《隐神》 第1章 姓裴的渣男占一半 春雨贵如油。 淅淅沥沥,下了足足小半月。 青竹杆,油纸伞。 铃铛轻声响,随风自幽长。 “救……救我……” 虚弱的女子浑身血污,从路边坡下爬了上来,伸手拽住了她的裙摆,无力的张了张嘴,任由雨水落入口中,模糊了所有的声音。 雨水落在伞面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伞面倾斜,遮住了她的容脸,却能瞧见那一抹红唇娇艳,如同盛放在午夜的玫瑰。 “我愿意拿……拿一切来换,求你……我、我不甘心……” 不甘心? 拿一切来换…… 一言为定。 她弯腰,将伞柄塞进了女子手中,“那就……回去吧!” 将,军府门前。 伞面轻抬,露出女子苍白的面容,浑身湿漉漉的,像是从阎王地府爬出来的恶鬼,湿透的鞋袜沾满了泥泞,却是一步一顿的从城门口走了回来。 门童对视一眼,慌忙回去报信。 “少夫人回来了,人回来了……” 她,将,军府的少夫人,商户李家之女——李秋娘。 率先出来的,是李秋娘的贴身侍婢,陪嫁丫鬟——春语,满脸是泪的瞧着自家主子的模样,“夫人,您这一声不吭的就离开府,到底去哪儿了?奴婢、奴婢还以为……呜呜呜,没事就好,回来就好!” 管家僵住脚步,面上惊颤,瞳仁里浮现出清晰的惊恐之色。 蓦地,李秋娘目光扫过。 管家当即敛了神色,竟是端起了架子,“少夫人这一声不吭就出去的毛病,可要改一改。纵然少夫人的母家低贱为商,但入了这将,军府,也该嫁夫从夫,守一守这将,军府的规矩。莫要将从前那些市井习性带进府中,平白坏了将,军府的名声。” 春语抿唇,平日里这管家就没少刁难自家小姐,可管家说的也没错,李家势弱,嫁入将,军府本就是高攀,管家又是府里的老人,得罪不起…… 谁知…… “啪”的一声脆响,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 李秋娘一改往日的怯懦温婉,目光锐利如刃,“瞎了你的狗眼,看清楚我是谁?” 管家捂着脸,不敢置信的望着李秋娘。 “你告诉他,我是什么身份?”李秋娘睨了春语一眼。 春语:“?” 空气,静默了几秒。 “您是将,军府的少夫人。”春语低声说。 李秋娘眯了眯眸子,“大声点,听不到!” 春语一顿,当即扯着嗓门喊,“您是将,军府的少夫人!” 众人哗然。 平日里唯唯诺诺的少夫人,怎么忽然间转了性子? “听见了?”李秋娘面色苍白,可周身气势凌厉,倒是带着几分上位者的威压,“你一个奴才,也敢质问主子,谁给你的胆子?谁教你的礼数?尊卑不分,这就是将,军府的规矩吗?” 语罢,李秋娘已经撑着伞,头也不回的往内走去。 管家还愣在原地,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去他娘的,李秋娘今天是鬼上身了?! 这么彪悍! “哼!”管家掉头就走,这事要让老夫人知道为好。 内院。 李秋娘收伞靠边,站在卧房门口,若有所思的环顾四周布置。 “少夫人?”春语有些焦灼,“您……没事吧?” 李秋娘忽然咧嘴笑了,“弄点热水,我要沐浴更衣。” “是!”春语赶紧转身。 诸事先放一放,主子的身子要紧。 人一走,这院子就空了下来,放眼望去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还真是…… “寒碜。” 肩膀上,长出一朵小蘑菇,惬意的随风摇曳。 “又是将,军府又是商贾之女,我还以为这日子会好过点,没想到……”李秋娘插着腰,无奈的摇头,“真惨啊!” 外头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春语提着热水,着急忙慌的跑回来,“小姐,少,将,军来了。” 瞧着她满面的惊恐,李秋娘眉心微挑。 老将,军缠绵病榻,并不管事,而这位少,将,军——裴今朝,前阵子刚从边关打赢了仗回来,还带着一个孤女,自诩真爱,要贬妻为妾。 小蘑菇被风吹得直摇晃,“主,裴今朝来了。” “抖音小说千千万,姓裴的渣男占一半。”李秋娘嫌恶得直摇头,“造孽啊!” 第2章 死狐狸装人 瞧这来势汹汹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裴今朝上赶着来杀人。 哦不,已经杀过一次了。 “李秋娘,谁给你的胆子在府中造次?”裴今朝沉着脸,直接冲到了李秋娘跟前,一把扣住了李秋娘的手腕。 蓦地,他如触电般撤了手。 她的身子好冷,竟冻得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李秋娘白了他一眼,不紧不慢的揉着手腕,“我这人脾气不好,说话归说话,不要动手动脚。” “你去哪了?”裴今朝只觉得掌心里凉得厉害。 李秋娘勾唇,“不是夫君让我出城,替你办事去了吗?” “我哪有?”裴今朝面上闪过一丝心虚,“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我什么时候让你出城了?说不定是你偷偷出城,也不知是要跟哪个……” “奸夫吗?”还不等裴今朝把话说完,李秋娘已经接过话茬,“喏,你身后这几个,管家啊,元福啊,长德……府内除了您,都是我的奸夫,要不然把他们都杀了吧!” 管家:“!” 元福:“!” 众人:“!” “将,军莫要舍不得,杀了旧人还有新人。”李秋娘插着腰,煞有其事的皱眉,“这些人都看腻了,换一批吧!要面容俊俏,肩宽腰窄大长腿,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那种。” 裴今朝愣在原地,张着嘴好半天接不住话,“你你你……你说什么?身为后宅妇人,竟是满嘴的污言秽语,简直是放荡!” “你做都做了,我说两句怎么了?”李秋娘白了他一眼,“不服气就把他们都杀了,一了百了,什么污言秽语都没了。” 众人脸都青了,尤其是刚把裴今朝请来的管家。 这李秋娘是真的疯了吗? 动不动喊打喊杀,还说跟他们都有染? 简直不要脸。 “朝哥哥?”一声清脆的喊声,自院门口响起。 李秋娘眉心突突跳。 小蘑菇:主,来了来了…… “呵!”李秋娘翻个白眼。 走一步喘两声,心眼倒是长了两亩地,今年白莲大丰收,不把她婊在府门口当匾额挂起,都对不起她眼眶里这两滴马尿。 “兰如,你怎么来了?”裴今朝当即变脸,快速朝着她走去,心疼的将人揽入怀中,“身子不好便养着,今日风大,若是吹了风,这心疾怕是又要犯了。” 人如其名,如兰温婉,自有一番清雅娇弱之态,一袭素白的罗裙,衬得那张巴掌大的小脸,愈发的娇柔可人,真当是我见犹怜的典范。 “朝哥哥莫要生气。”兰如嘤嘤啜泣,伏在裴今朝的怀里,泪眼迷离的望着李秋娘,“若是因着我,让朝哥哥与姐姐生了嫌隙,兰如真当罪该万死。万望姐姐莫要生气,若是姐姐真的容不下妹妹,妹妹走便是了。” 说着,转身就要走。 李秋娘皱眉,“一天到晚咯咯、咯咯的叫,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下蛋呢?成日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装得有模有样,可我瞧着后院煽翅膀的鸡,好像都没你蹦得欢实?” “姐姐,你……”兰如登时泪如雨下。 看得出来,这一次是真的急哭了。 “见过上门磨刀进门打铁的,就没见过上赶着贩剑的,你要是真不痛快,过来让我扇你两巴掌,保管让你去了这一身的骚。死狐狸精装人,一天到晚不是装死就是发骚。”李秋娘扯着嗓门,指着二人骂。 骂得满院子寂静无声,骂得所有人呆若木鸡,毫无招架之力。 兰如这一次是真的要气晕过去了,“朝哥哥,我、我……我心口疼!” “心口疼?你咋不说你那一亩三分地,空虚到蛋疼,巴着裴家这老牛去耕地呢?”李秋娘继续突突,“敢情荷花池是你家,一年四季白莲花?舔狗没把你舔爽,上这找优越感来了?” 这话刚说完,耳畔忽然响起了清晰的电流声。 “系统,你不是说这李秋娘是软柿子吗?怎么忽然变成了泼妇?” 电流声“滋滋”了两下:宿主,她估计是知道自己快死了,所以气得发癫,宿主冷静,您的目标是皇后这个位置,一定要先稳住裴今朝。 李秋娘裹了裹后槽牙,双手环胸:发癫?老娘可不止会发癫。 小蘑菇兴奋得直摇晃:主,终于找到了! 第3章 我来替你家小姐报仇 李秋娘如释重负的打了个嗝,似笑非笑的盯着兰如。 这眼神看得兰如心里发毛,整个人都快要挂到裴今朝的身上去了,眼一闭就晕了过去。 “兰如?兰如!”裴今朝顾不上李秋娘,慌忙抱着兰如往外跑,边跑还边冲着身边的人喊,“还愣着作甚,快去请大夫!” 没走两步,回头冲着李秋娘喊,“把你那百年老参送过来。” 瞧着众人匆忙离去的背影,李秋娘以手自指,问春语,“冲我喊的?” 春语盯着她,点点头。  “靠!”李秋娘翻个白眼,“癫公癫婆!” 待沐浴更衣完毕,李秋娘只觉得神清气爽,冲着春语招招手,“这院子没人?就你一个伺候的?” “先前是有的,夫人从娘家带了不少陪嫁,后来都被将,军赶走了,说是要节约开支,只留下了奴婢一人伺候。”春语小心翼翼的开口。 李秋娘眉心突突跳,“我答应了?” “嗯!”春语点头。 李秋娘捂着没了心跳的心口,“这一身粗衣麻布,也是为了节约开支?” 春语垂下眼帘。 得,跟她这个丫鬟比,稍微好那么一丢丢。 “那他说的百年老参……” 春语忙道,“是您的陪嫁,在嫁妆单子上。” “那我嫁妆呢?”李秋娘又问。 春语觉得有点不对劲,“夫人,您怎么都忘了?您的嫁妆半数充入公中,只剩下半数还在库房里,是您当日亲口交代的。” 李秋娘差点捶地,“蠢!那是我的钱!” 难怪落得那样的下场。 “夫人?”春语有点害怕,“您没事吧?” 李秋娘深吸一口气,“不生气,不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谁的乳腺不是乳腺?现在,立刻,马上去给库房加锁,给我上十七、八个锁,谁也别想再拿里面的一分一毫!清单给我,我且看看。” 不气,不气! 死人是不会生气的…… 小蘑菇:主,你不是死人。 闭嘴! 好嘛,真的生气了。 男人嘛,骗感情可以,骗钱……那就罪该万死了! “是!”春语的动作也快,当即把半副嫁妆的清单奉上,“剩下的就这么多了。” 还好,还好! 商贾之家到底是富庶,赔了半数还有半数,当年整整88箱嫁妆,还剩下四十箱,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但是这些东西以后都跟裴家没有任何关系。 “拿着这些去买几个奴仆,还有护院,最好人高马大那种。”李秋娘吩咐,“丫鬟你看着挑,不要耍滑刁钻的,但要聪明、好看的。” 春语愣住,“夫人……” “以后不要叫我夫人,在娘家怎么叫我,现在就怎么叫,换了这恶心的称呼,当这儿是我李家。”李秋娘意味深长的开口,“明白吗?” 春语顿时喜极而泣,“小姐!” “哭什么?从今日起,该哭的是他们,我是来给你家小姐报仇的!”李秋娘笑着说。 春语拭泪,“什么我家小姐,小姐不就是小姐吗?” “乖,去办吧,这几天会很忙!” “是!” 的确,这几日春语到处买奴仆,到处找人,忙得脚跟都不着地,所幸不辱使命。 护院齐刷刷的站一排,比外头那些偷奸耍滑的将,军府护院要精神得多,一个个人高马大,很符合李秋娘的心意,一旁站着几个丫鬟和长工,亦是五官端正。 “有钱不花自个身上,非要花别人身上,造孽啊!”李秋娘很是感慨,“从今日起,你们的月例银子从我这儿出,所以只听我的,将,军府其他人的话一概不理。认清楚自己的主子,明白吗?” 众人:“是!” 话音刚落,外头管家大摇大摆走进来,乍见此情此景,委实愣了一下,“你们在干什么?这都什么人?将,军府岂是闲杂人等都能进来的?还不快滚出去!” “把他丢出去,学会怎么说人话……再让他进来。”李秋娘转身走到了摇椅处,惬意的躺下。 春语在旁递了茶,面上难掩忐忑之色。 管家刚要开口,身形已如抛物线一般被丢出了院子。 咻,砰,啪…… 落地! 凄厉的喊声惊天动地,“我要到老夫人跟前去告你……” 春语抖了抖,“小姐?” “莫慌莫慌。”李秋娘闭眼小憩,摇椅咯吱咯吱的响,“许愿池的王八,要出来找太阳了!” 春语:“……” 第4章 不要脸的真相 李秋娘会性情大变,裴今朝心下突突跳,总觉得她是不是知道了点什么? 管家告状的时候,一把鼻涕一把泪。 待管家走后,裴今朝愣是一句话都没说,跟母亲一道坐在那里拧眉。 “不是说万无一失吗?”裴今朝的母亲王氏,沉着脸看向他,“不但没死,还活着回来作死?” 裴今朝紧了紧袖中的手,“这何光……明明说好的万无一失,怎么就……” “你听到管家刚才说的话了,她从外面买了一大批的奴仆,这是要防着你,防着将,军府的所有人,若你再听之任之,怕是要掀到你我的头上去!”王氏哼哼两声,目光狠戾。 裴今朝赶紧起身行礼,“母亲放心,我这就派人去查。” “朝儿,你当初娶她是为了什么,心里应该很清楚。”老夫人冷着脸,“既然失败了,就该有第二步,休妻归家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伤筋动骨的不划算,得先处理一些障碍,免得被御史参奏,有碍前程。” 裴今朝点头,“母亲放心,我早有准备。” “这两年为了你的前程,府中不断的出银子打点,之前的那些早就花得七七八八,所以剩下……是断然不能让她拿回去的。”老夫人抿唇。 私吞媳妇的嫁妆,本就是没脸的事儿,所以话说到这儿,老夫人自个也说不下去了。 心里,却贪得厉害。 “是!”裴今朝垂着眼帘。 在李秋娘嫁进来之前,将,军府已经是个空壳子,是她用半副嫁妆撑起了整个将,军府的门面,一旦抽离,如同扒皮抽骨,什么都不剩! “元福?”裴今朝边走边问,“找到何光了吗?” 元福摇头,“没有。” “什么?”裴今朝面色微变,脚步骤停。 怎么会? 难道落在李秋娘的手里? 不对,她一个深闺妇人哪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活着回来实属不易,更何况是抓住何光这样,穷凶极恶的江湖匪盗。 不可能的。 “继续找。”裴今朝沉着脸,在脖子上做了个划拉的手势,“如有必要……” 元福颔首,“是!” “百年老参还没送来吗?”裴今朝又问。 元福摇头。 顷刻间,怒火被点燃,裴今朝大步流星的朝着后院走去,“这个毒妇!” 毒妇? 李秋娘拾掇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外面的人都这么说的?” “是!”小丫鬟讪讪的点头,“这两日流言蜚语更甚,说夫……小姐您不守妇道,出城与外男私会,还说您夜夜笙箫,与不少男子不清不楚。” 说着,小丫头瞧了一眼,各个门口立身把守的护院。 “说得好!”李秋娘鼓掌,“下去吧!” 小丫头行礼退下,春语担心的上前,“小姐,外面这么说您……” “去找几个说书先生,还有画工不错的匠人。”李秋娘伏在她耳畔低语,说得小姑娘那叫一个面红耳赤,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明白了吗?” 春语点头如捣蒜。 “去吧!”李秋娘笑盈盈的看着她,“早去早回,晚上等你回来吃饭。” 春语颔首,撒腿就跑。 她一走,院门就被人踹开。 裴今朝面黑如墨的从外头进来,身后带着一票的护卫,冷眼扫过守着各门的护院,“李秋娘,你这个不守妇道的毒妇,居然敢在后院豢养男子,简直是不知廉耻。” “这将,军府的狗,叫得越来越刺耳。”李秋娘掏掏耳朵站起来,护院快速挡在了她跟前,将裴今朝隔开,“嚷嚷什么?万一吓着我的百年老参长腿跑了,你是割腰子给你那小情人当药引吗?果然是无肾狂怒的废物渣!” 裴今朝抖着唇,“你做出这等不知廉耻的丑事,还敢恣意张狂,口出污言秽语,这等毒妇,理该家法处置,决不轻饶。” “听君一席话,白读十年书。”李秋娘啧啧两声,“哦,你不读书,你四肢发达,你头脑简单。” 裴今朝眼睛里都快冒火星子,“把她给我抓起来。” 然,护院纷纷拔刀相向。 裴今朝:“?” “前天是发月例的日子,将,军府的公账上已经没银子了。”李秋娘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望着众人,“大家都没领到吧?巧了,下个月下下个月,今年明年……年年都会领不到哦!” 众人:“!” “给裴今朝卖命没有任何好处,你们要想清楚……手里的这碗饭是谁给的?”李秋娘深吸一口气,“今日护我的,月例银子翻倍。” 众人:“……” 裴今朝抖着手,“休要听她胡言乱语,本将,军才是这将,军府的主人,把这毒妇给我抓起来,我重重有赏!” 其实他们都很清楚,自己的月例银子是谁出的,只不过主子们不提,他们就当是将,军府给的,但是看这阵势,傻子都明白……撕破脸了。 众人迟疑…… 第5章 屏痛感?屏你妹啊! 瞧着众人迟疑的模样,裴今朝是真的气急败坏,“混账东西,这是将,军府,你们都想反了不成?” “裴今朝,你的脑子是街坊邻居凑的吗?”李秋娘打断了他的怒吼,“一毛不拔还想让人帮你卖命?你倒是先拿出银子,付了他们的月例再嚷嚷!” 裴今朝抖着手,“你、你这个毒妇!” “换个词!”李秋娘挠耳朵。 裴今朝瞧着满院子的护院,一个个人高马大,各个凶神恶煞的盯着他,显然是不会听他使唤,“你既入了将,军府,就该守规矩,如此泼辣与泼妇何异?就不怕我休你归家,让你李家颜面无存,让你爹……” “等会!”还不等裴今朝把话说完,李秋娘已经打断了他的话,“休妻?你真的想娶那咯咯鸡?” 裴今朝咬牙,“她叫兰如。” “我管她烂不烂,如不如的,只问一句,你当真要娶?”李秋娘似笑非笑的开口。 裴今朝心头一转,她这是吃醋了? 眼下不是撕破脸的时候,虽然他带着军功回来,但是皇帝的态度很奇怪,压根没有要犒赏的意思,甚至于在查…… 回过神来,裴今朝抬眸望着李秋娘,面色稍缓,连带着眼神都柔和了不少,“秋娘,你我夫妻一场,原不必闹到这样的程度,既你心头不愿,那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兰如入府,可为平妻,你既为长,接下来的席面就该你来打理布置。” 裴今朝自顾自的说着,听得一旁的众人都面面相觑,要抬一个孤女当平妻就算了,还要让发妻准备迎娶之礼? “呵,你这是要拿我的银子,给你讨小老婆?裴今朝,你可真行,算盘珠子都蹦我脸上了。”李秋娘算是明白了,有些人是真的生来不带脸,“你出去问问,看谁家用媳妇的嫁妆纳妾的?半数嫁妆入了公账还不够,还要把我扒了骨头,嚼碎了咽下去?” 裴家的脸面,忽然间被撕碎,露出了内里黑乎乎的腌臜东西,惹得裴今朝面色骤变,莫大的羞辱感,让他勃然大怒,“李秋娘,你真以为我不敢动你吗?” “比嗓门大是没用的,你大可试试。”李秋娘瞧了一眼,门口被风吹动的衣角。 裴今朝纵身而起,到底是武将,力道之大,速度之快,自然非比寻常,但李秋娘的护院也不是吃素的,当即拳脚相迎。 拳拳见肉,呼声作响。 电流声再度响起:宿主,男配为你打起来了。 兰如嗤笑:这不是应该的吗?李秋娘不死,我怎么上位?怎么一步步坐上皇后之位,成为大女主? 电流好似受到了什么影响,登时“滋滋滋”几声:接下来,宿主是不是要冲出去推波助澜? 兰如:待会帮我屏蔽痛感。 系统:收到! 李秋娘唇角轻勾,伸手捡起了地上的一块石头,瞧着有棱有角,甚好! “朝哥哥,不要!”兰如虚弱的出现在门口,“姐姐是无辜的。” 裴今朝骇然转身,收掌回旋,落在兰如跟前。 谁知下一刻…… “朝哥哥小心!”兰如故作惊恐的冲到了裴今朝身后。 李秋娘拳头一握,“爆头!” “啪”的一声脆响,伴随着黏糊糊的东西从额角涌出、滴落,紧接着便沿着面颊滴落在地,天旋地转的同时,彻骨的痛意与凉意,蔓延至四肢百骸。 裴今朝瞪大眸子,惊恐疾呼,“兰如?” 兰如:不是……屏蔽痛感吗? 小蘑菇:屏你妹啊! 李秋娘:不许说脏话! 身形一晃,白衣染血的女子登时晕死过去。 系统:滋滋滋……滋滋滋…… “来人,大夫,叫大夫!把这杀人的毒妇给我抓……把院子给我封起来!”裴今朝抱着兰如往前冲,抓是不可能抓了,那就把院子锁起来。 小蘑菇摇着脑袋:破相咯!破相咯! 李秋娘轻嗤,“我还以为多大的本事,就这?癫公癫婆!” 外头,响起了锤子榔头的声音,管家带着人噼里啪啦的一顿,又是木板又是钉子,直接封了所有的门户,连雕花石窗都不放过。 敬业! 封就封,她这会还不适应这具尸体,哦不,是身体,还没缓过劲儿来呢! 正好,让她缓缓。 谁知这虎狼窝就不是省心的地儿,夜里的时候,外头居然响起了异样的动静。 春语急急忙忙的进门,“小姐,小姐……” 第6章 这是有味道的一章 瞧着春语那着急忙慌的样子,李秋娘抬手,示意她不用说了,“闻到味儿了。” 火油味。 “大晚上的不睡觉,跑这杀人放火来了。”李秋娘悠悠然叹口气,“原本想再熬几天的。” 毕竟适应一具身体需要七天,不知道哪个王八蛋定的规则? 小蘑菇:主? 李秋娘:闭嘴,不是我! “小姐,怎么办?”春语是真的急红了眼,“外头大火烧起来,咱可就真的要被烧死在这里了!” 门窗都被木板封住,今夜风大,只要火势起,木质的阁楼与屋舍会乘风付之一炬。 “我有办法。”李秋娘道,“你让大家都钻水缸子里去。” 春语:“……” 这倒也是办法。 可是…… 什么都被烧了,他们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乖,出去吧!”李秋娘摆摆手,笑盈盈的让她出去。 春语一步三回头的出门,小心翼翼的关上房门,实在不清楚自家小姐心里在想什么? “草莓尖尖,把人给我弄过来。”李秋娘翻着手中的话本子,漫不经心的开口。 小蘑菇:…… 现在? “现在!立刻!马上!” 小蘑菇:是! 下一刻…… 室内出现诡异的死寂。 两双眼睛,你瞪着我,我瞪着你。 兰如率先尖叫出声,“啊啊啊……” 李秋娘:“啊个屁!” 房门被撞开,春语带着人冲进来。 “小姐小姐,怎么了?怎么……”春语傻眼了。 身后众人也跟着目瞪口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是怎么个情况? 兰如是被“请”过来了。 不过,连人带恭桶一起被请过来的。 此时此刻,她正撅着屁股,坐在恭桶上,身上穿着单薄的中衣,这会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屁股上还没擦干净呢! 屋子里黑压压的一帮人,齐刷刷盯着她…… 活脱脱,社死现场! 李秋娘手里的话本子,“吧嗒”落地,当下捂住了口鼻,“臭娘们!” 醒过神来的众人,亦跟着往外跑。 如兰瞬时面红耳赤,发疯似的尖叫,“你们、你们这群疯子!” 围观她蹲恭桶,简直是恶趣味! 小蘑菇:主…… 李秋娘:你干的好事! 小蘑菇:我犹豫过的。 李秋娘:这是我的卧房,你让她在我房内屙屎? 小蘑菇:明白,下次只带活的。 李秋娘:…… 这是一次有味道的对话。 外头的火,已经彻底烧起来了。 春语急了,“小姐,快躲起来吧!” 钻水缸里,跳水坑里,或者是…… “把锅碗瓢盆都给我拿出来,给我敲,敲得最大声的,重重有赏!”李秋娘这会是真的气着了,这口臭气,她咽不下。 春语:“啊?” “去!” “哦!” 刹那间,震耳欲聋的敲打声,响彻苍穹。 好家伙,别说是整个将,军府,饶是城内城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尤其是这寂静的夜里,那叫一个震耳欲聋,连带着屋顶的白鸽都被吓得横冲直撞。 有人高声喊:裴今朝杀妻了,裴将,军宠妾灭妻,裴今朝杀妻……救命啊……救命啊…… 看热闹的看热闹,凑热闹的凑热闹。 府衙的人,巡防军,连带着街头的百姓和街坊邻居,都听得一清二楚。 冲进来救火的百姓,和赶来的衙役惊讶的发现,这院子内外都被木板封钉,即便火油被烧得所剩无几,但来得早的,还可以清晰的闻到空气里的味儿。 街上高喊的“裴今朝杀妻”似乎得到了写实的验证,所有人看向匆匆赶来的裴今朝,眼神里带着审视和鄙夷厌恶之色。 杀妻?! 早就听闻这位裴小,将,军从边关带回来一孤女,要贬妻为妾,原只是听听,毕竟这位正妻李氏是明媒正娶的,在其出征之后,更是妥帖的照顾家中老小。 纵然外面有流言蜚语,也只是听听罢了,没抓到实证就只是一场笑话而已,可现在…… 裴今朝慌了神,刚要开口,却见着一道身影骤然从破开的木门处窜出,一下子冲进了他的怀中。 众人:“!” 兰如衣衫不整,仿佛是真的被吓着,蜷在裴今朝的怀里哭得梨花带雨,“是她,是姐姐要杀了我,朝哥哥一定要为我报仇,杀了她,杀了她……” 众人:“哦……” 裴今朝的脸色,已经黑沉到了极点。 李秋娘站在人群中,全身湿漉漉的,一副受尽委屈摇摇欲坠的模样,“我一嫁入府中,便用半副嫁妆添补府中亏空,日夜照顾公婆,可有做错什么?不就是……我不愿拿出剩下的半副嫁妆,让你娶了这孤女,你、你不愿和离,就非要杀了我……苍天啊……” 眼一闭,当即晕厥。 春语适时惊呼:“小姐!小姐,快救人啊!” 第7章 成年人有多少颗牙齿? 目的已经达到,此时不晕更待何时? 一觉睡醒,天亮了,身子也没那么凉了。 李秋娘翻身坐起,适应得很好,伸个懒腰都觉得浑身舒畅,“春语!” “哎,小姐!”春语赶紧进门,手里还拿着蒲扇,“奴婢给您煎药呢!” 李秋娘皱眉,“我装的,不必那么麻烦。” “啊?”春语一怔,“可大夫说,小姐脉象虚弱至极……” 险些,都摸不到她的脉搏。 这,不像是装的。 李秋娘自然是无法解释这些,只揉着眉心道,“我真的没事,那些药你煎好之后就倒了,别叫人看出来。外面如何?” “哦。”春语回过神来,“外面的情况不太好,墙都烧塌了,这会咱住的后院没殃及的那间屋子,其他人都在拾掇院子。” 李秋娘深吸一口气,“我问的是那一对癫公癫婆。” “那就热闹了。”春语的唇角,几乎压不住,“外头都在传,裴家要杀妻,所以天一亮就被宫里来人召走了,这会还没回来呢!” 李秋娘赶紧起身换衣服,“这么大的热闹,也不叫醒我?不然,我还能送他一程。” “小姐!”春语赶紧取了衣裳,为自家小姐更衣,“您别着急,这不还剩下一个呢!” 李秋娘边穿衣服边问,“癫婆心疾犯了?” “嗯,那位走之前还让管家来催百年老参!”春语愤愤的开口,“不过,被护院拦下了,大抵是吃过亏,愣是没敢进来,只在外头扯着脖子喊了两声,让咱天亮之后给送过去。” “想屁吃!” 用过早饭之后,瞧着满院子的狼狈,李秋娘便抱着一大白萝卜出了门。 门窗都被烧毁,满府内的人都听说了“裴今朝杀妻”之事,且不管是真是假,反正外面流言蜚语甚是,所以奴才们都没人敢拦着李秋娘。 昔日唯唯诺诺的商贾李氏,现如今倒是横冲直撞,跟个点了火的炮仗似的,谁敢上来就一炮轰了谁。 连平日盛气凌人的管家,乍见着抱着萝卜哼哧哼哧走来的李秋娘,撒腿就往后跑,反应迅速,动作敏捷,比窜稀还快。 “小姐?”春语顿时昂首挺胸,跟打了胜仗的公鸡似的。 李秋娘轻嗤,满脸鄙夷的瞥一眼管家“逃走”的方向,“算他识趣。” 自己身后这一排护院,可不是吃素的! 精致的小院。 瞧这小桥流水,满院子花开锦绣的,跟自己那死气沉沉的院子,简直有天壤之别。 李秋娘往边上瞥了一眼,爱与不爱的区别……真的很大。 “你们干什么?”嬷嬷和丫鬟的声音率先响起。 护院开路,直接把人拨开。 李秋娘毫无阻碍的进了卧房,一眼就瞧见病怏怏的兰如,“哟,还躺着呢?” “恭桶给你送回来了。”春语故意将恭桶送到了床边,“还你!晦气!” 兰如瞪大眼睛,“你们怎么进来的?出去!” 瞧着她下意识想捂着心口的动作,李秋娘一把将萝卜塞进她怀里,“喏,给你送百年老参来了,好好啃,若是牙口不好,就让你的朝哥哥给你剁烂了喂下去,顺一顺你那一肚子的腌臜玩意。” “你……你糊弄谁呢?这是百年老参?”兰如不敢置信的望着怀中的大萝卜,“我定要告诉朝……呜呜呜……” 李秋娘一个上手就摁住了她,直接将萝卜往她嘴里塞,“这么大的百年老参都堵不住你的嘴,活该你得心疾,贪心不足蛇吞象,给爷吞!吞!吞!” 春语:“……” 小姐,好凶…… 想了想,春语慌忙关上门,可不敢让外头的人瞧见。 兰如:系统系统救我! 系统:宿主坚持住,男配已经到院门外了。 李秋娘眉心一皱,哟,这么快回来了? 正好! 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啊……”凄厉的惨叫,惊得人高马大的护院都跟着抖三抖。 裴今朝脚步一顿,紧接着便往房门冲。 “一,二,三,四……”李秋娘坐在床边,瞧着萝卜上嵌着的两排白牙,仔仔细细的数着,神情专注至极,主打一个……一颗都不能少。 兰如满嘴是血的倒伏在地,面如死灰的爬向门口的裴今朝,眸中满是惊恐,“救、救我……” 李秋娘:草莓尖尖,成年人有多少颗牙齿? 小蘑菇:成人口腔内恒牙数为二十八,如果算上智齿,应该是三十二颗左右。 “兰如?李秋娘!”裴今朝怒不可遏的嘶吼,慌忙抱住了心爱的女人,看过来的眼神满是杀意,“你找死!” 李秋娘:“二十七?少一颗!” 一抬头,兰如的下门牙在鲜血浸泡中,摇摇欲坠…… 第8章 立着埋,谢谢 李秋娘“咻”的一下站起身,惊得正窝在裴今朝怀中哭泣的人,冷不丁瑟缩了一下,愣是忘了哭,快速闭上了满是鲜血的嘴。 “李秋娘,你找死!”裴今朝快速将兰如抱起,放在了一旁的软榻上,那副要吃人的模样,寻常人见了都得畏惧三分。 李秋娘翻个白眼,“刚从宫里出来,忘记皇帝对你说什么了?” 裴今朝面色瞬白,“你怎么知道?” 蓦地,他明白,这是在诈他! 李秋娘压根没离开过,根本不可能知道,皇帝说了什么。 “若是你连家务事都处理不好,就别当这三军统帅,回家当你的裴公子去吧!”李秋娘目光平静的盯着他,一字一句的开口。 下一刻,裴今朝惊恐的瞪大眼睛,“你如何会……” 一字不差! 李秋娘勾唇嗤笑,那一刻仿若怨气缠身的鬼魅,眼眸略带猩红,咬着牙阴测测的开口,“人在做,天在看。裴今朝,造孽太多终有报!午夜梦回时,你不怕冤魂索命吗?” 直到李秋娘抱着萝卜出去,裴今朝才在兰如的哭声中回过神来。 “朝哥哥……”兰如满嘴是血,哭得那叫一个花开富贵,大红大紫。 裴今朝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眼前的李秋娘似乎跟之前不一样,不不不,是截然不同,判若两人,尤其是方才她看他的眼神……蓄满仇恨。 待安抚了兰如,找了大夫过来之后,裴今朝慌忙让元福去找何光,“无论如何都要把人给我找回来,听明白了吗?” 只怕,要出大事了! 杀妻之事若从流言蜚语,便成罪证确凿,裴家连同他裴今朝都将再无翻身的余地。 “是!”元福也不敢耽误,“之前探子来报,说是在城外西郊看到过他,奴才这就让人继续找。” 裴今朝冷不丁拽住他,“另外,派人盯着李秋娘,我怀疑……她不是李秋娘。” “假冒的?”元福惊出一身冷汗。 想来也是,那么重的伤…… “去!”裴今朝不敢再往下说。 无凭无证,不敢自乱阵脚。 之前的院子被烧得七零八落,好在隔壁的院子没有受到波及,李秋娘便带着众人先落在隔壁的院子里。 “小姐,不修吗?”春语不解。 李秋娘问,“银子花在裴家,你甘心吗?” 春语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甘心。” “你所见一墙坍塌,其实根基早就烂了,非一朝一夕,非今日为之。”李秋娘叹口气,将白萝卜上的牙全部拨弄下来,收入匣子之中。 春语愕然,“小姐,您留着这恶心的东西作甚?” 闻言,李秋娘抬头朝着边上看了一眼,“你以后会知道的。” 春语:“?” “待会我们出城一趟。”李秋娘开口。 春语不明白,“小姐出城作甚?” “看戏。”李秋娘意味深长的勾唇,“一出好戏。” 春语:“……” 小姐越来越古怪了,越来越……不像小姐了。 待春语出去之后,李秋娘别开头瞧了一眼门后,“裴今朝应该已经发现,我与你的区别了,你可得藏好了,要不然真冒出什么道士和尚的,我可救不了你。” 风从窗台刮过,凉意瘆人。 指尖轻轻敲着木匣子,李秋娘嗤笑两声,“胆子这么小,难怪输得一败涂地。” 小蘑菇:主,有动静。 李秋娘:一颗牙想干什么? 小蘑菇:留书,诈死。 李秋娘:消失的她?成全她。 小蘑菇:主,不可杀人。 李秋娘:又是那狗屁规则? 小蘑菇:嗯…… 李秋娘:等我死了,记得把我立着埋,这辈子我是跪着走完的! 规则!规则! 真是跪了! 城外。 西郊。 马车停驻,春语摔下跳下马车,“小姐,停这里作甚?” 李秋娘紧接着下车,“当然是在等人。” “等谁?” 第9章 姑奶奶来挖野菜 “先把东西拿下来。”李秋娘没有解释。 春语也不多说什么,将马车里盖着红布的篮子拿下,吩咐车夫在原地等着,兀自跟在自家小姐身后,缓步朝着前面走去。 周遭林木茂密,越往深处走,越觉得脊背发凉。 “小姐?”春语心惊胆战。 李秋娘一直没说话,一直往前走,在走到一处类似于乱坟岗的地方,终于停了下来。 春语的脸色已然全变了,提着篮子的手抖个不停,愣是再也张不开嘴。 “这边!”李秋娘头也不回。 一个小土坡,瞧着应该是新坟? “记住这个位置。”李秋娘从春语的手中接过篮子,掀开上面的红布,赫然露出底下的香烛和供品,还有此前收着兰如牙齿的木匣子。 此前,春语以为小姐要了香烛供品,是想烧香拜佛,现如今…… 这是祭拜?! 祭谁? 无主冤魂? 木匣子打开,里面装着兰如的牙齿和小瓷瓶。 李秋娘自顾自的挖个小坑,将牙齿埋了进去,其后打开了小瓷瓶,竟从里面倒出了几滴血来。 “小姐,这是什么?”春语都快吓哭了。 李秋娘叹口气,“那个癫婆的血。” 春语:“……” “祭故人。”李秋娘用眼神,示意春语别害怕,“这能让她高兴点,少点怨气,莫成厉鬼。” 春语直勾勾的盯着她,俄而若有所思的瞧着隆起的小土包,视线一直在她与土包之间游离,好半晌过后,忽然红了眼眶,连带着唇瓣都跟着抖动起来。 “乖啦!完事带你吃糖葫芦,人生太苦,多给自己吃点糖,别委屈了自己。”李秋娘点上了香烛,将供品摆上,“这下子,可有好戏看了。” 身后,似乎有一阵风掠过。 春语骤然转头,目光所及,什么都没有。 “别人害怕的……也许是有些人心心念念想见的。”李秋娘站起身来,偏头看向一旁的树下,“忍气吞声,不如原地发疯,多指责别人,少反思自己。” 拒绝内耗! 小蘑菇:主,他们到了! “走!”李秋娘转身就走。 春语抹着泪,“去哪?” “我之前说什么来着?看戏啊傻姑娘!”李秋娘兴冲冲的往前跑。 春语站在原地,泪眼汪汪的环顾四周,终是提着空篮子快速追上去。 出了这乱坟岗,便是一条羊肠小道,不远处就是官道。 “小姐,您是怎么想起来,要……”春语回头看了一眼。 李秋娘似笑非笑,“你猜。” 官道绕山而建,站在边上可以瞧见山脚的寺庙。 “看,那是谁?”李秋娘双手环胸。 几个人从马背上跳下,快速进了寺庙里,从上往下看,看不清楚人脸,但是依稀可辩身形。 “好像是……将,军身边的元福?”春语小声呢喃。 李秋娘点点头,“那你再猜猜,他们在找什么?” “好像找人。”春语不解。 可不是找人嘛? 把这寺庙里的人都聚集在一起,挨个查看过去。 可惜,没有元福要找的人。 “都不是!” “这边也没有!” 元福站在原地,双手叉腰,气得哼哧哼哧的,人到底跑哪儿去了?这何光搞什么鬼,说好了办成事来结算银子,结果事儿没办成,银子也不要了,人也消失不见。 真是邪了门了! “阿弥陀佛。”老和尚一身灰袍站在那里,目光平静的瞧着眼前众人,“善恶到头终有报,施主,回头是岸啊!” 元福皱眉,“老子在战场上杀人无数,你跟我说回头是岸?闪一边去,别逼着老子对你们动手。” 难道消息有误? 蓦地,地上卷起细微的旋风,窸窸窣窣的,连带着众人的衣袂都跟着飘飘然。 “阿弥陀佛!”老和尚叹口气,“回头是岸!” 风,骤停。 “是不是你们把人藏起来了!”元福忽然拔刀,快速架在了和尚脖颈上。 小沙弥都吓坏了,唯有老和尚依旧岿然不动,转着手中的念珠,面色平静。 “啧啧啧,我就说这将,军府是虎狼窝吧!”李秋娘不紧不慢的走进来,插着腰站在了众人跟前,“瞧,跑出来的都是一帮禽兽。” 元福愣住,“你怎么在这?” “姑奶奶就爱挖野菜,不行吗?一帮狗奴才,见着夫人还不行礼?”李秋娘昂着下巴。 元福陡然眯起了危险的眸子,何光没办好差事,惹出这么多麻烦,眼下没有旁人,倒不如…… 半空忽然一记炸雷,惊得众人顿时抖三抖。 第10章 点不着的蜡烛,见不到的人 老和尚仍是念着经,一句句佛偈扰得元福心惊肉跳,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的脖颈后面有股阴测测的,频频回头却什么都没发现,只是面色已全变。 天地变色,乌云密布。 方才还艳阳高照的天气,这会竟有种山雨欲来风满的威压之势。 “老和尚,我们可能要进来避雨。”李秋娘转身就往内里走。 春语傻乎乎的跟着,面色煞白得厉害,走路的时候腿都是打颤的,明明刚才还在半山腰,就转个身的功夫,出现在了寺庙门前,当时她脑子里一片空白,此刻也是。 直到进了厢房的大门,春语还没反应过来。 “傻愣着干什么?”李秋娘拍了她肩膀一下。 小姑娘“啊”的一声回过神来,一颗心砰砰乱跳…… “你……你到底是谁?”春语脱口而出。 这话一出口,她自己就先被吓得红了眼眶,愣是哆嗦着不敢再开口。 “我从一开始就告诉过你的。”李秋娘摸摸她的脸,“别怕,我不杀人,我只是让某些横插一杠子的东西,怎么来的……就怎么滚回去。” 春语摇头,听不懂。 “用你们的话简单的说,有异族之人蛰伏在你们周围,打破了这里既定的局面,原本该寿终正寝的人,无辜横死,利用你们不知道的力量,在这里横加干涉,已经违背了这里的规则。”李秋娘一字一句,清楚明白的解释。 春语恍惚好似明白了,“异族?小姐说的是那个孤女?” “对。”李秋娘点头,“不被允许而擅自闯入,为非作歹,擅自更改规则,利用你们不知道的力量,控制人心,兑换道具,让……” 春语喉间滚动,“那么……无辜横死的……” “好了,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李秋娘拍拍她的肩膀,缓步行至窗口位置。 外头,雷声滚滚。 “你……是谁?”春语抹着眼角的湿润,哽咽的问。 小姑娘很聪明,已经从对话间猜到了些许。 “我?”李秋娘衣袖轻拂。 雨声哗然,大雨倾盆而下。 春语骇然跪地,砰砰砰的连磕三个响头,“神仙,我家小姐……” “我不是仙。”李秋娘双手环胸,靠在窗棱上,瞧着外头的雨势,听着疾驰而来的马蹄声,“他们走不了了。” 春语脸上还挂着泪,“他们?” 蓦地,她明白了。 元福他们? “是他们害了我家小姐?”春语咬着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李秋娘看了看她,“哭什么?好戏才开始呢!” 春语哽住。 外头,大雨倾盆。 四下,漆黑一片。 这场雨下得很大,似乎压根没有要停下的意思,风雨声哗啦啦的,将天地笼罩在一片昏暗之中。 元福抖落身上的水渍,原是想通知裴今朝,李秋娘就在这寺庙,这么好的机会……谁知还没走多远就遇见了这么大的雨,只能临时被逼退回来。 风大雨大的,要不然今晚动手? 烛火被风吹得哗啦啦作响,摇曳的烛影落下斑驳,满室狰狞的影子,让人有点……莫名心惊,说不上来的脊背发凉。 底下人都去烘干衣服,屋子里只剩下了元福一人。 他磨磨刀,这李秋娘的存在迟早是个祸害,若是哪天认出了当日之人,又或者是找到何光,迟早会把他们一锅端? 趁着现在…… 呼啦一声,烛光熄灭。 元福:“……” 刚点上的蜡烛,再度熄灭。 第三次点,熄灭。 第四次,熄。 五…… 屋子里的蜡烛,似乎再也燃不起来。 元福瞬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骤见窗口有黑影伫立,一道紫电划过苍穹,露出那张满是血污的脸,她张开嘴,内里无一颗牙,只剩下满嘴的血,不断的喷涌而出。 “报仇……” 元福骇然尖叫,“啊……” 鬼! 鬼啊! 他疯似的跑出了房间,在长长的回廊里手脚并用的爬行,身后的影子漂浮在半空,始终穷追不舍,“救命,鬼,有鬼……” 蓦地,一只手扣住了影子的手腕。 李秋娘叹口气,“厉鬼不见亲,回去!” 影子似乎在颤抖,终是消失无踪。 “不怕杀人,倒怕有鬼?”李秋娘直摇头。 小蘑菇:主,滑了滑了! 第11章 他是谁杀的? 远处,传来了落水的扑通声。 隐隐约约的,还有呼喊声传来,只是风大雨大的,呼喊声很快就被遮掩了下去,终是渐渐的消弭在风雨声中。 一道闪电劈过,李秋娘收了手,瞧着影影绰绰的黑影,无奈的叹口气,“好了。” “小姐?”春语从角落里冲出来。 然…… “小姐?”春语急了。 李秋娘叹口气,“不用喊了,她藏起来了。” “为什么?”春语哽咽。 李秋娘摸摸她的脑袋,“傻姑娘,她靠近你……你会一身晦气,会印堂发黑,会倒霉,纵然不是有心为之,但后果的确如此。” “神仙?” “我不是神仙。” “高人!”春语紧随其后,“你既能……占了小姐的身,是否也能让小姐回来?” 李秋娘顿住脚步,“我不是跟你说了吗?规则就是规则,更改规则其实很简单的,但是带来的一连串因果,你们谁也受不住,也许这里的所有人都会消失,然后重来。” 春语哽住。 “傻姑娘,既然你明白了,那就帮我一件事呗!”李秋娘在鱼池边上停下脚步,隔着雨幕,瞧着浮在水面上一动不动的元福。 春语抹着泪,“什么事?” “抓住那个藏在癫婆身后的人。”李秋娘阴测测的开口,“坏她好事,激怒她,让她跳起来。” 春语斩钉截铁,“嗯!” 那就是说,兰如那个坏女人的身后,还藏着幕后黑手? “阿弥陀佛!” 一声佛偈,从回廊尽处传来。 春语登时抖了抖,“他看见了!” “我们什么都没做,元福是自己淹死的。”李秋娘转身往屋内走去,“关我屁事,回屋睡觉。” 春语:“……” 哦! 老和尚仍旧是一身灰袍,站在那里,目不转睛的盯着李秋娘的背影,“夫人可知何为因果?” “别念你的经了,听着就不是慈悲的调调,坏事做绝是要遭报应的。”李秋娘从回廊另一头,猛地探出脑袋来,笑盈盈的望着他,“我不戳穿你,不代表我眼瞎,只是想让你多活几天而已,最好别惹我。” 老和尚紧了紧手中的佛串子,身子略微发紧。 她怎么可能看得这般明白? 房门紧闭。 春语不解,“小姐,您方才说什么?” “他是最后一个,现在还轮不到他。”李秋娘笑了笑,“好了,睡吧,今晚会很太平。” 春语皱着眉头,倒也不再说话,只是梦里流着泪,声声喊着姐姐…… 翌日晨起,雨停日出。 寺庙外,大批的衙役赶到。 有人报官,说此处出了人命,所以捕头一大早就带着衙役包围了寺庙,里里外外好一顿搜寻。 春语脸色发青,神色倒还算镇定,毕竟她们是真的没动手。 “裴家的人?”捕头皱起眉头,“怎么会在这里?” 裴今朝的夫人,裴今朝的随从? 这两人怎么会凑一起呢? “昨儿个出来挖野菜,谁知道下了大雨,这不……都在这里躲雨呢!”李秋娘解释,“捕头要是不信,可问问元福带来的那些人,还有寺庙里的小沙弥,实在不行您就去问……主持。” 话音刚落,衙役着急忙慌的跑过来,“头,主持死了!” 春语骇然瞪大眸子,不敢置信的看了一眼李秋娘。 “不过,看上去不像是昨夜死的。”衙役又补充了一句,“尸体藏在衣柜里,已经开始腐败出味儿了。” 春语:“……” 下一刻,春语好似明白了什么。 元福来此处是找人的,所以昨夜那个老和尚不是主持,可能是…… “少夫人可有看见什么?”捕头低声询问。 李秋娘想了想,“昨晚看到那老和尚站在池边上,其他的倒是没注意,雨太大,我与春语便回房歇下了,一大早就被你们吵醒了。” “老和尚?”捕头环顾四周,“继续找!” 必定是有人杀了主持,又假冒了主持,只不过这元福的死,又是怎么回事呢? “头,这里有痕迹!” 第12章 我喜欢你的命 在回廊台阶的位置,有一处铁板,上面覆着淤泥,天晴了也就干透了,但昨天夜里下雨,四下漆黑一片,雨幕浓重,根本无法看清楚地面的状况。 铁板湿滑,当时的元福本就处于惊恐状态,根本没来得及反应,直接就滑进了池子里,因着奔跑和滑冲的力道,几乎直接落在了池中,对于不谙水性的元福来说,这便是致命所在。 所以问题来了,这块铁板是谁放的? “正是因为这块铁板,导致雨天脚滑,直接把人送到了池中。”衙役解释,“人是淹死的,但瞧着……不太寻常。” 仵作验尸,的确是淹死的。 但有了这块铁板,便可证明元福的死不同寻常,可能是有人蓄意为之,而非意外。 裴今朝匆匆赶来,却只看到白布下泡得肿胀的尸体,亏得现在天气还没暖透,尚未腐败,依稀可辩容貌身形,确认是元福无疑。 “是不是你?”裴今朝怒然直指,“身为妇人,夜不归宿,还杀了元福,你简直歹毒至极。” 春语刚要开口,却听得捕头开腔,“裴少,将,军稍安勿躁,这件事还没个定论,您为何指认自己的夫人,是杀人凶手?” 之前裴今朝杀妻的流言蜚语,已经传遍了城内外。 但凡有点人性的,都满脸鄙夷。 贬妻为妾不够,为了私吞发妻的嫁妆成亲,还要放火烧妻,虽然帝王没有降罪,李秋娘到底也没伤着,但他是打了胜仗回来的,却没半点赏赐,可想而知帝王也憋着一口气。 如此忘恩负义,薄情寡义之辈,理该人人厌弃…… 听得捕头偏向于李秋娘,裴今朝皱眉,“难道不是她?她对我怨念颇深,元福是我身边的得力之人,以这毒妇的心性,自然会为了报复我,而害死我身边的人,借此来巩固她在府中的地位。” 在裴今朝看来,李秋娘的心里还是舍不得他的,所以如此卜折手断,想要引起他的注意。 可惜,她打错了注意。 不管她做什么,他都不会心软,也不会再多看她一眼。 “少夫人,您有什么要解释的?”捕头低声询问。 李秋娘勾唇,“府上的火是我放的,是我要死要活,那个女人也是我让少,将,军娶的,是我放着正妻之位吃饱了撑的,也是我杀了元福,毕竟我想占有眼前这位爷。坏事都是我干的,好事不沾边!” “你们都听到了,还不把她抓起来。”裴今朝忙吼到。 李秋娘点头,“我也觉得自己罪大恶极,该去府衙走一趟,要不然……我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一巴掌呼你脸上。” “她已经承认了。”裴今朝是真的想要让她死。 捕头揉着眉心,“少夫人说笑了,只要眼睛不瞎,咱都瞧得明白,害死元福的凶手和杀了主持的,应该是同一个人,只是不知道他为何要杀元福?” “说不定是主子干了坏事,奴才背锅。”李秋娘意味深长的开口,“看看最近都有谁在这寺庙附近转悠,又或者是此前发生过什么事,大概就能知道其中缘由,找到真正的杀人凶手。” 话音刚落,裴今朝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登时变了脸色,他的唇止不住抖了抖,目光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李秋娘。 元福是来找何光的…… 何光?! 难道是…… “我听说,附近一带时常有山匪出没。”李秋娘嘴角比AK还难压,“据说为首的山匪,好像叫什么……何光是吧?” 此话一出,裴今朝掩在袖中的手,止不住蜷握成拳,确定她就是故意的。 故意威胁他! 想要与他重修旧好? “没错。”捕头回答,“此乃朝廷通缉的钦犯。” 这话一出,捕头好似忽然开了窍。 “何光!”捕头当即转身招呼众人,“四下找一找,看有没有山匪的踪迹。” 裴今朝的脸色愈发难看,若是让府衙查到,他跟山匪勾结…… “李秋娘,你想干什么?”裴今朝咬着牙,“就算你从中挑唆作梗,我也不可能喜欢你。” 李秋娘阴测测的笑着,“可我喜欢啊!喜欢得……要死!” 裴今朝哽住,当即拂袖转身,“恶心。” 小蘑菇随风摇晃:主,轱辘轱辘! 第13章 借刀和杀人是两码事 李秋娘叹口气,瞧着前面留下的马车,“真是不遗余力的要弄死我啊!” “小姐?”春语不解。 李秋娘瞧了春语一眼,“你……” “小姐放心,奴婢会一直一直跟您在一起。”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瞧着李秋娘盯着马车看的样子,委实心里有点乱糟糟的,春语寻思着肯定没好事。 裴今朝过来的时候,还不忘通知府内的马车,让他们也跟着来接人,这会车夫坐在车头,不是原先昨儿个那位。 “少夫人?”车夫开口,“不走吗?” 春语扶着李秋娘上了马车,瞧着脸色不是太好,这会有点小心翼翼的。 待坐定,李秋娘轻轻拍着她的手背,“别担心,待会若是出什么事,只管大声喊,还有……抱紧我,明白吗?” 春语喉间一动,连连点头,“明白了!小姐,会出什么事?” “问题不大,可能要摔下去吧?”李秋娘叹口气,“你也知道的,我这人运气不好,总是遇见晦气的事儿,委屈你……跟着我一起倒霉了!” 话音刚落,马声嘶鸣。 春语:“!” 不至于这么快吧? “少夫人抓紧,马惊了!”车夫高声喊。 顷刻间,车内的两人如同滚刀肉一般,在车内横冲直撞的被丢来甩去,紧接着便是车轱辘咔嘣脆的断裂音,马车的车厢像极了风滚草,一下子朝着山道边上的斜坡滚下去。 斜坡不是很陡,但是乱世嶙峋,关键是……够深! 这一下,不死也得残废。 “小姐!”春语疾呼。 李秋娘第一反应是抱住了小姑娘。 小蘑菇! 主,瞬移! 很好。 车厢翻滚至山脚下,人是死是活就不清楚了,车夫站在山道边上看着,一颗心砰砰乱跳,脸色都是铁青的,终究是杀人,要做到完全的淡然实在是不容易。 不过,肯定没落好。 想了想,车夫紧了紧手中的马鞭,快速朝着山脚下跑去,既然是意外,就得有意外的样子,可不敢随便糊弄主子,否则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这可是杀人! 杀人,会偿命的! 林子里。 捕头徐徐走出来,面色黑沉得厉害,“你们两个赶紧回去禀报知府大人,我带着人下山去看看,所有人,跟我走!” “是!” “是!” 捕头疾步朝前走去,方才的那些他看得一清二楚,马不是惊了,而是车夫用锥子扎了一下马屁股,这才导致了整个马车的颠簸,其后……车厢与车轱辘断开,紧接着车厢便翻滚下了斜坡,落在了山脚位置。 在公门当差数十年,他也不是第一天当捕头,这都看不明白……除非是脑子进水。 众人快速朝着山下跑去,只盼着千万不要出事,哪怕是受伤也好,莫要出人命,否则这就是有预谋的杀人,倒也是真的坐实了将,军府要杀妻的流言蜚语。 站在树梢上,春语两腿直哆嗦。 “小姐?” 李秋娘回过神来,瞧着怀中小丫头惨白的容脸,低声问了句,“怕了?” “怕……怕高!”春语哆嗦着回答。 李秋娘:“……” 草莓尖尖,你瞎啊! 头顶上方,一个鸟巢。 鸟妈妈正直勾勾的盯着她,把她当成了入侵者,恨不能在她脑门上啄出几个洞来…… 小蘑菇:…… 手误! 鸟妈妈哗啦振翅,李秋娘抱着春语便落了下来,稳稳着地。 还好还好,堪堪避开,差点一坨鸟屎拉在脑门上。 春语张大嘴巴。 “没事就好!”李秋娘捂着心头,“所幸适应了这身子,要不然……” 春语陡然回过神来,“小姐,那车……” “裴今朝干的坏事,捕头都瞧见了,不需要咱动手,他就得身败名裂。”李秋娘淡淡然开口,“咱不能沾血,没说不能借刀!” 身后,有风掠过…… 第14章 真,挖野菜 马车的车厢内有血,但是不多,因为车厢都被摔得七零八落,就算是有人……中途也应该被甩了出去,这是很不幸的事情。 但,也有很幸运的事! 比如说,车轱辘保存得良好,因为……断裂的缺口很是整齐,看着就不像是意外的掰折,而是被利器切割所致。 “把人带回去,把这车轱辘也搬回去。”捕头冷着脸。 车夫被带走,到底是不敢多说什么,只等着主家来人救他。 “头,搜了一下没瞧见裴家少夫人,连她那丫鬟也不见了。”底下人说,“是不是率先闻风而逃了?” 这倒不清楚,毕竟他们没瞧见李秋娘和春语上车,也没看到她们二人下车,所以人在不在车厢里,只有车夫清楚。 可惜,车夫为了自保一言不发,什么都不肯说。 毕竟现实摆在眼前,说了只有死路一条。 待所有人都走了,春语才敢吱声,“小姐,我们不回去吗?” “记住了,咱现在是生死不明的状态。”李秋娘还真是一点都不着急,“何况,还有件事要做。” 春语不解,“敲鼓,伸冤!” “想什么呢?”李秋娘一个脑瓜崩叩在她头上,疼得小丫头龇牙咧嘴的,“这个时候去敲鼓,你有证据?到时候掰扯起来,裴狗将所有痕迹都一一抹去,咱可什么都做不了。” 春语吃痛的揉着头,“那怎么办?” “让流言蜚语,来得更猛烈一些,让他们自以为奸计得逞,放松警惕。”李秋娘徐徐开口,“反正趁着这次大火,咱的嫁妆不是都转出来了吗?裴家现在就是个空壳子,只等着他们最后忍不住再发现……那可就有趣极了!” 春语点头,“绝对不能便宜了他们。” “废话!”李秋娘缓步朝前走,“我做的……就是不便宜的事儿。” 春语:“?” 不懂。 春语更不懂的是,他们为什么真的要去挖野菜? “小姐,天快黑了。”春语提醒。 李秋娘点头,“知道,等着天黑了咱就生火。” “真不回去?”春语诧异,“要不然去酒铺子里住一夜也成,那是老爷给小姐的陪嫁,这里荒郊野外的,若是夜里窜出点什么野狗野狼的……” 李秋娘笑着开始刨坑垒土灶,“野狗野狼没有,说不定还能掉下给白马王子让咱捡个现成的。” “小姐又说胡话。”春语小声嘀咕,但转念一想,发生在这位身上的各种诡异之事,下意识的觉得可能会成真,“小姐,您……原来怎么称呼?” 李秋娘勾起唇角,“不怕我?” “惩恶扬善的人,就算是面目狰狞也不可怕,就跟庙里的阎罗判官一样,值得敬重。”春语信誓旦旦。 李秋娘笑了笑,“以后告诉你。” 现在,他们有更要紧的事。 比如说,喂饱自己。 在山溪里洗干净了野菜,煮一锅野菜汤,虽然没滋没味的,但总好过饿肚子,她自己倒是可以不吃,但小丫头总归要吃吧? 夜色沉沉,四下有诡异的鸟叫声此起彼伏,时不时来点窸窸窣窣的动静,春语的一颗心悬在嗓子眼里,在这浑浑噩噩之中,竟是疲惫的睡着了。 小蘑菇摇摇晃晃:来了来了! 耳畔,响起了滋滋滋的电流声。 宿主,咱就这样逃出来吗? 兰如背着包袱:只有这样,裴今朝才会恨极了李秋娘,更加忘不了,我就会成为他的心上朱砂,够不着的白月光。再说了,你不是说男主在回城的路上吗?我不去救人,怎么能成为人上人? 系统:宿主真聪明。 兰如:我才不会跟李秋娘一样蠢笨如猪,伤我的这笔账,我早晚都要跟她算! 下一刻…… “啊!” 李秋娘吹了一下口哨,听着渐行渐近的马蹄声,悠哉悠哉的站起身来,到底是谁跟谁算账? 第15章 白捡一大胖小子 马蹄声惊醒了睡着的春语,爬起来的时候一下子腿软,直接扑了个狗啃泥。 李秋娘:“……” “姑、姑娘?”春语睡得迷迷糊糊的,“怎么回事?” 李秋娘摩拳擦掌,“接人。” 春语:“?” 下一刻,上面的小道上忽然传来冷箭“嗖嗖”的声响,紧接着便是乱了阵脚的马蹄声,伴随着一阵阵的高呼,“保护主子!保护主子!” 冷箭过后便是刀枪剑戟碰撞的声响,很是刺耳,听得人心惊胆战的,傻子也该知道,上面发生了什么? 不是山匪劫道,就是暗杀之类。 春语面色惨白,“姑娘?” “嘘!”李秋娘示意她不要说话,直勾勾的盯着上方。 蓦地,她忽然蹦跶起来。 “来了来了来了!财神爷来了!” 春语:“?” 一道黑影咕噜噜的从上面滚了下来,伴随着碎石和泥沙的翻搅,径直从二人的视线里滚过去,最后重重的撞在了树干上,至此停下。 “走!”李秋娘屁颠颠的上前,“快点救人。” 春语犹豫了一下,这才回神跟上,“姑娘,咱就是为了救她?” “废话,要不然被那癫婆捷足先登,她就要入宫为妃了,更不得了!”李秋娘小声嘀咕,“咱这是断了她的青云路,不出七天,她一准完蛋。” 不杀一人而屠恩怨尽,不曾染血而了前尘冤。 “真的?”春语来劲儿了,当即把人掰过来,直接背到了火堆边上。 李秋娘愣了愣,偏头看向一旁树下,“你家小丫头……劲儿挺大!” 黑影:“……” 受伤的是个壮年男子,额头撞在了石块上,鲜血直流,其他嘛……都是滚下来的时候被乱石和树枝草植划伤的皮外伤,倒也没什么打紧。 擦去伤口的血迹,李秋娘从怀中取出了金疮药,快速为其包扎头部。 “姑娘早就备好药了?”春语问。 李秋娘手上不停,“废话,难得出来一趟,不满载而归怎么成?而且裴今朝能允我出来一次,不可能再放我出来第二次,此番回城就再也出不来了。” “姑娘?”春语心惊,面色骤变。 李秋娘笑了,“怕什么?大火都烧不死,还怕他举刀吗?我连那癫婆的牙都敢拔,就没有我不敢做的事儿,只是……说的也是实话,但他这样没心肝的畜生,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刚把人包扎完毕,李秋娘便往他嘴里塞了一枚药丸。 入口即化,甚好! “什么药?”春语忙问。 李秋娘目光灼灼的盯着男子,“救命的药,让他快速苏醒的药。” 当然,也是有后遗症的。 速战速决嘛,总归是要付出点代价的。 但她没想到,这代价有点娘…… 比如说。 他一睁眼,开口便冲着李秋娘喊了声,“娘?” 李秋娘:“……” 春语:“……” 二人顿时石化。 连同冲下来的那些侍卫,都跟着傻了眼,提着染血的刀,做了傻乎乎的木鸡,全都跟木桩子似的杵在了原地。 他们那高高在上的主子,扑进了一妇人怀里,夹杂嗓子喊,“娘……”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各自面如菜色。 出事,死! 没出事,可能也会死! “等等等会……”李秋娘唇角抽得跟帕金森一样,“白捡一大胖小子?!” 草莓尖尖,你给的什么药? 小蘑菇晃了晃:主,后遗症! 李秋娘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什么时候能痊愈? 小蘑菇:嗯……嗯……这个嘛…… 李秋娘:滚! 小蘑菇:好嘞! 鉴于自家主子抱着人家不肯撒手,侍卫只能连同李秋娘和春语一道,带上了马背,带回了城内。 有什么办法? 先回去,找太医要紧啊! 远处的深坑里,兰如满身泥泞,吭哧吭哧,手脚并用的爬出来,“真是倒了血霉了,快,我要去救我的皇帝陛下啊……系统你个废物,都不知道拉我一把吗?” 第16章 请求全剧终 不知道拉一把就算了,还错过了剧情,这是兰如最无法忍受的事情。 “人呢?人呢!” 此处的确有动手的痕迹,因着白日里下过雨的缘故,马蹄印很是凌乱,地上还有尸体横七竖八的,显然对方走得很着急,边上还有滑摔的痕迹。 兰如手忙脚乱的滚下了斜坡,一身狼藉的站在熄灭的火堆边,周遭没有任何活物的迹象,她终究是晚来了一步。 “都去哪了?”兰如气得跳脚,“系统,男主呢?” 系统:滋滋……滋滋滋…… 人是不会丢的,只不过是回到了宫里。 此事不敢外泄,太医也只能急急忙忙的赶到帝王寝宫,好在都是皮外伤,只不过头部的较为严重,以至于脑部有淤血难消,但无碍于性命。 对于帝王现在的状态,只能用三个字来形容:撞傻了! “脉象还算平和。”太医皱了皱眉头,“等到头部的淤血消散,说不定可以想起来。” 大太监焦灼的问,“若是一直想不起来,那该如何是好?皇上可不比寻常人,一旦消息传出去……” 说到这儿,大太监目光一凛,恶狠狠的扫过众人。 春语抖得就跟快碎了一样,几乎快要跪不住了。 “一帮废物!陪着皇上出城,竟是这般回来,真是该死!”大太监掐着兰花指,那叫一个气得直哆嗦,“你们、你们……” 这皇帝要是出事,谁也别想跑。 “别骂那些狗奴才了,还是想想,要怎么先应付过去吧?”被抱住了胳膊,死死摁坐在床边的李秋娘开了口,抬头看向大太监,一脸的生无可恋。 保持这个动作足足两个时辰了,胳膊都快废了,还要听他们说这些废话,简直是造孽啊! “你、你是何人?”大太监皱眉。 这话刚出口,皇帝抬头一个眼刀子便甩了过来。 大太监登时腿软,跪得那叫一个丝滑,“皇上恕罪,奴才该死!” 在帝王面前颐指气使,可不就是该死吗? “找个挡箭牌,来遮一遮,让皇上好好养伤,行刺之事速速查明。”李秋娘不温不火的开口,“等着皇上醒来,便算是你们将功赎罪。” 大太监一哽,将目光从李秋娘身上,挪到了帝王身上,寻求帝王的意思。 “娘说什么就是什么。”皇帝说。 大太监面如死灰,太后娘娘在天有灵,会不会从皇陵里蹦出来?凭空多了一位太后娘娘,这皇宫到底是癫成了他想不到的样子。 “奴才……遵旨!”大太监磕头退下,走的时候还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抖成永动机的春语,却也没有出声把人带走。 现下情况不明,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太医在偏殿里候着,生怕帝王有什么闪失。 寝殿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可以撒手了吗?”李秋娘问。 当朝帝王,傅关山。 好嘛,话本子里的霸总姓氏全凑齐了,不是裴狗就是傅渣渣,一渣还有一渣高。 大概是见着李秋娘的倦容,傅关山收了手,小心翼翼的喊了声,“娘别生气,小山山会乖乖吃药的。” 李秋娘立时一个恶寒,眼看着身上的汗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噌”的全部立起,鸡皮疙瘩抖落一地。 啊啊啊……这该死的孽障! “你闭嘴!”李秋娘一蹦三尺高,“这么大块头,你还……不许再用夹子音。” 不然她怕忍不住,一拳薅死他! 小蘑菇:主,冷静。 李秋娘:我想弄死他。 小蘑菇:全剧终? 李秋娘:…… 忍! “娘……”他还哭上了,“抱……” 李秋娘刚调整好的心态,瞬间崩了。 弄死吧! 弄死吧!  立刻马上就现在…… 第17章 论语速的重要性 李秋娘不想哄,可她只要一站起身,寝殿外的大太监就阴阳怪气的哼一声,紧接着便是刀剑出鞘的声音,逼得她不得不拿出毕生绝学,唱了一首摇篮曲。 许是药效,许是哄“娃”手段不错,好大儿可算是睡着了。 “姑娘?”春语还在抖。 李秋娘叹口气,“别抖了,镇定点!” 大太监站在寝殿门口张望了一眼,李秋娘仔细的为傅关山盖好被子,抬步朝着外头走去。 殿内不方便说话,容易吵着皇帝。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大太监掐着嗓音,低低的开口。 说话的时候,时不时留心殿内,免得惊扰到了皇帝。 “奴才没说吗?我们是皇上的救命恩人,就那么巧,你们的皇帝从山坡上滚下来,让我给捡着了,当时有片刻的昏迷,我怕出事就帮着包扎伤口,谁知道他睁开眼就喊我娘。”李秋娘如实说。 大太监啧啧啧,“要死啊,要死啊,你有几条命?皇上的娘……那可是太后娘娘,早已葬入皇陵,你岂敢造次?” “那要不然,我喊他爹,这便宜让他占回去!”李秋娘双手环胸。 大太监差点一口气上不来,掐着兰花指就直戳李秋娘脑门,“你你你……狗胆包天的市井泼妇,哼,杂家先不跟你计较,看在你救了皇上,皇上还需要你的份上,且说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临了,还不忘加一句,“不许隐瞒,否则拉出去砍了!” “李秋娘,将,军府裴今朝明媒正娶的夫人。”李秋娘这一开口。 大太监差点跳脚,“谁?你说谁?” “裴今朝。”李秋娘皱眉,“不认识?” 大太监:“……” 茶馆里的说书先生,都说不出这么巧的书来。 “你们怎么会在城外?”大太监狐疑的打量着她。 裴今朝要纳妾的事儿,传得沸沸扬扬,且后来还有说,裴今朝要放火烧死妻子,夺妻子的嫁妆……总之各种乱七八糟的流言蜚语。 宫里虽然不似外头,传得那么乱七八糟,但多多少少还是能听得一些。 “府里待不住,不给吃不给喝,只能出城挖野菜咯。”李秋娘叹口气,一脸无奈的坐了下来,端起边上的杯盏就喝了口茶,一副“你且听我慢慢说”的表情。 大太监:“放肆!” “没错,那裴今朝委实放肆,就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也敢杀妻夺嫁妆,只是为了娶那个劳什子的孤女入门,完全不念夫妻情分。”李秋娘说得那叫一个声线哽咽,完全是苦主之态,“我待在府中只有死路一条,出城谋个生路总没错吧?” 大太监哽了一下,“倒也没错,只不过……” “只不过……裴今朝还不肯放过我,出了城还派人追杀,没办法,我们只能躲起来,恰好就逢着受伤的皇帝,顺手救了一把!”李秋娘擦着薛定谔的眼泪,一直揉搓到了眼眶发红才停手,“公公,你说这天底下的男人,是不是都这般负心薄幸,心狠手辣?呜呜呜……” 春语掐了一把大腿,当即涌出泪来,紧跟着低声呜咽。 大太监深吸一口气,“纳妾倒是常有的事儿,可要杀发妻夺嫁妆,来冲门面娶续弦的,这倒是听着头一回,简直是……” “不知廉耻,辜负圣恩,玷污了皇上的英明。手底下有如此将臣,简直是我朝的奇耻大辱,若是让邻邦知晓,怕是都以为我朝皆是如此无耻之徒!”李秋娘接过话茬。 大太监:“……” 这罪名可就大了! 李秋娘:只要我话茬接得快,什么罪名都敢给裴狗戴上! 小蘑菇:主,爽! 第18章 千篇一律的白莲宣言 对于李秋娘的话,大太监无法尽数苟同,但要辩驳……却也无力辩驳,毕竟流言蜚语和当事人说的话,带来的冲击力是不同的。 两者结合起来,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 裴今朝,还真是仗着点军功就得意忘形…… 奴才就是奴才,大太监纵然是有点同情李秋娘,却也不敢说裴今朝什么话,毕竟是朝堂之事,奴才不敢僭越。 宫里除了皇帝情况不太好,倒也没别的,傅关山少年为君,亲政得早,是以这朝堂后宫都是他一人说了算,又加上这些年忙着处理朝政,后宫连个后妃都没有。 这也是为什么,兰如那么理直气壮的觉得,自己可以成为皇后的缘由……她想当帝王一眼惊艳的女子,在救命之恩的加持下,光芒万丈。  宫里封锁消息,还算安静。 宫外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元福死了,裴今朝一口咬定与李秋娘有关,但是第二天一早,府衙那边来人,说是涉及车夫害命之事,以至于裴今朝忙得焦头烂额。 他没那么蠢,不会承认自己让车夫动手之事,只说是意外…… 碍于官衔,知府衙门没有铁证,不敢对裴今朝下手,只能速速上报,且待搜罗证据之后再行动。 从府衙回来,裴今朝身心俱疲。 现如今,天子脚下的所有人都在看他笑话,看裴家的笑话。 “少,将,军不好了,兰姑娘走了!”管家着急忙慌的将书信递上。 昨天夜里,兰如哭哭啼啼的关了院门,死活不愿意见他。 裴今朝想着,多半是因为李秋娘那个疯子,把他的小姑娘吓着了,所以只能依着她,想着等她情绪安稳下来,再去宽慰她。 没想到…… “兰如!”裴今朝气得发抖。 兰如在信上说,她不知裴今朝早已娶妻,否则不会跟着他回来,她从未想过要破坏他们夫妻二人的情义,奈何李秋娘咄咄相逼,再留下来恐性命不保。她是真心爱着裴今朝,只盼着与他白头偕老,奈何天意弄人,情深缘浅,只能就此告别,愿他与夫人举案齐眉,即便是天各一方,她也会遥遥相祝,泣泪成全。 一封信,缠绵悱恻,泣泪两行。 裴今朝更是红了眼眶,满心满肺都是对李秋娘的怨毒,若不是她出手狠辣,怎么会逼得兰如这么一个孤女只身离开? “少,将,军?”管家喊了一声,“您没事吧?” 裴今朝咬着牙,“她竟是连兰如这般良善之人都容不下,简直是该死!人在哪?” 府衙的人说了,没找到尸体也没见着活人,想必李秋娘没死,估摸着也该回来了吧? 然…… 后院空空如也。 不只是李秋娘不见了,她之前请的那些护院和奴才也跟着消失了。整个后院只剩下烧焦的断壁残垣,只有清理过的痕迹,未有半点修复的迹象。 “人没回来。”管家解释。 裴今朝愣了,“没回来?她能去哪?” 回江州? 不可能。 前阵子李家来信,说是李家那老东西身子不济,李家的旁族都在想着如何分瓜财产,那老家伙估计忙着处理这些事儿,哪儿有空顾得上裴家的李秋娘,不可能派人来接。 此去江州路途遥远,李秋娘没这个本事单独出行,否则路上遇见山匪什么的,怎么死都不知道?! “先去找兰如。”裴今朝想了想,“她身子柔弱,若是出什么事该如何是好?” 至于李秋娘,最好死在外头,不然的话…… “等会!”转身离开的那一瞬,裴今朝好似想起了什么,陡然将目光落在不远处,仅存的几间屋舍处,其中有一间屋舍落了好几把锁,应该就是李秋娘存放嫁妆的库房。 现在整个后院都没人,正是好时候…… 第19章 挟天子以令太监,你去不去? “打开所有的房间。”裴今朝下令。 管家先是一愣,其后狗腿似的明白过来,当即让人关闭了院门守在外头,其后找来一把斧子,打量着劈开这一道道的铜锁。 不得不说,李秋娘是真的防着他们,每一扇门都挂了两锁,是以劈起来十分不方便,尤其是这样的事儿,不好叫外人知晓。 管家没什么力气,只能是裴今朝自己动手。 裴今朝自诩聪明,挑了最旁边那间屋子,上面挂了足足七把锁,是以劈砍起来格外费劲,好在裴今朝是武将,有的是力气。 不过片刻,锁悉数被劈开,咣当咣当的落地。 管家兴奋,当即推开门。 谁知…… 浓郁的腥臭味顷刻间从头浇下,哗啦的声响过后,裴今朝即便动作再快,飞快跳开,也免不得衣角沾染。 “呕……”管家一张嘴,“呕……” 裴今朝死的心都有,“滚!” “少……呕……” 刺激太大,管家两眼一翻,登时晕死过去。 裴今朝瞧着衣角沾染的米田共,瞬间腹内翻滚,也跟着呕了出来,慌忙脱了外衣,撒腿就冲出了院子,“去、去……准备热水!给我准备热水沐浴!” 这下子,也不急着去找兰如了。 所以说,哪有这么多的不顾一切?不过是吃饱了撑的,有钱有闲的缘故,你让他掉个米田共的坑试试,看他是先追最爱亲亲,还是先洗澡?! 宫里。 李秋娘坐在台阶上晒太阳,与春语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这话,时不时瞥一眼站在不远处盯梢的大太监。 小蘑菇:主,施肥成功! 李秋娘:我就知道他们得动手。 想要嫁妆? 没有! 肥水不流外人田倒是可以!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太医站在门口冲着大太监点点头,大太监当下喜不自禁的走过来。 “姑娘,辛苦你了!”春语低声说。 李秋娘回过神来,“哪里苦?没瞧见金碧辉煌,天家富贵啊?” 春语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丫头家家的,别总把吃苦挂在嘴上,爱吃苦的人,会有吃不完的苦。”李秋娘站起身来,掸去身上的灰尘,“走吧!” 春语颔首。 傅关山醒了,还是没能恢复神志,见着李秋娘就要抱抱,惹得大太监脸色发白,目光狠狠掠过周遭,示意众人管好自己的舌头。 “娘亲……”好大儿抱着李秋娘的腰,将脑袋埋在她怀里撒娇。 李秋娘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醒了就赶紧喝药,喝药才能早点好起来。” “要娘亲喂!” “……” 画面有点太美,不忍直视。 李秋娘想着,这要不是看在他是皇帝的份上,自己这一巴掌肯定呼过去了,那么大块头还撒娇,她脑浆都要被摇匀了。 吃过药,傅关山的精神也跟着好了不少,却依旧扯着李秋娘的袖子不撒手。 “夫人……”大太监弯腰赔笑,“皇上现在的情况,身边也离不开人,横竖您暂时无处可去,就当时寻个栖身之所,暂时在宫里待着吧?没人敢乱嚼舌根,也没人会知道您在这里。” 李秋娘问,“那他好了之后呢?杀人灭口吗?” 大太监:“……” 春语瞬时打了个寒颤。 “夫人说的哪里话?”大太监垂下眼帘。 李秋娘又不是傻子,皇帝现在变成这样,若是传出去,那都会变成皇家丑闻,而自己是见证者,可不得第一个先死? “敢拿你自己的命发誓吗?”李秋娘问。 大太监喉间滚动,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李秋娘,笑呵呵的开口,“夫人这不是为难老奴吗?” “我就知道,宫里没一个好人!”李秋娘翻个白眼,“罢了,我也不为难你,看在你也是为人奴才的份上,就不让你发誓了。” 大太监暗暗松了口气。 “不过,裴今朝的事儿,还望公公您多费心。”李秋娘意味深长的开口,“咱不能一点好处都不沾,平白帮您带孩子不是?” 孩子? 不是,这可是皇上啊! “不愿意?”李秋娘当即起身,“那我走了!” 傅关山急了,一下子从床上蹦下来,“娘亲,娘亲……” “哎哎哎……”大太监头皮发麻,“夫人,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李秋娘站在那里,傅关山抱着她胳膊不撒手,眼眶红红的,如孩童般嘟着嘴,不让她离开。 “成!”大太监把心一横,“为了皇上,杂家就……就豁出去了,这总成了吧?” 李秋娘嘿嘿一笑,“那就多谢公公,咱要求不高,只求您敲打敲打,让文武百官都瞧着,知道这是皇上的意思便也罢了!另外,府衙那边已经开始查山匪之事,还望公公跟刑部那边打声招呼,务必速办!” 山匪? 大太监愣了愣,这倒不是什么闲杂事,但自己总归是个奴才,就这么去刑部,似乎…… “你去不去?”李秋娘翻脸。 大太监脑瓜子嗡嗡的,“去去去,待会就去,马上就去……哎呦姑奶奶……” 第20章 权术才是高端局 在文武百官眼里,最是瞧不上的便是没根的东西,但若这东西能跟在帝王身侧,便又是另一番光景,压着心头的鄙夷与唾弃,面上挂着虚伪的笑。 大太监到底是不一样的,察言观色的本事非寻常人可比,且……能在皇帝跟前说得上话的奴才,也不是那么好得罪的。 今儿早朝没见着皇帝,文武百官只能各自散去,丞相顿住脚步,“刘公公。” 大太监旋即顿住脚步,故作迟疑的行了礼,“丞相大人。” “皇上身子不适?”丞相问。 大太监瞧了一眼纷纷驻足的文武百官,悠悠然叹口气,悄然凑近了丞相身边,小声低语,“皇上此前派人出城查访民情,谁知道……您也知道的,杂家是个奴才,可不敢多说什么,但瞧着皇上这愁眉苦脸的样子,委实心惊胆战。” 城外,民情? 丞相咂吧着嘴,明白了大概。 “皇上的性子,您也是知道的,有些事不喜欢说第二遍。”大太监低声说,“回来的人,在路上丢了点东西。” 提醒够了,大太监便行礼,“奴才还得赶紧回去伺候,丞相大人快出宫去吧!” “多谢刘公公。”丞相的神情努力维持着。 等着大太监一走,便去找了刑部尚书,该敲打敲打了,毕竟皇帝动怒对谁都没好处,关于城外山匪之事,必须要尽快处置,另外……刘吉说皇帝丢了点东西。 丢了什么? 不管丢了什么,都得尽快找回来。 这一次是免朝,下一次该是丢脑袋了…… 一时间满朝议论纷纷,人心惶惶,猜疑这种事,最是没答案,却又让人提心吊胆,尤其是上位者能主宰生死,随时都能要了他们的命。 皇帝是个好皇帝,但不代表他不会杀人…… 提起城外山匪之事,刑部这边倒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拽着丞相便悄默默的说到了裴家的事儿,毕竟车夫还在大牢里关着。 “真的?”丞相诧异,“此前瞧着,还算有点人模人样,没想到竟也会做出这等猪狗不如的事情来,裴家昔年也是门风清正,现如今竟混成这样?” 刑部尚书点头,“府衙那边还关着车夫,裴家只是去看了一眼,也没个说法,但只有人证还没找到尸体,不知那妇人是否还活着,所以案子只能僵持,待找到其他证据再说。” “先关着吧!”丞相觉得,一个车夫而已,着实不能作为太有利的证据,先铲除了城外那些山匪再说。 刑部尚书又道,“那些山匪都是江湖人,也不知怎么的就混到了城外,但眼下已经有了线索。为首的叫何光,前阵子已经有人瞧见,他们就在城外活动。” “速战速决。”丞相开口,“否则谁也经不住雷霆之怒。” 刑部尚书连连称是。 只要朝廷下决心,很多事其实办得很快…… 当朝廷出兵剿山匪的消息传出,还在找寻兰如踪迹裴今朝算是傻了眼,断然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若是何光被他们捷足先登找到,万一招供的话…… 他们必须在朝廷的人,找到何光之前,找到他! 要么把人藏起来,要么杀人灭口! 李秋娘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但她没想到的是,会在这宫里…… 碰见熟人?! 第21章 叫爸爸 李秋娘从墙角出来,若有所思的瞧着正前方的背影,“这是怎么进来的?” “姑娘?”春语低唤。 李秋娘插着腰,“没瞧见吗?老熟人。” “好像是有点眼熟。”春语不敢肯定。 兰如! 这女人还真是有点本事在身! “看什么呢?”大太监站在后面好一会了,“让你们去拿药,搁这看景儿呢?” 李秋娘一身宫女打扮,快速退回到了大太监身边,“入宫当宫女没什么要求吗?总归要身家清白,又或者是聪明伶俐点吧?黑心肝的……也敢往宫里送呢?” “胡说八道什么?”大太监戳着她脑门,“你这脑瓜子里都装得什么?还黑心肝呢?但凡有点二心……你是要杂家的命呢?” 李秋娘嫌弃的白了他一眼,揉着被他戳痛的额头,“我实话实说呢!瞧见裴家那狐狸精了!” “谁?”大太监一怔。 李秋娘朝着兰如离去的方向努努嘴,“一个抢我男人,要我命的小贱人。” 大太监捂着心口,倒吸一口冷气,“此言当真?” “这样的货色,宫里收吗?”李秋娘问。 大太监黑着一张脸,“哼!” 哼什么哼? 李秋娘翻个白眼,拎着药往回走,剩下的就交给大太监去处置罢! “姑娘?”春语有点担心,“会被抓住吗?” 李秋娘点头,“肯定会,人生地不熟的地儿,她能藏哪儿去?十有八九,是冲着这位来的。” 这位? “她怎么敢?”春语瑟瑟发抖,“这可是皇上!” 皇上怎么了? 问草莓尖尖,那么多的穿越的,哪个不是先打皇家的如意算盘?皇帝又如何?一不高兴就要揭竿起义,顺便干掉皇帝,三言两语就胜过千军万马,好不得意嘞! 小蘑菇:主…… 李秋娘:我说错了吗?好歹先练兵再夺位吧!啥也不做,光靠胸前二两肉,就敢来皇宫碰瓷,看把她给能的! 小蘑菇:主,不能杀人。 李秋娘:废话,你哪知眼睛看我杀人了?处理垃圾的是刘太监,关我屁事。 她是真的,什么都没干! 光起鸡皮疙瘩了! “娘亲!”傅关山一声喊,李秋娘就像站在高压电下,直接成了炸毛机。 春语慌忙拎着药包行礼,“奴婢这就去煎药。” “娘亲去哪了?”傅关山嘟嘟嘴,“嘤嘤嘤……” 李秋娘咬着牙,“要不然,咱别叫娘,换个称呼呗?” “那叫……叫什么?”傅关山抱着她的胳膊不撒手。 李秋娘深吸一口气,一本正经的告诉他,“叫爸爸!” 傅关山:“……” 听得这话,蹲在门口煎药的春语,抖着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么细的脖子,应该可以一刀落地吧? “把手撒开,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李秋娘倍感头疼。 好在这宫门紧闭,内外都是皇帝的心腹,否则被人瞧见,自己有九条命都不够砍的。 “不嘛不嘛!”好大儿越来越粘人了。 大太监急急忙忙的赶回来,“找到了。” “人呢?”李秋娘忙问。 大太监努努嘴,“这不就是吗?” 兰如这屁股都还没坐热,就被人抓住,脑袋上套着黑布袋子,五花大绑……捆得严严实实,根本无法动弹,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 明明,她什么都没做。 李秋娘指了指,大太监便将兰如丢进了无人的偏殿内。 瞧着人被带走,大太监就明白了,“瞧着也不是绝色呀!” “勾人的不一定是美貌。”李秋娘似笑非笑,“公公在宫里这么多年,应该明白这道理。” 大太监点点头,“如夫人这般聪敏,又看得透彻的女子……怕是不多。” “待会,烦劳公公去会会她。”李秋娘暂时不便现身,否则兰如提高警惕,自己上哪儿找茬去? 大太监皱眉,“让杂家去?问什么?” “她第一句肯定是,我要见皇上。”李秋娘开口,“第二句是,我有良计要先与皇上,可助边关将士退敌,安稳江山社稷。” 大太监倒吸一口冷气。 “第三句,若然不成,这条命归你们。”李秋娘阴测测的笑着。 大太监:“……” 这李秋娘是什么品种的怪物? 智若近妖! “你且由着她说,将她说的话全部记下来,来日皇帝恢复记忆,你可功过相抵。”李秋娘笑呵呵的说。 大太监面色铁青,“杂家为何要信你?” “我也不想与你废话,但我不想便宜了她,自然是先拉拢你。”李秋娘一番大实话,说得大太监差点心梗。 没见过这么实诚的! “爸爸!”傅关山乖巧的开口。 大太监握着拂尘的手止不住颤抖,可算是明白,李秋娘嘴里“功过相抵”这四个字的意义所在,默默的转身朝着偏殿走去。 再多听两句,要老命了…… 第22章 把她逼上绝境 但大太监不得不承认,这李秋娘是有点本事在身的。 比如说,他刚一开口,兰如就大声叫嚷着,“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心头一颤,大太监紧了紧手中的浮沉,掐着嗓子冷笑,“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凑到皇上跟前,污了皇上的眼?” “我、我有妙计要献给皇上,能助皇上退敌,护边关安稳,保江山社稷。”兰如急忙开口,生怕自个说得慢一拍,就会人头落地。 只听得“吧嗒”一声响,大太监手里的浮沉跌落在地。 身边的小太监赶紧捡起来,弓着腰毕恭毕敬的递上,“公公?” 大太监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铁青之中夹杂着苍白,回过神来接过了浮沉,好在这偏殿内站着的,都是自己人,要不然他真的会以为,李秋娘跟这些人都串通好了。 “你以为你胡言乱语一通,杂家就会信你吗?区区一介女流之辈,凭何口出狂言?”大太监到底是宫里的老人,快速稳定心神,居高临下的冷喝,“再敢妖言惑众,杂家就让你知道,死字怎么写?” 听到这话,兰如是真的慌了,“公公,若是不成……你再取我性命不迟。” 大太监倒吸一口冷气,忽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似乎说什么都没意义了,李秋娘预料了兰如的一切,以至于大太监在心里……已经给兰如判了死刑。 四下,安静得落针可闻。 兰如的头上还套着黑布袋,自然瞧不见周遭的变化,只能竖起耳朵听着。 兰如:系统,你不是说我只要进了宫就能接近皇帝,就可以夺得帝王宠爱吗?这是怎么回事? 系统:滋滋……滋滋滋…… 一墙之隔,李秋娘眉心紧蹙。 小蘑菇当即耷拉了脑袋。 隔壁,再度响起了异动。 兰如:系统,怎么回事? 系统:本系统好像受到了附近磁场的干扰。 兰如:? 系统:宿主放心,您是大女主,夺得帝王宠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本系统必须提醒宿主,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如果没有成功抓住帝王的心,您会被抹杀。 一听这话,兰如登时打了个激灵,隐约觉得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似乎跟系统给的剧情走向不太一样,尤其是在李秋娘身上,发生了太多的变故。 兰如:系统,你说李秋娘的身上会不会也有系统? 系统:不可能,一个小世界只有一个系统,否则会乱了规则,造成时空缝隙的失控。 兰如:我要用剩下的积分,兑换火药的制造方策。 系统:宿主想清楚,兑换完之后,您的积分清零,再无积分可用。 兰如:你不是说,这是最后的机会?成败在此一举! 系统:叮,兑换成功。 一墙之隔,李秋娘终于松了口气,这下子狐狸尾巴总要露出来了吧?没了积分,看你还能如何折腾?没了宿主,看这系统要怎么办?! 呵…… 一回头,大眼瞪小眼。 傅关山整个身子贴在墙上,见着李秋娘看过来,当即咧嘴喊了声,“爸爸。” 李秋娘:“……” 春语捂着脸,要死了……旋即丝滑的跌跪在地。 第23章 彩虹那个屁 瞧着眼前的傅关山,李秋娘无奈的揉着眉心,这走路没声音的本事,是跟谁学的? “爸爸?”傅关山委屈巴巴的瞧着她。 李秋娘站直了身子,示意春语站起来,接下来可能会有点棘手,估摸着还有后招吧? 不过这位宿主大大智商不高,全身心的依赖系统,只要能让那东西把背后扰乱时空的主谋带出来,以后这种胡乱摄魂入局的东西,便可杜绝。 “姑娘?”春语低唤。 李秋娘回过神来,“没什么大碍,就是在想着,该如何对付这个没牙的东西。硬骨头她肯定是啃不下去了,说不定会想旁门左道。” “会想什么旁门左道?”春语听得心里乱糟糟的。 李秋娘摸着自个的下巴思忖,那就不好说了,没有道德底线的人,是不会做出什么好事来的,毕竟不要脸……什么都能做。 不多时,里面的大太监出来了,看上去脸色不太好。 “夫人还真是……”大太监顿了顿,选了个比较诚恳的词,“神机妙算!” 李秋娘笑了笑,“没办法,谁让咱心里有把铁算盘,她这肚子里的坏水,我算得门清。” “夫人,那您说,她接下来会如何?”大太监兴致勃勃的问。 李秋娘故弄玄虚的掐指一算,“当然是见他咯。” 她伸手一指,大太监沉了脸。 见皇帝? 皇帝现如今的模样,如何能见外人? 不能不能! “她认得皇帝吗?”李秋娘问。 大太监摇摇头。 “那不就成了,只要往屏风后面一坐,让那死丫头不许抬头,她哪儿知道咱是不是在诓她?反正只要她手里的东西,其他的又有什么要紧呢?”李秋娘似笑非笑,“东西肯定只有一半,她要留一半保命,所以到时候指个人给她就成了。” 大太监若有所思的看向一旁的傅关山,“可是,皇上他……” 假冒皇帝,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咱只说,会让她见到皇帝,没说让她直接见到皇帝,咬文嚼字总没错吧?”李秋娘瞧着紧抱着自己胳膊不撒手的傅关山,“说实话,就他现在这样……就算是您见着,也不敢认他是九五之尊吧?” 大太监哽住。 这倒是! 看眼前的傅关山,除了这身衣服,哪儿哪儿都不像皇帝。 “照办吧!”李秋娘笑了笑,“会有意外收获,她手里的东西的确是好东西,但是宫外的事儿,公公也得盯着点,要不然以后可就没那么好收场了。” 大太监是谁? 眼珠子一转,就明白了大概。 “裴今朝?” 李秋娘嘿嘿笑着,“是个聪明人,大公公果然是皇上身边的得力干将,简直是聪明绝顶,一点就透。” “那还用你说?”大太监哼哼两声,傲娇的瞥她一眼,“裴今朝算什么?靠着一女子,就想青云直上,却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 李秋娘赶紧弯腰夸彩虹屁,“公公所言极是,那等奸佞小人,若是有朝一日大权在手,恐怕不是什么好事,还好公公在这儿撑着,定要替皇上掌掌眼,不可叫小人蒙蔽天听。” “放心吧,皇上圣明!”大太监寻思着,这裴今朝连如此聪慧的夫人都不要,要那小贱蹄子,可见不是什么聪明人,但那小贱蹄子手里有东西,足以说明……裴今朝野心不小! 哎呦,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第24章 去吧,生产队的驴! 如李秋娘所料,兰如只给了半副制造方子,火药只给半副方子,威力减弱大半,也就意味着到时候这些东西只能用作小打小闹,跟放鞭炮没区别。 不得不说,兰如是有点难缠在身上的,隔着屏风,她也不敢确定这身影是不是帝王,所以说话的时候下意识的抬眼去瞟。 隔着屏风,如兰有点狐疑,但也不敢多说什么。 半副制作方子已经递上去,可上面好半天没说话,这让她有点心里不踏实,可又不敢抬头,毕竟进来之前大公公就已经敲打过她,不可直视龙颜。 以下犯上,是要掉脑袋的…… “皇上?”兰如夹着嗓音开口。 大太监瞧了一眼身边的侍卫,冲他点点头。 “既是你献上的法子,那便交给你来处置。”屏风后的人说完了这话,便起身离开。 兰如倒是想多说两句,奈何人家不给她机会,再抬头的时候,便只剩下了大太监。 “这是皇上指给你的人,盯着你办差,若是办不好这差事,小心你的脑袋!”大太监摆摆手,一俊俏的侍卫便带着兰如退了下去。 宫里有不少空置的殿宇,腾出最偏角的一个留给兰如,倒也不是太大的问题。 “接下来呢?”大太监问,“就这样?” 李秋娘笑了笑,“这不得让宫外那位知道?” “直到又如何,还能进来抢人吗?”大太监不解。 李秋娘若有所思的开口,“抢人是不可能了,但若是生出二心,却也不是不可以,边关回来的将,军……应该很熟悉周遭诸国的境况吧?” “嗤……”大太监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的看向后面的傅关山,“夫人的意思是,裴家要……” 要反? “他能对我无情无义,要打要杀,你还指望他能有多少道德约束?君臣之礼束不住他,只要手里有权,耳根子够软,人够蠢,一定会听从挑唆,忘了自己几斤几两,想要爬上巅峰。”李秋娘暗戳戳的开口,“要小心咯!” 大太监沉默了,时不时将目光落在傅关山身上。 “可裴家世代忠良,裴老将,军也曾为国征战,立下过赫赫战功。”大太监低声解释。 李秋娘可不吃这一套,“那公公也该听过一句话,上梁不正下梁歪,歹竹出不了好笋。裴今朝有今日,必定不是一日养成,你所见的心有不甘,其实很早就烂了根,只是深埋地下……无人察觉罢了!” 没有无缘无故的烂人,只能是……骨子里就是烂的。 大太监幽然吐出一口气,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这女人…… 看什么都透彻,为何当初要嫁给裴今朝呢? 奇怪奇怪,真是奇怪。 兰如这会被人盯着,像极了生产队的驴,马不停蹄的实践她的大女主大业,不得半刻休息,心中暗暗叫苦不迭。 宫外的裴今朝,亦是得了消息,惊闻兰如在宫里,僵在原地半晌没有动作。 直接进宫去找? 不现实,那可是皇宫,若说帝王私藏自己的女人,裴家会吃不了兜着走。 思来想去,待天黑之后再夜探皇宫。 反观李秋娘这边,倒是闲适惬意,只需要好好照顾皇帝吃喝拉撒便罢了,“年轻就是好,这伤口都开始结痂愈合了,只是……为何还是这般痴儿模样?” “太医说了,淤血未散。”大太监忙道,“等着淤血散去应该就没什么大碍了吧?” 李秋娘点头,“那些刺客抓住了吗?” “暂未。”大太监摇摇头。 李秋娘倒也不关心是谁要杀皇帝,她现在一门心思都在兰如身上,这个系统什么时候能崩?背后的那只手,什么时候才能出现? 夜里,沉沉安睡。 恍惚间,脊背上有点凉飕飕的,似乎有什么凉凉的东西搭在了自己的腰上。 李秋娘:“?” 第25章 周围有股腥味 赫然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某人直勾勾的眸子,昏暗中噗灵噗灵的,干净得宛若一汪泉水,倒显得李秋娘的心思龌龊。 李秋娘:“……” 这眼神,什么意思? “你干什么?”好半天,李秋娘才回过神来,瞧着搭在自己腰间的手,再看着钻进自己被窝的人,咬着牙质问,“知不知道,男女有别?” 好大儿嘴巴一瘪,“娘亲……爸爸……” 李秋娘一口老血卡在嗓子眼里,抖着唇扶额,“滚下去!” “想和娘亲睡觉觉。”他委屈巴巴,干脆抱着她的腰,直接扑进她怀里,“不要不要,伦家不要离开娘亲,要娘亲抱抱亲亲睡觉觉!” 小蘑菇赶紧闭眼:夭寿啦! “等、等等……等会!”李秋娘扯着嗓门,“刘公公刘公公!” 大太监方才就是打了个盹,这会白了一张脸,跳着麻痹的脚进来,乍一眼这拉拉扯扯的画面,手中的拂尘“吧嗒”落地。 “哎呦皇上,皇上欸!”大太监慌忙上前掰开了傅关山的手。 李秋娘顺势滚下了床,谁知“咔嚓”一声响。 一瞬间,万籁俱寂。 李秋娘:“……” 腰! 腰! 腰! “夫人?”大太监吓一跳,又赶紧来搀人。 春语方才都睡着了,被惊醒的时候都是懵的,连滚带爬的摸过来,“姑娘?” “腰、腰!”李秋娘疼得龇牙咧嘴。 这该死的尸体,实在是太不经用,摔一下居然就…… “慢点慢点!”春语赶紧扶着李秋娘坐下,“奴婢给您揉一揉,您别着急。” 许是知道自己闯祸了,这会的傅关山倒是安分了,讪讪的站在一旁,缩着脑袋跟鹌鹑似的,乖巧而面露惧怕担忧之色。 “倒霉。”李秋娘倒吸一口冷气。 还是赶紧把这事了结为好,要不然可真是遭了大罪了。 思及此处,她看了一眼窗外,眉心忽然拧起,刚要站起身,有疼得整个人都弓了起来。 李秋娘:草莓尖尖,去看看。 小蘑菇:收到! “姑娘莫要着急,应该没伤着骨头,许是扭着筋了。”春语忙道,“慢慢坐下来,不着急。” 大太监皱眉,“给你叫太医?” “不必。”李秋娘摇摇头,“太医来得次数太多,免不得惹人怀疑,明日看看情况再说,没什么事你就把他带下去,免得他克我。” 大太监:“……” 人家可是皇帝,怎么能说是克她呢?! 不识好歹的臭丫头! 待人一走,李秋娘狐疑的看向床榻。 “姑娘,躺着歇会,奴婢继续给您揉着。”春语乖巧的扶着她趴在床榻上,轻轻的为她揉着腰肢,“您好端端的,怎么摔得这么严重?” 李秋娘目光微沉,“他……克我?” “嗯?”春语显然没反应过来,“您是说皇上?可不敢乱说,若是皇上以后恢复记忆,知道您在背后说这些,怕是会扒了咱的皮。” 李秋娘回过神来,“你有没有闻到,这屋子里有什么味儿?” “味儿?”春语嗅了嗅,“点了熏香。” 李秋娘摇头,“不对,还有一股味。” 还有? “没有啊!”春语皱起眉头,绕着周围用力的嗅了嗅,“姑娘,除了熏香的味儿,没有别的味儿?您是不是饿了?要不然,奴婢去给您拿点吃的。” 李秋娘抿唇,“好像……有股腥味!” “奴婢知道了,您想吃鱼!”春语笑道。 李秋娘的脸瞬时垮下来…… 第26章 用捕兽的办法,对付禽兽 当然,这天夜里,宫里也闹了贼。 据说是有贼进了宫,结果一不留神踩了陷阱,愣是什么都没得手,反而受了伤逃离,只不过跑得太快,愣是没能抓住此贼,但宫里却借此增了翻倍的守卫,愈发戒备森严。 这下子别说是进贼,饶是一只苍蝇都别想飞进来,飞出去…… 乍见着裴今朝血淋淋的从窗口翻进来,早前就等候在屋内的管家,生生吓了一跳,慌忙上前搀扶,“少,将,军……这是怎么了?” 按理说,裴今朝这个人虽然不怎么样,但功夫还是不错的,要不然这军功也落不到他的头上,可这一次瞧着伤得不轻。 “帮我包扎止血。”裴今朝面色惨白,一屁股跌坐在软榻上。 伤口的形状很是古怪,而且不是在脚踝就是在脚背,瞧着像是…… “捕兽夹。”裴今朝疼得倒吸一口冷气,狠狠闭了闭眼,“该死的!” 不知道是运气不好,还是对方早就料到今夜会有人闯入,竟在地上摆满了涂黑的捕兽夹。 好家伙……刚落地就跟炸了坑一样,噼里啪啦一顿响,每只脚咬着好几个捕兽夹,要不是自己当机立断,快速以剑柄扫开了周围的捕兽夹,掰掉脚上的捕兽夹,只怕是回不来了。 两只脚被捕兽夹戳得血淋淋的,裴今朝是咬着牙才能回到家,亏得千层底够厚,否则的话两只脚都别想要了。 “好毒辣的手段!”管家心惊肉跳。 千层底挡住了脚底的锐刺,但是没挡住脚背,裴今朝的脚背上白肉外翻,鲜血淋漓,上了金疮药还是止不住的鲜血直流,缠了厚厚的绷带,才算堪堪好些。 只是这么一来,他这几日都不利于行,也不敢让人瞧出端倪,否则被宫里知道夜闯皇宫,定会牵连整个裴家满门。 “那……姑娘可在宫里?”管家低声问。 裴今朝沉默了。 没见着人!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兰如的手里握着一个大秘密,而这个秘密能让人的野心快速膨胀,其后杀伐在握,天下在手。 但是现在,人丢了……前功尽弃? “继续找,留心宫中。”裴今朝回过神来,“还有……定要提前找到何光,朝廷已经开始清剿山匪,若是何光还活着,这些事情肯定会被查出来。” 管家连连点头,面色惨白的退下。 许是伤口太深的缘故,裴今朝很快就起了高热,浑浑噩噩的烧了一夜,到了天亮时分才稍稍好转,整个人都是迷迷糊糊的。 梦里,他竟见着自己黄袍加身,身居九五之位,天下人伏跪在地,高声齐呼“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动静,震耳欲聋。 许是做了美梦的缘故,即便是昏迷之中,裴今朝依旧咧着嘴,满脸笑意…… 只是不知为何,一阵阴风吹过,愣是将他从迷梦中吹醒,醒来时还止不住打颤,那种从尾椎骨窜起的凉意,几乎蔓延全身,冻得人汗毛直立,恍惚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阴森之感,仿佛有一双眼睛,正在暗处死死盯着他。 外头,阳光明媚。 今日是个好天气,万里无云,春意融融。 阴暗的,从来是人心。 瞧着地上密密麻麻的捕兽夹,再瞧着血淋淋的那几个夹子,李秋娘幸灾乐祸的笑着,“受伤了。” “没抓住人,便不作数,咱也不好无凭无据冲进将,军府。”大太监摇摇头,“若他说是在城外弄的,或是找别的理由,那该如何?” 李秋娘扶着腰,“我当然知道,所以没打算追究,只是他没落好,我就放心了。” 大太监:“……” “等着里面东西出来了,那就更有意思了。”李秋娘瞧着紧闭的殿门,“眼见着煮熟的鸭子飞了,你猜会怎样?” 大太监皱起眉头,“应……不至于造反吧?” “那可说不好!”李秋娘瞧着蹲在地上玩蚂蚁的傅关山,以舌尖顶了顶腮帮子,“公公,这里交给你,我就先带着皇上回去了。” 大太监颔首,“好!” 李秋娘慢慢悠悠的走向傅关山,兀自蹲在他身边,“好大儿,要不要玩点更刺激的?” 闻言,傅关山抬起头,眸光晶亮的盯着她,“好哇好哇……” 呵,待会你就笑不出来了! 第27章 这东西,大补! “爬?”傅关山愣住。 李秋娘一本正经的点头,“四肢落地,趴在地上,扭啊扭啊,能治病!” 春语:“?” “真的?”傅关山狐疑的望着她。 李秋娘身体力行的趴在地上,“我试给你看,趴在地上扭动腰肢,然后前行前行前行……” 春语挠挠头,这姿势有点怪怪的,让人看着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治病?这办法真的能治病吗?但姑娘素来足智多谋,想必也是有点道理的吧? “你就赶紧的吧!”春语忙道,“姑娘肯定是有道理的。” 傅关山皱眉趴在地上,“这样?” “对!”李秋娘点头,煞有其事的摸了摸他的腰,“扭腰扭胯前行。” 傅关山嘿嘿傻笑,“好玩,真好玩……” “是吧!爸爸不会骗你的,赶紧的!”李秋娘坐在地上,若有所思的瞧着傅关山,趴在地上扭来扭曲。 七尺男儿,身形笨拙而又动作滑稽,仿佛玩得不亦乐乎,且有愈发熟练的迹象。 春语实在是忍不住,一直在边上偷笑。 “姑娘,这真的能治病?”春语低声问。 李秋娘回过神来,徐徐站起身来,凑到了春语耳畔低语两句。 春语面色瞬白,“这……” “去吧!”李秋娘扶着腰。 她的腰,这会还疼着呢! 许是爬累了,最后傅关山哭着闹着不爬了,其后又抱着李秋娘的胳膊不撒手,脑瓜子直往她怀里蹭,要不是看在他失忆的份上,就这般不知廉耻的模样……李秋娘拳头都石更了。 午膳端上来的时候,多了一锅汤。 大太监有点发愣,“这是什么?” “我这不是腰疼吗?伤着了。”李秋娘不以为意的开口,“特意让春语给我找的好东西。” 大太监:“?” 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 想了想,大太监捋着袖子掀开了盅盖,待看清楚了里面的东西,登时吓了一跳,“你你你……” “嘘!”李秋娘白了他一眼,“这东西可不容易找,眼下还是春末,还没到好日子,唯有天气炎热的时候才常见,如今都刚刚从洞里钻出来。” 大太监白了一张脸,瞧了一眼坐在边上,眼巴巴往这里面瞅的傅关山,“可不敢送到皇上跟前!” “说不定你家皇上,也喜欢呢?这东西清热解毒,好得很!”李秋娘兀自盛了一碗汤,含笑望着傅关山,“皇上受了伤,这东西正好能促进伤口愈合,清热消毒降火。” 傅关山嘿嘿笑着,“好也!” “看吧,皇上也是喜欢!”李秋娘笑着拿起汤匙,“来,乖乖张嘴,喝一口。” 大太监张了张嘴,“不是……” “乖,喝一口。”李秋娘已经将汤匙递到了他的唇边,一双锐利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他,不敢放过他任何的情绪变化。 傅关山张大嘴,“啊……” “等会!”大太监急了,“这东西脏不脏?若是毒囊没有取干净,万一让蛇毒伤着皇上,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不能喝,不能喝!” 傅关山撇撇嘴,“娘亲……” “少废话,喝!”李秋娘直接端起碗,往傅关山的嘴里灌了两口。 傅关山咂吧着嘴,“好喝好喝!” “真好喝?”李秋娘眉心紧皱,夹了一块肉塞进他嘴里,“吃点肉。” 傅关山美滋滋的吃着肉,吐着骨头,“好吃。” “姑娘?”春语不解,“您怎么了?” 李秋娘沉默了…… 第28章 张无佞 瞧着眼前吃得津津有味的傅关山,李秋娘也有些自我怀疑,难道是自己多虑了?毕竟她是闻着味儿到这里的,事先没有跟任何人提及过,毕竟这些年她一直都是一个人。 回过神来,李秋娘敛眸,兀自低头吃饭,没有再多说什么。 那边……大太监盯着皇帝,生怕他有什么闪失,到时候自己会人头不保。 许是觉得无趣,李秋娘转身就走,留下一桌子的聒噪。 然,李秋娘刚走没一会,傅关山旋即冲到了花坛边上,趴在那里呕了个干干净净,肉眼可见的面色瞬白,额头的冷汗止不住往冒,四肢都有轻微的颤动。 吓得大太监那叫一个慌乱无措,死死搀着傅关山,“皇上?皇上,这东西怕是不干净,奴才这就去叫太医过来。” “别!”傅关山拦住了大太监,“不用。” 大太监的脸色比傅关山的还难看,抖着嗓音低喝,“那李秋娘果真是个祸害,什么都敢往皇上嘴里送,这要是有碍龙体康健,简直是……” “行了!”傅关山幽然吐出一口气。 回到桌案前,端起茶水咕咚咕咚的漱口,其后吐在地上,若有所思的瞧着李秋娘离去的背影,一言不发的模样倒是带了几分深意。 “皇上?”到了这会,大太监似乎回过味儿来了,“您……都想起来了?没事了?” 音落瞬间,大太监已经扑通跪地磕头。 “老奴该死,老奴该死,请皇上恕罪,这一切都是她李秋娘逼的,皇上饶命!” 不管皇帝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跪地求饶总归没错,毕竟他此前干的那些事,桩桩件件都足以掉脑袋,但眼下有李秋娘这个背黑锅的,他倒也不至于立死。 傅关山低眉看他,“起来!” “皇上?”大太监没胆子。 他不确定,皇帝是什么时候恢复正常的。 傅关山揉着脑袋上的绷带,目光微沉的盯着桌案上的蛇羹,长长吐出一口气,“不许泄露分毫,权当什么都不知道,她想做什么都先答应下来,照办就是。” “可是……”大太监不明白。 越俎代庖,这女人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皇帝,到底想干什么? “那女人的东西快弄出来了吧?”傅关山又开始漱口,面色依旧难看,但神色坦然了很多,不似方才的痛苦,“抓紧。” “是!”大太监连连点头,“已经初见成效,大概很快就可以。” 傅关山点头,“山匪的事情如何?” “朝廷出兵剿匪,还在进行中。”大太监抖着腿回答。 傅关山徐徐吐出一口气,“三日。” 大太监:“?” 回过神来,他当即了悟,“老奴明白!” 三天,是时限。 “哪个该当,就扒哪个的皮。”傅关山音色森寒,“明白吗?” 大太监旋即磕头,“老奴领旨,这就通传丞相大人。” “去吧!”傅关山起身。 大太监犹豫了一下,“皇上,您还记得自己撞伤脑袋之后的事儿吗?” 比如说,喊李秋娘为“娘亲”的事情。 “需要写下来,告诉史官?”傅关山不温不火的问。 大太监慌忙垂首弓腰,“老奴不敢。” 不敢,不问。 “哼!”傅关山拂袖而去。 大太监面色惨白,默默拭去额头的冷汗,皇帝这是想干什么呢?可伴君如伴虎,谁敢多问?皇帝说什么,那便是什么吧! 先,处理那些山匪…… 御花园。 李秋娘负手立在荷池边上,目光沉沉,“真的是我想多了?” 小蘑菇:主,想多了。 李秋娘:可是那感觉…… 小蘑菇:主,傅关山是这里的男主。 李秋娘不说话。 小蘑菇:等任务失败,哪个蠢统肯定会放弃宿主,然后寻找新的宿主,但它没能从原宿主身上汲取力量,很大程度上,需要上面的驰援,到时候一定会有联络。 趁着这个机会,他们就能抓住“贩子系统”背后的黑手…… 蓦地,身后忽然被推了一把,李秋娘还来不及反应,登时跌入湖中。 兰如阴测测的站在树后,“贱人,去死!” 忽然间,一声怒喝。 “张无佞!” 第29章 女主永远会撞进男主怀中 这点水,其实淹不着她,但是落水的那一刻有点突然,所以她的确呛了两口水,等着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有人跳了下来。 毛茸茸、湿漉漉的东西缠住了她的腰肢,快速拉着她浮出了水面。 “姑娘!”春语不会水,也委实没注意李秋娘是怎么落水的,这会站在岸上急得直跳脚,“姑娘!” 呼呼呼…… 浮出水面的那一刻,李秋娘看清楚了身边人,是御花园里的侍卫,之前打过照面,速度倒是挺快,只是方才…… 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可是刚才有人喊了一声…… 是错觉吗? 攀上岸边的时候,李秋娘佯装脱力倒在了草坪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目光快速环顾四周。 好家伙,癫婆! 此时此刻,兰如眼见着事情败露,自己没占到便宜,转身就从角门跑了。 “癫婆!”李秋娘忙道。 春语先是一愣,紧接着提着裙摆就追,“别跑!” 下一刻,李秋娘一个驴打滚就爬了起来,撒丫子疾追,“干了坏事,还想跑?” 脚下,飞快。 兰如真的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被发现了,不是说女配降智,都是蠢货吗?怎么到了李秋娘的身上,猴精猴精的?! 春语都怀疑了,这还是在将,军府整天装柔弱的兰如吗?看看这跑得飞快的背影,哪有半点柔弱,明明强壮得很! 当然,这种状况也没持续多久。 因为这位癫婆女主已经一头扎进了傅关山的怀中,如所有话本子上所写的那样,女主永远都是撞进男主怀里,然后便是搂腰、旋转、扑到……啵唧一口! 傅关山:“……” 李秋娘湿哒哒的站在那里,春语也跟着傻了眼。 预想中的剧情出现得有点突然,但傅关山似乎预判了兰如的行径,在搂腰、旋转的那一个……忽然间一个巧劲,紧接着便是…… 咻~ 李秋娘:“……” 春语:“……” 二人双双抬头,然后低头。 “啪”的一声脆响,伴随着兰如痛苦的闷哼,连“啊”都“啊”不出来的那种。 大太监皱起了眉头,慌忙上前查看,“皇上?哎呦喂,有没有撞着您呢?哪个不长眼睛的狗东西,也敢往皇上跟前凑,把她抓起来!” 触犯龙颜,其罪当诛! 兰如被人揪起来的时候,正倒栽葱扎在花坛的灌木丛里,早已晕死过去,面上满是细微的划痕,血糊糊的,看得李秋娘眉心突突跳。 伤得不轻…… 但,无碍于性命。 “怎么是她?”大太监愣住。 这是怎么跑出来的? 要死了要死了,居然让这女人跑出来,还冲撞圣驾,自己这脖子上的脑袋已然摇摇晃晃。 “皇上恕罪,奴才该死!”大太监赶紧磕头认错,生怕晚一步就真的死无全尸。 李秋娘打了个喷嚏,便瞧着傅关山屁颠颠的跑到自己跟前,一把抱住她的胳膊,“娘亲,你去哪儿了?怎么不叫我?” 大太监喉间滚动,默默的低下头没敢吱声,权当什么都没看见。 “把人带回去吧!”李秋娘皱起眉头,“八成是摔晕了,弄清楚是怎么跑出来的?” 恐怕,有同伙。 大太监颔首,一招手便让人把晕死过去的兰如带了回去。 仿佛想起了什么,李秋娘忽然转头看着湿漉漉的侍卫,“多谢!” 侍卫一言不发,当即躬身行礼。 “说句话听听。”李秋娘开口。 众人:“?” 她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奴才……”侍卫嗫嚅,“不知道说什么?” 这声音不对。 之前落水的时候,她恍惚听到了有人在喊,但是……不是这个人的声音。 “没事了。”李秋娘抬步就走。 大太监揪着春语问,“她又怎么了?” 春语直摇头,“奴婢没明白。” “你成日跟着她,也猜不透她在想什么?”大太监狐疑。 春语缩了缩脖子,“奴婢只知道伺候人。” “脑子进水了?”大太监盯着李秋娘离去的背影。 怎么觉得她刚才的问题,有点怪怪的? 第30章 两个月搞定他们 人在危险的时候,会产生幻觉,李秋娘寻思着,自己之前应该是幻觉吧?毕竟出行未告人知,所有人都不清楚她的去向,且每个小世界都有自己的运行规则,不是谁都有资格,任意穿梭其中的。 前脚进门,后脚便瞧见了屁颠颠跟着的傅关山,李秋娘的眉心陡然蹙起,“怎么还跟着?” 傅关山撇撇嘴,“娘亲不要我了?” “换衣服。”李秋娘白了他一眼。 好大儿还真是没眼力见,没瞧见她浑身湿哒哒的? “哦哦!”傅关山乖巧的站在门口。 春语赶紧合上了门窗,“姑娘快把衣服换了,待会奴婢熬一锅姜汤,风凉水寒,可不敢冻着。那贱人真当该死,这一回铁定饶不了她。” 只是,春语觉得奇怪。 “姑娘,您说她为何……动作那么快,走路都不带有声音的?而且她跑的时候,分明是在远处,好像也没碰到您?”春语诧异,“这是怎么做到的?” 会功夫? “难道她武艺高强,故意藏着掖着?”春语满脸疑惑。 李秋娘已经换下了湿衣服,但还是止不住打了个喷嚏,“哈欠!” “姑娘?”春语赶紧端了热水过去,“先喝口热茶,奴婢这就去熬姜汤。” 李秋娘拽住她,睨了一眼门口方向,“在外头多嘀咕两句,不要提我……多提提那位,只要宫外得知,肯定会急不可耐,既入不得宫内,必定是要传信进来,到时候互通书信就有了证据。” “然后呢?”春语忙问。 李秋娘捧着杯盏喝着热茶,“然后便是罪证确凿,你以为裴今朝会忍得住吗?没了银子没了人,他现在什么都没了,连那一点军功都得不到帝王的赏赐,肯定还得再赴边关。” “再立军功?”春语愣住,“那回来之后,不得更加得意?” 李秋娘瞥她一眼,“你觉得军功是那么好立的?不拿命去换,哪来的军功?这又不是海边捡贝壳,时时刻刻都让他捞着便宜。边关蛮夷凶悍,他功夫不弱,可刚愎自用,沉不住气,这样的人……你能指望他有什么远见?能有什么大出息?” “那倒是。”春语虽然听不太懂,但觉得姑娘的话很有道理,“若是他此去,死在边关倒是好了。” 死? 李秋娘摇摇头,“死不了,否则回朝之后不会这么着急忙慌的杀妻!他需要银子,也需要那女人手里的东西,所以……” 春语面上一滞,泛起难掩的怒气,“呸,狗东西。” “路都铺好了,就等着刀子,现在刀子被皇帝没收,裴今朝很快就会忍不住。”李秋娘又打了个喷嚏,只觉得屋子里又冷了几分,偏头看向身边的位置,无奈的叹口气,仿佛是在安慰,“稍安勿躁,两月之内一定可以见到结果。” 火盆里的火苗重新窜起,暖意重新弥漫开来。 “奴婢这就去熬汤。”春语快速出门。 见状,傅关山屁颠颠的进门,“娘亲……” “哈欠!”李秋娘又是一个喷嚏,冲着大太监摆摆手,“把他拽远点,我可能有点受寒,别到时候他脑子没好全乎,又得跟着我染上风寒。” 大太监一听,有道理,赶紧上前规劝,“皇上,夫人身子不适,您可莫要再靠近了,让她好好休息罢?” “我不!”傅关山大咧咧的坐下,“娘亲在哪我在哪,万一再有坏人欺负娘亲怎么办?” 李秋娘想了想,“你去洗一洗,一身的烂泥巴味儿,再磨磨唧唧,脑门上就要开出白莲花了。” 听得这话,傅关山着急的摸了摸脑袋,“会开花?” “对,脑袋开花,大胸之兆!”她挺了挺胸口。 傅关山摸了摸自个平敞的胸口,“会大?” “乖,滚!” “嗯!” 瞧着某人乖巧滚蛋的背影,李秋娘又打了个喷嚏,完犊子,铁定是风寒没跑了…… 李秋娘:她怎么跑出来的?不是没积分了吗? 小蘑菇:额外奖励。 李秋娘:? 小蘑菇:男配为了女主奋不顾身,额外奖励积分。 李秋娘:…… 小蘑菇:主,有眉目了。 李秋娘又是一喷嚏:继续说。 小蘑菇:主线任务即将失败,男主把女主甩出去,并且始终没有见面的意向,系统能量即将告罄,已向背后求援。 李秋娘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终于要抓住这条触手,摸到那条大鱼了!给我往死里盯着他们。 小蘑菇:是! 伸个懒腰,李秋娘慢慢悠悠的走到外头,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回廊里的侍卫,那侍卫站得方正,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只是……顺着他挺直的脊背往下再往下,地上的影子好似开了花? 等会? 眼花了? 第31章 找到了两具尸体 李秋娘近前,双手环胸的瞧着眼前少年人,眉眼虽然清秀,但也还不到惊艳的地步,不过是仗着年轻所以添了几分俊俏。 “姑娘?”侍卫行礼。 李秋娘盯着地上的影子,是人的影子,而不是刚才那张牙舞爪的多尾巴形状,“是你救了我,我该跟你说声谢谢。” 侍卫俯首,“不敢!” 话很少,声音……不对。 “多谢。”李秋娘转身离开。 身上没有骚味,难道是自己看错了、听错了? 可那一声“张无佞”好像是实实在在的…… 李秋娘:草莓尖尖,你当时听到没有? 小蘑菇摇摇晃晃:没有。 难道真的是自己幻听? “皇上?”不远处,大太监低声喊着。 傅关山凝眉,盯着那侍卫瞧了半晌,倒是也没瞧出什么端倪,“查查这人。” “是!”大太监行礼。 侍卫是正经侍卫,入宫籍的时候,上面写得清清楚楚,若有异常必定不可能入宫,否则出了什么乱子,一通撸下来,全都得翘辫子。 没什么特别的,那也就罢了! 只不过,兰如一觉睡醒,发现自己满面血痕,吓得失声尖叫。 这叫什么? 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 但女主就是女主,在气运没有彻底消耗完之前,男配还会矜矜业业的遵循轨迹,打好辅助,所以裴今朝的密信很快就被人送到了兰如的手中。 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兰如这才稍稍定下心来,看样子皇帝这边不好过关,只能继续拉扯裴今朝,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确定兰如就在宫里的那一刻,裴今朝只觉得一颗心忽然沉到了谷底,皇帝最近不上朝,莫不是……在研究兰如手里的东西? 若是如此,自己留在这里怕是也占不到便宜,既然人没看住,外头又在搜寻山匪何光,一旦真相被揭开,他真的会死无葬身之地,所以避开锋芒是最好的选择。 趁着现在,朝廷还没抓住何光,裴今朝当即上书朝堂。 边关蛮夷肆意,急需朝廷派兵驰援,这也是兰如存在的价值,是以裴今朝有过胜绩,再度远赴边关也是理所当然。 夜色沉沉。 宫里的密信再度送到了裴今朝的手中,“如何?” “拿到了!”暗卫将书信奉上。 翻看书信,裴今朝紧张的神色逐渐消弭,“很好!” 放心了! 谁也不知道,这书信上面写了什么,但足以让裴今朝有勇气踏出都城回到边关,并且在下次回来时,必定会风光无限。 “还没找到李秋娘吗?”裴今朝问。 管家摇摇头,“府衙的人也在找,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正因为如此,所以车夫还羁押在大牢,这桩案子如今快成悬案了!” 府衙找不到裴今朝害妻的证据,裴今朝也找不到李秋娘的踪迹,一介商贾之女宛若人间蒸发,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就不信,她真的能上天!”裴今朝收起书信,“等我走后,继续追查,若是有什么消息即刻汇报给老夫人,全凭老夫人做主,明白吗?” 管家行礼,“是!” 安排好了后续之事,裴今朝才去见了自己的母亲,母子两个关起门来密谋,果真是一个德行,只不过这一次他们没那么幸运了,说出去的话真的成了泼出去的水,然后被人稳稳接住,送到了皇帝跟前。 大太监瞧着站在暗处的皇帝,纵然视线昏暗,却也能察觉到来自于帝王的冷戾与威压,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搞不好,所有人都得跟着掉脑袋…… “盯紧裴家。”傅关山开口。 暗卫行礼,“是!” 无需多言,自心中明了。 文臣也就罢了,最多是唇枪舌剑。 武将却不同,手握兵权,搞不好哪天就起了心思,那可不是唇枪舌剑,是明刀明枪,不得不防。 历朝历代,哪个皇帝不是防着武将篡权呢?! 兵权才是立身朝廷,说话的底气。 待暗卫一走,傅关山仰起头,长长吐出一口气,“那女人的东西弄出来了吗?” “暂未。”大太监行礼。 傅关山似乎也不着急,在暗处静静的站了片刻,这才转身朝着寝殿走去。 “皇上?”大太监有点着急,“那裴今朝的夫人……” 傅关山顿住脚步,“裴今朝的夫人,不是已经死了吗?杀妻的将领……有点意思!” 大太监张了张嘴,刚想说点什么,忽然间熄了火,好似明白过来。 这一次,裴今朝就是因为“杀妻”的流言蜚语,皇帝才免了赏赐,还罚了裴今朝思过,若是能坐实“杀妻”的事实……染了污点的将领,满朝文武唯恐避之不及。 君子端方,绝不会与他同流合污。 但是,能与裴今朝同流合污的,皇帝都会在心里给他们记一笔,这样的臣子,以后用起来得格外小心! “奴才明白!”大太监行礼。 府衙那边不都在找人吗?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人是见不到了,尸体的话……隔了这些日子,烂肉烂骨头的倒是可以见一见! 是以,在裴今朝离开的第二天,有人在山间一个土坑内发现了两具腐烂的尸体…… 第32章 要死啊,你不早说! 虽说找到了尸体,但这面目全非的样子,哪个能认出来这是谁? 尸体被抬到了府衙,衙役去叫了裴家的人来辨认,急急忙忙赶来的,自然是管家,他迫不及待的想知道,李秋娘到底死没死? “衣服倒是对的,但是身形却不太相似。”管家有些犹豫,想看又不敢正眼去看,毕竟这一堆烂肉烂骨头的,委实不好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腐烂的缘故?” 尸体停放在验尸房内,仵作点点头,“确实会有这方面的原因,腐烂导致尸体膨胀、垮塌变形,所以光靠肉眼不太能辨认,能不能说一说,有其他什么特征?” 管家哽住。 其他的? 不知道。 他又没有伺候过李秋娘,哪儿知道李秋娘又有什么特征?更何况,满府内的奴才都不太靠近李秋娘,总归是商贾低贱,最后连李秋娘的陪嫁丫鬟都只剩下了春语一人,所以…… “没有吗?”仵作问。 管家喉间滚动,忍着满屋子的臭味摇摇头。 “那就多找几个人来认一认吧?”捕头说。 管家出了门,让随行的几个家奴进去辨认,有进去就吐的,也有吓得脸色发白的,却愣是无一人能辨认清楚,死的到底是不是李秋娘和春语? “一帮废物。”管家嘀咕。 仵作冲着捕头直摇头,无奈的覆上了白布,遮住了两具尸体,“实在不行,那就请李家的人来一趟吧!” 一听这话,管家急了。 让李家的人过来,那还得了? 知晓了这些事,特定是要闹起来,现在满大街流言蜚语不断,都在说裴今朝杀妻,无奈没有确凿的证据,这要是来李家的苦主,一直诉状告到衙门,再递到了刑部…… 想起这连锁反应,管家急了。 “死的就是我家少夫人。”管家忙道。 他一开口,众人也跟着点头,“没错,就是少夫人,那一身衣裳打扮,错不了!” “你们之前不是认不出来吗?”捕头皱眉。 管家叹口气,故作姿态的抹着薛定谔的泪,“只是一时间接受不了,少夫人好好一个人,怎么就、就……就变成这样了呢?” “这不是你们家车夫干的吗?”捕头冷笑。 管家:“这……” “行了,先回去吧!”捕头摆摆手,“接下来的事情交给咱便是。” 管家忙问,“那我们什么时候能给少夫人收尸?” 收尸? 捕头嗤笑,是毁灭证据吧? “先验尸。”捕头沉着脸,“看看死因为何?若是有什么需要配合的,到时候还望贵府能及时派人过来,莫要推诿。” 管家连连点头,“那是自然,咱也想给少,将,军洗刷污名,可不敢担着这莫须有的杀妻之名。” “先回去吧!”捕头不愿意再多说。 管家看了看验尸房的方向,终是带着人快速离开。 “装模作样。”捕头啐了一口,“贼喊捉贼,倒是苦了这位少夫人,死得不明不白。” 仵作叹口气,“他们没认出来,谁知道这两具尸体到底是不是呢?” “死因是什么?”捕头追问。 仵作皱眉,“初步验定,是全身骨头断裂的摔跌伤,但……还需要再验,有点说不上来的奇怪。” 捕头点点头没有再追问,但瞧着裴家的人,总归是多了几分厌恶,裴家的少夫人出了事,这帮奴才还在惺惺作态…… 这厢管家刚出了府衙,还没来得及赶回裴家,便瞧见街头有些热闹,好像是说,朝廷的人已经找到了山匪的老巢。 “找到了?”管家心头一惊,撒腿就往回跑。 他得赶紧告诉老夫人,要不然什么都晚了。 当然,找到了山匪的老巢未必能找到何光,但万一呢? “不能有任何的万一。”裴老夫人沉着脸,目光决绝,“一定要在朝廷的人,找到何光之前,先找到他,要么把人带回来,要么就让他变成一具尸体。” 管家颔首,“奴才明白!” 只不过现在朝廷的人过去了,他们不能轻举妄动,但悄悄的跟在后面还是可以的,到时候见机行事便罢! 宫外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宫里。 李秋娘正喝了药,出了一身的汗,身上的高热稍稍退了下去,整个人都是蔫蔫的,坐在软榻上,一条薄毯套在脑门上,将自个裹成了粽子,只露出一张脸在外头喘气。 这忽冷忽热的,着实难受,嗓子眼里就跟锯子拉扯似的,又疼又干,连喝水都费劲。 “你是说,找到了山匪的老巢了?”李秋娘嗓音嘶哑。 隔着屏风,大太监点点头,“是,军士都赶过去了,估摸着今夜就能端了老巢,到时候该抓的抓,该杀的杀,落了个干净。” “为首的留下。”李秋娘实在是没力气,眼皮子耷拉着,“他知道……裴今朝的秘密,也可能是他杀了元福。” 话不能说太死,也不能说太白,毕竟太过聪明的人活不长,尤其是在皇帝这里。 帝王喜欢聪明的臣子,但也不愿意臣子太聪明,当年杨修就是这么死的,所以李秋娘只能提点两句,至于其他的,让他们自己去折腾。 “好!”大太监点点头,“这事不难办,你只管好好休息便是。” 说着,大太监瞧了一眼守在屏风这边的傅关山,未免皇帝被传染风寒,只能拿屏风隔着,乍一眼还以为是痴情的牛郎织女,隔着迢迢银河张望。 “废话。”李秋娘觉得呼吸都是烫的,“我这样,还能如何?” 连说话都快没力气了,整个人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怪只怪这副身子骨太不争气,竟然孱弱到这种地步,落个水而已,居然就高烧不退,真是邪了门了。 李秋娘:那边怎样? 小蘑菇:开始筹谋接近皇上,在药里下了东西。 李秋娘:? 外头,传来了敲门声。 李秋娘:…… 不是吧不是吧,下在自己的药里? 现在抠出来,还来得及吗? 李秋娘:要死啊,你不早说! 第33章 女太监 李秋娘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死倒是不会,毕竟这身子本就是个死物,但…… 毒发,痛苦,死不了。 药效,发作,还是死不了。 正因为死不了,所以才难受,真的难受,比如说现在……嗓子里痒痒的,总觉得好像有东西在抓挠,其后便是刚刚降下去的温热,又有了逐渐攀升的迹象,让人浑身都不得劲。 “姑娘?”春语瞧出来了,姑娘好像有点不太对劲,“你怎么了?是不是又起热了?” 伸手一摸李秋娘的额头,还真是…… “坏了,方才不是刚出了一身汗吗?怎么又来了?”春语急了,“奴婢这就去找太医问问,这反复高热可不是小事。” 万一烧糊涂了,那不就死定了吗? 春语是怕极了,不管是为了李秋娘还是自己,都怕得要命…… 傅关山旋即起身,“娘亲,你又不舒服?” “出去!”李秋娘又不是三岁的孩子,当然知道这小腹滚烫是怎么意思,浑身酥麻是因为什么。 那该死的莲花婊,十有八九以为……以为那药是给皇帝喝的,毕竟外头的人都知道皇帝最近身子不适,连早朝没上,所以兰如便也如此以为。 治疗风寒的汤药,这会都进了李秋娘的肚子里,正在跟她的肠胃称兄道弟,让她一张脸红到了耳根。 哦,不只是脸。 还有脖子,胳膊,最后全身都发红,俨然是煮熟的虾子。 坏了…… 药劲儿上来了。 李秋娘:该死的草莓尖尖,你是要让我死在外面吗? 小蘑菇:主…… 毕竟它家主子不怕毒。 可也不代表,不怕媚的药啊! 好家伙,这劲儿上来,她看鬼都觉得眉清目秀,更何况巴巴凑上来的傅关山,整个人伏在软榻边上直喘气,呼吸都是滚烫灼热的。 真是……要老命了! 小蘑菇:主…… 李秋娘:闭嘴! 一抬头,傅关山巴巴的盯着她,一脸的不谙世事与着急。 真是祸害人的妖,还敢用这副表情看她? “马上给我找个水桶,全部要冷水冰水,快!”李秋娘怒喝。 恰春语跑出去的时候,逢着回来的大太监,是以大太监着急回来,一进门便听到这话,脑子一转就明白了宫里的手段。 水很冷,滚烫的身子浸入之后,瞬间全身汗毛都立了起来,冰冷彻骨的滋味直冲天灵盖,那种连神经末梢都骤缩的痛楚,让她瞬间蜷起身子,一口气憋了好半晌,直到慢慢适应了,才逐渐舒展开来。 “姑娘?”春语大气不敢出。 虽然是黄花大闺女,但瞧着李秋娘这副神情,傻子也该明白了大概。 “没事!”李秋娘靠在浴桶边缘,体内的热度降下去了不少,整个人也跟着逐渐清灵起来,还好她不是原来的李秋娘。 春语如释重负,“姑娘是中了……” 李秋娘点头,“估计以为这药是给皇帝吃的,所以才会这般大胆,想着通过肢体接触来达到目的,没想到落在了我身上,活该我倒霉,遇见这样的癫婆!” “现在如何?”春语忙问。 李秋娘喘口气,“等药效散去就好,没那么严重。” 虽然来势汹汹,但她还不至于失去理智,一把年纪了,还用李秋娘的身体做那些……咳咳咳的事儿,小姑娘家家的,不该受这样的罪。 “那就好,那就好啊!”春语松了口气,“是奴婢不好,煎药的时候没注意到有人靠近……” 当时周遭有点动静,她就站起来看了看,谁知道就这么站起来走两步的时间,便让人钻了空子,以至于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与你无关,该来的总是要来,有些人心术不正,防是防不住的,得永绝后患。”李秋娘这话刚说完,外头就传来了动静。 春语赶紧起身,“奴婢去看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还真是…… 大太监瞧着跪在地上,吓得面色惨白的兰如,眉心都快拧成了川字,气得狠了直接拿手里的拂尘抽过去,“你个小贱蹄子,好事不沾边,坏事你是一件都没跑,这种腌臜手段也敢往帝王身上使,你是有几个脑袋,几条命啊?” 一旦得逞,到时候帝王怪罪,群臣追责,连带着他们这些伺候的人,都得在事后被扒皮,可真是气人啊! “你死就死了,还得拉着咱一块,活该千刀万剐!”大太监的力道不轻。 三两下抽在兰如身上,这细皮嫩肉的哪儿经得起,登时哀嚎出声,全然没了此前的矫揉造作与夹子音,开放式的音响震耳欲聋,刺得大太监都满脸嫌弃。 “堵住!给杂家堵住她的嘴!” “我要见皇上,我要……呜呜呜……” “要你个死人头啊!”大太监冷声厉喝,“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大声嚷嚷,皇上是你这小贱蹄子,想见就能见的?做你的春秋大梦!” 隔着门缝,傅关山对外头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偏头就看见趴在窗口往外看的春语,估摸着是李秋娘的意思。 “既然你这般想爬上皇上的龙床,那杂家就叫你知道,什么叫代价。”大太监很快便平复了心绪。 皇帝交代了,不用手下留情,留一口气便罢! 既如此,那便叫她知道,宫里的手段…… 忽然被左右架起来,兰如睁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大太监,紧接着便被拖了出去。 进了暴室,自然不会有好下场。 “你个死太监,我不会放过你的!”兰如急了。 嘴巴上的布团一扯,她就伸长脖子高声喊着,奈何双手被绑起,整个人都以半悬空的状态挂在那里,脑子里拼命的喊着“系统救命”却没有任何回答。 “呵!”行刑的太监早就得了令,自然不会心慈手软,“太监也是人,别一口一个的死太监,要不然吃亏的还是你自个。” 兰如挣扎着,目光在人群中逡巡,裴今朝不是说过,已经派人在宫里帮她吗? 人呢? 人呢! 药下得那么顺利,为何后面就没人接应了? “你们想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 兰如的话还没说完,棍棒落在身上的闷响已经开始,怕她咬到舌头,便以一根布带勒住了她的嘴,不耽误她发出惨叫声。 “既如此厌恶咱,那就允你当个女太监,嘻嘻嘻……” 第34章 抓住了! 女太监,算是暴室内对女子而言,最残酷的刑罚,其血腥程度和可怕程度,远超于兰如的认知,毕竟史书上的寥寥几笔,落在当时的人身上,那都是沉重如山,未必能扛得住。 但,为时已晚。 兰如是真的后悔了,可没办法,已经太晚,没有回头路。 行刑过后,如同破败的洋娃娃一般,被人丢在牢里,鲜血染红了稻草垛,她疼得晕死过去,双目紧闭,眼见着只剩下出的气。 当然,上面没让她死,她就不能死。 为首的太监快速去回了大太监的话,这下子就不怕她爬皇帝的龙床了,想必这辈子都会对男人敬而远之,甚至于想都不会再多想分毫。 大太监摆摆手,“看着点,别让人死了,留着她还有用处呢!” 底下的太监赶紧行礼,“是!” 待人走后,大太监赶紧去回了皇帝。 傅关山正坐在后花园的台阶上,见着大太监过来,也没有任何的反应,只安安静静的靠在廊柱底下,斜眼瞥他。 “皇上。”大太监跪地磕头。 皇帝坐在那里,奴才岂敢站着,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城外的剿匪还没结果吗?”傅关山问。 大太监忙道,“刚来的消息,其余人等都被抓住了,但少了一个,所以还在搜山。” 少了一个? “少了谁?”傅关山冷着脸。 大太监想了想,“好像是山匪头子跑了,叫……叫何光!” “他才是问题的关键。”傅关山站起身来,拂袖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天亮之后,务必擒获。” 大太监磕头,“是!” 既是搜山,那就说明人在附近,只是藏起来了而已,只要加派人手,不怕这叫何光的山匪头子……插上翅膀飞了! 山中地形复杂,但也不到完全陌生的地步,军士对这一带也还算熟悉,毕竟剿匪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此前都是小批人马,现在皇帝下旨……那可是浩浩荡荡的来。 想藏个人? 没门! 何光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哪里还能藏得住? 包围圈,一点点的缩小…… 再缩小…… 想来天亮之前应该可以找到吧? 城外,众人提高警惕。 宫里,李秋娘也不消停。 打了一晚上的喷嚏了,虽然药效下去了,可热度又上来了,一会高烧一会退烧,整个人都去了半条命,半睡半醒的熬到了天将亮的时候,才算稍稍缓和过来。 “姑娘?”春语一直在边上伺候着,取下她头的湿帕子,“好点没?天还没亮,可以再睡一会。” 李秋娘叹口气,“睡不着了。” 好似想起了什么,她抓住春语的手腕低声问,“现在都什么动静?” 春语摇摇头,“不知,等着刘公公回来,应该就会知晓了吧?” “皇帝呢?”李秋娘又问。 春语想了想,“应该在寝殿睡觉吧?奴婢昨儿一晚上守着您,不敢离开,不知他们在做什么。” 在她看来,还是李秋娘比较重要。 许是察觉到了偏殿有动静,大太监猫着腰进来看了一眼,“醒了?” “抓住了吗?”李秋娘忙问。 宫内没什么事了,现在最要紧的事宫外的山匪。 抓住何光,一切都可解决。 “跑了,还在搜山。”大太监叹口气,“夫人,您的烧退了?” 李秋娘摸了摸额头,“还有一点吧?身子忽冷忽热的,遇见那癫婆,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哦对了,当初我与春语在寺庙里遇见过,那应该就是乔装的何光,要不然怎么会弄死元福呢?” 最后那半句,她说得极为小声。 “姑娘,没有证据的事儿,咱可不敢说,万一指错了方向……”春语有点害怕。 李秋娘嗤笑,“万一错过了呢?” “寺庙?”大太监皱起眉头,“和尚?” 李秋娘点头。 “好!”大太监似乎明白了什么,“还有别的提醒吗?” 李秋娘摇头。 见状,大太监转身就走,出了门便叮嘱一侍卫,“立刻出城告诉今儿领兵剿匪的大人,就说那贼人可能在寺庙附近出现,也可能会乔装成和尚,横竖会易容。快去!” “是!”侍卫撒腿就跑。 传信而已,废不了太多的功夫,但必须及时。 所幸,也是及时。 侍卫赶到的时候,正好他们放走了一个和尚,瞧着是路过的,说是在附近化缘,昨天夜里在林中休息,众人倒也不愿与和尚为难,就让他走了。 这一琢磨,问题就大了,当即派人去追。 好巧不巧,那就是何光…… 双拳难敌四手,所有人都是冲着他何光来的,就这种情况下还想跑? 门儿都没有。 林中,厮杀一片。 宫里还在等消息,大太监最是焦灼。 皇帝说了,天亮之后必须把人抓回来,这眼见着天都亮了,皇帝的脸色也愈发不大好,他这大太监当得可不得战战兢兢吗? “姑娘,喝点粥。”春语小心的照顾着,“嗓子还疼吗?” 李秋娘蔫蔫的没有精神,喝点粥倒还是可以的,就是嘴里没滋没味的,实在是难受,但……她瞧了一眼门后的影子,到底是松了口气。 “姑娘,看什么呢?”春语不解的回头。 李秋娘笑了笑,“没瞧什么,你别疑神疑鬼的。” 外头,传来了脚步声。 傅关山嘿嘿笑着进门,扒拉着屏风笑问,“娘亲好点没?” “看到你就不好了。”李秋娘低头喝粥,“刘公公,人还没抓住吗?” 大太监紧跟在傅关山身后,当即探出头来,“还没来消息呢!” 抓没抓住,这哪儿知道? “这要是跑了,估摸着会跑更远。”李秋娘摇摇头,“再想抓他就难咯!” 大太监沉默,悄悄的缩了一下脖子,这要是跑了……很多人的脑袋就保不住咯! 蓦地,侍卫急急忙忙的赶回来,“公公,抓住了!” “要死啊,抓杂家作甚?”大太监没好声好气的训斥,“会不会说人话?” 第35章 你没死?你指哪一次? 侍卫赶紧行礼,可不敢再乱说话,“奴才该死,好似奴才说错了话,不是公公被抓住了,而是城外的山匪被擒,此刻人已经进了府衙大牢,等着盘询完毕之后,会直接送达刑部大牢。” 闻言,大太监神色一顿,转头便看向了一旁的傅关山。 这是好消息! 再看李秋娘的脸色,终于有了喜上眉梢的迹象。 大太监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这女阎王总算是笑了,那皇上这边应该也可以缓一缓,不至于绷得那么紧了,当即冲着侍卫道,“加快问供,还有就是……保证人是活的。” 前半句,字面意思。 后半句,有点深意。 保证活的,就说明哪天是要见大人物的,而这宫里的大人物,大太监眼中的大人物,除了跟前这位九五至尊,还能是谁呢? 只不过看破不说破,宫里的人各个都是人精,回过味儿来也就明白了,不敢再多问,行礼过后便匆匆离去,没敢耽搁。 “好事!”春语有点兴奋。 李秋娘点头,“的确是好事,抓住了何光,就等于锤死了某个王八犊子,求锤得锤啊!” 远赴边关又如何? 该骂的时候一句都跑不了。 “刑部那边一定会有答案。”大太监偷瞄了皇帝一眼。 主仆二人还扒拉在屏风后面张望,说起话来都是小心翼翼的,“只要罪证确凿,裴家杀妻之名便是跑不了,等着人领兵回来,早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你说你家皇帝,怎么就这么放心呢?”李秋娘叹口气,“这样一个人品败坏的将领,也放心让他领兵出征?就不怕反咬一口,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她提醒过了! 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乱子,到时候可别把锅甩她头上。 “夫人还是好好吃饭,好好养病为上。”大太监可不敢议论朝政,这是皇帝的事儿,奴才太多嘴便是僭越。 僭越,是死罪。 “好好好,我不问,反正这天下大事都跟我没关系,我如今唯求真相大白,恶有恶报!”李秋娘稀里哗啦的喝着粥,养好身子为上,“你们也别在这儿待着,免得被我传染,哈欠!” 大太监偷瞄皇帝的脸色,转而笑问,“夫人不想知道那女子的下场吗?” 说出来,让她高兴一下。 “她想爬皇帝的床,你会放过她吗?”李秋娘瞥他一眼,不以为意的问。 大太监一顿,“无视宫规,有损皇上龙体,实在该死,自然不会放过。” “那不就得了?”李秋娘继续喝着粥,“我也是女子,做不出那等不要脸面,心狠手辣之事,干脆不问罢,便当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既已按照宫规处置,那便是你们的事,我就不凑这热闹了。” 同为女子,做不到心狠手辣,也不想心慈手软,放任不管是最好的选择。 大太监点头,“夫人想得真通透。” “通透一点,拎得清一些,才能活得长久,谁的乳腺不是乳腺?”李秋娘翻个白眼。 大太监:“何为乳腺?” 李秋娘一顿,“气伤肝,我的意思是,少受窝囊气。” “哦。”大太监似懂非懂的点头。 何光被抓,这是个好消息。 喝了粥,身上有了力气,李秋娘觉得总算是换过劲儿来了,外头阳光甚好,她站在院中用力的伸着懒腰,直到将胸腔里的浑浊之气悉数排出,灌入了新鲜的空气,这才停下来。 额头出了薄汗,春语赶紧递了帕子上前,“姑娘快擦一擦,别到时候又受凉。” “我受凉是因为浸了冷水的缘故,不是因为吹了风,等着身上的水都排出去,自然就没事了。”李秋娘意味深长的笑说,捻着帕子擦去额头的汗珠子。 春语听不懂,但瞧着她没事自然也是宽心。 “姑娘,你说那个女子现在如何?”春语其实挺好奇的,兰如到底是什么下场? 李秋娘瞧着她,“那你去问刘公公,不就知道了吗?” “奴婢不敢。”春语低声解释。 李秋娘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太好奇,这宫里的事儿太多,知道越多越没好处,咱记住自个的目的就成了,其他的别插手,千万不要心软,尤其是女孩子……否则容易吃大亏。” “嗯!”春语连连点头。 李秋娘刚要转身回去,却见着大太监急急忙忙的跑来,“夫人,有好戏看,要不要去看?” 好戏? “什么好戏?”李秋娘想了想,“暴室那位的好戏就不必找我了。” 大太监摇摇头,“何光。” 她们不就是想让裴家爬不起来了吗? 有了何光在手,便等于是有了罪证。 听得这话,李秋娘和春语对视一眼,各自眸色欣喜。 “到时候带着皇上一道去。”大太监压低了声音说,带着几分讨好,“您也知道的,皇上暂时还没恢复记忆,来日若是想起来了,奴才插手这些事等于是议论朝政,怕是脑袋不保。” 李秋娘了然,“哦哦哦,是是是,是我非要插手此事,是我的错,跟公公没关系,以后皇上怪罪下来,我李秋娘一人承担!” 大太监扯了扯唇角,这话听着……阴阳怪气的。 “公公,可以走了吗?”李秋娘迫不及待的,想见到那该死的山匪。 大太监点头,“跟上。” 不得不说,这何光也是三生有幸,从府衙大牢到刑部大牢,再到现在的天牢,简直是一牢还有一牢高,寻常人还未必有这待遇。 怕旁人见着皇帝脑袋缠绷带的样子,大太监提前把人支开,只留着皇帝的亲随。 李秋娘裹着厚厚的狐裘,站在大牢外头,瓮声瓮气的问,“就他?” 因着要乔装成和尚,何光已经剃了光头,微光之下脑门锃亮。他一天一夜没吃没喝,还被人追得满山跑,此番衣衫褴褛,整个人深思倦怠而迟滞。 听得动静,抬眸看过来,乍见着李秋娘的瞬间,何光瞳仁骤缩,下意识的往偏角挪去,“你……” 不是说,出了寺庙就被车夫杀了? 还发现了尸体? 这怎么…… “我怎么了?”李秋娘笑着低咳两声,隔着牢门看他,“做贼心虚?嗯?” 何光哆嗦着唇,几乎是尖叫出声,“你、你竟然没死?” “你是指哪一次……没死?”李秋娘笑问。 何光张了张嘴,答不上来。 第36章 你不是李秋娘 在何光和裴今朝的手里,李秋娘死了太多次,是以这厮吓得不轻,连头发丝都在止不住的颤抖,真真是可笑至极。 “你们这些人啊,提起刀子的时候是一点都不会心慈手软,可不怕杀人却怕有鬼,这又叫什么事呢?”李秋娘嗤笑两声,因着风寒位于,这会说话都是瓮声瓮气,听着分外温柔,“元福是你杀的吧?就当着我的面,对吗?” 何光缩了缩身子,没有说话。 “男子汉大丈夫,敢做不敢认?”春语冷哼,“当时咱可都看得清清楚楚。” 至于元福为什么惊慌失措的跑开,李秋娘和春语也明明白白。 “呵!”何光知道,到了这儿几乎就是个死,已经没了离开的机会,“所以呢?一命换一命。” 李秋娘深吸一口气,“何光,你很清楚,我既然能站在这里,想问的肯定不是元福之事,一个行凶的恶奴而已,死了便死了,我可不是裴今朝,不会对这件事追根究底。” “裴夫人还真是命大得很呢!”何光瞧出来了,她还活着,且这一次,似乎是想抓住裴今朝的把柄,那么……作为把柄,是不是也能换自己一命? 反正,李秋娘还没死呢! “没办法,阎王爷说我死得太冤,让我留在这儿报了仇再下地府。”李秋娘扯了扯唇角,“所以,要不要说实话呢?” 何光看着她,“说实话对我有什么好处?横竖,我都是个死。” “死得舒坦一点和生不如死,是完全两个概念。”李秋娘拢了拢身上的大氅,止不住打了个喷嚏,面色愈发苍白得厉害,“当然,如果你想试一试宫里的手段,我也没什么可说。” 何光心下一惊,“你不就是想坐实裴今朝杀妻之事吗?” “果然,当日在城外对我下手之人是你,背后之人是他。”李秋娘很肯定的开口。 何光沉默不语。 边上的大太监皱起眉头,“这裴家还真是丧良心,连发妻都不放过,竟是用了如此龌龊的手段!雇山匪杀人,最后将事都推到山匪头上,自个倒是落得干净。不但杀了发妻,腾出了妻位,还能将发妻的嫁妆占为己有……好谋算!”  一番话,说得何光也觉得臊得慌。 但他们本就是干的这营生,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呵,手段了得。”李秋娘嗤笑两声,“但那又如何?人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上苍有眼,总归看得见。何光,你若是能作证的话,兴许还有一条活路。” 何光眼前一亮,“此话当真?” “你有选择吗?”李秋娘笑问。 何光沉默了。 没有。 他没得选。 “把当日的事,都说清楚吧!从裴今朝找上你开始说。”李秋娘低低的咳嗽着。 大太监顾念着李秋娘的身子,让底下人搬了两张椅子过来。 春语扶着李秋娘坐下,大太监则伺候着傅关山坐在边上。 “其实事情很简单,当日朝廷剿匪,我与一帮兄弟被官军冲散,后来落在了裴今朝的手里。也不算是落吧,毕竟有些刻意的意思。”何光娓娓道来,“裴今朝与我交易,只要我能帮他杀了你李秋娘,就给我一笔银子,让我带着兄弟离开。他给的数目,很可观!” 所有的铤而走险,都是以利益为交换的。 “于是,我答应了。咱本就是山匪,为的就是银子,只要银子到位,什么都好说。”何光继续说,“其后,裴今朝便与我商定,先将你引出城,在城内不方便动手,但是在城外……人一死,随便挖个坑就埋了,神不知鬼不觉的。” 春语红着眼,唇瓣几乎要咬出血来。 李秋娘转头,轻轻拍着她的手背,示意她莫要这般激动。 天牢内,阴森森的。 寒意满过心头,冻得何光止不住打了个寒颤,似有阴风不断的从脊背窜起,往心口涌去,他下意识的环顾四周,其后摸了摸自个的胳膊,抚平了立起的鸡皮疙瘩。 “当日,就是以裴今朝的名义约你出城去观音庙上香,说是求子。”何光低低的说着,“半道上咱就把你的马车给劫了,其后的事情……你、你都知道了!” 李秋娘扬起头,悠悠然吐出一口气,“不仅如此吧?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们却把我送到了破庙里折辱,这笔账应该算在你们的头上。” 裴今朝要她一条命,而这些山匪则是趁火打劫,反正都要死了,便没跟她客气,一个接一个的扑上去,其后又对她百般折辱,折磨得她浑身是血。 “拔牙,去甲,一根根的敲断手指骨,真的很疼!”李秋娘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堂堂七尺男儿,竟是这般禽兽不如,对一个弱女子亦是这般心狠手辣,真是好得很啊!” 何光身形颤抖,忽然间好似意识到了什么。 是啊! 当时的她受了那么重的伤,十个手指都被敲断了,四肢亦被打断,又如何能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听着她虽然轻柔的嗓音,但……但不像是重伤未愈之人。 “你……”何光惊颤,“你真的是李秋娘?” 李秋娘站起身来,“如假包换。” 她是李秋娘没错,只不过……生与死的区别有点大。 “怎么可能?”何光瞳孔骤缩。 李秋娘当时还剩下一口气,但官军来了,所以他们就把人丢在了乱葬岗。 那个地方,夜里常有野兽出没,她都伤成这样,血腥味肯定会吸引来野兽,到时候必定尸体残破,或者是尸骨无存,却是怎么都没想到还能逃出生天? 且,出现在宫里? “你……你不是李秋娘!”何光疯了似的贴墙根站着,惊恐的注视着眼前人,“你不是!你是谁?你是谁?” 李秋娘低咳两声,徐徐站起身来,“我不是李秋娘又是谁呢?账是你们欠下的,我是债主,当然是讨债来了!呵!” 第37章 任务失败的下场 何光的脸色,苍白得瘆人,听得李秋娘的话,愣是再也吐不出半句话来,只是习武之人到底是体质太好,想晕都晕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李秋娘唇角的笑意愈发浓烈。 那神情像极了从地府爬出来的恶鬼,好似要吃人…… “好了,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李秋娘拢了拢大氅,回眸冲着发愣的大太监温柔浅笑,“烦劳公公,让他签字画押,我这身子还没痊愈,就不在这冷飕飕的地方待着了!” 大太监点头,“他既已经招供,自然是要签字画押的。” 临走前,李秋娘又回头看了一眼蜷在角落里的何光,“别指望裴今朝的人会来救你,他若是晓得你在这里,只会派人来灭口,死人可比活人更安生。也别想着翻供,我会一直一直……盯着你,时刻看着你!” 傅关山睨了大太监一眼,快速跟在李秋娘身后,踏出了天牢大门。 “她不是李秋娘,她不是,你们都被她骗了,她是假的!”李秋娘一走,何光疯似的抓住了牢门栅栏,冲着大太监嘶吼,“她不是!” 大太监听得云里雾里,“什么是不是的?她不是李秋娘又是谁?” “不是,李秋娘死了,她真的死了!”何光浑身颤抖,纵然是杀人无数的山匪,这会说起话来也是凌乱无章,只剩下了声嘶力竭的喊声,“李秋娘死了,眼前这个……这个是来报仇的,她是来报仇的,不是人,不是人啊!她一定不是人!” 大太监怒斥,“放肆,宫中重地,岂敢无敌放肆,再敢装神弄鬼,就割了你的舌头。赶紧签字画押,若想多活几日,就少玩花样,杂家见得多了,不吃你这一套。” “我不会画押的,她不是李秋娘,她不是!”何光还在絮絮叨叨,仿佛有点神经质。 大太监可没功夫跟他在这里瞎掰扯,“给杂家好好盯着,务必让他签字画押。” “是!” 底下人应声。 只是没走两步,大太监又讪讪的回头看了一眼。 李秋娘…… 不是李秋娘? 其实说起来也是有点奇怪,比如说商贾出身的李秋娘,在裴家伏低做小,怎么到了宫里就这般恣意?瞧着像是脱了缰的野马。 其次,瞧着她身手敏捷,做事胸有成竹的样子,颇有几分上位者的气势,将一切都拿捏得死死的,跟商贾之女的身份相差甚远。 难道说,这何光所言当真? 眼前这位李秋娘,并非裴家出来的商贾夫人李氏? 思及此处,大太监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的紧了紧手中拂尘,“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帝王跟前,玩这把戏? 真是要老命了! 回去之后,李秋娘又躺下了,瞧着好像又有点起热,面颊红红的,呼吸滚烫,双目紧闭,仿佛是累极了。 “姑娘?”春语在边上伺候着,“是不是又难受了?” 李秋娘睁开眼,“去煎药吧,再熬一熬就好。” 春语颔首,当即行礼退下。 屏风后面,傅关山探出头来,就这么眼巴巴的瞧着她,“娘亲……” “你离我远点,免得我这一身死气沉沉的,传染到你。”李秋娘这话一出口,站在后面的大太监面色瞬白,身子都跟着抖了抖。 想了想,大太监忙道,“皇上,夫人身子不适理该好好休息,恰好您头上的伤也该换药了,咱先去换药吧!” 如此,正好将皇帝支开,可不敢让皇帝再靠近这个奇怪的女子。 “快走吧!”李秋娘闭上眼,“我难受得很,别来打扰我。” 都听到她这般言语了,傅关山只能作罢,“那等娘亲好些,我再来看娘亲。” “快走快走,烦死了!”李秋娘翻个身。 退出偏殿,傅关山焦灼的神色旋即消失无踪,转而看向大太监,“想说什么?” “皇上,何光说这不是李秋娘……”大太监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开口,“奴才瞧着,是有点怪异,好像不太对劲。” 傅关山沉默。 “这里面,是不是还藏着什么秘密?”大太监嗫嚅着开口。 傅关山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见状,大太监也不敢再多说,赶紧跟上,想必皇帝自有判断,他们这位皇帝素来是个有主见的,无人敢轻易置喙。 偏殿终于安静下来。 脚步声消失的那一刻,李秋娘便坐了起来,瞧着坐在桌案边上的黑影,五官逐渐清晰,影子也逐渐趋向于具体化。 “去吓唬吓唬他。”李秋娘开口。 影子转头看她,终于开口,“你不怕我杀了他?” “现在,相信我说的话了?”李秋娘问。 影子点头,“厉鬼不见亲。” “想当厉鬼?”李秋娘问。 影子摇头。 “那就吓唬一顿,出出气,不然他未必肯签字画押。”李秋娘双手环胸,“吓他个精神错乱最好,毕竟语无伦次才能抖落更多东西。” 影子问,“疯了怎么办?” “我不让他疯,他就疯不了。”李秋娘回答,“我只是不能杀人,又不是不能救人,去吧!” 影子站起身,穿墙而出。 稍瞬,又回来。 “谢谢。” 两个字,轻飘飘的,跟她一样……轻飘飘的。 小蘑菇:主? 李秋娘:快结束了。 仇人的血肉可以让她逐渐具体化,但最后的结果是不会改变的,人就是人,鬼就是鬼,纸片人还是纸片人,存于字里行间,单薄却又活灵活现。 当天夜里,天牢里传出了凄厉的喊叫声。 何光几乎将嗓子都喊破了,整个人上蹿下跳,晕了又醒,醒了又晕,整个天牢里的狱卒乃至于囚犯,都被吓得脸色发白,但谁都没瞧见他指向的方位,有什么东西在。 大约是:做贼心虚吧! 当然,也有个好消息。 兰如醒了,受了这么重的伤,愣是没能翘辫子,硬生生的熬了过来,只是身子虚弱得不成样子,被太监捏着嘴,灌了一肚子的汤药。 “我没死?”兰如只觉得腹痛如绞,身上止不住出冷汗。 这是? 暴室! 兰如:系统?系统救我!系统! 系统死哪里去了? 兰如一下子疯了:系统!你快出来!快帮我屏蔽痛感,系统! 蓦地,熟悉的凉薄之音响起。 系统:积分兑换失败,检测到宿主任务失败,即刻与宿主解绑。 第38章 它们来了 听得“解绑”二字,兰如觉得自己快要疯了,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自己吃了这么多的苦,受了这么多的罪,为什么还是失败了? 不! 不该是这样的! 兰如疯了:系统,你不能这样!你不能不管我!是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的,你怎么可以丢下我不管?不许解绑,我不同意,我反对! 系统:宿主反对无效,继续解绑。 兰如泪如雨下,可现在她身子太虚弱,以至于哭得浑身都疼,到了最后几乎要喘不上气来,面色惨白如纸,“不可以!” 边上的太监瞧着她又哭又笑的模样,一个两个都心里发毛,“别是疯了吧?” 瞧着,有点像。 兰如:是你们把我带来的,就得对我负责,别想跑! 系统:宿主,是你以交换美貌和金钱为代价,才与本系统绑定,并非本系统强迫,签订的是自愿协议,现在宿主身体残破,导致任务失败,协议自动失效。 兰如歇斯底里,“不可以!不……我不答应……” 系统:反对无效,叮咚,解绑成功。 那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快速流逝。 命运的馈赠,早已暗中标注了价格。 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定然是要付出代价的,比如说现在,围拢在兰如周遭的小太监,开始发出惊恐的尖叫声,紧接着便是连连后退。 “快,快去找刘公公!” 听得底下人汇报,说是暴室出了事,大太监心下微怔,“出了什么事?” “那个女人忽然间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好可怕!”小太监的脸上全是慌乱。 大太监:“?” 他当然不明白发生了何事,但是李秋娘清楚。 春语转头看向李秋娘,“姑娘?” “只是把不属于她的东西拿回去了,仅此而已。”李秋娘不温不火的开口,“你们可以去看看,应该很好看。” 大太监抬步就走,他倒要看看,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 人的容貌都是爹妈给的,除非是易容换脸,否则的话……怎么可能眨眼间换张脸? “姑娘?”春语不解。 李秋娘深吸一口气,“你也可以去凑个热闹,然后回来告诉我。” “可以吗?”春语问。 李秋娘点头。 闻言,春语赶紧追了出去,也跟着去看热闹。 人都走了,李秋娘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依旧站在檐下,听得那悦耳的“叮咚”声响,那是系统与宿主绑定或者是解绑的声音。 小蘑菇:主,解绑成功。 李秋娘勾唇,如此,它又该找新目标了。 在找到新目标之前,这个系统的能量会极为低迷,处于无主状态,如同游魂野鬼一般,所以它会禀报上级,请求援助或者请上面直接提供新的目标宿主。 拢了拢身上的大氅,李秋娘转身进了偏殿,快速合上了殿门。 “草莓尖尖,把它给我弄过来。”李秋娘坐定。 小蘑菇摇摇晃晃,绽放出莹蓝色的光芒。 “待会你莫要害怕。”李秋娘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影子。 蓦地,好似想起了什么。 “我倒是忘了,你已经是个鬼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她兀自嗫嚅,坐定倒了杯水,“待会请你看个热闹,也算是给你一个交代。” 影子点头,“多谢。” “等着处理完了这个狗东西,你就自由了,不会再囿于剧情之中,不会再无法离开,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但……时间有限。”李秋娘解释。 话音刚落,屋子里忽然有红光一闪。 一个如同溜溜球一般的圆球,出现在半空中,仿佛是被某种力量束缚,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就是没办法挣脱,无法离开偏殿。 “不要挣扎了。”李秋娘喝着水,“老实待着吧!” 系统:? “看得见你,也听得见你,不要发出聒噪的电流声,烦!”李秋娘放下手中杯盏。 系统:你怎么可能? “我就是追着你进来的,你说我怎么可能?”李秋娘偏头看过去,“都已经闪烁红光了,可见能量即将耗尽,要么成为这里的死物,要么回到你的总部去。” 系统: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你是什么人? “关你屁事。”李秋娘白了它一眼,“胡乱的挑选宿主,将心术不正之人以利益为诱惑,引入剧中,扰乱了所有的剧情,借此汲取小世界的气运为能量,你们可真是好得很啊!” 虽然是纸片人,可每个小世界都相当于自行运转的因果循环圈,怎么可以肆意的侵入破坏? 且这种破坏,是以毁灭为代价的。 “违背了主神的旨意,该当何罪啊?”李秋娘低低的咳嗽两声,“不正当得利,理该吐出来。” 系统:滋滋滋……滋滋滋…… “装死?”李秋娘摇摇头。 下一刻,一道雷忽然劈过去。 系统:啊! “呵!”李秋娘叹口气,“我会让你数据紊乱,从而导致内部失去平衡,你可以选择不说话,但是……再也没有机会,生成自己的意识。汲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也是要付出代价的,如兰如,如裴今朝。” 系统:你是谁,你是谁? 小蘑菇:聒噪! 劈死丫的! 一道道的闪电劈过去,电得这溜溜球就跟着了火一般,能量愈发孱弱,以至于悬空都有些扑腾,好像随时都会坠落一般。 系统:别……别……劈……劈…… 小蘑菇:哟,卡壳了! 李秋娘皱了皱眉,“哼,该死!” 黑影近前,“所以是这个东西,坏了一切规则,也让所有人迷失自我。” “放大了心中的邪念,让所有人失去了本性,加上外来者的挑唆与几分兑换的工具,让这里的人都自相残杀,最后都听从系统和外来者的吩咐。等着他们破坏了这里的一切,以所有生灵为能量,汲取了他们的气运,让此处成为一片荒芜。”李秋娘开口,“这么解释,能听懂吧?” 黑影点头,“他们该死!” “是该死,只不过……” 话音未落,忽然有一道黑色的光线从屋顶落下…… “来了!”李秋娘目色陡沉,顷刻间拂袖而起。 锐利的光,黑色的光,快如闪电,几乎是一瞬间,直接劈向了摇摇欲坠的虚弱的系统,仿佛是要将这溜溜球带走,但却在最后那一刻,出现了纰漏。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 第39章 哎呦,他被发现了! 轻而易举的,如同探囊取物一般轻松,李秋娘站在那里,抓住了黑色光芒的尽头,那一个如同溜溜球一般的物体。 原本肉眼不可见的东西,此番正在她的掌心里挣扎,仿佛愤怒到了极点,又带着丝丝惊恐,大概是完全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哟,抓住了。”李秋娘勾唇笑得凉薄,“没想到吧!” 别说是这两小玩意,饶是边上的黑影也跟着傻了眼,“你居然……可以抓住它们?” “就没有我抓不住的东西。”李秋娘瞧着掌心里,不断散着黑色光芒的东西,“不只是你一个能量球吧?还有呢?都在哪?把它们都叫出来,要不然的话……小心我捏爆你。” 黑色的光芒,忽明忽暗,“你到底是什么人?哦不,你是什么东西?!” 李秋娘没有回答它,而是若有所思的扫了一眼周围,倒是没发现其他的,难道就来了一个?还是说藏在了别处,并不在附近? 小蘑菇:主,没有检测到异样的能量波动。 “那就是说,只来了一个?”李秋娘只觉得有点惋惜,偏头看向一旁的黑影,“你信吗?” 黑影似乎是在思考,然后摇摇头。 “我也不信。”她勾唇一笑,五指慢慢蜷收。 蓦地,光亮全部消失。 掌心只剩下一个死物,如同溜溜球一般大小,无声无息,无光无亮,没有半点反应。 见状,还漂浮在半空的系统开始剧烈颤抖,仿佛是惊恐到了极致。 “死物生智,说好听了叫灵性,说难听了……叫灾难。”李秋娘将东西塞进了袖中,叉着腰看向还漂浮在空中,维持最后一丝能量的系统,“你是想变成一堆破铜烂铁,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系统:滋滋滋……滋滋滋…… “继续发出警报,让它们继续过来。”李秋娘笑呵呵的看着它,“要不然,我就把你泡水里,让你知道什么叫爱的火花。” 系统:你们不属于这里。 小蘑菇:废话真多! 一道闪电劈下来,最后那点红光都快维持不了,已然濒临崩溃,除了向上面发出特殊的信号示警,已经没有别的办法。 李秋娘重新落座,瞧着被小蘑菇控制在半空的系统,继续喝茶,“等着处理完了它们,就可以封闭时空缝隙,你们就都自由了,不过……你还是死了。” “我知道。”黑影点头,“但我爹和春语还可以继续活,不会受到异样的操纵,是不是?” 李秋娘很肯定的回答,“是。” “那就够了。” 沉默。 李秋娘别开头。 外头,传来了脚步声。 春语急急忙忙的跑回来,“姑娘?姑娘!” 黑影转身消失在门后。 “姑娘!”春语喘着气进门,“瞧见了,真的是疯了。那癫婆此前还得意洋洋的,这会全然一副疯癫的模样,果真成了姑娘口中的癫婆,癫得无法形容。” 李秋娘笑了,“她本就是癫婆,疯了也是正常,不过有一个必有一对,缺了一个终究是不完全。” “可人出征了。”春语叹口气,“要不然让他见一见,保管终身难忘。还真爱呢?就方才那模样,狗见着她都得被吓得夹着尾巴跑。” 李秋娘如释重负,“刘公公呢?” “刘公公出了暴室就走了。”春语如实回答。 李秋娘点点头,心中了悟。 兰如疯了,宫里宫外得立刻封锁消息,不能让裴今朝知晓,要让裴今朝心怀希冀,觉得纵然何光落网,而他裴今朝仍留有后招。 这所谓的后招,当然是兰如手中的制作方子…… “姑娘?”春语抿唇,小心翼翼的开口,“两个月真的可以吗?” 瞧着她这般模样,李秋娘郑重其事的点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就好。”春语垂眸,“还有便是……” 李秋娘托腮瞧着她,“想见她。” 春语:“……” 这人好像能看穿人心,怎么什么都知道? “得问她的意思。”李秋娘解释。 春语愕然,“真的可以?” “你以为我吃饱了撑的,收集那癫婆的牙齿,和那些东西作甚?”李秋娘站起身伸个懒腰,然后轻轻拍着春语的肩膀,“你坐在屋子里,如果一盏茶的时间内,她考虑清楚……你就能见到,但如果她不愿意你也别强求。” 人生在世,总有缺憾。 “嗯!”春语点头。 走出了殿门,李秋娘拢了拢身上大氅,又是一个喷嚏。 隔着门,没有任何动静。 小蘑菇:主,不管了? 李秋娘:管什么?这是人家的事儿,与我何干? 小蘑菇:哦…… 李秋娘缓步朝着后院走去,终是在转弯处站住脚步,然后脑袋一歪,正好瞧见了站在树下的傅关山。 此时此刻,大太监正弯着腰凑近了他,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主仆二人神色凝重。 小蘑菇:主? 李秋娘:嘘! 好似有所察觉,傅关山陡然抬眸。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大太监当即环顾四周。 主仆二人鬼鬼祟祟,就跟做贼一般,看得李秋娘眉心微蹙,隐约明白了些许。 装得可真好。 下一刻,傅关山皱起眉头,拾阶而上站在了回廊里,其后朝着回廊尽处走去,面色略显晦暗,目光沉沉的盯着正前方。 大太监心头一紧,愣是没敢吱声…… 一步两步,三四步。 然,回廊尽处空空如也,哪儿有李秋娘的身影,再往前走,隔着偏殿的门,能隐约听得里面有说话的声音,好像是春语在说话? 傅关山站在原地,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偏头看了一眼大太监,二人压着脚步声,悄无声息的离开。 “人都走了,还不松手?”李秋娘偏头看过去,目光平静得瘆人。 第40章 脾气大心眼小 侍卫徐徐往后退了两步,“姑娘没事吧?” “这话该问你,你没事吧?”李秋娘双手环胸,忽然咧嘴笑了,“来得可真是及时。” 侍卫垂眸行礼,转身就想走。 “这天底下所有的巧合,大部分都是人为,心之所向才会行动所向。”李秋娘深吸一口气,“骗骗小姑娘也就算了,最好别把心思花在我身上。” 说着,她低头看了一眼他的脚下。 侍卫没有吭声,大步流星的离开。 不远处,大太监喊了声,“夫人?” 李秋娘回过神来,想必又有动静了吧?! “夫人!”大太监着急忙慌的跑到李秋娘跟前,“您怎么在这呢?” 李秋娘白了他一眼,“我为什么不能在这?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少吞吞吐吐的,我可没那么多闲工夫陪你聊闲话。” “是!”大太监点点头,“裴今朝那边有了动向。” 李秋娘偏头看他,“这么要紧的事情,不去找你的皇帝陛下,找我作甚?” “可他好像收了不少硝石。”大太监低声嗫嚅。 李秋娘:“……” 一对癫婆颠公,不把这里弄得乌烟瘴气不罢休! “我知道了!”李秋娘点点头,“信应该受到了吧?” 大太监颔首,“是!” “那就好办。”李秋娘松了口气,“送上门的证据可要收好了,等着他打回来的时候,都是锤死他的棒槌,记住……给我往死里弄他!” 大太监一愣,转而连连点头,“好!” 何光已经签字画押,兰如与裴今朝有书信往来,其后便是裴今朝与手底下人谋逆造反,这一系列串起来,就足以让裴家灭九族。 至于裴今朝刚刚试验出来的火炮,能不能用还得两说,毕竟火炮和哑炮,只是差了一个字而已,就目前情况来说,裴今朝还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在短期内造出足够数量的,能把皇宫或者是都城夷为平地的火炮。 他迫不及待的回来,是因为兰如在书信中写了,皇帝已经打算对她下手,意欲册封她为后妃…… 一旦皇帝得手,那一个朝臣一个后妃,就再无可能。 若然避嫌,那裴今朝又从何得知更多的,对自己有利的东西呢? 野心被渲染开来,蓬勃滋长的骄横无处收敛,被催发的贪婪此刻在心中波澜壮阔,只等着吞噬所有的一切,让自己成为高高在上的君主。 不过是一个月的时间,裴今朝联络边关的心腹,里通外敌,其后半路折返,用刚弄好的这一批火炮,围攻皇城,仿佛是着了魔一般,要将所有的一切都占为己有。 他等不及了…… 城门外,裴今朝策马而归。 瞧着那恣意昂扬的样子,和落荒出城时的他,简直是判若两人。 “裴今朝,你想干什么?”丞相站在城门楼上,冷声厉喝,“你要造反吗?” 裴今朝冷笑,“皇上不仁,强占臣妻,难道还不许我为自己讨个公道吗?” “放肆!”丞相怒喝,“你胡言乱语什么?皇上何时强占臣妻?你莫要心口此刻,污蔑帝王,如此不恭不敬,其罪当诛!” 裴今朝可一点都不怕,瞧着那紧闭的城门,好生得意,“那就请皇上放人。” “裴今朝,你杀妻在前,不敬帝王在后,现在还要谋逆造反!”刑部尚书上前,“其罪罄竹难书,该千刀万剐!” 裴今朝眸色陡沉,“放屁,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不过是……” “不过是什么?”李秋娘出现在城头,这会还是有点冷,下意识的抱紧怀里的手笼,“不过是杀妻夺财,见色忘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罢了!” 裴今朝瞳仁骤缩,管家不是说已经找到了尸体,不是说李秋娘已经…… “没想到吧,我还活着!”李秋娘嗤笑,“三番四次的想杀我,夺了我的嫁妆就是为了你的千秋大业吧!哪怕是兰如,也只是你造反路上的一环,为的是她手中制造火炮的方子而已!” 一听火炮,众人面露惊恐。 火炮?! “你利用何光把我引出城杀我,这是第一次。”李秋娘继续开口,“第二次是想烧死我,结果失败了;后来又利用元福杀我,也没成功,反而是元福淹死在了池中。老天爷都看不过去,可见你不管做什么都会输。” 裴今朝咬牙切齿,“绝不会!” “你杀我,是因为咱没血缘关系,连夫妻情分都淡薄至极,可你一造反,想过城中的家眷吗?”李秋娘侧开身子,登时裴老夫人哭着喊出声来。 哭声,传出去甚远。 养尊处优的老婆子,竟也有这样一把好嗓子,真是不容易。 “还有。”李秋娘笑道,“你不会以为自己安排得天衣无缝吧?留在城中的人,把兰如偷出宫,再把自己的家眷偷出城?这可是皇城,是天子脚下,就你这点小伎俩别说是皇上,就连满朝文武都瞒不过,就少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裴今朝这会脸都白了,没想到母亲会被抓住,更没想到…… 嗯,一个都没偷出来。 “裴今朝,你家……被偷了!”李秋娘笑出声来,“你,输了!下马!” 裴今朝咬着牙,都到这地步了,哪有就此罢休的可能,“你休想!” “哟哟哟,娘都不要了?啧啧啧,你这儿子算是白养了。”李秋娘回头望着裴老夫人,“花人家的嫁妆你是一点都不手软,这会儿子不要你了,你倒是腿软了,可见刀子要扎在自个身上,才会知道疼。” 话音刚落,一刀子便扎在了裴老夫人的腿上。 凄厉的惨叫声,登时惊飞了远处的林中鸟,呼啦啦的响声快速远去…… “李秋娘你个贱人!”裴今朝歇斯底里。 李秋娘举起了手笼,“看清楚,姑奶奶我没动手,你骂人找准点,别张嘴就欠债,我这人脾气大心眼小,你要是让我不高兴,我可是要加倍讨回的!” 裴老夫人扑通跪在了地上,疼得眼泪鼻涕横流,“放过我……不要杀我……” “这话说得,咱可不敢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胆子小,你莫要冤枉我。”李秋娘白了她一眼,左右看了看随行的侍卫,“愣着作甚,把这老婆子的十根手指,一根根敲断它!记住,一根一根!” 裴老夫人面色瞬白…… 第41章 他没这个命 凄厉的惨叫声惹得边上的百官各自面色铁青,但谁也没多说什么,毕竟城外的裴今朝是谋反的头头,纵然诛九族也是活该。 子不教,父母之过。 如今代子受过,也是裴老夫人该做的事,若是能利用这老婆子让城外的裴今朝束手就缚,不费一兵一族的话,那就更好不过。 人都是自私的,尤其是在生死面前…… 凄厉的喊叫声过后,裴今朝只是红了红眼眶,并未有任何的退缩之举,可想而知今儿这反,他是造定了,就算是牺牲一切也是在所不惜。 “李秋娘!”裴今朝怒喝,“你这个贱人!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你且给我等着!” 李秋娘白了他一眼,心头暗骂一句智障,都这个时候了还眼瞎,看不清楚状况吗?到底是谁要让谁碎尸万段,死无全尸?! 嗤…… 她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底下的裴今朝还在破口大骂,一字字一句句不堪入耳,要是人在她跟前,她铁定上去一顿大逼兜,让他跪地磕头直喊爹。 “大哥,你能进城再放狠话,人都在城外待着,还敢趾高气扬的叫嚣!是你那断腿的老娘给你的勇气,还是你瘫痪在床的爹给你的爱?”李秋娘实在是没憋住,“给你一根松紧带,你就敢装乾坤袋,光屁股拉磨嗷嗷叫,光在这儿转圈丢人。” 裴今朝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你、你这个贱人!” “切……”李秋娘抱紧怀中的手笼,“街坊邻居凑的脑子,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一到十都数不清的本事,还敢领兵造反,你是真的脑袋塞裤裆,不当直立行走的人,上赶着吃热乎的屎。” 众人:“……” 裴今朝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气得那叫一个脸红脖子粗,隔着距离都能感受到他周身腾起的蓬勃怒意,抖了抖手,大概实在憋不出话来,终是在最后的关头一挥马鞭,喊了句,“攻城!” “哦,恼羞成怒了!”李秋娘直摇头。 文武百官:“……” 姑奶奶,那可是火炮啊! 是火炮,但也得点着才行! 呼啦啦的倾盆大雨,连火把都浇得湿漉漉的,一点火星子都点不着,这火炮还不如手里的刀剑好使,所以……意义何在呢? 裴今朝忽然就傻眼了,天空一记炸雷,紧接着便是鸡蛋大的冰雹噼里啪啦的砸下来,城外本就没有遮蔽物,一下子打得人仰马翻,砸得裴今朝嗷嗷叫,众人抱头鼠窜。 场面乱作一团,百官站在厚重的挡板下,目瞪口呆的瞧着脚下硕大的冰雹,纷纷探头瞧着底下的场面,兀自挠挠额角。 天佑我朝,谢天谢地…… 底下人乱成一团,最终都撤到了边上的林子里躲避,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不少人,不知是被砸晕的还是被踩死的? 但总归是有那么一点大快人心的,不费一兵一卒,几乎就拿下了半数的叛军…… 天意难测,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动摇的还有裴今朝手底下的军心,连老天爷都不帮他们,可想而知这一次怕是要输,士气这东西一旦落下,就很难再捡回去。 眼见着冰雹停了,只剩下了雨,城门忽然打开,大批的军士纷涌而至,直冲林中。 此前受了惊吓,每个人都受了伤,这会再遇见强劲的军士,裴今朝手底下的军队,几乎是溃不成军,什么火炮不火炮的,根本就用不上。 主打一个,猝不及防! 裴今朝成了丧家之犬,一场突如其来的天灾,打得他七零八落,只能带着亲随策马奔逃,不敢再恋战,他很清楚自己失了先机。 “真是可惜了!”李秋娘直摇头,“不过没关系,跑了才好玩呢!” 回到宫中。 李秋娘也不关心其他的事情,回去之后就躺下了。 “姑娘?”春语担心的瞧着她,“要不要叫太医啊?姑娘的脸色不好看。” 李秋娘躺在那里,气若游丝,“时间快到了,这脸色自然是好不起来,不过没关系,很快就没关系了,春语不要担心,很快就结束了。” 春语张了张嘴,愣是吐不出半句话来。 外头裴今朝输了,因着谋逆造反,整个裴家被株连,全部下了大狱,其后的结果可想而知。 “人跑了。”李秋娘笑盈盈的看着,出现在软榻边上的黑影,“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但不许沾血,免得生出戾气。” 黑影点点头。 春语转头看去,“小姐……” 黑影顿了顿,转身消失无踪。 “放心吧,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李秋娘笑着握住春语的手,“以后剩你一人,定要好好的。” 春语红着眼眶,说不出一句话来。 大太监疾步进门,“夫人,您没事吧?” 回来的时候,就听得底下人说,李秋娘连走路都吃力,听得他那叫一个心惊胆战,倒也不是多么有同情心的人,但对于李秋娘还是有几分佩服的。 什么都料到了,什么都吃准了,什么都做得到,这样的人……实在是难得一见! “没事!”李秋娘摇摇头,“公公,能不能求您一件事?” 大太监一怔,旋即点头,“但凡杂家能做到的。” “若是裴今朝失踪了,那就别找了。”李秋娘说。 大太监不解,“可他……” 蓦地,他想起了皇帝的叮嘱。 “会不会卷土重来?”大太监小心的问。 李秋娘摇头,“他没这个命。”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大太监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那就好,杂家知道该怎么做了。” “多谢公公!”李秋娘低低的咳嗽两声,“那……烦劳给我准备一口棺材,一辆马车,等着明夜子时,放在偏宫门外!” 大太监:“?” “时间到了,该走了。”李秋娘盯着他的眼睛。 大太监顿时哽住。 第42章 冤有头,债有主 大太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是表面应承下来,其后转身就去回禀了皇帝。 关于李秋娘提的事情,傅关山没有多说什么,只让大太监一一照做,棺材自然是要用最好的,放在马车上等着。 大太监心里忐忑,哪有活人给自己准备棺材,说自个快要走了的? 瘆人! 实在是太瘆人! 但大太监又寻思着,李秋娘此人料事如神,说不定还真的能算准自己的死期? 若是如此,太可怕了! 这人简直不是人。 “皇上,那裴今朝……真的不管了?”大太监低声问。 不许追,万一跑了怎么办? 虽然李秋娘说,裴今朝没这个命,可这天底下的事情说不准的多了,一旦失策,对于整个朝廷来说,都是灭顶之灾。 谋逆造反这种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动辄都是伤筋动骨,死伤无数,可不敢再来第二次,第三次…… “不必了!”傅关山只有三个字。 裴今朝,回不来。 大太监:“?” 帝王对于李秋娘的话,似乎是深信不疑? 事实上,裴今朝的确是回不来了。 策马疾驰,如同丧家之犬一般逃离,彼时又逢着大雨,跑到十字路口的时候竟与身后众人分散,谁也没注意到,原本在前面奔驰的人,怎么跑着跑着就没影了? 等着裴今朝发现异常,身后早已没了人,只剩下自己一人,冒雨前行。 “人呢?”裴今朝急了,“人呢!” 这要是被朝廷的追兵找到,自己是双拳难敌四手,一定只有被抓的份,是以这些人不见踪影,对自己来说也没有任何的好处,相反的……孤立无援,死期不远。 雨太大了,裴今朝只能钻进了山脚下的山洞里。 外头有厚厚的青苔,以浓密的树杈为遮掩,将洞口覆得严严实实,乍一眼根本瞧不出来异常,与山体青苔融为一处。 裴今朝瑟瑟发抖的褪下外衣,这里什么都没有,自然无法生火,但是外衣可以悬在洞口,风吹进来可以将湿衣服吹干。 山洞内,漆黑一片。 伸手不见五指! 安静。 死一般的安静。 仿佛外头的雨声都停了,剩下的微友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在这寂静的山洞内有规律、有节奏的响着,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动静。 裴今朝竖起耳朵,听着外头的动静,生怕追兵赶来,可听了好一会,连马蹄声都没有,想必这些追兵都去追自己的那些亲随了吧? 如此一想,大家走散了也有好处,至少帮他吸引了追兵的注意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头的雨好像渐渐小了,连带着四周都愈发寂静得可怕,这地方连个虫鸣鸟语都没有,让人心里莫名的不安。 裴今朝站在了洞口方向往外看,许是下雨天的缘故,茂密的林子里如同黑夜一般幽暗无光,入目所见都是黑黢黢的,什么都瞧不清楚。 没有人? 没人正好,火折子还在。 羸弱的火光亮起,裴今朝悠悠然吐出一口气,想着等夜深了再走,到时候这些追兵肯定已经走远,谁知他这一回头,骇然一张血淋淋的脸出现在面前。 “啊……” 尖锐的叫声,惊得林中鸟哗啦啦飞起。 “啊……啊……”裴今朝是真的被吓着了,一下子瘫软在地上,火折子落地,那羸弱的火光愈显浅薄,仿佛只需要一口气就会彻底熄灭。 他看到了,看到了! 那张脸! 李秋娘的脸。 血淋淋的脸,七窍流血,血肉模糊。 “裴今朝!”熟悉的声音在山洞里响起,却好似飘在半空,寻不着出声的确切位置,“你也有害怕的时候?杀我的时候,你怎么不怕?害人的时候,你为何不惧?现如今,你怕什么?我是你的枕边人啊!” 裴今朝浑身颤抖,连滚带爬的朝着山洞口爬起,谁知下一刻,眼前好似有黑影浓重。 蓝色的鬼火在半空浮动,忽上忽下,忽左忽右…… 火光中,李秋娘满脸血泪,披头散发的站在那里,血色瞳仁之中满是恨意,“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如此心狠手辣?你出征边关,我伺候公婆,照顾后宅,让你无后顾之忧,是我用李家的银子为你维护了门面,你这空空如也的将,军府是靠着我的嫁妆,才能有今时今日的安稳,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冷风骤然卷地而起,如刀刃一般掠过裴今朝的面颊,阴冷的寒风是她满腔的怒火与怨恨。 “你负心薄幸,忘恩负义,谋逆造反,不忠不义,枉为人!”李秋娘厉声怒吼,“是你百般求娶,也是你心狠手辣,我不会放过你,我要你血债血偿,要你裴家全部为我陪葬!” 裴今朝哭着喊着爬出了山洞,“不要,鬼!鬼啊!救命救命……” “救命?”李秋娘冷笑,“你可曾想过我也喊过救命?可你放过我了吗?你们为什么不放过我?十根手指根根被敲断,就是为了拿到我李家的印信,想要独占我的嫁妆……” 她伸出血淋淋的双手,眦目欲裂。 “还我命来!裴今朝,你还我命来……” 裴今朝吓得屁滚尿流,这会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哪里还有此前的嚣张恣意,他想逃出去,可两条腿的畜生怎么跑得过没有腿的冤魂呢? 如同困兽一般,他一直在一个地方绕圈圈,怎么都跑不出去,嘶喊得嗓子都劈叉了,最后喊不出声音来,整个人像是扒了皮似的,瘫软在地上,爬也爬不动,喊也喊不出声…… 绝望像是蜘蛛网,一寸寸的,一层层的将他包裹其中。 四下黑漆漆的,没有人会救他,也没有人能救他,一个谋逆造反的乱贼,被朝廷抓到是死,被世人唾弃也是死,落在李家的人手里,还是死! 所以现在,他无路可走…… 远处,有人影绰绰。 第43章 说死就死,姑奶奶走了! 等着裴今朝再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被五花大绑,丢在一口棺材里,左右都是黑漆漆的,棺材覆着厚重的盖子,他试着蹬腿无果。 “呜呜呜……”他挣扎着,奈何嘴巴被塞得严严实实,一点声儿都吐不出来,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会如何走向? 距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为什么最后会落得如此下场? 他是真的想不明白! 明明都做好了准备,怎么会功亏一篑呢? 更没想到的是,居然还会有人捡漏? 这是哪儿?他在什么地方?是何人绑了他? 唯一肯定的事,这绝对不是朝廷的人,否则自己应该已经进了刑部大牢,或者是天牢里,而不是待在这黑漆漆的地方,不知死生为何物? 半晌过后,棺材盖被打开,几个黑衣蒙面的人将裴今朝从棺材里捞出来,他们没有要松开他的意思,只是让他站在了悬崖边上。 此处,荒郊野岭。 悬崖寒风凛冽,是个人都得腿软。 裴今朝堪堪站在边上,冷冽的风仿佛随时都能把他掀下去,他几乎站不稳,尤其是在手脚被绑缚的时候,那种软弱无力之感,让他摇摇欲坠又不得不咬牙坚持。 “你们是谁?你们想干什么?快放开我,不然的话……”裴今朝的话还没说完,已然僵在原地,再也吐不出半句话来。 江州李氏。 “你觉得我李家是商贾,所以任由你打杀,也不会有人替我女儿出头?”站在他面前的黑衣人,慢慢扯下了黑色的遮脸布。 昏暗中唯有火把明灭,照亮着他的脸,满头白发和白须,见证着一个老父亲知道真相后的悲愤。 “将,军府又如何?你是爹娘养,她又何尝不是我的掌上明珠?你只看到了身份的卑贱,却忘了即便是商贾之家,父母为孩子也是可以豁出命去的。”李家是商贾没错,可他也是一位父亲,“她报喜不报忧,不是为了你们,只是不想让我这个当爹的为她操心而已。但,这不是你们欺辱打杀她的理由!” 身后,都是李父带来的人。 “我是老了,打不动你,可银子却不会放过你。你既瞧不上我商贾之家,为何要求娶我的掌上明珠,既然娶了为何不珍惜?为了她的那些银子,你可以杀人放火,那也好……今日我就用银子杀你,这也算是你的报应。”李父手一挥。 身后的人缓步上前,忽然一脚将裴今朝踹下了悬崖。 凄厉的惨叫登时响起,但很快又消失了,仿佛被风吹散一般。 裴今朝没死,身后拴着一根绳子,在掉下去之后又被人拽了上来,但是吓破了胆子,丢了半条命,之前就喊哑的嗓子,这会彻底发不出半点声音,整个人神情呆滞的瘫倒在悬崖边上,宛若丢了三魂七魄。 “放心,没那么容易让你死。”李父居高临下的睨着他,“否则太便宜你了,银子我舍得起,你这条命我也玩得起。现在的你就是丧家之犬,没人会来救你!” 裴今朝眸底的惊恐,已然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他张了张嘴想要求饶,可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天亮之后,一封书信被送到了衙门。 裴今朝亲笔手书的认罪状,上面条理分明的写着他联络部将,几欲里通外敌的经过和事实,以及与兰如合谋,通过制造火炮而谋逆造反之事。 桩桩件件,其罪当诛! 一下子,认罪状便被呈递而上,朝廷即刻下令,追捕这些与裴今朝密谋之人,不管是边关将士,还是朝中大臣,乃至于只要跟裴家走得近的,皆是一个都没跑了。 顷刻间,人心惶惶。 但是,做错了事就是得付出代价,谁也不会例外。 暴室内的兰如到底没能等到裴今朝来救她,被人丢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疯疯癫癫的,嘴里还呢喃自语着什么“系统”和“我要回家”的字眼。 可惜,没人理睬她。 裴今朝的书信送到宫里的时候,李秋娘正站在偏门的位置,伸手摸了摸上好的棺材,“不得不说,宫里的办事效率就是高,这东西也是一等一的好。” 说这话的时候,她偏头看向哭得快抽过去的春语。 春语眼泪鼻涕糊了一脸,除了哭已经说不出话来。 “哭什么?这么好的东西,你家老爷子拿银子都买不到呢!”李秋娘白了她一眼,然后转头看向一旁的黑影,“下辈子眼睛放亮点,别再脑子不清楚了,还有就是……人长了一张嘴,就是用来说话的,不是让你光吃饭不说话,伸脸让人打的。一个人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又怎么能换来他人的尊重?爱人先爱己。” 黑影点点头,“谢谢。” “谢你爹吧!”李秋娘冲她笑,“报喜不报忧是挺孝顺的,可你一出事,他们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你觉得这孝顺有意义吗?” 黑影垂下头,双肩抖动。 “行了,鬼是没有眼泪的,难受也只能憋着!”李秋娘抖了抖身上的衣裳,“衣服还挺满意的吧?” 黑影:“……” 春语:“姑娘?” “行了,走了!”李秋娘踩着杌子爬上了马车。 远处,大太监陪着傅关山在角落里站着,实在是闹不明白,这李秋娘想干什么?爬上棺材,躺进去吗?然后呢? 然后,就再也没醒来。 春语蹲在地上,掩面痛哭。 这哭声,听得大太监心里发毛,“皇上?” “你去看看!”傅关山道。 大太监行礼,快步上前,“哎呦,你哭成这样作甚?夫人,这棺材可不好睡,您要是累了就回去歇着,这里面晦气得很。” 李秋娘静静的躺在那里,双目紧闭,双手交叠在腰腹,平静得宛若一具尸体。 “夫人?”大太监脊背发凉,小心翼翼的上前,“夫人?” 四下,安静得可怕。 “夫人?”大太监颤抖着手伸出去,探了一下李秋娘的鼻息,差点没炸毛,“哎呦我的娘诶!太医,快传太医,快……” “公公!”春语肿着眼睛喊出声,“不必了!” 大太监哆嗦着问,“你这丫头是不是傻了?” “姑娘走了。”春语泣不成声,“让小姐安心上路吧!” 大太监:“……” 怎么好像,说好了似的,说死就死呢? 第44章 爹啊,对不起! 但事实是,李秋娘真的没了。 躺进去,秒没。 太医赶过来的时候,尸体早就出现了尸斑,不需要再来探脉或者是急救,完全没了救人的必要,但她走的时候神情泰然,表情平静,好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一日。 春语哭到最后,嗓音都沙哑得不成样子,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唯将一封信递给了大太监。 李秋娘在信上交代,余愿已了,惟愿归家。 死后归家…… 这自然是无可厚非之事,毕竟裴家即将被抄九族,但李秋娘作为协助朝廷的功臣,理该被排除在外,连同李家一起,非但无过还有功。 功不功的,李秋娘不在乎,只求无过,只求李家的人都能平安…… 春语坐在车头,马车载着李秋娘的棺材出城的时候,百姓不约而同的顿住脚步,分开站在道路两旁,默送这位平乱的功臣。 听说是个女子。 听说是宫里出来的。 听说义正辞严逼退裴家的叛军。 听说…… 这样的巾帼英雄,不管是什么身份,哪怕是无名氏,亦是百姓心中最值得尊敬的存在,都不由自主的送她出城。 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但平叛是真…… 事实上,文武百官都有些傻眼。 站在城墙上的时候还骂骂咧咧,怼得裴今朝毫无还手之力,怎么忽然间就没了呢? 这里面,莫不是有帝王的手笔? 但不管是哪一种,都不是他们可以置喙的。 皇权在上,生杀在握。 出了城,马车没有停,继续朝前行去。 终是在所有送行之人都止步且消失之后,李家老父亲从林中缓步走了出来,只一眼马车上的棺材,便已经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颤抖的手,轻轻抚上了棺材盖,像是抚上了女儿的面颊,如同幼时那般轻声开口,“囡囡,爹带你……回家了!” 黑影站在棺材边上,伸手想要触碰父亲的容脸,却是虚无的穿了过去。 不一定非得是爱情才会痛彻心扉,父母之爱……也可以! “走了!回家!”李父带着哭腔,高声喊着。 喊一声,回家。 喊两声,莫迷路。 喊三声,哭断肠…… 李秋娘下葬的那一天,下着绵绵细雨,一如当日血淋淋的爬上来,不过……彼时恨意阑珊,此番却是尘缘已了。 有仇报仇,万事皆休。 不过,在李秋娘的坟前,倒是发生了点事儿。 比如说疯疯癫癫的兰如,又比如说还剩下一口气的裴今朝。 乍见着此情此景,瞧见李秋娘的墓碑,裴今朝再度惊恐的睁大眼睛,不仅仅如此,更让他惊恐到极致的,还有那一道站在墓碑边上的黑影。 是的,他又看见了。 李秋娘的,鬼魂。 冤魂不散,不死不休。 “今日,就用你们这对狗男女的血,祭奠我冤死的女儿!”李父咬牙切齿,恨不能将二人碎尸万段。 兰如是疯了,却又不是完全疯。 出了宫逃出城,以为自己好歹保全了一条命,可没想到眼前一黑,就被人带到了这里,乍见着李秋娘的墓碑,她便意识到了……报应来了。 仗着系统胡作非为之后,结下了冤仇与孽债,于是乎这会没了系统,所有的代价都逐步显现出来,她这个外来者,成了扰乱一切的,最该死的存在。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系统? 系统! 兰如崩溃了。 她不想死,她想回家。 可造了孽,又怎么可能独善其身呢? 她,已经被系统放弃了。 兰如哭着喊着不想死,却被春语一个巴掌扇到了满嘴是血。 “你不想死,为什么要害死我家小姐?”春语泣不成声,“每个人都该为自己造的孽……赎罪!” 下一刻,李父已经拿起了锤子。 毒药太便宜他们了。 春语说,他们敲断了小姐的十指,做尽了丧尽天良的事情,所以为女儿报仇的时候,李父也不想让他们死得太容易。 痛苦这种事,得亲身经历才会明白个中滋味! 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不远处的树后站着一人,一袭红衣随风摇曳,眉眼间凝着淡淡的无奈,画面很血腥,但也很过瘾,毕竟谁会拒绝疯狂的报复呢? 迟来的正义不是正义,而是终结。 小蘑菇:主,完事了。 红衣蹁跹,转身消失在树林之中。 黑影抬起头,只瞧见了红色的一角,张嘴无声的道了一句,“谢谢!” 风吹过,终是恩怨归尘土,万事皆消散。 “爹,保重。” 这辈子让您这么伤心,真是……对不起啊! 李父挥动着锤子,鲜血飞溅得到处都是,脸上的泪止不住落下,“还我女儿!你们这些畜生!畜生……”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这里如此,皇城内亦是如此。 因为裴今朝造反,多少人要被牵连其中,抄家灭族,死无葬身之地。 傅关山瞧着手中的制作方,又看了看被查获的火炮,眉心紧蹙。 “皇上?”大太监低唤,“您这是怎么了?” 傅关山回过神来,摸了摸自个受伤的脑袋,“到底发生何事?朕……朕这是怎么了?” “皇上,您这是……”大太监面色骤变,“都不记得了?” 傅关山觉得一阵风吹过,自己堪堪苏醒,摔倒之后发生何事,竟是半点都不记得了,如今瞧着大太监递上来的方子,再看他惊恐的表情,不由的一脸迷茫,“朕……朕记得自己遇见了刺客,然后滚落山坡,撞到了脑袋。” “那后来呢?”大太监问。 傅关山皱着眉头努力的想了想,郑重其事的摇头,“不记得了。” 方才还好好的,结果忽然间迷茫至此。 大太监失声尖叫,“太医!太医!快传太医!” 皇帝不对劲了…… 傅关山瞧着手中的方子,陷入了沉思。 他,忘掉了什么? 摔倒之后,又发生了何事? 为什么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第45章 时空裂缝 傅关山没什么问题,脑部的淤血也都散得七七八八,瞧着一切正常,就是缺失了一段记忆而已,但这段记忆的缺失也无伤大雅,因为有大太监在,说清楚也是一样的。 其次便是,谋反已平息,裴家连所有参与谋反的都被下大牢,该处置的都被处置妥当,只是剩下这半副方子,瞧着有点怪异,又有点说不出来的感觉。 “李秋娘?”傅关山抬眸看向大太监,“死了?” 大太监点头,“太医可作证,当时在场很多人都亲眼所见。” 死了,死得不能再死,尸斑都出来了,真的假不了。 “那倒是真的可惜了。”傅关山开口。 大太监叹口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她跟裴家的恩怨太深,此前又受了裴家诸多的迫害,用太医的话来说,可能早就内伤迭起,只是服用了某些药强撑着到了最后,眼看着裴家高楼倾,才敢闭上眼睛。” “是个烈女子。”傅关山收起了这半副方子,“虽然不记得发生何事,但此番……当给与李家嘉赏,让礼部尚书来一趟。” 大太监行礼,“是!” 赏罚分明,帝王手段。 忘掉此前的事情,倒也是好事,不记得兰如的疯癫,也不记得自己做过的糗事,什么白月光不白月光的,都不曾出现,略过了所有的剧情。 但他对于李秋娘的好奇,却是悬在心中成了一个结,倒是个不可多得的奇女子,只可惜红颜薄命…… 此间事了,一切依旧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红衣妖娆,依旧穿梭在山林间,也不知道在找什么。 蓦地,一声低呵。 “张无佞!” 羽睫陡然扬起,红衣止步,肩头的小蘑菇随风摇曳。 不对劲! 小蘑菇:主,小心! “跟你说了多少遍,说话得快,这样才能拦得住该死的脚步,堵得住别人的嘴,才不会让自己吃亏。”她无奈的叹口气。 可惜,它都没做到。 脚下“嗡”的一声,宛若炸开了烟火,顷刻间光亮迸溅,一阵阵波光过后,是类似于符文的光晕,一圈又一圈的重叠旋转,仿佛要将她困锁其中。 小蘑菇不断的发出电流的滋滋声,显然是受其干扰,但又拼命的挣扎着。 主…… 主…… “真是不知死活,到现在还敢耍这样的把戏。”她徐徐扬起头,风吹着红衣猎猎作响,拂袖间便将所有的腌臜尽显在阳光底下。 周遭一圈的小溜溜球,各自散着幽幽的黑光,正努力维持着她脚下的光晕,似乎是要将她牢牢的钉死在原地,可不管它们怎么努力,她始终面上不改,甚至于好整以暇的数了数。 “九个。”她摸着自个的下巴,“是我的幸运数诶!” 小蘑菇:滋滋滋……主……痒…… “多久没升级了?”她问。 小蘑菇抖得跟帕金森似的,回答不上来。 “废物!”她白了它一眼,伸手便摘下一个溜溜球捏在掌心里把玩,“虽然能量少,九个加起来也只够你塞牙缝,但总比没有强一点。” 小蘑菇:可以? “嗯!”她点头。 刹那间,激动的蓝光绽放出来。 小蘑菇消失了,落地便是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蹲在地上美滋滋的啃着那个溜溜球,宛若啃见过一般,嚼得嘎嘣脆,一脸的美滋滋。 “慢点,九个呢!”她无奈的瞧一眼,半空中几欲逃跑的那八个。 跑? 那是不可能的。 束缚她的光晕,何尝不是束缚它们的绳索,力是相互的,代价也是。 林子里,嘎嘣嘎嘣的声音响得很是清脆悦耳。 直到最后一个被啃完,小家伙才站起身来,牵起了自家主子的手,“主……嗝……吃饱了!” “走吧!”她笑着看他,“这小模样倒是俊俏,以后就这样吧!” 小蘑菇皱眉,“可你不是说……” “现在也是我说的。” “哦!” 横竖,都是她的一句话。 “张无佞……”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喊,又止住了二人的脚步。 “主,谁在叫你?”小蘑菇皱眉。 张无佞?! 知道这个名字的人不多,但……装神弄鬼的人不少。 张无佞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的环顾四周,“不在这。” 可声音却能传过来,这说明了什么问题? “缝隙在这?”小蘑菇神情一滞。 张无佞摸摸他的小脑袋,“还算有点脑子。” 那会在哪呢? 小蘑菇揉着被她抚坏的发型,缓步跟在张无佞的身后,“主……” “张无佞!” 那声音还在继续,一声声,喊得非常着急。 蓦地,她止步。 忽然间伸手,自虚无中狠狠拽了一把,缩回来的那一刻,诡异而刺眼的光芒让她止不住别开脸,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光亮夺目的缝隙出现在眼前。 “主,这里的入侵者都被清除干净了。”小蘑菇仰头看她。 不管是系统还是兰如,乃至于监视这小世界的几个备用系统,全被她废了,的确没什么可逗留的理由。 “走!”她牵着小蘑菇的手,缓步踏入了光亮的缝隙。 狭窄的缝隙,光亮夺目,但也充满了能量,其中还夹杂着丝丝幽暗的光芒,可想而知是被某种幽暗的力量,生生撕裂出来的。 她缓步往前走,身后的光亮逐一消失,仿佛所有的缝隙都被修复,隔开了每个小世界的通道,不至于全部杂乱在一处,乱了小世界的规则。 及至光亮的尽头,身后漆黑一片。 出来的那一刻,她幽幽吐出一口气,眉心舒展,回头去看来时的路,如同愈合的伤口,连同那道疤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主?”小蘑菇站在原地,眼睛里有蓝色的光芒忽闪忽闪,“有异。” 不远处,是长街。 熙熙攘攘的长街,人头攒头。 瞧着,今儿应该是赶集的好日子,果真是热闹至极。 烟火气息,才是人间的味道。 然,一阵哭声伴随着咒骂声,刺激着人的耳膜,有种“大煞风景”的感觉。 “走,凑个热闹!”她抬步就走。 身后,没跟上。 一回头,她只觉得眉心突突跳。 一八几的大高个,眉清目秀少年郎。 “太矮了,看不到热闹。”小蘑菇红着脸解释。 张无佞:“……” 还真别说,这小子做出来的脸怪好看的,左不过……真是臭美,不忘给自己做两排双开门。 第46章 不是所有父母,都爱孩子的 一个小丫头哭哭啼啼的跪在一辆马车前,不断的磕头哭诉,“求夫人放了小姐吧!小姐快不行了,夫人,求求您了……” 听着倒是个懂事的丫头,瞧着也是个忠心护主的面相,只是哭得那么惨,也没见着马车里的“夫人”出来说两句。 倒是边上的百姓开始窃窃私语,闲话不少。 “这是侯府的马车吧?” “哎呦,你还不知道吧?我有亲戚在侯府当差,说是在侯爷的寿宴上,侯府二姑娘落水了,被外男给救了起来,侯府便要把人给嫁出去,可二姑娘死活不愿意,这不……被关起来了。” 听得这话,众人愈发精神了。 “谁啊?运气这么好,竟是救了二姑娘,连带着得了侯府这门亲?” “好像是住在侯府的什么……什么破落户?” “那就难怪了,这二姑娘怎么答应呢?侯爷和夫人怎么舍得?” 其后,众人又开始议论纷纷。 那小丫头还在哭着,“夫人,您放了小姐吧,小姐快要不行了,夫人、夫人……求求您,给小姐请个大夫吧!夫人!” 只是可惜了,小姑娘的哀求没能换得车内之人的怜悯,相反的,幽幽的声音从车内传出。 “侯府以清白立世,素来讲求公平公正,从不做那昧着良心之事,林家儿女立足亦以清名为先,向来言出必行,不可背信弃诺,方对得起侯府声誉。婉意之事已成定局,秋夕你身为丫鬟,理该陪伴在侧多加开导规劝,而不是在这里涕泪横流的肆意编排。” 一番话,说得理直气壮,说得端正温婉。 可听在张无佞的耳朵里,只觉得…… 刺耳! 是的,刺耳! 想想李秋娘的父亲,再听听眼前这位侯府夫人说的话,同样是儿女,却有着不一样的父母之爱。 “让开,莫要再在外面丢人现眼!” 话音落,马夫的鞭子便狠狠抽在了马屁股上。 顷刻间,马声嘶鸣。 马儿撒开四蹄,当即向前冲去。 小丫头——秋夕登时傻了眼,几乎是来不及反应,所幸张无佞眼疾手快,当即把人拽到了一旁,这才幸免于难。 “不要命了?”张无佞皱着眉,“这马蹄子踩下来,非死即残。” 秋夕像是丢了魂似的,抹去了脸上的泪,颤颤巍巍的转身离开。 热闹看完了,人群自然也就散了。 “主?”小蘑菇上前,“好像是……” 方才马车里就有的羸弱黑光,以及秋夕身上所沾染的污浊,似乎是一样的。 “跟上去!” 然而,转个弯,人就消失不见了。 不远处,有马车疾驰而过。 “在车上!”张无佞面色陡沉。 市集不方便动手,毕竟人太多,但是马车直奔城外,倒是给她提供了不少方便。 很好! 周遭无人,马车在羊肠小道上疾驰。 忽然间,马声嘶鸣。 马车,迫不得已停下。 “怎么回事?”车内,有莽汉探出头来。 车夫眉心陡蹙,“你们干什么?拦车作甚?” 马鞭抽在马屁股上,可这马愣是只敢在原地踏步。 张无佞负手而立,站在路中间,鼻尖已然嗅到了血腥味,当即脚下一动。 “人呢?”车夫惊悚尖叫。 车内,莽汉如同破布一般被丢了出去。 “哎呦……” 红袖轻拂,有风掠过。 二人登时僵在原地,想跑却跑不了,想喊却喊不出声,时间仿佛在此刻停止。 “姑娘?” 车内,秋夕浑身是血。 匕首插在了心口,身子只剩下了余温。 染着蔻丹的手,轻轻抚过秋夕的面颊,死去的人忽然将嗓子里的那一口气吐了出来,直勾勾的盯着近在咫尺的陌生面孔,颤抖着张了张嘴。 “救,小姐……” 张无佞裹了裹后槽牙,这帮狗东西下手真快,她这还什么都来不及问呢! “那你的一切……来换。” “好!” 不多时,马车的帘子被掀开。 秋夕完好无损的走出来,手里抓着匕首,一刀子捅在了车夫的身上,然后徐徐往后退了几步。 “草莓尖尖!”秋夕偏头看过去。 小蘑菇点头。 “走。”她眨了眨眼睛。 很快的,有人发现了倒在路上的两人,车夫被扎了一刀,只剩下一口气,而另一莽汉则摔晕在路边,车内有一包金银首饰,瞧着好像是因为分赃不均导致。 路人报了官,府衙的人很快就将二人带了回去…… 破落的小院。 秋夕抖了抖衣摆上的脏污,摸了摸自个的脸,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四下无人伺候,小院里满是破落不堪。 小蘑菇立在秋夕的肩头,被风吹得摇摇晃晃。 好歹是侯府二小姐,怎么住在这样的地方? 这是侯府的外宅,原本是用来羁押惩罚犯了错的奴婢,所以破烂不堪也是正常,只是没想到会用来关押自己的二小姐,这可就真的是……狗! 还没走两步,里面忽然传来了异样的动静。 有人? 不只是有人,还有骂声,笑声,以及……无力的低吟。 怎么回事? 秋夕撒腿就循声而去,站在回廊的一角,能清晰的看到内宅的鹅卵石道上,二姑娘林婉意正伏在地上挣扎,而两个丫鬟则在边上笑着,一嬷嬷还踩在了她的背上。 这确定是二小姐的待遇? 侯府,二小姐? “住手!”秋夕当即冲了过去,“你们疯了不成?这可是你们的二小姐,侯府二小姐,你们怎敢如此羞辱她?” 纵然是个陌生人,也不该受如此待遇吧? 何况,还是二小姐呢! “二小姐?”丫鬟冷笑两声,“就她这样的残花败柳,也算得上是二小姐?也不看看,她现在是什么德行?老爷和夫人说了,三天后是黄道吉日,好好准备准备吧二小姐,到时候花轿迎门,您可一定要风风光光的出嫁啊!” 林婉意被秋夕扶坐起来,面上冷倔,虚弱的张了张嘴,“我是绝对不会……如你们愿的!” “混账!”丫鬟一巴掌狠狠扇了过来。 第47章 把你们抽成斑马 对于现在的林婉意来说,几乎是没有任何还手的余地,而此前的秋夕虽然忠心护主,却也是个没有战斗力的,可现在不一样了…… 尖叫声陡然响起,紧接着便是“咔嚓”脆响。 “哎呀!”秋夕皱眉,“力道过猛,不好意思!” 边上的嬷嬷也跟着傻眼,“彩月?” 被唤作彩月的丫鬟,疼得面色惨白,额头的冷汗涔涔而下,秋夕放手的一瞬,彩月已经跌坐在地,疼得只顾着托住自己的手,“我的手,我的手……” “不好意思,没断,脱臼而已。”秋夕想了想,“不然我给你接回去?” 彩月吓得差点扭曲爬行,“别过来,你别过来啊!” “嗤!”秋夕翻个白眼,小心翼翼的将林婉意搀扶起来,“小姐,如何?” 林婉意浑身颤抖,冷热交替,脸色死白,肉眼可见的不太好,连站都站不稳,最后只能全身心的靠在秋夕的身上。 “别怕,我抱你进去。”秋夕抱起了林婉意,大步流星的朝着屋内走去。 嬷嬷被吓了一跳,等着回过神来,林婉意已经回到了破败的床榻上,周遭门窗残破,冷风呼呼的往屋内灌,待在这样的地方,不生病才怪呢! “秋夕,你怎么回来了?”林婉意吃力的开口,眼眶红得厉害,高热上头,这会整个人发红发烫,瞧着情况不太好。 秋夕张了张嘴,终是无奈的叹口气,“小姐都这般模样了,奴婢怎么能走呢?小姐放心,这些事情只管交给奴婢处置,您就好好养病吧!” “侯府……回不去了。”林婉意用力的咽了咽口水,烧得浑浑噩噩的,“我怕是也要、要死在这里,趁着现在我还有一口气,你带着你的……你的卖身契……离开吧!” 秋夕从袖中取出那张卖身契,“这玩意能束缚不了奴婢,小姐好好养着。” 外头开始叫嚣。 秋夕转身就走,却被林婉意扯住了袖口,“别为我……会吃亏!” 名为主仆,实则比姐妹还亲,难怪甘愿为对方付出性命,可那些沾了血缘关系的人,却是半点人事都不干,所以说啊……有时候亲人还不如陌生人。 “放心吧!”秋夕轻轻拍着她的手背,以示安慰,“吃亏的绝对不是咱们。” 林婉意病糊涂了,实在是拉不住她。 出了门,秋夕双手抱胸站在了台阶上。 院子里的彩月已经缓过劲来,这会满脸怨毒的盯着秋夕,“小贱人,你敢这么对我?信不信我现在就弄死你?” 秋夕:“小贱人叫谁!” 彩月:“叫你!” 秋夕:“哦,小贱人叫我!” 彩月:“……” 半晌,彩月呼吸急促,“抓住她!” 彩月是大小姐身边的人,这两个粗使嬷嬷自然是听她的,当即上前伸手去抓秋夕。 然而下一个,秋夕不知从哪儿抽了一根细竹条出来,对着二人就是一顿抽。 噼里啪啦的“竹鞭炒肉”声响,惊得彩月见鬼一般瞪大眼睛,“你、你……” “哎呦!” “哎呦!” 两个老妈子疼得抱头鼠窜,“你个小丫头片子,哎呦……” 秋夕抽累了,这才罢手。 两个嬷嬷被打得跟两匹“老斑马”似的,满脸的条条杠杠,一身的横竖斑纹。 “哼!”秋夕抖着腿,“再敢来这儿捣乱欺负人,就让你们知道,什么叫棍棒底下出孝子,保管叫你们都给我跪下喊爹!” 三个人不同程度的受伤,但更多的是气急败坏。 平日里看着半天打不出一个屁的小丫头,怎么今儿化身母老虎,这是走了哪门子的邪风? “还不滚,还想挨打吗?”秋夕一声吼。 三个人当即你搀着我,我扶着你,屁滚尿流的滚出了小院,那叫一个狼狈不堪。 小蘑菇:主,他们还会回来的。 秋夕:姑奶奶等着他们! 若是不来,如何能知道他们身上的那些东西,是从哪儿沾来的? 小蘑菇:主,不能杀人。 秋夕:说了八百回,耳朵都长茧了。 小蘑菇委屈:这不是怕您忘了吗? 忘了? 敢忘吗? 那代价,她可都记着呢! 再也不敢来第二次了! 回过神来,秋夕将细竹条搁在腰后,转身进了屋子。 因为高热,林婉意已经晕了过去。 “给我!” 一枚药丸。 没有传说中活死人、肉白骨的效用,单纯的保命,让她有足够的时间缓过劲来,接受大夫的诊治。 大夫来得极快,金针续命。 终于,林婉意缓过劲来。 “等着热度退下来,就没什么大碍了,本身年轻,底子虽然弱但也经得起折腾。”大夫留下了药,“按时服药,莫要再冷着冻着,莫要吃生凉的辛辣刺激的东西,多吃点清淡的,十天半月的也就没事了。” 秋夕点头,送了大夫出去。 等着大夫走了,秋夕又开始煎药,只不过瞧着这南北通透,四面透风的屋子陷入了沉思,这种状况下要想不受凉……似乎有点困难。 “还是得想个办法。”秋夕叹口气,“这样的状况,十天半月能痊愈才怪咯!” 屁孩小蘑菇坐在边上,“主,要不然带她回去吧?” “回侯府那个虎狼窝?”秋夕问,“你也不看看她现在的身子骨,回去就会被生吞活剥。” 屁孩托腮,“那怎么办?” “回去是肯定的,但先得把她命保住,完成托付之人的任务。”她抬头看了一眼床边的位置,无奈的直摇头,“怎么说都是亲生的,竟也是爹不疼娘不爱,有用的时候就是风光出嫁,没用的时候便弃如敝履。” 蓦地,外头又传来了动静。 “怎么回事?”屁孩登时消失,再度长在了秋夕的肩头。 小蘑菇随风摇:江东川,寄居在侯府的破落书生,原是侯府嫡长女林婉珍的未婚夫。江家当年是京中勋贵,与林家交好,这才定下了娃娃亲。后站错队而导致家族败落,被新帝贬蛰偏远,又逢江老爷病死,江家彻底败落。因着救了林婉意,便被侯府退为二小姐的未婚夫。 说起来,江东川也算生得一副好皮囊,书生柔弱,白衣秀气,不言不语之时,周身尽显儒雅斯文之气,端的事少年君子之态。 只不过,落在秋夕的眼里却是另一番光景:穷酸骨头装清高,落魄公子逞傲娇。 第48章 所谓君子 江东川一袭白衣站在院子里,时近黄昏,斜阳如血,衬在其身后,与这白衣相较分外刺眼夺目。 “晦气!”秋夕摇着蒲扇,“江公子来干什么?” 江东川一改平日里的儒雅斯文,竟生出了几分兴师问罪之意,“是你和你家小姐,打了大小姐的丫鬟和嬷嬷?” 蒲扇一顿,秋夕皱着眉头斜睨着他。 这男人,不是个好人啊…… “是又怎么了?”秋夕扯了扯唇角,“难道只许狗咬人,不许人打狗?” 江东川当即板起脸,义正辞严的训斥,“大小姐乃是侯府的嫡长女,是婉意的长姐,长姐训斥妹妹有何不妥?尔等竟敢动手,将侯府的家风与规矩置于何处?违拗长姐,还动手打人,简直是……” “简直是猪狗不如。”还不等江东川把话说完,秋夕已经扯着嗓门把话接了过去。 训人是吧? 想找骂是吧? 哟,这不是姑奶奶的舒适区,这是姑奶奶的统治区。 “你是什么东西,一个废物外男借助在侯府,还管起侯府的家务事了?” “家里没镜子也有尿吧?” “二两重的贱骨头,吃饱了撑的就去洗茅房,扭着身子爬出坑的东西,穿上一层皮就把自个当人,看把你能的!” “这么能耐,在娘肚子里的时候怎么不留住尾巴,一出生就窜天呢?” 秋夕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蒲扇摇得呼啦啦作响。 一番话,怼得那书生面色铁青,伸出手哆嗦了半天,指着秋夕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嘴,“你、你……满嘴胡话,简直有辱斯文!” “就许你斯文败类,不许我有辱斯文?哎呦喂,这还没金榜题名就摆官老爷的架子,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来来来,让姐看看你多大本事。” 秋夕可是半点都不带怕的,就这么一个软脚虾……呵,她怕自己放个屁,都能崩死他! 小蘑菇:主,悠着点悠着点! “不想找抽就滚蛋,以后别再端着架子,跑我家小姐跟前胡咧咧,小姐再不济那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侯府小姐,轮不到你这吃软饭的外人指手画脚!”秋夕哼哧两声,“滚蛋滚蛋!” 再不滚,她快摁不住腰间的细竹条了。 “你放肆,现在侯府谁人不知,婉意与我已是未婚夫妻,夫为妻纲,来日婉意入得我江家门,须得守江家的规矩,岂可这般不知礼数?”江东川负手而立,别开头一脸傲娇的开口。 瞧着他这副气呼呼的模样,秋夕瞪大眼睛。 普信男…… 还真是让人手痒! 然,就在秋夕想动手之际,屋内传出了动静。 林婉意面色发白的站在门口,身子摇摇欲坠。 “小姐!”秋夕慌忙上前搀住她,“你醒了?大夫说了,你身子不好,不可出来吹风,快些回去躺着,这没脑子的脓包,交给奴婢对付。” 林婉意打量了秋夕一眼,到底没说什么,只是将目光落在了江东川身上。 院子里的江东川一怔,大概没想到林婉意会是这般病怏怏的模样,方才的怒意旋即消散了大半,“婉意,你这是……” “烦劳江公子,尊我一声二小姐,我与你不熟。”林婉意虚弱的开口。 一句话,就将二人的关系撇清。 江东川皱眉,想着是自己方才说话有点过火,惹了林婉意不悦,不由的软下了口吻,“婉意,我方才言语有些过激,还望你担待,实在是你这丫头不知天高地厚,不分长幼尊卑,若现在不加以训斥和约束,以后必定会给你带来灾祸。” “所以你便越俎代庖,替我训斥?” 林婉意说这话的时候,握紧了秋夕的手,可见是带了几分愠色的。 “什么你啊我的,现如今你我一体,福祸同担,荣耀同享。”江东川往前走了两步,“我不知你身子不适,现如今可有好些?” 林婉意还没开口,秋夕却是嗤笑一声。 “你笑什么?”江东川顿住脚步。 秋夕满脸嘲讽,“奴婢只是在笑,这药罐子好歹能拿来煎药,咕咚冒泡听个响儿,而有些人连药罐子都不如,上下嘴皮一吧嗒,就想博个人情,真是死皮不要脸。” “你听听!你听听!”江东川从进门之后,就被秋夕指着鼻子骂不要脸,他是个读书人,哪儿受得了这份侮辱,“这样的刁奴,若不好好教训,以后还不得爬到主子头上?婉意……” “我说了,别叫我名字。”林婉意冷不丁打断他的话,“江公子,我为何出现在这里,你应该很清楚吧?还需要我当着你的面,把事儿再摊开了说吗?” 正是因为不同意这门婚事,她才会被发落在此。 江东川身子瑟缩了一下,眉心紧皱,“我知自己沾了你的身子,总归是要担起责任的,是以从无推卸责任之意,请婉……二小姐放心,来日你我成亲,我必定会善待于你,绝不负你。” “哟,脑子转得够快,这就想到成亲后的事儿了?”秋夕冷嘲热讽,“是不是以后埋哪儿都想好了?要不然你先死一个试试,看那坑挖得够不够深,能不能现在就埋了你!” 林婉意轻轻拍着秋夕的手背,示意她不要激动,目光重新落在江东川身上,“江公子请回,以后不要再来了。我既已在此,就说明你我没有这段缘分,以后莫要纠缠。” 话都说到这份上,已经够顾及读书人的颜面。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江东川还在嘀咕,“岂是说拒绝就能拒绝的?何况你我已经……” 秋夕目光一凛,“听不懂人话?滚!” “悖逆侯夫人的命令,二小姐就不怕吃苦头吗?”江东川似乎想到了什么,“你若好好的跟侯夫人认个错,想来也不至于受此苦楚,身为子女当孝敬父母,谨遵长辈之言,这等离经叛道,难怪侯夫人不喜于你。” 林婉意袖中手紧握成拳,“与你何干?” “你我是未婚夫妻,侯夫人亲口答应。”江东川挺直腰杆,“婚期都定下了,怕是由不得二小姐反悔。若是二小姐能服个软,何愁回不了侯府?待来日我考取功名……” 林婉意摇摇欲坠,“你闭嘴,滚出去!” “林婉意。”江东川似乎也气急了,“冥顽不灵!” 第49章 娘是亲的,只是不爱她 由此可见,这位爷其实拿她们没办法。 明明对自身有很深刻的认知,却还要自欺欺人,以为能唬住所有人,实际上外厉内荏,绣花枕头大草包,纯种废物。 林婉意都把话说到这份上,若是江东川还赖着不走,着实对不起他这斯文书生的人设。 到底是要脸的,江东川气呼呼的转身,“既如此,来日若是有什么事,二小姐莫要哭着来求我。” 直到出了门,江东川也没听到身后服软的声音,在门外站了站,终是咬咬牙离开,一副不甘心的模样。 “就这般模样,当日是怎么有勇气拉下面子,跳水救人的?”秋夕小声嘀咕。 林婉意低咳两声,“你说什么?” “没什么!”秋夕赶紧把人搀扶到了床榻上,“小姐需要好好休息,其他的就不必多想。” 林婉意躺在床榻上,“你不是秋夕。” 身形一顿,秋夕自顾自的为她掖好被子。 “秋夕不是这样的性子,学都学不会的那种。”林婉意虚弱的开口,“她跟着我一起长大,什么样的性子,会做什么样的事儿,我比谁都清楚。日夜相处的人,不可能认不出对方。” 最后一句,说得很平静却又声音颤抖。 秋夕无奈的坐在床边,“不拆穿……不行吗?” “秋夕呢?”林婉意哽咽。 其实她很聪明,想明白了自己的处境,问出那句话的时候便也大概猜到了,秋夕的处境。 “她为了你,去拦了夫人的马车。”秋夕深吸一口气,“二小姐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您那位母亲瞧着与世无争,一脸的淡然,实则……心是黑的。” 林婉意张了张嘴。 “莫哭。”还不等她眼泪落下,秋夕已经捂住了她的嘴,“现在不是时候,别让她白白丢了条命。” 林婉意浑身颤抖,终是狠狠闭了闭眼,即将夺眶的眼泪被生生咽了回去。 “我知道,二小姐不是懦弱之人,否则也不会待在这里,我也明白二小姐此前顾念着那一丝丝亲情,可您现在也看清楚了,还想继续当缩头乌龟吗?”秋夕问。 林婉意硬撑着身子,伏在床边喘着气,“欺人太甚!” “或许,可以跟我说说那些事,我也好了解了解,侯府的腌臜过往。”秋夕咧嘴笑着。 林婉意眸色猩红,“你……到底是谁?” “我若说是她的双胞胎姐妹,你必定不信。”秋夕摸着下巴,“骗你也没意思,我还没想好怎么编?” 林婉意:“……” “但是,我的确想跟着你进侯府。”秋夕道,“不想伤人害命,也不会伤天害理,我只是答应了秋夕要救你,顺便进侯府找一样东西,那东西在某个人身上。” 林婉意哽咽,“什么东西?我的秋夕,是为了这东西而死?” “是,也不是。”秋夕摇头,“我暂时无法肯定,只能告诉你,那东西的存在会迷惑人心,让人失去理智做出有悖常理之事。” 林婉意不知道该说什么,满心满肺都是悲伤。 秋夕的死,像是一柄刀子狠狠扎进心里,疼得她想哭又不能哭出来,瞧着眼前人熟悉的面孔,难过得直接厥过去。 “哎哎哎……”秋夕皱眉。 晕了? 悲伤过度,气急攻心。 所幸,死不了。 林婉意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秋夕正拿着浆糊和粗布粘窗户,屋里燃着火盆,难怪后半夜的时候她睡得那般舒坦,再抬眼看去,秋夕应是彻夜未眠,瞧着面色憔悴而苍白。 “醒了?”秋夕笑了笑,“糊好了,只要不是起大风,应该问题不大。” 林婉意不知道该说什么,“谢谢,我能不能问个问题?” “这具身子就是秋夕的。”她似乎早就猜到林婉意要问的。 林婉意张着嘴,“啊?” “换个魂儿而已,别大惊小怪的。”秋夕将刷子放下,插着腰回看着目瞪口呆的林婉意,“不要那么惊讶,这是我与她谈好的条件,办完事我就走了,把她还给你。” 林婉意嗓子眼里就像是堵了一团棉花,“那么……你还是她。” “目前来说,是,如果你不害怕的话……” 还不等她把话说完,林婉意已经冲了上来,快速抱住了她。 用力的,抱紧了她。 即便此刻的秋夕,身子冰凉,不似常人体温。 秋夕愣了愣,回过神来的时候,轻轻拍着她的脊背,“都会过去的。” 林婉意低低的抽泣,身子还在轻轻的抖动,半晌过后控制住了情绪,轻轻松开了秋夕,“林婉珍不是我的亲姐姐,可侯夫人确实是我的生身之母。” 听得这话,秋夕的唇角止不住抽动,“我宁可,那不是你亲娘。” “她是续弦。”林婉意行至门口位置,坐在了门槛上,自顾自的说着话,“当初侯夫人新丧,老夫人就是看中了她不争不抢,人淡如菊的性子,能善待发妻留下的子嗣,让她当了侯府的续弦,所以一直以来,我娘对林婉珍比对我好,甚至于可以用完全偏袒来形容。” 秋夕从包袱里取出了外衣与她覆上,“身子还未痊愈,多穿点。” “为了维持她这副面孔,让都城内百姓都赞颂她的宽容贤良,不惜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林婉珍的身上,明明我才是她的亲生女儿,可从始至终,我都是被乳母养大的,她对我训斥最多的无外乎那一句,不可争夺,礼让嫡姐。”林婉意苦笑。 秋夕捻着湿帕子打开药罐,以筷子拨弄内里的药材,“宁愿把自己的女儿欺负到死,也要维持她的面子,可真是绝世好母亲。” “这世上也有不疼孩子的爹娘,很不巧,我算一个。”林婉意脑子清楚,心里明白,只可惜生在侯府,身不由己。 唯有爹娘,没得选! “真倒霉。”秋夕摇着蒲扇。 话音刚落,院门被人一脚踹开。 门:我招谁惹谁了,谁来都踹我? 第50章 谁踹坏了姑奶奶的门?! 瞧着凶神恶煞闯进来的一帮人,这会可不是一个宫女两嬷嬷了,彩月带头,身后跟着四个护院,可谓是士气高涨,神气十足。 “哼!”彩月一来就鼻子开腔,“把这个小贱蹄子给我抓起来!” 林婉意冷然,“秋夕是我的丫鬟,我看你们谁敢!” “二小姐怕是病糊涂了,秋夕是您的丫鬟,可她也是侯府的丫鬟,犯了府里的规矩,就算是您的人,也得带走按照规矩处置。”彩月装模作样的行礼,其后手一挥。 左右四个护院旋即上前,直接朝着秋夕走去。 林婉意刚要上前,却被秋夕拦住。 “谁踹坏我家小姐的门?”秋夕双手叉腰,站在台阶上冷声厉喝。 护院一怔。 这丫头以前可没这胆子,如今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没瞧见他们这是冲着她来的? “是……谁!”秋夕磨着后槽牙,“哪个王八羔子,踹坏了姑奶奶的门,给我站出来,今儿要是不修好这道门,姑奶奶就让他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小蘑菇:完了…… 他家主子昨夜一晚上没睡,又是修门窗又是拔草,忙活了一晚上呢,结果人家一脚把门给踹下来半边,可不就是嫌命太长? 要死啦! 要死啦! 捂眼睛,不敢看…… 四个护院登时面色一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她抓起来,你们四个大男人还怕一个小贱人?”彩月气急败坏的喊,“一道门又如何?拆了你这院子把你活埋都是你活该。小贱蹄子,也不看看自己跟了谁?” 不得宠的主子,连奴才都只有受欺负的份。 林婉意几乎将唇瓣咬出血来,是她这个当主子的没用,以至于秋夕在侯府,长期受这些狗东西的欺负…… “不许你们碰她!”林婉意想冲上来,可她是个病人,哪儿有什么离去。 护院轻轻一碰,她就已经跌坐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眼见着,两双手扣住了自己的左右肩膀。 眼见着,彩月唇角的笑意愈发浓烈。 谁知,秋夕忽然一个过肩摔,紧接着便抽出了后腰别着的细竹条,顷刻间熟悉的“竹鞭炒肉”声响彻苍穹,院内院外都能清晰的听到竹条抽在身上的piapia声,伴随着四个护院上蹿下跳,如同耍猴一般的场面。 “姑奶奶不知道什么礼法,倒是略懂家法,平时给男女主当牛做马也就算了,关键时候还得上台给你们当猴,抽不死你们这些不长脑子的炮灰。”秋夕手中的细竹条,耍得那叫一个出神入化。 条是条,杠是杠。 姑奶奶要横着抽,绝不抽你一竖条! “你、你……”彩月急了,“你们这帮废物,一个小贱蹄子都拿不住。” 林婉意看得目瞪口呆,此前病得稀里糊涂,看得模模糊糊,所以上次彩月来的时候,她是真的没看真切。 这一次可是高清全屏,看得那叫一个清楚明白,听得那叫一个耳膜刺痛。 好……厉害! “啊……”彩月失声尖叫。 四个护院顶着满脸的横条竖杠,撒丫子闪到了一旁,惊恐的瞧着秋夕一脚把彩月踹扑在地,当即倒吸一口冷气,“嗤!” 彩月扑了个狗啃泥,还不等她反应过来,秋夕登时屈膝抵在她的脊背上,单手薅起她的发髻,疼得彩月“嗷”的一声扬起头,整张脸瞬间红白相交。 细竹条横在了她的脖颈上,冰凉的触感,竹节的磨搓,让彩月瞬时闭了嘴,再也不敢大呼小叫。 “我说了,我这人脾气大心眼小,千万不要招惹我。”秋夕裹了裹后槽牙,偏头啐一口在地上,“可你倒好,有事没事来找茬,真以为我是吃素的吗?我是拧不开瓶盖,可不代表拧不开你的天灵盖!” 彩月哭了,吓的。 “闭嘴!”秋夕一用力,立时薅下她一把头发。 疼得彩月脸色又变了,却真的没敢再吭声,只能默默的流着泪。 “怂货!”秋夕松开她,站起身来将竹条别在身后,“你们几个,把门给我修好,但凡还留道裂缝,我就扒了你们的皮!” 众人瞬时打了个寒颤。 “还愣着干什么?”秋夕一声吼。 四个护卫连同嬷嬷赶紧搀起彩月,默默的捡起被踹飞的那片木门。 原就是破落院子,年久失修的,这木门早已腐朽不堪,平日里开开合合也就罢了,哪儿经得起成年男子的一脚飞踹,何况他们都是有点手脚功夫的。 虽然不知道这秋夕为什么力大如牛,但……他们不想挨打是真,瞧着彼此脸上那道道血痕,感受着浑身上下刺辣辣的疼,谁不怕这母老虎? “快点!” 身后一声喊,众人旋即抖三抖。 “知道了,喊、喊……喊什么喊?” 彩月瘪着嘴,哼哼唧唧的偷哭着。 修就修,那么凶干什么? 等回去之后,她定要告诉大小姐和侯夫人,让她们来收拾这小贱……母老虎! 秋夕搀着林婉意坐在栏杆处,“小姐看着点,咱可不能吃亏,免得到时候这笔账算咱头上,谁踹坏的就让谁修去,跟咱没关系。” “嗯!”林婉意瞧着她,难得眉心舒展。 秋夕捻着蒲扇,自顾自的煎药。 “秋夕,府里见不到他们回去,很快就会派人过来。”林婉意有气无力的开口,“你一个人,兴许可以对付他们几个,但整个侯府……还有亲卫,你没有胜算。” 这倒是实话。 秋夕点头,“那依小姐的意思,我要束手就擒吗?” “秋夕走之前,我让她寄了一封信出去。”林婉意幽然吐出一口气,“只是路上需要点时间。” 秋夕皱眉,“信到了,就有人会来,是这个意思吗?” “是!”林婉意如实回答。 秋夕抿唇,“那就是要……拖延时间。” “是!”林婉意颔首。 秋夕叹口气,“我明白了,你放心便是。” “你要找的人……”林婉意皱眉,“到底是谁?” 秋夕摇头,“我也不清楚,得见着才知道,否则无法确定。” 如此,林婉意便也不再问。 眼见着林婉意喝了药,彩月几人也用木板和钉子锤,将木门重新修好,外头再度传来了动静。 众人皆是顿住,抬眸看向外头。 秋夕和林婉意对视一眼,这下不好对付了…… 第51章 吃亏的都是老实人 的确,这会来的便是侯夫人胡远芳,还有那位一直不露面,却始终阴魂不散的嫡长女——林婉珍。 秋夕皱眉,很好,不进侯府都能摸到底儿。 一进门,没瞧见鸡飞狗跳的场面,只瞧着自己派来的人,顶着一脸的血色鞭痕,委屈巴巴的在修门,林婉珍的脸上显出了五彩斑斓的黑。 “你们在干什么?”林婉珍愣住。 再看林婉意主仆,一个两个仿佛没事人一样…… “姐姐没瞧见吗?在修门呢!”林婉意喝了药,身子暖和了不少,也跟着来了劲儿,未免秋夕吃亏,当即先声夺人,“好歹是自家的院子,家里的奴才不懂规矩,进门就拆,这动手动脚的毛病可要不得!” 听的这话,林婉珍当即喉间喉间一滞。 “行了。”胡远芳不温不火的开口,对这些事情视而不见,好像受欺负的压根不是自己的女儿,看过来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责怪与不满,“底下的奴才自然有人教,你身为侯府的二姑娘,岂能真的跟底下人锱铢必较,失了身份?” 看吧,奴才欺负主子,到了她嘴里就成了林婉意的锱铢必较和小心眼。 不爱就是不爱,不管你做什么,在他们的眼里都是错的,哪怕是呼吸……都是罪孽深重,有一千一万个理由指责谩骂,对你从无半分愧疚。 “母亲教训得是。”林婉意从善如流。 这一番温和乖顺,倒是让林婉珍和胡远芳都愣了一下。 毕竟,林婉意在他们眼里,一直都是叛逆的代名词。 “既然知道错了,那便收拾一番回去吧!”胡远芳说得轻巧,“这地方到底不是你这千金小姐该待的。” 罚林婉意来这,不管林婉意死活的是她;现在不轻不重说两句,就想让林婉意低头走出这的,还是她。 “母亲,我在这儿挺好的,清净。”林婉意平静的开口,“您还是不必再劝我了。” 听的这话,胡远芳当即面色不悦,“你说什么?” 不回去? 这地方破破烂烂的,她要住在这里? “母亲!”林婉珍恰当好处的开口,“到底是一家人,妹妹年岁还轻,等着她想明白了,也就会明白母亲的苦心。女儿家的名节何其要紧,众目睽睽之下,被江公子从水里捞起来……江公子虽与我自小定亲,可是为了妹妹,我也是愿意把未婚夫婿让出去的,只求妹妹别再生我的气。” 胡远芳叹气,“唉,她要是有你这般懂事,顾全大局,何至于在这里威胁逼迫我这个当母亲的服软?” 秋夕不敢置信的望着林婉意:她们一直这么无脑自说自话,一唱一和? 林婉意平静得仿佛习以为常,只是掩在袖中的手不自觉蜷握,到底年轻,还是有情绪外露的时候。 “母亲,如今还是劝妹妹要紧。”林婉珍委屈的搀着胡远芳的胳膊,“眼见着婚期都定了,妹妹要是……岂不是让人看咱们侯府的笑话?” 经她这么一提,胡远芳才回过神来,对林婉意更是没耐心,“我与你长姐这般好言相劝,处处都在为你着想,你莫要再这般不懂事,赶紧回去收拾收拾,等着做新嫁娘吧!” “她不要的,就推给我,我不要便被设计,逼着接手?”林婉意的怒气死死压在心头,“娘,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 一提到这个,林婉珍的眼泪说来就来,“妹妹说的哪里话,若不是你与江公子……我何至于落个退婚之名,如此这般不都是为了你吗?你怎能这般不懂姐姐的苦心?” “好了!”胡远芳最是见不得林婉珍的眼泪,“身为侯府的姑娘,理该懂规矩懂礼数,别再无理取闹。” 说着,身后的两位嬷嬷旋即上前请礼。 “二小姐,请吧!” 林婉意眼角微红,身子微微僵直,可见没少在这两个嬷嬷身上吃苦头,肌肉的条件反射是骗不了人的。 恰在此时,小蘑菇开始兴奋。 小蘑菇:主,找到了! 异样的电磁波,说明找到了存于这小世界的异物,且并非正统之物,应该是外来入侵的系统数据。 如上一个小世界一般,利用人性贪婪,与外界的宿主达成某种非正义的协议,然后做出扭曲三观的事情,篡改剧情,吸取所有人的气运,最终导致小世界的崩塌。 小蘑菇:立刻接收剧情。 在原剧情里,林婉意最终听从母亲安排嫁给了江东川,其后江东川一举夺魁,成为新科状元,此后夫荣妻贵,但林婉珍却因心有不甘而从中作梗,以至夫妻反目。 江东川负心薄幸,转头娶了林婉珍为平妻,送林婉意去外头的庄子里,任其自生自灭,林婉意终是落得一个伤心欲绝,郁郁而终的结局。 秋夕转头去看林婉意,用一条命换来的逆转,不知道对她来说,到底是值还是不值? 原本是该走剧情的,但是有外来力量的参与,这剧情就可以改变,祸兮福倚之。 对于林婉意的遭遇,从始至终都离不开林婉珍的从中作梗,但还有一人不可忽略,那便是……推波助澜的侯夫人胡远芳。 亲生母亲的落井下石,是压到儿女的最后一根稻草。 林婉意为什么会服软? 正是因为胡远芳。 “小姐莫担心。”秋夕上前,“您的身子是该好好修养的,既然他们这般热络,咱就先回去吧!” 侯府就是吃人的牢笼,进去容易出来难。 林婉意瞧着她,欲言又止,她不想把秋夕再带进那吃人的地方。 “还愣着作甚,还不赶紧带二小姐回去。”胡远芳淡淡然开口。 嬷嬷旋即上前,如狼似虎的盯着林婉意。 彩月方才一直没说话,就是等着秋夕出手,想看看这一次秋夕会不会再抽嬷嬷一顿,直接惹怒侯夫人,然后被侯夫人下令打死…… 第52章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可这一次,秋夕倒是显得冷静很多,愣是没有吱声,将一切的决策权交给了林婉意,好像又回到了当初的状态,唯唯诺诺,乖顺听话。 当然,她并非真的听话。 “别碰我,我自己会走!”林婉意咬着牙。 两个嬷嬷回头看一眼,胡远芳倒也没有真的要为难她,只要能把人带回去就算了,毕竟弄疼了弄伤了,到时候也不好收场。 只不过,林婉珍可不这么认为,“你们几个是怎么回事?谁打的?” 之前光顾着对付林婉意主仆二人,倒是没空追问这几个“花里胡哨”的东西,如今细看,竟是这般狼狈不堪,滑稽可笑至极。 众人齐刷刷的扭头看向秋夕。 秋夕柔柔弱弱的搀着林婉意,“小姐当心。” “二小姐打的?”林婉珍问。 彩月刚要开口,却见着秋夕眸色如刃,当即喉间一哽,将话咽了回去,“摔、摔的。” 暂时不知秋夕的实力,彩月可不敢轻易说出口,万一秋夕破罐子破摔,来个鱼死网破,那自己岂非倒霉?还是先忍忍,莫要明面上得罪人,等着回到了侯府,私底下跟大小姐告一状…… 秋夕搀着林婉意缓步走出了门,外头停着一辆青布马车,前面还有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人心偏到这地步,还真是让人恶心。 “莫要在意。”林婉意低低的开口。 秋夕是心疼她,分明是亲生母亲,可最后所有的母爱都给了别人,她还得被人践踏,教训,责怪,好处沾不着半点,锅子倒是一口接一口的砸下。 实惨! 庄子地处偏僻,回去的路上途径街头,秋夕掀开车窗帘子瞧了一眼外头,喧嚣热闹,倒也是极好的地界,只可惜出了这样的事儿,着实让人有点失望。 蓦地,她眉心陡蹙。 街边站着一人,身形颀长,目光直勾勾的落过来,只是马车快速行驶,未能瞧清楚面容,但恍惚间可见是个清隽的少年郎,隐约好似有几分眼熟? “看什么?”林婉意问。 秋夕回过神来,赶紧摇头,“没什么,就是认认路,免得到时候走丢了。” “你……叫什么名字?”她盯着秋夕这张脸,心里拧着疼,说话的时候手已经抚上了她的面颊。 秋夕浑身冰凉,但却是活的,让人既高兴又难过,最后悲伤得无以复加…… “我还是秋夕。”她笑了笑,“小姐莫要追问太多,有些东西到此为止最好,您不知道就不怕别人知道,是不是这个理儿?” 林婉意想了想,郑重其事的点头,“你会一直都在吗?” “秋夕的身子不会一直都在,但……”她抬眸看了一眼林婉意的身边,“她的心永远跟你在一起,你们是主仆也胜过姐妹。” 林婉意默默拭泪,终是不再多问什么。 到了侯府,胡远芳和林婉珍已经下了马车,只扭头看了一眼迟缓的青布马车,头也不回的进了大门,连半点温情都不愿意施舍。 “小心点。”秋夕搀着林婉意下车。 对头风吹来,林婉意站在车边止不住的咳嗽,一张脸青白交加,几乎摇摇欲坠。 这副模样,落在经过的百姓眼里,倒是多了几分诧异。 此前满城内都在传,这位侯府二小姐因着不满婚事而离家出走,如今瞧着好像不尽实?尤其是这般孱弱的模样,倒像是受了欺凌? “小姐您撑着,奴婢这就去请大夫!”秋夕扯着嗓门哭,“外头的大夫都是骗人的,定然是为了贪图银钱,才会虚张声势,将小姐的病情说得这般严重,小姐一定会没事的。” 有好事的人停下脚步,若有所思的看热闹。 “小姐人美心善,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秋夕止不住的抹眼泪,却又不把话说完,“夫人和大小姐实在是太过心狠,为了退了江公子的婚事,竟是……竟把小姐您推下水,明知道小姐的身子已经经不起折腾,眼见着快要不成了,居然还拿您的命去保全大小姐。夫人好狠心啊!” 秋夕扶着林婉意,哭哭啼啼的进门。 林婉意:“……” 这丫头装得可真像。 不只是像,不出半日,满城内都开始流传着侯府二小姐“命不久矣”的事情,说是二小姐身子不好,经过大夫诊治,本就没多少时日可活。 恰好摊上了江东川这破落户,拿着昔年的婚书来求亲,侯夫人为了保全嫡长女,想把自己的小女儿推出去相抵,谁知这二小姐也是个烈性的,死活不肯答应,竟被侯夫人和大小姐特意推下了湖,其后引得江东川相救,以至于有了肌肤之亲,逼得二小姐必须担下这门亲。 “哎呦喂,真是造孽了,哪有这样当娘的,自己女儿不疼,去疼别人的闺女,还害得自家女儿病情加重,这不是逼死人吗?” “此前不都说这位侯夫人,在闺房里就是个不争不抢的好性子,温和贤良,怎么是这样的人?” “啧,你这就不知道了吧?装的呗!” “虎毒尚且不食子!” “所以她当不了虎,她是人,是人就什么都做得出来。” “二小姐真可怜……” 茶馆雅间里的林婉珍,气得把杯盏都摔了。 “混账东西,这些谣言都是谁传出去的?我要拔了他们的舌头。”林婉珍气急败坏,“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我定不会与他们罢休!” 可那又如何? 谣言还是传出去了! 而且,愈演愈烈。 秋夕站在巷子口,同围拢上来的七大姑八大姨,商贾小贩挑货郎,说得那叫一个唾沫横飞,“如假包换,我就是在侯府里伺候的,这些事还能作假?真的真的,绝对是真的。” “哎呦喂,没想到这侯府高门大院的,竟是这般腌臜之地。”众人啧啧啧的直摇头,“亲女儿都作践,往死里折腾,就没见过这么狠心的女人,还什么人淡如菊,我呸!” 秋夕抹着泪,差点压不住嘴角,“二小姐真可怜……” 第53章 聪明人的对话 流言蜚语这东西,听的人都是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谁都不会在意这热闹是真的还是假的,却又在不经意间,在心里对这些人或者是下了最直观的定论。 侯夫人胡远芳不是重名声吗? 那就从她的名声下手。 打蛇打七寸,不然的话……打蛇不死必被咬。 秋夕提着药包,慢慢悠悠的回侯府,谁知还没走两步,就被人拦住了去路,瞧着眼前这帮摸着下巴,流着哈喇子的地痞流氓,眉心止不住拧起。 小蘑菇:是彩月。 秋夕:然后呢? 小蘑菇:等主动手,她就让所有人知道,二小姐身边的丫鬟何其彪悍。 秋夕:谣言不攻自破? 小蘑菇:dei 得你个头,这顿打是非挨不可吗? 小蘑菇沉默。 彩月身上有痕迹,林婉珍身上也有,胡远芳亦是,可她们都不是自己要找的人,那东西还不知藏在哪儿呢?许是有了上一次的教训,此番倒是遮掩得极好,除非对方自己露出马脚,否则草莓尖尖也搜寻不到。 没有电磁波涌动,也没有真正的宿主出现,岂敢打草惊蛇…… “小姑娘家家的,舌头那么长……那就伸出来让爷尝尝滋味?” 为首的地痞流里流气的。 秋夕眉心微蹙,“吃舌头?这是什么毛病?” “什么毛病……你待会不就知道了?”说着,一帮人旋即围拢上来。 下一刻…… “唔……” “啊……” “你……” 秋夕的动作极快,撒腿就跑出了巷子,直奔街头,出去的时候,还不忘扯乱自己的发髻,扯开自己的外衣,其后连滚带爬的哭着喊着。 “救命啊!救命啊!” 听得喊声,众人纷纷侧目。 下一刻,秋夕便扑在了巡街的衙役身上,“那边,那边……” 也不给他们解释的机会,秋夕眼一闭便倒在地上。 装? 谁不会装? 往死里装! “姑娘?姑娘!” 一时间百姓议论纷纷,衙役们冲进巷子里的时候,只瞧见捂着裆部艰难起身的流氓痞子,有些甚是已经疼到了爬墙,入目皆是爬行扭曲、直呼“哎呦”的画面。 “嗤!”衙役满脸嫌弃。 男人最痛。 没办法,姑娘家为了保全自己的名节,关键时候下死手,也是迫不得已。 “都带回去。” 当街行凶,真当他们这些衙役是吃干饭的吗? “官爷官爷,我们……什么都没做!”为首的疼得眼泪汪汪。 那臭娘们一人一脚,是真的要把他们废了…… “这话,留着跟大人说吧!” 衙役自然没跟他们废话,直接把人带了回去,连同“晕厥”的秋夕一道,且派人通知了侯府。 此事,在街头闹得沸沸扬扬。 最先赶到衙门的自然是林婉意,面色苍白,神容焦灼,“秋夕?” 街上的流言蜚语传得不好听,有人说秋夕已经被人玷污,有人说这是有预谋的设计,也有人说秋夕本就与外头的地痞不清不楚,此番不过是咎由自取…… “小姐莫要担心,没事。”秋夕握紧她的手。 林婉意浑身都在颤抖,她是多么害怕,害怕救不下她,害怕真的失去秋夕,直到确定秋夕无恙,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却又止不住的湿润了眼眶。 “他们把我送到医馆的时候我就已经醒了,只不过是装模作样给他们看而已。”秋夕解释,“那些人是谁找的,小姐应该很清楚,为的是什么,您也很清楚。” 林婉意点头,因着风寒未愈,止不住的咳嗽,“我知道,只要除掉你,我便是孤家寡人,到时候任由他们磋磨。” “既是知道,就更不能让她们得逞。”秋夕报之一笑,“现在这件事闹开了,他们只能收敛一些,趁着这时间,小姐好好养身子,唯有养好了身子才有气力跟他们周旋。” 撕开虚伪的皮面,让所谓的翩翩君子,菊花夫人,矜贵小姐,一个接一个的翻车…… 终将,身败名裂。 “故事里的人要自己走完艰辛的路,才算踏实。”秋夕无奈的叹口气,“小姐,我不能插手太多,所以有些事情我只能推波助澜,也不能直接对付。” 她这么表述,林婉意心领神会。 “明白!”林婉意点头,“放心。” 秋夕瞧着她,“不要顾虑我,毕竟……秋夕已经死了。” 她视线越过林婉意,落在了林婉意的身后。 林婉意的面色一僵,很快又收敛了所有情绪,“知道了。” 衙役推门而入。 “林二小姐。”衙役揖礼,“大人请两位姑娘过去一趟。” 闻言,主仆二人对视一眼,相互搀扶着跟在后面。 新任知府大人端坐在上,不苟言笑,端着官架子,瞧着站在花厅里的二人。 “知道本府为何没有升堂处置吗?”知府问。 林婉意行礼,“多谢知府大人,保全秋夕的名节。” 一旦升堂,彼时各种污言秽语都会出现,到时候一个姑娘家即便没有失了身子,也会被逼上绝路,所以这种事情由府衙出面,私底下解决最好。 当然,抓住始作俑者更好! “本府知道,那几个混子素来不干好事,但平日里也只敢偷鸡摸狗。”知府深吸一口气,“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林婉意眉心微凝,当即摁住了秋夕,“是了,这定然是误会,我家这丫头是个胆小怯懦的,定然是他们这一帮人吓着她了。” “嗯。”知府点点头,对林婉意的话很是满意,“既然是误会,本府会替秋夕姑娘训斥他们,还望二小姐和秋夕姑娘莫往心里去。” 林婉意再度行礼,“多谢知府大人。” 言尽于此,已经没什么可说了。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侯府那边,本府也会派人解释。”知府到底思虑周全,“会让师爷亲自送你们回去。” 林婉意点头,“是。” 待二人离开,捕头上前,“大人,那帮人都招了,明明是……” “若是真闹起来,你觉得侯爷该偏袒哪一个?”知府问。 捕头:“……” “不管伤了哪个,最后都是本府办事不力,吃力不讨好。”知府端起杯盏浅呷一口,“这件事私下解决,将所有的人证物证都给本府留住,说不定哪天就会用上。” 捕头不解,“还有用上的时候?” “自然。” 第54章 找到了! 林婉意带着秋夕回了侯府,进了门便瞧见远远站着的林婉珍,乍一眼这边,对方显然身形一僵,然后站直了定在原地。 “大概没想到,咱们能囫囵个的回来。”秋夕说。 林婉意点头,“走吧!” 现在不是起冲突的时候,还是先回去的好。 小院内。 伺候林婉意的人不多,侯府里的奴才多数是拜高踩低的,知晓林婉意的处境,是以见着主子回来也没见着多热络,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往跟前凑。 “以前乳母还在的时候,这些奴才倒也不敢如此,后来乳母去了,这些人便愈发怠慢,你权当看不见便是。”林婉意进了门。 秋夕瞧着她,“这话,你此前说过一遍。” 带着她刚回来的时候,林婉意就叮嘱过了。 “难为你了。”林婉意风寒未愈,自是身子虚弱,回来便又躺下了。 秋夕也不多说什么,转身去煎药。 趁着这功夫,林婉意便闭眼休息了一会,再睁眼的时候,门外又闹了起来。 听声音,似乎是江东川? 秋夕拦在了门口,“不管你现在是什么身份,小姐在休息,你一个外男堂而皇之的就想进姑娘的卧房?老太太喝粥,无耻下流!” “有辱斯文!”江东川想着,林婉意既然是回来了,那便是认了这门亲,那他与她便是未婚夫妻,还未到操办婚事的时候,何来的这般隔阂? 秋夕插着腰,“你把脸皮塞裤裆里的时候,怎么没想着有辱斯文?这个时候,想起来要脸了?早干嘛去了?咱这没您要找的脸,出门左拐是茅房,您自个捞去!慢走不送!” “我只是好心来看看婉意,你这丫头何来如此敌意?如此这般,实在是放肆,信不信我告到侯夫人那里,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江东川也是气着了。 在外宅的时候,这丫头不仅动嘴还动手,现如今都回到侯府了,还敢如此嚣张放肆,来日若是传入他人耳朵里,岂非要笑话他江家,连个奴才都管不住? 是了,他现在就已经将秋夕,当成了林婉意的陪嫁丫鬟,当成了江家的奴才。 “告啊!你只管去告,说到天去,你也不能擅闯我家小姐的闺房。”秋夕可不怕他,“真有本事,就少在这里吓唬我,你怎么不去闯夫人的房间,大小姐的闺房?就逮着我家小姐好欺负是吧?我告诉你,软柿子也不是这么捏的!” 她已经足够收敛了,要是在之前的外宅,铁定好好收拾这伪君子一顿! “你你你……”江东川总算认识到,什么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你简直是不可理喻,泼妇!泼妇!” 泼妇? “也得泼出去才叫泼妇,我这只是嘴上功夫,若是江公子不服,奴婢还可以让你知道,什么叫拳脚功夫?”秋夕双手环胸,“现在,老子数到三,你再敢胡搅蛮缠,就把你丢出去。到时候,你丢人丢得满侯府都知道,那可就有好戏看了!一,二……” 江东川是见识过秋夕的泼辣,还不等秋夕数到三,就已经一路小跑,退后数丈远,生怕她真的把他丢出去墙外。 “怂货。”秋夕继续坐下煎药。 江东川站在院子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边上的丫鬟和家丁看在眼里,止不住的捂嘴窃笑,倒是真的没想到这江东川,竟也是这般窝囊的废物,连个丫鬟都拿不住。 许是笑声太刺耳,江东川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都别笑了。” “吵什么?”林婉意出现在门口。 秋夕赶紧起身,“小姐怎么起来了?不多睡会?” “吵得脑仁疼。”林婉意神色不悦的盯着江东川,“你来这里干什么?该说的都说清楚了,莫要再纠缠不休,失了你读书人的体面。” 江东川皱起眉头,“婉意,你回来不就是因为答应了侯夫人……” “你闭嘴吧!”秋夕直接打断他的话,“癞蛤蟆找青蛙,长得丑玩的花,也不撒泡尿照照,还没完没了呢?就你这副德行,东街的乞丐窝都容不下你,还好意思凑到小姐跟前丢人现眼?省省吧!” 江东川白了一张脸,一时无话。 “你这丫头胡说八道什么?”林婉珍进门,“这是侯府,不是你信口雌黄的地方,还不赶紧给江公子道歉?再敢乱嚼舌根,我就拔了你的舌头。” 江东川陡然间,好似找回了一点底气,竟是默默的直起了腰杆。 秋夕:道歉? 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给他两比兜倒是可以! “妹妹,这门婚事是母亲定下的,祖母那边也都已经说过了,就等着下月初八这个好日子,我知你身子不适所以脾气不好,但都是一家人,没必要恶言相向。”林婉珍一副宽容大度的模样。 听着好像是为林婉意说话,实则字字句句都在迫使她屈服。 “如此说来,姐姐对江公子很是满意。”林婉意素来是不愿与她争辩的,可只要一看到秋夕这张脸,她这心里的倔强就像是藤蔓一般,快速滋长,再也无法忍耐。 秋夕一条命,若还换不来她的脑子清醒,那秋夕岂非白死了? “可不是嘛!”秋夕赶紧搭腔,“瞧大小姐和江公子站一块,简直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哦不,本来就是一对,一个贤良淑德又大度温柔,一个饱读诗书端着君子之风,凑一块简直是……妙啊!” 林婉珍当即黑了脸,“妹妹难道不知,女儿家的名节有多重要,岂敢如此污蔑于我?若妹妹对我有气,只管冲着我来,莫要攀扯到江公子,江公子为了救你而牺牲良多,你怎可如此没有良心?” 哟哟哟,良心都搬出来了? 秋夕刚要张嘴,肩头的小蘑菇忽然兴奋无比。 小蘑菇:主,进来了!进来了! 秋夕陡然抬眸…… 第55章 一花还有一花白 进来的是个小丫头,瞧着分外怯懦,身形单薄至极,但面相倒是跟彩月有几分相似。 “这是谁?”秋夕低声问。 林婉意压低声音,“林婉珍的贴身婢女,彩云,是彩月小一岁的妹妹。” 三言两语,言简意赅。 “她便是你说的那个人?”林婉意陡然回过神来。 秋夕没有吭声,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瞧着急忙进门,凑近了林婉珍耳畔低语一阵。 下一刻,林婉珍面色微变,旋即转身离开。 事发突然,江东川有些猝不及防,原本还挺直的腰杆,在回眸触到秋夕勾起的唇角时,慌忙转身就往外走,几乎没有任何的挣扎犹豫。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挣扎都是徒劳,不跑才怪! “这是怎么了?”林婉意愣了愣。 方才还凶神恶煞,一副要作践死她的样子,转过头就跑得没影了? “太师府小公子来了,就在前厅。”秋夕开口。 林婉意差异的看着她,“你认识太师府的小公子?” “不认识。”秋夕撇撇嘴,“是彩云说的。” 可是那声音那么小,她是怎么听到的? “你会唇语?”林婉意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你为何什么都会?” 秋夕想了想,很是认真的告诉她,“只要人的寿命够长,就有足够的时间去学习各种技能,别说是唇语,上天都有可能。” 可惜,人生百年。 “够长?得多长?”林婉意问。 秋夕摇摇头,没可能的事情,她绝不作猜测。 “那个小公子是怎么回事?”秋夕问。 林婉意瞧着一下子空出来的院子,“太师早年落魄乡野,受过我母亲的恩,后来官居太师,更是殊荣无数,其长子是当朝御使大夫,得圣上恩宠。小儿子是老来子,与长子乃是一母同胞,可知身份矜贵,只是腿上有疾,不愿在京中待着,才会住在老宅,平日里与咱们侯府多有往来。” 青州侯府也算是落魄世家,但好在有官爵在身,虽然远离京中,不在天子脚下,但也正是山高皇帝远,才能过得潇洒自在。 广宁侯林四海常年驻守边关,一年到头也回不了青州几次,所以这侯府几乎是侯夫人胡远芳,以及老夫人做主。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林四海选续弦,看中了人人口中,人淡如菊、不争不抢的胡远芳。 他怕自己长年累月不在家中,到时候后宅起火,也担心没人伺候年迈的母亲,无人善待自己的儿女,只有人淡如菊,才能守住侯府,让自己没有后顾之忧。 挣军功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侯府…… “那小公子和这位大小姐的关系如何?”秋夕问。 林婉意仔细的想了想,“说不上来。” 秋夕:“……” 是有点,说不上来。 淡漠疏离,又没有完全疏远。 亲近是不可能亲近的,毕竟这样一个周身贵气的小公子,即便不利于行,也不会瞧得上寻常女子,哪怕林婉珍有侯府当靠山,比起太师府还是相差甚远。 一个是天子脚下的重臣,一个是远在青州的侯府。 小公子姓虞,名行舟,锦衣华服的坐在木轮车上,容颜俊俏而神色清冷,即便是坐在那里亦是难掩一身矜贵,膝上盖着薄毯,置一木盒子轻抚。 胡远芳率先在厅中坐着,见着林婉珍过来,旋即松了口气,起身冲着虞行舟笑道,“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这就不掺合了,免得你们不自在。珍儿,你快过来!” 见着虞行舟端坐在前,林婉珍喜不自禁,当即上前行礼,“虞公子安好。” “大姑娘安好。”虞行舟还是那副淡漠之态,仿佛天底下的事儿,都激不起他心中的涟漪,永远是拒人千里的疏离模样。 既是入了门,自然不可能转身就走。 虞行舟的视线落在林婉珍的身上,转而又看了一眼她的身后,眉心微微拧起,半晌过后才打开了搁置在腿上的木匣子。 内里摆着两个簪盒,虞行舟将其中一个簪盒递过去,“前阵子回了上京一趟,回来的时候给两位姑娘都带了带点东西。” 闻言,林婉珍瞬间笑颜如花,“多谢虞公子。” 然而回过神来,她的视线又落在了另一个簪盒之上,这才回过味儿来,也就是说……自己不是独一无二,有她的一份也就有林婉意的一份? “听说二姑娘病了?”虞行舟问。 侯府发生的事情,自然是瞒不住虞行舟的,可只要虞行舟不戳破,林婉珍自然不会当面多说什么,“二妹妹病着,大夫说是染了风寒,需要静养,所以虞公子若是有什么吩咐,只管与我言说,我定然会替虞公子转达给二妹妹。” “你们姐妹之间的情意真好。”虞行舟淡淡然的开口。 听不出来,这话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别有深意? “那是自然。”林婉珍紧握着手中的簪盒,心里还是有点心虚的,“我也就这么一个妹妹,自然是要好生对待。” 虞行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的合上了木盒盖子。 见状,林婉珍面色一滞,不由的拧眉,“虞公子这是……不相信我?” 最后那几个字说出来的时候,林婉珍几乎是带了哭腔,听着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 “何以见得?”虞行舟将木盒子递给了身边的亲随,看过来的眼神带着审视的意味,“我可有说错什么,大姑娘为何要这般误会我?” 林婉珍原本还想掉几滴泪,谁知虞行舟陡然来了这么一句,以至于她这情绪出也不是,收也不是。 “我不是,我、我没有……”林婉珍慌忙摇头。 可虞行舟根本没给她辩解的机会,“侯府既是这般不欢迎我,那我以后还是少来为妙,免得有事没事就招惹姑娘伤心,不知情的还以为我做了什么罪大恶极之事。告辞!” 随从赶紧转动木轮车,直接推了虞行舟出去。 “我不是……”林婉珍死死抓着手中的簪盒,她原就不是这个意思,可没想到虞行舟反应这么大,说走就走,等着她追出来,人已经出了侯府大门。 奢华的马车就停在府外头,纵然林婉珍再不甘心,也不可能在人前失礼,丢了自己的侯府大小姐颜面,眼睁睁看着虞行舟上了马车离去。 “气死我了!” 第56章 瘸的是腿又不是脑子 林婉珍气得直跳脚,可对虞行舟完全没办法,身份搁在那里,除非是虞行舟自己选她,否则的话她也没办法强求。 “小姐?”彩月皱起眉头,“这虞公子瞧着好像是……” 什么好像是,分明就是! 连林婉珍都看得一清二楚,虞行舟那厮分明就是偏向于林婉意,若非如此,自己何至于苦心孤诣,设计将林婉意与江东川绑在一起。 可现在,即便虞行舟知晓林婉意与江东川的事情,也没有对自己另眼相看,可见她林婉珍并非第二选择,连退而求其次的资格都没有。 思及此处,林婉珍怎能不生气? 气得要死却又无处发泄,只能在原地跺脚。 然而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纵然将鞋底都跺烂了,也不可能换得虞行舟的回心转意,除非……生米煮成熟饭,让虞行舟没有退路。 生米煮成熟饭? “小姐?”彩云上前行礼。 林婉珍回过神来,“你平日就是个有主意的,现在这样的局面,可有什么破解之法?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真的凑一起吧?” 都是林家的女儿,为什么她没有母亲,林婉意有?为什么林婉意可以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而自己却要耍尽手段? 为什么她轻轻松松的,就可以拥有自己羡慕而不得的人生? 不!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林婉珍觉得,自己就是那个被伤害的人…… “小姐的意思是……”彩云犹豫了。 系统:宿主,她心里想的是生米煮成熟饭。 彩云:违背妇女意愿的强迫行为,不就是……啊呸,虽然是男人被强迫,但也不是什么好事,并非心甘情愿,便是强人所难。 系统:请宿主执行女主心中所思任务,否则将进行电击惩罚。 彩云:…… 你虽然不是人,但你确实是狗! 好人的事儿半点不干,做狗的事半点不落。 呸! 系统:再次强调,请宿主执行女主…… 彩云:你给我闭嘴! “小姐是想捷足先登?”彩云咬了咬后槽牙,笑得比哭还难看,“那不如就以二小姐的名义,把虞公子约出来,到时候……奴婢让人去通知虞家的人,再把夫人一起喊过来,那这事不就成了吗?” 林婉珍瞥她一眼,“你这丫头,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你家小姐我……是这样的人吗?只不过是觉得,二妹妹既然同江东川有了首尾,那就该牢牢的绑在一起,不能再误了虞公子的幸福,我这都是为了他们着想,牺牲了自个才成全了他们,若是他们还不领情……我上哪儿说理去?” 语罢,林婉珍哼哼唧唧,扬唇离开。 “彩云?”彩月上前,“这事真的成吗?” 彩云深吸一口气,“买药的事儿,就得劳烦姐姐了。若是小姐高兴,那咱这当奴才的也跟着得了好处,何乐而不为呢?” “好!”彩月转身就走。 没走两步,彩月又回头看了她一眼。 “姐姐还有事?”彩云问。 彩月眉心微蹙,“你的身子如何?” “都是老毛病,姐姐您也是知道的。”彩云扯了扯唇角。 彩月颔首,“若是不舒服就早点说,小姐这边我来伺候着,大不了忙活一些。要不然你若有好歹,爹娘那边我也没办法交代。” “嗯!”彩云乖巧的笑着,“多谢姐姐。” 彩月抬步离开,彩云却是伸手扶了扶门口的石狮子,好半晌才缓过劲来。 上次实在是电得狠了,差点没把她烤焦,昨儿个才算缓过劲来,大概也是那该死的“贩子系统”怕她真的死了,特意给她留了喘息的机会。 系统:宿主这一次做得很好。 彩云:我怕外稣里嫩! 到了晚饭时分,彩月悄悄的将一包东西塞给了彩云,“你可记得了,这事得小心谨慎,毕竟那边是太师府,咱终究是当奴才的,若是真的把人惹毛了,咱就会变成主子们的替罪羊。” “姐,我若是真的没了……” “胡说八道什么?”还不等彩云把话说完,彩月当即打断了她的话,“爹娘可说了,若你有什么事,我也别想再回家,你不想连累我回不了家吧?别胡思乱想,等着小姐出嫁之后,咱若是能得放归书,就可以取回卖身契,彼时就可以回家照顾爹娘,合家团聚了。” 彩云定定的看着她,终是郑重其事的点点头,握紧了手中的药包。 “东西拿好了,小心着办事!”彩月交代两声,快速离开。 彩云依旧站在原地,面色苍白的望着天际的晚霞。 唉,好想回家吃妈妈做的菜! 回到房间,彩云毕恭毕敬的行礼。 “可都准备妥当?”林婉珍抬眸。 彩云颔首,“小姐只管放心,已经准备妥当,现如今就看虞公子那边愿不愿意出来了。若是能出来,此事必定没有问题,但若是……” “若是不出来,那就说明虞行舟对林婉意也没多少情分,确实是我多思多想。”林婉珍自顾自的接下话茬,“那就更好办了,放眼青州城,唯有咱侯府才堪与他相配。” 出了青州,自然是勋贵无数。 但这青州城内,侯府的确有这个自信…… “是!”彩云行礼,自顾自的捏紧了手中的药包。 但愿…… 事实证明,虞行舟不是傻子,他是腿瘸了,不是脑子瘸了。 即便用的是林婉意的名头,侯府的邀约帖子,也没能把虞行舟引出来,他只是托了身边的亲随,把另一个簪盒交给了林婉意。 人没出来,这药自然是无处可使,那这就没办法怪罪到彩云的身上,一切都是虞行舟自己的决定,跟谁都没关系。 系统:…… 莫名觉得有点巧,但是没有证据怎么办? 小蘑菇:跟我斗? 哼! 第57章 对付坏人容易,难的是对付好人 眼见着第一计划不奏效,林婉珍自然是急了,“你说他是不是怀疑我了?” “定然不会。”彩云急忙摇头,“咱可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无凭无据的事情,最多是归结于虞公子的小心谨慎,还有他可能真的无意于二小姐。” 是吗? 林婉珍巴不得是这样的结果,可心里还是免不得担虑,“这要是一直无意,到时候他怕是不会再与侯府过多交往吧?” “那就需要试探。”彩云提醒。 林婉珍颔首,“如何试探?” “花点银子,问一问虞公子身边的人,打探一番便也知道大概,其后便可以对症下药。”彩云寻思着,这里面还能再拖一拖。 谁知下一刻,林婉珍却忽然好似想起了什么,若有所思的盯着彩云。 彩云:“……” 眼神不善,必有古怪。 果然…… “既然成全不了我,那可以成全她呀。”林婉珍低低的开口。 彩云只觉得一颗心都有怒火在燃烧,若是仇人也就罢了,可这是亲姐妹啊,如何能下得去手? 放在自己那个年代,倒是还有一条活路,可这个年代对女子何其严苛,丢了名节等于要命,这一包药下去,那些被迫害的女子就已经没生路可言。 然…… 系统:滴,请宿主执行女主交代的任务。 彩云:知道了,活爹! 可她没办法,全身被电流穿过的痛苦,让她没办法违抗系统的命令,除了执行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事实上,对付林婉意不是什么难事,因为连侯夫人都站在林婉珍这边,即便是出了事,也是先保全林婉珍,从始至终……林婉意这个亲生女儿,都是被舍弃的那一个。 “知道该怎么做吧?”林婉珍目光沉沉的看过来。 彩云还能如何,当下行礼,“奴婢明白!” “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的。”林婉珍拂袖而去。 这下,踏实了。 不管虞行舟是否对林婉意有心思,只要过了那一关,什么心思都不再重要,横竖是要绝了林婉意的退路,让她只能乖乖的为人所摆布。 最近生出来的反骨,总要压回去才算心安…… 不远处,秋夕双手环胸,吊儿郎当的走出来。 “还好没有随随便便出手。” 秋夕叹口气,眉心止不住拧起。 小蘑菇:不能直接对付,棘手咯! 可不是嘛! “该死。”秋夕转身往回走。 若是行恶之人,倒是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收拾,但……彩云不像是行恶之人,倒像是被胁迫之人,这也是为什么张无佞收拾这些破烂货的时候,得小心谨慎的缘故。 人质啊! 这些所谓的签订协议的宿主,都是贩子系统手里的人质! 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破铜烂铁废了也就算了,充其量是草莓尖尖的点心而已,可那些宿主在原有的世界,都是活生生的人,不归小世界管理者处置,他们有些是被强迫拉入的,有些是被哄骗进来的,当然……也有贪心不足的奸佞小人。 人性是最不可捉摸的东西,有时候所见非虚,日久才能见人心。 “看上去,有点气呼呼的?”林婉意身子好转,这会正坐在窗前看书,眉眼间凝着淡淡的不解,“不是找到人了吗?是带不走?” 秋夕点头,一屁股坐在她对面,“人有好赖,遇见恶人倒是可以当场收拾,但若是遇见迫不得已,身不由己的弱势,就有点……下不去手了。” “我明白的。”林婉意倒了杯水,搁在了秋夕跟前,“以前我总把希望寄托在我母亲身上,我盼着有一天她能睁开眼看见我的隐忍与委屈,然后幡然醒悟,再对我好点,成全我这空荡荡的母爱缺口。” 秋夕抬眸看她,“一般来说,话本子里的故事,得见血才会醒悟。” “可谁家好人会喜欢死人呢?”林婉意摇摇头。 秋夕笑了笑,“那些不曾宣之于口的情分与爱,本来就是假的,真正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不管是亲情还是友情亦或是爱情,感受不到的就不作数。” “嗯!”林婉意表示赞同。 秋夕握了握她的手,“多谴责别人,少埋怨自己,人最傻的……就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若是早些遇见你就好了。”林婉意定定的注视着她的脸。 若是早些遇见,也许秋夕就不会死…… “世间没有如果,人只有当下。”秋夕伸个懒腰,“我得先让那狗东西自己解除绑定协议,要不然的话还真是不好下手。” 对付兰如的时候,知道她心术不正,所以他们完全不管兰如的死活,哪怕被系统折磨到死,也是他们咎由自取。 但现在不一样了…… 强行解绑也不是不行,但……只要彩云稍有退意,从旁协助之人……会被成千上万倍的反噬,说不定还会导致周遭存留的时空缝隙,更加扩大化。 正因为如此,这里的能量必须压到到最低等的程度……等修复过半、因为这些狗东西造成的裂痕,她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出手,到时候谁也拦不住她。 当然,这是后话。 “需要帮忙的话,随时开口。”林婉意盯着她。 秋夕嘿嘿一笑,“二小姐果然是聪慧过人。” “说吧,要我做什么?”林婉意低声问。 纵然身子还没痊愈,但是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儿,还是可以的。 “这样……”秋夕伏在她耳畔低语了一阵。 听得林婉意那叫一个面红耳赤,好半晌没能回过神来。 须臾,她嗫嚅了一声,“果真?” “我骗你作甚?”秋夕两手一摊。 林婉意忽然嗤笑,唇角却止不住的颤抖,“人心之恶,竟可以到这样的地步?一母同胞,也有同室操戈的惨烈。” “你手下留情,可不代表旁人也会如此。”秋夕摇头,“善良要带着锋芒,否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两个字……活该!” 林婉意点头,“你莫要担心,当了很多年的活该,也该醒了,我不会重蹈覆辙,该给的机会都已经给过,该有的仁慈早就消耗殆尽。” 沾了血的“醍醐灌顶”得多刻骨铭心? 她会时刻提醒自己,莫要妇人之仁! “那就好!”秋夕松了口气,“这一次定要让她们自作自受。” “小心我母亲,以及……祖母。” 第58章 鸿门宴 提到侯府的老夫人,秋夕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头,对于那位深居简出的老太太,她也是借助了秋夕的本身记忆,知道那么一星半点。 一个很难缠的老婆子,但比起胡远芳的虚伪,倒显得公平公正得多,只不过内心深处颇为重视嫡庶之分,是以惯来板着脸,不管是对胡远芳还是对林婉意,都没太多的好脸色。 即便是要小心,该做的还是得做,否则林婉意这辈子都别想翻身。 不过是一场家宴,瞧着眼前板着脸的胡远芳,还有在旁笑脸盈盈的林婉珍,这顿饭还真是……不那么好吃的。 林婉意一言不发,刚拿起筷子,便瞧见了急急忙忙赶来的江东川,登时什么心思都没了,只觉得这场家宴都快成鸿门宴了。 哦不,这本来就是一场鸿门宴。 “小生来迟,请夫人和大小姐恕罪。”江东川毕恭毕敬的揖礼。 林婉珍没说话,瞧了一眼在侧的胡远芳,眉眼微垂,一副乖顺听话的模样。 “坐吧!”胡远芳开口,“以后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拘谨,坐吧!” 江东川小心翼翼的偷瞄了林婉意一眼,倒也没说别的,小心翼翼的坐在了林婉意身侧,见着林婉意没有反对,便又生出了歪心思,小心翼翼的喊了声,“婉意?” “食不言寝不语。”林婉意冷飕飕的剜了他一眼,“这道理还需要教吗?侯府不比你江家这等小门小户,该守的规矩一定得守,否则惹了娘和姐姐不悦,你怕是连坐下来用饭的资格都没有。” 江东川喉间一紧,当下转头去看胡远芳和林婉珍。 二人显然没料到,林婉意好似真的变了一个人,嘴皮子厉害得,让她们一时间无法接茬。 须臾过后,胡远芳深吸一口气,“东川是客人,你何须如此疾言厉色?不过是吃顿饭而已,莫要摆你的架子,没得让人笑话。侯府素来是宽厚待人,你如此这般,若是传出去,让旁人该如何看待我侯府?” “在座的就这么几个人,敢问母亲是谁敢传出去?”林婉意抬眸扫一眼桌案上的几人。 林婉珍眉心微蹙,江东川赶紧表态。 “小生不敢。” 林婉意笑靥温婉,“母亲您看,江公子说不敢,若是此事传出去,那……不是您说的,就是姐姐说的。” “放肆!”胡远芳轻斥。 可也只有这么一句,毕竟侯府的颜面是头等大事,谁也担不起这污名。 “母亲?”林婉珍红着眼,“妹妹如此言语,可见这心里头还是记恨着我的,我身为长姐,未能好好疏导她,也没能让妹妹如意,实在是心中有愧。” 林婉意吃着饭,她倒想听听,他们这次要如何开口? “妹妹,你莫要记恨姐姐,你与江公子的事情,姐姐已经竭力从中调和,外头的那些流言蜚语……姐姐也无能为力。”林婉珍抽抽两下。 胡远芳心疼的看着她,“好了,不要说了,是她自个不懂得你的良苦用心,我教导这么多年,终是没能教会她何为尊重,何为淡然,只教出个惯于争抢的性子,实在是对不住你父亲和老夫人的寄托。” “母亲!”林婉珍期期艾艾。 眼神,偷瞄林婉意。 奈何林婉意始终在吃饭,吃饱喝足,对她们的话充耳不闻。 最先不满的,倒是那江东川…… 第59章 人是活的,嘴是贱的 “二小姐不敬生母与长姐,实在是有违孝道。”江东川一开口就带着训斥的口吻,“我朝圣君素来以仁孝治国,二小姐如此这般不孝,若是被外人知晓……” 林婉意将碗筷一放,“天天外人知晓,外人知晓的,咱府中到底谁是外人,心里都没数吗?江公子,你还不是我侯府的赘婿,算不得自家人,哪儿来的脸面,让你天天端着侯府自家人的身份,在这儿教训父母双全的侯府二小姐?” 一句话,你江东川才是外人。 另一句话,我父母双全,轮不到你越俎代庖。 江东川登时哽住,一时间还真是找不到词儿回怼,只能涨红了脸干坐在原地。 “你当着侯府夫人的面,我生身母亲的面,指责我不守孝道?”林婉意煞有其事的看向胡远芳,“娘,他这是把自个摆在了与您平辈的份上,跟您平起平坐呢!江公子,这就是您的不是了,我爹娘都还活着,你是以什么身份教训我?” 这可把江东川吓得不轻,慌忙起身跪地行礼,“夫人恕罪,是小生僭越,小生没有这个意思,请夫人明鉴!” “行了!”在此期间,胡远芳其实一直在观察林婉意,却什么都没说,直到江东川跪地行礼,她才慢慢悠悠的开口,“好好的一顿饭,非要闹得这么鸡飞狗跳吗?” 得,还是林婉意的错。 “是女儿错,女儿这就回去闭门思过。”林婉意赶紧起身。 众人这才发现,就在他们各种算计的时候,林婉意跟前的饭碗已经被扒得干干净净,连一粒米饭都没留下,她早就吃饱喝足了。 这下,轮到林婉珍傻眼了。 得,白忙活。 林婉意行了礼便快速离开,毕竟都吃完了,总不能眼巴巴看着他们吃吧? 一顿饭,吃得林婉珍味同嚼蜡,尤其是见着江东川时不时的偷瞄自己,更是满心满肺的嫌恶,好不容易熬到了最后,胡艳芳放下筷子就走了,林婉珍赶紧起身。 说是去消消食,实则如何,只有她自己知道。 “小姐,他在后面跟着呢!”彩云低声提醒。 林婉珍偏头看了她一眼,“都准备好了吗?” “是!”彩云颔首。 行至转角处,彩月拦住了身后的江东川。 无奈之下,江东川只能站在原地,“彩月姑娘……” “江公子,您这一直跟着我家小姐作甚?”彩月双手环胸,抱臂看他,“您的院子不在这个方向,怕是走错了地方吧?奴婢记得今天夜里,您也没喝酒,怎么就醉成这样?” 江东川笑得有点尴尬,“姑娘说笑了,我就是、就是想……” 他抬眸看去,早已没了林婉珍的踪影。 “想和我家小姐说几句?”彩月挑眉,笑得凉凉的,“是这个意思吧?” 江东川颔首。 “唉,说起来,若不是二小姐夺人所爱,我家小姐与江公子……”彩月故意顿了顿,“罢了,多说无意,事已成定局。” 江东川满脸的失落,眼底还压着沉重的不甘,“大小姐她……” “小姐心善,您也是知道的。”彩月开始暗示,“可小姐最重视自己这个妹妹,您也是瞧得见的,为了二小姐,小姐是断然不会再靠近您分毫,免得二小姐误会,您看看这都没靠近,二小姐就已经了不得,仗着夫人是其生母,背后没少磋磨我家小姐。” 说到情深处,彩月还不忘抹眼泪。 江东川也跟着心疼,“都怪我,若我不多管闲事的话……” “江公子若是真的对我家小姐抱有情意,请放过我家小姐,您赶紧得空去跟二小姐说清楚,让她不要再为难我家小姐,要不然……”彩月哽咽,“小姐体弱,怕是经不起这折腾,说不定熬不到你们成亲,就该撑不住了……” 江东川愕然,“大小姐身子不好?” “是啊,幼时为了救二小姐,大小姐没少吃苦头,寒冬腊月的还下水救人,以至于落下了病根,那天要不是奴婢拦着,大小姐又要跳下去救人了。”彩月哭诉,“江公子,您就当是为了小姐的命,去劝劝二小姐吧!求您了!” 江东川咬着牙,身子绷紧,“林婉意果真是个毒妇。” “且不可这般言语。”彩月慌了的开口,“这若是让夫人听到,让二小姐的人听到,是会要了我家小姐的性命,还望江公子慎言。” 江东川:“……” 好半晌,江东川慎重的点头,“放心,我这就去说清楚,让林婉意离大小姐远点,莫要再祸害人。” “奴婢就替我家小姐,先行谢过公子!”彩月行礼,快速转身跑开。 呵! 江东川摩拳擦掌,直奔林婉意的小院而去。 第60章 啊啊啊,救命! 秋夕一直趴在院门口,林婉意就坐在花坛边上,皱眉瞧着不安分的人。 “你到底在看什么呢?”林婉意问,“他们没来得及动手。” 家宴上,她动作快准狠的,直接把所有人都打得措手不及,傻子才会再扑上来,估摸着秋夕说的那些事情是不会发生的。 然而,林婉意还是高估了人性。 彩云出现在门口,“秋夕,夫人找你,赶紧过去吧!” “找我?”秋夕诧异,“找我作甚?” 彩云抿唇,视线越过她落在了后面的林婉意身上,视线里带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小姐?”秋夕回头看了一眼。 林婉意紧了紧袖中的手,微微蜷握成拳,“去吧,早去早回。” “是!”秋夕颔首。 眼见着秋夕都走了,林婉意当即转身朝着房间走去。 原来就算自己什么都不做,也是为人所不容。 天下之大,竟是没有一隅之地,可以容下她这样的弱女子,世道何其不公,让女子深陷其中,除了依附再无其他的选择。 若有朝一日,夺回自由,当翱翔天地间,再也不被这世俗所扰,那该多好?! 当然,现在由不得她生出幻想。 那些人是真的没打算放过她! 房间内,香烟袅袅。 江东川闯进来的时候,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连往日里凶神恶煞的秋夕都不在,倒是林婉意卧房的灯还亮着,内里有人影晃动,想必这会主仆都在房间里。 思及此处,江东川快速敲响了房门。 “婉意!” 屋内,无人应答。 江东川愣了愣,当即皱起眉头,“婉意?” 呵,就这又开始摆架子了? “二小姐!”江东川沉着脸。 好嘛,还是没回应。 “二小姐,我有话要跟你说。”江东川高声喊着。 内里,似乎传来了奇怪的动静。 江东川皱了皱眉头,这是什么情况? “二小姐?”江东川伏耳贴在门上,只听得里面的动静好像有点异常,似乎是很难受的样子,不由的眉心微蹙,轻轻推开了房门。 是的,他推开了房门。 原本该上锁的房门,这会只是虚掩着,轻轻一推就推开了。 江东川是有些好奇的,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发出这样的响声,莫不是有什么隐疾?又或者,房间里藏了人? 他更希望是后者。 毕竟,这样一来,自己就可以摆脱林婉意这门婚事,去娶自己心爱的姑娘。 然,事与愿违。 屋子里没人,只有窗户上留了个脚印。 凳子摆在窗口位置,显然是有人从这跑了,看着这脚印的大小,宽且长,不像是女子的脚印。 心头一沉,江东川好似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这会也不敢再过多思想,提着摆子便踩着凳子爬上了窗口,然后出了后窗。 不远处,似乎有光亮闪烁。 江东川心中大喜过望,可见这林婉意就不是什么好姑娘,大半夜的私会外男,说不定早就做出了见不得人的事情,把自己从大小姐手中抢过来,只是觉得江家没落,可以拿捏,不会计较她这不知廉耻之人。 想来这件事,定是侯夫人衡量再三,为了自己的女儿,而牺牲了大小姐的幸福…… 可恼! 可恨! 江东川在后面追着,他本就是文弱书生,走得也不快,是以在黑暗中走起路来跌跌撞撞的,说没动静是不可能的,但前面愣是没有发觉。 光亮,消失在假山群中。 江东川也顾不得其他,赶紧钻了进去,开始小心翼翼的搜寻光亮的落脚点。 人会藏在何处呢? 在哪呢? 蓦地,他好似又听到了什么动静,小心翼翼的猫着腰,钻进了假山的山洞里。 洞内突如其来的冰凉,让他顿时打了个寒颤,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这里黑漆漆的,半点光亮都偷不进来,偶尔还能听到岩壁有水渗出的“叮咚”声响。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一具灼热的身子登时扑了过来。 “啊啊啊……救命救命……” 第61章 谁是亲的,都分不清? 江东川几乎是喊破了嗓子,倒是真可怜了他这么个柔弱书生,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了,生生被压在了地上,其后便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嘴。 好一番,手忙脚乱。 即便江东川拼死反抗,还是没能护住自己的清白,呜咽声在山洞内响起,只是到了最后这声音也渐渐的从呜咽变成了……略带享受。 “夫人,这里!” 脚步声快速朝着这边靠拢,紧接着便是火光摇曳,领路的自然是彩月,这会面上都有些兴奋之色,好像已经胜利在望一般。 “夫人。”彩月听得洞内的声音。 没错,是江东川的声音。 一开始的呜咽,变成了最后的亢奋。 护院和嬷嬷一起冲进去的,出来的时候,每个人的脸上都呈现出色彩斑斓的颜色,看向彩月和侯夫人的眼神,都带着几分瑟缩。 “这是什么表情?”彩月皱起眉头,“二小姐与外男在此处颠鸾倒凤,已将侯府的脸面都丢光了,这若是传出去,怕是连大小姐都没脸做人,到时候都没办法许……许……” 彩月好像咬到了舌头,愣是再也吐不出话来,不敢置信的瞧着眼前面色涨红,发髻凌乱的女子,嗓子眼里的口水咕咚一下咽了回去。 这是…… “大小姐!”边上的嬷嬷凑到了胡远芳身边,“夫人,是大小姐和江公子。” 这两人还真是…… 现如今,众目睽睽,辩无可辩。 胡远芳不敢置信的望着二人,其后抖着嗓音问,“就这二人?” “是!”护院行礼。 下一刻,胡远芳眼一翻白,登时晕死过去。 “夫人!夫人!” 众人疾呼。 不远处,秋夕插着腰,哼哼两声往回走。 自讨苦吃。 院子里。 林婉意焦灼的等着,外头那么大的动静,她当然也是知道的,只不过秋夕说了,不许出去,所以在江东川爬窗户离开之后,她便一直躲在灌木丛中。 直到…… 外面响起了动静和呼喊声,林婉意才敢出来。 “秋夕!”林婉意松了口气。 秋夕笑盈盈的进门,“侯夫人都被气晕了呢!” “晕了?”林婉意愣住。 秋夕点点头,“是啊!晕了!发现不是小姐你和江东川在一起,大失所望,再瞧见出来的是林婉珍,几乎脑瓜子都嗡嗡的,能不晕了才怪呢!” “她捧在掌心里的,自然是失望至极。” 林婉意垂下眼帘,“若是等她反应过来,这件事可能出在我身上,估计……” “咱可什么都没做。”秋夕打断她的话,“人是自己进了屋子,自个爬窗户走的,谁知道那江东川在干什么?小姐从始至终都没有出过院门,里里外外的奴才都可以作证。” 林婉意点头,“你倒是把我瞥得干干净净。” “那是自然。”秋夕深吸一口气,“最多是我挨一顿打嘛!” 闻言,林婉意面色骤变,“秋夕?” “放心了,我还真能让自己吃亏吗?”秋夕摆摆手,“小姐赶紧去洗漱休息,如此一来,更能坐实您没出过门之事。” 林婉意点头,“好!” 待洗漱完毕,刚刚躺下来,就听到外头传来了脚步声。 有嬷嬷气急败坏的冲进来,“夫人有令,请二小姐去主院。” 秋夕站在门口,“嬷嬷稍等,小姐已经歇下了,待更衣完毕就来。” “快点!”嬷嬷眉心微拧,试着往屋内看了一眼,的确瞧见了林婉意从床榻上起身,应该是歇下了没错,那么这件事是不是就跟她没什么关系呢? 等着更衣完毕,林婉意便跟在了嬷嬷身后去了主院。 还没进门,就听到了里面的哭声。 还能是谁的哭声? 可不就是那位吗? 林婉珍这下是真的破防了,谁能想到会变成这般模样,明明该去林婉意小院的江东川,跑到了假山的山洞里,而自己……她根本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跑到山洞里去的?! 解释? 自己都想不明白的事情,如何解释? 彩云和彩月一道跪在边上,伺候不周,让主子受损,的确该死,受罚自然是应该的。 “母亲!”林婉珍哭得眼睛都肿成了核桃,是真的真的伤心了,好不容易将这破落户推给了林婉意,谁曾想最后居然又到了自己的手里。 这该死的,烫手山芋…… “母亲,这是怎么回事?”林婉意皱起眉头,“你们怎么了?” 瞧着林婉意一脸迷茫的样子,胡远芳迟疑了,“你方才去哪了?” “在休息。”林婉意环顾四周,“母亲,你们这是……” 林婉珍这会虽然换了衣裳,可发髻还是披散着,又加上这般神情,傻子都知道这里面有事,是以林婉意不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要发挥一下平日里的好奇心。 “夫人?”嬷嬷开口,“奴婢去的时候,小姐的确在休息,是奴婢把小姐从床榻上叫起来的。” 也就是说,林婉意没撒谎。 “你……”胡远芳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林婉珍却是急不可耐,“是你,一定是你,一定是你搞的鬼!” “我?”林婉意瞧着跪地的彩月和彩云,“没有人告诉我,今夜发生何事吗?来的路上,嬷嬷也没说,我也没来得及问,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江东川这会捂着脸,带着哭腔开口,“二小姐既不愿嫁我,又何必要戏弄我,陷害我?” “我?”林婉意以手自指,“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我在房中好好休息,怎么又陷害你戏弄你了?江东川,别以为你寄居在侯府,就可以为所欲为,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口黑锅砸下来,总归要让我知道原因吧?” 胡远芳上下打量着她,“你确定没有出门?” “院中的奴才都可以作证。”林婉意理直气壮。 胡远芳深吸一口气,“是吗?” 显然,不信。 第62章 有些人,不配当娘 的确,事情有些太巧合了,让人相信……是有点困难,但转念一想,作为生身之母竟然不相信自己的孩子,确也是一种难言的悲哀。 好在林婉意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悲哀,所以此时此刻的她,没有半点的情绪波动,只瞧着眼前众人,将脊背挺得笔直,“母亲若是不信,只管让院子里的奴才过来做个证罢了!您也是知道的,我院子里没多少人,有的……都是母亲亲自点拨送来的。” 言外之意,何其明显。 是奴才,也是眼线,都不是她林婉意的人。 对于这一点,胡远芳没有吭声,身边的嬷嬷会找人求证,且不会骗她,所以没必要太深究,主动权还是掌握在她自己的手里。 可林婉珍不依,她失了身,也就是说这辈子只能跟着江东川了。 江东川得了便宜是该高兴的,到底是自己所求之人,然而以这样的方式与林婉珍在一起,他又觉得丢了自己读书人的体面,丢了江家的颜面,且事情发生在侯府,那就是侯府的缘故,他江东川是个十足十的受害者。 思及此处,江东川就更委屈了,“小生好歹也是个读书人,岂能任由你们这般折辱?” 一瞬间,四下静若寒蝉。 侯府众人还没发难,还没把事情问清楚,这位爷忽然来这么一下,众人委实有点懵的。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江东川身上。 “这件事是两位姑娘争夺所致,我江家的颜面,读书人的体面都被剥一干二净,此事……此事定是你们姐妹二人心生龃龉,都想得到我……” 江东川的声音渐弱,尤其是在胡远芳的注视下,默默的哑声。 两个姑娘争一个破落户? 这要是传出去,侯府的颜面往哪儿放? 下一刻,林婉珍登时一声嚎,“娘,珍儿不活了。” 说着,她咻的一下就朝着柱子撞了过去。 因为事发突然,每个人都是猝不及防的,等着反应过来的时候,只听得两声闷响,紧接着便瞧见林婉珍一屁股跌坐在地的蠢态。 嗯,因为撞懵了。 还有便是…… “嗤……呕!”秋夕沿着墙壁滑坐在地,捂着自己的胃一个劲的干呕。 妈蛋,顶到胃! 呕…… “秋夕!”林婉意慌忙冲上去,“秋夕你怎样?” 秋夕泪眼汪汪,吐的。 “秋夕?”林婉意手忙脚乱的,“伤着哪儿?” 音落,她回头狠狠剜了林婉珍一眼。 “若是秋夕有什么好歹,我誓不与你罢休!”林婉意小心翼翼的搀起了秋夕,“走,我们先走,不与这些不知廉耻的东西同处一室,免得最后脏了自个。” 说着,林婉意搀起了面色发白的秋夕,缓步朝着外头走去。 胡远芳张了张嘴,可嬷嬷在边上摇头,便也只能作罢,“把大小姐搀起来,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这件事都还没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就先要死要活的,谁教的这般伎俩?” 这大概是胡远芳第一次,对林婉珍表现出失望,并且语气带着责怪。 以至于,林婉珍都愣了。 以往只要自己哭哭啼啼一番,胡远芳便会什么都依了她,毕竟她怕闹到祖母跟前,到时候祖母会觉得是她这个继母亏待了前夫人的女儿。 但是这一次,好像不一样了…… 林婉珍的哭声骤歇,直勾勾的盯着胡远芳,似乎是在揣摩胡远芳的心思。 派出去的人,很快就回来了。 “夫人,院子里的所有人都说,没有瞧见二小姐出门,也没见着江公子进院子。”护院毕恭毕敬的开口,神色平静。 小蘑菇:能看见才怪?一开始就把所有人调开了,还是林婉珍自己做的孽。 秋夕:活该咯! 可不就是活该吗? 林婉珍正是因为知道,这件事可能找不到证据,所以才会想用死来威胁胡远芳,可没想到被秋夕拦下来了,这会除了屁股有点疼,脑袋撞懵了,别的什么事儿都没有。 但现在没事,不代表以后都会没事…… “怎么会……”江东川傻眼了。 这就意味着,他不是被人算计,而是跟林婉珍互生情愫,故意在假山这里约会,结果情到浓时,恰好被人抓个正着。 而他方才的那一番话语,就成了板上钉钉的推卸责任之举。 一时间,众人看他的眼神都分外鄙夷。 还说是读书人呢? 呵,可真是不要脸。 出了事,就只会把责任推到女子身上…… 废物! 窝囊废! 胡远芳无力的别开头,胳膊肘抵在桌案上,头疼得扶额,“我一贯教导你们,要姐妹和睦,莫要争抢,侯府的颜面是最要紧的,可你们倒好,一个两个的竟都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叫我……如何跟你们的祖母还有父亲交代?” 秋夕瞪大眼睛,这件事与林婉意可半点关系没有? 骂林婉珍就算了,怎么又把林婉意扯上了? 果然,有些人真的不配当父母,连自己的孩子都不爱,出了事也不会站在孩子的这边,只会问一句:为什么不欺负别人,就欺负你?多想想自己错在哪里? 眼前这位胡远芳,显然就是这样的母亲。 呵,白瞎了“母亲”这个身份。 不配! “母亲,这件事跟我没关系,您莫要把我搅合其中,有什么话还是对着姐姐说吧,毕竟被抓住的是她和江公子,我可是被嬷嬷叫醒才过来的。”林婉意理直气壮的开口,“乱七八糟的事,莫要乱扣在我头上。” 林婉珍气急败坏,“是你,一定是你!今天夜里本该是你……” “小姐!”彩云一声喊。 林婉珍到了嘴边的话,又被生生咽了回去。 怎么敢说呢? 这要是说出去,自己这陷害妹妹,败坏妹妹名节,甚至于恶毒的骂名……都会传遍整个青州,到了那时候自己只有死路一条。 尤其是,丢了清白! 思及此处,她狠狠剜了彩云一眼,又恶狠狠的盯着江东川。 这个废物! “吵什么?”一声低喝,伴随着拄杖声响起。 胡远芳面色大变,慌忙起身迎上去,“母亲,您怎么过来了?” “我要是再不过来,这侯府都快被你们掀个底朝天。”侯府的老夫人,胡远芳的婆母,就拄着杖站在门口,锐利的眸子无温的掠过每个人的脸,最后停在林婉意的身上。 第63章 上位者不是傻子 对于这位祖母,林婉意还是心有畏惧的,但也有一点是幸运的,那就是祖母似乎是生性冷淡,对于府中的所有人都是如此。 林婉意当即行礼,“祖母!” 林婉珍傻了眼,被彩云和彩月扶起来,大概是因为太着急,这会竟是一个踉跄扑在地上,呈现出跌跪的姿势,其状十分不雅观。 “老夫人!”江东川心下颤抖。 事实上,他整个人都已经开始颤抖起来。 侯府的老夫人,可不是能糊弄人的身份,这位老夫人当年既能凭一己之力,担起了侯府的重责大任,在丧夫的状况下,将小侯爷抚养长大,现如今还能维持侯府的状态,可见其睿智与清醒。 一个寡妇能做到这样,于这样的世道而言,实属不易。 “咋咋呼呼,成何体统?”老夫人拂开了胡远芳搀扶的手,拄着拐杖四平八稳的上坐,“在众奴才跟前,也不怕失了主子的身份?” 胡远芳赶紧行礼,“是儿媳不中用,请母亲息怒。” “你素来是个好脾气的,做事也都是不急不缓,可有时候得分清楚轻重缓急。”老夫人沉着脸,“来的路上,我已经听底下人说了。” 闻言,林婉珍面色惨白,“祖母?祖母,我是冤枉的,我……” “你给我闭嘴!”老夫人低喝。 拐杖“咚”的一声,狠狠戳在地面上。 惊得林婉珍顿时浑身瑟缩,止不住泪如雨下。 “你是不是冤枉的,我心里很清楚。”老夫人直勾勾的盯着她,“你们以为的把戏,在过来人面前,不过是笑话一场,有什么事是看不穿的?” 就像是成年人看小孩子玩心眼,看破不说破而已。 但现在,老夫人说破了。 林婉珍僵在当场,一颗心陡然下沉,仿佛意识到了老夫人要做什么,当即向胡远芳投去了求助的眼神,如若不然,怕是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 可到了这会,胡远芳哪儿敢吱声? “还有你!”老夫人看向江东川,“江家虽然家道中落,可该有的教养总归要有吧?我记得你祖父和父亲,都是知书达理的儒雅之人,到了你这儿竟是半点体面都不要,既要又要,未免太贪心!” 一句话直中江东川的心坎,让他面色惨白,跪地磕头不止,“老夫人,小生没有……” “不管有没有,以后没有门房通传,就不要轻易踏入侯府大门了。”老夫人冷冷的别开头,“毕竟不是林家人,能出钱出力让你去学堂准备科考,已经是仁至义尽,现如今还搅得我府中鸡犬不宁,到底是谁欠了谁更多?” 闻言,江东川又羞又恼,被人直接赶出去的滋味,的确不好受,可老夫人是长辈,他若反驳便又要加上一桩不敬长辈的罪名。 “是!”江东川磕头行礼。 不答应,怕是连学堂都进不去了,须知,一旦失去了侯府的庇护,以他江家现在的状况,他会失去所有的前程。 “母亲,今夜之事,儿媳已经训斥过她们,只是……”胡远芳迟疑了,“此前已经定下了,让婉意与江家结亲,这会……” 见着她吞吞吐吐的样子,老夫人极为不悦的皱起眉头,“你的意思是,便宜全让他江家占了?就这毛头小子,要吞了我这侯府两位姑娘?” “儿媳不是这个意思!”胡远芳吓得不轻,当即扑通跪地,“儿媳、儿媳没有这个意思。” 老夫人居高临下的睨着她,“那你告诉老婆子,到底是几个意思?” “儿媳知道,珍儿是姐姐留下的唯一的孩子,是侯府的嫡长女,身份贵重,是以不管怎样都不能轻许寻常人家,门不当户不对,所以……所以儿媳的意思是,今夜瞧见的都是儿媳院中的人,也就这么几个人,若是外头真的传出了流言蜚语,就说是、是……”胡远芳喉间滚动,徐徐瞥了一眼林婉意。 林婉意一直没说话,没想到即便如此,还是逃不了被卖的命运! 呵,亲生母亲啊! 果然是她的好母亲! 秋夕:真,亲娘! 小蘑菇:yue! “说是二丫头做的荒唐事?”老夫人不温不火的接过话茬,似乎对这样的处置,也有点心动。 下一刻,林婉珍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登时抢过话茬,“祖母,珍儿知道自己犯了错,可珍儿、珍儿也是受人所害,非本意为之,若是妹妹能救我一次,我必定是千恩万谢,以后不管有什么好处都先紧着妹妹,请祖母成全。” “请母亲成全,庇护珍儿。”胡远芳亦行礼。 瞧着跪在地上的二人,老夫人抬眸看向面色惨白的林婉意。 小姑娘如同泥塑木雕一般,低眉瞧着跪在地上的胡远芳,神情略显麻木,似乎没想到生母会把她推出去,明知道这样丢名节的事儿,一旦被人揭开,她这一生都会洗不去这污点。 可母亲还是把她推进了火坑,为了那个不是她生的孩子…… “二丫头,你觉得呢?”老夫人音色平静,说完这话竟低下头叹口气。 胡远芳当下急了,“母亲,婉意是愿意的,她是我生的,我自知晓她的性子,这丫头素来敬爱长姐,在珍儿如此为难之时,必定会施以援手,您只管放心吧!” “我问的是二丫头,没问你。”老夫人音色之中,带着些许威压。 胡远芳:“……” 她偏头去看林婉意,以眼神警告。 “二丫头,你也愿意吗?”老夫人抬眸与林婉意对视。 收回落在母亲身上的目光,林婉意松开了秋夕,缓步上前,毕恭毕敬的行礼,“祖母,孙女的意愿重要吗?” “重要。”老夫人点头,“虽然你母亲是继室,但也是正妻,所以你是正儿八经的侯府嫡小姐,不比你姐姐身份卑微,祖母要听你的实话。” 胡远芳忙道,“婉意莫要任性,你与江东川的婚事已经定下,若是中途有所更改,岂非丢了侯府的颜面?莫忘了母亲平日里的教导!” “妹妹,你要听母亲的话!”林婉珍慌忙开口,“母亲是你亲娘,她不会害你的。”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 “都给我闭嘴!”老夫人一拐杖戳在地上,冷声呵斥。 林婉意挺直脊背,音色铿锵,“回祖母的话,我不愿意。” 第64章 解决所有人 林婉意的话,掷地有声,在座所有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曾经那个一直被牺牲的侯府二小姐,终于跳出了命运的桎梏,站在了该有的立场上,不再被道德绑架,也不再卑微的乞求,从不存在的母爱亲情。 那一瞬,万籁俱寂。 秋夕倒是没太大的反应,站在原地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 胡远芳还没来得及开口,林婉珍却是眼一翻,登时晕死过去。 不管是真的晕还是假的晕,现在的事情都已经由不得她做主,只能任凭老夫人处置,所以晕不晕的都无所谓。 “珍儿!”胡远芳疾呼。 刹那间,彩云和彩月扑上来。 老夫人摆摆手,一帮人便赶紧把林婉珍抬了下去。 “你这个孽障!”胡远芳好似有点气急败坏了,伸手便朝着林婉意的面颊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秋夕一个箭步冲上去,当即扣住了胡远芳的手腕,“老夫人还在跟前,夫人还是莫要冲动为好。” 胡远芳原是要发作的,乍一回头见着端坐上位的老夫人,周身燃起的气势,登时散了个干净。 是了,老夫人还在这坐着呢! “母亲恕罪,是儿媳教女无方,养出了这么个逆女,若是姐姐在天之灵有知,怕是也要怨恨我,是我……”说到情深处,胡远芳深深自责,“我竟是连姐姐最后的骨血,也未能照料妥当,我该死啊!” 这一巴掌没落在林婉意脸上,却好似打在了她心头,面上所有的委屈都化作眼泪,在眼眶里徘徊,她死死的咬住唇,身形微颤却没有哭。 听得胡远芳的哭泣声,老夫人似乎有点脑瓜疼,“二丫头,到祖母这边来。” 忽然被点名,林婉意一怔,继而不由自主的上前。 老夫人握住了她微凉的手,温热的掌心覆在她手背上,“你受委屈了。” 之前没哭,是因为知道没人疼。 没人疼的孩子,是不敢哭的。 可现在,老夫人一句话,林婉意好似找到了发泄的突破口,登时泪如雨下,眼泪珠儿不断的往下落,哭声委屈而颤抖到模糊,“祖母……” “我林家的后嗣,就算是女子,也得是挑得起担得住的硬骨头,而不是那种只懂得耍后宅手段的愚蠢之人。”老夫人是个脑子清楚的。 侯府若是交给这些只懂得窝里反的,只怕很快就会被人败得一干二净,但……秉性正直却过分心软的,也担不起这重责大任。 奈何林四海身子有疾,自林婉意出生之后,便甚少回来,这也是戍守边关的缘由之一,谁也不愿让外人知晓,自己不行吧? 尤其是年岁渐长之后,就更加力不从心,更加的…… 简而言之,侯府只有这两个女娃。 老夫人此前不管,是嫌林婉意太过心慈手软,亦非自己的心中人选,那林婉珍虽然性子刁蛮,却也是够自私心狠,是以老夫人不想插手两姐妹的事情,一直静观其变。 但这一次,听说林婉意去了庄子一趟,回来之后敢跟胡远芳和林婉珍对着干,也敢开口反驳,行动抗拒,老夫人便觉得这孩子似乎……有点脑子清醒了。 也许,有救! “祖母?”林婉意忍不住抽抽,“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夫人没有回答她,而是转头看向了震惊的胡远芳。 胡远芳到底不是傻子,一下子便明白了老夫人的深意,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颤颤巍巍的问了句,“母亲,您的意思是……不管珍儿了?那不是姐姐与侯爷唯一的血脉吗?” “这也是侯爷的血脉,有什么不同吗?更何况,这还是你生的,你连自己的孩子都不偏爱,一味的袒护他人的孩子,说明你这人连最基本的人性都没有。”老夫人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带着失望,“护犊是本能,连本能都舍弃,说明你这人……” 老夫人直摇头,幽然叹气。 胡远芳面色瞬白,刚要开口,却听得老夫人身边的嬷嬷道,“夫人您还是先回去看看大小姐吧,老夫人这边会处理剩下的事儿。” 这意思,何其明显。 差不多是在底下人面前,卸了胡远芳这侯府夫人的权,给她来了个下马威。 奈何,胡远芳一直在外人面前立的恭敬婆母,善待继女,人淡如菊,不争不抢的形象,若是这会有任何的抗拒,都会让她以前的付出和努力……功亏一篑。 咬咬牙,胡远芳毕恭毕敬的行礼,“儿媳知道了,有劳母亲多操心,儿媳这就去看看珍儿。” 走的时候,胡远芳狠狠剜了江东川一眼,却是再也没敢多看一眼,站在老夫人身边的林婉意。 秋夕:瞧,她是知道刀子要往哪儿戳的。 小蘑菇:找软柿子捏。 人都走了,只剩下还没被提溜出去的江东川,一下子压力给到了这位读书人。 “你还不走?”老夫人眯了眯眸子,“真的想被丢出去吗?” 江东川是想走,可、可是…… “木已成舟,你与珍儿那丫头已经有了夫妻之实,自然不能再肖想侯府的二姑娘,还是各归各位才算妥当。”老夫人这话,意思很明显。 江东川愣了愣。 “该怎样就怎样,婚期照旧,侯府嫁女不能失了颜面,过两日侯爷就回来了,一切事宜都会有侯爷做主,你还是回去准备吧!”老夫人这会缓了口吻,“以后没有门房通报,不许再踏入侯府半步。” 江东川当即哽住。 还以为老夫人心软了,没想到依旧是这样的结果。 “江公子,请!”管家上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在侯府内做这样的事情,没被打死丢出去,已经是看在祖辈的面上,江东川大气不敢出,弓着腰退了出去,临走前又回头看了一眼林婉意。 可惜,林婉意连半个眼神都没给他。 看吧,有些人整天把读书人的体面挂在嘴边,实际上贪心至极,既要又要…… 第65章 小心嘎你腰子 林婉意跟着老夫人走了,秋夕则一个人回了院子,站在院中,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可算是解决了这两个麻烦精,不过…… 小蘑菇:主,出事了。 秋夕眉心陡蹙,快速进了屋,其后便翻窗而出。 屋内。 林婉珍已经幽幽醒转,瞧着坐在床边的胡远芳,眼眶猩红得不成样子,“现在你满意了吗?你得意了吗?母亲!” “珍儿?”胡远芳满脸心疼的瞧着她,“母亲如何待你的,你难道心里没数吗?母亲是真心为了你,奈何这一次你祖母……你该明白的,就算是你爹回来,也不敢违拗你祖母的意思。” 这是大实话。 可林婉珍不甘心啊,好不容易把江东川那个废物丢给林婉意,结果……结果又栽自己手里了?! 不仅如此,连自己的清白都没了,就算不跟江东川,以后也不可能有好人家愿意要她,即便她是侯府嫡长女,也是挡不住流言蜚语。 “母亲!”林婉珍哭哭啼啼,“我该怎么办?江东川就是个废物,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胡远芳抱紧了她,“莫要担心,你祖母说了,婚期照旧。” “什么?”林婉珍面色瞬白。 胡远芳叹口气,“傻丫头,盖头一盖,谁知道……哪个是新娘子。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外头谣言纷纷,谁分得清楚真和假?” “母亲?”林婉珍心下咯噔一声,其后便笑出声来,“我就知道,母亲是最疼我的!” 胡远芳神色平静,却看得旁边的彩云和彩月心惊胆战。 姜,还是老的辣! 许是心情好转,彩月留下伺候,彩云则退了下去。 当然,她也的确是有些熬不住了。 关上房门的瞬间,彩云就抱紧了自身,沿着墙壁滑坐在地,表情痛苦而扭曲,脖颈处、额头处青筋凸起,其后死死咬住了唇,嘴里满是血腥味。 痛苦的折磨,让她五官狰狞,几乎没了人样…… 系统:宿主任务失败,电击惩罚。 彩云:我电你大爷…… 脑瓜子都好像要裂开,那种非人的折磨,实在是痛苦,还不如真的死了,可彩云又死不了,绑定了系统的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电你大爷…… 蓦地,好似有点异常。 系统:滋滋滋……滋滋滋…… 好似受到了什么干扰? 不瞬,痛苦好像忽然减轻了不少。 彩云原本狰狞的表情渐渐的平复下来,那种万虫噬咬的痛苦正在减弱?! 怎么回事? 顷刻间,彩云明白了,汗涔涔的抬起头看向后窗位置。 一个黑影,一个“比耶”的动作。 原来,她说的是真的…… 系统好像真的出了问题,电磁波的干扰让这一堆数据无法正常运转,就好像被打晕的人一般,有点转转悠悠,恍恍惚惚的,根本无法发出指令,也没办法执行指令。 “呵,一堆烂铁,乱码数据。”彩云无力的躺在地上,干脆翻个身,长长吐出一口气。 后窗被轻轻推开,露出秋夕笑盈盈的容脸,“好玩吗?” “你是怎么做到的?”彩云问。 秋夕撇撇嘴,“我可不想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 “牛!”彩云竖起大拇指,“救救我。” 秋夕:“收到!” 这一次是肯定的答复,上次接触的时候,彩云是犹豫的,甚至于用看敌人的眼神,生怕秋夕是谁派来试探她的人。 毕竟这深宅大院,能有几分真心?能有几许人性? “我要怎么做?”彩云无力的问。 经历过非人的折磨,她真的是受够了这堆破铜烂铁,只想回家,不想干坏事,不想干背德毁三观的坏事。 “让它自动跟你解绑。”秋夕托腮抵在窗台处,“你能做到的。” 彩云一怔,“这怎么可能?你不知道,它有多难缠。动不动就电击,我都快被它烤焦了,简直是……气死我了!” “表现无能一点,让它焦躁,让它迫不及待,我会想办法让他能力耗尽耗尽再耗尽,它都自身难保了,肯定会不断的催促你,可你又一直做不成,在生死存亡的时候,生出了几分邪性的数据也会有求生的本能。”秋夕笑得坏坏的,“我确保你不死,也确保你没那么疼,如何?” 彩云想了想,“这真的可以吗?” “你这不是不疼了吗?”秋夕用事实说话。 彩云咬着牙,“那也没别的办法了。” “你不是自愿的?”秋夕问。 彩云摇头,“妈妈乳腺癌早期,需要钱做手术,可我是单亲家庭,大学都没毕业哪儿有钱?我想保住妈妈的命,它刚好找上我,告诉我成功之后会有一笔钱汇入医院账户,所以我答应了!” “哦,拐子!”秋夕若有所思的点头,“你被骗了。” 彩云抿唇,“我现在只想回去,妈妈在住院,不能没人照顾,钱……我会自己去凑。你能对付它,就一定可以送我回家是吗?” “照我说的做,我帮你回家。”秋夕想了想,“至于钱……” 算了,到时候再说。 “好!”彩云点点头,“一言为定。” 秋夕睨了一眼在半空转悠的溜溜球,嫌恶的摇摇头,“学会隐藏又怎样?可惜还是废物!”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彩云狐疑的望着她。 秋夕叹口气,“我不是秋夕吗?二姑娘的贴身丫鬟。” “我来得早,你不是。”彩云盯着她。 秋夕噗嗤笑出声,“我说是就是,你说了不算,继续装吧,这样的事情很快就会结束的。了解了始末,我就不必腾出手对付你了!只需要……搞定这个废物就行!” “废物?”彩云笑出声来,“可它差点疼死我。” 秋夕白了她一眼,“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所有的好处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以后别那么蠢,人家说什么你都信,电击还是好的,回头嘎你腰子抽你血,你就没地方哭了!” 彩云:“……” 这次是真的笑不出来了…… 第66章 生母的如意算盘 彩云叹口气,这套路听着怎么有点耳熟呢? 不过没关系,双方达成意愿,对付一堆破铜烂铁,那就方便得多了,就是这过程还是得吃点苦头,还得听着一堆破数据下达任务。 “保护好自己。”秋夕道,“你跟的那损色,不是个好东西。” 彩云扶额,“这还用你说?我早就看她不顺眼,毁三观的玩意!” “走了!”秋夕临走前,还不忘合上后窗。 彩云重新躺在地上,方才的疼痛余威尚存,肌肉的本能记忆还在抽搐,是以系统恢复的那一刻,这玩意还有点懵。 大概是,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就停下来了? “下次……轻点。”彩云觉得自己的演技也不差,加上她苍白的脸色,浑身被冷汗浸湿的模样,的确像是刚受过惩罚的死样,“把我弄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系统:宿主不会死。 彩云吃力的翻个身,爬到了墙角靠着。因着身上被冷汗洇湿,墙壁的凉让她顿时汗毛直立,止不住打了个寒颤,“你就这么肯定吗?” 系统:? 大概是没想到,彩云这一次没有像之前那样破口大骂,而是表现得如此平静,一时间竟也没有回答。 “你说我死不了,是吗?”彩云又问。 系统:嗯。 “那我要是拒不执行指令,你会受怎样的惩罚?”彩云陡然勾唇,阴测测的笑着,“监工也只是个奴才,想必你上面还有更强大的主子吧?你要是没完成任务,会不会也像现在的我这般,生不如死?” 系统:…… “哦,会啊?”彩云几乎是自问自答,“那我就放心了。” 系统:宿主你没事吧? “反正我死不了,有没有事……你不清楚吗?”彩云挣扎着,扶着墙壁站起来。 方才太疼了,用尽了全身气力,哪怕缓了一会,站起来的时候还是止不住踉跄,手脚都是发麻发软的,口腔里翻涌着些许咸腥味。 系统:宿主只要乖乖执行指令,就不会受惩罚。 “放屁,还得成功才叫执行,失败不照样受罚?”彩云啐了一口,“你以为我是阿拉丁神灯呢?她许个愿我就能办成?你们这堆数据还有乱码和遭木马攻击的时候,凭什么要求我百分百成功?” 她要是这么成功,至于连妈妈的手术费都凑不出来吗? 想起了妈妈,彩云生生压住了心头的愤恨,“爱咋咋地吧!反正我就是这死样,电不死我你就一直电!” 滚蛋! 摆烂! 系统:…… 一身反骨的宿主,它能如何? 能下达指令,能施以惩罚,却改变不了宿主的心意。 说到底,它也是靠能量维持自身,但这些话它是不可能告知自己的宿主,否则哪天被掣肘,它就会变成一堆破铜烂铁。 秋夕回到院子的时候,林婉意还没回来。 一直到第二天早饭过后,林婉意才出了老夫人的院子。 “小姐?”秋夕赶紧上前。 是老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亲自把人送回来的,这一路上多少人都亲眼所见,想来也是老夫人有意要给所有人提个醒。 不管侯夫人是否宠爱这位二小姐,林婉意始终都是他们的主子,想来以后也不敢再轻贱于她。 “多谢嬷嬷。”林婉意笑了笑。 管事嬷嬷不敢托大,赶紧行礼,“老奴只是奉了老夫人的命行事,小姐客气了!” 语罢,转身离开。 待人走后,林婉意冲着秋夕使了个眼色,主仆二人便快速回了房间。 “小姐?”秋夕笑盈盈的开口,“老夫人此举,颇有深意啊!” 林婉意坐定,示意她坐下,“你怎么样?” “我?”秋夕一怔。 林婉意指了指她,“她那么大的劲儿撞你身上……” “好着呢!”秋夕坐定,“你该不会以为她真的想死吧?装模作样的人,能有几分力道?” 林婉意一顿,转而笑了,“也是,她那么惜命的人,怎么可能想死呢?” “现在老夫人似乎对你很满意,她们肯定会更加着急。”秋夕意味深长的开口。 林婉意笑不出来了,“你的意思是……可祖母已经敲定了,这门婚事不可能再落我的身上,所以我这厢不可能再嫁入江家。” “江家已经破败,那就意味着嫁过去会吃苦,林婉珍是吃不了苦的,所以没成亲入洞房之前,她都会垂死挣扎,你莫要放松警惕。”秋夕善意的提醒,“不要用太大的善意,去揣测人性,不然你会哭。” 林婉意:“……” 是了,人性!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这刚说上话,外头便传来脚步声。 底下人来报,说是虞公子来了,但是越过了侯夫人,直接去找了老夫人。 秋夕:“……” 林婉意:“?”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要说点什么,总觉得虞行舟此举有点……深意? “直接去找祖母?”林婉意皱起眉头。 秋夕小声嘀咕,“那侯夫人还不得偷偷炸了?” 明面上不敢炸,私底下必定是要恼怒的。 什么不争不抢? 什么人淡如菊? 不过是纵着林婉珍在前面肆意妄为,凸显自己贤良淑德的人设,其后让老夫人放心,将掌家的大权彻彻底底的交付在她手里,从此后执掌侯府中馈,来达到她掌控侯府的目的。 呵…… 虞行舟一来,林婉珍就好像快死的鱼落回水中,又活蹦乱跳起来,虽然虞行舟身份尊贵,但说到底也是个残废,若是…… 奈何,残废也瞧不上她这样的。 尤其是见到她殷切凑上来的样子,刚刚出了老夫人远门的虞行舟,坐在木轮车上,摆出了一脸嫌弃的表情,眉心都有些突突跳,“大小姐不去准备新嫁衣,跑这儿拦着我作甚?” 虞家的妾,胜过江家的妻。 这个道理,林婉珍比谁都清楚。 一个高门大户,高官厚禄。 一个破败如泥,吃苦受罪。 林婉珍吃不了当江夫人的苦,想受点当姨娘的罪。 她想着,自己有侯府当靠山,就算是当个妾,也不会太受罪…… “虞公子来找我祖母,可有什么要紧事?”她小心翼翼的询问。 虞行舟眉心微蹙,“我与老夫人商议之事,跟你半点关系都没有。” 一句话让林婉珍面色惨白,身形摇摇欲坠。 “那、那与谁有关?”她低声问。 第67章 受婆母磋磨的儿媳妇 其实这话问得有点可笑,不管虞行舟与老夫人说了什么,都跟林婉珍没有任何的关系,她没有任何置喙的资格。 “有这功夫拦着我,不如去问你的祖母。”虞行舟偏头睨了一眼身后。 亲随当即推动木轮车,快速朝前而去。 “虞……” “大小姐自重。”虞行舟冷飕飕的开口。 闻言,林婉珍只能作罢。 问老夫人? 那是不可能的。 自家祖母是什么性子,林婉珍心知肚明,只要今日自个敢开口,老夫人的拄杖一定会落在她背上,铁定要家规处置。 瞧着虞行舟离去的方向,林婉珍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一转身,直冲林婉意的小院。 林婉意正卷着袖口,收拾着院中的花草,陡然见着一道身影冲进来,着实是吓了一跳。 “大小姐这是作甚?”秋夕一阵烟似的挡在林婉意跟前,拦住了林婉珍的去路,“没想到昨儿劳累一场,大小姐今儿还这么劲劲儿的?可见这江公子还真是不中用,难怪大小姐死活不要读书郎。” 秋夕嘴里半个脏字都没有,却好似将林婉珍从头到脚骂了一遍。 听得林婉珍牙根痒痒,恨不能将秋夕生吞活剥! “你给我闭嘴!”林婉珍恶狠狠的瞪着秋夕。 身后的彩月见状,赶紧冲上前,“小姐?” “把这个狗奴才给我带下去。”林婉珍咬着牙。 话音刚落,彩月就毫不犹豫的将手伸向了秋夕。 “不许碰她!”林婉意怒斥。 谁知…… “咔嚓”一声响。 “啊……”凄厉的惨叫,登时响彻整个院子。 彩月托着颤抖的胳膊,眼泪鼻涕都快下来了,疼得吱哇乱叫。 “彩月,你是不是忘了,我之前在外面是怎么收拾你的?”秋夕站在原地岿然不动,依旧稳稳的挡在林婉意跟前,含笑望着面色瞬变的林婉珍,“大小姐,您何必来找不痛快,有这功夫还不如去看看您自个的嫁衣做好了没有?江公子可等着娶您为妻呢!” 林婉珍想发难,忽然想起了胡远芳的话,话到了嘴边竟又生生咽了回去。 “呵!”林婉珍深吸一口气,“你以为你赢了吗?” 林婉意徐徐拨开了秋夕,站在了秋夕的身侧,“这天底下的事情,不是只有输赢而论的,也有两败俱伤之说,长姐这般执拗的争长短,伤的……是侯府的和气与颜面。” “林婉意。”林婉珍忽然缓了口吻,竟是神情异常专注的盯着林婉意,“你知不知道,有时候你故作淡然的模样,很让人厌恶。” 林婉意:“?” 争,不礼让长姐。 不争,又令人厌恶? 林婉意想着,当她的姐妹还真是一件难比登天的事情,但血缘这东西并非她能选择,若是可以,她也不希望有这么一个神经质,疯癫无状的姐姐。 “你……” 不等秋夕开口,林婉意已经摁住了她,“既如此,长姐慢走……不送!” “别以为祖母站在你这边,你就可以得意,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笑到什么时候?”林婉珍撂下狠话,转身就走。 秋夕叉着腰,“还真是欠收拾!” “她也就是放放狠话,毕竟没做什么,咱奈何不了她。”林婉意宽慰秋夕,转身继续收拾院中的花草,漫不经心的开口,“不过听她这话,好似已经想好,要怎么对付我。” 秋夕点头,“怕吗?” “你会保护我,不是吗?”林婉意连头也不抬。 秋夕想了想,是这个理儿。 “小姐,侯爷晚饭前就能回府。”底下的丫鬟赶紧来通报。 手上的动作一顿,林婉意偏头去看秋夕。 来得可真快! 林四海回来得很快,且很准时,说是晚饭前,就是晚饭前。 以老夫人为首,众人悉数等在府门前,连虞行舟都来了。 “母亲!”林四海翻身下马,快速冲着老夫人行礼。 老夫人喜极而泣,“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又瘦了。” “母亲说的哪里话,边关近段时间很是安稳,没有战事,儿子都吃胖了些。”林四海搀着母亲,快速朝着府内走去。 门口不是说话的地儿,自然是要回去说。 “阿舟也在。”林四海冲着虞行舟笑道。 虞行舟坐在木轮车上行礼,“林叔父。” “侯爷,您先去沐浴更衣吧,我这就吩咐厨房把菜都准备好,待您洗漱完毕就开饭。”胡远芳上前,言语体贴,笑靥如花。 林四海瞧了她一眼,微微敛了唇角的笑,“好。” 家宴。 这会子算是一家齐全,只不过多了一个虞行舟,胡艳芳心下微沉的看了看他,平日里这小子可不怎么会留下来用饭,今儿是看在侯爷的面上? 可瞧着像是有话要说? 难道…… 胡远芳看向林婉意,眉心止不住拧起。 “儿子不在青州的这些日子,幸赖母亲与芳儿操持府中内务,免我后顾之忧。”林四海感激的看向老夫人,继而分了一个眼神给胡远芳。 胡远芳回过神来,“侯爷说的哪里话,这本就是当家主母的分内之事,倒是连累母亲劳累,是我这儿媳妇的不是。” “倒也没那么严重。”老夫人开口,“侯府人丁凋敝,吾儿远在边关,家中若不拧成一根绳,只剩下这么几个人还要窝里斗,那侯府还有什么将来可言?家和……万事兴啊!” 老夫人的最后那一句,仿佛带了几分无奈,可碍于虞行舟在场,到底没有发作。 胡远芳的脸色微变,慌忙起身行礼,“母亲教训得是,儿媳受教。” “呵!”老夫人挑了一下眉。 瞧,谁说她不争不抢、淡如菊来着? 乍一眼看着,倒像是受了婆母磋磨的媳妇形象…… “吃饭就吃饭,你这般模样给谁看?”林四海不是傻子,但凡是傻子也不可能去驻守边关,否则敌军来一通三十六计,他不得早早的英年早逝? 胡远芳一怔,垂眸时眼角微红,“夫君教训得是,是我一时大意,忘了还有外人在场。” 虞行舟皱眉。 好嘛,被点名了。 “什么外人不外人的?”林四海愈发不悦,“你这阴阳怪气的跟谁学的?阿舟又不是外人,以后多吃饭少胡说。” 胡远芳哽了一下,默默地坐回原位。 “吃饭!”老夫人开口,“待会有事同你商量。” 第68章 求娶 老夫人都开口了,连林四海都闭了嘴,众人还能作甚? 别说是胡远芳,连带着林婉珍都觉得,这一次林四海回来之后,好像状况不太对头,让她一颗心止不住下沉,时不时扭头去看一旁的胡远芳。 一顿饭,吃得分外压抑。 好在林婉意根本不上心,除了祖母,她对谁都不抱有希望,已经吃过血淋淋的教训,用秋夕的命换来这一份清醒和觉醒。 只不过,边上的某人似乎有点不太安分,隐约好似在偷瞄她。 林婉意:“……” 偏头,正好与虞行舟的视线碰撞,不由得眸色一滞,赶紧低头扒饭,再抬头的时候,只瞧着祖母笑盈盈盯着她,好似……误会了什么? 一顿饭,各人有各人的心思,安静至极。 吃完饭,众人都去了后花园。 凉风习习,众人各自揣着心事,都在等着老夫人先开口。 林四海搀着自己的母亲,缓步走进了湖心亭。 “母亲,您方才说有事要商量?”林四海扶着老夫人坐下。 胡远芳心里咯噔一声,隐约明白了这里面的问题所在,下意识的皱起眉头,看了看坐在木轮车上的虞行舟,下意识的紧了紧袖中的手,“侯爷,母亲大概也累了,要不然明日再说吧?” “你若是累了,就回去歇着吧!”老夫人开口,“老婆子年纪大了,吃点东西都得消消食,否则今夜就别想睡了。” 林四海不悦的看了胡远芳一眼。 “是儿媳思虑不周。”胡远芳赶紧承认错误。 林四海没有多说什么,转头看向老夫人,“母亲?” “阿舟,你过来。”老夫人招招手。 这下子,所有人都不淡定了。 亲随推着木轮车上前,虞行舟坐在木轮车上,任由老夫人握住他的手,“现如今侯爷在这,想求的答案,你自个求去,老婆子若是贸贸然做主,也怕被人说闲话呢!” “是!”虞行舟点点头,转而冲着林四海揖礼,“林叔父,晚辈虞行舟对二姑娘有意,想登门求娶,但不知二姑娘……也不知侯爷是否能应允?” 身份矜贵的少年郎,微微红了面颊,一改平日里的清冷疏离之态,说起话来也有点磕磕绊绊的,只是看过来的眼神是那样的坚定温柔。 那一刻,林婉珍的妒意已然攀升到了巅峰,“爹?” “别说话。”林四海摆手。 这儿没她一个姑娘家说话的份,更何况,这件事与林婉珍没有半毛钱关系,她哪有资格插嘴? 林婉珍咬咬牙,再胡远芳的注视下,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阿舟此话当真?”林四海很是认真的问。 虞行舟郑重其事的点头,“从我来到青州,见到二姑娘的第一眼,我便觉得……就是她了。” 林婉意:“……” 心里,有点莫名的情愫在滋长。 其实很多时候,她是有感觉的,虞行舟不管送什么都是送的两份,从不让林婉珍碰她的那一份,都是亲自交到她手里的,似乎是在防着林婉珍。 在对待林婉珍的事情上,一直冷漠疏离,从没好脸色,每次都是林婉珍自己凑上去,但他从不回应…… 这些年她梳妆台里的所有首饰,几乎都是虞行舟送的,毕竟她的母亲胡远芳,只重视林婉珍,从来不会去想,要给自己的亲女儿置办什么。 哦,只有逢年过节的衣裳还算新的,到底是要让人瞧见的,侯府二小姐的身份摆在那里,不能太过苛待,太过寒碜。 “现如今,二姑娘已经过了及笄之年,前阵子我回京就是为了向父母双亲禀报此事,得爹娘允许便带着聘礼回了祖宅。” “但姻亲之事不是儿戏,若无侯爷准许,我断然不敢贸贸然上前,又或者二姑娘不愿意,怕坏了姑娘的名节。斟酌再三,当缓缓而至。” “听闻侯爷今日回来,白日里便同老夫人提了一嘴,老夫人留我用晚膳,是以这会才敢禀报侯爷,万望侯爷恩准,盼二姑娘……欢心交付。” 虞行舟三言两语,将事情道了个干净。 一番言辞,倒是情真意切。 秋夕偷瞄了林婉意一眼,哟,小姑娘还脸红了? 看样子,有戏? 平日里也没听她提起? 哦,梳妆台边上那个……上了锁的首饰匣子? 小妮子藏得挺深啊! “婉意?”林四海转头看过来。 林婉意一顿,当即上前行礼,“爹。” “婉意是个好性子,但我膝下就这么两个女儿,不能由着他人欺负,是女儿也是掌上明珠。”林四海瞧着林婉意,“婉意,你的意思呢?” 林婉意抿唇,“爹,能不能让我……想想?” “这……”林四海顿了顿。 虞行舟忙道,“人生大事,自然是要想清楚的,静待婉意佳音。” “好!”林四海点点头,倒是很满意这一对。 可边上的林婉珍却不同了,手里的帕子都快绞碎了,唇瓣几乎被咬出血来,嫉恨的眼神死死落在了林婉意的身上。 胡远芳笑道,“侯爷,这是好事,大喜事,只不过婉意素来腼腆,还是得给她时间考虑清楚。当然,在这之前……珍儿的事儿得先操办。珍儿是长姐,虽说江家落魄,但毕竟于侯府有恩在前,未免落人口实,当慎重处置。” 语罢,胡远芳快速的冲着林婉珍使了个眼色。 林婉珍一怔,旋即明白过来,假装羞赧的垂下眼帘,“女儿定会竭尽全力去报恩,绝不让外人诟病侯府,让祖母与爹爹蒙羞,落人话柄。” 简直是一副乖顺得体,而又顾全大局的好女儿形象。 “呵!”老夫人低笑一声。 报恩? 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真以为她不清楚吗? 只不过这么多人在场,她也不屑跟个晚辈计较,只要林婉珍不作妖,老老实实的嫁给江东川,免教侯府担上无媒苟合的污名,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第69章 没有女主光环 毕竟是刚回来不久,林四海着实有点疲累,老夫人也没有多说什么,反正接下来多的是时间,只是该有的警告还是得有。 尤其是得防着,枕边风! 虞行舟坐在木轮车上,与林婉意比肩而行。 今夜月色不错,凉风习习,氛围有些古古怪怪…… 秋夕在后面跟着,眉心微凝。 小蘑菇:主,想阻止这一场婚事? 秋夕: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我是这种随意干涉他人决定的人吗? 小蘑菇:那主为何不高兴? 秋夕摸着下巴,她只是在想,胡远芳和林婉珍到底想做什么?瞧那使来使去的眼神,绝对没憋好屁,那天肯定不会乖乖上花轿的。 “就送到这儿吧!”林婉意停下脚步。 车轱辘声当下立止,虞行舟坐在木轮车上,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取出一个锦盒,“赠与二姑娘。” “嗯?”林婉意愣了愣,瞧着他手中的锦盒,“虞公子平日里所赠不少,我……” 她将“拒绝”两个字,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 “长辈所赠,岂敢辞?”虞行舟难得面带笑容。 听得这话,林婉意变了脸色。 长辈? 那就是虞父或者是虞母所赠? “如此贵重,更不敢轻受。”林婉意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虞行舟不由分说的将锦盒塞进她手里,“让你拿着就拿着,定要保管好。” “是什么?”林婉意蹙眉。 虞行舟眸光微亮,“好东西。” 语罢,木轮车徐徐而去。 林婉意还愣在原地,直到秋夕出声,她才堪堪回过神来,小心翼翼的打开了手中的锦盒。 瞧着,是一块玉佩。 这便也罢了,关键是玉佩上的同心结。同心结意味着什么,傻子都清楚,所以虞行舟赠与此物,便算是表明了心意。 “你真的想……嫁给他?”秋夕低声询问。 林婉意合上锦盒,转头瞧着她,“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 秋夕没说话。 这个时代对于女子的苛求,几乎可以用狠毒来形容,没有那么多的天赋异禀,也不存在那么多的才女,想求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更是少之又少。 时代如此,造就的现状便是如此。 “我很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今日就算不是虞公子,也会有其他人,你看江东川就知道了。”林婉意苦笑,“我爹是侯爷犹如,女子还是要嫁人的。” 只一个性别就能生出优越感,便可以凌驾在女子之上,将所有女子视为附庸之物。 凭什么? 心里不甘,可没有办法,你不是最出色的那个,连登高一呼的资格都没有,哪怕是用命去争,却是连只言片语都不会留下。 这里的风,依旧会迎面吹来…… “既然避免不了,那就选一个两情相悦,又能门当户对的。”林婉意抬步进了院门,“其实我比寻常人家的女子要幸福多了,虽然我娘三不靠,但没有缺吃少穿,也没有下地干活,更没有早早的被卖出去换银子,比起那些苦难,我能自己选个好夫婿,已经是上辈子积德了。” 在不甘与知足之间,她选择了后者。 人,不管身处怎样的困境,都要向阳而生…… “希望你一直保持这样的心态。”秋夕紧随其后,“有些人,不管去哪儿都能活得好。体面是自己给的,该争取的就得自己争取。” 林婉意进了屋,“就目前情况来说,虞家是最好的选择。” 见着秋夕不说话,林婉意笑出声来,“你不会觉得,我得跟我娘一样,装出那一副清冷孤傲之态,然后委屈的折腰,最后让别人替我出头,替我拒绝或者是应承吧?” “你看得比谁都清楚。”秋夕回答。 林婉意摇头,“都说知女莫若母,可在我这里,她半点都不了解我,相反的……我却将她摸得门清,只是不忍心戳穿而已。” 喊一声娘,便觉得这条命都该是她的,可后来人心渐冷,那一句母亲便也成了枷锁。 不被爱的孩子,都清楚自己的处境,但还是眼巴巴的等着施舍。 直到…… 千疮百孔。 拆下了枷锁,便无所谓父母之爱,对什么都无所谓了。 “小时候得不到的布娃娃,长大了再拿到,就没有任何意义了。”林婉意坐在桌案旁,将锦盒搁在桌案上,嗓音里带着几分释然。 现如今,她还有什么可纠结的? “放心,很快就会结束。”秋夕开口。 林婉意神情微恙,“那……” 那你就会走? 那秋夕就会死? 那…… “看到你成亲,她也会高兴的。”秋夕瞧了一眼门口方向,笑盈盈的冲着林婉意开口。 林婉意张了张嘴,最终只化作了一股酸涩咽下喉头。 她的秋夕,不是早就没了吗? 现如今整个侯府都知晓,二姑娘可能要嫁入虞家,谁不知道虞家的背景? 纵然虞行舟不利于行,但又不是真的断了腿,只凭他这般容貌和家世,就远胜过青州所有的官宦子弟,所以他那点劣势根本不足为提。 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与有荣焉的事情。 主子们嫁得好,侯府就会愈发荣光,奴才们的日子也会越来越好过。 但有些人,却不这么想。 翌日。 江东川便再度上门,老夫人亲口应允之事,自然是要操办起来。 江家已经败落,肯定拿不出多少聘礼,可对于江家赋予林家的恩情,那是宣扬得人尽皆知,是以这聘礼不聘礼的也没那么重要,本身就是一种归还性质的交接。 为了维护侯府的颜面,所谓的聘礼也都是悄悄从侯府偏门送出,充当江家的门面,走走过场进了侯府大门,说到底……林家自己出聘礼,把自家的大小姐嫁出去了。 可侯府素来看重忠孝仁义,即便知道侯府吃了大亏,但是为了门面,亦不可有任何的动摇…… “之前不是说定的二姑娘吗?” “不一直是大小姐吗?” “是吗?” 众说纷纭。 这侯府与江家的事情还真是难评,一会说是大小姐,一会说是二小姐,估摸着要等到出嫁那天,才会最终确定到底是哪位吧? “大人,这侯府的亲事还真让人瞧不明白啊!”师爷开口。 知府大人一袭便衣坐在茶楼上,透过窗口往外看,面不改色的喝茶,“这不都明摆着的事儿吗?” 语罢,他视线停驻。 第70章 那是她亲祖母,她怎么敢? 秋夕帮忙出来买点东西,顺道在城内晃一圈,查验除却彩云之外,是否还有漏网之鱼,此前不是在外宅就是被困在侯府,加上那两个女人的纠缠,她怕林婉意会吃亏,委实没功夫出来闲逛。  这会大部分事情都尘埃落定,是该出来溜达溜达了。 想起之前那件事,她便暗暗啐了一口,由此可见,这位知府大人委实不怎么样。 然而…… 小蘑菇:主,背后不能说人。 秋夕的眉心突突跳:草(一种植物)! 小蘑菇:他姓曹。 秋夕:…… “秋夕姑娘。” 熟悉的声音响起,秋夕徐徐转头,瞧着茶馆门前的这位爷,眼皮子都在突突跳。 左眼跳灾,右眼跳财。 不过,这一次居然是右眼跳? 财神爷? “大人!”秋夕上前行礼。 既然都撞见了,自然是要打个照面的,来日若是出什么乱子,知府衙门这边也得出个手摆平,所以暂时不能得罪。 “姑娘这是一个人出来?”知府大人负手而立,一副清风朗月的好模样。 秋夕环顾四周,“大人没瞧见,我这边上还有一个呢?” 明明就她一个人,非要说边上还有人,还真是…… 边上的师爷皱了皱眉头,这丫头的嘴可真厉害,听得人有点瘆得慌,不由的扬起头看了看今日的天色。 青天白日,阳光普照。 知府大人倒是面不改色,神色淡然的瞧着她,“秋夕姑娘的胆子可真大。” “没办法,小姐胆子小,咱当奴婢若是也跟着胆小,怕是要被人欺负死了,毕竟世上瞎子多,摆在明面上的事儿都能白变成黑,黑变成白。”秋夕意味深长的开口。 师爷听明白了,小妮子这是埋怨,他们之前对那批混子的处置方式…… “你……” 还不等师爷反驳,知府大人已经开口,“侯府发生的事情,其实市井街头早已传开了。” 闻言,秋夕陡然凝眉。 市井街头都传开了? 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这么厉害的吗? 真的假的? “大人这话说得,我可就听不明白了,大家若都知道了,必定会等着看侯府的笑话,对侯府来说没什么好处,也不知道是哪个吃饱了撑的,敢在外面造谣生事?”秋夕才不下套。 用点小伎俩就想套她的话? 没门。 “下月侯府办喜事,到底是笑话还是佳话……”知府大人顿住话头,“还真是不好说。” 秋夕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瞧着他,“知府大人最近不忙啊?” “忙是一回事,忙里偷闲又是另一回事,秋夕姑娘这般警惕,可是侯府内出了什么大乱子?”知府大人缓步近前,好整以暇的盯着她。 秋夕只觉得莫名一股寒意窜上心头,下意识的,她往后退了一步,“我这里还有事,就不耽误知府大人的时间了。” 语罢,秋夕抬步就走。 走到拐角处,快速跑开。 不瞬,又回到了转角处,小心翼翼贴墙根而站,其后慢慢悠悠的探出头来,直到瞧见了知府大人和师爷离去的背影,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小蘑菇:主? 秋夕:别说话。 小蘑菇:…… 待人彻底消失在人群里,秋夕才慢慢悠悠的走出来,下意识的裹了裹后槽牙,“这人身上有种熟悉的感觉,好像……” 不属于这里。 小蘑菇:和彩云一样是外来者? 秋夕没敢肯定,只觉得不太对劲,“算了,先处理府内的事情再说。” 小蘑菇:前面。 不远处的药铺内,彩月悄摸着走了进去。 不多时,彩月快速走了出来,左顾右盼一番,确定周遭无人,赶紧跑开。 “呵!”秋夕拐个弯进了药铺,“伙计,方才那姑娘来买了什么?” 抓药的伙计抬头看了一眼,没有吭声。 “我要抓一模一样的药。”秋夕将银子搁在案头。 这总没错吧? 我不多问,我只抓药。 伙计咧嘴一笑,“好嘞,您稍等!” “你给我抓药,也得提醒我几句吧?”秋夕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伙计顿了顿,抓了药之后便笑盈盈的开口,“这药大补,平日里少喝点倒也无妨,但也有所忌讳,比如说虚不受补。” 听得这话,秋夕瞬间了悟,“多谢!” 抓了药,秋夕晃晃悠悠的走出了药铺。 站在大太阳底下,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心窜起。 人心之恶,人性之恶。 小蘑菇:主…… 秋夕揉着眉心,“你别说话,让我静一静。” 没有血缘关系的话,即便是下了死手,也只能说一句忘恩负义之类,可若是有血缘关系,怎么敢……可见这侯府不是什么好地方,浇灌出来的花都是食人花。 李秋娘怕父亲担心,报喜不报忧,就算当了鬼,也想见父亲最后一面,放弃亲手复仇的机会,因为爱大于恨。 其父亲也会不惜一切的,为女儿报仇,哪怕知道东窗事发,自己可能会死,也是在所不惜。 如他们这样的亲情,委实令人感动,所以她也愿意去帮一把,可这侯府里的亲情,还真是……比她早上喝的米粥还要稀薄! 一口下去,他娘的全是水! 侯府。 屋内。 林婉意不敢置信的望着桌案上的药,“你是说……她们可能要对祖母或者是父亲动手?” “侯爷身子康健,不需要大补,但老夫人常年吃药,这是府中人人知晓的事情。”秋夕开口,“补药掺杂在老夫人的汤药里,药性可就不好说了。小姐您染了风寒还差点没命,何况是老夫人这样的年纪!” 林婉意差点夺门而出,却被秋夕死死摁住,“现在没证据,去了有什么用?得先弄清楚,他们什么时候下药,最好人赃并获。” “畜生!”林婉意咬着牙,“那可是她亲祖母!她怎么敢!” 两姐妹同父异母,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感情不深也就罢了,可祖母是嫡亲的啊! 第71章 你是什么东西? 在秋夕的安抚之下,林婉意总算是平静了下来,可面色苍白也是真的,想过无数种可能,但都仅限于胡远芳和林婉珍直接针对自己,从未想过会波及无辜。 尤其是,祖母。 虽然她跟祖母的关系也没有那么亲厚,但她很清楚,祖母就是祖母,不管怎样都该尊重、照顾、侍奉长辈,纵然心有不满,可敬而远之,但是行弑杀之举……简直是大逆不道,天理不容! “接下来,我会留意他们的举动。”秋夕低声安抚,“这件事不能由你出面,你好好的跟虞行舟相处,其他的交给我。” 林婉意不放心,“可他们若是……” “你不相信我的能力?”秋夕问。 林婉意摇摇头,“我信你,我只信你,但我也担心你,她们现在大概是真的疯魔了,以前只想着坏我名节,只冲着我一个人来,现在……似乎连侯府的声誉都不顾了,连祖母都不放过。” “正因为狗急跳墙了,所以露出的破绽会越来越多。”秋夕深吸一口气,“等着积攒得多了,那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就好比之前,他们只想着败坏你的名声,弄死你,说白了那都是姐妹之间的龃龉,你母亲遮掩遮掩就过去了。可若是涉及老夫人,你爹也饶不了她们。” 林婉意面色担虑,“那你要小心,宁可错过也别受伤。” “知道了知道了。”秋夕以眼神示意她不要太紧张,“事情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只要我们小心就是了,反正你爹在,再怎样也不敢太过分。” 林婉意不说话。 这倒是。 等着秋夕出去,林婉意也坐不住了,想想便也跟着离开。 林四海从边关回来,本就是冲着儿女的婚事来的,老夫人做主,林婉珍和江东川的婚事于下月初置办,毕竟林婉珍已经失了身,这件事得尽快操办,才能彻底遮掩过去。 府中的奴才到底也有说漏嘴的时候,谁也不敢保证,哪天会不会捅娄子? 内外忙碌,奴才们早前就已经有所准备,老夫人一锤定音之后就更是忙碌。 大概是怕林婉珍心烦,胡远芳便让林婉珍出去溜达。 “小姐,咱们朝那边走吧!”彩云忙道。 林婉珍面色沉沉,已经晚了,她都瞧见了。 碧波荡漾,画舫之上。 轩窗半开,能清晰的瞧见内里坐着的两人。 虞行舟和林婉意对面而坐,两人的面上都带着几分笑意,清茶两杯,糕点若干,风过岸边杨柳枝,轻摇无声入人心。 巧笑倩兮,美眸盼兮。 抬眸便见少年郎,眸光灼灼,许三生之约,温柔宠溺。 这一幕,几乎是刺痛了林婉珍的眼睛,没想到出了门还能撞见这一幕? 这意味着什么? 呵,意味着他们好事近了。 林婉意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东西,她林婉珍却是连沾边都难,谁口口声声说她是嫡长女?谁说侯府最该重视她? 自母亲走后,她深刻意识到母亲临走前的叮嘱……都会变成真! “那时候,母亲已经病入膏肓,可父亲一直在边关未能及时赶回来,她便知道父亲是靠不住的,甚至于连祖母都不能相信。他们都不会真心疼爱我,自己想要的就得自己去争取。”林婉珍站在河岸边,冷眼瞧着消失在河道尽头的画舫。 彩云想着,劝一劝会不会回心转意呢? 可是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为什么? 因为林婉珍打小就自私自利惯了,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奴才的话而回心转意呢?奴才就是奴才,在她眼里本身就是伺候人的玩意。 思及此处,彩云打消了念头。 尊重他人命运,放下助人情节。 性格决定命运! “娘说过,她一走……就没人护着我了,爹会娶继夫人进门,继夫人也会生儿育女,到时候一旦生下儿子,就更没有我的容身之所了。”林婉珍红了眼眶,“所以她临死前为我做好了十全的准备。” 彩云听着听着,只觉得汗毛直立,有种莫名的寒意自脊背窜起,冻得她止不住打了个寒蝉,一时间还真是有点心慌。 十全的准备? 会是什么呢? “小姐?”彩云低声开口,“您没事吧?” 冷风抚过,林婉珍陡然回过神来,登时不悦的白了她一眼,“你才会有事,我好着呢!好得很!以后还得长长久久的好下去!这帮蠢货,也配与我斗?哼!” 音落,她拂袖转身。 彩云唇角直抽抽,一时间还真是有点无奈。 蠢货? 的确,又蠢又坏。 然而一转身,恰好瞧见了江母与江东川站在街头。 按理说快要成亲的男女,在婚前不该见面,但这会是偶遇,所以算不得故意违背组训,江东川有心要上前,被江母摁住。 眼见着林婉珍转身就走,江母却快速走了上去,“珍儿?” “江伯母。”林婉珍从始至终,她都没瞧上江家,自然也不会冲着江母行礼,喊了一声便走。 谁知江母却忽然沉了脸,“林婉珍。” 这倒是把彩云也给惊着了,惹来旁边的行人纷纷侧目。 “我好歹即将成为你的婆母,你便是如此态度?”江母端起了架子,新媳妇要过门,总归要懂规矩,若是不懂,那就教到懂为止。 她江家虽然落败了,但也不是谁都能欺到自己头上来的,好歹也是书香门第出身,好歹也曾为官宦人家,所以架子不能少,礼数不能废。 听得江母这话,林婉珍就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江母,眼神里带着几分不敢置信。 “你在,训我?”林婉珍以手自指。 江母沉着脸看她,“珍儿,你是要入我江家的门,做我江家的人,怎可如此不知礼数?什么你啊我的,我是你未来的婆母,即便你现在不愿改口,却也该明白长幼尊卑之礼。” “呵!”林婉珍差点没笑出声来,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张望,形容焦灼的江东川,“真以为你那儿子是什么香饽饽吗?别说还没入你江家,就算入了江家,也轮不到你骑在我的头上。” “一个破落户拿什么跟我林氏侯府相提并论?高攀就要有高攀的样子,收起你那臭架子,我是侯府嫡长女,你是什么东西?” 江母旋即捂着心口,身形摇摇欲坠,“你、你……” 第72章 莫为别人的冷血买单 林婉珍本就不是好相与的,才不屑管她死活,爱死不死,抬步就走。 不远处的江东川瞧着林婉珍要走,再瞧着自己的母亲似乎有点不对劲,慌忙冲了上来,“娘?娘你这是怎么了?” “这个、这个不孝顺的……”江母大概是真的被气着了,江东川一上前,她就更加演得不行,冷不丁嚎了一下,“我江家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 其实林婉珍与江母对上的时候,边上已经有人佯装无意的留心观看,毕竟这侯府的热闹,不看白不看。 “娘?”江东川愣住了。 在心爱之人和母亲之间二选一,他当然是百善孝为先。 “珍儿?”江东川喊了一声。 林婉珍回头,凉嗖嗖的看着他,“我还没过门,收起你的嘴脸。等哪天你真的有本事娶我进了门再说,否则的话收起你的窝囊话。老刁婆自己找死凑上来,大庭广众要给我立规矩,气不气死都是她自找的。”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尖酸刻薄?这般不识礼数?”江东川仿佛不认识她了,往日里那个温柔善良的侯府嫡长女去哪了? 林婉珍对他的厌恶,几乎是遮掩不住,眸光之中满是冷意,“这是你的母亲,不是我母亲,你搞清楚状况。江东川,别蹬鼻子上脸。” 语罢,她没有再逗留。 “儿啊,你都看到了,这还没过门就这样欺负你娘,若是过了门,娘怕是没有活路了呀!”江母哀哀戚戚,半个身子靠在江东川的身上,一把鼻涕一把泪。 外人瞧着,还真是可怜得紧。 侯府嫡长女林婉珍仗着身份,还没过门就欺辱婆母、轻贱婆母的消息不胫而走,不出半日,大街小巷都已人尽皆知。 林四海自然是动了怒,当即下令,成亲之前不许林婉珍再踏出院门半步,好好在房中闭门思过,若是还不思悔改,就家法伺候。 侯府声誉,是他扛着一刀一剑在边关战场上厮杀回来的,岂能被人这般轻贱?! 哪怕是亲闺女,也不行! 林婉珍被禁足,关在了自己的小院里,除了胡远芳打着教规矩的名义进出,其他人都不许踏足,外人瞧着,似乎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可落在林婉意和秋夕眼里,好似……别有深意。 “爹长年累月不在家,约莫不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母亲素来以贤良示人,若不日夜相处,根本猜不到她是那样可怕的人。”林婉意叹口气。 秋夕点头,“我瞧着,这林婉珍是一点都没有遮掩,的确有点怪异,有种故意激怒他们的感觉。” “禁足便可置身事外,也足以让我或者是祖母他们放松警惕。”林婉意修剪着案头的花束,淡淡然开口,“不管出什么事,都不会落在她们的头上,那最大的嫌疑者就是我。又或者是出嫁那天,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李代桃僵。” 秋夕瞧着她,“我倒宁愿你不是她亲生的。” 这样,林婉意的心里会好受点。 有时候伤你最深的,往往是那些与你血肉相亲之人,因为他们知道往哪儿戳才能让你疼,将最好的一面都留给外人,最恶毒的一面都留给至亲至爱,然后美其名曰:我是为你好。 可是为你好的人,会让你疼,会让你哭,会让你绝望吗? 不会。 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陷入自证的内耗之中,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他们不会因此愧疚,反而觉得你矫情、脆弱、不中用…… 多大点事,这么斤斤计较! “这世间哪有这么多的如果?”林婉意也算是看清楚了事实,“她们既然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 秋夕点头,“我出去一下。” “小心点。”林婉意盯着她,“她们要对付我,自然也会从你身上下手。” 秋夕示意她放心。 对付她? 那就是踢到了硬板。 彩云神神秘秘躲在树后,“她们在老夫人的药里搀了东西。” “我知道。”秋夕点头。 彩云一怔,“你知道?” 语罢,她眼神有点闪躲。 “放心,它没那么大的本事。”秋夕皱了皱眉,“你不是能感觉到吗?” 彩云松了口气。 的确。 脑子里的系统一直在唱着“擦玻璃”、“擦玻璃”、“我要擦玻璃”…… 这就跟疯了没区别,完全处于紊乱的状态。 “不担心吗?”彩云问,“老夫人年纪大了,或多或少都会有点影响。” 药这东西,吃下去容易排出来难。 老夫人一把年纪了,怕是经不起折腾。 “总算逐渐恢复……该有的人性。”秋夕笑道。 彩云撇撇嘴,“听不出来你是在夸我还是损我。” “那就当是夸你。”秋夕扫一眼周围,“人要往好处想,才能停止内耗找到自我,向阳而生。” 彩云笑了,“你这人很有意思,若我真的能回去,一定去寺庙求神拜佛的保佑你。” “得,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儿才会去求佛,这不是恩情外包,尽打嘴炮。”秋夕白了她一眼,满脸嫌弃,“说话不经脑子,张口就来的……都是渣。” 彩云:“……” 渣女? “老夫人那边你想怎样就怎样,我这边已经安排了人替药,不会让老夫人受伤。”秋夕深吸一口气,她们不能在这里久留,“照顾好自己,别让那堆破铜烂铁欺负你。” 彩云连连点头,转身的时候好似又想起了什么,忽然转头问了句,“能不能……事成之后可以答应我一个请求吗?” “什么?”秋夕不解。 彩云抿唇,“不管怎样,放我姐姐一条生路。” 彩月? “她是真心实意护着我的,虽然助纣为虐,但身为奴才……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彩云恳求,“她本性不坏,只是没脑子而已。” 秋夕皱眉,“我应不了,但我会在二小姐跟前提起。” “那也足够了。”彩云抬步离去。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秋夕幽然叹口气,“小丫头,争口气啊!” 早点搞定那破东西,早点离开这地方,免得沾染太多因果,最后离开的时候这舍不得,那不忍心,反而把事情弄得一团糟。 小蘑菇:主,它开始虚弱了。 秋夕勾唇:汲取不到林婉意的气运,又一直消耗能量惩罚彩云,不虚才怪!盯死它。 小蘑菇:是! 第73章 想娶你的人,早有准备 林婉珍的小院,大门紧闭。 不过内里,却没消停。 “以退为进这一招虽然好,但也属实无聊。”林婉珍坐在窗口位置,瞧了一眼,提着糕点进来的胡远芳,“你就没别的办法吗?” 胡远芳叹口气,将食盒放在桌案上,“你暂且忍耐,也就那么几天了,现在外面的人都开始放松警惕。” “母亲,您真的是……真心帮我吗?”林婉珍皱起眉头,直勾勾的盯着她。 胡远芳摆点心的动作稍稍一顿,继而轻叹一声,“珍儿还是不相信我吗?这些年我是如何护着你,你全都忘了?” “可她才是你的亲生骨肉。”林婉珍一针见血。 胡远芳缓步上前,牵着林婉珍的手,让她坐下来吃糕点,“你娘生前待我有恩,若不是她筹谋,我如今还在胡家那虎狼窝里待着,不知要被父兄指给谁?如此恩德,我胡远芳没齿不忘。” “更何况,我来侯府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便觉得欢喜,不护着你护着谁?婉意是我所生,可素来不懂事,连累珍儿受这般折磨,母亲心疼你。” 林婉珍捻了一枚糕点往嘴里送,这话怎么就这么……让人难以信服呢? “珍儿不是我所生,所以我想将所有的母爱都弥补给珍儿。”胡远芳继续说,“婉意是我生的,就算是吃点亏又如何?以后多的是机会弥补。” 这话,倒是有点意思了。 林婉珍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吃着糕点,现如今的她,对于身边的所有人都不可能付与太大的信任,免得到时候吃亏的还是自己…… 见状,胡远芳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坐在一旁慈爱的看着她。 出了房间,胡远芳瞧了一眼彩月,“如何?” “放心。”彩月偷瞄一眼房内,小心翼翼的吐出两个字。 如此,胡远芳才算松了口气,当即抬步离开。 “姐姐?”彩云从角落里钻出来。 彩月:“……” 下一刻,彩月慌忙拽着她去了角落里,推搡着她贴墙站着,“要死啊,若是让人瞧见听见,你不要命了?别看夫人表面上宽厚仁慈,实际上这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母老虎。” “姐姐都看得很清楚,为何还要替她做事?暗害老夫人,若是让上面知道了,小姐连同咱们,都讨不了好!”彩云握紧她的手,“姐,这是要死人的!侯爷若是知晓,必定会乱棍打死我们。” 彩月抿唇,“夫人给了点银子,我……” “银子重要还是命重要?姐姐,你糊涂了呀!”彩云气得直跺脚,“小姐最恨的就是背叛与欺骗,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你!” 彩月面色瞬白,“可是、可是……” “停手!”彩云忙道,“趁着现在,不要再替夫人做事了,否则牵连到父母双亲,全家都没下场。” 彩月连连点头,“我知道,可夫人那边怎么交代?” “下药嘛!”彩云叹口气,“你就不能放点糖,放点别的?哪怕是放点香菇蒜末,也比放毒好吧?你说呢?” 彩月:“……” 好像是! “夫人肯定不会告诉你,让你杀了老夫人。”彩云循循善诱,“她只是让你照着方子抓药,然后掺在老夫人的药里面,对吗?” 彩月点头。 “那你照着方子抓药自己吃,把别的药掺在老夫人的药里,是不是也算是完成任务了?”彩云做了一题扩词填空。 彩月:“?” 这也行? “一句话,死不死?” “不想死!” “那就照做。” “哦!” 两姐妹小心翼翼的走出来,各自心照不宣。 高门大院里的奴才,活着也不容易,可不敢行差踏错。 在林婉珍嫁入江家之前,虞家的人来提亲了。 八十八抬聘礼,入侯府大门。 十里红妆,令人艳羡。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江东川那几个破口箱子,几乎就成了满青州城的笑话。 长女嫁了破落户,次女入了虞家门。 这么一对比,简直是天上地下,云泥之别。 底下人来传话的时候,林婉珍气得砸了屋子里所有能砸的东西,指着外头破口大骂,奴才们各个捂着耳朵跑开,无一人敢逗留。 林四海笑得合不拢嘴,两个都是自己女儿,嫁得好自然是最好,不由的与老夫人对视一笑,心里更是高兴。 虞家是京官,又是皇帝跟前的,攀上了这门亲,侯府来日不至于湮灭无踪。 老夫人眸色一撇,只瞧着胡远芳面无笑意,不由的眉心微蹙,“女儿要嫁人了,就算舍不得也不至于板着一张脸吧?” 这话是提个醒,实则也是警告。 “母亲教训得是,儿媳就这么一个女儿,实在是……舍不得!”说着,胡远芳回过神来,装模作样的抬袖拭泪。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多舍不得女儿…… “父兄忙碌,要过两日才能过来,可晚辈实在是心焦,便带着父亲的亲笔书信,领着家仆先将聘礼抬来定下再说。”虞行舟坐在木轮车上致歉。 瞧得出来,他是真的着急了。 前面流程一走完,等不到父兄告假回来,便已经领着管家和家仆,带着早就准备好的聘礼,急急慌慌的来了侯府。 毕竟林四海也是告假归乡,过了林婉珍的婚事,还是要回去边关的,万一时间对不上,这事儿还不知要耽搁到什么时候。 正因为如此,虞行舟决定自己来提亲,暂时不等着父兄亲自前来。 “这么多聘礼……”老夫人忽然好似想起了什么,“该不会早就开始准备了吧?” 虞行舟耳尖微红,瞄一眼坐在边上面红耳赤的林婉意,笑得有点不自然,“早些年就备下了,便是等着婉意及笄,前阵子侯府因着江家的事情折腾,晚辈便赶紧回京一趟,禀报了父母双亲,得爹娘首肯才急急忙忙的赶回来。” “有心了。”老夫人满意的看着虞行舟,又看了看林婉意。 林四海对此亦是满意,于情于理,有个对女儿上心的好女婿,来日对自己对侯府都有好处。 “请岳父和祖母放心,待婉意嫁与我,定会护她一世无忧。”虞行舟郑重其事的开口。 林婉意红着脸,唇角微扬。 秋夕站在她后面,偏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侧,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 如此,该放心了吧? 第74章 滴,强制解除! 的确,现如今虞行舟的作为让林四海和老夫人很是放心,这门婚事就算是如此敲定,黄道吉日还是要等着虞家长辈过来再定。 整个侯府都热热闹闹的,城内的百姓都在议论着,关于侯府与虞家的亲事。 虽说虞行舟不利于行,但他不是真的断了腿,所以也算是四肢健全之人,何况还有那样的好身世,甚至于有一副好皮囊,侯府若是能跟虞家结亲,自然是大好事。 天下事,没有十全十美,只能说是尽善尽美。 眼下,如是。 定了亲,这件事便算是落了地。 等着林婉珍的婚事落地,就该准备林婉意的婚事,这一波操作下来所需费事,但因为是好事所以麻烦一点也没关系。 这一日,忙碌而喧嚣。 等着天黑回到了房中,秋夕都觉得耳蜗嗡嗡的。 “累了吧?”林婉意笑着倒了两杯水。 秋夕深吸一口气,“累并快乐着,幸福这事……是值得的,不过有些人就没那么高兴了,我瞧着你那个便宜娘亲,脸都绿了。” “我也想不明白,女儿幸福……难道不是件好事吗?”林婉意也觉得匪夷所思。 原来,真的有那种不希望女儿幸福的母亲?! “有病。”秋夕摇摇头,表示了嫌恶。 正因为如此,所以教出来的林婉珍也是这般德行,乍一眼看上去,那两人才像是亲母女,林婉意倒不像是亲生的。 “若不是她年长我几岁,怕是真的要误会,我两可能掉了包。”林婉意打趣。 很显然,没这可能。 “过两日就是她出嫁,等着看好戏吧!”秋夕喝了口水,“尘埃落定,一切到此为止。” 林婉意的笑逐渐凝结在唇边,静静的注视着她的容脸,止不住眼角微红起来,好像所有的声音都卡在了嗓子眼里,愣是咽不下吐不出。 屋内的氛围,有点凝重。 “她是陪着我一起长大的。”林婉意忽然吐出这么一句。 秋夕不说话,只是握紧了手中杯盏。 可是,人死不能复生,这是规则。 这世间哪有这么多的重新来过? 不过是将死之人,临死前做的……自欺欺人的美梦罢了! 不是亲姐妹,胜过亲姐妹。 毕竟林婉珍什么德行,眼睛不瞎的都能看得到,何来的姐妹亲情可言? “我会亲手给她报仇。”林婉意低低的说。 秋夕张了张嘴,又转眼看了看边上,讪讪的闭了嘴。 尊重他人选择。 这两日,后院没有动静。 林婉珍出嫁这天,整个侯府锣鼓喧嚣,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欢喜的笑容,主家有喜,他们这些当奴才差事办得好也会有油水捞,另外今儿都会加菜。 奴才们自然是高兴的,人人脸上都绽开了花。 除了,两个人。 从始至终,林婉珍都不愿意换上新嫁衣,也不愿意挽发,就这么坐在梳妆镜前,瞧着镜子里的自己,目光沉得可怕。 喜娘进出两趟,劝不住,也没敢劝着。 最后,还是胡远芳亲自过来了,众人快速退了出去。 “你不是说,一切都准备妥当了?”林婉珍忽然不相信她了,“别是诓骗我吧?把我随随便便的嫁出去,给你女儿腾地方?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闺女能嫁入虞家,便可高枕无忧了?” 胡远芳轻嗔,“你这是什么话?我既应了你,还能骗你不成?” 话是这么说,可如今事情迫在眉睫,当事人怎么可能放松警惕? “要上花轿的是我不是你,你当然不着急。”林婉珍咬着牙,“你最好说的是实话,要不然的话,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我一定会告诉父亲和祖母,这些年你背地里都做了什么?那些放出去的印子钱……” 胡远芳面色骤变,“你只管放心,我很快就会把人带来。” “天黑了,抓紧。”林婉珍冷飕飕的剜了她一眼。 胡远芳深吸一口气,快速转身离开。 锣鼓喧嚣,江家娶亲,娶的还是侯府嫡长女。 虽然此前多有龃龉,江夫人也想给林婉珍一个下马威,但经过江东川的劝诫之后,表示明面上一定要宽容,有什么事关起门来私下解决。 她现在,就等着这不听话的儿媳妇过门,等着喝儿媳妇茶呢! 彩月左顾右盼了一番,没瞧见自家妹妹,不由的拧起眉头,刚要转身去找,却被胡远芳拦住了去路,“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搀着小姐去前堂拜别老爷和老夫人?耽误了事儿,你吃罪得起吗?” 闻言,彩月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能悻悻的搀起了自家小姐,慢慢悠悠的朝着外头走去。 小姐不是真的小姐,她是知道的,所以搀人和伺候的活只能自个来,免得经了他人的手,到时候被看出端倪漏了陷。 只是,彩云呢? 彩云没有走远,只是正躺在地上蜷缩成虾状,疼得额头直冒冷汗,却又一声不吭的,疼痛对她来说都快成为一件麻木的事。 但那又如何? 这东西就得耗着。 系统:任务失败,宿主……滋滋滋……宿主…… 彩云满嘴都是血腥味,只觉得针刺般的剧痛好似减轻了不少,但她也不敢大意,仍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都到了关键时候可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系统忽然不吭声了,但听得出来它之前似乎已经耗了太多的能量,这会力有不逮。 “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以后你自己去做吧!”彩云吃力的爬到了墙角靠着,浑身被冷汗浸湿,“你不是系统吗?你不是很能耐吗?你自己去啊!出不了手的孬种,只敢趴在别人身上吸血的怪物。” 她毫不留情的痛骂,“既然绑定了我,那咱就一直耗着,看最后谁先死?” 这最后一句话,似乎刺痛了它。 系统:宿主若是坚持不执行任务,那本系统只能强制解除绑定,你将永远留在这里为奴,再也回不去你的世界,请宿主想清楚。 “去你娘的想清楚。”彩云咬牙切齿,“你就是个人贩子!这天底下所有的人贩子,都该被千刀万剐,才解受害者的心头之恨!” 系统:请宿主给出正确选择,一,继续绑定执行任务,获取丰厚奖励,二,强制解除绑定,以当前身份留在本世界。 它觉得……没人愿意当奴才,肯定不会蠢到强制解除。 第75章 错了,新娘子错了 系统给出的问题,其实也算是信任问题。 彩云是有所犹豫的,如果秋夕在糊弄她,那么她选择了第二个,可能就真的要永远留在这里,连卖身契都落在主家手里的奴才,出了这侯府几乎没有活路。 可若是选择第一种,她过不了心里这一关,母亲一直教她要做个正直的人,不能做违背良心的恶事,不能对不起她父亲的那一重身份。 “我选……2!”她抬起头,斩钉截铁的开口。 这下子,轮到系统懵了。 二? 选择二? 系统:宿主真的想清楚了吗? 彩云直勾勾的盯着它,“我再重复一遍,我选择二,强制解绑,恢复自由身。” 四下,一片死寂。 “你不会是后悔了吧?”彩云满脸嘲讽,“怎么,威胁我的是你,最后犯怂的还是你?有本事你倒是解啊!呵,该不会是在吓唬我吧?你没能力解绑?又或者说离开我这个宿主,你就成了一堆破铜烂铁?” 系统还是沉默。 “看样子不是我离不开你,而是你离不开我。”彩云扶着墙壁慢慢站起身来,“是不是我出点什么事,你也得跟着倒霉?嗯?” 眼见着,她好似已经抓住了系统的把柄,耳畔忽然响起了清脆的机器音。 滴,强制解除绑定成功。 眉睫骇然扬起,彩云只觉得一颗心忽然提到了嗓子眼,紧接着便有什么热乎乎的东西涌出了眼眶,好似之前所承受的委屈,一下子找到了发泄口,整颗心都难受得揪起。 没有妈妈在身边的孩子,连受欺负了都只能咬着牙,怕哭出来没人哄…… 好在现在,都结束了! 快结束了! 绑定解除的瞬间,耳畔忽然响起了刺耳的电流碰撞之意,耳膜被刺得生疼,以至于彩云当下捂住耳朵蹲下,痛苦之色悉数浮于面上。 好痛…… 好在,没有持续太久。 只,一声。 “喂!”后窗有人翻进来。 彩云吃力的抬起眼眸,“怎么回事?” “你以为解绑那么容易?”秋夕撇撇嘴,将她搀起,“拦截了它对你动手,自然是两股力量碰撞,所以电磁波到处乱窜。” 彩云诧异,“什么?” “它要弄死你,灭口。”秋夕解释,“这总能听懂了吧?” 彩云惊出一身冷汗,面色苍白的盯着她,“这个狗东西。” “放心!”秋夕瞥一眼停驻半空中,原地打转的溜溜球,“它得跑路了。” 彩云急了,“不能让它跑。” “跑不了。”秋夕这话刚说完,这东西忽然窜出了窗户,如同一道光,消失在外头,“它的能量即将耗尽,若不赶紧找到替补或者能量补给的同类,就再也出不去了。” 彩云揉着生疼的耳朵,狐疑的打量着她,“你到底是谁?” “你可以认定我是……行走在三千小世界的猎者,专门捕捉那些不经主神系统发配任务,就擅自抓人当宿主,以此汲取小世界气运的狗东西。”秋夕眨了眨眼睛,“这能听懂吧?” 彩云琢磨了片刻,然后点点头,“相当于判官,赏善罚恶。它们违规了,是吗?” “嗯!”秋夕站在窗口位置,“何止是违规……” 彩云拽住她的手,“你答应过我的,会把我送出去。” “过两天。”秋夕认真的回答,“等林婉珍的事情结束,我就送你离开。” 彩云松了口气,“那这具身体……” “你自己怎么进来的,应该很清楚吧?”秋夕盯着她。 彩云沉默不语。 “好了!”秋夕拍着她肩膀,外头的鼓乐声还在继续,“休息一会就出去吧,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新账旧账也该算算了。” 语罢,秋夕翻窗而出。 外头依旧热热闹闹的,彩月和喜娘一道,扶着身子发软的新嫁娘,盖着盖头拜别了父母双亲和祖母,继而被搀进了花轿。 不知道的,还以为林婉珍因着出嫁,舍不得娘家人,所以哭得浑身无力。 眼见着新嫁娘入了花轿,江东川的一颗心才算落回肚子里。 不得不说,他对林婉珍也是有些真心的…… 当然,放心的还有胡远芳。 林四海扶着老夫人站在府门口,瞧着迎亲队伍扬长而去,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这件事总算可以尘埃落定,接下来便可等着三朝回门,还有虞家的人上门了。 “好了。”老夫人开口,“回去吧!” 林四海搀着老夫人转身,下一刻,目光在周遭逡巡,“二丫头呢?婉意呢?” 不只没瞧见林婉意,也没瞧见林婉意的贴身丫头。 “许是回去了吧?”老夫人说。 林四海没有在意,毕竟今儿出嫁的是林婉珍。 待二人走后,胡远芳转身,目光阴郁的落在二人的背后,人都上花轿了才想起来问一句,还有什么用呢?还能去江家,把入洞房的林婉意追回来吗? 呵! 然而,回到内院的时候,胡远芳差点没被吓晕过去。 只瞧着林婉意正领着秋夕,提着食盒朝着老夫人的院子走去,隔着一段距离便闻到了药味。 “你……”胡远芳一个箭步冲过去,冷不丁扣住了林婉意的手,“你怎么在这?” 林婉意一只脚已经迈进了院门,却被胡远芳拽住了手腕,当即吃痛的哼哼了一声,“娘,您拽疼我了。” “说清楚,你怎么会在这?”胡远芳面色瞬白。 林婉意一脸不解的看着她,“祖母近来操劳,身子不太痛快,今儿是姐姐大喜之日,我担心底下人出错,会忘了给祖母煎药,便亲自去盯着,待药熬好了马上给祖母送来。娘,我做错了什么?” “夫人,药在这儿呢!”秋夕抱起食盒,“您是要亲自给老夫人送去吗?若不是,拦着小姐作甚?耽误了老夫人服药,不怕侯爷和老夫人怪罪?” 胡远芳踉跄两步,“不,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应该在花轿里吗?” “娘怎么糊涂了,今儿是姐姐成亲的大好日子,怎么着都轮不到我上花轿!”林婉意朝着门内走去,“母亲莫要胡说八道。” 胡远芳不死心,“是你……坏了珍儿的好事!” “娘亲莫要胡说,早前定亲的是姐姐,要嫁入江家的也是她,各归其位罢了!”林婉意继续往前走。 胡远芳急了,“你这个孽障!” 第76章 彻底撕破脸 这一次,胡远芳是真的又急又气,平日里端庄贤淑的仪态全都抛诸脑后,眼见着林婉意不理睬,更是气急败坏冲了上去。 秋夕原是想拦,且也可以拦下的。 但,林婉意眼疾手快的摁住了秋夕的手腕,甚至于故意偏头凑了过去。 这就等于是将脸送到了胡远芳跟前,那一记清晰的耳光声,顷刻间在院中响起,将院中正搬挪花盆、清扫长廊的家奴们,都看得一愣一愣。 不仅如此,恰林四海和老夫人就立在檐下台阶上,亲眼目睹了所有的一切,一时间都是目瞪口呆,站在原地好半晌回不过神来。 发麻的指尖,还有那一声脆响,陡然间安静的院子,让胡远芳面色瞬白,刹那间好似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哆嗦着收回胳膊垂落在身侧,僵着身子去看站在檐下的两人。 “侯、侯爷?母、母亲?” 胡远芳纵然再能变脸,此番是众目睽睽,她终是无可辩解,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说也不是、闭嘴也不是。 “亲眼所见,远胜过道听途说。”老夫人终是先开了口,面色虽然依旧平静,但眼底的嫌恶是半点都掩饰不了,“这就是咱们千挑万选的,侯府好主母!孩子孝顺,给我这祖母送药罢了,竟也能挨一巴掌,来日若是要伺候床前,怕不是要被活吞了?呵,到底是我老了,不配待在这侯府颐养天年!” 林四海慌忙行礼,“母亲言重,婉意孝顺,是侯府的福气,她做的没错,错的……是这个毒妇!” 语罢,林四海直起身,狠狠剜了胡远芳一眼。 “之前有所耳闻,说你苛待婉意,我只当他们信口胡说,毕竟婉意是你亲生,你待婉珍尚且宛若亲生,又怎么可能对自己的亲女儿不好?如今我才知道,你就是个佛口蛇心,心狠手辣的毒妇!”林四海满脸失望,“虎毒尚且不食子啊!” 言外之意,她比老虎还毒。 “我、我不是……”胡远芳结结巴巴,扑通跪地,“侯爷,母亲,是这丫头做错了事情,我一时情急才会动手,往日里我从无苛待婉意。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怎么舍得?” 可这一次,没人信她。 “那你说说看,婉意到底做错了什么?”老夫人音色严厉,“婉意,你过来。” 林婉意流着泪,快速跑到了老夫人身侧,别开头便落下泪来,却又悄悄拭泪,愣是没哭出声。 瞧着她紧咬着唇,不辩一语的模样,老夫人和林四海更是心疼不已。 “懂事的人,活该挨打吗?”老夫人轻轻拍着她的手背,“今日祖母和你父亲都亲眼所见,必不叫你受委屈,我倒要听听,什么天塌了的理由,让她在这大喜日子,还不忘对你下死手?” 可这事,胡远芳哪儿敢吱声? 宁可落一个苛待女儿的罪名,也好过袒露,她设计李代桃僵,迷晕林婉意,送她去江东川家……却不成功的恶毒事迹吧? 秋夕举手,这题她会! 众人:? “老夫人!”秋夕跪地,“侯爷,奴婢有事禀报,关于夫人为何要痛打小姐的真相。” 胡远芳陡然抬头,“你这贱奴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 “你给我闭嘴!”林四海怒喝,“秋夕,你说!” 秋夕梗着脖子,“因为夫人想趁着今儿人多,把大小姐和二小姐掉包,送我们家二小姐给江公子,然后让他们生米煮成熟饭,借此来换大小姐自由。” 一番话,多个雷。 满院子的人,都如同五雷轰顶,被炸得乱七八糟。 老夫人的手都在抖,却还死死抓住了林婉意的手,目光落在她面上,大概是在问询她的答案。 林婉意点点头。 老夫人眼一黑,差点没厥过去。 “母亲!” “祖母!” 老夫人呼吸都在颤抖,但碍于身子状况,只能先进屋再说。 底下人被遣散,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胡远芳浑身瘫软的被人拖进了屋,就丢在了老夫人的床前,老夫人面色惨白的靠在软垫上,哆嗦着手指了指胡远芳,又掐了林四海一把。 人,气到了极点是说不出话来的…… 好半晌,老夫人咬着牙,“你到底是哪路的畜生,这可是你亲生的女儿,你、你……” “祖母祖母!”林婉意慌忙抚着她的脊背,“莫生气,没得逞,孙女不还好好的在这吗?今儿本就是姐姐的大喜之日,那迷药最后还给姐姐了,所以上花轿和江公子成亲的还是姐姐,放心放心,婉意没伤着,您看看我,我没事。” 老夫人闭了闭眼,“还、还用上了迷药?造孽啊!” 林四海也觉得脑瓜子嗡嗡的,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不为亲闺女打算,反而处处算计她? 想不明,真的想不明白! “老夫人,侯爷,这原就是大小姐和夫人商量好的,大小姐嫌弃与江家的婚事,此前故意推小姐下水,造谣小姐和江公子,想把婚事推到小姐身上。小姐不从,他们就把生病的小姐送到了惩罚奴才的外宅。”秋夕嘴快,啪啪就开说。 老夫人愣住,“不是说去庄子里养病?” “那都是夫人和大小姐蒙骗您的。”秋夕回答。 老夫人咬了咬后槽牙,“好好好,都是一帮阳奉阴违的东西,打量着我年纪大了,眼盲心瞎耳朵聋。” “母亲?”林四海满脸悔意,“是儿子不好,常年驻守边关,未能尽孝跟前,以至于让人将后宅弄得乌烟瘴气。母亲莫要生气,好在现在什么都还来得及!” 胡远芳面色惨白,“母亲,侯爷,你们不能听信这丫头的片面之词,儿媳打理侯府,从无错漏之处,只不过是怜惜珍儿年幼丧母,所以分外疼爱,儿媳自己也是当娘的人,这有什么错?” “疼爱年幼丧母的大小姐是没错,但牺牲二小姐去成全,那就是慷他人之慨。”秋夕毫不留情的戳破她的虚伪。 胡远芳当即哽了一下。 “何况,您是强迫二小姐去成全您的贤良,这是伪善是真正的大恶。血脉相连都挡不住您的私心,可想而知这骨子里就是烂的。”秋夕直怼。 要不是侯爷和老夫人在上面,秋夕铁定骂得她狗血淋头。 第77章 你能不能别走? 一番话,说得胡远芳心肝颤,这么多年苦心经营的表面,忽然间被当众撕得粉碎,仿佛被扒光了丢在人前,那种铺天盖地的羞耻感,让她瑟缩着想要蜷起自身。 “秋夕,别说了。”林婉意开口。 秋夕偏头看过去,“小姐,当初在外宅的时候,要不是您命大,怕是都活不下来。发着高热连个大夫都没有,这不是要逼您去死吗?奴婢说几句公道话又如何?奴婢有一肚子的话没说呢!” 当然,已经到了这地步,说不说也没什么区别。 在众人眼里,胡远芳的伪善,和骨子里的心狠手辣,已经是摆在了明面上……  “你自己听听,一个丫头都比你想得明白。”林四海指着胡远芳低喝,“我倒不是期盼着你苛待珍儿,两个都是我的女儿,只盼着能家中和睦,可你却偏听偏信又偏爱,搅得家中鸡犬不宁,还险些惹出大祸!” 老夫人咬着牙,“亏你想得出来,用婉意去换婉珍,这么缺德的阴间玩意,你怎么敢拿到咱的眼皮子底下来,真以为我们所有人都是瞎子吗?” “我、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请侯爷和老夫人看在、看在我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了我这一回,我再也不敢了!”事已至此,求饶为上。 胡远芳哭唧唧的哀求着,时不时将目光落在林婉意身上,倒是一番情真意切,母爱拳拳。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吃了多大的亏,受了多大的委屈。 “所有的事情,一句我错了,我改,就能抹平,那还要律法做什么?要家法作甚?”老夫人好似难受到了极点,“侯爷,这事你自己处理吧!我年纪大了,见不得这些糟心事。” 说着,她握住了林婉意的手。 “二丫头,陪陪祖母。”老夫人音色哽咽,“好孩子,你受委屈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林婉意忽然眼眶泛红,酸涩滋味登时用上鼻腔,让她说出来的话都带着哭腔,“有祖母护着,孙女不觉得委屈。” “儿子知道。”林四海招招手。 底下人快速上前将胡远芳“请”出了院子,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但要悄悄的来。 “秋夕。”老夫人开口,“你跟着去,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秋夕行礼,“是!”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只是言无不尽,之前胡远芳派去下秘药的奴才,也被丢到了林四海跟前,包括林婉意院中那几个刁钻的奴才,一个两个吃里扒外,却也是识时务者。 这些人既然能听胡远芳吩咐,也会慑于林四海的威严,将一切都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个干净…… 府中的事情,已经足够林四海气急败坏,谁知还有……放印子钱的事情? 那一瞬,林四海血气翻涌,差点没厥过去。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件事若被人戳破,一旦上报朝廷,侯府触犯了律法……可就要吃大苦头了,满府上下,无人可以幸免。 瞧着瘫坐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胡远芳,林四海咬牙切齿,“你是怎么敢的?” 怎么敢这样做? 外表瞧着多温和贤良一个人,做起事来一件比一件更惊世骇俗,她这是不声不响,铆足了劲要把侯府拖进万劫不复的境地啊! “侯爷?夫君?”胡远芳这一次是真的怕了,哭得眼泪鼻涕的,“我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我也是、也是想为侯府赚点银子,你常年戍守边关,不知道柴米油盐之苦,侯府那么多人……哪里不得花钱?” 林四海恨恨的盯着她,“侯府中馈乃母亲执掌,你不过是盯着罢了,这些银子你果真是为了侯府?贱妇,你真以我身在边关,便什么都不知道吗?你是为了你自己,为了你那扶不起的娘家兄弟,现如今是要搭上我整个侯府整个林家啊!毒妇!” 说到最后,林四海是真的恨到了极点,一脚踹开了爬上来的胡远芳,不顾她的苦苦哀求,“把她给我关起来,所有的府中银钱往来账目,全部给我查清楚。” 还有那些印子钱…… 消息必须摁死,痕迹必须消灭。 白日里还是喜气洋洋,如今乌烟瘴气。 秋夕悄悄的退了出去,吹破了幻想泡泡,接下来的惨烈现实就交给他们去面对吧,她几乎是可以功成身退,不必再囿于这些琐事之中。 回到院中的时候,林婉意也回来了。 “祖母睡着了。”林婉意望着她,“爹那边……” 秋夕想了想,“会心软?” “她都要弄死我了,我还心软作甚?”林婉意摇摇头,“让爹去处置罢,我是不会插手的,种什么因结什么果,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与人无尤! 进了门,两人相顾无言。 “你……是不是要走了?”林婉意哽咽了一下,“那什么……我觉得长姐可能不会就此罢休,我身边不能没人,你、你不要急着走。” 秋夕撇撇嘴,这点小心思,哪儿能瞒得过她这一把年纪的人。 “再等等,好歹要看到我出嫁……”林婉意死死拽着她的手。 秋夕叹口气,瞥一眼门口的方向。 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但又一句话,林婉意是说对了。 林婉珍不会就此罢休,不对,这话不该这么说,不会就此认命,还得垂死挣扎。 尤其是在半昏半睡的状态下,被人搀着与江东川拜堂成亲,最后送入洞房,这待遇原本是送给林婉意的,可现在恶有恶报,林婉珍亲身感受。 尤其是入洞房,上次是被下了药,结果很清晰,过程很模糊。 这一次,过程很清晰,结果不言而喻…… 林婉珍动弹不得,已然快疯了。 最后也不知道是气晕过去,还是太累了,反正最后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药效散去,人也清醒了。 但,不是主动清醒的。 冷水泼在脸上,直接被一个激灵泼醒。 耳畔,是江夫人尖锐刺耳的训斥声,“既入了我江家门,就该守我江家的规矩,做好江家儿媳该有的本分,你还以为这是侯府?还以为自己是大小姐呢?也不看看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躺着睡大觉?” 林婉珍一抹脸上的水渍,慌忙扯过被子捂住自身,“出去!” “看清楚,这是江家!” 第78章 姐姐,我要走了! 这才新婚第二天,林婉珍便尝到了江夫人的厉害,也不知道彩月那个死丫头,到底被他们弄到哪儿去了,从她苏醒到吃亏,愣是没见着彩月的踪影。 林婉珍被人摁跪在了江家的祠堂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周遭漆黑一片,唯有正前方的灵位,黑漆漆的成排的供奉在那里,于这样的境地之中,瞧着分外惊悚。 尖叫声,惊呼声,尖锐刺耳。 到了最后,林婉珍连嗓子都喊哑了,也没有人来救她。 她是侯府的嫡长女没错,可她孤身一人入了江家,就成了江家的俎上鱼肉。 为什么? 只怪她之前作孽太多,与胡远芳设计害人,想着嫁过去的反正是林婉意,压根不给陪嫁丫鬟,只让彩云彩月滥竽充数,等着第二天东窗事发,就把两丫鬟要回来,让林婉意独自一人承受江家的磋磨。 连带着那些嫁妆,都只是上面薄薄的铺了一层真的,底下全是包金包银的假货,根本值不了多少钱。 现在好了,孤身一人,孤立无援。 要不怎么说,自作孽不可活? 该! 彩月当时是跟着来了,送亲之后,也想随着众人回去,可谁知一转身就被人给绑了起来,塞进了柴房里,这会已经是自身难保。 本来嫁过来的,就该是她林婉珍,所以就算不见人影也是正常。 江家一句话,谁也不会起疑。 原本,林婉珍还想着胡远芳肯定会察觉自己的异常,定然会有所动作,可直到外面的天又黑了,一天都过去了,胡远芳也没有任何动静,她忽然有些绝望了。 这种状况下,不是胡远芳出了事,就是胡远芳放弃了她。 但,不管是哪一种,自己都成了俎上鱼肉…… 只寄希望于三朝回门的那天,先熬过去再说。 殊不知侯府那边,已经下了死手。 胡远芳将所有的印子钱进出,连同账本交了出去,只盼着能让自己继续留在侯府,一旦被休弃,她就真的没活路了。 母家回不去,夫家不要她。 她本就没多少嫁妆,这些年在侯府吃穿不愁,就悄悄的拿着嫁妆添补娘家,因着是她自己的银钱,老夫人明明都清楚,但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横竖没动侯府的公账。 可千算万算没算到,胡远芳的胆子这么大…… 老夫人这两日便一直拉着林婉意,说的话无非是劝诫,还有就是对她的暗示,毕竟律法当前,个人生死是小,若是牵连整个侯府,那就不是小事。 林婉意表明了态度,从小没受过母爱,却亲眼见过母亲对别人的偏爱,心里的那点渴求早就日益消散,直到秋夕的死……再也回不去了。 “秋夕。”林婉意站在檐下,明日就是三朝回门的日子,她心里莫名有些慌乱,“其实我觉得,我也是有点像她的,比如说……冷血与淡漠。就算她死在我面前,我也不会替她求情,最多是别开头不去看那血腥的场面,全了一场母女情分。” 秋夕站在那里,无奈的扯了扯唇角,“天生冷血和日渐冷心是两码事,前者是骨子里的劣根性,后者是自我保护的本能,若是你做不到自我保护,刀子落身上也算你活该。” 林婉意笑了,“我就喜欢听你说大实话,一点都不需要拐弯抹角,也不会刻意安慰,把血淋淋的东西撕烂了给人看。” “那也得遇见拎得清的人,你有没有见过那种,等着你来安慰,最后又乖乖贴回去的那种?”秋夕问。 林婉意顿了顿,“这倒是……” “见得多了,就不奇怪。”秋夕摆摆手,“困了,明日继续看好戏。” 明日? 嗯,好戏。 三朝回门。 江家好似一下子日子好过了不少,林婉珍身边站着的不是跟过去的彩月,而是一张陌生面孔,瞧着年轻却有几分刻薄的丫头。 林婉珍面色蜡黄,神容憔悴。 老夫人不愿见她,便称病待在房内没出去。 林四海脸上也是淡淡的,但到底是侯爷之尊,是父亲,多少还是给了他们颜面,顾及自己还有个小女儿,有些事不能闹在明面上,影响小女儿的婚事。 “以后夫妻和睦,好好过日子。”林四海开口,“莫要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也别太任性骄纵,珍儿既已嫁为人妇,就该照顾夫君与公婆,尽为人妻子与为人儿媳的本分。” 这话倒像是有几分敲打。 江东川再愚钝,也听出了点异常,他不知道婚礼上,新娘子差点换人的事情,心下有些不解,但慑于岳父的威慑,也不敢发问。 直到…… 侯府居然没留他们用饭,江东川算是彻底明白,侯府压根不待见他们。 什么侯府嫡长女? 瞧着倒像是急急忙忙把嫁出去,好似林婉珍是什么烫手山芋? 可之前侯爷没回来,侯夫人对林婉珍不是宠爱有加吗? “我娘呢?夫人呢?”林婉珍急切的抓住丫鬟的手,“她人呢?娘不会不管我的,她一定会帮我的,一定会的!侯夫人呢?问你话呢!” 伺候的小丫头当然知道,府中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只将脑袋摇成拨浪鼓。 江东川要脸,拽着略显疯癫的林婉珍就出了侯府,“人家都不要你这个女儿了,你还在那里做什么春秋大梦?还以为自己是侯府嫡长女?回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就当自己没有这个娘家!” 没有娘家的支撑,林婉珍真的成了俎上鱼肉。 江夫人对林婉珍更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张嘴就骂,动手就打。 只不过,柴房里的彩月不见了。 城外。 彩云将包袱和卖身契递给她,笑得有些酸涩,“姐姐,回去找爹娘吧!包袱里是我这些年攒的银子,还有二小姐和老夫人给的一些,足够你带着爹娘平静的过日子。” “彩云?”彩月抓紧手中的包袱,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你……你投靠了二小姐?” 彩云深吸一口气,“别多问了,卖身契拿回来了,你就是自由的,以后好好过。” “那你呢?”彩月急忙问,“你是不是答应他们什么条件?爹娘说了,让我们姐妹互相照应,你怎么能让我一个人走?你不走,我也不走!” 彩云手心冰凉,覆上她的手背,“姐姐,你还不明白吗?” 第79章 老巢 彩月仿佛是被她周身的凉刺激到了,忽然间打了个寒颤,紧接着便僵在原地,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人,嗓音里都带着清晰的颤抖,“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身子,这样凉。 “姐姐,我回不了家了。”彩云哽咽了一下。 她来这里时日不短了,跟彩月亦是相处甚久,虽然彩月平日里总喜欢骂她,却也是拿她当亲姐妹的,有好处从不忘记她,哪怕得了一块糕点,都不忘分她一半尝尝。 彩云有什么事,彩月是真的上。 “死丫头,你说什么胡话?这都出来了,怎么可能回不了家?难道说,他们没把卖身契还给你?”彩月急了,“那把我的还回去,你素来身子不大好,你先回家罢了!” 瞧着她急急忙忙的把卖身契塞回来,彩云哭笑不得,“姐姐,这卖身契都拿回来了,哪有换来换去的道理?我的卖身契不用去要了,过几天他们就会把人送回来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彩月不是傻子,在高门大户伺候了这么久,能混到主子身边当贴身丫鬟,猪脑子是不够用的。 她猜到了,可她不愿意相信。 这是至亲。 是她的,亲妹妹。 “姐姐。”彩云忽然上前抱了抱她。 彩月僵在了原地,好半晌没回过神来,却偷偷红了眼眶,终是哽咽着骂了一句,“你这个蠢货!让你给主子办事,不是让你去卖命的,说好了要一起回家,你这样……让我怎么跟爹娘交代?” “姐姐也是有所察觉的吧?”彩云无奈的叹口气,“毕竟什么都不一样了,只剩下一副躯壳,至亲至爱的风吹草动,都是最显眼的。” 如同林婉意,第一时间就发现了秋夕的异常…… 彩月,知道。 “姐姐,保重!”彩云哽咽着松开她,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可彩月却怎么都不肯撒手,“一起回家,好不好?小云,姐姐以后再也不欺负你了,你跟姐姐回家,爹娘还在家等着我们呢!小云乖,要是走不动了,姐姐就背着你走,多远都背着,像小时候那样成不成?” “姐……”彩云摇摇头,“你这样,我不放心啊!” 彩月看着她,忽然间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哭声凄厉,撕心裂肺。 等着彩月哭够了,一抬头,早就没了彩云的踪影。 城门早就关了,她进不去了。 “你看,不是所有的姐妹亲情都如侯府这般凉薄的。”秋夕开口。 彩云抹着眼泪,“是人的问题,不是情的问题。” 大实话。 “你什么时候送我走?”彩云问。 任务失败了,那个东西现如今也不知存于何处,她是真的怕它再回来。 血肉之躯,没办法跟那东西硬碰硬。 “明天,彩云这副尸身就会被送回去了。”秋夕开口,“你在这里停留太久,得帮你去去味儿,免得到时候这帮东西又寻着味儿找到你。” 彩云点头,“谢谢。” “走吧!”秋夕转身。 第二天一早,丫鬟在偏院的杂物房里,发现了已经停止呼吸的彩云。 林婉珍出嫁的时候算计了一场,本该带走的陪嫁丫鬟,最后只带走了一个彩月,底下人都猜想,可能是彩云怕旧主走了之后,自己会被折磨,所以就服了药。 毕竟大门大户里,那些见不得光的折磨人的手段,实在是太多了…… 死了个丫鬟而已,又不是什么稀罕事。 左不过是下个月盘账的时候,得多烧一张卖身契而已。 林婉意请示了老夫人,将尸体送回了彩云的本家。 当然,也捎去了一点银子。 彩月和父母早就在家里等着,见到彩云尸体的那一刻,都显得有点平静,但掩不住眼底的悲伤,仿佛早有预料。 侯府的奴才回去的时候,隐约听到后面的哭声,还有惊呼…… 老两口到底是受不住的,当场晕死过去。 为奴为婢是迫不得已,穷困潦倒的人家,想着让儿女进了高门大院,至少还有一口饭吃。 可惜,还是没了。 处理完了彩云和彩月的事情,侯府内好似忽然清净了下来。 明日就是虞家的人上门,与侯府最终敲定好日子的时候。 秋夕站在檐下,转头看着泪眼婆娑的林婉意,忽然张开双臂抱了抱她,“不要难过,既定的事实而已。没关系,没了林婉珍作死,你以后的日子不会有太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以前不好过的,以后都会好过。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谁也避不开。 “你……”林婉意想说的不是这个,她只是死死回抱着秋夕,“别走好不好,不要走。” 秋夕瞧了一眼站在门口的黑影,“可秋夕,已经死了呀!” 林婉意的身子,陡然僵直在原地。 小蘑菇:主。 秋夕拂开了林婉意的手,“好好准备,明日要迎接虞家的人,可不能太憔悴。” “你去哪?”林婉意追问。 秋夕道,“善后。” 最后一波善后。 夜色沉沉。 四下漆黑如墨。 瞧着眼前的小院,秋夕摸了摸下巴,“你确定是在这里?” 小蘑菇长在她肩头,恣意的摇晃:错不了。 秋夕:藏得可真好,竟察觉不到一点波动。 小蘑菇:外面有一层罩网,隔离了外泄。 秋夕插着腰,略有些为难的挠挠头:有网…… 这就有点难了,毕竟血肉之躯终归是别人的。 要想悄无声息的进去,除非现在脱离这具身体。 可…… “你去吧!”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道声音,“把这些脏东西都清理干净。” 秋夕转身看她,“尸体会腐烂。” “早晚的事。”她回答,“我不怕。” 秋夕瞧着她,幽幽的叹口气。 “我知道小姐会伤心,可伤心是早晚的事,已经缓了这么久,她可能已经适应了。”她忽然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多谢恩公。” 秋夕的身子重重倒地,没有任何的生息。 张无佞一袭红衣,悄无声息的入了小院。 外头瞧不出动静,内里却是十分热闹。 刺眼的光亮恍如白昼,让人睁不开眼,恍惚间好似踏入了光圈之中,到处都是刺眼的白,明晃晃的让人有点心神震荡,分不清楚现实和虚幻。 一直往前走,便是偌大的空间。 那个逃出来的系统,这会就停驻在半空,旋转着吸收周围给予的能量…… 第80章 收好你的尾巴,别吓着人 小蘑菇落地,又成了那俊秀的少年郎。 张无佞摁住了他:急什么?让它吃饱了,你才好吃它肉,不然光啃骨头有什么劲儿? 小蘑菇:有道理! 这东西正在拼命的汲取周围的能量,压根没发现已经有外人闯入,等着它发现的时候,似乎一切都来不及了,原本阻断的能量还在源源不断的往它内部灌输。 不由自主,身不由己。 仿佛,黏连。 “怕什么?”张无佞伸手把它摘下,“又不是没见过。” 系统:你们、你们是怎么闯进来的? 可惜,挣扎无果。 周围的能量还在源源不断的涌入,就像是充电一样,像是要把它充爆,它根本无力抗拒,甚至于做不出任何的反应。 所有的应对抵抗系统,都在此刻瘫痪,像是受到了电磁爆的干扰,处于完全失控的状态,任由张无佞予取予求,肆意把玩。 “其他的躲在哪?”张无佞将它抛到半空,又稳稳的接回掌心里,“不可能只有这么一个,剩下的在哪?同伙在哪?” 系统:滋滋滋…… “哟,装死呢?”小蘑菇眨着眼。 张无佞可没功夫,跟这小东西玩心眼,“咬一口,咬到它招供为止。” 说着,她抬步走到了正中心的位置。 这个位置仿佛是能源中心,能量最是充沛,果然是个好地方。 小蘑菇一嘴下去,咔嘣脆。 系统却疯了,这人是真咬啊! 铁齿铜牙啊? 一堆数据垒砌的东西,好不容易有个载体,结果这一口下去,直接去了小半边,不疼但很死。 两口下去,系统就开始数据紊乱,各种信息噗噗的往外吐。 信息很凌乱,但是归纳归纳还是可以采用的,数据是个好东西,可以直接复制黏贴,可以直接传导,甚至可以一字不差。 脚下这个宅子,就是为了遮掩时空缝隙所在,所以缝隙里涌出来的能量,足以让这狗东西维持日常所需,在这小世界里为它背后的主子,汲取各种气运,将所有的恶毒女配都升级为女主,借此来破坏整个小世界的正常运转。 强行改变宿命,强行逆转剧情,搞得乌烟瘴气,怨声载道…… 咔咔一顿啃,小蘑菇最后连手掌心那点碎末都舔得干干净净,“舒坦!” “上次好不容易有点线索,就跑得没影了,这一次藏得那么好,会不会露面呢?”张无佞插着腰,拂袖间便瞧着那溜溜球又停在了中间位置,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小蘑菇明白了,“主是想守株待兔?” “不然呢?我这一个个找过去,得找到什么时候?谁知道那狗东西到底创造了多少个系统,到底安放在哪个小世界?”张无佞叹口气,“可惜每个小世界都有自己的运行规则,不然我就不必遮遮掩掩。像仙侠玄幻,姑奶奶一定……” 说到这儿,张无佞扶额。 脑仁疼。 出了小院,夜风吹着衣袂猎猎作响,一袭红衣如火艳烈。 且看到时候,这里还能冒出多少个东西? “主,现在回侯府吗?”小蘑菇问。 张无佞皱了皱眉,“她应该已经见到了。” 的确,此时此刻的林婉意,正痴痴呆呆的坐在那里,瞧着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的秋夕。 明明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可真正见到的时候,还是那样的无法接受。 秋夕无声无息,面色发青,身子已经僵直。 她去了。 以最猝不及防的方式,没有任何的预兆,在所有人看来应该是突发恶疾。 但林婉意知道,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 所有人都被林婉意赶了出去,她只想静静的,和秋夕独处。 烛火葳蕤,有泪无声无息的滚落。 “可以见最后一面。” 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林婉意陡然转身。 一袭红衣的张无佞,身段婀娜,形容娇娆,毫无预兆的出现在桌案旁,扶着案头慢慢坐下来,兀自倒了杯水,那动作十分娴熟。 只一眼,林婉意就可以肯定。 是她! “是你吗?”林婉意慌忙拭泪,“是你对不对?” 张无佞喝口水,“是不是都不要紧,要紧的是她没有化身厉鬼,就是想看着自家小姐得到幸福。厉鬼不近亲,七情六欲五感全部消失,所以她现在……还在这个屋子里。” “秋夕?”林婉意环顾四周。 可她看不见,什么都看不见。 当时,张无佞只说秋夕被害死了,却没有说太多,林婉意心里有所猜测,可在她让人去查的时候,却被张无佞悄悄拦了,只说是顺其自然,到了该知道的时候……就一定会知道。 张无佞忽然吹灭了蜡烛,一道黑影忽的出现在林婉意跟前。 幽然叹息,张无佞消失无踪。 最后一面的时间,还是交给她们自己吧! 要走的留不住,这是既定的结果。 走在热闹的长街上,张无佞转身进了一家小酒馆,要了一坛子酒,寻了个僻静的角落里坐着。 生老病死,是常态。 她没有太多的感慨,见惯了也就习惯了。 杯酒入腹,只一个字,淡。 自从喝过了好酒,还真是喝不惯这些清淡如水的东西,实在是差得太远,再来一杯的时候身边已经坐下了一人。 张无佞眉心微宁,偏头看过去,“知府大人这是闲得慌?” 曹大人笑了笑,“姑娘慧眼如炬,我这都没开口,你就一眼认出来了。” “上次没认出来,不代表这一次也认不出来,玩够了吗?”她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没想到和没认出来是两码事。” 前者是大意,后者是没本事。 她看着,像是没本事的人吗? “把你的尾巴收好了,别到时候吓着人。”张无佞淡淡然开口,“犯了规矩,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曹大人兀自倒了杯酒,“一缕分,身竟也这般凶?” “我吃人的时候更凶。”她白他一眼,“回你的地界去,不要一直跟着我,姑奶奶没功夫逗你玩。” 曹大人低头,敛去眸底清冽,“你怎知,你现在所做之事,非我所想?当初那个小世界是因何覆灭,你我心知肚明。” 持着杯盏的手稍稍一顿,张无佞冷笑,语气里带着清晰的嘲讽,“离开了自己的地界,你还有几分能力?说话之前,不先掂量掂量自己?” 语罢,她搁下酒钱离开。 第81章 神的力量 一前一后,保持距离。 行至巷子里,张无佞抱臂转身,瞧着拿到身段颀长的影子,“要跟到什么时候?” “想找到他的不只是你,还有我。” 张无佞嗤笑两声,“你们还真是……” 话音未落,她忽然伸手把一团东西从墙里扯出来,随手就丢在地上。 “哎呦……” 见状,有人扶额有人揉屁股。 “笼统就剩下你们几个,还要闹到什么时候?明知道不属于自己的地方,会削减自己的能力,这么多年的修为不容易,非得这么折腾吗?”张无佞别开头,语气里带着清晰的嫌弃,“一个回蛇洞,一个回狐狸窝,别再跟着我了。” “白羽,你跟着干什么?” “关你这长虫什么事?要不是你被姐姐发现,我能被当场抓住吗?”狐狸梗着脖子,连尾巴都没收,气得直抖尾巴,“回你的蛇洞去!” 说着,他倒是厚脸皮凑近了张无佞,一副纯真无害的委屈表情。 “姐姐姐姐,好姐姐……我帮姐姐训过他了,姐姐就原谅他吧!”白羽伸出手,扯了扯张无佞的袖口,“我就不一样了,我只是太想姐姐了,所以才冒着风险来看姐姐,不是要插手姐姐的那些事。” 背后,传来某人阴测测的声音,“白羽,你个不要脸的狐狸精!” “我本来就是狐狸成精,怎么不要脸了?”白羽叹口气,“我可不像你,嘴里没半句好话,姐姐不要跟这样满身负能量的人在一起,会影响心情。” 张无佞拂开他的手,“看见你也挺影响心情的!” 她又不是傻子,什么茶都喝? 白羽:“……” “都回去吧!”张无佞不耐烦的摆摆手。 白羽撇撇嘴,终是无奈的抬步离开,然而却见某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当下就来了气,“你不走我也不走,凭什么要把姐姐让给你。” “你会掉毛。” “……” 白羽气得龇牙咧嘴,“啊啊啊,你个该死的长虫……” 要不是小蘑菇见着情形不对,赶紧落地拦着,只怕这两货又得干架。 再抬头,早就没了张无佞的身影。 她懒得听他们吵,两个幼稚鬼! 公鸡打鸣之后,秋夕消失了。 更确切的说,是秋夕的魂魄消失了,去了她该去的地方,留在这里的只剩下一副躯壳,以后的以后,都不会再有秋夕此人。 昨儿还是活生生的人,今日就成了尸体。 相依为伴这么多年,林婉意忽然觉得无所适从,眼睁睁的看着最在意的人,消失在自己的跟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便是:小姐一定要幸福。 幸福? 林婉意想发个疯,可她乖顺了那么多年,连发疯都摸不着门路,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秋夕躺在床榻上的尸体,眼眶里的泪早就流干了,也不知道还能做点什么? 谁也劝不住她,连林四海和老夫人来了都没用。 最后,虞行舟来了…… “能劝吗?”彩云还没回去,这会以魂魄的形式留在这里。 张无佞点头,“以后没有秋夕陪着她护着她,她只能靠自己了,无碍于品性的手段还是有些必要的。” 听得这话,彩云瞪大眼睛。 这一次,林婉意是故意的…… 不争不抢,如何活? 雏鸟要离巢,林婉意终究躲不开嫁人。 既然没有无忧无虑的命,那就要做好未雨绸缪的事儿。 “今夜,我送你走。” “谢谢。” 终于可以离开这儿,可以再见到妈妈了! “以后别那么傻乎乎的,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张无佞带着她出现在树后。 不远处就是那个小院。 一抬头,差点把小姑娘吓了一跳,哪怕是一缕异世幽魂,亦是哧溜钻到了张无佞的身后,“我这事也归黑白无常管?” “玄九,白羽。”张无佞说。 小姑娘愣住:“?” “跟你一样,从缝隙里钻进来的,不过他们可以自己进来,舍弃点修为而已,而你……舍弃的是身子。”张无佞解释,“好了,你不必知道太多,不要再问。” 知道太多,对她没好处。 “那就不是来抓我的?”小姑娘问。 张无佞点头。 玄九一身黑衣,白羽一身白衣。 二人面容清秀,各有各的味道。 一个生来冷冰冰,一个天生狐狸精。 “姐姐可算是来了。”白羽笑盈盈的上前,又想伸手去拽张无佞的衣袖,玄九别开头就把他的手摁下。 玄九:收起你的毛手毛脚。 白羽:总好过你没手没脚。 “别吵了。”张无佞面色陡沉。 顷刻间,风沙走石。 天地变色,必有妖。 小蘑菇惊了:主,怎么回事? 之前修复时空缝隙,也没出现过这样的状况,这是…… “破罐子破摔。”张无佞一袭红衣,站在风口处眯起了眸子,“这是要汇集所有的力量,把这道口子撕得更大。” 玄九上前,白羽不甘示弱。 “草莓尖尖,保护那丫头,别让她过来。”张无佞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侧的两个人,“你们做什么?” 二人:“帮你!” 张无佞:“?” 帮? 他们可以吗? “都给我闪一边去。”张无佞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毛都没长齐的小东西,也敢大言不惭说帮她?真以为这还是之前那个小世界? 白羽讪讪的闭了嘴。 玄九倒是说了几句真心话,“帮你杀人。” 张无佞:“……” 不会了。 再不会乱来了。 那时候年轻不懂事,明明可以主宰所有人的生死,为什么要那般小心翼翼,还非得寄生在尸体上,按照每个小世界的既定规则行事。 于是乎便仗着身份离经叛道,犯下了无可挽回的大错…… 四下狂风怒号,城内城外一片狼藉。 眼见着参天巨树拔地起,百尺高楼卷风去。 万物皆吞没,生灵待消亡。 张无佞往前走了两步,参天巨树从龙卷风中脱出,直接砸向她,却在咫尺之距离停下,紧接着狠狠落地,重新扎根。 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乌云散尽,万物生灵各归各位,恍惚间好似大梦一场。 风和日丽,好天气。 噼里啪啦的一顿,好似下了一场冰雹。 小蘑菇那叫一个又惊又喜,“嘿嘿嘿,好吃哒,好吃哒……” 玄九没眼看,白羽别开头。 张无佞皱了眉,“十三个?” 第82章 主神殿 “到底造了多少个?”张无佞皱起眉头,“草莓尖尖,都归你了!” 小蘑菇问,“不审?” “都炸完了,审什么?”张无佞白了他一眼。 自己一开大,顷刻间全成破铜烂铁了,还怎么审?  早知道,收敛点。 小丫头目瞪口呆,嘴巴里几乎可以塞下个鸡蛋,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众人,简直就跟做梦一样。 一招? 就一招。 这么大的阵仗,马上就平息了? “走吧!”张无佞抬步朝着院子走去。 光亮刺眼,这里是它们仅存的、最后的能力聚集地,但也是它们最薄弱的地方,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迟早鸡飞蛋打。 “往前走,别回头。”张无佞将小姑娘推进了光亮处,“往前走别回头。” 她喊了两遍,一声比一声更响亮。 人要往前走,不要频频回头,前面才是光亮。 小姑娘没有停下来,刺眼的光亮快速消失,到了最后她是一路跑出去的,也不知道会跑到哪儿,但她知道前面肯定有妈妈在等她。 像小时候放学,妈妈总是站在家门口张望,等着她的乖囡回家…… 人送走了,哦不,是魂儿送走了。 “还不走?”张无佞瞪了一眼身后的两货。 一黑一白,还真是有做黑白无常的潜质。 小院消失了,光亮也消失了。 偌大的时空缝隙被快速补起,以后自有一番天地,各人有各人的命数,不会再被外界轻易的夺了身子,夺了气运,更不会让这里面的所有生灵都无辜惨死。 站在黑漆漆的密林深处,张无佞回头看了一眼,这下子不会再有人闯进去了,封印在此,稍有异常都能让这帮讨厌的蚊蝇灰飞烟灭。 “姐姐,你接下来去哪?”白羽追着问。 张无佞在前面走,小蘑菇则在后面啃得津津有味。 去哪? 这还用问? 小蘑菇含含糊糊的回答,“肯定是回主神殿咯!再在外面晃悠,主神那边又该发通缉令了。” 这事,又不是没发生过。 主神就这一宝贝金疙瘩,当年出了那么大的事儿,天道降罚都让主神给挡了下来,九百九十九道天雷,愣是没一道落在小主子身上。 当然,正因为如此,让贼人有机可趁,将三千小世界都戳了洞,主神虚弱,无力弥补时空缝隙…… 那些被造出来的系统,宛若人贩子一般,偷蒙拐骗的把外界的人类带进来,用不属于小世界的七情六欲,让这些身穿或者是魂穿的工具人,破坏小世界原有的剧情,达到剧情混乱之后的目的之后,汲取小世界的气运,毁灭小世界,最后抗衡主神系统。 别小看活蹦乱跳的熊孩子,因为……熊孩子也有长大的时候! 主神殿。 小老头躺在床榻上,哼哼唧唧的捂着心口。 “父亲?”张无佞疾步上前。 小老头白发白须,见着宝贝金疙瘩回来,更是委屈得很,“你还知道回来?” “知道了知道了。”张无佞端起床头的药碗,“为什么不好好吃药?” 他这个伤没办法靠走歪门邪道,也没办法借助外力,只能吃着药让自己慢慢痊愈,一直断断续续的养了这么多年,始终没有痊愈。 毕竟当年…… 他只剩下一口气。 “闻到味都想吐,实在是吃不下,要不然炼成药丸?”老头笑呵呵的眯着眼,试着打商量。 张无佞一个眼刀子过来,小老头当即捧起药碗,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 之前他也这么挑三拣四,可药丸的药效始终比不上现熬的,伤及五脏六腑,命悬一线,根本容不得任何的闪失,所有的投机取巧,都会带来反噬的效果。 这是天罚,又不是寻常风寒…… 天罚,就得慢慢的消化、惩罚留下的痕迹。 “好了。”小老头将空碗放下,“丫头,外面现在怎样?” 张无佞叹口气,“那家伙不知道造了多少个东西,就像是撒网捕鱼一样,有时候一个小世界都能牵出十多个,如跗骨之蛆般令人厌恶。” “缝隙如何?”小老头又问。 张无佞偏头瞧着他,嫌弃的撇撇嘴,“你心里没数?” 一拂袖,半空陡然出现一个大屏幕。 小老头:“咳咳……” 这不是想跟她多说几句话吗? 屏幕上到处都是善良的点,有金色也有蓝色,甚至于红色。 金色是因为封印,蓝色是被冲撞却未能得逞,红色则是……沦陷,说明这里面已经危险了,伸手点进去,就能看到里面发生的事情。 跗骨之蛆善于隐藏气息,进去之后无法准确锁定目标,只能找到剧情主线,寻找怪异之处,再逐个击破,揪出里面的蛆虫。 派出去这么多自带清除的系统,回来的寥寥无几,实在是可恶! 老头叹口气,转身朝着墙壁走去。 人未至,墙先开。 里面宛若虚空境地,无数系统漂浮在半空,或进行数据传送与承接,或忙碌着以流水线的方式,造就一批又一批的系统,残次品进行销毁,成功之后则进行数据导入,其后送入主神殿的任务台上待命。 唯有主神殿赋予了特殊的能量,这些系统才能“活”起来,才可以像活物一般离开,去完成它们的使命,维持三千小世界的正常运转,维系既定规则。 “弥补缝隙只能交给你,它们没有这么大的能量。”小老头叹口气,“可惜我……” 张无佞瞧着周遭,“咱素来以稳妥而行,这帮东西却妄图同归于尽,撕开缝隙。” “哟哟哟,看给他们能的。”老头满脸鄙夷,“这缝隙如此容易撕开,还要我做什么?果然没脑子与不高兴凑一起,笑死人。” 张无佞插着腰,“父亲,你说……那人是怎么撕开这口子的?我补起来都费劲,何况他要挑无缝鸡蛋钻进去?” “这……只有一种可能!”老头摸着自个的下巴。 张无佞凑近了他,直勾勾的盯着他,“什么?” 第83章 这女人不像个好人啊! “他一定是天道生的孽种。”小老头哼哼两声,“是来折磨咱们主神殿,报复咱的!” 张无佞:“……” 她就知道,这老头不靠谱。 “就不能说点有用的?”张无佞转身就走。 小老头赶紧跟上,“看你最近这么累,一直板着脸,说个笑话也不行?生气了?真生气了?好嘛,爹错了,真的错了!莫生气莫生气,气死自己无人替。” 张无佞没有理他,只是重新站在了那个大屏幕之前,瞧着那些红点的位置,若有所思的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总觉得有点问题。 “看什么呢?”小老头似乎是有些吃力,额角有薄汗渗出。 张无佞眉心微拧,“你有没有觉得,这些红点的位置……似乎有点意思?” “三千小世界,各有各的运行规则,互不干扰,也并不知道彼此的存在,按理说不太可能有什么牵连,除非偶尔出现数据上的差错,导致了碰撞,进而出现灵魂出窍或者是重生的问题。但茫茫人海亿万计,发生的机会少之又少。”小老头重新回到了床榻。 张无佞一怔,旋即上前,“又难受了?” “说不定哪天……唔……” 不等他把话说完,张无佞已经捂住了他的嘴,“可闭嘴吧!说点好听的吉祥话,要不然下次我让他们弄点黄连,把你药哭!” 小老头白了她一眼,拂开她的手,“心狠手辣。” “知道就好!”张无佞收了手,“你说,什么时候是个头?” 小老头一顿,幽幽抬眸看她,“还没死心呢?” 她一噎,没回答。 “正是因为他的献祭,才有了那么多生灵逃出生天,也算是功德一件。”小老头无奈,“怪我,当时若跟你说清楚,又或者剥了你的神力再让你进去办差,就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张无佞倒是很平静,“是我年少太轻狂,未曾想违背规则,逆天改命竟是这样可怕的后果。爹,你说当时我要是……” “好了,都过去了,咱谁也不再提那些。”小老头忙不迭握住她的手,“都过去了!” 只是,心里过不去。 那一道坎,还有那些血淋淋的画面,即便隔了百年,却仿佛仍在跟前。 血肉横飞的场面,凄厉的哀嚎声,惊恐的尖叫声,熟悉的不熟悉的,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因为小世界的撕裂,被当场撕碎。 那一刻,土崩瓦解和天诛地灭,都有了具象化。 “丫头?”小老头一声喊。 张无佞陡然回过神来,面色微白,“嗯?” “收起你的自责,不要陷进去。”小老头焦灼的盯着她,“谁也不想那样,莫要被心魔利用,让自己生出了癔症,那才是要命的。” 张无佞点点头,“知道了。” 她站起身,瞧了瞧屏幕上的红点。 看看下一站,要去哪? “你在找什么?”小老头问。 张无佞插着腰,“找个中间的位置。” 小老头:“?” 中间的位置? “他肯定不是盲目去做,必定有目的。”张无佞回头看他,“这一圈之中,说不定有他的窝点。现在哪个小世界所成的话本子最火热,他必定待在那里。” 他们都知道,背后之人想要做的是什么…… “这里!”张无佞皱起眉头。 小老头轻咳两声,“脑疾,不好治。” “可他太会藏,实在是不好找,你派出去这么多系统,可有消息?”张无佞问。 小老头躺在那里,面色发白。 若是换做以前,也不必张无佞在外头折腾,可现在……瞧着空旷的主神殿,早已不复当年的辉煌,亦是带着无可奈何。 这本来就是跳出三界的存在,是虚构的精神世界组成,能约束他们的只有天道。 但不死不灭也是需要基础,比如说来自人间的执念,幻想,诅咒……人强大的意志力,有时候真的可以创造奇迹。 “丫头。”小老头叹口气,“如果觉得累,就歇一歇吧!” 张无佞坐在床边的位置,摸了摸小老头的白胡子,“不要担心,好好养病!这些事情都交给我,我可是要继承主神殿的少主,怎么能让爹和大家失望呢?我走了。” “草莓尖尖,跟紧点,要是少主出事,看我怎么收拾你。”小老头恶狠狠的叮嘱。 小蘑菇赶紧跟上张无佞,“知道了知道了……” 只不过这一次,要去哪儿呢? 还没到门口,人就已经消失了。 无影无踪。 再出现的时候,天气不太好,瞧着阴雨绵绵的,像极了之前遇见李秋娘的那一天。 “这次……他们不会再找到我了吧?” 一柄青竹伞,雨落窸窣。 小蘑菇默默站直了身子,接过她手中的青竹伞,替她遮雨,“没瞧见跟来,应该不至于吧?不过这两人对主您还是挺在意的。” “那就更不能让他们靠近我了。”张无佞叹口气,“情感这东西容易变质,我不想变得优柔寡断,也不想变得心慈手软。无爱则无惧,无悲无喜无殇。” 有些痛,一次就够。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 长廊里站了不少躲雨的人,这雨也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 小蘑菇抖落伞面的雨水,静静的跟在自家主子身边,却一眼瞧见了正前方的那帮人。 男儿俊俏,女子娇媚。 乍一眼,男才女貌。 只不过在张无佞走进长廊里躲雨之时,男子的目光便时不时落在了她身上。 一袭红衣的娇艳女子,又是个生面孔,自然是惹人好奇又探究,其次便是……貌美的女子,不管在哪都会惹人注目。 不只是男子注意到了她,连带着边上几个人,亦是打量着张无佞。 这些人的眼神,看得小蘑菇浑身不舒坦,想拉个帘子把自家少主遮起来…… 张无佞似笑非笑,摊开纤纤玉手,接住了滴落的雨水,那一丝丝沁凉快速穿透肌肤,渗入肌理,让她止不住打了个激灵。 风吹着红衣随风摇曳,衬得她肤白莹润,宛若璞玉雕琢,明眸皓齿,愈显妩媚妖娆。 人间尤物,莫过如此。 不多时,便有马车快速行来,徐徐停在了廊外。 张无佞目不斜视的走上马车,没再多看任何人一眼。 马车扬长而去,身后众人窃窃私语。 “这女子不曾见过?” “瞧做派,不像是正经人家的姑娘。” 第84章 她真不是好人 话是这么说,可他们口中这“不正经”的姑娘,却在不经意间,挠得人心痒痒,就这么惊鸿一瞥,也足以让人铭记在心,辗转难忘。 礼州最近出了个事儿,说是当年宋家出事的时候,混乱中抱错了孩子。 原本的宋家大小姐宋清雅,与白家养在庄子里的姑娘白月,被稳婆对调,谁知前些时候白家幼子生了怪病,需要血亲救治,在大夫验查的时候,发现这位被养在庄子里的庶女,并非白家的亲生女儿。 若非幼子急需血亲救治,只怕白家也不屑找回这已故姨娘所生的庶女,谁知这一找,就找到了宋家的头上,这就尴尬了。 宋家和白家,这些年在生意场上可没少折腾,几乎是到了视对方为死敌的境况…… 当然,呕血的还是宋家。 如珠似宝的养了这么多年仇人的女儿,而自己的宝贝闺女却被送到了外面的庄子里自生自灭,其中的愤怒和憋屈,几乎无法用言语形容。 可那又如何? 十多年过去了,懊悔都没机会。 尤其是宋家当年商船出事,极有可能就是白家动的手脚! 宋清雅着急忙慌的回来,可是一进门就瞧见了那一袭红衣立在花厅之中,一颗心陡然下沉,尤其是见到了父母亲紧握着红衣女子的双手,老泪纵横的样子,只觉得脚下沉重至极。 “爹?娘?”宋清雅近前,嗓音颤抖。 到了这会,所有人的目光才落在她身上。 宋父宋母这会有些面色尴尬,最先反应过来的,应该是宋家那位老夫人。 宋老夫人这会刚从佛堂里出来,身上还洇着清幽的檀香味,住着拐杖站在了花厅门口,冷眼瞧着泪眼迷离的宋清雅,“白姑娘还没回去呀?” 一句话,仿佛是将最后一层窗户纸都给捅破,每个人都从最后一丝希冀中清醒过来。 白姑娘…… 宋清雅流着泪,“祖母?” “我不是你祖母。”宋老夫人冷言冷语。 她是真的恨,当年的商船被水匪劫掠,船上的人无一幸免,她的小儿子,也就是宋父的胞弟当时就在船上。 尸体顺水漂回来的时候,宋老夫人是真的去了半条命,足足养了大半年,才捡回一条命。 宋家与白家,注定不可能和睦共处。 “祖母?”宋清雅扑通跪地,泣泪两行。 宋母叹口气,到底是养了多年,当年医馆里凌乱不堪,也是自己没看住,才让孩子被错抱了出去,可养在膝下这么多年,而且还看着她及笄、出嫁……这里面的情感付出,是没办法立刻收回的。 “清雅……”宋母道,“你先回去吧!” 这种场面真的不适合她在场。 “母亲?”宋清雅泣不成声,“父亲,我才是你们的女儿……为什么?发生的那些事情,我皆不知情,为何最后的后果,要让我来承受?父亲母亲祖母,我是无辜的!我什么都不知情啊……” 白家与宋家的恩怨,她从小耳濡目染,当然知晓白家的德行。 “你是?那我是谁?”一直不吭声的白月开了口,“你可知道白家的庄子,什么什么样的?可知道我是如何长大的?你占据了我的身份,从小锦衣玉食,父母呵护,可曾想过你亲生父母做下的孽?” “你若要问,他们所为你皆不知情,为何要落在你的头上?那我告诉你,就是因为你这一身的骨血,皆他们所赐。我没享过父母双全的疼爱,却承受了本该属于你的折辱和酸楚,那我的债……找谁要?” “你在这里叫冤叫屈,我呢?”白月字字句句都带血,“我找谁讨公道?那十多年的折磨与艰辛,你如何能替?谁能替!” 一番话,将宋母最后的一点愧疚与温情,都打散得无影无踪。 自己的女儿落在魔窟受苦受罪,她却对享尽荣华富贵的仇敌之女,付出真感情,何其愚蠢,何其可笑,自己的女儿不疼,去疼折磨自己亲闺女的仇敌之女? “我的女儿。”宋母抱住了颤抖的白月,“你受苦了。” 宋清雅浑身颤抖,哭得更加梨花带雨,压根不管白月的指责,“母亲,你是真的不要我了吗?母亲?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送我出嫁,我就是宋家的女儿,死也是宋家的鬼。” 她试图激起宋家人的记忆,想让他们能顾念旧情。 可最后,都成了对白月的心疼。 “你不必多说,宋家不欢迎你。”宋老夫人可没忘记丧子之痛,若不是证据不足,她早就去找白家的人拼命去了,“滚出去。” 宋清雅拼命的磕头,“祖母,您是我的祖母,是看着我长大的祖母……我舍不得您!祖母,我生是宋家的人,死是宋家的鬼。” 说着,她竟是站起身,直接冲着廊柱撞过去。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以至于众人都来不及反应。 下一刻,一道身影快速挡在了宋清雅跟前,在她即将触柱的瞬间,把人拦了下来。 一声闷哼,带着吃痛。 宋清雅扬起头,可不就是自家夫婿吗? 刘江陵疼得五官都扭曲了,但还是关慰的问,“伤着没有?” “刘郎。”宋清雅泪如雨下,仿佛吃了莫大的委屈,得到了彻底的宣泄,抱着刘江陵哭得梨花带雨。 这一幕落在宋家的人的眼里,都只觉得眼皮子怦怦跳。 同为商贾,刘家并不是家境殷实的大户,较之宋家相差一截,是以在岳父岳母面前,刘江陵素来是温和恭顺的存在。 “岳父岳母,这件事太过蹊跷,要不然再查一查吧?万一弄错了,岂非是亲者痛仇者快?”刘江陵将宋清雅护在怀中,字字句句都是维护。 可没有十足的把握,宋家是不会立刻把白月接回来的。 他们的女儿在吃苦,自然是越早接回来越好。 而白家之所以没来接宋清雅,是笃定了宋家舍不得,所以得商量一下对策,又或者是……打算从中捞一笔,具体如何还没定下,这才放任宋清雅回宋家哭闹。 “我倒是忘了还有你这茬。”宋老夫人盯着为妻子出头的刘江陵,“白家的女儿出嫁,用的是我宋家给的嫁妆,实在是不像话。” 话音刚落,哭声骤歇。 宋清雅几乎连呼吸都停了,“祖母这是何意?” “你说呢?” 第85章 趁机PUA 事实上,如果不是刘江陵的出现,宋家父母还真的没想到这一层,毕竟事情太多,不可能面面俱到。 可刘江陵和宋清雅这一折腾,老夫人便率先反应过来,感情一时半会收不回来,钱却是不能不要的,毕竟不属于他们的东西,都得还回来。 宋清雅不是宋家的女儿,若是寻常人家的孩子,这嫁妆出了……宋家只当是多个女儿,可偏偏她是白家的女儿,那就得明算账! 率先慌了神的是刘江陵,“清雅自小在宋家长大,就算不是宋家的骨肉,却从小也是认定了自己是宋家的人,祖母难道一点旧情都不愿顾及吗?” “都不是宋家的人,还要占着宋家给的嫁妆,怕也说不过去吧?”宋父也开了口,当即看了宋母一眼,“嫁妆单子都是过了府衙明路的,好在他们成亲不过月余,东西应该都还在,明儿你就去拿回来,顺便将这桩公案与府衙说道说道。” 宋母点头,愈发握紧了白月的手,“我宋家的嫁妆,自然是要留给宋家真正的女儿。” 宋清雅面色惨白,她很清楚白家对待这个庶女的态度。一下子从宋家嫡女,变成白家庶女,连嫁妆都要还回去,就等于…… 这一次,宋清雅是真的晕死过去。 宋家没人搭理他们,刘江陵只能急急忙忙的把人带回去,临走前,他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白月。 名唤白月,却一袭红衣。 原来,是她呀! 城内什么流言蜚语都有,但白家和宋家换了孩子的消息,是板上钉钉的事儿,有人瞧见刘江陵急急忙忙的把人从宋家抱出来,想必是被宋家赶出去的。 一时间,众说纷纭。 待安置好了白月,宋父和宋母便离开了,大概是商议着,要怎么跟白家算这笔账。 小蘑菇:主,宋清雅舍不得宋家,不会善罢甘休。 张无佞:泼天富贵谁会舍得?她很清楚,她在白家什么都不是,什么都得不到。 小蘑菇:但是她身上没有那个气息。 张无佞坐在梳妆镜前,瞧着镜子里的自己,想起了那个骨瘦如柴的姑娘,那双凄楚绝望的眸子,“人活着,总要为自己争取点什么,要不然……岂非便宜了别人?我这人,最不喜欢吃亏。” 小蘑菇:会在哪儿呢? “急什么?狐狸尾巴早晚会露出来的。”张无佞一点都不着急,“既然在礼州城内,肯定是逃不过主线,这里的主线不就是宋家吗?” 小蘑菇点点头。 “那就错不了。”她觉得应该就在附近,又或者就是局中人,“气息藏得一时,藏不了一世,总要露出马脚的,你到时候留意周遭。” “是!” 今夜,可以好好休息。 宋家得先斩断跟宋清雅有关的事情,先去府衙说明情况,收回嫁妆单子里的铺子,跟掌柜的全部交代妥当,免得以后还把宋清雅当小姐,予取予求。 这一通事情忙碌下来,宋父和宋母,以及手底下的各掌柜,都是团团转的状态,横竖府中还有老夫人坐镇,倒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最惨的是宋清雅,以为十数年的感情,多少会有所缓和,不可能做得太过决绝,自己晕了过去,想来这件事可以暂时放一放。 夜里的时候,她还是哭哭啼啼的,是刘江陵哄着她睡着的。 但这一夜,刘江陵却没睡着,瞧着怀里沉睡的娇妻,明明是千辛万苦娶回来的,如今却有种烫手山芋的感觉。 原本父亲觉得跟宋家攀上了亲戚,宋家就一儿一女,多少会扶持点女婿,对刘家以后的生意都有好处,所以也开始将一些铺子交付给他。 可现在,宋清雅成了白家的女儿,白家对庶女的态度不必多说,此前白月过的什么日子,大家心里都清楚,换成了宋清雅……又能好得到哪儿去? 这就意味着,刘江陵失去了岳父母的支持,自个上面还有个嫡出的兄长,下面还有个一母同胞的幼弟,如此一来,情况就有点不太妙了。 更不妙的是,早饭刚过,宋员外府的管家,就带着自家的奴才,在府衙的师爷和衙役的陪同下,收回宋清雅的嫁妆。 那一刻,刘家的所有人,脸色都是难看到了极点。 宋清雅眼一黑,又晕了过去。 刘父看了一眼刘母,“这儿媳妇的身子,是愈发的不济了,改日请个大夫好好的看一看,别到时候出了事儿,又闹得满城风雨。” “是!”刘母点点头,瞥一眼杜姨娘,“找个好大夫,这一次别再看走眼了!” 杜姨娘便是刘江陵的生母,这会自然是一句话都不敢多说,赶紧行礼称是。 “刘老爷,刘夫人,既然已经确定了二少夫人并非是宋家亲生,宋家有理由收回嫁妆,这本就是赠与真正宋姑娘的东西。二少夫人的嫁妆,自当由白家所出,只是……”师爷莫名笑了一下。 那意思,不言而喻。 白家是什么人? 自私凉薄又抠门,原先就不待见白月那个庶女,将人丢在庄子里自生自灭,正因为如此,宋家得知真相之后才会翻脸,又怎么可能出嫁妆? 所以…… “不管嫁妆如何,总归是白得一儿媳妇,不是吗?”师爷似笑非笑。 一句话堵得刘父和刘母,那叫一个面色难看,在一旁的杜姨娘也是不敢吱声。 刘江陵知道,宋清雅其实早就醒了,只是不想面对这样的场景,所以继续装睡,可他要面对她留下的烂摊子,实在是心里有火压不住。 “清雅。”刘江陵低喝,“你真的不说点什么?” 在宋家,晕。 此刻,又晕。 这些事情是两眼一闭,装晕就能糊弄过去的吗? “被宋家赶出来,如今连嫁妆都没了,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你想清楚了吗?”刘江陵彻底急了,“你要知道,刘家可不止我一个儿子。” 宋清雅心头一哽,徐徐睁开眼,“刘郎,我没有家了……” 瞧着她张嘴就想哭,刘江陵忙不迭抱住了她,“你还有我,我们才是一家人,怎么能说是没有家呢?清雅,现在你只能靠我,也只有我能护住你,知道吗?” “嗯!”宋清雅嘤嘤啜泣。 宋家把她保护得太好,以至于遇见一点风吹草动,她就乱了手脚…… 第86章 杀人有什么意思?诛心才好玩! “我相信,爹娘不可能真的狠下心,谁不知道他们最疼我,哪怕不是骨肉至亲又怎样?这么多年的感情,肯定不会轻易放下。”宋清雅抹着眼泪,“等哥哥回来,等他们气消了,必定又会认我了。” 话是这么说,左不过还有个隐忧。 那便是白家! “白家……”刘江陵顿了顿,“你如何想法?” 宋清雅面露哀伤的伏在刘江陵的怀中,“虽然白家不曾养育过我,但终究是我的血亲,他们再不济……我终是要回去看看的。” 刘江陵想了想,倒也是这个理儿。 若是宋家回心转意,白家也愿意接纳宋清雅,那么有了两重助力,对自己来说是有利无害之举。 外头,还在闹腾。 “我先出去看看。”刘江陵出了门。 嫁妆一箱一箱的抬进来,现在又一箱一箱的抬出去,看得刘家的人那叫一个心疼不已,原本还想着,这么多的嫁妆,到时候能让老二添补府中上下,谁知道还没焐热就被抬了回去。 刘父都看不过去了,一甩袖子大步离开。 “我刘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刘母倒是想留下这些,可刘家这一次的生意还有赖于宋家,若出声拦阻,只怕什么都得赔进去。 更何况,这件事闹得这么沸沸扬扬,满城的人都知道,刘家娶的并非宋家亲女,强留宋家给的嫁妆,传出去……让刘家众人怎么抬头做人? 当然,这一箱一箱的抬出去,刘家的脸面也是丢了个干净…… 等着箱子都抬完了,人都退了出去,刘母狠狠剜了杜姨娘一眼,“呵,可真是好本事,里子面子都丢了个干干净净,丢死人了!” 语罢,刘母转身离开。 杜姨娘白了一张脸,几乎摇摇欲坠。 年幼的儿子慌忙搀住了她,“小娘?” “没事,没事……” 杜姨娘叹口气,无奈的摇摇头。 “小娘?”刘江陵满脸愧疚。 杜姨娘牵起小儿子的手,连看都不看刘江陵一眼,“这都是你自己惹出来的祸,你自己去收拾,我老了,管你弟弟已经废了我半条命,你已成家,自不必再让我操心。” 话是这么说,可都是儿子……却是亲疏有别。 人都散了,刘江陵还站在原地,身子发凉,面色清冷。 还能如何? 自己选的,自己受着! 外头关于这些事情,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但始终没见着主人公现身。 原本喜欢逛街的宋清雅,竟是成了缩头乌龟,好多天都没有出现在人前,倒是那位被白家刚认回去的白月,现如今改名宋明珠。 明珠明珠,意味掌上明珠。 此时此刻,宋明珠正在胭脂铺里挑选胭脂。 一身红衣,容貌娇艳。 让人一眼便能记住,这娇俏无双的美艳女子。 掌柜是宋家的掌柜,上头早就交代过了,认清楚刚回来的小姐,主家担心掌柜眼拙,还特意派了府上的老嬷嬷跟着宋明珠。 隔壁就是首饰铺子,既是来了,自然是要去看看的。 宋家就一儿一女,早些年对宋清雅疼爱到了骨子里,如今恨不能都补在宋明珠身上。 “烦劳待会送去府上。”宋明珠温柔浅笑。 掌柜连连点头,“小姐放心,只是……您要不再坐会,喝杯茶?待会再去隔壁吧?” 宋明珠不解,“为何?” 直到瞧见了刚从隔壁铺子出来,站在街边的人,宋明珠才明白缘由。 小蘑菇:主,白家的二小姐,三小姐。 早前白月在白家排行老四,说是四小姐,却也是查无此人。 为何? 庶女。 白老爷惧内,四小姐白月是他醉酒之后的产物,说是姨娘其实就是个丫鬟,连纳妾礼都没有,只是府上人这么喊着,便当她是白家的姨娘。 瞧,这抠门劲儿,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小姐?”嬷嬷有点担心。 掌柜也担心,毕竟庄子里长大的姑娘,定然是受过欺负,哪儿懂得反抗?瞧着柔柔弱弱的,万一真的被欺负,那还不得哭死? 老爷夫人刚认回来的姑娘,就这样被欺负……得多心疼? 宋家对底下人都分外宽厚,是以众人也都向着自家老爷和夫人。 “怕什么?这是咱的铺子,是咱家的地儿。”宋明珠全然不惧,“白家人又如何,就他们爹娘那抠门劲儿,还能一拍胸脯全包了不成?” 在自己的地盘畏畏缩缩,实在不是她的作风。 大概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白家那两位姑娘当即扭头看过来,一个比一个笑得讽刺,却又难掩眸底的嫉妒,尤其是对上宋明珠这张完好无损的脸。 早知道,就该毁了她这张狐媚子的容脸,看着真是让人……不舒服! 二姑娘,白妍。 三姑娘,白芷。 “你说什么呢?”白妍冷眼睨着宋明珠,“你以为你改名叫宋明珠,你就是真的掌上明珠了?在庄子里吃糠咽菜的日子,是全忘了吗?” 嬷嬷刚要上前,却被宋明珠摁住,“没忘,所以现在我每天都在向佛祖祈祷,惟愿百倍千倍的奉还,祝祷白家以后日日吃糠咽菜,吃不完咽不完。如此情深义重,全赖白家的谆谆教导,永世不忘!” “你!”白妍切齿。 白芷冷笑两声,“哟,进了宋家,竟是胆子都肥了,说起话来中气十足。” “没办法,爹娘给得多,宋家就是比白家有底气。不像两位姑娘,出来逛一圈了还是两手空空,不知道的还以为白家快不行了呢!”宋明珠笑靥温柔,“哦,我知道了,银子都给小儿子留着呢!白家是不会花银子在你们身上的,毕竟……赔钱货嘛!” 这三个字一出来,白家两姐妹差点冲过来打人。 可这话,不是她们日日挂在嘴边,时不时跑到庄子里欺负她的理由吗? 哦,骂别人可以,落自个身上却不行? 双标狗! “白月。” “是宋明珠!”宋明珠纠正,“还白月白月呢?都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了,记性这么差,以后谁还敢要你白家的女儿?这要是过了门、生了娃随母,怕是连读书识字都困难,保不齐还得生一窝傻子呢!啧啧啧……” 她是知道诛心的,白家的女子最在乎什么,她宋明月就诛什么! “你找死!”白妍恨不能冲上去撕了她。 宋明珠就站在原地,笑得人畜无害。 第87章 谁也干不过她 外人可见,白家两位姑娘张牙舞爪,要欺负曾经的四姑娘,可惜人家四姑娘如今是宋家嫡女,回去之后被宋家夫妇千娇万宠,哪儿还会在意这点小事。 “没想到这白家的姑娘,这般凶悍泼辣,人前都敢如此,人后还不定怎样恶毒?!” “就是就是,这还是人宋家的铺子跟前,在人的地盘上都敢这样,背后铁定更厉害。” “上梁不正下梁歪,要不然如何教出这样的闺女?” “听说当年的事儿,跟白家也脱不了关系,真是可怜了这位宋姑娘,平白被白家磋磨了这么多年,好好的日子都让别人占了去。” 话音落,站在街角的宋清雅面色惨白。 本就喜欢逛街,之前难得躲了这么多天,想着街头的流言蜚语应该淡了些,没成想一出来就碰见这样的一幕,实在是……不凑巧。 她倒是想躲,可惜白家两姐妹技不如人,一转头就瞧见了转身的宋清雅,当即三步并做两步冲上去,一左一右的挟住了宋清雅。 “宋……四姑娘这是要往哪儿去?”白妍咬着牙,“明知道自己是白家的姑娘,这会见着亲姐姐吃亏,转身就想走?有你这么当妹妹的吗?” 宋明珠双手抱胸,勾唇冷笑。 白月啊白月,你我且看看,占了你荣华富贵十数年的人,到底养出了一副怎样的心肠? “我、我不是……”宋清雅不知该如何言说,“你们放开我。” 白妍和白芷对视一眼,一口一个好妹妹的叫着,直接把人拖到了宋明珠跟前,那一瞬间的修罗场,还真是让人尴尬到挠地。 宋清雅一直不想面对,可现在却是不得不面对。 四目相对,这是宋清雅第一次清清楚楚的,看清楚宋明珠的脸,明艳动人,娇俏无双,与自己的清丽相比,简直是胜过万千。 放眼整个礼州城,能长成这样的,怕也没几个…… 心里,虚了几分。 宋清雅终于挣开了白家姐妹的手,“你……” “宋明珠。” 三个字,打得宋清雅面色惨白,抖了抖唇不知还能说点什么? “如珠如宝,掌上明珠。”宋明珠继续道,“还有什么要问的吗?白四姑娘。” 宋清雅呼吸一滞,当即红了眼,“你、你又何必这般疾言厉色?你我都是宋家的女儿,本该一条心,相煎何太急?” “打住!”宋明珠摇头,“我姓宋,你不是。这两个才是你的相煎,我宋家就一个女儿,犯不着下油锅煎煮烹炸。” 宋清雅哽咽,“爹娘养育了我十多年,这份恩情我无以回报,岂能一走了之?你不必如此介怀,他们终是心疼你的,我必也不会与你争抢什么,该你的就是你的。” “打住!”宋明珠瞧了一眼周围看热闹的人,“爹娘连你的嫁妆都收回去了,可见是想与你划清界限,并不想承你这份回报,你若真的心疼他们的养育之恩,那就离宋家远点,不要再口口声声自诩宋家女儿。我替他们谢谢你!” 宋清雅登时落泪,一副受尽欺负的模样,“妹妹,你怎可如此绝情?养育之恩大如天,我若不报答,岂非天打雷劈?” “现在就可以打个雷劈死你!”宋明珠白了她一眼,“连亲生爹娘都不认,还讲什么养育之恩?先报生恩,再报养恩!” 宋清雅哽住。 这话怎么答? 答了,就等于是答应,要回白家。 可她已经嫁人,要回白家也得让刘家的人松口,否则刘家的人发难,她此后余生都会受尽煎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不是吧不是吧,你要赖上宋家,嫌弃自己的母家?白家也没对不起吧,你这般绝情,连声爹都不愿意去喊,可真是无情之人!”宋明珠一嚷嚷。 众人都听明白了,谁说这宋清雅柔弱无脑,瞧瞧,关键时候脑子比谁都好使。 “哟,还真是赖上了宋家?” “都占了人家十几年的好福气,还想继续霸占?果真是白家出的好苗子,跟那白家老爷的抠门自私劲儿,是一模一样的!” “可不是嘛,宋家养了这么多年,不还是养不熟吗?” “呸,白眼狼。” 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宋清雅又是摇摇欲坠。 “哎哎哎!”宋明珠皱眉,“别晕在这,咱还要开门做生意呢!你这动不动就晕的毛病,可得赶紧治,要不然哪天不赶巧,摔个头破血流,伤着自个也就罢了,丢了白家和刘家的脸,那可真是要老命了!” 宋清雅:“……” 宋明珠:只要我反应快、嘴皮子快,谁也别想接我的茬! “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你们家少夫人扶回去?”宋明珠瞧着,紧随宋清雅的丫鬟,“想让她当街晕倒,给刘家出丑吗?” 丫鬟心惊,慌忙搀住了自家少夫人。 到了这会,宋清雅晕也不是,不晕也不是,站在原地直勾勾的盯着宋明珠,“你便如此恨我?” “谈不上谈不上,爹娘精心浇灌的花,纵然我不喜欢,却也不至于恨,如你所言,当初种种你的确不知情。”宋明珠坦言,“但这一点都不影响我厌恶你的行事作风,还有你的矫揉造作。” 宋清雅一顿,“你、你胡说什么?我何时矫揉造作?” “你明明厌恶我,却还要一口一个姐妹相称,瞧不起我,又不得不拉近与我关系,气愤宋家所为,又舍不得宋家给与你的一切,你是不是觉得好人被欺负就活该?”宋明珠深吸一口气,“果然是白家的种,骨子里改不了的自私与刻薄。” 宋清雅的泪当即落下,掩面而逃,仿佛受尽了欺辱,委屈到了极点。 白家姐妹目瞪口呆,感慨于宋明珠的战斗力,一时间都不敢再上去找骂,只对视一眼,悄悄的从溜进了人群里,快速离开。 白月这死丫头改了名字,就跟鬼上身了一样,骂人都不带脏字的,简直是换了个人! 如此这般,哪儿还有庄子里,唯唯诺诺受欺负的窝囊样? 就她那个架势,别说是她们两姐妹,路过的狗要是多嘴帮白家说话,也得挨两巴掌,有宋家的撑腰果然不一样! 明的不行,回头找别的法子收拾她! 小贱蹄子,忘了当初怎么被她们摁着吃狗食了? 呵,走着瞧! 第88章 没人要的小可怜 直到看热闹的人群都散了,掌柜和嬷嬷才松了口气,原以为刚找回来的小姐会被白家欺负成弱者,可没想到夹缝里长出来的花,只是看似柔弱,实则牢牢扎根。 如今枷锁皆去,宛若新生。 “小姐?”嬷嬷低唤,“您还好吗?” 宋明珠叹口气,幽幽的转头望着他们,“吓着你们了?” 二人齐刷刷的摇头,其后对视一笑。 “老爷若是知道,小姐不是个任人欺负的,必定是高兴得不行。”嬷嬷开口,“小姐此前在白家吃了那么多的苦头,如今能摆脱前尘,咱瞧着都是值得高兴的好事。” 宋明珠沉默。 是好事,可这好事来得有点晚。 不过没关系,来了总比不来好。 小蘑菇:主,那两个女人不是好东西。 宋明珠:废话。 傻子都瞧出来了,还用说? 小蘑菇:她们想算计你。 宋明珠:还没搜到剧情吗? 小蘑菇:没有…… 宋明珠:抓紧。 小蘑菇:是! 没有搜到剧情,就找不到存于这小世界的秩序系统,意味着被入侵之后,那个东西已经替代了秩序,正藏匿气息,躲在暗处观察这里的一切,甚至于悄无声息的编排了所有。 说不定,正在汲取气运…… 这该死的东西,藏在哪儿呢? 宋明珠:你跟着宋清雅回去。 小蘑菇:主? 宋明珠想了想,不是说本剧目是恋爱脑吗?那应该是有另一半的,就目前情况来说,只有宋清雅已经嫁了人,那么这主线应该体现在宋清雅的身上。 小蘑菇:是! 如果这东西真的就在宋清雅身边,时日长久必定可以露出狐狸尾巴。 刘家。 眼见着宋清雅哭着回来,刘江陵真的是一个头两个大,欢喜的时候,哭哭啼啼都是撒娇,如今遇见事了,哭哭啼啼就跟催命似的。 “怎么了?”刘江陵上前。 宋清雅泪眼朦胧,“我碰见了白月,哦不,她现在叫宋明珠了。” 这一开口,刘江陵便明白过来。 “欺负你了?” 宋清雅紧握着刘江陵的手,“我想……妹妹是真的怨毒了我,与白家两姐妹站一处,我……呜呜呜,刘郎,我没事的,都是一家姐妹,纵然她不喜欢我,我身为姐姐也该宽容大度,不可与她计较。” “你这样想就对了。”刘江陵心疼的将人揽入怀中,“她到底是吃了太多的苦,不像你吃过糖,知道甜是什么滋味,来日你当教导她,让她学得你这般温柔,得岳父岳母欢心,以后在宋家也能安稳度日,要不然哪天岳父岳母出什么事,你怕是也不放心呢!” 宋清雅抬头看着他,“爹娘年迈,不可受惊。” “所以等这阵子过去之后,你得多回去陪陪他们,顺便教教白月,毕竟白家那样的家风,若不好好的教,怕是要学得一身的自私自利,到时候……”刘江陵叹息一口气。 瞧着刘江陵满脸担忧的样子,宋清雅心惊,这会是真的忘了哭,当下攥紧了手中的帕子,“你说得有理,不能让爹娘被她骗了。” “宋家那么大的家业,若白月心思不正,回头都往白家拿……”刘江陵倒吸一口冷气,“老两口如何受得了?那银子那家产,原就是大舅哥和雅儿你的,怎么能落在旁人的手里,我瞧着都心颤!” 宋清雅张了张嘴,愣是吐不出半句话。 “所以你得看着点啊!”刘江陵心痛至极,“这要是一把年纪还被人骗了,那……” 宋清雅点头,快速擦去脸上的泪,“刘郎所言极是,好在兄长过两天就回来了,我必定要私下里与大哥见一面,到时候分析利弊,让他提防着点。白家养出来的人,到底是福是祸,还不一定呢!” “对,提防着总没错的。”刘江陵想了想,“这白家的人一直没来找你,别是憋着什么事吧?你且当心点,若是他们私下里寻你,必定不可与他们离开,当即刻回来与我商议,莫要独自做抉择。” 宋清雅一怔,“刘郎的意思是,白家的人可能另有所图?” “谁知道呢?”刘江陵叮嘱,“且记住便是。” 宋清雅被吓得一激灵,“我明白,亏得有刘郎在旁看护我,不舍不弃,要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现如今宋家暂时把你赶出来,想来也是动过心思的,白家又没来找你,未必真的想认你,除了我……已经没人再珍视你。雅儿莫怕,我便是你最大的依靠,你当全身心的信任我,不可对我有任何的隐瞒。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在乎你,更疼你护你了!”刘江陵音色蛊惑。 宋清雅几乎到了感动到涕泪两行的程度,死死握住了刘江陵的手,“还好,还有刘郎在我身边,要不然、要不然……我就……” “没人要的小可怜,只有夫君才是真心对你,那些人因着利益和名声,全都不把你当回事,说丢就丢,说不要就不要。”刘江陵亲了亲她的额头,“他们都不爱你,只有我……全心全意只为你。” 宋清雅将脸埋在他怀里,瓮声瓮气的应着。 只不过,刘家众人的脸色就不太好了,尤其是知道白月改名为宋明珠,这意思已经众所周知。 但你叫不醒沉睡的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某些人犯蠢。 宋府。 这是宋明珠第一次见到宋文华,虽然是宋家的长子,但半点都没有商人的精明锐气,相反的,瞧着一派斯文儒雅之态,宛若一个读书人。 “在外吃苦了,如今回了家便什么都好了。”宋文华欣慰的瞧着她,没有半分排斥,“回来的路上,刘叔把什么都说了,你且放心,以后家里会护着你,没人再敢欺负你。” 宋明珠定定的看着他,好半晌才确定他所言非虚,低头止不住笑了出了声,“哥哥这般,我倒是……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什么都别说,吃了那么多的苦,如今只管笑便是。”宋文华拍了拍她的手背,“家里没别人,就你我兄妹二人,诸事不要藏着掖着,有事只管与兄长说。” 宋明珠颔首,“那能否问哥哥一个问题?” “可以。”宋文华面色平静,似乎猜到了什么。 宋明珠问,“你不担心宋清雅吗?” “她姓白。” 第89章 白眼狼的想法,你别猜! 三个字,让宋明珠愣了愣。 “她若是宋清雅,不管以后如何,宋家都愿意护着她,可若她想当白清雅,那就另当别论。”宋文华认真的开口,“人的选择是无法干预的,第一反应往往是心之所向,是一种本能。” 宋明珠看着他,一言不发。 “她若是选择宋家,势必会跟白家划清界限,毕竟在宋家生活了这么多年,说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但正因为如此,她更该明白宋家对白家的厌恶。”宋文华这话,其实也是说给宋明珠听的。 宋明珠点点头,“一帮自私刻薄的贪心鬼。” “你愿意回白家吗?”宋文华问。 宋明珠嗤笑,“哥哥说笑了,傻子都该知道那是虎狼窝,好不容易跳出来了,捡回一条命,谁还会继续跳火坑?” “若她要跳,那她就是傻子。”宋文华回答,“你哥哥我……厌蠢。” 宋明珠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放心什么?” “怕哪天哥哥被算计。” 宋文华一怔,“她没这么大的本事。” 自小一起长大,他对宋清雅还是有所了解的,小心思不少,但没有大智慧,动点心眼……也是能让人一眼看出。 以前,看破不说破。 现在,他没这功夫陪她玩。 “话是这么说,但小心驶得万年船。”宋明珠似笑非笑,“商场如战场,轻敌可是最要命的……哥哥!” 宋文华身形微僵。 养在外面庄子里的小姑娘,竟也有这般聪慧? 是自小被磋磨的缘故,所以对谁都防备心深重? 还是天生如此? 想起宋明珠此前在白家的遭遇,宋文华心里还是有点难受的,当年若不是阴差阳错的,怎么可能让一个小姑娘吃这么多的苦? 这该死的白家! “好!”宋文华点头,“我必小心。” 但心中想着,宋清雅虽然不姓宋,怎么着也是宋家出去的,爹娘都是诚信真挚之人,应该不至于……养出这么大一只白眼狼吧? 只不过这一次,宋文华真的失望了。 瞧着刘家送来的书信,说是宋清雅约他在茶楼见面。 不敢来家里,把人约出去,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当日闹得也是挺丢面,宋家连宋清雅的嫁妆都带了回来,她心里有怨气有惧怕,亦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茶楼。 夜色朦胧,华灯初上。 宋文华去的时候,宋清雅早就到了,满脸委屈的瞧着他,继而还不忘殷勤的为他沏茶。 “哥哥!” 听得这一声喊,宋文华眉心微蹙,“你是白家的女儿,合该改口,这一声哥哥叫得不合适,我宋家只有一个女儿,那便是我的妹妹宋明珠,二少夫人……你莫要失了分寸。” 宋清雅愣住,“哥哥,你素来是最疼我的,爹娘出门的时候,都是你护着我,你怎可……这般绝情?我自小在宋家长大,只认你们为我的至亲,为何只是一个姓氏,你们就全都变了模样?” 说到最后,宋清雅嘤嘤啜泣。 小时候,她一受委屈便是如此模样,单纯而清澈。 虽然不是亲妹妹,但到底是疼了多年,日夜相处中养出的本能,一时半会是难以改变的,宋文华下意识的伸出手想要安慰,脑子里冷不丁冒出宋明珠的脸。 心,咯噔一下。 手,当即收回。 不疼自己的亲妹妹,去疼自家仇家的女儿,他宋文华脑子坏了吗? 原本这些委屈与折磨,是白家女儿该受的。 小叔子的死,还没个交代呢! 思及此处,宋文华不紧不慢的端起杯盏,也不管一旁哭泣不止的宋清雅,自己的妹妹替她受了这么多年的折辱,才是最该心疼的人。 呵呵,谁家的闺女谁去疼,谁家的妹妹谁来护。 好半晌没见着宋文华有动静,宋清雅哭声渐熄,终是眼眶红肿的抬起头,不敢置信的望着宋文华,难道因为自己的身份,哥哥也不要她了吗? “哥……” “还是叫我宋公子吧!”宋文华开口,“二少夫人。” 宋清雅哑然,面色瞬白。 宋公子? 二少夫人? 从称谓上,就已经是泾渭分明。 “有事吗?”宋文华半杯茶下腹,实在是没兴致再待着听她哭,自家妹妹哭着也是撒娇,别人家妹妹看着就心烦。 事实上,他是真的有点烦躁,好似一股热气从心里头窜起,于周身游荡,及至四肢百骸。 虽然是个生意人,但打小跟着父亲走南闯北,读书识字会算账,见过的世面远胜过宅中鸟,关于身上的变化,若是一开始只觉得巧合,那么现在已经得到了猜测。 不对劲! 刚要起身,脚下一软,宋文华登时变了脸色,“你在茶水里放了什么?” “没、没有!”宋清雅一脸无辜。 宋文华呼吸微蹙,脚下发软,这该死的……果然都让明珠猜中了,“真是歹竹出不了好笋,宋家这样精心养着你,竟也改变不了你骨子里的劣根性。果然、果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我没有,我没有!”宋清雅看到宋文华这般模样,身为人妇的她,当然也清楚出了什么事,可她现在还能如何,“哥,我马上去找大夫。” 说着,宋清雅直接冲出了房间。 至于是去找大夫,还是避一避,另有所图,只有她知道,宋文华咬着牙撑起身,摇摇晃晃的往外走去。 可还没到门口,就被人堵了回来,身子一时不受控制,重重的被人撞倒在地,剧烈的疼痛蔓延至四肢百骸,让他有了片刻的意识清醒,其后便听到了房门关闭的声音。 宋清雅慌乱的跑出来,迎头便冲进了刘江陵的怀中,“刘郎,我、我……” “莫要慌张,怎么了?”刘江陵担忧的看着她,“出了什么事?莫要着急,慢慢说。” 宋清雅指了指雅间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哥哥他……会恨我吧?” “傻丫头,你这是在帮着宋家和白家,化解世仇恩怨,这是好事啊!”刘江陵抱着他站在巷子口,轻声安抚着,“总不能看着这两家一辈子斗下去,最后两败俱伤吧?唯有握手言和,才能让你爹娘重新接纳你,不会再因为白家而迁怒你。” 宋清雅泣不成声,“刘郎所言在理,只要哥哥……恩怨便可一笔勾销。” 第90章 歹竹出不了好笋 话是这么说的,事儿也是这么做的,但成不成还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走的时候,刘江陵若有所思的瞧了一眼茶楼的二楼位置,门窗紧闭,好事将近,有时候出其不意也可能成为一桩美谈吧? 双赢的结果,谁不想呢? 等着吧,一个时辰之后就会揭晓。 因着还有事,刘江陵未将宋清雅送回去,夜色不错,凉风习习,倒也可以在街头闲逛一会,反正后面有丫鬟跟着,不会有什么大碍,正好到时候能凑上热闹。 然而,宋清雅刚经过路边摊,便听得身侧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哟,这么婊里婊气的,是干了什么坏事吧?” 宋清雅陡然顿住脚步,转头便瞧见宋明珠坐在路边摊吃面,姿态甚是不雅,吃起面来稀里哗啦的,全然没有大家闺秀的仪态。 当然,她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出身。 养在庄子里的姑娘,本身就没受过教,活下来都是命大! “是你!”宋清雅还真是有点心虚。 干坏事? 确实。 “是我!”宋明珠吃着面,似笑非笑的瞧着她,“白姑娘这是刚从哪儿冒出来?又要到哪儿去?” 边上一起吃面的丫鬟紫烟,善意的提醒,“小姐,不是白姑娘。” “哦,刘家的二少夫人。”宋明珠点点头,“口误,莫要见怪。” 可这一句“白姑娘”就像是刀子一般,死死的往宋清雅心口扎,“你是故意的。” “二少夫人这话就说错了,我哪有故意?我就是有意的、好心提醒。”宋明珠嚼着嘴里的面,笑得坏坏的,“得多提一提,才能让二少夫人记住自己的身份。不属于自己的莫要强求,否则一定会玩火自焚。” 宋清雅直勾勾的盯着她,街边的灯盏倒映着她苍白的小脸,瞧着是真的有点可怜,“你一定要这么恶语相向的诅咒我吗?虽然我占据了你的身份,可你不也是占据了我的?你能活到这么大,不也是承了白家的恩,都是同病相怜之人,为何不能好好相处?” 正在吃面的紫烟,嘴巴长得老大,夹在筷子里面……吧嗒一声落回了碗里。 “小姐?”紫烟不敢置信。 宋明珠不怒反笑,“没见过倒打一耙的吧?” “嗯!”紫烟连连点头。 原以为白家养出来的姑娘,会是个尖酸刻薄不讲道理的,只是两天,宋家的人都晓得刚回来的姑娘,明事理讲道理,压根没有大小姐架子,性子极为温和。 没想到的是,宋家养出来的宋清雅,竟是个脑瓜子不好使的,说出来的话简直让人震撼不已…… “之前听李嬷嬷说起,还以为是夸张了,没想到……”紫烟直摇头,“奴婢真为小姐感到不值,竟是拿前半生的荣华富贵,换了这样一个脑子有包的。” 宋明珠终于知道,李嬷嬷为何要给她挑这么一个随婢。 小丫头是个敢说话的! 真讨人喜欢! 一句话,堵得宋清雅面色乍青乍白,愣是说不出话来,当即眼眶一红。 “伙计伙计你过来。”紫烟咋咋呼呼的喊。 伙计吓一跳,掌柜也吓一跳,赶忙上前。 “姑娘,怎么了?”伙计忙问。 掌柜竖起耳朵。 “没什么,就是想让你们做个见证,我家小姐可没欺负人,这人站在这儿讨人嫌,若是哭了闹了,可不干我们家小姐的事儿。”紫烟忙不迭开口,“小姐好好吃着面,可什么都没做!” 宋清雅一哽。 掌柜和伙计,连同边上一道吃面的食客,纷纷抬起头盯着一旁泫然欲泣的宋清雅。 突如其来的瞩目,让宋清雅心生慌乱,愣是没敢再站在原地,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我、我没有,我只是、只是……” “你只是习惯性的想哭,用这种方式换取你想要的东西。”宋明珠幽幽启唇,“送你一个忠告,你这一套只适合用在,在乎你的人身上,那些不在乎你、不爱你的人,就算你在上吊……他都觉得你是在荡秋千,何况是掉眼泪。” 宋清雅回过神来,有种被人看穿的窘迫,愣是没敢再在原地逗留,当即带着丫鬟离开。 瞧着她逃也似的背影,紫烟咬着筷子,“小姐,她好像在害怕什么?” “怕我再揭她老底。”宋明珠回答。 紫烟一顿,“有道理。” “吃饱点,免得到时候吵架没力气。”宋明珠喊了声,“伙计,再来一碗。” 紫烟:“?” 怎么待会要吵架? 嘿,小姐这是要干一票大的? 吃饱点,吃饱点。 吃饱喝足,主仆二人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各自打了个饱嗝。 “小姐,待会要去哪儿吵架?”紫烟问。 宋明珠偏头看她,“怕不怕?” “不怕!”紫烟摇头,“李嬷嬷早就交代过了,小姐说吵架,咱就不打架,小姐说打架,咱就不能输。奴婢的爹……生前是杀猪的,从小咱就力气大,肯定不让小姐吃亏。” 瞧着小丫头插着腰,一脸不服输的稚嫩模样,宋明珠无奈的笑了笑,“好好好,不吃亏。” 毕竟,她也不是个能吃亏的人。 “小姐,咱这是要去哪?”紫烟问。 宋明珠示意她不要出声,跟着便是。 一通闲逛过后,长街一角开始热闹。 紫烟一眼就认出来了,“是白家的人。” 没错,是白家的人,这会正围拢在茶楼周围,活脱脱一副来捉女干的场景,周围吸引了来看热闹的人,一个两个都伸长脖子,想看清楚里面到底发生了何事? 李嬷嬷此前就交代过,莫要跟白家的人硬碰硬,免得小姐情绪激动出什么事。 “小姐别过去!”紫烟忙不迭护着宋明珠,“他们不是好人。” 宋明珠问,“坏人做坏事,对不对?” 紫烟点头,“对!” “那我们要是坏了他们的事儿,是不是……就算做了好事?”宋明珠又问。 这一拗口,直接把紫烟给绕进去了。 小妮子挠头的功夫,自家小姐就挤进去,吓得她赶紧回神跟上。 到底是什么热闹呢? 白家的人已经冲进了客栈,为首的是白家的大公子和三姑娘,身后是府中的管事和奴才,如此阵仗也算是颇为“隆重”的。 撞开门,冲进去。 抓人! 这一溜顺滑的操作下来,若说没有预谋,怕是狗都不信。 第91章 只要语速快,谁也别想pua我 人群中,还有熟悉的面孔。 比如说,宋清雅。 “她怎么阴魂不散呢?”紫烟小声嘀咕。 宋明珠笑了笑,“白家的热闹,怎么能少了她这位白姑娘呢?” 紫烟一怔,“有道理。” 这可是白家的热闹! 门开了。 白耀祖是第一个冲进去的,帷幔深深,内有人影浮动,且看地上散乱的衣衫,便可知晓此前的战况有多激烈,想来事儿是成了。 紧跟在他们身后的,是不少凑热闹的看客,毕竟这么大的阵仗,出的事儿肯定不小。 原本,白耀祖还在笑。 可掀开帷幔的那一刻,他愣是笑不出来了。 白芷急忙冲过去,见着人就高声喊,“二姐,你怎么……” 声音戛然而止,转而带着几分颤抖。 好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白家的二姑娘跟陌生男子在茶楼的雅间里厮混,且做出了这样伤风败俗的事情,被白家的人逮了个正着。 室内,诡异的安静。 人群里的宋清雅有些着急,这里面是怎么回事?为何还没有动静? 一别头,刚好瞧见了站在边上的宋明珠。 此时此刻,宋明珠正意味深长的笑着,一双美眸无温的盯着她,仿佛早就看穿了什么,看得人浑身发毛,心里发虚。 “散了散了,都散了!”管事和奴才慌忙出来驱散人群。 可他们是直接冲进去的,什么遮掩都没有,百姓看热闹也不会由着他们驱散,他们越是这般遮遮掩掩,说明这里面的事儿愈有点意思。 出来的,是白妍。 但问题是,屋子里的人不是宋文华。 白妍好似完全没清醒,身上斑驳就算了,人都是昏昏沉沉的,等着被推搡过后苏醒,才意识到身上的寒凉,瞧着眼前的众人,一下子就慌了神。 “怎么回事?” 她伸手抓过了被褥,面色惨白的裹住了自身,惊惧的瞧着靠坐在身边的男人。 不算陌生,但……不是好人。 谁不知道城内有个混不吝,打小就偷鸡摸狗,横行街头? “赵……赵春晖?” 白妍眼一翻,登时晕死过去。 毕竟,她好歹是白家的二姑娘,如今摊上这么个人,下半辈子会过什么样的日子,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一口气上不来,可不就晕了吗? “还真是一出好戏啊!”紫烟止不住的感慨,“这事儿闹的……” 宋明珠转头看着她,“好看吗?” 紫烟连连点头,“属实太好看,什么锅配什么盖,天生绝对!” “说得好!”宋明珠道,“不枉费那两碗面。” 紫烟嘿嘿笑着,转头瞧着浑身颤抖的宋清雅,止不住凑到了自家小姐跟前,“小姐,怎么瞧着她好像很害怕似的?看热闹,还能看出一身冷汗,未免有点戏过了吧?此前在府上,也没见着这么胆小啊!” 诚然,宋清雅不是胆小,是真的懵了。 “脑瓜子嗡嗡的吧?”宋明珠冷不丁上前。 惊得宋清雅险些腿软,所幸被身边的丫鬟快速搀住,一张小脸煞白如纸,“你、你胡言乱语什么?这与我何干?” “我若是没记错,一个时辰之前,你把我家兄长也约到了此处吧?”宋明珠不温不火的开口。 紫烟陡然瞪大眼睛,看了看面色惨白的宋清雅,又看了看雅间的方向,好似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不由的张大嘴巴,“奴婢知道了,你……” “我没有!”宋清雅掉头就走。 事已至此,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自然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小姐,她……她莫不是要算计公子?”紫烟的脸色也变了。 宋明珠拍拍她的胳膊,示意她不要这么大惊小怪,“好人有好报,没被抓住不就成了吗?说明咱宋家为人处世皆仁厚,上天还是有所庇护的。” 紫烟点头如捣蒜,还好不是公子,要不然娶白家的姑娘进门,还不得把老爷夫人都给活活气死? “怎么回事?”白耀祖实在是没反应过来,不该是这样的,这跟原先设计的完全背离,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瞧着人群中,一闪即逝的宋清雅的背影,白耀祖目光狠戾,隐约好似明白了什么? 但眼下得先把人带回去再说,不能再让人看笑话了。 至于赵家…… 赵家自然会有人来收拾这烂摊子,只盼着不要缠上他们白家才好。 可赵家全族都是无赖,本就没什么正经营生,平日里就靠着小偷小摸过日子,如今难得有机会沾上了白家……蚂蟥遇见了宿主,哪儿有松嘴的道理? 牢牢咬死,死命吸血! 白家是被逼,可明面上也是要脸的,手段都放在暗处,但伪君子的手段只适合应对老实人和真君子,对付不了真小人。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以魔法击败魔法。 瞧着白家的人,着急忙慌的把白妍带回去,人群却没有立下散去,而是开始三三两两的成堆说闲话,女子名节何其要紧,众目睽睽之下白妍丢了清白,这件事定然不可善了。 “白家的人也是真的狠,连自己的亲闺女都不放过。”宋明珠双手环胸,勾唇瞧了一眼,方才就停在巷子口的马车,“这下好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而且这石头,不只是砸脚,还得……溅一身血。 “白月!” 身后一声喊,紧接着便有一道身影快速拦在了宋明珠跟前。 走了一个宋清雅,来了一个刘江陵。 “都说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还真是挺有道理的。”宋明珠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在刘江陵开口之前,意味深长的警告,“你印堂发黑,近来怕是有血光之灾。” 刘江陵到了嘴边的话,登时哽在了嗓子眼。 小样,就他这水平,也想来pua她? “奉劝一句,去寺庙里静心修养一段时间,不要贪心不足,免得招来灾祸。”宋明珠继续说,“你若不信也就罢了,好言难劝该死鬼。” 语罢,宋明珠大摇大摆的离开。 刘江陵一句话都没说,反被宋明珠弄得心头忐忑。 不得不说,宋明珠这几句话,合着她那神叨叨的神情,还真是有点像模像样。 看得一旁的紫烟心里一紧,走了好远才低声问,“小姐,他真的有血光之灾?” “我不想听他说话,故意糊弄他的,你怎么也信了?” “……” 第92章 一家子拎得清,真省心 刘江陵有没有相信,宋明珠不知道,但是紫烟的确被糊弄得一愣一愣,觉得小姐肯定有什么秘术,要不然在白家的庄子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为何小姐办点都没有哀哀戚戚之感? 看看宋清雅,这才刚被赶出去,就动不动哭哭啼啼,好像去了半条命似的…… “这车……”紫烟愣住。 宋明珠上前,指关节轻轻瞧着车壁,“哥?” 车内,传来了闷闷的回声。 紫烟再度傻了眼,“小姐,你怎么知道车里……” 车停在了后巷的位置,车上的人还没有下来,只是时不时发出难受的闷哼。 “看样子,下手挺狠。”宋明珠无奈的叹口气,“哥哥现在可信了?” 车内,传出了宋文华的声音,“受教了!” “也不知道这脑瓜子里是怎么想的,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而且还干出这么下三流的事情,这些年的米粮算是喂了狗,养了一条白眼狼。”宋明珠摇摇头,“等你好些再下车吧!” 宋文华没吭声,宋明珠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宋文华低哑的回应,“多谢。” “自家兄妹,客气什么?”宋明珠走了。 车内的宋文华还有点难受,那种感觉上来之后,要用药物生生压回去,的确是需要毅力的,到底是跟着父亲做生意,走南闯北惯了,防暗算是最基本的自保本能。 察觉异常之后,他就快速取出了药。 这其中,也亏得宋清雅那性子,见宋文华出事就跑了,才给了宋文华转圜的余地,没有让这帮人得逞。 马车早就停在了后巷,宋文华几乎是软着腿从后院跑的。 至于后来发生的事情,他就不知道了,只觉得浑身热得难受,脑子都是浑浑噩噩的,耳朵里满是嘈杂之音,吵得他根本无法思考。 等着逐渐冷静下来,他才算明白了些许,宋清雅居然和白家联手,打算把白家的二姑娘白妍塞给他,她这是要爹娘和祖母的命啊! “公子?”车夫低唤。 宋文华回过神来,“我没事,扶我一把!” “是!”车夫赶紧上前。 回来之后,宋文华没有直接去见父母,而是回了院子洗漱一番,其后叫了大夫,免得药性残留有害身子,也怕对方没有轻重,万一惹出别的后遗症来,那可就真的糟了。 既知晓他们害人,自然防人之心不可无…… 听得宋文华叫了大夫,宋父和宋母自然不放心,前后脚就进了宋文华的院子。 外头闹哄哄的事情,他们还没听说,暂时不知道茶楼里的事儿。 “你是说……是宋清雅?不是,是白家四姑娘?”宋母改了口,气愤之色已然浮现眼底。 亏她之前还觉得,事情做得太绝,总归是自己养大的,等着事情过去之后,给宋清雅留点东西,这下倒好,直接一口气堵在了心口。 养了她这么多年,竟差点祸害了自己的亲儿子? “白眼狼!”宋父狠狠的哼了一声,“果然是白家的种,做出来的事情都是如出一辙的畜生不如,我宋家养了她那么多年,她不知道感恩也就罢了,竟还妄图不属于她的,做出这等下三滥之事。” 宋母上前,“儿啊,现在如何?大夫怎么说?你的身子……” “母亲放心,有明珠提醒在前,我并未伤及,大夫也说了没什么大碍,只需要吃两天药去去燥火就好。”宋文华如实回答,“父亲,这件事还多亏了明珠。” 宋父一怔,“她提醒你?” “她说清雅是又蠢又坏,脑子跟寻常人不太一样。”宋文华叹口气,“我原本还觉得,好歹是兄妹一场,再怎样也不至于对我下这么重的死手。没想到,他们居然和白家联手,竟是要把白二姑娘塞进宋家。” 宋父揉着眉心,气得胸口起伏,“果然是蠢货。” 教养了多年,教出这么个东西。 宋母开始抹眼泪,“都怪我,都怪我,若不是当年生完孩子就晕死过去,明珠也不至于落在白家的手里,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咱也不至于养了这么多年,养出个白眼狼。”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好好对待明珠,这孩子苦啊!”宋父瞧着宋文华,“你没事就好,这件事我得让人打听打听,既然送上门来了,为父一定不会心慈手软,定让他们自食其果。” 宋文华颔首,“我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白家和刘家都欺负到头上来了,这笔账决不能就这么算了! 夜里的时候,宋母送了燕窝过来。 宋明珠正在翻看话本子,见着动静便抬起头来,“娘?您怎么来了?” “小心看坏了眼睛。”宋母笑盈盈的看着她,“你兄长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明珠啊……这一次可多亏了你,要不然宋家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别看你哥斯文,实际上性子倔强,这要是真的让他对白家二姑娘负责,他怕是要一头撞死。” 宋明珠噗嗤笑出声来,“娘,这不是没事吗?” “唉,幸好没事。”宋母眼眶湿润,“还好有你。” 宋明珠搀着她坐下,“娘,是咱家这些年行善积德的善果救了哥哥,与我无关。” 宋母被她逗笑了,“你这丫头,嘴真甜。” 想来在白家,吃了不少苦头。 她苦命的女儿…… “娘,以后不要心软。”宋明珠意味深长的开口,“今日没有得逞,就等于暗地里撕破了脸,谨防狗急跳墙。” 音落,宋母面色微滞。 商贾之家,谨小慎微。 听得宋明珠的提醒,宋母认真的点头,“明珠所言句句在理。” “我知道,娘一时间可能无法接受,或许在旁人眼里,我这个刚回来的女儿有争宠之嫌,所以事事针对宋清雅。”宋明珠握住了她的手,“可是情意这东西,合该用在有心人的身上,那些无情无义的无心之人,不配得到他人的付出。” 宋母拍拍她的手背,“娘是老了,可不是老糊涂,咱家是商贾,能在当日这样的状况下,破釜沉舟到了今日,岂能是糊涂蛋可以做到?娘不傻,你爹也不傻。” 夫妻二人精明了一辈子,岂可在一个小丫头片子手里栽跟头? 且看宋文华,便可知晓老两口的教育没问题,而宋清雅是意外,毕竟打从根上就不对。 第93章 我们夫妻一体 “母亲能这样想,那我就放心了。”宋明珠如释重负。 宋母温和的瞧着宋明珠,“燕窝要趁热吃,凉了会腥,你赶紧吃。此前在白家吃了太多的苦,如今回来了,缺什么……娘都补给你。” 闻言,宋明珠手上的动作一顿。 恍惚间,她想起了主神殿的小老头。 亲情无声,却无处不在。 待宋明珠喝完了燕窝,宋母这才起身,“好好休息,其他的事儿就交给爹娘和你哥哥,姑娘家家的莫要太操心,缺什么买什么,自个去账房支银子,买什么就跟管家说,管家会带你去认门面,自家铺子里随便挑。” “娘真好!”宋明珠笑盈盈的行礼。 宋母摸了摸她的面颊,“我的儿受苦了。” “能回到爹娘身边,已经是我的福分,女儿不苦。”宋明珠笑着回应。 宋母怕自己落泪,赶紧别开头,“那你早点歇息别看太晚,对眼睛不好,娘就先回去了。” “母亲慢走。”宋明珠站在那里。 宋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瞧得出来,对她这个刚找回来的女儿很是不放心,当然……也很心疼。 亲生女儿没能养在身边,若不是阴差阳错的找回来,只怕到死都不知道……更甚者,若不是孩子命大,以白家那没心肝的做法,可能都活不到今天。 想到这儿,宋母就难受,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这可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是自己十月怀胎剩下的宝贝,何况还是这般乖巧懂事,傻子才会放着自己的乖女儿不疼,把心思放在伤害过儿女的外人身上。 “小姐?”紫烟低声开口,“夫人不会偏帮外人,您只管放心。” 宋明珠全然没有这样的担虑,“我当然知道,你看我哥这般反应,便可晓得爹娘教得多好,我只是担心白家和刘家那边不会善罢甘休。” “这倒是。”紫烟点头,“吃了大亏,肯定不会罢休的,本来想用二姑娘套住咱家公子,结果赔了闺女还毛都捞不着,肯定会气急败坏的。” 宋明珠抿唇,“下一招会是什么呢?” 好在小蘑菇跟在宋家那边,若有什么举动,应该会有回应。 今夜之事,委实是吓着宋清雅了。 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般模样。 原本预料中的宋、白两家联姻,非但没有成功,反而便宜了赵春晖那个地痞流氓。 宋清雅直接跑回了院子,直到进了屋,才敢停下来,一张脸煞白煞白,坐在凳子上握着水杯的手都止不住颤抖。 “怎么会这样?为何会换了一个?”宋清雅不明白,“不是、不是哥哥吗?” 她走的时候把房门都关好了,明明、明明兄长已经中了药,按理说不可能逃出去,为什么……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宋清雅还在思考自己错在哪儿的时候,刘江陵已经大步流星的冲了进来,面上难掩的盛怒之气,冷不丁扣住了她的手腕,直接把人从凳子上拽起来。 “刘郎?”宋清雅疼得面容扭曲,“你、你作甚?疼!” 不顾她喊疼的挣扎,刘江陵如同要吃人一般,死死盯着她,“你把事情办砸了?是不是你心软了?所以你故意这么做?你放过了宋文华!” “我没有,我没有。”宋清雅疼得眼泪直掉,“刘郎,你信我,我好疼啊,你先放开我!” 刘江陵狠狠丢开她,气得那叫一个面色铁青,呼吸急促,“你知不知道,现在白家没得逞,这笔账会算在我的头上?还有便是宋文华,事已至此,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势必不会让刘家好过。” 宋清雅被他这一推,已经跌坐在地,本来还想哭诉,这会竟是哽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一番话,清楚明白。 她,闯祸了! “不会的,不会的!”宋清雅直摇头,“哥哥就算再生气,也不会不管我,小时候……” 刘江陵狠狠闭了闭眼,“宋清雅,你已经不是宋家的人了!” 声音,戛然而止。 宋清雅的泪陡然滚落,她僵坐在原地,“哥哥不会生我气的,我们是一起长大的,纵然没有血缘关系,可这些年的感情作不得假的。他自小就最疼我,不管我做了什么都会原谅我。” “那是基于你是他亲妹妹的因由,现在你不是他亲妹妹了,且已经找回了真正的宋姑娘,你算哪根葱?”刘江陵几乎是咬牙切齿,颇有几分嫌恶之意。 然而下一刻,好似又想到了什么,刘江陵徐徐蹲下来,将宋清雅搀起,“雅儿,你忘了我跟你说的话吗?现在的他们,一个个都是冷血无情,把你赶出来,拿走你的嫁妆,几乎要把你逼到绝境,他们已经不管你的死活和将来了。” 闻言,宋清雅扑进他怀里,泣不成声,“那我怎么办?刘郎,你说我还能怎么办?” “莫要担心,现在还没到绝境的时候,如果宋文华要来兴师问罪,你只管将这些事都推到我的头上,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承受,哪怕是误会与骂名也在所不惜。”刘江陵抱紧了她,音色温柔至极,与方才截然不同,“雅儿,只有我是真心爱你,真心为了你着想的。” 宋清雅扬起头,泪眼朦胧的望着他,“刘郎,我只剩下你了!” “我们一定可以度过这个难关的。”刘江陵在她唇上落吻,“雅儿,我们要携手共度,不能再相互怀疑,你须得信任我,如同我信任你一般。” 宋清雅顿了顿。 “若不是信任你,我如何能将这么要紧的事情交付你来处置?”刘江陵继续说,“虽然知道你可能会心软,但我信你啊!雅儿,夫妻一体,我们才是相互扶持,要走一辈子的人。” 宋清雅赞同的点头,抹去了脸上的泪,“刘郎,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哥哥虽然不会怨怼我,但肯定生气了,总归是要哄一哄的。” “宋家什么都不缺,你仔细的想一想,大舅哥到底有什么弱点,或者是把柄呢?哪怕是宋家的把柄也成!”刘江陵循循善诱,“雅儿,你能不能与大舅哥和宋家缓解关系,就看你知道多少了?” 宋清雅皱起眉头,略有迟疑的站在原地。 “雅儿不信我?”刘江陵死死盯着她。 第94章 他叫,李云笙 宋清雅连忙摇头,“没有,我怎么可能不相信刘郎?只是我虽然在宋家长大,但委实不知道宋家的秘密,也不知道哥哥的软肋。关于生意上的事情,他们从来不让我插手。” 诚然,在出嫁之前,她一直都是养尊处优的状态。 从不操心银钱,也不操持家务。 府内有母亲,生意有父兄。 是以这会她真的脑袋空空,想不清楚到底宋家还有什么把柄可抓? “莫要着急。”刘江陵叹口气,“总会想起来的,哪怕是一星半点也好,要不然你父兄可就真的不会见你了,总得给他们一个台阶下,你说是不是?” 宋清雅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我定会仔细想清楚的。” “你好好休息吧!”刘江陵转身往外走。 宋清雅急了,“刘郎,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 “白家出了这样的事儿,我总归是要去道歉的,否则他们怪罪在你头上,还以为你故意放了大舅哥,万一对你下手的话……你若有事,叫我怎么活?”刘江陵无奈的望着她,“乖,早点休息,我没事的。” 宋清雅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话来。 这事,似乎真的是自己办砸了…… 刘江陵走出院子,面色旋即阴沉下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原以为捡到宝,没想到竟捅出了这么大的篓子。 夜凉如水。 紫烟靠在墙角睡着了,宋明珠翻了一下手中的话本子。 小蘑菇:他们就是这么说的。 宋明珠:蠢。 小蘑菇:有病得治。 宋明珠:恋爱癌晚期。 小蘑菇:…… 这种情况下,能救回来的机会……几乎是微乎其微,被清洗过的脑子已经生出了生理反应,早已将理智与清醒喂了狗。 见着自家主子沉默,小蘑菇低声询问:主,还要继续盯着吗? 宋明珠点头:跟着刘江陵。 小蘑菇:是! 她就不信了,那东西能在背后躲一辈子,肯定会冒头的,毕竟剧情开始逆转,他们将原本该属于宋清雅的气运,逐渐都转到了宋明珠这里,那边占不到便宜,就等于它们的任务失败。 失败,什么都得不到! 不管在这小世界里,到底谁才是主角,现今操控一切都是她宋明珠,冤家死对头不气急败坏的找上门才怪! 不知道是刘家?还是白家?又或者是她千辛万苦塞进去的倒霉蛋赵家? 一觉睡到大天亮。 今儿天气甚好,外头阳光明媚。 昨天夜里的事情,经过一夜的发酵,已经传遍了城中,连街边戏耍的小儿都听了个大概,不可不谓之轰轰烈烈。 这里面,自然是有人在推波助澜。 “听说一大早,赵家的人就冲到了白家提亲。”紫烟为宋明珠洗漱,迫不及待的分享外头听得的好消息,那叫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白家自是不肯,这原就是给咱家设的圈套,没想到竟是让赵家那帮无赖占了便宜,死活不愿意把二姑娘嫁给赵家。” 宋明珠瞧着镜子里的自己,明眸皓齿,只是眼底略显乌青,瞧着有几分倦怠。 家里出了事,太过没心没肺也不好,带点憔悴色还是比较妥当的,看起来好似因为真的担心家里,担心宋文华,所以夜不成寐。 宋父得知昨夜之事,已经连夜赶去了铺子,几乎是以快刀斩乱麻的方式,切断了所有跟宋家的、不必要的生意往来,该给的优惠也全部停下,以后该怎样就怎样。 其次,没能斩断的只能在最大的程度内,保全宋家的利益,至于刘家……从此以后,再也别想占宋家一分一毫的便宜。 宋明珠进去的时候,宋文华刚喝完药,虽然没什么大碍,但是脸色不太好,大概还是心有余悸。 “哥哥。”宋明珠行礼。 宋文华起身,“自家这么客气作甚?” “哥哥还好吗?”宋明珠笑问。 宋文华颔首,“没什么大碍,就是多喝两天药,免得有所影响。” 宋明珠会意的点头,“哥哥没事,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但是以后就得小心了,凡事可一不可二,切莫再让她伤了你。” “我知道。”宋文华若有所思的看着她,“明珠,你似乎什么都知道?” 宋明珠知道他在怀疑什么,不由的扯了扯唇角,“吃过人性的苦,受过人间冷暖,就不会轻易卸下防备,命只有一条,哪儿敢大意?哥哥觉得呢?” 宋文华心神一震,愧疚的看着她,“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儿,你是宋家的千金小姐,咱虽然是商贾,但有使不完的银子,足够护你余生无忧。” “有哥哥这句话,便已足够。此生能得亲人庇护,于愿足矣。”宋明珠平静的笑着。 管家急急忙忙的进门,“公子,小姐,外家来人了。” 听得这话,宋明珠眉心微拧。 外家? “外祖那边此前来过消息,舅父家的三表哥前阵子落水,大概是吓着了,时不时的起热,时不时的说胡话,舅父便让他来散散心,父母亲早前便答应了,只是这几天实在是忙忘记了,忘了与你说。”宋文华急忙解释,生怕她误会。 宋明珠皱眉,“三表哥?” “嗯,比我还大一岁。”宋文华瞧了一眼管家,“人在哪?” 管家急忙回答,“已经在花厅。” “走吧!”宋文华起身往外走,“母亲天还没亮,就去了寺庙给咱祈福,这会还没回来,家里就你我做主,我带你见一见这位三表哥。” 宋明珠颔首,一声不吭的跟在后面。 落水? 时不时的起热? 时不时的说胡话? 话本子里的套路? 是与不是,见一见就知道了。 三表哥姓李,名字倒是挺顺耳的。 李云笙。 宋明珠跟在宋文华身后,一眼便瞧见了那个病秧子,远远的就能闻到一股子药味,他坐在那里,身子都有些耷拉着,瞧着好像有点疲累,整个人消瘦得不成样子。 “三哥。”宋文华上前揖礼。 李云笙忙不迭起身回礼,“文华,打扰了。” “都是自家兄弟,这般见外作甚?”宋文华打量着他,“你这是……” 李云笙虚弱的摇头。 “介绍一下,这是我刚找回来的亲妹妹,真正的宋家明珠。”宋文华身子一侧。 宋明珠缓步而出,恭敬行礼,“表哥。” 第95章 你是怎么落水的? 李云笙温文尔雅的回礼作揖,看了看宋明珠又看了看宋文华,意思何其明显,“这便是……新妹妹?” “不,一直是她。”宋文华笑着回答,“我的妹妹从始至终,只有明珠。” 宋清雅是个冒牌货,还是个行径恶劣之人,不配为宋家女。 “明珠表妹莫要担心,如今拨乱反正,一切都已经好起来了。”李云笙含笑看她。 宋明珠行了谢礼,其后便跟着两兄弟朝着后花园走去,期间时不时的留意这位三表哥。 不得不说,教养这东西不是突如其来的,而是一代代的传下来,如宋文华,如李云笙,两个人几乎是如出一辙的温和,说话也都是语气平静,面带微笑。 暖风吹过,阳光甚好。 只不过,李云笙的身子是真的不大好,瞧着病怏怏的,走两步就喘一下,看着好像随时都会倒下,最后送他回房的时候,一张脸几乎可以用惨白来形容。 “我让人给你叫大夫。”宋文华满脸担虑。 李云笙摇摇头,病怏怏的躺在床榻上,“看过了,没什么大碍,就是身子受寒之后便有些虚弱,一直以汤药进补,只能是缓缓图之,急不得!只是这些日子,少不得要叨扰你们。”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宋文华为他掖了掖被角,“当这是自己家。” 李云笙点头。 话是这么说,宋文华还是不放心,着人去请大夫回来,在此期间,管家寻了宋文华有事,只能暂时离开了一会。 “表妹可还习惯?”李云笙开口。 宋明珠正在倒水,听得这话当即动作一顿,“自己家里,有什么不习惯的?” “所言极是,是我失礼了。”李云笙笑着致歉。 宋明珠端着杯盏回到了床前,温和浅笑着递给了李云笙,“表哥不要太见外,都是自家人,言语间不必如此拘谨,说说笑笑的都挺好。我这人不懂太多规矩,素来也是恣意惯了,表哥莫要在意。” “表妹说笑了,我也不是拘谨之人,能说说笑笑,自然是最好不过的。”李云笙回答,接过杯盏浅呷一口,却又止不住的轻咳两声。 宋明珠若有所思的瞧着他,装作不解的问,“表哥,你是怎么落水的?怎么落一次水,竟是这般严重呢?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缘故?”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李云笙皱着眉头,“当时只是滑了脚,兴许是风比较大?从水里被人捞起来之后,就止不住的发抖,后来就病了。” 宋明珠点点头,“原来如此,那可真是太倒霉了!” 李云笙无奈的笑了笑,“谁说不是呢?一次落水,竟是这般难受,估摸着要养好一阵子,兵来如山倒啊!但愿还能活下去……” 最后那一句说出来,李云笙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宋明珠。 这眼神,一瞬即逝。 但,宋明珠捕捉到了,只觉得有点不太舒服,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在说什么呢?”宋文华从外面进来。 李云笙道,“跟表妹聊天呢!” “你这厢病着,得好好休息,大夫很快就来了,莫要太过费心。”宋文华坐定,“明珠,娘回来了,让你过去一趟呢!” 宋明珠起身,“是!” 也不知道宋母找她,有什么事儿? 出门的时候,宋明珠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李云笙依旧是病怏怏的样子,倒是没什么可奇怪的,毕竟周身亦没有任何的能量或者是磁场反应,大概是自己多心了吧? “明珠瞧着……似乎是很谨慎。”李云笙开口。 宋文华一怔,转而点点头,“是,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受过不少欺负,所以对人和事都分外仔细,你初来乍到,她与你第一次见面,自然是有点防备。莫往心里去,相处久了,你就会知道她的为人处世。” “你这是在夸她?”李云笙满脸的不敢置信,“你很少这么夸赞一个人。” 宋文华挑眉,“自家妹妹,夸一夸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这可是我家的妹子!” 自家的,更骄傲。 “看你得意的。”李云笙摇摇头,“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宋文华笑了笑,“必须的!” “当日发现对调,后来怎么就确定了是她呢?”李云笙顿了顿,“我不是……不是那个意思,主要是明珠表妹生得貌美。” 说到这儿,李云笙兀自低头浅笑,“很难得。” 宋文华的脸色微沉,“虽说是表哥,但有些话还是要说在前面,莫要惦记!” 这语气,已经带了几分警告。 李云笙抬眸看过去,“你胡言乱语什么?我这不也是在夸她吗?” “是吗?”宋文华眯起眸子看他。 是夸还是觊觎? 他自己心里清楚。 “好了,你赶紧的……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别蹲在我床前,我这一路颠簸得难受,待休息好了就去找你,定要让你带着我四处转转。”李云笙虚弱无比的喘着气。 如此,宋文华缓了口吻,“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晚些来看你。” “去吧去吧!”李云笙已经闭上了眼睛。 大夫一会就来,他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宋文华起身往外走,临到门前又道,“若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外面的人,难受的时候不要憋着,若是出了什么事,咱可不好跟舅舅交代。” “直到了!”李云笙翻个身,“啰嗦!” 宋文华无奈的摇摇头,转身离开。 也不知道,母亲找明珠过去,所谓何事呢? “母亲?” 宋明珠刚行礼,就被宋母搀了一把。 “儿啊!”宋母上前,笑盈盈的将一个平安符递给她,“这是娘特意去庙里求的,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娘心里不踏实,思来想去的……给你也求个平安符。” 宋明珠愣住,“给我的?” “是啊!”宋母将平安符塞进了她的手里,“祈求明珠平平安安,健康顺遂。” 宋明珠紧握着平安符,一时间心头有些酸涩,竟是在纸片人的身上,体会到了母亲的温暖,当即扑进了宋母的怀中,“娘对我真好!” “娘就你们这两个孩子,不对你们好对谁好?”宋母抚着她的脊背,“娘不求其他,只求……吾儿此生都要平安啊!” 宋明珠狠狠点头,“会的,哥哥……也会平安。” 第96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对了娘,表哥来了。”宋明珠开口,“娘还没去瞧吧?” 宋母点头,“回来就先把你叫过来了,这平安符还是悄悄的收着为好,免得让太多人瞧见了,回头让人捞了去,那可如何是好?” “娘放心,我一定贴身收着!”宋明珠将平安符塞进了怀中,“娘,表哥瞧着好虚弱,不会有什么大碍吧?说是来这儿休养,可别出什么事才好。” 宋母叹口气,“我也正纳闷呢!好端端的,怎么会落水?你表哥水性不错,按理说不至于这般遭罪,问了你舅舅他们,都说不清楚,说是大夫也束手无策,只叫好生养着。” “水性不错?”宋明珠抓住了要点,“您是说,他是会水的?” 宋母点头,“会啊!打小就会,你忘了,你外祖以前就是打鱼的,后来做了漕运的生意,再后来就有了现在的好日子。码头上讨生活的人,不会水……那还得了?你外祖父、舅舅、表哥,水性都是极好的,连你哥哥这般瞧着斯文之人,水性都有几分呢!” 提到这儿,宋母补充一句,“保不齐是祖传的,家里就清雅不会。” 说来也真是巧,大概没有他家的血脉,所以宋清雅打小就怕水…… “算了!”宋母兀自摆摆手,“我先去看看你表哥,你若是在家里闷得慌,就出去走走,但身边一定要跟着人,紫烟力气大,能护得住你!” 宋明珠笑着点头,“是!” 她是该出去溜达,外头这么大的热闹,还没瞧见怎么收场的,就这样错过了……岂非可惜?也亏得她出来了,才能瞧见这般热闹的一幕。 赵春晖穿红着绿,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进了白家的门,胸口挂着一肚兜,颇有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姿态,“瞧见没有,这可是你家二姑娘的肚兜,谁敢拦着我?” 不敢拦! 半点都不敢拦! 甚至于,府中的丫鬟都被惊得,快速作了鸟兽散,这等羞耻的画面,岂是那些还未出阁的女子能看的,不要脸,忒不要脸。 “你想干什么!”白耀祖咬牙切齿,提着棍子拦住了赵春晖的路。 赵春晖眼前一亮,当即弯着腰凑上前,“哟,大舅子!” “谁是你大舅子,闭上你的臭嘴,再敢胡乱攀扯,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白耀祖只恨当时怎么不打死这厮算了? 好家伙,留出了祸害。 “你家二妹妹与我有了夫妻之实,我来提亲有什么不妥?你一句不答应,就想送我娘子去一脖子吊死吗?娘子,娘子!快出来,夫君我来了!”说到最后,赵春晖干脆扯着脖子高声大喊。 这一喊,喊得门外看热闹的百姓哄堂大笑。 看看看看,这热闹…… “我就说嘛,这热闹还是得亲自看才舒坦。”宋明珠双手环胸,笑盈盈的瞥一眼紫烟。 紫烟也看得津津有味,“小姐,奴婢瞧着这热闹真是极好的!” 若是老爷夫人瞧见,哦不,应该让老夫人瞧见,估计得高兴死了。什么时候,能见着白家如此吃瘪的模样? 赵春晖这一喊,整个白府的人都坐不住了,哪怕是躲起来的白家夫妻,这会也跟着冲了出来,其中盛怒可想而知。 “闭嘴!闭嘴!”白父几近切齿。 往来只有自己算计别人的份,现如今竟被他人算计,简直是老脸丢尽。 “哟,是岳父大人呢!”赵春晖嬉皮笑脸的凑上去,赶紧将胸前的肚兜扯下来,“岳父大人,小婿这厢有礼了!” 白父这会气得吹胡子瞪眼,“什么岳父大人,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岳父大人这话说得,可就生分了,小婿和二姑娘情投意合,已然做了正经夫妻。”赵春晖可不好打发,这就是狗皮膏药,一旦黏上了,这辈子都别想撕下来。 白父也不好对付,当即啐了一口,“你个不要脸的玩意,少在这里胡说八道,再敢造次,我就把你打出去,你若纠缠不休,那我便报官抓你!” “岳父大人此言差矣。”一听说要报官,赵春晖也不干了,“一家人没有这么伤和气的事儿,您要说是报官,那小婿也有话说。这未出阁就丢了清白的姑娘,在茶楼里跟咱厮混,传出去怕是也要浸猪笼吧?” 赵春晖退后两步,指了指外头那么多的百姓,“满城里的百姓都可以给咱作证,岳父大人……您说说看,这到底作不作数?” “混账东西,满嘴喷粪。”白家自然是打死也不愿意认下,要不然的话,以后的麻烦会源源不断而来,彼时可就真的要倒大霉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门关上,把他给我……” “哎哎哎!”不等白家的奴才去关门,赵春晖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门口,直接堵在了门口位置,冲着外头的人喊,“大家都听听,都看看,我这老丈人不地道啊,姑娘都随了我,可老丈人非要棒打鸳鸯!” 一听这话,原本还在看形势的赵母,登时嚎出声来,“哎呦我苦命的儿子,苦命的儿媳妇啊,遇见这棒打鸳鸯的爹,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说着说着,干脆坐在地上哭爹喊娘,挡住了关门不说,还把这事儿喊得人尽皆知。 赵春晖得意洋洋的瞧着几乎要气晕过去的白父,笑得贼眉鼠眼,“岳父大人,这事儿怕是由不得您了!” “我白家的女儿,就算是一脖子吊死,也不会便宜了你这等腌臜东西!”语罢,白父手一挥,“把他们赶出去,关门!” 赵春晖面色陡沉,“岳父大人真的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白家众人不由分说的把赵家的人赶出去,大门随之重重的合上,这会是真的半点都没有犹豫。 可见,白家的人气得不轻。 “哟,没戏看了。”宋明珠无奈的摇摇头。 紫烟笑道,“小姐,这还只是开始呢,您莫要着急,以后肯定日日都有热闹。赵家可不是好招惹的,银子没多少,好吃懒做的倒是有一堆,苍蝇闻着味儿,哪儿还会罢休?” “惟愿他们能一直纠缠下去,不死不休!”宋明珠音色低沉。 紫烟点头,“那倒是省事。” 宋明珠旋即转身离开。 角落里,有人静静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第97章 狗男人凑一堆 白家这么一闹腾,满城都知道白妍和赵春晖的事情,以后再也不可能议亲,但白父还真的有可能,让白妍一脖子吊死,免得赵春晖再纠缠不休。 可这一脖子吊死,又觉得不值得,毕竟养到这么大,什么都没换得,就这么丢了性命,自己这代价实在是太大了,思来想去先丢去外头的庄子里待着,等风头过了再说。 “混账东西!”白父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就扇在了白芷的脸上,“这点事儿还闹成这样,你们都是吃干饭的吗?一天到晚,就知道惹祸,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白芷捂着脸,流着泪看向身边的白耀祖。 她当然知道,自己为什么挨着一巴掌? 爹舍不得教训他的宝贝儿子,所以一旦有惩罚,都会落在她们两姐妹身上,可这一巴掌打了,能换回白妍的清白吗? 显然,不能。 管家行礼,“老爷,赵家的人还不肯走,还在外面守着呢!” 言外之意,他们势必要蹲到白妍,大概是猜到了白家容不下白妍,要把这位二姑娘送走,干脆就在外面候着,实在是无赖到了极点。 “要不要报官?”管家压低了声音问。 白父瞪了他一眼,“清白已失,报官能如何?说到底也是家务事,若是惊动了族中众人,一旦真的追究起来,老二就等着被浸猪笼吧!” 现在白氏一族没有动静,只是看在白家有钱的份上,要是真的把人惹毛了,白氏一族这些年的开支,还有后嗣子弟的供给,怕是都要断得一干二净。 这件事,只能让白家先行处置,若是真的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再让族中老者出面不迟。 “那……”管家有些犹豫,“这可如何是好?” 白父揉着眉心,“先把人送出去再说,避开姓赵的。” “是!” 要把人送出去没那么难,毕竟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赵家就这么点人,还能全方位无死角的盯着? 不过,宋文华早就猜到了他们会来这一招,自然会加派人手在附近盯着,人一出来就咋呼,赵家的人必定扑上去,绝对不会让白妍跑出去。 这位二姑娘原是想配合白耀祖算计人,结果现在成了烫手的山芋,面对非卿不娶的赵春晖,只能窝在房间里哭。 可这会清白已失,还能如何? “哭哭哭,哭有个屁用,你当时怎么就没看清楚对方是谁,就急吼吼的扑了上去?”白耀祖咬牙切齿,“真是被你蠢死了!” 白妍哭哭啼啼,“可当时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进去之后就好像身不由己,完全无法控制自己,好像被迷了心智一样。” 说到这儿,她当即捂着脸嚎啕大哭。 “我可怎么办?我现在怎么办?” 白耀祖愣了愣,“看样子,问题还是出在了刘家的身上。” 听得这话,屋子里一片死寂,连白妍的哭声都停了。 “刘江陵?”白芷面颊红肿,咬牙切齿的吐出三个字。 白耀祖点头,“事儿是他安排的,如今出了这篓子,里面到底有他多少手笔,又有谁知道呢?现在咱家鸡飞狗跳的,他倒是撇得干净,什么都没波及,这像话吗?” “更何况,小弟的命……还在他那位夫人的手里。”白芷眉心微蹙,“是不是为了救他夫人,所以跟那小贱人合谋算计了咱,让咱没心思没功夫,不能腾出手来去找她算账?” 这么一说,倒是合情合理了不少。 没错。 肯定是这样! “刘江陵!”白耀祖裹了裹后槽牙,“好你个狗东西,敢耍我!” 这事儿还真是不好说,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只有当事者自己清楚,究竟是不是蓄意,那就先摸摸底儿再说,如果真的是算计,他铁定饶不了刘家! 府里的事情,有父亲做主。 白耀祖还真的去找了刘江陵,地点约在了花楼。 花楼里的姑娘,一个胜一个的娇艳欲滴,仿佛能掐出水来,眉眼间风情万种,笑语嫣然,只一眼就足以让人神魂颠倒。 毕竟,靠的就是这一口饭。 刘江陵是从后门进来的,他不想被人瞧见逛花楼,不想让人瞧见自己跟白耀祖走在一起,否则流言蜚语,谁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家里还有兄弟对家主之位虎视眈眈,刘家虽然不比宋家和白家,但到底是有些家底的。 他,不想便宜了别人。 哪怕这别人,是自家兄弟。 端坐在雅间内,白耀祖喝了两口酒,目光凛冽的盯着贼头贼脑进门的刘江陵,别看这小子长得人模人样的,做起事来还真是狗都嫌。 白耀祖又想起了父亲说的那句话: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刘江陵,你鬼鬼祟祟的做什么?本公子就这么见不得人?”白耀祖放下手中杯盏,“你可别忘了,现在睡在你身边的夫人,可是我与我有血脉至亲的妹妹。” 刘江陵一怔,转而点点头,面露诚恳的开口,“正因为知晓,所以我才能跟白公子坐在这里,要不然的话,宋家岂会放过我?” “你怕宋家?”白耀祖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个“怕”字,“所以这件事这跟你有关?” 刘江陵皱起眉头,一脸不解的望着他,“什么这件事?什么有关?” “茶楼的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刘江陵,你别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白耀祖喝一口酒,将手中的杯盏重重搁在桌案上,“少在本公子面前装模作样,出了这样的篓子,你想把自己撇干净?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 一条船上的蚂蚱,谁也别想跑。 刘江陵就知道,悬在脑门上的刀,迟早得落下来。 “白公子这话可就说错了,咱什么都没做,何来的撇干净一说?”刘江陵叹口气,“清雅是白家的人,我自然也是站白家这边。白公子应该也知道,宋家把清雅的嫁妆都搬了回去吧?” 这事,白耀祖知道。 正因为宋家做得这么绝,白耀祖才会给刘江陵机会,相信刘家是真心与自己合作。 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同盟。 “那这次是何故?”白耀祖问。 刘江陵眼珠一转,“宋文华肯定是来不及反应的,那只能说明,在宋文华的身后还有人帮他。” “谁?”白耀祖问。 刘江陵故意压低声音,“宋明珠。” 第98章 狗男人和恋爱脑 这个名字,让白耀祖愣怔了一下,其后摇摇头,满脸嘲讽的瞧着他,“刘江陵,你是脑子进水了吧?那死丫头在庄子里长大,大字都不识几个,你说她在背后帮着宋文华?呵,还不如说这是你跟宋家合谋,还能更有点说服力。” 宋明珠? 当初的白月? 呵,白月有多废物,白家谁人不知? 此前白妍和白芷,有事没事就去庄子里磋磨白月,以至于整个白家都知道,白月就是个任人欺负的废物,底下的奴才有事没事也会欺负她。 没有母亲庇护的庶女,宛若孤女一般的自生自灭,这样一个废物……到了刘江陵的口中,成了这件事的背后操持手,傻子才会相信。 “刘江陵,你要找个人背锅,是不是也得找个有说服力的?就白月那样,改了名叫宋明珠,便能连脑子都改了吗?”白耀祖自然是不相信的。 可刘江陵却是一副言之凿凿的模样,又让白耀祖隐约觉得,这里面似乎……有点隐情? “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白耀祖狐疑的打量着他。 刘江陵叹口气,“她可不是你们所见的废物,瞧着柔柔软软,可三言两语就能挑唆他人,嘴皮子可厉害着呢!这样的人,若说是没有心思,谁人会信?” 闻言,白耀祖愣住。 嘴皮子贼溜? 之前白妍和白芷欺负她的时候,那可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嘴,怎么……还藏着手呢? “难道之前都是装的?”白耀祖狐疑的望着刘江陵。 刘江陵喝了口茶,“是不是装的,现如今还不明显吗?自从她进了宋家,让整个宋家都听着她指挥,所有人都围着她转。纵然不是亲生的,可是清雅在宋家多年,宋家那老两口对她如何,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现如今说变就变,说翻脸就翻脸,难道还不足以说明一切吗?” “装的?这个小贱人!”白耀祖恨得咬牙切齿,“竟然把我们所有人都骗了过去。” 刘江陵叹口气,“防不胜防啊!” 谁能想到,他们最瞧不上的柔弱庶女,踩进泥里的存在,居然逆风翻盘,把他们所有人都耍了一通,还赔进去一个白妍。 “气煞人也!”白耀祖气得差点掀桌子。 刘江陵稳了稳心神,“宋明珠早晚是个祸患,还是要早点防范才好。她在白家生活了这么多年,对白家的事情或多或少是有些了解的,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来日若是咬一口,都足以让你们损失惨重。” “她不会有这个机会的。”白耀祖轻哼,“一个丫头片子而已,你不会真的以为她能掀起什么大浪来吧?以前是废物,以后照样是废物。” 刘江陵敛眸不语,似另有盘算。 如今倒也是极好,事情的矛头重新落回宋家的头上,不至于牵扯到刘家,那他这心里倒是放松了不少,否则的话,宋家加上白家,刘家都得被整锅端了。 “你……”刘江陵迟疑了一下,“若是直接对宋明珠下手,只怕宋家会不惜一切。” 白耀祖冷眼看着他,“少在这里装模作样,宋家和白家闹起来,你刘家隔岸观火,不是正好吗?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你搁着玩什么心眼呢?大家都是生意人,图财不丢人。” “白公子所言极是,那就祝咱们……合作愉快!”刘江陵含笑拱手。 白耀祖其实瞧不上刘江陵,一则不是嫡长子,二则手里也没多少实权,这刘家的铺子都在老头子和大儿子手里,刘江陵只是运气好娶了宋清雅,所以分了几间不打紧的铺子。 但是现在,宋清雅不是宋家的女儿,白家迟迟没有去接人,宋清雅的身份就变得很尴尬,又加上嫁妆被宋家带了回去,几乎是斩断了刘江陵的一条臂膀。 断臂之人,能有几分用处? 要么釜底抽薪,要么断尾求生。 别无他法。 出了花楼,站在街边的位置,刘江陵的脸色终是彻底暗淡下来,目光沉沉的盯着花楼的方向,好半晌才缓过神来。 一个两个的,都骑在他的脖子上,真是可恶至极! 他心里很清楚,没人瞧得上自己。 他也很明白,为什么这些人如此眼高手低。 可那又如何? 迟早他能一跃而上,早晚他要将这些人都踩在脚底下! 不过现在也有个好处,让白家和宋家干上,自己坐收渔人之利,只不过……宋明珠若是真的有什么事儿,还真是可惜了。 那张脸,那个身段,如今还是宋家的掌上明珠,若是真的有什么好歹…… “刘郎?” 身后一声喊,将刘江陵的神思拽了回来。 “刘郎,你怎么在这里?”宋清雅眉心微凝,疾步走了过来。 怎么会站在这里呢? 边上就是花楼,莫不是…… “刚处理好后面的事儿。”刘江陵拉着她行至一旁,到了无人处才算松开手,一脸的疲惫之态,“茶楼的事情,白家的人找上门来了。” 宋清雅原是心中狐疑,这会一下子绷紧了神经,面色微白的盯着他,“茶楼的事情……” “你放心,我已经解释过了,现如今是白家和宋家的事情,你莫要再掺合其中,让他们自己处理,否则招惹到了咱,真的会吃不了兜着走。”刘江陵千叮咛万嘱咐,“好不容易把你摘出来,费了我九牛二虎之力。” 宋清雅伏在他怀中,“我就知道,刘郎最是护着我,你只管放心便是,这件事我会烂在肚子里。” “你这是要去哪?”刘江陵松了口气。 宋清雅忙道,“我听闻母亲去过了寺庙,想必是为兄长之事,我这心里放不下,寻思着也去寺庙求个平安符,到时候赠与兄长,请兄长原谅我。另外便是,过几日是婆母的生辰,我想着去铺子里挑点好料子,给婆母做一身新衣,再赠一副头面,刚好凑一套。” “近来家中事多,你有如此孝心自然是最好不过的。”刘江陵点头,“快去吧,别耽误了!” 刘江陵想着,宋家拿回嫁妆应该是做给宋明珠看的,但骨子里未必会斩断这份养育之情,趁着他们那边还没彻底放下,能捞的好处还是要尽快捞,免得那边反应过来什么都捞不到。 宋家家大业大,应该察觉不了太多吧? 第99章 蠢种凑一窝? 可惜,刘江陵和宋清雅都失算了。 早在收回嫁妆之前,宋家就已经派出人,知会了各个铺子的掌柜,以后刘家和宋清雅进门,该收的银子一分不能少,按照寻常买卖处理。 这就意味着,所有的宋家的铺子都不再拿宋清雅当小姐对待。 没了这一层关系,宋清雅再也不能恣意潇洒。 此前没怎么敢逛街,心情不好,也没什么需要,所以并不知道这些事情,现在宋清雅就站在布庄里,挑好了布匹让伙计送去刘家。 掌柜的多嘴问了一句,“二少夫人,那这银钱是找二房要呢?还是找账房要?” 听得这话,宋清雅愣住了,“陈掌柜,你是老糊涂了吗?我来自家的铺子挑布匹,何须银钱?你只管送到刘府便是。” “不是我老糊涂了,而是二少夫人您糊涂了。”陈掌柜就知道,她要来这一招,“老爷和夫人已经不是您的双亲,您姓白,这是宋家的铺子,再怎么着也跟您不沾边吧?您一个白家的四姑娘,嫁到了刘家为妇,跟咱宋家的铺子有什么关系?” 宋清雅紧了紧袖中的帕子,一时间面色涨红,“我永远都是宋家的女儿,陈掌柜莫要胡言乱语。” “您别忘了,老爷和夫人已经把您赶出去了,嫁妆悉数收回,并且也不准您再登门。咱家大小姐叫宋明珠,这会如珠似宝的被老爷夫人捧在掌心里。” 提起宋明珠,宋清雅登时变了脸色,“她纵然回来,也改变不了我与宋家的情分,爹娘抚养我长大,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这可能只是您的一厢情愿吧?”陈掌柜才不听她自欺欺人的言语,“您姓白,前面左转拐个弯,直接过巷子,出口便是白家的布庄,走好,不送。” 宋清雅几近切齿,“爹娘不会不管我的。” “宋家和白家的恩怨,老爷不会不管。”这些掌柜都是清楚的,自己东家跟白家的恩怨,怎么可能真的任由宋清雅再拿家里的一分一毫。 自家女儿落在白家手里,吃了那么多苦,却把白家的闺女金尊玉贵的娇养长大,没有呕死就算了,还要养下去? 宋家不是圣母窝,出不了这“亲者痛、仇者快”的腌臜事! “你们定然是阳奉阴违,这绝对不是父亲母亲的意思。”宋清雅还是不敢相信,“我是绝对不会相信你们的。” 陈掌柜也不怵她,“信不信的,您可以自个去问问,反正今儿您不拿出银子,这些布料就别想带出门,咱是打开门做生意的,又不是开善堂。” “你们、你们……”宋清雅面子里子丢得干干净净,自然是气不过,“我定会告诉父亲母亲,定然不会与你善罢甘休,到时候定要让你们将这些,恭恭敬敬的送上刘家。” 陈掌柜嗤笑,可笑她还看不清楚状况呢? “那就等您跟老爷夫人说好了再说吧!”陈掌柜是半点都不退让。 都到了这份上了,这人还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今日是不可能再从宋家的布庄里拿出这些布料,陈掌柜和伙计就站在那里,好整以暇的盯着宋清雅,那阵势已然不言而喻。 宋清雅没办法,又不能拉下面子直接去抢,毕竟布庄内又不是只有他们几个人,还有其他的客人,这会都停下脚步议论着。 瞧着这些人交头接耳的样子,宋清雅的面色青一阵白一阵,只能咬着牙转身离开,想着陈掌柜此前受过自己的训,定是心生不忿才如此针对。 然而到了首饰铺子,还是如此待遇。 宋清雅是真的懵了,瞧着李掌柜笑盈盈的将东西拦下,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她终于意识到,宋家所有的铺子已经对她关闭,她不再拥有肆意穿梭的资格。 “二少夫人,您可以去白家的铺子,他们也有金银斋,毕竟您是白家的四姑娘。”李掌柜亦是这副态度,“当然,咱打开门做生意,您若是拿得出银子,这头面咱立刻给您送到府上。” 宋清雅面色苍白,浑身轻颤,眼底已然有泪光翻涌。 “二少夫人?”李掌柜喊了一声,“您没事吧?” 没事? 是不可能的。 宋清雅有点精神恍惚,“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爹娘和哥哥都不会这么对我的!绝对不会的!我是宋家的小姐,我姓宋不姓白!” “二少夫人?”李掌柜叹口气,“这事满城皆知,您说说您……这又是何必呢?” 宋清雅摇摇头,“不会的,你骗我。” 如果没有宋家,她就什么都没了。 恰在此时,耳畔一声喊,“小姐。” 宋清雅迷糊的神志陡然清醒,刚刚扬起的欣喜唇角,再触及来人时,再度下压,眼底的红愈发的红。 “闹什么呢?”宋明珠皱起眉头,“在外面就听到了声响,是出了什么事吗?” 李掌柜赶紧上前,“小姐放心,没什么大碍,就是有些人不知分寸,如今都已经说清楚了,想必不会再有争执。” “白……刘二少夫人。”宋明珠笑了笑,“好巧,今儿怎么得空来这里逛逛?是想买点什么吗?李掌柜,这就是你的不是,进门都是客,哪有把客人往外推的道理?刘家也不是穷得叮当响,买点银环珠翠的,应该不成问题吧?” 李掌柜旋即笑道,“小姐所言极是,东西都摆着呢!” 摆着是摆着,可也得有银子才行啊! 东西是宋家的,要拿回去得用刘家的银子换。 宋清雅没有银子。 嫁妆都被搬回去了,她只剩下以前的一些体己银子,若是现在就一笔笔的往外拿,来日若是有什么事,真的是连水都喝不上。 “二少夫人这是怎么了?”宋明珠笑问,“是想赊账?还是赖账?” 宋清雅咬着牙,“我知姐姐是生我的气,可你我都是爹娘的女儿,相煎何太急啊?我视姐姐为亲,姐姐为何要这样羞辱我?” 宋明珠:“?” 李掌柜看不过去了,“小姐又没做错什么,不过是正常询问,你何必摆出这副死样子?所幸大家都有眼睛,不至被你蒙骗了去!” “姐姐?”宋清雅泪眼朦胧,“一定要这般咄咄逼人吗?” 宋明珠皱眉,“那什么……白家的女儿,都如你和白二姑娘这般蠢?” 第100章 到底是谁? 宋清雅没想到,宋明珠当面就怼,不给任何人面子,甚至于半点都没有拐弯的意思,有话就直接怼,烽火直冲她而来。 一时间,宋清雅有点懵,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骂人?” “谁骂人?”宋明珠皱眉,看傻子一样的看她,“陈述事实而已,何来的骂人之说?你莫要太看得起自己,免得拉低了我怼人的档次。” 宋清雅刚一抽鼻子,宋明珠又道,“拿盆来。” 李掌柜:“?” “宋家的铺子开门做生意,不能怠慢了客人,也不会多要客人一分一毫,哪怕是客人的一滴泪,咱都得接着还回去。”宋明珠义正辞严的开口,“二少夫人都要哭了,还不赶紧准备着。你,跟着点,接着点,二少夫人的眼泪金贵着呢!咱可不敢私吞,都是要还回去的!” 伙计一听就兴奋了,赶紧转身去拿了个盆,“二少夫人,咱保证不要您一滴眼泪。” 众目睽睽之下,店铺的伙计笑嘻嘻的端着盆,凑到了宋清雅跟前,眼巴巴的等着她哭,眼巴巴的跟着她,以至于边上所有的客人,都窃窃私语,暗自发笑。 “这说哭就哭的本事,还真是非比寻常。” “跑人家店里白拿东西,拿不到就哭,还真是笑死人了。” “什么笑死人?这叫恬不知耻。” “宋家怎么养出这么个白眼狼来?” “宋老爷和夫人待人仁厚,养出来的儿子也是宽厚温和,唯有这闺女……据说是白家的种。” “嗤,难怪啊!一脸的贪婪相,尖酸刻薄的。” 宋清雅快要疯了,他们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只说是宋家教女有方,教出来的女儿都是温婉端庄,可现在被赶出了宋家,怎么就成了他们口中的贪婪与尖酸刻薄相? 她想争辩,可惜一张嘴,伙计手里的盆就端到了她跟前。 宋清雅:“……” 伙计:“嘿嘿!” 画面何其滑稽可笑,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宋清雅终是忍不住,掉头就往外冲,谁知下一刻,陡然扑进了一人怀中。 这可把刚进来的宋文华吓一跳,几乎是本能反应,慌忙把人推出去,俊俏的容脸满是惊惶之色,“什么东西?” 他正扭头和李云笙说话呢,陡然窜出个软绵绵毛茸茸的东西,直接窜自己怀里,谁不害怕?直到看清楚了眼前的状况,宋文华只觉得脑壳疼。 “哥?”宋明珠当即上前,“有没有撞着你?” 宋文华的脸色不太好,回过神来松了口气,忙不迭冲宋明珠摇摇头,“不妨事,她是不是来找你麻烦?” 宋清雅:“?” 方才被宋文华丢出去不说,谁知宋文华一开口,便是询问宋明珠有没有被欺负,这天差地别的待遇,让宋清雅再也无法承受。 “哥哥?”宋清雅哽咽得不成样子。 宋文华瞧了一眼所有人投来的目光,原本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让宋清雅没脸,可她非要把脸凑上来,那这一巴掌不落下,实在对不起自己喝下的一碗碗汤药。 “二少夫人莫要胡乱攀亲,我可不是你的哥哥,你的兄长乃是白家那位大公子,眼睛不好可以去看大夫,免得来日借着我宋家的名,在外面做了什么坏事,还得让我宋家无辜受累。”宋文华吐字清晰,字正腔圆的开口。 一番话,悉数传进所有人的耳朵里,将宋家对宋清雅的态度,直接摆在明面上。 “哥哥……”宋清雅忽然落泪。 伙计慌忙上前,“盆,盆!” 下一刻,宋清雅哭着跑了出去。 伙计当即笑出声来。 “你们这是作甚?”宋文华问。 掌柜忙回答,“公子放心,逗个趣罢了!” “没事了没事。”伙计笑着将盆放回去。 宋文华领着宋明珠和李云笙,缓步朝着二楼的雅间走去,底下交给掌柜和伙计。 进了雅间,伙计奉茶之后就退了出去。 房门合上。 宋文华望着宋明珠,“可有挑中意的?” “我不喜欢太花里胡哨的,平日里简简单单最好,若是真的逢着什么事,横竖自家的铺子,再来拿着便是。”宋明珠笑着喝茶。 李云笙瞧着她,“可见根骨里的东西,是不会为外头所影响的,且看表妹与那位相比,就可知晓一二。” “表哥再夸我,我这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宋明珠放下手中杯盏,捻着桌案上的糕点送进嘴里,“对了,你们怎么过来了?” 还来得这么巧?! 恰好,她跟宋清雅对峙的时候。 “吃了药睡了一觉,便觉得身子好多了,就跟着出来走走,恰好途经附近,你哥哥说要给你挑一副极好的头面,你回来这么久,也没给过你什么好东西,总得一样一样的给你攒起来,来日都添进嫁妆里。” 宋文华愧疚的看向宋明珠,“不管你心中用不用得着,总得先给你置办,我和爹娘欠你良多,当竭尽全力护你周全,保你富贵。” “有哥哥和爹娘的这番心意,我就心满意足了,至于这些身外物……原就是两手空空而来,如今但有一二,便是福气,自不必强求。”宋明珠抬眸笑了笑,“命里有时终须有。” 宋文华叹口气,无奈的看了李云笙一眼,“我说什么来着?” “比起那位,胜过千万。”李云笙意味深长的对上宋明珠的视线。 四目相对,约有微恙。 宋明珠敛眸,还是没有反应……应该不是他吧? 可宋清雅身上的气运,已经逐渐减弱,按理说是该重新寻找新主角了,而现在自己一直占据故事的主导地位,活跃在人前,不应该没有被发现才对。 藏在哪儿? 宋明珠瞧着病怏怏的李云笙,一时间还真是有点迷茫了,总不能一直留在这个界面吧? 思及此处,宋明珠情绪有点低落。 不过,比起宋明珠的低落,宋清雅那边就更是凄风楚雨。 还以为宋家明面上做得绝,私底下还是要顾念这么多年相处的情意,纵然养条狗,养了这么多年也有感情了,何况是从小疼爱的女儿。 不是亲生,也该胜似亲生! 可惜,宋父宋母一看到宋清雅,就想到亲闺女遭受的苦难,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什么都没拿到还被羞辱一番,宋清雅几近崩溃…… 第101章 猎人的陷阱 宋清雅是真的不敢相信,宋家是真的不要她了,嫁妆全部拿回去,连带着宋家的铺子都不再对她敞开,从此以后她是真的真的,只剩下了刘江陵。 边上的丫鬟这会看她的脸色都变了,原以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烂船还有三斤钉,没想到这次是真的沉船了,跟着这样的主子,是没好日子过的。 瞧着泪流满面的宋清雅,小丫鬟嗫嚅着,“您就别哭了,哭能解决什么问题?” 何况,晦气。 日日哭,夜夜哭。 动不动就哭,满身晦气,只要是正常的人,都不会喜欢身边有个这个,整日哭哭啼啼的人,看着心烦,听得拳头都石更了。 宋清雅刚要吭声,却听得身侧传来了冷笑声。 一扭头,面色瞬白。 泪还挂在脸上,瞳仁快速扩大。 白耀祖! 没错,是白耀祖。 这会白耀祖就站在路边,冷眼睨着快速抹眼泪的宋清雅,救世主就是要在绝望的时候,才能体现出他的大作用。 比如,现在。 “你一个白家的四姑娘,跑到宋家的铺子里拿东西,不是自取其辱又是什么?”白耀祖双手环胸,“你找错了方向,信错了人。” 宋清雅迟疑了,但也没有当即开口,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不知道是不是在思考着他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你把他们当亲人,他们可未必这么想,在事发之后第一时间把你踢出了宋家,难道还不足以说明这些问题?”白耀祖循循善诱,“宋家的人都是自私自利之辈,表面上仁义道德,实际上如何,你心里很清楚。” 宋清雅转身就想走,却被快速冲上来的白耀祖,拦住了去路。 “难道我说错了吗?”白耀祖不依不饶,“你是不敢面对,还是自欺欺人?” 宋清雅泪眼朦胧的看着他,“不管宋家的人是如何品性,你自己又好得到哪儿去?” “我?”白耀祖冷笑两声,“至少我光明磊落,世人如何评说我,我便是什么样的人,又不需要那些虚伪的名声做掩护,私底下做尽了那种腌臜事。” 宋清雅不吭声。 “你就这样空着手回去,如何跟刘江陵交代?”白耀祖这一句,是真的扎在了宋清雅的心里头,“听过过几日就是你那婆母的生辰……” 宋清雅面色微白,“那也不用你担心,我自然有办法。” “是吗?”白耀祖叹口气,“我原本还想着,既然宋家的铺子进不去,那不如去自家的铺子,毕竟你是白家的四姑娘,我白家还是养得起你这一口饭的。” 闻言,宋清雅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还不够清楚吗?”白耀祖凝眉,“你姓白,不姓宋。” 宋清雅没有在说话,低着头似乎是在思虑着白耀祖话中的真假。 俨然走投无路,现在峰回路转,谁不迷糊? “你说的可是真的?”宋清雅低声开口。 白耀祖双手环胸,“说到底你也是我的妹妹,白家的四姑娘,有些时候信任要用在该用的地方,比如说自家人。算了,你不相信就就算。” 语罢,白耀祖转身就走。 “哎?”宋清雅张了张嘴。 白耀祖顿住脚步,意味深长的勾唇,其后徐徐转头看向她,“怎么?” “你真的愿意帮我?”宋清雅迟疑,“我虽然是白家的人,可到底是在宋家长大的,他们都不信我,你如何信我?就不怕我故意为之,是特意回白家,最后反咬你们一口?” 白耀祖盯着她,“你会吗?” “我还不至于如此卑鄙。”宋清雅不屑一顾。 她自诩清贵,虽然出身商贾,可从小养尊处优,还不屑做这样不择手段的卑鄙事。 “那就好!”白耀祖点头,“跟着来吧!宋家给不了你的,咱们白家给得起,总不能让他们比下去,倒是叫人小看了咱白家!呵,我倒要看看,宋家究竟有什么可得意的?小气成这样,绝情至此,不过尔尔!” 宋清雅到底是跟着白耀祖去了,其后在回刘家的时候,带上了一副崭新的头面,价值不菲,是当下城中最流行的款式。 对此,宋清雅可算是眉开眼笑,回去有个交代…… “公子?”底下人不明白,“为什么要白送她这般贵重的东西?” 白耀祖也不恼,幽然吐出一口气,“你要捕猎,总得下点本钱吧?何况,她若是知道这些都是卖命钱,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笑出来?不到绝境,人不会选择让自己生疑的那条路。” 可现在,宋清雅到了绝境。 这就意味着,宋清雅这边已经开了口子,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她上了白家这条船……连同整个刘家,都已经下不去了。 “让她先高兴一阵子,到时候可就高兴不起来了。”白耀祖摸着自个的下巴,犹豫了半晌又道,“不对,也不是高兴不起来,而是……只能靠着咱白家。宋家已经开始斩断与他们的联系,这个儿媳妇再也不是他们满意的那个,连嫁妆都没有的女子,如何能在婆家安稳度日?” 底下人犹豫着,“那公子是想……” “欺负她才好,逼着她走投无路才是对的。”白耀祖眯了眯眸子,“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以她娘家的身份,出现在刘府,谁让他们办事不力,赔上了二妹妹呢?” 他不是好人,不是真的心疼白妍,而是觉得好好的一步棋,让刘家给弄成这样,还牵扯到了赵家,这笔账怎么都得清算回来! “公子英明!”底下人拍着马屁,笑呵呵的竖起大拇指。 白耀祖冷笑,白家从不做亏本的买卖,一步步的把这位曾经的宋家小姐拽进深坑,那她就再也跑不了了,他就不信……宋清雅真的不知道宋家的事! 宋家的把柄,绝对存在! 白家和宋家斗了这么多年,早晚得分出胜负。 毕竟,一山不容二虎! 眼见着宋清雅真的带了一副头面回来,刘江陵是高兴的,寻思着宋家兴许是做做样子,私底下对宋清雅还是分外宽容的。 如此,刘江陵心里的一块石头便落了地,假以时日,定能让宋清雅重回宋家……相比起刁钻耍滑,阴狠毒辣的白家,刘江陵本就更倾向于,拿捏以“宽厚”持家的宋家。 第102章 你对我感兴趣? 宋清雅暂时还不敢告诉刘江陵,这东西其实是从白家的铺子里拿回来的,她不想让刘江陵知晓,宋家已经彻底放弃她的事实,免得到时候整个刘家都对她有意见。 只要白家不对付刘家,想来做白家的女儿……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横竖现在,暂时可以糊弄住刘家,未尝不是好事。 “雅儿辛苦了。”刘江陵轻轻搂着她,“我就知道,雅儿如此单纯善良,他们必定不会真的舍得下你。” 宋清雅伏在刘江陵的怀中,一时间百感交集,但什么都没说。 “事已至此,以后咱就好好过日子,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何事,但总归不会比现在的状况更差。”刘江陵自顾自的说着,“若是有什么事,雅儿定要如实告知。” 宋清雅点点头,“我知道。” “雅儿好好休息,这段时间我可能要忙铺子里的事情,你也知道的,父亲因为宋家和你的事情迁怒于我,那几个铺子本就是半死不活的,若是再不做出点样子,恐怕连我都得被赶出去。”刘江陵捧起宋清雅的脸,在她唇上轻啄一口,“我可都是为了雅儿啊!” 宋清雅满心满眼都是他,听他说这话,更是心疼得不行,“刘郎放心,我一定会加把劲的,绝对不会让刘郎如此辛苦,更不会再拖累刘郎。” “好!”刘江陵温声开口,“只有我们夫妻齐心,才能万事顺遂,不怕那些流言蜚语,也不怕那些腌臜事情,所以雅儿一定要站在我这边,一定要与我一条心。” 他就怕宋清雅生了二心,又或者是多疑敏感,到时候被人蛊惑,做出错误的抉择,他要趁着这个机会,将宋清雅牢牢的抓在掌心里。 人的价值在于利用,物尽其用,才是上上之策! “好!”宋清雅有些心虚。 她到底没有如实交代,想着自己应该可以压下这些事情,毕竟白家又不是真的缺银子,一副头面罢了,还真的能穷追不舍? 何况,自己是白家的女儿,嫁入了刘家,来日生意上往来众多,扶起了刘家,对白家也没什么损伤,说不定来日刘家的生意越来越好,还能成为白家的左膀右臂呢! 想法,永远都是最完美的。 实践起来,却是难上加难。 谁都不是傻子,等着被你白白利用…… 刘江陵是真的没想到,宋清雅会给自己埋这么大一颗雷,现在不知道,以后知道了,早就为时已晚,白家本质上和赵春晖那种人一样,一旦缠上就不可能再给你挣脱的机会,他们会一点点的榨干你的利用价值。 到,死的那天! 接下来这两日倒是太平,天气不太好,阴雨绵绵的,人也懒洋洋的不想出门。 宋明珠躺在摇椅上,瞧着阴雨绵绵的院子,凉风习习,倒也惬意。 紫烟端着糕点搁在边上,其后又沏了茶。 “外头没什么热闹?”宋明珠问。 紫烟摇摇头,“今日确实没什么热闹。” “那倒是可惜了。”宋明珠捻了一枚糕点塞进嘴里,“刘家那边也没动静?” 紫烟仔细的想了想,“据说老爷已经跟刘家划开了距离,有些铺子都开始拆分,所以刘家这次也是人仰马翻,谁都顾不上谁,但总归是腾不出手来作死的。不过,奴婢倒是听说,之前白家那位二世祖,带着那位那位……去了铺子挑选首饰。” “哟,这么快就搭上线了?”宋明珠勾唇嗤笑,“刘家完蛋咯。” 紫烟不解,“小姐,他们联手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白家不是省油的灯,刘家也是个抠门的,这两家若是凑一起对付咱家,肯定是要出乱子的。” “两个自私的人,因为一个利益而凑一起,也会因为相同的利益自相残杀,他们从未相信过对方,所谓的同盟很容易被瓦解。”宋明珠摇摇头,“所有的合作都是暂时的。” 紫烟想了想,小姐说的有理。 但是…… “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紫烟提醒。 宋明珠明白,她说的万一是什么。 “你别忘了,我和宋清雅的身世为什么会大白于天下。”宋明珠偏头提醒。 紫烟先是一愣,其后才反应过来,“白家那位小公子的病?” “需要验明正身的病,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儿。”宋明珠扯了扯唇角,“你说呢?” 滴血验亲,验明正身? 这跟寻常人生病,还真是有点…… “小姐,这是不是意味着,白家那边可能再找替死鬼什么的?”紫烟小声嘀咕,“要不然,怎么着也用不着出血。” 血跟命,是连一起的。 动辄,生死大劫。 “我可不知道,反正当时割了点血,他们做什么……都跟我没关系,好歹我是回来了,就各归各位,各走个的路,各选各的命!”宋明珠不是大度能容的人。 谁敢欺负她,惦记她的命,她就决不罢休! “恩怨到头,因果报应。”紫烟道,“命数如此。” 正说这话呢,不远处的回廊尽处,却站了个人。 “这下雨天的到处晃悠,可不是什么好事。”宋明珠皱了皱眉头。 顺着自家小姐的视线看去,紫烟赶紧回头,“表公子?” “今儿没出去玩?”李云笙缓步上前。 宋明珠依旧躺在摇椅上,一副惬意自得的模样,“表哥不也没出去吗?” “我惯来身子不好,你却是个闲不住的。”李云笙在边上坐下。 紫烟行礼,“奴婢去沏茶。” 说着,赶紧退下。 “闲不住也挡不住这淅淅沥沥的雨,我怕脏了我的新鞋子,好不容易过上了好日子,怎么能不珍惜?”宋明珠淡淡然开口,“表哥觉得呢?” 李云笙点点头,“所言不虚,的确该珍惜当下。” “表哥除了养病,还有别的什么事儿吗?”宋明珠不温不火的开口。 李云笙转头看她,“何出此言?” “表哥似乎一直跟着我。”宋明珠似笑非笑,“你对我感兴趣?” 李云笙眉心一跳,没有吭声。 “我不会嫁给病秧子的。”宋明珠勾唇,“我这人吃了太多的苦,所以难得有了好日子,便只想自私自利一回,绝对不会做……对自己没有好处的事儿。” 李云笙想了想,“李家的财力,其实和宋家不相上下。” 第103章 每个人都有嫌疑 这是,抛出了橄榄枝? 合作? “表哥的意思未免太明显了点。”宋明珠躺在摇椅上,瞧着檐下淅淅沥沥的雨滴落下,“问过我爹娘和兄长了吗?他们会答应吗?” 李云笙定定的看着她,“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表哥家中可有通房?” 宋明珠一句话就把李云笙问住了,寻常女子谁敢往外说这种事,可偏偏她敢,而且还说得理直气壮的,问得毫无羞色。 “没有。”李云笙摇头,转而低咳两声,“以往帮着爹娘打理生意,没有那闲情逸致,后来身子不适,哪儿有这精力?” 宋明珠笑了,“所以现在养病,就有精力了?” 李云笙愣住。 这是姑娘家该问的问题吗? 真是半点都不避讳呢! “看得出来,表妹快人快语,真的一点都不遮掩。”李云笙低头笑着,“你这一连串的问题,若是心里有鬼的人,怕是都要回答得磕磕绊绊,让你抓了把柄。” 宋明珠挑了一下眉头,“表哥的回答过关了,没有露出任何的破绽,到底是演技好呢?还是真的老实,那就不一定了。” “表妹要如何才会相信?”李云笙问。 宋明珠瞧着端起杯盏的人,不急不缓的开口,“要不然,先看看你的身材?” “噗”的一声,李云笙端着杯盏,被呛得直咳嗽,最后涨了大红脸看她,“表妹认、认真的?” “那你以为呢?”宋明珠偏头看他,分不清楚她所言到底是真是假,还是试探? 李云笙一时间还真是不知道,该如何答复,只默默的放下手中杯盏,“我、我……我没什么可看的,兴许表妹会失望,说不定……” “表哥如何知道,我会失望呢?”宋明珠瞧着他发红的耳根,连带着脖子位置,都红了一片,“还是说,表哥不行?” 李云笙:“……” “表哥?”宋明珠瞧着他,“我说得够清楚吧?” 李云笙点点头,“我、我这青天白日的,改日吧!” 说着,他快速转身离开。 许是走得太过着急,还被台阶绊了一下,险些摔倒,所幸快速扶住了边上的栏杆,堪堪稳住身形,下意识的回头看向宋明珠。 宋明珠还躺在摇椅上,悠哉悠哉的吃着糕点,看着他的窘相。 “失礼,失礼!”李云笙慌忙揖礼,转而快速离开。 瞧着他狼狈离开的模样,宋明珠噙在嘴角的笑,逐渐消失无踪,隐约有种不踏实的感觉,总不可能是宋文华吧? 宋文华? 应该不至于吧? 脑瓜子有点凌乱,一时间还真是猜不透,到底问题出在何处? “小姐?”紫烟低唤,“您没事吧?” 宋明珠摇摇头,喝了口水便闭上了眼睛小憩,“我歇会。” “是!”紫烟快速为她覆上了薄毯,小心翼翼的退到了一旁。 歇会吧! 让脑子清空。 紫烟再度退下,小院内安静得只剩下雨声。 滋滋滋…… 宋明珠眉心陡蹙。 小蘑菇:主,刘江陵身上有磁场。 宋明珠:是他? 小蘑菇:微弱的。 宋明珠:…… 所以,到底是不是? 宋明珠:宋清雅呢? 小蘑菇:气运减弱到几乎可不见,已卸下女主光环,人设崩塌。 宋明珠:那就意味着气运流转,这些东西肯定会闻着味过来。 小蘑菇:暂时没发现他们。 宋明珠却不这么认为,没发现不代表不存在,恰恰是因为没发现,可能是因为灯下黑,藏在身边的腌臜,自然不可能轻易发现。 谁? 会是谁? 不管是谁,总归不是什么好事,但既然有苗头出现,那自然是要盯着的。 宋明珠:继续看着刘江陵。 小蘑菇:是!刘江陵往宋清雅脑子里灌了水。 宋明珠:…… 好好好,恋爱脑已经浮肿了。 刘江陵的身上已经出现了异常,那就说明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肯定要借助这些外力,只要力量足够强大,就可以跟以前那样,找到时空缝隙,然后一锅端。 不管这幕后黑手是否在此,都不影响她想端了这帮狗东西的心! 小蘑菇再度消失,宋明珠眉心舒展。 下雨的天气,很适合睡觉。 一墙之隔,宋文华撑着伞站在小轩窗外头,若有所思的盯着躺在摇椅上,美滋滋睡觉的宋明珠,面上平静得出奇,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公子?”底下人一声喊。 宋文华回过神来,“走吧!” 待人走后,宋明珠幽幽的睁开眼眸,若无其事的瞥一眼小轩窗,然后翻个身,继续睡她的好觉。 紫烟站在角落里,瞧了一眼小轩窗的方向,又看了看躺在摇椅上的小姐,无奈的叹口气,老老实实的守在边上。 院子里,还是那般安静…… 这一场雨足足下了两天,其后便是艳阳天。 天气很好,恰逢刘家那位姨娘的生辰。 虽然是个姨娘,但却诞下两个儿子,老二刘江陵此前因为攀上宋家而有了一席之地。长房虽然是长房,可到底只有一个儿子,若真的论起筹码来,还真是不如这位姨娘。 姨娘的生辰,当然不会越过夫人,只是简简单单的吃一顿家常便饭罢了,连带着刘老爷都在院子里,算是合家团聚。 长房那边自然是不高兴的,可又能如何? 只有一个儿子,且这儿子虽然优秀,但媳妇家境一般,没太多的助益,只能说是夫妻和睦,但现在二房这边的涨势,实在是不容乐观。 尤其是这宋清雅! 虽然宋清雅被宋家赶出来了,可她到底是白家的女儿,若是白家忽然来认亲…… 后果如何,不言而喻。 没了宋家,来个白家,对长房这边而言,都是沉重的压力。 这合家团聚的好日子,总归少不了热闹。 宋清雅刚把头面拿出来,赠与自家婆母当生辰大礼,外头便有管家急急忙忙的跑来,说是白家的人来了。 “来的是谁?”刘老爷问。 管家嗫嚅,小心的开口,“白大公子。” 白耀祖。 宋清雅心头咯噔一声,差点摔了手里的头面匣子,所幸被刘江陵托了一把,两人当即对视了一眼,宋清雅下意识的别开了视线。 瞧着她这般心虚的模样,刘江陵隐约觉得……可能有事发生,且不是什么好事! “把人请进来!”刘老爷开口。 第104章 瞧着不太聪明的丫子 白耀祖大摇大摆的跟在管家身后,缓步走进了小院。 在白耀祖的身后,跟着几个白家的家奴,一个两个的手里,都捧着些许东西,提着不少物件,瞧着就是有备而来。 宋清雅只觉得呼吸都停了,身子有些轻微的颤抖,掌心里一片濡湿,下意识的攥紧了袖子,不知白耀祖来这儿干什么? “哟,都吃上了?”白耀祖笑了笑,眉眼温和的瞧着宋清雅。 可宋清雅却笑不出来了,面色惨白的坐在那里,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是待价而沽的商品。 “怎么都这么紧张?这是不欢迎我吗?”白耀祖皱起眉头,“好歹也是客人,还是……大舅子吧?妹妹,我说的对不对?” 宋清雅喉间一哽,说不出话来。 “妹妹?”刘江陵旋即转头看向了宋清雅。 看清楚宋清雅的脸色,刘江陵便也知晓了大概。 同床共枕的人,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宋清雅的性子,若不是被拿捏,她不至于如此,说明在此之前,她有把柄落在了白耀祖的手里。 下一刻,他的目光快速落在了那副头面之上。 白家上门,白耀祖这么开口,是不是意味着她没能从宋家的铺子里,拿到布匹和头面,所以才会…… 呵,宋家! 刘江陵心里是鄙夷的,尤其是对宋家这般行径,好歹也是养了多年,说不要就不要,实在是太不要脸,亏得宋清雅真情实意,把宋家当成真正的自家人。 宋清雅把头低下,一副不予争辩的委屈模样,好像是真的受尽了苦楚,是明晃晃的弱者。 “是啊!亲妹妹。”白耀祖接过话茬,缓步近前,冲着刘老爷拱拱手,“刘公子娶了家妹,那白家与刘家,自然是要交好的。” 说着,白耀祖似笑非笑的望着宋清雅,“你说是吧?妹妹?” 宋清雅瞧着在场所有人,唇瓣紧抿,还是不愿意多说什么,只是在桌子底下死死拽住了刘江陵的手,巴巴的等着他来给自己解围。 但这一次,刘江陵却什么都没说,甚至于抽回了自己的手,仿佛是作为宋清雅欺瞒自己的惩罚。 这下,宋清雅急了。 如果刘江陵都帮着自己,不站在自己这边,宋家不认她,刘家不护她,她又没有一技之长,靠着之前在宋家攒下的那点银子,根本没有活路可言。 “我、我……”宋清雅哽咽了一下,“既是兄长上门,自当礼待,只不过来得太突然,委实叫人措手不及,家里不曾预备……” 说着,她看了一眼众人。 话说到这里,便当是承认了私底下跟白家有所往来之事,且宋家的态度和抉择,更是明晃晃的摆在饭桌上,让所有人都明白宋家放弃了宋清雅。 对于宋清雅来说,宋家原本是她最大的依靠,现在这么一闹……她里子面子都甩了一地,在宋家活了这么多年,竟是连老两口的心都拢不住,不可不谓之废物。 “不打紧的。”白耀祖这会倒是显得很温和,“只要妹妹在刘家过得安逸幸福,我这娘家人自然也是心满意足,哪儿有这么多的意见?” 宋清雅顿了顿,偏头看向刘江陵,呼吸都有些微促。 “来者即是客。”刘江陵瞧了一眼自己的父亲,“父亲觉得呢?” 刘家最近的生意也遭逢了惨状,宋家的抽离,让整个刘家都手忙脚乱的,若是有白家的扶持,倒也不是不好,只是白家人的品行实在是不敢恭维。 “请。”刘老爷回过神来。 虽然不知道以后会如何,但是现在来者即是客,生意人惯来将就和气生财,这会吃顿饭应该没问题吧? 一顿饭,各怀心思。 魑魅魍魉,各自肚肠。 刘江陵倒是没多说什么,既然白耀祖自称是大舅子,那就以这般身份先处着,来日如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但对于宋清雅的隐瞒行为,到底是要有所惩戒的。 白耀祖并未待太久,其后便起身离开,在众人的注视之中,大摇大摆的从大门进来,大摇大摆的从大门出去,让所有人都瞧明白了白家和刘家的关系。 宋家断绝关系? 没关系,还有白家。 “这还真的扯上关系了?”宋明珠有点感慨,“有点快啊!” 紫烟不解,“小姐是觉得,他们还得磨叽磨叽?” “我想着白家多少得先放点好处,就这么一点东西比起当初宋家给宋清雅的嫁妆,简直是九牛一毛,按理说……动不了宋清雅和刘家的心。”宋明珠啃着手里的冰糖葫芦,缓步朝前走去。 难得天晴,难得出来逛逛,正是舒展筋骨的好时候。 “可能是实在着急用银子?”紫烟手里还捏着两根冰糖葫芦,眼巴巴的望着自家小姐。 宋明珠脚步一顿,“平日里宋家的银子,不许宋清雅沾染?” “不会,老爷和夫人还有公子,对她都是极为宠爱的,绝对不存在苛刻。”紫烟急忙摇头,“但正因为如此,她素来恣意,从未有过攒银子的念头。” 何况当时宋清雅还是宋家大小姐,不必为银子发愁,出嫁也有丰厚的嫁妆傍身,更不需要平日里节省。 宋明珠点点头,“有道理,瞧着就不太聪明的丫子。” “小姐,现在是不是不一样了?”紫烟问,“他们联手了,会不会对付咱?” 宋明珠舔了舔糖皮,“反正不是什么好事,但也不见得是坏事。” “小姐?”紫烟听不懂。 宋明珠看她,“诸事皆有两面,联手的确不是好事,可白家的品行摆在那里,狗改不了吃屎,他们能真的帮刘家吗?别忘了,我是因为什么才能回到宋家。” “小姐的意思是……”紫烟愕然。 宋明珠在街边坐定,“白家那位小公子的情况,应该迫在眉睫了吧?” “先打好关系,再威逼利诱?”紫烟压低声音,“这是要拿下她了?” 宋明珠继续啃着糖葫芦,“拿下……还舍不得银子,这白家还真不是好东西。” “这可是人命啊!”紫烟想了想,“刘江陵应该不会舍得吧?好歹是自己千辛万苦娶进门的媳妇,再怎么着也不能做这畜生不如的事儿吧?” 拿媳妇去换前程? 有点凶残! 蓦地,宋明珠凝眉。 只瞧着巷子口有一道身影,一闪即逝…… 第105章 寒毒? “小姐?”紫烟不解,“看什么呢?” 宋明珠快速起身,缓步朝着巷子走去,若有所思的环顾四周,那个身影好像是李云笙身边的人吧?不过对方动作太快,她一时间还真是没瞧清楚,只是单纯的觉得有点相似。 李云笙来宋家的时候,身边带着几个奴才,两个伺候日常起居的,两个护院,其后便是寻常粗使奴才,倒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那个表公子,以前来过这儿吗?”宋明珠问。 紫烟点头,“来过的两次,但也只是歇一歇就走。小姐为何好端端的问起这个?” “没什么。”宋明珠继续探头探脑的往前走,“那他身边伺候的人呢?” 紫烟想了想,“也是那几个。” “哦!”宋明珠颔首。 那就意味着,李云笙身边的那几个人,有可能熟悉附近的街道。 啐一口嘴里的山楂籽,宋明珠已经走出了巷子,也不知道那身影晃到了何处,但总觉得这里面有点事儿,李云笙若是要买点什么,应该让宋家的人出来采买,毕竟较为熟悉。 他身子不好,身边的人理该留在他边上伺候,以防万一。 当然,保不齐人家想买点什么,不想被宋家的人知晓。 正想着,却见着那人从药铺里出来。 “唉?”紫烟愣住,“是表公子身边的人。” 宋明珠眉心微拧,“你跟着看看,是不是回了宋府。” “那小姐您……”紫烟犹豫。 宋明珠接过她手里的糖葫芦,“去吧,我进药铺里问问。” “那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若是有什么事儿定要等奴婢回来再说。”紫烟千叮咛万嘱咐。 宋明珠点点头,大步流星的进了药铺。 见状,紫烟快速离开。 伙计赶紧上前,“宋姑娘。” 宋明珠微微愣怔,转而又笑了,宋、白两家的事闹得这么大,想不知道也挺难的。 “方才那人来买了什么药?”宋明珠环顾四周。 这药铺很是偏僻,寻常不会找到这儿来,来往都是老客户,很大程度上也都是批发居多,虽然也做零售生意,价格是便宜一点点,但看病买药本身就讲究时效,多数也不肯绕这么远的路来此。 “宋姑娘这是……”伙计愣了愣。 宋明珠瞧了一眼周遭,“宋家偶尔也做药材生意。” 只这一句话,便是十足十的好处。 “寒毒。”掌柜的开口。 宋明珠愕然,“寒毒?” “那药开得生猛,如虎狼之药,也不知道是谁开的方子?”掌柜的压低了声音,“咱原是不想做这单生意的,也怕他出事,但他给得多,且立了字据这事跟咱没关系,所以才敢把药送他手里。” 宋明珠僵在原地,“可否照单抓一方?我给双倍银子。” “好嘞!”掌柜赶紧让伙计去办,转而又道,“宋姑娘,那……” 宋明珠回过神来,“我会跟爹和兄长提的,至于他们点不点头,那就不是我能左右的。这药我带走,绝对不会让他知晓,但若是你们说出去的话……” “放心,放心!”掌柜忙摆手,“咱做生意素来是讲诚信的,尤其是药材,该保密的一定保密。” 宋明珠颔首,“那就好!” 拿着药,宋明珠去了医馆。 医馆的老大夫证实,这药的确是虎狼之药,下药分外凶猛,但若是身子太过虚弱,可能会承受不住这样的药效。 当然,药效猛烈也是有好处的,能搏一搏,兴许真的能祛出寒毒呢? 落个水而已,怎么就生出了这般顽固的寒毒? 宋明珠不解,“这寒毒是意外所致,还是人为?” “若是意外的话,应该是伤及肺腑,按理说不敢用这样的虎狼之药,得温补为主,徐徐图之。”老大夫摇摇头,“若是中毒的话,没有解药的情况下,可能会搏一搏。” 中毒? 宋明珠愕然,“这倒霉催的。” “姑娘,这药可不敢随便吃,寒毒本就伤五脏六腑,伤气血根底,这一副药下去很容易受不住……”老大夫点到为止。 再说下去,可就不吉利了! “我知道。”宋明珠点点头,“多谢!” 转身将走的时候,宋明珠又回头叮嘱一句。 “大夫,能否代为保密?”宋明珠赔笑,“不想让家里人担心。” 老大夫满脸同情的瞧着她,然后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好,姑娘多保重!” 这李云笙……是快死了吗? 又或者,这药是给别人的? 心里有所迷惑,但一时半会无解。 当然,她也可以动用自己的手段,让一切得到合理化的答案,可也会付出相应的代价,破坏规矩的代价她已经承受过一次,实在是没胆子再来第二次。 她家老头子这会还病怏怏呢! 滋滋滋…… 小蘑菇:主,刘江陵和白耀祖联手了。 宋明珠:知道。 小蘑菇:宋清雅成了血包。 宋明珠:猜到。 小蘑菇:刘江陵身上的气息在加强,有出现的迹象。 宋明珠:? 出现了? 所以最后的问题,是在刘江陵身上? 小蘑菇:主? 宋明珠回过神来:继续盯着他,逼一把,让系统现身。 小蘑菇:是! 对方不破了那藏匿的功能,他们就抓不住这帮东西,得先露出马脚,然后摄取能量信息,方可顺藤摸瓜,才能揪出幕后那东西。 蓦地,宋明珠眉心微拧,“怎么还不走?” 小蘑菇:主,你没事吧? 宋明珠觉得奇怪:我能有什么事? 小蘑菇:磁场波动有点异常。 宋明珠:…… 这是受到了影响? 可她毫无感觉…… 小蘑菇:主,要小心。 宋明珠没有回答,只是面色微沉的站在原地,心下有些狐疑,到底是受了谁的影响?还是剧情的影响? 小蘑菇有些担心,可宋明珠是自己主子,素来是有自己的主意。 “你先回去!”宋明珠回过神来,“我这边会自个留意,估计……真的找到他了。” 小蘑菇吓得滋滋两声,愣是没敢再多说什么。 刚走到宋家大门口的时候,恰逢紫烟急急忙忙的出来,大概是要去找她。 “小姐?”紫烟大喜过望。 宋明珠抬眸,当即环顾四周,确定四下无人,这才赶紧拽着紫烟行至僻静处,“如何?” “人回了府,这东西被提到了表公子的院内,没有再拿出来。”紫烟如实回答。 第106章 背后说你小话,听得尽兴吗? 那就有点意思了,李云笙不是病了而是中毒,且这毒应该是有段时间了,若是意外或者是他人所为,必定会在家中静养,而非长途跋涉,跑到这儿来养病祛毒。 这就说明了一个问题,给他下毒的人,可能就在身边,或许就是李家的人。 正因为防着自己家里的人,才会跑到这儿来祛毒…… “小姐,您说表公子这是要作甚?若是身子的确不痛快,应该告诉老爷和夫人,或者是让公子帮着找人诊治,何至于这般小心翼翼的?瞧着倒是有几分鬼鬼祟祟似的。”紫烟不明白。 宋明珠摇摇头,“谁知道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这件事莫要往外说,我且找哥哥一趟再说。” “是!”紫烟不是长舌妇,否则也不至于被指派到宋明珠身边伺候。 听得底下人来报,说是宋明珠来找他有急事,宋文华坐在账房里,拨弄算盘的手都止不住顿了顿,“快让她进来。” “哥?”宋明珠进门。 宋文华笑着让伙计去泡茶,合上账本笑看着她,“怎么想起过来?” “我来找哥哥有事。”宋明珠开口,瞧了一眼还在边上伺候的人。 宋文华心领神会,“下去吧!” 底下人纷纷退下,屋子里只剩下兄妹二人。 “哥,你知道表哥中毒了吗?”宋明珠问。 宋文华一怔,“不是风寒导致吗?” 不知道? “今儿在街上,我与紫烟瞧见了表哥身边伺候的人,进了药铺买了解毒的虎狼之药,据大夫说,这药是解寒毒所用,若是用得不妥当,可能会出人命。”宋明珠低声开口。 瞧着她郑重其事的模样,宋文华隐约觉得这事可能真的不简单,不由的面色凝重,“出人命?” “是!”宋明珠点头。 宋文华看了看她,指尖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笔杆子,“那就是说,他不是来养病,而是因为家中可能有人要害他,所以来避风头的?”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宋明珠表示赞同,“怕表哥出事,也怕这事最后牵连到咱们宋家,我寻思着得尽快告诉哥哥你,爹娘毕竟上了年纪,怕受不了这刺激。” 宋文华端起杯盏,若有所思的浅呷一口,“这事得仔细,不可大意。” 且不说是不是表亲,纵然是个陌生人,死在了宋家,那都不是小事,到时候府衙查察下来,免不得要惹上灾祸。 其次,还得弄清楚,到底是谁想要李云笙的命?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默默的坐在那里不说话,谁能想到看似寻常之事,现如今好似捧了块烫手的山芋? 但凡李云笙出点事,宋家都得摊上事。 更何况,自家表兄弟出事,岂能诸事不管?! “哥哥?”宋明珠开口,“表哥会不会跟爹娘提过?” 宋文华很肯定的摇头,“绝对没有。” “那这事咱是问呢?帮呢?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宋明珠问,“咱兄妹两个总得对好说辞吧?要不然回头被人追问起来,落个见死不救,又或者是有意毒害的罪名,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闻言,宋文华若有所思的站起身来,“救人?” 不可能见死不救,毕竟李云笙进出宋家,出点什么事都得落在宋家头上,人都是自私的,首先想到就是自己的至亲至爱。 若是连爹娘和妹妹都不在意,反而念着外人,那才是不正常! “哥?”宋明珠看向他。 宋文华回过神来,“这件事交给我,你莫要担心。” “那我……” 宋文华道,“你就当不知道,这件事是我发现的。” 不得不说,宋文华委实是个拎得清的好哥哥,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分外有担当,不似其他虐文里光顾着外人,往死里折腾自家亲妹妹的蠢货。 “哥哥若是需要帮忙,定要开口。”宋明珠喝了口水,言语间满是认真。 宋文华眉眼含笑,“好!” 待宋明珠离开之后,宋文华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这事儿还真是没那么容易善了,李云笙刻意隐瞒就是问题所在,难道李家出了事? 思及此处,宋文华赶紧让人出城,去李家打探一下,看看最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有什么异常?又或者是否有陌生人在李家附近出没?进出李家? 当然,也包括李家的生意…… 人派了出去,接下来就是等消息。 当然,这件事不能让母亲知晓,怕母亲受刺激,彼时犯糊涂,但得先知会父亲,毕竟父亲见多识广,有时候长辈的经验是难得的宝藏。 知晓这件事的时候,宋父犹豫了半晌,其后夸赞兄妹二人处事冷静,颇有自己的风范,其后让宋文华全权接受此事,宋父则透过一些生意伙伴的嘴,知晓李家极力隐藏的真相。 李家的生意,的确是出了点问题,关键在于李父在外面养了一个外室,现如今这外室带着一双儿女登堂入室,在李家闹得厉害。 但是李家的族亲都不承认这母子三人,是以双方处于僵持状态,当日李云笙落水可能也有他们的手笔。 因着李云笙落水之后,身子一直不见好,所以李母和族亲商议着,让李云笙来宋家养一养,免得再出别的幺蛾子。 “那就是说,表哥一直不开口,是因为家丑不可外扬?”宋明珠问。 宋文华站在檐下,与她比肩而立,“大概吧!他现如今的身体状况,留在李家的确容易出事,来咱家养病自然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哥,这事会不会波及咱们家?”宋明珠问。 宋文华摇头,“不会,有爹和我在,宋家不会出事的。” “哥,查过那外室没有?”宋明珠压低了声音,似笑非笑的开口。 宋文华一怔,“还没来得及。” 但是她这一提醒,他竟下意识的觉得,有必要去查一查,说不定这里面真的有其他的名堂? 瞧着宋文华急急忙忙离开的背影,宋明珠似笑非笑的勾唇。 “还不出来?” 风吹落树梢的枯叶,纷纷扬扬的落下。 一阵窸窣过后,隔墙那边有脚步声传来,其后慢慢悠悠的出现在回廊尽处,就这么目光平静的看过来,面上无波无澜。 “背后说你小话,听得尽兴吗?”宋明珠笑盈盈的问。 李云笙定定看着她,“尚可。” 第107章 我不许你进去 李云笙缓步走到了宋明珠跟前,眉眼间凝着淡淡的歉疚,“抱歉,让你们都费心了,本来没想连累你们,所以就一直隐瞒着,可惜还是被你们发现了。” “你觉得一人独挑很威风?”宋明珠问。 李云笙摇摇头,“威风倒是不觉得,只是想着……不给你们造成困扰,免得你们担心。” “你的感受替代不了所有人,自以为是的好,往往是掺了砒霜的糖。”宋明珠双手环胸,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眼底带着清晰的嘲讽。 李云笙揖礼,“受教。” “母亲暂时不知道这些事情,你也莫要去提,凡事交给父亲和兄长便罢了,若是有心可多提供一些细节,莫要让他们太过疲累。”宋明珠言简意赅。 李云笙点头,“是。” 宋明珠:这么听话? 不会憋什么坏屁吧? “在府上叨扰这么久,如今还出了这样的事情,委实是我对不住你们。”李云笙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眉眼间含着歉意的笑,“表妹莫要担心,这事我已经有了眉目,如今便去找表弟说清楚。” 平辈之间好说话,所以先去找宋文华商议,才算是正解。 待人走后,紫烟探出头来,“小姐?” “你觉得他有几分诚心?”宋明珠转头问。 紫烟摇摇头,“奴婢看不懂。” “看不懂就对了,心思很深嘛!”宋明珠勾唇。 忽然觉得有些东西似乎不太一样了,比如说这个小世界的关键词是“恋爱脑”三个字,但现在瞧着,怎么觉得恋爱脑另有其人呢? 总不可能是自己吧? “小姐?”紫烟低唤,“您没事吧?” 宋明珠摇摇头,“我能有什么事?就是莫名有点心慌罢了!” “那奴婢给您找大夫?”紫烟急了。 宋明珠摁住她,“莫慌,可能是最近事儿太多,所以有点不舒服而已,等着此间事了,也就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了。” “真的?”紫烟担虑。 宋明珠很认真的点头。 自家小姐都这么说了,紫烟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由着宋明珠,日常伺候更是小心谨慎,免得有什么闪失,到时候来不及叫大夫。 不过有件事很奇怪,刘家和白家……安生许久了? 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倒不是白家没动静,而是刘老爷好像病了,却将手中大权交给了刘江陵,引起了大房夫人的不满,以至于大夫人一怒之下回了娘家。 刘家大公子倒是没多说什么,只是手底下铺子不少,即便父亲开了口,刘江陵也拿不到所有铺子的经营权,底下人也不会真的听从刘江陵的使唤。 镇不住兵士的将,根本主持不了战局,连当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即便如此,对刘江陵来说也是好的开始。 一点点的蚕食,才是上上之策。 前提是…… 宋清雅不会作死。 但从女主变成女配,身为女配又岂会不作死? 这是命。 刘江陵已经好几天没进她的房,底下人对她也都是视而不见,连带着身边伺候的丫鬟,亦是阳奉阴违,完全没拿她当回事。 曾经的众星拱月,现在的弃如敝履。 从巅峰坠落悬崖的滋味不好受,何况是宋清雅这般娇生惯养长大的大小姐,只想找刘江陵告状,却始终没见着他回来。 君不来,我来。 在刘江陵跟着白耀祖踏入花楼的那一刻,宋清雅冲了上去,一脸的不敢置信,其后是红着眼眶的愤怒,带着浓烈的哭腔,“刘郎,你、你们为何会进这花楼?” “你怎么在这?”刘江陵心虚了一下,毕竟忽然被抓包。 但回过神来便冷了脸,看了身边的白耀祖一眼。 是了,宋清雅已经不是宋家的大小姐,能不能做白家的四姑娘,还得是白耀祖说了算。 刘江陵不是傻子,当然知道白耀祖并非真心,可除了这条路没有别的路,身为庶子,刘江陵本就身份卑微,又没有太多的真才实学,除了攀附他人动点手段,还能怎样? 任人拿捏只是暂时的,只要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以后慢慢抽出来便是…… “还问我为什么在这?”宋清雅是真的委屈得不行,愤怒得不行,“这话该我问你,刘郎……你怎么可以进这种地方?” 这种地方? “清雅别闹,我与大舅哥有事儿要说。”刘江陵随手拂开她。 敷衍得明明白白,干干脆脆。 “你还是要进去?”宋清雅愣住了,“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刘江陵对她这般拦阻的行径,很是不悦,“我们有事要商议,你先回去。” 都来到这儿了,又岂会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你不能进去!”宋清雅急了,死死拽住刘江陵的手,“我不让你进去。” 刘江陵极是不耐烦的别开头,狠狠甩开了宋清雅的手,吩咐左右丫鬟和奴才,“马上带着少夫人回去,别再留在此处……丢人现眼!” 这四个字一出来,宋清雅整个人都跟着颤抖,要知道从遇见刘江陵到成亲,及至现在,她还是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这样的贬义词。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甚至于都没有给她一个好脸色,一个眼神…… 那神色,比陌生人还不如。 满脸嫌弃!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宋清雅已经落下泪来,“我什么时候……丢人现眼了?” 白耀祖就在边上瞧着,一点都没有要帮腔的意思,相反的,好整以暇的瞧着刘江陵,似乎是等着他整治宋清雅,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若不是我在外面拼死拼活的,你以为你有好日子过吗?”刘江陵眯起危险的眸子,“清雅,别这么不懂事,男人在外面免不得要逢场作戏,这还不是为了我们的将来?” 宋清雅流着泪。 “清雅,刘家现在的状况,你还不清楚吗?爹纵然已经开口,我却拿不到实权,再这样下去,我们的处境只会越来越惨。”刘江陵抱了抱她,“清雅,白家既然认你,那咱就该好好的和白家合作,否则我们早晚死在大哥母子的手里,你也不想看着我死吧?” 宋清雅面色瞬白,“死?” “你以为呢?”刘江陵松开她,“逼急了只有死路一条,清雅……就当是为了救我,你多体谅我,我们的余生……那么长。” 第108章 请上车 宋清雅终究是心软了,耳根子软的人,本能的自欺欺人,最擅长的就是装傻充愣。 “清雅乖,先回去吧!”刘江陵满脸疲惫之态,“今夜我会去跟你解释,你莫要在大街上闹腾,免得又让大夫人和大哥抓住把柄。” 听得这话,宋清雅实在是哭不出来了,只能死死握紧了刘江陵的手,“那说好了,不能骗我。” “嗯!”刘江陵颔首,瞧着似乎真的累极了。 宋清雅站在那里,无奈的瞧着他耷拉着脑袋,转身跟在了白耀祖身后,缓步进了花楼。 直到人都消失在眼前,宋清雅还没回过神来。 雅间的窗户虚掩着,白耀祖冲着刘江陵竖起大拇指,“没想到妹夫还有这等好本事,竟是将人糊弄得团团转,这三言两语之间尽显无奈,还真是……要命啊!” “让大舅哥见笑了,受制于人又有什么办法呢?”刘江陵还是那副模样,“刘江黎太聪明了,他是绝对不会允许我在刘家有一席之地的。看他现在的状况就可知晓一二,没把我当对手,但又防着我崛起。” 白耀祖勾唇,“你该庆幸宋家来这么一遭,要不然的话,明晃晃的靶子就是你!” “是!”刘江陵颔首。 瞧着他这般听从,白耀祖自然是满心欢喜,没下多少饵料,就钓上了鱼,换谁不高兴?当然,白耀祖也不是如此大意之人,有些东西得来太容易,还是要小心为上。 “这笔买卖若是成了,你占大头,足够让你在刘家占一席之地。”白耀祖喝着茶,瞧了一眼扭着腰进门的老妈子,还有她身后的莺莺燕燕。 学好不容易,堕落只需要一个念头,这就是人性…… 堕落只需要那么一时半会,比如说现在。 见多了莺莺燕燕,哪儿还能瞧得上家里那嘤嘤怪? 只不过,宋清雅的心里就没这么痛快了。 虽然被劝回去,可亲眼瞧见自己的夫君进了花楼,那滋味可想而知,奈何现在的自己,几乎没有任何的依靠可言,宋家进不去,白家……更是不知该如何进。 除了刘江陵,她似乎真的什么都没了。 暗影笼罩。 一抬头,白芷站在跟前,就这么好整以暇的瞧着她。 宋清雅心头咯噔一声,毕竟跟白家还没那么熟稔,也就是白耀祖现如今跟刘家有所往来,是以宋清雅和白芷还真的没有……私底下正式打过交道。 “四妹妹。”白芷一开口,宋清雅当即环顾四周。 瞧着她这鬼鬼祟祟的样子,白芷只觉得可笑。 “我们白家,就这么见不得人吗?”白芷皱起眉头,“你姓白是很丢人的事儿吗?” 宋清雅沉默。 刘江陵的话,音犹在耳,他们目前还指望着白家能扶他们一把呢! “走吧!”白芷开口。 宋清雅愣住,“去哪?” “当然是回家看看,难不成还站在这里与你闲话家常?”白芷瞧着周围,“你喜欢这样的氛围?” 宋清雅当然不喜欢站在这里,跟白芷说那些有的没的,但她也不想去白家,踏入那道门,总觉得好似被人拿捏了一半,让她浑身都不痛快。 “你有话就说。”宋清雅行至街边僻静处。 白芷挑眉,“怎么,还怕我吃了你?” “有事?”宋清雅不想多说废话。 白芷裹了裹后槽牙,“大哥都进了门,你却连家门都没回,这多少有点说不过去吧?” “回白家?”宋清雅抿唇,转头看了一眼跟着自己的丫鬟和奴才。 丫鬟是贴身随婢,倒是要跟着自己的,但是这家奴……家奴是要回去给刘江陵复命的,若是自己没有经过商议就回了白家,那还得了? 不行! 这一定不行! “不走?”白芷皱眉,“那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我让人去跟大哥说一声,与刘家的生意还是就这么算了吧!毕竟,你们也没有这份诚心,咱也没必要舔着脸往上凑。” 说着,白芷转身就走。 这可把宋清雅急坏了,毕竟刘江陵说过,他们要在刘家占有一席之地,就得巴着白家这棵大树,要不然的话,大夫人和大公子肯定要活剥了他们。 没了宋家为依仗,宋清雅和刘江陵似乎完全没了退路。 “别!”宋清雅疾呼。 白芷顿住脚步。 “我、我跟你们去便是了!”宋清雅看了一眼家奴。 家奴行礼,转身朝着花楼方向而去。 至此,宋清雅跟在白芷身边,缓步朝着巷子口而去。 那里停着一辆马车,早已有人在车前等候。 见此情形,宋清雅纵然再傻也该清楚,他们是有备而来,可她不敢得罪白家的人,生怕如宋家这般……把她赶出来。 真到了那地步,刘江陵和她在刘家的处境,自然不必多说。 登上马车的那一刻,宋清雅的一颗心都在七上八下的跳,连带着呼吸都有些急促,可她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 只盼着家奴回去复命,刘江陵能尽快赶来白家。 宋清雅其实也没有这个勇气,面对白家众人…… 瞧着马车离去的方向,宋明珠吃着小糖人,无奈的摇摇头,“完咯完咯,上了贼船。” “小姐,这不是贼船是马车!”紫烟更正。 宋明珠咂吧着嘴里的甜味,“你猜,他们去干什么?” “小姐之前不是说,白家那位小公子……”紫烟虽然是个丫头,却也是个脑子好使的丫头。 宋明珠笑了笑,“那你觉得,她那位好夫君会不会去救她?” “这就不好说了。”紫烟摇摇头。 宋明珠勾唇,“现在不能死,否则刘家和白家的合作就是名不正言不顺,里面难免叫人猜忌,生出多少腌臜勾当。” “会救?”紫烟愣住。 宋明珠偏头看她,“有什么东西,能比救命之恩更让人刻骨铭心呢?” 紫烟:“……” “彼时还是宋家的姑娘,是怎么被刘江陵这么一个庶子,一步步的收了心呢?”宋明珠似笑非笑,“玩心术的人,时时刻刻都为自己谋算,这样的好机会又怎么可能错过?” 何况,刘江陵和白耀祖现在同进同出,这两王八蛋能谋算出什么好勾当? 只有宋清雅这个蠢货,还眼巴巴的攀着刘江陵,等着刘江陵护她一辈子呢! 笑死! “走,看热闹去!” “啊?” 第109章 露出獠牙 紫烟没想到,小姐说去看热闹,还真的有热闹可看。 宋清雅进了白家,委实是有些震惊的,一直以为白家抠门,且一个两个都是刁钻之辈,没成想着宅院竟是这般精致。 入目所见,富丽堂皇,不似旁人口中的抠抠搜搜。 事实上,白家也算是富庶,跟宋家亦是不相上下,只不过有时候白家的银子来得不正路而已。 白芷在前面走着,宋清雅在身后左顾右盼的,倒是有几分改观,毕竟旁人口中所说的白家,与自己所见有着天差地别,一下子让认知出现了偏差。 想必宋家的人不喜欢白家,所以才会贬低白家吧? 宋清雅这般想着,心中的天平已经发生了偏移…… “怎么样?”白芷问。 宋清雅稍稍一愣,显然没明白过来,“什么怎么样?” “白家,比起你那宋家如何?”白芷顿住脚步,好整以暇的望着她。 宋清雅面上一热,带了几分隐晦之色,“你胡言乱语什么?尺有长短,宋家是宋家,白家是白家,总归是不一样的,如何能相较?” “可你不是还自称宋清雅吗?”白芷双手抱臂,冷笑着扯了扯唇角,“这一颗心,还是朝着外头的,你终归没拿自己当白家的人。别忘了,你的身体流淌着我白家的血脉,就算你不承认也没用。” 宋清雅眉心微凝,“我什么时候……不承认了?”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很轻很轻,似不想承认,又似没有底气。 “你什么时候承认了?”白芷勾唇,“这一次要不是兄长提着东西进门,你还要做你的宋清雅,不是吗?宋姑娘!哦不,刘家的二少夫人。” 宋清雅咬着唇,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瞧着便是受欺负的怂包。 她兴许是习惯了,自小便有宋家的人惯着,只要一露出不悦的神色,就会有父母兄长来哄她,习惯了被众星拱月。 人的习惯,是一下子改变不了的。 “少拿你这副嘴脸来对我,我可不是那些臭男人,也不是宋家这帮废物,见着你哀哀戚戚的,就会凑上去哄你,这是白家!”白芷怼起人来,亦是直戳心肝,“宋清雅,你先得想清楚,自己到底是谁?” 想清楚自己是谁,才能站对位置! “你、你找我过来,到底想干什么?”宋清雅低声问。 看得出来,她现在比以前好不少,至少没有哭哭啼啼,也懂得转移话题。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白芷继续朝前走。 宋清雅紧跟在后,一颗心砰砰乱跳,总觉得有点忐忑,尤其是进了内院之后,被白芷领着进了花厅,眼见着周遭众人诸多,宋清雅当即萌生退意。 敌众我寡,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这是? “真是怎么都没想到,竟还有这般渊源?”白夫人绕着宋清雅走了一圈,其后笑盈盈的看向自家老爷,那神情好像是在估价。 宋清雅只觉得浑身都不舒服,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 “没想到宋家这老东西精明了一辈子,脚都迈进棺材里了,还做了这么一件让他呕血的事儿,真是报应啊!报应!”白老爷笑得嘴角都快要咧到耳后根,那叫一个得意。 占了大便宜之后的得意洋洋,俨然一副小人得志的神情…… 宋清雅想辩驳两句,可想起宋家把她赶出来的绝情,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默默的抿紧唇瓣,没有争辩什么。 “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可惜了……”白夫人又有些惋惜。 听得这话,宋清雅眉心微凝。 可惜什么? 大概是察觉到了一场,白父面色微沉,当即轻咳一声,“行了,既然来了就好好的认一认,总归是要认祖归宗的。” 白夫人明显身子一僵,认祖归宗这四个字有点…… 转念一想,又好似想明白了什么。 “还愣着干什么?”白芷旋即把人往前拽。 宋清雅面色瞬白,“你作甚?” “什么作甚?”白芷一脚就踹在了宋清雅的腿肘。 只听得一声脆响,膝盖与地面的撞击声……听着都疼。 宋清雅疼得龇牙咧嘴,登时红了眼眶,“疼……” 是真的疼! “哎呦!”白夫人假模假样的上前,及时不悦的白了白芷一眼,“你个死丫头,怎的如此不知轻重?你且看看,给你妹妹折腾得……” 说着,白夫人赶紧把宋清雅搀起来,“如今,便也当是跪过双亲了。” 宋清雅:“……” 疼。 剧烈的疼痛,刺激得宋清雅根本站不起来。 丫鬟上前搀着,快速将人扶坐在旁,一张小脸煞白煞白。 “夫人?”丫鬟战战兢兢。 周围都是白家的人,一个个死盯着她们,宛若老虎看见了肉,那种虎视眈眈的感觉……让人不寒而栗,有种脊背发凉的感觉。 墙头。 紫烟不解的看向自家小姐,“小姐,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没瞧见,弄残她吗?至少,让她不利于行。”宋明珠解释。 如此一来,紫烟就更不明白了,“为什么?” 是啊! 为什么? “为了以后的计划能完美的进行。”宋明珠勾唇冷笑,“双膝受伤,不利于行,心生依赖,其后便是缠绕在树上的菟丝花,再也不可能有逃离的机会。” 紫烟没来由打了个寒颤,“小姐,你说得怪吓人的。” “人性而已,见惯了也就不怕了。”宋明珠叹口气,“宋清雅真的被保护得太好,她是真的一点都不懂人心险恶。自己的生母是被放逐的妾室,自个在外庄自生自灭,如此……怎么敢相信大夫人和白芷的?” 紫烟:“……” 大概,傻吧? “苦日子开始了。”宋明珠抬眸。 话音刚落,便有哭声响起。 稚嫩的哭声,惊得在场的所有人都有点神情慌张。 紧接着,便是一个娇弱而又消瘦的身影,从后堂走了过来,瞧着那单薄的身子骨,仿佛风一吹就会当场散了,以至于白夫人面色骤变,慌慌张张的就把人抱了起来。 “哎呦我的心肝肉,你怎么出来了?” 这便是白家的幼子,白老爷的老来子,因着生他的时候,白夫人年岁已经上来了,所以这孩子打小胎里不足,一出生便病怏怏的,养在深宅精心护着。 同龄的孩子早跑得没影了,这孩子跑两步喘半天…… 第110章 抓住它了 这是宋清雅第一次瞧见,瘦骨嶙峋的白家幼子,但也只是看到一眼,其后便被白夫人抱走了。 可那孩子临走前回眸看她时,那面色惨白的容脸,死死的烙印在宋清雅的脑海里……挥之不去,让人瞧着好生心疼。 “这……”宋清雅刚要开口,却又被脚步声打断。 刘江陵着急忙慌的跑进来,那副神情几乎可以用焦灼来形容,仿佛真的弄丢了心爱的妻子,连带着眼神都绽着慌乱。 这让宋清雅很是满意,仿佛又回到了出嫁前的状态,依稀觉得自己的刘郎终于回来了…… “雅儿?”刘江陵冲上来的第一时间,便是握住了宋清雅的手,“怎么样?有没有受伤?他们没对你怎样吧?” 话音落,白老爷第一个站起来,“你胡言乱语什么,这本就是她的母家,我们都是她的娘家人,又能对她如何?说句不好听的,你刘江陵还得管我叫一声岳父大人!” “爹?”白耀祖揉着眉心,“您干什么呢?” 白老爷张了张嘴,继而无奈的叹口气,“你这小子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我这不是帮着你四妹妹吗?虽说夫妻恩爱是好事,但有时候门第之间也得有所顾忌。” 这话的意思和当日的宋家差不多,都是瞧不上刘家,更瞧不上刘家的庶子刘江陵。 “不!”宋清雅斩钉截铁。 在这件事情上,谁都无法动摇她的决心。 她深爱着刘江陵,只愿为刘江陵之妻。 瞧着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个人,白家众人皆是摇头,似乎都不太满意这桩婚事,却又满脸的无可奈何,只能是听之任之。 白芷露出鄙夷的神色,“庶子配庶女,倒也是极为般配的。” “你胡言乱语什么?”白耀祖低喝,“都是自家姊妹,白家的血脉,哪儿有这么多的说头?爹膝下就咱们几个孩子,若不相互扶持,以后若是有什么事儿,谁也落不了好。” 这话倒是实在,毕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莫要放在心上。”白耀祖看向刘江陵,“先带着清雅回去吧!” 刘江陵点头,走的时候才发现宋清雅双膝受伤,根本无法行走,当即毫不犹豫的背起了宋清雅,“雅儿莫要担心,夫君带你回家。” “嗯!”宋清雅满脸笑意的伏在刘江陵的背上,任由他背着,带自己出了白家。 瞧着,还真是情比金坚的恩爱夫妻。 待二人走后,白家众人皆是笑得意味深长。 这倒是让紫烟看不懂了,她下意识的转头看向自家小姐,不明白他们这是玩的哪一出? 可小姐的脸色,似乎更难看了。 小姐直勾勾的盯着刘江陵离去的方向作甚? 该不会是,小姐也羡慕这样的爱情吧? “小姐,那姓刘的不是好人。”紫烟低声开口。 宋明珠一怔,转而迷茫的看向紫烟,这是什么意思? 蓦地,宋明珠眉心陡蹙,“想什么呢?” 好戏看完了,闪人! 从狗洞爬出来,宋明珠掸去身上的泥尘,“以后莫要胡思乱想,也不看看那刘江陵是个什么东西?我能瞧得上他吗?龌龊心思一堆,傻子才会往坑里栽。” 她可不是傻子。 “那您方才……”紫烟不明白。 宋明珠却知道,自己方才在看什么。 刘江陵的身上,覆着一层虚虚的东西,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难辨真假。 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小蘑菇没办法确定答案,自然无法跟宋明珠汇报,可宋明珠看得很清楚,终于逮着一只! 好家伙,藏得可真够严实的! “小姐?小姐?”紫烟连喊两声。 宋明珠才回过神来,“什么?” “您在想什么呢?”紫烟有点担心。 这还说这话呢! 怎么就走神了呢? “走吧!”宋明珠转身离开。 紫烟赶紧跟上,“那要是公子问起来……” “你就照实说。” “是!” 这件事没什么可隐瞒的,宋文华是个理智的人,有自己的处事方式,也有自己的判断认知,即便告诉他也没什么大碍。 相反的,对宋文华来说,白家的消息越多越好,能避开很多算计。 话是这么说,但是紫烟面上的担虑之色没有分毫减淡,尤其是看到宋明珠发愣的神色,更是犹豫犹豫再犹豫,总觉小姐好似心事重重的。 小姐到底怎么了? 又或者,小姐到底发现了什么? 所幸不管是宋清雅还是刘家,来日都不会好过,各怀心思的一帮人凑在一起,各自算计着,哪儿有前路可言?! 也就是宋清雅脑子进了水,一门心思觉得刘江陵是人中龙凤,是真心对待自己的良人,倾心相付,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尤其是这一次之后,宋清雅更觉得刘江陵是拼了命的爱护自己,不惧宋家不惧白家,更不在乎刘家如何对待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们的将来。 刘江陵带着宋清雅回了刘家,进了门便变了脸色,关起房门臭着脸,“为何别人说什么都信?为何不与我商量就去了白家,上次的教训还没吃够吗?若是让旁人知晓,还不定要如何说道。” “刘郎?”宋清雅扯着他的袖子撒娇,“我知道错了,好嘛好嘛,下一次我定然不会轻举妄动,你此番就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刘江陵好似一腔怒火瞬间泄了气,无奈的叹了口气,反手便将她搂在怀中,“雅儿,不是我定要如此疾言厉色,实在是白家并非善类,纵然是你的亲生父亲,但白夫人总归不是你的母亲,当年能将宋明珠丢在外头自生自灭这么多年,如今又岂会善待你?” 闻言,宋清雅登时惊出一身冷汗,“刘郎所言极是,得亏你提醒我。” “雅儿,我知道近来冷落了你,也晓得跟在白耀祖左右委实混账,可大夫人和大哥的情况,你也看见了,我也是无可奈何。”刘江陵懊恼的坐下来,“如果不是依赖白耀祖,只怕我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宋清雅呼吸一滞,“刘郎怎说得这么严重?” “严重?”刘江陵摇摇头,“这是事实,雅儿莫要忘了,我不过一介庶子,能走到今日全赖雅儿你当初的宋家嫡女身份,现如今……” 宋清雅抱住了他,“不,我绝不会让刘郎有事!” 第111章 她的官配是谁? 对于宋清雅的反应,刘江陵表示很满意,人总有个学会“自欺欺人”的过程,所以他正在让宋清雅,习惯于这个过程,最后将自欺欺人变成一种本能反应。 瞧着刘江陵面上逐渐浮现的笑意,宋清雅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这意味着刘江陵已经原谅了她。 思及此处,宋清雅更是温柔至极,“刘郎只管放心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哪怕是天塌了,我也会和刘郎站在一起,此生不离不弃。” “我与雅儿,不离不弃!”刘江陵嘴上信誓旦旦,心却很清楚,有些东西只是说说而已。 承诺嘛! 谁不会? 一句话的事情,又不会少块肉,谁能奈何得了谁? 可宋清雅对此,却十分受用。 谁不喜欢甜言蜜语呢? 出了房门,刘江陵疾步离去,这下子连去花楼都可以名正言顺,光明正大的,完全不需要任何的解释,这种自由几乎无法用言语形容。 滋滋滋…… 系统:恭喜宿主,启动恋爱脑程序,达成对女配的洗脑过程。 坐在马车上,刘江陵倒是心情愉悦了不少。 “这是你说的,她以后都会听我的,唯我的命令是从。”刘江陵开口。 系统:请宿主放心。 “那就好。”刘江陵现在只想掌控整个刘家,只有这样才能摆脱大夫人和大公子的威胁,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谁不盼着荣华富贵,谁不想家缠万贯? 虽为庶子,却也有他所谓的鸿鹄之志…… 系统:发布下一阶段任务,因为宋清雅从女主沦为女配,气运将至微末,男配要上升男主汲取气运,需打动新任女主宋明珠的心,博取宋明珠好感。目前好感度,零! “宋明珠?”刘江陵有些为难了,虽然知道宋明珠非比寻常,但不管她身份如何,自己都是有妇之夫,想要因此获取宋明珠的芳心,几乎难比登天。 以宋家如今对宋明珠的看重,根本不可能让自己靠近宋明珠。 这样艰难的任务,简直是难比登天! “你确定是宋明珠?”刘江陵有些不死心,还是多问了一句。 系统:请宿主执行任务,刷女主的好感度。 “真是要命。”刘江陵显得无比烦躁,“但凡你让我杀了她,都比让我刷她好感度要容易。” 系统依旧重复那句话:请宿主执行任务,刷女主宋明珠的好感度。 “知道了知道了。”刘江陵揉着眉心。 真是造孽! 早知道宋清雅是个废物,他当初何必在她身上浪费这么多的时间,以至于现在什么助益都得不到,还得这般艰难的谋求其他利益。 回过神来,刘江陵寻思着要用什么样的方式,什么样的借口,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从始至终,他都是精致的利己主义。 对自己没有任何价值的人或者事,他都保持着摒弃的态度,只不过眼下宋清雅还有一点价值,还没到被他完全摒弃的那一步。 “给点提示?”刘江陵忽然开口,“不然我没有借口靠近宋明珠。” 系统:温馨提示,明日女主宋明珠会去游湖。 刘江陵点点头,“知道了。” 游湖嘛…… 毕竟水火无情,有时候还真是……意外难料。 “刷到好感度会有什么奖励?”刘江陵可不是傻子,素来是他给别人画饼,绝不接受别人给他画饼。 系统:好感度每上升百分之十,就有意外奖励解锁。 “什么意外奖励?”刘江陵问。 系统:不知。 “百分之十?”刘江陵顿了顿。 系统:完整度为百分之百,百分之十,相当于十中之一。 刘江陵点点头,明白了。 系统:宿主加油。 “你最好不是在糊弄我,要不然的话,我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刘江陵一个头两个大。 但相比毫无胜算的宋家和白家,眼下这个所谓的、突然出现的系统,是他唯一能牢牢抓在手里的东西,也是最后的盘云梯。 小蘑菇倒吸一口冷气,这还盯上它家主子了? 玩不死丫的。 回到宋家的时候,宋明珠正喝着莲子羹,美滋滋的躺在摇椅上,偶尔还从嘴里哼出两句小调来,瞧着好生惬意。 小蘑菇:主? 宋明珠:找到了? 小蘑菇:是! 宋明珠:我也找到了! 小蘑菇:? 这是凑一起了? 宋明珠:刘江陵。 小蘑菇:主也瞧见了? 宋明珠深吸一口气,“他要对付我了。” 小蘑菇:本小世界的气运汇集男女主,女主已经从宋清雅置换为您,但是男主尚未确定,剧情开始逆转,请主小心。 “该小心的是他们。”宋明珠很肯定,接下来的不择手段,都将冲着自己而来。 有意思! 很有意思! 这下子轮到自己当主角了,且看看这一次到底会扭曲成什么样子? 小蘑菇:主…… 主子若是有什么闪失,主神殿那边不好交代。 “放心。”宋明珠继续喝着甜滋滋的冰糖莲子羹,“他们不会等太久的。” 要汲取气运,第一件事就是好感度。 这帮狗东西暂时还没有能力,做到强制剥离男女主的气运,要不然的话,它们会连同整个小世界一起毁得干干净净。 再者,低级的小玩意只配充当小蘑菇的口粮,哪儿有这么大的本事? “你去盯着李云笙。”宋明珠开口。 小蘑菇愣住了,不继续跟着刘江陵了? “东西已经出现,你跟着也没什么意义,关键是找到男主,尽快接手准确的完整剧情,如此才能结束这里的纷争,以便于我尽快弥补时空缝隙,早点从这里抽身回主神殿。”宋明珠可没这闲情逸致,在这里谈情说爱。 她也不屑于看别人谈情说爱,毕竟话本子上的东西,她从不放在心上,也没有参与的意思。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命运,她何必知道太多?! 当然,更不会更加干预。 小蘑菇:是! 命运的齿轮,这一次到底会转向何方? 男主? 会从宋家出来吗? 宋明珠寻思着,自个的官配是谁呢? 李云笙? 宋文华? 除非宋文华不是宋家亲生,又或者自己这位被找回来的宋家小姐,又是个冒牌货?! 刘江陵他们盯上自己了,想必这男主就在自己的身边。 总不至于,还有个迟来的…… “小姐。”紫烟急匆匆跑来,“明日游湖之事,奴婢已办妥。” 第112章 坏他好事 游湖是好事。 荣华富贵这东西,搁在他人眼里是羡慕嫉妒恨,搁在自个身上就该是享受,不拿来享受的荣华富贵,充其量只是银钱的数字。 花在自己身上的银子,才是真的银子。 碧波荡漾,湖光山色。 这样的好景色年年都有,但若细看,却是年年都不同。 风景处处不胜喜,处处喜欢皆成景。 画舫破浪而行,今儿风大,船行略显颠簸,好在船夫够稳当,只要不站在甲板迎着打头风,便也没什么大碍。 宋明珠将胳膊单依在窗棱处,嘴里嚼着果脯,美滋滋的瞧着外头,两岸景色倒退而去,看得人有些眼花缭乱,但若是举目远眺,又觉得心旷神怡。 “小姐?”紫烟将剥好的果仁放在了碟子里,推到宋明珠的跟前,“您仔细着,莫要吃了风。虽说这几日有些热,但万一受了凉,却也是遭罪。” 小丫头喋喋不休,嘴巴一刻都不停闲。 宋明珠也不嫌她多话,含笑听着她的絮叨,瞧着眼前满满当当的碟子,小丫头手脚利索,办什么事都是干脆得很。 画舫入了湖,如今没了碧叶荷花,只剩下些许残荷缭乱,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船夫放缓了前进的速度,慢慢的湖面穿梭,周遭也有不少画舫,偶尔还能瞧见各路千金嬉笑着从窗口撒出鱼饵,逗得一群锦鲤竞相争抢。 风声浪花声说笑声,不绝于耳…… “小姐快看,好大一条鱼!”紫烟趴在窗口喊着。 的确,好大一条红色的锦鲤。 望月湖是人工湖,面积不小,闲暇时候,多有画舫穿梭,公子哥和千金小姐,最喜欢这样的环境,没有酒楼茶肆的嘈杂,只有微风习习的闲逸。 女儿家们凑一起,吃着小点心,说点私底下的小话,也不怕传出去,更不怕被人听见…… 此前白家两姐妹最喜欢的,便是乘坐画舫游湖。 “你自个小心点。”宋明珠叮嘱。 紫烟提着小网兜,蹲在船舷边上捞鱼,别看这些鱼一直浮在水面上游来游去,瞧着是饿到了乞食的地步,其实灵活得很,稍稍有所动静就会快速潜入水底。 瞧着小丫头高兴的样子,宋明珠缓步走出船舱,蹲在了她边上瞧着,“左边,哎哎哎,在那,在那……快点快点!” “抓住了!”紫烟兴奋得大喊。 然而下一刻,船身忽然剧烈摇晃。 连带着边上看着的船夫和家奴,都来不及反应。 只听得几声惊呼,伴随着落水的哗然巨响,所有人的视线都看了过来,一时间都有些心惊胆战,诧异到底发生了何事? “小……小姐……”紫烟“咕咚咕咚”的冒泡,“小……” 看出来了,她不会游泳。 “快救小姐!” 船夫和家奴当即做出了反应,跳水的跳水,捞人的捞人。 “小姐!” “小姐!” 远处的画舫也在快速靠近,偶尔遇见这样的意外,身为船夫都要做到守望相助,毕竟人都有倒霉的时候,若是见死不救,谁能保证下一次轮到自己的时候,不会出什么意外呢? 众人手忙脚乱的,快速将紫烟拉上了船,其后便取了毯子将其裹住。 只不过…… “小姐?小姐呢!我家小姐呢!” 紫烟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止不住的咳嗽着,视线焦灼的在水面上掠过,神色慌乱到了极点,她家小姐还在下面呢! 人呢? 对啊,人呢? 事实便是,人不见了,人丢了! 碧波荡漾,哪儿有宋明珠的身影,倒是不远处的残荷处,忽然钻出个人来,哗啦的水声过后,是从底下钻出来的刘江陵。 发髻湿漉漉的贴在面上,他一脸狼狈的看向船只,还以为人被救上去了,所以他摸了半天也没在水底下找到宋明珠。 很显然,他失望了…… 船上没有宋明珠,水里也没有宋明珠。 一个大活人,忽然间就被风吹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所有人都傻了眼,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找人?”紫烟觉得自己快要疯了,歇斯底里的喊着,“快找人啊,快找我家小姐,我家小姐丢了,小姐还在水里,呜呜呜……小姐还在水里!” 可紫烟,不会游泳啊! 船夫和会水的家奴在水里不断的摸索,下潜,各种找寻宋明珠,却没有半点收获,被风吹散的宋家小姐,难道融化在水里? 当然,融化是不可能融化的,宋明珠也没有被风吹散,只不过在她落水的第一时间,有什么东西快速滑过她的身侧,紧接着便是那冰冰凉凉的长尾将她卷起,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托着她上了岸。 岸边的风吹着湿漉漉的发,裹挟着瘆人的凉意,冻得宋明珠狠狠打了个喷嚏。 “来。”厚实的毛毯快速裹住了她。 宋明珠徐徐扬起头,裹着毛毯的身子还是止不住打了个寒颤,好半晌才低笑两声,“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屡教不改!” “你不是骂我是顽石吗?顽石岂有改变的那一天?”他倒是大言不惭。 宋明珠垂下眼帘,“说你什么好?” “人都有自己的执念,妖也有。”他理直气壮的回答。 宋明珠皱眉,嫌弃的白了他一眼,“怎生得这般不成器的妖?若是让你们的妖祖知晓,怕不是要痛心疾首,一巴掌扇死你。” “他老了,管不了我们。”他还是那般模样,温柔的将她搀起来,“我送你回去?” 宋明珠裹了裹身上的毛毯,“说辞呢?知不知道,你差点坏了我的大事?真是一天天的,净凑热闹。” “你在等那个窝囊废?”他问。 宋明珠挑眉,“人家可不是窝囊废,这不等着从男配升为男主?要重视所有的对手,切不可掉以轻心,否则来日出了岔子,便是统统活该。” 话音刚落,她又狠狠打了个喷嚏。 这辈子跟水犯冲,与水相克…… “我送你回去!”他不由分说的将人抱起。 下一刻,他的身子陡然僵在原地。 忽然间想起来,三千小世界皆由主神殿管,若是她不愿意,谁也无法逼她做任何事情。 尤其是,他并不属于这个小世界。 “我动不了这里的人和事,只能循循善诱,促使他们发生改变,导致剧情扭转,但……你不是!” 第113章 回旋镖正中她眉心 玄九站在原地动弹不得,宛若泥塑木雕一般僵硬,只能转动一双眼珠子,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宋明珠,嗓子眼里只吐出三个字,“张无佞!” “不管你是哪个小世界来的,都拗不过我。”她开口。 主神殿的权威是不允许被挑战的,主神殿的威压,亦是胜过所有人的力量,要不然如何能掌管三千小世界呢?唯一出现的纰漏,便是此前修仙的小世界崩裂,导致了小世界毁灭,继而生出了不该有的魔种。 天道降罚,让魔种在夹缝里快速成长,以至于在主神殿受创之后…… 宋明珠回过神来,不愿再去想太多,现如今她只想补好所有的时空缝隙,在父亲养病期间,维护三千小世界的正常运转。 幼时不学无术,如今倒是想好好做人,却是能力有限,有些使不上劲。 这叫什么? 书到用时方恨少,平时不努力,用时抱佛脚。 事已至此,只能借着父亲给与的根骨,和与生俱来的天赋,与父亲创造的草莓尖尖一起,弥补自己曾经犯下的大错。 收敛锋芒,再不胡来。 见过血,方知痛。 宋明珠站在玄九跟前,目光沉沉的盯着他,“不要逼我破戒,规矩就是规矩,该遵守的时候就得遵守,谁也不能例外。” 现在的她,宛若当年的父亲。 女承父业,没毛病! “这里不适合你,回你的蛇洞去。”宋明珠沉着脸,言语间没有半点商量,几乎是带着不容置喙的驱逐之意,“滚!” 音落瞬间,玄九消失无踪。 宋明珠幽然吐出一口气,差点被气笑了,虽说自己落了水,却也还不到需要人救的地步,毕竟刘江陵是什么人,他那点伎俩怎么可能伤到她? 更何况,如今张无佞就是宋明珠,而非附身宋明珠,与之前那几次落水不一样,毕竟尸身怕水,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身上湿漉漉的,风吹得冷飕飕的。 宋明珠又打了个喷嚏,面色微微苍白,其后慢慢悠悠的走到了岸边坐着,手中的毛毯消失无踪,直到有人发现了伏在岸边的人,这才高声喊起来。 “人找到了!在这里,小姐在这里!” 方才这么一折腾,自然是惊动了家里,找不到落水的小姐,他们这些奴才自然会吃不了兜着走,卖身契都在主家,来日生死难料。 是以出事第一时间,便有人跑回了宋家,这会宋家所有人都来了…… 见着面色惨白,从“晕厥”中醒转的宋明珠,宋母失声痛哭,一把抱住了浑身冰凉的宋明珠,“娘的娇儿啊,你若是有什么好歹,让娘怎么活?”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宋文华第一时间褪下外衣,披在了宋明珠的身上,“娘,快带着小妹先回家,你们几个先回去,快速准备热水,为小姐沐浴更衣,然后熬煎好了姜汤候着。” “是!” “是!” 底下人一个两个都不敢耽搁,撒丫子就往回跑。 冷风抚过,宋明珠冻得瑟瑟发抖,抬眸间看向偏角的方向。 这一眼神,刚好被宋文华捕捉。 好家伙?! 宋文华狠狠皱眉,唇瓣紧抿。 晦气! 这刘江陵怎么会在此处? 莫非这里面有什么猫腻? 总不至于如此愚蠢,觉得弄死了宋明珠,宋清雅就能回到宋家,继续当她的千金大小姐吧? 荒唐! 可笑! “看什么呢?”宋父问。 宋文华这才收回视线,“没什么。爹,您跟母亲快些带着小妹回去,我这厢得去问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落水,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若是被人有意为之,总归是要为小妹讨回公道的。” 宋父何其精明,听儿子这么一提,便明白他可能是察觉了什么。 “你自己小心。”宋父没有多说什么。 待人都走了之后,宋文华若有所思的站在岸边良久,转而带着人朝着画舫走去。 宋明珠已经被找到,但是紫烟却还在原地没回去,非要找大公子说明一些情况,比如说当时虽然风大,但船身颠簸怪异,好端端的忽然一个趔趄,把她们都摇到了水里,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动了手脚? 当然,这只是自己的猜测。 如果一切不当真,那自然是最好不过,谁也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情。 但如果是真的呢? 真当被人算计而毫无防范,此番事了,算是避开一劫,可下一次却没这么幸运,谁知道还会不会有别的什么招数,在等着她家小姐? “你是说,当时船忽然剧烈摇晃?毫无征兆?”宋文华问。 紫烟连连点头,“对,咱刚抓住那条鱼,小姐也跟着高兴,船忽然就摇晃起来,当时风向没变,不可能忽然掀起浪来。” 这就意味着,可能有人动了手脚,想杀了自家小妹。 “该死的东西!”宋文华拂袖而去。 紫烟是他亲自挑选的人,自然不会撒谎,那么问一问当时的家奴和船夫,或者是邻近的画舫上的人,这些人兴许会看见或者是听到点什么?! 一番盘问下来,他就不信什么都找不到…… 关于宋明珠落水之事,不消半日就传遍了城内,人人都知晓宋家刚被找回来的大小姐宋明珠,险些落水身亡,不知是运气太背,还是有些人见不得她好? 毕竟,她曾被丢弃外宅自生自灭,现如今春风得意,富贵满身。 尤其是对比现在的宋清雅,哪怕是刘家的二少夫人,亦是过得有些寒酸。 “听说前阵子去了宋家铺子,想白拿东西,被宋家大小姐给拦下,不知是不是怀恨在心呢?” “哎呦喂,这可真说不定,毕竟宋明珠没回来之前,宋清雅这位宋姑娘可谓是要什么有什么,走哪儿都有人哄着,现如今跟个烂泥似的,栽在刘家的后宅爬不起来。” “啧啧啧,果然宋家的风水能养人,离开了宋家,这位还真是先不起浪花来了。” “长得倒是不错,就是不知道这心肠……是不是真的这般歹毒?” “最毒妇人心,谁知道她是不是跟着刘家学坏了?” “什么跟着刘家学坏,没瞧见人家是白家的种?” 音落,众人沉默。 最后是一致觉得,歹竹出不了好笋。 这些话传回了刘家,气得宋清雅将手里上好的瓷盏都砸了…… 第114章 宿主真可怕 在宋家与白家孩子互换的这件事上,宋清雅始终觉得自己是最无辜的,毕竟那时候自己还年幼,谁知道会被换到了宋家? 何况现如今她的生母早已亡故,当年的孰是孰非早就没人说得清楚,为何他们要这般对她? 多年的养育之恩,她也没说不与报答,为何便这般迫不及待的把她赶出门? “到底是谁没有心?是谁薄情寡义?”宋清雅气得跳脚,“我把你们当成至亲至爱,你们却这般对我,是不是只要宋明珠出点什么事,你们都会算在我的头上?” 音落,她又将案头的茶盏狠狠摔碎。 屋子里满是噼里啪啦的响声,瓷器碎了一地。 “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宋清雅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在面对白家的时候,她一直保持着警惕,怕就怕行差踏错,让白家逮着什么消息,最后害了宋家,可谁知道宋家这些人根本没拿她当回事,还三番四次的欺负到了自己的头上。 是可忍孰不可忍! “夫人,您这是要去哪?”眼见着自家夫人黑着脸,气呼呼的出门,小丫头赶紧跟上,生怕再出点什么意外,到时候公子怪罪下来,她一个奴婢哪儿承受得起? 不得不说,刘江陵的那一套洗脑之术,还是有点灵验的。 宋清雅对于有些话,的确听进去了,比如说想起宋家的什么腌臜之事,尽快与他言说,莫要轻易相信旁人,只相信刘江陵一人。 彼时,刘江陵刚换下衣裳,面色铁青得瘆人。 听得底下人来报,说是宋清雅气呼呼的来找他,还以为她又要作什么幺蛾子,自然是没有好脸色看,但一介庶子能站在今日的位置上,到底也是有几分冷静的,所以他没有抢先开口。 等宋清雅开了口,刘江陵才庆幸,自己方才没有发难。 “你是说,宋家的把柄?”刘江陵有些不敢置信,“你此前不是不愿意提及宋家之事,现如今怎么忽然就想通了?” 古怪! 系统:宿主,因为小统帮你制造了谣言。 刘江陵:? 等到系统说明了情况,刘江陵才知晓缘由。 控制几个人,用几分钟时间,填入想要说的话,紧接着一传十,十传百。 只需要一会的功夫,几条街的人都知道了宋明珠落水的消息,然后真假消息混杂在一起,让人真假难辨,以至于所有人都会凭着主观意识,去判断事情的真相。 宋清雅就变成了人人口中,嫉妒至极的恶毒女人…… “是!”宋清雅红着眼眶,扑进了刘江陵的怀中,“我知晓,此前是我心慈手软,对宋家抱有希望,所以对夫君隐瞒了那么多事情,可我……” 刘江陵难掩心中的激动,但面上依旧是那副只爱她,只为了她一人赴汤蹈火之色,“若是为难,便不必说了,你我是正经夫妻,我不愿见着雅儿因为我而心中愧疚,如今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雅儿能后半辈子无忧,若是本末倒置,何苦来哉?” “刘郎?”宋清雅那叫一个真情流露,心内五味成杂,不由的落下泪来,“我知道,我都知道,刘郎一心都只为了我,你是庶子,而我是宋家的弃子,我们才是一路人,至于其他人……谁都越不过刘郎,谁都没有刘郎重要,我爱刘郎……呜呜呜……” 刘江陵好似卸下了心头的一块巨石,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雅儿这么想就对了,旁人如何,对你我来说都不重要,日子是我们两个过的,我们才是相守白首之人。” “正因为如此,我决定对刘郎坦白,希望能对刘郎所行之事有所助益。”宋清雅仿佛下定决心,语气里带着莫名的坚定,不似之前的犹豫不决。 最后那一刻,刘江陵还是多问了一句,“你确定要告诉我?真心实意的,而不是因为被激怒?” “我是真心要与刘郎同进退,与刘郎白首偕老,才会告诉刘郎这些秘密,只盼着你来日能飞黄腾达,能执掌刘家的大权,护我百岁无忧。”宋清雅说得情深缱绻。 刘江陵回得情真意切,“我只愿雅儿与我携手共度一生,于愿足矣。” 临了临了的,却是连一生一世一双人都不愿意许下。 宋清雅被刘江陵的誓言,哄得一愣一愣的,只觉得满心满肺都被他装满,那叫一个深爱不悔,真爱无敌! 及至宋清雅离开,刘江陵终于大声的笑出声来。 该知道的不该知道,乃至于宋清雅的猜测,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刘江陵,现如今的刘江陵等于掌握了宋家不少秘密,且这些秘密都来源宋清雅之口,远胜过那些家奴的可信度。 终于,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系统:恭喜宿主,再度汲取女配为数不多的仅剩气运。 “她若是气运全无,会有什么下场?”刘江陵忽然问。 这话不知是因为内疚,还是别的什么缘故,透着几分迟疑之意。 系统沉默。 “会死吗?”刘江陵平静的问,似乎已经收敛了情绪,分辨不出他的喜怒。 系统:可能,也许吧! “那我知道了。”刘江陵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有时候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系统:请宿主保持冷静。 “我还不够冷静?”刘江陵负手而立,站在窗口位置,目光沉沉的盯着窗外的方向,“不管宋清雅说的是真是假,她都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所以对我来说,这已经是一步废棋。” 系统:…… “同样的,你也得让我看到价值,我才会相信你,并且帮你做到……你想做的事情。”刘江陵眯起眸子,冷飕飕的盯着它,“这一次,是你的失利,为什么你知道她要去游湖,却没能告诉我,她会消失不见?” 系统:…… 这事还真不是它的缘故,毕竟有些意外并不在数据的计算之中。 数据是死的,人是活的。 终究是算错了…… “这种事情,我不希望有第二次,下次给我准确的消息,不要再让我白忙活一场。”刘江陵阴测测的笑着,“要不然的话,咱就一拍两散,你去找你的冤大头,我去做我的掌家人,没有你……我照样可以做到,我想做的事情!而你,则不然!” 系统:宿主真可怕! 第115章 他并非想要害人 可怕? 那是必然的。 不择手段之人,若不可怕,如何能达成所愿? 刘江陵隐约觉得,自己离人上人的日子,已经不远了,多年夙愿即将达成。 好日子,要来了…… 系统温馨提示:宿主还是先别高兴得太早,关于刷女主好感度的任务,尚未有一点进展,您的奖励更没有开出,一切待续。 “谁教的你?这么扫兴!”刘江陵好不容易生起的快乐,顷刻间又被打击得荡然无存。 系统不说话,充其量只是一团数据,连偶尔感知的情绪,也是因为数据推算,事实上根本无法分辨真实的人类情感。 人是最狡猾的生物,真真假假,从未有过真正的定论。 “以后不会说话就别说话,别以为你不是人,便尽干这些不是人的事儿。”刘江陵拂袖而去。 可见,是真的觉得扫兴至极。 系统:? 人类的情绪,果真是最难推算的数据之一。 对于刘江陵来说,掌握了宋家这么多把柄,若不好好利用起来,委实是暴殄天物,所以在得知消息的那一刻,他就有了自己的谋算。 事儿不能出在刘家手中,免得到时候世人说刘家忘恩负义,早些年因为宋清雅的关系,刘家依赖宋家良多,纵然现在撕破脸,当年的恩情也还在。 所以这些事情,都只能让宋家的死对头……白家去做! 死对头嘛,怼到死也是理所当然。 刘江陵又急急忙忙的去了花楼,那股子兴奋劲儿,就跟娶了十七八个貌美如花的小妾似的,迫不及待,急不可耐。 对此,白耀祖倒显得平静许多,关于刘江陵给与的消息,他白家也不是傻子,还是要斟酌着再去判断真假,谁都不可能全身心的相信一个伪君子。 伪君子,真小人,都不值得相信! 但城中的流言蜚语,却是瞒不过白耀祖的,关于宋明珠落水之事,其实他也有所疑心,不管站在刘家的立场,还是宋清雅的立场,让宋明珠死于意外是最好不过的事。 宋府。 宋文华气得脸色发青,他素来是个斯文得体之人,今日也被气得不轻,腮帮子都咬得生紧,眼底好似要喷出火来,尤其是迎上床榻上,面色苍白的自家妹妹,更是恨不能现在就冲出去,找那对狗男女算账。 “事情大概就是这么个事情,虽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但十有八九的跟刘江陵脱不了干系,毕竟事发之后的确有人瞧见,他爬上岸。若是没什么由头,谁会在这个点儿下水?怕不是嫌命太长。”宋文华冷哼两声。 李云笙就在边上站着,“你不也说了吗?没有实质性的证据,那你现在所有的推测也仅仅只是推测,刘江陵有千万种理由,可以撇开关系。一则他没有亲自动手,二则他甚至于没有上前救人,不管是故意落水还是自己下水,那都是他自个乐意的事。” “没错。”宋父点头赞同,“没有证据的事,说多少都是白搭,倒不如仔细想想,他为何要这般如此?下水是为了害人,还是为了救人?” 宋文华脱口而出,“当然是为了害人。” 可这话一出口,他又下意识的看向宋明珠。 宋清雅养在宋家,人如其名,清雅端庄,只是在嫁给刘江陵这件事上执拗得出乎寻常,但若是真的论就起来,容色教寻常女子略微出众,却也没有到惊艳绝伦的地步。 但是宋明珠不一样,自她出现在人前,就断然没有泯然于众之说,容貌上乘,身段更是曼妙绝伦,如她后来改过的名字一般,如耀眼的明珠熠熠生辉。 这样的姑娘,足以惹人嫉妒…… 所以,明艳夺目就成了该死的理由吗? 屋内突如其来的寂静,让在场的所有人面面相觑,恍惚好似明白了什么。 兴许,真的不是为了害人。 “为了救人?”宋母唇角都抽抽了,简直不敢相信,“他是怎么敢的?” 李云笙道,“众目睽睽之下,有了肌肤之亲,与男子而言倒是没什么,但这世道对女子的名节却分外苛刻,谁也不知道,会惹出什么风波。” “这该死的东西!他已经是有妇之夫。”宋父拍案而起,“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简直是异想天开!我宋家的女儿,就算在家里养一辈子,也不会与这样的人凑合过一辈子。” 宋明珠微微扬起眸子,扫一眼在场众人。 忽然觉得,能在一个拎得清的家中生活,还真是一件天大的幸事。 没那么多勾心斗角,也不必畏首畏尾。 这些人,都是背后的依靠。 “有妇之夫又如何?当初他是如何花言巧语,骗得……”宋母顿了顿,那意思已经很明显。 刘江陵就不是什么好人,纵然成了亲也是不安分的,自然不存在什么道德观念,所以世俗的那些约束对他来说……形同虚设。 一屋子的人,各自沉默。 每个人都忧心忡忡的看向宋明珠,眼底写着明晃晃的担忧二字。 “明日我便让人送你出城,城外有个庄子,景致优雅又地处偏僻,很适合养病。”宋父沉着脸。 这似乎是最好的办法。 “然后呢?”宋明珠问。 宋父一怔,“什么然后?等风头过去,便没什么大碍。” “父亲,被贼盯上是躲不开的。”宋明珠不温不火的开口,苍白的小脸上,浮现出无奈的神色,“要么迎头痛击,要么遂了他的心愿,总共是逃不开这两者之间的。” 宋母当即抱紧了宋明珠,“我苦命的女儿!” “刘家算什么东西,也敢动我女儿?”宋父就不信了,他刘江陵有这般能耐。 可宋明珠有句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诸事,防不胜防。 他们不可能时时刻刻,日日夜夜都守在宋明珠的身侧。 “倒也不必如此麻烦,弄清楚他想要做什么,然后诛其心便罢!”宋明珠倒是真的一点都不着急,也并不为之担忧,“不怕他不动作,毕竟动起来……才容易露出马脚。” 一番话,合情合理。 “倒是为父想得太直接了点。”宋父意味深长的说。 宋明珠笑道,“因为父亲关心则乱,而女儿在白家的外宅待了太久,所以静心思考问题的时间多,便不会因为闲杂之事而心急焦躁。” 第116章 气急败坏的男配 “你要以身为饵?”宋文华愣住,“我不同意。”  宋母亦是如此,表示了反对意见,“他既然这般明目张胆,就说明他有不少把握可以成事,这天底下的事儿没有绝对,你的以身为饵说不定正中他下怀。” 瞧着关心至极的三个人,说不感动是假的,所有的真情厚意都值得尊重与祝福。 宋明珠笑了笑,“看你们这紧张的模样,好似那刘江陵真的要生吞活剥了我一般。放心吧,我有爹娘和兄长护着,怎么可能让宵小之辈得逞?他那张二皮脸,我是断然决然不会喜欢半分,就算是死也不会嫁给他。” “知道你的性子,定然是瞧不上这样的人,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总归是要小心。”宋母满脸心疼的瞧着她,“明珠,可不敢冒险,咱虽然是商贾,在很多人眼里的确是低人一等,但是在爹娘的眼里,我的女儿便是世间最耀眼的明珠,那是谁都比不上的。” 宋明珠点点头,“我知道爹娘最是疼我,可女儿长大了,总归要学会自我保护,不能让爹娘和兄长一辈子都围着我团团转,为我忧心为我扰。” 四下,安静得落针可闻。 好半晌,宋父欣慰的笑了笑,不愧是他宋家的血脉,虽然性子随和,可骨子里却是倔强而自立。 宋母无奈的吐出一口气,看向宋明珠的眼神里,带着清晰的心疼之色,可话说到这份上,她也没有反驳的理由,也没办法再把女儿绑在身边。 毕竟,自己终究会先走一步…… 让孩子有独立自主的能力,有为人处世的本事,才是重中之重,不至于像宋清雅那般,临了临了的什么都不会,这不行那不行。 “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宋明珠再三保证,众人终是点头放手。 待宋家父母走后,宋文华留了下来,一通留下来的还有李云笙。 “小妹莫要担心,爹娘陪不了你一生,但是哥哥可以。哥哥定然会护住你,绝对不会让那腌臜东西算计你分毫。刘家的生意无法与咱相提并论,纵然是依靠了白家,短时间内也不可能有太大的起色,根本不足为惧。” 宋明珠点点头,“我相信哥哥。” “不能大意。”李云笙开口,瞧着面色依旧苍白,但言语间不似此前虚弱,可见是有所好转,“刘江陵这人不会无缘无故的盯上你,这里面怕是有所缘由,还是要细细深究才对。” 听得这话,宋文华沉默了。 是了,这是个问题。 “你好好休息。”宋文华回过神来,“莫要思虑太多,剩下的这些事情只管交给我便是,哥哥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宋明珠含笑看他,“哥哥真好。” 出了门,宋文华唇角的笑彻底消弭无踪,连带着眼神都变得冷厉,“该死的东西,刘家真的以为我宋家无人了吗?” “许是此前宋清雅的婚事太过容易,所以便觉得宋家的门槛不高,这才一而再,再而三的生出了肖想,以至于妄念丛生。”李云笙不紧不慢的提醒。 宋文华转头看他,“你的意思是……” “若是有能力吞并宋家,他何须如此啊!”李云笙似笑非笑,“正因为连自个家里都搞不定,才会想着借助外力,谁曾想一脚踩进了泥坑里,爬出来之后便想着……也许能再来一次。” 一个宋清雅,轻轻松松拿捏。 那再来一个宋家姑娘呢? 一次的顺风顺水,让刘江陵生出了幻觉…… 宋文华也是个干实事的人,转头就去找了刘家的大公子,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做不出朋友不代表不能合作。 刘江陵连刘家都掌控不了,更别说肖想宋明珠。 对于这些生意场上的事情,宋明珠自然是不会参与的,有紫烟陪着,好吃好喝的养着,累了就好好睡一觉,只等着收最后的结果。 “小姐,您就不担心吗?”紫烟低声问。 宋明珠笑了笑,“怕他们打起来吗?” 不至于不至于! “公子瞧着好生气。”紫烟道,“老爷夫人也是气呼呼的。” 宋明珠躺在摇椅上,若有所思的瞧着她,“怕吗?” “不怕!”紫烟摇头,“大家做得对,若是自家人都不护着自家人,那如何能对抗外人呢?这些个不知廉耻的东西,只管欺负小姐,实在是欺人太甚。” 当然,小姐落水的时候着实把她吓坏了。 “不会太久了。”宋明珠意味深长的开口。 紫烟:“?” “且看着吧,很快就会结束了。”宋明珠吃着果脯,翻着手中的话本子。 话本子很好看,可惜快要到尾声了。 不过短短两日,刘家的生意就出了问题,不是被人截胡,就是因为做工差错,导致了来回返工,成本的大幅度增加,导致了利润稀薄不说,信誉更是受损。 生意人,信誉是最要紧的。 如今信誉受创,其他有意和刘家往来的人,都望而却步,以至于刘家仓库里的囤货都出现了囤积的危险,有些应季的货物若不及时出手,就只能是烂尾处置,甚至于可能砸在手里,烂在仓库里。 这下子,整个刘家都急了,不只是刘老爷,还有刘江陵。 大公子那些铺子都是稳当盈利,只有落在刘江陵手里的,和刘老爷手中的铺子,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若不及时处置,只怕整个刘家元气大伤,毁于一旦! 系统:是宋家。 刘江陵咬牙切齿,“简直是岂有此理,这是为了宋明珠落水之事吧?呵,你不是说,他们查不出端倪,不可能查到证据吗?” 系统:证据全部消除,但……不妨碍他们对你的怀疑。 刘江陵:“……” 这说了不等于没说吗? 系统:应该是宿主爬上岸的时候,被人瞧见了。 刘江陵揉着眉心,“那你说,现在怎么办?你就不能拿出点真本事,光顾着提供消息,别的屁事做不了,到底要你何用?” 系统:支持宿主拿原来的积分,兑换福利和特殊道具。 “特殊道具是什么?”刘江陵问。 系统:比如隐身道具,致幻迷药,诸如此类。 “之前怎么不说?”刘江陵气急。 这什么破东西? 系统:效果只保持一个时辰。 刘江陵:“……” 这不还是坑吗? 第117章 对她出手了 话是这么说,眼见着刘家生意受创,而白家依旧作壁上观,刘江陵不得不去置换所谓的道具,可他就这么点积分,一番置换下来便所剩无几。 系统:只要你念出那人的名字,就能让她在一个时辰之内乖乖听你的。记住,只有一个时辰,最好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避免被人打扰,否则浪费了积分和道具,宿主还得遭殃。 “废话,这还用得着你说?”刘江陵很清楚,自己只有一次机会。 不管是积分的兑换,还是宋家对他的容忍度,只有一次,最后一次,不成功……整个刘家都会因此遭逢大劫。 机会,只有一次。 但,很快就来了。 大概还是放心不下宋明珠,在宋母的陪同下,宋明珠进了寺庙里小住,对外说是因为落水而受到惊吓,需要静养。 寺庙最适合静心静养,住在后院的厢房,夜里虫鸣鸟语,月挂枝头,好生惬意。 吃完素斋,宋明珠便带着紫烟慢慢悠悠的在寺庙里闲逛。 山寺夜里寒凉,临出门前,宋母还不忘给她披上披风,“莫要冻着,莫要贪凉,消消食便回来,人生地不熟的莫要乱走,等着明日母亲再陪着你逛逛。” 宋母今儿有点疲累,毕竟年岁上来了,便也没陪着宋明珠。 “是!”宋明珠行礼。 瞧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宋母如释重负。 这佛门净地,总归是安全吧? 曲径幽深,檀香阵阵。 “这儿真舒服。”宋明珠含笑看向紫烟,“听着梵音阵阵,闻着檀香,让浮躁的心都跟着沉静下来,以后可要常来。” 紫烟笑道,“小姐喜欢就好。” 坐在亭子里,瞧着周遭寂静,黑沉沉的寺庙却不显得可怖,相反的,有种油然而生的放空与释然之感,净化心中的污浊。 “坐在这里歇会。”宋明珠伸个懒腰。 亭子里有灯盏亮着,风吹光亮斑驳。 紫烟瞧了一眼底下,不远处就是小厨房的后门,“要不然,小姐在这里坐着,奴婢去给您沏茶,顺便拿点糕点。” 宋明珠从袖中摸出了随身携带的话本子,“那我便在这里等着,你速去速回。” 亭子落在假山之上,只需要抬头就能看见。 紫烟放心的点头,“也就是几步路的距离,奴婢速去速回。” “嗯!”宋明珠摆摆手。 紫烟快速跑开,进小厨房后门之前,她还抬头看了一眼亭子方向。 亭子内,灯盏摇晃。 自家小姐坐在石栏杆上,斜斜的靠着,慵慵懒懒的翻着手中话本子。 见着小姐没事,紫烟赶紧进了小门。 小妮子也不敢耽搁,速度快得惊人,进去之后便是一顿吩咐,然后叮嘱小沙弥到时候送到亭子,紧接着便快速跑了出去。 期间没有一步是用走的,全部一路小跑,气儿一直喘得厉害。 但,还是出事了。 亭子里没有宋明珠的身影,话本子就搁在大理石桌上。 “小姐?”紫烟一怔。 这瞧着也不像是出了什么事,周遭没有任何的挣扎痕迹。 “小姐?”紫烟呼吸一窒,“小姐?” 四下空荡荡的,黑漆漆的,除了鸟语虫鸣,没有任何的回应。 “小姐?”紫烟高声喊着,这下子还真是有点急了。 人呢? 人呢? “小姐!小姐!” 连声高喊着,紫烟急急吼吼的跑下了假山,抓着路过的小沙弥便问,“有没有看见我家小姐?你有没有看见宋家的小姐?我家小姐丢了,快找人帮忙一起找!” 听得宋家姑娘丢了,一个两个自然不敢耽搁,当下让寺庙里的和尚帮忙找人。 外头,闹哄哄的。 马车内,安静至极。 宋母听得消息的时候,直接就晕了过去,差点没喘过气来。 谁能想到? 只是这么一会的功夫,人怎么就丢了呢? 人呢? 可不管他们如何搜寻,哪怕将整个寺庙都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宋明珠的踪迹,好好一个大活人,眨眼的功夫,居然凭空消失了? 这让紫烟想起了落水的那一刻,她明明是看着小姐落水的,可最后小姐却出现在了岸边,愣是没能在水底下摸到小姐的踪迹…… 如今,会不会也这样? 消失? 转移? 难道小姐是在附近吗? 紫烟快速让人回去通知公子,自己带着人绕着假山附近走了半晌,终于在草丛边上发现了半个脚印,瞧鞋印的尺码,这应该是女子的。 脚印很新鲜,不像是早前留下的,应该是近期所致。 这是不是意味着,这个脚印也可能是自家小姐的? 小姐? “都低头去找,一定要看看周围是不是有什么脚印之类的?比如说草坪的倒伏,树枝的刮擦,或者是衣服碎布之类的。找,快找!”紫烟忙不迭喊着。 众人虽然不解,可想着紫烟是小姐身边的人,有她的提示,想必能更快的找到小姐。 果不其然,在离开寺庙的路上,有不少奇奇怪怪的痕迹,比如说刮碎的衣服碎片,又比如说脚印,还有发髻上散落的珠翠。 如此,等等。 “这里有车辙的痕迹。” 有人高声喊着。 在寺庙外的一角,有模糊的车辙痕迹,这里不是主路,且路不平,往日里连车辇都不会停在此处,毕竟寺庙边上有一块空地,安置了马棚。 车夫往往会把自己的马车,安置在空地上,偶尔解下绳套,让马儿去棚里待着,尤其是冬日和夏日,免去雪落寒凉与酷暑难耐。 在最不起眼的墙角,居然会有车辙痕迹? 且这痕迹,瞧着似乎是新的。 “你们两个去通知公子和夫人,你们几个跟着我一起去找,看看还有没有类似大小的车辙痕迹,务必要跟紧了,说不定小姐已经被带上了贼人的马车。” 一瞬间,所有人都冲了出去找寻,任何可能跟马车有关的痕迹,都不敢轻易放过。 事已至此,司马当成活马医,说不定只有这样,才能有一线希望…… 当然,宋文华把紫烟安置在宋明珠身边,也是有些道理的,不只是这丫头力气大,会护主,更要紧的事胆大心细。 瞧,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这个方向是去哪儿?”紫烟不解,“找几个人,走!” 不管小姐被带往何处,她都不会放弃,势必要将小姐带回来…… 小姐,撑住! “哈欠!” 第118章 迟来的男主 大概是风吹得有些凉,宋明珠狠狠打了个喷嚏,这可把边上的刘江陵给吓着了。 老天爷,这是要醒了吗? 然而事实是…… 系统:没有,这只是她的本能反应。 “你确定?”刘江陵脸色都变了。 系统:宿主放心,本系统兑换的道具如假包换,绝对诚信,不可能出现任何的差池。 “那就好!”刘江陵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宋明珠的表情。 很好,还是痴痴呆呆的听话乖巧模样,想来是没什么问题的。 “宋明珠?”刘江陵低声喊着。 宋明珠转头看过来,低低的应了一声,“在!” 没事没事! 果真是听话。 系统:请宿主抓紧时间,一个时辰时间药效尽失。 “行了行了,我心里清楚!”刘江陵有些不耐烦的应声,伸手抚上了宋明珠的面庞。 如花似玉的人儿,娇俏极美的容脸。 不得不说,比起宋清雅的小家碧玉,宋明珠的绝艳无双,更让刘江陵欢喜不已,他本身就不是喜欢宋清雅这一类的人,若不是为了宋家的助力…… 回过神来,刘江陵竟是毫不犹豫的在宋明珠的脸上啄了一口。 这一下子,简直是一发不可收拾。 若非马车颠簸,他是真的想把她就地正法。 可惜…… 忍忍! 再忍忍! 得找个安全的地方,否则宋家的人赶来,别说是生米煮成熟饭,只怕自己都得性命不保,劫掳宋家的千金小姐,等于是匪盗之举,他是真的不要命了吗? 好不容易等到马车停下,刘江陵当即牵着迷迷糊糊的宋明珠下了马车。 边上是个四合院,小小的宅院坐落在极为偏僻的角落里,是以寻常不会有人过来,也不会有人发现,这里算是最安全的地方。 “跟着我走。”刘江陵走在前面。 宋明珠失魂落魄的跟在他后面,神情平静而迟滞,整个人晃晃悠悠的,好像只能听到刘江陵一人的声音,只听从他的命令。 进了门,进了院,进了屋…… “把衣服脱了,躺下。”刘江陵下令。 下一刻,宋明珠亦步亦趋的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解开了腰封,外衣快速滑落在地,她却浑然不觉,依旧将脊背挺得笔直。 等着她走到了床边的位置,只剩下了中衣。 刘江陵的眼睛都看直了,止不住咽了口口水。 中衣褪下,肚兜悬于上。 刘江陵呼吸微蹙,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但见美人端坐前,且看肤白胜似雪,冰肌玉骨谁人似,恰似卿从九天来。 “果然是美人在骨。”刘江陵不得不感慨,这样的倾城绝艳,委实不是寻常人可比,平日里衣衫覆盖,似乎是特意遮掩她这副好皮相。 系统:请宿主抓紧时间。 “扫兴!”刘江陵皱眉,“滚出去,别耽误老子好事。” 系统:…… 呵,人类! 房门关上,刘江陵迫不急的扑了上去。 一个时辰的时间,其实并不多。 从寺庙出发到这里,一路上便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毕竟要避开任何被发现的可能,所以到了房间内,只剩下了半个时辰左右。 不过满打满算的,半个时辰也足够生米煮成熟饭,前提是刘江陵别是个废物…… 事实证明,刘江陵真的是个废物。 半个时辰之后,房门依旧紧闭。 系统:? 这是怎么回事? 很多时候,它也挺想报竟的。 不多时,内里终于有了动静,但好像这声音有点奇怪,听着不像是享受,倒像是……支支吾吾的,哼哼唧唧的,有点痛苦的意味? 果然是废物? 然而下一刻,房门砰的一声响,内里好似有东西一下被丢出来,成一个抛物线,咻的一下子落地,然后便是闷响。 系统:…… 很显然,丢出来的东西是活物。 不只是活物,还是…… 刘江陵! 刘江陵如同丧家之犬一般,丢在地上疼得爬不起来,整个人跌落在泥坑里,哼唧哼唧的打着滚,伸手指着房门方向,疼得说不出话来。 不只是如此,外头似乎也响起了动静,刘江陵倒是想跑,可这一摔让五脏六腑都好似移位了一般,剧烈的疼痛,让他挣扎了半晌也只是趴在地上拱起身子…… 疼! 宋明珠裹着外衣站在门口方向,发髻凌乱,瞧着好像是受尽了磋磨一般,身子都有些摇摇欲坠,她尽力靠在门框上,咬牙切齿的望着满身狼狈的刘江陵,“你个腌臜东西,以为身有二两肉,就能为所欲为?我告诉你,做梦!” “你……”刘江陵咬着牙,然后狠狠瞪着系统。 这都什么破玩意,一点都不好使,不只是不好使,还让自己身负重伤…… 不多时,外头便有人冲了进来。 紫烟率先哭喊出声,“小姐!” 音落,人已经扑了上来。 瞧着自家小姐这般模样,衣服褪却,发髻凌乱,傻子都该知道,在他们找过来之前,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没事!”宋明珠摇摇头。 这话刚说完,便瞧着一道身影冲了过来,紧接着便是一脚踹飞了刘江陵,此时此刻的宋文华,如同地狱而来的恶修罗,恨不能将眼前的人撕成粉碎。 宋文华揪着刘江陵的衣襟,拳拳到肉,纵然平日里斯文儒雅,可遇见了这样的事儿,哪儿还能冷静下来,恨不能将这欺负了自家妹妹的畜生……碎尸万段。 “哥哥?”宋明珠疾呼。 下一刻,屋内传出了咳嗽声。 顷刻间的万籁俱寂,好像是有什么魔咒似的,让所有人都魔怔了。 这声音…… 熟悉的声音? 李云笙站在了宋明珠的身后,面色依旧苍白,脚步还有些虚浮,瞧着似乎有点……有点怪异,毕竟这人可是从房间里出来的。 “表公子?”紫烟张大嘴巴,几乎能塞进一个鸡蛋。 等会? 表公子怎么从里面出来的? 紫烟呼吸微促,下意识的看向自家小姐,不明所以……又好似明白了什么,愣是半句话都没敢再多说。 “表哥?”宋文华也傻了眼,默默的松开了,揪着刘江陵衣襟的手,下意识的站起身来,直勾勾的盯着房门口。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李云笙会出现在这里?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宋文华嗫嚅着,然后将目光落在衣衫不整的宋明珠身上。 他们两个,该不会是…… 第119章 他没希望了 院子里,透着诡异的死寂。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明明都心里清楚,却又不敢宣之于口。一个是宋家的小姐,一个是宋家的表亲,这下子算不算亲上加亲? 只不过,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 明明是刘江陵不知死活的掳走了宋明珠,怎么却是李云笙从房间里走出来,在他们赶来之前,这屋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怪哉怪哉! “我……”李云笙好似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抬眸看向宋文华的时候,眼底带着几分愧疚,转而又将目光落在了宋明珠身上,“明珠,我……” 宋明珠拢了拢衣襟,默默的别开头,仿佛不愿意多说什么。 “小妹?”宋文华轻唤。 宋明珠快速扑进了兄长的怀抱,“哥,什么都别问了,是表哥救了我,我……” “好了,先回去再说。”宋文华回过神来,也不敢多说什么。 毕竟这么多人在场,虽然亲眼所见,但是毕竟没有亲耳朵听到,多多少少还是给宋明珠留有余地。 “嗯!”宋明珠嗡嗡的回答。 走的时候,宋文华有些犹豫。 “把他送回刘家。” 若然报官,那宋明珠的名声就全毁了。 宋文华不敢,也不能,自己就这么一个妹妹,可不能逼着她上死路。 但让人把刘江陵送回刘家,就意味着刘江陵将彻底失去刘家的掌家之权,毕竟这么卑劣的人,没资格坐在掌家的位置上。 刘家不似白家,还不至到这种卜折手断的地步,倒也还算注重门风,否则当初宋家也不会允许宋清雅嫁过去。 虽然不似宋家富庶,但还算是正经人家。 可现在看来,这是一点都不正经…… 今夜这一出,闹得所有人都提心吊胆的。 宋府。 安静,死寂。 宋父端坐在上,瞧一眼面色苍白的宋母,“你去看看明珠,估计这一次又吓得不轻,那该死的东西,简直是……” 连掳人这样的事情也做得出来,实在是该死! 宋母点点头,“真是造孽!” 待宋母离开,宋父瞧着止不住咳嗽的李云笙,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之所以支开了妻子,就是担心她受刺激,到时候失去理智。 “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何会在房内?”宋父终是问出了口。 李云笙毕恭毕敬的行礼,好似吊在头顶的铡刀,终于沉沉的落下,“因为此前就担心明珠表妹,所以我派人在寺庙外头盯着,恰好……” “原来如此。”宋文华点点头,“那后来呢?刘江陵那狗贼到底对我妹妹做了什么,为何你、你跟着她进了房间?为何最后刘江陵又被丢出了房间?” 李云笙抬眸看他,“你这一连数个疑问,我到底要先回答你哪个?” “那便挨个回答。”宋文华可不是好糊弄的人。 闻言,李云笙点点头,“那我便从最开始说起。” 当日宋母说要带着宋明珠前往寺庙,躲一躲再说,可李云笙总觉得心中忐忑,好似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便让人悄无声息的跟在了后面。 瞧着人进了寺庙,底下人汇报,李云笙心中的不安愈盛。 思虑再三,李云笙便带着人去了寺庙,谁知半路上便听得来人汇报,说是表姑娘上了一辆马车,不知道何故,瞧着有些怪怪的。 “既如此,为何你只身闯了进去?”宋文华问。 李云笙敛眸,“当时明珠表妹的神色很是古怪,貌似中了邪一般,于是乎我便让所有人留在外面,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轻举妄动。刘江陵不是个好东西,带着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来此,必定不做好事,若是……让太多人瞧见,岂非败坏了表妹的名声?” “倒也不是没道理。”宋文华小声嘀咕。 宋父不可能是,顾全名声是必然,否则这会刘江陵已经出现在府衙的大牢里。 “进去的时候,我是做好了准备的,若是……”李云笙深吸一口气,从袖中抽出了匕首。 宋文华:“……” 宋父皱眉,“不可杀人。” 毕竟,杀人偿命。 “我是从后窗进去的,没中毒之前,我好歹也是君子六艺娴熟之人,虽然称不上精通,但是爬窗户还是没问题的。” 这倒是! 在李云笙没有生病之前,他体格极好,别说是爬窗户,就算是爬树都不在话下。 更要命的事,李云笙的水性极好…… 好像想起了什么,宋文华陡然抬眸,死死的盯着李云笙,“上次是不是……也是你?” 李云笙一愣,没有回答。 “你进去的时候,刘家那畜生……”宋父张了张嘴。 到底事关女儿名节,他这当爹的委实说不出口。 “嗯!”李云笙点头,“我当时拿起了窗口的凳子,就砸在了他的背上,直接把人砸晕了过去,可不管我怎么喊明珠表妹,她都像是失了魂魄一般,痴痴愣愣的坐在原地,怎么都醒不过来。” 宋文华:“?” 宋父也不明白了,“你是说,失了魂一样?” “对!”李云笙连连点头,“衣衫不整是因为在我来之前,刘江陵干的坏事,后来我就在房中,一直在唤着明珠表妹,想把人叫醒再让底下人动手,可不管我怎么喊,她愣是没有反应。” 宋父与宋文华对视一眼,“中邪?” “这刘江陵看着狗里狗气,不太能走正道的意思,说邪门是不是太抬举他了?”宋文华不太赞同,“但若是用药的话,也不是没可能的。” 宋父点头。 行走江湖,生意满天下,那些龌龊的手段也是见惯了,自然是知晓一二。 若说是动了点药,委实有可能。 “必定是用了药。”宋父想了想,“去叫个大夫给明珠悄悄,别是损伤了身子才好。刚刚落水,这又被下药,这刘家真是不逼死她……就誓不罢休啊!” 说到最后,宋父恨得咬牙切齿。 “没关系,刘江陵没希望了。”李云笙低声开口。 声音很轻,但宋家父子二人都听到了,当即齐刷刷的看向李云笙,异口同声的问,“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李云笙裹了裹后槽牙,“见着那畜生如此欺负明珠表妹,我砸晕了他之后就……就给他来了点厉害,此前就防着他使坏,这会抓个正着,还不得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第120章 让您等他回来 话音刚落,宋家父子又是面面相觑,不过对视的时候还不忘笑一下。 “好!好得很!”宋文华只觉得胸腔里的一口气,都出了半下,“这不知廉耻的东西,就只配这样的下场。” 宋父皱眉,“你随身备药?” “你……”宋文华摸着自个的下巴,“喜欢我家妹妹?” 李云笙没有开口,只是站在原地不动。 “你怕我妹妹吃亏,所以在得知可能是刘江陵动的手,就准备好了药随身携带,若是哪天真的被你抓住,你就会为明珠……绝了这后患?”宋文华算是想明白了,“难怪我妹妹落水之后,你这一股子气恼的劲儿,简直是遮都遮不住。” 李云笙一怔,“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倒也不是明显不明显的问题,而是我们都不瞎。”宋文华看了给他一眼。 李云笙:“……” 好吧,都不瞎。 都瞧出来了。 原本宋家和李家倒也登对,但是因为李家外室的事儿,又加上李云笙中毒,所以李家也并非是幸福窝,这内里的腥风血雨自然不比多说。 李云笙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谈何保护宋明珠? 在一起很简单,可在一处长久……却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做到的。 屋子里的人,都在沉默着。 情意是到位了,身处的环境没到位。 眼下这种情况,似乎只有李云笙处理好了李家的事情,才有资格跟宋明珠谈婚论嫁。 “回去一趟吧!”宋父开口,“让文华陪着你去,该处理的处理,该处置的处置,有些事情宜早不宜迟,不可耽搁太长久。” 李云笙行礼,“是!” 没有半点退却之意,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场,算是孺子可教。 这便算是三人商议妥当,但宋明珠那边也需要提一提,问一问她的意见,毕竟婚姻大事,到底还是她自己做主的。 “明珠那边,你先提个醒。”宋父开口,“剩下的就慢慢来,先别太刺激她,免得生出心障。” 宋文华颔首,“是!” 后院。 小蘑菇:主,出现了,迟来的男主! 宋明珠已经喝了安神汤,这会屋子很是安静,只有紫烟守在门口,时不时的瞥一眼床榻方向,盼着小姐莫要做噩梦才好。 迟来的男主…… 宋明珠:接收剧情。 小蘑菇:是! 一阵电流声过后,便出现了完整的剧情,各种凌乱都归于正统,各种零碎都重新组装拼接,这小世界里的故事重新归于平静。 小蘑菇:滋滋滋……接收完毕! 不只是接收完毕的事情,还有男主身边的系统也开始运转,接下来就是与系统的接触,然后绑定男主系统,开始正式走剧情。 本小世界的剧情,主题:恋爱脑。 宋明珠:…… 恋爱脑? 她看起来像是这么不靠谱的吗? 宋清雅占据主角之位的时候,着实将恋爱脑展露得淋漓尽致,现在轮到了自己,居然还要走恋爱脑的剧情,真是天杀的…… 宋明珠:所以这恋爱脑不只是女主,还有女配? 小蘑菇:是!本剧所有的主线都围绕着恋爱脑进行,女主对于男主李云笙的救命之恩,满心满肺的欢喜与感恩,是以在男女主表明心意之后,开始了没羞没臊的恩爱生活。不管男主做什么,女主都紧紧跟随,以至于在成亲之后,男主自外地带回一女子,抬为平妻,亦是大度能容。 宋明珠:打住。什么女子? 小蘑菇:男主的另一个妻,简称平妻。 宋明珠:双女主? 小蘑菇:大致是。 至少,接收到的剧情就是这样的。 宋明珠揉着眉心:这就意味着,李云笙这货还得有别的女人?而我这个身份得眼巴巴的守着他跟着他,然后还要大度接受他与其他女人恩爱,最后大团圆剧情? 小蘑菇战战兢兢:是…… 宋明珠:是你个死人头,癞蛤蟆找青蛙,长得丑玩得花,咋这般能耐,还想着享齐人之福?就凭他裆下二两肉,就敢一人吃双人餐?撑不死他。 小蘑菇没敢吱声,这就是剧情。 什么狗屁毁三观的剧情,娥皇女英的梦,都让人做全了,先是刘江陵去做,现在又轮到了李云笙去做,怎么不说“男人恋爱脑,女人没烦恼”呢? 这就是赤果果的性别歧视! 不服! 宋明珠打心眼里不服。 哦不,是她张无佞打心眼里不服。 狗屁倒灶的玩意! 小蘑菇:主,男主李云笙已经回家处理家事,等着处理完毕之后,就会来宋家提亲,迎娶宋明珠为正妻,于世人眼中极为登对的青梅竹马。 宋明珠咬着牙:青梅竹马个死人头,都生出了二心,还有什么登对不登对的?蹬了才对! 小蘑菇:主…… 可这就是剧情啊! 宋明珠深吸一口气:只要恋爱脑就对了,是吧? 小蘑菇:嗯,是。 宋明珠又道:那不管对谁恋爱脑,都算数吧? 小蘑菇:主,您这问题有点玄乎,但本质上是对的,因为这个小世界的主题就是恋爱脑。 宋明珠点点头:欧了! 小蘑菇:欧了? 主……到底在想什么呢? 宋明珠:我的事儿你少管,做好你自己的事就行,我得想想要怎么跳出这狗屁剧情。 小蘑菇:…… 剧情就是剧情,条条框框的东西,看似简单,但要破除跳出,其实并非那么容易,毕竟天道给与每个小世界定的规矩都是不同的,运行之中夹杂着强大的不可逆的力量。 但如果能钻漏洞的话,也不是不可以,毕竟条条框框的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 宋明珠闭上眼翻个身:该做什么做什么,我得歇会。 小蘑菇:是! 只是,小蘑菇打死都没想到,主子说的跳出剧情,居然是以那样意想不到的方式,以至于小蘑菇几乎是懵的。 当然,这是后话…… 现如今宋明珠一觉睡醒,紫烟在边上候着,确定自家小姐没什么大碍,才如释重负的松口气,“小姐,表公子回去了。” 宋明珠:“?” “在院子里站了站,但不让奴婢打扰您,说是回李家处理好了家务事就回来。”紫烟解释,小心翼翼的看向自家小姐,“表公子还说,让您……等他回来。” 那意思已经很明显,剧情的作用,果然是强大无比,到了这会避无可避…… “我知道了。” ’ 第121章 你们干什么?不要碰我! 剧情还是朝着男女主成亲的方向而去,似乎两个独立的个体,既然冠上了主角的名字,若不在一起就是天理不容。 分明可以比肩而立,强强联合,却必须缔结连理,不管有没有人反对…… 对于李云笙的举动和心思,宋家的人似乎都很清楚,也都没有反对,毕竟知根知底的,总好过茫然的联姻,当然……这也算是联姻。 财富不至于流落到外人的手里,可保证家族的长久兴旺,这就是联姻的效果,也是最终目的,所以李家与宋家若是成了儿女亲家,绝对是亲上加亲的好事。 李家现在是一锅粥,李云笙回去之后能不能处理妥当,还得借着宋家的势,好在刘家这边就没这么痛快了,因着刘江陵被送回去,整个刘家都算是丢了脸面。 不只是丢人现眼的问题,还有刘家的生意受创,如果没有及时得到支持,只怕…… 宋清雅终是登上了白家门,轻叩门扉的时候,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实在是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毕竟,白家对她没有养育之恩,这就意味着白家的人不可能对她有感情。 感情都是相处处来的,不是因为骨血相同就能复制黏贴。 瞧着主动送上门来的宋清雅,管家和底下人来了个眼神交流,“快去通知老爷和夫人,四小姐回来了,快去!” 说着,毕恭毕敬的把宋清雅请了进来。 “四姑娘,这边请!”管家笑盈盈的开口。 宋清雅绞着帕子,缓步跟在管家的身后,缓步朝着内院走去,这地方也不是头一次来,但不知道为何,这一次总觉得有点脊背发凉。 此前是因为初来乍到,到了陌生的地方,才会心生忌惮,可这一次……她进来的时候,这些家奴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纷纷抬头看过来,眼神里都透着难掩的怪异。 不仅仅是怪异,甚至于还会窃窃私语,不知道在说什么? “都站在那里干什么呢?”管家大概也觉察到了事情的异常,当即开腔训斥。 至此,无人敢驻足多看,纷纷低着头干活。 “他们在看什么?”宋清雅问。 管家赔笑道,“四姑娘莫要多虑,纯粹是一帮奴才不想干活,懈怠偷懒呢!来,您这边请,这边请!” 说着,还是把宋清雅带到了原先那个花厅。 “您稍待,老爷和夫人应该很快就来。”管家笑着行礼,“老奴去催催。” 转而让底下人麻利点,给宋清雅上茶。 茶是上了,且喝了半盏,却还是没见着白家夫妻的踪影,宋清雅的心里愈发的狐疑与不安,难道是他们知道了自己的来意,所以不想见她? 只是…… 脑瓜子有点嗡嗡的,隐约好像有困意席卷而来。 心下咯噔一声,宋清雅当即扶着桌案站起来。 坏了,这茶……有问题! 她倒是反应过来了,想起身离开,可这药效一旦起来,身子晃了晃便瘫软在地,眼皮子沉重得睁不开,只有听觉还有些许停留。 “确定是晕了吗?” “老爷放心,十头牛都挡不住。” “那就好,待会找个身形差不多的丫鬟,穿上她的衣服从后门出去。” “老爷睿智,万无一失。” “把人拖下去,光宗不能等了。” “是!” 其后,宋清雅便再无任何意识,彻底的陷入黑暗之中。 再醒来的时候,她觉得手脚发软,四下昏暗得伸手不见五指。 好不容易适应了周围的环境,终于可以看清楚一些,她才惊恐的发现,这里好像是密室之类的,四周都是冷冰冰的石墙,不见任何光亮。 缓了缓,手脚从最初的麻痹状态,到后来是气血稍匀,她才慢慢的扶着墙壁站起来,扶着墙走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的门道。 这是白家的地下室? 他们想干什么? 为何要把自己关起来? “有没有人?出来!出来!”宋清雅带着清晰的哭腔,使劲的拍打着墙壁,“你们想干什么?为何要把我关起来?出来!你们都出来,把话说清楚!” 没人搭理她。 宋清雅彻底慌了神,沿着墙壁徐徐瘫坐在地,当即掩面哭泣,“你们放过我吧!我什么都没做,什么都不知道,我怕黑……” 诚然,她能做的事儿不多。 但偏偏白家这件事,是她宋清雅可以做的。 石门,轰然打开。 一道刺眼的光芒,惊得宋清雅睁不开眼睛,慌忙抬起袖子遮住眼睛,好半晌才逐渐适应光亮,总算是看清楚了来人。 白耀祖,白夫人。 “你们放我出去!”宋清雅急忙起身,“不管是宋家还是刘家,我对他们做的那些事情真的一点都不知情,你们关着我也没用,我什么都不知道。” 大实话。 但没人信。 白夫人站在原地没有吭声,但神情已经不似上次这般“情真意切”了,相反的,很是冷漠无情,看宋清雅的眼神,就好像看什么物品一般。 “四妹妹在害怕什么呢?”白耀祖缓步朝前走,“我们都是一家人,又不会吃了你,你这主动送上门的,怎么还扭捏矫情起来了呢?放心,咱白家也不是吃人的狼窝,必定不会对你怎样。” 话是这么说的,可做出来的事情却不是这样,看着……就像是吃人的狼窝! “那就好,那就好。”宋清雅不敢反抗也不敢反驳,“既然没什么事,那我就先回去了,不然夫君担忧我,又得上门找人。” 白耀祖似笑非笑,“也对,刘江陵那暴脾气,若是知道你在这儿,八成又得上门要好处了。” “你胡言乱语什么?刘郎不是这样的人,他只是担心我罢了!”宋清雅有些恼怒。 说她可以,说刘江陵不行! “哟,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你的刘郎呢?那你可知晓,从一开始,他就跟白家达成合作,把你送到了我们的手里?”白耀祖挑眉看她,一脸看傻子般的戏谑神情。 宋清雅愣住,“你说什么?” 什么合作? 她的刘郎到底和白家,背着自己做了什么合作? “跟她废话这么多干什么?”白夫人有些不耐烦了,“那边准备妥当了吗?” 白耀祖颔首,“母亲放心。” “把她带过去。”白夫人转身就走。 宋清雅慌了,“你们要干什么?不要碰我?啊……” 第122章 狗咬狗的热闹 任凭宋清雅挣扎,这些人依旧把她拎了出去,直接绑在了一个木板床上,瞧着好像是要做什么仪式一般?难道他们要拿她祭祀? 显然,白家不好这一口。 为人不端,为事不择手段的人,自然不会轻易生出信仰,满心满肺都是自私自利的人,除非到了生死大事才会想到抱佛脚,否则平日里,只会提着屠刀。 “你们要干什么?”宋清雅不断的挣扎。 下一刻,嘴巴被堵住。 “呜呜呜……” 这是要做什么? 他们想对她做什么? 可现在的宋清雅就像是摆在砧板上的肉,哪儿还有挣扎的余地,被绑得结结实实的,就等着屠夫举起屠刀,让她彻底沦为俎上鱼肉。 不过,这些人并未举起屠刀,杀人这种事还是要悠着点,白家虽然好事不干,坏事没少干,但堂而皇之的杀人……还是没这个胆子。 毕竟,宋清雅不是路边的乞丐,到底是有家有户,人前人后也是能看见她,若是一下子消失不见,来日追查起来,必定会惹上麻烦。 白家自知树敌太多,不敢在这节骨眼上犯蠢…… 之所以让人穿上宋清雅的衣服,在外面走一圈,其实也是为了拖延时间,免得到时候旁人找宋清雅,第一时间找到白家。 血,一点一滴的落在了杯盏之中。 杯盏中的白色虫子在止不住的蠕动,不断的汲取血液,将自身充盈得鼓鼓囊囊,仿佛即将炸裂的气球,瞧着又恶心又瘆人。 宋清雅从一开始的呜呜咽咽,到最后的面如死灰,眼皮子都逐渐耷拉下来,血得在她清醒的时候取,要不然他们也不会等到她清醒。 迷药的药效得彻底消散,才不会影响血的效果…… 意志逐渐模糊,浑身冰凉的感觉充斥所有的感官,让宋清雅终是沉沉的昏睡过去…… 失血过多,哪儿还能撑得住。 当然,刘家的人很快就发现了宋清雅的失踪,毕竟现在的刘家已经焦头烂额,眼见着是要彻底倾覆,只能竭尽全力的抓住,手里能抓的人和事儿,宋清雅就是其中一项。 丫鬟穿着宋清雅的衣服,从偏门出了白府,然后快速离开,这事儿有人瞧见,但没人瞧见正脸,所以她到底有没有出白府,其实还是个疑问。 毕竟,很多人瞧见宋清雅进了白家。 但瞧见形似宋清雅的人出来,却只是寥寥数人,且没人真的瞧见容脸…… “差不多了吧?” “好像是。” “快把这东西交给大夫。” “这人怎么办?” “别让她死了,事儿还没成呢!” “是!” 鲜血连同杯盏都被带走,房门快速合上,屋子里再度陷入一片漆黑之中,唯一有所变化的,便是浓郁不散的血腥味。 直到夜里,宋清雅都没有回刘家…… “小姐?”紫烟急急忙忙的进了门,“小姐,刘家那边在找人。” 宋明珠正在翻着话本子,半依在桌案前,靠着软榻美滋滋的瞧着,听得这话便蹙起眉头,“刘江陵丢下刘家的烂摊子跑了?” “不是的不是的。”紫烟连连摇头,“是原来那位不见了踪影,有人瞧见她跑进了白家,可后来又有人瞧见她出来,但到底出没出来,还真是不好说。” 宋明珠眉心微挑,“这到底是出来了?还是没出来?” “要是出来了,还用得着找吗?”紫烟摇摇头。 宋明珠点头,“那就还在白家呗!” “小姐?”紫烟一怔。 宋明珠不以为意,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我就是因为这缘由才被丢出白家,被宋家认回来的,他们请的是关外的巫医,为的便是白家幼子的身子。” 紫烟:“……” “白耀祖身为长子,又是家中男丁,自然不可能牺牲他来救白光宗,而那两个白家的小姐……因着不符合巫医提出的条件,白家才会想起我来。”宋明珠捻起一枚果子,塞进了嘴里,“正因为这样,才发现我不是白家的孩子。” 紫烟点头,“小姐此前一直说,白家要救幼子,可没说……” “我为什么要说?”宋明珠勾唇,“那是白家的家务事,是他们自己造孽,跟咱宋家可半文钱关系都没有,何苦要掺合别人的因果?” 紫烟想了想,“有道理。” “关起门来的一家人,尊重,祝福,锁死!”宋明珠嚼着果子,含糊不清的说,“主动送上白家的门,又逢刘家如此境况,能不能活着出来都是问题。” 紫烟抿唇不语。 那就看命吧?! 好半晌,紫烟才道,“她替小姐在宋家享了这么多年的福,现如今也该还回来了,说白了,这其实也是各归各位,遵循各自的命数罢了!” 诚然,如此。 各归各位,自然要受各自的劫,承各自的福。 诸事皆有定数,不过是前后的区别。 “对了!”宋明珠开口,“你且留心着,看看热闹也好,咱虽然不掺合人家的因果,但不妨碍咱看热闹的心。” 紫烟噗嗤笑出声来,“奴婢明白,小姐放心便是。但凡有消息,奴婢一定第一时间知会小姐,保管让小姐看到新鲜滚烫的热闹。” 闻言,宋明珠满意的瞧着她,“懂事的姑娘,在我这里最惹人疼。” “谢小姐夸赞。”紫烟行礼。 宋明珠摆摆手,“立刻去探,及时报我!” “是,小姐!” 瞧着小丫头撒欢往外跑的身影,宋明珠止不住笑出声来。 一直到了第二天,刘家的人都没找到宋清雅,毕竟跟着宋清雅的丫鬟也没回来,谁也没有确凿的整局,说明宋清雅是进了白家之后没出来。 哪怕是府衙的人来了,白家所有人也都口径一致,表明宋清雅已经离开,且也有路人证明,看到过宋清雅离开白家的背影。 一时间,刘家和白家各执一词,为了宋清雅的失踪之事扯皮。 紫烟送来消息的时候,宋清雅抱着一油纸袋的瓜子,带着小丫头去了衙门口凑热闹,可惜去得有点晚,人太多根本挤不进去。 最后还是宋文华匆匆赶来,用银子给她腾出个好位置。 宋明珠:“……” 宋文华,“多大点事?能用银子解决的,莫要动手动脚。” 看众连连点头,收了银子就稳稳的站在边上,绝不靠近她,挡她视线…… 第123章 小姐的话不能信 公堂之上,双方各执一词,吵得面红耳赤。 白家满脸的大失所望,指责刘家肯定是把他们白家的四姑娘关起来了,定是想要用她来要挟白家,想让白家出钱为刘家生意上的失败买单。 可刘家不这么认为,自家出了事,身为儿媳妇的宋清雅回娘家求援,这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可偏偏人一进了白家就再也没有回刘家,那些看见宋清雅背影的人,说不定就是白家特意安排的,所谓证人证词都不足为信。 双方吵得面红耳赤,谁也不肯让步,一个个唾沫横飞,眦目欲裂,这要不是在公堂上,怕是真的要动手打起来。 宋明珠看得津津有味,一旁的紫烟也是眼睛瞪得斗大,直勾勾的盯着公堂上发生的事情,真是狗咬狗一出好戏。 “看得满意吗?”宋文华问。 宋明珠点点头,“瞧着每个人都在为宋清雅着想,可实际上一个两个都是怀揣着自己的心思,完全没把人的死活放心里,说白了也只是想争取各自的利益而已。” “有这功夫在这里吵架,还不如多花点时间找人。”宋文华对于两家的做派,似乎是见怪不怪,“可见双方戳彼此脊梁骨的话,也不全然是胡诌诌的。” 刘家气急败坏,是因为没能拿到想要的,还丢了宋清雅这最后的一线希望…… 至于白家嘛! 心虚。 心虚的人,会越喊越大声,哪怕是底气不足,也要扯上两声,将自己营造成受了委屈的人设,借此来躲避嫌疑。 好半晌,两家都没分出胜负来,府衙的人也分不出到底是谁把人藏起来了? 又或者是这宋清雅,出了什么意外? 一时间,宋清雅的去向成谜,谁也不清楚这里面到底出了什么事? 宋清雅……人呢? “这要吵到什么时候?”宋明珠啐了一口瓜子皮,皱起眉头看向宋文华,“哥,你怎么看?” 宋文华看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心知肚明。 可见,宋文华也是猜到了些许。 宋明珠笑着退出人群,“还以为能打起来,谁知道……光用嘴皮子和嗓子吼,委实没劲儿。” “想看他们打起来?”出来之后,宋文华回头看了一眼。 宋明珠笑得坏坏的,“难道哥哥不想吗?” “做梦都想看白家倒霉。”宋文华如实回答。 宋明珠努努嘴,“快了。” 好半晌,宋文华低声问了句,“会死吗?” 这问题倒是把宋明珠给难住了,会不会死? “那得看白家造的孽多不多?”宋明珠如实回答,“哥哥也知道,做惯了的事情,肯定不会有任何的犹豫,但若是此前还没开过荤,那么现如今也会有所犹豫。举刀的屠夫犹豫了,便是一线希望。” 宋文华悠悠然叹口气,“那就看她命吧!” 所以这件事,他不会插手。 往日是有情分在,但一想到自己的亲妹妹吃了那么多苦,差点活不下来,而自己上次也差点遭宋清雅的暗算,与白妍凑一起,险些气死爹娘和祖母…… 思及此处,宋文华便再也软不下心。 情分这东西,你若说有,偶尔也会触动心弦,你若说没有,也可以翻脸不认人! “账房还有事儿,我先去忙了,你也别在外头待太久,免得让人惦记。”说着,他意味深长的睨了一眼府衙门口的方向。 白家和刘家现在狗咬狗,谁知道会不会瞧见宋明珠,忽然将冒头对准她? 凡事没有绝对,尤其在伪君子和小人面前,根本没有人性和常理可谈…… “知道了。”宋明珠点点头,含笑望着宋文华离开的背影。 紫烟皱眉,“小姐?” “你去东街给我买茶记的杏花酥,我在这里等你。”她就势在一旁的茶铺坐下,“快去吧!” 紫烟环顾四周,今日出门没带家丁护院,就留小姐一个人在这里……不妥当吧? “你还怕我出事不成?”宋明珠摇摇头,“这两家现如今都在里面扯皮,谁还能顾得上我?你只管放心的去,我这么大的人又不会丢了,何况我现在担着宋家大小姐的名头,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对我下手?” 紫烟还是不放心,“可是公子吩咐过……” “我就在这儿坐着,一动不动,这总成了吧?”宋明珠从袖中取出话本子翻看,“府衙门前,大庭广众,朗朗乾坤,还能出什么事?快去快去,我是真的馋了。” 紫烟环顾四周,想着的确是朗朗乾坤,纵然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敢青天白日的劫人吧? 何况现在,人人都知晓这位便是宋家大小姐…… “那您可千万千万不要走开。”紫烟是真的心有余悸。 小姐这动不动就“消失”的毛病,委实让人承受不住! “放心放心。”宋明珠摆摆手,示意她赶紧去,“早去早回。” 没办法,紫烟只能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到了转角处,还不忘冷不丁回头盯两眼,确定宋明珠还坐在那里,当即拔腿就跑。 她跑得越快,小姐离开的可能就更小…… 可惜的事,她到底是赶不上自家小姐的脚程。 等着紫烟提着一包杏仁酥回来,原处早已没了宋明珠的身影,小丫头哭丧着脸,如丧考妣,“小姐?小姐你怎么又丢了?” “没丢没丢!”掌柜赶紧递上一张纸条。 紫烟到了嘴边的干嚎,冷不丁又被生生咽回去,“我不识字,劳烦帮我看看!” “回家去等!”掌柜说。 紫烟眨巴眼睛,“就这?” “就这四个字。”掌柜郑重其事的开口,“你若不信我,只管找别人看去。” 紫烟捏着掌柜塞过来的纸条,站在原地愣了愣,瞧着是四个字,那应该没什么问题吧?但为了安全起见,她还是去了别的铺子,多问了几个人。 听得上面的确是“回家去等”四个字,这才放下心来,屁颠颠的拎着杏仁酥回宋府去。 阿弥陀佛,谢天谢地。 没丢就好,没丢就好…… 待紫烟回去之后,才发现宋明珠居然躺在床榻上睡着了,安安静静的背对着外头,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 看个热闹而已,怎么就累了? 之前不是说想吃杏仁酥,嘴里馋得很? 紫烟不解的挠挠头,小心的合上房门,只能乖乖的守在门外…… 第124章 冲进了白家 自家小姐呼呼大睡,紫烟却也没闲着,出不去也没关系,入府多年,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朋友的,让人时刻盯着点外头,有什么消息随时来报。 这样的热闹可不敢让小姐错过了,否则小姐一定会气得拍大腿…… 及至黄昏日落时分,衙门那边的扯皮终于告一段落。 但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因为有人发现了从白家偏角门爬出来的,浑身是血的宋清雅,她仰着头伸出手,冲着路人无力的喊着:救命! 于是乎,路人报官的报官,送医馆的送医馆,去刘家报信的报信。 一瞬间,消息炸了。 原本还在公堂上跟刘家争得面红耳赤的白家,登时有点不知所措,明明关得那么严实,怎么可能就这样跑出去? 她到底是谁放出去的? 白家,有家贼! 刘家的人都愣了愣,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大公子当然不会去凑这个热闹,哪怕刘家的生意受到了重创,他都没有直接出面,带着自己的母亲一直留在外祖家中。 刘江陵清醒过来,却是彻底的急了,大夫此前说了,他的身子中了药,怕是此生都会有生育困难,等于说……绝子。 现如今,宋清雅成了他最后能牢牢捏在手里的人。 医馆。 宋清雅昏迷不醒,所幸于性命无忧。 只不过还是有点意外,比如说宋清雅腕部的伤乃是人为,且没有经过仔细的包扎处理,所以她这只手以后可能会有所异常,跟往日相较不如。 另外便是…… 她怀孕了。 好消息,这是刘江陵最后一条血脉。 坏消息,没了。 刘江陵听得这消息的时候,苍白的脸色更是添了几分惨白,整个人摇摇欲坠,好不容易站起身来,又沉沉的瘫软在地上,再也扶不起来,宛若一滩烂泥。 完了! 所有的希望都彻底破灭。 希望的破灭,会带来两种后果,一种是彻底的颓废,从此一蹶不振,再也不可能看见来日;还有一种便是黑化,心魔占据了上风,爆发出人性中潜藏的恶。 很不巧,刘江陵属于后者…… “没了,都没了。”刘江陵觉得自己整片天都黑了,那种发自内心的绝望与愤恨,几乎要将他吞没其中。 明明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明明一切都朝着期待的方向行进,为什么最后会变成这样? 什么都没了,一切都输了。 不,不可能,不可能会这样的! 姨娘自知刘江陵废了,也顾不得悲春悯秋,假模假样的叮嘱了他几句,让他好好照顾宋清雅,便带着小儿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看,连他的亲生母亲都是如此势力,遑论旁人。 刘家是彻底没希望了,白家又做出这样的事情,几乎也是离完蛋不远了…… 好似想明白了什么,刘江陵忽然冷笑两声。 完了? 都完了! 最后的胜利者,是宋家。 可惜,宋清雅已经不再是宋家的女儿…… “为什么你就不能争点气呢?”刘江陵瞧着昏迷不醒的宋清雅,面色灰败,“但凡你争气点,早点接手宋家的一些产业,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废物。” 仿佛打开了话匣子,一开口便再也止不住。 “该学的该有的,你一样没学一样没有。”刘江陵只觉得,自己是一步错步步错,如果当初求亲……晚一点,再晚一点的话,娶的便是宋明珠了吧? 可现在说这些,早就已经来不及了…… 他的掌心,轻轻覆在了宋清雅的小腹处,他刚刚得知自己居然有后了……却又在下一秒彻底失去,得而复失的刺激,让他恨得咬牙切齿。 白耀祖! 是白家,让他断子绝孙,让他连最后一点希望都没留住…… 此番仇恨,绝不敢忘。 当然,还有宋家的仇。 纵然是自己先对宋明珠下手,可宋家的还击让他再不能人道,他也绝对不会放过宋家兄妹…… 宋清雅手腕上的伤,是外伤,虽然不致命,但对方下手极为狠辣,可想而知取血必定另有所图,所以这件事自然那是报官的。 报官之后,白家想极力隐藏的秘密,可就真的一点都瞒不住了…… 但现在谁不知道,宋清雅血淋淋的从白家出来,根本瞒不住一点!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清楚证据,消灭所有的痕迹,可惜事发突然,他们想弄干净一切痕迹,却也好似来不及的,大批的衙役直接冲进了白家。 平日里难得有机会从这些算计精明的商贾手中抠出点银钱,现在可是最好的机会,不管是衙役还是上面,进了白家就跟进了销金窝一般,左顾右盼的同时,眼冒金星。 当然,他们也没忘记自己的本来目的,若不抓住白家的把柄,哪儿能抠出点东西来? 所以得先办事,再讨论银钱。 很快的,衙役便搜出了地下室,进去的那一瞬,瞧见那地上未清洗干净的血色,各自都是愣怔了片刻,再闻着空气里还没散去的血腥味,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想来这就是关押宋清雅,残害宋清雅的地方…… 当天夜里,白家夫妻,白耀祖都被抓了起来。 所有的奴才都被集中在院中,交由府衙的人挨个问询,争取拿到第一时间的口供,防着这些人到时候串供。 一时间,满城哗然。 白家不是好人,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但是能狠到这种程度,委实令人发指,没养过宋清雅一天,却要拿她的命来救自己的幼子,步步为营,心狠手辣……不配为人! 烂菜叶和臭鸡蛋,狠狠砸在白府门上,白家所有人都不敢出门,只能龟缩在府中,人心惶惶,瑟瑟发抖。 各种流言蜚语,如雪花般满天飞…… 紫烟听得津津有味,可都得记住,回头还得跟小姐一字不落的复述,这样好的热闹,不能让小姐错过。 小丫头还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说着外头的热闹,身后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 “小姐!”紫烟眼睛发亮,“您醒了?” 宋明珠披着外衣打着哈欠,“蹲这说什么?都进来,准备好果脯瓜子点心和茶水,好好跟我说一说!” “是!” “是!” 以前的小姐整天嘤嘤嘤的,动不动要哄着,害她们被夫人责罚,不像现在的小姐,性子爽快又直白,经常跟底下人打成一片。 第125章 伪君子比真小人更可怕 宋明珠领着一堆丫鬟,凑一起说小话,就跟开了个茶话会一样热闹,叽叽喳喳的,听得外头的宋文华和宋母都顿住了脚步。 母子二人面面相觑,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时此刻的心情。 “母亲,看样子是你我担心过头了,小妹远比我们想象的坚强,不似之前那位脆弱,她知道什么人该同情,知道怎样保护好自己。”宋文华眸色赞许的看向紧闭的房门。 宋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我还担心白家出了这样的事情,会对她有所影响,现如今看来……是我自己放不下。倒是我迂腐了!” “母亲以后可放心了?明珠不是寻常女子,性子豁达而有爽朗,她有更阳光的未来,不会为那些腌臜东西所累。”宋文华言语间满是赞赏,“她比我们想象的更优秀更沉稳,也更加有脑子。” 宋母点点头,压着脚步声带着宋文华离开。 没事就好! 不难过便罢了…… “虽说她如今好似没什么异常,但你身为兄长,还是要多关照一些,母亲年迈,有些事情心有余而力不足,也想不了那么周全。”宋母开口。 宋文华连连点头,“我知道,母亲放心便是!妹妹在外面吃了那么多的苦,如今终于回来了,必定不会让妹妹再受委屈。” “那就好,那就好!”宋母握住了宋文华的手,“以后妹妹就靠你照顾了。” 母子二人也算是为宋明珠操碎了心,但好在都是用心之人,确也是好事。 白家的热闹还没完,因为找到了密室见到了血,证实了白家伤害宋清雅的事实,又有奴才承受不住而招供,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 但最终是白夫人承了所有的罪,表明这件事乃是自己一人所为,跟谁都没关系…… 事已至此,总要有个结果。 不管是白老爷还是白耀祖,跟这件事都脱不了关系,可现在宋清雅到底是白家的四小姐,且没有伤及性命,扶救幼弟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虽然手段过激了点,可爱子之心人皆有之。 既白夫人出来承担了一切,那白老爷和白耀祖当然可以回去…… 听得这消息,刘江陵恨得咬牙切齿,自己断子绝孙,他们凭什么可以逍遥法外,过他们的安稳日子?他不甘心,也不会就此罢休! 宋清雅是在第二天晌午醒转的,丢了半条命,也丢了三魂七魄,静静的躺在那里一声不吭,也不说话,连带着眼珠子都没有转动,只是单纯的睁着眼,让人瞧着有些害怕。 “雅儿?”刘江陵低声唤着,嗓音略显沙哑。 这两日他的确在边上陪着,瞧着分外憔悴,满脸的胡子拉渣。 “雅儿?”刘江陵吓了一跳,不会是吓傻了吧? 下一刻,刘江陵赶紧端了一杯水过来,忙不迭搀着宋清雅喂了一口水,“好点没?” 一口水下肚,宋清雅才从精神恍惚的状态回过神来,眼眶却登时红了,看向刘江陵的时候,蓄满了泪水,“刘郎,他们……他们要杀我!” “没事了没事了!”刘江陵紧紧的抱着她,“你已经安全了。” 宋清雅痛哭流涕,此前在白家喊得嗓子都哑了,这会说了一句便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死死的揪着刘江陵的衣服,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腕上的疼痛,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她,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无边的恐惧仍旧笼罩在她心头,以至于清醒过来之后,一时间无法接受。 直到喝了安神汤,再度昏昏沉沉的睡去,屋子里才又恢复了最初的平静。 瞧着睡过去的宋清雅,刘江陵心头的恨意再也无法遮掩。 为什么? 为什么所有的厄运都落在自己的头上? 刘江陵扬起头,深吸一口气,徐徐走出了房间。 院子里,空空荡荡。 现在的刘家,奴才遣散了一半,人人都心慌意乱,生怕哪天就出了事儿,到时候连个遮风避雨的地方都没有。 主家现在乱作一团,奴才更是如此。 刘江陵独自一人坐在台阶上,面色惨白得吓人,本就是拖着病体,这会更是惨不忍睹,宋清雅去了半条命,他又何尝不是。 刘江陵:系统。 系统:宿主,我在。 刘江陵: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在骗我。 系统:…… 刘江陵狠狠闭了闭眼:不要跟我说那些废话,我要知道,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弥补?又或者是让我东山再起?不要跟我说你做不到,如果真的做不到,我会撕了你。 系统:宿主请冷静。 刘江陵:你让我怎么冷静?我现在这副身子废了,宋清雅又成了这般模样,换做是你,你能冷静吗? 系统:…… 刘江陵:立刻拿出对策,别忘了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我不好过你也别想!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有多虚弱。 系统:! 仿佛最后一层窗户纸被捅破,系统那一瞬间的惊诧是瞒不住刘江陵的。 刘江陵:骗我用积分兑换劳什子的药,结果落得这样的下场,你敢说你没有责任?想从我这里获得利益,却什么都不想帮忙,这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系统:宿主的任务…… 刘江陵:少他娘的给我提任务,我只问你,怎么才能翻身? 系统:女主。 刘江陵差点没撕碎了它! 受到的教训还不够吗? 还女主、女主的,是嫌他死得不够快? 但眼下要想翻身,除了这个秘密……似乎也没有别的路,刘江陵终究是黔驴技穷,没了退路。 系统的沉默,让刘江陵更加迫不及待,更加咬牙切齿。 “说话!” 系统:宿主积分清零,无法兑换额外辅助道具。 刘江陵:? 系统:宿主积分清零,无法兑换额外辅助道具。 刘江陵垂下头,嗓子眼里发出桀桀的低笑声,“装死?你可知道有句话,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若是也装死,你这绑定在我身上的东西,会不会假死变成真死?” 系统:…… 遇见了硬骨头? “我最后说一遍,要么让我东山再起,要么我们同归于尽。从绑定我的时候,我们就达成了协议,不存在任何惩罚,只讲究积分兑换,互惠互利。”刘江陵是伪君子,伪君子比小人更可怕,“你维持日常也很辛苦吧?” 第126章 她该撤了 从一开始,刘江陵就不是吃亏的人,所以在绑定的时候就已经为自己谋算好了退路,所有的规则和条约,都被刘江陵用多种方式确认下来。 甚至于,还有文字版。 系统就没见过这么抠门算计的宿主,并且当初签订协议的时候,几乎是逐字逐句的确认,若它不吭声就会反复询问,直到最终确认。 所有的绑定系统,都有奖罚规则,可在刘江陵身上,纯粹是合作关系,只有积分兑换是成立的,其他的责罚路数完全不成立。 这也是为什么,刘江陵跟系统说话的时候,完全没有被约束的感觉,因为彼此都是独立的个体,相比之下,似乎是系统更吃亏一点,因为它被绑定之后还不能强制解除…… 虚弱,是无可避免。 “现在这种情况,你还打算跟我死磕,那我们就自相残杀,看着他们相亲相爱罢了!”刘江陵实在是虚弱。 他自己的身子都已经残败到这个程度,还有什么可说的? 无外乎,是想让自己的余生好过一些罢了! 毕竟,就算来日自己不能当个完整的男人,却也想好好活着,富贵荣华的活着……在这一点上,刘江陵真的远胜过很多人。 即便跌进了泥潭里,也不会放弃一星半点的希望,还会死死挣扎,如同打不死的小强! 系统:最后一次机会,不管是男主还是女主,只要有一个能主动赴死,身上的气运就会破体而出,到时候就可以为我们所用。 办法,很阴毒。 以前要钱要人,现在要命…… “你不是说……女主是宋明珠?”刘江陵还是犹豫了。 之前都那样了,宋明珠还能逃过一劫,现在让她主动赴死……这简直难比登天,上次一事过后,宋家肯定会把宋明珠看得跟眼珠子似的,不可能再让他靠近分毫。 “男主是谁?”刘江陵忽然问。 系统:李云笙,女主宋明珠的表哥,未来的夫君。 刘江陵:…… 系统:三日后,他会从李家赶回宋家提亲。 提亲? 那就是说,男女主要联手了,到时候气运结合,会让刘家和白家死得更快。 系统:宿主,选一个吧! 刘江陵:李云笙。 系统:再次确认,男主李云笙。 刘江陵闭了闭眼:是! 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横也是死,竖也是死。 刘家已经败落,若不能绝地求生,真的只有随之倾覆,可刘江陵不死心,还是要在最后的关头拼命搏一把。 如果李云笙死了,那么属于李云笙的男主光芒会消散,气运会重新寻找宿命之主。 趁着这个时候掠夺气运,是最好不过的机会…… 既打定主意,那接下来这两日就该准备,必须在城外处理这件事情,在李云笙回城的路上让他“主动赴死”才行。 可怎样,才能让他心甘情愿呢? 人性都是自私的,这里面总归要耍点手段才行,为了自己的将来,不择手段又如何?人,都只活这一辈子,管他以后什么报应不报应呢! 白夫人被收押,白家没有太大的动静,据说是忙着收拾烂摊子,出了这样的事情,与白家合作的商家自然是人心惶惶,生怕哪天白家忽然倒了,自己会亏得连本钱都收不回来。 在保证回本和既定利益的情况下,众人纷纷的撤回自己的银钱,避免再和白家沾上关系,惹一身的晦气。 此前虽知白家德行,但生意场上只要能赚钱,有些事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现在不一样,眼看着大厦将倾,谁还敢把身家性命放在他们手心里?! 白老爷和白耀祖正在收拾烂摊子,哪儿还顾得上被收押的白夫人,连带着白光宗也是无人照料,乱成一锅粥的家里,奴才们都是战战兢兢的。 唯一的赢家,似乎只有宋家…… 宋家忙着接手,刘家和白家腾出来的生意,亦是忙得团团转,但这是好事! “以后要多留心我母亲的身子。”宋明珠提笔写下厚厚的一沓注意事项,一边转头叮嘱紫烟,“她素来身子不大好,情绪容易激动,身边跟着伺候的人,要随身带着静心丸,见情况不对就赶紧伺候着吃。” 紫烟点头,“是,奴婢都记住了。” 可是小姐这好端端的,怎么忽然想起说这些? “还有便是……” “小姐?”不等宋明珠把话说完,紫烟已经打断了她的话,“您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宋明珠:“?” “要不然,奴婢给您请大夫看看?”紫烟忙道,“您有什么病痛不舒服,千万不要忍着,公子说过,不可讳疾忌医,否则小病容易拖成大病。” 宋明珠放下手中的笔杆子,“我没病,也没什么不舒服,你莫要害怕,我只是……只是觉得有些事情还是得仔细才行。” 紫烟不解,“可您现在就在老爷夫人身边,何至于多此一举?您多在老爷夫人跟前转转,老爷夫人就高兴坏了,完全不需要这些苦涩汤药。” “人啊,总是觉得来日方长,却不知有些人见一面少一面,转个身就丢了!”宋明珠无奈的摇摇头,继续提笔写着详细的起居录。 若宋家夫妇与白家那般无情,她倒是不必费这心,可这两位老人的拳拳爱女之心,实在是让人有点……难受! 留点东西,让他们知道,真正的宋明珠也曾真心的期待过这份亲情。 “小姐?”紫烟不喜欢小姐说的这些话,“您是不是受什么委屈了?是白家的人找上您了?还是奴婢伺候不尽心?奴婢虽然不识字,可奴婢也听过很多话,听得出来您话里的伤感,您……您跟奴婢好好说,谁欺负您了?奴婢一定抡死他!” 说着,小丫头卷起了袖子,那一副随时冲出去干架的模样。 宋明珠笑出声来,提笔就在她眉心点了一颗黑痣,“想什么呢?我就是觉得,闲来无事给爹娘一个惊喜罢了,又怕自己忘记,所以让你帮着记下,这么说……可明白了?” “明白!”紫烟松了口气,“那奴婢帮您记着点。” 宋明珠点头,“这才乖,我交代你的事情,你都得记在心里,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儿都不能忘,偶尔还得提醒我。” “是!”紫烟瞬时眉开眼笑。 第127章 下手了 这两日,因着刘家和白家对簿公堂,城内外好生热闹,是以谁都没留意到,刘江陵已经悄悄的出了城,且跟城外一帮山匪有所勾结。 银子是刘江陵悄悄买了母亲的首饰,才换来的最后一笔前因,也就意味着如果这一次失败,他将人财两空,什么都没了。 刘江陵:你最好祈祷,你所给与的消息是对的。 系统:请宿主放心,再过一个时辰,男主李云笙就会出现。 刘江陵如释重负,只要不出意外,一切都按照自己所设计的那般,定然是可以成功的…… 等待,是最磨人的。 因着迫不及待的要敢来提亲,李云笙这一路上是半点都不敢耽搁,赶路累了也只是在半道上歇一会,毕竟车队带了不少东西,在外面久留容易惹人注意,到时候节外生枝。 “公子,快了!”底下人忙道,“您歇一歇。” 这连夜赶路,人困马乏的,实在是累得慌,眼下似乎有点绵绵细雨,看情形有越下越大的趋势,急需找个地方避避雨。 他们若是淋湿了也就罢了,这车上的东西是断然不可以淋湿的…… 李云笙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指了指前面的城隍庙。 这条路他们不止走了一次,还算熟悉,前面的城隍庙平日里也没什么人,除了逢年过节会有信众来上香,其他时候只有一个庙祝守着,去避避雨倒也不是什么问题。 “走吧!” 李云笙没有犹豫,提亲带过去的那些东西,是不能淋湿的,当即带着人进了城隍庙。 说来也奇怪,看上去灯火通明的城隍庙,竟没有半点动静。 庙祝的房间就在城隍庙门口位置,按理说门口有动静,他一定可以有所察觉,并且第一时间出来,但眼下好像睡得跟死猪一样,毫无声响。 众人面面相觑,想着这庙祝不会是病了吧? “再敲门。”李云笙开口。 底下人又开始敲门,却始终没等来庙祝,城隍庙的大门依旧关着,但内里的灯火通明清晰可见。 真是邪了门了! “睡得这么死?”底下人诧异。 按理说,不至于。 外头的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再敲。” 李云笙心下狐疑,别是真的出什么事了吧? 城隍庙香火并不旺盛,且只有一个庙祝守着,也不是什么富贵之处,平日里那点香油钱还得维持城隍庙的日常维护与庙祝的开销,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想来也至于招来灾祸。 底下人又敲响了大门,就在众人以为庙祝可能真的出事时,里面忽然传出了动静。 紧接着,大门被人从内里打开。 庙祝披着外衣,蓬头垢面的站在人前,打着哈欠瞧着众人,“敲什么?敲什么?这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李云笙上下打量着她,其后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待众人进了城隍庙,喧闹声彻底消失,不过是暂住一晚,连厢房都不必进,只需要在大殿内歇一晚便是了。 火堆燃起,众人围坐一团。 两名护院守在厢房外头,贴身随则是在屋内守着,确保李云笙的安全。 如此安排,倒也没什么问题。 但不知道为何,到了半夜的时候,后山那边似乎有点异样的动静,不像是野狼野狗的,也不像是其他什么野兽,窸窸窣窣的,让人听得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风声雨声,夹杂着诡异的窸窣声,着实有点非同寻常…… 这是怎么回事? 李云笙打开了后窗,外头黑漆漆的,什么都瞧不清楚,但那声音还是没有停止,让人心里瘆得慌,旋即叮嘱门外众人,“小心戒备,听说这一带有山匪出没。” 听得这话,众人岂敢再大意,旋即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去大殿那边也通知一声。”李云笙开口。 一护院旋即朝着大殿走去,然而到了大殿却傻了眼,所有人都倒伏在地,横七竖八的模样,瞧着便像是中了暗算。 果不然,所有人都被迷晕了…… “坏了!” 他旋即转身,想要回去报信。 可不知道怎么的,脚下一软便栽在地上,旋即意识全无。 护院去了没回来,其他人自然察觉到了异常,旋即禀报李云笙。 “你去看看。”李云笙留了贴身的奴才,着护院再去大殿那边看看情况,“小心点,路上仔细。” 若真的有问题,那这城隍庙内肯定早已密布了危险与机关,他们已经成了有心之人的笼中之兽,想要脱身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是!” 护院又走了。 然,也没有回来。 对于所有人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接连两个人一去不回,必定是出了什么事,且……不是好事! “走!” 李云笙缓步朝前走,越走越心惊。 蓦地,耳畔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便是一道身影自不远处一闪即逝。 “什么人?”李云笙旋即低喝。 音落瞬间,主仆二人拔腿就追。 李云笙的身子还没恢复,寒毒在身,自然是跑不快的,底下人一个箭步便冲了上去,紧接着便消失在了转角处。 等李云笙意识到情况不对头的时候,身边已经空无一人,偌大的城隍庙好像一下子空置了下来,疾风骤雨拍打着屋瓦,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明明很安静却又好似很嘈杂。 那种无法言语的恐惧,快速弥漫开来…… “谁?谁在装神弄鬼?”李云笙低喝,“给我出来!” 他也不敢再继续追了,站在原地环顾四周,眸中满是警惕之色。 是谁? 谁要对付他? “出来!”李云笙咬着牙,“出来!” 他不能站在原地被人当成活靶子,得慢慢的往前移动,且以这些回廊的廊柱为遮掩,藏好自身,避免被人钻了空子。 没人回答,也没人回应,只有外头的雨声不断…… 简直可恶! 还是没有动静,整个城隍庙安静得可怕,尤其是等到李云笙走到了大殿门前时,整个人都懵了,只瞧着殿内一个人都没有,只剩下了还在燃烧的火堆。 人呢? 所有人都消失了…… “怎么回事?”李云笙骇然冲进了殿内。 四周,只回荡着他的喊声。 今夜的诡异程度,几乎超出了他的想象,他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此时此刻的心境,那种茫然无措与脊背发凉的惶恐,让人头皮发麻…… 第128章 明珠,我来救你! 李云笙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下意识的往后退,却也是为时已晚。 瞧着立在回廊尽头的那帮人,他忽然想明白了一切,这似乎就是个圈套,而自己深陷其中,想跑……是断无可能。 “你们想干什么?” 瞧着渐行渐近,扛着刀持着剑的黑衣人,乌泱泱的一片瞧着分外瘆人,一个两个都将目光落在李云笙的身上,透着一股子打量的意味。 “听说是条大鱼,自然是不会放过。”为首的黑衣人嗓音里透着笑,“文弱书生,啧啧啧,真是废物点心,怕是扛不住老子一刀。” 李云笙抿唇,将所有人都打量个遍。 不管是身形还是眼神,都不熟悉,努力回忆了一番自己的周遭,似乎也没有这样的人,所以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哪儿来的,又从何得知自己的行踪? “你们是图财?”李云笙稍稍松了口气。 但心中还是慢慢狐疑,实在是有点想不明白。 按理说此处距离城门有段距离,但也不至于如此明目张胆,且前几日自己从城内出来,也没听说这里的山匪有如此之众。 一两个也就罢了,这一窝蜂的……有点说不上来的怪异。 “图财也……图你这条命。”为首的黑衣人深吸一口气,“带走!” 带走? “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还不等李云笙反应过来,顷刻间便是眼前一黑。 麻袋从头套下,一瞬间遮住了所有的光亮,还不等他挣扎,便被人扛在了肩头,然后像扛死猪一般的扛出了城隍庙。 耳畔,有脚步声有马蹄声,还有说话的声音,但所有的声音都没有风声来得刺激,耳膜被风扇得嗡嗡作响。 脑子里,一片空白…… 其后发生什么事,李云笙便已毫无知觉。 “你要的。”黑衣人将一麻袋丢在了地上。 大雨哗哗下着,刘江陵站在雨中,亦是一身的黑衣蒙面之态,目光沉沉的盯着地上的麻袋,“怎么没动静?不会是死了吧?” “放你娘的屁,老子可没下死手,一根汗毛都没沾着。”为首的黑衣人一脚踹向麻袋。 麻袋内传来吃痛的闷哼声,伴随着轻微的扭动,可见内里活物。 没死就好! “好了,接下来就交给我了。”刘江陵站在雨里,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那些东西都归你们,我只要他这一条命。” 山匪嗤笑,“我们只劫财,不要命,你爱咋咋地。” 劫财会惹来民愤,但没闹出人命,府衙那边最多是驱逐一番,来日真的被抓住也不至于落个掉脑袋的下场。 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们这些粗人也是明白的,杀人偿命不划算! 等着山匪离开之后,刘江陵缓步上前解开了麻袋的扎口。 雨水的灌入,冷风迎面而来,让昏昏沉沉的李云笙登时清醒过来,入目便是昏暗的世界,方才被颠簸到极致的身子,这会疲软无力。 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喘着气睁着眼,好半晌才舒缓过来。 系统:宿主,他爬起来了。 刘江陵:我又不是瞎子,看得见! 系统:要开始了吗? 刘江陵:准备。 系统:收到,宿主小心。 雨还在不住的下着,稀里哗啦的响声,敲打着耳膜。 “你……你是谁?”李云笙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身形有些摇晃,偏头忽然“哇”的吐了出来。 方才那一顿颠簸,胃被顶得难受,这会终于吐了出来。 刘江陵:“……” 忽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直到李云笙缓过劲来,才慢慢悠悠的抬起头,盯着眼前的黑衣人,“就你一个人?” 一个人? 干一场,应该……也有几分胜算吧? “谁说我是一个人,有没有想过我是因为有把柄在手,所以才敢孤身一人?”刘江陵故意压着声音,有些事情不可戳得太破,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李云笙眉心陡蹙,虚弱得双腿发颤,却还是努力平稳心绪,“你什么意思?” 刘江陵一拍手,不远处的悬崖峭壁便传来了一样的声响。 呼救声? 对! 是呼救声。 很熟悉的女子之音。 “明珠?”李云笙不敢置信的看向刘江陵,“你、你……” 一时语塞。 换做是谁,都猜不到这人绑了宋家小姐的缘由。 一则,宋家不是那么好进的,二则宋明珠待在家里不出,与人无冤无仇,为何会招致如此灾祸?若非要找点缘由,那么白家或者是刘家,兴许是最大的仇敌吧? 白家与宋家乃是死敌,如今因着苛待宋明珠,更是势同水火,势不两立。而刘家,则是因为宋清雅……多数源于不甘心。 “你是白家派来的,还是刘家的人?” 聪明如李云笙,哪儿还会看不明白,一下子就猜到了关键。 刘江陵倒吸一口冷气,心中略有些感慨,太过聪明的人的确不该留,难保来日不会成为自己的劲敌,所以现在若是死了,才算是明智之举。 “不管我是谁派来的,李公子今日怕是都难逃一劫。”刘江陵转身朝着悬崖边走去。 疾风骤雨,吹得人摇摇欲坠。 悬崖底下,怪石嶙峋。 这儿没有河流湖泊,跳下去必死无疑,不可能有生还的机会,所以刘江陵将位置定在了此处,等着府衙的人查起来,也只会以为李云笙是为了逃避山匪的追杀,不慎跌落悬崖,摔死在悬崖底下。 悬崖底下,悬着一人。 李云笙瞪大眼睛,“明珠?” 他慌忙趴在了悬崖边上,伸手却拽不住那根吊着宋明珠的绳索,只能眼睁睁看着宋明珠被绑住了双手,悬在崖下的老松树下,风雨伴随着泥沙嗖嗖往下落,仿佛随时都会坠落深渊。 “明珠,坚持住。”李云笙大声喊着。 风带着雨不断的灌入口中,李云笙是真的急了,在悬崖边试了很多次,都没能够到那根绳索,也不知道这些人是如何把宋明珠挂出去的。 “表哥!”宋明珠扬起头,“别过来,太危险了,别靠近。” 李云笙急得就像是热锅里的蚂蚁,不断的在悬崖边上徘徊爬行着,可不管怎么努力都救不了她。 “明珠!明珠!” 刘江陵皱眉,“没想到两人还挺情深义重的。” 系统:请宿主即刻执行任务。 听得出来,系统也很激动,就像是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第129章 剧情波动,女主死亡 “要怎样,你才能放了她?”李云笙眦目欲裂,“明珠若有什么损伤,不管是宋家还是李家,都不会放过你的。” 一道闪电劈过,映出刘江陵阴狠的眸光,“很简单,一命换一命。” 李云笙显然是愣怔了一下,“什么意思?” 一命换一命? 不是为了图财吗? “为什么?”李云笙静下心来。 大雨劈头盖脸的落下,他就这么静静的注视着眼前的男人。 “我知道,李家和宋家不缺银子,可巧了……我也不稀罕宋家和李家的银子,我要的是你们痛不欲生,是你们抱憾终身。”刘江陵笑声冷漠,“这个答案满意吗?” 李云笙说不出话来,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要么你死,要么她死。”刘江陵下达了最后通牒,“总归死一个,就看你们谁愿意牺牲自己,成全别人咯!” 雷声轰隆隆的响着,李云笙没说话。 光亮过后,又是一阵瓢泼大雨。 “表哥……不要管我,你快走!”宋明珠扬起头高声喊,但听得出来她好似快要撑不住了,嗓音甚是沙哑,眼见着是精疲力竭之兆。 李云笙急了,“放了明珠,我任你处置,男儿大丈夫,冤有头债有主,莫要牵连妇孺。” “自己选吧!”刘江陵已经彻底失去耐心。 雨水沿着宋明珠的面颊,不断的滴落坠下,已经到了这个时候,若再不救人,只怕是……会懊悔终身。 “放了明珠,放了她!”李云笙狠狠闭了闭眼,“我随你处置。” 刘江陵冷笑,“你以为你说这话,我就会相信你吗?除非你心甘情愿的跳下去,我就信。” 跳下去? 那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李云笙瞧着悬崖底下的乱石,只要自己纵身一跃,那么这天底下就再也没有他李云笙这么个人,必死无疑! “怎么,不敢了?”刘江陵站在边上,不知何时手中已经提了一把刀,“那就只能牺牲宋家的小姐,让她下去了!” 李云笙咬着牙,“要多少银子,我都可以给你,你为何非要致人死地?非要我与明珠死一个?银子买不到命吗?” “我说了,不要银子……要命!”刘江陵几乎没给他任何选择的余地。 李云笙闭了闭眼,“好!好!” “表哥!”崖下又传来了宋明珠的声音,“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李云笙愣住,心中陡然升起不祥的预感,“什么?” “帮我照顾好爹娘,希望哥哥以后娶个贤妻,一家人和和美美的,不要为我伤神,不要为我伤心,往前看!”宋明珠几乎是吼出声的。 声音穿透雨幕,传进了李云笙的耳朵里。 “明珠,你别做傻事,一切有我,一切有我!” 然而,还不等李云笙出声,底下忽然传来了异样的动静。 下一刻,撕心裂肺的喊声响起。 “明珠!” “明珠!”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别说是李云笙,纵然是刘江陵也跟着傻了眼,完全没料到竟然会出现这样的场景,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大雨倾盆,哒哒的马蹄声,凌乱的脚步声,嘶吼声,呼喊声…… 所有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杂乱不堪。 这一夜的雨,淋湿了人性,碎了多少人的梦…… “明珠!” 可惜,宋明珠回不来了。 刘江陵当时就跑了,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被衙役追赶至林中,没命的奔逃,但是他怎么都没想到,为什么衙役和宋家的人会赶到这儿来? 明明、明明不该是这样的,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身后的脚步声还在继续,大有不死不休的模样,毕竟出了人命,死的还是宋家刚认回来的小姐,这帮人哪儿会罢休?! 刘江陵觉得自己上当了,彻彻底底的上了系统的贼当。 要不然的话,为什么会变成这般模样? 刘江陵:系统,系统你给我滚出来!他们为什么会来?你到底做了什么?到底隐瞒了什么? 系统:宿主,我一直在提醒您要加快速度,是您为了自己的暗爽一直在拖延时间。 刘江陵咬牙切齿:所以你早就知道他们会来? 系统:宿主,这是男女主!主角的光环之下,所有的路人都会变成侠客,对主角施以援手,所有的巧合都变得符合逻辑,诸事皆有可能发生。 比如说,现在的集体出现救宋明珠与李云笙,便是必然情景……男女主是小世界的核心,所有的气运都围绕着二人,自然不可能随便赴死。 刘江陵急了:该死的!可这不是你幻化出来的景象吗?怎么宋明珠……瞧着不像是假的? 摔下去的那一刻,碾落尘泥,巨大的身子落地抨击声,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尖叫……各种都像是真实存在一般,完全不像是假的。 系统:…… 刘江陵陡然顿住脚步,雨水与汗水交织在一起,他恨恨的扯下黑色的遮脸布,“你别告诉我,这里面又出了什么纰漏?!” 系统:剧情波动,女主消失。 刘江陵:? 脑瓜子嗡嗡的! 系统:剧情波动,女主死亡。 刘江陵:…… 老天爷呀! 刘江陵瞬间打了个寒颤,“你再重新梳理一下语言,想清楚了再说,女主……女主怎么了?” 系统:剧情波动,女主死亡! 刘江陵两眼一翻,差点晕死过去。 这一瞬间从天堂掉到地狱的滋味,让他几乎站不住,一下子跌靠在了树干处,然后直挺挺的滑坐在地上,“完了,这一下是真的完了!怎怎么会这样?那不是幻觉吗?你不是说用你的什么什么幻影……为什么会变成真的?” 系统:滋滋滋…… 这如何回答? 它自己都混乱了,哪儿还能搜得出答案。 “为什么会变成真的?”刘江陵气得捶地,“我杀人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害死了宋家的大小姐,我害死了宋明珠……” 不管是府衙的人,还是宋家的人,都不会放过他…… 他,必死无疑! 那一瞬间,刘江陵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坟头草在滋滋长。 完了,这下子是全完了! “你真的确定,死的是宋明珠?”刘江陵不甘心,再度询问。 系统:是! “你不是说,可以汲取女主的气运吗?”刘江陵咬着牙,“为什么第一时间没有发现真假?那现在怎么办?” 系统:气运消失。 第130章 再装就没意思了 气运消失? 刘江陵一骨碌爬起来,“没有气运,你是不是就要抛下我了?你愈发虚弱,再也无法维持,到时候我就成了弃子。” 系统:滋滋滋……气运、消失……滋滋滋…… “你怎么了?”刘江陵一怔,“你怎么了?” 系统:滋滋滋……能量不足,无以为继…… “那你去抢去掠夺,既然女主死了,那气运便是无主的气运,只要你现在去抢过来,不还有一线希望吗?”刘江陵急了。 已经是强弩之末,却还作困兽之斗。 系统:来不及了。 刘江陵:? 系统:气运已被他人汲取。 刘江陵:谁? 系统:男主李云笙。 刘江陵:……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谁能想到原本应该在宋家的深宅大院里,安安稳稳过好日子的宋明珠,忽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了一封莫名的书信,牵引着所有人赶往了城外。 明明一切都是那么不合常理,却又因为宋家父母的焦灼,而忽略了所有的不合常理之处,每个人都只惦念着宋明珠的安全,只盼着她能平安归来。 宋文华根据书信上的提示,直接去了衙门,其后便领着衙门的人出了城…… 在马车上,紫烟含糊其辞的解释了一些事情,但大多数都是猜测,因为连她自己都弄不清楚,小姐到底是怎么消失的? 明明笑盈盈的坐在桌案前看着话本子,自己就打了个盹,结果一睁眼,话本子落在了地上,人就消失不见了,而屋子里的一切陈设都完好无损,没有任何外人进入过的痕迹。 那么诡异,那般不可思议,像是做了一场梦似的…… 要不是宋明珠真的消失了,宋文华的桌案上忽然冒出一封信来,只怕谁也不会相信这样的无稽之谈,事情发生得太过离奇,实在是让人……无法相信! 事实证明,真正关心你爱护你的人,不管那些无稽之谈有多可笑,只要想到你可能真的遇见危险,他们便会不顾一切。 什么常理不常理? 只要有可能,就不能放任不管…… 黎明将至时分,雨终于停了。 宋明珠的尸身也被人从悬崖底下抬了回来,宋夫人不知道晕死过去多少回,现如今整个人好像只剩下一口气,苦苦撑着想见女儿一眼。 “只是一个眨眼没看着,怎么就、就成了这般模样?”宋母哭得眼睛都快花了。 可生死之事,谁能预料呢? “到底是怎么回事?”宋文华眼眶猩红,满脸是泪。 他伸手,死死揪着李云笙的衣襟,那副模样好似要吃人。 “我妹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说话!你说话!”宋文华狠狠将神情迟滞的李云笙推倒在地,“那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杀我妹妹?你说话!” 府衙的人已经去追了,能不能追到还是两说,但李云笙肯定跟这件事脱不了干系。 “说!”宋文华眦目欲裂。 李云笙摇摇头,整个人好像三魂去了七魄,连说出来的话都是那样含糊不清,“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先是山匪,后来是那个黑衣人……似乎跟我们有仇,不要银子偏要命。” 他满脸迷茫的望着宋文华,整个人像是陷入了无尽的迷惘之中,静静的坐在悬崖边,身上的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让面色土色的他显得神色异常。 “表兄?李云笙?李云笙!”宋文华发现了异常,“李云笙!” 李云笙浑身滚烫,一头栽倒在地。 宋家的人,只能先回宋府再说,包括宋明珠的尸体。 大夫分别去看了宋父,宋母,最后去看了李云笙,除了宋母悲伤过度,昏迷不醒,其他的人倒是没什么大碍。 宋父需要好好休息,李云笙则需要冷静。 宋文华府内和衙门两头跑,势要给自己的妹妹讨个公道,绝不让贼人逃出,定要让贼人血债血偿! 安抚好了父母,宋文华又离开了宋府。 瞧着他急急忙忙离开背影,张无佞缓步从廊柱后走出,纵然满院子的奴才来回走动,也无人能瞧见她的身影。 张无佞深吸一口气,缓步朝前走去。 自己的院子,奴才们都是红着眼进出,一个两个说话都带着哭腔。 上好的柳州棺木,金漆描绘,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停在大堂中央,残破不堪的尸身已经被精心缝合,换上新衣裳,挽发梳好妆面,完全看不出来之前摔下悬崖的惨烈。 张无佞静静的站在棺材边上,伸手摸了摸覆着厚重脂粉的容脸,这才是真正的宋明珠…… 小姑娘在她出现之前,已经承受不住白耀祖和白家姐妹的磋磨,纵身跳下了万丈悬崖。若只是白家姐妹的磋磨也就罢了,可白耀祖做的那些事,却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别怕,事情不会就此完结,姐姐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张无佞收回手,回头看了一眼蹲在边上一边烧纸一边抹眼泪的紫烟。 小姑娘挺自责的,就是打个盹,结果小姐就消失了……明知道小姐消失了两次,还有可能消失第三次,怎么怎么能打盹呢? 张无佞蹲下来,瞧着小姑娘满脸是泪,眼睛都哭肿的样子,无奈的摇摇头,忽然对着火盆吹了一口气。 灰烬忽然旋风而起,飘飘忽忽的散落在半空之中。 哭声骤歇,紫烟瞪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悬在半空中的灰烬,当即喊出声来,“小姐,是不是你回来了?小姐你放心,老爷夫人和公子,一定不会放过那个畜生,小姐……奴婢知道你冤……呜呜呜……是奴婢没看好小姐……呜呜呜……” 在她激动又难过的哭声中,张无佞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门,感情得放下,烂账得……拿下! 身形一晃,已然坐在了桌案前,张无佞给自己倒了杯水,偏头睨一眼躺在床榻上的李云笙,双眸紧闭,面色苍白,瞧着还真是可怜! 张无佞端起杯盏,慢条斯理的喝口水,“尾巴露出来了,要不然收一收再装?” 屋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再装就没意思了。”张无佞勾唇。 杯盏落在桌案上的瞬间,忽然一道亮光自杯底晕开,顷刻间四散而去,如同结网一般快速笼罩周遭,将整个屋子紧紧包裹其中。 第131章 别让它跑了 顷刻间结下的天罗地网,将这屋子里的一切都笼罩其中,一只苍蝇都别想跑出去。 眼睛,骤然睁开。 李云笙慢慢悠悠的坐起来,机械式的转头看过来,直勾勾的盯着坐在桌案边的张无佞,“什么时候认出来的?” “从确定你是男主的那一刻。”她笑靥妖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女主的气运没有消散,是因为我在宋明珠跳崖的那一刻,就收敛在自己身上,所以你奈何我不得,再加上我让宋清雅逐渐退出了主线……” 气运的逐渐融合与汇集,让宋明珠集万千宠爱,坐上了女主的位置。 “你失算了。”张无佞与他四目相对,“女主的气运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李云笙坐在那里,目色沉沉的盯着她,“我也没输,不是吗?” “这么自信?” 张无佞这话一出口,四下陡然暗下,仿佛大雨将至,乌云密布,浓重的魔气仿佛要将人压得喘不过气来,一寸寸的吞噬周遭一切,掠夺所有的空气。 让人,窒息。 双方的气压都很低,仿佛有摧枯拉朽之力,正邪较量…… 这种状况下,谁都占不了好处。 最先服软的,肯定不是张无佞。 “你确定要在这里动手?”李云笙忽然开口。 身上的力量一收,好似真的偃旗息鼓,连唇角都轻轻弯起,好似真的在笑,其后悠哉悠哉的翻身坐在了床边位置。 动手不是问题,但力量太过强大的话,倒霉的是外面的人,是宋家的人,乃至于整个小世界的人…… “你兴许可以控制自己的力量,可你能保证……可以控制我的力量?”李云笙唇角的笑,怎么都压不住,“何况,你我之间也不是完全无话可说,有些筹码还是可以谈一谈的,你说是吗?张无佞!” 张无佞裹了裹后槽牙,“我的统子在你手里?” 要不然,小蘑菇怎么会不见踪影? “知道就好。”李云笙打了个响指。 一左一右。 两团黑雾。 很显然,其中一团不断挣扎的黑雾,就是她家草莓尖尖。 好家伙,直接给它捆成了草莓屁股…… 真丑! “知道我的真名,那就该明白我一直在找你吧?”张无佞开口。 李云笙一顿,狐疑的打量着她,“什么意思?” “没见到你之前,我一直想着你是个什么东西?现在算是看清楚了,也认出来了,原来是那个小世界崩塌之后的怨气成魔。”张无佞喝口水,“是你自己散了,还是我把你打成狗?” 李云笙低头一笑,“你不觉得愧疚吗?” “为什么要愧疚?主神殿的人,若是一直被感情左右,哪天被人蒙蔽而做出有所偏差的决断,会毁了三千小世界。愧疚,怜悯,同情,爱恨离愁,都是要不得!”张无佞平静的回答。 咻的,她挑眉,一脸不敢置信的问,“你一个干了这么多坏事,毁了那么久剧情,还打算毁了三千小世界的人,搁这跟我谈愧疚?老娘的乳腺也是乳腺!” 话音刚落,她骤然消失。 下一刻,已掐住了李云笙的脖子。 “出去!” 冷声厉喝,风声猎猎。 一道黑影如同毒蛇,自李云笙的身子里被撕扯而出,其后快速蹿到了门口位置,谁知却被天罗地网反弹,登时落在地上。 张无佞的速度极快,一个眼刀子过去,那道黑影就像是被光网捕捉,在她的注视下,徐徐收缩收紧,其后慢慢的凝结成毛线球大小。 “主神殿……”黑影龇牙咧嘴,“你信不信,我弄死它!” 张无佞偏头看向小蘑菇,“是你自己出来,还是我帮你?” 黑雾骤然消失,如同气球被戳破了洞,内里的黑气快速消散,露出了小蘑菇的本来面目,只不过被魔气侵蚀过后,不似平日里的白净,几乎是……白里透着黑,黑里透着更黑,黑不溜秋,黑黑黑! 小蘑菇:呜呜呜,主,我不干净了…… “闭嘴!”张无佞面色微白,袖中的手微微蜷握,终是将注意力落在黑色的毛线球上,“我会带你回主神殿受罚!天道之罚,你该尝一尝。” 毛线球:是你为了救他毁了整个修仙小世界,是你导致了这一切,才会有了今时今日的时空缝隙,张无佞……你才是罪魁祸首,是三千小世界最大的魔头。 小蘑菇:你闭嘴,主,别听他的,他在动摇你的心。 张无佞当然很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只不过有些事情还真是难辞其咎。 那是自己刚踏出主神殿,做的第一个任务,没有多少能力,光靠着一身的天赋,想救谁就救谁,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将那个小世界的规矩……坏得彻底。 心高气傲,觉得主神殿可以决定一切,觉得父亲可以为自己兜底,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由着自己的性子去做喜欢的事情。 可谁能想到…… 小蘑菇:主?主! 声声呼唤,终是将张无佞的思绪拉扯回来,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那团黑色毛线球竟然挣脱了舒服,疯似的冲着门外撞去。 “想跑?”张无佞旋即伸手,“问过我了吗?” 牢牢的,稳稳的。 拿捏! 毛线球:放开我! 小蘑菇:汗哒哒…… 差点让它跑了! “那个系统交给你。”张无佞看向小蘑菇,“给我嚼碎了它!” 小蘑菇:是! 好吃哒,好吃哒…… 原本黑乎乎的系统还在观望着,这会见着笑得贱贱的小蘑菇,登时发出惊恐的尖叫:别过来,你别过来啊…… 晚了! 嘎嘣脆,好滋味! 小蘑菇:好吃,好吃好吃…… 门外,传来动静。 张无佞拂袖而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表哥?”宋文华推门而入,只瞧着李云笙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是晕死过去,不由的一颗心登时提到了嗓子眼,“来人!来人!快叫大夫,快叫大夫!” 院子内外,乱成一团。 幸运的是,李云笙还有气,还活着…… 不过外头就没这么安生了,峡谷之中,生死对决。 周遭黑雾弥漫,一道金光破雾而出,张无佞冷然立于其中,掌心狠狠捏碎了一团黑雾,从内里漏出了细碎的微光,将黑雾快速熔成粉末,顷刻间挥散于空气之中。 一团团的黑雾冲击过来,却又在靠近的瞬间消散无踪…… 第132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 这些东西只是将张无佞包围起来,却根本无法靠近她分毫,可那刺耳的声音还在周围萦绕不去,仿佛是在蛊惑,又好似在搅扰着她的心绪。 除却张无佞身上的光亮,周遭的一切都被黑暗所吞没,眼见着好像黑暗正在蔓延,要将这小世界全部笼罩在黑暗之中。 黑影忽然幻化出了人形模样,站在距离张无佞不远处的位置,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是想要拖着整个小世界下地狱去吗? 张无佞:你觉得你能做到吗? 黑影:可你也做不到彻底拿捏我,不是吗?你是主神殿来的,可你的能力远不如你爹,他能做到的你做不到,这是事实。 张无佞:与你同归于尽还是可以的。 黑影:主神殿里没有你在乎的人了吗? 张无佞:跟你讲道理,你要跟我讲人情,现在我亮底牌,你又要道德绑架,你说说你怎么就那么贱呢? 黑影:…… 张无佞:一时半会的,我的确拿不住你,但没关系,你少条胳膊少条腿都算我赚的,我这人最好的品德便是睚眦必报。 黑影:你可真是……好人! 张无佞:好人好事得做到底,比如说送佛送上西,你不上西天,我怎么当好人啊? 黑影:歪理。 张无佞:歪理也是理,只要我赢了,这就是正理。世人只论成败,输的人……没机会开口。 音落瞬间,周遭再度升起金色的光网。 她站在这里这么久,可不是纯粹跟他聊家常斗嘴皮子的,是在逐渐凝聚力量,重新织就另一番天罗地网,将散落在小世界各处的黑雾悉数吸引过来,逐渐汇聚逐渐包围。 渐渐的,光网开始拉伸至半空,如同渔网一般兜起了所有的黑雾…… 黑影:你耍诈。 张无佞:我厌蠢。 黑影:不骂人是会死吗? 张无佞:你什么东西? 黑影:…… 不骂人不会死,但是会脏,脏话都窝在心里,心就脏了,骂出来……心就干净了! 这话还是某个死丫头说的! 光网逐渐收紧,黑雾愈发浓烈。 双方力量在较量,要么黑雾冲破光网,要么光网将黑雾一网成擒,总归要死一个…… 张无佞的额头已经深处了薄汗,瞧着云淡风轻的站在原地,可脚下不断涌出的力量,小蘑菇越来越刺耳的“嗡嗡”声响,都在昭示着他们的拼尽全力。 黑雾已经无法维持人形,气急败坏的在天罗地网之中,横冲直撞,骂骂咧咧的样子还真是滑稽可笑,宛若没有了撕开时空缝隙时候的嚣张气焰…… 不对! 张无佞陡然皱起眉头,就眼前这黑雾的死样子,像是能撕开缝隙吗? 黑影忽然笑了:哎呦,好像想明白了? 张无佞目色陡沉,“你可真该死!” 音落瞬间,光网赫然骤缩,仿佛一下子勒紧了黑影的脖子,让它瞬间窒息,竟是再也说不出话来。 但,张无佞也没落得什么好处,伸出去的胳膊上,密密麻麻全部是血痕,周遭的黑雾仿佛活过来的利器,快速缠绕上她的胳膊,将她整条胳膊划得鲜血淋漓。 鲜血滴落,剧烈的疼痛也改不了她想捏死这帮狗东西的决心…… “该死!”张无佞徒手捏碎。 只瞧着黑暗中忽然有零部件落地的声响,噼里啪啦的落地了一地。 小蘑菇:呀,是这玩意。 张无佞缓步朝前走去,这东西能出现在这里,还聚集了这么多的能量,不可能是一人所为,必定是有后续的支持。 藏在哪? 肯定在附近。 肯定在附近…… 锐利的眸子快速掠过周遭,她拂袖挥去挡在眼前的黑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出去,快得连小蘑菇都来不及喊。 小蘑菇:主! 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伴随着强大的能量扩散开来,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忽然间被撕裂开来,倾泻而出的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时间在顷刻间停止,世界万物都归于寂静,光芒万丈,连风都停了,仿佛一切都在寂静中死亡,紧接着便是所有的黑雾停在半空。 没有声音,连呼吸声都消失了,白天与黑夜一起出现,正与邪无声的较量,那种无法言语的冲击力度,伴随着一片叶子的落地,忽然间消弭无踪。 风声起,黑雾散。 黑雾尽头有一人的身影,好像很熟悉,又好似带着几分陌生,看过来的视线里带着瘆人的平静,眸光之中满是嘲讽与讥诮。 他张了张嘴,似乎是说了一句话,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黑雾尽散,光亮皆熄。 小蘑菇被强大的力量撞击,这会整个嵌在树干里,挣扎了半天总算从内里出来,差点卡秃噜皮。 主? 自家主子呢? 小蘑菇:主子!呜呜呜,主子,你别死啊! 虽然知道主子不会死,但是出了这样的事情,它什么都没看清楚,谁知道主子会有什么损伤?这要是让主神知道,还不得把它拆成零碎?! “别吵了,聒噪。” 稚嫩的声音某处传来,听得有点…… 小蘑菇:? 偌大的土坑,周遭一片焦黑。 一个七八岁的奶娃娃,跌坐在坑中,面容被烟灰沾得黢黑,浑身上下都是脏兮兮的,连发髻都凌乱不堪,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以翻白眼的形式,瞪着飘落在她跟前,幻化成人形的小蘑菇。 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 小蘑菇蹲下来,唇角抽得跟抽水机一样,“主、主?” 这小不点…… “废什么话,把我弄出去。”张无佞咬牙切齿。 小蘑菇:啊嘞…… 怎么会变成这样? “有什么可奇怪的,你们会耗尽能量变成破铜烂铁废物渣,我也会。”只不过她不会死,也不会有能量耗尽的那一天,只不过一下子精疲力竭,等同于打回原形。 小蘑菇赶紧把张无佞抱出了土坑,“主,那东西跑了?” “它也没落好。”张无佞拍拍身上的泥土,“折损过半,估计得藏好一阵子。” 小蘑菇担忧的看着她,“那您都这样了,还能做什么?” “我是一下子修为折损过度,又不是死了!”张无佞白了他一眼。 小蘑菇:小时候还挺可爱的。 大大的眼睛,萌萌的小脸,翻白眼、嘟嘟嘴的样子……真是奶凶奶凶的! 张无佞:你死定了! 小蘑菇:哇,阔爱! 第133章 无法选择父母,那就选择自己的路 张无佞双手环胸,坐在了小蘑菇的肩头,气得小嘴嘟嘟。 小脸洗干净了,头发也被扎起来,瞧着就是一个肉嘟嘟的小粉团,坐在小蘑菇的肩头还是那副气呼呼的样子,水汪汪的眼睛里不再有半分杀意。 小蘑菇忍住笑:主,现在去哪? 张无佞:等你收拾完那些漏网之鱼,立刻离开。 小蘑菇:是! 现在这种情况,张无佞是没办法离开的,虽然黑雾皆散,但还有余孽留下,自然不能轻易放过这些东西,免得他们到时候卷土而来。 宋府。 李云笙依旧昏迷不醒,宋文华还在跑衙门。 据说,有消息了。 据说,可能是刘家的人。 据说…… 流言蜚语不断,大家都在等着府衙的最后结果,抓住了那个害死宋家大小姐的人,就能平息一切的猜测。 关于宋明珠的死,众说纷纭。 小蘑菇带着张无佞回来的时候,恰好是赵家那无赖又找上了白家,在白府门前闹腾,吵吵嚷嚷着,要让白家给他们一个交代。 小蘑菇:主? 张无佞:你去办事,我去凑热闹。 小蘑菇:? 这么好的事情,要把它撇开? 张无佞已经走进了白府,隐匿自身,根本不会有人瞧见她,这天底下的热闹随便她看…… 房内。 白妍惊恐的瞪大眼睛,瞧着逐渐靠近的嬷嬷。 “娘?娘……”白妍已经蜷在了角落里,哭得梨花带雨,虚弱得无可挣扎,压根无路可逃。 两个嬷嬷对视一眼,无奈的冲着她开口,“姑娘你也是知道的,咱不愿干这样的事儿,可您……您听听外头这动静,赵家的人不会就此罢休,如同蚂蟥一样盯上了白家……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不能因为您一个人的事儿,让大家伙都跟着您吃苦受罪不是?” 说着,低眉看了一眼手中的汤药。 黑漆漆的汤药,泛着涟漪,漾开令人恶心的气味。 “不不不,可以把我送走,为什么非要杀了我?”白妍哭着磕头,“我可以走得远远的,告诉爹和兄长,我永远都不会出现在他们面前,求他们……不要杀我!” 嬷嬷叹口气,“小姐,老爷和大公子也是迫于无奈,您……您就闭上眼喝一口,很快就会过去的。您放心,到时候咱会对外说,您是忍受不了赵家的纠缠,悲愤自尽,一状就把赵家的人告到府衙,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也算是给您报仇了。” 张无佞:…… 真毒! “我不要喝,我不想死,我不想死……”白妍泪流满面的摇头。 没有人想死,人都是想活的。 可现在,不得不死。 “小姐,忍一忍就过去了,您这样活着也是难受,还不如眼一闭就去了,下辈子投个好胎罢!”嬷嬷已经掐住了白妍的脖颈。 另一个嬷嬷以身压制白妍,另一手则掰开了她的嘴,“灌下去。” 既然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还给白家带来这么大的麻烦,那她这位白家的姑娘就该为白家去死,不该苟活于世,连累白家众人。 不知道怎么的,手中的汤碗忽然打滑落地。 只听得“砰”的一声响,瓷碗碎裂,汤药撒了一地…… 两个嬷嬷登时大眼瞪小眼,眼底满是责怪对方的意思。 可药已经撒了,还能如何?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也不知道,刚才就腕上一疼……” “行了行了,这么点小事都弄不好,回头老爷和大公子不得扒了我们的皮?” “那怎么办?” “还能怎样,去找根绳子。” 既然不好好吃药,那就一脖子吊死也是一样的…… 二人出去了,大概是去找绳子。 房门落锁,不怕人跑出去。 更何况白妍一直被关在房间里,已经没吃没喝数日,就算开了门……她也跑不出去,所以她们不怕白妍逃走。 求生的欲望,让白妍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又无力的跌倒在地,摔得头昏眼花。 谁知下一刻,后窗忽然被人打开。 一道身影从外头跳进来,这人快速贴在门口,听了会外头的动静,然后快速解下身上的包袱。 包袱里有个水袋,还有几个馒头。 “先喝点水,润润嗓子再吃馒头。” 白妍颤抖着手喝了口水,紧接着便抓起馒头,好一顿狼吞虎咽。 “吃饱了就跟我走,再待下去你必死无疑。” 白妍也顾不得其他,白家已经表明了态度,不会让自己活着,若是这个时候还对这帮人存有希冀,到时候被一脖子勒死,那也是活该! “好!”白妍喝着水,手里还捧着馒头多啃两口,“走!” 吃点喝点,是为了能让她有气力站起来,纵然身子虚弱,却也不至于毫无挣扎余地。 “我扶着你,你靠在我身上,我们一定可以逃出去的。” “对不起。” “?” “谢谢你!” “出去再说。” 等两个嬷嬷回来的时候,屋子里早已没了白妍的踪影。 “都这样了还能爬窗户跑出去?” 二人不敢置信。 “还愣着作甚?追!” 是了,必须追。 人要是丢了,老爷和大公子不得吃了她们? 赵家的人还在门口闹着,所以白妍只能从偏门离开,避开白家的奴仆,不敢惊动任何人。 所幸,无人察觉! “快!” 白妍跌在马车的车厢内,趴在那里好半晌都回不过神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又哭又笑的,满脸是泪,“真是好笑,养只狗养了这么多年……也该有感情了吧?说杀就杀,说不要就不要,当我是什么?” 一块帕子被递到跟前,白妍哭声微歇,抬头瞧着眼前的人。 “起来,我现在就送你出城,离开了这里走得越远越好,别让他们再抓住你。”她小心翼翼的把人搀起来,扶坐在一旁。 白妍接过了帕子,笑得比哭还难看,最后干脆也不笑了,“白家没有养育过你一天,你为何要帮我?虽然你也是白家的人,可你的母亲……” “谢谢宋家的教养吧!”宋清雅开口。 白妍一怔。 “我是白家的人,身体里流淌着白家的骨血,可我是在宋家长大的,他们教会我善良为何物,以前是把我护得太好,以至于我识人不清,但不至于让我瞎了眼,黑了心肠。”宋清雅从袖中摸出一包银子,不舍的递给她,“我只有这么多。” 第134章 狗东西,拿命来! 诚然,现在的宋清雅不比以前,她又小产伤了身子,能挤出这些银子实属不易,且看她现在的脸色和消瘦的身形,便可知晓她如今的日子也不好过。 “不必了。”白妍将银子推了回去,“你自己留着吧。” 宋清雅愣了愣,“你出门在外需要银子。” “当初是我算计在先,所以落得如此下场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白妍音色沉沉的开口,“你视若珍宝的家人,在出事以后却拿你当累赘,甚至于想要你的命,可真是令人心寒。” 宋清雅垂下眼帘。 “宋家只是拿回不属于你的东西,可到了白家却是连命都要收回,还着呢是可笑!”白妍竟然真的笑了,“你在宋家养尊处优了这么多年,其实也算是值得,不像是白家……” 宋清雅想了想,“白府瞧着富丽堂皇,还算阔绰。” “那是表象,实际上我们两个小姐活得只是比丫头好一些。”白妍冷笑,“在他们眼里,我们就是待价而沽的东西,随时准备着被贩出去。” 宋清雅:“……” “你的夫婿是你自己挑的,你的陪嫁甚至于出嫁都是有目共睹的,只是后来身份变了,所以额外的给与就收回了,你不吃亏。”白妍开口,“宋家此后也没有对你赶尽杀绝,甚至于很大程度上尊重了你的选择。” 哪怕,她们算计了宋文华…… “我知道。”宋清雅很平静的回答。 这倒是出乎白妍的预料,“你似乎……想明白了?” “我差点死了一回,若还想不明白,岂非白白辜负了那人救我一命?”宋清雅定定的看着她。 白妍一怔,“救你出密室的那个人?” “你不必知道那么多。”宋清雅敛眸。 白妍抿唇,“日夜相处的亲妹妹也没有想方设法救我,你倒是……傻乎乎的凑了过来,也不知道你图什么?白芷那个没良心的,打小我就护着她,什么都为她出头,结果……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出了事,撇得那叫一个干干净净。 白家的血脉优势,还真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你接下来要如何生活?”宋清雅低声问。 白妍偏头看她,“你不会无缘无故来救我吧?” “有人给我送信,还给我画了图纸。”宋清雅似乎也没想瞒着她,“救你并非我本意,但是上苍有好生之德,既然得知了消息,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何况你变成现在这样,我也……难辞其咎。” 这一场算计,她宋清雅也有份参与…… “不走了。”白妍开口。 宋清雅还沉浸在愧疚之中,猛然听得这话,不敢置信的望着白妍,“不走了?你知不知道,赵家的人都在找你,赵春晖就是个无赖,你不走怎么甩得掉这狗皮膏药?何况白家的人看你没有利用价值,更不会放过你,平白玷污了白家的名声。” 虽然白家也没什么名声,可是留人话柄,白家岂能容忍? “有些事情你不知道,但我知道。”白妍说,“比如说……你的事情。” 宋清雅沉默。 “刘家现在的状况,即便你站出来,也没人会帮你,所以你一人言轻,白家往衙门里塞点银子,你还没死呢……就不会有人命事儿缠身。”白妍太清楚父兄的手段,“要不然你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宋清雅点点头,“府衙那边已经定了白夫人,其他的……大概是要一笔带过,白家给与的赔偿都被刘江陵拿走了。” 三言两语,各自悲哀。 “我站出来,你也站出来。”白妍定定的看着她,“这样的腌臜门户,就该推倒重建,我不好过……他们也别想好过。” 宋清雅愣住,“你不怕死?” “你差点死在白家人手里,我也是。”白妍深吸一口气,“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宋清雅狐疑的望着她,“你想做什么?” “要扳倒白家,光靠你我是不够的。”白妍眯起危险的眸子,“得让他们翻不了身,你我才算安全。小弟的身子没有康复,迟早还是要用到你,而我是白家的耻辱,他们一定不会放过我。” 还有便是,白妍知道得太多! 宋清雅登时打了个寒颤,“还要放我的血吗?” “刘家没了,你就成了无家可归之人,与我有什么两样?白家的人心狠手辣,哪天就算你我失踪,也无人问津。”白妍最清楚白耀祖的手段,“只有让自己站在众人面前,站在阳光底下,才有可能活下来,否则去哪都是一样的。” 对此,宋清雅还是很赞同的,她领教过白家众人的无耻与狠辣。 “我们去联络宋家的人。”白妍深吸一口气,“不管怎样,试一试吧?” 宋清雅喉间滚动,思虑再三,重重的点头。 那就,试试吧…… 张无佞挑眉坐在边上,听着二人这般言语,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总算不是太笨,还知道光靠两人不能成事,得去找外援。 添一把火,白家就可以彻底完蛋了…… 与此同时,城外也传来了好消息,衙役在一个山洞里找到了奄奄一息的刘江陵,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整个人瞧着有点精神不太正常。 一会喊着“我不是故意害死的,我不是故意要杀你的”,一会又凶相毕露,好似要吃人一般…… 衙役可不管他是不是装疯卖傻,瞧着他身上那套黑衣服,登时把人拿下,待回去之后问问口供再说,平白无故出现在这里,绝对没好事。 人被带回来,此事引起了轩然大波。 宋文华好半晌都没能回神来,僵在原地默默红了眼,好像恨谁都不是,又好像做什么都不对,如果当年没有跟白家调换了妹妹,也许事情不会变成这样。 命数如此,可怜他那无辜的妹妹…… “公子?”底下人轻唤,“府衙那边的人,还在花厅里等着,您……” 宋文华回过神来,“让父亲在家好好陪着母亲,我去府衙一趟。” “是!” 老两口年纪大了,如今宋明珠还没出殡,府中诸事都未有着落,可不敢再让老两口受刺激,更加累着……所以接下来的事情,只能宋文华自己去办。 到刘江陵的时候,宋文华差点扑上去拼命,“狗东西,还我妹妹性命!” 第135章 脑公不局限于性别,是一种感觉 刘江陵好似一下子被吓醒了,连连后退,最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就这么睁着一双眸子,惊恐的望向眦目欲裂的宋文华。 之前发生的事情,一幕全部涌现在脑海之中,宋明珠惨死的模样,不断的浮现眼前,自己的下场会如何,已经不言而喻。 且不说宋家会不会扒了他的皮,衙门这边……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还望大人可以秉公处置,莫要放过一个恶人。”宋文华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泪流满面,满心满肺的仇恨缭绕不去,眼底翻涌而出的泪已经夺眶而下。 刘江陵面白如纸,死亡已经不可避免,他如今能做的……唯有抵赖,死也不能承认。 除非…… 衙役快速跑进门,“大人,大人,擒住了几名山匪,这些山匪说想要将功折罪,将此前种种皆交代清楚,他们不曾杀过人,不曾伤过人命,还望大人能从轻处置。” 一听到“山匪”二字,刘江陵顿时三魂去了七魄。 脑子里只浮现出四个字,大势已去! 耳畔,乱糟糟的。 明日太阳升起之前,这桩人命案子会水落石出,刘江陵作为杀人凶手,等待他的只有被绳之以法,杀人偿命,血债血偿。 眼一黑,刘江陵旋即晕死过去…… 张无佞双手抱臂,坐在栏杆处悠然自得的晃动双腿,恶人有恶报的戏码还真是百看不厌,从虐文变成爽文,果然痛快! 刘江陵辩无可辩,等待他的只有死亡,只是瞧着宋文华那伤心欲绝的样子,张无佞止不住皱起眉头,无奈的叹口气。 事已至此,该接受的就得接受,生老病死本就是不可逆之事! 但这还不够,刘江陵被收押等候审问定罪,而宋清雅和白妍则公开指认白家的罪行,包括白家私底下与某些商户合伙,贩卖私盐牟取暴利。 这可就不是什么小事,但口说无凭,查起来也需要实证! 在这事上,宋家“帮”了一把,让白家再无翻身的余地,贩卖私盐是重罪,朝廷追究下来,连府衙都要受到牵连,所以知府大人不敢有任何的犹豫,二话不说就把人先抓了。 这要是跑了,自个的前程可就交代在这里了…… 在白父的安排下,白耀祖跑了,白芷却来不及跑路,当夜就被抓了进去。 一下子,白家成了众矢之的。 原本就不得人心,如今更是人人喊打,如同过街老鼠,且以前是不敢动白家,毕竟他们有钱有势又心狠手辣,现在是官府出手,百姓恨不能冲上去撕了他们。 干的坏事多了,反噬起来亦是毫不留情。 白耀祖如同丧家之犬,这会也不知道猫在哪个角落里……苟延残喘? 不过没关系,覆巢之下无完卵,白耀祖终将天网难逃。 府衙这边查下来,闹得满城人心惶惶,那些跟白家有所牵扯的商户,不是趁夜悄悄逃出城,就是悄悄躲起来,且看形势再说。 事情到了这里,似乎都已经告一段落,好人有好报,恶人有恶报,最后一个都跑不了…… 夜色沉沉,喧嚣的城终将归于寂静。 张无佞坐在屋顶上,瞧着万家灯火,等着小蘑菇归来。 小小的身影,稚嫩的面颊,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瞧着满天星辰,脑海里却是那张隐匿在黑雾之中的容脸,幻化得可真像。 以假乱真,足以让人心神恍惚,也亏得隔了这么多年,也亏得那条蛇和那只狐狸时常在她眼前晃悠,也算是……时刻提醒她,主神殿出来的人,是不可以感情用事的。 回过神来,她低头瞧着忙忙碌碌的宋家人,因着刘江陵被抓住,山匪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所以这些事情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罪。 不只是刘江陵,还有那些剩下的刘家人,再也别想……在城中抬起头做人。 生意失败,兴许是运气不好。 但是杀人…… 那便是品行问题。 生意人若无品行,便如同没有声誉一般,再也不会有人相信你,与你合作,所以从此后刘家和白家,算是彻底的栽了,以后再也不会有这两户人家的半点荣光。 小蘑菇:主。 瞧着在自己身边坐下的小蘑菇,张无佞挑了一下眼皮,“说!” 小蘑菇:几乎都清楚干净,暂时没发现残留。 张无佞颔首,“那就好,到时候将缝隙修补完毕,就可以彻底隔绝这里的一切。” 小蘑菇:主,那个……是心魔吗? 张无佞没说话,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是与不是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毕竟都是要被铲除干净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就不必追问太清楚。 见着自家主子没说话,小蘑菇讪讪的闭了嘴。 夜色正好,但哭声也是真的让人难受。 宋母哭得眼睛都快瞎了,宋父也是满头白发,宋文华亦是难过得郁郁寡欢,每个家庭破碎,很多时候是从死亡开始,也是自死亡结束的。 小蘑菇:主,都是恶有恶报,那咱……什么时候走? 张无佞偏头看过来:主线改变了吗? 小蘑菇:…… 这倒是没仔细查证,毕竟女主角宋明珠已死,而男主李云笙昏迷不醒,这个小世界的气运将重新开始寻找主人,重新开展故事线。 只是不知道,下一个恋爱脑会是谁? 小蘑菇:主? 张无佞:说。 四下安静得落针可闻,唯有星星眨着眼。 好半晌没听到小蘑菇的动静,张无佞皱眉转头,“哑巴了?” 小蘑菇的嗓音里透着极度的不可置信:主,您上次说……恋爱脑……嗯…… 瞧着他这副吞吞吐吐的样子,张无佞隐约察觉到了异常,转而想起了自己的计划,止不住嘿嘿笑出声来,“我就知道,恋爱嘛……不管跟谁谈都一样,天道设定小世界出现恋爱脑,可没特别指定,不是吗?” 小蘑菇:主,你好鸡贼。 张无佞:放屁,我这叫智慧。 小蘑菇:…… 是挺智慧的! 比如说现在的宋清雅,正趴在宋家墙头,眼泪汪汪的瞧着摆放宋明珠棺椁的正厅方向,眸中满是眷恋与伤痛,好似丢了心尖尖一般。 “你的身子还没痊愈……”白妍站在墙根底下提醒她。 宋清雅摇头,瞬时泪如雨下,“没有她,我早就死在了密室,为何要这样对她?” 第136章 只要干不死,就往死里干 “好人不长命,恶人活千年。”白妍道,“走吧!” 府衙只允许她们出来一会,不远处还有衙役盯着,所以还是要尽快回去才是,否则这些人等着急了,还不定要怎样呢! 宋清雅不肯走,“我还没见到她……” “掉下那么高的悬崖,肯定不好看。”白妍皱了皱眉头,“你还是别看了,免得越看越伤心,越看越难过,到时候做出过激的事情来。” 宋清雅也知道,白妍所言不虚,她们不能出来太久,一则是作为人证,二则是因为白家的缘故,她与白妍到底也是白家的人,现如今白家出事,她们能不能逃脱一劫就看命数如何。 等着宋清雅下来,白妍牵了她的手,似乎是给她定心丸,“别看了,这笔账去牢里算!我们的仇人,都在牢里待着呢!让他们欠债还钱,血债血偿,才是正经事。” 听得这话,宋清雅当即沉了脸。 她不是个爱发脾气的,素来也是好脾气,可这一次却是冷了心肠,细细想来,其实很多事情都是有迹可循的,是她蠢,竟是傻乎乎的被刘江陵骗。 “刘江陵!”宋清雅扬起头,长长吐出一口气,头也不回的离开。 小蘑菇:主,好像黑化了? 张无佞:我可没黑化。 小蘑菇:真爱? 张无佞:脑公。 小蘑菇:…… 有了宋清雅和白妍为人证,以及宋文华的操作,不管是刘江陵还是白家,都不会有好下场,甚至于跑出去的白耀祖,没过两天就被抓了回来。 蓬头垢面,这辈子都没有像今日这般狼狈过…… 听说被抓住的时候,整个人就窝在烂泥堆里,试图逃过追捕,可惜还是被认出来了,可见讨人嫌的东西,走哪儿都是显眼包。 白耀祖入狱的那一刻,早前就在狱中提心吊胆的白夫人,一口气没上来,当场就厥了过去,因着狱卒耽误了一下,没来得及找大夫,竟是生生给这一口气憋死了。 不得不说,这白夫人还是有点福气的,毕竟摊上这样的事情,早死早超生,会少受点罪! 终是一切告一段落,至于后续之事,便是生死难料,总归是善恶都有报,到了这会便算是一个终结,其后又是轮回的开始。 宋家出殡的那天,不少百姓驻足街头,有人叹息有人默默相送,也有人翘首望着却终究没能见到最后一面,只能听着渐行渐远的哀乐,默默的泪流满面。 小蘑菇:听说宋清雅在大牢里一直折磨刘江陵,宋家大公子塞了银子,只要刘江陵不死,就随便宋清雅折腾。 张无佞:活该,谁让他之前给宋清雅洗脑来着?渣狗死贱。 小蘑菇:主,你现在可有恢复? 恢复自然是……恢复了一些,就是这身子还是小朋友的状态,七八岁的萌萌小姑娘,瞧着白嫩水灵的,着实是个妙人。 小蘑菇想了想:要不然再待会? 张无佞:咋的,看我坟前长草?还是棺材上开花? 小蘑菇:…… 哪儿敢?! 气运流转,不知下一位恋爱脑是谁,但总归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不至于被强行干扰…… 回到原来的大坑,那团黑雾就是从这里消失的。 时空缝隙的裂口就在这个位置,他们得从这里离开,其后封死所有的裂口,让一切回归原位,恢复成本来样子。 有小蘑菇的协助,倒是很快就找到了裂缝。 修补裂缝是个体力活,耗费精气神,所以在张无佞本就受伤的基础上,更耗费不少修为,以至于出了小世界之后,直接晕死过去。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 主神殿,死气沉沉。 老头坐在边上,时不时的盯着她紧闭的眸子,时不时的叹气,一脸的愁容,“怎么还不醒?虽说损耗过多,但也不至于出事儿。” 怎么还不醒? 瞧着三千小世界上的红点点,瞧着耷拉着脑袋回来的小蘑菇,老头无奈的直摇头,“清理那些寻常系统也就罢了,真的到了要害,你还是力量不够。” 这是大实话。 小蘑菇:主神,它们…… “醒了醒了!”老头欣喜若狂,“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张无佞醒了,但是这副身子却还没完全恢复,依旧是七八岁的小姑娘,为了避开自家老父亲的“欢喜捏脸”毛病,小姑娘趁父亲不注意,悄悄的跑了。 老家伙对于闺女回到幼时的模样,甚是欢喜,止不住摸一摸捏一捏,居然还想让她骑大马,打算驮着她在主神殿爬一圈。 美其名曰:重温童年! 吓得张无佞撒丫子跑了,自己都活了这般年岁,哪儿还丢得起这样的人! 小蘑菇:主,你身子还没痊愈。 张无佞:少废话,不然捏你脸。 小蘑菇:…… 它是个系统,按理说也没脸吧?! 小蘑菇:主,那接下来去哪? 张无佞顿住脚步,自然是去之前计划好的那个小世界,她对于自己的判断还是比较自信的,就是那个小世界吧……有点不太正常。 思及此处,她偏头看了一眼小蘑菇。 小蘑菇:主,你在看什么? 张无佞皱了皱眉头,“你怕鬼吗?” 小蘑菇:之前李秋娘就是鬼,有什么可怕的? 张无佞摇摇头,“我的意思是,可能有点吓人。” 小蘑菇:主,三千小世界里,还有比人心更可怕的东西吗? 张无佞啧啧两声,“哟哟哟,居然悟了?那就成,走吧!” 小蘑菇:去哪个? 张无佞:跟着便是。 小蘑菇:可是主,你的身子…… 还没好呢! 那又如何? 什么困难都挡不住,她想捏死那个王八蛋的决心! 这个小世界呢,的确有点不太寻常,四下有点阴森森的,透着一股子寒意,从踏入的第一时间,就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张无佞倒是没什么,见多了奇奇怪怪的,倒是边上幻化成人形的小蘑菇,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一下子又变回原形,扑腾着扎根自家主子的肩头。 小蘑菇摇头晃脑:主,这地方不太对头?! 张无佞缓步朝前走,四下黑漆漆的,走在羊肠小道上,的确是有点瘆得慌,不过……不远处就是一间庙宇,想来就算有邪祟,也不敢在这儿作死吧? 途径乱葬岗的时候,张无佞顿住脚步。 小蘑菇:主? 张无佞深吸一口气:没事! 第137章 活不过二十五岁 这不是寺庙而是道观,瞧着有点年头,只不过外墙有点坍塌,瞧着破破烂烂的,估摸着平日没什么香火,所以这般落魄。 张无佞来得不巧,恰逢大晚上的,四下安静得只剩下她自个的心跳与呼吸声。 没人? 不应该啊! 这道观虽然年久失修,瞧着破破烂烂,但是从进门开始就能感觉到,这里原本是有人住的,门后那个房间里还放着被褥,桌案上的茶壶里也有水。 难道是出去了? 不管是不是出去了,反正她都进来了,今夜先歇在这里再说。 前面倒是很正常,但是这道观的后院有一间屋子上了锁,窗户都是从里面被封死,应该是悬挂了什么遮光布之类,愣是没透出半点光亮,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 小蘑菇好奇的探出头:这里面是什么? 张无佞环顾四周: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乍见着满屋子的灵位,白灿灿的蜡烛照亮着一切,饶是张无佞也吃了一惊,没想到这小小的道观里居然藏着这么多的……不对,这不像是道观历任掌教道长的灵位。 小蘑菇:都姓孙? 这瞧着是孙氏一族的牌位,不像是道观里的道长…… 张无佞也瞧出来了,这好像是有点怪怪的,说不上来的滋味,“这位面只有三个字,李忠平,也不姓孙呢!” 小蘑菇亦是诧异:难道说是孙氏一族给了钱银,所以将灵位供在这里? 外头,忽然传来了动静。 张无佞眉心陡蹙,隐匿在黑暗之中。 回来的是一老一少两道士,老道士形容精瘦,白发长须,瞧着仙风道骨。 只是这小道士,大抵是太年轻,显得有些稚嫩,脸色沉得很难看,走起路来肩膀一耸一耸的,嘴里嘟嘟囔囔的,似乎是出了什么事。 两人一屁股坐在了桌案旁,小道士便赶紧给师父倒了杯水。 “师父,这件事……” 小道士还没说完,老道士便摆摆手,“行了,不必多说,他们不相信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只要你我坚守本分,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便也罢了。” “可咱都是为了他们着想,都死了那么多人了。”小道士愤愤不平,“还不肯相信咱说的,府衙那边又迟迟没有消息,大师姐也没回来……” 老道士叹口气,“天色已晚,回去歇息吧!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 “哦!”小道士撇撇嘴。 瞧着他转身,无奈离开的模样,张无佞就愈发好奇了,这里面到底出了什么事? 小蘑菇:未接收到剧情。 张无佞:你是越来越废物了?! 小蘑菇:嘤嘤嘤,主嫌弃我…… 张无佞:只会哭的废物。 小蘑菇:主,你不爱我了吗? 张无佞:闪一边去,恋爱脑本脑呢你? 没有收到剧情,那就意味着他们这一时半会无法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既然出现在这里,说明主角就在附近,不是这道观就是这两道士,不是这道士就是后院那一屋子的灵位。 孙氏一族? 这么多人都是自然死亡吗? 生老病死? 还是…… 意外? 人为? 现在的张无佞如同没头苍蝇,一时半会的也没个头绪,不知道究竟发生何事。 罢了,先过了今夜再说。 这一老一少两道士倒是没有再折腾,一番言语过后也就各自睡去,整个道观就此彻底安静下来。 翌日晨起,张无佞是被一阵噼里啪啦声响给吵醒的。 “怎么回事?”张无佞走出房间。 只瞧着昨夜那个小道士似乎是受了伤,手背上有些许殷红之色,这会正蹲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给自个草草的包扎了一下伤口。 小蘑菇:怎么受伤了? 这一大早的,莫不是做饭的时候不小心? 张无佞:不是刀伤。 这伤口肉眼可见应该是划伤,但不是刀刃伤口,否则不至于落在手背的位置,而且地上那块石头似乎还沾着血迹。 只是,谁干的? 道观本就破破烂烂,所以墙外砸进来的可能性很大,可打扰这样的方外之人,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张无佞微微皱眉,他们昨夜过来的时候,似乎没有发现什么人家,隔着大老远来丢石头,这是什么仇什么恨呢? “真是狗屁倒灶的东西,一帮狼心狗肺的东西。”小道士还在骂骂咧咧,“好心当成驴肝肺,早知道这样,管什么闲事救什么人,死了埋一块……省时省事。” 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外面进来,张无佞陡然瞪大眼睛。 不是吧不是吧? 小蘑菇:乔青青? 之前界面里帮过忙的女配,后来意外觉醒,还为张无佞死了一回,主神那边就让她做了任务,一点点的攒回生命值。 至此,乔青青不是在做任务,就是在做任务的路上,一直在三千小世界里穿梭,没想到这一次居然会在这里遇见? “臭小子,你嘀嘀咕咕什么呢?”乔青青一身道袍,极为嫌弃的白了他一眼,“让你干点活就磨磨唧唧的,是不是找打?” 这话刚说完,她便愣了愣,“手怎么了?” 下一刻,她皱眉瞧着地上沾了血的石头,又看了看周围,恍惚好似明白了什么。 “还能怎样?还不是那帮狼心狗肺的?”小道士叹口气,“师姐,这件事咱就别管了吧!他们都不相信咱,偏偏相信那狗屁倒灶的无为和尚,咱不管做了多少都是白费功夫。” 乔青青叹口气,瞧着他胡乱包扎伤口,不由的眉心微蹙,接过他手中的绷带,重新为他包扎妥当。 “师姐?”小道士轻唤。 乔青青瞧着他,“这件事咱可以不管,横竖跟咱也没关系,最多是收个尸,或者是后院那边多几个灵位而已,只是你过得了心里这一关吗?明知道孙家庄有问题,可就是找不到答案,你甘心吗?” 这倒是把小道士问住了,他小声嗫嚅,“可人家不愿让咱再进庄子,一提起那个活不过二十五岁的诅咒,所有人都把咱当瘟疫似的,喊打喊杀的往外赶,真是半点余地都不留。” 张无佞:活不过二十五岁? 小蘑菇:孙家庄? 有点好奇怎么办?! “分明都是身康体健之人,忽然间快速萎靡至死,发病速度之快,防不胜防。”乔青青裹了裹后槽牙,“仵作那边……” 第138章 泼天的屎盆子一扣一个准 “庄子里的人都不愿意让县衙插手此事,都说是病死的,尸身早早的就下葬,哪儿有仵作什么事?要想查,可没那么容易。”小道士摇摇头,“师姐,这县衙都不管他们的死活,他们自个也不信咱,实在是难办!” 乔青青点点头,转而拍了拍他的肩膀,“师父呢?” “一早就出去了,也不知道去做什么,师父未有交代。”小道士撇撇嘴。 乔青青环顾四周,“行吧,我去睡一觉,你好好看家等师父回来。” “哦!”小道士点点头。 乔青青打着哈欠回了房间,一屁股坐在床边,直挺挺的躺下去,闭着眼睛便踹飞了鞋袜,习惯性的伸手去扯被子,动作几乎是一气呵成,娴熟至极。 下一刻,她忽然眉心紧蹙,隐约好似闻到了熟悉的气息。 “别装了,起来吧!” 熟悉的声音! “阿姐!”乔青青愣怔了片刻,紧接着便是一阵狂喜,当即扑了过来,箍住了张无佞的肩膀,可劲的摇晃着她,“阿姐阿姐,真的是你啊?!” 张无佞被她摇得脑瓜子都嗡嗡作响,“哎哎哎,撒手撒手,我脑浆都要被你摇出来了!” 闻言,乔青青红了脸,略显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伦家遇见了阿姐,实在是高兴嘛!” “坐下来,好好说话。”张无佞招招手。 乔青青笑得合不拢嘴,赶紧给张无佞倒水,“阿姐,你怎么过来了?上次我回主神殿的时候,没有见着阿姐,主神大人说,阿姐在外头修补时空缝隙,以防外来力量干扰小世界的运转,怎么这儿……” “这里有点问题。”张无佞回答,“所以我过来看看。” 这下子,乔青青傻眼了,“这儿有问题?” 小蘑菇站在自家主子肩头,摇头晃脑的盯着乔青青,“这还有假?” 乔青青坐在边上,默默地给自己倒了杯水,回想着自己过来之后发生的事情,似乎也没什么异常,这里面会有什么问题? 如果是时空缝隙的问题,那这附近哪儿有异常? “阿姐,我没发现异常啊!”乔青青如是回答。 小蘑菇:主神殿能骗你不成? “那倒不是。”乔青青摇摇头,徐徐站起身来,摸着自个的下巴思忖,“可我似乎没发现异常,如果是时空缝隙,应该有外来入侵者,可周围没有发现古怪的人。” 若是外来者,必定言行举止与现在的人有所异常,但她好像没有发现什么…… “你当知道,小世界出现异常有时候不一定是外来者,也可能是汲取气运,强行干扰剧情发展,让死的人重活,让活着的人受到蛊惑,导致小世界的崩塌。”张无佞解释,“这些东西你是看不出来的,但是你身边的系统应该有所察觉。” 系统? 乔青青转头看向侧后方位置,系统依旧在,只不过它也没察觉到异常。 “剧情主线呢?”张无佞开口,“草莓尖尖。” 小蘑菇徐徐飞在半空:开始接收剧情。 剧情传导,接收完毕。 本剧情是复仇为主线,以屠戮整个孙家庄为结局。 地点:孙家庄。 因由:前尘恩怨。 主角:未知。 配角:未明。 张无佞满脑子都是问号,“你说什么?主角未知?配角未明?” 语罢,她不敢置信的望着乔青青,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系统跟随宿主来到这儿执行任务,怎么可能什么都是问号? 可现在,事实如此。 “你收到的剧情,就这?”张无佞问。 乔青青点头,“要不然我也不至于在此折腾了大半年,还毫无进展啊!” 张无佞差一点一口气上不来,“那你就没发现这不正常,没想着回主神殿通知一声?于是乎,就在这儿干耗了大半年?” 自带系统和外来者附加系统,这是两码事。 自带系统,只要辅助主角完成主线任务,就可以功成身退,完美隐身。 外来者附加系统是因为穿越或者是穿书者强大的执念召唤,所以才会绑定系统,以协议内容为交换,达成最后的目标任务,但小世界的中心任务是不会改变的。 比如说,复仇文。 那这小世界里不管哪条线,都会以复仇为最终目标。 “主角不知道是谁,配角也不给与提示,你们可真行啊!”张无佞扶额,“你说说你,都做了这么久的任务,怎么就、就……” 乔青青喉间滚动,“毕竟我倒霉啊!” 张无佞:“……” “一直以来,这泼天的富贵是半点都没落我身上,但泼天的屎盆子却是一扣一个准。”乔青青煞有其事的认真开口。 张无佞:“……” 真行! “我做任务,所有的身份都是倒了大霉的,除了这一次还有点人模人样,所以不管发生何事,我都不觉得奇怪。”乔青青继续说,“从路边的乞丐,到白发苍苍的老婆子,甚至于山里的野狗都做过,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张无佞唇角直抽抽,“这些任务都谁发给你的?” “主神大人啊!” “……” “大人说了,这是考验。” “……” 张无佞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就这么厥过去。 这老头,造孽啊! “查到什么线索?”张无佞脑瓜子嗡嗡的,无力的开口,“别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 乔青青摇摇头,“那倒不至于,毕竟来了大半年,还是有点眉目的,就这么顺藤摸瓜的查到了孙家庄的一些事情,连带着孙家庄故去的那些人,灵位都供在后院那呢!” 这灵位的事情,张无佞还是知道的,“继续说。” “孙家庄有点奇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流传着孙家庄的孩子都活不过二十五岁的说法。”乔青青娓娓道来,“一开始没人放在心上,毕竟庄子里也有不少老人,怎么可能活不过二十五?可后来庄子里的年轻人一个接一个的死去,众人这才开始心慌慌。” 张无佞不解,“没找大夫来看吗?” “找了,大夫也瞧不出死因,有些是急症,有些是意外。”乔青青回答,“比如说坠河,摔下山坡,或者是一不小心让黑瞎子扑了,只剩下胳膊腿的。” 这么一来,到底是流言蜚语还是诅咒,便无法下定论了! “衙门不管吗?”张无佞问。 乔青青叹气。 第139章 他印堂发黑 “这要是被杀或者是很明显的出人命,才会报官,要不然的话……”乔青青无奈的撇撇嘴,“谁也不想让自家人死得不安生,好端端的给尸体开个口子,多少有点晦气不吉利,谁都不愿意啊!” 这种出了意外或者是没特殊原因的死亡,一般都是村长,庄主请了里正过来,粗略看一看也就算了,里正会上报消除户籍,不会真的派仵作过来。 要不然,偌大的县不知道每日要死多少人,地域辽阔的……仵作这条腿不得跑冒烟了? “也就是说,未曾有过验尸之事?”张无佞皱眉。 乔青青点头,神神秘秘的开口,“我们之前……还打算偷一具尸体出来!” 偷尸体? 这要是被抓住,还不得被打半死? “看上去,没成功。”张无佞上下打量着她一番。 很显然的,瞧着就不靠谱。 “差点被打死。”乔青青笑得比哭还难看,“还好师父及时赶到。” 如此,张无佞忽然就明白,为什么那小道士待在道馆里,还会被人砸石头,这事儿搁谁身上,不得膈应死?不得拿石头砸死你? “于是乎,你们事儿没办成还招人恨,招人骂?”张无佞揉着眉心。 乔青青不吭声。 “带着系统来办差,还给办成这样,可真有你的!”张无佞觉得有点累,“最近呢?” 乔青青忙上前道,“昨儿个刚死了一个,意外失足落水,我便悄悄的躲在庄子里查看情况,所以一夜没回来。” “报官了吗?”张无佞问。 乔青青摇头,“明日出殡。” “就没有一个人,发现异常吗?”张无佞不明白,“迁出那庄子不成吗?非得窝一块死?” 乔青青想了想,“孙家庄好像藏着什么好东西,这庄子里的人宁愿死在这里,都不愿意离开。他们都好像守着自己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只有孙家的族亲知道?” “陆续发生死亡多久了?”张无佞还是想知道确切的时间。 乔青青细想着,“好像是十多年了。” 具体的,她也不清楚。 十多年了? “会不会是有人投毒什么的?”张无佞问。 乔青青很坚定的摇头,“所有的水井我们都查过了,没有任何的毒物,甚至于出事的那些人家中食物,我们当时也偷偷拿回来,让大夫妥为细看,确定都没有毒。” 一番话,又把张无佞干沉默了。 这没事,那没事,这如何算是复仇? 复仇得有恩怨吧? 这天底下最大的恩怨莫过于:父母之仇,夺妻之恨,丧子之痛。 “十几年前,孙家庄没有发生什么死亡流血事情。”乔青青低声开口,“要不然那的话,县衙那边应该有报官的卷宗。” 可惜,都没有。 孙家庄的人,所有的名单都在县衙的户籍簿上,这就意味着当年没有人消失,没有人死,甚至于当时也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一团麻,满心乱。 “孙家庄……”张无佞想了想,“有没有叫李忠平的?” 乔青青摇头,“这里面全是姓孙的,外来的女人都不多,何况阿姐你这名字听得就像是男人,大概不会在里面。” “得想个办法混进去。”张无佞看向乔青青,“你有没有法子?” 乔青青犹豫了,“我自己进去还挨打呢!” “猪脑子。”张无佞闭了闭眼,“算了,我自己想办法。” 于是乎,孙家庄外头多了个乞丐。 乞丐身形消瘦,蓬头垢面,满脸污浊,瞧不清楚真容,但清晰可见的傻劲儿,也不知道是哪边逃难过来的。 不过,近来南方水患,会有人逃难过来也没什么奇怪,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有难民三三两两,或者是成群结队的迁移。 但,过了这阵子就没事了。 年年如此,司空见惯。 远远的,乔青青躲在树后,眉心都皱成了“川”字,“阿姐太可怜了。” 小蘑菇:还不是你没用? 乔青青:…… 若真的论就起来,还真是自己有点废! 乔青青深吸一口气,“阿姐为什么一见光就变成了这样?还有……该知道的事情,我都告诉了阿姐,阿姐坐在庄子口的路边有什么用?” 小蘑菇:要点饭,免得你饿死。 乔青青:? 不怼人会死? 乔青青:草莓尖尖,你是系统。 小蘑菇:啊对对对,你好聪明。 乔青青:…… 小蘑菇:要不是你没用,主也不用变成这样。 乔青青扶额:我错了。 小蘑菇:不原谅,请以死谢罪! 乔青青:够狠! 张无佞:都给我闭嘴! 小蘑菇:…… 乔青青:…… 跟前有路人经过,应该都是孙家庄的人,张无佞的目光跟随着他们,瞧着是没什么异常,若是有隐疾或者是伤痛,表面上应该有所异常。 一老一少牵着手从外头回来,那孩子瞧着年岁不大,屁颠颠的跑到了张无佞跟前,将一个红薯放在了张无佞的手里。 张无佞:? 哦,日光之下,她无法维持成年的状态,只能保持七八岁的小姑娘模样,合着她这一身破烂和蓬头垢面,简直就是惨兮兮的小可怜。 “你饿了吧?”小少年直勾勾的盯着她,“好歹能吃两口。” 张无佞点点头,捧起红薯就往嘴里塞,瞧着好像是真的饿狠了,又因为流浪而导致神志不清,委实凄惨可怜。 “爷爷,她好可怜。”孩子稚气的跑回长者身边,“应该很久没吃东西了。” 老者无奈的叹口气,“人各有命,回家吧!” 少年人一步三回头,终是没再多说什么。 然而没过一会,少年人又回来了,往张无佞的手里塞了一个馒头,“就这么多了,我与爷爷也没有更多口粮。” 张无佞虽然满脸都是泥泞,还顶着一头的鸡窝,但一点都不影响她眨巴着大眼睛卖萌,“哥哥真好,谢谢哥哥。” “你会说话?你不是哑巴呀!”少年愣了愣。 张无佞:你才是哑巴,你全家都是哑巴。 心中这么想,但面上还是乖巧的点点头,“家里被水淹了,爹娘带着我和哥哥姐姐逃难,我跟他们走散了……等我找到了爹娘,一定会好好报答大哥哥的一饭之恩。” “不用。”少年摇头,“这年头活着不容易。” 张无佞皱了皱眉,瞧着这人印堂发黑,只怕近来会有…… 第140章 死前的那一夜暴雨 “哥哥?”张无佞忽然拽住了少年的手,“要下雨了,可不可以找个地方,让我躲躲雨?” 的确,天色暗下来,眼见着有种山雨欲来的样子。 “哥哥,你发发善心,救救我。”张无佞死拽着他的手不放,一双大眼睛就这么巴巴的望着他,泪眼汪汪的模样,还真是个小可怜。 少年叹口气,“那你要躲好,庄子里的人不喜欢外人进来,虽然你年岁小,可若是出了什么事,他们照样不会心软。” 言语间,满是无奈。 雨,哗然而下。 大雨瓢泼,不休不止。 张无佞躲在柴房里,瘦弱的身子蜷缩成一团,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门缝外头的雨,瞧着这阵势,怕是今天都没完了。 “我叫孙承吉。”少年开口,“等雨停了,我给你点干粮,你赶紧离开孙家庄,不要在附近逗留,进城会有一条活路。” 张无佞转头看着他,“哥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能在这里逗留?这里会有危险吗?大哥哥这么好,住在这里的人肯定也很好。” “傻姑娘。”孙承吉摇摇头,“人不可貌相。” 张无佞眨巴着眸子,还是有点不太理解,“哥哥是好人。” “我也不是好人,姓孙的都不会有好下场。”孙承吉瞧着外头的雨,“也不知道这一场雨,要下到什么时候?” 张无佞听出来了,这话意思不太对,什么叫姓孙的都不会有好下场? 这人不是姓孙吗? 哪有人连自己都诅咒的? 够狠! “阿吉,快来!” 外头传来老者的喊声,孙承吉应了一声,转而低声叮嘱,“记住了,千万不要走出柴房,别让人瞧见你,知道吗?” “哦哦!”张无佞乖巧的点头,“我一定会乖乖的,哥哥只管放心便是。” 如此,孙承吉跑进了雨里。 “爷爷,怎么了?” 老者在那边的屋檐下招招手,“你哥哥好像有点不对劲,快来快来。” 张无佞的眉心陡然拧起,隐约觉得有事发生。 小蘑菇:主? 张无佞:跟过去。 小蘑菇:是! 乔青青从后窗爬进来,“阿姐?” “少废话,这户人家怎么个情况?”张无佞找了个干草垛坐下。 乔青青忙道,“老头叫孙先明,有两个儿子,长子孙长富,幼子孙长贵。不过,孙长贵死了好多年了,当时我还没接到这任务,我来的时候人早就没了,据说是采药的时候摔下悬崖死的。” “那就是,老头只剩下一条血脉?”张无佞示意她坐下来说。 乔青青点头,“是,孙长富有三个儿子,长子孙承望,二子孙承祥,三子就是方才那位孙承吉。我来的时候,孙承望刚好出殡下葬,说是淹死的,但我没能见着尸体。” “那就只剩下两个孙子,一老两少。”张无佞皱了皱眉,“倒也真是惨。” 乔青青又道,“孙承吉的爹疯了。” 张无佞:“?” “自长子出事以后,孙长富就有点不太正常,后来在某个雨夜直接疯了,有人说是被雷劈到的缘故,也有人说是他可能见到了什么?”乔青青压低了声音,视线瞥了瞥外头,“具体如何,谁也说不清楚。” 张无佞问,“没找大夫看看?” “这孙家就是从医之人,孙家老爷子更是医术不弱,他都没说什么,庄子里的人就更不会说什么了。”乔青青叹气,“家门不幸,命数如此吧?” 张无佞不说话,一个接一个的死,若不是倒了血霉,便是太过巧合了…… 外头的雨一直下不停,总觉得雨中夹杂着丝丝血腥味,让人的心里有点莫名的慌乱,尤其是这天色愈发暗下来,雨越下越大。 屋子里。 隐约夹杂着喧闹声,孙家老爷子这会似乎有点着急,瞧着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的孙承祥,一张脸乍青乍白得厉害。 银针扎下去,毫无反应。 “爷爷,汤药根本喂不进去。”孙承吉眼角微红,可见也是真的着急。 白日里还好好的一个人,傍晚时分说倒下就倒下,几乎没有任何的前兆,这一倒下就好像睡着了一半,双目紧闭,唇齿紧咬。 若不是发现他唇色不太对,怕是也不会想到,他兴许是身子出了问题。 “掰开他的嘴,一定要把汤药喂下去。”孙先明咬着牙,“快,动作麻利点!” 庄子里的人,有个头疼脑热的都会来家中求医,所以孙先明在庄子里也算是有所威望,对于自己的医术亦是有几分自信,可眼下却好像什么都不管用。 孙承吉慌乱的掰开二哥的嘴,汤药喂了一半撒了一半,但总算是看见自家二哥吞咽了下去,不知道是否有奇迹,但好歹有点期待。 “爷爷,我二哥他……” 不等孙承吉把话说完,老爷子已经打断了他的话,“别说丧气话,你二哥会没事的,这件事也不许外传,听明白了吗?” “嗯!”孙承吉点点头,“记住了。” 药喝下去了,针也扎下去了,有没有效果得等等看,横竖死马当成活马医。 “你在这里看着,我重新去拿点药。”老爷子叹口气,摸了摸老二的脉搏,无奈的转身匆匆离开。 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对孙承祥来说都是关键,稍有不慎便是性命之忧。 待老爷子走后,孙承吉也伸手摸了摸孙承祥的腕脉,虽然学医年头尚浅,但多少能摸出点平安与否,眉心止不住的拧起。 这脉象凌乱得,让他几乎无法想象,二哥体内到底存了什么东西,这般恐怖如斯的……直取性命? 屋子里,安静得只剩下孙承吉自己的呼吸声。 许是心里不安,他时不时的伸手去摸二哥的鼻息,确定人还活着,才将目光落在门口,期盼的等着爷爷回来。 然,一刻钟、两刻钟,半个时辰,一个时辰…… 过去了足足两个时辰,孙先明都没有回来。 这下子,孙承吉也坐不住了。 按理说不可能这么久不回来,爷爷不会不管二哥,即便是一时半会调配不出药方,也不可能置二哥于不顾,将二哥丢给自己这个只懂皮毛的孩子。 别是出什么事了吧? 孙承吉起身走到门口,外头的雨下得很大,让他忽然想起了大哥被淹死的前一晚…… 第141章 主,我差点回不来 大哥死的前一夜,也下着这么大的雨,让人有些烦躁有些焦躁,第二天大哥就出事了,大雨过后溪水漫过了桥,大哥从上面走过的时候,不慎滑脚落进了溪中。 下过雨的山溪水本就湍急而冰凉,纵然水性再好也没用,落水便腿抽筋,再也没能上来…… 外头一记响雷,惊得孙承吉登时打了个寒颤,这才想起来该做的事儿,当即扯着嗓子喊了声,“爷爷?爷爷?” 没有回应。 无人应声。 不对啊,就算爷爷不在,爹呢? 爹虽然疯了,但也有清醒的时候,难道是跑出去了? “爹?”孙承吉喊了两声,“爹你在不在?” 好似,都没人? 怎么回事? 好像一个人都不在? 难道爷爷去采药? 爹跑出去了? 听得这边的喊声,张无佞眉心微蹙,站在门缝后面往外瞧,只看见孙承吉正站在檐下左右张望,时不时的喊两声,但都没有得到回应。 “不是说老二出事了吗?”乔青青皱眉,“怎么没人呢?” 张无佞看了看雨势,又回头看了一眼乔青青,“估计出事了。” 乔青青愣住。 不至于吧? 虽然下着雨,天气不好,但怎么说也算是青天白日的,这要是…… 小蘑菇:主,孙家老二昏迷不醒,孙家老爷子进了地窖没出来。 张无佞:地窖?你没进去看看,里面有什么? 小蘑菇:还说呢,差点死里面。 张无佞:…… 乔青青:? 小蘑菇:他们不知道在地窖里放了什么,干扰信号干扰能量运作,差点让我变成破铜烂铁,还好我反应快,提前扒在了门口,这才活着爬出来,但凡再进去一点点,我都回不来了! 乔青青不明白:这是什么缘故? 张无佞:干扰能量运转?说明这里面有强大的磁场,或者是能量源。 小蘑菇:主,你说这个小世界的时空缝隙,会不会就在这孙家庄的地底下? 真别说,有这个可能。 “看样子,这孙家庄的确有点猫腻。”张无佞插着腰。 隔着门,还能听到孙承吉的喊声。 这喊声没能唤来孙先明,倒是把隔壁邻居给喊来了。 “阿吉,你喊什么呢?” 隔着墙,邻居的声音传来。 孙承吉心头一颤,想起了爷爷的叮嘱,此事不可外传,旋即应声道,“贤伯,没什么事。” 因为下着大雨,邻居也只是随口一问,倒也没再多事,只是免不得叮嘱两声,“若是有什么事,你就喊一声,你爹如果再跑出去了,那可不是开玩笑的,外头雨下这么大,可不敢掉以轻心。” “知道了贤伯,谢谢贤伯,有爷爷和二哥在,我爹出不了事,好着呢!”孙承吉高声回应。 只是,真的好吗? 不好,一点都不好! 这会爷爷不知所踪,爹也不见人影,二哥躺在那里昏迷不醒,孙承吉毕竟还是个孩子,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如今被贤伯喊了一声,更不敢大声叫嚷。 诸事压在心头沉甸甸的,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正当孙承吉心中烦躁时,院子外头居然出现了一把油纸伞,应该是有人过来了。 这下子,完了完了…… “孙大夫在家吗?”外头传来一妇人的声音。 孙承吉:“……” 小孩子对付无法应付之事,往往会采取躲避策略,比如说现在的孙承吉,二话不说就缩回了屋子里,将房门快速合上,权当自己没听见,权当自己不在家。 外头,妇人的喊声还在继续。 “孙大夫在吗?孙大夫?孙大夫?哎呦,这大雨天的怎么不在家呢?说好了今日来拿药,怎么不在呢?孙大夫?孙大夫……” 妇人从外头走进来,一边喊一遍朝着堂屋去了。 别说是孙承吉,饶是张无佞和乔青青,都跟着悬心。 可千万别一时兴起,脑子进水跑这柴房来找人,否则定然会露馅。 眼见着,那妇人没在堂屋找到人,转身就朝着卧房而去,惊得门后的孙承吉急出了一身冷汗,这怎么还朝着这边来了? 爷爷! 爷爷! 妇人伸手就去推门,谁知下一刻,身后忽然传来傻笑声,惊得妇人心头咯噔一声,连连喊了声,“造孽啊!造孽了!你是想吓死我吗?” 跳出来的是孙长富,咧嘴就是嘿嘿笑着,一脸的痴傻模样,委实能把人吓个半死。 瞧着妇人捂着心口嚷嚷,孙长富兴许是觉得没意思,一脸嫌弃的走开,朝着堂屋方向走去。 “哎哎哎,长富啊,你爹呢?孙大夫呢?”妇人紧随其后。 如此,隔着一道门的孙承吉总算松了口气。 没进来就好,否则见着二哥…… 思及此处,孙承吉回头瞧着床榻上的人。 孙承祥躺在那里一动不动,面色愈发难看,若是爷爷再不回来,还不知会不会出现病情恶化之事,叫人瞧着好着急。 “二哥,你可一定要撑住啊!”孙承吉小声嘟哝。 堂屋。 乍见着妇人跟在孙长富身后,一直在周围转悠,孙先明当即皱起眉头,将东西往袖子里藏了藏,“他婶子,你怎么这么大的雨过来?我还想着待会让阿吉把药给你送去,就不用你辛苦跑一趟了呢!” “哎呦孙大夫,这不是孩子又起了热,我心里头着急吗?别说是下雨,下钉子我也得来抓药!”妇人叹口气,“孙大夫,药呢?” 孙先明点头,转身进了药房,将早早备下的一摞药包递给她,“莫要淋湿了。” “晓得!”妇人伸手接过,忽然多嘴问了句,“怎么没瞧见你家那两小子?” 孙先明不动声色的笑了笑,“那两小子窝在一块,搁柴房里修桌角呢!” “原来如此!”妇人点点头,揣着药包出了门。 直到亲自把人送出了院子,孙先明唇角的笑意才算彻底收敛,当即彻底关闭了院门,三步并做两步的进了孙承祥的房间。 “爷爷,你可算回来了,二哥好像不太对劲。”孙承吉白了一张脸,慌张开口。 只瞧着床榻上的孙承祥面色青灰,唇角隐约有白色的涎水流出,全身肌肉紧绷着,隐约有微微抽搐的迹象,肉眼可见的情况恶化。 “老二?”孙先明喊了一声。 孙承祥毫无知觉。 “来,去倒杯水。”孙先明道。 孙承吉赶紧起身去倒水,不敢耽误。 第142章 哥哥一定要收下 孙先明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摸出了一枚药丸,塞进了孙承祥的嘴里,其后将水灌入口中,迫使孙承祥不得不吞咽。 “咽下去了!”孙承吉欣喜过望,“爷爷,他咽下去了。” 孙先明慢慢的将孙子放回床榻,让孙承祥能平躺着,仔细留意着他的呼吸节奏,盯着他的脸色变化,指尖始终搭在他的腕脉上。 屋子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孙承吉眼巴巴的盯着他们,生怕错过一星半点的表情。 好半晌,孙先明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算是闯过一劫。” “爷爷,二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孙承吉终于敢开口问。 孙先明垂下眼帘,“其实……是慢性中毒。” “中毒?”孙承吉下巴都惊掉了。 怎么会中毒呢? “可二哥一直与我们吃住,为何会无端端的中毒?”孙承吉不敢置信,“那二哥可是吃错了什么东西?又或者是咱家……” 孙先明拍拍孩子的肩膀,示意他不要这么激动,仿佛早就料到了会有今日,“不是你二哥吃错了东西,是时间到了,累积到了一定的程度就会发作,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累积?”孙承吉喉间滚动,“爷爷,那我呢?” 孙先明看着他,没有说话。 “爷爷,你是不是知道谁要杀二哥?”孙承吉忙问,死死拽着老爷子的袖子,“爷爷,咱家是招谁惹谁了?要不然二哥怎么会招来如此灾祸?爷爷,你说话!” 瞧着他急不可耐的样子,孙先明摇摇头,“别问了,有些事情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爷爷不会让你们兄弟两出事的,这件事你最好咽下肚子里,莫要在外人面前提及,明白吗?” “哦!”孙承吉当然知道,爷爷性子倔强,不愿说的事情再追问下去也没有答案。 孙先明又道,“接下来这几日,你得守在你二哥身边,我还得去采药煎药,所以实在是不得空,你莫要轻易走开,免得生出意外。” “是!”孙承吉颔首。 照顾二哥,乃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还有,不许轻易接触外面的人。”孙先明回眸,目光阴测测的盯着孙承吉。 好似忽然被看穿,孙承吉当即面色讪然,略有些心虚的别开视线。 “倒不是爷爷心狠,而是庄子里的规矩,你也是清楚的,若是让族长他们知晓,必定不会轻饶了你,到时候爷爷也救不了你,更救不了你良善之下的那颗心。”孙先明叹口气,“爷爷是行医之人,当然知道要救死扶伤,可有时候连自己都救不了,遑论其他。” 孙承吉垂下眼帘,对于爷爷说的这些事,他几乎是无可辩驳的,因为这就是孙家庄的规矩。 尽管不知道这些规矩因何而来,但身在其中就必须遵守,否则族规森严,会受到严惩。 “心善是好事,但也得在保全自己的前提下才行。”孙先明抬步往外走,“我去给你二哥备药。” 孙承吉低声喊着,“爷爷,我们一定要生活在这里吗?二哥都中毒了,那下一个会不会轮到我?那个诅咒……” “闭嘴!”孙先明面色陡沉,“别再让我听到这样的话,如果让别人听到……你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孙承吉抿唇。 若是旁人说这话,兴许是带着威胁与吓唬之意,但他知道……爷爷是认真的,这话也是真的为自己好,这是族规所限制的,孙家庄里的所有人都不能违背。 孙先明出去的时候,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柴房的方向,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是意思已经很明显,这种情况下戳破了,其实对谁都没有好处。 雨哗哗下着,孙先明暂时没心思顾其他事情,还是要以孙承祥的性命为上。 一扭头,只瞧着孙长富蹲在檐下,手里拿着一根棍子,也不知道在做什么?瞧着好像有点可怜,但又是那样傻乎乎的。 孙先明走了,孙长富却留了下来,就坐在门边上,拿着棍子鬼画符一般,不是在地上画就是对着空气话,一顿操作猛如虎,嘴里还絮絮叨叨,念念有词的。 至于念叨了什么,因着隔开了一段距离,张无佞是半点都听不清,所幸看口型,应该是念着什么:天灵地灵灵…… “真的是疯得不轻。”乔青青小声嘀咕。 张无佞却不这么认为,“他疯了,但又不是完全疯了,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是清醒的人,那么在他变成疯子的过程中,必定是看见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又或者是遇见了什么,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 “所以呢?”乔青青不解。 张无佞偏头看她,“所以他现在做的事情,都是他潜意识里的自我保护。” “也就是说,如果看明白了他现在在做什么,就大概能明白他当初遇见了什么事?”乔青青恍然大悟,眯起眸子看向缝隙外头的动静。 一直在画符? 这是…… “他这是中邪了吗?”乔青青小声嘀咕。 小蘑菇:傻里傻气。 张无佞:有点意思。 到了晚饭时分,雨势稍微小了一点,孙承吉悄摸着进来了一趟,给张无佞塞了小半碗饭,还有一点菜,“只有这么多,不敢让爷爷发现,等着雨停了你就赶紧走,爷爷……估计发现你了。” “哥哥。”张无佞接过饭碗,“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孙承吉都要走了,听得这话,止不住拧起眉头,“你看到了什么?” “听到哥哥在喊,想来是出了点事。”张无佞深吸一口气,将脖子上的平安袋取下来递给他,“这是娘给我求的平安袋,能保平安,逢凶化吉。” 孙承吉愣住了,“给我?” “哥哥是好人。”张无佞眨着大眼睛,“我希望哥哥能平安。” 孙承吉忽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默默的蹲在张无佞跟前,爷爷不让他跟外人接触,他也不敢轻易与她靠近,甚至于想赶她走,可是她却…… “这是你娘给你求来的,岂敢随便赠与他人?”孙承吉难得笑了一下,“你好好戴着,莫要弄丢,这是你母亲对你的一番心意。” 张无佞二话不说就将平安袋塞进他手里,“这个很灵的。” 孙承吉:“?” “就当是报答哥哥。”张无佞意味深长的说,“哥哥一定要收下。” 第143章 刨坟 瞧着张无佞一脸认真的模样,孙承吉还真是有些犹豫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接,毕竟这东西一看就知晓并非自己的,等于是将外人放在明面上。 “哥哥。”张无佞笑着将平安袋塞进他手里,“一定要拿着哦,可以逢凶化吉。” 这话,说得何其诚恳。 孙承吉也有些懵了,但想着最近家里出的那些事,寻思着是不是真的可以求个平安? “哥哥莫要害怕,好人一定会有好报。”张无佞扒拉着碗里的饭,吃得那叫一个美滋滋。 瞧着她那张稚嫩的容脸,看着她那双大眼睛,孙承吉无奈的扯了扯唇角,“但愿吧!” 目送孙承吉离去的背影,张无佞裹了裹后槽牙,“这孙家庄还真是个奇怪的地方,每个人都奇奇怪怪,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守着什么秘密?” “阿姐?”乔青青从后窗探出头来,“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就这么一点东西,你肯定吃不够。” 张无佞瞥她一眼,“还不赶紧去?想饿死我呀!” “好嘞!”乔青青撒腿就跑。 孙家庄,她熟得很! 小蘑菇:主? 张无佞瞧着外头的雨,面色微沉,“入夜之后,我就可以摆脱这小孩子的身躯,就可以去做该做的事情,查清楚这里面的恩怨,搞清楚孙家庄的事情,这条复仇的线就可以清晰明了的呈于明面上。” 小蘑菇:这里的人都奇奇怪怪,不知道在遮掩什么? 张无佞轻嗤:纸包不住火。 只要是有问题,肯定早晚露馅。 早晚的问题…… 天色愈发暗沉,整个孙家庄笼罩在诡异的气氛之中。 雨声渐歇,檐下水珠滴答滴答的坠下,砸在树梢上,砸在叶片上,落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交织在一起,颇有些惊悚之感,愈显庄子里的寂静。 瞧着恢复过来的身躯,张无佞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这要是个修仙或者是仙侠小世界,我还用得着这么麻烦?” 现如今什么手段都不能用,得遵循这个小世界的规则,做个普通人。 吃喝拉撒睡,生老病死衰。 瞧着眼前一身夜行衣的乔青青,张无佞站在原地,满脸嫌弃的拧起眉头。 “阿姐,怎么了?”乔青青兀自打量着自身,“不好吗?这叫夜行衣,黑灯瞎火的能藏起自身,绝不会轻易被人发现,有利于咱探查孙家庄的秘密。” 张无佞问,“上次就是穿着这一身去偷尸体,差点被人打死?” 乔青青:“额……” “打死你活该!”张无佞深吸一口气,“纯属傻帽!” 乔青青满脸委屈,“阿姐,人家已经尽力了。” “活该你跟柳如烟是万年女配。”张无佞狠狠翻了个白眼。 乔青青撇撇嘴,“阿姐,不带人身攻击的。” “但凡我早几年攻击你,都不至于让你蠢成这样,真是肠子都悔重了。”张无佞抬步往外走。 乔青青,“阿姐,肠子是悔青了……” “遇见你这样的我轻不了,只想重锤。” “……” 黑夜里,孙家庄一片死寂。 “前面就是孙家庄的坟场。”乔青青开口,“我让我师弟耿直在前面等着,保管出不了错,也免得被人瞧见。” 小道士,耿直。 人如其名,性子耿直。 乍见着一袭红衣的张无佞,呼啦一蹦三尺高,直接就窜上了树,抖得树叶上的雨水哗啦啦的往下坠,淋了乔青青一身。 小蘑菇:主,不靠谱啊! 张无佞扶额,谁说不是呢?! “滚下来!”乔青青咬牙切齿。 耿直探出头来,“师姐,你没看到吗?那个红衣女鬼……” “女什么鬼?那是我阿姐!”乔青青一抹额头的水珠子,“我数到三,再不给我下来,我就揍死你!一!三!” 耿直:“?” 人,跳下来。 “师姐,二呢?”耿直伸长脖子问,“啊啊啊啊,轻点轻点,疼……” 乔青青揪着他耳朵,“还敢问二?你不就是二,还喊什么二?” “行了!”张无佞脑瓜子嗡嗡的,“别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 自然是,刨坟。 “这是前几日刚死的。”耿直吃痛的揉着耳朵,“不知道还能不能瞧出异常?” 张无佞环顾四周,“少废话,挖!” 先弄清楚,这些人到底是意外还是真的毒杀? 因为下过雨的关系,所以泥土松软,挖掘起来也不是太难,难的是不能让人发现,不然的话他们这几个刨坟的……被打死都算活该。 小蘑菇:真想帮一把! 张无佞:别吓人! 坟茔被挖开,棺材被打开,一阵恶臭熏得人差点一头栽进坑里,实在是难闻得很,三人纷纷用遮脸布覆住了口鼻。 羸弱的火光下,腐败的尸体静静的躺在棺材里。 银针试毒,并未有任何的反应。 “尸身完好,看骨头也没有被外力作用的痕迹,不像是意外,也不像是中毒。”张无佞举着火折子,小心翼翼的查看尸身。 耿直问,“那就真是病死的?” “突发恶疾?”乔青青皱眉,“可是这么多人……” 到底是什么恶疾,会接二连三的要人命? 意外也就罢了,毕竟人都有大意的时候,可这恶疾却诡异得让人汗毛直立,每个人只要一犯病,就会直接面色黑沉,唇色发青,紧接着便是昏迷不醒,然后在最短的时间内死去,连挽救的机会都没有。 这样的恶疾,连续夺取孙家人的性命,实在是诡异! “阿姐?”乔青青开口,“你说,咱会不会查错了方向?也许这人是真的病死的,但个别是死于意外或者是人为?” 只是这一次倒霉,没挖对坟…… 张无佞还在检查尸身,是以没功夫回她。 然而下一刻,忽然有火光摇曳。 “谁?谁在那里?” 紧接着,是一声怒喝。 “什么人在那里?想干什么?来人啊!快来人啊!有贼,有贼!” 高声喊叫,很快就惊动了不远处的人家。 庄子里的人,登时活跃起来。 此前有过坟茔被盗的事情,是以喊声从坟地传来,必定是又出事了! 思及此处,所有人都提着灯盏,举着火把从家里冲出来,直奔坟场方向…… “快!”耿直已经有了心理阴影,“这帮人下手太狠,我们快走!” 顾不得其他,乔青青拽起张无佞就跑…… 第144章 是她!是她回来了! 张无佞其实根本没反应过来,人在前面跑,魂在后面追,满脑子都是问号,直到……看见身后明晃晃的火光,她才意识到大概是暴露了。 可是…… 可她是主神殿的人啊! 虽然不能动用术法伤人,可是遇到危险而从缝隙里漏出来的藏匿之法,还是足够用的,只要不杀人不见血,大致上不会有太大的反噬,就算用力过度有所反噬,也最多是躺个三五天。 总好过现在这般,没命的跑路吧? 雨天路滑,这地方又是在野外,跑起路来那叫一个狼狈,走一步滑一脚,走两步摔个狗吃屎…… “行了!”张无佞在摔了两跟斗之后,直接甩开了乔青青的手,“跑个屁!” 乔青青:“?” 耿直急了,“会被打死的!” 上次他们就被揍得鼻青脸肿,差点回不去。 “躲起来。”张无佞深吸一口气,徐徐转身朝着火光方向而去,边走便解开了束发带,凌乱的头发瞬间全部垮塌下来,将整张脸都遮得严严实实。 指甲以最快的速度疯长,其后便是脚跟离地,脚尖朝下,稍稍悬于空中。 耿直:“啊啊啊……” 我就说她是鬼! “闭嘴!”乔青青一把捂住他的嘴,直接把人带进了一旁的小树林躲起来,“那是我阿姐装的,再敢嚷嚷,我就让祖师爷带你下去!” 耿直:“……” 孙家庄的人都追了出来,原本以为会抓住掘墓之人,谁知道还没靠近,就瞧见有一红衣女子披头散发的飘在半空。 脚跟不着地,双臂垂落在两侧,还有便是她的指甲…… 尖锐而长卷曲的指甲,仿佛染了蔻丹一般,火光之下尽显殷红之色,她似乎没有眼睛,又或者是闭着眼睛,长发将面部遮掩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清楚容貌。 风中隐约夹杂着低哑的呜咽,好像是女人在哭,声声唤着什么…… 所有人都傻了眼,众目睽睽之下,居然看到了这样的场景?! “这是什么?” “好像是……” “是她回来了,是她回来了!” “是鬼,是女鬼!” “是讨债鬼,是她,是她!” 音落瞬间,跑得快的连滚带爬,跑得慢的直接瘫软在地,呼声喊声乱作一团,所有人都在跑,都想跑,都好像丢了半条命一样。 什么掘墓不掘墓,什么尸体不尸体,看到红衣女子的瞬间,理智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剩下的只有无边的惊恐……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可若是做多了亏心事,那可就不一样了。 直到所有人都跑了,火光全部消失了,张无佞才轻飘飘的落回地面,登时脚下一软,一屁股瘫坐在地,倒不是吓的……而是精疲力竭。 这小世界的规则有点沉,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稍稍动用点东西,都被压制得死死的! 小蘑菇:主? 张无佞喘一口气:我没事,就是有点累。 “阿姐!”乔青青扑了出来,焦灼的查看张无佞,“伤着哪儿了?” 张无佞拂开面上的散发,“没事儿,就是有点累着了!走,找个地方歇一会!”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万一那些人再回来就不大好了。 小蘑菇:主? 张无佞:你立刻跟着那些人,去看看他们到底在怕什么? 小蘑菇:是! 方才她听得很清楚,这些人一直喊着:是她回来了。 她,是谁? 她回来了? 看到红衣女就下意识的喊出这一句,说明这个女子可能已经死了,而且跟整个孙家庄的人有关,其次这女子死的时候应该是穿着红衣,又或者是平日里就喜欢穿红衣。 这个女子,会不会就是主线的起因呢? 耿直背着张无佞行至僻静的小溪边,洗了洗身上的泥泞,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总算是安全了。 “师姐的阿姐可真是厉害,还能飞!”耿直赞叹。 乔青青瞥他一眼,转头问,“阿姐,你觉得这件事……” “得去一趟县里,查一查这孙家庄的事情,想来有些老人应该知道一些。”张无佞有点虚弱,靠在石头上闭了闭眼。 乔青青点头,“师父已经进城了,之前也不是没去过,但县衙那边好似有点刻意,始终无敢开口,问了很多人,始终无果。但愿这一次,能有所收获。” “这些人嘴巴严实得很,我觉得那个无为和尚,应该知道不少事。”耿直嘀嘀咕咕。 乔青青抿唇,“总算说了句有用的。” “无为和尚?”这是张无佞再次从小道士嘴里,听到这个名字,“他也姓孙吗?” 乔青青摇头,“不是,是外来的。” “这孙家庄不是很排斥外来者吗?为什么不排斥这和尚?是有什么过人之处?”张无佞不解。 明明孙承吉那边,将外来者视若毒蛇猛兽,怎么到了和尚身上,竟然不奏效了呢? “这和尚是前两年来的,比我的年份还早点。”乔青青解释,“不知道跟族长他们是不是做了什么交易,又或者是蛊惑了人心,近年来愈发得孙家庄众人的信任,他说什么……人家都信。” 耿直满脸嫌弃,“妖僧!” “这么厉害?”张无佞诧异,“那你们查过他吗?” 耿直点头,“怎么没查过?他是游僧,到处挂单,也不知道具体从何处而来,嘴巴严实得生了锈似的,愣是撬不开半点。” “游僧?”张无佞默默记下,“还有呢?” 耿直道,“还有就是……长得人模狗样。” “哦,有点好看?”张无佞了然。 耿直不说话,有些不服气的哼哼两声。 “阿姐,你捋出点头绪了吗?”乔青青问。 可张无佞却没有回答,四下一片寂静。 “阿姐?”乔青青蹙眉。 下一刻,她瞪大眼睛与耿直对视一眼,二人不敢置信的盯着张无佞。 “睡着了?” 的确,张无佞居然睡着了。 呼吸均匀,睡姿安然。 这都能睡着啊? 耿直默默竖起大拇指,有本事的人,果然都有些怪脾气。 可乔青青却明白,这十有八九是受到反噬了,难道是因为方才的缘故? 思及此处,乔青青面色焦灼,却也不敢叫醒张无佞,只叮嘱耿直,“看着点周围,若是有人靠近,马上带着我阿姐离开。” “哦!”耿直点头,不敢大意。 第145章 无为和尚 幸运的是,孙家庄的人真以为自己撞了鬼,愣是没敢再追,且纷纷逃回了家中,或者是挤进了别人家的院子,好一番惊魂未定。 这件事一出,很多人都坐不住了。 比如说,不少人去找了孙族长。 这件事若是一人言语,兴许是疯了,或者是看走了眼。 可当下,那么多人亲眼所见,就不是一家之言,肯定是里面出了什么问题,所以才会如此,是以众人去了族长家的宅子,进去的时候那个叫无为的和尚也在。 “闹什么?”族长——孙其胜,旋即将脸沉了下来,“隔着大老远,就听到你们吵吵嚷嚷的声音,简直不知所谓。” 虽然被训斥了一顿,但众人都没有畏缩,族长再可怕,能有那红衣女鬼可怕? 红衣……那就说明已经成了戾,闹不好会要了所有人的性命,加上之前的诅咒,谁的心里不害怕?人都是怕死的,若不是因为早前的缘由必须守在此处,他们早就逃走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将事情说了大概,原本沉着脸的族长,此刻业已满露惊诧之色,转而心虚而惶恐,扭头看向一直捻着佛珠没说话的无为和尚。 和尚很淡定,垂着眉眼捻着手中的佛珠,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默默念经? 好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族长,是她回来了,一定是她回来了!”为首的男子哆哆嗦嗦的开口,面色惨白得瘆人,“一定是她,错不了!错不了!她死的时候就说过,做鬼都不会放过我们!” 孙其胜喉间滚动,转而扫了一眼众人,当即故作镇定的低喝,“混账东西,胡言乱语什么?死人不作数,这天底下若真的有鬼,早就天下不安,闹得乌烟瘴气了!” 世间哪儿有这么多的传说,不平事能平,需要多少运气和多少人的拼命?天下意难平多了,大部分都是带着遗憾进棺材。 “可是族长,我们都看见了。” “是啊是啊,我们都亲眼所见。” “红衣女子,好可怕!” “是她回来了,一定是她!” 众人又开始嚷嚷,显然都是有些吓着了。 面对未知的鬼怪,谁不害怕呢? “都别吵了!”孙其胜扶额,“你们先回去,这件事我先想想。” 众人面面相觑,转而将目光落在了无为和尚的身上。 “阿弥陀佛。”无为和尚一声佛偈,仿佛将众人都制住。 四下陡然安静下来,谁都没有再说话。 “我佛慈悲。”无为和尚含笑望着众人,神情平静如常,“纵然是真的有精怪鬼神之说,只要这天地有正气,便不怕邪祟靠近。” 众人沉默。 “你们都先回去,此事容我与无为大师商议再说。”孙其胜面色凝重。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谁还敢多说什么,只能是纷纷退出门去,但每个人的心里都压着一块大石头,宛若藏着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让所有人都喘不上气来。 且看着,谁是第一个熬不住的人…… “无为大师。”待众人走后,孙其胜叹口气,“您看这件事怎么办?” 无为和尚捻着手里的佛串子,“族长相信这些吗?” “这……” 孙其胜顿了顿,“这似乎已经不是相信不相信的问题,而是要安抚人心,都到了这一步,所有人的心里都是惊慌失措的,如果不恰当好处的安抚,还不知要惹出什么麻烦来。” “恩怨情仇皆有源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过都是债而已,还清便也罢了!”无为和尚似笑非笑,“族长莫要慌张。” 孙其胜点点头,他也知道这事是不能着急的,“大师,您的事儿……什么时候能成啊?” “还需要一点时间。”无为和尚瞧了一眼外头,“很快就会结束了。” 孙其胜皱了皱眉头,“大师,能不能更快一些,再这样耽误下去,怕是要出更多的乱子,委实不是什么好征兆。” 尤其是现在,这么多人瞧见了不该瞧见的东西,何尝不是一种警示呢?! “快了。”无为和尚捻着佛串子,缓步朝着外面走去,“雨过总会天晴,只要族长能遵守最先的约定,别让外人进入孙家庄,那么这事儿很快就会得到解决。” “放心,外人绝对不可能进入孙家庄。”孙其胜自信满满,“这点我绝对可以保证。” 无为和尚盯着他看了半晌,幽幽然叹口气,“最好如此。” 瞧着无为和尚离去的背影,孙其胜忽然觉得,他说的这些话似乎有点……怪异,好像是知道点什么?难道真的有外人混进来了? 按理说,不可能啊! 他一直让人盯着,难道是庄子里的人疏忽了,以至于让人有机可趁? “来人,来人!”孙其胜高声喊。 出于安全考虑,还是得让人挨家挨户的去查一查为好,免得真的出了纰漏,到时候真的影响到了结果,这是他断然不想看到的。 于是乎,整个庄子都开始热闹,此前人心惶惶,这会更是如此。 所有人都盼着能搜出外来者,也盼着切莫搜出来。 搜出来,说明这女鬼可能是假的,但也会让此前的努力付诸东流。搜不出来,说明这女鬼兴许是真的,真的有东西回来报仇了…… 所以不管是哪一种结果,都足以让人内心忐忑。 孙承吉是真的被吓坏了,这样的阵仗谁不害怕? 庄子里的人冲进门搜寻的时候,他几乎是下意识的看向柴房方向,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生怕被人发现,自己在柴房里藏了一个小姑娘。 他觉得她只是一个小乞丐罢了,怎么可能惹出祸来? “孙大夫莫要担心,只是族长担心会有外人混进来,所以让咱搜一搜。”众人都在笑,瞧着没什么恶意,可手里却都拿着刀子斧子,有些甚至于拿着绳索。 说是没事,可实际上真的如此吗? 孙承吉的冷汗都要下来了,只能将求救般的目光落在爷爷身上。 “诸位动作轻点。”孙先明叹口气,“我家老二病了,这会刚刚退了烧,还在昏睡着,所以……烦劳诸位能看在往日情分上,莫要惊扰了他。” 听得这话,众人皆是愣了愣,想必是雨天贪凉所致,大家都是街坊邻居,旋即压下脚步声,连搜寻的动作都轻了不少。 第146章 他们杀过人 孙承吉掩在袖中的手一直在颤抖,一直到所有人都撤出了他们家,他还没能回过神来,面色惨白得吓人。 “阿吉?”孙先明轻轻拍着孩子的肩膀,“人都走了。” 人是走了,可他还在颤抖。 “阿吉?”孙先明又喊了一声,“没事了,我去看看你哥。” 说着,他转身回了卧房,去查看孙承祥的状况。 老爷子一走,孙承吉便直接冲进了柴房里,黑漆漆的柴房没有半点光亮,这会也瞧不清楚有什么异常,安静得只剩下孙承吉自己的喘息声。 “喂?喂?”孙承吉喊了两声,“你在吗?” 窗口位置,有点泥泞。 孙承吉忽然就明白了,她一定是察觉到了异常,所以在人进来搜寻之前,便爬窗户逃走了,这才避开了一劫。 “还好,还好!”孙承吉瘫软的靠在窗口位置。 所幸这丫头足够机灵,要不然全家都得跟着倒大霉。 只不过,她能跑到哪儿去? 这黑灯瞎火,此前又下过雨,她只吃了那么点东西,怕是也没力气跑太远,说不定还在庄子里哪个角落里待着。 若然饿晕过去,又或者是出什么乱子,万一被族人抓住…… 各种可能,但下场只有一个。 要么被关起来,要么死! 孙承吉想起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眉心拧得生紧,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跟爷爷坦白,求爷爷救她? 不可能。 二哥还在床榻上躺着,爷爷操心还来不及,哪儿有空去关心外人的死活。 孙承吉无奈的叹口气,眼下全庄子的人都在搜寻外人的踪迹,他是铁定不能出去的,要不然如何与族人解释? 没办法,他只能稍安勿躁,否则太过刻意,反而会给她招来灾祸。 如果这丫头足够聪明,一定会悄悄躲起来…… “一定要活着啊!”孙承吉低声开口。 外头,夜色沉沉。 张无佞呼呼大睡,乔青青则在边上打盹。 小道士耿直的睁着一双眼睛,熬鹰一般熬着,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所幸,一夜无事。 庄子里的人将里里外外都搜了遍,着实没发现异常,这才在天亮之前回去歇息,关于那红衣女鬼的事情,他们也不敢胡乱言语,毕竟此前也没出过这事。 昨儿大雨,今日阳光明媚。 晨起的第一缕曙光落在张无佞身上时,她又变成了七八岁的小姑娘。 耿直嘴巴张大,不敢置信的瞧着眼前确确实实发生的一幕,就这么眨个眼的功夫,身段曼妙的红衣女子,顷刻间成了稚嫩的女娃娃。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可能要疯了…… “傻愣着干什么?”乔青青拍了一下他的脊背,“傻小子真是傻子。” 耿直深吸一口气,“师姐,她真的是妖啊?” “妖你个死人头,这是我阿姐,你看我像妖吗?”乔青青白了她一眼,“少胡说八道,阿姐只是受了伤,所以一时半会的身子有所异常。” 耿直愣住,“受伤?” “你以为她是怎么飞上半空的?”乔青青白了他一眼,“行了行了,说了你也不懂,只管好好记着,我阿姐是好人,不是什么山精妖怪也不是什么女鬼,她只是受了伤而已。” 耿直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知道了,阿姐很厉害,只是现在受了伤。” “所以我们要保护好阿姐。”乔青青一本正经的开口。 耿直深吸一口气,“师姐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们的。” 晨起的风,沁凉入骨。 张无佞睁开眼,脑瓜子可算是清楚了不少,只是身上还有点难受,仿佛使不上劲儿,再瞧着那两双充满了期待的……大大的眼睛,她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你们看什么?” 嗓音又变了? 孩子的嗓音与少女是不一样的,张无佞一开口,便明白自个身上的变化。 瞧着稚嫩的小胳膊小腿,张无佞眉心紧蹙。 “阿姐,你又变小了。”乔青青认真的盯着她。 张无佞揉着眉心,“我知道。” 小蘑菇:主。 可算是回来了! 张无佞:现在什么情况? 小蘑菇:昨天整个庄子里的人,都在搜寻外来者的下落,他们怀疑有人偷偷进了庄子里,连那个大夫家里也被搜了个遍,还好主已经出来了。 张无佞:这么防着外人,他们到底在守什么? 小蘑菇:听他们说,之前似乎杀过人。 似乎? 这都不用似乎了,而是肯定杀过人。 对于外来者的憎恶与防备,让这些人早就陷入了魔怔之中,除了后来长起来的小辈,可能不理解长辈的做法,而对外头的人施以怜悯,除此之外这里不可能存有外人。 孙家庄? 张无佞回过神来:还有呢? 小蘑菇:还有那个无为和尚,不太对劲。 张无佞:? 小蘑菇:他跟族长似乎存有交易,但是没有明说,我没听明白。 张无佞皱起眉头:那……那些被吓着的族人,没说什么吗? 小蘑菇:都在悄悄烧纸,念叨着不要来找我,其他就什么都没有了。哦,不对,有一户人家还是挺奇怪的,似乎是在供奉什么,一块红布遮住了一样东西,然后他们在焚香祭拜。 张无佞:哪一户? 小蘑菇:就是孙大夫隔壁那家。 张无佞想起来了,就是孙承吉喊“贤伯”的那一户吧? “阿姐?”乔青青忙道,“天都亮了,咱先回道馆吧!这儿不太安全,昨夜这么一闹,他们今日怕不是还得搜人,肯定会更加防备。” 张无佞站起身来,脚下一踉跄,所幸被乔青青一把抱住。 “我背你。”耿直赶紧蹲下。 张无佞这会还有些腿软,只能让耿直背着离开。 小蘑菇:主? 张无佞:别担心,只是昨夜有点损耗罢了! 小蘑菇:呜呜呜,要是我一直陪在主身边,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乔青青这个废物点心,没用的小垃圾,呜呜呜…… 乔青青:你怎么又人身攻击? 小蘑菇:没保护好我家主子,你还敢顶嘴? 乔青青:当时那种情况,我…… 张无佞:别吵了,脑仁疼! 二人默默的闭了嘴。 回到道馆的时候,老道士也回来了,不过脸色不太好,不知道是探出了什么?还是……铩羽而归? “师父?” “师父?” 老道士一回头,目光却直勾勾落在张无佞身上,“这是……” 第147章 想看他的笑话 “师父,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按照辈分,是我阿姐。”乔青青不好解释,自家阿姐怎么是个小孩姐的模样,只能搬出了辈分。 一旁的耿直看了她一眼,倒也没有多说什么,无法用言语解释的事情,越解释越说不清楚,倒不如就这样罢! 身份而已,称呼而已。 “非……寻常孩童。”老道士意味深长的看着张无佞,继而蹲下来与她保持平视,“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不是这儿的人吧?” 张无佞暗暗吃了一惊,不由自主的审视着眼前的老道士,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可想而知这老道士是有些本事的。 当然,她穿梭在三千小世界里,偶尔也会遇见那么几个能人。 乔青青急了,“师父?” “你别说话。”老道士摆摆手,示意她不要插嘴。 乔青青担忧的望着张无佞,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我的确不是这儿的人,但一点都不妨碍道长要做的事情。”张无佞笑盈盈的看着他,“咱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不管怎样都该是一条心。” 老道长深吸一口气,“我这两个不成器的徒儿,抵不过你一人。” “您这样伤他们的心,不怕他们哭给您看?”小姑娘仰着头,抬着下巴,一脸的骄傲。 老道士当即放声大笑,“入我道门,哪儿有这么多矫情的事儿?该哭就哭,该笑就笑,装模作样可不是咱的规矩。” “师父,留点脸。”耿直白了他一眼,“我累死了,去睡一觉,你们慢慢聊。” 昨天夜里又是跑又是盯着,熬了一晚上,他实在是撑不住,当即摆摆手离开,也不管他们接下来要说什么做什么。 反正有事,他们肯定会叫他的,去哪儿都少不了他这牛马。 瞧着他离去的背影,张无佞偏头看向老道士,“师父不想知道,我们昨天夜里做了什么?发现了什么?不怕我们给您闯祸?” “你看我这道观破破烂烂的,闯了祸还有银子补救吗?”老道士反问。 张无佞皱起眉头,“这道观穷得……只剩下你们几个还算完整。” “那不就成了,天大的祸事都落不到我们的头上,毕竟家徒四壁,爱咋咋地。”老道士爽朗一笑,坐在那里兀自倒了杯水,“若是真的把这道观赔进去了,也算是功德无量,咱还落个自在,不必守着这破落屋呢!” 张无佞:“……” 她忽然就明白,乔青青和耿直那一股子不靠谱的劲儿,是来源于何处?! 果然,有其师必有其徒。 “师父!”乔青青一屁股坐下,“我们昨夜去刨坟了。” 老道士一口水呛在嗓子眼,连眼泪都呛出来,“咳咳咳……咳咳咳……你、你说什么?” 难怪耿直那小子,转头就跑了! “刨坟啊!”乔青青提起这事还有点气愤,“结果这帮人就闻着味来了,咱这刚开棺,都来不及仔细看,就被人逮了个正着,真是晦气!” 老道士倒吸一口凉气,“一帮废物,又被抓住了?” “没呢!”乔青青一个大喘气,“阿姐一身红衣,吓得他们屁股尿流的。” 老道士:“?” 目光,重新落在张无佞身上。 “红衣女子,半夜三更,披头散发?”老道士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好似想到了什么,“这换谁不得杀猪般的嚎叫?” “所以他们吓半死,咱没伤着。”乔青青嘿嘿笑着,“早知道这招这么好使,当初我跟师弟就该这么做,也不至于被打得……” 被打得跟猪头似的,差点没被打死。 “自己蠢,还好意思说?”老道士满脸嫌弃,“所以你们刨坟,没发现什么?” 张无佞开口,“未见毒杀痕迹,瞧着也不像是外力致死,至少身前应该没有大面积或者是极为严重的身体损伤。” “如果是毒杀,不可能隐藏这么久,这个问题我早就想过了。”老道士摇摇头,“如果是被打死或者是受伤致死,也不可能瞒得过那么多双眼睛。孙家庄有大夫,且医术不寻常,不可能瞧不出端倪。” 张无佞敛眸,“那位大夫家中,已经出了事。” “哟,这倒霉的。”老道士放下手中杯盏,“我若是没记错的话,大儿子疯了,大孙子死了,这会是二孙子还是小孙子呢?” 张无佞面色平静的盯着他,“二孙子。”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明知道这庄子里有事儿,不管是冤魂缠身,还是诅咒降临,又或者是人为所致,他们都没打算让外人参与,始终停留在原地。”老道士叹口气,无奈的摇头,“也许哪天都死绝了,才会罢休吧?” 张无佞抬眸,“我听青青说,您的师兄就是在孙家庄失踪的?” 四下,落针可闻。 乔青青缩了缩脑袋,默默的端着杯盏饮茶,权当什么都不知道。 “果然,好事不出门。”老道士点点头,带着几分无奈,“我那师兄是个好管闲事的,也是个不着调的,成日在外头飘,失踪前给我寄了一封信,说是亲眼瞧着外人进入了孙家庄,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就决定进庄子看个究竟。” 张无佞皱眉,“所以他也没出来?” “嗯。”老道士扶着桌案起身,缓步行至窗口位置,“有人看见他进了孙家庄,可孙家庄的人异口同声,都说没见过他,我也曾悄悄进去探过,确实没有看到他的踪迹,但却见到了他留下的记号,那是我们师兄弟之间独有的暗号。” 张无佞垂下眼帘,“这么多年都没找到,是不是……” 凶多吉少! 这四个字很残忍。 更确切的解释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没见着尸体,便抱有希望,却也因为如此,此生难安,挂怀一生,抱憾余生。 “尸体在哪,人是否活着,都不重要。”老道士幽幽启唇,“重要的是有个结果,给彼此一个交代,也给死去的师父一个交代。我们这些出家人,没那么多约束,但也该有所坚持,没佛家那么多话,说什么要放下执念,咱只知道要顺心而活。” 张无佞笑了笑,“这倒是比较合我心意。” 顺心而活,忠于内心。 老道士嘿嘿一笑,“那家伙赢了我这么多年,我想看他的笑话。” 第148章 脾气大,心眼小 张无佞瞧了乔青青一眼,这精神状态对吗? 乔青青揉着眉心,“师父,把你那笑容收一收,别吓着我阿姐。” 老道士:“……” 好半晌,他才找补,“人在极度难过的时候,也是会苦笑的,我这纯粹是难过导致,你们可不要误会啊!” 语罢,他恰当好处的转移话题,“我在城内的时候,问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事情,说是当年有人报官,就是关于孙家庄的事情。报官的是个男孩子,说是孙家庄的人抓住了他的母亲和妹妹,还当着他的面杀了他的父亲。” 乔青青和张无佞对视一眼,“县衙的人去查了吗?” “查了。”老道士点点头。 瞧着他这般神情,便可知晓后果如何。 “什么都没有。”张无佞很肯定的回答。 老道士叹口气,“什么痕迹都没有,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县衙的人搜遍了整个孙家庄,没有见着他的母亲和妹妹,更没有找到他父亲的尸体。” “意料之中。”张无佞敛眸,“这么多人帮着收拾,能留下痕迹才怪!” 若是一人所为,必定有不当之处,根本来不及收尾。但整个庄子那么多人加起来,你一下我一下的,骨头渣子都别想剩下…… “县衙的人找不到活人,也找不到尸体,只能当场作罢,把那个孩子带了回去。”老道士继续说,“但是当天夜里,这孩子就跑了。” 乔青青愕然,“跑了?别是被杀了吧?” “从县衙跑丢,是生是死无人知晓。”老道士如实回答,“县衙的人也曾找过,但寻了半个月也没有痕迹,没人见过他,最后不了了之。” 张无佞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案,七八岁的身子,老成的心,“这孩子可能是问题的关键,据说那个诅咒也是后来才有的。” 草莓尖尖不是说,那些人很怕这红衣女子吗?这帮人争吵的时候,还说她临死前喊着,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们? 难道是那男孩的母亲? “那个……男孩子的母亲临死前穿的什么衣服?”张无佞问。 乔青青陡然抬头,“是不是红衣?” “你们知道?”老道士一怔。 张无佞与乔青青对视一眼,果然如此。 “他们杀了那个男孩的父亲,还杀了他的母亲,但在县衙的人赶到之前,毁尸灭迹……”张无佞抿唇,略带狐疑,“不是说还有个妹妹吗?” 乔青青想着,“肯定一道杀了呗!这般心狠手辣,还能留个活口?” “杀人是要讲求证据的,没有证据什么都不作数。”老道士摇摇头,“现在整个庄子里的人都相互为证,县衙的人去了也没用。” 张无佞问,“如果律法不能严惩他们,还能如何才能伸张正义?才能为枉死之人伸冤?” “既然律法不能惩治恶人,那只好以恶惩恶。”耿直的声音,从窗外传来,“孙家庄的人能规避律法,那受屈者也可以。” 这天底下能规避律法的手段多了,比如说意外,比如说自相残杀。 只要活着,方法总比困难多。 “你不是去休息了吗?”乔青青白了他一眼。 耿直撇撇嘴,“我也想啊!可是……” 忽然间,五脏庙“咕噜噜”的声响传来。 “饿!”耿直满脸委屈。 谁曾想,饿得睡不着啊! 众人:“……” 人是铁饭是钢,确实得吃饭。 只是这顿饭,吃得各怀心思,好生安静。 耿直看了看自家师父,又看了看自己的师姐,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吃你的饭吧!”乔青青将菜夹进了耿直碗里,“一双眼睛莫要滴溜溜的转,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干了什么亏心事呢!” 耿直撇撇嘴,“师姐莫要取笑我,我就是觉得这气氛怪怪的,师父不说话,阿姐也不说话,我这心里有点不踏实。” “吃个饭还能吃出这么多毛病?你当这是试毒呢?”老道士白了他一眼,“好好吃饭,我估摸着孙家庄那边可能要出事。” 张无佞放下碗筷,“不是可能,而是已经出事了,只不过没有得逞罢了!那个孙大夫肯定知道点什么,甚至于知道该如何防范暗袭,在他们家的地窖里还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什么秘密?”老道士疑惑。 张无佞摇摇头,“若是我知道,还用得着坐在这里发愁?早就该干嘛就干嘛去了!更何况,你没看我还是个孩子,怎么好意思追问一个孩子,那么深奥的事情?” “就问了一句,你那么激动干什么?”老道士直摇头,“小孩子家家的,性子太浮躁可不是什么好事,还是要修身养性的好。” 张无佞翻个白眼,“修什么身?养什么性?难道要我跟你一样穿道袍吗?” “哎哎,你这话可就说到点子上了。”老道士一本正经的瞎忽悠,“我看你脾气大心眼小,很适合入我道门。” 张无佞:“?” “师父,你怎么拿忽悠我入门那套,忽悠我阿姐?”乔青青狠狠翻了个白眼,“阿姐你别听他忽悠,他就爱胡说八道。” 老道士不高兴了,“我这怎么叫胡说八道呢?这叫因材施教,因人而异……算了,同你解释什么,说了你也听不明白。” 语罢,老道哼哼唧唧的丢下碗筷离开。 瞧着他这气鼓鼓的背影,乔青青直摇头,“道馆不比那些香火鼎盛的佛门之地,日子较为清苦,往日里就不太有人愿意入门,老道士怕自个的衣钵没人继承,于是矮个子里挑高个,奈何我跟耿直两个,都没有他想要的悟性。” 张无佞:“真惨。” “没办法,谁让他摊上我们这两个徒弟呢?慧根没有,悟性没有,好吃懒做倒是一等一的好。”乔青青无奈的耸肩。 张无佞皱眉,“你对自己的认知,倒是很全面嘛!” “人贵在自知之明,我可是贵人!” “……” “也挺……不要脸的。” “嘻嘻嘻,就当是阿姐在夸我!” 实锤。 不过眼下没功夫在这里耗着,摸到了门道,就该去查,像是一团乱麻里抽出一根线,得沿着这根线把故事主线找到,然后顺藤摸瓜的找到主角。 唯有跟着这个世界的主角,才能找到那些腌臜东西,彻底清除和彻底修复,让一切回归原位…… 第149章 话本子里的凶手,都在身边 老道士这会出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听闻了孙大夫家的事情,所以想去探个究竟?还是有别的什么发现?一把年纪了跑得比年轻人还快。 小蘑菇:主,县衙那边来人了。 张无佞:? 这怎么又扯上了县衙? 乔青青也傻眼了:不是说……县衙不管那边的事情吗? 小蘑菇:不清楚,整个孙家庄现在都有奇怪的磁场笼罩,我根本无法靠太近。 “出来了,就回不去了?”张无佞愣住。 小蘑菇:是! 乔青青深吸一口气:最好不要勉强自己,没看我那系统现在都有些傻乎乎吗?二次进入的时候,似乎有什么干扰,会让系统自身凌乱,说不清楚出了什么问题,反正就会变得痴痴傻傻。 小蘑菇:…… “竟然还会有这样奇怪的事情?”张无佞也是头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情。 此前与那些腌臜东西打过交道,还跟魔头交手,即便是有能量波动和磁场干扰,但也不至于让系统变成痴痴傻傻,内部数据紊乱。 “就是这么奇怪,我那几乎成了废铁的系统,除了还能跟我说点话,平时大部分时间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做点事……比我还懵。”乔青青扶额,“回又回不去,做又做不好,要不是阿姐你来了,我也不知道这任务要做到什么时候?保不齐还得给孙家庄所有人送终!” 张无佞叹口气,“有大病。” “反正已经超出我能力范围,之前执行任务,完全不是这般模样,让人有种寸步难行,被人窥视的感觉。”乔青青坐在门槛上,身子倚在门面上。 张无佞双手环胸,居高临下的睨着她,“那就不让草莓尖尖进去,只要你我不受干扰就没问题。” “血肉之躯是不受影响的,这点我已经验证过了。”乔青青如实回答。 张无佞点头,抬眸便瞧着挖了一篮子野菜回来的耿直,“这小子没问题吧?” “我来的时候,他已经跟着师父了,这大半年的相处……瞧着是没什么问题。”乔青青抬头,“阿姐不会怀疑他吧?这笨手笨脚的,也不像是能杀人的人。何况孙家人出事的时候,我们都跟他在一块的,刨坟的时候差点被一起打死。” 张无佞没说话,默默的收回视线。 “师姐?”耿直上前,“师父又不见了。” 乔青青托腮,“已经知道了,县衙的人去了孙家庄,这老头估计去凑热闹了吧?” “真的?我也去!”耿直快速将东西放进厨房,撒丫子跑出去。 有热闹不凑,天理不容。 “阿姐去不去?”乔青青问。 张无佞瞧了她一眼,“我就不去了,你去看看回来告诉我。” “好!” 待乔青青走后,张无佞旋即进了房间。 先看了老道士的房间,没什么可疑的,就几身道袍,真的是两袖清风……清得不能再清。 其次,是耿直的房间。 小蘑菇:主,你在怀疑什么? 张无佞:看了这么多年话本子,总有几本悬疑深入人心。 小蘑菇:? 张无佞:凶手永远都在身边。 小蘑菇:…… 好像是有点道理哈?! 耿直的房间几乎可以用空空如也来形容,放眼望去,一目了然。 一床被子,桌椅板凳。 柜子里只有几套道服,还有一把桃木剑,别的什么都没有,跟老道士的差不多,果真是一脉传承的好徒儿。 小蘑菇:主,什么都没有,你可能要失算了。 张无佞翻了翻枕头底下,除了一本书,别的什么都没找到。 “什么书?”张无佞翻了翻。 空白的? 小蘑菇:无字天书啊? 张无佞:他是修道,又不是修仙。 小蘑菇:哦! 张无佞皱了皱眉头,将书放回枕头底下,将一切回归原位,这才快速出了房间。 小蘑菇:没瞧出什么端倪,主……你是不是猜错了? 张无佞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但诸事皆有可能,谁也无法保证绝对,毕竟人心难测,谁知道一张皮囊的背后,是怎样的肚肠? 出了门,张无佞继续坐在门槛上,瞧着外头的荒凉。 道馆坐落在荒郊野外,四下很是安静,往来也就师徒三人,现在加上自己也就四个人。 谁知她刚垂下眼帘,就见着眼前一暗。 等她抬眸,稍稍愣怔了一下。 孙承吉看到她没事,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 张无佞:“?” 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在这里。”孙承吉在她身边坐下,“能顺利摸进去又安然出来的,只有这道观里的人,如今你在这里我就放心了。” 张无佞眨着眼,“哥哥好聪明。” “不是聪明,而是人的求生欲。”孙承吉无奈的扯了扯唇角,“你那么渴望活着,肯定会不惜一切的,从你爬出了窗户,我就知道你一定会逃出去。” 张无佞不说话,瞧着他脖颈上挂着的平安袋,不由的笑了笑。 “你没伤着吧?”孙承吉问。 张无佞点点头,“哥哥家中可还安好?” “嗯,还算安好。”孙承吉说这话的时候,眸子微微暗了些许。 安好? 还真是算不上。 虽然孙承祥的命保住了,但是依旧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始终没有苏醒的迹象,宛若一个活死人一般,这样算得上安好吗? “哥哥现在出来,会不会有危险?”张无佞担忧的看着他,“昨夜那么多人搜屋子,你这样……会不会被人盯上?” 孙承吉没想到,这种时候她还会关心自己的死活,“这个时候,不该多担心自己吗?我是孙家庄的人,再怎么样也不会真的摊上事。” 这倒是实话。 “是吗?”张无佞摇摇头,“可我瞧着那帮人的架势,可不像是好人,哥哥真的不怕那些人六亲不认,连自己人也不放过?” 这话仿佛戳在了孙承吉的心头,孙家庄的人都是什么德行,他比谁都清楚,所谓的邻里关爱,不过是建立在没有利益冲突的前提下,一旦有所牵扯,这些人翻脸比谁都快,下手比谁都狠。 “哥哥为什么不说话,是不爱听我说话吗?”张无佞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无辜而单纯的望着孙承吉,“哥哥,那些人这般可怕,你们为什么不跑?还有什么比性命更重要的东西吗?” 第150章 先被掐死,再被挂 孙承吉沉默了,他很清楚原因,孙家庄就像是一个火坑,跳进去的人都不能全身而退,能不能活着出来都是个问题,何况是其他。 “哥哥?”张无佞低唤,“你没事吧?” 孙承吉摇摇头,“我没事,见着你安然无恙的,我也就放心了。你不是还要去找你爹娘吗?” “嗯!”张无佞颔首。 孙承吉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来是两个馒头,“吃饱喝足就准备一下,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这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也不该留在这里。” “为什么?”张无佞明知故问,“道长和哥哥姐姐对我都很好,很照顾我,我很喜欢他们。哥哥放心,他们不会害我的。” 孙承吉知道有些话是没办法直言不讳,且她年纪小,估摸着也听不懂,只能婉转的告诉她,“不是他们会害你,而是怕他们到时候忙起来,顾不上你,又或者是出了旁的事情牵连到你,你便是无辜受累。” 张无佞不说话,只管皱着眉头……装傻充愣。 “算了,你还小,可能听不懂其中的恩怨。”孙承吉无奈的摇摇头,“只管记住我的话便是,我不会骗你,也不会害你的。” 说着,他起身往外走。 “哥哥?”张无佞旋即站起身。 孙承吉顿住脚步回头,“还有事吗?” “哥哥最近不要出门。”张无佞意味深长的开口,看了一眼他头顶的方向,“不管发生何事,都待在家里。” 孙承吉皱着眉头,不解的看着她,“你这话……我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哥哥只管记住便是。”张无佞指了指他脖子,“平安袋不要解下来,能保哥哥平安。” 孙承吉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上的平安袋,恍惚间觉得她这话……意有所指?似乎是知道什么?又或者是小姑娘能看见点什么? 尤其是,对上她的眼睛。 孙承吉环顾四周,空无一人,唯有他与她。 须臾,他走了回来,凑近张无佞的时候小声问,“你是不是,能看见什么?又或者是察觉了什么?” “哥哥想知道?”张无佞似笑非笑。 孙承吉骤觉脊背发凉,止不住喉间滚动,“想。” “那我告诉哥哥,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哦!”张无佞凑近了他耳畔,“哥哥,你身后跟着一个人,是个女子哦!” 语罢,张无佞笑着退后一步,偏头看向他的身后。 孙承吉:“……” 惊恐,慌乱,无措。 各种情绪浮现在面上,面色几乎可以用惨白如纸来形容。 “哥哥要小心哦。”张无佞依旧站在那里。 大概是慌乱到了极点,孙承吉连退几步,几乎是逃离一般撒丫子跑开,边跑还边回头,时不时的看向周围,似乎是真的相信了张无佞的话。 小蘑菇:主,你没接到诉冤状,哪儿看得到那东西? 张无佞:糊弄人总得像模像样吧? 小蘑菇:敢情是骗他呢? 张无佞:心虚的人,听风就是雨,看什么都会往心里去,然后沉浸在属于自己的惊恐世界里,看到万千刀刃对准自己,天底下所有人都要害他。 小蘑菇:这是心理战。 张无佞:那我也不能青天白日就挂天上吓死他吧? 小蘑菇:…… 张无佞:回去之后,他会老实躲起来的。 小蘑菇:然后呢? 张无佞双手环胸:他那位好爷爷就不是省油的灯,肯定会发现其中端倪,然后因为孙子的异样而生出怀疑的种子。 怀疑这事儿,不可一蹴而就,得慢慢来。 疑心病久了,就真的成了心病。 心病难医。 医者不自医。 小蘑菇:主,你这是从内部入手。 张无佞:麻袋都是从里面戳破的。 半个时辰过后,乔青青和耿直笑嘻嘻的回来,见着张无佞便争先恐后的将事情说了大概。 孙家庄出事了,昨天夜里有人死在了庄子口,恰好有路人经过,赶紧就报了官。 “此前的意外或者是病逝,不都没有报官吗?今儿这是怎么了?”张无佞不解。 乔青青笑道,“因为之前都是合理存在,但这一次是吊死的。” “一根绳子吊死在庄子外的大树下。”耿直忙抢过话茬,“路人一声喊叫,就招了不少人过来看热闹,看热闹的人多了自然就瞒不住,只能先报官。” 张无佞点点头,“那可就真的热闹了,现在县衙的人怎么说?” “县衙的人将尸体留下了,其后派人进了庄子里询问,仵作来验查,说是……他杀。”乔青青故意等到出了结果,才跟耿直回来报信的。 他杀? 张无佞深吸一口气,“这次,是真的杀到家门口了吧?” “反正孙家庄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尤其是看到县衙的人,但出了人命案,他们也没办法再遮遮掩掩,只能板着脸回答衙役的询问。”耿直哼哼两声,“这一次,看他们如何应对?” 张无佞意味深长的瞥他一眼,“你这话说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干的!” “你可不要胡乱说话,到时候让人听到,我可就真的倒大霉了。”耿直连连摆手,一脸的惊恐模样,“我是道士,又不是杀手,骂人打架还成,杀人……不敢不敢,师父会把我赶出师门的!” 张无佞白了他一眼,“随口一说罢了,你这么紧张作甚?” “受不了委屈。”耿直哼哼唧唧的往里面走。 瞧着他这气呼呼的模样,乔青青无奈的直摇头,“小屁孩,脾气见长,阿姐你别往心里去。” “瞧着还挺可爱的。”张无佞笑盈盈的打趣,“我让草莓尖尖去盯着县衙那边的动静,若是查出点什么,咱就可以应时而动。” 乔青青连连点头,“都听阿姐的。” 小蘑菇也怕受到孙家庄的影响,只能在外面徘徊,盯着县衙的捕头和仵作,只要他们能查出个结果,就有办法一点点的撕开孙家庄的外皮。 所有的秘密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密不透风,一旦撕开了一道口子,剩下的就再也瞒不住了,会一点点曝光在天下人眼前。 县衙的人动作也很快,顺藤摸瓜的查出了被杀之人,非寻常他杀,仵作初步验证,此人舌骨骨折,应是先被人暴力掐死,再被挂在庄外的树上。 绳索上有血,凶手可能受了伤…… 第151章 住进去,赖着不走 先被掐死,再被吊在庄子外头,这意思似乎已经很明显了,说明对方不只是想要杀人,更大程度上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孙家庄出了事。 “阿姐?”乔青青开口,“你说这人不怕被抓吗?悄悄的把人都弄死有什么不好,这大张旗鼓的,怕是县衙查起来,到时候跑都没地儿跑。” 张无佞却不这么认为,“能放手一搏,就说明凶手有了十足的准备,又或者是已经报了仇。” “若是已经报了仇也就罢了,说明杀戮到此为止,可若不然……”乔青青面带惊恐的望着她,“十足的把握,是指他已经让所有人……都着了他的道?这要怎么做得到?孙家庄里上百口人,不应该会这般蠢笨,任人宰割吧?” 话是这么说的,可若是真做起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人性是最难估量的,也是最无法揣摩透彻的。”张无佞一时间也猜不透,但总觉得忽然揭开了这遮羞布,不是什么好事。 乔青青也瞧出来了,“阿姐别担心,只要对方动起来,那就一定会露出破绽,不怕他动,就怕他不动。眼下这情况,对我们这些旁观者来说,其实也算是好事。” “大实话。”张无佞插着腰,站在道馆门前,“你们两个看热闹都回来了,那老道士怎么还没回来?他该不会查到了什么线索,还藏着掖着吧?” 乔青青摇头,“师父不是这样的人,除非他觉得那些事情太过危险,只能自己一个人去冒险,否则不会丢下我们不管。” “这老头总是神出鬼没的,着实叫人有点摸不着边。”张无佞瞧了瞧外头,又看了看后面,拽着乔青青行至一旁,“你那小师弟……你了解多少?” 乔青青没反应过来,“阿姐真的怀疑他呀?” “问你话呢!答便是。” “哦!” 说起这耿直,乔青青还真是没太多的话说,毕竟这小师弟也不惹事,成日就跟在自己与师父身后,说什么就信什么,听话得很。 “乖得跟小鸡仔似的。”乔青青说,“师父苦于收不到徒弟,走南闯北的,好不如收到我们两个倒霉蛋,然后还有了这么一间遮风避雨之处,倒是挺珍惜我两的。我是被师父诓进门的,他……当时下着大雨,发着高烧快死了,是师父救了他。” 救回来,无父无母的,最后就留下来了。 “就这么简单?”张无佞问。 乔青青点头,“对啊,瞧着就是心智未开的臭小子,做什么都是直来直去的,跟他的名字一样,平日里也都是跟着我们在一处,没有任何的异常。” 同吃同住的,若是有什么异常肯定能看出来,能察觉得到。 “所以你不觉得他有问题。”张无佞问。 乔青青还是犹豫了一下,绝对的话可不敢说,只能说……暂时没有发现异常,也从未往这边想过,毕竟是日夜相处的人,实在从未怀疑过。 四下,一片死寂。 张无佞没有再说话,所有猜忌都需要事实为依据,否则就是空口白牙,什么都做不得数。 现在,还是先等等从草莓尖尖的消息吧! 县衙的人已经进了孙家庄,这会正在挨家挨户的询问。 族长孙其胜着实有点厌烦这样的动静,但碍于县大人的面子,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让所有人都排成队伍,挨个进门来接受询问。 县太爷是年逾半百之人,所以诸事都交给底下的师爷——林长平。 林长平是个读书人,做事谨慎又周到,身边跟着仵作——木子忠。 这二人都是温和的性子,多年合作的默契让县太爷极为放心,有他们在,就没有太大的问题,而所有的衙役也都习惯了二人的合作。 “怎么样?”林长平问。 木子忠挨个检查过去,所有人的手心手背和胳膊,都没有发现因为绳索勒伤导致的痕迹,即便有些伤痕也能说出个所以然来,记录在案后便也没有多加追问。 “没有太大的发现。”木子忠摇摇头。 林长平不由的叹口气。“可想而知,凶手是何等谨慎之人,那一点血色估计是此前留下的,又或者并非凶手本人所留。” “嗯。”木子忠点点头,“是卑职无能。” 林长平笑了笑,“你只是初验,还没有复验,所以这验尸还不作数,稍待你重新验尸,能不能让尸体开口说话,就看你的真本事了!” “是!”木子忠颔首,“卑职会竭尽全力。” 林长平提笔,将有伤口的孙家族人记录在案,将理由仔细写着,其后还得列下作证的人证。 衙役在边上数人头,偶尔发现异常还会去家中搜索一番,确定无恙才会放心,是以进展并不快,但是进行得很稳妥。 族长孙其胜就在边上站着,时不时的看一眼不远处的和尚,心里似乎有点焦灼,面上不显,但眼神却出卖了他。 “瞧着好像有点紧张。”林长平与木子忠对视一眼,“我待会去跟族长聊一聊,你且好好验尸,务必得出最终的结论。” 木子忠颔首,“放心,卑职一定会让尸体说话。” “你的本事,我素来是信得过,大人也相信你。”林长平起身,“天色不早了,大家抓紧一些,今夜你们这一小队驻扎孙家庄,若有异动或者是可疑之人,随时回衙门汇报。” 众人:“是!” 一听说衙门的人要住在孙家庄,孙其胜有些急了,“大人,这会不会有所不妥?庄子里素来不喜外人进来,大家过得很是平静,这么一来岂非打破平静?大家都不适应……” “这可是人命案。”林长平站在那里,瞧着面色不耐的孙其胜,“族长应该很清楚,不管是庄子里的人,还是外头的人,都有可能是凶手,如果凶手还存于期间,您能保证不会有下一个受害之人?” 孙其胜不能保证,因为他也不知道凶手到底是谁。 “您看,您身为族长,却也无法保证族人的周全,如此,族长您为什么要排斥我们这些抓凶手的公门之人?我们秉公办理,不偷不抢也不会干涉孙家庄的其他事情,只是想抓住凶手而已。”林长平一番话说得理直气壮,有理有据。 孙其胜站在原地,辩无可辩…… 第152章 谁是凶手? 衙门的人要住在庄子里,谁也不敢往外赶,毕竟是真的死了人,而且是真的他杀,所以孙家庄的人面面相觑,却也无法做出过激的行为。 谁敢当出头鸟,谁就有可能是凶手,成为衙门第一个要怀疑的人…… 若然被抓进衙门,谁也不知道后果会如何?万一这帮公门之人懒得继续查,只想找个替死鬼,那不是倒大霉了吗? 何况这凶手,又是谁呢? 在庄子里杀人,这是不被允许之事,尤其死的……还是族人。 是谁? 死的叫孙安,这人是光棍,平日里也是一个人住,长得人高马大的,脾气也暴躁,一般来说很少有人靠近他,是以他所居住的位置也较为偏僻,落在一条山溪经过之处。 前后人家离得较远,所以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也没人知晓,更没人听到或者是看到,谁也不想平白无故的惹事。 孙安这人性子暴躁,所以得罪的人也不少,有时候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能引发不可挽回的祸事,这都是说不准的。 这么多人在场,很多事情是不好公开说的,是以到了夜里才是最好的时机。 比如说,悄悄的让人带了庄子里的人来问话,这样的特殊行径,足以让人误会自己可能成了嫌疑之人,若是不能洗清身上的嫌疑,就有可能成为以命抵命是冤死鬼。 谁都不想死,最好的办法就是甩锅,为了证明自己没有嫌疑,就得甩出比自己更有嫌疑之人,然后坐实别人的可疑之处。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之下,萤火之光不足为提。 “很多人看到,孙安死之前与你有过争执,之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没有多说,是怕万一冤了你,到时候大家又不理解,让你余生都生活在争议之中,现如今没什么人,你是不是该说实话了?”林长平单独把人叫进一个房间。 瞧着林长平身边站着的衙役,一身的公门官服,看得孙宽那叫一个心惊胆战。 与孙安一样,孙宽也是个光棍,但人如其名,孙安人高马大,看着就让人心安,可孙宽却是背道而驰,这人骨瘦如柴,瞧着就是干不了活的人。 正因为如此,孙宽生得贼眉鼠眼,眼底泛着令人厌恶的精光与猥琐,听得林长平这话,当下就跪了下来,“大人明鉴,大人明鉴,我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杀人啊!” “我不是什么大人,我只是个师爷,也做不了多少主,只是实话实问,到时候你说什么,我就转述什么,一切全都交给大人处置。”林长平不温不火的说。 孙宽一听这话就彻底急了,“大人,大人,您可不能这么说啊,咱都是清清白白的人,不敢干那作奸犯科的事儿,尤其是这杀人偿命,咱可是知道得清楚,哪儿敢提刀啊!” “是吗?”林长平不急不缓的开口,“那你倒是说一说,事发当时你在哪?在做什么?把你此前说过的话,重新再复述一遍,若有虚假……那就只能请你去一趟衙门。咱在家说不清楚,去了衙门的公堂想必能恢复点记忆,你说呢?” 孙宽傻眼了,“不不不,不能去公堂,不能去衙门,我没杀人,我真的没杀人,而且当时我虽与他有所争执,也只是他偷了我家的米,没别的什么事,那、那要是真论就起来,有人比我更有嫌疑。” “谁?”林长平不急不缓的开口。 孙宽环顾四周,终是小心翼翼的开口,“孙放,还有族长……孙其胜。” “孙放?”林长平对他有印象。 因为孙放此人颇为胆小,连抬头看人的勇气都没有,唯唯诺诺的样子,似乎不像是能杀人的……转念一想,凶手的脸上又不会写着凶手二字,在没有确定最终结果之前,不可放过每一条线索。 “对对对,就是孙放,别看这鳖孙唯唯诺诺,若是真的发起火来,那叫一个暴跳如雷,谁都挡不住。真的真的,大人,我说的都是真的!”孙宽言辞凿凿,还不忘举手发誓。 林长平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平静的坐在那里饮茶,没说相信也没说不信,只是默默的记在心里。 “孙放只拿他家的虎婆娘没办法,那女人彪悍得……”孙宽凑近了,神神秘秘的开口,“那婆娘跟孙安不清不楚的,孙放去抓过几次,但最后都只能乖乖的被婆娘领回去,我估计因为这事,孙放心存恨意,所以要杀了孙安。” 毕竟,谁能忍得了脑门上的绿帽子呢? “你是说,孙放因为妻子与孙安可能有染,所以动了杀心?”林长平皱起眉头,“这件事你此前为何不提?” 孙宽讪讪的低下头,“这不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吗?万一被人知道,或者是凶手真的是孙放,我把事儿说出去了,不得弄死我?” “你确定自己说的是实话吗?”林长平问,“这要是造谣生事,搅乱我们查案的方向,你也要负一定的责任。” 孙宽指天发誓,“我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敢有所隐瞒或者是欺骗,那事儿我可是躲在窗外看得真真的,绝对错不了。” “那你还提及了……族长孙其胜?”林长平瞥一眼身边的衙役。 衙役会意,既然孙放有嫌疑,自然得去查验真假,不可放过任人。 “这……”孙宽吞吞吐吐的,显然是方才说得太快,太着急太紧张了,所以才把不该说的事儿说了出去,但这会想收回来也没那么容易了。 林长平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话都让他听到了,自然是要刨根问底的。 “你且把话说清楚,族长跟孙安又有什么恩怨?”林长平放下手中的杯盏,似笑非笑的看着孙宽,“没关系,你不说我也能查清楚,反正别人也能说个一二,到时候可就没你什么事,你身上的那点腌臜事能不能撇干净,就等我问过了旁人,查清楚再说吧!” 这意思是,还得把他收监? 孙宽欲哭无泪,“大人,大人你不能这样,我、我真的……那天我也是无意间瞧见的,族长孙其胜和孙安起了争执,二人吵得面红耳赤,最后不欢而散。孙安走的时候,族长还放了狠话,说他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小心他的狗命。” 第153章 全都奇奇怪怪 听得孙宽这话,林长平眉心微蹙,“你真的没听到,他们是因为什么事而吵架?” “没有,我当时也是无意撞见的,谁敢特意去偷听。族长那性子,您也瞧见了,咱可不敢触他霉头,要不然的话肯定没好果子吃。”孙宽这话也不是空穴来风。 孙其胜这人很是阴狠,瞧着笑盈盈的,实则笑不达眼底,又是一个庄子里生活,平日里若是起了什么争执,容易被穿小鞋或者是被族人排挤。 “小心狗命?”林长平定了定神,“孙其胜真的这么说?” 孙宽连连点头,“这是真的,我敢肯定,当时撞见的时候,就只听到这么两句。” “真的没别的了?”林长平试探着问。 孙宽仔细的想了想,然后郑重其事的摇头,“没了,真的没了,我就听到这么多,然后没多久孙安就死了。大人,我敢发誓,这件事真的跟我没关系,我哪儿敢杀人啊?” “行了行了。”林长平揉着眉心,“不管这件事是不是跟你有关,最近这段时间不要乱跑,随时等候传召,大人英明神武,必定自有决断。你今日所言之事,所有的话都得咽下去,免得到时候真的被凶手盯上,那你可就死定了。” 听得这话,孙宽面色瞬白,当即连连点头,“小民知道,小民知道。” “知道就好!”林长平瞧着他这般模样,掩去眸中精芒,“你也知道,凶手现在逍遥法外,藏匿暗处,咱都想活着,没人想死啊!” 孙宽吓得不轻,“大人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绝对不会将今日之事泄露半分。” “不管是谁,都是行走的刀子,随时会舔血。”林长平嗓音低幽,带着死死阴戾之气,“他下一个要杀谁,还真是不好说呀!” 这话听得孙宽那叫心肝直颤,生怕自己变成第二个将死之人。 世人谁不怕死? 刀子搁在脖子上,随时会有性命之忧,饶是七尺男儿,也得吓得魂儿飞。 何况,如孙宽这般平日就贪生怕死之人…… “好了,你先回去吧!”林长平温和的笑着,眸光平静的看着他,“若是还有其他发现,记得随时来报,这样才能协助衙门尽早的抓住凶手,免于无辜者受害。” 孙宽连连点头,“是!” 出了门,脊背一片冰凉,早就被冷汗浸湿。 他怕死! 可,离开这儿? 心存侥幸,未必会轮到自己头上,但若是离开这里他是真的不知道还能如何活? 在这里好歹有个窝,能遮风避雨,但若是离开可就真的要变成流民,到时候吃不饱穿不暖,连个遮头的瓦片都没有,那不是得…… 谁也吃不了这苦,还是先老实待着吧! 待孙宽走后,林长平瞥一眼身边的衙役,“盯紧他。” “你是怀疑他没说实话?又或者他就是凶手?”衙役问。 林长平摇摇头,“事情没有绝对,不到最后那一刻,谁知道真相是什么?别让他出事,也别让他跑了就成。” “是!” 孙放,孙宽,孙其胜…… 瞧着好像没太大的关系,可偏偏凑一起,着实有点理不清的关系。 若说戴了绿帽子所以愤怒之下杀人,那孙放的确是第一嫌疑人,但孙其胜呢?族长总不可能也戴了绿帽子吧? 什么仇什么怨,以至于族长要跟一个无所事事的光棍,生这么大的气,以至于放了如此狠话? 为钱,为人? 搞不清楚。 窗外,有暗影悄无声息的离去。 夜色沉沉,孙家庄陷入一片死寂。 因为孙安被杀之事,整个庄子无人敢在夜里出来活动,都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一则担心凶手再度出来杀人,二则是担心被人当成凶手。 老道士沉着脸回来,一屁股坐下便给自己倒了杯水,“饿死了饿死了,赶紧把饭拿来。” “师父?你这出去一天,干什么了?”乔青青无奈的撇撇嘴,“看热闹也不至于看到这个点吧?师父,你是不是在外面还藏了徒弟?” 老道士眉心一皱,“胡言乱语什么?我只是去了一趟孙家庄,趁着所有人都被找过去问话的功夫,悄悄进了一趟孙大夫家。” “有什么发现吗?”乔青青忙坐下来。 老道士扫了一眼周围,狐疑的看了看乔青青,“你师弟呢?还有那小丫头呢?” “您这一回来就找人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咱有事说事呗!”乔青青睨了一眼厨房的方向,“师弟在厨房忙活,我阿姐……没瞧见,不知道,您莫问!” 老道士:“?” 莫问? 可不是嘛! 天一黑,张无佞就站起来了,一袭红衣妖娆万千,不再是白日里那七八岁的小姑娘模样,她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也怕吓着别人,当然是天一黑就跑路了。 “她没事吧?”老道士问。 乔青青点头,“肯定没事,我能让自家阿姐出事吗?师父,还是说说你自个的事儿吧?在孙大夫家里,可有什么异常发现?” “我发现了地窖入口,但是进不去,这门都是特制的,非寻常利器可以撬开。”老道士有些懊恼,有些可惜,“差一点就能进去,谁知道孙家的人忽然回来了。” 乔青青皱眉。 这里面藏着影响系统的磁场,让草莓尖尖都差点回不来,但若是人能进去的话……是不是可以探出个所以然来? 系统进不去,人应该可以。 “回来的时候,我还特意留心了孙家的老二,虽然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但死气萦绕不去,恐怕不是什么好事。”老道士连连摇头,“我没能仔细看,担心被人发现踪迹,到时候这杀人罪名落我头上,那我可就真的倒了血霉。” 乔青青点头,“师父你先坐着,我去催一催师弟。” “去吧!”老道士沉着脸。 孙承祥一身死气,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孙承吉一直守在边上,应该是知道兄长身上的异常。 这帮人到底在干什么? 乔青青进了厨房,灶台上咕咚咕咚的冒着泡,但是四下无人。 “耿直?师弟?”乔青青环顾四周,“人呢?” 明明瞧着他进了厨房,怎么这会却不见人影? 这小子,也不怕锅里烧焦了? “耿直?”乔青青狐疑的探出头,看向窗外。 外头黑漆漆,没瞧耿直的身影。 第154章 见过神迹? 真是奇了怪了,这小子跑哪儿去了? 乔青青坐在灶台前,眉心止不住拧起,恍惚间想起了张无佞的那些话,不由得心头微沉,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想了想,乔青青起身将锅灶里温着的饭菜端起,快速朝着外面走去。 及至回到了老道士跟前,乔青青的脸色还不太好。 “让你端个饭菜,这么不情愿?”老道士皱起眉头,“小丫头家家的……” “师父?”不等老道士把话说完,乔青青已经出声打住了他,“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您说一个人的伪装能有多好?” 老道士拿着筷子犹豫的看着她,“丫头,你是不是遇见事儿了?” “师父,我有点不明白。”乔青青抿唇,“师弟不在厨房,不见人影……” 听得这话,老道士不由的笑了,“所以你便怀疑他?” 师父就是师父,乔青青提个头,他便明白了大概。 “我此前瞧了不少话本子,关于这些人命案,多数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除非是流寇所为,否则多数为熟人作案。”乔青青压低了声音,目光在四周逡巡,似乎是怕人听见。 老道士知道,她这是担心耿直忽然冒出来,到时候背后说人坏话,免不得要尴尬…… “耿直这孩子虽然不着调,但还没胆子杀人。”老道士摇摇头,对于这一点,他还是有些肯定的。 自己挑的人,应该不会看走眼。 “我总觉得这件事不可能是一人所为,这么大的一局棋,怎么可能只有一枚棋子呢?”乔青青仔细的想过了,“不只是一枚棋子,那就可能安插在四处,以防不胜防的样子存在。” 这下,老道士闭了嘴。 诸事皆有可能,不是你觉得不可能就真的不可能,有时候真相总藏在意想不到的地方。 “师父,说说你的想法。”乔青青低声开口,期盼着望向老道士。 对此,老道士还是沉默。 “师父是不相信我?”乔青青问,“可是师父,是你说的要相信自己的直觉,要相信诸事皆有可能啊!” 老道士扒拉着碗里的饭,却如同嚼蜡,“我就收了你们这两个徒弟,连盆带锅的就两,你这会要让我掐一个,不是要我命吗?” 乔青青:“……” “若然是假的,师徒离心,若然是真……那就说明我这老东西临了临了还看走眼,这要是传出去,我的老脸往哪儿搁?”老道士叹口气,“你歇会,让我先吃饱喝足,再谈这件事,免得倒胃口。” 乔青青点头,“哦!” 吃饭皇帝大,自然是先吃饱再说。 眼见着咽下最后一口饭,老道士咕咚咕咚的将野菜汤喝了个底朝天,刚放下碗筷,便瞧见从后面急急忙忙跑来的耿直。 少年人跑得满头是汗,这会正喘着气,直勾勾的盯着二人,面颊绯红,瞧着似乎是有些慌乱。 “师父?”耿直喉间滚动,“您、您吃上了?” 老道士放下汤碗,“何止是吃上了,还吃完了,你这是作甚?去哪儿了?怎么你师姐去厨房没瞧见你?让你温个饭菜,怎么都能凭空消失呢?” “师父,我好像看见脏东西了。”耿直信誓旦旦的开口。 刹那间,万籁俱寂。 乔青青只听得自己胸腔里的那颗心,正在扑通扑通的跳着,不敢置信的望着耿直,“什么脏东西?” “一个黑影,咻的过去了。”耿直回答,“从窗口飘过去,动作很快,根本来不及看清楚是什么?然后我就跑出去了,想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 乔青青皱眉,“那你看清楚了吗?” “没有。”耿直连连摇头,“但是我看见那东西朝着孙家庄的方向去了。” 乔青青:“……” 老道士:“?” 脏东西? 孙家庄? “你们不信啊?”耿直满脸委屈,“我说的都是真的,当时还不止我一人,连阿姐都跟着跑出去了,她这会……好像还没回来呢!” 乔青青原是心中疑虑,如今乍听得这话,登时站起身来,“你说什么?阿姐出去了?” “对啊对啊!”耿直连连点头,“阿姐出去了,当时跟我在分叉路的时候,各自分开去追了,后来我没追到,眼见着那影子朝着孙家庄的方向去了,我便赶紧回来报信了。” 乔青青一跺脚,“所以你没管我阿姐?” “我……”耿直有点慌乱,“我……” 乔青青转头就跑,直接冲出了道馆,“阿姐要是有什么闪失,我饶不了你!” “师父?”耿直嗫嚅着,“我是不是闯祸了?” 老道士吃饱喝足,美滋滋的打了个饱嗝,“问题不大,她应该不会有事,只不过现在要想找到她,可能有点困难。如果跟着那东西进了孙家庄,估摸着不容易出来。” “孙家庄有衙门的人守着,应该不敢乱来吧?”耿直满脸担虑。 老道士嗤笑两声,“恶从胆边生,真正要作恶的人,就没有人性可言。连人性都没了,还有什么可害怕的?” “师父,您还笑得出来?如果真的出事……”耿直面色铁青,“那我不就造了孽吗?” 老道士满脸嫌弃,“就你这点修为,还能造这么大的孽?省省把,你眼巴巴着造孽,人家还不稀得在你身上应劫呢!” “师父,我为啥觉得你那么瞧不上我呢?”耿直跟在老道士身后,缓步朝着外头走去。 老道士呵呵干笑两声,“她的孽只能是她自个落下,旁人没有自个干涉她的因果,你莫要太看得起自己,免得飘太高,师父拽不住你的裤脚边。” “师父,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拿我打趣?”耿直嘟哝,“人要是丢了,师姐怕不得吃了我。” 老道士顿住脚步,“还真不是师父看不上你,是她非一般女子,现在你兴许不明白,但以后你会知道,师父所言不虚。” 想起张无佞天亮就成了七八岁的模样,天一黑就成了妙龄少女,耿直似乎明白了什么,转头欲言又止的盯着自家师父。 “师父,你相信神吗?”耿直低声问。 老道士顿住脚步,“见过神迹?” “您说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下,能一下子年轻一下子长大?”耿直煞有其事的问,翘首期盼着师父的答案。 第155章 压根不敢逃出庄 这个问题,还真是把老道士给难住了,一下子变年轻,一下子变老? 还真别说,这的确是个问题。 “你见过了?”老道士问。 凡事必有因。 问出了这样的问题,说明耿直可能是见过,又或者是听说过,至少应该是打心里相信了此事会发生,或者是曾经发生,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求证执念。 “没!”他答应过师姐和张无佞,不敢往外说。 瞧着他这副模样,老道士便明白他撒谎了。 可见,是真的见过。 “缘分这东西还是需要珍惜。”老道士继续朝前走,“父母子女缘,友情,师徒之情,诸多缘分都是上苍的馈赠,若不珍惜……是会付出代价的。” 耿直脚步一顿,面上有一瞬的不自然,但瞧着师父没有理睬自己,便又放下心来,默默的跟在师父的身侧,朝着孙家庄方向而去。 此时此刻的张无佞,早已进了孙家庄,小蘑菇则关闭了所有的能量进出口,以废物的形象留在自家主子的肩头,跟着主子进去。 既然乔青青说了这里的异常,那就不能重蹈覆辙,不管是真是假,防范总归没错的…… “倒是安静得很!”张无佞皱起眉头,瞧了瞧周围,将目光落在了祠堂那边。 祠堂那头有光亮,外头有衙门的人守着。 小蘑菇:主,是不是尸体在那边? 张无佞颔首:有可能。 验尸不可能一蹴而就,得一而再再而三的查验,方可一点点的撬开死人的嘴,让尸体说话。 但是,在祠堂附近时不时冒出点异常的动静,可想而知孙家庄的人一直盯着此处,大概是想第一时间知晓尸体留下的信息。 小蘑菇:主,我们可能进不去。 张无佞:我们又不需要进去,只是确定这里是重中之重便罢了!只要所有的目光都留在此处,咱就可以去别的地方晃悠。 小蘑菇:主英明。 张无佞:少拍马屁。 这儿没什么可看的,她得去找几个人。 反正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吧? 贼还知道不落空,她这冒着生命危险的事儿,更加不能落空,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带来更好的消息? 关于衙门的人,住在了县衙里,族长孙其胜自然是烦躁不已,他几乎可以想象,若是长此以往,铁定会被他们发现端倪。 “事情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得尽快做出对策,不能坐以待毙。”孙其胜急得在屋子里团团转。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着急。 “可见这怨气实在是太难对付。”边上的妇人捻着佛串子叹气,“要我说,得让无为师父抓紧点时间,把这祭台和法事都做了,到时候就能松一口气。没了这晦气,日子自然就会好起来,咱也不必再这样躲躲藏藏的。” 躲躲藏藏的日子,他们早就过够了,每日都在提心吊胆,生怕孙家的族人出去惹是生非,到时候又被人盯上。 “虽说咱都知道这里面的轻重,可后续长起来这一辈却是无法理解的,也没办法体会咱们当年的惊心动魄与恐惧,时日久了……怕是遮掩不住,出事是早晚的事儿。”妇人继续道,“老爷,咱还是得想个法子,保全自身才是上上之策。” 孙其胜点点头,“我当然知道,保全自身为上,可这孙家庄……咱盯着他们的同时,何尝不是也被他们盯着?彼此互为监督,谁也跑不了。” 妇人无奈的叹口气,“这可如何是好?我瞧着这些衙门的人,不会轻易罢休。” “那能怎办?”孙其胜负手而立,“孙安死得不是时候,而且他到底是谁杀的,也是问题所在。庄子里有人动手了?还是说,有外来之人?” 妇人倒吸一口冷气,“应该不会是外来的吧?咱庄子里防范得那般严实,进出之处多数有记号,若是破坏了记号,理该知晓才是,除非是里应外合,或者是熟悉咱们孙家庄的附近之人。” “那几个道士……”孙其胜犹豫了半晌,“终究是祸患。” 那语气,仿佛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你这意思是……”妇人也跟着犹豫,“那两个小的倒是个废物,不足为惧,怕就怕那个老的,这老道士看上去有点本事,怕是不好对付。” 对此,孙其胜倒是不担心,“抓住两个小的,还怕那老的不听话吗?放心吧,若是真的到了那时候,我有的是法子对付那几个臭道士。” 张无佞皱了皱眉头,蹲在窗外听得热血沸腾,真想就这样闯进去,让这两狗东西好好承受她的愤怒,人命到了他们的嘴里,怎么就成了这般轻贱? 要人命,就跟吃饭喝水一样轻松。 真是疯狂! 回过神来,屋子里的人又开始絮絮叨叨,说着无为和尚之事。 关于那些祭坛和法事,张无佞也听了个大概,那意思就是准备这些是为了消除孽债?可这孽债是从哪儿来的呢?是以前留下,还是现如今的?源于何人?源于何事? 因为红衣女子? 因为他们口中的怨气? 孙家庄的人似乎都在守着同一个秘密…… 只要戳破这个气泡,孙家庄的所有人,大概都难逃一劫,要不然有什么理由使得他们不得不守在这个地方,还同仇敌忾的对付外来者。 无为和尚…… 这和尚肯定也知道不少,且乔青青他们不是说,这和尚是个游僧? 呵,这事情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哎哎,这大晚上你要去哪?”妇人问。 孙其胜已经出了门,“衙门的人不是私底下找了孙宽吗?我去敲打敲打,免得这小子想错了主意,到时候漏了底,给咱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该说的不该说的,总归要叮嘱两句,免得到时候祸害整个孙家庄的人…… “天黑路难行,让人跟着你一起去,自己路上小心。”妇人满脸担虑的开口,“凶手没抓住之前,一切当谨慎行事。” 孙其胜点头,“放心。” 张无佞转身就走,该去找那和尚看看情况了,能跟孙其胜这样心狠手辣之人搅合在一起,那这和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和尚住在僻静处,大概是为了维持他的人设,四下竹林幽深,唯有篱笆小院坐落其中。 简单茅屋,溪水侧流。 乍一眼,还真是遗世独立,不沾世俗。 第156章 死了,都死了! 屋子里点着灯,羸弱的光亮自屋内漾出。 木鱼声与念经的声音,低低弱弱的从窗户里传出来,听着倒像是那么一回事。 张无佞悄无声息的站在竹林里,立在窗外位置,瞧着坐在烛光里,一本正经念经的无为和尚,不由的眯了眯眸子。 装模作样! 无为和尚念着经,但眼神却时不时的瞥向门口,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小蘑菇:主,他好像在等人。 张无佞:丧良心的东西,等阎王爷呢? 小蘑菇:有动静。 果不其然,无为和尚忽然站起身来,缓步朝着外头走去。 门口有人影伫立,乍一眼,张无佞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再仔细看了看,不由的倒吸一口冷气。 怎么是她? “你是说,急了?” “对,他们现在去找孙宽了,大概怕孙宽暴露秘密,到时候被衙门的人抓住把柄。” “如此正好,着急才会出纰漏,到时候他们乱起来,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我真的受够了!” “再等等,再等等!” “好。” 两人深情相拥,其后又快速离开。 待人走后,无为和尚快速吹熄了烛火,其后关好了门窗离开。 小蘑菇:主,他这是要去哪? 张无佞:没听他说吗?等着出纰漏,等着抓把柄呢! 小蘑菇:都不是好东西。 张无佞:这还用谁? 傻子都瞧出来了,一个两个都不是好东西,各自谋算,各自肚肠,也不知道在盘算什么,大概是跟他们守着的秘密有关。 无为和尚就跟夜里的游魂似的,穿梭在漆黑的夜里,也不知要去往何处? 不多时,前面的人顿住脚步。 张无佞旋即止步,小心的藏好自身,竖起耳朵听着周遭的动静。 这一个两个,还真不是省油的灯。 前面传来了两个人说话的声音,一个是孙其胜,另一个……也是个男人,应该就是孙其胜口中的孙宽。 “你没有乱说话吧?”孙其胜问。 孙宽赶紧摆手,有了林长平的敲打,哪儿还敢说实话,“我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将什么都往外捅,这要是被朝廷的人知道,咱怕是要整锅端,这样的事情咱可不敢做!” “你知道就好。”孙其胜沉着脸,音色冰凉,“等着孙安的案子了解,衙门的人离开之后,咱就可以过太平日子了。” 孙宽一怔,“果真?” “无为师父已经设下了祭坛,过几日就可以行法事,到时候一切晦气消除,便没什么大碍了。”话是这么说,可孙其胜的心里也不踏实。 孙宽想起林长平说的那些话,止不住心里直打鼓,“可是衙门的人,似乎不会轻易罢休,他们如今待在这里不走,怕是……盯上咱们了吧?族长,您说他们会不会一直查下去,最后查出咱不姓孙,然后……” “闭嘴!”孙其胜怒喝,“放你的狗屁,这话以后不许再说,若是来日脱口而出,你知道会有什么下场吗?这么多人,都会因为你的一句话而被送上断头台。” 孙宽瑟瑟发抖,登时身子蜷缩了一下,“我、我知道了!” “管住你的舌头,不要再给我出乱子,要不然的话,你就是下一个孙安!”孙其胜咬牙切齿。 听得这话,孙宽骇然瞪大眸子,“族长,孙安真的是被你……” “你给我闭嘴。”孙其胜当即环顾四周,许是意识到自己言语间太过激烈,又缓了缓口吻,“孙安的死跟我没关系,你莫要错了主意。” 可这会,孙宽已经心乱如麻,似乎不太相信孙其胜所言。 “少废话。”孙其胜自知解释不清楚,“这个时候理该同仇敌忾,一致对外,莫要再自乱阵脚,到时候真的让衙门的人抓住把柄!你也该清楚,咱们这些人一旦被朝廷抓住,都不会有好下场,想要活着就管好自己的嘴,莫要乱说。” 孙宽哆嗦着点头,“我知道了。” “当心那个师爷和那个仵作。”孙其胜负手而立。 孙宽犹豫着问,“那……” “我会让他们尽快离开孙家庄。”孙其胜自信满满。 孙宽张了张嘴,又讪讪的闭了嘴。 族长的话,素来是有威慑力的,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自己多说无益,实在也没什么可说,还是老老实实的照做便罢了! 只是,孙安真的是族长杀的吗? 是与不是,都没有答案,因为凶手伏法之前是不会承认自己杀过人的,所以这个问题孙宽不可能得到答案,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族长对孙安可能真的起了杀心,而对自己……也许怀有杀心。 思及此处,孙宽整个人都开始发抖,瞧着孙其胜离去的背影,站在原地直哆嗦。 这孙家庄是愈发的可怕,俨然成了孙其胜的一言堂,他想让谁死,谁就得死,今日还未到完全掌握权柄之时,尚且如此颐指气使,等着来日……必生杀在手,神佛难挡。 孙宽回过神来,赶紧左顾右盼一番,确定没什么人瞧见,这才急急忙忙的离开,没敢再在原地待着,生怕这凶手回头盯上自己。 殊不知他这一走,身后便冒出两个尾巴。 衙役已经盯上他,如今见着孙宽和孙其胜见面,不由的对视一眼,心中已然有了大概,如此看来这事儿跟孙其胜脱不了关系,这孙家庄里面的确藏着秘密。 还有一部分人去了孙放那边盯着,奇怪的是这家人一直大门紧闭,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连灯盏都没亮一下,但是隐约听得有动静。”衙役小声嘀咕,“这是穷到点不起灯盏?” “别是出事了吧?” 两人对视一眼,可这里面有动静啊! 有动静,就说明有人。 有人,就是人在家。 可…… 傻子都该知道,黑灯瞎火的连饭都吃不进嘴里,怎么可能一点光亮都没有? 思及此处,二人悄摸着绕到了后院位置。 “你在这里等着,我摸过去看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衙役低声说。 另一人点点头,“小心点,莫要打草惊蛇。” “知道!” 然而没过一会,那人却匆匆忙忙的跑回来了,神色慌张到了极点,“死了,死了!” “什么死了?”另一人心头咯噔一声,紧接着便意识到了大事不妙,“孙放?” 衙役连连点头,“都死了,他们都死了!” 第157章 灭他满门 这下子,问题可就大了。 死了? 都死了! 衙役连夜带着人包围了孙放的家院周遭,林长平与木子忠进来的时候,各自面面相觑,显然是意识到事情已经朝着不可遏制的方向进行着,凶手还会继续杀人。 灯火点燃,屋子里有收拾过的迹象,但即便如此,也遮掩不住搏斗过的迹象。 “这些都不是我收拾的,我一进来就是如此场景,人已经被抬到了床榻上,地上有残留的血迹,当时我便觉得情况不太对,满屋子的血腥味。”当时衙役来查探情况,委实是吓一跳。 他是悄悄扒拉着房门口查看的,谁知道隔着一段距离都能闻到血腥味,便意识到了情况不太对,旋即进了门查看。 火折子燃起羸弱的光芒,他看清楚了屋子里的场景。 老夫人躺在一旁的摇椅上,脖子上面是一道血痕,一道割断了颈动脉,导致血流一地,死的时候连眼睛都睁着,可见当时惨状。 其后便是趴在桌案上,好像睡着了一般的孙夫人,脖子上也是一道血痕,鲜血染红了衣裳,最后滴落在地上,于其脚下形成一汪血滩。 最后是孙放,双眼瞪得斗大,也不知道是看见了什么,尸身直挺挺的躺在那里,应该是被人挪上去的,床褥都还铺着,略显凌乱。 “死因都是脖子上的致命伤。”木子忠沉着脸,初步查验了每个人的伤口,“一刀毙命,切断了脖子上的主动脉,下手快准狠,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看伤口形成的方向还有力道,以及他们身上几乎没有抵抗伤来看,可能是熟人。” 林长平旋即皱起眉头,“你回衙门一趟,跟大人报备一声。” “是!”一衙役拱手,旋即转身离开。 林长平绕着屋子走了一圈,“这么大的动静,周围的邻居都没发现异常吗?” “大概都被白日里的事情吓着了,所以不敢轻易出门,只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衙役回答,“师爷,这可如何是好?一桩案子还没破,这又死了一家子,算是灭门了吧?” 林长平揉着眉心,真是让人头疼。 忽然间,他好似想起了什么? 眼见着族长孙其胜急急忙忙的走进来,林长平忙问,“这户人家可有孩童?” 瞧着这对夫妻年岁也不小了,按理说也该有孩子吧? “有。”孙其胜本来憋了一股气,想着说两句,让他们退出孙家庄,可林长平这么一发问,倒是有点先发制人的感觉,让他懵了一下。 一瞬间万籁俱寂,所有人都肉眼可见的变了脸色。 “没看到孩子啊!”木子忠开口。 这一下子,所有人都急了,赶紧在屋里屋外的找,院子里亦不敢放过。可奇怪的事,这屋里屋外的找遍了,也没见着孩子的踪影,仿佛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会不会是去哪儿玩了?”林长平问。 孙其胜有点蒙,此事还真是不好说,“我让人去找找看,他们家有一儿一女……两个孩子呢!” 其实心里也有点打鼓,两个孩子不可能一起消失吧? 于是乎,庄子里又开始热闹了,一个两个的都去找孩子,可庄子里面都找遍了,愣是没人找到孩子的踪影,好似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小蘑菇:主,你说那两个孩子去哪儿了? 张无佞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孩子的魂魄,就说明他们死得不冤,又或者是……孽债所累。 所谓孽债,可能是父母造孽,也可能是枕边人造孽……其后受到了牵连,以至于身死魂消,连诉冤状都递不了,所以张无佞也瞧不见他们。 另一种便是此处的怨气太深,而枉死者的尸身随着腐烂而戾气更盛,以至于冤魂的怨气更加浓烈,虽然没有变成厉鬼,但也时刻影响着孙家庄所有人的气运。 为什么人人都说,莫要靠近负能量的人,因为晦气会传染,并且会侵蚀所有的气运,最后便成了十足十的倒霉蛋。 小蘑菇:还真是倒霉。 张无佞抿唇:有时候父债子偿,算不得倒霉,既得利益者,怎么能置身事外呢? 小蘑菇:那要是不知情呢? 张无佞:不知情又如何?债,总要有人还,否则的话,冤者如何伸冤?一报还一报,有因必有果,这是谁也挣脱不了的束缚。 小蘑菇:这两个孩子…… 张无佞一袭红衣,如午夜幽魂,飘荡在黑暗之中。 小蘑菇也不知道自家主子要去哪,只是觉得主子周身的气场有点瘆人,那种飘荡在空气里的阴戾之气,不断的从面颊掠过,简直不要太可怕。 蓦地,小蘑菇捂住了嘴,别开了头。 张无佞就站在那里,瞧着两具尸体像极了风筝,被悬在庄子入口处的树下,如当日的刘安一般,随风飘荡,晃来晃去。 夜里风大,吹得人眼睛疼。 张无佞叹口气,“我就知道,不会有好结果。” 事已至此,还能如何? 小蘑菇:主,我们快走吧!要不然被当成凶手,那就糟糕了。 张无佞回头看了一眼,衙门的人很快就会找过来,所以他们得尽快离开,至于谁是凶手,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灭人满门…… 这可是大孽啊! 纵然那是为了复仇,但造下的杀孽也是真。 恩怨这东西,分不清楚对错,但肯定是造孽,必定会沾血。 凄厉的惨叫声,从衙役的口中莆出。 他比张无佞慢一步,便是之前受命去报信的衙役,这会几乎是瘫软在地上,尤其是见着那两个飘荡的身影时,差点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 惨叫声把人都引了过来,哗啦啦的一片,动静很大,但在转瞬间都安静了下来,唯有火光摇曳,火星子从火把和灯笼里迸溅出来的声响。 哔,啵。 林长平喉间滚动,定定的站在那里,到底是个读书人,大晚上瞧见这场景,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嗓子里好半晌发不出声音来。 所幸木子忠反应快,毕竟是仵作出身,什么尸体没见过?什么死人没摸过? “快,放下来。”木子忠疾呼。 两个孩子被放了下来,可惜都已断气,尸体都呈现僵硬状态,应该死了好一会了,这会连尸斑都出来了。 “勒死的。”木子忠瞧着二人颈部的勒痕,痛心疾首的开口。 第158章 嘎嘎嘎 两个孩子的伤口形成大致差不多,都是被勒死的,唯一的区别是生前与死后,耳后没有交叉勒痕,应算是一步到位。 “是被挂在这树上活活勒死的。”木子忠开口,“胳膊上腿上都有挣扎的痕迹,脚下的树叶和落下的枯枝,都证明他们二人曾经有过求生的挣扎。” 别说是孩子,纵然是个成年人,被挂在这里怕也挣扎无望,因为这绳扣用得极为巧妙,越是挣扎越是勒得生紧,最后被活生生勒死。 听得这话,所有人都沉默了,如此惨烈的手段,委实让人有些难以承受,虽然不是自己的孩子,但这样对待两个孩子,确实有点……太过残忍了。 一个孩子九岁左右,一个孩子十一二岁,都是正活泼的年纪。 可惜一夜之间,双双被杀…… “满门皆灭。”林长平音色低沉。 落在一旁的孙其胜耳里,如同雷劈,饶是平日里颐指气使,将一切视若无物,此番也是心头剧颤,他已经深刻的认识到,这个凶手可能就藏在附近,甚至于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 那双藏匿在黑暗中的眼睛,如同饿狼一般,绽着幽幽的绿光,随时将整个孙家庄的人,食肉寝皮,屠戮殆尽…… 敌在暗,我在明。 对于孙家庄众人来说,这是极为危险的信号,有一个看不见的凶手正举着刀,时刻跳出来杀人,而他们都不知道此人是谁? 可每个人的心里都存有疑虑,怀疑身边的人,怀疑曾经做过的孽……没有抓住凶手之前,他们的命都在刀子底下悬着,时刻见血! “先把尸体抬回去,搜一搜周围,看还有什么线索。”林长平下令。 众人回过神来,当下四处搜寻线索。 人是被挂在这里而死,那就说明这是第一现场,作为杀人现场,应该会有很多的痕迹,只要留意只要足够仔细,肯定能查到有关于凶手的蛛丝马迹。 可惜,他们还是失望了。 对方就像是来无影去无踪的影子,居然什么都没留下,好像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 小蘑菇:主,你说凶手会是谁? 张无佞:都让你猜到了,这话本子还有意思吗? 小蘑菇:可这样杀下去,连孩子都不放过,是不是…… 张无佞: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小蘑菇:…… 若非血海深仇,何来的以血还血? 你不能让死者复生,就无权置喙别人的恩怨情仇。所谓的道德制高点,都是约束有道德的老实人,那些无底线的人,从来不吃这一套。 尸体被抬回了祠堂,一下子多了这么多尸体,白布覆盖,瞧着就让人心惊胆战。 “木仵作,这么多……”衙役有点担心,“您说什么仇什么怨,要杀这么多人?难不成这孙家庄也屠戮了人家满门?” 木子忠叹气,扫一眼白茫茫的一片,又看了看摆在不远处的灵位,“谁知道呢?若是复仇,必定得先有仇,才会周而复始。” “可孩子是无辜的。”衙役皱了皱眉。 木子忠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对,孩子是无辜的,怎么可以连无辜的孩子都不放过呢?兴许这些人真的做了什么,不可宽恕之事吧?” 要不然,怎么连孩子都不放过呢? “真是惨!”衙役啧啧的摇头。 林长平走了进来,“树下和周围都搜过了,没发现有用的线索,但在树干上发现了半个脚印,瞧着应该是个男子的脚印。” “男子?”木子忠点点头,“能杀死这么多人,力气不能太小,动作还得快,下手的时候对于人的致命处还得精准知晓。” 林长平犹豫,“屠夫?” “有可能。”木子忠道,“这只是设想,暂时没有实证,我还得复验孙放一家五口的尸体,才能告诉你最终结果。” 林长平点点头,“好,你且动作快点,死了这么多人,大人那边怕是要着急了,说不定明日就会过来查看。” “是。”木子忠拱手,“大人怕是会责怪咱们办事不力吧?” 林长平垂眸,“这你就不必担心了,毕竟是我领着来的,出了事自然也是我一人承担,你只管安心做你要做的事情,查清楚他们身上所遗留的凶手痕迹,其他的交给我。” “好!”木子忠颔首。 林长平扫一眼覆着白布的尸体,略带头疼的捏了捏额心,“还真是让人头疼。” 祠堂内的衙役,皆是面面相觑,实在也没别的法子,只能干看着,到底是谁杀的……半点头绪都没有,此前还怀疑孙放因为其妻之事杀了孙安,谁知转眼就被人灭了满门。 所以这里面,是不是只剩下了孙宽和孙其胜? “孙宽呢?”林长平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 之前孙宽和孙其胜在私底下见面,这二人之前都与孙安有过争执,孙其胜还放过狠话,现在孙放死了,那么…… “一直没瞧见,但有人盯着呢!”衙役急忙回答。 木子忠皱眉,“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孙宽怎么没出来看热闹?满庄子的人都出来了吧?” 唯独,少一个孙宽。 “走!”林长平转身就走。 不管是否与孙宽有关,但孙宽始终是孙安被杀一案的嫌疑人。 “大人啊!”见着林长平从祠堂出来,孙其胜急忙迎上去,“我已经让人去问,在孙放出事之前,到底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情,还有……哎哎哎,大人您这是要去哪?” 林长平脚步匆匆,“说了八百遍,我只是个师爷,不是什么大人。” “是是是,师爷大人,您这是要去哪?”孙其胜追问。 林长平脚步一顿,止不住皱起了眉头,“族长,您跟孙放之间是不是有什么龃龉?” “什么?”孙其胜先是一愣,其后好似想明白了,瞬间变了脸色,“大人,你不会是怀疑我吧?我、我有何理由要害孙放全家?大人,我冤枉啊!” 林长平深吸一口气,继续朝着前面走去,“领路,去孙宽家。” 孙其胜:“?” 这跟孙宽有什么关系? 但很快,孙其胜就知道了缘由。 瞧着挂在梁下的尸体,孙其胜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顷刻间傻在原地,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怎么会……”孙其胜身形一晃,险些栽倒,幸被身边的人搀住。 第159章 他身上有股味 孙宽死了,尸体被挂在梁下。 “余温尚存。”木子忠沉着脸,“可见刚死不久,凶手说不定还在附近。” 音落,林长平当即开口,“搜!” 人应该没跑远,那就是说,凶手还在附近?! 慌乱之下最容易漏出马脚,所以现在去追应该可以找到点蛛丝马迹。 衙役旋即四散开来,当即去周围搜寻痕迹,不敢放过一丝一毫。 “孙族长。”林长平转身,目不转睛的盯着孙其胜,“孙宽最后一个见到的人,应该是你吧?” 孙其胜骇然扬眸,正因为如此,所以他才心惊胆战,因为他已经意识到凶手似乎盯着他们,乃至于他跟孙宽私底下见面,都在凶手的注视之中。 这个认知让他如芒在背,仿佛脑门上悬着一把剑,随时都会落下……取他性命。 “我……我……”孙其胜面色惨白。 身后跟着的几个族人,都觉得有些心头颤抖,一个接一个的死,而且都好像跟族长有关,那他们几个跟着族长,会不会也有危险呢? 再者,会不会就是族长所为? 凶手没有抓住之前,谁都可以可能是真凶! “族长,你有什么话说?”林长平步步紧逼。 孙其胜好似意识到了什么,“你怀疑我?” “孙安与你起了争执,回去之后就被人杀死,挂在了外面的树上。不久之前孙宽与你见了一面,你们到底说了什么,你心中清楚。”林长平面色不虞,“人在做天在看,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孙其胜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是冲着自己来的,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他几乎深陷其中,无法给自己辩解分毫。 “族长?”底下人开口,“孙宽的死……” “胡说八道什么?”孙其胜低声怒斥,“孙宽的死与我没有任何关系,我没有杀人,他孙宽什么都没有,有什么值得我动手的?” 话是这么说的,可谁知道人在气头上,会不会做出过激的事情? “那族长且说一说,当时跟孙宽私底下见面,都说了点什么?”林长平开口。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孙其胜的身上,可他不敢说,那些话哪儿能铺在外人面前言语,孙家庄保守的秘密,是不能见光的。 “说不出来?还是不能说?又或者是威胁?”林长平继续说,“孙家庄死了这么多人,族长难道一点责任都没有吗?你知道一些事情,却拒不言语,让所有人都深陷危险之中。” 孙其胜咬着牙,“这是我们孙家的秘密,岂能在外人面前言说?人不是我杀的,你们若是不信只管去查,我孙其胜清者自清,不受你们的冤。” “那就先委屈族长了。”林长平也不跟他客气,“孙宽见的最后一人便是你,出于谨慎,也对大家有个交代,只能把你单独关押,先问清楚查明白再说。” 孙其胜没话说,毕竟他们这话没说错,而且林长平如此肯定的语气,说明他们当时已经盯着孙宽,自己没办法狡辩。 “得罪了!”林长平手一挥,“带走。” 孙家庄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瞧着族长被带走,止不住心头慌乱,凶手没抓住,人却一个接一个的死去,连族长都被关起来了…… 今夜,注定是个不平夜。 小蘑菇:主,这事情越来越诡异了,杀的人太多了。 张无佞:冲着孙其胜来的。 小蘑菇:那为何杀别人? 张无佞:惊恐本是诛心战,猫吃老鼠之前总喜欢逗一逗,直到腻了才会一口吞下。 小蘑菇:好怕怕…… 张无佞:你又不是人,怕什么? 小蘑菇:…… 装、装一下咯! 孙其胜被关了起来,交由衙门的人仔细盯着。 “之前跟着孙宽的人呢?”木子忠问。 林长平这才想起来,当即环顾四周,“谁跟的人?” 无人应答。 “人呢?”林长平心头咯噔一声,恍惚间有点紧张起来,“当时跟着孙宽的是谁?” 众人面面相觑,“好像是刘子。” “人呢?”林长平追问。 事发之后好似就没看到他,难道是因为人死了,所以怕得躲起来了? 不应该啊! 衙门的人什么没见过,盯梢失败也不是什么大事,最多挨一顿骂而已,男儿大丈夫的没必要这般害怕,也没必要藏起来。 “找!”林长平呼吸一窒。 孙家庄的人出事也就罢了,衙门的人可不能出事,否则就是大事。若敢挑衅公门中人,便是悍匪,是要列入朝廷通缉名单之首的。 人,没死。 但是被人打晕了,这会在溪边找到,后脑勺一个大包,脑子都是嗡嗡的,醒来之后又晕又吐,一张脸白了又白。 “当时我跟着孙宽,看着他跟孙其胜分开之后,一路朝着这边走……呕……”衙役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般倒霉过,难受得看不清楚眼前的一切,万物皆在旋转,视线里一片模糊,“结果后脑勺嗡了一下,紧跟着天旋地转。” 再醒来,便是现在。 “有没有看清楚是谁?又或者是察觉什么异常?仔细想想,是否还遗漏了什么线索?”林长平急忙追问。 四下安静下来。 张无佞、小蘑菇默默的竖起耳朵,局外人有偷听的本能。 “当时好像是……有一道黑影。”衙役冷静下来,努力回忆着当时的场景,“那个人好像是突然从树后窜出来的,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点熟悉。” 闻言,众人瞪大眼睛。 熟悉? 那就是熟人?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相顾无言。 杀人凶手就藏在他们中间,这是怎么滋味? 惊恐萦绕心头,无边的死气在周围弥漫,不知道下一个要死的会是谁? 谁都没有说话,都怕对方是真凶,即便日夜相处的同门中人,在生死面前……没有什么是无坚不摧的,人都有怕死的权力,趋利避害的本能。 “还有别的异常吗?”林长平回过神来。 衙役又吐了一场,黄疸水都吐出来了,躺在那里难受到了极点,听得这话便摆摆手,好像没什么可说了。 林长平无奈的起身,只能就此作罢。 然而他一转身,衙役好似又想起了什么,“对了,他凑近我的时候,我好像闻到他身上有股味。” 第160章 一晚上完成六杀 味儿? “什么味儿?”林长平问。 衙役摇摇头,“总觉得好像在哪闻到过,但是一时间想不起来什么味儿,呕……晕、晕死我了!” “孙大夫。”林长平瞧着边上的孙先明。 孙先明拱手,“大人放心,只是伤及头部才会有此反应,服几贴药,好好养一阵,待淤血散尽就没什么大碍了。” “多谢孙大夫。”林长平作揖。 孙先明摆摆手,“我去煎药。” “有劳。” 然而,孙先明一转身,林长平便与木子忠对视了一眼,恍惚间好似明白了些许。 毕竟在此之前,木子忠也是提过一嘴,凶手对于人的死穴位置很是清楚,这一刀毙命不是谁都能做出来的,不管是力道还是准头,都有一定的要求。 待孙大夫走后,林长平睨了一眼身边的衙役。 衙役颔首,旋即跟了出去。 “这里交给我,你且去做你的事情罢了!”林长平开口。 木子忠点点头,瞧了一眼面色惨白的衙役,无奈的叹口气,“所幸没什么大碍,留了一条命,要不然的话还真不知道该如何与大人交代。” 语罢,木子忠转身离开。 祠堂里那么多尸体等着验尸,他哪儿有空再在外头待着。 孙家庄的事情愈发诡异,人心惶惶,每个人都在猜测凶手是谁? 一夜之间,杀了孙放一家五口不说,还弄死了孙宽,简直可以用神出鬼没来形容,谁也不知道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 衙役开始与孙家庄的人组队巡逻,围着孙家庄周围搜寻,确保今夜能平安度过,不会再生出乱子,不会再有人死。 原以为这样便是万无一失,谁知道天亮之前再度出了乱子,有人瞧见了鬼。 红色的影子飘在半空,从这棵树飘到了那棵树,然后消失在了祠堂附近,其后那人便吓尿了,连滚带爬的跑回去喊人。 不似上一次张无佞耍诈,这一次看见的人不多,但上次那么多人看见,这一次再度出现似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这下子,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是冤魂回来索命了! “冤魂?”林长平坐在屋子里,瞧着桌案上羸弱的光亮,实在是想不明白,“冤死的是谁?为什么冤死?这些人到底都做了什么?死去的那些……在事情之中扮演什么角色?” 这个问题,没人答得上来,衙役也都觉得很奇怪,这孙家庄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早些年突然搬到这里,落户在此,其后一直谨守本分,很少与外头交流,还以为是安分守己的,如今看来却不尽然。”林长平想着,“大概只有等明日,大人来了之后才会知晓,这里面是不是真的有什么猫腻?!”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死了这么多人,县太爷肯定是坐不住的,明天一定会亲自过来。 回过神来,林长平也累了,嘱咐底下人轮班休息,明日大人过来极是通知他,便伏在了桌案上小憩,等着祠堂那边的验尸结果。 祠堂这边,灯火通明。 木子忠一刻也不敢耽误,仔仔细细的验了孙放五口的尸体,眨眼的功夫已然到了天亮,真真是一夜未合眼,“将尸格递给师爷,我就不过去了,先眯一眯。若是有什么问题,及时来告我便罢!” 全神贯注一晚上,费心费神费力,此刻终于松懈下来,自然是疲惫不堪。 底下人也不敢耽搁,忙不迭将尸格送出去,估摸着这会县令大人都差不多要到了吧? 果然,等着衙役将尸格送去的时候,县太爷已经进了孙家庄,眼见着朝林长平的休息地去了,脚步从此,足见心中焦灼。 一晚上死了这么多人,他这县太爷怕是也到头了…… 道观。 张无佞回去的时候,一眼就瞧见了坐在门口的乔青青,还有一旁打盹的耿直。 小蘑菇:这两人怎么在这? 乔青青登时睁开眼,当即扑了上来,险些哭出声来,“阿姐你上哪儿去了,你……” 小小的身躯,被乔青青紧紧抱在怀中,憋得一张脸差点变成猪肝色。 小蘑菇:住手住手,你快憋死我家主子了! 乔青青:…… 还好还好,没被这丫头闷死。 晨光熹微,张无佞又是七八岁的小孩姐,撇开乔青青,翻个白眼走进了道观。 “阿姐,你没事吧?”乔青青紧随其后。 耿直打着哈欠跟在后面,“我们昨晚在门口,等了你一晚上。” “你们就一直等在这里?”张无佞顿住脚步,回头瞧着二人。 乔青青点点头,转头看了一眼耿直,“这小子也跟我在一块,我两守着门口。” “一起的?”张无佞似乎是在确认什么。 乔青青想了想,然后又看了耿直一眼,抿唇犹豫着。 说没在一起吧……睁开眼闭上眼,这小子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说在一起吧……中途自己打瞌睡,委实也有不在意的时候,一个没留心他跑出去一会,这也是说不准的事儿,毕竟自己睡着了,哪儿知道这么多? 瞧着她犹豫的样子,耿直急了,“师姐,不带你这么玩的,昨晚你就古古怪怪,在师父跟前乱叨叨一通,今儿又这样不信任我……呜呜呜,师姐再也不是我的好师姐了。” 说到最后,少年人泪眼迷离,转身就跑进了道观。 “我……”乔青青愣了愣。 张无佞挑眉,“你自己惹的,自己去哄,莫要指望我。” 语罢,她懒洋洋的朝前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我错了吗?我只是没及时回答而已。”乔青青挠挠头。 小蘑菇:他真的没有离开你半步? 乔青青:我不敢肯定,昨晚我打过盹,可能睡熟了也不一定呢! 小蘑菇:孙家庄死了好多人。 乔青青骇然瞪大眼睛,“什么?” 小蘑菇:一晚上死了六个。 乔青青这才明白,张无佞为什么有此一问,如果耿直一直在自己身边,就可以排除这个嫌疑,但如果……人人都有嫌疑,耿直自然也不例外。 小蘑菇:孙家庄现在人心惶惶,最好不要轻易靠近。 乔青青点头:对了,你能联系到我的系统吗? 小蘑菇:? 乔青青:昨晚我带着它去孙家庄找你们,但到了庄子门口它就不见了,后来怎么叫都没反应,我担心是不是…… 小蘑菇:我试试。 第161章 干就完事 事实的结果是,不管小蘑菇怎么努力,都没办法将乔青青的系统传召回来,按理说主神殿出来的主系统,又是跟着少主的,不可能做不到这点。 除非那是黑系统,完全脱离主神殿的掌控,不在他们的受辖范围内。 “怎么样?”乔青青急忙追问。 小蘑菇:…… “没反应?”乔青青问。 小蘑菇应声:我去问问主。 如果主也没办法,那就说明这系统可能废了,要么是被隔离开来,接收不到信息,断了能量输送。 乔青青傻眼了,“不会是进了孙家庄吧?” 第二次进去就变成了傻乎乎的,这要是第三次进去,那不真的成了白痴? 思及此处,乔青青喉间滚动,“我警告过它的,不许他进去,总不可能不听我的话吧?” 小蘑菇:那可说不定,你不是说它已经变得傻乎乎了吗? 乔青青:…… 小蘑菇:找主去吧! 这件事情已经超出了他们能处理的范围,所以还是得去找张无佞才是,即便张无佞耗损太多,只能维持孩童的体征,但她毕竟是主神殿的少主。 “你们是说,系统失踪了?”张无佞只觉得有点不敢置信,“可是孙家庄没有发现异常。” 一丝能量波动都没有,除了…… 孙先明的地下室。 那地方暂时还不敢下去,毕竟张无佞这会还没恢复过来,岂敢贸贸然以身犯险? “那个地下室。”小蘑菇开口,“咱也没敢下去。” 别说是地下室,饶是孙家庄都不敢放手进去第二次,何况是那个诡异之处,如果真的说有什么异常,非此莫属。 “里面到底有什么?”张无佞揉着眉心,“做得这么严实,外面一丁点都没有泄露,可见防范得很森严,不是寻常可入。想要进去,是不是得有什么契机?那孙先明一直守着,很难有机会进去。” 张无佞这话一出口,小蘑菇和乔青青都迟疑了。 小蘑菇是绝对帮不上忙了,它的特殊性,让它无能为力,而乔青青倒是可以试一试,但肉体凡胎,扛不住生老病死与摧残,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 任务如果失败的话,会有相应的惩罚,也可能会当场抹杀。 但现在问题的关键是,系统消失了…… “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张无佞眯起危险的眸子,“任务还没做完,甚至于进度条都没进到一半,系统就失了踪,很显然是违背了主神殿定下的规则,除非不可抗力,否则出现故障的系统会被回收,要么维修要么就此销毁。” 对于系统来说,擅离职守也是要命的…… “会不会真的被孙家庄……”乔青青犹豫,“阿姐,系统不在,那我的惩罚是不是也停止了?” 张无佞点头,“进度条都丢了,就不算奖励和惩罚。” “那我不管做什么,都可以不受约束咯?”小丫头忽然眼放金光。 张无佞:“……” 小蘑菇:“主,她有点疯。” 张无佞扶额,疯了疯了,都疯了吧! 整天被盯着,不疯才怪呢! “阿姐,那接下来要怎么做?”乔青青摩拳擦掌,那副兴奋样子,就像是要弑君夺位一般,激动得快要当皇帝了。 张无佞叹口气,“冷静点,先谋算谋算,莫要轻举妄动。我们先盘算一下,此前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又或者是看走眼之类的?先合盘一下,再定下一步动作,另外……我总觉得咱们似乎一直被人牵着鼻子走,好像身在他人棋局之中。” 作为棋子,被人所窥探,每一步路都在他人的算计之中…… 这种感觉从她踏入这个小世界开始,就一直盘旋不去,让她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恍惚觉得周遭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自己。 小蘑菇沉默,乔青青也跟着沉默。 “这是不是意味着,凶手可能就在咱身边呢?”乔青青忽然冒出一句,“之前我怀疑我那个傻乎乎的师弟,可能知道点什么?又或者是……可能被人哄骗参与其中。阿姐昨儿离开的时候,这小子也不见了踪影,我去厨房都没找到人,后来却又自己冒出来了。” 小蘑菇:内贼!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他跟师父说,看到了阿姐离开,所以跟着阿姐去了,所以我才会担心阿姐,找不到阿姐就在门口守着,等阿姐回来。”乔青青解释。 张无佞没说话,凡事不要言之过早,但也不要太过肯定,人心善变,演技可以骗过眼睛,真性情也可以是演出来的。 这天下,真真假假从无定论。 只不过有些人想骗你一辈子,而有些人只愿意骗你一阵子,达成所愿便一脚踹开你。 耿直不在房里,屋内空空荡荡。 “这小子不是刚跑进来吗?怎么又不见了?”乔青青诧异,“我是亲眼瞧见他回来的。” 张无佞环顾四周,又重现掀开了床褥上的枕头。 枕头底下,还是那本无字书。 “这小子多少有点毛病,拿一本空白纸放在枕头底下,打量着是自己写话本子吗?”乔青青小声嘀咕,一本书在手上翻来覆去,也没看到半个字。 没有字。 一如既往。 无字天书。 “明面上没字,不代表真的没有字,只是有时候肉眼不可见而已。”张无佞接过她手中的书,仔细的放回原位,“现在倒是明白,为什么先弄坏你的系统,将一切外挂进行销毁,大概也是他们的其中一步棋,一个环节罢了!” 乔青青:“?” 是了,系统不行了,傻乎乎的系统提供不了任何的情绪价值,也无法准确无误的提供意见,或者是推进故事的进程,甚至于无法辅佐宿主完成任务。 如同,断其一臂! “现在草莓尖尖也受制,那么剩下的就只能是我们这些宿主来冒险。”张无佞想明白之后,这事似乎也就没那么困扰了。 小蘑菇:…… “我与阿姐都失去了左膀右臂,只能单枪匹马去完成任务,可任务进度条都不知道在哪……”乔青青好似回过味儿来,“宿主的心思被固化,所谓的处处受制,其实是自己给自己的枷锁?” 张无佞带着她走出房间,“我们把自己当成故事里的角色,上了一道枷锁,可实际上哪有这么多的约束?干就完事了!” 第162章 不能见光的灵位 没有了约束宿主的系统,也没有了进度条,这故事的主线就成了开盲盒,小世界成了真正的悬疑文,只有掀开虚假的表面,看到内里的本质与真相,才能让一切恢复如初。 而在此之前,肉眼所见未必是真! “怕就怕真的有黑系统在这里搅局,藏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隐匿踪迹,伺机而动。”张无佞裹了裹后槽牙。 从上一次开始,她就已经领教到这些腌臜东西,藏匿真身的厉害,要消灭他们其实不难,难的是找出来,就跟躲猫猫似的,很费精气神。 主神殿出来的系统和被复制黏贴制造的黑系统,充其量都是辅助工具,本质上都是一样的东西,唯一的区别在于是否汲取气运,一旦藏匿起来……真是不好找啊! “所以我们下一步,应该是找出黑系统,或者是凶手?黑系统是干扰,凶手是主线,完成了复仇与揭开真相的全部过程,这么一来,黑系统就没办法从中获利,这小世界的气运就不可能再流失。”乔青青狠狠的啐了一口,“这帮狗东西。” 张无佞倒是很平静,站在台阶上,瞧着偌大而空旷的院子,勾唇笑得嗤冷,“他们自以为在背后动手,让人挡在跟前,能阻挡一切遮掩一切。” 但黑就是黑,白就是白。 想在她张无佞的眼皮子底下做手脚,还得看他们有没有这个命,有没有这本事! 耿直始终没回来,也不知道去哪儿了,但张无佞和乔青青也有自己的事儿要做,留下小蘑菇盯着道观,以防万一。 至于孙家庄那边…… 人的事儿,自然得交给人。 人管不了的事儿,不还有张无佞这个主神吗?! 孙家庄这边,已经乱成了一团。 人心惶惶就不说了,害怕被杀是真的,凶手一日不落网,他们一日不得安生。 如今伴随着冤魂之说的流传开来,每个人心中的恐惧只增不减,是以众人都集结起来,三三两两的行动,不敢再单独在庄子里行走,所有人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留神就被人杀了。 即便是县太爷在这里又如何? 纵然是那么多衙役在此,谁也不能保证,一定是安全的。 林长平和木子忠休息了半日,才算稍稍恢复了精气神,县太爷这会正在让人挨家挨户的搜,不可放过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 然而…… 衙役伏在了林长平的耳畔低语,瞧着有点神神秘秘的。 “果真?”林长平皱眉。 衙役连连点头。 一旁的县太爷显然也觉察到了异常,旋即转头看过来。 “舅舅?”林长平近前,“发现有点不太对劲,是关于这孙家庄的。我先去查一查,若是不太对劲的话,舅舅您就先出去再说。” 听得这话,县太爷有点懵,“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但毕竟是自己外甥,谁的话都可以不信,外甥的话还是要相信的,也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 “可能不太好说,我先去看看。”林长平环顾四周,瞧着似乎很谨慎的样子。 县太爷点点头,“你只管去!” “是!” 林长平抬步离开,身后跟着两个衙役。 “木仵作也跟去看看。”县太爷还是有点不放心,“你们二人素来聪慧,处事默契,有你在侧帮看着,本县也放心。” 木子忠行礼,“卑职领命。” 语罢,紧追而去。 在族长孙其胜的家中,发现了异常,搁置在后院地窖里的秘密。 满地窖摆着灵位,但都不是孙氏一族的灵位。 “上官?”林长平上前。 灵位不是寻常灵位,只有姓氏没有名字,瞧着就不太对头,难怪衙役急急忙忙的跑来,也不知道供奉的是何人? “举国上下,姓氏上官的其实并不多,至少在籍册内的少之又少,复姓乃是贵姓,多数聚集在上京那边……”林长平在衙门办差,县太爷又是亲舅舅,很多东西都是早早的接触,是以知道得较多。 库房里的那些卷宗与孤本书册,他亦是第一手所得,是以见着上官姓氏,脑子里旋即浮现出一些寻常人不可知之事。 举国上下,关于上官氏,最为出名的还是当年上京的一出贪墨赈灾粮一案。 “上官?”木子忠进了地窖,瞧着明晃晃的火光之中,整整齐齐的灵位,不由的呼吸一窒,“不该是孙氏一族吗?这是孙家庄,可不是什么上官山庄。” 林长平转头看他,“我也纳闷呢!” 两人对视一眼,默默的上前,仔细瞧着这些灵位,“这么多,像是整个家族似的?” 林长平朝左边走,木子忠朝右边走。 两人都仔细的观察,虽然也不知道这灵位能看出什么来,但谁也不敢大意,毕竟任何一条不足为道的线索,都可能成为致命的关键。 “这好像是新的。”木子忠皱起眉头。 林长平一怔,瞧着自己跟前的那几个,“这个更新。” “是吗?”木子忠旋即上前。 没错,木头还散着淡淡的幽香,并且还有点实质感,不似时间长久的木头早已被风干水分,新制的灵位持在手中是有点分量的。 上头的墨迹很新,没有重描或者是褪色的迹象,应该就是近期所制,至少不超过一年。 “没听过最近有什么姓上官的……死啊!”林长平努力回忆着。 死了应该会有村长或者是里正上报,其后消除户籍,这是日常流程与规矩,即便是孙家庄不欢迎外人,也该守这规矩才是。 “我也没接到验尸的活。”木子忠开口。 两人都有些懵,显然都怕自己是不是忘了什么? “既然都没有,那就说明是孙家庄的问题,不是咱的问题。”林长平眯了眯眸子,“总有那么一两个是贪生怕死之辈,只要仔细问问,就能问出个所以然来。” 木子忠瞧着满地下室的灵位,“这件事还是得弄清楚才行,说不好跟孙家庄这么多人被杀……会有一定关系!” “活不过二十五的诅咒,到底是怎么来的?”林长平缓步朝着外面走去,“我就奇了怪了,庄子里都是孙家的人,怎么就自己跟自己对着干,外人总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诅咒整个孙家庄吧?” 木子忠笑了笑,“那可说不定,坏事做多了,总会遭报应的。” 第163章 孙家地底下的秘密 “报应这东西,也许真的存在,只不过来得会有点慢。”林长平走出了地窖,瞧着今日的天色,不由的拧起了眉头,转头又冲一旁的衙役吩咐,“去找几个胆小的,咱好好问一问。” 胆小的,能吓唬。 吓唬吓唬,也许就会有实话了。 “明白!” 一个衙门出来的,都是有默契的,所以言语之中便能领会对方的意思。 “所幸把孙其胜先关起来了。”木子忠竖起大拇指,“要不然的话,接下来的事情可不好办。” 林长平是读书人,也读过兵书,当然明白兵不厌诈的道理。 “唯有群龙无首,才能旁支斜出,不这么做……怎么能让整个孙家庄的人,各个都心内浮躁,其后口不择言呢?” 慌乱,紧张,迫不得已……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就能得到些许他们想要的实话。 口不择言的结果,便是实话实说,嘴巴比脑子快,舌头一卷就吐出来了,甚至于来不及过脑,等反应过来便是什么都来不及了。 其后抓住把柄再逐个击破,所谓问供,前提便是攻心之术。 “嘘!”张无佞还是从窗户爬进去的。 身后跟着乔青青,一起进了孙承吉家的柴房,扒拉着门缝往外看。 这个时候,孙先明已经煎好药打算送去给那衙役服用,转身叮嘱孙承吉,“看好你二哥,我去去就回来,不管谁来都不要大意。” “嗯!”孙承吉老实的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根棍子,“爷爷放心。” 瞧着她这般模样,孙先明倒是有些放心,提着食盒往外走,“我很快就回来。” “知道了爷爷!”孙承吉紧了紧手中的棍子。 如今庄子里出了这么多事,自然是小心为上,哪怕是青天白日也不敢大意。 老爷子一走,孙承吉便锁好了院门,重新回到房间里,“爹,您也别到处跑,现在庄子里不安全,若是出点什么事,爷爷和我都会受不了的。二哥已经这样了,您可不能再出事。” 孙长富就蹲在角落里,似乎是在吃着什么,一声不吭,也不搭理儿子的话,只时不时的从嘴里蹦出一两句呢喃,听不清楚是什么意思。 “唉!”孙承吉无奈的叹口气,坐在床边瞧着自家兄长。 孙承祥还是那副活死人模样,唯一令人放心的是,呼吸正常、心跳正常、脉搏也正常,至少证明他是活着的,并且只要苏醒就能安然无恙的活下去。 “二哥,你可要早点好起来,莫要一直躺着,要不然的话……”孙承吉瞧了一眼窗口位置,“庄子里死了太多人,实在是太可怕了,我害怕!” 孙承祥依旧躺在那里,置若罔闻。 见状,孙承吉无奈的叹口气,事已至此还能如何呢? 屋子里很安静,孙承吉老老实实的待着。 屋外,张无佞竖起了耳朵,听着内里的动静,确定孙承吉留在了屋内,且没有发现外面的异常,这才带着乔青青朝着后院方向走去。 来之前,草莓尖尖告诉了她具体方位,所以只需要找到位置,悄悄摸进去就大致知道,这地窖里藏着什么东西了?! 只不过在此之前,得掐准时机,免得被孙家的人打扰。 “你在外面守着,若是有什么意外便随机应变。”张无佞深吸一口气,“两个人都进去的话,容易被一锅端,必须得留一个在外面,你应该不会让我失望吧?” 乔青青郑重其事的点头,竟是从袖中摸出了一把剔骨刀,“阿姐只管放心,我早有准备,定然不会让任何人伤及阿姐分毫。” “保护好自己。”张无佞拍拍她的肩膀,“我让你在外面望风,可不是让你跟人拼命的,就算是天塌了,这些人也伤不到我分毫。” 除却那些黑系统,以及那团黑乎乎的东西,没人能伤及她,只不过在这个小世界动用神力的话,会让她受到一些反噬,比如说疲惫比如说嗜睡,但不至于伤筋动骨。 大不了一直维持着孩童的体态,又不会死…… “阿姐自己小心点。”乔青青跟在张无佞的身后,终是找到了孙先明家中的地窖位置。 位置很是偏僻,就藏在后面的菜园子一角,在水井边上的有一块铁板,上面覆盖着草皮,得找到那个拉环,才能打开铁盖子。 底下,黑漆漆的。 迎面而来的阴戾之气,让乔青青止不住倒吸一口冷气,“阿姐,这里面阴森森的,要不然……” 下半句话被她咽下去,毕竟这个时候也拦不住张无佞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都到了这地方,哪儿还有退缩的余地?! “看好外面,我去看看再说。”张无佞扒拉着扶梯,慢慢的往下爬,“自己小心。” 乔青青点头,将盖子重新落回去,环顾四周之后又将附近归为原样,避免被瞧出端倪,其后小心翼翼的躲在一旁的草垛后面。 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不知道为何,隐约觉得好像要出事…… 底下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上方归于漆黑的时候,张无佞的心头也跟着紧了紧,但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吧? 思及此处,她便稳住身形,闭着眼睛在黑暗中适应了一会,这才睁开眼,慢慢悠悠的朝着前面走去,开个第三只眼其实也不是难事,只是会让她觉得疲惫体虚罢了。 前方是一条甬道,又窄又脏,只够一人通行,周遭都是被压实的泥土,连个石壁都没有修,可见这密道未必是孙家庄人尽皆知,应该是孙大夫一家的个人行为。 要是藏着族中的大秘密,应会倾尽举族之力,尽量修建得尽善尽美,便于通行和利用…… 张无佞走得很小心,即便夜能视物,也不敢贸贸然前行,怕有什么机关暗道的,虽不至死,但伤着磕着碰着,也是会疼会被吓着! 越往里面走,那种窒息感越重。 人在狭窄的空间里,密闭的地方,内心深处都会承受巨大的煎熬,那种一种阴影,足以让人理智崩溃的挣扎。 压迫感,无力感,窒息感,几乎是接踵而至…… 张无佞使劲呼吸两下,即便是主神殿的少主又如何?不管是人还是神,都有自己抵触或者是抗拒的事情。 前路狭窄,退路狭窄,一望无尽头…… 第164章 他居然没死? 张无佞在原地站了站,实在是受不住愈发沉重的压迫感,抬步继续朝前走去,她倒要看看,这前面到底还有什么? 造这么一个地方,想来费了不少功夫,尤其是不能让外人知晓,还得悄悄做这样的事情,藏起不可告人的秘密。 好在,这种情绪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拐了个弯之后,居然到了终点。 那种窒息感和压迫感,顷刻间消散了不少。 内里是一道石门,周遭也没别的去路,那就应该是从这儿进去,但是石门紧闭,瞧着上面还有锁扣的痕迹,应是需要钥匙才能打开。 不用想也知道,钥匙肯定在孙先明的身上…… 没关系,她张无佞要去的地方,无需这些繁琐之物,到时候好好休息一阵便罢了。 一个闪身入内,突如其来的一道刺眼华光,让人睁不开眼睛。 张无佞的第一反应是抬起袖子,遮了一下眼睛,稍瞬才放下袖子,瞳仁徐徐放大,下意识的呼吸一滞,显然没料到竟会看见这一幕。 到处都是乱窜的黑雾,肉眼可见的诡异无双,就像是被突然打开的潘多拉魔盒,让人神情恍惚,有种不切实际的错觉。 等着张无佞稍稍回过神来,便只瞧着在黑雾中间的位置,恍惚有个人影,好像是被囚在此,稍稍有所动静,便传来了铁索乒乓碰撞之音。 这是什么情况? 张无佞深吸一口气,缓步朝着前面走去,这些黑雾就像是当日那腌臜东西一般,到处乱窜,时不时的舞到她面前,但却不敢真的靠近她。 主神殿的少主,是谁都可以靠近的? 即便她虚弱,也足够应付这些无主的东西。 大概是意识到有人过来了,那人翻个身,背对着门口位置,自然也是背对着张无佞,“没有了,没有了,这次是真的没有了,你们要死要活,都跟我没关系。” 张无佞站在那里,若有所思的瞧着眼前衣衫褴褛之人,突然间想到了一个,隐约觉得似乎是……是他吗?不可能还活着吧? “你是……”张无佞皱眉。 忽然听到女子的声音,对方显然也愣怔了一下,旋即翻了个身,但因为长年累月关押在这样的地方,又铁索困住,动弹不得,是以他瘦如枯槁,面色枯黄,瞧着就不像是正常人。 四目相对的瞬间,张无佞的话几乎涌到了嗓子眼,却又生生停住。 先开口的人,往往不占据主动权,被人套话容易栽跟头。 “你是何人?” 走近了,张无佞才瞧清楚,这是个老人,白发白须的,蓬头垢面的,宛若老乞丐一般狼狈不堪,仿佛命不久矣的腐朽之木。 “你又是何人?”张无佞反问。 老者沉默,但视线一直落在张无佞的身上,许是体力不支,身子又软哒哒的躺在了地上,其后疲惫无力的喘着气。 “不愿意说?还是不敢说?”张无佞盯着他,“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要留在这里一辈子,不死也得疯吧?” 老者似乎被触动了心弦,“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没有钥匙,可我还是能进来,这说明什么问题呢?”张无佞摸了摸自个的下巴,“你要不然替我编个理由?” 老者嗤笑一声,都这个时候还能有这般心态,着实不容易,“你这丫头倒是个好玩的,可惜我现在的状况已经如此,否则入我道门,一定可以将我这道门……” “等会!”还不等他把话说完,张群已经打断了他的话,“道门?道士?你跟那清风老道是什么关系?你是清竹?” 骤然听到这两个名字,老者登时傻眼了,“你……你是如何得知?你、你认识我师弟?你到底是什么人?” 张无佞扶额,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谁能想到,老道士千辛万苦要找的师兄,就在这里待着? 方向没找错,的确在孙家庄,可惜人在地底下,不在明面上,所以老道士怎么找都找不到,还以为自家师兄已经嗝屁。 谁知,还在嗝屁的路上…… “你真是那牛鼻子老道的师兄啊?失踪的那位清竹老道?”张无佞快速凑上前。 这铁索缠绕的,周遭又是黑雾萦绕,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落得如此下场? “你认识我师弟?你是他门下……” “不是门下,是暂住在道观,与他徒儿是朋友。”张无佞回答,想着先把他这一身的铁索斩断再说,毕竟这副身子骨经不起沉重的拖累,得先让他恢复自由才行,“他们囚禁你作甚?” 说起这个,清竹老道干笑两声,“知道得太多了,所以他们在榨干我的利用价值,想让我研制出能克制毒素蔓延的解药。” “毒?”张无佞傻眼了,“不对啊,不是没发现中毒的迹象吗?而且孙家庄这么多人,也不是没有大夫,不可能看不出来中毒。现如今仵作就在孙家庄,即便不是被毒死,但人死了总要验尸,轻微的中毒也该被验证才对。” 清竹老道嗤笑,“就这么简单的事儿,还用得着我?你把这件事想得太容易了点,不过这里不安全,你若是没把握救我出去,那就先走吧!那个老王八蛋,很快就会回来。” “这些……你知道是什么吗?”张无佞环顾四周。 黑雾窜来窜去的,一般人应该不明白这是什么,但身处此地这么久,这老道应该也能悟出几分吧? “不是好东西,也不是一直都在,是最近这段时间才出现的。”清竹老道扬起头,“很是诡异,但偏偏很难缠,很听那老王八蛋的话,偶尔还能看见他跟这些黑雾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有病?” 张无佞笑了笑,“你被困在这里这么久,竟还是脑子清醒,倒也不容易。” “脑子不清醒的时候就多骂骂那老王八蛋,把心里的污浊都吐出去了,心就干净了,自然不会浑浑噩噩。”清竹老道实在是没力气,躺在那里奄奄一息。 张无佞上前,“我解开你的锁链,带你出去。” 然而她一伸手,他却制止了她。 张无佞:“?” “有人来了。” 张无佞陡然站起身,直勾勾盯着紧闭的石门,“你是兔耳朵?” “在这里待得久了,你也会变得跟我一样耳聪目明。” 第165章 救个屁 还不等清竹老道开口,张无佞徐徐往黑暗中退去,在石门打开的瞬间,消失在黑暗之中。 那一刻,清竹老道傻眼了。 当着他的面,这人居然能做到彻底消失? 真是活见鬼了! 进来的是孙先明,不知道是发现了异常,还是来的不凑巧,瞧着好像是有点紧张兮兮的,在确认清竹老道的铁索没有异常时,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怎么,遭报应了?”清竹老道冷笑两声,“还是说,你来看看你的报应?” 孙先明瞧着他,面色沉沉的没有多说什么,站起身来往外走,只是没走两步,他又顿住脚步回头,好似心有怀疑。 清竹老道的心头一紧,紧接着便瞧见孙先明环顾四周,好似察觉到了不一样的地方,开始绕着周围走了一圈又一圈。 “确定没有发现外人闯入?”孙先明果然又对着这群黑雾开口。 黑雾说了什么,清竹老道自然是听不到,但张无佞却听得一清二楚。 它们不敢靠近她,其后在张无佞隐匿之后便不会再记得见过她,回答孙先明的自然是否定的答案,这些黑雾内部数据已经凌乱,在面对张先明的时候,早就没办法准确的判断与回应。 “没有闯入自然是最好不过的。”孙先明叹口气,“如今这节骨眼上,肯定不能出问题,否则……他们都不会放过我!” 对于这个认知,他还是脑子清楚的,孙家庄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灯,若是知道他藏着外人,甚至于知道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恐怕都不会放过他,也不会放过他的儿子和孙子。 “你最好想清楚。”孙先明回头望着清竹老道,“与其在这里耗到死,还不如求个痛快,你说呢?” 清竹老道皮笑肉不笑的回应,“你怎么不说,我若死了,拉着你们全家下地狱才算天公地道,是你们活该呢?” “有必要闹到这般程度吗?”孙先明难得软了口吻,“我也不想这样,只是想让孩子活下来,这难道也有错吗?你们这些脱尘出世之人,难道不该济世活人?不管是和尚和道士,都该心慈仁善,为何你却这般冥顽不灵?” 清竹老道差点被他的言论气笑了,“把我关在这里的人是你,要利用我到死的人也是你,可到了最后你竟求我大度仁慈?到底是你脑子不好,还是我被关久了出现了幻觉?人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真是满嘴喷粪丧天良。” 大概是被骂惯了,孙先明倒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表示不满,“我只是想尽早解决当下的问题,毕竟你自己的身子状况,你也该清楚才是。” “我死在这里,对谁都没好处,那我就死得其所,死而瞑目。”清竹老道干笑两声,无力的伏在地上,“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只喜欢睚眦必报,绝不会放过一个仇人,死也不会让你们好过。那些毒……你们就好好享受着吧!” 提到这毒,孙先明有点慌乱,显然是坐不住了,“不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 “那是佛家的事儿,在我们道门,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清竹老道冷笑两声,嗓音里透着几分愉悦,直勾勾盯着孙先明,“咱只是入道,又不是变成傻子。” 孙先明:“……” 张无佞低头,那老道士也是这么说的。 真不愧是师兄弟,说出来的话都是一样的。 “你若是好好求我,兴许在我临死之前还能给你支个招,可你要是硬碰硬,那咱就是下辈子见吧!我比你早投胎,等你一出生我就掐死你,以报此生之仇。” 孙先明喉间滚动,实在是拿他没办法。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厮一直如此态度,软硬不吃,根本没有办法,上次纯粹是因为他给这老道痛哭流涕的磕头,老道才给了点法子。 事实证明,这老道知道这里面的门道,但就是不肯告知,任由孙家庄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死去,意外也就罢了,可那些暴毙…… 当时孙承祥那种状况,孙先明也无法将药丸留下,只能先救人,但后续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这么多年仔细的查验下来,几乎是一无所获。 “你够狠。”孙先明扬起头,长长吐出一口气,“死也要拖着整个孙家庄的人下地狱。” 清竹老道无力的勾唇,徐徐闭上眼眸,“你们孙家庄做了多少孽,自己心里数得过来吗?干了坏事的人,却要好人保持初心,这是什么道理?好人就必须为恶人牺牲自己,才算是大仁大义,成全自己的仁义之名?那这名号,不要也罢!” 孙先明知道他的倔脾气又上来了,便也不再多说,抬步朝着外面走去,还是省点口舌罢了! “孙家庄,撑不住了!” 身后,传来清竹老道低哑的声音,清幽而冷戾,一字一句分外清晰。 孙先明回头看他,“你还是先顾好自己的性命吧,孙家庄撑不住了,你又何尝不是呢?咱不能活着走出去,你也别想活着离开。要死就一起死吧!” “哈哈哈哈……” 孙先明没有回头,大步流星的出了门。 人走后,张无佞自黑暗中走出,定定的站在原地半晌,转而面对清竹老道,“你知道孙家庄的秘密?知道那些不是意外?所谓的诅咒其实是人为,甚至于有解毒的方子?” 一连串的发问,让气氛陷入了沉默。 清竹老道抬眸瞧着她,精疲力竭的人,虚弱得连回答都那般艰难,“所以呢?你也希望我……出手救他们?希望那个诅咒,不要牵连无辜之人?” “既得利益者,何来无辜之说?”张无佞淡淡然回应。 这倒是出乎了清竹老道的意料,一时语塞,眼中竟泛起几分不敢置信的微光,“你、你说什么?你不是来劝我救人的?” “救人?救个屁!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他们都把你弄成这样了,我还让你去救人?”张无佞摇头,“我这人讲求公平公正,可不敢做这等自以为道德满满,实则最丧良心的嘴皮子婊。” 深吸一口气,张无佞上前摸了摸那些铁索,有些甚至于已经扣进了老道的皮肉,在关节处勒出了一层层血痂,新伤旧伤层层交叠。 第166章 力大如牛的小丫头 “你真的要救我出去?”清竹老道还有些不敢置信,“你一个姑娘家,纵然功夫再好,想要带着我这老头子走出这里,怕是不容易啊!别到时候,把自己也栽进来。姑娘,去找我师弟吧!” 张无佞抬头看他,“怎么,这地方待着太无聊,找个人陪你进来唠一唠?要不要给你带壶酒,你们兄弟二人好好喝两杯?然后抱头痛哭,一块埋这儿?” “嗤……你这小姑娘说话可真难听啊!”清竹老道啧啧啧的直摇头,临了却补充一句,“我喜欢!” 张无佞翻个白眼,“谁稀罕!” 小姑娘七八岁的样子,有什么能力呢? 清竹老道心知,自己怕是出不去了,不过能跟外头的人说几句话,能交代几句流言,便也算是死而无憾了,“小丫头,你快走吧!不要因为我这老头子而……而……” 话都没说完,他瞪大眼睛,看着张无佞徒手掰开了铁索。 这可是精铁炼制,削铁如泥的刀剑尚可一试。 可她…… 徒手? 老道看看铁索,又看看张无佞。 “天生神力啊?” 张无佞轻嗤,“这有什么?” 他们家草莓尖尖,还能用牙咬得嘎嘣脆呢! 不动用神力,用点蛮力……应该没有犯规吧? “你还能走吗?”张无佞问。 清竹老道摇摇头,“我快不行了,就算你撤了这些,我也走不出去,所以……嗯?” 背起来了? 啊这? 这是七八岁孩子该有的力气吗? “你这丫头怎么、怎么……”清竹老道伏在了小丫头背上,愣是被她背了起来。 张无佞大步朝着门口走去,“再废话,我就把你扛起来,又或者是一脚踹飞出去。” 清竹老道:“?” 好丫头! 好想临死前收个徒,气死他那……跟自己争了一辈子的师弟啊! 石门是自动打开的,其后完好无损的关闭。 张无佞背着清竹老道,缓步朝着外面走去,沿着进来时候的那条路,走得分外小心谨慎,毕竟是单向通道,若是前面堵住或者是出了什么乱子,那可就完犊子了。 自己倒没什么,但作为肉体凡胎的清竹老道,可就真的要去见他们的三清祖师爷了。 “你一个小丫头,怎么这么大的力气?”老道已经有点迷迷糊糊了,听得出来说话时候中气不足,整个人都蔫得不成样子。 张无佞觉得烦,“但凡我力气小点,只能拖着你出去,你要是不想皮肉受苦就闭嘴,一把年纪还这么多话,省点力气多活两年。” “对味。”清竹老道很是满意。 张无佞的白眼都快翻上天,“闭嘴。” 不闭嘴也不行了,老道实在是撑不住了,虚弱的伏在她肩头,颇有些相逢恨晚的意思,可惜自己行将就木,连生死都做不了主,遑论其他。 及至出口位置,瞧着长长的通往上方的阶梯,张无佞顿住脚步。 清竹老道气息奄奄,“怎么不走了?” “外面没动静,知道意味着什么吗?”张无佞问。 清竹老道没有回答,保持着最后的理智与清醒,当然知道张无佞这话的意思。 乔青青本该在外面,若是有异常,肯定第一时间通知自己,不管是以什么方式,甚至于可能闹出动静,把人引开。 但是方才孙先明进来的时候,神态自若,没有慌乱也没有紧张,这就有点奇怪了! 要么是乔青青被抓住,要么是她出卖了自己。 可乔青青是做任务的,不可能出现背叛这种事情,因为没必要,有人协助你办差,这是好事,能尽快完成任务离开,何乐而不为? 所以最大的可能是她出事了…… 乔青青出事,孙先明大概能猜到有人进了地窖,可即便如此,也没有在清竹老道跟前表现出来,说明他也不肯定人在何处,直觉是冲着这老道的下落而来。 既如此,只要守住了外面,单向通道……就不怕人跑了。 脑袋一伸出去,刀子就该落下来了…… 乔青青:“呜呜呜……” 奈何草莓尖尖不在这里,根本无法用心语对话。 身子被五花大绑丢在墙角,嘴巴被布团塞得严严实实,乔青青几欲挣扎,却被孙承吉和孙长富一脚踹得“闷哼”着蜷成一团。 这祖孙三人竟是用渔网将她套住,以至于她刀子刚出手,就被人从后面打晕了,再睁开眼就成了这般模样,谁能想到那孙长富疯了还这么大的力气。 乔青青不想杀人,任务者是不该沾血的,除非是剧情必要,否则的话……她会受到严惩。 醒来的那一刻,乔青青忽然想起了张无佞说的那些话。 是了,系统都罢工了,进度条都没了,自己为什么还要遵守那些狗屁规矩,当时就该一刀结果了这爷孙三人,也不至于现在落得这般下场。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呜呜呜……”乔青青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铁板的位置。 不能出来,不能出来! 孙先明提着刀,就站在边上,只要里面探出头来,他就会手起刀落,将那人斩杀当场,不管是谁,都不能泄露这老道被关押在此的事情。 然而,他等了又等,等了大半天也没等到里面的动静。 “爷爷,是不是您猜错了,其实就她一个,没有第二个人进来?”孙承吉指了指乔青青。 他们都认识乔青青,不就是道观里的那位吗?动不动进孙家庄,成日在周围游走,时不时被追得满地跑,孙家庄谁不认得她? “不可能。”孙先明偏头睨了一眼乔青青,“她不可能无准备而来,之前她身边不是一直跟着个年轻男子吗?就是她的师弟。” 十有八九,乔青青在外面望风,而她的师弟进了里面…… “爷爷?”孙承吉毕竟年纪小,“他们罪不至死吧?” 孙先明一改平日里的温和,目光狠戾的瞥他一眼,“蠢货,若是让外人知道,这老道在此,谁知道会不会惹出什么祸来?退一步讲,若是让族长和其他人知道,我们囚着老道的原因……咱们都得消失。” 孙承吉哽了一下,愣是没敢再说什么。 族长的手段,孙家庄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内里,静悄悄。 乔青青想弄出点动静,奈何被绑得结结实实,只盼着张无佞千万别探头…… 第167章 想要她的脑袋 可是等了一个多时辰,里面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按理说这里面的地道也没有那么长,若是要救人,只要有能力打开那石门,就可以把人弄出来。 若是打不开,傻子也不会再待在里面,肯定要先出来想办法再说。 所以,无论如何都不需要待在里面一个多时辰,早该出来了! “怎么还没动静?”孙先明也开始自我怀疑。 难道是猜错了,真的只有乔青青一个人,没有其他人? “果真只有你一人?”孙先明持刀行至乔青青跟前,“你最好说实话。” 乔青青嘴巴被塞着自然回应不了,只忙不迭的点点头。 可这么一来,孙先明反而不相信乔青青了,“回答得这么爽快,只怕是真的进了人,那人就在底下,你怕我杀了你的师弟,是吧?” 乔青青:“……” 狗东西! “我是不会上当的。”孙先明嗤笑两声,“相信你们?我可就成了傻子。你们这些人一直盯着孙家庄,就跟那苍蝇似的,怎么都甩不掉,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蛛丝马迹,又岂会真的放过,尤其是……你们也是道士!” 羽睫骇然扬起,乔青青陡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道士? 难道说…… 里面是师伯?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乔青青拼命的摇头,“呜呜呜……” 你们这帮狗东西,到底想干什么? 阿姐,你千万不要出来! 虽然知道这些东西未必能真的伤及张无佞,可现在的张无佞只能维持七八岁的身形,若是再有损伤,万一有什么后遗症,那得多久才能养回来? 乔青青急得眼睛都红了,只叹自己没有神力,充其量也只是个任务者,奈何系统丢了,奈何这孙家庄诡异丛生,她真的无法动弹! 突然间,外头传来了异样。 有人来了? 孙承吉快速朝着外头走去,不由得面色骤变,“爷爷,是衙门的人。” 心下一紧,孙先明旋即将刀子递给他,“把她先藏起来。” “是!”孙承吉收了刀,与父亲一起将乔青青拖到柴房里。 柴房的门关上,隔绝了内外。 来的是林长平,从外面进来都没见着人,不由的心下微沉,“怎么不在?” 不是说孙大夫家里有病人,所以日夜都在家,不可能离开吗? “孙大夫?”林长平喊了一声。 孙先明急匆匆的相迎,“师爷。” “您这是……”瞧着他这焦灼的模样,林长平狐疑的皱起眉头,“是家中出事了?” 孙先明一抹额头的汗珠子,“没有没有,在后院煎药呢!师爷,是那位官爷出事了?” “没有。”林长平摇摇头,“吃了药便好了不少,这会还在休息,我过来是想请孙大夫过去一趟,我家大人许是沾了什么,如今浑身起疹子,实在是难受得紧。”  孙先明骇然扬眸,“起疹子?” “是啊!”林长平也不明白这是怎么了,“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就方才那么一会的功夫,进出祠堂一趟,就浑身起疹子,小红疙瘩遍布全身,痒得厉害,也不知道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说这话的时候,林长平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孙先明的身上。 只瞧着孙先明面色微白,唇瓣紧抿,视线一直处于游离状态,不知道是在想着如何编瞎话,还是意识到了什么问题,横竖是有事隐瞒的表现。 “你们这祠堂,是不是藏着什么东西?”林长平瞧似随意的一问。 孙先明却是呼吸一窒,“什么东西?” “那就得问你们。”林长平扯了唇角。 他本就是读书人,此番笑靥温和,瞧着好一副斯文模样,可说出来的话,却有种字字诛心的感觉,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祠堂只是摆着祖宗灵位,许是平日里焚香祭拜,香料里掺的那些药草,于县大人有恙。”孙先明一本正经的解释。 还真别说,的确有道理。 “那孙大夫赶紧带上药,去给大人看看吧!”林长平忙道,“大人这会浑身不舒服,整个人都快挠出血来了。” 孙先明犹豫了一下,转而笑道,“那您稍等,我去拿药箱,顺便跟家里交代一声,毕竟我这孙子还躺在床上没醒呢!” “他到底是什么病?”林长平状似无意的问,“一进来就听庄子里的人说,您的孙子病了,怎么……昏迷不醒吗?” 孙先明顿了顿,“问题不大,平日里最常见的风寒,只是这孩子从小体弱,所以比寻常人康复得更慢一些,但家里有人照顾,便也不是什么大事。” “原来如此。”林长平点点头,老老实实站在檐下等着,“那我在这里等着孙大夫,您动作快一点,莫要让大人久等。” 孙先明转身就走。 瞧着他离去的背影,林长平睨了一眼身边的衙役。 衙役颔首,左右环顾着,确定没有孙家人盯着,便悄悄的蛰伏下来。 等着孙先明处来,林长平依旧神色平静,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与他一道前往祠堂那边,毕竟县太爷身子不适的确是真。 孙先明走的时候,特意叮嘱过孙承吉,一定要看好乔青青。 至于地窖入口…… 他丢了点迷香进去,其后重物承压,纵然里面有人,也别想推开铁皮盖子出来。 狭窄的地方,避无可避,逃无可逃,一旦吸入了迷烟,只能在里面老老实实的昏睡,一时半会不可能爬出来,等孙先明从祠堂回来再来处置。 孙先明一走,乔青青又开始挣扎。 她知道,孙长富是个疯子,所以问题的关键在孙承吉的身上,“呜呜呜……” “我不可能放了你,要不然爷爷回来,我就惨了。”孙承吉摇摇头,“我不敢,也不能。” 毕竟,乔青青已经知道了这里的秘密。 听得这话,乔青青登时红着眼眶,眼见着是要哭出来了。 “你就算是哭,我也不会同情你,更不会心软。”孙承吉垂下眸子,瞥一眼身边的孙长富,“这关乎我亲人的性命,我不能因为你这个外人,而害了爷爷和父兄!” 乔青青心中微叹,该清醒的时候不清醒,该糊涂的时候不糊涂,这孩子废了! 只是,阿姐现在如何? 如何? 人都已经到了道观,还能如何? 瞧着倒在院中的一老一少,老道士面色骤变…… 第168章 前尘往事在她脑中 即便时隔多年,熟悉的人……还是可以一眼就认出的。 “师兄?”清风老道傻了眼,不敢置信的看着形销骨瘦的白发老人,眼见着只剩下一口气,看得人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谁能想到,多年后还能再见一面,还能活着? 小蘑菇:主,呜呜呜…… 张无佞昏睡着,精疲力竭,若不是动用了瞬移的能力,何至于这般狼狈,几乎支撑不到进屋,直接倒在了院子里。 好在,还是捡回了老道士的一条命。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又那么一瞬,她好似又看到了他…… 小世界崩塌的那一刻,他用全力的修为和力量,抵御着天道降下的惩罚,将她护在了怀中,其后当着她的面被活生生撕碎,自此灰飞烟灭。 她歇斯底里,她疯狂如斯…… 可那又怎样呢? 天道在上,规则不可逆。 顷刻间的土崩瓦解,刹那间的毁天灭地,那种铺天盖地的绝望几乎将人淹没,无法用言语形容…… 天雷滚滚,电闪雷鸣。 破空而来的天雷直击魂灵,势不可挡,那是连主神殿都瑟瑟发抖的存在,万物生灵都被撕碎,一切的一切都不复存在,几乎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 那种状况之下,谁也不知道即将面临着什么,只知道求生…… 求生是一种本能,在那种状况下想要求生,只能活生生的撕开一道时空缝隙,把活物藏进去,速度得快准狠。 可是,无人能做到这一点,除了主神殿的两位主子。 主? 主! 一声声呼喊,近在耳畔。 张无佞骇然睁开眼,噌的一下坐起身来,脑瓜子嗡嗡的,整个人都不好了,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浑身上下都透着瘆人的酸痛。 四下,昏暗。 一盏豆灯搁在桌案上,燃起羸弱的烛火。 天黑了? “我这是……”脑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张无佞有些茫然。 小蘑菇喜极而泣,又不敢化形,怕有人突然进来,到时候吓着人就不好了,只能悬在半空忽闪忽闪的发光,“主,你都睡了一天了。” “那个老道士呢?”张无佞忙问。 小蘑菇忙道:老道在照顾老道,瞧着状况不太好,但好歹吊着一口气,应该没那么容易嘎! “那就好!”张无佞坐在床边,恢复了正常体态的样子,才是最舒心的,否则小胳膊小腿的,虽然力气大……却短得可怜,连走路都要比平日多走几步。 小蘑菇又道:乔青青还没回来。 四下,再度陷入安静。 张无佞揉着眉心,由此可见这丫头是真的出了事,不过现在天都黑了,自然是天黑好办事,“等我缓一缓,我去把她带回来。” 怎么带出去的,就怎么带回来! 小蘑菇:果然还是菜鸟! 张无佞起身,自桌案上倒了杯水,缓缓喝了两口,“老道还活着,那么孙家庄的秘密就该保不住了,孙先明肯定会下去查看究竟,发现内里没有人,势必要追到这道观来。” 小蘑菇:杀人灭口? 张无佞放下手中杯盏,“走!” 现在天刚黑,他们想动手也不会挑这个点,势必要等夜深人静大家都睡着的时候。 “对了,我不在的时候,耿直回来了吗?”张无佞问。 小蘑菇:没有,一直没回来。 张无佞陡然顿住脚步,不敢置信的看过来,“一直没回来?” 小蘑菇:是啊,主子下令,我一直守在这里,除了老道士回来,谁也没回来。 “也就是说,在我回来之前,只有清风老道一个人在这里?青青出事,耿直失踪?”张无佞眯了眯眸子,“这还真是凑一块去了!” 小蘑菇:主,你说这耿直是不是去干坏事了? 张无佞深吸一口气:谁知道呢?反正现在乱成一锅粥,青青连同她的系统一道消失不见,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她还是那句话,总觉得被人牵着鼻子走,里面……肯定要出大问题。 房内。 老道士正小心翼翼的为师兄掖好被子,其后幽然吐出一口气,转身出了门。 乍见着张无佞站在门口,止不住愣住,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不用想了,我还是我。”张无佞双手环胸,“练功着火入魔,天一亮就会虚弱至孩童模样,天一黑我就会变回本来面目。如你所见,现在的我才是真实的我!” 老道士原本还僵在原地,但缓过神来便也明白了大概,倒也没有追问下去,只是小心的合上房门,与张无佞一道站在了檐下。 “无论如何,还是要谢谢你。”老道士说这话的时候,沙哑的嗓音里带着几分哽咽,“谁能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着师兄一面?救命之恩,无以回报,若有机会,必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张无佞被他逗笑了,“老道士,你都一把年纪了还赴汤蹈火呢?我救人只是顺手的事儿,压根没想着要什么恩。他……还好吗?” “嗯!”老道士点点头,“暂时稳住了,只不过这身体状况,怕是撑不了多久。对了,你们是怎么回到这里的?” 听他师兄断断续续,迷迷糊糊的说,这小姑娘力大无穷,直接把人背出来了。 哦,不只是背出来,连铁索都是轻而易举就掰断,好像不是寻常人,要么便是所习内功心法,非寻常所见。 如此功夫,非泛泛之辈。 老道见她第一面就说过,她非寻常之人,所以也不奇怪,“有福之人。” “青青还在孙家庄,我得去救人了。”张无佞看了他一眼,“孙先明应该很快就会追来,想着要杀人灭口,你最好带着他藏起来,在我没回来之前不要轻举妄动。孙先明若是足够聪明,应该会拿青青当人质吧?还有便是你那好徒儿耿直,迄今为止还不知身在何处呢?” 这话一说,老道便垂下了眼帘。 “我走了,你赶紧躲起来。”张无佞转身就往外走。 老道喊了一声,“未请教……姑娘芳名。” “姓张。”她回头一笑,继而头也不回的离开。 老道站在原地,瞧着张无佞消失的背影,自嘲般低笑两声,转而快速回了房间,既是要躲起来,那就要趁早就得把人带走。 孙先明你个老王八蛋,待师兄安全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趁着天黑,老道背着人钻进后山…… 第169章 死也不安生 孙家庄这边,衙门的人还在办事,县太爷因着身子缘故,早早的屋子里歇下,一如既往的将事情交付给林长平和木子忠。 对于这二人,县太爷还是很信任的。 “多谢孙大夫。”林长平拱手作揖,“若不是您的药,大人怕是没办法熬过今夜,多半是要连夜送回城内。” 孙先明也不知道这林长平什么毛病,是不是看出了什么,自下午之后就一直跟自己纠缠不清,一会让他去看病,一会又煎药,一会又来问方子,这会又说什么因为感激而诚谢。 说待此间事了,要宴请孙先明,所以这会先送了茶叶过来。 “今年的新茶,从南边过来的。”林长平笑盈盈的开口,瞧着摆在案头的茶叶罐,“县太爷都舍不得喝,进出门都随身带着,刚好撞在马车里,这会就当是谢礼。” 孙先明摆摆手,“不敢当不敢当,这还是留着让县令大人吧,草民身份卑微,不懂茶道,怕是浪费了这样的好东西。师爷,您还是收回去吧!” “这可是县令大人所赠,咱怎么能收回去呢?”林长平瞧着他略显慌乱与焦灼的神色,心头微沉,想来也把人逼得够呛,当即起身道,“天色不早了,我就不打扰孙大夫休息,告辞!” 孙先明暗暗松了口气,这林长平可真难缠。 所幸,要走了。 “不送!”孙先明站了站。 目送林长平离去的背影,孙先明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确定人走了之后,孙先明快速转回房间。 屋内,孙承吉早已等候多时。 “爷爷?您可算是来了。” 孙先明咬着牙,“简直耽误功夫。” “爷爷?”孙承吉有些犹豫,“您真的要出去啊?” 孙先明瞥了他一眼,转而快速取出了柜子里的夜行衣,“好好看着家,看着你爹和二哥,这件事若不早早的处置,不管是县衙的人知道,还是族长知晓,我们家都会遭大难,不想死就闭嘴。” 话已至此,孙承吉自然什么都不好说,只能讪讪的闭嘴。 “在家好好待着。”孙先明换好夜行衣,快速出了门。 这个时候他得尽快去解决,免得到时候事情败露,可就真的会死无全尸。 眼见着爷爷消失在黑夜之中,孙承吉的眸子微微暗了暗,明知道爷爷这么做是不对的,可他毕竟是晚辈,又有什么办法呢? 别看自家爷爷是个大夫,实则心狠手辣,他作为孙子……心里比谁都清楚,若是真动起手来,寻常人根本不是爷爷的对手。 爹还没疯的时候,跟死去的大哥提过一嘴,说爷爷年轻的时候文武双全,不只是医术了得,连功夫也是厉害得紧。 但孙承吉不明白,既然爷爷这么厉害,为什么要待在这个地方,简直是大材小用。 可自己这些话都是悄悄听了一嘴,哪儿敢在爷爷跟前提及,甚至于不敢问父亲,免得挨揍……父亲揍起人来,可疼可疼了! 孙先明悄无声息的隐没在黑暗中,殊不知此前藏在孙家的衙役,亦是悄悄的跟了上去,亲眼瞧着孙先明离开了孙家庄。 可惜的是,孙先明功夫极好,出了孙家庄便钻进了林子里,其后不见踪影…… 人跟丢了,自然得先回去禀报。 “你是说他一身夜行衣,离开了孙家庄?”林长平诧异,“而且武艺高强?” 衙役连连点头,“没错,一点都不像个大夫,倒像是个护院、江湖杀手,或者是武夫之类,脚下很快,根本追不上。” 要知道,衙役多多少少是有些功夫的,纵然算不上武艺高强,但比寻常人还是有过之无不及,可这样都追不上,足见所言不虚,这孙先明的身上果然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说不定这就是孙家庄隐藏的秘密。”木子忠低低的开口,“那些死去的孙家人,瞧着都是死于外伤,脖颈处利器划断,可不知道为何,我总觉得他们身上有点古怪,验血试毒都一无所获,可脏器全部出现了病变的异常,这一时间我也闹不清楚因何所致?” 林长平点头,“我阅宗不少,也没见过你所说的这种状况,会不会是什么疑难杂症?那诅咒所言,难道是家族所传之不治之症?” “这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木子忠回答,“有些家族是有病会传到下一辈身上,会有个别侥幸,可据我所知,这孙放的夫人并非是孙家庄人士,是外嫁过来的,按理说这病也不该落在她身上。” 林长平诧异,“怎么,她身上也有?” “是!”木子忠很肯定的告诉他,“腹脏受损,瞧着像是被腐蚀一般,与家中其他人一样,都是同样的症状。” 那就说明,这不是遗传病。 “那其他人呢?”林长平急忙追问,“总不可能每个人都这么倒霉吧?就算是一模一样的病,也有侥幸的时候。” 遗传病是很难避免的,但是这十多年期间,总有那么个别应该不一样吧? 真倒霉? 全都遗传了? “我查了祠堂里所有的尸体,全部如此。”木子忠犹豫了一下,“我想……” 他还没开口,林长平就知道了他的意思。 “趁着天黑,我让人帮你。”林长平压低了声音开口。 掘人坟墓可不是什么好是,有损阴德也理亏,所以得趁着天黑,悄无声息的去做,不能惊动孙家庄的人,免得到时候全庄子的人都聚集起来,把他们赶出去。 纵然是衙门的人,也没有权力在不经过人家同意的情况下,挖人坟墓…… 夜半三更,黑灯瞎火。 一切都静悄悄的进行着,谁也不敢吭声,找最近才死的人,这样的话,脏器可能还没完全腐败,尸身也相对完整一些,如果运气好的话,应该可以发现端倪。 倒霉催的,还是那一座坟,此前被张无佞他们挖过一回,这会又被挖了出来…… “动作小心点,莫要弄坏了尸身。”木子忠小心翼翼的吩咐,“等着验完了,还得好好埋回去!” 众人小心翼翼,有人把风,有人刨坟,一晚上忙得脚不着地…… 而孙先明那边,可就没这么顺利。 道观是找到了,可是人呢? 搜遍了整个道观,也没见着一个人影,床褥都还在,人应该没走多远! 第170章 偷他家 想法是极好的,但是坐起来却不那么容易,道观地处偏偏,又是山林之中,随处可见藏身之地,但凭孙先明一人根本不可能搜寻整个山头。 一晚上,一山头,脚底下按了车轱辘都未必能转得过来…… 但他耽误的时间越久,对张无佞来说就越安全。 一身红衣,身段婀娜。 张无佞轻车熟路的就进了孙家,在廊柱后面站了站,瞧着倒映在窗户上的身影,转头睨了一眼柴房的方向,面色凝重的朝着柴房而去。 孙先明不可能回来,所以这院子里有孙承吉和他的疯子爹,只要避开这二人便好。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张无佞没有直接进柴房,而是悄悄的站在后窗位置,听着里面的动静,可内里太过安静,她只能将窗户推出一道缝隙。 乔青青还活着,只不过浑身伤痕累累,瞧着情况不是太好。 做任务做到这么狼狈的,还真是不多,除非那些纯属傻缺的虐文女主,不得不承受虐文的剧情力量,一般情况下有系统兜底,是不会弄成这样的。 主神殿又不是阎王殿,不会真的送宿主去死…… 唯有不听话的人,才会受到惩罚。 孙长富就在边上守着,怀中抱着劈柴的斧头,一双眸子直勾勾的盯着乔青青,似乎要吃人一般,瞧着清醒又好像真的疯了。 他一动不动,乔青青亦是一动不动。 看得出来,乔青青伤得不轻,身上的伤痕应是鞭痕,大概是被荆条抽打所致,这会嘴上还塞着布团,双目紧闭,已然奄奄一息。 孙家折磨人的手段还真是厉害,之前的老道,现在的乔青青,都是一般的遍体鳞伤,失去行动能力。 既然孙长富在这里看着,那孙承吉应该是在看着他那位昏迷不醒的好二哥吧? 张无佞不想跟疯子交流,免得惊动孙家庄里面其他人,到时候所有人合伙说她是杀人凶手,即便可以查清楚却也会因为纠葛而纠缠,她厌恶这样的纠缠。 窗外,有影子晃动。 孙长富好似见了鬼一般,骤然瞪大眼睛,咻的一声站起身来。 一旁的乔青青被惊醒,徐徐睁开了眼睛,虚弱无力的看着孙长富匆匆出门的身影,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蓦地,她好似想起了什么,慌乱的挪动身子,奈何稍稍一动便是疼痛入骨,身上结痂的伤口再度溢出血来,疼得她面色惨白,身上的冷汗都止不住往外冒。 嘴巴里的布,被人扯下。 乔青青倒吸一口冷气,哭腔沙哑,“阿姐?” “嘘!”张无佞看了一眼门口方向,快速解开了绑着乔青青的绳索,将她搀了起来,“走!” 现在不是叙话的时候,先离开此处再说,毕竟孙承吉好对付,但是那个疯子却不是正常人,如果真的把人逼急了,谁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乔青青深吸一口气,显然是有些吃痛,但站起来缓了缓便又觉得好受了不少,至少不似方才被绑着时候的肌肉拉伸之痛。 “走!”张无佞搀起她。 然而,她们刚走出柴房的门,就瞧见了院子里站着的两个人。 一大一小。 孙长富和孙承吉,一个提刀一个持棍。 “阿姐,被发现了。”乔青青无力的靠在了门框处,精疲力竭和疼痛席卷而来,让她浑身颤抖,又因着孙先明给她喂了药的缘故,脑子里都是空白一片,人亦是精神恍惚的。 瞧着乔青青一下子软瘫下去,连带着神志都有些不太清楚,张无佞眸子微眯,“你们给她下了药?” 很显然,是! “你是什么人?”孙承吉自然不认得,这般模样的张无佞。 张无佞深吸一口气,“心中存善,上天不诛,你确定要助纣为虐吗?自己家造了什么孽,你该很清楚才是,还想要帮着她们一起做坏事,坚持到底吗?” 听得这话,孙承吉眉心陡蹙,“你认识我?” “我只问你,让不让开?”张无佞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睨着他。 孙承吉看了看虚弱无力的乔青青,又看了看一身红衣的张无佞,总觉得好似在哪儿见过,恍惚好似有些熟悉。 “不能放!”孙长富忽然开口。 孙承吉回过神来,“爹?” 这可是两条人命! “不能放!”孙长富机械式的重复着这三个字,仿佛是中了什么魔咒,又或者是痴傻之人只听指令行事,没有脑子也没有感情,“杀!” 孙承吉眉心一跳,旋即摁住了自己的父亲,“爹,你别乱来。” 父亲虽然疯了,却是极为听从爷爷的话,爷爷说什么他就做什么,这要是真的动手,怕是这两人都别想活。 张无佞盯着他,神色平静如常,“要不要放我们离开?” “可你们知道了秘密。”孙承吉是挣扎的,“有些事情……我做不了主,要不然等我爷爷回来,你们坐下来好好谈?我就算是拼了命也会护着你们的性命。” 张无佞问,“你用什么护?你的命?还拼命?那是你爷爷,做了坏事的人是他,拉偏架是人性使然,但不要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你没这么大的本事,却要留下我们两个,是打算送到你爷爷的刀下,让他亲自动手吗?” “我没有!”孙承吉面色铁青。 张无佞指着孙长富,“他没疯,装疯卖傻而已,你要不然问问你爹,看他要不要放我们走?” “什么?”孙承吉转头看着父亲。 空气有一瞬的凝滞,似乎是没想到这个结果,孙承吉站在原地不知道说点什么。 “家里死了两口人,他怕了,所以装疯卖傻,觉得凶手不会弄死一个疯子,毕竟没有价值也没有意义,兴许可以躲开一劫。”张无佞不紧不慢的开口,“事实证明他似乎也是对的,这不……倒下的是你二哥而不是他。” 此话一出,孙承吉几乎是条件反应的退后一步。 他信了。 孙长富还是痴痴傻傻的站在原地,对张无佞的话充耳不闻,嘴里依旧念叨着那一句,“杀!杀了!不能放!杀了……” “还装什么?”张无佞继续说,“人都杀到家门前了,还心存侥幸?他要的是整个孙家庄的命,孩子都杀了……还差你这个傻子?” 握着刀的手,微微收紧。 第171章 吓不死你这犊子 对于父亲身上发生的变化,孙承吉其实还是可以觉察的,那些细微末节的变化,谁也瞒不住,他忽然觉得好笑。 爷爷凶狠,父亲狡诈,孙家庄的存在就像是一座囚笼,将所有人的余生都笼在这里,绑定在一处,谁也别想跑。 “爹?”孙承吉开口,“真的是这样吗?您怕死,所以装疯卖傻这么多年,不管我和哥哥的死活,您明明知道一些真相,却还是想要用我们的死来当垫脚石,让自己成为藏在黑暗中的那个幸存者。”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似乎也没有侥幸的必要,孙长富的眸底逐渐恢复清明,徐徐转头看着孙承吉。 “你宁可相信一个外人,也不相信你的爷爷和父亲吗?”孙长富嗤笑两声,“有时候真是搞不清楚,留在这里到底是为什么?私逃出去也不是不可以,但是……” 孙承吉含着泪看着他,“爹,你真的是装疯卖傻。” “是又如何?”孙长富瞥他一眼,“你爷爷是大夫,你觉得他看不出来吗?我这么做也是在保护你们,疯了就不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疯了可以做很多事情。” 孙承吉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正常人不做,要去做个疯子? “你现在不明白没关系,以后总会明白的。”孙长富将目光落回张无佞身上,“现在的关键是,如何处理她?” 心里却给张无佞定了死刑,毕竟知道太多,理该灭口。 “想要杀我也不是不可以,你得有这个本事。”张无佞还能瞧不出来,这厮的心思? 孙承吉心下扑通扑通,“爹,不要杀人。” “她不死,我们全家都要死,你是想拿全家的性命,去换她们两个人吗?阿吉,爹之所以装疯卖傻留下来,没有离开孙家庄,完全是因为放不下你们兄弟二人。”孙长富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如果看不下去,就转身别看。” 这是最好的选择。 不看,就当没看到。 孙承吉抖了抖唇,一时间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张无佞,熟悉之感与内心的纠结,让他无法当机立断的做出决定。 见着他还在拖延,孙长富急了,一把推开了孙承吉,“进去看看你二哥,这里的事情不用你管!” “爹?”孙承吉疾呼。 可脚却像是生了根,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其实也能理解,在至亲和良心两者之间做选择……很难! 孙承吉也只是个半大小子,舍不得父亲,舍不得家人,也不想伤人,可……没有选择,原生家庭带来的镣铐,不是一句“我可以”就能轻轻松松挣开。 瞧着父亲的刀劈向张无佞的那一瞬,孙承吉背过身去,狠狠闭了闭眼。 他劝过了,也尽力了。 结果如何,听天由命。 事实是,他没听到预期中的惨叫声。 相反的,传来的是刀子落地的声响,以及……不知名的闷哼。 孙承吉快速转身看过来,顷刻间眼眸瞪大,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一切,只瞧着父亲倒伏在地,一动不动的好像是死了一样。 刀子落在边上,半点血色都没有,可见未曾伤着张无佞分毫…… 张无佞还是站在原来的位置,目光森然的瞧着不远处的孙承吉,“现如今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你、你……”孙承吉没瞧见,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几乎没听到动静,一切好像太过诡异。 “你该不会是……” 在此之前,整个孙家庄都流传着红衣女子的传闻,说是鬼魅,也又说是冤魂不散,孙承吉瞧着眼前这红衣女子,一颗心陡然沉到谷底。 该不会是她吧? 难道真的是冤魂不散? 不会吧? “你莫不是、莫不是大家看到的红衣女鬼?”孙承吉喉间滚动,两股颤颤,视线逐渐上移。 下一刻,张无佞脚尖离地,慢慢的漂浮在半空,如墨般的长发顷刻间披散下来,夜风瑟瑟,只瞧着发丝飞扬。 倾城绝艳的容脸,在昏暗中变得诡异,艳丽的唇瓣如同染了血的白玫瑰,红白相见,一双血瞳直勾勾的盯着孙承吉,指甲在飞速生长。 那一刻,凄厉的惨叫声响彻苍穹。 孙承吉到底半大小子,哪儿见过这样的场面,这会也顾不得父亲不父亲的,转身就跑,连滚带爬的逃出了院子,“鬼!鬼啊!救命,有鬼,有鬼……” “嗤!”张无佞翻个白眼,快速落地,背起乔青青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故意闹这么一通,就能让孙家庄和衙门里的所有人知道,孙先明跑了,他并不在此处,而此前发生的那些事情很可能跟他有关。 后院的那个密道,说不定很快就会被人发现,到时候又添了几分“有口难言”的罪证,那这孙先明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诚然。 在孙承吉跑出去的那一刻,已经惊动了附近的人,其后便惊动了衙门的人,林长平早就交代众人盯着此处,是以有动静的第一时间,衙门的人便快速控制了孙承吉。 “有鬼,红衣女鬼,是她,是她,我看到了……”孙承吉已经说不出成句的话,脑子都不清楚了,嘴里只有“女鬼”二字,别的什么都说不明白。 林长平也不敢犹豫,赶紧带着人冲进了孙家的院子。 院子里,只有倒地昏迷的孙长富,还有那把刀! 人,躺在柴房门前。 “进去看看!” 林长平带着人进了柴房,在柴房里面发现了绳索,在绳索上发现了血迹,不由的瞳仁骤缩,一下子有些脑子发懵。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血?”林长平骇然。 木子忠从外面走进来,“怎么了?” “血!”林长平将绳索递过去。 木子忠愕然,快速接过凑到鼻尖轻嗅,“有点药味,新鲜的血。说明不久之前这里有人,而且那人应该是被捆起来,受了伤喂了药,就是不知道这药是救人的,还是杀人的?” “那就问问孙大夫,不就知道了吗?”林长平其实知道,孙先明已经不在孙家庄,但此前总归是小心翼翼的,可现在有了这么明目张胆的借口,自然不能就此放过,“去把族长请过来,这是孙家庄的事,想必没人比他更着急!” 木子忠忽然笑了,“借刀杀人!” 第172章 我没有杀人 孙其胜此前因为洗不清嫌疑,被关押起来,已经憋了一肚子的火气,这会又听闻孙先明离开了孙家庄,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由的眉心紧蹙。 “人丢了?”孙其胜出来的时候还有点懵,“你是说……不见了?” 衙役点点头,“现在满庄子的人和咱的人都在找孙大夫,据地三尺也不见人影,而他的小孙子这会有点神志不清,恐怕没办法说出来孙大夫的去向。到底是出了事,还是……可就难说了。” 按照林长平交代的,衙役没把话说得太死,说一半留一半,给孙其胜以想象的空间。 听得这话,孙其胜只觉得一口老血呛在嗓子眼里,咽不下吐不出的,实在是难受得很,怎么想都没想到居然会是孙先明那个老东西。 “先过去看看吧!”衙役做了个请的手势。 孙其胜也没敢耽搁,好不容易出来,自然得先解决问题,可不敢再让衙门的人闹下去,否则还不知道得挖出多少事情来。 孙先明家中,只有昏迷不醒的孙长富,以及失声尖叫,极度惊恐的孙承吉,不管问什么,这孩子都只会高声喊着,“有鬼,有鬼,她飞起来了,她飞起来了……” “这是……”孙其胜脑子发懵,“怎么了这孩子?” 平日里乖顺的孩子,这会好像是疯了? 随他爹? “吓着了!”林长平回答,“也可能是真的看见了什么,所以吓成这样,但究竟是什么缘故,无人知晓。如今他这样的状况,咱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先把人看住,若是孙大夫还年纪祖孙之情,多半会回来给他瞧个究竟吧?” 诚然,这是孙先明的孙子,若是不管不顾的,谁知道后续会如何……身为大夫,总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儿子疯了,孙子也疯吧? “人怎么可能不在呢?”孙其胜不敢置信,“难道是去采药了?可这大半夜的,也不合适啊!” 谁大晚上的去采药? 何况这孙家庄周围的药草,多数都是寻常之物,平日里孙先明也会带着孙子去采药,按理说家里都是有的,不必深更半夜的出门。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是去办事的,悄摸着不敢惊动他人,但还是出了纰漏,所以才会被人发现,只不过这会应该距离孙家庄比较远,所以没能及时闻讯赶回来。 一时间谁都不敢肯定,孙先明到底去做什么了? 唯一知道真相的孙承吉,却受了刺激,无法准确的表述出来。 “族长,您有什么要说的吗?”林长平开口,“这里面的事儿不简单啊!” 孙其胜难得有机会可以撇清楚干系,忙不迭开口,“这件事我委实不知情,也不知道孙先明到底在干什么?回头我问问附近的邻居,看他们是不是有所察觉?” “那就劳烦族长。”林长平意味深长的开口,“行凶者对于杀人之事分外在行,我们怀疑此人下手如此狠辣精准,可能是屠夫或者是……大夫之类。当然,这只是猜测,但猜测这东西若是成真,便也算是合情合理的推演。” 孙其胜知道他的意思,这是在隐晦的告诉他,孙先明可能跟这些人的死有关系,而且孙家庄就他这么个大夫,若是要动动手脚,杀人害命……无人能察觉。 思及此处,孙其胜止不住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真的是孙先明…… 不敢想,不敢想! “我先去问问情况。”孙其胜不敢再待下来,赶紧转身朝外头走去。 可谁也不知道孙先明去了何处,只能静静的等待,其后在周围设伏,想来孙先明应该会回来的,到时候先拿下再说。 事实如此,孙先明在道观扑了个空,只能先回来再说。 骂骂咧咧的回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已经被人摁住,纵然他有功夫,却也挡不住早已设下的天罗地网,被渔网紧紧缠住,根本动弹不得。 年岁上来了,功夫多少年没用过,早已不复昔年光景,被人抓住的时候,他还有一瞬的恍惚,藏在袖中的短刃“咣当”一声落地。 便是这一声响,惊得众人目瞪口呆。 木子忠小心翼翼的捡起了地上的短刃,然后意味深长的看向林长平,那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虽不知道是否就是杀死孙放一家人的凶器,但合理的怀疑还是有必要的。 “你们在做什么?放开我,放开我!”孙先明厉声呵斥,“你们想干什么?” 孙其胜叹口气,“孙大夫,我是真的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什么人?我怎么了?”孙先明是一头雾水。 眼见着天都快亮了,这些人怎么还跟鬼迷心窍似的? “怎么了?”林长平叹口气,“这话该问孙大夫你,大半夜的你去哪儿了?随身携带利器,是要去做什么杀人越货的勾当吗?” 孙先明愣住了,“什么杀人越货的勾当?你们在胡言乱语什么?” “还想要狡辩吗?那你说说看,今天夜里去了何处?为什么一身黑衣?又为什么身上带着利器?”林长平咄咄逼人,字字诛心,“你能解释得清楚吗?一个大夫却如此行径,你该不会告诉我,你是出门去给人看病吧?” 显然,这个理由是站不住脚的。 大半夜的上哪儿去看病? “我……我……我不是……”孙先明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结结巴巴的看向孙其胜,“族长,你该相信我的为人,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我是断然不会去做的,我是大夫啊!” 是啊,大夫! 大夫是救死扶伤的,不是大半夜去杀人的。 “然后呢?”孙其胜问,“我相信你,然后你真的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杀了那么多人,最后辜负我的信重?” 孙先明:“……” “孙大夫,您若是解释不清楚,为什么大半夜弄成这样跑出去,那咱就只能把你带回去审问。”林长平叹口气,“为了所有人的安全着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谁的命不是命? “我没有杀人,孙放他们不是我杀的。”孙先明只能努力维持着镇定,想着该用什么理由,合情合理的解释这一切。 毕竟在此之前,他是真的没料到,自己会被当场抓住。 “孙大夫,你太让我失望了!”孙其胜直摇头。 第173章 真相一点点撕开 孙先明被绑了起来,这下子整个孙家庄都知道,表面仁善的孙大夫,有可能是杀人凶手,之前庄子里那么多人无缘无故的暴毙或者是惨死,都有可能跟他有关。 孙大夫不是个好大夫,孙大夫是个刽子手。 天亮之后,整个庄子里的人都聚集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的,提及了孙先明的那些事情,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些发毛,大夫成了屠夫,谁听着不害怕? 杀人于无形,随时都能取人性命…… “所以说,孙家这是报应?儿子孙子死了疯了,那都是活该。” “可不是嘛,听说那小孙子也有点神志不清,昨夜一直喊着有鬼,怕不是心里有鬼?” “造孽啊!” “平日里瞧着多仁善,结果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实在是人不可貌相。” “杀了这么多人,该死啊!” “都别说了,衙门那边不是还没下结论吗?” “这还用得着审问吗?大半夜出了庄子,又随身带着刀,听说回来的时候身上还有血?” “哎呦,说是身上还带着绳子,要去做那杀人越货的勾当。” “我的老天爷啊,这挨千刀的……” 流言蜚语猛于虎,说着说着,假的也变成了真的,每个人都相信自己听到的是真,也不管真相如何? 祠堂。 瞧着被五花大绑,压跪在地的孙先明,县太爷面色凝重,眼底翻涌着嘲讽,“本县还以为大夫宅心仁厚,没想到关起门来,竟是这般凶狠面目。” 的确,从大夫到屠夫的转变,是所有人都想不到的。 “我没有!我没有!”孙先明磕头,“大人,我冤枉,我冤枉啊!” 林长平在旁边提笔记录,听得这话止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临时设置的公堂就是不够威严,要不然孙先明喊冤枉的时候,怎么夹杂着咬牙切齿之意呢? 未见惊惧,足见心内之强。 “冤枉?证据呢?”县太爷可不吃这一套,所有人都喊冤,那他还要不要断案了? 孙先明忙道,“草民是个大夫,这些年救治了不少人,若是杀人凶手,岂非早就漏了陷,这么多年以来,诸位乡邻都可以为我作证,我绝对不会害人性命!” “救人是一回事,杀人是另一回事,岂可混为一谈?”县太爷又不是傻子,“救人是身为大夫的分内之事,但杀人……就看你这心里头,藏了多少秘密?” 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杀人,这里面必定是有缘由的。 “我没有杀人。”孙先明也知道,自己无法解释,昨天夜里悄悄离开孙家庄,还一身夜行衣带着刀子出行的缘由,可若不分辨,那自己就真的会被定下杀人之罪。 族长和族人为了让衙门的人快速离开孙家庄,说不定会牺牲自己一个人,就此认下了这些杀人之事。 杀人偿命,认罪会死! 这一点,孙先明清楚无比,所以死也不能认罪! “那你说清楚,夜里穿成这样带着刀子去做了什么?”县太爷发问,“孙先明,不要想着蒙混过关,不要把所有人都当成傻子,你知道该说什么,不是吗?” 孙先明哽了一下,正在他犹豫之际,木子忠急急忙忙的上前,凑在了林长平耳畔说了两句,其后又快速退下。 这一遭动作,把所有人都看懵了,一时间还真是没想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 难道这件事还有转折? 众人面面相觑,便见着林长平上前凑到县令的耳畔低语一阵,听得县令面色发黑,其后看向孙先明的目光愈发狠戾。 待林长平回到了原位,端坐在上的县令咬着牙,几乎是从齿缝里蹦出几个字,“孙大夫,你说你没有杀人,那本县问你,你后院里的地窖是做什么用的?里面的铁索铁链想干什么?里面的排泄物来源于何人?私下里到底做了什么事?” 这下子,别说是衙门众人,便是孙家庄的人都跟着傻了眼。 地窖这东西,家家户户都有,毕竟冬日里要存粮存物,可是铁索铁链……是要闹哪样? 难道说,孙先明真的背着他们,做了什么腌臜事? 若是如此,今日东窗事发也是他活该,还牵连孙家庄这么多人,理当千刀万剐! “地窖?不是拿来装东西的吗?” “嗤,难道孙大夫家的地窖,是用来杀人的?” “天哪,太可怕了!” 县太爷瞧了一眼堵在门口的众人,这毕竟不是公堂,没有他顺手的惊堂木,只能狠狠的将手中杯盏搁在桌案上。 “砰”的一声响,众人皆肃静下来。 县太爷眯起危险的眸子,“孙大夫,你的解释呢?” “我……”孙先明如何解释,那地窖里锁着一个老道士?他知道孙家庄的诅咒,也明白要破除这个诅咒该用什么手段,可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泄露一个字。 若是大家都知道其中内情,他就算洗清嫌疑,怕也不会有活路……人在濒临绝望的时候,不会顾念以前的情分。 哪怕,他曾全身心帮助过这么多人! “铁索上有血迹。”县太爷继续发问,“是谁的?” 孙先明总不可能有癖好,把他自个关起来吧?何况孙先明的身上没有任何铁索绑缚过的痕迹,所以不可能是他自己的血。 “孙长富和你的两个孙儿身上,没有铁索留下的勒痕,所以在你家中,还有另外一个人,长年累月被你锁在地窖里。这人是谁,来自何处,你关押着此人,到底意欲何为?” 县太爷一连串的发问,问得众人一脸懵逼,问得孙先明冷汗淋淋,却始终没有一个答案。 “回答!”县太爷冷声厉喝。 孙其胜也跟着慌了,断然没想到孙先明背着自己,还做了这么多的事情,这老东西到底想干什么?地窖里藏着什么人? “你倒是说话啊!”孙其胜咬牙切齿,“你是不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孙放、孙宽他们是不是你杀的?你杀死二人是筹谋已久的计划,对不对?” 前面倒是正常,但是后面这两句问的,显然是想把孙先明拉进深渊。 不管县太爷问了什么,只要孙先明承认杀人,其他的事情就可以轻飘飘揭过,如此也能对孙家庄众人有个交代,平息众怒。 “我、我没有杀人。”孙先明已经底气不足。 第174章 被带走了一个 “你口口声声没有杀人,却又说不出个理由,连辩驳都做不到,如何让人信服?”县太爷直摇头,满脸的失望之色,“孙大夫不愿再这里说清楚,那就回……能说清楚的地方,把他押回衙门。” 众人:“是!” 一听说要把自己押回去,孙先明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慌了,“不,我不是,我没有……” 公堂之上,讲究证据。 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孙先明,如果他没有合理的解释,不能为自己辩驳,到时候所有的证据都会成为罪证,将他钉死在柱子上,永难翻身。 “带走!”林长平开口。 衙役快速上前,将孙先明带了下去。 他有口难言,尤其是当着这么多的族人,只要撕开一道口子,他这辈子都别想再安生,所以有些话……大概真的要回到衙门才能说。 眼见着孙先明被带走,孙家庄众人都有些心慌。 这到底是不是凶手? 如果是,那以后是不是就安生了? 如果不是,那接下来怎么办? 孙其胜叹口气,“大人,孙大夫真的是凶手吗?” “是与不是,问过了才知道。”县太爷起身,“本县将所有遇害者尸体全部带回衙门,留师爷在这里协助查清真相。” 林长平行礼,“是!” “好了,这里交给你们,本县先带着人回去。”县太爷实在是不想在这里待着,身上那些红疙瘩,弄得他浑身不舒服,只想赶紧离开这个破地方。 瞧着县太爷上了马车,孙其胜一颗心终于落了大半,现如今要应付的就剩下这位难缠的师爷,还有那个仵作。 马车,扬长而去。 “孙大夫之事……”孙其胜满脸的可惜,“谁能想到,竟是这般?” 林长平也跟着叹气,“身为大夫,无视生命,视他人如草芥,落得如此下场也不奇怪。族长是真的不清楚,孙大夫的后院有这样一个地方。” “不知。”孙其胜连连摇头,“若是知晓,必定会拦阻,哪儿会让事情变成现如今的模样?师爷,您是不清楚,孙大夫一向独来独往,往日里都是借着采药之名进出,谁能想到一个大夫家中居然还藏有如此玄机?” 瞧着他推得一干二净之态,林长平心中嘲讽,面上不显,“族长识人不清,以后可得睁大眼,要不然刀子落下来,血溅一地……可没地方后悔!” “是是是,师爷所言及时,这一次委实是我看人不准,以至于闹出这么大的事情。”孙其胜连声应是,瞧着何其诚恳。 林长平才不会被他骗到,这人嘴里没半点实话,傻子才会相信他。 “孙家的小孙儿醒过来了。”木子忠疾步行来。 闻言,林长平睨了孙其胜一眼,快速跟着木子忠去了孙家。 孙承吉神情恍惚,喝了安神汤好好睡了一觉,这会瞧着床边围拢的众人,仍是被惊了一下,几乎是本能的裹着被褥朝着床角缩去。 见此情形,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敢轻易出声,免得真的把人给吓疯了! 林长平进来的时候,众人赶紧让出一条道,孙其胜想冲上去,却被木子忠不经意的“挡”了一下,失去了先机。 “你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都是保护你的。”林长平率先坐在了床边,温和的望着孙承吉,“天都亮了,你口中的东西不会再冒出来。” 窗外,天光亮。 孙承吉稍稍放下心来,收回视线落在林长平身上,“我没事了?” “对,你安全了。”林长平循循善诱的开口,“昨夜见到的东西,都已经不见了,有我们在……谁也无法伤害你,衙门的人可以保护你的周全。” 孙承吉垂下眼帘,身子仍是蜷缩成一团。 “阿吉,你到底是怎么回事?看到了什么?”孙其胜迫不及待的开口,“你爷爷做的那些事情,你都清楚吗?还是说你也参与其中,你……” “行了!”还不等孙其胜把话说完,林长平已经打断了他的话,“这孩子吓着了,族长不能说得这么直白,还是要留点口德为好。” 孙其胜张了张嘴,又瞧着林长平警告的眼神,终是讪讪的闭了嘴。 “我爷爷?”可孙承吉却捕捉到了关键信息,“爷爷怎么了?” 孙其胜叹口气,“你爷爷做的那些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孙承吉:“?” 他探究的目光落在林长平身上,其后看向周围众人,恍惚间好似意识到了什么,瞬间面色惨白。 “你爷爷出了点事,如今进城去了。”林长平委婉的开口,“你莫要担心,族长和大家都会好好照顾你的。” 孙承吉瞬间急了,“我爷爷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那你先告诉我,昨夜看到了什么?发生了什么?”林长平语气凝重,“这关系到你爷爷能不能平安的回来,能不能洗清罪责。” 罪? 想到爷爷昨夜的打扮,还有离开孙家庄的秘密,孙承吉还以为爷爷去杀老道士被抓,登时浑身颤抖,“爷爷被抓住了?” 杀人?! “谁、谁死了?”孙承吉到底还是有几分小聪明的。 孙承吉这话一出口,众人都缄默。 没人回答,心内更慌。 “爷爷、爷爷……”孙承吉慌了,这个时候说冤枉似乎也不合适。 可,要怎么救爷爷呢? “是女鬼,是红衣女鬼,爷爷是被她害的。”孙承吉口不择言,脑瓜子嗡嗡的,只能随便编一个借口,“我看到了,我真的亲眼看到了,她就慢慢的飘在半空,好可怕,好吓人,我、我……” 林长平转头去看孙其胜,只瞧着孙其胜面色瞬白。 他们来的时候,就听过这红衣女鬼的事儿,没想到…… “爷爷是被她蛊惑,所以身不由己。”孙承吉撒谎了,掩在被子里的手,止不住的颤抖,压根不敢看任何人,只管低着头,“她来了,她来了……” 林长平深吸一口气,“她来……是为了救那个被关在你们后院的人?” 孙承吉骇然抬头,惊恐的看向林长平。 得,一句话就套出来了。 孩子毕竟是孩子,半大小子没有孙先明这般老沉,装得再好也很容易露馅。 “后院那人……到底是谁?”林长平问。 孙承吉张了张嘴,将目光落在孙其胜身上,不敢说。 第175章 惨咯 “这孩子是吓着了。”林长平叹口气,“怕是一时半会的也说不出话来。” 孙其胜不说话,心里有些担忧。 不说话还好,就怕这孩子一说话,说出点不该说的话来,那可就糟糕了。 “族长。”林长平开口,“眼下情况已经如此,不如你先去问问大家,对于昨夜之事是否有什么提示?集思广益,才能避免冤了孙大夫。” 孙其胜叹口气,点头朝着外面走去,临到门口又回头看了孙承吉一眼,但碍于林长平在这儿,也不好多说什么。 官是官,民是民,终是有区别的。 待孙其胜出去,林长平若有所思的看着孙承吉,“现在可以说了吗?” “我爷爷没有杀庄子里的人。”孙承吉定了定心神,小心翼翼的开口,“他出去是因为、因为地窖里的那个人跑了,所以……” 闻言,林长平和木子忠对视一眼,各自心中了然。 “地窖里的人是谁?”林长平问。 孙承吉摇摇头,一脸迷茫的望着二人,“我真的不知道,从我懂事起,就知道地窖里关着一个人,其他的全然不知,爷爷也不许我下去,但是上次人跑了,爷爷也没抓住救人的人。” 这就意味着死无对证,被囚之人跑了,亦不知救人的是谁? 话说了,又好像没说。 “你爹为何会晕倒?”木子忠开口。 孙承吉一怔。 “你在说谎。”林长平接过话茬,“孙承吉,你是真的不怕你爷爷出事啊?” 孙承吉面露惊恐之色,“救人的是那个女鬼,还有、还有道观里那个女道士。” 听得这话,木子忠旋即起身,“我这就让人去找。” “嗯!”林长平点点头。 木子忠出去了一趟,又很快回来。 衙役已经派出去了,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只是这结果未必是好事,其后必定会掀起滔天巨浪,搅得孙家庄天翻地覆。 “女鬼?”这个词儿引起了林长平的注意,“咱刚进来的时候,也听过这事儿,据说是很多人都看到了,你看到的是什么样?” 这话一出,孙承吉的脸色再度苍白起来,可见当时吓得不轻,这会都吓出心理阴影来了。 “她就站在我跟前,方才还说着话,忽然间就青丝覆面,然后慢慢的飞起来了,手指甲咻咻咻的长出来,好可怕……好可怕……”孙承吉仿佛还能看到那一袭红衣的女子,顷刻间变成了獠牙的模样。 五官狰狞,唇上殷红。 嗜血的女鬼,红衣的诅咒。 “还能这样啊?”林长平是读书人,偶尔涉猎那些精怪野史,对此倒是不意外。 可木子忠是仵作,仵作讲求的是证据,对于这鬼神之说委实存疑。 “女鬼救人?还是说,那个女道士可以驾驭这些东西?”林长平摸着自个的下巴,兀自思忖,“这得长什么样,才能把你们吓成这模样?” 木子忠皱眉,“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闻言,林长平堪堪回过神来,“抱歉抱歉,走神了。” 着实是好奇,毕竟长这么大,要见神见鬼的着实不容易,免不得心向往之。 “是那个女鬼救走了女道士?”林长平眉心微拧,“那被救走的,会不会也是道士?” 木子忠:“?” 好半晌,木子忠若有所思的点头,“还真别说,有这种可能,要不然这些方外之人,为何要掺合进来?还要偷偷的溜进孙家庄?” “道士?”林长平又不明白了,“这孙先明抓个道士作甚?” 木子忠想了想,“这庄子里住着一个和尚,再抓一个道士……是不是真的有点什么问题呢?贪生怕死也就算了,装神弄鬼算怎么个事儿?” 两人瞬时大眼瞪小眼的,难道擒凶得先抓鬼? “那和尚会不会知道点什么呢?”林长平说。 木子忠点点头,“有门。” 于是两人对视一眼,找个机会先弄一弄这和尚,毕竟孙家庄其他人嘴巴严实得撬不开,可这和尚不是孙家庄的人,但能住在这里……说明还是知道一些事儿的! 吩咐门口的衙役,好好看着孙承吉,二人便慢悠悠的出了门,这会可得找那和尚好好聊一聊…… 道观。 张无佞又是一觉睡到了大天亮,瞧着托腮坐在桌案旁打盹的耿直,止不住拧起眉头,“你这小子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一直都在啊!”耿直打着哈欠,赶紧给张无佞倒了杯水,“阿姐,喝点水。” 张无佞白了他一眼,接过杯盏喝水,“我可不是你阿姐,你少套近乎。” 喝了口水,张无佞才算是活过来了,这几日折腾了半条命,时刻觉得疲倦无力,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好不容易苏醒一回,又不得不精疲力竭的昏睡过去。 “你师姐呢?”张无佞翻身下床。 耿直忙道,“师父照看着呢!伤得不轻,但都是皮外伤,擦了膏药喝了药,也就没什么大碍了。倒是你,回来的时候气息微弱,身子都凉了。” 张无佞:“……” 你才凉了。 你全家都凉了。 “阿姐,你没事了吧?”耿直低声问,“师父当时都吓坏了,还好师姐憋着最后一口气,让师父千万别动,只管把你放房间休息。” 张无佞起身,“我去看看她。” “你慢点,你慢点,这才刚好点呢!”耿直赶紧跟上。 张无佞:草莓尖尖,我要听你说,我不信他的话。 小蘑菇:是,主!他说的都是真的。 张无佞:…… 小蘑菇:乔青青没事,都是皮外伤。 张无佞放慢了脚步:没事就好,老道士现在如何? 小蘑菇:那就不太好了,可能没多少日子了。 张无佞揉着眉心:预料之中的事情。 小蘑菇:孙家庄那边起雾了。 张无佞陡然顿住脚步,下意识的转头看向孙家庄的方向。 肉眼不可见之雾,诡异的弥漫周遭,笼罩在整个孙家庄周围,显然囤聚了不少能量,大有侵吞之势,简直势不可挡。 张无佞喉间滚动:等到孙家庄的人都死绝了,主角还没抓住,真的会崩。 小蘑菇:怨气萦绕,死气沉沉,惨咯! 张无佞:快了。 “阿姐怎么不走了?”耿直不解的看向张无佞,只瞧着她止步不前,看向围墙方向,不由的伸长脖子张望,“那边有热闹?” 第176章 差点摁不住祖师爷的棺材板 “你看得出来吗?”张无佞偏头看向他。 耿直:“……” “嗤。”她翻个白眼,快步超前走去。 乔青青没什么事,但皮外伤着实疼,动辄牵扯到皮肉,结痂的伤口会被二度撕开,鲜血淋漓,是以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伤得尽快好起来,要不然如何完成任务呢? 她与张无佞不一样,做任务的和发布任务的,本身就存在区别,更何况张无佞一出生就是主神殿的少主,神一般的存在,掌管着这些纸片人的生死。 “阿姐?”见着张无佞走进来,乔青青登时满脸委屈,“可疼死我了。” 张无佞坐在床边,“早些年受尽酷刑,一箭穿心的时候,怎么没见着你喊疼。” “有人疼和没人疼,真心疼和假情意,是有区别的。”小妮子现在分得很清楚,“我可不是当年那个傻乎乎的恶毒女配了。” 张无佞嗤笑,“是是是,不一样了,都能独当一面,眼见着是要当大女主的人。” “那可不?”乔青青吃通着坐起身来,“阿姐,你怎么样?” 虽然知道张无佞不会受伤,但是这副损耗过度的孩童身躯,委实让人有点难受。 “老样子。”张无佞打量着自身,“大不了一直维持这种状态,但也不会坏到哪儿去,谁也弄不死我,我也不能双手染血。” 乔青青松了口气,“阿姐无恙就好,咱好好休息便也罢了!对了,那孙家庄……” “孙先明被抓了。”张无佞开口,“孙家庄要完了。” 乔青青身子一僵,却因为这一举动导致牵扯皮肉,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我倒不是在乎那些人的性命,只是这条线我们要是抓不住,怕是整个小世界的生灵都会……” “剧情崩塌,小世界会因此毁灭。”张无佞知道她要说什么,“天道规则,哪怕是报仇雪恨,也要付出应有的代价。恶人活千年,好人不长命。” 乔青青低头,“孙家庄里的人,都不是好东西,死了也是活该。” “可上面那位说了,好人没好报。”张无佞这话一出口。 顷刻间一记响雷于半空炸响,惊得乔青青瞬时打了个哆嗦。 “阿姐?” 张无佞翻个白眼,面上嫌弃慢慢,“又没坏你定的规矩,姑奶奶手上没沾血,你打什么雷?做得出来,还怕人骂你?我光天化日的骂你,没在背后指指点点,你还有什么委屈的?难道要我戳你脊梁骨,你才舒坦?嘿,tui!” 抓那撕开时空缝隙的黑东西,天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个屁都不放,任凭主神殿拼死拼活、累得半死。 说他坏话,却是抓包最快。 气煞人也! 乔青青身子轻颤,“阿姐,这可是天道警示。” “不允许更改每个小世界的规矩,也不允许主神殿沾血,我哪样犯规?哪次不是按照各个小世界的规则行事?当人就收了神力,挨打挨骂挨刀叉,当鬼我就不长腿,深更半夜飘坟头。”张无佞叉着腰,提到天道就气得吭哧吭哧。 瞧给气的,七八岁的孩子仰头,话里话外满是不服气。 “我哪儿犯规了?”张无佞理直气壮。 乔青青无法辩驳,除了瞬移和漂浮犯规,张无佞真的没有动用神力,伤过任何一人,哪怕是当时举刀的孙长富,也只是让他晕过去而已,未动他分毫。 外头,传来老道的声音。 “听着中气十足,看样子是没什么事。”说着,老道士跨入门内。 瞧着眼前这小姑娘叉着腰,一副气鼓鼓的模样,不由的抬眸看向乔青青。 “不是我招惹的。”乔青青连连摆手,“我可不敢惹阿姐生气。” 老道士深吸一口气,忽然做了个行礼的姿势,登时吓了张无佞一跳。 “你作甚?”她快速跳开一旁。 老道士苦笑,“多谢姑娘救命之恩,若不是你……我这师兄怕是真的要成了孤魂野鬼,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哪怕命不久矣,至少还能落个风水宝地,不会死得不明不白。 “那是他命大,同我可没多大干系。”张无佞摇摇头,“能留着一口气出来委实不容易,该吃吃该喝喝,人生嘛……就是那么一回事。” 老道士眼眶泛红,认真的点点头,“趁着他脑子还算清楚,还能行动自如,我们打算去衙门……” 话还没说完,耿直就冲了进来。 “师父师父,衙门的人来了。” 老道士:“……” 说曹操,曹操就到? 一听衙门的人来了,老道士也顾不得其他,赶紧就出去了。 “阿姐?”乔青青诧异,“这么快?” 张无佞搀着她起床,“这个点才反应过来,还是有点慢了,不过……来了就好!” 孙家庄的秘密,快要瞒不住了。 衙门的人能追查到这个地步,追到这儿,差不多已经撕开了一道口子,没了孙先明的拦阻,又以他为例,让孙家庄的人人忐忑,最后彻底绷不住。 “阿姐,我们去看看。” 张无佞瞧了一眼,面颊还留着一道鞭痕的人,眉心突突跳了跳。 一生爱看热闹的华夏人…… 见着老道士的时候,衙役愣了愣,“您没事啊?” “这话说的,我能有什么事?”老道士知道,他肯定是误会了,“有事的不是我,从孙家庄逃回来的事我师兄。” 衙役:“……” cpu有点烧,脑子没追上拐弯的速度。 “我师兄也是道士,被孙家庄囚了很多年,能活着逃出来已经是祖师爷开眼了。”老道士指了指不远处的房门,“在那儿呢!” 衙役喉间滚动,“那我能去看看吗?” “一个糟老头子,逃出来只剩下一口气,又不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又什么不能看的?”老道士在前面领路,“就算你们不来,我也要去衙门状告孙先明,仗着大夫之名,行屠夫之事,祸害一方乡邻。” 衙役顿住脚步,“你们也要去衙门?” “都给咱祸害成这样,命都要没了,还不能去衙门?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祖师爷的棺材板都会摁不住。”老道士气呼呼的推开门,“赶紧看看,都给伤成什么样了?人面兽心的东西,理该千刀万剐!” 衙役进门,瞧着昏睡在床榻上,骨瘦如柴的清竹老道,当即倒吸一口冷气。 第177章 他们该死 瞧着眼前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老道士,衙役亦是心有不忍,转头看向一旁的老道士,“我必须尽快去汇报县大人,你们……” “走不了,这副身子骨已经不成了,稍有挪动可能会危及性命。”老道士摇摇头,“我也知道,这事得去衙门一趟,可……” 身体状况不允许! “我知道了。”衙役点头,“保护好自己,孙家庄那边暂时不清楚这边的状况,所以……” 老道士颔首,“放心。” 敢来? 定不轻饶。 “告辞!”衙役快速离开。 可有得忙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似乎已经没有太多犹豫,得速战速决。 待衙役离开之后,老道士缓步上前坐在了床沿位置,若有所思的瞧着自家师兄。 “师父?”耿直近前,“这……” 老道士绷直了身子,“这笔账定要仔细清算。” 耿直颔首,“师父放心,师伯的账……谁也别想跑。” 瞧着他目光沉冷,咬牙切齿的模样,老道士意味深长的叹口气,“人应该要有锋芒,但杀气太重未必是好事。” 耿直一顿,不语。 “师父?”乔青青龇牙咧嘴的进来,“如何?” 老道士心惊,“你怎么起来了?赶紧回去躺着,接下来的事情交给师父便罢,无需你再操心。自个都去了半条命,可得好好养着!” 女儿家娇弱,这要是不好好养着,若是落下病根,来日可怎么办? “师父,我没事。”乔青青摇头,“咱们等这消息已经等了太久,师伯的仇,我的伤……定不能放过他们!” 老道士看了张无佞一眼,继而郑重其事的开口,“放心,师父不会手软。” 衙役既然已经回去,想必很快就会来人。 这道观,很快就会热闹起来…… 张无佞不说话,只是站在门边上,瞧着他们各自异常的神色,若有所思的望着远处孙家庄的方向,光靠这几个不靠谱的,是绝对应付不了孙家庄里的东西,所以关键时候还得靠她。 小蘑菇:主,我一定会陪着你的。 张无佞:废话。 小蘑菇:现在衙门的人已经开始清算孙家庄的人,估计很快就会从里到外的梳理,从孙先明开始,其后应该就是那位古怪的族长了吧? 张无佞沉默,如此倒极好,撕开一道口子,后面可就瞒不住了。 小蘑菇:主? 张无佞回过神来:今夜我去偷点能量。 小蘑菇:? 这得上哪儿偷? 张无佞:孙家庄里藏着那么多的能量,如果能为我所用,一定可以破除狗屁倒灶的禁制,到时候青青的系统会回来,你也不用担心孙家庄的反噬。 小蘑菇:主,这太危险了,若是被他们动了手脚,你很可能会受他们的影响。 张无佞:放心吧,我自己心里有数。 小蘑菇:可是…… 张无佞:别可是了,现在没有别的选择,临时借用一下,我不会让它们影响到我自己的判断能力,放心便是。 小蘑菇:…… 事到如今,似乎也没别的办法了。 张无佞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谁都无法逆转。 趁着这会众人都待在道观,衙门的注意力也只会落在此处,张无佞抬步朝着外面走去。 “阿姐?”耿直忽然出现在身后。 张无佞的眉心微微拧起,不由的回头看了一眼,“你跟着我作甚?” “阿姐要去孙家庄?”耿直问。 张无佞不吭声。 小蘑菇:主,他不怀好意。 不管是不是不怀好意,她都不希望耿直跟着自己,“老实待在道观里,不要跟着我。” “阿姐为何不带上我?我可以的。”耿直眼巴巴的望着她。 张无佞勾唇,“无字天书告诉你的?” 耿直一怔,“什么?” “肉眼凡胎,上无一字。”张无佞双手环胸,嘴角扬起讥讽的笑,“可我看得见。” 耿直:“……” “孙家庄里面,谁是你的内应?”张无佞盯着他,“是衙门的人?还是……” 她顿了顿,没有把话说白。 “我听不懂阿姐的意思。”耿直皱起眉头,“我与阿姐是一条船上的人,不管发生何事都会陪着阿姐,阿姐不必疑心我。” 张无佞忽然笑出声来,“都被揭穿了,还能这般装模作样,你小子委实不简单!不过我没功夫跟你在这里闲扯,只要你一句实话。” “什么话?”耿直不解。 张无佞敛眸,“有血海深仇吗?” 耿直沉默了。 “瞧着没回答,其实也算是回答。”张无佞道,“青青早就怀疑你了,所以你答不答都一样,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这天下有的具备演戏天赋之人,你算半个!” 耿直不解,“为什么算半个?” “你骗得了其他人,没骗过我,在这里只能算半个。”张无佞转身就走,“不说实话也没关系,反正孙家庄乱成一团,很快就会群龙无首,你们的计划也即将成功。” 耿直在原地站了站,到底还是追了上去,“我虽然不知道阿姐的意思,但我知道阿姐肯定不会伤害我,伤害师父和师姐,阿姐您是个好人。” “别,这顶帽子扣下来,我可担不起。”张无佞头也不回,“好人不长命,你可别咒我。” 耿直低笑一声,继续跟着,“阿姐,您想干什么?去孙家庄捅他们心肝?” “你都叫我好人了,好人哪儿有杀人放火的?”张无佞顿住脚步,“好人只会诛心。” 耿直:“……” “去孙家庄的路上,把该说的都说清楚,无字天书上的那个人是谁?还有,谁教你这个歪门邪道?第一次差点被你骗过去。”张无佞白了他一眼。 耿直这才确定,她是真的能瞧见书上的字,“你真的……” “孙宽已经解决,孙其胜必定受疑。” 这句话一出来,耿直顷刻间偃旗息鼓,再也说不出话来。 “我会好生蛰伏,与你里应外合,先搅得孙家庄鸡犬不宁,让他们自乱阵脚,再让他们尝一尝被千刀万剐的滋味!” 气氛,陡然凝滞。 小蘑菇:主,他原形毕露了! 张无佞:到底年轻,忍耐到了极限。 纵然没有她这番话,他估计也快藏不住了。 “若无深仇大恨,何来千刀万剐?”张无佞叹口气,“路上说说?” 耿直垂下眼帘,唇角满是酸涩,“他们该死!” 第178章 这小子挖坑埋她? 瞧着耿直如今的模样,就像是炸了毛的狮子,又像是陷入黑暗中的恶鬼,随时准备将对方食肉寝皮,可见昔年所受苦果,都成了藏匿在心中的阴影。 阴影逐渐成长,铺天盖地而来,将理智彻底吞没…… 转瞬间,耿直又恢复了最初的懵懂与单纯之色,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什么都没说过一般,若不是亲眼所见,还真是无法想象,一个人的面部表情管理,竟是这般收放自如。 张无佞见惯了这些场面,迎上耿直平静的眸光,偏头嗤笑两声,“少年可畏,不过还需要历练,你这些伎俩该用在心软之人的身上,对我不起作用。我这人,没有心!” 三千小世界,如果都因为一时心软和同情去办差,那还不得乱了套? 律法固然有时候令人愤懑,瞧着是助纣为虐,却也是为了避免更多的恶事发生,见微知着,以小见大,不能总盯着眼前。 上位者若因一人开了先例,那以后如何堵得住悠悠之口? 法不成法,律不成律,毫无约束与威慑力,上者该如何治下?下者如何自保?匪盗横行,妖言惑众,国不成国,家已无家。 “不管孙家庄的人做了什么,处置他们的自有律法,杀人偿命这道理不管走哪儿都是应该。”张无佞缓缓开口,“如若不然,每个行凶者都拿出自己的那一套苦衷,这天下还能安生吗?大家都念着自己的苦衷行事,总有人压抑不住内心的恶鬼,最后酿成大祸。” 耿直陡然顿住脚步,止不住喉间滚动。 “痛快过了便该回归理智,莫要再越陷越深,把身边的无辜之人都拉下火坑。”张无佞倒不是在说教,只是觉得有点可惜。 这该死的世道,能把人熬成鬼,却又是那样的无可奈何。 其后,耿直便没有再说话,只是一直静悄悄的跟在张无佞的身后,不知道在想什么,但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小蘑菇:主,总觉得他阴森森的,不是个好人。 张无佞:阴森森就对了,站在阳光里的人,哪来这么大的怨气,何来的血海深仇? 小蘑菇:可他现在跟着你…… 张无佞:路又不是我的。 小蘑菇:他会不会对主下手? 张无佞:死的都是孙家庄的人,我又不姓孙。 小蘑菇:可主知道得太多。 张无佞:杀人灭口?我又不是人。 小蘑菇:…… 有道理。 瞎操心。 不远处就是孙家庄的入口,张无佞顿住脚步,“你还想要跟着?又或者是,我跟着你?” 说到最后那一句的时候,她还咧嘴笑了一下。 七八岁的小姑娘,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白白嫩嫩好生可爱,想抱在怀里好好揉一顿。 耿直才不会上她的当,一路走来一路复盘,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所以他才一直没有说话,只留心着张无佞的一举一动。 事实证明,师父说的那一句话是对的。 她不是寻常女子! “你到底是什么人?”耿直直勾勾的盯着她。 张无佞站在那里,仰望着面容俊秀的少年人,“你说我是什么人?” “江湖侠客?能人异士?”耿直也猜不出来,“你跟师姐是一个地方的,想来也不可能是什么山精妖怪吧?” 张无佞嗤之以鼻,“山精妖怪是什么东西,我还瞧不上眼。一路猜一路想,就得出这么个结论?想象力可以再多点,把视野放宽,心大点。” 耿直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只觉得脑子都有些嗡嗡的,这些言论还真是……从未听闻。 “傻愣着干什么?”张无佞皱眉,“做个选择那么难吗?” 耿直摇摇头,然后兀自朝前走去,“跟上吧!” 张无佞就知道他们进出孙家庄肯定有自己的途径,果不其然,还真的可以抄小路,早知道就不必鬼鬼祟祟的跟在乔青青后面。 从小路进孙家庄,几乎可以用畅通无阻来形容,穿过茂密的小树林,进了蜿蜒小道,沿着外墙的缝隙,可以安然无恙的进出孙家庄。 “可见是蓄谋已久。”张无佞有些感慨。 这要不是做足了功课,怎么可能找到这样一条夹在缝隙里的路,而且这条小路日常不会有人往来,安全得很。 “绕过前面那个破屋子,就是祠堂方向。”耿直开口,老老实实的在前面领路,“祠堂那边不怎么会有人过去,孩童也都被告诫不能在附近戏耍,是以从这儿进去是最安全的。” 张无佞明白他们的意思,“所有人都以为,外人是从村口进来的,殊不知也可能是从里面出来,难怪杀了人也抓不住你们,这一招的确是高!但有个缺点,若是被发现踪迹,就这么一条路……只要堵死了前后出口,就等于是瓮中之鳖,除非插上翅膀,否则逃都没地儿。” “抓住就是死,且看命够不够硬。”耿直倒是没太大的情绪波动,“既然踏出了这条路,就没什么可说的,生死早就不在计较范围之内,只要能报仇……” 他忽然顿了顿,话音戛然而止。 张无佞意味深长的看着他笑,仿佛早已了然一切,那般的神态自若。 小蘑菇:主,你装得真像。 张无佞:跟我比演技?呵。 “我……”耿直揉着眉心,“你有毒。” 张无佞插着腰,“可见不够毒,要不然你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即便撕开了一道口子,耿直也没有继续往下说,似乎是回过神来了,适可而止的止住了话题,绕过一旁的溪边,用力的挪开了墙角的大石头,竟是露出一个狗洞来。 张无佞:“……” 这一世英名,要毁于一旦? 耿直倒是颇为礼貌,做了个请的手势,“阿姐,你先来。” “这种时候似乎不需要这么谦让……”张无佞小声嘀咕。 小蘑菇:主,钻狗洞啊? 张无佞:要不你来? 小蘑菇:我乖乖待在主的怀里! 张无佞:嘿,tui! 钻狗洞就钻狗洞吧,虽然不太雅观,但总归没人瞧见,只有耿直一人在侧,想来问题不大,也不至于太过丢脸。 然而…… 小蘑菇:好多人! 张无佞:我没瞎。 丢脸丢大发了。 一双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寒光利利的刀子,齐刷刷的指向她。 耿直你个王八蛋! 第179章 又干掉一个 要不是这个小世界不能动用神力,张无佞真的想当场翻脸。 小蘑菇:主,冷静,深呼吸,深呼吸……咱捂着眼睛就当没看见,就、就不算丢人。 张无佞摸了摸面颊,还好只是个七八岁的孩童模样,丢脸也丢不到哪儿去。 “一个小屁孩?”林长平愣住了,“这就是你们发现擅入孙家庄的可疑人?” 不靠谱! 实在是太不靠谱! 衙役们面面相觑,收到的消息便是有人鬼鬼祟祟的在庄子外头行动,至于是大人还是孩子,着实也没有细问。 如今…… 着实有种被人欺骗的感觉。 “消息是谁送的?”有人问。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都没有言语,大概当时都没留意到,这消息出自何人之口? 瞧着众人缄默的样子,林长平忽然意识到,事情可能不太对,颇有种被人戏耍的错觉,总觉得这件事似乎是被人刻意安排的,大概是为了遮掩什么事情? 又或者是,为了转移目标? 张无佞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瞧着众人,一个两个的脸上都带着些许玩味之色,只觉得这白嫩嫩的大眼睛瓷娃娃,生得分外可爱,让人忍不住想要摸一摸。 林长平蹲下来,与她保持平视,“小姑娘,你是何方人士?叫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偷偷摸摸的进这孙家庄,所谓何事?” “我可不是偷偷摸摸进来的,要不然你们如何能抓住我?”张无佞愤愤不平,“我是来看小哥哥的,就是前面有太多人,小哥哥说这里不欢迎外人,所以我才打算在这里躲一躲,夜里在跑出去找他。” 一听这话,林长平诧异,“你口中的哥哥是何人?” “哥哥便是哥哥。”张无佞一脸稚气的梗着脖子,“我当时都快饿死了,只哥哥给了口饭吃,后来庄子里出了事,哥哥怕连累我,让我赶紧离开,我便去了道观养着,如今身子好转,自然是要来找哥哥。爹娘都跟我走散了,这人生地不熟的,我一时半会也无处可去……” 林长平愈发好奇,“那你说的哥哥,到底是谁?” “他们会把我赶出去吗?”张无佞问,“当时他们可凶了,挨家挨户的搜,哥哥说……被抓住就惨了,所以我只能往外跑。” 林长平摇头,“有我在,他们不敢。” “哥哥的爷爷,好像是大夫。”张无佞一脸的天真无邪。 林长平与众人对视一眼,当下了然。 孙先明的孙子,孙承吉! “我让人带你的小哥哥过来,好不好?”林长平似笑非笑的开口。 张无佞连连点头,“多谢大哥哥。” “去把孙承吉领过来,莫要惊动旁人。”林长平起身,摸了摸张无佞的小脑袋。 张无佞:“……” 该死,真把她当成小屁孩了?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便是耿直把她送到众人跟前的目的不纯,十有八九是为了声东击西,估摸着这会应该去做他想做的事情了吧? 果不其然,才一盏茶的功夫,便听得脚步声急急忙忙的从外头传来,紧接着便是火急火燎的声音。 “不好了,林师爷,不好了!” 林长平真的是精神衰弱了,只要他们一喊“不好了”这三个字,他就觉得肯定要见血。 “孙其胜……”衙役张了张嘴,声音像是堵在了嗓子眼里,好半晌吐不出话来。 林长平也顾不得其他,撒腿就跟在衙役身后往外跑。 众人见状,自然也不敢耽搁,留下几个人在祠堂里看着,其他人都慌慌张张的追了出去。 这下子,孙家庄就更热闹了。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 前有灭门惨案,后又无辜惨死,现如今……几乎可以用惨绝人寰来形容。 饶是见多了尸体的木子忠,亦是忍不住变了脸色,面色凝重的盯着眼前的景象,而身后则是一阵阵的呕吐声。 林长平过来的时候,被木子忠眼疾手快的拦了一下,“你要有点心理准备,怕你受不住。” “简直是混账透顶。”林长平咬牙切齿,“怎么敢?” 木子忠叹口气,“死得很惨,先用捕兽陷阱把人制服,其后以滚油让人变成哑巴,再以血肉引来附近的豺狼或者是野狗等兽类,几乎是活生生被撕裂的。” 所以这样的尸体,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一般人根本没勇气去看。 “怎么会出这么大的纰漏,不是让人盯着吗?”林长平目光冷戾的扫过周遭众人,“怎么一个两个的,连个人都盯不住?” 木子忠叹口气,“这也不能怪大家,实在是这孙其胜太过狡猾,居然找了个人假冒他自个待在屋里。” 分明都是为了他着想,可在孙其胜看来,这都是探查孙家庄秘密的手段,是外人的心怀不轨,是以不管衙门的人做什么,他都极为排斥。 这下好了,排斥排斥……真的被排队吃了! “真是造孽!”张无佞直摇头。 忽然听到这般稚嫩的声音,木子忠瞬间低头,这才瞧见夹在人群中的小姑娘,当即转头看向了林长平,“这怎么还有个孩子?瞧着面生。” “钻狗洞想要进祠堂,被我们当场抓住。”林长平言简意赅,“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大,居然敢跟着过来。小姑娘,以后不要偷偷摸摸的,这一次就算了,下次……” 不等他把话说完,张无佞已经越过他,走到了那堆残肢剩骨跟前,眉心微微拧起,其后转头看向在场众人,然后环顾四周。 凡人瞧不见的黑雾,已经笼罩在每个人的头上,且有逐渐加深的迹象,想来就在附近吧? 可她现在的能力,还有小世界的规则钳制,让她不可能放手一搏,那东西不在乎所有人的死活,但她不可以。 这就是好人与恶人的本质区别! “你看什么?”木子忠问。 张无佞回过神来,将目光落在他身上,忽然笑盈盈的问,“你认识耿直吗?” “谁?”木子忠诧异。 张无佞似笑非笑的勾唇,“没什么。” “这孩子倒是有趣。”木子忠冲着林长平扯了扯唇角,“那我先收回去,看看能不能拼凑齐全。” 林长平点头,“好!” “对了,那个和尚呢?”木子忠问。 林长平道,“锁屋子里,派人看着呢!” 第180章 他们眼里的怪丫头 “怎么?”林长平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这会却忽然明白了,“你是怀疑……” 想了想,林长平转身就走。 既然孙其胜能在监视下跑出来,这和尚也是有可能脱身的,现如今孙家庄宛若人间炼狱,他们这些公门中人尚且提心吊胆,何况其他人。 一行人又急急忙忙的跑开,张无佞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只瞧着木子忠领着面色发白的衙役,正在小心翼翼的将尸骨捡回去。 “呵!”她扯了扯唇角,正好和木子忠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谁也没有退缩。 和尚原是独居在小树林中,其后衙役在附近蹲守,算是看护也算是监视,毕竟这和尚嘴里没多少实话,是以林长平和木子忠询问过后,对他几乎没多少信任可言。 什么被请来驱邪? 什么姻缘巧合? 什么佛缘深重? 一律当狗屁处理。 这要是那么多缘分和佛性,至于落得这般下场吗?庄子里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死去,不是意外就是被杀,到了这会已经是很明显的屠戮。 都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什么可说,明眼人都看得出一二。 黑就是黑,白就是白。 “怎么样?”林长平气喘吁吁的赶来。 衙役都还守在外头,暂时还不知道孙其胜被杀的消息,见着师爷这般焦灼的过来,不由得心神一颤,想着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人、人一直没出来,一直在屋子里。”衙役都被吓了一跳。 前面一人,后面一人,除非这和尚能土遁,否则的话……就算插上翅膀飞了,也无法躲过他们的眼睛,所以衙役们很肯定,人一定还在里面。 “那就好,那就好!”林长平如释重负的松口气,“只要他没出来,那就说明这件事跟他没关系。” 不管是嫌疑人还是受害者,都不会印证在他身上。 然而,林长平在外面敲了半晌的房门,里面都没人出来,一颗心瞬间又沉入谷底,再度眼神询问的环顾众人。 不是说,人还在屋子里吗? 为什么敲门没人回应? 衙役也白了一张脸,赶紧上前敲门,“无为大师?无为大师?和尚!和尚!” 房门被敲得劈啪作响,里面依旧无人回应。 完了! 林长平觉得自己的脑瓜子嗡嗡作响,只觉得这一次怕是又要出乱子了,“撞门!” 衙役一拥而上,三下五除二的撞开了门。 屋子里,阴暗无光。 肉眼一下子无法适应,都各自眯起眸子。 稍瞬,众人才看清楚屋子里的场景,哪儿有和尚的踪影? 放眼望去,空空荡荡。 “你们不是说人还在屋子里吗?人呢?”林长平这会是真的生气了。 一个两个不中用,看谁谁跑,盯谁谁死,简直是气煞人也! “人没出去啊!”守着小茅屋的衙役觉得很委屈。 两个人,两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压根不敢眨眼,怎么可能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呢? “难道他会妖术?”其中一人小心翼翼的开口。 众人:“……” 要不然,如何解释这和尚凭空消失的诡异现象? “给我找!”林长平也不相信,一个大活人会毫无声息的消失,肯定是躲起来了,“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孙其胜的死,也可能跟这和尚有关系,毕竟有人听见点闲话,说是族长夫人跟这和尚经常私底下走动,虽然和尚是族长请来的,但……男女之事,谁能说得清楚? “是!” 众人应声,旋即翻找起来。 能藏得住人的地方,全部都找了一遍,连地缝里也没放过,就快把这屋子内外翻个底朝天,却没有找到和尚的踪迹。 “这里没有。” “这里也没有。” “没有!” “没有!” 好家伙,全都没有。 倒是把林长平给整不会了,怎么会没有呢? “你们确定人没有出去?”林长平只觉得脊背发凉。 衙役很肯定的摇头,“绝对没有,我们两个人一个盯前面一个盯后面,前后左右都没有看到和尚离开,甚至于没有看到其他人靠近这里,即便是要逃离,也得有所借助,但都没有发现异常!” 纵然是孙其胜逃走,也是找了个赝品来装模作样,才能蒙混过关的跑路。 这和尚什么都没有做,怎么可能凭空消失呢? 该死的! “怎么会消失呢?”林长平环顾四周。 他检查过了,门窗都是完好的,所以根本不可能从正门、偏门甚至于窗户出去。 那么……人是怎么消失的? 所有人都有些懵,但更大程度的是有些惶恐,这孙家庄实在是太过邪门,不管是死亡还是消失,都是那样的猝不及防,诡异的气氛弥漫着,让每个人心头的不安更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这样? “也许可以换个思路呢?”张无佞坐在窗口位置。 惊得屋内众人都吓了一跳,这窗口什么时候坐了个小姑娘? “你什么意思?”林长平看了过来,着实是有些好奇,这小丫头似乎知道不少事情,但又藏着掖着,就是不肯明说,也不知道到底想干什么? 张无佞忽然从窗口跳下来,双手环胸看着他,“我瞧着你也不是傻子,怎么看事情仅限于跟前呢?人不会飞了,那有没有可能遁地跑了?这是孙家庄,是有地下密道的孙家庄。之前在孙大夫家里,你们应该都找到过这样的东西吧?” 闻言,林长平旋即低下头,开始留意着脚下的地板,不由的伸出脚轻轻跺着地面。 见此情形,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恍惚间好似都明白了过来,旋即也开始了跺脚,既然有所怀疑,那就别放过任何的可能。 孙大夫家里有密道,那其他地方还有密道,也是有可能的事…… 于是乎,场景就变得很是滑稽好笑。 衙役们跺脚的跺脚,趴地的趴地,刀鞘咚咚咚的敲在地面上,一时间所有的声音都此起彼伏,杂乱无章却又让人分外激动。 蓦地,林长平忽然开口,“别吵!” 四下陡然安静下来,好似被摁下了暂停键一般。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林长平身上。 只瞧着林长平趴在地上,指关节轻轻敲击着地面,眉心拧成了“川”字,随着敲击声响起,他的耳朵几乎贴到了地上…… 第181章 和尚消失的秘密 有回音传来,众人屏气凝神,其后各自对视着,显然都有些浮于表面的兴奋,其后便都将目光落在那一块地面上。 既然此处不对劲,那就说明附近肯定有什么机关能打开,要不然的话生扒硬拽,万一触动了什么机关暗箭的,无辜受累便不好了。 众人这下不再趴在地面找线索了,开始摸摸这个,挪一挪那个,模样再度滑稽起来,但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一番摸索也不是没有效果的。 在最后的关键时候,摆在墙边的那尊佛像吸引了林长平的注意力。 他缓步朝着佛像而去,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中,徐徐挪动了佛像,只听得有什么东西“咯吱嘎吱”响起来,紧接着便是方才那块地面竟慢慢的“张”开了口子,露出了底下黑漆漆的密道。 张无佞勾了勾唇角,瞧着窗外逐渐聚拢的黑雾,目光沉冷的摆了一下手。 黑雾似惊恐一般,快速后退,愣是没敢再上前,但也没有真正的退散,始终浮游在周遭位置,晃荡不去。 “果然有密道。”林长平好似发现了新大陆,何其惊喜。 衙役快速进了密道,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瞧不见,只能持灯盏前行,也不知道前面到底有什么? 有人在前面开路,林长平就跟在中间位置,后面也有衙役小心的留意身后,毕竟谁也不知道这黑漆漆的地方到底藏着什么? 会不会有什么东西什么人,冷不丁窜出来? 张无佞没有跟下去,上面还有衙役看着洞口,免得生出意外来,顺便……看管她。 这是林长平下去之前,特意叮嘱衙役的,看好这小姑娘,确保她的安全。 “还是担心你自己吧!”张无佞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一知半解的时候是最危险的,尤其是对身边人不设防的时候,是死得最快的。” 听得这话,林长平面色微恙,但也没有说出来,只是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然后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多谢提醒,我会小心的。” 所以下了密道之后,林长平一直很小心,袖子里藏着短刃,只要发现异常,他就会毫不犹豫的出手,绝对不给任何人伤害自己的机会。 那小丫头瞧着就不简单,似乎是知道很多,但又不打算全部说出来,就这么吊着人的胃口,一声不吭的看着所有人的结局,像个置身事外的世外人,又像是筹谋一切的执棋者。 林长平不知道这孩子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但是她那一句小心身边的人,好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让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忽然从眼前掠过,只是一时半会没能及时捕捉到。 “小屁孩,你是哪儿来的?”衙役问。 张无佞坐在窗口位置,双腿晃荡着,就这么不温不火的瞧着眼前众人,指了指天上。 众人抬头,又低头看她。 这孩子瞧着精神不太正常?! “看样子平日里吃了不少苦头。” “可不,都给折磨疯了。” 小蘑菇:“……” 张无佞:“?” 这年头听瞎话听得多了,说真话反而没人相信了? “怪可怜的。” “小小年纪,没有爹娘在身边……听说是和爹娘散了,因着灾荒。” 张无佞扶额,真是一帮蠢货! 小蘑菇:主,莫生气莫生气,生气容易早嗝屁! 张无佞:滚! 小蘑菇:好嘞。 闭麦! 现如今小蘑菇收敛了所有的能量,只能在主子的怀中装死,那就继续装死,免得与乔青青的系统一样,成为……消失的废物! 外头,传来了动静。 孙承吉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口,被衙役拦着。 目光穿过衙役,落在张无佞的身上。 “小哥哥?”张无佞登时跳下来,含笑望着孙承吉,“你来了。” 孙承吉如释重负,瞧着她毫发未伤的样子,抚了抚砰砰乱跳的心口,“你怎么又回来了?之前不是去道观了,不是让你不要回来了吗?” “哥哥还在这里,我不放心啊!”张无佞缓步走过去。 见着二人认识,衙役也没拦着,两个小屁孩能耍什么花样? “你不该回来的。”孙承吉想起孙家庄的处境,万分担忧的看着她,“趁着现在,赶紧离开孙家庄吧,不要再回来了。这不是什么好地方,已经死了很多人了!” 衙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吭声。 这话,一点都没错。 “爹娘找不到我,也找不到爹娘,无处可去了。”张无佞平静的回答,“哥哥给了一口饭吃,我就要替哥哥办点事,孙家庄虽然死了不少人,连哥哥的爷爷都被抓起来了,可那又怎样呢?只要不波及哥哥你,就没什么大碍。” 孙承吉听着她这话,有点说不出来的奇怪。 张无佞走出了屋子,与孙承吉一道站在院子里,“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哥哥还是不愿意说实话吗?现在整个孙家庄的人,都有生命危险,只有找到根源,才能让人活下去。要不然,一直会有人死……” “你……你说什么?”孙承吉有些诧异,目光探究的打量着张无佞,“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张无佞环顾四周,“哥哥,这里怨气很重,如果不能让冤死之人重见天日,那整个孙家庄的人都会为之陪葬,你真的不想救人吗?” 孙承吉沉默了。 “时间不多哦!”张无佞冲他笑。 黑雾缭绕,时间真的不多了…… “我想救人。”孙承吉垂下眼帘,话语很轻很轻,“爷爷做了不少错事,我不想一错再错了,这些事情总归要有个交代的。” 他年岁轻,实在是承受不住内心的煎熬,又加上爷爷被抓,现在整个庄子里的人都对他指指点点,父亲时睡时醒,状况比之前更差,二哥则一直昏迷不醒。 再这样下去,只怕真的要家破人亡了…… “想清楚了?”张无佞似笑非笑的仰望着他。 孙承吉瞧着她,小小年纪便一副老成之态,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见多识广的能人,可瞧着这身段和年岁,分明才七八岁而已。 “你这小小年纪,说出来的话倒是跟个小大人似的。”孙承吉叹口气,“你放心,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孙家庄不能再有人死了!” 张无佞瞧着他,有人拿吐出一口气,“那就把话说清楚。” 第182章 一家四口的惨烈故事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其实想瞒着也不太可能了,因为已经很接近真相,庄子里的人也都快承受不住压力,想要把话说清楚了。 死亡的恐惧,诸多的压力,内心的煎熬,让所有人都陷在焦灼之中,很快就会撕开一道口子,与其把机会留给别人,最后变成刺向爷爷的刀,还不如孙承吉自己去解决。 现如今家里无人可用,能出手的只剩下他! “既然如此,我们找个地方。”张无佞往外走。 衙役急了,“哎哎哎,你这小姑娘去哪?” “我要方便一下。”她喊了一声,“你们这些臭男人不许过来。” 衙役:“……” 毕竟是姑娘家,委实是有些不方便的。 但瞧着张无佞也没朝着外面走,而是朝着后面小树林去了,便也没有过多干预,而是留个人在视线可及处盯着点。 进了小树林,张无佞顿住脚步,蹲在了灌木丛后面。 见此情形,孙承吉也跟着蹲下。 两个人蹲在灌木丛里,好半晌都没有开口说话。 须臾,确定没人跟上,二人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周遭没有什么人,倒也是说话的好地方。 “说吧!”张无佞环顾四周。 孙承吉深吸一口气,“这件事是我听大哥和二哥说的,他们提过,也刻意叮嘱过我,不能外传……若是让庄子里的人知道,会吃不了兜着走。” “你放心,这里只有你和我!”张无佞循循善诱,“你憋在心里有什么用?到时候出了事,还是死路一条,现如今你爷爷出事了,父亲和哥哥也出事了,再耽误下去……只怕会和被灭门的一家是一样的下场。凶手肯定还在庄子里游走,断然不可大意。” 孙承吉点头,“我也怀疑,凶手还在庄子里游走,就是不知道下一个会是谁?” “肯定是要追根究底,才能找到凶手。”张无佞开口,直勾勾的盯着他,“说吧!” 孙承吉努力回忆着,当初大哥二哥说起过的事情,“似乎是多年前的事情,那时候我还很小不记事,所以不清楚内情,但是……孙家庄很抗拒外人,这是不争的事实。” “我知道。”张无佞点头。 孙承吉又道,“但是那一次,有一家四口闯了进来,最后都没有出去。” 张无佞倒吸一口冷气,“都被你们杀了?” 不对,如果都死了,那谁来报仇? 不对不对! 那问题出在哪儿? “说是都死了,但大哥当时偷偷去看了,他说只有那夫妻二人死了,两个孩子各自奔逃,满庄子都在找人,可两个孩子跑进了山里,究竟有没有找到便不知情了。大哥也不敢追着去看,怕被人抓住。”孙承吉言简意赅的说了事情的经过。 张无佞摩挲着自己的下巴,“你的意思是,一家四口死了两个,剩下两个孩子回来报仇?” “这就不知道了,大哥也没见着那两个孩子的尸体,庄子里的人对这件事讳莫如深,大家都不说,小孩子更不敢追问,否则回家是要挨揍的。若是被族长知晓,则是要跪祠堂受罚的。”孙承吉抿唇。 张无佞偏头看向他,“所以那两个孩子死了没有,只有当时追出去的人方知晓?” “嗯!爷爷和父亲肯定知道。”孙承吉叹气,“可惜他们都……” 一个被抓,一个昏睡,谁也给不了确切的答案。 “那对夫妻的尸体呢?”张无佞问。 孙承吉想了想,“大哥只说是埋在了祠堂附近,没说具体在哪,现如今大哥都不在了,我哪儿知道埋在何处?” “再好好想想,有没有什么线索?当时他们为何会进来?是谁领着进来的?还有为什么要杀他们?纵然是外来者,不欢迎……赶出去便是了。”张无佞不明白。 这小小的事儿,根本犯不着杀人。 毋庸置疑,里面肯定有其他事! 要么这一家四口戳破了孙家庄的什么秘密?要么是跟孙家庄的某些人有所牵扯,所以进来找人,但最后闹得不愉快所以被杀。 什么事儿能闹到杀人的地步? 杀了人,整个孙家庄的人都帮着隐瞒、处理,维护那个下令杀人的凶手? 这里面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你真的不知道原因么?”张无佞追问。 孙承吉想了好半天,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好像是死的那个孙宽……” “孙宽?”这倒是在张无佞的意料之中。 毕竟,现在死的这些人,肯定跟当年的事情有关。 “还有呢?”张无佞又问。 孙承吉仔细的想了想,“大哥说,当初他们是孙宽领进来的,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在屋子里闹起来了,他跑过去看的时候,只瞧着大家一窝蜂的进了屋子,然后就把人给摁住了,拖到了祠堂里去。” “就这样杀了?”张无佞皱了皱眉。 真不是个东西! 整个孙家庄的人都不是好东西! “嗯!”孙承吉点头,“大哥只能趴在墙头,透过窗户缝隙看到一点,根本瞧不清楚,只说是那妇人撕心裂肺的喊着,那个男人被倒挂在梁下,嘴巴被堵住了,只能发出呜呜声,到底用的什么法子,大哥也瞧不见。” 屋檐和窗户遮挡了视线,孙家大郎根本看不清楚里面发生的事情,只能看见鲜血沿着倒挂垂落的发丝,止不住滴落在地,逐渐汇聚成一滩血水。 至于其他的,便什么都瞧不见了…… “后来天都黑了,大哥不敢再在外面晃荡,就赶紧回家了。”孙承吉音调越沉,“其实换位思考,如果被杀的是我的至亲,我会比他们更狠更绝更咬牙切齿,恨不能将整个孙家庄都斩尽杀绝。” 即便他没有明说,张无佞也知道,当时的状况有多惨烈,一帮豺狼虎豹围住了夫妻二人,几乎是以绝对的优势,将恐惧萦绕在二人心头,其后慢慢的蚕食殆尽。 那种无边的绝望,让人无法挣脱,如同困兽一般绝望嘶吼,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另一半,死在跟前,而自己……还得遭受非人的折磨。 死后,连尸体都保不住! 想到这儿,张无佞垂下眼帘。 “不过,族长肯定知道尸体埋在哪儿。”孙承吉小声嘀咕着,“如果能说动族长的话……” 张无佞偏头看他,“晚了。” 第183章 密道的出口在这? 听得张无佞这话,孙承吉顿时目露惊恐的盯着她。 晚了? 什么意思? “族长出事了?”孙承吉问这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 张无佞勾唇,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既然可能是复仇而为,那么族长就是首要目标,除了他似乎是一种必然,不是吗?” 话音落,孙承吉张了张嘴,愣是说不出半句话来,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其实也不必太难过,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张无佞意味深长的说,“你以为的绝路,可能是另一番开始。” 孙承吉虽然不明白,张无佞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想着肯定另有所指,她能去而复返,必定知道点什么?何况,她还跟在衙役身边。 “你说,还有转机?”孙承吉低声问。 可这语气,便是连他自个都不信了呢! “那是自然。”张无佞似笑非笑,“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去做,就一定不会有什么问题。” 孙承吉颔首,“好!” 这些恩怨,是该早早了结了,否则大家都别想活。 生与死之间做选择,傻子都知道选哪个?! “走!”张无佞带着孙承吉,从后面的篱笆墙翻出去。 这地方已经没有任何留下来的意义,还是先走为妙,去该去的地方,让一切真相慢慢浮出水面。 “我们现在要去哪儿?”孙承吉有些发懵,“挖尸体吗?可这是白天,要是咱拿着铲子拿着锄头,怕是要被庄子里的人发现,又或者是被衙门的人看见,到时候咱可就有罪说不清楚,要被冤死了!” 孙先明的事情,让孙承吉心有余悸,他现在胆小如鼠,什么都怕! “人可怕?还是鬼更可怕?”张无佞问。 孙承吉沉默。 那个红衣…… “鬼只吓你一晚上,人却是时时刻刻都想吃了你。”张无佞嗤笑两声,“没有比人心更可怕的东西,更让人无法直视。这天底下所有的悲剧,都是人造成的。” 孙承吉点点头,“你说得对。” “走吧!”张无佞带着他绕了一圈,然后朝着后山走去。 孙承吉一怔,“你认路?” “我跟着他们来回了两次,不就认得了?”张无佞沿着记忆里的路,朝着最初发现孙其胜尸骨的地方走去。 眼见着近了,赶紧顿住脚步,拽着孙承吉躲在一旁。 “怎么了?”孙承吉吓了一跳,“有狼?” 按理说,白日里不可能遇见狼群,虽然附近真的有狼群或者是黑瞎子,但平日里也都算相安无事。 “豺狼。”张无佞慢悠悠的开口。 一盏茶过后,二人躲在了树后,瞧着不远处的石头边上,居然冒出了一个脑袋。 是衙役? 孙承吉心里一颤,这些衙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瞧着,鬼鬼祟祟?! 怎么回事? 孙承吉转头看着张无佞,眸中满是不解之色。 “嘘!”张无佞示意他不要出声。 现在这种情况,孙承吉也没敢吱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等待事情的发展…… “怎么会是这里?”等着衙役将林长平从坑洞里搀出来,他几乎就傻眼了,“这不是……” 熟悉的感觉,让他窒息。 衙役一开始也没反应过来,毕竟山中都是差不多的景象,可渐渐的走了两步,忽然就明白过来了,瞬间人都傻了。 “这不是……这不是咱刚走的地儿吗?”衙役诧异,“之前那孙族长的尸骨,不就是在前面……” 众人面面相觑。 “那和尚屋子底下的密道,绕来绕去的,最后竟然绕到了这山上?”林长平也没想到,他们在里面摸黑前行,走得很是小心翼翼。 人在狭窄的空间和黑暗中,做什么都是缓慢的,提高警惕摸索着前行,所以他们出来的时间比张无佞要慢得多。 更何况底下的密道纵横交错,也是为了迷惑别人,所以做得很是弯弯扭扭,除非是熟悉地势地形,否则真的很难走。 “这和尚是从这跑了?”林长平裹了裹后槽牙,“走吧!” 没走两步,林长平好似想到了什么,冷不丁回头看向众人。 众人:“?” “派个人回去,让大家都撤出那茅屋,照原来那样,只留两个人盯着便是,密道之事不许多嘴。”林长平面色微沉,“记住了吗?”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终是有人问了句,“那木仵作呢?” “最近死了太多的人,他那边亦是忙得团团转,这件事就不必告诉他,免得分了他的心神,错过了尸体上重要的证据和线索。”林长平开口。 这话倒是一点都不错,死了那么多人,仵作验尸都分身乏术。 “是!” “是!” 林长平刚带着人离开没多久,这会又回来了,出现在众人跟前。 木子忠愣了愣,“怎么了?你不是去看那个和尚去了吗?我这儿快收拾完了,能捡回来的都尽量捡回来,其他的……难!” 不是丢了,就是太细碎。 满地都是血! “那边没什么情况,我让人继续盯着,横竖也没有别的线索,就让人在林子里多找找看,顺便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林长平从容淡定。 木子忠摇摇头,“差不多了,这就弄回祠堂里去。” “好!”林长平颔首,“那你先回去,我再带着人在附近搜一搜。” 木子忠也没多说什么,带着众人返回祠堂,这一堆残臂断肢,足够他折腾好几天了,的确也没心思和时间,能在这里耗着。 瞧着被抬走的,覆盖着白布的担架,孙承吉的脸色已然难看到了极点,傻子都知道这里又死了一个,至于死的是谁…… “不会是……”孙承吉哆嗦着唇,额头的冷汗瞬时都下来了。 张无佞挑眉,“你觉得是谁,那便是谁吧!反正百年后,大家都是一堆烂肉一堆白骨,始终都是没有没有区别的。” 孙承吉闭了闭眼,瘫跪在地,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精气神。 瞧着他这般神色,张无佞讽笑两声,“因果循环而已,血债血偿!当回旋镖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才知道疼……是不是有点太晚了?” 这话,孙承吉无法反驳。 事实如此,后悔也没什么用处了。 “不过,若是能就此了结,给以后的孩子留了条活路。”张无佞意味深长的说。 第184章 尸骨无存的缘由? 因为张无佞这句话,孙承吉好似又燃起了信心。 血债肯定是要血还,可这还债终究得有个限度,若是把所有人都赔进去,那叫什么事儿?庄子里刚出生的孩子,到底是无辜的,怎么可以为曾经的恩怨所扰?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孙承吉问。 眼见着木子忠带着人离开,林长平又在附近转悠,孙承吉的心里是有些着急的,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焦灼的看着张无佞。 “去看看吧!”张无佞上前。 尸骨已经被捡走,剩下的都是一些碎肉和血色,倒是没别的东西。 空气里弥漫着腐朽和血腥味,让人五脏六腑都在搅动,仿佛时刻呕出来。 站在那里,瞧着如此一幕,孙承吉浑身颤抖,面上毫无血色,“这、这是谁?” “他们说,是你们的族长。”张无佞开口。 孙承吉冷不丁一屁股跌坐在地,浑身抖如筛糠,愣是没能爬起来,“怎么、怎么会?会这样?” “这有什么奇怪的吗?冤有头,债有主!”张无佞幽幽启唇,“该遭的报应,一个都跑不了。” 孙承吉差点眼一翻就晕死过去,所幸还存了几分理智,“我、我该怎么办?爷爷,父亲,二哥……他们都帮不了我,我、我……” “你爷爷有份参与,你爹也在其中,他们当然帮不了你。”张无佞开口。 孙承吉傻眼了,“你如何知道?难道你就是……” 便是逃走的孩子? “我不是。”张无佞垂眸,“你看我这样子,像是逃走了十多年的孩子吗?” 逃走的孩子,不可能才这么大点,十多年前……这小丫头还没出生呢! 所以,不是她! “那你是如何知道我爷爷还有父亲……”孙承吉顿了顿,有些难以启齿。 张无佞:猜的。 小蘑菇:主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愈来愈炉火纯青了! 张无佞:当仁不让! 小蘑菇:…… 见着张无佞不说话,孙承吉自然也不能强人所难,“那我们……” “还能走吗?”张无佞问。 孙承吉哆哆嗦嗦的站起身来,“还可以。” “那就跟上吧!”张无佞低头往前走,偶尔还要蹲下来摸一摸路边的石头,树干,或者是别的什么遮挡物,瞧着好像是在找什么? 孙承吉不解,“你在找什么?” “血腥味。”张无佞开口,目光落在前方,“不管是人做的,还是畜生干的,总归会留下痕迹,不可能将一切抹得干干净净。” 孙承吉抿唇,也跟着仔细观察周围,竟然真的在草丛或者是叶片上,角落里,缝隙中,发现了零星的血色,一点两点的延伸向前。 “这会不会把咱引向狼窝啊?”孙承吉战战兢兢的问。 张无佞瞥他一眼,“想什么呢?我像是找死的人吗?” 这倒不像。 张无佞在前面走,孙承吉在后面跟着,二人都分外小心翼翼,一则是因为林中还有衙门的人,二则是因为凶手可能就藏在附近,还有第三点便是……豺狼虎豹。 谁也不知道豺狼虎豹是不是在附近,万一扑上来,那可就真的要见太奶了! 蓦地,张无佞停下来。 指尖捻了一点东西,这东西带着一点腥味,但绝对不是血,倒像是…… “腐肉?”张无佞眉心微宁。 孙承吉不解,“怎么会有腐肉?是不是狼在边上进食,所以留下了这些?” 这还真的有这种可能。 “用这些腐肉,可以吸引来附近的豺狗和野狼,然后把人撕扯干净。”张无佞站直了身子,若有所思的环顾四周,“掉在这里,说明经过此处,大概就在附近吧?” 孙承吉道,“这附近倒是有个山洞,平日里庄子里的人会用来避雨。” 上山之后忽临暴雨,得有个地方躲避,所以这个地方,庄子里的人都知道。 “带我去!” “好!” 山洞不大,就足够三两人避雨。 但是,这个山洞很偏僻。 这就意味着,如果不是庄子里的人,大概是找不到位置所在,所以凶手在庄子里生活了很久?一直盯着每个人?那为何现在才动手?如果不是生活在庄子里,那么他是如何精准无误的找到这个山洞呢? “这里还有一点。”孙承吉的声音传来。 角落里还有点腐肉,埋在了土下面,但是因为苍蝇和蚂蚁的缘故,到底漏了陷,此刻被孙承吉彻底挖了出来。 “带到这儿来,然后藏好了肉,再把人弄到山上杀死,用肉来吸引那些牲畜的到来,最后尸骨无存。”张无佞摸着自个的下巴,“前几个杀了便杀了,好歹留了一副全尸,怎么到了这一次就尸骨无存呢?是你们的孙族长太过心狠手辣?还是他曾经用这样的手段,对付了那对夫妻?” 这点,孙承吉还真的不知道。 “手段那么残忍,必定是有缘故的,要么是血债血偿,要么就是……”张无佞站在洞口位置往外看,“让人尸骨无存,其实还有个原因。” 孙承吉不解,“什么原因?” “隐藏真正的死因,又或者是混淆死者的身份。”张无佞不紧不慢的开口,这意思其实已经有点明显,奈何孙承吉没见过这样的事情,一时半会也没往别处想。 孙承吉祥了想,“那可能不是被咬死,兴许是被人杀死了,再被咬死,如此便可隐藏真正的死因,免得让人找到凶手。” 行凶之人露出的马脚越少,隐藏得越好,被抓住的可能性就越小。 如此想来,也是无可厚非。 “谁知道呢?”张无佞仰头看了看天。 孙承吉狐疑的打量着她,“我发现,你很喜欢看天?” 仰头看天,天色晴好,远处有乌云密布,宛若山雨欲来。 “看老天爷是怎么想的,为什么好人不长命,为什么恶人活千年,逍遥快活?”张无佞嗤笑两声,“为什么要因为恶人而牵连无辜,为什么干坏事的时候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人伸张正义,他却要降下所谓的惩罚?” 孙承吉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张无佞扯了扯唇角,“没什么,且看着下场吧!” 二人双双沉默,不远处却传来了衙役的声音,“师爷,快,这边!” “走!”张无佞拽着孙承吉钻进一旁的灌木丛,露出眼睛瞧着。 第185章 如果死的不是他? 林长平打量着眼前的山洞,好似想起了什么,回头望着事发的方向。 “这段距离不远不近,倒是极好的。这山洞要不是有人提醒,怕也找不到这位置,可想而知准备何其充分。有预谋有策划,还熟悉附近的地形地势,委实不简单呢!”林长平眯了眯眸子。 山洞内还有被挖出来的腐肉,瞧着土色翻新,应该是刚挖出来的。 “在我们之前,有人来过?”林长平心惊,“看看附近有没有活动过的迹象?” “是!” 众人应声,快速在山洞附近查找起来。 张无佞倒是无所谓,孙承吉却吓得浑身僵硬,愣是不敢动弹分毫,生怕这杀人的嫌疑落在自己的头上,到时候他可就真的说不清楚了。 爷爷还没出来,父亲和二哥都没能清醒,再把他自个弄进去,那整个家就彻底完了…… 好在这些人没有找过来,暂时还算安全。 孙承吉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可林长平的脸色却愈发的不对劲了,瞧了瞧周围,又看了看众人,仿佛明白了什么,整个人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师爷?”衙役不明白,这是怎么了,“你怎么了?没事吧?哪儿不舒服?”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委实都没明白林长平这是怎么了? “我忽然觉得,好似有些看不太清楚了。”林长平低声言语。 众人不解,什么意思? “伪装这东西,还真是当局者迷啊!”林长平幽然吐出一口气。 谁也听不懂林长平的意思,但隐约觉得他应该是发现了什么。 “每次都抢先一步,每次都抓不到凶手,甚至于被牵着鼻子走,这里面的问题……可真有意思!”林长平徐徐扬起头,忽然觉得可笑,“可笑我一叶障目,竟是没往深处去想,如今看来还真是够蠢的。” 衙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相顾无言。 这话似乎有所深意,难道他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 有人是凶手的内应? 不会吧? 都是共事好多年的兄弟,哪个不知死活的跟凶手做了交易,还要不要前程了? 一时间,众人沉默。 “附近再找一找。”林长平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脸色依旧难看,抬步朝着前面走去。 衙役快速散开,于山洞附近查找踪迹,终于在一条羊肠小道上发现了些许脚印,瞧着似乎还有些新鲜,应该就是最近的,因为踩着些许草植,这会草植刚刚抬头,踩断的痕迹都还在。 且这条路没有凌乱的脚印,来去也就这么一点痕迹,想必走过的人不会太多,所以…… “凶手可能是从这里下去的?”衙役低语。 这条路很偏僻,前半段要穿过小树林,后面才有一条不太明显的羊肠小道,遇见下雨天根本无法行走,边上就是断壁,虽然摔下去未必会死,但是坡度够陡峭,不死也会残废。 所以除非是庄子里的人,否则很难找到这条路,他们现在人多,才能在林中瞎晃悠,一不留神找到这条狭窄的小道。 若是独行侠,怕是很难发现这条道…… “桩桩件件,都指向了庄子里的人。”林长平站在树下,扶着树干瞧着远处的小道,“还真是煞费苦心呢!” 衙役上前,“师爷,你说这凶手弄这么麻烦做什么?之前不都是干净利落吗?反正咱也抓不住他,他又何必来此一遭?难道对孙其胜有着强烈的恨意,所以才用这种狠辣的方式?” “也许吧!”林长平回过神来,“走,过去看看!” 眼见着他们都走了,张无佞和孙承吉从灌木丛中走出来。 “那条路就算是庄子里的人,都不会经常走,因为太靠近断壁,万一滑脚便不大好了,所以没有必要,不会靠近那边。”孙承吉解释。 张无佞转头看他,“那就意味着,能走这条路的,得有一颗不怕死的心。” “是这个理儿。”孙承吉点头。 张无佞深吸一口气,“真是一出好戏。” 安排得那般仔细,真是难为人! 林长平小心翼翼的沿着那条路走,众人亦是仔细跟着,但一路走下来没有别的踪迹可寻,仿佛是徒劳无功,但又在林长平的心里,压了重重的一块石头,若不求出个所以然……怕是要寝食难安。 祠堂。 林长平缓步踏入,之前的尸体都被抬了回去,随着县太爷放在了县衙,毕竟那边能暂时保存好尸体,而现在兀祠堂内满是血腥味。 木子忠还在忙碌着,瞧着他神情专注的模样,林长平负手而立,徐徐低了一下头,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没有即刻上前。 许是察觉到了异常,木子忠冷不丁回头,刚好迎上了林长平投来的目光,先是反应不及,咻的愣怔了一下,转而扯了扯唇角,不解的发问,“怎么了?是出了什么变故?” “倒是没有什么变故,就是毫无头绪,让人有点脑瓜子疼。”林长平皱了皱眉头,“那和尚什么都不说,让人很是恼火。” 木子忠正戴着特制的手套,将零碎的尸骨一一摆放回去,目不斜视的模样,瞧着分外认真仔细,“头颅都被啃咬得面目全非,想要恢复几乎不可能。胳膊腿都只剩下残缺的骨头,肉几乎都被啃噬殆尽。” “真惨。”林长平低语,“你说这得多大的仇怨,才得用这个方式来结束一个人的生命?你说这里面到底还忽略了什么呢?这凶手一直抢在前面,似乎知道我们想做什么?每次都能快一步。” 木子忠顿了顿,“说不定是报应呢!我瞧着这孙家庄的人,各个都不是好东西,想来是以前做了太多坏事,所以才有此番劫难。” “我们是公门中人,可不能说这话。”林长平摇摇头,“若是让人听见,传到了大人的耳朵里,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报应不归咱管,但抓住杀人凶手却是咱的分内之事。” 木子忠点点头,幽幽然叹口气,“尸体都破碎成这样,无法验证到底是怎么死的?更无法知晓死的到底是不是孙其胜,光靠捡回来的那些衣服碎片就笃定死的就是他,似乎有点……” “若不是,你觉得会是谁?”林长平话锋一转,意味深长的问。 木子忠愕然,“不是他?” 第186章 她似乎知道什么 仿佛没想过这个问题,木子忠表现出一瞬的目瞪口呆,转而快速瞧着被自己拼凑得七七八八的尸骨,眉心紧皱成“川”字。 “这天下事,事事都有可能,咱既然抓不住凶手,那不如就合理猜想。”林长平继续说,“孙其胜此人自视甚高,此前又在咱们跟前吃了这么多的苦头,让他在大家面前丢了脸面,他多半是要采取行动。” 听得这话,木子忠点点头,“有道理,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毫无戒心的被人引到了山上,然后踩在陷阱处死在那里?山上的陷阱都是庄子里的人设定,他没道理不清楚陷阱的位置。” “所以,我觉得死的那个人未必是孙其胜。”林长平盯着那血淋淋的尸骨,“搞不好是障眼法,金蝉脱壳,李代桃僵。” 木子忠没有吭声,开始快速查验这些尸骨,尸体是不会骗人的,所以只需要仔细验证便可查出一二。 是不是孙其胜? 一查便知。 “我去找孙夫人问问情况。”瞧着木子忠如此神色,林长平转身离开。 木子忠始终没有抬头,一心扑在了这些尸骨之上,大概是真的想弄清楚,死的到底是谁? 走的时候,林长平回头看了一眼。 眼神里,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所有的事情,迷雾重重。 “师爷,为什么不告诉木仵作,那和尚也丢了,咱满山都找不到人?”衙役不解。 林长平叹口气,“这一副尸骨就足够他折腾了,剩下的还是我们自己来吧!” “哦!” 师爷都这么说了,他们还能说什么? 毕竟那才是县太爷的至亲心腹! 孙夫人此刻正急得团团转,夫君和情郎都失了踪,此前还传来那样的消息,说是夫君死在了山上……虽然后衙门的人嘴巴严实,怎么都问不出个所以然,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见着林长平带着人进来,孙夫人面色瞬白,连身子都止不住轻颤起来,仿佛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这两个人男人,肯定有一个出事了……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孙夫人嗓音都在颤抖。 林长平深吸一口气,“夫人不必紧张,只是想来问点事儿而已。” “什么事?”孙夫人瞧了一眼周围,奴才都已经退下,倒是没人会多嘴饶舌。 林长平似笑非笑,“敢问夫人,那位无为大师是怎么破了孙家庄的规矩,在孙家庄长住的?” 一语中的,一针见血。 孙夫人显然愣住了,没想到林长平跑到她跟前所问,非孙其胜的事情,而是那位无为和尚的事情,一时间竟有些气急败坏。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这话说得,好像咱跟大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孙夫人气呼呼的望着林长平,“师爷是公门中人,理该明白三人成虎的道理,这话随便就说出来了,若是我……我当家的知晓,那我岂非要一头撞死?” 林长平皱眉,就提了一句和尚,这孙夫人就这么紧张,如此排斥? 里面,莫不是有猫腻? “夫人这般紧张,又是为何?”林长平故作茫然,“我不过是随口一问,也是为了庄子里的众人着想,委实没有旁的意思,夫人莫不是误会了什么?” 孙夫人张了张嘴,如同棉花堵了嗓子眼,一下子咽不下吐不出,面色难看到了极点,恍惚间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情绪外露,宛若……此地无银三百两。 一瞬间,她宛若霜打的茄子,逐渐蔫了。 “夫人不必如此紧张,这会也没什么人,都是为了孙家庄为了大家,实在没必要如此针锋相对。如今死了那么多人,夫人心里必定也是惶恐不安,与其惶惶不可终日,还不如一次解决。”林长平平静开口。 孙夫人瘫坐在那里,面白如纸,眸中满是死灰色,“说起来,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眼缘而已。缘分这东西谁说得准呢?缘分到了,进了庄子便安顿下来,倒也没什么大事。” “仅此而已?”林长平不温不火的开口,“我听人说,这位无为大师其实是进来做什么祭坛,做什么法事的?这里面,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孙夫人一抬头,“谁在那里胡言乱语?” 眼神闪烁,话语急促。 可见,是撒谎了。 “谁说的不要紧,要紧的是确有此事。咱已经找到了位置,虽然没有完成,但显然目的是对的,我所言不虚。”林长平这会心里倒是有底儿了。 众人的死,肯定和这件事有关。 做法事必定是因为有冤死之人,且在出事之前……换言之,这帮人以前没干好事,现在遭报应了! 但是明面上却不能这么说,林长平只能徐徐图之。 “都是一些祖辈的事儿,族中有人动了不该动的东西,坏了风水,所以请和尚做个法事,到时候再重新布置风水阵,其他的倒是没那么严重。”孙夫人眼珠子一转,便想出了应对之词。 林长平就知道,她会糊弄自己,但其实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孙族长他……” “如何?”孙夫人一颗心陡然悬起,“人找到了吗?什么时候回来?那山上……” 林长平示意她不要紧张,“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只是在山上找到了族长的外衣,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才会丢弃在那,目前还在查找族长的下落。” 只有暂时瞒住了孙其胜的死,才能稳住人心,要不然整个孙家庄都得乱。 “还没找到?”孙夫人抿唇,似有所想。 林长平叹口气,故作为难道,“还有便是……您是族长夫人,既然族长不在,那有些事情应该是夫人您做主。” “怎么了?”孙夫人其实心里已经有了大概,一双眸子直勾勾的盯着林长平。 林长平面色凝重,“族长失踪,无为和尚也失了踪。” 话音刚落,孙夫人噌的站起来,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你说什么?无为大师也、也失踪了?” “是啊!”林长平眉心紧蹙,“在无为和尚的院子底下,我们找到了一条密道,密道的出口位置,就是当初发现族长外衣所在之处。族长夫人,您觉得这事……奇不奇怪?” 孙夫人哑然,盯着林长平看了好半晌都没能回过神来,一颗心快速沉入谷底。 完了! 第187章 有人比你还急 四下,安静得落针可闻。 孙夫人额角的冷汗已经下来了,此刻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一张脸青白交加,愣是说不出半句话来,只是局促的坐在那里,使劲的绞着手中的帕子。 此时此刻,她是真的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不过夫人也不必担心,我们自然会好好保护夫人,至于孙族长和那位所谓的大师,咱也一定会找到的。”林长平起身,“别的倒也没什么事,那我就先回去了,夫人心中有个底儿便是。” 孙夫人回过神来点点头,“多谢,有劳了!务必把、把他们都活着带回来。” “庄子里人心惶惶,这件事还是先不要惊动他人,等我们都找过了再说。”林长平叮嘱。 孙夫人颔首,“我明白。” 那就先等等,先等等再说…… 待出了门,林长平唇角的笑意彻底消失不见,回头睨了一眼府门口的方向,目光冷冽无温。 “师爷,您看出什么来了?”衙役低声问。 林长平扬起头,“我觉得她好像不怎么担心族长,反倒是在我提及那和尚的时候,她的反应很是激烈,生怕我误会了什么?还是怕我查出了什么?” 总之,有问题。 “和尚?”衙役咂吧着嘴,“之前让人去查了,说是这和尚……” 林长平嗤笑两声,“所以啊,这里面肯定藏着什么?这么紧张,怕是不会束手待毙,得给她个机会出来才行。” “这好办!”衙役低声笑着,“咱放她一马便是。” 林长平默许。 山中还在找人,祠堂还在验尸。 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但其实也没这么简单。 眼见着天都要黑了,衙役们也没找到多余的线索,只能就此下山,免得夜里在山中闲逛,真的碰到那些猛兽。 孙承吉也有点心里发怵,“我们也走吧!天黑了,山中不安全。” “天黑了,才安全呢!”张无佞笑了笑,“有些人不喜欢白日里行走,喜欢夜间出没,好好的人不做要去做恶鬼。” 孙承吉:“?” “别害怕,会有人冲在前面的。”张无佞意味深长的开口。 孙承吉脑子发懵,“会有人?会有谁?” “你没发觉,咱身后一直有人跟着吗?”张无佞压低了声音。 孙承吉骇然,“什么?” 在孙承吉想要转头回看的瞬间,捧住了他的面颊。 “莫要回头看,咱们去那个山洞。” 孙承吉不敢吱声,只能心惊肉跳的跟在张无佞身后,真的回到了那个山洞。 待天色彻底暗下来,整片山林都透着诡异的死寂,偶尔有夜鸟悲鸣,惊得人一阵阵汗毛直立,仿佛有什么东西昼伏夜出,将要现身。 “会有什么东西出来?”孙承吉哆嗦着问,“是红衣……” “你可闭嘴吧!”张无佞轻嗤,“晦气。” 这话刚说完,身形已然发生了异样的转变。 顷刻间,七八岁的小姑娘变成了身段婀娜的妙龄少女。 因着山洞内漆黑一片,孙承吉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张无佞的声音似乎有所变化,此前还是有点稚嫩,是孩童的声音,但是这会透着几分妖娆于娇媚。 张无佞终于松了口气,可算是等到天黑了,不再是小胳膊小腿,毫无还手之力的模样。 “要等到什么时候?”孙承吉一直趴在洞口朝外看,连头也不肯回,生怕错过黑暗中的任何异动,让自己措手不及。 毕竟狼袭击人,只需要一口。 “确定衙役都下了山,自然就会出来活动了,都躲了一天了,早就又饿又渴了。”张无佞幽幽启唇,目光沉冷的瞧着外头,“很快、很快……” 四下,安安静静。 山里的夜分外宁静,可孙承吉的心却愈发的浮躁,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总觉得这件事会迎来莫大的转折,到时候这结果未必是自己所能承受。 兴许,会赔上整个孙家庄? 孙承吉不知道,他只是想让爷爷回来,让父亲和二哥能平安活下来,其他的便什么都顾不得了。 一开始的紧张与踌躇,在最后变成了昏昏欲睡,神经松懈下来之后,孙承吉就如同小鸡啄米一般,险些一脑门磕在石头上。 所幸,张无佞忽然拽了一把他的后领。 孙承吉:“……” “嘘!”在孙承吉即将开口的瞬间,张无佞制止了他,“别说话。” 孙承吉连连点头,不由的朝着身侧的她看了一眼。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魂吓掉。 “你……呜呜呜……” 还好张无佞眼疾手快,当下捂住了他的嘴,要不然这小子还不知要发出怎样的颤抖波浪音。 “再吵就把你舌头割掉。”她在他耳畔,恶狠狠的警告。 孙承吉委屈的点点头,到底没敢再喊出声。眼下自己的生死不重要,重要的是家里人和庄子里大家的安全,得先抓住凶手再说。 但是眼前这道身影,怎么瞧着有点眼熟呢?哪怕身在黑暗中,亦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 “来了!”张无佞松了手。 孙承吉当即敛了心思,一动不动的看向外头。 夜色虽然昏暗,但偶有月色自树梢落下。只瞧着斑驳的身影,在林中穿梭,忽明忽暗,忽近忽远,瞧着像人形活物? 孙承吉暗吃一惊,不会是熊瞎子吧? 毕竟,狼是不会这样站起来的。 又或者……凶手? 凶手! 孙承吉忽然激动了,又兴奋又害怕,踌躇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是冲上去把人摁住,还是继续跟在后面观察?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时不时偏头看向张无佞,盼着她有所提示。 可张无佞什么都不说,什么都没做,依旧蹲在原地,瞧着那道身影快速上了一棵树,隔了好长一段时间,才从上面滑落下来。 上去的时候,身影消瘦。 下来的时候,似乎是背了一个包袱。 看样子,是想跑路了? 孙承吉急了,这要是让人跑了,接下来要去哪儿找人?想了想,他便决定冲上去,无论如何都得先把人摁住,哪怕是死…… 张无佞一把摁住他,“想死吗?” 孙承吉呼吸一窒。 不想。 “急什么?有人比你还急。”张无佞压低声音。 孙承吉还没想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只瞧着一道黑影咻的窜了上去…… 第188章 他们都是你杀的? 速度之快,快如闪电。 还不等孙承吉反应过来,也没瞧清楚这道黑影是什么?是人还是动物?黑暗中已经传来了闷哼声响,声音不轻,动作带风。 时不时的,还伴随着嗓子里传出的低哼与咒骂声,因为隔着一段距离,所以孙承吉听不见咒骂了什么?但是张无佞却听得一清二楚,看得明明白白。 孙承吉将满脸的焦灼写在了脸上,看又看不清楚,听又听不真切,也不知道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到底谁才是真的凶手? 若其中一人是凶手,那另一个是谁? 衙门的人? 又或者后面那个是凶手? 孙承吉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又激动又不知所措,“怎么办?怎么办?” “还认得下山的路吗?”张无佞问。 孙承吉点头。 “不要相信单独出现在你跟前的人,除非人多。”张无佞意味深长的开口,“下山找人去吧!把人都带上来,这两个人……谁也跑不了。” 孙承吉转身就走,然而下一刻又回头看她,打量着眨眼就长成大姑娘的张无佞,“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你……”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张无佞站在那里,“要是让他们跑了,孙家庄的诅咒可就再也没人能破了……还不走?” 孙承吉不放心,“若我走了,那你怎么办?” 要是被那些人发现,她会不会被灭口? “废什么话,滚!”她不想听他墨迹。 孙承吉一咬牙,快速朝着山下跑去,这会也顾不得其他了,只有铲除后患,才能还大家一个太平日子,免于死亡阴影。 瞧着孙承吉离去的背影,张无佞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缓步朝着那两道纠缠的身影而去。 小蘑菇:主,滋滋滋……这里……呃呃呃……不、不对劲! 张无佞摸了摸怀中的小东西:乖乖死机待着,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免得还得先送你回去修理,接下来都交给我。 小蘑菇:收到! 害,不挣扎,歇菜了! 张无佞双手环胸,靠在树干处,偏头瞧着边上打得难舍难分的两个人,倒是真没瞧出来这位孙族长竟然是个练家子,可见平日里伪装得实在是太好,几乎把所有人都骗了过去。 再看另一位,跟了那么久,等了那么久,大概就是为了这一刻吧?细想起来,自己这饵也算是尽职尽责,一直没有拆穿他,一直领着他满庄子找人,真是煞费苦心。 双方打得难舍难分,瞧着似乎是势均力敌,但其实……姜还是老的辣! 张无佞扯了扯唇角,若有所思的环顾着从四面八方笼罩而来的黑雾,目光愈发沉冷起来,这两人当中肯定有一人出卖了自身的灵魂,以强大的怨念藏起那腌臜东西,试图用黑暗来驱逐光明。 是谁呢? 是不思悔改,心存歹意的恶人? 还是一心复仇,倾尽所有的苦命人? 人在极端的时候,是很容易做错选择的,这就是为什么现在的张无佞,绝不会在生气的时候做抉择,容易让人失去理智,做出后悔一生的事情。 选哪个? 要不然,点兵点将……抽一个得了? 小蘑菇:主…… 张无佞:闭嘴! 小蘑菇:三、三……撕…… 张无佞顺手给它一巴掌:自己都快成烂铁了,也挡不住你这浮躁的心,插嘴的执念。 小蘑菇:…… 二度歇菜,那汇聚而来的压力,让它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成废铁了。 山上打得不可开交,山下孙承吉一路飞奔。 若是耽搁了时间,让人跑了,岂非前功尽弃? 然而,刚到山脚下,脚步陡然一顿。 “谁?” 一声低呵,音色熟悉。 孙承吉腿一软差点摔在地上,所幸扶住了身边的树,“我!” 昏暗中,他瞧清楚了眼前的人。 “木仵作?”衙役来来去去可能认不清楚,但是师爷和仵作都只有一个,所以孙承吉是认得林长平和木子忠的,是以这会有些诧异,“您怎么在这里?” 木子忠皱起眉头,“这话不是该我问你吗?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孙承吉喘着气,刚要开口解释,脑子里忽然浮现出张无佞最后的两句警告,一下子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的毛都根根立起。 要死了! 不会真的让她说准了吧? 孙承吉喉间滚动,下意识的侧目扫过周遭,想着若是真的出什么事儿,自己得往哪儿跑? “怎么了?”木子忠不解,嗓音里透着几分担虑,“山上出了什么事吗?我瞧着你是从山上下来的,为什么不说话,是哪儿不舒服吗?” 孙承吉回过神来,“没有,我就是跑得有点着急,没能喘过气来。” 说着,他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这一路跑过来,的确是有些累。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山上怎么了?”木子忠却没有被他糊弄过去。 孙承吉脊背的冷汗都下来,刚才还跑得浑身热乎,这会只觉得彻骨寒凉,四肢百骸都透着瑟缩的冷意,“山上啊?没什么太大的问题,我只是……对了木仵作,你为何在这里?此处距离祠堂似乎有一段路,这大晚上黑灯瞎火的,您是在这里等人吗?” 这话一出口,孙承吉真想给自己一嘴巴子。 问什么不好? 问这个问题? 等人? 等阎王爷吗? 夜风拂过面颊,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孙承吉呼吸微蹙,双腿开始打颤,他几乎可以感受到,来自于木子忠迸发出的冷意,那样的步步逼近,那样的阴森可怖。 “木、木仵作,您、想干什么?”孙承吉一步步往后退。 木子忠嗤笑两声,“我就是觉得奇怪,你是怎么发现山上的秘密的?” “发现山上的秘密?”孙承吉骇然瞪大眼睛,“你!是你?是不是你?跟山上那个凶手,是一伙的对不对?那些人都是你杀的?” 事已至此,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 孙承吉嗓音颤抖,被木子忠逼得一屁股跌坐在地,“我家里人……大哥他们……也都是你杀的?” 他的声音结结巴巴,但还是勇敢的发问。 木子忠站在那里,低眉瞧着瘫坐在地的少年,沉默着不说话。黑暗中,看不清楚他的神色,只能听得他略显沉重的呼吸声,还有指关节捏起的咯咯声响。 第189章 你为什么会怀疑我?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孙承吉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结局,这个时候,这样的场景,面对这样的状况,他想要自救……怕是也不能了! 明晃晃的匕首,在昏暗之中泛着瘆人的寒光,想来很快就会沾上人血。 “你为什么要杀那么多的人?连孩子都不放过?”孙承吉自知难逃一劫,“纵然是要死,我也当死个明白,反正周围没有人,我怕是也逃不出你的掌心。” 木子忠深吸一口气,“废话太多。” 有些东西,就算到死也得蒙着,不可见天日的秘密,理该永远长埋在黄土之下。 锐利的刀子绽放着瘆人的寒光,那是死亡的召唤。 孙承吉快速闭上了眼睛,几乎可以感受到来自于冰冷刀锋的戾气袭来。 然…… 光亮乍现,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一瞬间,一个个身影飞扑而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手的抓手,抱腰的抱腰,拖后腿的拖后腿,其后将人死死的压在了地上。 叠罗汉一般的衙役,压制得木子忠动弹不得,大概也是因为猝不及防,所以才会这般轻易的被人制服,一时间场面略显混乱。 “你们……”木子忠被死死压在地上,脸都快变形了,嗓音亦是含糊不清,“怎么可能?” 毫无察觉! 林长平弯腰,将地上的匕首捡起来。 火把燃起,明晃晃的火光之下,林长平面色平静,瞧了瞧手中的匕首,又看了看被压得死死的木子忠,“我是真的真的没料到,如果不是有人来通知我的话,大概是不可能将你抓个现行的。” 听得这话,木子忠面色骤变,“他不可能出卖我。” 音落瞬间,林长平眉心微挑。 到底是共事多年,他这一神色自然瞒不过木子忠的眼睛,那一刻木子忠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不远处,有人招了招手。 “快点,这边!” 听声音,像是个女子。 “你们几个,先过去!”林长平吩咐。 衙役冲着林长平拱手,继而快速朝着那人奔去,再一起齐刷刷的朝着山上跑。 “你们想怎样?”木子忠挣扎着,“人不是我杀的,你们没有证据!” 纵然将他当场擒获又如何? 没有证据就无法证明,他想杀孙承吉以外的人,且方才她一直没有承认,自己真的杀过人,只不过临时起意要杀孙承吉,仅此而已。 蓄意杀人和杀人未遂,是两个概念,按律论处也是两种结局。 “把人捆起来,待会再处置。”林长平深吸一口气,瞧着已经颤颤巍巍站起来的孙承吉,“你有什么要说的?” 孙承吉终于从懵逼状态醒过神来,“我、我可以作证,他真的想杀了我,而且……山上……凶手打起来了。” 他分不清楚到底哪个是凶手,但肯定都不是好人。 “放心吧!”林长平望着木子忠,“一个都别想跑。” 木子忠被人揪起来,快速捆绑在树干上,绑得结结实实的,想跑是绝无可能的,除非有人营救或者是外来的其他力量。 “你信那些外人也不信我?”木子忠其实很奇怪,为什么林长平出现得这么及时? 是因为方才那个女子? 为什么三言两语,就能说服林长平。 公门办差,这么多年的默契,按理说林长平不是那样耳根子软的人,自己和他共事多年,相信彼此胜过他人。 怎么会这样? 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我也想相信你,可你都做了什么呢?”林长平眯起危险的眸子,“你还有同伙吧?要不然,不可能做到这么快准狠,事事都抢先一步,除了身边有眼睛和耳朵,我想不出有第二种可能。” 木子忠沉默。 “当然,我不会因为这点事儿而怀疑你,但是后来,我发现尸格上的记载出现了偏差,尸体被带走之后,县令大人又从隔壁县借了一个仵作,没想到吧?”林长平目不转睛的盯着他,“验尸结果落到我的手里,以我对你行事作风的了解,便明白了这里面的缘由。” 木子忠冷笑两声,“林师爷还真是聪明绝顶呢!” “多谢木仵作夸奖。”林长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杀人?” 木子忠又沉默了,似乎还抱有侥幸。 “你觉得我们抓不住那人?”林长平问。 木子忠还是不可能是。 “可能要让你失望了,天黑之后县令大人带着人在庄子外头等着,没有惊动任何人,现如今已经让人从那条道上山去了。”林长平瞧着他,“你现在不可能说也没关系,到了祠堂,整个孙家庄的人都在,由不得你不说。” 语罢,林长平摆摆手。 衙役一记手刀便将木子忠劈晕过去,免得他过多挣扎。 “待会祠堂,交给大人发落。”林长平扬起头,极为心痛的闭了闭眼。 衙役低语,“那师爷您……” “我去山上看看,你们几个跟上。”林长平抬步就走。 “是!” 孙承吉想了想,“我也跟你们去,我给你们带路。” 语罢,他率先跑在了前面。 山上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肯定没有什么好事,众人举着火把,不由的加快了脚步。 第一批衙役赶到的时候,双方还在交手,但不似之前这般激烈,这会双方都已经负伤,各自力有不逮,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偶尔还夹杂着彼此的咒骂声。 张无佞一点都没有插手的意思,只是时不时的拂开靠近的黑雾,让二人能心无旁骛的打个痛快,直到……两败俱伤为止! 人的事儿,就交给人去办,自己这个主神殿出来的少主一旦插手,多少有点胜之不武的意味。 虽然她没道德,但一点都不影响她看热闹。 有脚步声响起,二人各自扶着树干喘着气,陡然间抬起头来,一时间都觉得是对方泄露了踪迹,但又不肯就这么放过对方。 “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死。”声音有点上了年纪。 年轻人嗤冷,“那就拿出你的本事来!” 音落,二人再度动手。 脚步声越来越近,人影晃动,两人各自心焦,都想着甩开对方逃离,但奇怪的是他们刚想各自逃命,却发现…… 明明前面没有东西,可冲上去却狠狠的反弹回来,重重落地! 张无佞摸摸鼻子,她还没看过瘾呢! 第190章 是他起了色心 张无佞数着时间,瞧着周遭的黑雾,确定人都跑到附近了,这才打了个响指。 顷刻间,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之前还在大喘气,继而发愣的黑影,这会已经被衙役团团围住,为首的是前几日刚在外面办完公差回来的捕头。 若是此前不曾两败俱伤,那么现在二人挣扎一番,倒是会有逃脱的机会,但是现在各自负伤,想跑也没这个力气了。 精疲力竭的二人,就如同瓮中之鳖,毫无反抗的余地,被带着衙役的捕头一网成擒。 此前是悄摸着,不敢有半点光亮,怕打草惊蛇。 现如今火光亮起,还真是让人诧异。 一个是道士,一个是孙家庄的族长。 两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互不沾边的身份,却在火光的照耀下,以诡异的方式牵扯在一起,事已至此,谁也别想跑。 林长平赶到的时候,人已经全部抓住,正在押解下山的路上,兀自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这桩案子总算可以水落石出了! 这一夜的孙家庄,闹哄哄得厉害。 有人一脸懵逼,有人一头雾水,有人不敢置信,有人感慨万分,当然……更多的是回过神来的义愤填膺和憎恨。 不管是谁动的手,眼前这些人都跟他们家人的死亡有关,不管是意外还是人为,总归要有个说法,谁也别想就这么蒙混过去。 “肃静!” 祠堂内。 衙役们搭建好了临时的大堂,县太爷端坐在上,此番倒是没忘记把他的惊堂木忘记,可见是做好了十全的准备。 一声惊堂木响,众人纷纷闭了嘴,只是目光仍是在押跪在地的众人身上逡巡。 有道士耿直,有族长孙其胜,有仵作木子忠,还有跪在一旁面色惨白,几近晕过去的孙夫人。 这样的组合,委实诡异到了可怕的地步。 一则,孙家庄的人似乎没跟耿直发生过太多激烈的冲突,只在当日这两人刨坟之后,被众人揍了一顿,虽然揍得不轻,但看在老道士的面上也没有下死手。 刨坟乃是天打雷劈之事,做了这样的事情,挨一顿揍似乎也不过分吧?! 二则是因为族长孙其胜,此前有传言说是在山上发现了族长的衣裳,怀疑族长可能出了事,虽然衙门的人死命压着消息,但大家心里忐忑,怕只怕族长已经凶多吉少,谁知道……竟瞧见族长被绑在这里,且这一身上下黑不溜秋的,瞧着不太对头。 三则是因为仵作,这木子忠不是衙门的人吗?当日跟着师爷林长平一起进来的,怎么进今儿也被捆绑在此,瞧着面色不善,目光里透着阴森可怖之色。 最后便是那位族长夫人,又是慌乱又是哽咽哭泣,不知道她是不是早就知道……凶手是谁? “大人,所有凶徒皆已缉拿到堂,请大人过堂审讯,为死者申冤,还无辜者一个公道。”捕头毕恭毕敬的行礼。 县太爷摆摆手,“静待一旁。” “是!” 捕头行礼,快速退到了县太爷身边站着,随时待命。 林长平还是老样子,提笔在旁边记录随堂内容。 “在审讯之前,本县要同诸位乡邻说一件事,一件陈年往事。”县太爷端坐在上。 所有人面面相觑,其实大致能猜得到,县太爷要说的是什么?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心虚”二字,想走却又想把事儿听完,毕竟死了那么多人,如果这件事不能善了,怕就怕大家以后的日子,还得在担惊受怕中度过,甚至于子子孙孙都会受到死亡威胁。 “十多年前,你们孙家庄出过一桩命案。” 县太爷一开口,四下旋即安静下来,一声不见闻,每个人都闭紧了嘴巴,像是默契又像是害怕。 “一家四口途径附近,却因着妇人美貌而惹来灾祸,有人将其引骗进庄子,意图不轨。”县太爷眯了眯眸子,“岂料男人发现异常,旋即带着两个孩子追了进来,发生了争执。” 说这话的时候,县太爷扫过四周,每个人的脸上神色各异,还真是……令人不齿。 “动静太大,招惹来了整个庄子里的人。”县太爷说到这里,低眉看向被五花大绑的孙其胜,“孙族长,你觉得本县说得如何?” 孙其胜满身是伤,一脸狼狈,只喉间滚动,竟说不出半句话来。 “不说话?那本县就当你是默认了。”县太爷继续说,“孙家庄有个规矩,不许外人轻易踏入,你们似乎是在守着什么秘密。当然,本县允许你们有秘密,毕竟谁家没点腌臜事?可你们不该因此而剥夺他人性命,还是一家四口,你们这是灭人满门啊!” 音落,孙其胜慌忙抬头,“大人,我们冤枉,我们没有……” “啪”的一声惊堂木响,让孙其胜的声音消失在嗓子眼里,他只能心慌的低下头去,更添了几分狼狈与慌乱。 县太爷压根不想听他这废话,“把人带上来。” 众人回头,只瞧着衙役押解着孙先明上前,狼狈不堪的孙先明身上有血色,进了衙门就没有不动手的,为了撬开他的嘴,可没少花心思。 “孙大夫,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孙其胜开口便是警告。 可他忘了,这不是他的一言堂,上面还坐着县令大人呢! “孙其胜,这话同样也送还给你。”县太爷冷哼一声。 孙其胜面色惨白,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往边上挪了挪。 “孙先明,你此前在县衙所说的那些桩桩件件,今日当着众人的面,再说一遍。”县太爷音色沉冷,“今日就让诸位好好回忆一下,自己当初都做了什么孽,以至于如今报应不爽?” 围观的众人各自心慌,目光齐刷刷落在孙先明的身上,怕他真的说出点什么。 当然,他们都清楚这最终的结果是无可避免的。 “当年是孙宽那老小子起了色心,把人骗进来的。”孙先明垂着头,如同去了半条命一般,说话的时候音色缥缈而带着颤抖,“一起的还有孙放。” 这两人成日游手好闲,素来游手好闲,这是庄子里人尽皆知的事。 “他们想要对她做那档子事。”孙先明继续说,“谁知道女人激烈反抗,刚好我采药回来,在山脚下那破屋里发现了他们的丑事。” 第191章 这题我会,让我来! 外头,小声的议论声响起。 大家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这些年一直讳莫如深,不敢真的袒露在人前,不敢私底下议论太多,像此番敞开了说,委实是第一次。 “我当时是想着让他们放人,就让这件事过去算了。”孙先明继续说,“可谁知道这二人玩兴上来了,愣是不肯撒手,一番争执下来,那女子跑了出去,事情就这样被扯了出来。” 于是乎,惊动了整个孙家庄的人。 “那时候大家都防着外来者,突然间有个女人疯了一般哭着往外跑,大家便都很害怕,怕这件事不能善了,会惊动衙门惊动更多的人。”孙先明抬了一下头,又徐徐低下,“所以……所以大家就把她抓住,送到了祠堂里。” 县太爷面色冷冽,“此事明明是你们强抢妇人,行不轨之事,却要她一家无辜被杀,死无葬身之地,尔等何敢?!到底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做出这等丧尽天良,无法无天之事?” 有些围观之人,想着事情不太对,转身想跑…… 谁知外头,早就被县衙的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有些甚至是其他村落的壮汉,几乎能调度的都被调度过来。 想跑? 门儿都没有。 这下子,所有人都慌了。 “肃静!”一声惊堂木,县太爷冷眼瞧着所有人,“这案子没有结束之前,谁也别想踏出这祠堂大门半步。如有违逆者,立刻拿下,杖责三十!” 众人慌乱无措,却也不敢再往外跑。 怎么跑出去? 没招。 “本县要你们好好听清楚,自己当年都干了什么?没有参与的也该听说过,手里沾了血还想落一身干净,绝无可能。”县太爷是年岁上来了,可不代表他是老糊涂。 这地方是偏僻,但不至于偏到没人性的地步。 “接着说!”县太爷低喝。 孙先明垂着头,如同行尸走肉,说话不再存有感情,周身透着灰败的死气,“她的那位夫君本就在庄子外头,还带着两个孩子,听得动静便都冲了进来,一下子……全家团聚了。大家都像今日这般,聚集在祠堂里,商议着要如何处置他们?” “族长说,出了这样的事情,纵然他们赔礼道歉,也保不齐这家人会去报官,一旦报官……大家都不会有好日子过。大家一致认为,只有杀了他们四个,才能让日子回到最初的平静。” “那一家四口苦苦求情,说他们世世代代行医救人,不会害人也不会去报官,只要我们放过他们,他们就会立刻离开此处,走得远远的,再也不会回来。” 说到这儿,孙先明看了一眼边上的孙其胜,竟是扯了一下唇角,“我也是个大夫,怎么就做下了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 四下,沉默。 一片死寂。 乔青青站在后堂,偏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张无佞,“阿姐,你说人为何要这般狠辣?赶尽杀绝,灭人满门,事后还能如此心安理得的生活?” “人字两撇,没有一笔是竖着的,这就意味着随时会塌。”张无佞回答,“你做了那么多的任务,理该跳出来了。” 乔青青叹口气,“许是从一开始,我与阿姐就是不一样,经历过人情冷暖,而不是生来为神,为众生所仰望。” 神无处不在,可神上边有天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因果,干涉的结果便是神也难逃一劫! 张无佞扬起头看了看天,除非哪天能…… 一记响雷,把她的神志拉了回来。 外头,孙先明还在说话。 “大家商议的结果是,把这四个人分开处置。两个孩子先关起来,年长的可能快十岁了,是有点威胁,可小一点的就跟豆芽菜似的,大概就三四五岁的样子,我们就把他们关起来了。”孙先明闭了闭眼。 县太爷问,“那你们是如何处置夫妻二人?” “反正都落在手里了,还能如何?”孙先明闭着眼睛回答,“庄子里的孤身男子有不少,他们还没尝过女人的滋味。” 县太爷差点站起来,“尔等……畜生!” 林长平差点将手中的笔杆子当场捏断,“一帮人面兽心的东西!” 孙先明跪在那里,倒是没太大的反应,这话已经在牢狱里听了无数遍,他已经适应。 倒是一旁的孙其胜,竟是一屁股瘫坐在地,大概是以为到自己完了,全完了……但他还是抱了最后一丝希望,毕竟最后一个大雷还没爆出来,那就还不算完。 “那男人呢?”县太爷问。 喉间滚动,孙先明似乎也有些说不下去了,抬眸瞧着县太爷,又看了看孙其胜,“男人……男人则、则被他们给虐……他们找我要了药,让他失去挣扎的能力,又可以保持清醒,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最后那八个字,他说得很轻很轻。 边上的耿直已经眸色猩红,那副神情仿佛要吃人,若不是被五花大绑,堵住了嘴,怕是要扑上去咬下孙先明一块肉。 恰恰是这低哑的呜咽,让人心中酸涩,让人难以直视。 耿直流着泪,发出小兽的哭声…… 林长平眉心微拧,默默的垂下头去,职责所在,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毕竟也死了不少人了,这场恩怨持续了十多年,也该到了大白于天下,到了该结束的时候。 倒是边上的木子忠,表现得很是平静。 “你们杀人还不够,还要用这些方式,真是禽兽不如。”林长平咬牙切齿。 县太爷深吸一口气,“尸体埋在何处?” “尸体……是族长亲自带着人处置的,我并不知道具体位置。”孙先明这话没有撒谎,他到底是没有最终参与,只是提供了药。 县太爷又问,“那两个孩子呢?” “孩子……”孙先明偏头看了一眼孙其胜。 孙其胜瘫坐在那里,面色死白,傻子都知道做了这样的事情,又被曝露在公堂之上,他难逃一死!一想到自己要被定罪,最后斩首示众,孙其胜如丧考妣。 “让族长说吧!”孙先明垂下眼帘,“这事也是族长下的令。” 孙其胜直接眼一翻就晕死过去,捕头当即上前,“大人,他晕了。” “把他弄醒!” 县太爷这话刚说完,乔青青就从后面冲了出去,“这题我会,让我来!” 第192章 属于一家四口的绝望 张无佞没拦着,也拦不住,毕竟正义之心人人有之,就看背后有没有人兜底。 很显然,现在的乔青青什么都不怕,因为有张无佞兜底。 上去就是“啪啪”一顿扇,直扇得孙其胜鼻血横流,这次不管是真的晕还是假的装晕……都已经装不下去了,不然以乔青青这手劲儿,真的会扇死他。 一顿操作猛如虎,把众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等捕头回过神来,慌忙拉开了乔青青,孙其胜已经被扇成了猪头,脸颊快速红肿而起,鲜明的五指印连续交叠在一处,看得又滑稽又可笑。 林长平心头一紧,忙不迭将乔青青拉到了一旁,“哎呦,你不是道士吗?怎么敢在公堂之上,在大人跟前如此嚣张?” “我是道士又不是软柿子。”乔青青甩开他的手,双手环胸站在一旁,倒是也没再打算往前冲,毕竟孙其胜都已经苏醒,只是将目光落在了耿直身上,止不住带了几分心疼。 相处这么久,倒是真的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是……可一想起此前听到的那些事儿,她就恨孙家庄恨得牙根痒痒。 因果循环,活该报应! “休要放肆!”县太爷一声惊堂木,乔青青只能老老实实的站在林长平边上,咬牙盯着跪在地上的这些人。 该死的东西! 眼见着孙其胜醒了,县太爷又将目光落在了孙其胜的身上,“本县最后再问一遍,那两个孩子,你们是如何处置的?” 孙其胜这会肿成猪头,说话的嗓音都是含糊不清的,“不、不知道……” “不知道?还是不想说?”县太爷可不听他糊弄,“如果你真的回忆不起来,本县不介意用点手段,横竖今日的情况你们都看清楚了,想要全身而退是绝无可能。不想大刑伺候,就给本县从实招来!” 一声惊堂木落下,左右衙役高声唱和,竟吓得孙其胜浑身颤抖,那孙夫人更是整个人都瘫软在地上,怕是再来两下惊堂木,白黄之物都得落下。 “孩子、孩子……”孙其胜含糊不清的开口,“被吊死了。” 衙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觉得这孙家庄如今遭受的一切,都是活该。 “吊死了?”林长平愕然,不由的看了一眼被五花大绑的木子忠和耿直。 如果当年的孩子死了,那么现在这二人又是谁?如果不是当年的孩子回来报仇,那么现在的恩怨又是从何而来? “你们如何忍心,对两个稚子动手?”县太爷气得发抖,“简直是丧心病狂!” 听得这话的时候,耿直已经泪流满面。 乔青青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忽然上前扯掉了塞在耿直嘴里的布,“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家小师弟也该有话语权,大人,让他也说两句吧!” 说着,乔青青轻轻抱住了耿直,“小师弟莫哭,有什么冤枉大事只管开口,师姐绝不会让任何人冤了你,咱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当,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这不丢人!” 耿直抽抽了两下,“师姐,你不怪我?” “那师姐问你,你是滥杀无辜吗?”乔青青问。 耿直摇头,“报仇。” “那就是血债血偿。”乔青青说。 耿直点头,“是!” 斩钉截铁的回答,让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那就好好说,把话说清楚,把冤屈吐干净。”乔青青蹲在他身侧,捻着帕子擦去他面上的泪,“别哭,不要给咱师父丢人。” 耿直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绪看向高高在上的县太爷,“大人,草民就是当初那两个孩子之一,请大人为冤死的父亲母亲……伸冤!” 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都傻了眼。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孙其胜觉得自己可能要疯了,“那两个孩子被我们吊死在树下一夜,已经没了气息,不可能还活着!不可能,绝不可能!” 耿直嗤笑两声,“你以为的不可能,只是你以为而已。” 这天下,奇迹不是不存在,而是微乎其微,能人异士不是没有,只是你没遇见。 “你且细说。”县太爷忙道。 林长平快速笔尖蘸了墨,开始记录。 “家父李长林,母亲苏翠荷。我们一家四口随父亲访亲回家,因着灾荒之故,想要避开流民,所以才绕道此处。当时天色不早,父亲便打算在边上找个落脚的地方歇一歇,母亲便带着我们在孙家庄外头的树下等着。”耿直娓娓道来。 尘封的记一下子被打开,就如同打开了潘多拉魔盒,所有的好的坏的,一股脑全部往外涌,让人猝不及防,也让人肝肠寸断。 “娘说她去四周转转,看有没有什么吃的喝的,让我们在树下等着。”耿直继续说,“可她这一走就没有回来,我与兄长一直等着,等到了天黑,等到了父亲都回来了,还是没见着娘亲。” 耿直眼眶通红,死死盯着孙其胜和孙先明,“他们这帮狗东西,把我娘骗进了孙家庄,欺负她凌辱她,简直是畜生不如!爹带着我们悄悄的进来找人,恰好碰到了往外逃的母亲,我们原以为只要事情闹大,这些人就会因为颜面而放过我们,谁知道……” 谁知道事与愿违,孙家庄就是恶魔境地,进来了就不能活着出去。 “这帮人一拥而上,不去帮我们的拦住作恶的魔,反而化身恶鬼修罗,将我们全部抓了起来。”耿直陷落在回忆之中,仿佛是刻进了骨子里的恐惧,让他止不住的颤抖着,“他们把我们送进了祠堂,那么多的人,明明都是一样的人,嘴里说出狠毒的话,字字句句都要我们的命。” 要不是在公堂上,上面坐着县太爷,乔青青真的想把孙其胜摁在地上……狠狠的锤一顿。 “我们被带走,爹娘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们兄弟二人……活着!”最后那两个字,说得耿直声音都在颤抖,止不住泪如雨下。 娘说,活着! 活着! 爹想扑上去救她,可爹是个大夫不是武夫,什么都做不了,被人死死摁在地上,睁着一双灰败的眸,看着被带走的两个孩子,看着歇斯底里陷入绝望的妻子,目色猩红,却无能为力…… 那是何等的绝望与无助,如俎上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第193章 真正的诅咒是它 “就是这些人,这帮畜生不如的东西。”耿直死死盯着孙其胜,转而将目光落在孙先明身上,最后转头看向身后,挤挤挨挨的孙家庄众人。 那些人敢做不敢当,触及耿直仇恨的目光,瞬时一个两个都低下头去,别开视线,无一人敢直视他的愤怒与憎恨。 “你是如何死里逃生的?你那兄弟身在何处?”说这话的时候,县太爷将目光落在了木子忠的身上。 其实答案呼之欲出,但没有实证,所以只能让耿直说出来,让木子忠自己承认。 “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当年的凶手都在这里,大人,请您为民伸冤!”耿直重重的以额触地,声音干脆而响亮。 乔青青跪地磕头,“请大人做主,还我师弟全家一个公道,惩治凶徒。” “本县既为县令,自当肃清辖区内不正之风,冤屈大事,你们只需要如实招来,本县一定有冤申冤,绝不包庇任何凶徒。”县太爷端坐在上,面色沉冷而严肃。 耿直深吸一口气,“多谢大人。我们兄弟能逃脱,幸赖祖父教导。祖父曾经在漕运码头做过事,虽然是个小吏,但不妨碍他一身好水性。幼时身子不好,所以我七八岁了,看上去也只是四五岁的样子。” “绳索勒住脖子的时候,我与兄长对视一眼,便屏住呼吸,以假象蒙混过去,他们都以为我们死了,却又担心我们没死透,就决定让我们挂树下一晚上,这样一定会死得透透的。” “他们走后,我跟兄长开始挣扎,可没想到绳索那么紧,我们还是没能挣开,眼见着都只剩下一口气,心中的怨气凝聚成结,恨不能将这滔天恨意彻底宣泄。” “千钧一发之际,有个道士救了我们。” 说到这儿,乔青青陡然瞪大眼睛,“是师伯?” “当时天太黑,我们都是死里逃生,哪儿看得清楚?只知道他把我们救下,然后一手一个抱着,送我们出了孙家庄,后面便不知所踪了。我们清醒过来,怀里有一包银子,也顾不得其他,只能先逃走再说。也曾想过去衙门告状,可谁会相信我们这两个孩子的话?”耿直闭了闭眼。 谁知道进城的路上,会不会有孙家的人在拦路,若是就此被抓回去,那就什么都完了,别说爹娘的冤死,便是自己也得丢进去。 “我们没有回去找爹娘的尸骨,也没有去衙门告状,而是去回去找祖父,兄长带着我,一路避开流民,一路风餐露宿,躲躲藏藏了很久很久,总算回到了祖父身边。”耿直仿佛卸了所有的气力,“祖父得知父母的遭遇,当下就病倒了。” 回想起当初的苦难,耿直泪流满面,已经泣不成声。 “县令大人,这都是他们的一面之词,没有找到尸体,就不能相信他们的话。”孙其胜这会倒是有点脑子清醒。 他们一直没有提到埋葬尸体的地方,连孙先明都不知道,知道的……也没几个人,毕竟这不是好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只要找不到尸体,而那几个帮衬的都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剩下的这些人只晓得事情的确发生,却无法提供任何的实证,又能如何呢? 耿直忽然激动,却被乔青青摁住。 “都这时候了还能耍无赖,果真是不要脸的东西。今日不把你们锤死,我就不叫乔青青。”乔青青将目光落在后堂位置,旁人兴许不知道尸体在哪,如果阿姐愿意帮忙的话,还是有可能的。 即便孙其胜不说,也有办法知道! 张无佞垂下眼帘,双手环胸站在那里,她当然知道这丫头是什么意思,只不过…… 瞧着外头不断呼啸而过的黑雾,张无佞眯了眯眸子,若不是她在这里,只怕有人要按不住了,她方才一直在观察堂上的众人,最终将目光落在了木子忠身上。 “阿姐?”乔青青回到了后堂。 张无佞回过神来,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太激动,缓步走了出去,“与其跟一团黑乌乌的东西交易,不如跟我交易,怎么样?” 她这话,是直接冲着木子忠去的。 林长平诧异,“什么交易?” 县太爷也有点懵,“公堂之上,不可胡言乱语。” “李忠平。”张无佞开口。 一直很安分,一直没说话的木子忠忽然抬起眸子,阴鸷的目光死死落在张无佞的身上,仿佛没想到,她居然会喊出这三个字。 刹那间,众人沉默。 耿直不敢置信的看着张无佞,转而又看向乔青青。 乔青青回应他的目光,冲着他点点头,似乎是鼓励,让他把实话说出来。 “祖父还在的时候,我们兄弟二人怕祖父担心怕他难过,便什么都不敢做,待祖父去后,我与兄长回来报仇。”耿直开口,“报仇没有我们想象得那么简单,但兄长告诉我,也没那么难。因为父母亲的尸体肯定还在孙家庄附近,这方圆十里之内,都会受到影响。” 县太爷不解,“此话何意?” “我说了,我爹是个大夫。”耿直抬眸,“大夫能治病救人,也能杀人!” 这让林长平想起了此前死的几个人,虽然没有中毒的迹象,可内脏却有不同程度的异常,若一人如此,那便是病症,若每具尸体都这样,就足以说明内有猫腻。 “可他们都死了,如何能杀人?”县太爷不解。 孙先明也是个大夫,所以对这事分外敏感,目光沉沉的盯着耿直,“你说的是他们的血肉?还是身上带着东西?” “孙大夫果然聪明。”耿直冷笑,“可惜……有点晚。” 孙先明好似想到了什么,“庄子里开始出事,是从前几年开始的,有意外也有暴毙的,外表瞧着没太大的异常,只是日渐虚弱。” “那是天外来石,就小小的一块。父亲友人临死所托,此乃祸害,让他务必带到无人处掩埋,里面是铁盒子,外面是木盒子,就巴掌大小。”耿直环顾周遭众人,“你们是不是随手丢了?” 孙其胜僵直了脊背,转而看向孙先明。 这东西他们当时看过,觉得就一块石头也不是什么玉器,就在埋尸体之后,随手丢在后山,其后风雨多年,早就不知被山泥埋在了何处? 第194章 莫忘初心,莫失人性 这下子,所有人都是傻眼了。 听上去,这东西是个要命的玩意,如今不知道落在何处,这就意味着附近一带的活物都会逐渐的被侵蚀,渐渐的都会死去,只是时间和距离的问题。 “虽然不至于沾者必死,但是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耿直笑了,又哭又笑的样子瞧着分外阴森,那是一个人良善之人被逼到绝境的疯癫。 生死如何? 早就不在考虑的范围内。 “什么?”县太爷站起身来,不敢置信的望着他,“你是说……” 耿直幽幽吐出一口气,“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这孙家庄附近的活物,都会逐渐死去,早死晚死的区别,因为那东西带着诅咒。父亲说过,近者必死!” 大夫的话,还是要听的! “孙大夫?”孙其胜咬着牙,“孙先明,你倒是说句话啊?” 孙先明长叹一声,然后垂下眼帘点点头,“是!” 如同炸了锅一般,所有人都傻了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可事实就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们不信,孙家庄死的那些人,或多或少都是可疑的,但……无一人救活。 “那我二哥?”孙承吉推开众人扑了上来,“爷爷?二哥怎么办?二哥……” 孙先明瞧见自己的孙子,骤然瞳孔一缩,“阿吉?” “二哥怎么办?爷爷?”孙承吉满脸是泪。 孙先明这会重镣加身,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伸手摸了摸孙子脸上的泪,“因果报应,谁能奈何?爷爷平日里拦着你帮人助人,就是怕当年的旧事重蹈,有些事情一次就够了,真的不敢再来一次。” “爷爷?”孙承吉泣不成声。 半大少年哭得那叫一个惨烈,目光在触及张无佞的时候,哭声骤歇,他定定的看着她,脑子里的那根线忽然就断了。 “你……” 方才他被挡在人群后面,所以看不真切,现如今走到了跟前,才意识到眼前的张无佞,就是当日出现在柴房的那位。 “女、女鬼!”孙承吉发出尖叫,“是你!是你!鬼,鬼!” 那一瞬,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张无佞的身上。 一身红衣本就耀眼,现如今还得到了孙承吉的指认,所有人都将她跟那天夜里,在坟地里的飘于半空的女鬼联想在一起。 是她? “什么女鬼?”县太爷被闹得脑瓜子嗡嗡的。 一会杀人一会石头,一会又是女鬼的? 这孙家庄风水太差了,简直是鬼见愁的腌臜之地。 “是她!”孙承吉这次是被吓哭的,“爷爷,就是她把人带走的,是她……” 张无佞双手环胸,一袭红衣在火光中妖娆万千,“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也不惊。你们做了太多亏心事,所以才会疑神疑鬼!” “那你不是女鬼?”孙承吉哭着问。 张无佞白了他一眼,“我要是女鬼,整个孙家庄的人都杀了,谁也别想活!” 不过她现在在意的,并不是孙承吉这些事,而是那个……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木子忠,这人从一开始就没有过多挣扎,五花大绑,安安静静。 “李忠平,你不想说点什么吗?”张无佞徐徐蹲下来,“换言之,不想跟我来点什么交易?你跟那团黑东西做的交易,还不如与我来得痛快,至少在我这里,不需要付出那么大的代价。” 木子忠抬头看着她,忽然嗤笑了一声,还是没有说话。 县太爷和林长平对视一眼,各自心中感觉不妙。 “姑娘?”林长平上前揖礼,“不知姑娘所言何事?到底什么交易?能否请姑娘详说?” 张无佞偏头看他,“在你们看不到的地方,他把自己的一切都赔了进去,为了报仇倾尽一切,只为了让整个孙家庄都成为人间炼狱。沉冤难雪,良善之人也会疯!积压在寻常人肩头的雪,足以压垮脊梁。” 林长平盯着木子忠,“你到底做了什么?” 四下,一片死寂。 “难道你真的要让所有人都为此陪葬?”林长平深吸一口气,“你我共事多年,我不相信你是这样的人,冤有头债有主,若要报仇无可厚非,那我们带来的这么多弟兄,大人还有我,你都不在乎了吗?” 木子忠的眼神里,终于有变化。 他从不是恶人,是被逼到这地步,他也想当好人,可当好人没有好下场啊! “你是衙门的仵作,多少冤案皆由你验尸所出而大白于天下。若今日只是我一人,你我过命的情义,纵然陪你赴死也是义气当头,我定不会皱眉,可这么多衙役他们都是有家有口的人,你怎么忍心?”林长平死死盯着他,“阿忠。”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木子忠的身上。 夜色沉沉,冷风呼啸。 祠堂外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吼叫,呼呼呼的响着,隐约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与惊悚,让人听得心里发毛,脊背发凉,头皮发麻。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不敢吭声。 恍惚间,好似真的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身边擦过去,但转瞬间又消失不见,肉眼不可捕捉,但心内愈发惊慌。 对于未知的东西,人总是既好奇又害怕…… “来不及了!”木子忠终于开口。 乔青青心头一顿,“阿姐?” “是真的来不及,还是你不想?”张无佞可不吃这一套,“只要你想,我就可以帮你,但前提是你得真的放下心中的仇恨,一切都遵从律法处置。” 这就意味着,他不能自己报仇,剩下的得交给衙门处置…… “李忠平,你愿意吗?”张无佞居高临下的睨着他,眸色森寒。 这声音,带着蛊惑。 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仿佛是狂风在怒吼,足以搅乱人心。 “愿意吗?” 张无佞的声音,一遍遍的在他耳畔回荡,反复的冲击着他的耳膜。 眸色猩红如血,神志浑浑噩噩。 “哥?!” 恍惚间,他好似听到了弟弟的喊声。 “哥,你醒醒,哥!” 童年的阴影,需要一辈子去治愈,那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摒弃的腌臜,而是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恐惧,从心里到生理,不是轻描淡写的一句长大了,就能忘得一干二净。 他做不到! 回忆里抹不去的黑暗,父亲、母亲最后一眼的绝望,就像是鸩毒,已让他毒入骨髓…… 第195章 人间事,不可插手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木子忠忽然浑身激荡,好似从游离状态一下子被拉扯回来,耳畔是耿直的哭喊声,一声声高喊着,“哥……” 在这人世间,他还有最后一位血亲,骨肉相连,同父同母。 亲手足! “你想让他也陪着所有人一起死吗?你忘了你爹娘临终前跟你说过的话了吗?他们让你们活着,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张无佞瞧了一眼外头的黑雾,“现在,你想活下去了吗?” 仿佛神魂归位,又好似记起了父母临终前的遗言,木子忠喉间滚动,“可我不甘心啊!他们为什么可以活着,而我的父母……无辜的路人,却要死得那般惨烈?我冤啊!我的爹娘……冤啊!” “如果我说,他们都会有报应,你信我吗?”张无佞问。 耿直死死抱紧了自家兄长,“哥,事已至此,相信她吧!从一开始,师父就说过她不是寻常人,且她真的看得见无字书上的字。” 他们已经被抓,不管愿不愿意招供,结果都是死路一条。 既然如此,那就当生前积德,莫要拉无辜之人下水,“爹娘在世的时候,行医济世,救人无数,我们虽然要报仇,却也不能拉着衙门这么多人跟我们一起死啊!他们也有爹娘,也有妻儿,若我们真的如此心狠手辣,与孙家庄这帮牲畜有什么区别?” 木子忠扬起头,狠狠闭了闭眼,“可我已经放弃了一切。” “我帮你收回来!”张无佞懒洋洋的开口,“只要你真的可以放下,且这代价只需要你一人承担。” 耿直急了,“我可以,不管什么代价,我都可以替我兄长承受。” “闭嘴!”木子忠当即压住了他,“一人做事一人当。” 张无佞点头,“还算是有点骨气,没有丢了你爹娘脸面,你也说了……他们行医救人,做了很多好事,所以在我这里,好事是有积分的。” “何为积分?”林长平问。 张无佞瞧了乔青青一眼,“你在这里待着,莫要出来,县令大人该审问就审问,该杖责便杖责,外面的事情交给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 她顿了顿,环顾四周。 “你们……能做到吗?”张无佞幽幽的问。 县太爷和林长平对视一眼,林长平开了口,“能!” “那就好!”张无佞忽然提起了木子忠的衣襟,拖着他往外走,“不管好人还是恶人,想活命的都别出来,不然我可不能保证,你们还能喘得上气。” 可也有不怕死的,不信邪的非要往外冲。 “我才不会陪你们在这里等死,什么妖言惑众?什么狗屁不通!反正我没杀人,这些事情都跟我没关系,我要走,谁也别想拦着我!” 有人开始往外冲,祠堂外本来就有人守着,可不知道怎么的,这些人好像都失了魂魄一般,成了泥塑木雕般的存在,没有一人制止这些往外跑的人群,连衙役都拦不住他们。 “好言难劝该死鬼。”乔青青咬牙切齿的挡在门口,“你们都给我回去,不许踏出祠堂大门半步,否则姑奶奶现在就杀了你们!” 乱糟糟的,到处都是喊声,有人带头,就有人跟随,害怕与恐惧让他们想逃离这个地方,想要回家…… 孙其胜刚想起身,就被捕头死死摁住。 “哥!哥!”耿直也想往外冲,可乔青青堵在门口。 场面有些失控,但……很快就没人敢往外冲了。 踏出祠堂的人,顷刻间都成了泥塑木雕,宛若被吸走了魂魄,僵在那里一动不动,那种漆黑夜色中,一尊尊人形雕塑伫立的恐惧,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 到了这一刻,他们才意识到,这天底下兴许真的存在鬼神,只不过出现的方式太过骇人,以至于让人无法接受他们的存在。 张无佞扯着木子忠出去的时候,他已经有些无法控制,周身上下萦绕着黑雾,仿佛是陷入泥淖的人,挣扎着无法摆脱桎梏,他不断的伸手去抓挠自己的脖颈,似乎要抓破表皮,让身体里的鲜血倾泻出来…… 但,张无佞没让他如愿。 她扣住了木子忠的手腕,那一瞬间的清流涌动,让他眸中的血色顿时消散无踪,再瞧着周遭这些人的变化,骇然僵在原地。 “看到代价了?”张无佞问。 木子忠回眸,瞧着被乔青青死死拦在门口的耿直,眼中满是不舍之色,就这么直勾勾盯着自家兄弟,张了张嘴,吐出两个字:活着。 耿直忽然停止了挣扎,乔青青一怔,却还是不敢撒开自己的手,死死钳制着耿直,怕他再度错了主意。 一道门,隔开了生死。 黑雾缭绕,这是多少人一辈子都见不到的场景,惊恐而茫然,那种铺天盖地而来的压迫感,如同将人包裹在黑色的茧子里,光看着就已经喘不上气来,想要挣扎却是徒劳,满心满肺的渺小无力。 没人再敢吭声,连大气都不敢出,也不敢再往外冲,谁知道那些僵在黑雾中的人是否留有性命?哪儿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县太爷也傻眼了,这辈子都没见过这种场景…… 老天爷啊! 这是天都塌了吗? “我愿意。”木子忠说。 张无佞勾唇,“心甘情愿?” “绝不反悔。”木子忠斩钉截铁的回答。 张无佞点点头,“那就以你为基石,让这黑雾散去,让这蠢蠢欲动的恶……彻底消散。” 音落瞬间,指尖血便点在了目中的眉心。 一点胭脂血,肃清万般孽。 “坏我好事!”黑暗中,忽然有声音响起,“你怎么敢?” 木子忠陡然一震,“就是这个声音!” 便是这个声音,在他们兄弟二人来报仇的前夕,蛊惑着他签下了所谓的灵魂协议,让他成为它手中的刀刃,以孙家庄的怨气为奠基石,盘踞在此……悄悄的避开了主神殿的搜捕。 “我知道。”张无佞忽然出手。 速度之快,金光闪烁。 如同破空而来的利刃,将成团的黑雾破开,打散…… 黑雾中现出人脸,似男非男,似女非女,却是面目狰狞,“张无佞,你能挡得住我,可挡得住孙家庄地底下的冤魂?这是人间事,你插手不得!” 音落瞬间,蓝色的鬼火纷纷浮现半空…… 第196章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这是什么?冤魂?”县太爷有点懵,“孙家庄……害死了这么多人?” 林长平也傻眼了,所有衙役都愣住了。 瞧着密密麻麻浮起的蓝色磷火,做贼的心虚,抓贼的愤怒,冤死者不甘……那么多的情绪交叠在一处,让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现出异样的情绪。 生与死不过一门之隔,让你害怕的他们,却是多少人的求之不得,梦中难相见。 张无佞勾唇冷笑,“冤魂索命?明的干不过,就开始玩这一招?” 说时迟那时快,拂袖而去,黑雾尽散。 从地底下冒出来的蓝色火焰还在继续,看得人头皮发麻,但是……却又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好似停驻在原地,对什么有所惧怕,没敢真的冲进去。 木子忠急了,“你不是说……” 话音刚落,所有的光都冲着他去了。 “哥!” 耿直歇斯底里的喊着。 众人惊恐的瞪大眼睛,瞧着一下子被照亮的木子忠,仿佛凝结了所有的人间怨气,成了怨气的载体,动弹不得,倒地之后痛苦挣扎。 这大概就是代价吧? 从一开始就知道要付出代价,所以心里早就有所准备,但若是这代价能让自己的兄弟活下去,便是被食肉寝皮,他也是心甘情愿的。 木子忠蜷缩在地上,被蓝色的光芒埋没,像是被它们啃噬着,嘴里发出痛苦的呜咽,却没有喊救命,任凭最后的光亮消失在眼前,理智逐渐被浑浊吞没。 大概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幕,那团黑雾简直快要疯了,“你居然……” “你以他的怨恨为食,盘踞在孙家庄,想要汲取所有的气运,这天底下有这么便宜的事儿吗?不付出点代价,就想进退自如?”张无佞脚尖离地,徐徐飞身停驻在半空,掌心有微光闪烁,“既然你能做到,我为什么不能以人为媒介,以你之矛攻你之盾?” 黑雾似乎有一瞬的慌了,“你不是心软吗?你就不管他兄弟的哭喊?” “做错事的人,都是有代价的。报仇无错,但无辜的人也没有错,那就承担各自的因果,如你……也是这般!”她陡然摊开手。 顷刻间,掌心光芒万丈,如同削铁如泥的刀刃,将黑暗一刀斩断。 耳畔,传来了“滋滋滋”的响声。 乔青青陡然扬起头,瞧着半空中的张无佞,“阿姐,好像有异常。” “必须滴!”张无佞勾唇。 她是不能见血,也不能动神力干涉太多的人间因果,可这是小世界啊! 每个人小世界,都有属于自己的系统,加以管理和走剧情,所以即便这腌臜东西提前找到了男主又怎样?只要系统还在,小世界还能运转,就有它无可奈何的时候。 这也是为什么,不许系统进入孙家庄的原因。 因为害怕,所以抗拒。 好似限制能量的力量被掀开,一瞬间有光点快速凭空现身,恰似从沉睡中醒转的魂灵,一个接一个的浮现出来。 那是所有被钳制的本小世界系统,包括乔青青丢失的那个,也在这其中。 所有光点原地旋转,继而好似恢复了清灵,快速逃离原地,既是吃过亏了,又怎么能再陷落在这里,得先离开再说。 唯有乔青青的系统,醒过神来快速回到了乔青青的身边,就差没哭出来。 太可怕了! 简直是太可怕了! 如同蛊惑人心的甚远,一点点的把它们都诱骗进去,然后彻底封存在里面,但又不像是关机,倒像是待机,仿佛随时能重启,却又找不到重启的按钮。 系统:宿主,呜呜呜…… 乔青青差点喜极而泣,又怕被身边人当做疯子:你跑哪儿去了? 系统: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引过去了,然后不管我怎么挣扎都逃不出,四周都是黑漆漆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没有能量,没有信号,待机中…… 乔青青愣住:这么惨? 系统:里面还有好多失踪的前辈。 乔青青:…… 这是倒霉倒一窝啊? 系统:嗯! 这要不是她家阿姐来了,小世界的系统怕是都没有重见天日的一天,且一个接一个的失踪,到最后都被彻底的吞没。 乔青青:能帮阿姐的忙吗? 系统:主神殿的力量本身就比我们强大,若是连少主都没办法,我们就更不行了。 乔青青皱眉:那总不能干看着吧? 系统:我试试让大家集中力量,助少主一臂之力。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 这玩意不知道是什么? 黑不溜秋的,抓不到,摸不着,看似烟,形似雾,却蕴含强大的能力,好似能吞噬天地万物…… 要应付这样的东西,实在是不是它们这一堆数据能完成,但聚集能量还是可行的,毕竟它们是这个小世界的产物,也就是原住民,在很多事情上动起手来,比主神殿更顺手。 金色的天罗地网,又开始捕鱼了,消耗它的能量,缩小它的危害,彻底成为丧家之犬,连撕开缝隙的力量都没了,看它还怎么跑?看它还能如何作死? “这是怎么回事?”县太爷拽着乔青青,“她怎么……到底是谁?” 乔青青笑了笑,“神啊!” 县太爷:“……” “那这些东西呢?”林长平追问。 乔青青笑容消失,“邪物。” 众人:“……” 不是好东西呗! “阿姐一定会赢的。”乔青青斩钉截铁。 黑影再度成形,却被天罗地网死死勒住,仿佛很痛苦,毕竟能量被一点点的榨干,那是它好不容易积攒了的东西,是它撕开了一道道口子,从各个小世界带出来的能量。 现在,都被张无佞汲取。 可渐渐的,那黑影好似生出了异常,竟忽然生出一张人脸,竟与张无佞一般无二。 小蘑菇:主? 张无佞:闭嘴,别被蛊惑。 皮囊罢了! 世间皮囊千千万,都不过是假象,莫生嗔莫生怪,寻常而已。 可黑雾不这么想,直勾勾的盯着张无佞:你没发现吗?我们其实是一体的,你就是我,我就是你,要不然为什么主神殿让你来处置我?主神为什么不亲自来? 张无佞:你以为爹卖盐的,这么闲?就你这狗屁不如的东西,连个味儿都不带,还敢这么大的口气? 黑雾:何必自欺欺人? 张无佞:滚! 天罗地网骤然收缩,黑雾顿显狰狞…… 第197章 用一条腿换一次重来 如狂风骤雨,宛若倾天之势,带着摧枯拉朽之力,将周遭的林木连根拔起,连带着宅院屋舍全部席卷上空,凄厉的惨叫声,痛苦的哀嚎声,歇斯底里的喊叫……全都交织在一起。 震耳欲聋,惊悚恐怖。 这样的灾难片,是人无法抗拒的,铺天盖地的疯狂袭来,所有人都被卷上半空,惊恐的惨叫着,只有芝麻点大小,尤其是被摔出去的时候……宛若蝼蚁。 渺小。 无助。 毫无反抗能力。 乔青青被甩上去的那一刻,是小蘑菇出了手,化出人形,想要用自己的力量护住更多的人,可惜它不是张无佞,即便是从主神殿出来的,也只是比寻常系统优胜一些,但说到底也只是系统。 “既然你非要说……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张无佞嗤笑,“那我……就牺牲一回咯!” 此前遭受重创,好不容易恢复些许,如今又得拼命一把,比起此前就开始在这里囤积能量,受伤后跑回来快速补充,快速恢复的黑雾,所以张无佞并不占上风。 但是这团黑雾有句话说得还是有道理的,便是这件事从始至终……父亲都没有要插手的意思,不知道是真的力有不逮,还是别有深意? 如果是后者…… 为什么? 陡然意识到张无佞可能要放大招,黑雾忽然散了,连那张人脸都无法维持,顷刻间淡薄如雾,一瞬间再度恢复成团状。 黑雾:你这个疯子! 张无佞:不疯怎么弄死你? 说时迟那时快,周身所有的力量集中一点,以天眼为媒介,穿透层层黑雾,直达中心位置。 力量在顷刻间膨胀…… 巨大的光晕炸裂开来,时空好似在顷刻间停止,被人摁下了暂停键。 惨不惨烈先不论,震撼却是真的。 那是人一辈子无法企及的神迹,却又在失去意识之前见到了神的力量,其后四周归于寂静,亲眼目睹的最终结果,是万物消弭。 恍惚间,屋檐下的铜铃声响起,一阵阵一声声,由近至远,又由远至近,涤荡污浊,洗去灵魂深处的邪与恶…… 四下,安静得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万物都好像陷入了沉睡之中,静得让人可怕! 张无佞落地,卷起来的树和宅子都在半空定住,唯有她一人尚且自由,黑雾散去,金色刺眼的光芒依旧笼罩在周围。 她偏头看向呈现透明状的木子忠,“李忠平,想说点什么?” “能救吗?”他已经被冤魂啃噬殆尽。 这是惩罚,也是代价。 冤魂冲他一人而来,没有伤害无辜,也算是功过相抵。 “能!”张无佞点头,“但是剧情走到这里,已经无法走下去了,只能重新开始。神不杀人,也不救人,只能看你们的造化。” 他忽然低头,笑不像笑,哭不像哭,“不杀人,不救人,那就是束手旁观?” “因果都是个人选择,难道不该自己承担代价?”张无佞反问,“凭什么让别人为你们的选择,承受不属于自己的结果?你觉得不公平,那别人就甘心吗?谁都不想当垫脚石。” 这道理,他无可反驳。 “谢谢。”他望着张无佞,“只要我弟弟能活下来,便也不算是前功尽弃,至少这些人死的死,没死的也活不了多少年,算是亲手为爹娘报了仇。” 张无佞双手环胸,“有个问题,明知道这孙家庄里有糟糕的东西,为何还要回来?就是因为想要亲手为爹娘报仇?” “因为他们要跑。”木子忠回答。 张无佞:“……” “他们已经在找下一个隐居之处,只是这里的事情没能处置完全,所以一时半会跑不了而已,我入衙门做仵作这些年,一直让人时常留心着孙家庄的动静,他们正在蚂蚁搬家一般,悄悄的将重要的东西挪出了孙家庄。”木子忠如今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张无佞垂下眼帘,“既然知道,那就该明白,有些东西迟早会大白天下,何必搭上兄弟二人的性命?何苦呢?” “我们活着就是为了报仇。”他斩钉截铁。 手刃,杀父杀母的仇人! 张无佞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无奈的笑笑,人的情感有时候很直白,也很……无可奈何,可以置生死于度外,可以付出一切。 “神的承诺,应该可以相信吧?”木子忠问。 张无佞勾唇,“偶尔骗骗鬼也没什么问题吧?” 木子忠:“……” 言外之意,没得选。 “那接下来……”木子忠哽咽了一下。 张无佞叹口气,“别想了,没有告别的机会,我也没那么多的时间和力气,帮你们维持现状,一切还是从头开始吧!凡事只要没有选错第一步,后面的事情就不会再继续发生,你明白这意思吧?” 木子忠认真的点头。 “那就……”张无佞勾唇,“再来一次。” 小蘑菇:主! 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小蘑菇冲破一切扑了上来…… 重启剧情,会损耗更多的精气神,她才刚刚恢复一些,这还没痊愈! 别看她轻轻松松,可内力的倦怠和力不从心,只有她自己知道,可神永远都不能被人瞧出虚弱的一面,她要维持三千小世界的正常运转,主持主神殿的事宜,就必须让所有人仰望,永远保持游刃有余的轻松之态。 神者,主心骨! 华光乍现,划破苍穹。 黑雾之中有凄厉的嘶吼响起,又在转瞬间消弭无踪,宅院落归地面,飞上天的人儿又退回到了原位,紧接着一切都在倒带。 恍惚间,好似有人歇斯底里的喊了声:张无佞,你会后悔的…… 后悔吗? 张无佞不知道。 她这人,任性惯了。 后悔不后悔的不知道,眼下痛快就成了,以后的事儿谁说得准呢?反正,她觉得自己挺难杀的,否则天道那一道道惩罚的天雷,早就把她炸糊了,还能等到现在? 呵! 老娘一日不死,一日就是主神殿的少主。 死不死都挺得意…… 光亮骤然消失,天朗气清。 阳光明媚,春光正好。 光芒洒落大地,车轱辘声由远及近,男子坐在车头,小心翼翼的驱车,“坐稳,前面的路有些狭窄,兴许会颠簸,要仔细平儿的腿,等到了镇上我便能给他抓药。” 车内,少年人奄奄一息,浑身血淋淋…… 第198章 好家伙,这次是炸毛了 马车快速前行,越过了孙家庄,直奔城中。 孩子贪玩摔断了腿,当爹娘的自然是心急如焚,哪儿还能慢悠悠的赶路,只能是加快了速度,纵然是大夫出身,没个药材在侧,亦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乔青青从树后走出来,无奈的叹口气,偏头瞧着站在自己肩头的鸟儿。 真惨,用力过度,连鸟毛都烧焦了! 黑不溜秋,跟个乌鸦似的…… 张无佞:再在心里腹诽,小心我送你进虐文,让你掏心挖肺哭死你。 乔青青:女侠饶命! 小蘑菇:…… “用腿换得全家安康,也算是值得吧?”乔青青叹口气,“阿姐,你说孙家庄的人都没有报应吗?死了又活了,现在连最后的诅咒都消失了,简直是太便宜他们了!” 张无佞可不这么想,“你想多了,他们一个都跑不了,要不然我费这么大劲儿把人带回来作甚?” 鸟声鸟气…… 乔青青嘿嘿笑着,“阿姐,那什么时候能瞧见他们的下场?” “快了。”张无佞双翅抱胸,别开鸟头,“马上就能看到。” 乔青青一怔,“这么快?” 话音刚落,便听得凌乱的声响传来。 系统快速启动了屏蔽功能,将一行人全部屏蔽在光圈内,使旁人肉眼不可见。 不多时,便见着大批的军士围拢而来,前面有人带路,其后便见着军士把孙家庄团团围住。 “大人,上官家的余孽全都在里面。” 领路的人显得有些兴奋,指着孙家庄的路口,说话的声音都有些轻颤。 上官家? 乔青青挠挠头,这一时间还真是回不过神来,“哪个上官家?” “看就得了,废什么话?”张无佞不屑理她。 自己现在这状态,搁熟人跟前还真是……太丢人了! “终于找到了!”为首的官军咬着牙,“贪墨赈灾粮饷,以至于灾民遍地,饿殍无数,这帮乱臣贼子还敢携带家眷私逃至此,以为隐姓埋名就能带着那些银子安度余生?哼,休想!” 县太爷上前行礼,“大人,下官让人去后面堵着,免得到时候他们往山上跑。” “此番必须一网打尽,不可有漏网之鱼。”为首之人,目光狠戾,“皇上亲自下旨,户部尚书上官愈贪赃枉法,累及流民死伤无数,因着粮饷补给不及,连失十六座城池,其罪当诛……夷九族!” 县太爷躬身,“是!” 一个都不能跑! 这些都是朝廷钦命要犯,窝藏是死罪,如今出现在自己的管辖之地,若能一网成擒便是大功一件,若是放跑一人,回头朝廷追究起来,他这个县令大人……说不定会被追责。 一声令下,大批的军士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了此处,将孙家庄附近围得水泄不通,这下想逃往山上也是不可能了。 乔青青瞪大眼睛,“是朝廷要犯?难怪孙家庄有这么一个,不许外人进入的规定,原来……原来是做贼心虚,果真都不是好人。” 小蘑菇:抓得好! 全部都抓了,那就安生了。 听得外面的动静,整个孙家庄的人都开始手忙脚乱的收拾细软,这个时候逃命要紧,也顾不得其他了,一个个背着包袱就开始往后山跑。 可到底还是晚了一步,军士冲进来的时候,所有人如同鸟兽散,开始朝着四周奔散,场面何其乱糟糟,凌乱无比。 这些都是朝廷要犯,一个都不能少! 眼见着所有人都被抓住,军士又在孙家庄内里里外外搜寻了一遍,确定真的没有漏网之鱼,这才押解着所有人离开。 出于谨慎,还留了几个人看着附近,若是真的有漏网之鱼,那就得及时补刀。 这一折腾,已然是夜里。 远处道观里的铃铛声随风而来,萦绕不去。 风吹铜铃声,阵阵入耳。 乔青青扬起头,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孙家庄都没了,师父和师伯应该也不会再落得那样的结果了吧?惟愿,道门永存。” 孙家庄的人都被一网成擒,乔青青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毕竟他们找到了李忠平,揪出了主线,在最后的关键平息了一切。 复仇文得到了彻底圆满的结局,接下来应该是别人的故事了,主角都断了腿,气运必定流转至其他人的身上…… “阿姐,那个狗东西还会回来吗?”乔青青问。 张无佞嗤笑,“想得美,姑奶奶拼得一身剐,都这样了……还能让它有机会回来,我就死给我爹看,生的什么废物玩意?” 乔青青:“?” 怼天怼地无所谓,头一次见着……连自己都不放过的。 “出去我就把缝隙补上,横竖都炸毛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她哼哼唧唧的叫嚷着,鸟声鸟气的,像是鹦鹉学舌一般。 乔青青的嘴角比AK还难压,肩膀止不住抖动。 “再笑就让你当早死的白月光。”张无佞愤愤。 气屎了! 一步步把她打回原形,再来一局火拼,是不是自己要滚回蛋壳儿里? 简称,滚蛋?! “对了阿姐,之前那个和尚呢?”乔青青当即转移话题。 张无佞呼啦一声飞到了枝头停着,“蠢货,死的人没死,那只能是有人替他死了。” “哦!”乔青青了悟,“被野兽啃噬的是那个和尚,孙其胜借此金蝉脱壳,我还以为那是他找来的谁家儿郎,没想到……他定是知道和尚与孙夫人的私情,所以借机铲除。” 张无佞嗤笑,“什么狗屁法阵法事,那和尚就是个骗子,不过是与腌臜东西签了协议,所以借着平息冤魂之怒的由头,为那腌臜东西找个僻静地儿,方便他能汲取李忠平的气运,将所有的能量囤积在一处,以最快的速度恢复它自身罢了!” 出卖灵魂给魔物的,都不会有好结果。 “我们都回来了,那和尚呢?”乔青青挠挠额角。 张无佞呼啦一声,振翅而去,“收拾收拾,该走了!” “知道了!”乔青青嘿嘿一笑。 有阿姐在,凡事无忧。 只是不知道,下一次见面会在哪个小世界?又会是什么时候呢? 系统:宿主,任务完成,启动传送功能,请准备。 乔青青:走! 光亮消失处,一切归于平静。 丑陋的山蛙从斜坡蹦上来,还没蹦跶两下就被蛇尾卷起,瞬时勒成了坨…… 第199章 如烟的战绩 修复完了缝隙,张无佞还是一身黑毛,一副鸟样。 瞧着镜子里的自己,消失的胳膊、修长的腿,黑黑的全身、没毛的嘴,凑成一个暴躁的主神殿少主,她是真的想发疯。 小蘑菇不敢吱声,怕主子一步高兴,把它给卸了。 毕竟主神殿众人,几乎都没见过少主这般模样,连自己……唯一一次见过,还是当年少主挨雷劈的时候,想想都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 张无佞闭了闭眼,背过身不去看镜子。 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 可他奶奶的,她还是鸟啊! “该死的该死的,我就不信抓不住你!”张无佞咬牙切齿,“狗东西!” 猛然间,她忽然从树梢跌落。 小蘑菇:主!! 还好,还好,没什么大碍。 小蘑菇化形成人,快速接住了自家少主,两手紧捧着,生怕再摔了。 少主气性大,自个把自个气晕了! 唉,真真是……气死鸟了! 张无佞一觉睡醒,终于接受了自己回到初时模样的事实。 还能怎样,不接受也得接受,事实如此,她这一时半会的也没法子,回主神殿……老爷子肯定要笑得直不起腰,何况自己这副丑态,实在是不想见任何统子和熟人。 如此模样,还是越少人看见越好…… “等会,这个位面……”张无佞不耐烦的看向一旁的俊容。 小蘑菇容貌俊俏,正小心翼翼的捧着自家少主在掌心,动作何其谨慎小心又敬重,“柳如烟。” 张无佞:“?” “就是那个将近有了三千多个丈夫,做了一千多次白月光,有过近万个青梅竹马,与男主、男二分别成亲了几百次,分手了上万次,截至目前为止,已经数不清楚抛夫弃子了多少次的……柳如烟。”小蘑菇满脸无奈的细数柳如烟的战绩。 张无佞:“……” 这是个有故事的好名字! “万年的女配,也是够惨的。”张无佞张开双翅捂脸,“感情世界还真是丰富得……无人能及,就是一次都没有修成正果,实在是惨!” 太惨了! 不是早死的白月光,就是被人唾骂的饭粒子,甚少有正面的形象,不是在被骂的路上,就是在被骂的路上。 “主,这小世界能做点什么?”小蘑菇不明白,“难不成还要咱再去查案子?上个位面杀得天昏地暗,真是够够的了!” 他是系统诶,这么动脑的活实在不适合他,cpu都干烧了! 张无佞张了张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爪丫子,挥了挥带风的翅膀,“你看我这样,能干什么?” 小蘑菇:“……” 能怎样? 走一步算一步呗! “那东西被我重创,应该坚持不了多久,我不好过,它同样不好过,这个时候应该去汲取气运,及时补充它的能量。流水的女主,铁打的柳如烟,这还真是……不好确定剧情走到了哪一步,哪个算是男女主?”张无佞有点脑仁疼。 此处是郊外,什么都没有,只能是先进城再说。 繁华的永都城。 喧嚣不断,热闹不凡。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欢笑,街头满是飘荡的红绸,还有令人眼花缭乱的花灯。 张无佞站在小蘑菇的肩头,左看看右看看。 看样子,是这儿要过什么节? 花灯节? 小蘑菇:主,挺热闹。 张无佞:别大意。 他们不是来玩的,闹不好会中了那狗东西的奸计,必须得小心谨慎,免得像上个位面那般,又得闹得鸡飞狗跳。 此番天色还早,街头逛一逛,熟悉一下路径再作其他安排。 小蘑菇在街头走着,张无佞翅膀一张便落在了树梢,将底下的一切都尽收眼底,当个鸟儿也是有好处的,至少飞起来的时候不会吓着人。 习惯了翅膀以后,振翅高飞的感觉也是不错。 张无佞飞翔在半空,俯瞰着永都城内的一切,感觉还不赖,就是翅膀煽得有些疲累,希望不会引起他人注意,被当成猎物给射下来炖汤。 蓦地,她落在了桥头位置。 这儿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 小蘑菇站在河边,桥上人多,自家主子到处飞,他也不敢站在太显眼处,只能静静的看着,所幸跟主子有感应,也不怕她飞丢了。 张无佞:没寻到气运所在。 小蘑菇:肯定又隐藏起来了,那厮惯来抢先一步。 张无佞:你去前面找找,我去后面找。 小蘑菇:是。 张无佞:小心点,遇见了不要硬碰硬。 小蘑菇:明白。 分开找,慢慢找,毕竟刚到这个小世界,还是要适应一下才行。 张无佞朝前飞去,这个永都城还真是热闹。 天色将暗的时候,张无佞累了,停在不知道谁家的后院,瘦小的身子从窗户缝隙里钻进去,小厨房内没有人,但外头有些热闹,应是厨娘和厨子正给前厅上菜。 这宅子不小,应是富贵人家,或者是达官贵人的府邸。 厨房内香气四溢,张无佞瞧着放在灶台上的饭菜,默默的吃了两口,她倒不是非得进这五谷杂粮,实在是嘴馋而已。 活到一定年岁,追求什么的其实已经不太重要,关键是痛快。 让自己痛快,活得痛快。 味道还不错,就是咸了点。 外头传来了动静,张无佞当即煽动翅膀离开,只不过还没飞出去多远,忽然听到了一个略显熟悉的名字,旋即停了下来,落在了檐下梁上。 “你听娘的没错,柳如雪虽然是嫡长女,可她母亲袁氏早去,哪儿能与你比?乖女儿,你可不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衣着华贵的妇人,正在喋喋不休的教导着女儿,该如何把握未来,“如烟啊,娘可都是为了你啊!” 张无佞:柳如烟? 这么快? 这么巧? 只不过,他们在说什么? 天窗微开,能看见那雍容华贵的妇人,以及……背对着外面的、身形曼妙的女子,瞧不见容脸,但听声音应该很是年轻。 既是母女,这母亲生得不赖,如此年岁依旧风韵犹存,想来这女儿定也是容貌过人。 若她真是柳如烟本人,那就绝对不是丑的。 柳如烟当过白月光,做过汉子茶,也可以是外室是小三,什么身份都有过,唯独没当过丑女! 张无佞扑棱着翅膀,停在了窗口位置细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第200章 鸟界也有流氓 一如既往的,柳如烟还是那般的容色过人,与张无佞的容貌不同,作为万年女二的柳如烟,容貌更偏向于娇弱小白花类型,一眼楚楚动人,再看心生怜爱,其后便成了男儿争相呵护的娇弱存在。 这样的女子,一出现就踩在了男人的心尖上,保护欲……是男人与生俱来的本能。 “母亲。”柳如烟音色轻柔,“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可是姐姐也是爹的女儿,她已经没了母亲,若是连最后的依仗都没了,那以后要如何生存?” 柳夫人一听这话就炸了,“你这个傻丫头,一门心思为旁人着想有什么用?她是嫡长女又如何,一个没有母亲的闺阁女子,若无家中操持,便什么都不是。你爹成日忙于公务,家中之事一概不理,是以柳如雪的归宿如何,还得看你娘我的选择。” 这么好的机会,自然是要给自己的女儿,怎么能让给别人? “母亲?”柳如烟抿唇,声音低低弱弱的,“尚书府虽好,可我……我想、想……” 知女莫若母,瞧着柳如烟吞吞吐吐的样子,柳夫人当即明白了她的心思,当即握住了她的手,“如烟,娘出身不高,外头现在称我一声柳夫人,可实际上母亲只是个续弦,多少人在背后议论着,终归是瞧不起我们娘俩的。” “母亲说的,我都懂。”柳如烟垂下眼帘。 好一副我见犹怜,柔弱苍白之态。 “你懂就好。”柳夫人握住了她的手,“只有你高嫁,母亲才能抬起头来,才不至于一直被人说闲话,母亲也盼着你与你弟弟未来能幸福,尚书府嫡长子赵辰对你有意,自小与你青梅竹马,这情义加起来足以让你在尚书府站稳脚跟。” 柳如烟张了张嘴,“可是姐姐与辰哥哥……” “那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罢了!”柳夫人哼哼两声,“不必将她放在心上,不过是自讨没趣的主,你也不必顾忌姐妹之情,她与你本就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自然不可能一条心。” 柳如烟行礼,“母亲所言极是。” “今夜赵公子约你花灯会游船,你定要好好表现。”柳夫人仔细叮嘱,“待会让小莲把那套新头面给你拿来,你一定要仔细打扮,一准能让赵公子心猿意马,非你不娶。” 说着,柳夫人笑盈盈的出门。 刚到门口,却听得柳如烟在身后喊了声,“娘?” “怎么了?”柳夫人问。 柳如烟深吸一口气,“其实像外祖母那样,也没什么不好,对吧?” 听得这话,柳夫人面色骤变,语气陡然便得冷冽,“闭上你的嘴,以后不许提这件事,打消你的念头,我是不允许你走这条路的,你父亲和祖母也不会答应,这样抛头露脸丢人的事儿,不该是侍郎府小姐能想的。” 语罢,柳夫人头也不回的离开。 柳如烟站在原地,略显局促的绞着手中的帕子,有些话到了嘴边又被她生生咽了回去。身处这样的时代,闺阁里长大的姑娘,除了随波逐流还能如何? 瞧着坐在床边,略显失落的柳如烟,张无佞寻思着,万年女二也不好当,瞧着外表风光,实际上未必出自真心。 所言所行非出自真心,该是怎样的煎熬? 张无佞:唉…… “乌鸦?”柳如烟皱眉。 张无佞:? “好像真的是乌鸦。”柳如烟小声嘀咕,瞧着站在窗台上,通体黢黑的鸟儿,眼底泛着笑意,快速去桌上抓了一把瓜子。 瞧着她把瓜子搁在掌心递过来,张无佞气呼呼的叼起一颗瓜子,“你才是乌鸦,你是乌鸦,你全家都是乌鸦。” 语罢,哗啦一声煽动翅膀飞走。 身后传来柳如烟清亮的笑声,“原来不是乌鸦,是八哥啊!” 张无佞:…… 你才是八哥,你全家都是八哥! 姑奶奶是凤凰,是凤凰! 你个土鳖! 天黑黑,花灯亮起。 花灯节的夜,是五彩斑斓的,到处都是人头攒动,入目可见各式各样的彩灯,男男女女走上街头,或戴着轻纱,或戴着面具,以最矜持的方式表达最炙热的年少真情。 张无佞落在屋顶,瞧着底下的繁华,惬意的甩了甩拖长的尾,年少时候的真情是真的,只是有多少能经得起岁月流淌?爱的时候是真的情意浓烈,变心的时候也是真的冷心无情…… 小蘑菇:主,柳如烟是侍郎府二小姐,那是不是意味着,嫡长女柳如雪才是女主? 张无佞:感觉到了女主气运? 小蘑菇:没有。 瞧着他略显沮丧的低头,张无佞倒是没那么悲观,女主一定会出现在女二身边,所以没必要着急,缘分到了一定会出现。 张无佞:那东西虚弱得只能蜷缩起来,一时半会不会让我们找到,只要盯紧了女主或者是女二,一定可以抓住它。 小蘑菇:是。 话音刚落,耳畔忽然一声巨响,紧接着便是绚烂的烟花炸开了夜的黑,一瞬间照亮了天地间。 绚烂的光芒在头顶炸开,如同散落人间的花儿,纷纷扬扬的落回地面。 一声声,一朵朵。 刺眼的光芒,照亮了底下所有人的脸,眉眼含笑,唇角轻扬。年少情真少女心,一切都是那样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摆在脸上,毫不遮掩。 张无佞啐了一口:恋爱哪有搞事业香? 下一刻,身边落下一只鸟。 黑乎乎的…… 八哥? 这是真的八哥。 八哥:哪儿来的? 张无佞:? 小蘑菇:? 八哥:娶了娶了。 张无佞:…… 小蘑菇:…… 这该死的、发瘟的扁毛畜牲! 八哥:媳妇,回家。 张无佞收翅叉腰,目光幽森的盯着它,谁家养的臭不要脸的鸟,丢脸丢到飞禽界了?! 八哥瞬时往边上迈了两步:母老虎。 小蘑菇真的想化身成人,立马拔了它的鸟毛,宰了它炖汤,气得他现在光亮忽闪,不断在半空旋转,仿佛是夜半游魂,鬼里鬼气的。 八哥:鬼啊! 呼啦一声,它张开翅膀就飞。 可张无佞岂是好惹,堂堂凤凰身还能让八哥给撩了? 八哥:啊啊啊啊…… 震耳欲聋的烟花炸开,遮掩了凄厉的鸟叫声。 等着烟花落地,秃毛鸟哭唧唧的摔在屋瓦上,扯着嘶哑的嗓音喊着:救命,救命,要鸟命了…… 第201章 这亲事是她的 八哥哭哭啼啼,骂骂咧咧的捂着裆跑了,毕竟毛都没了,飞也飞不起来,甚至于连遮羞布都没了,若是让其他鸟知道,真是丢死鸟了! 张无佞收翅叉腰,哼哧哼哧的看着八哥逃离的方向:呸,什么玩意,也敢闹到姑奶奶跟前,找死! 小蘑菇:主,打得好! 张无佞:见一次打一次。 烟花依旧绚烂,街头依旧热闹。 柳如烟坐在画舫内,轻纱覆面,团扇轻摇,端的是清纯柔弱的小白花人设,抬眸看人的时候,更是柔情万种。 赵辰就在边上坐着,时不时将目光落在她身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如烟?” “嗯?”柳如烟含笑转头,“辰哥哥,怎么了?” 赵辰深吸一口气,“好看吗?” “好看!”柳如烟颔首。 护城河上,波光嶙峋。 护城河边,花灯璀璨。 漫天的烟火炸开,如何不好看? “喜欢就好。”赵辰自顾自的点头,俄而又道,“你我自小一起长大,昔年所言可还作数?” 柳如烟愣了愣,“什么?” “你已及笄,有些事情……家中也该操办起来了吧?”赵辰说得隐晦,目光里带着期许也带着紧张,嗓音亦是透着几分探究,“柳叔父和婶娘有什么说的吗?” 柳如烟只是长得纯美,而不是真正的傻白甜。 纵然不是世家大族,但侍郎家好歹也是官宦之家,是书香门第,自小教养出来的小姐,不可能是愚笨无知,是以赵辰这一开口,柳如烟也反应过来了,不由得红了耳根。 “辰哥哥,家中自然有父母双亲做主。”柳如烟放下手中的团扇,音色轻柔婉转,“何况姐姐尚未成亲,我这当妹妹的……” 既没明确表示答应,也没有直接拒绝,因为她说的都是实话。家里长姐尚未出嫁,她这个当妹妹的着实不能越过长姐去。 赵辰点点头,“倒也是。” “今夜花灯节,辰哥哥莫要想太多,当及时行乐才是。”柳如烟给了台阶。 赵辰顺势而笑,“说的也是。如烟,你可有喜欢的花灯?” “隔岸也不知道好赖,等着上了岸再看看。”柳如烟往嘴里塞了一颗姜糖,美滋滋的笑着。 许是因为万年女二的柔弱角色,她常年面色苍白,常年气血不足,连笑起来都是那样柔弱,让赵辰保护欲爆棚。 “如烟?” 刚上岸,柳如烟便遇见了熟人。 柳如雪站在桥头,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瞧二人,唇角含笑的看了柳如烟一眼,转而又目光酸涩的盯着赵辰,那神情的含义可想而知。 “姐姐?”柳如烟行礼,下意识的瞥了赵辰一眼,“姐姐这是单独一人?” 柳如雪深吸一口气,“我便不妨碍赵公子与妹妹了。” “姐姐说的哪里话,夜里不安全,有辰哥哥在便可安然无恙。姐姐与我们一道走吧?”柳如烟回望着赵辰,“辰哥哥应该不会在意吧?” 赵辰颔首,“咱都是一块长大的,自然不在意这些,如雪孤身一人委实不安全,那便一道走吧!” “不必了。”柳如雪望了二人一眼,“你们好好玩,我先走了。” 语罢,柳如雪转身就走。 瞧着柳如雪离去的背影,柳如烟皱眉,“辰哥哥,姐姐莫不是生气了?” “她有什么可生气的?”赵辰摇头,“走吧,咱去那边看花灯去。” 柳如烟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柳如雪离去的方向,总觉得心里有些莫名不安,但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便也没往心里去。 可柳如雪身边的人不这么想,“小姐,尚书府与侍郎府的婚事,原是两家长辈早些年定下,您是嫡长女,本就该落在您身上。可现如今瞧着,倒像是让人捡了便宜,委实气人!” 这不就是欺负她母亲早亡,所以占了她的便宜?! “别说了。”柳如雪慌忙环顾四周,“这话可不敢乱说,到时候还以为我……” 丫鬟撇撇嘴,“小姐?” “缘分这东西强求不得,何必呢?”柳如雪行至僻静处,瞧着不远处的灯火绚烂,这才敢露出面上的酸涩之色,周身立于黑暗之中,何其寂寥。 丫鬟愤愤不满,替自家小姐叫屈,“可这桩婚事原本就是小姐的,是她占了小姐,现如今还装作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一贯凑在赵公子身边讨他欢心,抓着未来姑爷不放手,让小姐如何能与未来姑爷生出缘分与感情来?” 话是一点都不错,没有无缘无故的喜欢,两个人不曾亲密接触的人,纵然有青梅竹马的情义在,却也无法转化为男女之情。 若是赵辰与柳如烟形影不离,日夜相处,着实会生出男女之情,到时候这桩婚事…… “小姐已经没了夫人的庇护,现如今若是连这门婚事都丢了,那以后该如何是好?万一那妇人不安好心,将小姐随便指了出去,未来还不知会受何等磋磨?”丫鬟说到了情深处,止不住红了眼眶。 毕竟是从小跟着自己一起长大的丫鬟,说出来的话也是最扎心窝的,事实摆在眼前,迫使柳如雪不得不正视。 逃避,永远解决不了问题。 柳如烟惯来喜欢装柔弱,是以所有人都会被她的表象所迷惑,不管做了什么都好像是需要帮扶的那一方,就算是错的……也是迫不得已。 “只要她一出现,我便好像做什么都是错的。”柳如雪平静的开口,“只要她一哭便是弱者。” 世人总是同情弱者,模糊弱者做过的错事和恶事,仿佛谁弱谁有理…… “小姐也可以装柔弱,这谁不会呢?”丫鬟忙道。 柳如雪摇摇头,“这还真不是谁都能做的,没这个天赋也拉不下脸面。” “那小姐……喜欢赵公子吗?”丫鬟低低的问。 柳如雪愣了愣,这话要如何回答? 女子的矜持摆在跟前,有些话不可能直接说出口。 “小姐若是真的喜欢就该争取,您是嫡长女,两家定下的亲事不能因为夫人不在了,就坏了规矩不是?”小丫鬟一直在为自家小姐不平。 柳如雪苦笑两声,“话是这么说,可里面有多难你也清楚。没有母亲谋划,父亲成日公务缠身,我哪儿有机会。” “不还有老夫人和您的外祖家吗?”小丫鬟适当提醒。 第202章 女配不好当 诚然,虽然柳如雪的母亲去世了,但是她的外祖还在,且柳家的老夫人……也就是柳如雪的祖母,很大程度上是偏向于柳如雪的。 老夫人始终觉得,原配就是原配,续弦始终是妾,是以无论如何都不会让续弦越过了原配去,在她心里死去的柳袁氏才是自己的儿媳妇。 若是求助于老夫人,还是有可能成事的,只是这么一来就容易起纷争,到时候流言蜚语,还不知要闹成什么样? 无外乎是说她侍郎府的嫡长女嚣张跋扈,坏了一对有情人的姻缘…… “小姐?”丫鬟低声轻唤。 柳如雪回过神来,“纵然再欢喜,也不能强求。” 如此,丫鬟直摇头。 小姐就是太善良,才会被继夫人和二小姐处处欺压,如今连自己的婚事都要被让出去,来日又该如何自处呢? 张无佞站在檐角,将她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只不过心里有些狐疑,这柳如雪到底是不是女主?一般来说,跟女配抢男人的……不管是抢男二还是抢男主,都是女主该走的剧情。 小蘑菇:主,女主会不会就是这柳如雪? 张无佞也不敢肯定,毕竟他们刚来这儿,谁知道还会不会有别的女子出现?暂时不能着急,还是得先等等再说。 如今情况不明,需得稍安勿躁。 张无佞:你去盯着柳如烟,我跟着柳如雪。 小蘑菇:是! 这件事不难,只要他们都跟住就行。 柳如烟倒是没什么,她只管跟在赵辰身侧,欣赏着美景与花灯便罢了,其他的自然有人替她搞定,谁让她是万年女配……如烟大帝! 提着一盏花灯,柳如烟拾阶而上,转身又看了站在台阶下的赵辰一眼,巴掌大的小脸浮现出几分虚弱的笑靥,“辰哥哥还是早些回去吧,免得伯父伯母担心。” 赵辰站在台阶下,目送她缓步踏入侍郎府的大门,眉眼间依旧噙着笑。 温柔缱绻,目光柔和。 翩翩公子,意气风发。 及至进了门,柳如烟才察觉到身后灼热视线的消失,终于可以松口气。 “小姐,怎么了?”丫鬟不解的开口。 柳如烟回过神来,“没什么,回去吧!” 逛了这么久,她也是累了,是该回去好好歇着,想想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 然而,还不等她走两步,便瞧见了站在路口的人影。 不是柳如雪,而是柳老夫人房里的嬷嬷,这会堵在此处,可想而知是在等人,如今目光灼灼,不是等她柳如烟又是等谁呢? “于嬷嬷?”柳如烟缓步上前。 于嬷嬷上下打量着她,毕竟是老夫人的陪嫁嬷嬷,即便是柳大人也得给她几分薄面,是以柳如烟不敢怠慢,免得她到时候去老夫人跟前告自己一状。 老夫人素来不喜他们母子三人,平日里虽然在院子里静养,但若是逢着府中大事,也不会袖手旁观,此番如此大概是为了与尚书府赵家的婚事吧? “老夫人要见你。” 这话一说完,于嬷嬷转身便走。 柳如烟是以丫鬟不要吭声,兀自跟在了于嬷嬷的身后去了后院。 老夫人面容肃冷,瞧着是吃斋念佛的人,可睁眼间迸发出的威严,不见半点仁慈之色,“今夜是花灯节,看你这样子,是刚回来吧?” “是!”柳如烟行礼。 府中之事,没有什么能瞒得过老夫人的眼睛。 “柳家虽然不是高门大户,但你爹是侍郎,在朝为官,多少还是要注意一下,教养出来的女儿岂可不知礼数,不懂礼义廉耻?”老夫人这是敲打。 一字一句,都如同千斤之重。 柳如烟是身子不好,不是脑子不好,当然听得出来老夫人隐藏的深意,无外乎是敲打她,不要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人和事儿。 尤其是,那门婚事。 高门大户,儿女的婚姻大事不是自己可以做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缺一不可,更要紧的是,是否能为自家助力?人往高处爬,这不是什么稀罕事,是所有人默认的生存法则。 “如烟明白。”柳如烟行礼。 老夫人看了她一眼,缓了缓口吻,“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又生得貌美,来日必定能挑个如意郎君。老婆子知道,你其实有意于赵家儿郎,可有时候……人的命天注定,不该是你的就强求不得。” “是!”柳如烟也没有反抗。 老夫人说什么那就是什么,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也明白那桩婚事本来就轮不到自己,只不过被老夫人当面言说,实在是有点……难堪! “如烟啊!”老夫人瞧着她还算乖巧,心里松了口气,“祖母会给你相看合适的人家,定然也不会让你吃亏,你与如雪是至亲姐妹,理该相互扶助,明白吗?” 这是怕她心生怨恨? “明白!”柳如烟垂着眉眼,“从明日开始,如烟会和辰哥……赵公子保持距离,请祖母和姐姐放心便是。” 老夫人点头,“你要理解祖母的苦心,未出阁的姑娘,名声远大于一切,你们姐妹二人的将来,也是关系到你父亲的前程,不容儿戏不可大意。” “谨遵祖母教训,如烟铭记于心,定然以父亲的前程为要,不敢恣意妄为。”柳如烟再度行礼。 如此,老夫人终于满意的摆摆手,“时辰不早了,回去歇着吧!” “是!”柳如烟行礼,退出了院子。 只不过,于嬷嬷还是有点不放心,“老夫人,奴婢觉得她这是不是太乖巧了点?那位可不像是逆来顺受的主,这些年始终没有死心,一门心思的要将掌家大权从您手里捞回去,想来她养大的孩子,也不是省油的灯。” “话说到这儿,还有什么可说的?”老夫人摇摇头,“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剩下的且行且看。” 于嬷嬷颔首,“奴婢会盯着点。” “莫要让如雪吃了亏。”老夫人叮嘱,“母女二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如雪没了母亲,原就占了下风,若是我不为她谋划,怕是被他们吃了都不知道。” 于嬷嬷行礼,“是!” 出了院门,回到自己的屋子。 柳如烟靠在软榻上,瞧着桌案上摆放的花灯,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小姐?”丫鬟担心。 柳如烟敛眸,“吩咐下去,今日起我不见任何人。” 第203章 谁是女主? 从今日开始,柳如烟便“病”了,大夫进进出出的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瞧着小姑娘眉眼疲惫,容色苍白,就这么病怏怏的靠在软枕上,喝着一碗又一碗苦哈哈的汤药。 即便如此,柳如烟也没有好起来,瞧着病怏怏的甚是楚楚可怜。 柳如雪过来的时候,心里还是有点虚的,“妹妹的身子这么弱,定要好好养着,现如今外头还是有些凉,莫要贪凉受风。” “多谢姐姐关心。”柳如烟低低的咳嗽两声,“只不过我这厢病得糊涂,姐姐莫要靠近才好,免得沾了我的病气。” 柳如烟说得平静,可言语间的抗拒是显而易见的。 本来就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要说多亲厚是不可能的,同母所生尚且有二心,何况隔了一个肚皮的姐妹呢? 柳夫人进来的时候,瞧了一眼边上的柳如雪,又将殷切的目光落在柳如烟身上,“如烟,觉得如何?可有好点?” “母亲莫忧。”柳如烟面色苍白的笑着,“不过是受了凉而已,连大夫都说了只需要静养,其他便没什么大碍。” 柳夫人叹口气,“你这孩子,真是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明知道自个身子不好,还敢如此大意?跟在身边的人都是吃干饭的,这点事儿都做不好?” “母亲。”柳如烟撒娇,“不怪身边的人,是如烟不好,若不是身子太弱,怎么会这般……” 弱不禁风。 “唉!”柳夫人摇摇头,“真是拿你没办法,可要好好吃药,不能再任性。” 说这话的时候,柳夫人睨了一眼边上的柳如雪。 关于老夫人找柳如烟过去谈话的事儿,柳夫人心知肚明,可她哪儿敢将气洒在老夫人的身上,也舍不得责骂自己的女儿,自然是要找柳如雪的晦气。 “如雪,你若是没什么事就少往这儿跑,免得沾了病气,到时候老夫人那边又得训斥如烟。如烟身子弱,你也瞧见了,可经不得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腾。”柳夫人阴阳怪气的开口,“我知道,老夫人是为了你着想,但有时候人得知足,不要得寸进尺。” 柳如雪行礼,“母亲所言极是,如雪谨记。” “记住就好。”柳夫人很清楚,自己其实也奈何不得柳如雪,毕竟柳如雪的身后还站着老夫人,无论如何都不能驳了老夫人。 可老夫人能敲打柳如烟,自己就能敲打柳如雪,反正也没实质性的伤害,只不过是上下嘴皮子一碰而已。 柳如烟低低的咳嗽着,“母亲?” 回过神来,柳夫人略显嗔怪的瞥她一眼,“真是个不成器的。” 声音很轻,却夹杂着无可奈何,将母女之间的亲昵体现得淋漓尽致。 只有亲生的,才敢这般如此。 “好了,不要想太多,现如今是身子最要紧,等你养好了身子再说。”柳夫人坐在床边,握着女儿冰凉的手,“赵公子来了两回,奈何你不肯见人,只得留下东西回去。” 这话是说给柳如烟听的,也是说给柳如雪听的。 “母亲操心府中内务,已然无暇应付这些,不如就请姐姐去跟辰哥哥解释吧?”柳如烟直勾勾的盯着柳如雪。 柳如雪一下子愣住,“我?” “母亲毕竟是长辈,多有不妥,想来姐姐也是愿意的。”柳如烟意味深长的说。 柳夫人还想拦着,却被柳如烟一个眼神制止。 “好。”柳如雪没有拒绝。 待柳如雪出去之后,柳夫人这才黑着脸问,“如烟,你是病糊涂了吗?这不是给他们二人制造相处的机会?是不是老夫人对你说了什么?傻女儿,你怎么能真的照做?这些关乎你终身幸福,岂可平白拱手相让!” “母亲。”柳如烟叹口气,“眼下这种状况,我有反抗的余地吗?既然是祖母开了口,自然是要给祖母颜面的,纵然心中不愿,却也是以后再说,徐徐图之。您说是不是?” 柳夫人忽然愣了,觉得这话也是有道理的,毕竟老夫人刚提了一嘴,若是眼下就对着干,回头传到了老爷耳朵里,便也是不敬尊长之罪。 “母亲稍安勿躁,只要亲事还没有定下,便是让他们私底下接触又如何?”柳如烟继续说,“只要辰哥哥的心还在这里,就算是姐姐纠缠又能怎样呢?不过是落个笑话罢了!” 这倒是实话。 “母亲?”柳如烟面色苍白的笑着,“我可是您生的,能是这般蠢笨之人?母亲是继母,若是做得太过分太明显,容易落人口实,是以这段时间还是避其锋芒的好。趁着女儿病着,恰名正言顺!” 柳夫人想了想,着实有道理,“还是如烟心思细腻,娘到底是老了,想不了这般周全。” “母亲。”柳如烟低低的咳嗽着,“只要咱们母女齐心,一定不会吃亏,但也千万不要操之过急,眼下这种状况还是让祖母先宽心为上,免得再生事端,惹到了父亲跟前……” 柳夫人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这话说得一点都不错,“没错,没错,还是如烟聪明。” “娘,那这段时间您可千万不要去打扰姐姐。”柳如烟还不忘叮嘱。 柳夫人点头,“你只管放心,娘也不是鲁莽之人。” “嗯!”柳如烟伏在母亲的膝上,“我知道娘都是疑心为了我好,可有时候欲速则不达,娘一定要忍得住才行。” 柳夫人笑道,“到底是长大了,不一样了,也知道替娘亲分忧了。” “娘。”柳如烟虚弱的笑着。 张无佞停在窗口位置,拖着长尾慢慢悠悠的来回踱步,心下狐疑至极。 所以说,这柳如雪到底是不是女主呢? 柳如烟是万年女配,这柳如雪算是跟她抢男人的那位,按照话本子里的套路,应该就是柳如雪无疑,但也不保证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是不是呢? 小蘑菇在半空旋转,颇为无奈:可是,柳如雪身上没有女主气运。 换句话说,气运并未停留在柳如雪身上,没有女主光环的柳如雪,如何算得上是女主呢?如果没有气运在身,那东西是不会被吸引过来的。 张无佞敛翅抱胸:难道又跟上次那样,被隐藏起来了? 奈何自己…… 她低头打量着自身,一下子什么想法都没了。 第204章 万年女配的觉醒 目前的状况,其实对张无佞很不利,一方面要找那东西的下落,一方面还得维持这小世界的正常运转,可偏偏出现了缝隙,若不及时纠正歪曲的剧情,这缝隙就没办法完全修补。 黑黑的鸟儿,破碎的她,凌乱的剧情,消失的它…… 张无佞:真是疯了! 小蘑菇:主,冷静!冷静! 屋子里安静下来,待人都走后,柳如烟便站了起来,将汤药倒在了一旁的花盆里。 一抬头,又瞧见了那黑漆漆的鸟儿。 “是八哥?”柳如烟有点兴奋,“这还能飞回来?” 张无佞:? 小蘑菇:…… 八哥? 主子成了八哥? “八哥,你别走!”柳如烟巴巴的去抓了一把瓜子,“来来来!” 张无佞:…… 小蘑菇:…… 完了,这会真的要做鸟了! 这不是喂鸟的标准动作?! “来来来!”柳如烟笑盈盈的将瓜子递上,“吃呀!” 张无佞皱起眉头,双翅叉腰,“你真拿我当鸟啊?” 气煞人也! “八哥不是鸟吗?”柳如烟有点懵。 会说话的鸟? 哎呀,和师兄的鸟儿简直一模一样。 “你是我见过的,第二只会说话的八哥。”柳如烟笑得合不拢嘴。 如此模样,哪儿还有方才病怏怏的样子? “我不是八哥!”张无佞裹了裹后槽牙,一开口便是鸟声鸟气的,更是惹人喜欢,“再胡说八道就别怪我不客气!” 柳如烟眼睛里都冒起了小星星,“为何会这般可爱?呜呜呜,好喜欢哦。” 张无佞:危险!危险! 小蘑菇:主,快跑! 得,来不及了。 别看柳如烟方才病怏怏的,这会动作倒是极快,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将张无佞摁在了窗台,任由她扑腾两下都没能挣开。 “放开我,放开我!” 要不是受制于小世界的规则,不能随便动用神力,张无佞真的想撸起袖子就干。 可现在…… 呜呜呜,草莓尖尖你是死统吗? 小蘑菇:…… 可它没有绑定柳如烟,也做不到对柳如烟施以惩罚或者是掣肘啊! 女配强制的爱,这谁扛得住? 瞧着摆在跟前的水果、点心还有各种带壳的坚果,张无佞不挣扎了,绕着桌案走了一遭,似乎是在审视这点玩意,值不值得她委曲求全? 一则她现在的状况,也不适合单飞。 二则唯有在女配身边才能找到主线,近水楼台先得月,这次绝对不能再让那东西抢占先机。 三则这柳如烟似乎有点不太对劲…… 作为万年女配,素来是以自己的蠢笨坏来推动剧情,可现在瞧着似乎不是这么一回事,她似乎并不想参与太多的情感纠葛,甚至于想要远离赵家和柳如雪。 对于情感文来说,不管是虐文还是爽文,都需要工具人推波助澜,要么大善要么大恶,需要饱满的情感和拉满的情绪值,而不是现在这样平静无波,更不是现在这样远离争端的中心。 这不正常! 绝对不正常! “不喜欢?”柳如烟皱起眉头,瞧着桌案上的这些东西,“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给你换点?要不然你提要求。” 张无佞回过神来,插着腰鸟里鸟气的开口,“瓜子,多点。” “好嘞。”柳如烟很高兴。 有一只会说话的鸟儿,简直天上掉下来的宝,回头可以跟师兄好好炫耀一番,一定把他那只八哥的威风给打下去。 小蘑菇:…… 这下好了,一把瓜子就把主子给骗走了。 “以后你就跟着我,我给你瓜子吃。”柳如烟快速关上了门窗,生怕到手的鸟就此飞了。 张无佞倒是没有跑路的心思,既然留下来了,那就好好看着这位万年女配,且看看她到底存了什么心思?等着找到了气运之主,就可以让小蘑菇接收剧情,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抓瞎的滋味,是真的不好受。 张无佞默默嗑瓜子,静待事情发展。 因着柳如烟病着,赵辰每次都扑空,皆是柳如雪陪伴在侧,两人在一处次数多了,便也不似此前这般生疏淡漠,倒也能说上几句话。 “小姐小姐,赵公子和大小姐去游湖了。”丫鬟急急忙忙的跑回来。 柳如烟将汤药倒进了花盆里,“那就说明我可以出去了?” 既然二人有了进一步的发展,那就说明自己不需要在躲躲藏藏,可以光明正大的出去,这几日可将她憋坏了。 唯一的好处是,祖母那边送来了不少补品,不知道这算是弥补还是奖励? “小姐,您真的眼睁睁看着大小姐和赵公子……”丫鬟有点愤愤不平,“看得出来,赵公子其实属意您的,因为老夫人一句话,您就放了手,实在是让人委屈。” 柳如烟倒是半点都不难过,“祖母有句话还是对的,不是我的就不该强求,命中注定的东西,何必要去强求?我现在这样挺好,等着他们……尘埃落定的时候,我就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不是一直成为他们的绊脚石,又或者是……牺牲品。” 成全二字,好听又难听,简单又残忍。 “小姐,奴婢觉得您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小丫头有点不解。 柳如烟回过神来,“那小莲喜欢现在的小姐,还是以前的?” 小丫头仔细的想了想,“其实奴婢更喜欢现在的小姐,像是鲜活的,不似以前好像是在完成什么吩咐似的,让人看着都压抑。” “鲜活?”柳如烟想了想,“这个词我喜欢。” 小丫头嘿嘿笑着,“以前的小姐,总是大开大合的,瞧着好像很高兴,可实际上奴婢真的很少见着小姐真心的笑容。不像现在,小姐好像是放下了心头大石一样,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所以娘应该也能感觉到,只是他们不在意我是否快乐,只在意他们自己的感受罢了。”柳如烟叹口气,“你日日跟着我,看得何其明白,可与我血肉相连之人,却是浑然不在意,想来这血亲二字也只是说说罢了。” 人与人之间的羁绊,不能光靠血缘。 因为有时候,伤你最深的,往往也是这些自诩至亲之人。 来自亲人的刀,最是蚀骨剜心! 张无佞静静听着,默默嗑着瓜子,听得柳如烟这番话,脑子里隐约有了一个猜测…… 第205章 冤鸟路窄 翌日晨起。 柳如烟便出了门,随身的包里塞着被揉得毛发凌乱的张无佞。 “小姐,这一大早您是要去哪儿?夫人那边……”小丫头喋喋不休,还不等她说完就被柳如烟一个眼神打断。 张无佞费了老大劲儿才探出头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你想憋死姑奶奶?” 柳如烟:“……” 丫鬟刚要尖叫,却被柳如烟一把捂住了嘴。 “嘘嘘嘘,小莲别叫!” 柳如烟生怕这尖叫声会惹人注意,到时候怕是会把鸟儿都吓走了,好不容易招来的小东西,怎么能就这样被吓跑了? 再者,她毕竟是闺阁小姐,若是让母亲知道她藏了一只鸟,还不知要如何发难呢? 老夫人那边,免不得也得责怪自己…… “小姐?”丫鬟吓得不轻,“您怎么还收着这东西?” 柳如烟眉眼微恙,小心翼翼的环顾四周,确定没有被人发现,这才松了口气,“你别叫唤,这小东西是昨夜飞进来的,会说话!” “奴婢听到了。” 柳如烟又道,“师兄那边不也有一只会说话的八哥吗?我倒要看看,谁家的鸟儿更厉害?” “小姐?”丫鬟无奈的叹口气,“可是夫人不是……不让您去医馆吗?” 柳如烟点头,“所以我得悄悄的去,免得让母亲知晓,最好别让人瞧见,不管是赵家的人,还是府内的人。” “是!”小丫鬟也不敢多说什么,免得到时候真的惹出祸来,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张无佞算是听明白了,敢情这柳如烟拿她当炫耀的借口,不知道要跟谁家的鸟比个高低? 小蘑菇只觉得脑瓜子有点嗡嗡的:主,这情况不太对啊,女配为什么不围着男主或者是男二转悠,怎么还有心思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不是应该以雌竞为终生目标吗? 张无佞: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小蘑菇:什么可能? 张无佞:意识觉醒。 小蘑菇:…… 一瞬间的数据空白,让小蘑菇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除非是穿越或者是重生,才会出现剧情被窥探的情况,出现了意识上的短暂觉醒。 小蘑菇:主,你的意思是女配觉醒了,所以不再充当男女主之间的工具人,导致了剧情的改变,女主的气运不知流转到了何人头上? 张无佞没有说话,眼下的情况已经很明显了,柳如烟在逃避……换句话说,她是在规避风险,所有可能导致自己下场凄惨的事情和人,都被她拒之门外。 这种情况还不能认定为觉醒,又该如何解释呢? 出了侍郎府,柳如烟便跟做贼似的,穿街走巷的拐着弯绕路跑,最后才进了一户后院。 院子里晒满了草药,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味。 瞧着周遭的场景,张无佞皱起眉头。 好像是医馆? 药铺? 小蘑菇快速去转了一圈:主,是医馆。 奇了怪了,这柳如烟跑医馆做什么? “如烟,你怎么来了?”前院走进来一个人,乍见着柳如烟的时候,登时浮现满脸的惊喜,“不是说病了吗?夫人还让人说……” 话到了这里,他忽然顿了顿,大概意识到自己多嘴了,有些话的确不该往外说,委实不太妥当。 “我娘?”柳如烟唇角的笑顿时消失殆尽,“她让人来过了?怎么说?” 男子没有回答,反而伸手拨弄着晒开的药草,好像什么都没提起一般,大概是想转移话题,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师兄不肯说,那就是……我娘说的话不好听。” 柳如烟是谁? 自己母亲是什么德行,她还能不清楚吗? “你也不必遮掩,这件事你不说,我也会知道的。”柳如烟捋起了袖子,淘着药材,佯装不在意的样子。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母亲的脾气和行事作风,再来几下……怕是真的要断了她的所有后路。 “如烟,你莫要往心里去,我与师父还是知道你的性子,也明白你的苦衷。”男子兀自笑了笑,“你来或者不来都无妨,只要你高兴就好。师父知道你的心意,我也明白你的处境,咱就……别太强求。” 柳如烟摇摇头,“师兄,我是真的喜欢跟着师父行医救人,可侍郎府的高门大院,将我囚得喘不上气来,我想要自由,却偏偏得不到自由。” “自由不自由的,且看人心。”他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要自己给自己困住,其他的都好说。” 柳如烟闻言便笑了,“师兄宽慰人的话,听得也是极好的,我倒是颇为受用,能说会说就多说点,我爱听。” “小丫头。”他不再理她,转身朝着库房走去。 前两日天气不太好,药材有点潮,难得今日天气不错,赶紧拿出来晾晒,要不然放坏了……师父定不会与他善罢甘休。 “对了师兄,你的八哥呢?”柳如烟忽然问。 库房内探出个脑袋来,“前几日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回来就秃了,竟是被人扒得光溜溜的,这几日没脸见人……估计躲哪儿犄角旮旯里了吧?” “扒光了毛?”柳如烟诧异,“这人是有什么癖好吗?” 男子摇摇头,“谁知道呢?反正一身油光水滑的黑毛,被拔得根毛不剩,叽叽的哭了好久,然后就躲起来了。” 这会不知道在哪? 柳如烟皱起眉头,开始在院子内外翻找,“居然这么惨?啧啧啧,这么好的机会,我定是要好好安慰一番,说不定就能哄着跟我走了。” 张无佞忽然想起了前几日那只八哥,寻思着不会这么巧吧? 直到…… 柴房一角。 瞧着那只光秃秃的鸟儿,瞧着那双熟悉的眼睛,张无佞嫌弃的将探出包包的脑袋,又缩了回去,“太丑了!太丑了!” 本身就不是漂亮的鸟种,如今被拔得根毛不剩,简直是丑态毕露,难看至极! 八哥本来就抑郁了,一听这话顿时悲了,嗓子眼里发出咕咕咕的类似于哭声的动静,“欺负鸟,欺负鸟……坏死了!坏死了!” “哈哈哈哈哈……”柳如烟笑得直不起腰,回头望着站在门口之人,“师兄,你这鸟都秃了,真真是太丑了,还不如我刚捡的这个呢!” 说着,就把张无佞从包里掏了出来。 一瞬间的四目相对,张无佞有点懵…… 第206章 他的眼神能拉丝 突然间被人掏出来,捧在掌心里的滋味,还真是有点奇妙…… 张无佞有点尴尬,瞧着眼前的少年郎,眉心微微拧起,莫名有点心内不安,隐约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印证在这小子身上。 这小子是谁? 小蘑菇:主,是柳如烟的师兄,这医馆金大夫的徒弟——季博达。 张无佞:关系不俗。 小蘑菇:师兄妹嘛,感情肯定是不一样的。 张无佞:他身上有黑雾。 小蘑菇:…… 看样子,拿东西应该就在附近吧? 可是,会藏在哪儿呢? 尖锐的鸟叫声,刺破耳膜,惊得柳如烟止不住捂住了耳朵,继而满脸嫌恶的瞧着这赤膊鸟,“师兄,你的鸟疯了。” 别说是柳如烟,饶是季博达也傻眼了,“往日里不这样啊?” 定然是被人拔了毛,所以刺激太大,有点精神失常。 “真没用。”张无佞白了它一眼,“毛都保不住,还有脸叫。” 鸟声骤歇。 四下,一片死寂。 季博达睁大眼睛,“如烟,你这鸟哪儿买的,好生厉害,竟然会说这么多的话,还会骂人呢?哦不对,还会骂鸟呢?” “厉害吧?”柳如烟洋洋得意,“不是买的,是捡来的。” 这下子,师兄妹二人都兴奋了,毕竟一只鸟能说这么多话,委实是稀罕,恨不能把张无佞给供起来,完全忽视了那只哭唧唧的,被拔了毛的八哥。 果然,旧爱抵不过新欢。 站在院子里的大理石桌上,张无佞眉心紧蹙,这两个人真的把她当鸟了?等哪天她恢复了神力,看她不吓死这二人! “喜欢嗑瓜子。”柳如烟笑道。 季博达赶紧去拿了一包瓜子,“给!” 两人逗鸟,倒是兴奋得很。 少年人兴致勃勃,终究是带着未褪的稚气,眉目间含着清澈的笑意,尤其是此刻的柳如烟,完全不似在侍郎府时的娇弱与矜持做作模样。 纯真,自在。 小蘑菇觉得主子说的有道理,万年女配似乎真的觉醒了,不想再围着既定的主线走剧情,选择做她自己想做的事情。 然而,这天底下的事情哪儿有事事如意? 师兄妹二人对着鸟叽叽喳喳了一阵之后,又开始研究起了药方。 “南方那边现如今闹灾,师父说应该小心处置,这方子是我从古籍上抄录下来的,加上些许自己的改良,也不知道能不能对症。”季博达将药方铺在桌面上,“你且看看,查漏补缺。” 有些事,的确需要防范于未然。 柳如烟点头,坐在桌案旁仔细的查看着药方,神情分外专注,好似真正感兴趣的也就是这些,对于侍郎府和赵家那些事儿,全然不入她心中。 张无佞站在桌角,算是看出点名堂来了,在这里的柳如烟比较放松,比较自由,完全没有那股子娇弱与做作的劲儿。 这样的柳如烟,合着她那张绝艳的容脸,其实担得起女主的名头,可在所有故事的设定里,柳如烟永远都是个女配。 好的,坏的,娇弱的,坚强的,白月光,朱砂痣,心头血…… 设定摆在那里,再优秀再聪明也只是个女配。 有时候想想,还真是不公平。 小蘑菇:主,她好像真的觉醒了,不像女二,倒像是要成为边缘人物的路人甲。 毕竟现在的柳如烟,真的是什么坏事都不做,连半点使坏的心思都没了,这不正常,绝对不符合剧情的走向,完全违背人物的设定。 张无佞:话是这么说,可她身边的这位……可能不是这么想的,你看他那眼神。 季博达的眼神不太正常,尤其是看向柳如烟的时候,眼神仿佛能拉丝,那种由内至外的宠溺和爱意,是藏不住的。 小蘑菇:喜欢女配似乎也没什么,只不过到了最后,所有的男主或者是男配,都会倾向于保护女主,心疼女主,舍弃女配。 张无佞:女配可以觉醒,男二也可以,男主也会。 小蘑菇: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若是小世界的主角和配角全部觉醒,那剧情就会崩塌,导致小世界不复存在。 张无佞:未必。 觉醒而已,只是更自由发挥罢了,不一定会崩塌。 唯有强行改变未曾觉醒的主角故事,才会出现异常,天道才会强行干预! 一如那次。 外头传来了动静,张无佞回过神来,抬眸便瞧见了掀开门帘进来的人。 完犊子,柳夫人? “我就知道,你会在这里。”柳夫人瞧着面色不善,走路都有点带风,可想而知这心里的愤怒,“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如烟,你太让我失望了。” 柳如烟还没回过神来,就被自己母亲的一顿训斥给骂懵了,“娘?你怎么在这里?” “你还好意思问,大夫说你的病已经痊愈,想着今儿让你出来陪我去进香,谁知道你压根不在院子里,我就猜到你可能在这里。”柳夫人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未出阁的姑娘,成日跟男子混迹在一处,可知于你的名声有碍?” 这是事实! 这该死的世道,对于女子的苛刻无需多说,如同枷锁一般牢牢的扣在每个女子的身上,无力挣脱也不能挣脱。 离经叛道的结果,便是没有好结果…… 一番话,说得季博达面色苍白,甚至于比柳如烟更难看,再回头的时候,眸子里满是担忧之色。 他在担心柳如烟,却又无法说出口。 “母亲,我与师兄只是在商看药方罢了,从未有过逾矩之行。”柳如烟说得坦荡,笑盈盈的挽住了母亲的胳膊,“娘,您还不相信我吗?” 柳夫人叹口气,缓了缓口吻,“正因为相信,所以才更加担心。你没有这样的心思,不代表旁人也不会肖想。” 这话,是直冲季博达去了。 “柳夫人多虑了,我与师妹……” 不等季博达把话说完,柳夫人已经一个眼刀子过去,打住了他未说完的话,“你怎么想的,我没功夫猜,但只有一句话,万望记在心里。” “是!”季博达行礼。 柳夫人趾高气扬的开口,“莫要肖想不属于自己的,如烟虽然是次女,却也是侍郎府的小姐,不是谁都能高攀得起的。” 官家小姐和医馆门徒,傻子都知道两者之间的沟壑有多深…… “我明白。”季博达眼底的光,无声熄灭。 第207章 爹,我给你丢人了 身份是一道沟壑,是无法轻易跨越的,这是世人皆知的道理。 “母亲?”柳如烟皱起眉头,“师兄也是好意,教我一些行医之道,并未有过其他举动,您何必疾言厉色?” 柳夫人不满,“母亲是为你好,你竟是如此不懂事,来日若是出了什么幺蛾子,怕是连哭都来不及,真是个没心肝的东西。” 语罢,柳夫人狠狠剜了季博达一眼,转身朝着外面走去,“还不跟我回家?” “是!”柳如烟叹口气,无奈的看了季博达一眼,无声的张了张嘴。 那意思:我先回去了。 季博达点点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跟在柳夫人身后,走向了门帘处,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药方。 及至门口,柳如烟回眸一笑。 四目相对,各自无奈。 “别看了,人都走了。”金大夫进门,“她是侍郎府的小姐,纵然不是嫡长女,母亲是个续弦,可能配上她的必定也是官宦子弟,绝对不是你这样的一介白衣。” 一番话,直白而又鲜血淋漓。 白衣始终是白衣,哪儿配得上这样明媚无双的娇儿? “师父?”季博达深吸一口气,“可是……” 金大夫摇摇头,伸手拍着他的肩膀,“小子,适可而止吧!趁着现在还没陷入得太深,及时让自己跳出来,对你对她都好。如烟是个好姑娘,与咱不是一路上的人,她该有更好的未来。” 季博达没有吭声,只是攥紧了袖中的拳头。 医馆外头,停着马车。 柳夫人刚上了车,便听得外头一声响。 “如烟?”赵辰疾步走过来,瞧了一眼医馆大门,“不是说已经好转了七七八八,没什么大碍了?你这一大早来医馆,是还有哪儿不舒服?” 柳如烟忙行礼,“辰哥哥不必担忧,身子好了七七八八,但母亲总是不放心,这不……去礼佛之前还得带着我看一眼大夫,才算是放心。” “你要去寺里?”赵辰一怔,“怎么没听如雪说起?” 柳如烟与他保持安全距离,“这是母亲的意思,许是我这次忽然病了,吓着母亲,所以临时起意就带着我去寺庙祈福。最是可怜父母心,是如烟不好,身子这般孱弱,连累母亲日夜操心。” “只要没事就好。”赵辰如释重负。 柳如烟看了一眼马车,“母亲还在等着,我就不陪辰哥哥说话了。” “改日再来看你。”赵辰忙道。 柳如烟温婉浅笑,抬步上了马车。 及至马车走远,赵辰还在原地站着,目送马车离去的方向。 “赵公子?”柳如雪不知何时,站在了赵辰身后。 赵辰这才回过神来,“你怎么在这?” “听闻妹妹来了医馆,担心是不是身子有恙,所以赶紧来看看。”柳如雪眉眼温柔,言语间更是满满关心之词。 赵辰笑了笑,“你们姐妹情深,瞧着令人好生羡慕。” “应该的。”柳如雪垂眸。 瞧着她温婉的模样,赵辰脑海里却浮现出柳如烟的音容笑貌,不自觉的扬起了唇角。 见状,柳如雪面颊微红。 寺庙。 景色雅致,四下清幽。 善男信女,焚香祷祝。 柳如烟跟在母亲的身后,缓步进了寺庙祈福。 许愿树下,挂着写了心愿的红绸,那是最真挚的祈愿。 今夜,他们会宿在寺里。 柳夫人去找主持,柳如烟则在寺庙里逛着,张无佞终于能从包里钻出来,振翅便飞上了枝头,差点没把她给憋死。 张无佞站在枝头,瞧着这环境雅致的寺庙,看着寺庙里不断腾起的香火,着实是个好地方。 小蘑菇:主,女配似乎刻意避开所有人,这算不算是推进主线剧情? 张无佞:她在努力避开。 这是毋庸置疑的。 但,能不能避开就得看她本事了,万般皆注定,有些事情不是你不想就能避开的。 天意如此,谁能奈何? 柳夫人吃斋念佛,只求儿女能顺遂,虽然嘴上不饶人,可她到底是当母亲的人,哪儿能真的放手不管,自己的孩子自己疼,这个道理她比谁都清楚。 母亲吃斋念佛,柳如烟则安安静静的在禅房内待着,顺手抄抄佛经。 张无佞插着腰,在桌案上来回踱步。 小蘑菇:主,你看她一点都不着急,也不想着做坏事。 张无佞:路人甲也没她这么闲的。 小蘑菇:没错,就是太闲了。 要不然,给她找点事儿做? 张无佞:? 这可不敢乱来,若是惹出乱子,到时候不好收拾,又得挨天道的劈。 小蘑菇:那总不能看着,一点进展都没有吧? 哎呦,可真是急死人了! 张无佞开始嗑瓜子:有空找几个黑系统,给我补补身子,要不然我这副模样,什么都做不了,还得受制于人。 小蘑菇:我这就去。 张无佞也不着急,咳咳咳的嗑瓜子,任由小蘑菇赶紧出去找寻那些黑雾的气息。 这个小世界,没有重生者也没有穿越者,剧情平静得让人心里不安,总觉得这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表象,真正的东西还藏在冰山之下,未有浮出水面。 “还好我随身带着瓜子。”柳如烟倒了一杯水,搁在边上,“若是渴了就喝点水。” 张无佞瞧了她一眼,“你喜欢师兄?” 柳如烟被吓得一哆嗦,执笔的手瞬时抖落一点墨汁,“鸟也这么多事?” 你才鸟! 你全家都鸟。 “老子是凤凰!”张无佞插着腰。 瞧着她一身黑毛,插着腰叼着一粒瓜子的模样,柳如烟为难的皱起眉头,“原来八哥也喜欢吹牛?别以为你黑,就看不出你的面红耳赤不要脸。” 张无佞:“……” 气煞也! “小姐,这鸟真有趣,叫什么名儿?”小丫头嘿嘿笑着。 柳如烟一怔,“倒是没想过。” 那便现取一个名儿? “师兄的八哥叫三七,那我的八哥……你不是自诩凤凰?那就叫你凤凰!”柳如烟笑嘻嘻的开口,“凤凰凤凰,会说话的小凤凰。” 张无佞:“……” 爹啊,我丢脸了! 她刚要开骂,外头忽然传来了异样的动静,好像是脚步声,夹杂着一些…… 杀气! “小心!”张无佞忽然尖叫。 柳如烟心下一紧,“什么?” 下一刻,冷箭忽然从窗外射入,直逼柳如烟而来。 “小姐小心!” 第208章 是谁动的手? 亏得方才张无佞喊了一嘴,所以这会丫鬟才能及时反应过来,在冷箭袭来的瞬间,将柳如烟摁在了桌子底下。 箭,扎在了地地板上,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响。 震耳欲聋,心肝剧颤。 柳如烟被丫鬟扑倒在地,待回过神来,整个人都傻眼了,再也无法维持方才的平静,小脸瞬间惨白如纸,浑身开始颤抖。 张无佞飞扑着翅膀,快速蹿到了房梁上,以便于将状况看清楚。 外头的人见着一箭没成,当即从屋外窜进来,一袭黑衣如墨,将自身遮掩得严严实实,根本瞧不清楚真容,只露出一双凶狠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桌子方向。 主仆二人都摔跌在桌子底下,这会反应过来,相互搀着起身,就想往外逃去,可她们本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哪儿有反抗的余地,比不得这彪形大汉。 明晃晃的刀子,绽放着冷戾的寒光,似乎只有见血才能归鞘…… “救命!救命!”丫鬟扯开了嗓子高声喊,搀着自家小姐,拼命的往外逃。 柳如烟双腿颤抖,更是手脚并用的往外跑,“救命!救命!” 张无佞看清楚了,这男人不是随机选中,而是特意冲着柳如烟来里的,趁着他提刀的那一刻,她一下子扑上去,一爪子挠在了对方的眼睛上。 “啊!”男人没想到,会突然有鸟窜出来,等着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只眼珠子都被利爪给挠了出来,瞬时鲜血淋漓。 疼痛和惊诧,让他瞬间失了方寸,给了柳如烟逃生的机会。 张无佞扑腾着翅膀,“跑!快跑!” 见此情形,柳如烟更不敢耽搁,和丫鬟相互扶持着,拼命的冲出了禅房,“救命!救命,杀人了!杀人了!” 此前的动静,本就惹来了附近的沙弥,如今听得动静愈演愈烈,和尚和夜里宿在庙里的香客都纷纷探出头来,快速朝着这边赶来。 自知再追无望,又怕自己被逮个正着,黑衣男子捂着脸上的血窟窿,当即跳窗而出,几欲逃跑…… 然而,张无佞没给他这个机会。 “抓贼!抓贼!” 她扑腾着翅膀,紧跟着黑衣男子。 想跑? 没门! 武僧和诸官家带来的护院一拥而上,将黑衣男子当场摁住。 “杀人!杀人!”张无佞高声喊,“抓贼,抓贼!” 柳夫人这会脸都白了,慌里慌张的抱着扑进怀里的柳如烟,“伤着哪儿了?如烟,如烟?快让母亲看看,有没有伤着?” 虽然是真的被吓着,但好在柳如烟并未被伤着,如今火光摇曳,回过神来便也没那么怕了,只是一颗心仍是扑通扑通的乱跳。 “没有伤着。”柳如烟嗓音在颤抖,转头瞧着被压在地上的黑衣男子,“他到底是谁,为何要取我性命?我到底在何处得罪了他,竟是险遭杀身之祸?” 说到情深处,柳如烟是真的害怕了,止不住泪如雨下。 世人谁不怕死? 何况,她真的只是个弱女子。 “别怕,有娘亲在,一定不会放过任何敢伤害你的人。”柳夫人恨得咬牙切齿,所幸没伤着,要不然坏了女儿家名节,那柳如烟该如何自处? 行不轨之事,罪大恶极! 张无佞落在墙头,瞧着被摁在地上的黑衣人,一时间也没想明白,到底是谁下的手?于佛门清净之地,做这样的事情,对付一个弱女子……实在是罪大恶极。 会是谁? 张无佞一时间也猜不透,但肯定是柳如烟身边的人。 “你是何人?”柳夫人咬牙切齿。 黑衣男子这会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被提溜起来,五花大绑着扭送到了后院。 男子的面上,鲜血淋漓。 火光照耀之下,分外诡异可怖,瞧着格外瘆人。 黑色的遮脸布被扯开,是一张陌生的容脸,不曾见过,亦完全没有印象,瞧着这打扮似乎是江湖人,若不是买凶就是山间流寇? 男子被绑起来,却也没有说话,大概是疼痛至极,又或者是失血过多,瞧着有点昏昏沉沉,好像只剩了半条命。 张无佞嗤笑:废物东西,一爪子下去就剩下一口气?就这还敢出来行凶?草莓尖尖,马上回来。 她倒要看看他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指使? “到底是谁指使你的?”柳夫人握紧了女儿的手。 柳如烟浑身冰凉,虽然缓过神来,但身子依旧在颤抖,周身仍是凉得可怕,尤其是对上那血肉模糊的容脸,更是额头冷汗直下。 丫鬟在边上搀着自家小姐坐下,小沙弥赶紧去端了一杯茶过来,让柳如烟能定定神。 人都抓住了,自然就安全了。 “小姐莫要担心,一定会查出来的。”丫鬟捻着帕子,小心翼翼的擦拭着自家小姐的额头冷汗。 见状,张无佞落在了柳如烟的膝上。 心下一紧,一颗心咕咚落回去。 “你没走?”柳如烟咻的落下泪来。 自己这条命,算是这只鸟救回来的,见着张无佞,宛若见着救命恩人一般,怎不让她落泪?! 张无佞瞧着她这哭唧唧的模样,止不住皱起眉头,“哭什么?没死呢!” 一听这话,柳如烟噗嗤笑出声来。 这脸上还挂着泪,一瞬间又哭又笑的,实在是好不狼狈。 “谢谢你。”柳如烟捻着帕子拭泪。 张无佞忽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又哭又笑的,不得不说笨蛋美人的名号其实也算是夸奖,毕竟能美成这样的女二号,的确有资格装柔弱。 “夫人,怕是问不出什么来了。”老和尚叹口气,“因果循环终有报应,还是送衙门吧?” 柳夫人也知道,在这里闹起来有损功德,且这人不知道是什么来路,僵持下去免不得议论纷纷,直接送去衙门是最好不过的。 “好!”柳夫人也不再多说什么,赶紧让人把这厮绑得严实一点,让随行的家奴一道押送去衙门。 另外,及时让人通知家里。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闹大了有损女儿家的名节,若真的……让柳如烟以后如何自处?如何嫁人? 流言蜚语猛如虎,那可是会吃人的! 把人送走之后,柳夫人也不敢再让柳如烟一个人待着,母女二人便一块在屋子里待着,外头的守卫和小沙弥里三层外三层。 第209章 这件事,是她做的 一夜相安无事。 翌日晨起,赵辰已经进了寺庙,火急火燎的来找柳如烟。 大概是昨夜受了惊吓,到了晨起时分柳如烟才稍稍安心睡去,是以柳夫人也没有吵醒她,而是让她好好歇着,嘱咐身边的人务必看好周遭,不许打扰。 受了惊吓得好好养着,免得落下什么心悸的毛病,那可就糟糕了! 瞧着被和尚引进来的赵辰,柳夫人眉心微凝,“赵公子怎么来了?” “听说昨夜寺里出了事,我心急如焚,奈何夜里山路难行,是以天一亮便赶了过来。”赵辰如是解释,目光越过柳夫人落在她的身后,可惜没看见他想见之人,“如烟妹妹没事吧?” 柳夫人心下微转,无奈的叹口气,“如烟的性子,赵公子也是知道的,素来柔弱胆小,昨夜被吓得不轻,天亮时分还起了热,这会才刚刚睡着。” 赵辰迈开步子,大概是想去看一看,可转念一想又不对,如烟难得睡下,若是惊扰了她休息,委实事与愿违。 盼她好,自然是愿她安然无恙。 “不过赵公子也别太担心,有这么多人护着,没人能伤得了她。昨夜如烟福大命大,得身边奴才相救,虽然吓着,倒也毫发无损,大夫也看过了,只要好好养着便没什么大碍。”柳夫人幽幽启唇,“就是这件事若不查清楚是谁做的,谁知道还会不会有第二次?” 赵辰沉着脸,“没问出来吗?” “人已经扭送衙门,具体如何……”柳夫人摇摇头。 赵辰若有所思的点头,“夫人只管放心,这件事一定会查清楚的,给如烟一个交代。” “绝对不能放过作恶之人,实在是太恶毒了。”柳夫人其实心里有个猜测,但没有证据的前提下,什么都不能说,否则就是诬陷。 无端诬陷反而会让自己陷入困境之中,倒不如让赵辰去查,让赵家去帮衬着,一则让外面的人知道赵辰对如烟的用心,给老夫人那边一个提醒,二则也算是警告某些人,不要动不该动的歪心思,保了如烟的周全。 “是!”赵辰点头,“好在如烟无事。” 柳夫人长长吐出一口气,扶额垂眸,声音带着哽咽,“也亏得如烟无事,否则我也不活了。” “可恶!”赵辰愤然。 这件事必定不能就此罢休,得一查到底…… 远处,季博达眉心微凝,在小和尚的带领下,绕开了主殿,抄小路而去,听闻寺庙里出事,他第一反应便是小师妹的安全,不管有没有事,先过来看看再说。 直到…… 瞧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守卫,季博达面色铁青,俨然明白了些许,可想而知内心的惶恐,昨夜怕是出了大事。 季博达进不去,只能在外面干等着。 只要确定柳如烟没事,他就可以放心回去。 张无佞趴在窗口位置晒着太阳,舒舒服服的翻个身,鸟生无趣,可一时半会恢复不了,委实是无聊得很。 所幸小蘑菇已经连夜回来,瞧着翻来覆去的自家主子,无奈的叹口气:主莫要担心,这样的事情不会有第二次。 张无佞:你说老夫人怎么这样狠呢?都是自己孙女,不管是哪个儿媳妇生的,但都是儿子的种,这也得偏心? 小蘑菇:主,人心本来就是偏的。 这话是张无佞时常挂在嘴边的,可每每亲眼瞧见,还是免不得唏嘘感慨,接受这个定论其实挺残酷的,但她自身无感,毕竟独生子女没有这样的烦恼。 张无佞叹口气:这笔账要落在柳如雪头上了。 小蘑菇:既得利益者,应该的。 既得利益者,不管做没做,只要是心里有数而不加以制止的纵容,来日承担后果也是应该,纵恶有时候比作恶更加无法宽恕。 老夫人不喜欢柳如烟,柳如雪知道吗? 知道。 老夫人想要这门亲事给柳如雪,柳如雪知道吗? 也知道。 甚至于,她私心里也是想要的,并未真正有过拒绝,甚至于在看不见的角落里,也在窃喜自己有了靠近赵辰的机会。 既是如此,那老夫人做的事情,即便有报应也该柳如雪一起承担。 这就叫因果。 小蘑菇:这么看来,女配也没那么坏。 张无佞:其实所有的女配都有一个特点,她们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所做的一切都是冲着目的而去,但现在女配觉醒,更是规避了风险,那目的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小蘑菇:那……这件事会怎样发展? 张无佞:柳家那老夫人不是省油的灯,必定不会就此罢休,但杀手被生擒扭送到了府衙,事情就有点变味了,她若是不能从中斡旋,一定会把自己连同整个侍郎府都栽进去。 小蘑菇:那柳侍郎……还不得疯? 张无佞:所以这件事瞒不住柳侍郎,老夫人不敢担着,必定是要坦白的,这不……到现在还没来,应该是去收拾烂摊子了。 小蘑菇:若是这爹袖手旁观,只负责收拾烂摊子,那就是纵容。 张无佞没有多说什么,清官难断家务事,谁能说得好呢? 床榻上。 柳如烟幽幽醒转,没有过多的反应,她只是躺在那里,睁眼缓了好久才喊了声,“小莲?” 丫鬟快速上前,“小姐,你醒了?” 待洗漱完毕,柳如烟才算彻底清醒过来,目光落在了张无佞身上,转而又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就跟死了一次似的,总算是回过魂来。” “小姐莫要胡说,您还得长命百岁呢!”丫鬟忙道。 柳如烟也不多说什么,收拾好了自身,用了斋饭之后才算出门,今儿阳光不错,一扫残留在心头的阴霾,人还是得往前看的。 柳夫人闻讯而来,“如烟,你觉得如何?” “母亲,我已经没事了,咱还是早些回家吧!”柳如烟是一刻都不想再在外面待着。 柳夫人颔首,“你爹已经在正殿那边等着,咱这就过去,这就回家,剩下的事情交给府衙那边。有你爹在,一定会给咱一个交代。” “嗯!”柳如烟点头,跟在母亲身后走出了院子。 柳侍郎在外头候着,瞧着柳如烟出来,没缺胳膊没缺腿,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赶紧回家吧!” 如此,也能妥善解决那些腌臜后续。 第210章 老女配了 柳如烟安然无恙的回到了侍郎府,街上有点流言蜚语,也不知是从哪儿散出来的,说是昨天夜里是采花贼进了门。 至于做了什么,那便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喜欢听八卦的就各种瞎编乱造。 柳如烟置之不理,回了自己的院子便算是安心。 但,她安心不代表其他人也会安心。 这件事到了这样的程度,府衙那边虽然有打点,可若是走漏了风声,整个侍郎府都会受人诟病,到时候还是要牵连两个姑娘。 柳侍郎进了老夫人的院子,母子二人的情绪都不太对。 老夫人虽然是长辈,但有些事情还是做得太过火了,到底是心虚的,“这件事……是我做得过分,可你扪心自问,这些年可有真的关心过如雪?真的为她费过心?” “母亲,阿南操持府中内务,孝顺于您,对待如雪也并无苛刻之处,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能做到一视同仁已经不容易,您还想让她偏心他人所生,而忽视自己的亲生子,这可能吗?人性如此,您为何非要强人所难?”柳侍郎虽然不操持府中之事,可他脑子清楚,并非拎不清之人。 亲生的,和不是亲生的,始终是有区别的。 只要续弦的夫人没有在衣食住行上有所苛待,便已经足够,偏心这东西生而有之,给与自己亲生子,并非一个做母亲的错。 换言之,若是续弦的夫人带过来一个他生子,让柳侍郎不偏不倚的对待,他自问……做不到。 既然如此,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为何要为难他人? “安生过日子,有什么不好?”他在朝为官,不想分心在后院之事。只要太太平平,安安生生的过下去,他什么事儿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您现在这么一闹,就算本意不是杀人,可一旦查出来,别说事如雪和如烟,饶是我在朝……也会受到牵连。” 老夫人一顿,不语。 “您长久看阿南不顺眼,连带着她所生的儿女都瞧不上,不存在半点祖孙情,说下手就下手,可您痛快了,想过东窗事发的后果吗?”柳侍郎音色沉冷,“您这是在害了如雪。” 老夫人抬眸看他,“我还不是为了你好?她出身低,不过是仗着一双儿女作威作福,当年的梓兰……” “母亲,梓兰都死了多少年了?”柳侍郎听不下去。 老夫人喉间滚动,眼底微红,“你没良心,梓兰当年这般待你,你……”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她是您的亲生女儿,我是养子?”柳侍郎一语既出,让老夫人陡然僵在原地,愣是再也说不出话来。 如此便可解释,为什么老夫人要出这样阴毒的招数,也得护着柳如雪。 柳如雪是她嫡亲的骨肉至亲,柳如烟母女只是外人。 “您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还要求阿南做到,是不是太强人所难了?”柳侍郎阴测测的盯着自己的母亲,“这是最后一次,母亲最好收起不该有的心思,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语罢,柳侍郎转身就走。 有些陈年往事,他不提不代表忘了,只是觉得已经坐在了这个位置上,无心分神于这样的事情之上,既定之事不必再费心。 可偏偏有人,不让他如愿,有人沉浸在过去之中,死活不肯走出来,还要拉着所有人坠入深渊……真是好日子过久了便心生麻木,没苦硬吃。 眼见着柳侍郎离开,老夫人面色苍白的瘫坐在椅子上,陈年往事被提及,谁的心里都不好受,此前谁都不说,这会一说开……谁都别想好过。 柳家本是大族,又是书香门第。 那年她诞下女儿,身子受损,再无子嗣可能,就让于嬷嬷悄悄的抱走,跟一农户之子掉包,这才有了现在的柳侍郎。 后来发生灾荒,老夫人便暗自运作,将失去父母的孤女送到了富商手中。 其后,兜兜转转的又让女儿跟养子成亲。 所有的关口闭合,她想着……总算可以大团圆,可以得偿所愿,既不让柳家的血脉流落在外,也能让自己的女儿尽享荣华富贵。 可惜事与愿违,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事事顺心,老夫人自己生产不顺,女儿也是如此。 生下柳如雪之后,袁氏梓兰便因着气血两虚,日渐虚弱,药石无灵,没几年便撒手人寰,没能见到孩子长大。 至此,老夫人的心中遗憾再也无法弥补,只能将一切都还在柳如雪的身上…… 老夫人已经日渐衰老,她觉得自己可能活不长久了,只想在这终身大事上,为柳如雪谋划周全,跟死去的女儿有个交代。 “老夫人不要担心,虽然侍郎大人放了狠话,可到底是一家人,若消息传出去,整个柳氏一族都会受到影响,所以侍郎大人不会放任不管。”于嬷嬷安慰。 老夫人无力的靠在椅背上,“越是这样,他越会偏心柳如烟母女,到时候还有如雪什么事?我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那不如,老夫人先答应下来吧?”于嬷嬷提议。 老夫人陡然转头看她,眸中满是不敢置信。 “奴婢觉得,赵家是默许了这桩婚事的,所以赵公子与二小姐往来,赵家无人拦阻。”于嬷嬷低声开口,“赵公子是有意,但赵家要的只是侍郎府的女儿,至于是哪一位……想来也是无所谓的。” 老夫人默默的坐直了身子,恍惚间好似明白了什么,“你的意思是……” “婚事定下来,上花轿的是谁……不还是咱说了算吗?”于嬷嬷笑了笑,“老夫人,这花轿过门,进了赵家的洞房不就是板上钉钉?到了第二天,谁还能多说什么?就连赵公子也只能认命。” 老夫人顿觉得眼前一亮,“还好有你,这倒是不错。” “那老夫人还是得跟侍郎大人妥协一下。”于嬷嬷提醒。 老夫人点点头,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赵家和柳家的婚事一旦定下来,就该开始忙碌,先让柳如烟母女尝尝甜头,再让她们知道什么叫绝望,那滋味可真是…… 老夫人想想都来劲,高兴得仿佛撕了阎王爷的生死簿,能多活几年。 张无佞站在屋角,嫌弃的打了个喷嚏,这才是真正的虐文女配吧? 老女配! 够狠! 第211章 虐文女主的标配特质 因为有了老夫人的点头,柳夫人总算是松了口气,想着应该是赵辰的坚持不懈,又或者是侍郎大人的缘故,所以迫使老夫人不得不点头答应。 虽说心里高兴,但还是有些隐忧。 一则,答应得太突然,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二则,柳如烟这边刚受了惊吓,若是贸贸然的操办婚事,会不会让她更加焦虑? 人若焦虑,身子必定有所损伤。 柳夫人到底是心疼女儿的,毕竟她也就这么两个孩子,虽偏重于儿子,可女儿也是心尖肉,哪儿能真的舍得磕着碰着。 只不过,寺庙里的事情到底成了一根刺,扎在了柳夫人的心里,没有找到证据,抓住幕后的黑手,她这心里委实不得劲。 怕就怕一次不成,还会有下一次…… “找个机会给赵公子递个话,就说如烟近来不敢出门,夜不能寐,若此间事不能作罢,唯恐来日心神不安,身子有恙。”柳夫人低声叮嘱。 丫鬟行礼,“奴婢明白!” 悄摸着递了话,赵辰便明白了这意思,这柳夫人怕是知道点什么,但又没有十足的证据,不能亲自去问,所以才会如此委婉。 只不过这么一来,倒是坐实了赵辰心里的某个猜测…… 官宦子弟,纵然还未入仕途,却也明白某些弯弯绕绕,他们只是想惬意躺平而已,可打小栽培出来的也不可能是傻子和流氓,该有的礼数和聪慧还是有的。 高门大宅里,数不清的腌臜手段,道不明的阴谋诡计,就这次的事情来说,真的是无厘头至极,那江湖人到了衙门,一顿严刑拷打下来,只说是有人拿钱买柳如烟的命,至于是谁……咬死不说。 为何不说? 有两种可能。 一则是把柄落在对方手里,威胁之下不敢开口。 二则是真的不知道对方是谁,拿钱办事未必需要见到给钱的人。 不管出于哪一种,都足以说明有人想要对付柳如烟。 可是,一个闺阁女子能招惹什么样的仇人,不惜一切要她性命?唯有一种可能,那便是身边的人,因为利益纠葛或者是嫉妒,才会生出这样的邪念,做出这样阴狠毒辣之事。 仔细想想,能有这样动机的,多半只有那位了…… 再加上柳夫人这般暗示,很难不让赵辰想歪。 府衙这边只能抓紧办事,涉及侍郎家的姑娘,若上面真的追究起来,连个幕后黑手都问不出来,怕是自己以后的日子都不会太好过。 这边抓紧了审问,纵然是柳侍郎也不好多说太多,毕竟险些受害的是自己闺女,若是让衙门这边别查了,众人必定会疑心于他。 仕途前程摆在跟前,他当然不想成为人人口中的“恶毒”父亲。 但老夫人是真的着急了,这继续查下去,迟早得查到自己的头上,没办法只能出此下策,自己都这般年岁了,临了临了的不能带着一身骂名进棺材吧? “祖母的意思是,寺庙的事情……”柳如雪脸色煞白,一下子跪在老夫人跟前,“祖母,您糊涂呀!” 老夫人幽幽叹口气,“谁知道这都不成?死丫头真是命大。” 听得这话,柳如雪更是浑身颤栗,“祖母,杀人偿命,您怎么能如此?如烟也是柳家的女儿,是您的孙女,她再不好……也是父亲的骨肉,与我血脉相连的手足。” “傻姑娘,你就是心善才会被他们欺负至此。”老夫人满脸的恨铁不成钢,“你若是不争取,属于你的东西都要分属于旁人。以前是你父亲的宠爱,现在是你的婚事,来日……说不定就是你的命!现在祖母还活着,尚且能保你一时,可祖母老了,保不住你一世啊!” 柳如雪登时落下泪来,“祖母莫要说胡话,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祖母都活到这般年岁了,就算是长命百岁,还能保你几年?”老夫人无奈的摇摇头,“你以后的苦日子还长着呢!” 柳如雪垂下眼帘。 “只要有她在,你永远都没有出头之日,侍郎府有两个女儿,你爹就有两个选择,所以你永远都不是独一无二的。”老夫人握住了柳如雪的手,“如雪,你若做不了那独一无二的选择,只能成为退而求其次,以后的日子会苦不堪言。” 柳如雪也不知道还能说点什么,只是默默的垂泪。 张无佞停在檐角,听得底下这些话,脑壳儿都有些隐隐作痛,虐文女主的路子果然不好走,哪怕没有柳如烟这个万年女配的推波助澜,也有其他工具人的怂恿,始终是挣脱不开。 小蘑菇:天下男儿这么多,偏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张无佞:虐文女主综合征,眼瞎心盲,六亲不认。 小蘑菇:果然真爱无敌。 张无佞:缺心眼的玩意。 “如雪。”老夫人语重心长,“祖母都是为了你,你一定要争气,若是祖母不在了……” 柳如雪陡然扬起眸子,“祖母?” “府衙那边已经在追查,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祖母这一次怕是在劫难逃。”老夫人叹口气,“你定要照顾好自己,以后的路只能你自己走了。祖母所能做的,能教给你的只有这些,你莫要辜负祖母的期盼,也莫要忘了你母亲对你的期盼。” 提到母亲,柳如雪泣不成声,“祖母别说了,如雪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傻孩子,祖母都活到这般年岁了,除了放心不下你,已经没什么可求。”老夫人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祖母今日与你所言,只是不想走的时候留有遗憾,可惜没能看到如雪成亲,下去之后怎么跟你母亲交代?” 柳如雪深吸一口气,“祖母放心,如雪一定会想办法的。” 语罢,她转身就走。 “如雪?如雪!”老夫人愣了愣,还来不及拦着,人已经冲了出去。 柳如雪自然明白,父亲那么精明的人,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但为什么府衙那边还有动静,肯定是因为赵家施压。 赵辰对于柳如烟的态度,柳如雪心知肚明,有时候心里也想,若是这份感情能落在自己的身上,该有多好? 眼下她无暇顾及其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能让祖母承担那些。 祖母年纪大了,所做都是为她。 若是因此受到牵连…… 第212章 想要挣脱剧情的女配 柳如雪相约的时候,赵辰还真是愣了一下,断然没料到她会如此主动,但转念一想,便也明白了大概,毕竟衙门这边严刑逼供,想来也是足够让心虚之人……心惊胆战了。 相约在茶楼里,此刻人少,关起雅间的门,倒是不会太引人注意,只不过赵辰看向柳如雪的眼神已经不太友好。 此前赵辰还想着,都是柳家的女儿,应该没什么太大的差别,可如今瞧着,倒是自己看得太简单,柳如雪是养在老夫人膝下的,果真与单纯的柳如烟不是一类人。 “赵公子?”柳如雪先行礼,“此番邀约其实是因为……如烟之事。” 其实她还是很清楚的,在赵辰这里,柳家的所有事情都比不过一个柳如烟,可人总是不甘心,尤其是自己所有的欢喜都在跟前,明明触手可得,却那样遥不可及。 “如烟怎么了?”赵辰忙问。 柳如雪示意他落座,慢慢说。 如此,赵辰也没有反对,默默的坐下来。 烹茶静坐,相顾无言。 赵辰一门心思都落在柳如烟的身上,这让柳如雪很受伤,但她没有表露出来,面色平静的开口,“赵公子也该知道,寺庙之事对如烟影响很大,她如今夜不能寐,在家中也是经常被噩梦惊醒。” “大夫怎么说?”赵辰忙开口。 柳如雪垂下眼帘,许是说谎的心虚,让她下意识的绞着自己的袖口,连带着呼吸都有些紧张起来,“大夫说,让这件事尽快过去,免得她二次受伤。这段时间先喝着安神汤,时日久了便也忘了,只要不出意外,就没什么太大的意外。” 这意思已经足够婉转,但都是聪明人,赵辰岂会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要过去,就不能有太大的波折,若是查出来是柳家自己人所为,这件事就永远都过不去。 柳家的人会因此而背负骂名,柳如烟也好不到哪儿去,说不定会长久陷落在阴影之中,对她的身体康健没有任何的好处。 柳如烟的身子,原就孱弱…… 至此,赵辰不说话了。 瞧着赵辰陷入沉思的模样,柳如雪知道自己赌对了,当即又追加了一把火,“父母亲和祖母那边,似乎已经在商议如烟与你的婚事……” 话说到这里,柳如雪顿了顿。 还真别说,戳中了赵辰的软肋。 赵辰满心欢喜的,便是想要娶到柳如烟,若是这节骨眼上,柳家出了什么问题,爹娘肯定不会答应柳如烟过门,到时候…… 心愿在实现和落空的关口徘徊,赵辰自然是要妥协的。 “祖母的身子也不大好,因着如烟之事,倒是心中宽慰不少。”柳如雪说这话的时候,嗓音都在轻颤,“若是此事突生变故,怕是也受不了,她老人家……年纪大了……” 赵辰目光森冷的盯着她,那意思已经很清楚,这笔账几乎准确无误的算在了柳如雪的头上,没有任何的犹豫的将她划入了“毒妇”的行列。 柳如雪呼吸一窒,到了嘴边的解释又生生咽回去,她知道自己的现在的处境,也明白即将面对的是什么,可事关祖母,她有苦难言,辩无可辩,只能默默承受。 瞧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赵辰忽然嗤笑了一声,慢慢悠悠的站起身来,“放心吧,我不会在这节骨眼上做什么,我可不像某些人,心中冷血无情,什么都做得出来。为了如烟,我一定会……好好处置此事。” 柳如雪唇瓣紧抿,眼中含泪。 她知道,赵辰肯定误会了,大概会以为这件事是她所为,定然是她嫉妒如烟得到的一切,所以才会这般心狠手辣。 可…… 为了祖母,她闭了嘴。 不解释,不辩驳。 瞧着赵辰拂袖而去的背影,柳如雪忽然掩面哭泣。 哭的是事情解决了,也哭自己再无希望…… 天黑之后,衙门那边传来了消息,凶徒扛不住严刑拷打,已经在狱中畏罪自尽了。 这件事,只能到此为止。 听得这消息,老夫人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说明这赵家儿郎,对如雪也是有几分真情的,否则为何如雪一开口,他就应允了呢?别说是为了如烟,毕竟如雪和如烟有几分相似,保不齐赵家儿郎想要左右拥抱,既要又要呢?男人嘛,多少是有点不安分的心思的。” 于嬷嬷点头,“奴婢也是这么想的,若无情分,如何能听得大小姐把话说完呢?必定是有过考虑,经过深思熟虑才会下此决断。” “那就是说,有门!”老夫人意味深长的笑着,“那就好办了!” 接下来的事情,只要带点情分就能顺利进行,也就不担心后续之事。 “是!”于嬷嬷忙应和,“大小姐温柔贤良,端庄得体,哪里输给二小姐?在这事儿上,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老夫人欣喜,“那就好。那就好。” 衙门这事落下去之后,尚书府那边也觉得事情不能再耽搁,不然容易再出变故,倒不是他们多在意这门婚事,关键是赵辰喜欢。 自己儿子中意,早娶晚娶都是娶,还不如抓紧一些…… 当初两家定下的婚事,只说是柳家女,上门提亲的时候,是柳如烟的生母与老夫人所定,想来最后的婚事应该会落在柳如烟的身上。 张无佞站在窗口位置,瞧了瞧外头,又看了看坐在窗边翻看医书的柳如烟,“你不想成亲吗?” “你一只鸟,管那么多干什么?”柳如烟将一碟瓜子推到她跟前,“不管成亲不成亲的,我首先是我自己,再是柳家女。” 张无佞愣住,女配觉醒之后是这样的状态? “你就不怕别人抢你风头?”张无佞问。 柳如烟好奇,“你一只鸟怎么懂得这么多?别是成精了吧?” “关你屁事!”张无佞嗑着瓜子。 瞧着她这般模样,柳如烟笑道,“能被抢走风头,那就证明并非属于自己,有真本事的……就算埋没在砂砾之中,也会闪闪发光。” “你倒乐观。”张无佞啐一口瓜子皮。 柳如烟又道,“闺阁里的姑娘,没资格自己做选择,可我真的想为自己活一回,而不是顺着剧情,成为别人的垫脚石。虽然我这么说,你一只鸟肯定听不懂,但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第213章 女配的无可奈何 若是以前的万年女配,张无佞兴许不会相信她说的这些话,但现在的柳如烟,似乎是有底气,甚至于很理智的说出了这些话,张无佞倒也信了几分。 小蘑菇有些不太理解,甚至于心下的疑虑更甚。 如果柳如雪是女主,柳如烟是女配,那为什么……气运不在? 小蘑菇:主,柳如雪的身上没有女主气运,不像是女主啊! 拥有虐文女主的被虐特质,却没有虐文女主该有的“虐不死”光环加持,这不正常,绝对不正常,毕竟所有的虐文女主都是小强,掏心挖肺都能凭着一口气活到最后,再幸福美满的过完这“该死不死”的一辈子。 但是现在嘛…… 没有女主光环的保护,柳如雪就算是女主,早晚也会被虐死。 在虐文里,虐身虐心都是家常便饭,闹不好会连九族性命都得搭上,反正是真爱无敌,最后只要两个相爱的人热泪盈眶,就能跨越一切“杀全家”大仇。 张无佞:没有气运流转,就没有主角光环,没有主角光环就意味着随时会更换主角,这在以前也不是没有出现过,但是……是极少数的情况。 小蘑菇:没错,所以这一次真的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没有找到准确的女主,就很难接收到准确的剧情导入,咱就无法知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剧情? 张无佞:那东西的障眼法还真是厉害,不过这也足以说明它的虚弱,但凡有点能耐,都不可能是现在这样平和的局面。 小蘑菇:该死的东西。 张无佞:肯定在附近,但是吃过两次亏,它没敢再轻易暴露,只能继续装死。 小蘑菇:这次一定要弄死它。 外头传来了动静,是丫鬟着急忙慌跑来的动静。 这是又出了什么事? “小姐,定下了,定下了。”丫鬟笑逐颜开,“是小姐与赵公子的婚事,前面可热闹了,赵公子已经朝这边来了,说是定下来之后就不能再见,所以赶着再瞧一眼。” 丫鬟跑得气喘吁吁,额头的汗珠子止不住落下,面上却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辰哥哥朝着这边来了?”柳如烟愣住。 丫鬟连连点头,“是!” 这也是柳夫人和老夫人应许的,是以赵辰一路畅通无阻,喜气洋洋的朝着这边走来。 “如烟。” 赵辰的声音响起。 柳如烟下意识的紧了紧手中的医术,默默的搁在了一旁,倒是没有再多说什么,快速迎了上去,“辰哥哥怎么过来了?” “如烟。”赵辰自然是高兴的。 得偿所愿,怎不心生欢喜? 只不过,瞧着柳如烟苍白的面色,忍不住还是有些担忧,“身子还不见好?” “辰哥哥不要担心,如烟没什么大碍。”柳如烟面色苍白的宽慰着赵辰,“这些日子一直喝着安神汤,早已养得七七八八,左不过还会偶尔想着罢了。” 面对这样柔弱的女子,男人自然会生出保护欲,瞧着柳如烟嘴上说着无恙,实则略显虚弱的模样,赵辰就心疼不已,恨不能将人揽入怀中。 奈何还未成亲,自然不能吓着她。 “不要怕,等咱们成了亲……我可以向你保证,一定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再度发生。”赵辰举手发誓,信誓旦旦。 张无佞:没到手之前,男人的嘴永远都是最好听的。 小蘑菇:人心易变,谁信谁倒霉。 “辰哥哥无需如此,我自然是相信辰哥哥的。”柳如烟忙着打断他,“你我青梅竹马,何来如此见外之说?” 瞧着她如此善良,再想到柳如雪那惺惺作态的模样,赵辰愈发觉得柳如雪不是个东西。 “这段日子你好好养身子,缺什么都跟我说。”赵辰握住她的手,深情款款的开口,“哪怕是天上的星星,辰哥哥也会为你摘来。” 柳如烟被他逗笑了,默默抽出手,“辰哥哥说什么胡话?如烟又不是这般无理取闹,贪得无厌之人,怎么敢让辰哥哥去摘天上的星星月亮?如烟只是想吃城南的桂花糕,城北的栗子酥,城东的莲花盏,城西的水晶饺子。” “是是是,只要如烟开口,辰哥哥都会为你办到。”赵辰眼睛里有光,兴奋之色溢于言表,“如烟,你……你高兴吗?” 柳如烟笑盈盈的注视着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面颊微红的垂下眼帘。 什么都不说,反而更好。 让人浮想联翩,让人心里痒痒,唯有这样才能自我攻略,更加心生向往。 “公子?”小丫鬟行礼,“小姐身子还没痊愈,夫人和老夫人都在前面,您看……” 外男岂敢在后宅待太久,若是被外人得知,免不得要传出点什么流言蜚语。赵辰自身也就罢了,怕就怕又惹得柳如烟忧心,万一又病了…… “那我先回去了,你好好养着。”赵辰转身往外走,走到了外头又依依不舍的回头望着她,“定要好好的,等我来娶你。” 柳如烟笑着站在门口,不发一言的目送赵辰离去,说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只是等人走后,默默的垂下了眼帘,发出了一声长叹。 “小姐不高兴?”丫鬟诧异。 虽然方才就发现了小姐的情绪不对头,所以赶紧提醒赵公子离开,但是丫鬟委实想不明白,为什么小姐会不高兴? “小姐不喜欢赵公子?”这个认知让丫鬟吓了一跳。 按理说,不至于啊! 小姐和赵公子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深情厚谊,自小亲厚,平日里相处,早就生出了情愫,怎么到了临门一脚,小姐反而犹豫起来了? 不对头,这不对头。 “好了,不要再说了。”柳如烟叹口气,制止了小丫头的好奇,“这桩婚事大抵是落不到我头上的,你就不要再做白日梦了。” 小丫鬟傻眼了,“小姐您莫要胡说,夫人和老夫人如今定下的就是您和赵公子,这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儿,怎么可能还会变卦?” “等着吧!”柳如烟意味深长的开口,“天注定的,躲不了。” 小丫鬟:“……” 小蘑菇:主? 张无佞:听她的,错不了。 所以这桩婚事再怎么板上钉钉,都肯定落不到她头上,柳如烟从来不是女主。 小蘑菇恍然大悟:这是替嫁文? 张无佞叹口气:真晦气,还来…… 第214章 柳如烟从没有丑过 前厅那边定下了两家的婚事,关于柳家和赵家的缔结良缘,早在众人的预料之中,谁不知道柳如烟和赵辰走得近?谁不晓得赵辰喜欢柳如烟,日日都跟在人家小姑娘的屁股后面跑? 婚事敲定,聘礼上门。 纳彩,问名。 纳吉,纳征。 婚期定在下月初八,据说是今年顶好的黄道吉日,过了这一日接下来便没有太大的好日子,要等到来年,所以赵辰不想等。 横竖这些年他一直跟着柳如烟跑,该准备的早就准备起来了,所以就算只有一个月的准备时间,其实也算是时间充裕。 赵家开始忙碌起来,柳家也是进进出出。 两家都是喜气洋洋的,一嫁一娶都是大喜事。 但有人高兴,必定会有人难过。 不似柳如烟这般平静,柳如雪几乎是伤透了心,日日垂泪,瞧着好不痛苦,茶不思饭不想,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 另外,同样暗自神伤的还有季博达。 站在侍郎府的高墙外,瞧着被风吹起的红绸,那样刺眼的红,着实叫人难受得紧,可他只是一介白衣,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睁眼干看着。 事已至此,鸿沟跟前,那是谁都跨不过去的阶级沟壑,条条大道通罗马,可有人……生在罗马! 季博达站在墙下,好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直到…… “季大夫?” 季博达陡然回过神来,这才瞧见站在身后的柳如雪,不由的眉心皱起,“柳姑娘?” “季大夫怎么在这里?”柳如雪不解,缓步上前才看清楚季博达眼底的微红,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墙头,恍惚间便可明白这意思。 这个位置,对应的应该是后宅。 侍郎府的后宅,有什么值得季博达惦记? 答案,呼之欲出。 柳如烟。 “你来见如烟啊?”柳如雪问。 季博达摇摇头,笑得比哭还难看,“我只是路过罢了,恰好路过,仅此而已。” 语罢,季博达抬步就走。 柳如雪站在那里,目光沉沉的落在季博达的背影上,“季大夫,你以后不必来了。” 季博达陡然顿住脚步,却没有转身。 “家里已经定下了如烟和赵家的婚事,若季大夫真的为了如烟好,就不要再来打扰,免得流言蜚语传出去,有碍于如烟的名声。”柳如雪平静的开口。 字字句句都是为了柳如烟着想,可对于季博达来说,无外乎是刀刀见血,字字诛心。 “我知道了。”季博达大步流星的离开。 瞧着他离去的身影,柳如雪悠悠然叹口气,“我这算不算是当了坏人?” 丫鬟忙道,“若不是小姐替二小姐解决了后顾之忧,这要是来日闹起来,丢的还是老爷的脸,连带着二小姐的名声也会受到影响,到时候嫁过去尚书府,还不定得……过怎样的日子呢?” 女儿家的名节,何其重要。 柳如雪点点头,“那就这样吧!此事不要声张,莫要外传。” “是!”丫鬟行礼。 张无佞站在墙头,瞧着底下的动静,不由的皱起眉头,隐约觉得这件事怕是不会善了。 小蘑菇:主? 张无佞:做你的事,这里不用你来操心。 小蘑菇:哦。 先让主子从鸟身脱离出来吧?! 要不然,一直黑不溜秋的,委实也不像话。 婚事定下,双方都开始红红火火的操办起来,好不热闹。 整个侍郎府,闹哄哄的。 奴才们进进出出,今天布置厅堂,明天布置新房,到处都是红绸翻飞,裁缝日日进出,量体裁衣,做各种礼服。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唯有柳如雪始终保持沉默,安安静静的看着所有人的热闹,自己好像是个局外人,所有的喜悦都没有她的份。 “小姐?”丫鬟行礼,“于嬷嬷来了。” 柳如雪自知帮不上忙,继母也不会让她插手,便一直老老实实的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听得这话当即起身,“嬷嬷?” “小姐,裁缝过来了。”于嬷嬷笑道。 柳如雪愣了愣,“前阵子做的新衣还在,不用费心了。” “要的要的。”于嬷嬷让裁缝上前,量了柳如雪的体围,其后便笑盈盈的让人送了裁缝出去,“老夫人说了,那一日是要紧的时候,可不能失了礼数,是以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 柳如雪神色黯然,低低的应了声,“嗯。” “小姐莫要担心,您的好日子还在后面呢!”于嬷嬷意味深长的说。 柳如雪自嘲般笑了笑,“那就承嬷嬷吉言。” 于嬷嬷望着她笑,也不做太多的解释。 待回到了老夫人处,这才无奈的笑出声来,“大小姐情绪不高,可见是真的伤心了,好在眼下瞒得紧,来日惊喜就更大。” “等到成了亲入了洞房,就再也没有反悔的余地,横竖定下的是侍郎府嫡女与尚书府的婚事,所以就算弄错了,赵家也得认了这门亲。”老夫人叹气,“这丫头就是心善,自己喜欢的也不敢去争取,可若是每次都拱手相让,以后还不得吃大亏?” 于嬷嬷点头,“亏得老夫人为小姐筹谋,要不然那还不得被欺负死?夫人不在了,那位仗着掌家之权,暗地里没少亏待小姐,不过没关系,只要小姐嫁出去了,就再也不必受她这份气。” “有赵家为依靠,那贱人必定也掀不起大浪来。此前有多得意,自以为攀上了赵家这门亲,以后就得有多捶胸顿足,最好能把她给气死。”老夫人眯起危险的眸子,“一了百了。” 于嬷嬷给老夫人递茶,“再忍忍,很快就会结束了。” 等着大局已定,尘埃落定,谁还能多说什么? “只有这样,我下去之后才有脸见梓兰。”老夫人音色沉沉的说。 喝一口茶,念一句前尘。 往事近在眼前,故人早已不在…… 白发人送黑发人,那样的痛苦不是谁都能理解的。 转眼,便是初八。 整个城都热闹了,关于赵家和柳家的婚事,是这个月最欢喜的大事,热热闹闹,耳畔皆是丝竹管之音,欢声笑语不断。 瞧着穿在身上的新嫁衣,柳如烟端坐在梳妆镜前,原本明艳的容脸,更显精致无双,合着这一身如火的红,愈显美人娇俏。 万年女配柳如烟,有过各种设定,好的坏的,唯独没有丑的时候…… 第215章 出事了,出事了 一旁的丫鬟止不住感慨,“小姐长得真好看,换做谁不得迷了眼。” “好看有什么用?”柳如烟摸着自个的面颊。 不得不说,这张精致的小脸的确惹人怜爱,可以色侍人,能好几时?她若是一直维持着女配的人设,不曾醒过来,那倒是可以继续糊涂下去。 但现在,她不一样了。 “小姐这是怎么了?”丫鬟不解,“今日可是您的大喜日子啊!” 柳如烟点点头,“没什么,随口一说罢了,大概是有些紧张而已。” “小姐莫要紧张,姑爷那般欢喜,一定会对你好的。”丫鬟打小跟着她,眼见着小姐能嫁得如意郎君,能幸福美满,自然是喜不自胜。 柳如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瞧着镜子里的自己,这样的岁月静好……应该很快就会消失了吧? 属于她的戏份,已经接近尾声了,不是吗? 丫鬟出了门,于嬷嬷便走了进来。 屋子里静悄悄的,屋子外头也没听着太大的动静。 柳如烟心下了然,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喊了一声,“于嬷嬷?” “老夫人让老奴过来看看,想着成亲礼数繁琐,这接下来一整日的忙碌,小姐怕是会吃不消,所以让人炖了燕窝粥,先给小姐吃上几口,到时候必定是顾不上的,饿到夜里会要饿坏了。” 说着,于嬷嬷从食盒里拿出了瓷盅。 瓷盅里盛放着温热的燕窝粥,瞧着倒是好心意。 柳如烟抬眸瞧着于嬷嬷,“真的要喝吗?” “老夫人这是为了小姐着想,到时候忙起来,真的顾不上您的身子。往日里小姐身子弱,若是这么好的日子却出了纰漏,惹小姐身子不痛快,岂非不吉利?”于嬷嬷继续劝着。 柳如烟神色平静,静静的注视着于嬷嬷,“那就请嬷嬷替我谢过祖母,愿祖母健康长安。” 听得这话,于嬷嬷的心中陡然生出几分不安。 怎么觉得这话,有点不太寻常? 隐约觉得,这柳如烟好似知道点什么? “小姐这是怎么了?”于嬷嬷心虚,“是身子不舒服?还是太紧张了?” 柳如烟不温不火的开口,“嬷嬷觉得呢?” 于嬷嬷不说话了,事已至此似乎也没有多说的必要,毕竟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瞧着于嬷嬷如此神色,柳如烟悠悠然吐出一口气,端起了手边的燕窝粥,汤匙轻轻搅动着温热的,眉眼间凝着淡淡的凉薄之色,“嬷嬷,人心……生来就是偏的,对吗?” 于嬷嬷愣了愣,瞧着柳如烟慢悠悠的喝起了燕窝粥,一颗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小姐,人心也不全是偏的,但多数情况下,人都是顺心而为。”于嬷嬷开口,瞧着柳如烟将燕窝粥喝下了大半,“您现在兴许不明白,但以后一定会理解的。” 柳如烟放下瓷盅,勾唇笑了笑,“我倒宁愿永远都不懂。” 于嬷嬷没再说话,将空瓷盅放回了食盒里,行礼便往外退去。 端坐在梳妆镜前,柳如烟幽然吐出一口气,“有得必有失,还真是亘古不变的道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啊!” 语罢,她打了个哈欠,终是伏在案头沉沉睡去。 成亲是大事,吹吹打打,热热闹闹。 从柳家到赵家,一个月前就已经在期盼着这场婚事,如今更是满心欢喜,毕竟才子佳人,金玉良缘,是多少人艳羡的圆满结局。 热闹一直延续到了夜里,新嫁娘进门,拜堂成亲入洞房…… 一个嫁女儿,一个娶媳妇。 人生大事,圆满至斯。 可事实上,圆满二字哪有这么容易的? 有人来报,说是小莲那丫头昏睡在假山的山洞内,柳夫人是诧异的,毕竟这丫头惯来是跟着柳如烟的,打小就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除非发生什么意外,否则绝对不会跟自家小姐分开。 “怎么回事?”柳夫人不解。 好在这会除了后续之事,倒也没什么宾客,剩下的都是自家人,柳夫人也能腾出手来,处理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好像是喝醉了?”底下人道。 可不是嘛,这丫头一身的酒气,又睡在这个地方,边上还放着几个空的酒瓶子,不是喝醉酒了又事什么呢? “小莲?”柳夫人皱眉,“小莲?” 瞧着,似乎是醉的不轻? “把她弄醒。”柳夫人满脸不悦,“大喜日子,成何体统?让她作为陪嫁丫鬟,怎么还敢私留在此处,懈怠惫懒?” 一盆水下去,小丫鬟登时打了个冷颤,终是幽幽的醒转过来。 乍见着眼前的景象,小丫鬟显然是愣住了,一时间真的没反应过来,只睁着一双茫然的眸子,其后表情变得略显惊恐。 “我、我怎么了?” 柳夫人忽然觉得,这件事似乎有点不太寻常,旋即皱着眉头问,“小莲,你是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伺候着小姐,让你陪着小姐出嫁?懒货,你是不是皮痒了?叮嘱你的事情都办不好,讨打不成?” “夫人?”小丫头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忽然间好似意识到了什么,面色瞬白如纸,“夫人,不不不,奴婢没有喝酒,奴婢绝对没有喝酒。” 柳夫人愕然,“那这些……” “奴婢是给小姐去拿平安如意的,可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就忽然不省人事了。”小丫鬟红着眼,其后小声嘀咕,“好像是闻到了什么味儿?” 柳夫人呼吸一窒,转身就走,“跟上。” 说着,柳夫人直接冲进了柳如烟的院子,推开了她的卧房。 房间里,空空如也。 瞧着好像没什么变化,也没有什么异常,可无边的恐慌情绪却在柳夫人的心头蔓延开来,总觉得这件事似乎没那么简单,说不定已经出现了变数? “夫人?”小丫鬟满面惊慌,“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小姐、小姐……” 柳夫人喉间滚动,“你现在立刻去赵家,如果是你家小姐安然无恙倒也罢了,若不然……立刻回来,不要打草惊蛇。” “是!”小丫鬟行礼,急急忙忙的往外跑。 她毕竟是柳如烟的随身丫鬟,赵辰身边的人也都认识她,所以她去看情况,最是合适不过。 “夫人,这到底怎么了?”贴身的嬷嬷不解。 柳夫人白了一张脸,“老夫人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第216章 死去的白月光 老夫人那边没什么动静,一切如常,似乎只是单纯的送嫁,其后单纯的疲惫回房,没有任何的异常,甚至于也没有送出什么东西,让人抓不住半点把柄。 柳夫人有点心慌,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静静的等着小莲的消息,可一直等到了黎明将至,也没等到小莲回来。 彻夜难眠,辗转反侧,柳夫人如同烙饼一般,在火上反复炙烤。 没有答案,就意味着可能真的出事了,要不然小莲早就回来禀报消息了,可赵家不比寻常人家,若是闹起来,谁的脸上都不好过。 若自己猜错了,那以后柳如烟的日子也会受影响,毕竟谁都不喜欢这般不体面的事情…… 可柳夫人不知道,此时此刻,不只是她一人焦灼难安,还有人也是坐立不安。 比如说,老夫人。 比如说,赵辰。 老夫人一觉睡醒,觉得身心舒畅,毕竟自己的宝贝孙女嫁给了赵辰,算是得偿所愿,有了赵家为依靠,柳如雪的日子会好过很多,再也不必被她的继母和继妹掣肘。 这是好事,理该高兴。 可随之而来的消息,却吓得她魂不附体,险些眼一翻晕死过去。 “你说什么?死、死了?”老夫人哆哆嗦嗦的站起身来,“怎么可能?不是让你们看好她吗?怎么会死了呢?到底怎么回事?” 于嬷嬷也是满脸慌张之态,“当时就让人把她撞在泔水桶里,打算把她送出去丢城外破庙里,等着到时候商队经过就可以把她带走。谁知道……明明都吃了药,竟还是半夜醒来跑了,一路追、追到了河边,她就直接跳了下去。” 所以直到现在,都没找到柳如烟的尸体。 “死了?”老夫人面色惨白,身形摇摇欲坠,“我也没想着要她命啊!” 是没想着要她命,可做出来的事情,桩桩件件都是要命的,女儿家没了名节,其实比死还惨烈,可老夫人只顾着柳如雪,全然不顾柳如烟的死活,现如今闹出了人命,若是被……被人知晓…… 新账旧账,谁都别想好过! “这件事必须得瞒着,不能让任何人知晓,尤其是赵家。”老夫人想着,虽然儿子不是亲生,但到底是自己养大的,就算知道此事,也只会强行压制消息,不会真的不顾念母子之情。 但赵家不一样,赵辰对柳如烟的心思,那叫一个轰轰烈烈,若是知晓这场婚事是彻头彻尾的骗局,柳如烟还因此搭上了性命,那赵辰不得杀了他们为柳如烟报仇? 退一步讲,柳如雪也得受到牵连…… 既得利益者,谁也别想跑。 “是!”于嬷嬷连连点头,“奴婢已经下令封锁消息,但河边……还在打捞之中,只盼着尸体不要浮出水面,否则的话……” 一旦见到柳如烟的尸体,什么谎言和期待都会就此破灭。 现在的赵辰,应该知道枕边人并非柳如烟,但碍于柳如烟还是柳家的女儿,赵辰肯定会忍耐,然后上门对质,势必要见柳如烟一面,问清楚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见到柳如烟,赵辰都不会轻举妄动。 但见到尸体的话…… “让我想想,想想!”老夫人浑身颤抖。 这个时候,倒是真的觉得害怕了。 可害怕有用吗? 事情做都做了,还能有什么挽回的余地? 要是让那位知晓柳如烟死了,只怕会率先闹起来…… 事情,似乎很棘手! 诚然,赵辰昨夜醉得厉害,又加上都是柳家的女儿,一旦上妆,在昏醉的状况下根本分辨不清到底是柳如烟还是柳如雪。 迷迷糊糊的,浑浑噩噩。 一觉睡醒,枕边竟是换了人。 大眼瞪小眼的瞬间,赵辰瞬间清醒。 “柳如雪?” 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 身边睡着衣衫单薄的柳如雪,纵然面上妆容未褪,可赵辰怎么会认错心爱之人呢?只一眼,他就能分辨出到底是不是柳如烟。 昨夜,是他真的太高兴,所以醉得太厉害。 但好在他还没有做出对不起柳如烟的事情,并未真的碰了柳如雪,两人皆是和衣而眠,虽说衣衫单薄,却不是真正的夫妻。 赵辰醒过神来,一把拽起了柳如雪,毫不留情的将她丢下了床榻,整个人都因为激动而呼吸急促,目色猩红如血,恨不能将眼前人撕成粉碎。 “柳如雪!”赵辰快速起身穿衣,“如烟呢?怎么会是你?” 摔下床榻的剧痛,让柳如雪叫出声来,但听得赵辰的嘶吼,她又生生的将解释的话咽了回去,咬唇吞泪,仿佛是受尽了委屈的模样。 屋子里的动静,自然会惊动外面。 更何况,这动静不小。 院子里的奴才,还有柳如雪的陪嫁丫鬟纷纷推门而入。 “公子?” “小姐?” 所有人都傻了眼,一时间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 有反应快的,当即去请自家夫人。 这个点,老爷已经上朝去了,要么去了衙门,横竖不在家中,这后宅的事情悉数由夫人处置,现在赶紧把夫人请过来才好。 屋子里,闹哄哄的。 赵夫人赶到的时候,只瞧见站在屋子里,嘤嘤啜泣的柳如雪,自己的儿子早已不知去向。 见状,她先是愣了一下,转头便问,“少夫人呢?” 众人面面相觑,然后将目光落在柳如雪身上。 只这么一下子,赵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顷刻间的火气蹭蹭蹭的往脑门冲,那种被人欺骗的羞辱感,快速涌上了心头,愤怒之情溢于言表,赵夫人抖着手,指着柳如雪厉喝,“你们柳家就是这么办事的?好,好好,好得很!” 语罢,赵夫人拂袖而去,“去衙门把老爷请回来。” 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当初是瞧着赵辰非柳如烟不娶,他们才会跟柳家坐下来商议婚事,谁曾想竟是把柳如雪塞了过来,柳家到底是几个意思? 瞧不起他们赵家? 还是觉得他们的儿子,配不上柳如烟? 好一招李代桃僵,瞒天过海,简直是欺人太甚! 赵辰已经风风火火的冲向了柳家,势必要找柳如烟问个清楚,这件事她是不是也有份参与?若她真的不喜欢他,为什么婚前不说? 可他没想到,柳夫人一直在门口等着消息,见着赵辰的那刻,直接瘫软在地…… 第217章 把如烟还给我 赵辰出现在这里,满脸的质问之色,身边没有跟着柳如烟,那就说明昨天夜里进洞房的应该是柳如雪,毕竟柳家就这么两个闺女,敢做出这样不要脸之事,唯有老夫人那个偏心眼的老东西。 “如烟……如烟没有和你在一起吗?”柳夫人已经带着哭腔。 赵辰迎上来的时候,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这会被柳夫人抓着手追问,当即意识到了事情可能已经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 “岳母?”赵辰心惊肉跳,“如烟呢?” 柳夫人仿佛从浑浑噩噩之中醒过神来,“快,快去找如烟,去找如烟。” 谁也不知道,柳如烟去了哪儿,更不知晓到底是谁从中作梗,只能是派了所有人出去找寻柳如烟的下落,可天下之大,要找一个人太难了,并且是在毫无头绪的情况下。 赵辰带着人去找柳如烟,柳夫人则直接闯入了老夫人的院子。 那一瞬间,仿佛所有的遮羞布都被撕开,所有的一切都被曝露在阳光底下,以至于老夫人都跟着心虚起来,可一想到柳如烟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她便又好像可以了。 可以装模作样,可以抵死不认。 没有证据的事情,只要没人认下,就是死无对证,就是空口无凭。 “如烟在哪?”柳夫人目色猩红,若不是底下拦着,怕是真的要冲上去撕了这老婆子,“把我女儿还给我,把如烟还给我。” 老夫人兴许也没见过这阵势,有一瞬间的怯懦,“你、你发什么疯?如烟昨儿不是已经出嫁了吗?你要找女儿自去赵家找,跑我这儿来撒什么野?再这般目无尊长,信不信让我儿休了你?” 柳夫人却不吃她这一套,“自我嫁入柳家,你便一直这般嘴脸,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吗?今日若是我女儿无恙便也罢了,否则……但凡有损伤,我定与你势不两立。” 看这样子,就算柳如烟在老夫人的手里,她也不会交出来的,所以无谓在老夫人的身上浪费时间,还不如多派出去人找寻。 当然,老夫人的院子里也得找一找。 “你们干什么?放肆,你们还有没有把我这个老夫人放在眼里?”老夫人急了。 可柳夫人疯了一般,女儿都不见了,她还要遵循什么礼数? 膝下就一儿一女,纵然重视儿子,可女儿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是她的心尖宝,哪儿能让人就这么折腾没了?! 不行! 谁都不行! 自知晓柳如烟生死不明之后,老夫人早就吩咐了于嬷嬷,将院子内外都清理了一遍,毕竟人是从这儿的后门弄出去的,万一留下痕迹……就真的要倒大霉了。 如此心狠手辣的祖母,怕是要惊动天下人了吧? 一旦传扬开来,整个柳家都抬不起头做人…… 院子内外,是搜不出异常的。 没能在这里得到线索,柳夫人便领着人去找小莲,主仆二人总得找到一个才行,何况小莲是在去往赵家的路上失踪的,那么…… 瞧着出现在护城河里的小莲的尸体,柳夫人当即晕死过去。 小莲死了,身上有显而易见的外伤,肉眼可见的勒痕大概就是致死原因,但是凶手是谁?为什么要杀死一个丫鬟?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柳夫人已经看明白了,都是冲着自家闺女来的。 那么问题来了,柳如烟呢? 她的女儿柳如烟去了何处? “夫人?夫人!”众人惊呼。 柳夫人已然晕死过去,心内很清楚,出现这样的状况,自己的女儿多半是凶多吉少,那一星半点微末的希望,在发现小莲尸体的那一刻……化为泡影。 如此,赵辰也明白了,柳如烟大概是遇害了。 “好歹毒的妇人!”赵辰觉得绝望。 无边的绝望,几乎要将他吞没。 柳如雪这会还在赵家待着,瑟瑟发抖,惶惶不安,等着赵辰冲进来,冷不丁扣住她的脖颈,将她抵在墙壁上时,所有的恐惧都攀到了最高处。 “夫、夫君……” 窒息感袭来,柳如雪几乎是喘不上气来,挣扎着想要求生,可赵辰的力度实在是太大,仿佛是真的要杀了她。 “我不是你的夫君,你这个鸠占鹊巢的贱人。”赵辰眦目欲裂,“说,如烟在哪?你们到底把如烟藏到哪儿去了?说!” 音落,他狠狠的将柳如雪摔在地上。 那架势,似乎真的要将柳如雪扒皮抽筋。 赵夫人就在边上站着,憋着一肚子气,可到底是大家世族出来的妇人,无论怎样都会暂时维持该有的体面,伸手让人拦住了赵辰。 “母亲?”赵辰红着眼,周身杀气腾腾。 赵夫人叹口气,“你就算现在杀了她,又有什么用呢?能把你的如烟找回来吗?能解决眼下的困境吗?什么都做不了,瞎嚷嚷有什么用?杀人有什么用?” 赵辰哽咽着,“母亲,如烟她……” “不管如烟怎样,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赵夫人望着他,“否则你也不甘心吧?” 赵辰默默拭去眼角的泪,郑重其事的点头。 “既然如此,那就好好的审一审,问一问。”赵夫人深吸一口气,“找到人,比什么都重要。” 赵辰偏头看向摔在地上,面如死灰的柳如雪,单薄的身子止不住瑟瑟发抖,这会似乎是真的觉察到了死亡与害怕。 “你还不肯说吗?到底是谁把如烟带走了?”赵辰居高临下的睨着她,“人在哪?把如烟还给我!” 柳如雪连连摇头,捂着刺痛的脖颈,哭得梨花带雨,“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一觉醒来就在这里,我哪儿知道如烟去了何处?更不知晓她到底是被谁带走的?” 心里却很明白,能在柳家做出这样的事情,还有这样的心思,唯有自己那位祖母…… 可是,祖母老了。 柳如雪是真的不忍心,让祖母承受这些追责,那不是要她的命吗? “怎么可能?”赵辰是半句都不信。 柳如雪泣不成声,“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喝了一杯水,然后便迷迷糊糊的听从他人使唤,最后就在这里了……睁开眼便是洞房花烛。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赵辰刚要开口,却听得赵夫人狐疑的问,“你是说,你只是喝了一杯水?” 第218章 女配主动退场 柳如雪点头,“是。” 四目相对,赵夫人似乎想到了什么,但瞧着柳如雪这般模样,又开始犹豫起来。 见着母亲问了一句又不说了,赵辰自然是着急的,“母亲?” “这不是她一人之事,如今闹起来便是两家的事儿,得等到侍郎大人过来,坐下来商议。”赵夫人沉着脸,“辰儿莫要伤她性命,柳家的女儿还是让柳家人来处置吧!” 赵辰忙道,“母亲,我没动她。” 听得这话,赵夫人一怔,转而明白了过来,兀自点点头,“发现得及时,就算人被送走,也不可能送得太远,这事儿十有八九是柳家人自个做的,不是那位柳夫人,就是上面那位老夫人了。” 柳如雪心头咯噔一声,张了张嘴,愣是说不出话来。 “但都是柳家的女儿,应该不至于下死手吧?”赵夫人其实也不敢肯定,毕竟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大有六亲不认之势,“只要人不死,应该就还有机会,但前提是他们愿意把人放出来。” 藏一个人其实也很简单,只要不见天日,准备好水和粮食,十天半月根本不是问题。 可对于找寻的人来说,这简直就是煎熬,谁能日日悬着心,去找一个……不知道藏身何处之人?那样的精气神损耗,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 赵夫人也是为人母,哪儿能让儿子受此折磨? “母亲?”赵辰知道母亲的意思,登时有点懵,“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只要人不死…… “辰儿莫要想太多,还是赶紧去找人吧!”赵夫人不给他多想的机会,“趁着现在那些人手忙脚乱,还没反应过来,机会……大一些。” 等着他们把人藏好了,那可就真的没机会了。 “我就不信他们柳家敢做出这样无耻的事情?天下人都知道了,惊动朝廷,柳侍郎还能坐视不理?两个都是女儿,岂能如此偏颇?”赵辰恨得咬牙切齿,恶狠狠的瞪着一旁的柳如雪。 可赵夫人不这么想,“不管嫁过来的是谁,昨夜新婚已成定局,若是闹开了对咱们对你爹也没有任何的好处。辰儿不许胡闹,找回如烟是应该的,但……” 婚事已定,来日就算真的要让柳如烟回来,也不可能再把柳如雪送回去。双方都是有头有脸的人,都是朝廷命官,闹起来还不得贻笑天下? “两家的颜面不能丢!”赵夫人语重心长,“不管你昨夜有没有碰她,在世人眼里你们都是入了洞房的新婚夫妻,你的正妻都是这位柳家的嫡长女。” 赵辰抖了抖唇,愣是说不出半句话来,眼眶红得厉害。 世家大族也有迫不得已之事,颜面便是第一位! “她是赵家的儿媳妇,是你的妻,如烟……只能说她命不好,遇见了这样的家人。”赵夫人平静的开口,“娘知道你心里难受,可你也该明白咱不是寻常百姓家,有些东西是荣光也是束缚,不可肆意妄为。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你找你的人,但找回来之后不许轻举妄动。” 是死是活,就看柳如烟自己的命数了,毕竟害她的是柳家的人,他赵家已经仁至义尽…… “去找人吧,这里……娘会处置的。”赵夫人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赵辰垂着头往外走,没能从柳如雪的口中问出点名堂,而自己的幸福顷刻间崩塌,仿佛一下子被抽走了精气神,仿佛一切都失去了光芒与希望。 “呵!”他站在府门口,笑得比哭还难看,“真是打得好算盘啊!” 可是,他的如烟到底在哪? 不远处,季博达焦灼的冲过来,“如烟呢?我师妹呢?” 柳家在找人,其后又在河里捞出了小莲的尸体,傻子都该知道出了事儿,只是消息封锁,外人暂时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 “关你何事?”赵辰正愁没地方发泄怒火,“滚!” 季博达瞧着他这副神色,再联想到小莲的死,当即将目光落在了尚书府大门口,已经明白了大概的意思,这是出大事了…… 事已至此,他不想做过多的纠缠,转身就走。 赵辰一顿,“让人跟着他。” “是!” 事实证明,赵辰的第六感也是对的,季博达不像他这般没脑子满城找人,而是专门盯着老夫人那边,其后还问过一些街坊邻居,这些人的消息远比那些高门大宅里的奴才更精通。 本就是走街串巷的人,自然是有自己的门路,有些商贩和街边铺子的伙计,还真的瞧见了那天夜里的异常,说是在城郊见过一辆鬼鬼祟祟的马车。 后来有人听见了叫嚷声,不知道是什么动静,但那些人瞧见有人在侧,当时就散了,夜太黑没瞧清楚是谁家的人,只晓得这些人当时就围在河边转悠,不知道是在找什么,还是在丢什么? 听得这话,季博达旋即雇了几个人,赶紧去河边看个情况…… 河水喘急,若真的是昨天夜里出事,这会怕是早就冲得没影了,若然是人掉了下去,恐怕是凶多吉少,估计连找尸体都难。 即便如此,季博达也没有放弃,不管是不是柳如烟掉下去,总得先搜一搜,免得来日真的出事,抱憾终身。 听得底下人来报,赵辰脸都白了,想了想便让人去河流下游搜寻,若是真的……那人或者是尸体应该会漂到下游。 不管消息是否准确,大街小巷都找遍了,那也只能是碰碰运气了! 柳夫人醒来之后,直接带着人冲进了老夫人的院子,这会便是天塌了也不管,死活要让老夫人把自己女儿交出来。 老夫人直接怒火攻心,气得晕死过去…… 要知道,柳如雪出现在赵家,顶替了柳如烟的正妻之位,非其他人敢做,给柳如雪这个胆子也不敢,只能是老夫人的手笔。 柳家乱成一锅粥,柳侍郎更是气得不许任何人给老夫人请大夫,为老不尊自然不必尊,谁造的孽谁来承这业果! 张无佞站在桌案上,叼一颗瓜子,兀自美滋滋嗑着,“跑了,真不管了?他们在找你。” 轻纱覆面,美眸轻抬。 音色缱绻,美人藏匿黑暗。 “找到又如何?”柳如烟问,“继续一团乱麻的生活?让我当妾室与长姐争宠?然后无休无止的生子?” 第219章 剜去恋爱脑的女配 张无佞没有说话,这个时代的女子多数都是循环往复的过着这样的生活,若是遇见了良人倒也罢了,相互扶持可过一生,但若是所遇非人,只能抑郁早逝…… 可是,不会有人觉得不妥。 因为,大家都是一样的。 甚至于,会有人觉得你矫情。 一句“谁还不是这么过来的”就让你怀疑自己,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矫情?然后开始反思,别人都能过,为什么我过不了这日子? 当一个人开始自证,开始陷入自我怀疑,就离死不远了。 “我为什么要听从他们的安排,为什么要陷入在这纷乱的感情纠纷之中?”柳如烟继续说,“干干净净,干干脆脆的不好吗?他们非要把事情弄得这么纠结,长姐觊觎妹夫,妹夫终是被长姐感动,最后他们恩爱一生,留我成了罪大恶极之人。可我做错了什么?” “争取没有错,不管是争取感情还是争取权势,但不该卑微讨好,去乞求。我又不是要饭的,为什么要等着他们的施舍?” 说到这儿,柳如烟摸了摸脸上的轻纱,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干脆顺水推舟,让自己消失在河中。 如此一来,她这个万年女配就可以退出主线剧情,剩下的就该是季博达和柳如雪的虐恋情深,日久生情,还有……追妻火葬场。 借着柳如烟的名义,行可笑之事,人照睡,情照谈,刀子照样无情落下…… “他们的爱恨情仇与我何干?我为什么要用死来成全他们?所有人都在称赞他们的虐恋缠绵,歌颂他们的恩爱永长,而我……为什么不能活?”柳如烟深吸一口气。 马车徐徐而去,没有为任何人停留。 风吹着车窗帘子晃动,张无佞转头望去。 不管是季博达,还是赵辰,都不会成为女配离开的拦路石,没人问过女配的感情,强行降智的女配成为虐文的工具人,推波助澜的罪魁祸首。 当男人醒悟过来,真心爱上枕边人时,死去的白月光就成了最厌恶的存在,仿佛所有的恶事都是她所为,仿佛男人是被操控的提线木偶,只要一句“我爱你”就能换取原谅,就能将前尘往事撇在女配身上。 凭什么? 做错事的,难道不是这虚伪的男人? 没有答案。 柳如烟走了,没有任何的留恋与犹豫,和之前那个与赵辰青梅竹马,瞧着情义缱绻的女子……几乎判若两人,仿佛以前那个一心想嫁给赵辰之人不是她。 小蘑菇:主,女配这是疯了? 张无佞:错,是醒了,只要虐文女配不是恋爱脑,绝对爬得高。 试想一下,要颜有颜,要宠爱有宠爱的女配,只要不去惦记歪脖子男人的“爱”,一定可以成为大女主的人选。 天时地利人和,真是妙不可言! 小蘑菇:男主真的是赵辰吗? 张无佞:你还没接收到剧情? 小蘑菇:没有。 张无佞:这个小世界的系统在哪? 小蘑菇:丢了。 张无佞:? 小蘑菇:还在找。 张无佞:…… 真是该死啊! 小蘑菇:小世界气运流转,现在不知落在何处,但绝对不在赵辰或者是季博达身上,连柳如雪也没有任何的迹象,倒是柳如烟这里…… 张无佞:废话,我有眼睛。 柳如烟身上的气运倒是在逐渐凝结聚拢,大概是和她这个万年女配觉醒了有关系,逐渐摆脱了女配的身份,不在受制于剧情的束缚,偏向于独立的个体。 小蘑菇:主,你说柳如烟会不会逆袭?可剧情的力量不可当,女配永远都只能是垫脚石,男女主感情的炮灰工具人。 张无佞:大概……它也是这么想的。 如今的天色,愈发暗沉,大有要撕开苍穹之意,隐隐藏着阴暗的血色,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兴许是要有血光之灾,且这血光之灾并不是单属一人,而可能……波及所有人。 “你放心,就算我带着你离开,也不会缺你的瓜子。”柳如烟笑盈盈的摸了摸张无佞的脑袋。 这一波猝不及防,惹得张无佞险些炸毛。 她如今是鸟的形态,可不代表她真的是一只鸟。 若真的论就起来,这帮工具人都得尊她一声老祖宗吧?毕竟这么多年的活头摆在那边,是谁都无法企及的长命万岁。 “不要摸我。”张无佞鸟声鸟气,插着腰瞪着柳如烟。 柳如烟被一只鸟逗笑了,缠绕在心头的阴霾,顷刻间散得一干二净,“瞧着小小一只,黑不溜秋的,脾气倒是不小。还好,还有你陪着我!” 张无佞哼哼唧唧的别开头,要不是等着看她的结局,自己也确实无处可去,才不会跟在这万年女配身边……没出息! “远离这些纠纷,我们过平平静静的日子去!”柳如烟满心向往,“我再也不是任何人的垫脚石,那些恩怨纠葛与我再无瓜葛。” 张无佞顿了顿,“那你娘呢?也不要了?” “等我安顿好了,我会书信一封。”柳如烟垂下眼帘,“爹那边就无所谓了,横竖柳如雪是他的女儿,老夫人是他的母亲,唯有我娘……是个外人。” 张无佞不说话。 不管夫妻感情多好,只要翻脸,她就是家族中的外人,这是惯例。 “从老夫人让于嬷嬷给我喂药,送我出府,把我藏起来那天起,我就不是柳家的人了,柳如烟死在了河里,是老夫人派人所杀。”柳如烟低低开口,“现在的我只是个孤女。” 天下之大,怎么可能没有她的容身之所? “你早就谋划好了!”张无佞忽然想起了季博达。 医馆,学医。 这是求一个谋生技能,是为了她自己找退路。 那么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醒的? 应该是在张无佞来之前,或者说是在那个东西撕开了时空缝隙,闯入这个小世界之后,柳如烟这万年女配就觉醒了。 没错,一定是这样! 因为时空缝隙的缘故,导致了因果循环和剧情崩塌,可问题来了,缝隙藏在何处?如果不及时弥补,任由缝隙越来越大,这里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小蘑菇:似乎只有女配觉醒了。 张无佞:嗯。 每个人都还在坚持自己既定的人设,唯有柳如烟在竭力摆脱。 关键定还在柳如烟身上…… 第220章 它来了,它来了 不得不说,现在的柳如烟是人间清醒,有多远跑多远,愣是没有半点停留的意思,几乎是以马不停蹄的速度,一路朝南跑去。 瞧着这阵势,怕是要下江南了…… 马蹄声声,将一切都甩在身后。 至于是福是祸,那就很难说了。 也不知道跑了多远,反正是几天几夜的行程,最后停在了一个小村落里,民风淳朴,生活简单,也不会太过排斥外面的人,毕竟此处时常有商队经过,远处还是官道所在。 山清水秀,花红柳绿。 柳如烟落户在小镇上,自此一袭男儿装束,将面色略略擦暗,束发若男,租了个小铺面,成了小镇上的一位医术不俗的大夫。 大夫性子温和,待人接物更是彬彬有礼,遇见穷苦人家还会赠医施药,尽显医者仁心,于这样宁静的小镇来说,简直是天人一般。 闲暇时,柳如烟自己背着竹篓上山采药,于医馆后院种菜种花种药材。 大家都喜欢叫她“风大夫”,只知道她姓风。 来去如风,如风自由。 夜色沉沉,月明星稀。 瞧着熟睡的柳如烟,张无佞呼啦一下就飞出了窗户,落在了院中。 小蘑菇将一堆黑系统丢在脚下,显得有点紧张。 张无佞插着腰,绕着这群被强行关闭的黑系统,默默的走上了两圈,“最近有点多啊?” 小蘑菇:之前藏得严严实实,最近有了冒头的趋向,肯定是冲着女配身上的气运来的。 张无佞点头,她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头,气运正在逐渐汇拢,所以招来的黑系统也开始增多,一开始只是试探着靠近,被小蘑菇打下来,现在几乎是每日都在冒头。 好处也有,不用张无佞到处找能量源,足够她逐渐蜕变,慢慢摆脱这一副鸟样。 但也有坏处,无处不在的黑系统实在是可恶,若是冷不防将柳如烟的下落泄露出去,惹出更多的麻烦来,若是招惹来柳家和赵家……那就更了不得了! 小蘑菇:主,它会不会也来了? 这点,张无佞不敢肯定。 但,肯定不会太远。 张无佞:该见面的时候一定会见面,它就不是能忍耐的主,保护好柳如烟。 小蘑菇:是! 话是这么说的,可人不找事,不代表事不找人,该来的还是会来,平平静静的过了差不多两月,一场连日来的大雨,让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率先出事的是距离十里村的村民,据说是大雨天跑出去看庄稼地,淋了雨之后回来就发了烧,原本这也是小事,下地的哪有不淋雨的? 平日里大家都是这么做的,毕竟庄稼人看天吃饭,若是田里被水淹了,总得想办法引水入河,避免田中积水,趁机将田埂再垒砌得高一些。 可这一次,有点不太对劲,这高热一下子上来了,当天夜里人就开始抽搐痉挛,眼见着似乎快要不行了,家里人赶紧去请大夫上门。 谁知还是去晚了,等大夫上门的时候,人都已经凉了,死亡速度之快几乎令人咋舌。 大夫也是犹豫了好一会才敢上去验证,只是到了最后惊慌失措的跑开,让人快点去通知县令大人,顺便让衙役前来。 那一夜,风雨飘摇。 大雨还在下着,柳如烟只觉得心内不安,这稀里哗啦的声响,似乎有某种不祥的征兆,让她止不住在屋子里来回徘徊。 当天夜里,衙门的人来了,然后将尸体带走,顺带着来了一波穿着白衣服的人,蒙头盖脸的,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所有的表露皮肤都被遮盖得严严实实。 这些人走后,那农户家里的人全部消失,大概是一起被带走了吧? 消息率先从隔壁邻居传出来,其后整个村子都人心惶惶。 有些年长的其实能看明白出了什么事,慌里慌张的关闭了房门,叮嘱家里人全部不许出去,老老实实待在家里避难。 大雨过后,洪灾蔓延。 生灵涂炭的同时,腐烂与腥臭在空气中弥漫,紧接着便生出了病菌,渐渐的……村子里一个接一个的病倒,渐渐的……村子外面也开始出现了异常。 空气传播的速度是很快的,那种灭顶之灾从来不会因为身份而放过任何人,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该得的疫病还是得得,主打一个……谁也别想跑! 大雨是在半个月之后停下来的,那时候村落被淹没,镇子泡进了水里,牛羊牲畜能赶上山的都赶到了山上,赶不走的只能淹死,随着洪水而去。 不管是人命还是这些牲畜的性命,到了这个时候似乎都如同草芥一般,说没就没了,屋舍都被淹没,即便来日山洪退去,重建家园也是一项浩大的工程。 朝廷开始派遣官员来赈灾,从赈灾粮到赈灾银,都是令人眼红心黑的肥肉,都想就此咬一口,至于灾区的百姓嘛……活下来是运气好,活不下来算他倒霉。 “凤凰,你说我们会活下来吗?”柳如烟蜷缩在山洞的一角。 这个山洞很小,是当初她上山采药时无意发现的,在洪水肆虐之前,她便收拾了衣服和细软,还带着食物和不少药材上了山。 外头天黑黑的,雨还时不时的落下,山路泥泞,根本不可能再上山,也不敢轻易下山,底下的状况会有多糟糕,柳如烟比谁都清楚。 她是大夫,知道洪灾过后要面对的事什么…… 瘟疫! 会死人的! 张无佞飞落在洞口的藤蔓上,利爪抓着藤蔓,若有所思的瞧着外头,外头浓重的雨幕中夹杂着丝丝黑雾,瞧着这异常而熟悉的东西,她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凤凰你快回来,外头太潮湿,容易打湿你的羽毛。”柳如烟叹口气,将柴枝丢进了火堆里。 一星半点的小火堆,维持着山洞内的温度与光亮,这些都是她当时采药时留下的,如今也所剩不多,若是火光熄灭……她不敢想象,孤身一个女子在这样的深山中,会遭遇什么? 火,是活人的安全感。 小蘑菇:主,那边山头发现了一个能量堆,应该有不少黑系统在聚集,不知道是不是开会呢?说不定在商量着下一步。 张无佞:你去盯着,如果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都给我带回来,我饿了。 小蘑菇:好嘞,主! 第221章 人性的恶 山洞外头的黑雾其实并不算浓烈,隐隐约约的,若隐若现的。 大概是因为张无佞在此处的缘故,很大程度上让这些东西不敢轻易靠近,即便能嗅到气运流转在附近,也不会轻举妄动。 在张无佞的身上,他们吃过太多的亏…… 好在这些黑雾能感知她的气息,却无法定位她的位置,是以只能在周遭山头游离,又菜又怂的不敢靠太近。 估计那些能量群也只是为了,凑一堆商议着,要如何对付她! “凤凰?”柳如烟狐疑的喊了声,“你小心自己的羽毛。” 眼下天气异常,山洞内万分潮湿,若是鸟毛被淋湿了想要吹干,可就没那么容易了,这种情况下容易生病,不管是人还是飞禽,都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眼见着张无佞不为所动,柳如烟无奈的站起身来,朝着洞口走来。 驻足洞口,只觉得外头黑漆漆得瘆人,阴冷的风夹杂着浓重的水汽,扑面而来的时候让人窒息,那种潮湿而黏腻之中带着腥臭味的感觉,真是难受得紧。 柳如烟皱了皱眉头,伸手将张无佞抓起,搁在自己的肩头,“看过就算了,不要再在这里站着,否则的话……” 话音未落,她忽然抖了抖身子,下意识的将堵在山洞口的青苔藤蔓拨弄回来,挡在了洞口位置,谨防外头的人发现此处。 只瞧着一道身影自林深处跌跌撞撞而来,边跑边喊,但听不清楚他在喊什么,只瞧着他时不时仰起头,嗓子里发出咕隆咕隆的声响。 这情景,若是常人见着必定是魂儿都没了,可到了柳如烟的眼里,只觉得脊背发凉,身为大夫的她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林子那边又传来了诡异的声响,伴随着凌乱的脚步声接踵而至。 这人的身后还跟着一群人,瞧着七倒八歪,一个两个就跟村口的二傻子似的,满目狰狞似笑似哭,五官扭曲得让人毛骨悚然,这些人似乎是在追着前面那人,哪怕跌跌撞撞,也是穷追不舍。 等着这群人过去之后,柳如烟浑身颤抖的靠在石壁上,终是慢慢悠悠的蹲下来,屈膝抱住了自己,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看见这样的事情。 这不是好事,这是噩梦,天下人的噩梦…… “怎么了?”张无佞问,“冷了吗?” 其实她感觉到了,但现在她是一只鸟,所以不能成为无事不通的精灵。 “是疫。”柳如烟低声开口,“可怕的瘟疫。” 因为瘟疫,导致了众人的变异,瞧着还活着,其实跟死了没区别,病体产生的毒素侵蚀大脑,让人出现四肢僵硬并且神志不清的状态,如同野人如同野兽,会摸爬滚打撕咬他人,直到大脑腐烂至再也不能操控四肢与躯体。 可这是一个过程,没到最后那一步,这些病人就会发了疯似的寻找会动的东西,寻找所有的活物,见什么就撕咬什么,直至所有人都成了这般模样。 覆灭是从个体开始,其后是村,是镇,是县…… 张无佞皱起眉头,死气那么重,已然凶多吉少。 这些人,都只剩下了一口气! “我救不了他们。”柳如烟的嗓音里透着浓重的绝望。 甚至于,她不敢出去。 一个弱女子,出去遇见那些人……她必死无疑。 这种事不能心存侥幸,否则是要吃苦头的。 县衙的人,已经无法解决这事,只能请求上援,其后便是府衙那边出动了军士。 大批的军士携带兵刃,各个都是蒙头盖脸的,已然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明白要怎么做才算完成任务。 出现了变异的怪人,且这些人带着病症会传人被咬的人,为今之计只能是斩尽杀绝,其后一把火焚烧殆尽,永绝后患。 军士开始杀人,出现了症状还算脑子清楚的,绑起来让大夫诊治,若是失去了理智的一律格杀焚烧,不留任何的隐患。 藏在山上的人,不敢轻易下山。 躲在家里的人,不敢轻易出门。 恍惚间,小县城好似成了一座死城,到处都是搜捕怪人的军士,焚烧坑日夜不停的焚烧尸体,尖叫声和喊声此起彼伏…… 人间炼狱,不过如此。 柳如烟是在天晴之后下山的,入目所见都是荒芜,洪水彻底褪却之后,留下满目疮痍的大地,屋舍被冲垮,树木被冲断,各种凌乱的物什挂在枝头,颓败而令人绝望。 张无佞一声不吭的站在柳如烟的肩头,能清晰的感受到,来自于柳如烟的颤抖与僵硬,走起路来也有些跌跌撞撞。 入目所见,触目惊心。 “天灾人祸,水火无情。”柳如烟狠狠闭了闭眼。 这种状况之下,大罗神仙也无能为力吧? “前面,前面!”张无佞鸟声鸟气的开口。 柳如烟好似惊弓之鸟,下意识的躲到了树后,一颗心砰砰乱跳,“怎么了?” 翅膀呼啦一下张开,张无佞飞身落在树梢,瞧着不远处的动静。 一帮军士正在砍杀两个怪人,救下了一个女子。 这女子瑟瑟发抖的瘫在泥泞之中,显然是吓坏了,压根爬不起来,只能躺在泥泞中哭泣。 会哭,那就是没被感染。 可也正是因为会哭,所以疲惫的军士忽然笑了,在这荒野小山村里,他们又累又辛苦的,什么好事都捞不着,担惊受怕倒是不少,打打牙祭都难,更何况是…… 女人! 活得好好的女人,已经不多了。 把泥泞中的人拽出来,军士拖着她去了溪边,一脚就把人踹进了溪水之中。 冰冷的溪水快速浑浊起来,紧接着女子开始挣扎,溪水冲刷着她身上的泥泞,露出了她原本清秀的面庞,让岸边的军士都开始发笑。 哄堂大笑,垂涎三尺。 张无佞皱起眉头,这跟趁火打劫有什么区别? 已经惨兮兮到这种程度,这帮军士不想着就只百姓,却还要在这里恃强凌弱,想要行不轨之事,简直是该死至极。 “你们要干什么?”女子开始挣扎,“放开我,放开我!” 军士哄堂大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伸手就把人拽上了岸,其后丢在了一旁的树下,那意思已经很明显。 女子也不是傻子,当然看得出来他们想干什么,哭着爬起来就想跑…… 第222章 末世的场景 嘶喊声,哭求声,不绝于耳。 张无佞倒是想出手,可她现在是一只鸟,出手只能以鸟的身份,不能现真身也不能动用神力,要不然那没轻没重的见了血,她也是要受到反噬的。 不远处就是柳如烟的藏身之所,如果惊动了那边…… 还不等张无佞反应过来,远处忽然传来了一声喊。 是女子的声音?! 张无佞:柳如烟! 柳如烟没事,但是她这一声喊却让这帮军士回过神来,紧张的放开了这女子,转身就朝着声音的方向跑去。 眼下这种状况,随时可能出现那些被咬而变异的怪人,这帮军士也是看在周遭无人,在自以为安全的前提下,才敢肆意妄为。 如今有了危险与状况,谁还敢大意? 毕竟,性命才是第一位。 唯有活着,才有来日的荣华富贵。 眼见着这帮军士跑开,柳如烟快速冲上来,拽起衣衫不整的女子,“走,快走!” 都是女子,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快!”柳如烟心内焦灼。 张无佞呼啦张开翅膀,追上了那帮军士。 没瞧见动静,他们必定很快就返回来,所以张无佞得拖延时间,做一只鸟该做的事情,扑腾着翅膀朝着他们脸上挠去。 大概是没料到会遭此劫难,原本往回赶的军士登时大喊大叫,手忙脚乱的扑着张无佞,叫嚷着、咒骂着,发出很大的动静。 柳如烟知道那是什么动静,更是扯着女子撒丫子跑开,没敢再犹豫片刻…… 张无佞:我挠,我挠,挠死你们这帮下半截思考的畜生。 小蘑菇:主好棒!主子加油!挠死他们! 一顿操作猛如虎,跟前全是二百五。 张无佞这么一折腾,柳如烟早已带着那女子跑远了,也算是尽到了她的一份绵薄之力。 “这该死的东西!” “这是什么鸟?” “宰了它!快抓住它,我要把它碎尸万段。” 张无佞:哟哟哟,无能狂怒?再来两爪子,挠死丫的。 挠到最后,这帮人几乎快哭了,毁容的毁容,倒地的倒地,差点没被她搞疯了。 小蘑菇:主,跑远了。 张无佞:收!走! 两条腿的人,跑不过她这一双翅膀的鸟,呼啦一声冲上云霄,直奔柳如烟而去。 两个姑娘一直往前跑,直到气喘吁吁,实在是没力气了才停下来,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紧接着都松了口气。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女子扑通跪地。 柳如烟实在是没力气,“别,留着力气待会再跑。” 现如今到处都是军士和变异的怪人,她们留在原地只能是等死,所以得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才能暂时避开这些事儿,要不然…… 张无佞落柳如烟肩头,“前面有屋子。” “这鸟?”女子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会说话?” 柳如烟点点头,“我们走!” 前面有屋子,那应该是有人,民风淳朴之处,本不该有这么多危险,可方才那帮军士一折腾,两个女子都不敢随意相信他人,相互扶持着朝小村落走去。 “梧桐村。”女子解释,“我是梧桐村隔壁的昌里村人,此前经过的时候,这里好像就没什么人了。大概,都……” 她吞吞吐吐,意思却很清楚。 张无佞率先去看看情况,柳如烟和女子慢慢悠悠的朝着里面走。 “你叫什么?”柳如烟一直忘了问。 女子低声开口,“我叫青莲。” “大家叫我风大夫。”柳如烟解释。 女子愕然,“你就是风大夫?” “走!”柳如烟不敢再多说什么,自路边捡起了倒在一旁的棍子。 青莲环顾四周,也跟着捡起了扁担,好歹得有点东西防身吧? 梧桐村很安静,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张无佞飞了一圈,最后落在了草垛上,“没人。” 柳如烟松了口气,“那我们今夜可以在这里歇一歇,至少能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都没人了……”青莲音色带着哽咽,“都和我爹娘,和我兄弟姐妹一样……不成了吧?” 说着,她抬起袖子拭泪。 “能和我说说,都是怎么开始,怎么发生,其后都是如何模样吗?”柳如烟拽着她进了一间屋子,瞧着散落一地的零碎,止不住拧起眉头。 青莲点头,“一开始是风寒,可能是风寒,毕竟淋雨起了高热,也没往别处想,家里都是常备着风寒的药,一些土方子偶尔还是挺管用的,实在扛不住才会去看大夫。” 这是自然,谁家都不是大富大贵,能自己解决的一些小病小痛,当然不会随便去找大夫。 看大夫,要钱! 面朝黄土背朝天,能有多少余钱? “可这一次好像不对劲,高热是一下子就起来的,整个人忽然开始抽搐,口吐白沫,眼睛翻白,就像是中了邪一样的。”回想起那个画面,青莲的身子都还在颤抖,“很可怕,两个哥哥想摁住父亲,愣是没能摁住,父亲力大如牛,直接把人甩开了。” 甩开之后,继续抽搐…… 那种状况,他们谁也没见过。 “母亲抱着弟弟,我牵着妹妹的手,都退到一旁不敢吱声,眼看父亲咬了大哥的手,忽然就躺在床上不动了,身子都是僵硬的。”青莲流着泪,“爹的呼吸微弱,大家都不敢耽搁,让我赶紧去找大夫。所有人都在家里看着爹爹,我一个人出了门,可等我回来的时候……” 说到这儿,青莲掩面痛哭。 几乎不必多问,柳如烟就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何事,若非出了变故,她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在外面乱跑?还遇见了怪人,遇见了官军…… “没事了,没事了。”柳如烟轻轻拍着她的脊背宽慰着她,“都会过去的。” 青莲抹着泪,“爹就像疯了一下,和那些叔叔伯伯一般,见人就咬,眼睛通红通红的,好吓人。我刚请到大夫,走到村子口就见到了里面发疯的场景,吓得魂儿都没了,大夫率先跑了,我就想着赶紧回家看看。回到家,所有人都变成了疯子……” 唯有她一人,抄小路逃出了村子。 “我原是想去求救,谁知道出了村子便撞见了一个怪人,他跟爹一样红着眼,追着我跑……”青莲浑身剧颤。 再然后,便是遇见了那群官军,发生了后面的事…… 第223章 这疫病的源头在哪? 瞧着眼前哭得梨花带雨的青莲,柳如烟无奈的叹口气,“你哭也于事无补,现在最要紧的还是保住自己的性命,听你这么说的话,这次的瘟疫来势汹汹,若不及早准备药草,只怕到时候真的来不及。” 一旦被咬,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出现高热和抽搐的症状,其后便是不可遏制的疯癫,直到死亡的那一刻…… 那么问题来了,这东西的根源在何处呢? “你可知道,你父亲在生病之前去过什么地方?总不能就淋了一场雨便如此模样吧?连日来的大雨,不少人都淋了雨,如果雨中夹杂着异常,不该是挑选着中招。” 柳如烟低声呢喃,只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什么共同之处。 这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有人中招,有人却安然无恙呢?都是同一片天,同一场大雨,不应该区别对待才是。 所以,问题出在哪儿呢? 青莲细想着,“当时父亲是去了田里,别的……我也不知道了。” 当时的事儿只有当事人说得清楚,可是能说清楚的都已经闭了嘴,哪儿还有机会开口?这就导致很多事情可能追查不到答案。 田里? 据说这件事最初的第一人,似乎也是因为去田里走了一遭,淋了雨才会…… “往日里也都是这么去田里干活,都没有任何的问题。”青莲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独独这一次,会有如此可怕的结果。 爹没了,全家都没了…… “这里面肯定有问题,肯定有不对的地方。”柳如烟一时间也没想明白,问题到底出在何处?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身心俱疲。 罢了,先找个能遮风避雨的躲藏之处再说。 两人在村子里走了一圈,的确没发现活人的迹象,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原本热热闹闹的村镇,如今都成了死气沉沉之处,宛若乱葬岗一般,让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收敛了一些乡亲家中所剩的吃食,准备好了干净的水,二人在夜色降临之前,躲进了一间最偏远不起眼的木屋内。 火光燃起,屋子里暖呼呼的,因着在水里泡太久,如今逢着火光,木质结构的屋舍被熏得劈啪作响,只是在这样寂静的夜里,这动静委实有点瘆人,又透着无尽的悲凉。 “风大夫,你……又是为何出现在这里?”青莲实在是耐不住这样安静的氛围,止不住低声开口,“此前不是在镇上吗?” 这地儿距离小镇有点远…… “此前觉察到了不对劲,赶紧就上了山,想着躲一躲,谁成想竟然会变成这般模样。”柳如烟将柴枝丢进了火堆中,眉眼间凝着淡淡的忧虑,“一觉睡醒,天地变色。” 青莲又试探着问,“风大夫,你觉得这一次是什么病啊?为何会这般恐怖?这般吓人?瞧着好像是,无药可医一般?” 她没经过瘟疫,当然不知道瘟疫有多可怕? 但是瞧着现在这阵势,十有八九就是老人口中,最可怕的瘟疫…… “我暂时还没能近距离接触这些病患。”柳如烟如实回答,“所以我不敢肯定,到底是什么病?万一说错了,那便是妖言惑众,危言耸听,闹不好是要掉脑袋的。” 闻言,青莲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说什么。 “府衙出动了官军,想必很快就会将事情遏制住,其后便会追查疫病的来源。”柳如烟到底是官家出身,对于这些流程还是比较清楚的,“朝廷派出来的军医,必定胜过我们这些草头大夫,准备得也是愈发妥当,自不必咱忧心。” 现如今她们唯一要做的,便是好好活下去,既要躲开那些变异的怪人,又要避免被官军无辜冤杀,在事情没有平息之前,她们两个弱女子什么都做不了。 外头,安静得可怕。 屋子里,亦是沉静得瘆人。 上半夜倒也还好,到了下半夜的时候,二人便昏昏沉沉的睡着了,一整日的提心吊胆,这会委实累得慌,再不休息亦是熬不住了。 张无佞方才一直在闭目养神,她们醒着她就睡,她们睡了……她就醒来。 小蘑菇在外面盘旋:主! 一大摞的黑系统被丢在院子里,一个两个都变成了“滋滋滋”的断联状态。 “附近都是什么情况?”张无佞问。 小蘑菇这两天一直在附近的山头转悠,将这些落单的黑系统一个接一个的收回来,以供张无佞恢复,是以张无佞这会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 听得张无佞开口,小蘑菇于半空旋转:这些东西像是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转,像是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 张无佞点点头:那就说明它找错了方向,被迷惑了。 这里有气运流转,但小世界有自己的剧情走向,这本就是虐文小世界,柳如烟是万年女配,这主线不管怎样都落不到她身上。 小蘑菇:它派黑系统跟着气运,自己则两边跑,既怕错过了主线,又怕气运落在别人的身上,真是累死个狗东西。 张无佞:不会耗太久了,它很聪明,很快就会转过头来。 因为聪明,所以能躲开主神殿的追捕,躲得这般严实。 小蘑菇:弄死它。 张无佞:我有时候会觉得……好像有什么力量在保护它,明明就差那么一点,却始终无法弄死它,倒是遂了它那一句诅咒,还真是让人脑瓜子疼。 小蘑菇:什么诅咒? 张无佞顿了顿:它说,它就是我,我就是它。 人,哪有弄死自己的道理? 杀不死的影子,弄不死的它。 小蘑菇:? 张无佞:每次较劲都是两败俱伤,烦人得很! 小蘑菇:主,别开玩笑了,你跟它可不一样,你是主神殿的少主,它是个什么玩意?不过是妄生的心魔而已,集结的都是怨念和不甘,照它这么说,护着它的不就是主神吗?怎么可能! 张无佞叹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 是啊,小老头不可能护着这东西,毕竟自己一趟趟的出来,就是为了修补时空缝隙,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便是此物。 蓦地,张无佞忽然恢复鸟身,纵身飞落在树梢。 怎么回事? 小蘑菇:有火光,会不会是官军? 张无佞眉心紧蹙:先叫醒她们再说。 语罢,她快速飞进屋子里。 “有人来了,有人来了。” 第224章 她还是没能挣脱剧情束缚 柳如烟旋即睁开眼,一骨碌爬起来,冲到了窗口位置。 远处的确有隐隐约约的光亮,如同一条火龙,可见不是一人,应该是一支队伍,谁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好人坏人都无法确定,贸贸然的出现在人前,必定是吃亏的一方。 “青莲?青莲!”柳如烟快速推醒了青莲,“走,我们躲起来。” 青莲睡得迷迷糊糊的,被柳如烟推醒的时候,整个人吓了一激灵,待看清楚了之后,才稍稍安下心来,“怎么了?” “有人来了。”柳如烟快速端起水盆,浇灭了火堆,然后将一旁的干粮和水壶拿起,“走吧,我们躲起来。” 青莲顿时清醒,“哦哦哦!” 这可不敢耽误,白日里的事情至今如同噩梦一般,萦绕在青莲的心头,不管是怪人和官军……对她来说,同样可怕。 两个姑娘家悄默默的躲在了柴垛里,一双眼睛泛着惊恐之色,直勾勾的盯着外头,竖起耳朵听着外头的动静。 渐渐的,声音好似越来越近。 风声夹杂着火光呼啦的声响,其后便是甲胄碰撞之音和纷乱的脚步声,足以听出来有很多人在靠近,其中必定有军士。 想起此前军士做过的事情,青莲吓得瑟瑟发抖,只能死死窝在柳如烟的怀中,目光直勾勾的盯着缝隙外头的动静。 害怕,恐惧。 “别怕。”柳如烟轻轻拍着青莲的脊背,“我们藏得极好,他们不肯找到咱们,放心便是。” 这地方是犄角旮旯,想必这群人只是路过而已,不可能停留太久时间,所以没必要担心,只要她们不要动,就不会被发现。 然而,等着她看清楚为首之人时,柳如烟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怎么是他? 张无佞站在屋顶,隐匿在黑暗中,瞧着逐渐靠近的军士。 乌泱泱的一帮人,气氛都凝滞了,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冰冷的僵硬,好像是已经麻木,那般的不近人情,没有任何过多的表情。 张无佞皱起眉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旧人。 小蘑菇:主,好像没挣脱开剧情,又开始运转了。 张无佞: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小蘑菇:…… 张无佞:那该死的东西再不死,三千小世界都要被玩死了! 小蘑菇:那现在怎么办? 人都出现在跟前了,想跑也不可能,想藏……剧情使然,估计也藏不了太久。 张无佞:走一步看一步,你多弄点狗东西回来。 小蘑菇:好嘞。 底下火光摇曳,这帮人似乎是从这里经过,瞧着也没有逗留的意思,不知道是从何处而来,要去往什么地方? 然而,就连柳如烟都觉得他们很快会离开的时候,这帮人却停了下来,居然在院子里围坐下来,好像是要在这里休息? 柳如烟:“?” 这帮人是疯了吗? 怎么会停下来? 青莲也是脸色发白,转头看向一脸懵逼的柳如烟,指了指外面。 柳如烟食指抵在唇上,示意她不要出声。 眼下,安安静静的躲过去才行。 心里却很清楚,有些东西怕是没那么容易躲过去,毕竟注定的事情,人赢不了天,到底是命数如此,又能如何挣扎呢? 她狠狠的闭了闭眼,只盼着这一次能躲过去。 “大人,这一路走来都没什么活人了。”底下有人开了口。 熟悉的声音响起,“那也得巡视,若是遇见活的,若是遇见已经被咬的……大夫都还没研制出解毒方,所以目前不能掉以轻心。” “是!” 现在状况很复杂,所以没办法一概而论。 一帮人坐在那里,时不时的聊两句,但多数都是保持安静的,唯有夜风打破寂静的夜,偶尔发出呼啦啦的声响。 青莲挨着柳如烟,就这么小心翼翼,时睡时醒的在柴垛里睡了一夜,好在她们此前就准备好了御寒的衣服和干粮、水,即便躲两天也不是问题。 前提是…… 不要被人发现! 好在,她们运气好,真的没有被发现。 天亮之后,这帮人就开始收拾起来,大概是要离开了。 如此,青莲和柳如烟如释重负。 总算是可以走了! “出发!” 一声令下,一帮人朝着外头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有所感应,为首那人忽然回头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环顾四周。 只这一眼,看得柳如烟眉心紧蹙,一颗心高高悬起。 不是吧? 发现了? 四下,安静得落针可闻。 “大人,怎么了?” “没什么,觉得好像有点心慌。” “要不然,搜一搜?” 如果这里有异常,昨夜应该就可以发现,但昨夜什么事都没有,可见这里应该没什么异于寻常之处。 “走吧!” 没有任何的犹豫,一帮人浩浩荡荡的走了。 确定人走了,半个时辰之后,柳如烟才带着青莲走出来。 “应该不会回来了。”柳如烟如释重负。 青莲点点头,“还好没被发现。” “这里不能久留。”柳如烟垂下眼帘,“我们收拾一下,吃的喝的防身的,能带上的都带上一些,去县城里或者是远走他乡都好。” 再待下去,不知道会不会撞见他们? 没想到时隔数月,还有相见之期? 可见,要倒霉了…… “好!”青莲也是个乖巧的,快速去翻找那些东西,全部都打包带上,顺便去摸了一把刀,随身带着能防身。 柳如烟也没闲着,该收拾的收拾,也去提了一把刀。 这样的状况下,两个女子上路实在是没有安全感,不管遇见人还是牲畜,都是待宰的羔羊。 “风大夫,收拾好了。”青莲背上了大包袱。 柳如烟点头,“我们走。” 然而,她们刚走出院子一段路,便瞧见了一人站在不远处。 “这……”青莲握紧了手里的刀。 柳如烟一颗心陡然揪起,又徐徐放下,伸手摁住了青莲握刀的手,“不要紧张,没事的。” “可是他……”青莲的脸色都白了。 柳如烟摇摇头,“没事。” 语罢,她徐徐上前,音色平静的喊了声,“师兄。” 季博达面色铁青,眼底微红,身上也背着包袱,瞧着风尘仆仆之态,听得柳如烟开口,终是喉间滚动了一下,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忽然抱住了柳如烟。 青莲:“?” 柳如烟面色平和,伸手轻拍着他的脊背,以示宽慰。 第225章 该死,敢抓主神殿少主? 大概没料到会瞧见这样的场景,青莲愣在原地,愣是没回过神来,不知道作何反应,寻思着这师兄不会是风大夫的另一半吧? 但瞧着风大夫神色平静,若是遇见了亲朋好友又或者是挚爱,总得……激动激动吧? “风大夫?他……”青莲顿了顿,不知道该怎么说。 风大夫? 季博达站直了身子,稳定心思,不解的看向柳如烟,“如烟,你、你们这是?”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走吧!”柳如烟环顾四周。 故人刚走,万一再回来可就不大好了,还是先离开此处为妙。 “好!”季博达也没有过多纠缠,赶紧带着柳如烟与青莲,抄小路离开,“如烟,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你不是……” 脚步一顿,柳如烟悠悠然吐出一口气,瞧了瞧身边的青莲,无奈的问,“师兄,我走了之后,那边是不是乱了套?按理说,大家都以为我死了才对。” “嗯!”季博达放缓了脚步,“大家都以为你死了,连带着柳家都给你做了衣冠冢,上个月……老夫人已经去了。” 柳如烟微微僵直了脊背,目光微沉的盯着季博达,“没了?” “嗯!”季博达颔首,“你出事以后,你母亲与父亲便派人去查,最后顺藤摸瓜的……虽然没有泄露出去,但到底是风波不小,老夫人毕竟上了年纪,日夜忧心,提心吊胆的……怕被人查出来。” 柳如烟抿唇,“她大概也没想杀我,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到底是比不得她放在心尖上的姐姐,所以我便随了她的心意。” “我一直在河边找你。”季博达低声说,“可惜始终未果。” 她是落了水,但又悄悄的爬上了岸,在所有人毫无察觉的时候,给了自己一个脱胎换骨的机会。 “赵家的人也在找你,最后没能找到,只好将怒气发泄在大小姐的身上,听说她在赵家的日子并不好过。”季博达继续说,“但这件事她到底是否知情,不是她片面之词就能撇清的,老夫人能为她做到这些,我不信她没有半点察觉。” 柳如烟低笑,“不过是顺水推舟,坐享其成而已,没什么大错,但也不是什么好人。” “嗯!”季博达点点头。 柳如烟又问,“祖母去了,那我爹娘现在怎样?” “还能如何?接二连三的打击,你娘一直病得晕晕乎乎的,还是我与师父去看诊宽慰的。”季博达解释,“现在有师父在,应该问题不大,但是整个人消瘦了下去,委实是可怜。” 柳如烟红了红眼,她明明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却还是义无反顾的离开了,委实不孝。 可那样的情况之下,她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可以摆脱这样的剧情束缚,女配终究是要成为炮灰的,虽然未必牵连整个家族,但……凡是呵护过她,保护过她的血亲,都会因为她而丧命或者是受罚。 当然,也有另外一种结局。 所有人都因为别人而放弃她,从此她成了孤立无援的那个人,众叛亲离,孤独的死去……总之一句话,人设“恶毒”的女配,是不配有好下场的。 “那师兄是为何出现在这里?是被这些怪人吸引的?”柳如烟皱了皱眉头。 季博达点头,“出了这样的事情,师父担心疫病会扩散,就让我来看看,他自己在城中坐守。没想到来了这里,才知道情况这么严重,并且……”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不自觉的闭了嘴。 “我看到他了。”女配剜了恋爱脑,绝对是清醒至极,“他也来了,你方才就是跟着他的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季博达也没什么可辩驳的,兀自点头,“是,但我不是跟着他来的,而是发现了他也在此之后,就有意无意的在他附近转悠。我相信,他也没放弃找你,必定也不会相信你死了!” 即便,柳家已经为柳如烟出殡…… “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死了,让我自由如风呢?”柳如烟叹口气,无奈的瞧着前方,“师兄,我不想回去,在这里……我过得很自由,没有约束也没有那些勾心斗角和陷害,也不会有人质疑我的动机,怀疑我的目的。” 季博达低头想了想,“我陪着你。” “师兄该明白的,我对你并无男女之情,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师兄,是哥哥。”柳如烟直白的告诉他,“所以师兄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不值得,也不可能有回报。” 季博达不说话了,一旁的青莲许是觉得有些尴尬,忙不迭拽了拽柳如烟的袖子。 “怎么了?”柳如烟问。 青莲指了指不远处,“有烟。” 似乎是袅袅炊烟,应该是村落或者是军士驻扎? 三人顿住脚步,不敢轻易上前。 张无佞呼啦张开翅膀,快速朝着炊烟袅袅处飞去,她倒想看看,那边到底是谁? 没有人! 瞧着空荡荡的屋子,唯有灶台在咕咚咕咚的冒着泡,周遭没什么人。 张无佞振翅飞上屋顶,忽然间劈头盖脸一阵眩晕,紧接着便是渔网落下,她甚至于来不及反应就被牢牢的罩在了渔网之中,细密的渔网勒着她周身翅羽,容不得她挣开,且越挣扎……勒得越紧。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张无佞徐徐抬起眼帘,终是明白这就是个圈套。 “第一眼看见,我就觉得眼熟。”他幽幽启唇,“如今倒是可以证实自己的猜测,想来她应该就在附近吧?没想到,一只鸟倒是成了问题的关键,让她脱离让她现身。”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小蘑菇:主? 张无佞:别动手。 她又不是真的无法脱身,只是现在青天白日的,周遭全部是人,她要是动手还得清理现场,更换他们的记忆,麻烦的同时也容易出现差池。 万一被那东西趁虚而入,就会造成小世界的混乱……每个人的记忆都是紊乱的,每个人的设定都模糊不清,那还得了? 小蘑菇只能咬咬牙,小心翼翼的跟在一旁随行。 它知道主子不会出事,可瞧着这该死的渔网勒着自家少主,就恨得牙根痒痒,恨不能将这些人碎尸万段! 他们连鸟都不放过,说明柳如烟那边已经被发现…… 第226章 到底是谁错了? 的确,柳如烟已经被发现了。 周遭围拢上来的军士,明晃晃的刀子,齐刷刷的对准了他们。 季博达第一时间挡在了柳如烟跟前,“如烟别怕,师兄一定会护住你的。” “师兄,你护不住。”柳如烟扫一眼周围众人。 青莲瑟瑟发抖,“风大夫?” 这些都是昨夜那些人,有几个瞧着是有几分熟悉的,所以柳如烟才会说了这样的话,她很清楚自己曝露在这些人跟前,意味着什么。 “如烟?”季博达抿唇。 柳如烟勉强的扯了扯唇角,“我不怕。” 终究是要面对的,不过是迟早的事。 一行人快速被带走,至于带去何处…… 柳如烟心知肚明,却也没有宣之于口,而是静观其变。 凡事,当以静制动。 学医之人,最忌讳的就是躁动不安。 心定,方可持正。 荒废的院子,里里外外都是军士,似乎是在防着她再度逃离。 故人相见,物是人非。 瞧着活生生站在眼前的柳如烟,赵辰说不出来的激动,可激动的同时又带了几分委屈,张了张嘴,几度说不出话来。 数月不见,赵辰清减了不少,整个人瞧着分外憔悴,全然不似当初的意气风发。 “辰哥哥这是怎么了?”柳如烟没有否认自己的身份,倒是很坦诚,“我就活生生的站在你面前,为何却是这般模样呢?辰哥哥,你不高兴吗?” 赵辰哪儿是不高兴,分明是高兴过头,在柳如烟说完话的那一刻,他已经迎上去,快速将她搂紧怀中,死死的摁在怀里不撒手,嗓音里带着哭腔,“你还活着,真好!” 活着便胜过一切,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季博达的声音却在外面不合时宜的响起,“如烟?师妹?姓赵的,你别想对我师妹做什么,你已经成了亲,现如今谁不知道你是她的姐夫,若是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你让如烟以后如何自处?如何面对外面的流言蜚语?” 赵辰脸上的欢喜,在听到这些话的瞬间,逐渐消退而去,转而目光担忧的望着柳如烟,“如烟,你别听他胡说八道,我们是真心相爱,我从未想过要背叛你,娶如雪是因为……因为你祖母的算计,等我带着你回去,我就休了她。” “休了之后呢?娶我?”柳如烟徐徐挣开他的怀抱,“辰哥哥,这之后我将面临什么,你可知晓?姐姐兴许会因为羞恼而出事,你我则担上狗男女的骂名,从此以后柳家和赵家的声誉会因为我们而彻底败坏,这让我爹娘和你父母如何在世间立足?” 赵辰张了张嘴,没料到柳如烟会如此平静,如此坦然,“你……” “这段日子,我也想了很多。”柳如烟徐徐背过身去,“一开始的时候我是满心满肺的不甘,都是柳家的女儿,为什么要算计我?都是自家人,为何要如此对我?甚至于不惜要我的命。” 赵辰自她背后圈住了她的腰肢,“别说了,如烟,都过去了,以后辰哥哥保护你,一定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 “可是辰哥哥,你成亲了,娶的是我姐姐,现在已经是我姐夫。即便一开始所有人都在诧异或者是鄙夷,可到了现在已成定局,所有人都默认你的正妻是柳如雪,是我的姐姐。”柳如烟深吸一口气,“师兄说了,家里已经为我做了衣冠冢,我如今已经是个死人。” 死人是不可能再做他正妻,回到柳家或者是赵家的…… 死人,就该长埋黄土之下。 说到这儿,柳如烟轻轻拨开了他的手,与他保持安全距离,“辰哥哥,我们早就不可能了。” “可从始至终,我要娶的人是你,一直是你。是柳如雪鸠占鹊巢,是她害你至此,你一句不可能,就让我万劫不复吗?如烟,这不公平!”赵辰红着眼,“我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错,为何连心爱的人都留不住?” 柳如烟想了想,声音里也不自觉带着哽咽,“那就怪这老天爷……太作弄人吧?” 缘分至此,谁能奈何? “我不答应!”赵辰眦目欲裂,“不该是这样的,我娶的是你,是他们做的手脚犯的错,凭什么要我来承担结果?我不接受,我不答应。” 柳如烟知道,他一时间可能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束,但事已至此还有办法呢? “辰哥哥,你总不至于让我当你的妾,或者是外室吧?这对我来说,难道就公平吗?”柳如烟反客为主的质问,“我清清白白一个大姑娘,新婚之日被绑被调换,跌落河中,九死一生才能活下来,我又做错了什么?” 赵辰哑然。 “我也想过平静生活,可谁给过我选择的机会?现如今我不想重新回忆那些惨痛的过往,只想做我自己,好好的活下来,难道也有错吗?”柳如烟继续质问,“我也是个活生生的人,我也有悲愤痛苦的时候,伤害我的是亲祖母,我能怎样?回去杀了我的祖母,杀了姐姐,把你夺回来吗?” 赵辰喉间滚动,愣是说不出话来。 “我也有我的无可奈何,这种状况下,我不想回去,不想再掺合在你们的爱恨情仇里……有错吗?”最后三个字说出来的时候,柳如烟凄然落泪。 容色绝美的女子,潸然泪下,楚楚可怜,眼见着面色苍白,摇摇欲坠,谁不心疼? 赵辰心中酸涩,眸中满是心疼,“如烟,我不能失去你。” “辰哥哥如果真的喜欢我,就放我一条生路,再回去……我会死的。”柳如烟泣不成声,“我真的会死的,求求你,放过我吧!” 说到最后,她蹲在地上掩面痛哭,双肩止不住的颤抖着。 赵辰身形一晃,差点站不住,面如死灰的扬起头,闭上眼长长吐出一口气,那种绝望的无力感袭来,仿佛要将人吞没。 他们似乎什么都没做错,却又什么都错过了,这到底是谁的错? 门外,季博达还在高声喊着。 一声声,一句句。 青莲在边上站着,听故事的大概也能明白些许,除了感慨风大夫这样的好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家人,别无他法。 张无佞忍不住想开口骂人,可瞧了瞧灰蒙蒙的天,到处弥漫开来的黑雾,又默默闭了嘴…… 第227章 你瞅啥?! 屋子里安静下来的时候,唯有赵辰丧着脑袋走出了门,脸色难看至极,眼底有愤怒有颓败,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原本欢天喜地的一件事,到了最后竟是用这样的方式收场,谁能受得了? 季博达站在院子里,看着台阶上的人,忽然冷笑两声,“是你自己招惹了柳如雪,落得这样的结果,却还要责怪在她身上吗?赵公子,赵大人,你口口声声说爱她,可你到底存了多少死心,唯有心中最清楚。她何其无辜,被你们的爱恨情仇逼得有家不能回,一个女子只能在外头飘落……” 说到这儿,季博达几欲冲上去跟他干一架。 奈何,周遭有军士拦住了他。 季博达被拦下来,但嘴里的话却没停,“你若是真的为她好,就莫要再逼迫她,现如今你的赵夫人是柳如雪,如烟回去……哪儿还有容身之所?你怎么敢让她给你做妾,做外室?如烟这般良善与傲气之人,你莫不是想逼死她?” “你给我闭嘴!”赵辰本就处于奔溃的边缘,这会看向季博达的眼神都充满了恨意,“为什么你们就见不得我们好?见不得我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为什么要拆散我们?我们到底错在哪儿了?” 他们只是想在一起,为什么这么难? “你又是什么好东西?”赵辰杀气腾腾的看向他,“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其实你猜到了他们会对她动手,你却无动于衷,你也是帮凶之一。” 季博达一怔,“你真是疯了,随口攀咬。” “那你为何会出现在河的下游,你以为我没看到你吗?”赵辰缓步走下台阶,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仿佛要将他看穿,“同为男人,我很清楚你看向她的时候,是什么样的眼神,什么样的心思?!” 季博达没说话,这会倒是真的缄默了。 “你跟那些伤害她的人没什么区别,又好得到哪儿去呢?”赵辰冷笑两声,“都是一路货色罢了,如烟正是因为心里清楚,所以离开的时候连你都没有说过半句,不是吗?” 季博达瞧着门口的方向,心里有点膈应。 如赵辰所言,这是事实。 柳如烟走的时候的确没跟他打过招呼,甚至于连师父都没有提过,可想而知她的防范心,还有对所有人的失望。 正是因为失望,所以不抱任何的希望…… “你又比我好得到哪儿去?”赵辰也不介意扎他的心窝子,“所有人都有份参与,所以她放弃了所有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季博达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你想怎样?” “我不想怎样,好不容易把人找回来,我绝对不会轻易放手的。”赵辰已经打定主意,就算是拼尽全力,也要把人留在身边。 至于柳如雪还是赵家,他都不在乎了。 想起这几个月生不如死的日子,赵辰真的是够够的了…… “你想逼死她吗?”季博达不肯相让。 两个人针尖对麦芒,彼此较劲着,四目相对,烽火无声。 “你们……”青莲讪讪的开口,“把风大夫怎样了?” 二人齐刷刷的扭头看向她,其后各自沉默。 什么都没做,但又想为她做尽一切。 房门骤然打开,柳如烟出现在房门口。 “我的鸟儿呢?”柳如烟好似这个时候才想起,自己的鸟儿不见了,“是不是在你手里?” 赵辰回过神来,手一挥,便有人将一个鸟笼递上。 张无佞就在笼子里待着,这会倒是很安静,毕竟赵辰也没有真的亏待她,就是这地方小了点,有点扭不开身。 “凤凰?”柳如烟慌忙接过鸟笼,打开了笼门,“凤凰?” 张无佞慢慢悠悠的走了出来,“没事没事。” “没事就好!”柳如烟释然的松了口气,瞧着张无佞飞上自己的肩头。 张无佞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瞧着众人,“有病!” 两个字,让所有人都黑了脸。 没错,有病! 全都有病。 “你们现在忙着谈情说爱,是不是有点太早了?”柳如烟哭够了便也清醒了,这会想的是外头的那些疫病,“这儿正遭逢大难,你们还有心思在这里较劲?若有什么事,都先等到疫病被处置干净再说吧!” 众人缄默,直勾勾的盯着她。 “我说错了吗?”柳如烟问。 赵辰摇摇头,“你说得对,如烟……我……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情,我一定会支持到底,此番来这儿,原也是为了这件事,所以我一定配合你。你在这里住了这么久,想必有自个的主意或者是建议吧?” 张无佞轻嗤,“虚伪。” 赵辰皱起眉头,若是有机会,定是要拔了这鸟毛,这鸟……真是嘴碎得很啊! “看什么看?”张无佞鸟声鸟气的开口,“抠你眼珠子。” 赵辰:“……” 身后的季博达低低的笑出声来,仿佛是在幸灾乐祸。 “你笑什么笑?”张无佞再度开口,“咧个大白牙。” 季博达:“……” 这下子,轮到柳如烟发笑了。 “好了,我们合计合计。”柳如烟开口,“这里的情况不容乐观,其实也应该说是很糟糕,毕竟死了很多人,而且还有很多被咬过的人不知所踪,随时会出来伤人。” 赵辰点头,“我过来这儿,就是协助知府衙门,处理这些被咬过的病患,太医和本地的大夫都在商议着如何解除这次的疫病。” 既然是疫病,肯定是有源头,要找到源头,才能找到治病的解方…… 柳如烟看了青莲一眼,“都是淋了雨高烧不退,最后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闻言,众人沉默。 “连日来的大雨,导致了田地被淹没,其后大家都纷纷留意着洪水的状况,当天夜里就有人发烧至死……”说到这儿,柳如烟转头看向了季博达,“师父可有说起过,如此症状该是何病症?书册上可以记载?” 季博达点点头,“师父提过,说是有一种虫会寄居在尸体内,多数是在人尸之中,带着难解的剧毒,这毒浸了尸毒,一旦咬了人……毒就会快速进了身体之中,让人出现……类似于僵直疯癫的症状。” “那就对了!师父有没有说,这毒怎么个解法?”柳如烟急忙追问。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季博达的身上。 第228章 如果我被咬,我会自行了断 季博达沉默了,似乎也不是太清楚解方如何? “师父没说?”柳如烟低声问。 季博达抬眸看着她,略显无奈的叹口气,徐徐低下头来,虽然没说话,却又字字清晰。 沉默,是死亡的气息。 张无佞环顾四周,眉心微凝。 小蘑菇:主,这黑雾…… 张无佞:狗男人。 小蘑菇:…… 远处,忽然有野鸟惊飞。 众人陡然回过神来,纷纷举目远眺,循着声源望去。 “不会是那东西来了吧?”青莲被吓得不轻,现如今宛若惊弓之鸟,一张小脸煞白煞白,慌忙跑到了柳如烟身边跟着,“风大夫,是不是……” 柳如烟示意她不要紧张,“谁知道呢?先不要自己吓唬自己,看看情况再说。” 话是这么说,可经历过这么多事,现如今谁不害怕?那些被咬过的怪人,早已丧失理智和人性,俨然是最可怕的存在,现如今连解药都没有,谁敢轻易冒险? 赵辰深吸一口气,“所有人准备。” 林荫小道。 无一人敢言语,所有人都提着刀剑,小心翼翼的环顾四周,以防不测。 季博达和赵辰,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小心翼翼的护着柳如烟。而柳如烟则牵着青莲的手,一颗心也是悬在了嗓子眼里。 四周时不时的传来奇怪的声响,像是野兽在撕扯什么,听不清楚,但越是听不清楚越叫人心惊胆战。 “风大夫,这是什么动静?”青莲瑟瑟发抖。 柳如烟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张无佞呼啦张开翅膀,飞落在树梢。 “凤凰?”柳如烟皱眉。 张无佞站在枝头,瞧着底下的情景,差点连隔夜饭……哦不是,隔夜瓜子仁都吐出来了,一双眼睛瞪得斗大,好半晌没回过神来。 见识过很多剧情,也看过很多话本子,但是她往日里偷懒,甚少去那些腌臜或者是恐怖之处,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思。 可这第一次见到…… 小蘑菇:吃人了? 张无佞闭了闭眼,既恶心又可怕。 “凤凰?”柳如烟又喊了一声。 张无佞快速落回她的肩头,“吃人。” 那一瞬间,所有人都变了脸色,七尺男儿也受不了这样令人毛骨悚然的事实,一个两个的都握紧了手中的兵刃。 这些是防身之器,也是自己的命。 “别怕!”柳如烟低声宽慰着青莲,“跟紧我。” 青莲脸色煞白,哪儿还敢松开手,死死跟着柳如烟。 “在这里等着,不要跟过来。”赵辰示意柳如烟和青莲待在树下,不要随意靠近,他们得过去处理掉那些已经变异的怪人,“你看好她们。” 这话,是冲着季博达说的。 季博达点点头,这个时候没什么可矫情的,一切当以大局为重。 “你放心。”季博达手持利刃,“就算拼了这条命,我也不会让如烟有事。” 赵辰转身就走,把柳如烟交给别人,未必能安然无恙,但交给季博达……他一定会拿命护着她。 一行人离开之后不久,不远处便传来了奇奇怪怪的声音,像是厮打,像是闷响,动静不小,听着分外瘆人,让人止不住汗毛直立。 青莲呼吸急促,“风大夫,我们还能活下来吗?” 她方才也都听出来了,这些病症虽然那有出处,但是暂时……没有解决的办法,这就意味着他们一旦被咬一口,就会变成那样的怪人。 “我也不知道。”柳如烟心里也是没底,“走一步看一步吧!” 青莲只觉得一颗心快速提到了嗓子眼,连风大夫都这么说了,意味着这件事可能无解。 “风大夫?”青莲音色低哑,“你有没有毒药?” 柳如烟吓一跳,“青莲,你作甚?” “如果我被咬了,不要管我,我会自行了断。”她转头循声望去,脑海里浮现村子里的人,还有父母、兄弟姐妹变成怪人的模样,音色低沉的说了一句,“我不想害人。” 这是骨子里的善良,是弱女子最后的倔强。 柳如烟被哽了一下,说不出话来,只是紧紧握住了青莲的手。 季博达站在一旁,默默看着,也不知在想什么? 张无佞站在枝头,目光没有落在别处,而是盯紧了季博达,心下有点狐疑,夹杂着不敢确定的因素,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小蘑菇:主,他身上的黑气怎么忽明忽暗的?是生了心魔吧?这人可真可怕。 张无佞:人心善变,不过寻常。 小蘑菇:那这些黑气……跟李忠平一样,做了交易? 张无佞:也许吧! 做了交易又如何?该是他的就是他的,不该属于他的,就算他出卖了灵魂也不可能拿到手,何况还有张无佞这位主神殿少主在…… 大不了,再挨雷劈嘛! 脑瓜子嗡嗡的,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小蘑菇:主,冷静,冷静! 张无佞:闭嘴! 小蘑菇:哦。 眼下这种情况,只能是静观其变。 不多时,前面便传来了动静,赵辰带着人回来了,但是形容疲惫,身后也少了两个人,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如何?”柳如烟快速迎上去。 赵辰勉强挤出一个笑,“解决了。” “你们……”柳如烟扫了一眼众人,“能带我去看看吗?” 赵辰一怔。 “我去看看尸体。”柳如烟解释,“总不能闲着什么都不做,死守着只会让事情愈演愈烈,还不如主动出手。坐以待毙,迟早……都得完!” 闻言,季博达缓步上前,“带路吧!既是行医之人,自然是要了解病症,活人或者是尸体……都得看一看。” 如此这般,赵辰也不再犹豫。 保,保不住多久。 唯有治本,才能长治久安。 尸体的头颅全部被砍下,唯有这样才能制止这些怪人的疯癫不受控状况,边上一堆腐肉烂肉,猩红且恶臭难闻。 青莲看到的第一时间,就眼一翻晕死过去。 场面太不可描述,气味实在是太冲,到处都是血和肉沫子,男儿见着尚且皱眉恶心干呕,何况青莲这样的弱女子。 “如烟?”赵辰快速让人把青莲扶到一旁休息,凑到了柳如烟身边,“你还是别看了。” 柳如烟脸色煞白,却还是执拗的拨开了赵辰,直面那一堆烂肉,强忍着腹腔内的翻滚,“若不看看,怎么知道被咬之后,会变成什么样?” 第229章 柳如烟也有尊严 这大概是赵辰第一次,重新正视柳如烟,至少在他的印象之中,青梅竹马柳如烟素来是个温婉柔弱的形象,不管什么时候都需要他人保护,一张小脸永远泛着病怏怏的苍白色。 此时此刻的柳如烟,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虽然小脸依旧苍白,但没有乍见时的恐慌,快速平静下来的她正提着衣摆子,小心翼翼的靠近被切了头颅的尸体。 尸体是不完整的,但是病症却很完整,除却脖子上的切痕,那是利器所留,其他的多数是擦伤,想来是这一路上树杈或者是荆棘摩擦所致。 别的,倒是没什么严重外伤。 “你要找的,是这里吧?”季博达伸手指了指,死者胳膊上的伤口。 是腐烂之后散发着恶臭的旧伤,瞧着模糊的边缘轮廓,应该是咬痕之类,上面有类似于齿痕的东西,周围发黑发臭,甚至于隐约可见有孔洞。 孔洞很是细微,只有在特定的角度,仔细的查看,才能看见那一点黑色。 孔洞? 像是有什么东西钻出去了? “好像是有东西进去,在人死后又出去了?”季博达低声开口。 柳如烟点点头,左右查看,捡了一根树枝,轻轻戳着咬痕的位置,只瞧着这伤处一下子塌陷下去,仿佛只有外头一层皮是伪装。 “这里面蛀空了。”柳如烟低声开口,“应该是书籍上有误,毒虫不是咬了人,而是寄居在体内,从而控制了濒死之躯,做出那些疯癫无状,令人可怕的事情。它们在宿主的体内繁衍生息,将这当成自己的温床。” 想到这儿,柳如烟的脸色愈发惨白,再回头去看众人的神色,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 这么可怕的事实,不是谁都能接受的! 信息量太大,让人一下子无法回过神来,这样可怕的事情从未发生过,怎么这一次会如此严重呢?且这虫子是哪儿来的? 那么多的疑问萦绕在心头,始终没有答案…… 张无佞也觉得奇怪,疫病是从尸体开始的没错,可从虫子开始,怎么觉得跟下蛊似的?甚至于有种被诅咒,被下毒的错觉? 这疫病来得不寻常啊! “你觉得这虫子是怎么出现的?”赵辰忍不住发问。 他不是大夫,不懂这些,但也能听出里面的门道不简单,什么虫子这么厉害,能钻进人的体内,最后控制濒死之人,做出那些可怕至极的事情? 柳如烟看了一眼季博达,又看了看赵辰,沉默着皱起眉头。 见她不说话,赵辰自知棘手,转头看向季博达,“你不是专门来这儿,处理这些事情吗?不会光说不做,让如烟给你打头阵吧?身为男人,太过无耻。” 赵辰的语气很重,季博达自然是听不得这些,当下黑了脸,“你行你来。” “我要是会看病,还用得着你来?”赵辰哼哼一声,拂袖站起身来,“如烟,你莫要着急,眼下还是衙门那边安全一些,我先送你回衙门再说。” 衙门人多,里三层外三次的包围着,能让她更安全一些。 这荒郊野外的实在不是久留之地,赵辰无法百分百确保柳如烟的安全,所以想想送她去衙门待着,唯有如此,自己才能腾出手来,处理这些怪人。 至于他们之间的事情…… 那就等此间事了,回去再说。 人在眼前,他便无所顾虑。 只要她活着,活得好好的,那就够了! “如烟,先回去吧!”季博达道,“一具尸体不足以说明问题,想必还得多看看才行,何况……” 他将目光落在青莲身上,那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外面不安全,若是她执意如此,可能会累及无辜之人惨死,小姑娘年岁还小,就这么咬死实在是可惜,不为了柳如烟自己,也得为了旁人的性命着想。 柳如烟皱了皱眉,瞧了季博达一眼,终是沉沉点了点头。 见着柳如烟松口,赵辰自然是高兴的,赶紧带着人,先护着柳如烟去了最近的县衙里,所有军士都会赶过来,到时候里三层外三层的护着此处,护着柳如烟。 当然,一进门,柳如烟就让他们把最近斩杀的怪人尸体送过来,放在县衙的停尸房里验看。 仵作也出事了,这会没人能帮着她查验死亡时间。 这些人到底是在毒虫进入的时候就死了? 还是在被砍了脑袋之后死的? 没有答案? 那就去找答案! “你要验尸?”赵辰吓了一跳。 柳如烟白了一张脸,还是很认真的点头,“辰哥哥,我想弄清楚这些人具体的死亡时辰,好确定咱们杀的到底是人,还是尸体?” “这有什么意义吗?”赵辰不解。 柳如烟摇摇头,“如果被杀之前还活着,来日若是有解药,咱就不必滥杀无辜,能救下很多人,如果都是尸体的话……就没有折腾的必要,以后不必留情。” “如烟还是一如既往的善良。”赵辰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原本,她该是他的妻啊! “辰哥哥,你帮帮我,我只是想救人。”柳如烟目光诚挚的看着他,“不想让别人觉得,我永远都只能依附着他人而活,想做点力所能及之事,以柳如烟的名义。” 一番话,说得赵辰目瞪口呆,他就这么看着她,头一次知道她心里原来是这样想的。 “你其实……一直都是这样想的?”好半晌,赵辰才略显僵硬的开口,“做柳如烟,只是柳如烟?” 柳如烟抿唇,其后沉默不语。 乖巧了那么多年,偶尔也是骄纵过的,但所有的一切都是围绕着别人转,真的从来没有真正的为自己活过。 现在,她真的想用柳如烟的名字活一回。 哪怕不是女主,哪怕还是个女配,又或者是路人甲,都不可能再成为那个,为爱冲昏头脑,为了雌竞不择手段的恶毒卑劣之人。 她不求所有人都喜欢她,她只希望自己能尊重自己…… 是的,尊重。 赵辰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兀自在檐下站了许久,大概是没想到,闺阁里养出来的花,不似表面看到的娇弱,不知何时早已生出了锐刺,明知会见血,却又叫人……欲罢不能。 细想下来,只觉得未曾爱错人! 不远处,季博达阴毒的目光,悄无声息的落在赵辰身上…… 第230章 阿猫阿狗都比他重要 这一幕幕都落在了张无佞的眼里,在旁人眼中,她现在是一只通体发黑的鸟,根本不足为惧,所以没人把她放在眼里,倒是便宜了她静观其变。 “你是说,师兄不对劲?”柳如烟正戴着特质的手套,仔细检查眼前这两具无头的尸体,眉心紧蹙起来,似乎不太相信张无佞的话。 毕竟,一只鸟的智商能有多高? 一只鸟说的话,都是有限的,何况是认知。 “真的。”张无佞再度重申,“小心季博达,小心他。” 柳如烟眉眼弯弯不说话,再度将注意力放在手上的事情上。 “真的真的!”张无佞插着腰,在窗口来回踱步,“你听我的,没错!” 听得她鸟里鸟气的话,柳如烟无奈的笑出声来,“好了,我知道了,以后这话不要再说,免得让师兄听见,到时候他要是拿你出气,我可保不住你。” 这话,是开玩笑的。 她才不会让师兄伤害“凤凰”呢! “唉!”张无佞颇为无奈的叹气,“以后你就会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单纯,人心好坏是不会写在脸上的,就像以前的你……你想当个坏人吗?还是说,你现在真的想做个好人?” 手上的动作一顿,柳如烟诧异的转头看着窗台上的鸟。 明明是一只鸟,但说出来的话却像是个知晓一切的旁观者,仿佛什么都一清二楚,好像什么都看得明白,连带着她的心里想法都知晓。 “人心好坏,不在表面。”张无佞盯着她,一字一句的开口,“防人之心不可无。” 柳如烟愕然,“你真的是一只鸟吗?不是什么怪物?” “我是不是鸟,是不是怪物,有什么要紧的?我伤害过你吗?”张无佞才不会顺着她的话落坑,不管什么时候,话语的主动权都得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柳如烟摇头,不止没伤害过她,还处处帮着她,如果不是这只鸟,她未必能轻松的避开那些怪人的追袭,不能躲开一次次的危险。 “那就行了,我救了你那么多次,你的命都是我的。”张无佞哼哼唧唧的别开头。 瞧着她这般傲娇的模样,合着她鸟声鸟气的话,柳如烟眼底的欢喜更甚,“怎么可以如此可爱?真是让人欢喜。” 张无佞:“……” 对牛弹琴? 说好的事业脑女性不强行降智呢? 可见,在对待自己真心喜欢的人和事上,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容易犯病,患上选择性失聪、失明之症。 张无佞无奈的叹口气,直接蹲在角落里不说话了,一帮蠢货,她好心提醒,他们只当她是鹦鹉学舌,真是气人。 罢了罢了,好心当成驴肝肺,谁让女配觉醒了,所以这个小世界的剧情快要乱套了…… “好了,我知道了。”柳如烟凑近了张无佞,明眸璀璨,笑得眉眼弯弯,“我一定会记住的,不必担心我。凤凰应该是天上派来帮助我的神鸟,我必定不会忽略凤凰说的所有警示。” 张无佞转头看她。 “我心里有数。”柳如烟叹口气,“其实师兄出现的时候,我就怀疑他了,但有时候怀疑归怀疑,没有证据的前提下,只能按捺不动,我不能贸贸然的把人推进深坑里,只能自己心里默默提防。” 这倒是张无佞没料到的事情,她居然有所防范? “既然师父提及了这事儿,为什么不告诉他解决的办法?就算师父不知道解决办法,但多少会给他一个方向,可他只字不提,任由我们像没头苍蝇一样,甚至于见着那些尸体和烂肉,他只是皱了皱眉,居然没有太大的反应。”柳如烟自顾自的说着,“饶是经验十足的屠夫,杀人和杀猪还是有区别的吧?” 大实话。 青莲直接吓晕了,军士都吓得呕吐,有些甚至于摇摇欲坠。 当时的季博达,很是镇定,几乎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似乎是司空见惯,又像是早就料到了会有那样的场面。 “我在这儿当了那么久的大夫,也给人包扎过伤口,血淋淋的画面见了不少,当时也只想呕吐,险些被熏晕死过去,可回头看他时,他眼底没有半点惊慌失措,也没有大夫该有的悲悯。”最后那一句,柳如烟加重了语气。 大夫啊! 救死扶伤的大夫。 若大夫眼中无悲悯,没有柔情与良善,就算医术再好又如何? “入门的时候,师父跟我说过,咱们行医救人,就是要怀揣着一颗悲天悯人之心,不救猛虎是对的,因为猛虎伤人,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不能冷血无情,不能袖手旁观。”说完这话,柳如烟以额抵触张无佞的脑袋。 张无佞:“……” “他眼中无悲悯,我瞧着都不像是我之前的师兄了。”柳如烟直起身,重新戴好手套与口罩,重新开始验证自己的猜测。 张无佞明白了,她现在不只是在验尸,也在验证她自己心里的猜测。 今至此,张无佞不再多说什么,只静静的观察着柳如烟。 柳如烟的动作很是干脆利落,也很是麻利,虽然医术不如师父,但好歹也算是学得用心,几个月的独立操持,让她对自己添了不少自信。 如之前在野外,对这些尸体的初验一般,她几乎可以肯定,尸体咬痕处就是那虫子的寄居处,她甚至可以用钝的银针慢慢的戳下去,里面几乎是全空的。 以特质的胶液灌入,一杯胶液都倾倒殆尽,也没把伤口内填满,可想而知这副身子骨,被这虫子蛀空成了什么样子? 可怕,实在是太可怕! 柳如烟站在边上许久没回过神,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两具尸体都是如此状况,想来其他被咬过的人也差不多吧? “来了!”张无佞忽然开口。 柳如烟陡然回过神来,目光落在门口方向。 只瞧着季博达沉着脸走进来,触及柳如烟的目光时,又换上了焦灼与关慰的神色,“如烟,你查得怎么样?可有什么进展?” 张无佞嗤鼻:虚伪。 “状况不太好。”柳如烟叹口气,“看上去像是被蛀空了。” 季博达不吭声,只是瞧着她手中的杯盏,倒是有几分仵作模样,然而这专注的神情却不是为了他,仿佛在她的世界里,阿猫阿狗都比他重要得多…… 第231章 也许不是天灾,是人祸 有那么一瞬,柳如烟愣了愣,那一瞬而逝的阴鸷之色,她捕捉得很及时,毕竟在此之前,她是个看人下菜碟,最善于察言观色的万年女配人设。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忽然的失态,季博达下意识的喉间滚动,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心里隐约有点狐疑。 张无佞站在窗口,百无聊赖的晒着太阳。 “如烟,怎么了?”季博达低声问。 柳如烟回过神来,略显无奈的摇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无力吧?这么大的事儿,乱糟糟的,想要彻底解决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委实让人脑瓜子疼。” “若是累了就好好休息吧?”季博达忙道,“世间事繁杂至极,不至于落在你一个弱女子身上,还是交给其他能人去处置吧!” 柳如烟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唇角,“天下能人居多,自然是可以处置这些事情的,可若是众人拾柴……必定火焰高。总寄希望于他人,免不得会失望,为了避免失望,还是自己去做的好。” “如烟和以前不一样了。”季博达笑道,习以为常的想要拍拍她的肩膀,谁知却被柳如烟不动声色的避开。 手,落了空。 季博达的笑,僵在唇边,有那么一瞬间的神情凝滞。 “师兄,我刚触碰过这些尸体,身上兴许不太干净,你还是别沾染的好。”柳如烟找了个借口,跟季博达保持距离。 季博达收回手,略显无奈的笑笑,“这些事情应该交给我来,我是你师兄,操刀应该比你更熟练,你一个弱女子……” “师兄。”不等他把话说完,柳如烟已经出声打断,“不要一口一个弱女子,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何况我也不是真正的无用之人,我可以做力所能及之事,无外乎性别,不管我是男儿还是女子,碰见的事情都是责无旁贷。” 不得不说,季博达是真的被噎了一下,目光审视的打量着眼前的柳如烟,“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不是好像,是真的不一样了。”柳如烟知道他的意思,“师兄,我既入了师门便是真心想要学医,行医救人乃是师父所授,想来师兄也该明白我的。” 季博达似有所悟的点点头,“没想到如烟变化这么大,师兄是能理解你,却也心疼你,养在闺阁里的娇花儿,愣是被逼到了这地步……” 柳如烟:“?” 张无佞直翻白眼。 不是,这哥们有被害妄想症啊? 小蘑菇:也可能是霸总附体。 张无佞:就这还霸总呢?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光靠一张嘴和二两重的脑袋,就敢在这立人设?谁给他的脸? 小蘑菇:病得不轻。 张无佞:毒虫上脑。 小蘑菇:脑子内涝。 “不是,师兄?”柳如烟也差点习惯性的翻白眼,“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挺好的,现在的生活不必看他人脸色,无需仰他人鼻息,只要做好我自己就行了,我就是我,柳如烟啊!” 季博达郑重其事的点头,“我知道。如烟你放心,只要是你想的,师兄一定会帮你,一定会成全你,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再有机会伤害你。那些伤害你的人,师兄一个都不会放过。” 柳如烟:“……” 这人是选择性耳聋耳鸣,老眼昏花? “师兄?”柳如烟再度重申,“你不必为我做到如此,我们是师兄妹,论就起来也算是兄妹,我敬你如长兄若手足……” “好了。”还不等柳如烟把话说完,季博达的脸色已经很难看,“这些事情以后再说,眼下先弄清楚虫子的来源罢?” 语罢,季博达转身朝着外头走去,好似逃避一般。 “我再去翻看师父塞进我包袱里的书,且看看有没有线索?” 他走得飞快,甚至于不敢回头。 柳如烟站在原地,无奈的皱起眉头,眼底的狐疑愈甚,回过神来便转头看向了张无佞,“看样子,你说的话要成真了。神鸟凤凰!” “哼!”张无佞哼哼两声。 她什么时候会看走眼过? 这男人一身黑气,早就出卖了魂灵,哪儿算得上好人?何况他那眼神,就不是正人君子的眼神,说白了,还不如人家赵辰来得坦率。 这样的人,能是好人吗? “他什么时候变成了这副样子?”柳如烟小声呢喃,“记忆里的师兄,不是这样的。” 张无佞一怔,转而皱眉瞧着眼前的柳如烟,“单纯!” “小凤凰,你还知道什么?”柳如烟好奇的凑过来。 张无佞双手叉腰,傲娇的别开头,鸟里鸟气的问,“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等这件事过了,我给你大把大把的瓜子,你想吃什么都可以。”柳如烟温声哄着她。 张无佞一怔,“都可以?” “是!”柳如烟诚意满满,“只要你开口,我一定会办到。” 说这话的时候,张无佞隐约觉得柳如烟身上在发光,羸弱的……宛若女主的……主角光芒?但很微弱,不知道这是什么缘故? 气运流转,并未集结在柳如烟身上,但是那微弱的光芒却落在了她身上,忽明忽暗,若隐若现,仿佛黎明前的破晓,即将冲破黑暗的束缚。 顽强,倔强。 “怎么不说话?”柳如烟笑盈盈的望着她。 张无佞仔细的想了想,“那就给我做桂花糖吧!” “哟,你这小凤凰怕是早就盯上我很久了吧,知道我最拿手的就是做桂花糖?”柳如烟想了想,“现如今桂花还没开,但是铺子里肯定有卖去年的,到时候我给你做便是。” 张无佞幽然吐出一口气,“你是学医的,有没有听过蛊虫?” 羽睫骇然扬起,柳如烟精致的眉眼瞬间拧成了一团,“你说什么?” “我说,蛊虫!”张无佞重复了一遍。 柳如烟忽然打了个寒颤,不知名的凉意忽然从脊背窜起,快速在心头蔓延开来,聪慧如她,怎会想不明白这“蛊虫”二字代表着什么? “不是天灾,是人祸?”她低头小声呢喃,“这……这可能吗?” 如果证据确凿也就罢了,怕就怕没有证据……反而让自己成为漩涡的中心,连累父母和亲族,连累身边的人。 “若真是蛊虫,我该怎么做?”柳如烟问。 第232章 发现了发现了 “你是大夫,应该很清楚这东西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张无佞飞落在她肩头站着,“有些东西,得用心去看。” 柳如烟皱起眉头,“你既然知道,为何不能提前告知?凤凰,你是不是还在隐瞒什么?如果这是蛊毒的话,那不找到根源不找到毒虫,是不是就不能解开这一次的灾祸?” “唉!”张无佞叹口气,没有回答。 柳如烟低声恳求,“你能救救大家吗?” “我是鸟诶!”张无佞叹口气。 柳如烟:“……” 也对,虽然取名小凤凰,可终究也只是一只鸟。 兴许是开蒙了,所以小凤凰瞧见了许多人没瞧见的东西,才会知道得这么多。 “也许,你可以。”张无佞凑近了她。 女主身上的光环可真温暖,贴贴的时候,心里都是暖洋洋的,好舒服…… “我?”柳如烟以手自指,不敢置信。 张无佞张开翅膀,呼啦飞到了窗口位置,“试一试咯。” 眼下,似乎也没别的办法。 等着赵辰回来的时候,柳如烟已经切开了尸体的伤口处,将内里凝固的胶液全部取了出来,弯弯绕绕的,如同盘山路一般,呈现出诡异可怕的形态。 “这是什么?”赵辰问。 柳如烟抬眸看他,“伤口。” 赵辰偏头看向被放在停尸台上的无头尸,“就……他们的?” “嗯!”柳如烟点点头,“真的被掏空了,这还只是一部分,想来全貌更可怕。这两具尸体皆是如此,剩下的应该也没差。” 闻言,赵辰面色微沉。 随行的军士将重新找回来的尸体,摆在了一旁的尸台上。 “你需要的,更多的尸身。”赵辰让底下人出去。 关起门来,屋子里就两活人。 死气沉沉。 “你……有什么结论?”赵辰皱了皱眉。 满屋子的尸臭味,实在是难闻,即便是焚了香,依旧掩盖不住那浓烈的刺鼻气味。 “辰哥哥,若我告诉你,我怀疑这一次的事情可能不是天灾,你……你信还是不信?”柳如烟低声询问,嗓音里透着不确定的试探。 赵辰一怔,不是天灾……难不成是人为? “你有几分把握?”赵辰这话的意思,其实已经表明了答案。 柳如烟看了看身后的这些尸体,“我暂时没有证据。” 那就是,没把握。 见她眸色微暗,赵辰便明白了,“那就照你说的去做,不管好赖总要试一试,若是真的不成……咱就认输,又不是输不起。横竖就咱两条命,当不了夫妻,那就求个下辈子吧!” 柳如烟愕然,“辰哥哥莫要胡说。” “我没有胡说。”赵辰叹口气,在边上的小凳子处坐下来,“外面的状况不太好,这局势若不尽早处置,咱们守在这地方根本不是长久之计。” 这是实话,这附近能跑的都跑到了衙门里躲着,不管是官还是民,全都齐聚在此,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的活着,可衣食住行始终是个问题,这么多人这么多张嘴要吃,存粮很快就会耗尽。 “距离此处最近的村子,已经没有活人了。”赵辰继续开口,“我们只有进城才有活路。” 城内有官军驻扎,有府衙的人照看,当时疫病爆发的时候,所有人齐心协力,将变异的怪人全部斩杀在城外,其后严防死守,算是留了一片净土。 每个入城的人,都要经过严格的检查,免得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害了整个城的人……虽说人心惶惶,但好歹也能正常生活,不至于像外面这般可怕,甚至于连活着都难。 “嗯!”柳如烟点点头,倒也赞同他这个做法,“只是在此之前,得有万全的准备,不能贸贸然行动,免得到时候还没赶到城门口,咱就全军覆没了。” 既然附近的村子都出了问题,那就说明这些人都成了变异的怪人,除了被杀死变成无头尸的这些百姓,剩下的……应该都在山林中、路边乱窜。 这些隐藏的危险,随时会覆灭一切。 他们会随时出来咬人,将所有人都带向死亡的深渊…… 两人面面相觑,决定分头行动。 一个去将附近一带所有的图纸都找出来,要精细的那种,能准确的描绘出所有的大路小路,其次是村落的位置,谨防有人活着,却错过了生机。 另一边柳如烟则搜寻这些尸体上,所有能用的线索,但凡能掀开冰山一角,那都是极好之事,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赵辰开始忙碌,柳如烟也没闲着。 此前还纠结于情爱的两个人,如今都在做着力所能及之事,无暇顾及对方,却都尊重着对方,好像此前未能达到的默契,于危难之中逐渐滋长。 有些东西逐渐朝着“不可替代”而去,潜移默化的,让人毫无察觉,却又逐渐渗透…… 季博达倒是想帮忙,可赵辰的人守在门外,他愣是没有半点机会,尤其是那只鸟,一直站在梁上盯着,哪怕是他想爬窗户都没有机会。 张无佞可不是好招惹的,不让他靠近,他就半点机会都没有,敢跨步……她就叫。 “有贼啊有贼啊……” 季博达转身就跑,真是靠近不了一点。 柳如烟也不管外头的动静,心里种下了狐疑的种子,当然不会再轻易相信季博达。 相信他,还不如相信她的小凤凰。 即便,小凤凰只是一只鸟…… 不知道发现了什么,柳如烟的脸色忽然变得难看起来。 “这是什么?” 闻言,张无佞快速落下,站在了桌案一角。 “好像是……虫卵?不对,应该是蜕壳。”柳如烟用镊子将一样东西,从伤口处扒拉出一样白色的东西,落在光亮处竟有些透明。 皙白,长条状。 是蜕壳。 “我觉得,你的猜测要成真了。”柳如烟面色凝重,瞧着放在托盘上的东西。 张无佞双翅叉腰,显然已经明白过来,“再找找……” 柳如烟一怔,转而秒懂。 拿起了锐利的刀刃,细细的划开发现蜕壳处的肌肉,一点点的切下去,小心翼翼的扒拉,终于在不起眼的关节处,发现了一点白色的蠕动的东西。 “这是……”柳如烟登时睁大眼睛,额头细密的冷汗涔涔而下,拿着镊子和刀刃的手都有些轻微颤抖,不知是激动还是害怕? 第233章 一把火烧了 一个小罐子内,白色蠕动的虫子,触目惊心。 赵辰来的时候,脸色都是煞白的。 看了看虫子,又看了看柳如烟。 “毒虫?”赵辰问。 柳如烟点头,“寄居在宿主的体内,蜕壳长大,一点点的啃噬着宿主的身子,逐渐的占据宿主的身子,掌控所有的一切。” 闻言,赵辰瞧了一眼这副无头尸,“难怪……” “难怪什么?”柳如烟问。 赵辰解释,“这人是刚病发没多久的,在外面遇见的时候,甚至于有过一丝挣扎,后来控制不住,只能杀了他,尸体带回来的时候算得上是新鲜吧?” 毕竟,刚死的。 柳如烟了然,“原来如此,那就是说……这虫子刚在里面蜕完壳,还没有彻底的占据宿主的身子,是以在最后还有所挣扎,但到底是毒虫,毒液弥漫开来便是神仙难救,理智丧失。” “嗯!”赵辰点头,“应该是这样。” 柳如烟瞧着罐子里的蠕虫,“辰哥哥,这件事先不要外传,别让人知晓。” “为何?”赵辰不解。 柳如烟抿唇,想起了季博达此前阴测测的眸子,“怕引起恐慌。” “嗯!”赵辰也觉得有道理,现在的局势已经够乱了,如果这衙门里面的人都闹起来,实在是不好控制,所以消息保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这件事就交给如烟你全权处置,你只管放手去做便是,若有什么后果……辰哥哥一力承担。” 柳如烟紧了紧手中的罐子,有些话卡在嗓子眼里,愣是咽不下吐不出,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最后只化作一声无力的轻笑,“那就多谢辰哥哥了。” 赵辰何其聪明,她一说谢便等于将二人划开了界限,这样的生分教他如何接受? “与辰哥哥说什么谢不谢的?如烟,我们是一起长大的,我……” “辰哥哥?”还不等赵辰把话说完,柳如烟已经打断了他,“这儿的事还没结束,你若是不得空便先去忙吧!” 俨然,逐客令。 赵辰还能说什么? 他也是世家大族教出来的孩子,自然分得清轻重缓急,眼下的状况的确不好说其他的事情,他也只能是讪讪的闭了嘴。 “辰哥哥?”柳如烟轻唤。 赵辰无奈的笑着,“好,都听你的。” 瞧着他离开的背影,柳如烟其实有点心虚,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要揣着明白装糊涂,接受了他的信任,却无法给与他想要的答案。 “我是不是挺绝情的?”柳如烟问。 张无佞偏头看他一眼,“男人哪有事业香?若你此番能破解人祸,荣华富贵指日可待。” “你怎知我要的是荣华富贵?”柳如烟笑着打趣。 张无佞瞧了她一眼,“没有银子,你吃饭都成问题,何来的梦想可言?认清楚现实,有钱有权才有资格谈理想。” “一只鸟还懂得这么多?”柳如烟啧啧啧两声,“你真的成精了?” 张无佞翻个白眼,“你都叫我凤凰了,你以为呢?” “可你……”柳如烟瞧着她这一身黑漆漆的羽毛,陷入了沉思。 张无佞不想理她,看不起鸟的东西,白瞎这一对漂亮的招子。 许是为了转移尴尬,柳如烟又拿起了小刀和镊子,有第一条虫子,会不会有第二条、第三条呢?如果她能找到克制这些虫子的办法,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可以阻止更多的人被害? 事实证明,刚带回来的这几具尸体都还算新鲜,所以只要找到咬痕的位置,顺着咬痕的位置寻找塌陷处,其后慢慢的剖开,就真的会有惊人的发现。 三个小罐子,三条蠕虫。 柳如烟呼吸都停了,只觉得头皮发麻,脑瓜子都是嗡嗡的。 “真恶心。”她低声呢喃。 瞧着不过是孱弱之物,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要人性命,实在是可怕至极。 “小心点。”张无佞在旁提醒。 瞧着小家伙哼哼唧唧的在窗口盘桓,柳如烟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说不上来的心里发虚,好像很不安,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难道,要出事? 柳如烟深吸一口气,瞧了瞧张无佞,又看了看手中的小罐子,沉默着一言不发。 脑子里只有六个字:听人劝,吃饱饭。 尸体上能找的线索都找遍了,柳如烟尽力了,至于其他……那便是走一步看一步。 出门的时候,她将停尸房的门小心翼翼的锁好,免得有人进去,弄坏了这里面的东西,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叮嘱守在门外的人,别轻易放人进去。 门口的守卫是赵辰的人,当即毕恭毕敬的行礼应是。 去小厨房找厨娘要了点热水,柳如烟回房沐浴了一番,其后吃了点东西再在床榻上小憩了片刻,高度的神经紧张,让她身心俱疲。 如此,倒是放松了不少…… 一觉睡醒之后,柳如烟开门走出去,只瞧着小凤凰站在栏杆处,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院子里站着来回走动的赵辰,似乎是有点事儿,但想着她在休息,又没敢进来打扰她,想让她好好睡一觉,是以在院子里纠结徘徊。 “辰哥哥这是怎么了?”柳如烟不解。 赵辰一怔,“你醒了?” “嗯!”柳如烟颔首。 赵辰三步并做两步拾阶而上,“停尸房那边出了点事儿,有点小火苗,但你放心,现在已经被扑灭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损伤你的成果?” 羽睫骇然扬起,柳如烟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起火?” “不知道何故,忽然间有点火星,因为房门紧闭的缘故,等着外头的人发现之时,内里已经烧了一片,虽然及时去灭火,倒是没烧毁房屋,但是肯定有所损伤。”赵辰解释。 赵辰不清楚柳如烟在里面留了多少东西,也不知道她找的那些证据和痕迹,到底放在哪个位置,所以火灭了之后他就让人退出来,不许再碰屋子里的任何东西。 “我去看看!”柳如烟面色骤变,慌慌张张的朝着外面跑去。 到了停尸房外头的时候,青莲不知所措的伸长脖子,要知道柳如烟在这里面待了那么久,面对那些烂肉找痕迹找治病的法子,费了多少心思,这全毁了…… “风大夫?”青莲红着眼迎上。 柳如烟拍拍她的手,“不着急,我先看看情况再说。” 第234章 柳如烟害怕了 屋子里,一片狼藉。 因为起火和灭火的缘故,焦炭和水融在一处,到处都是黑漆漆的,四下都是湿哒哒的,空气里弥漫着烧焦的味道,混合着尸臭味,实在是难闻至极。 赵辰皱了皱眉头,转头看向一旁的柳如烟,语气里满是关慰,“气味很重,你看看有没有丢什么,或者是烧毁了什么?若是没有就赶紧出去,免得熏着你!” “没事!”柳如烟捻着帕子,散去了屋子里的烟。 烧过的木质桌椅,还在散着刺眼刺鼻的白烟,熏得人直掉眼泪。 火是从窗口位置烧起来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点燃了窗幔,最后直接蔓延开来,将一旁木质的桌椅板凳全部点燃。 因为停尸台的材质是石材,倒是没什么大碍,但是桌案上的东西…… “你的那虫子呢?”赵辰瞧着桌案。 之前那罐罐呢? “如烟?”季博达着急忙慌的从外面冲进来,“伤着没有?伤着哪儿了?” 柳如烟慌忙抽回被他拽住的手,“我没事,师兄你莫要担心,我好着呢!烧的是屋子,当时我并不在屋子里,所以没什么大碍。” 听得他这样说,季博达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没事就好,你人没事就好,其他的东西都是身外物,没了就没了吧!” “师兄这是从外面回来?”柳如烟不解。 季博达瞧了一眼屋子里的状况,“你忙着处理这些尸体,我便去询问后院的那些老乡,想要问清楚一些事情的始末,没想到一出来就听人说停尸房起火了,吓得我赶紧就跑过来了。” “呵!”赵辰冷笑两声。 有些人还真是阴魂不散,这借口…… “你笑什么?”季博达皱眉。 赵辰不温不火的睨着他,“你真的去了后院?” “那不然呢?”季博达不甘示弱。 柳如烟忙道,“都别吵了,先出去吧!” 这停尸房已经烧得七七八八,除了放下几具尸体,其他作用算是全废了,起火原因还没查清楚,他们二人就开始争吵,这要如何齐心协力,共渡难关? 三人一同出了停尸房,青莲当即迎上来,“风大夫,怎么样?” “东西全完了。”柳如烟叹口气,瞧着神色很是懊恼。 青莲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如何宽慰,只能无奈的扯了扯她的衣袖。 “先回去吧!”赵辰道,“你也累了。” 柳如烟什么也不说,沉着脸往房间的方向走去,一路沉默着。 “如烟你莫要担心,我已经问得些许方向,想来沿着那些人给我的线索,我自己再找找痕迹,肯定可以找到这毒虫的根源所在。”季博达迫不及待的开口。 柳如烟脚步一顿,“你有方向?” “嗯!”季博达郑重其事的点头。 闻言,柳如烟直勾勾的盯着他,“果真?” “千真万确!” 听得这话,柳如烟的唇角微微扬起,“那我就信师兄的,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可犹豫的,师兄若有确切的方向,只管告诉我,我与你一道去。你我同为大夫,若是真的遇见了什么,可相互扶持,不至于叫那虫子轻易钻了空子。” “你……”季博达好似想到了什么,“查出了什么?” 柳如烟忙道,“我觉得有人发作,有人却无恙,所以那虫子未必对所有人有用,说不定是挑选着宿主寄居,如果能找到克制的办法,让它们远离我们,必定可以保护我们自己。” “如同蛇怕雄黄那般?”赵辰问。 柳如烟点头,“对。” “这倒是个办法,只是……”赵辰瞧了一眼被烧得干净的停尸房。 什么都烧完了,想要再弄出点动静,恐怕很难。 “那我再去给你搞点尸体回来?”赵辰低声说。 柳如烟急忙摇头,不自觉的伸手拽住了赵辰的胳膊,“不必,天色已晚,再出去就不安全了,大家都待在衙门内便是,这解决办法交给我来想,辰哥哥只管保护大家。” “不要为难自己。”赵辰握住她的手,“能成就成,不能成也不要勉强,还有什么结果能比现在更糟糕呢?” 柳如烟颔首,“是!” 季博达瞧着二人紧握的双手,眉心微微拧起,目光愈发沉冷。 “先回房休息吧!”赵辰柔声低语。 柳如烟抬步朝着屋内走去,却见着身后又传来了异动。 “如烟要休息了。”赵辰拦住了,几欲跟上的季博达。 季博达眯了眯眸子,“我有话要跟她说。” “天色不早,有话明天说。若是得空,还是好好想清楚,你那些痕迹和线索,以及所谓的明确方向到底在哪吧?”赵辰压根不相信他说的那些话。 柳如烟皱眉,“辰哥哥?” “如烟,你回房去,这是我跟他的事儿。”赵辰还站在原地,他身后惯来跟着随扈,只要他不许季博达靠近,季博达自然无法近柳如烟的身。 柳如烟仿佛想起了什么,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终是没有多说什么。 回到了房间,关上房门。 柳如烟羽睫微垂,就背贴着房门站着,一言不发之色,瞧着有点伤感。 “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可你看起来一点都不高兴。”张无佞站在房梁上,插着腰,居高临下的望着柳如烟,“是人是鬼都分清楚了,还有什么可难过的?只许你难过三个数。” 柳如烟扬起头看向她,“被人背刺的滋味,你懂吗?” 一只鸟,哪儿会懂这么多人类的感情? “至少你还没到无能为力的地步。”张无佞飞落在桌案上,“你还有机会帮那些无辜的人。” 柳如烟缓步走到桌案前坐下,“我能做什么?” “听季博达的话。”张无佞回答。 柳如烟叹口气,从袖中摸出那两个小罐罐。 有一个留在火场,里面的虫子被闷在罐子里活活烧死了,什么价值都没能用上,现在唯一能用的就是这两条虫子。 “为什么呢?”柳如烟低声呢喃,“为什么要残害无辜的人,那些人不曾伤害过他,却因为莫名的缘故死于非命,家破人亡。空了那么多的村子,可想而知死了多少人……”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还带着哽咽。 “你害怕到了最后,他们的所作所为,只是单纯的因为你!”张无佞毫不留情的戳破窗户纸。 第235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柳如烟骤然抬眸盯着她,一只鸟……未免懂得太多了吧? “你还知道什么?” 张无佞插着腰来回走,“我不会读心,你也不必害怕,我只是觉得你该面对内心深处的恐惧,该直面自己的人生。你不是一直想做你自己吗?那为什么要回避呢?” “我……”柳如烟垂眸。 这不一样。 她做好她自己,是因为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可若是别人为了她,而做了丧尽天良的事情,便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她如何能心安理得的继续生活? 背负在肩头的道德压力,会彻底击垮她! “当了一段时间的好人,就真的把自己当好人了?”张无佞鸟声鸟气的开口,“可你别忘了,一开始你就不……” “好了!”不等张无佞把话说完,柳如烟已经打断了她,“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无需你来提醒。” 张无佞白了她一眼,把道德放在第一位,肯定是要吃亏的。 这丫头…… “我会跟着他,找到解决这件事的办法,若是他真的做了那些事情,我势必不会放过他,一定会大义灭亲。”柳如烟咬牙切齿,语调却是那样的斩钉截铁。 瞧着她已经下定决心的样子,张无佞便也不再说什么。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可说的? 尊重,祝福,顺便看看每个人的下场。 只是很奇怪,为什么迄今为止都没有故事剧情传输而来呢? 小蘑菇:主,真的没有。 张无佞想了想:如果迄今为止还是没有答案,那就只有一个答案。 小蘑菇:什么答案? 张无佞:没有答案! 小蘑菇:…… 张无佞:既然柳如烟已经觉醒,那就说明不受剧情控制,此前的那些剧情势必要废。既然原剧情已经作废,新剧情自然就重生了。 小蘑菇:新剧情是因为柳如烟……那就是说,由柳如烟自己创造剧情。 如此一来,剧情就有点不受小世界控制,自然那没办法传输正确的剧情,这跟那腌臜东西的手段是不一样的。 一种是刻意隐藏,一种是未知未明…… 张无佞:气运流转,纸片人也是人。 小蘑菇:主,这样还能找到它吗? 张无佞倒是不担心这个:剧情脱离我们的掌控,又何尝不是出乎它的意料?就本质上来说,其实没什么区别。 小蘑菇:是。 张无佞:那就比比看,谁更快! 抢占先机,抢先一步。 周遭,黑雾弥漫。 人性的恶从未泯灭,只是在平日里隐藏得极好,不轻易流露出来罢了! 柳如烟装得极好,没让季博达看出端倪,眉眼间一如既往的温和与柔弱,瞧着好像从未有过改变,毕竟在所有人的眼里,她素来是个好性子。 温柔善良,端庄贤淑。 烛光葳蕤。 外头的夜风呼啸而过,有不知名的野鸟惊飞而起,既安静又不安生。 “你是说,大概是这个位置?”柳如烟瞧着图纸上的红点,“你如何肯定?” 季博达信誓旦旦,“就这么说吧,把每个人瞧见的,出现病人的关节点都标注出来,其后仔细的推算,可以大概知道哪个位置出现的怪人是根源所在。最先出现的人,所去过的地方,就是我们要找的。” “你一句话,就要带着我们去冒险?”赵辰可不相信他的话,“你觉得我们会相信你吗?后院里的人只能代表附近一带的百姓,无法代表整个州府县。季博达,你过分自信只会把所有人都带进火坑。” 季博达却不以为意,“如果什么都不做,那跟等死有什么区别?这衙门里还有多少存粮,赵大人心里没数吗?” 正是因为心里有数,所以在这件事上,只能尽快处置,速战速决。 “赵大人若是怕死,可以带着人进城,虽然路途远了点,但有那么多人保护跟随,想必也不至于出现什么危险。”季博达满脸讽笑,“我是个大夫,既然奉师命而来,自然不能辜负师父的重望。生又何欢,死又何惧?” 赵辰裹了裹后槽牙,“你一人死不足惜,怕只怕你会祸害如烟。” “如烟与我是同门师兄妹,宛若手足至亲,我可不像赵大人这般无情,放着金玉良缘不要,另娶他人为妻。”季博达不甘示弱。 两个人男人四目相对,各自咬牙切齿。 “好了!”柳如烟及时出声制止,“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两个还有心思争论这些?眼下后院和这些军士的性命,藏匿在暗处的无辜百姓,都在瑟瑟发抖,每个人都盼着有人能救他们呢!” 语罢,柳如烟仿佛极为失望,徐徐别开视线,不愿再看二人。 许是觉得理亏,季博达和赵辰都没有再多说什么,毕竟这事儿可大可小,无一例外都是冒险的,想要下定决心去做这些事情,亦是冒险之举。 赵辰看了一眼柳如烟,又瞧了瞧季博达,“如烟不能去冒险,纵然是真的要去,也该是我跟着你去才是。我等防着你从中作梗,也免得你伤害如烟。” “伤害如烟的一直是你。”季博达不甘示弱。 柳如烟现在一个脑袋两个大,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想着仔细观察桌案上的地形图,就季博达提供的这个位置来看,乃是水源的上方。 当时大雨瓢泼,洪水泛滥,毒虫有毒,但并不是无坚不摧,除了鱼能在水里畅快的游走,这些虫子落水里会不会被泡死呢? 至少,是烧得死的。 那罐罐里的不就被烧死了吗? 那淹死,也是有可能吧? 这是虫子,不是铁器不是瓷器,再怎么厉害也扛不住无情水火…… “如烟?”赵辰低唤。 柳如烟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失神了,当即回过神来,“没什么,就是在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总觉得有点心慌,想来还是会有些波折吧?” “别担心!”赵辰刚要伸手,却被季博达摁住了胳膊。 季博达先声夺人,“如烟你放心,师兄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你有所损伤,你信我。” “师兄说的哪里话,我怎么会不相信你?”柳如烟起身,“时辰不早了,你们先回去休息,明日天亮咱就出发。” 赵辰皱眉,“决定了?” “是!”柳如烟回答。 季博达面上不显,却暗自松了口气。 第236章 去找源头的路上 待二人离开之后,柳如烟快速合上了房门,回到了床边,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把匕首,仿佛是给了自己一点底气和踏实感。 “你害怕?”张无佞站在梁上。 方才他们在商量的时候,她就一直蹲在梁上听着,所以这会很清楚柳如烟的心思。 害怕是必然的,她是万年女配,生就柔弱,可以作恶可以使坏,唯独不曾担起过大女主的剧情,那种惊心动魄和蜿蜒曲折的故事情节,其实不太适合她。 柔弱、美丽,她合该是所有人的白月光,可所有的剧情大部分都剥夺了她的智商,让她成了白月光的同时,也剥夺了她大部分的生存技能。 象牙塔里出来的柔弱女子,成为依附男子的菟丝花,只为了争风吃醋和雌竞而存在,现在让她去拯救世人,还真是有点为难她了…… “你不害怕?你长翅膀了,可我没有。到时候你呼啦一下就飞了,到我……我怎么办?”柳如烟想起那些被咬过而病发的怪人,“我不想变成那样。” 张无佞想了想,“如果咬了人,但是虫卵来不及进入宿主体内,来不及孵化就被拽出来,那就不存在风险,只不过被咬的地方会红肿溃烂流脓,单纯的只是外伤。” “凤凰,你想吃虫吗?”柳如烟弯腰低低的的问。 张无佞幽幽抬头,瞧着她那双璀璨的明眸,止不住唇角抽抽,这死丫头心里在想什么呢?! “想屁吃!”张无佞啐了一口。 柳如烟:“……” 她现在是鸟身,可不是真的鸟,让她去吃虫? 这万年女配是白痴吗? 降智也不能是弱智吧? 哼! 小蘑菇:主,不气不气,气死自己无人替。 张无佞:她才吃虫,她全家都吃虫。 小蘑菇:就是就是!让她吃个够。 张无佞深吸一口气,插着腰别开头,死活不搭理柳如烟,瞧着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倒是真的把柳如烟给逗笑了。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柳如烟笑了笑,“到时候你就飞高点,飞得高看得远,你就可以给我通风报信。你到底是一只鸟,也不能要求你做别的不是?” 张无佞呼啦一下,飞到了梁上站着。 不搭理就是不搭理! 柳如烟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的有点睡不着,不知道是因为兴奋还是害怕,总归是情绪有点上头,甚至于对着一只鸟都开始自言自语,“凤凰,你说我还能活着见到我娘吗?” 张无佞:“……” “我其实挺想我娘的,她也不容易,把我养到这么大,虽然一直让我争取嫁入赵家,如此才能给弟弟和她争口气,身为续弦……她挺在意她自己的身份的。”柳如烟自顾自的说着,“她怕自己给不了我和弟弟该有的身份和地位,怕耽误我们。” 所以一直以来,她母亲对她都很严厉,虽然一味的要她抓紧赵家,但也是真的为了她好。 “我辜负了她,跑了还假死,让她伤心欲绝。”柳如烟继续说,“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说不定我也要……这一次若是有去无回,你能不能回去……” 说到这儿,柳如烟哑了声。 “不对,不能回去。”柳如烟苦笑两声,自问自答,“我要是让你回去报信,不就是让她再难受一次吗?反正大家现在都觉得我死了,家里也给我做了衣冠冢,我就当自己是真的死了吧!” 话说到这儿,她就不再说话了。 张无佞低头,瞧着她肩膀有点抽抽,大概是在抹眼泪。 唉…… 屋子里静悄悄的,偶尔有断断续续的哭声,最后又渐渐的低弱下去,消失不见了。 天亮之后,外头众人都准备妥当。 季博达背着包袱在边上站着,青莲踌躇着,时不时将目光落在门口位置。 柳如烟准备好一切,背着包袱出来的时候,瞧见的便是赵辰将所有人都分列两旁,做出了各自的安排,他不会带着所有人去冒险,总要有人进城去报信,尤其是这些百姓。 老弱妇孺都吓坏了,得有健壮的军士护着,有强壮的男人护着,才能活着安全的进城,不至于死在路上。 是以,赵辰不可能带着他们走。 安排好了离开的人,赵辰便带着自己的随扈和一支军士,跟着柳如烟他们一起。 “如烟!”赵辰瞧着她,“做好准备了吗?” 柳如烟颔首。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着出发了。 “如烟?”季博达上前,“到时候你定要跟紧我。” 柳如烟拢了拢肩头的包袱,转头看向一旁的青莲,“青莲,你跟他们进城去吧!” “风大夫?”青莲摇摇头,“我家里没人了,就我一个。” 柳如烟喉咙一哽,“一个也得活着。” “爹娘都不知道是否还留有全尸,我这一个人也怪没有意思的,所以我想跟着你们去找疫病的源头,若是真的可以找到,说不定就能为我父母兄弟报仇!”青莲嗓音轻柔,却带着斩钉截铁。 柳如烟皱了皱眉头,“可是……” “没有可是。”青莲上前一步,“我要跟着风大夫,若是可以,说不定还能尽绵薄之力。” 话已至此,柳如烟也不好再说什么,时间紧迫,没那么多功夫可以犹豫扯皮。 “那你到时候小心。”柳如烟道,“防身之物不可少。” 青莲高兴的点头,“风大夫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好了,出发。”赵辰一声令下,众人全部走出了衙门。 衙门里早前还有衙役,后院有百姓,如今还夹杂着军士,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分成两拨,一拨朝着府城方向而去。 赵辰紧了紧手中剑,紧挨着柳如烟朝前走去。 昨儿个,他连夜让人准备了不少图纸,尽量两个人都带一张,这样的话,即便被冲散了也不至于在深山老了里面迷了路。 此处陌生,有备无患。 何况,赵辰不信季博达,可也想尽快解决这里的事情,带柳如烟回家。 “这一片就是疫病最初爆发的地方。”站在矮坡上,季博达指了指前面的山村,“我们就先进去看看,估计这会村子里都没人了。” 最先爆发的地方,自然是传染得最为严重,村民生还的可能性最小…… “你如何肯定?”赵辰嗤冷。 季博达白了他一眼,抬步就走…… 第237章 这村子里,没有活物 季博达在前面走,柳如烟旋即跟上,赵辰无奈的叹口气,只能疾步上前。 “都给我小心点,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赵辰冷着脸,“这地方估摸着没有活人了,所以你们都得小心防范。” 众人旋即握紧防身利刃,“是!” 青莲只觉得脊背上阵阵发凉,寒意瘆人。 “风大夫,这里冷飕飕的。” 柳如烟转头看她,“小心点。” “嗯!”青莲点点头。 深吸一口气,柳如烟看了张无佞一眼。 呼啦一声响动,张无佞张开翅膀飞上天,这个角度看底下倒是极为安逸,但是也有弊端,那就是瞧不清楚茂密树叶遮掩下的动静,只能看见路上和村子里的状况。 路上倒是没什么异常,村子里也是死一般的寂静。 张无佞落在树梢上,透过茂密的树叶瞧着身后,又看了看前方,这里的黑气可真重啊,瞧着到处都是黑雾弥漫的样子,应该是找对了地方。 小蘑菇:比之前在那些山头遇见的黑雾,更加有实感。 张无佞:不枉费我们按捺了这么久。 小蘑菇:接下来,你要小心。 张无佞裹了裹后槽牙:吃了那么多黑心肝的东西,姑奶奶要吃顿好的,新账旧账得一起算! 小蘑菇:这村里没活人。 张无佞:看出来了。 没有一点,活物的气息。 何止是没活人,连活着鸡鸭牲畜都没有,简而言之,言而简之,根本没有能喘气的东西,死气沉沉宛若人间炼狱。 这地方阴戾之气盛重,着实可怕得很…… 小蘑菇:主,要提醒她吗? 张无佞回过神来,暂时没必要惊动提醒,因为他们都进来了,那就意味着没了退路,说多了只会让他们紧张害怕,最后做错了决定。 如今这样倒也是极好的,至少在内心深处还保持平静中的理智。 走到村口的时候,柳如烟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然后抬眸瞧着周遭,莫名有种寒意从脚底心窜起,直冲天灵,那种浑身发毛的感觉,让她止不住打了个寒颤。 “怎么了?”赵辰凑近,“冷了?” 瞧着柳如烟不善的脸色,赵辰满脸担忧。 柳如烟摇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好像……好像有种迷雾重重,看不清楚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大概……是错觉吧?” “不要担心,辰哥哥永远都会陪着你的。”赵辰握紧了她的手。 柳如烟含笑望着他,这个时候忽然觉得……心里暖暖的,那种心安的滋味,是前所未有过的平静,有个人在身边无条件相信你,陪着你保护你,以平等的方式而不是讨好的迎合,似乎也是挺好的。 “如烟?”季博达忽然开口。 阴测测的感觉,吓了柳如烟一跳。 “师兄,怎么了?”柳如烟默默的撤回手,不解的看向季博达,可这一颗心扑通扑通的,实在是跳得太快,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瞧着柳如烟镇定的神色,季博达收回视线,“没什么,就是怕你没跟上,到时候被人带进坑里去了。有师兄在,绝对不会让你有事。” “呵!”赵辰才不信他的那一嘴屁话,“你能如何保护她?是出钱出力还是出人?你要什么没什么,有什么能力保护如烟?季博达,说话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个能力保护别人的。还有,不要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人和事。” 季博达没有反驳,只是扯了扯唇角,转身继续朝着前面走去。 瞧着他这一次如此识趣,赵辰也没有再继续冷嘲热讽,只是愈发的小心翼翼的跟着柳如烟,护在她的左右。 还真别说,不只是柳如烟有这样的感觉,饶是赵辰这样的七尺男儿,进入这小村子都觉得……有种莫名的窒息之感。 仿佛每走一步,呼吸都很困难,那窒息的感觉压迫着肺部,让人喘不上气来,周遭的东西似乎被蒙上了轻纱,瞧着清楚可又好像不太清楚。 这种感觉很是诡异,让所有人都觉得一颗心悬在了嗓子眼里,只能小心翼翼的朝前走,身后已经没了退路。 “风大夫?”青莲低低的开口,“我怎么觉得不太对劲呢?” 柳如烟握紧她的手,“别怕,一定要跟紧我。” “嗯!”青莲点头。 放眼望去,小村子宁静无比,好像不是遭遇了灾祸,而是被按下了时间的暂停键,周遭的一切都是那样的平静祥和。 “如烟,你觉得这里怎么样?”季博达问。 柳如烟一怔,“怎么样?这儿遭逢大祸,真是惨。” “我的意思是,如果就住在这里,一辈子与世隔绝,倒也是极好的事儿。”季博达仿佛自问自答,转头笑盈盈的望着柳如烟,“你觉得呢?” 柳如烟可不这么觉得。 此处阴气重,戾气盛,不适合活人住。 “师兄觉得好,那便是好吧!”柳如烟敷衍着,“这地方……山清水秀的,也算是不错的隐居之所。” 季博达深吸一口气,“如烟喜欢就好。” 赵辰皱皱眉,隐约觉得他这话里面的意思有点怪怪的,是真的想把柳如烟留在此处?可凭什么呢?如今这么多人在此,季博达有什么能力把人留下? 思及此处,赵辰冲着身边的随扈使了个颜色。 随扈都是跟着赵辰多年,也算是有所默契,当即心中了悟,此后便更加小心的盯着季博达的一举一动,生怕有什么闪失。 在矮坡的时候,瞧不出来这村子多大,如今走着倒是有点不同,好像怎么都走不出头,似乎怎么都看不到边,来来回回都像是在这条路上,怎么都走不出去。 “不太对。”赵辰顿住脚步。 柳如烟也站在原地,“我们似乎是在原地打转?” 两人对视一眼,默认了这个说法。 “之前在上面看的时候……这村子没有多大,不可能一直走不出去。”柳如烟解释,“可我发现我们走来走去,似乎都在这条路上。” 青莲面色惨白,“我也发现了,咱们似乎一直没有走出去,屋舍来来回回就这几间,我们是不是迷路了?” 按理说是不可能迷路的,就这么点大的村子,就这么一条路。 除非…… 柳如烟和赵辰不约而同的扭头,直勾勾的盯着沉默不语的季博达。 “呵……” 第238章 他在你后面 所有人都僵在原地不说话,直勾勾的盯着季博达,这一声轻哼委实是有点意思,每个人都有种被戏耍的感觉。 但,这一声又代表不了什么。 “赵大人这疑心病,怕是无药可救了。”季博达不温不火的开口,“既然心中生疑,那就不必再跟着我走下去了!你们这些人,愿意跟着的就跟上,不愿意跟着的,趁早回去吧!” 语罢,他也不管其他人怎么想的,抬步就朝着前面走去。 柳如烟抬步就跟上,却被赵辰一把拽住,“如烟?” “辰哥哥?”柳如烟拂开他的手,“没退路了。” 便是这样一句话,让赵辰一瞬间清醒过来,默默的握紧了手中剑。 没退路了? 他回头望去,还真是瞧不清楚来时路。 “大人?” 底下人凑上来。 赵辰摆摆手,示意他们都不必多说了,既然没了退路那就往前冲吧! 前面,兴许还有活路。 这笔账,等他们活着出去之后,再跟季博达好好算一算。 张无佞始终没说话,轻飘飘的落在了柳如烟的肩头。 这一举,倒是给柳如烟些许心里安慰,且这眼睛倒是越发清澈起来,好像穿过了薄雾,撩开了遮在眼前的帷幔轻纱,终于能看清楚眼前一切。 柳如烟愕然瞪大眼睛,刹那间的彻骨寒凉,几乎淹没头顶,只瞧着周遭的村落屋舍全部消失不见,脚下的村里小路变成了沼泽,而他们这些人正跟在季博达的身后朝着沼泽深处走去。 呼吸一滞,柳如烟僵在原地…… “如烟,怎么了?”赵辰时刻关心着柳如烟的状况,自然第一时间发现了一场。 柳如烟握住了他的手,也紧握着青莲的手,身子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尤其是瞧着自己没入沼泽中的半条腿,目色微红的盯着季博达的背影。 人有时候很奇怪,情绪太激动的时候反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如鲠在喉,好像脑子一片空白,所有的字词句全部消失不见。 恶毒两个字,似乎已经不足以表达此刻,柳如烟所看到的。 “怎么不走了?”季博达转过身来。 柳如烟忽然低头冷笑,“师兄,你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她不能看着所有人,走向死路。 明知,是死路。 “如烟,你在说什么?”季博达转回柳如烟跟前,“你也跟他们一样,怀疑师兄的用心吗?你别忘了,师父一直教我们,医者仁心,我们……” “是啊,医者仁心。”不等季博达把话说完,柳如烟已经冷笑出声,眼眶红红的,“师父教的,我是半点都不敢忘,可为什么师兄要辜负师父所望呢?” 闻言,季博达眉心陡蹙,好似意识到了什么,张了张嘴却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就这么目不转睛的看着柳如烟。 “师兄,师父还说过一句话。”柳如烟痛心疾首,“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季博达心虚的别开了头,避开了她的视线。 “师兄,回头还来得及。”柳如烟哽咽了一下。 赵辰已经听出了端倪,旋即冷剑出鞘,直指季博达,“你到底做了什么?” 虽然赵辰没看出什么来,但他相信柳如烟不会无缘无故这么说,势必是察觉到了什么,又或者是看到了他们看不到的东西。 如烟这般良善之人,势必会有上天庇护,定然能窥探旁人所不能见之事。 “如烟,你到底看到了什么?”赵辰追问。 柳如烟没说话,只看着季博达。 “风大夫,到底出了什么事情?”青莲神色焦灼的开口,“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说着,青莲神情焦灼的环顾四周。 可惜她什么都瞧不见,除了那些屋舍那些树木,一如既往的没有任何变化,再无其他异常。 怎么回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无佞悠悠然叹口气,害人害己的事儿,还真有蠢货执意为之…… 小蘑菇:主,要不要把这瘴气除了? 张无佞:然后呢? 小蘑菇:然后大家都能瞧见了,就不会再相信这狗贼了。 张无佞又问:再然后呢? 小蘑菇:再然后就…… 张无佞环顾四周:除去了这瘴气,能除去这黑雾? 小蘑菇:…… 张无佞:找不到那东西,或者是让它跑了,迟早还是祸患,得让它出来才可以。气运流转,一直没有落处,所以谁都不敢轻易下手。小世界重新选择女主,这是很少发生的事情,但眼下发生了,就说明…… 小蘑菇:小世界也在自救。 张无佞:所以啊,得把这东西弄出去,弄死它! 等等。 再等等。 估摸着很快就会出现了,因为黑雾越发浓重,周围的气息也愈发压抑,只待气运上头,选出小世界自己挑选出的新女主,那么……真正的掠夺就真的开始了。 对于柳如烟的质问,季博达始终没有过多的情绪波动,仿佛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又或者是……毫无畏惧的原因是因为早有准备。 底气十足,无所畏惧。 “如烟,你如果害怕可以跟我说的。”季博达叹口气,“你知道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不管在什么时候,师兄都是站在你这边的,不会逼迫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如果你想回去,大可说一声便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如果说之前赵辰还觉得,可能是柳如烟心中害怕,又或者是可能瞧出了端倪,那么现在,赵辰几乎可以肯定,这季博达就是在捣鬼。 说时迟那时快,冷剑毫不犹豫的送了出去。 然而下一刻,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刚刚还说着话的季博达,在赵辰一剑刺过去的那一刻,陡然消失了踪影,以至于让赵辰的剑刺了空。 一个大活人,忽然间凭空消失,这是什么概念? 炸雷。 简直如同鬼魅一般的存在! 谁也不曾见过这样的画面,所有人都傻眼了,一时间还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好半晌,赵辰才反应过来,第一时间将柳如烟拽进自己的怀中,“都小心点,这厮不知是人是鬼,许是有邪术在身也不一定!” 没错,会凭空消失的,不是邪术在身就是邪魅本身。 青莲白了一张脸,浑身颤抖得厉害,刚要开口,却骤觉得脊背一凉。 刹那间,她失声尖叫,“风大夫,后面,他在你后面……” 第239章 好像走不出去了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赵辰抱着柳如烟蹿到了一旁,因着速度极快,是以二人皆安然无恙,只瞧着季博达伸出来的手僵在原地。 随行的众人旋即扑了上去,可明明人就在跟前,却又在即将抓住他的那一刻,消失无踪。 季博达,再度消失。 如果第一次消失是意外是不敢置信,那么第二次就是彻彻底底的惊慌,那可是真真正正的人啊,怎么可能一眨眼的功夫消失? “第二次了!”青莲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汗毛都根根立起,“他就这么消失了?” 柳如烟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被赵辰抱在怀中,身子也止不住的颤抖着,一双眸子毫无聚焦的四处张望着。 方才那一动静,张无佞飞在了半空,是以柳如烟所见跟他们没什么不同,都是那安静得如同乱葬岗一般的小村。 可现在,张无佞再度落在她的肩头,刹那间的耳聪目明,让她再度看清楚了深处的状况。 “跟我走!”几乎是一瞬间的反应,柳如烟从赵辰怀中出来,“快,跟我走!” 赵辰无条件相信柳如烟,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跟在她身后,“如烟,你慢点,小心点!” 回过神来,青莲不再犹豫,当即跟上。 此处太过诡异,实在是没有必要再待下去,否则谁也不能保证,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比如说……再消失一两个人。 主子都走了,底下人自然也跟着走。 所幸柳如烟清醒得及时,这会他们刚进沼泽没多久,是以及时退出来并无大碍,只不过出来之后,柳如烟有点傻了眼,入目所见皆是荒山野岭。 之前的村落呢? 此前的村间小路呢? 田埂呢? 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树,遮天蔽日,藤蔓缭绕,宛若置身于深山老林之中,不远处的白雾缭绕,透着一股子阴森的死气。 柳如烟只觉得自己呼吸都停了,怎么会出现在这么一个地方? 季博达到底是如何找到这么个地方,然后设了这么大的障眼法,蒙住了所有人的眼睛,把他们全部都骗进此处? 用意何在? 荣华富贵? 滔天权势? 又或者是…… 别的什么? 柳如烟摸不清楚,只觉得愈发看不懂人心,明明师父是这样好的人,为什么教出来的徒弟,竟是如此的心狠手辣? 医者仁心这四个字,似乎早就被季博达抛诸脑后…… “如烟,怎么了?”赵辰低声问。 柳如烟回过神来,“辰哥哥,你说一个人为什么会忽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人不是一下子就烂掉的,就像是花草树木,你所见的枯枝烂叶,许是根里早就坏了。”赵辰无奈的叹口气,“如烟,季博达不是个好东西。” 柳如烟艰涩扯了扯唇角,“把你们大家都扯进来了。” 但,事情不会就这么结束的。 这才刚刚开始,一切的一切都没到最后那一刻,谁都无法下定论。 张无佞站在柳如烟的肩头,目光沉沉的环顾四周,自柳如烟退出了沼泽,周遭的黑雾便愈发浓烈,这就有点好玩了。 “先别说这些,我们先离开此处再说。”赵辰也意识到,消失的季博达可能就在周围,就在附近,是以不能再耽搁下去,得尽快离开为妙。 思及此处,柳如烟旋即点头,从袖中抽出了那张图纸,“我们已经误入深山了。” 赵辰:“?” 青莲:“?” 众人也是一头雾水。 “风大夫,咱还是在那个村子里呢,哪儿有误入深山啊?”青莲小心翼翼的开口,“你是不是看错了?咱这……” 柳如烟深吸一口气,“人都消失了,你们还觉得这里正常吗?” 众人沉默。 “我那位好师兄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蒙住了所有人的眼睛,把我们带进了沼泽,让我们神仙泥淖而不自知。”柳如烟解释,“所以现在,不要相信你们眼睛看到的东西,这周围的一切都可能是障眼法所为,跟消失的季博达是一个道理。” 青莲骇然,“风大夫的意思是,他把我们带进了沼泽?是想把我们都杀光?还是说……” 赵辰想起了季博达看向柳如烟的眼神,很显然也明白了大概,这样的处心积虑,必定是有所图谋的,季博达不远千里而来,这目的似乎已经很明显了。 为了柳如烟! “好了,接下来你们跟着我走。”柳如烟避开了这个话题,“我带你们出去。” 众人皆是沉默,现如今也没别的办法了,只能先跟着再说,只不过走着走着,他们隐约也觉察到了异常,比如说周围愈发寒凉,脊背总有瘆人之感阵阵而起,说不清道不明,但就是觉得汗毛直立。 氛围便得很是诡异,没有人开口说话,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不安与惶恐,紧张与戒备,各自死死握着手中刀刃,生怕季博达或者是别的什么,突然再冒出来。 四周没有村落也没有人烟,柳如烟还在想着,季博达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范围如此之光,除了神迹或者是妖魅之术,她是真的没办法想到其他。 “大家都累了,歇一会吧!”走了好远,还是没能走出深山老林,连正规的山路都没找到,柳如烟自身也是有些泄气的。 的确,这般紧张肯定会累。 众人围坐在一起,谨防有人或者是兽在背后偷袭。 “你不要有压力。”赵辰低声开口,“到了这一步,谁都没有回头路,我们只有齐心协力,才能共渡难关。” 柳如烟垂着眉眼,“是我执意要跟着他来的,若是真的……” “不怪你,我们也想找到根源所在,咱们只是不谋而合。季博达这个卑鄙小人,此番作恶,迟早会遭报应的。”赵辰眸色嗤冷,“最好别落在我的手里,否则我定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柳如烟没吭声,赵辰抱了抱她,“待在原地不要动,我在周围转转。” “不要走远!”柳如烟道,“这不是小山村,是深山老林,只是你看不见而已。” 赵辰皱了皱眉,慎之又慎的点头,“好!” 那就周围绕一圈,不走远。 待赵辰走开,柳如烟偏头看向肩头的张无佞,“小凤凰,谢谢你。” “看见前面那棵挂满藤蔓的树了吗?”张无佞忽然开口。 第240章 如烟,我相信你 前面那棵树? 挂满了藤蔓? 柳如烟定睛望去,前面的确有棵树,还挂满了藤蔓,“看见了。” “靠近它,你兴许会找到想要的答案。”张无佞幽幽启唇。 柳如烟愣住,不由自主的朝着前方走去。 “风大夫?”青莲心生诧异,当即低唤,“你怎么了?” 柳如烟摇摇头,“没事,我去前面瞧瞧。” 前面? 在青莲眼里,前面是一个荷塘,也就是说,她所见便是柳如烟一步步朝着荷塘里面走去,好似不想活了一半,让人瞧得毛骨悚然。 “可是风大夫,那是荷塘。”青莲白了一张脸,“不能再继续往前走了。” 再往前走,怕是要出大事。 “那不是荷塘。”柳如烟拍了拍她的肩头,“只是障眼法而已。” 可每个人,都不敢大意。 障眼法也好,真实也罢,心里的畏惧永远存在,因为畏惧,所以才会被障眼法利用,踌躇着不敢上前,生怕陷入险境。 青莲不敢冒险,死死拽着柳如烟的袖子不肯撒手,“风大夫,不要,不要过去!” “青莲你莫担心,不是什么大事,没问题的。”柳如烟笑盈盈的望着她,“前面不是荷塘,我所见与你所见皆不同,你们被蒙住了双眼,所以看不见生路,但我可以!” 她可以为他们谋出一条生路,不能让这么多人因为季博达而死在这里,路是自己选的,后果若是……也该自己来背负。 这条命就搁在这儿,谁有本事谁来拿! 音落,柳如烟拂开了青莲的手,缓步朝着前面走去。 “风大夫?风大夫!”青莲急了。 青莲拦不住,赵辰箭一般冲过来,“如烟?” “辰哥哥,你信我。”柳如烟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赵辰不是不相信,只不过有时候人的恐惧会占据上风,比如说现在他瞧着眼前这荷塘,深浅尚且不论,谁知道这死寂般的地方,荷塘里养着什么东西? 赵辰原本死死握住柳如烟的胳膊,听得她这话,看着她这眼神,他的一颗心忽然就软了下来,抓着柳如烟的手徐徐松了力道,反而转头看了一眼青莲,“你站在那里跟大家一起,千万不要动。” 语罢,赵辰紧握住柳如烟的手,“走吧!” “辰哥哥?”柳如烟愣了愣。 赵辰紧握着她的手,“我信如烟,所以不管如烟在哪,我都会陪着保护着,寸步不离的跟着。” 忽然间的心头安稳,让柳如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与赵辰十指紧扣,四目相对,万分平静。 “我相信你。”赵辰又说。 柳如烟点点头,握紧了赵辰的手,缓步朝着前面走去。 在赵辰的视角,荷塘的水正在逐渐的淹没他们二人,从腿肚子到腰部,再到胸口,再到脖颈,逐渐的到了下巴位置,慢慢的没过了口鼻,没过了头顶…… 然……窒息的感觉却没有传来,相反的,好似人变成了鱼,居然可以在水底下穿梭? 没有窒息感,也没有淹没感。 人,就这么毫无阻碍的走在水里,就是视线有点模糊,瞧不清楚周遭的动静,只能任凭柳如烟牵着他的手,完全信任的跟着她往前走。 柳如烟瞧见了,正前方的位置是一棵树。 百年古树,哦不,可能有几百年,上千年,说不清楚,数人合围抱不过,粗壮的树干和高耸入云的树梢,昭示着这棵树的树龄。 藤蔓横七竖八的倒挂着,瞧着就像是活灵活现的长蛇,风一吹更是活动了起来,令人毛骨悚然,见之脊背发凉。 柳如烟上前,伸手摸了摸这些藤蔓,又看了看这高耸入云的树梢,“小凤凰,接下来我要怎么做?” 张无佞深吸一口气,“这世间万物,凡是年岁久了都会生出灵性,不管是精还是怪,有良善就有邪恶的,看你们运气咯。” 柳如烟:“……” 听听,这说得还是人话? 哦不对,是鸟。 “小凤凰,求你了,给大家一条生路吧!”柳如烟眼眶微红。 小蘑菇:主? 张无佞:真是烦人。 小蘑菇:帮不帮? 张无佞:可有察觉? 小蘑菇:嗯,就在这棵树附近,这些黑雾几乎是附着在这棵树上,想必这老巢就在这附近,就是不知道具体位置? 张无佞:那就从这棵树下手,狗东西躲起来不是一次两次了…… 小蘑菇:是! 那就先从这棵树入手,如果能打开他们老巢的大门,这些黑系统可就都成它这草莓尖尖的下酒菜了。 一想起那么多嘎嘣脆的好东西,小蘑菇的心里就美滋滋。 “小凤凰?”赵辰愣了愣,“乌鸦?” 这不就是一只乌鸦吗? 黑不溜秋的,浑身黑,哪哪都黑。 “你才是乌鸦,你全家都是乌鸦。”张无佞哼哼两声。 赵辰不说话了,这乌鸦不只是丑,还会骂人,骂得还很难听。 “刨了这棵树的根,从最东边开始。”张无佞开口。 柳如烟一怔,“刨根?” “信不信?”张无佞问。 柳如烟连连点头,“信,信,信。” 好在她身上带着匕首,赶紧去刨,动作又快又匆忙,此前因着在山中挖草药,倒是动作娴熟了不少。 “你在干什么?”赵辰瞧不清楚一切,视线里一片模糊,尤其是柳如烟松开他的手之后,整个人更是茫然无措,好似置身于黑暗之中,完全无法辨别东南西北,“如烟?如烟你在哪?” 张无佞啐了一口,“让你骂我是乌鸦,现在求我,我就能让你看清楚。” 赵辰:“……” 这不只是乌鸦,还是一只口气很大的乌鸦。 “小凤凰?”赵辰讪讪的开口。 柳如烟深吸一口气,“小凤凰不是乌鸦,是神鸟。” “凤凰?涅盘的那种?”赵辰问。 瞧着他瞎子一般伸手摸着周遭,艰难前行,柳如烟眉心紧蹙,“小凤凰,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量,我一个人刨根怕是力量不够,你能不能……” “看你的面子。”张无佞也知道,事情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尤其是现在,黑雾已经冲着青莲他们去了,将青莲连同那些军士一道被包围,一层一层的黑雾,层层叠叠的加深,很快就会把他们全部吞没。 气运在头顶流转,黑雾在周围酝酿,且看谁更胜一筹? 眼前忽然一亮,赵辰一瞬懵逼。 第241章 来了来了,它来了 赵辰只觉得眼前的黑布被人骤然掀开,突如其来的光亮,刺得他睁不开眼睛,一瞬间的迷茫过后,他总算是看清楚了眼前的一切。 哪儿有什么荷塘? 哪有什么村落? 抬眸望去满是郁郁葱葱的林海,深山老林这四个字,可不只是说说而已,一眼望不到头的感觉,就像是深刻感受到什么叫沧海一栗。 人在大自然面前,何等的渺小软弱,那样的不值一提…… “如烟,我看见了。”赵辰嗫嚅着开口,“没想到……我真是没想到,竟是让季博达那狗东西骗得这样惨,居然把我们带到了这种地方?” 柳如烟拿着匕首刨根,“还来得及,别站在废话,快来帮忙!” 事已至此,哪儿还有这么多功夫在这里悲春悯秋,不管是清算后账,还是谋路逃生,都得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 “果然是神鸟。”赵辰不再废话,当即抽出了袖中的匕首,毫不犹豫的扒拉着眼前的树根,“等出去之后,看我怎么收拾他。” 柳如烟无奈的扯了扯唇角,“他肯定没走远,只不过上次躲开之后,又见到了我能看清楚障眼法,估摸躲在边上呢!等着咱出去,有的是机会,只不过到时候……” “你心疼他?”赵辰不高兴。 柳如烟摇摇头,“能不能先跟师父禀报?毕竟是同门师兄妹,我到底是要先安抚师父那边的。” “到时候都随你。”赵辰觉得,只要柳如烟不向着季博达,一切都好说。 两人对视一眼,其后动作麻利的开始刨根。 驻根在这深山老林里的参天古木,自然不是寻常树木,底下盘根错节,不知道延绵多少里,只一树根就足以让二人筋疲力尽,何况这么多树根。 但即便如此,二人也没有说累,相反的,拼命的刨根,不惜一切,哪怕把根系刨得乱七八糟,亦是在所不惜的。 “等会……”柳如烟瞧着手上的血。 怎么会有血呢? 赵辰骇然,“你受伤了?” “不是,不是我的血。”柳如烟急忙摇头。 二人齐刷刷的抬头,瞧着这高耸入云的参天古木,不由的异口同声,“这树成精了?” 要不然,怎么会是这般模样? “小凤凰,这真的没事吗?”柳如烟吓着了,“不管是不是成精,总归是有灵性吧?” 张无佞站在树根上,冲着二人翻个白眼,“是我让你们挖的,它有事不得找我?你们怕什么?” 话是这么说,可真的到了自己头上,能不害怕吗? “你们连恶人都不怕,还怕什么山精妖怪?”张无佞嗤鼻,“试问这天底下,还有比人心更可怕的东西吗?” 柳如烟哑然,赵辰默然。 “废什么话,挖!”张无佞站在树根上来回的走,“我只能维持你们一段时间的耳聪目明,别浪费我的精气神。” 两人像是被拴起来的老黄牛,又开始吭哧吭哧的刨土。 小蘑菇:这个小世界真的很玄幻,一点都不像是虐文,女配不像女配,男主不像男主。 张无佞:?? 小蘑菇:女主成了嘤嘤嘤的后宅妇,男主成了刨坑的老黄牛,女配一心想当路人甲,只有男配在矜矜业业的营业,黑化了个寂寞。 张无佞:…… 小蘑菇托腮:主,这到底是什么文? 张无佞托腮:你猜。 小蘑菇:…… 现如今小蘑菇是真的什么都不想说了,到处都被那厮搞得乌七八糟的,实在是糟心得很,再看着那两个可劲扒拉树根的男主和女配……就更糟心了。 谁家好人的男主会干这活?! “好像……动了?”柳如烟忽然开口。 赵辰也跟着愣了愣,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就这么僵在原地,“动了?” 唯一能动的,就是这些树根吧? 成精了? 真的成精了? 瞧着有血从树根处流出,柳如烟止不住咽了口口水,虽说自己也算是见过世面,什么生死大场面都见过了,可这两日的冲击委实不小,一会是季博达的黑化,一会是障眼法,一会是人凭空消失,一会又是树根流血…… 桩桩件件,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 不只是柳如烟,饶是赵辰这七尺男儿,都被惊得一下子站起身来,整个人就跟被针扎了似的,“怎么会……会……这样?” 柳如烟望着赵辰,赵辰望着柳如烟。 最后,二人齐刷刷的扭头看着张无佞。 这鸟到底是神鸟,还是阎王爷手底下飞出来的招魂鸟? 这是来要命的吧? “大惊小怪。”张无佞嗤鼻。 她都说了,但凡年头久了,什么东西都有可能生出灵性来,眼下这点事又算个球?! “接下来怎么办?”柳如烟问,嗓音里都带着几分颤抖,“还要继续挖吗?它,它会动。” 树根在轻微挪动,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简直是骇人听闻,让人毛骨悚然的存在。 “它动便动,你挖就得了呗!”张无佞不以为意,“什么时候它不动了,就是你要见到真相的时候,赶紧的吧!我可提醒你们,现在你们耽搁的都是那些人的命。” 柳如烟握着匕首的手,止不住抖了抖,“青莲?” “不只是青莲,还有你们带来的那些人,这会全都陷入了梦境里,那不是障眼法,那是囤积在这深山老林里数百年的瘴气之毒,能让人产生幻觉,渐渐的就迷失其中,死在这里面。”张无佞呼啦一下子,飞上了树梢站着。 长长的藤蔓,宛若长蛇一般,缭绕在这棵树上,粗壮而又诡异。 柳如烟扬起头望着她,一颗心悬在了嗓子眼,“青莲?” 事已至此,不能耽搁。 她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转头又开始扒拉着树根,“我让你躲!我让你躲!害死那么多人,你该死,你该死!” 瞧着她这待着怨气的低喝,赵辰这心里也不好受,旋即毫不犹豫的跟随。 底下那两包子拼命刨土,张无佞也没闲着,在树梢上来回的走动,睁眼瞧着那边的黑雾,逐渐的将所有人笼住。 不只是青莲,连军士也跟着摇摇晃晃,宛若吃醉了酒,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分不清东南西北,其后在意志力最薄弱的瞬间被黑雾趁虚而入,陷入了梦境之中,直挺挺的躺在了地上。 闷声接二连三响起…… 第242章 去死吧! 眼见着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小蘑菇都看得心惊胆战,张无佞却愈发的兴奋。 别忘了,她的目的就是为了抓住那个东西,修复被它撕扯开的小世界缝隙,只要任务告一段落,老爷子就能好好休息,自己也能回主神殿继续摆烂。 “来了。”张无佞说。 柳如烟手上的动作一顿,“什么来了?” “要命的狗东西。”张无佞煽动翅膀,仿佛随时要扑上去,“你们不要停下来,继续!” 一瞬间,柳如烟便紧张起来,与赵辰对视一眼,更是一刻都不敢再停下来,可劲的扒拉着土,哪怕因为动作太快,手臂僵硬,快要连握匕首的力气都没了,还是两只手交叠抓着,咬着牙坚持。 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 否则,就是那么多条人命…… 忽然间,赵辰一把拽起柳如烟,快速闪身一旁,“小心!”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如同弹射一般飞出,若不是赵辰动作快,只怕是要劈头盖脸砸在柳如烟的脸上。 那东西似乎是,白色的? “辰哥哥?” 两个人因为动作太快而踉跄扑在地上,这会满身泥泞与落叶,极为狼狈。 “伤着没有?”赵辰急急忙忙的检查。 柳如烟摇头,拂开了赵辰的手,爬起来朝前走了两步,回到了原来的位置蹲下,这才发现了落在哭也堆里的白色蠕虫。 是的,蠕虫。 “虫子?”柳如烟面色瞬白。 虽然她现在对虫子这生物分外敏感,但谁也不能保证,这虫子就是之前她想找的蛊虫,何况这可是树根里蹦出来的,跟之前以人为宿主的蛊虫,似乎有点不沾边?! “从里面蹦出来的。”赵辰说。 柳如烟点点头,快速见了一根枯枝,轻轻挑了一下蠕虫。 方才还一动不动的蠕虫,因着这一动作忽然动了一下,紧接着便慢慢悠悠的朝着树根处爬去,行动处留下一道白色的长痕。 仿佛水渍,又像是粘液。 微光中,略有光亮闪闪。 柳如烟不确定这蠕虫到底是不是蛊虫,自然也不敢伸手去抓,好在身上的包袱尚存,慌忙从包袱里把之前的罐子取出来。 里面的蛊虫一动不动,若是跟这条虫子相比,好像真的有点……类似。 “虫子不都长差不多吗?”赵辰没瞧出太大的区别。 官家公子哪儿认得这些,瞧着都是虫,只有大小和长短的区别,又或者是颜色的区别,其他的……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柳如烟也不太懂得这些,“平日里会来看诊治病会开药方,但……但这虫子,若是毒虫也就罢了,多少还识得,这蠕虫……” 实在是太为难她了! 及至目前为止,师父也没教过,她暂时没接触过如此种种。 “先看看情况再说吧!”柳如烟也不敢轻举妄动。 只瞧着这白色的蠕虫慢慢的挪回了树根处,然后一猛子扎进了树根流血处,好像是…… “吸血的?”这是赵辰的第一反应。 也是柳如烟的下意识直觉。 这虫子,要喝血。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虫子和寄居在人身上的蛊虫,是不是相差不差呢?都是贪血腥味的虫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两人面面相觑,转而将视线投向上方。 “小凤凰?”柳如烟低唤。 张无佞低头,“你都看见了,还问我做什么?不吃虫,勿扰。” 柳如烟:“……” 赵辰皱眉,“你是鸟,你不吃虫吃什么?” 张无佞咬着牙,真想拉一坨鸟屎在他头上! 不会说话就闭嘴! 柳如烟轻轻戳了赵辰一下,“别说了。” 小凤凰最不喜欢别人说她是鸟,他这不是触小凤凰的霉头吗? “要不,先把这虫子挠出来?”赵辰转移了话题。 柳如烟想了想,以匕首为开器,沿着当时虫子钻进去的方向慢慢剖开,只瞧着血色止不住往外涌,连带着地面都被逐渐氤红。 这一幕,看得赵辰那叫一个心惊胆战,却也不敢轻易眨眼,生怕柳如烟再被这虫子所扑,手背上青筋凸起,死死捏着手中短刃。 两人皆是小心翼翼,额头自有冷汗细密而出。 许是因为血味十足的缘故,这虫子并没有钻进去太深,在柳如烟慢慢破开一道口子的时候,就瞧见它蠕动的尾巴。 柳如烟从边上拿起了两枯枝充当筷子,小心翼翼的夹起了蠕动的白虫子。 血色,白色,蠕动的腥臭……恶心的要素凑在一起,委实让人难受得紧,赵辰脸色都变了,柳如烟更是腹内翻滚,险些呕出来。 “太恶心了。”赵辰低声说。 柳如烟快速将虫子放进了罐子里,“小凤凰,接下来该如何?” “这虫子喜欢喝血,但是它跟那杀人器不同,它是解药。”张无佞不耐烦的开口,“用鲜血喂养,它会诞下虫卵,以虫卵入药,可解蛊毒。” 羽睫骇然扬起,柳如烟愣在原地,“虫卵。” “嗯。”张无佞点头,“方子你随便开,反正别让人知道有虫卵为药引就好。这树根里有多少虫子,我可管不着,那是你们的事儿,是你们要救人,跟我没关系。” 柳如烟有点激动,与赵辰对视一眼,旋即来了干劲。 只要这些事情有价值,那么拼了命的去做也不是不可以,希望就在前方…… 可他们这么一来,有人不愿意了。 这本来就是季博达付出一切所得,现在他们要毁了这一切,他哪里会甘心,自然是要拼了命的拦阻,此番是真的忍不住了。 忽然间破空而来的人,打破了所有的希望,所幸赵辰反应快,直接推开了柳如烟,虽然自己胳膊上挨了一刀,但好在……柳如烟没事。 “如烟你继续。”赵辰一个驴打滚便重新战起来,“这里交给我。” 柳如烟一开始被推懵了,乍见寒光,不惧生死,反应过来便毫不犹豫的握紧了匕首,“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赵辰勾唇,“我也不会让你失望。” “为何要这样对我?”季博达宛若疯子,直扑向赵辰,那凶狠劲儿,似乎是要把赵辰生吞活剥。 赵辰也不怵他,男人间的对决就该面对面的,躲起来算怎么回事?最不屑的就是那些耍心眼的东西,尤其是在男女之事上,他最厌恶这等腌臜手段。 “死!”季博达怒喝。 第243章 留不住你的心,就留住你的尸体 眼前的季博达,就像是吃人的恶鬼,从那阎王地府死人堆里爬出来,面容扭曲得不成样子,周身黑气萦绕,已然连最后的人性都被吞没。 张无佞有点激动了,来了来了,它终于来了…… 黑雾愈发浓烈,那边的青莲和众人都已经晕厥不醒,只剩下此处因着张无佞的关系,所以暂时还能保全无恙,但若是再这样下去,可就不能保证了。 小蘑菇整个都激动了:主,出现了。 张无佞:再不出来,它的傀儡就要失控,就要控制不住局面了。 小蘑菇:气运流转…… 张无佞扬起头:终于要结束了! “找到了!”柳如烟欣喜若狂,“又是一条。” 只要找到足够多的虫子,到时候有足够多的虫卵,就可以制作解药,确保每个人都能在濒死之前服药解读,安然无恙的活下来。 这可是大功德! 天大的功德! 听得这话,季博达更着急了,这会也不再纠结于赵辰,直接冲向柳如烟,势必要将所有的可能都消灭在萌芽阶段。 一切,都必须维持原状,只有所有人都陷入了泥泞之中,他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才能让自己所有的付出不至于白费。 “休想!”赵辰不会给他机会,就算是拼死也不会放过季博达,“如烟,你放心的去做。” 柳如烟深吸一口气,手上的动作更加不能停。 忽然间,好似有什么东西将赵辰的手脚束缚,那种想要挣扎却无力挣扎的虚弱感,让他连手中剑都握不住了,身子好似被抽了力气,迅速瘫软在地上。 “辰哥哥?”柳如烟愕然。 季博达的匕首已经扎在了柳如烟的肩头,那一刻的血流如注,让她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剧烈的疼痛让感官变得极为敏锐。 “如烟!”赵辰急了。 四肢无力,嗓子眼里都快发不出声音,那种萦绕在四周的窒息感,如潮水般涌来,让他再也没了挣扎的可能。 伸出去的手,耷拉在边上,赵辰睁着眼,无力的看向柳如烟…… 如烟,他的如烟…… 怕是都要死在这里了吧? 柳如烟捂着流血的肩头,疼得额头的冷汗涔涔而下,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去,底下的枯叶被摩挲得窸窣作响,血沿着她的胳膊染红了衣裳,染红了落叶。 “师兄,你醒醒吧!”柳如烟咬着牙,“事已至此,回头是岸。” 柳如烟的规劝,没能换来季博达的心软,举起的屠刀染满了鲜血,似乎已经回不去了。 “如烟,如烟……”季博达一声声一句句的喊着她的名字,握着带着血的刀刃,一步步的朝着柳如烟走去,“为什么不选我?” 柳如烟:“……” “我们是师兄妹,从你出现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我躲不开了,我那么拼命的在你面前表现自己,像兄长像家人一般的护着你,我不信你真的什么都不懂。”季博达徐徐蹲下来。 柳如烟清晰的看到,季博达满脸的黑气缭绕,印堂发黑之色,与眼下的乌青交织在一起,瞧着分外瘆人,隐约有种……非人的错觉。 他好像,不像人了。 一点都不像个人,反而像一具行尸走肉。 “你知道,你明明都知道,你甚至于感受得到我对你的心意,可你就是不愿意承认,不想回应我,就是不想……爱我。”季博达自顾自的说着,一双眼睛黑糁糁的盯着她,看得人心里发毛,“我到底哪里不如他?只是因为出身吗?” 柳如烟浑身是血,疼得精疲力竭,却还是小心翼翼的将那些罐子都收入自己的袖中。 这些都是救命的东西,哪怕是她丧命于此,也不能就此丢了。 “我只是出身不如他,可我对你的欢喜与疼爱,一点都不比他少,你为什么就不能看看我?”季博达深吸一口气,“为什么就不能接受我呢?” 柳如烟咬着牙,“师兄,我没说不接受你,只不过……只不过你这样让我害怕,要不然,咱先把刀子放下,你先把刀子放下吧!” “我知道,你这是缓兵之计。”季博达完全没有心软的意思,“如烟,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我时刻盯着你注意着你,所以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心知肚明。” 柳如烟:“……” “没关系,既然活着的时候做不了夫妻,那么我就就留下你的尸体也是一样的。”季博达唇角轻勾,邪冷的笑透着阴森诡谲,“这样你就会乖乖的听我的话,任由我使唤了。” 柳如烟面色惨白,“你这个疯子!” “没关系,我会好好保存你的尸体,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季博达杀意四起,“至于那些蝼蚁,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吧!蝼蚁就是蝼蚁,纵然让他们为咱陪葬,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柳如烟恨得目色猩红,“你这个杀人魔,不得好死的东西,那些百姓都是无辜,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如此?” “这是交换条件,人的怨念累积得越多,天下越乱,有些东西就会愈茁壮成长,大家各取所需嘛!一个要天下,一个要美人。”季博达回过神来,“不过分吧?” 交易嘛,不能图盈亏,只能图心里舒坦。 得到自己想要的,便也就罢了! “你拿这么多人的命,去交换一具尸体?”柳如烟握紧了手中的匕首,“就为了我、我这具尸体?苍天啊,怎么不一个雷劈死你?” 季博达不以为意,“如烟别怕,从此以后,师兄会永远永远的陪着你的。” “可我不愿与你这样的龌龊之人为伍,但凡跟你沾边,我都觉得恶心。”柳如烟在想着,即便真的要死,也不能坐以待毙。 若是能同归于尽的话,也不是不可以的…… 她好不容易想为自己活一回,没成想,胳膊拗不过大腿,到底没能如愿。 赵辰躺在那里,双眸始终睁着,眼里含着泪,却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直勾勾的看着她。 四目相对,柳如烟咬紧牙关。 她受了伤,力道不如季博达。 即便不受伤,男女力量上的悬殊,注定了她不可能直戳他的要害部位,所以……在季博达的刀子狠狠刺过来的瞬间,她手里的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捅进了季博达的身子。 刚刚好…… 第244章 气运女主 鲜血喷涌的瞬间,柳如烟觉得身上一轻,好像什么痛感都消失了,视线里一片血红之色,好像什么都看不见了。 恍惚间,又好似听到有人在叫她,是辰哥哥?还是小凤凰? 如果就这么去了,算不算是为民除害? 季博达没想到,柳如烟会拼死一搏,居然将致命一招藏在了最后一瞬,鲜血喷溅的时候,他下意识的身子一撇,仰卧在地上。 厚厚的落叶堆上,季博达不敢置信的捂着鲜血直流的伤口,“你要杀我?” “你都要杀我了,我还对你手下留情吗?”柳如烟又不是傻子,也不是圣母,她比谁都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季博达,你不仁不义,坏事做绝,你该死!” 她身上也满是血,却还是小心翼翼的挪开,想要离季博达远一点,千万不要发现她找到的虫子,那是全州府县百姓的命,不容任何的闪失。 “如烟,你跑不了的。”季博达挣扎着起身。 柳如烟瞪大眼睛,为何他身上的黑气更重了?而且从伤口处流出的血也逐渐变得黑沉,这厮俨然成了真正的怪物。 “如烟。”季博达眼底的兴奋,嗜血的激动,是真的真的一点都遮掩不住,“没事的,我们很快就可以永远永远的在一起了。” 说着,他举着刀再次冲过去。 柳如烟很清楚,她的机会只有一次,方才已经用尽了。 所以现在,她无路可走,除了死……没有第二种结局。 闭上眼,等死。 可身子却是下意识的蜷起,本能的想要护住那些罐子里的虫,脑海里浮现出变异的怪人,还有无家可归的百姓,想起曾经找她看过病的刘大伯,张大婶,王大哥,还有活蹦乱跳的孩子们…… 一切的一切,都好像静止了。 有什么东西忽然从头顶落下,仿佛是醍醐灌顶,暖流快速蔓延至四肢百骸,将身上因为失血过多而造成的寒凉彻底的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周遭温暖的感觉,好像是从死到活,从无到有,从亏到盈…… 这样的感觉很不真实,可偏偏身体的感觉是骗不了人的。 刀子没能刺入柳如烟的身子,相反的,好像因为某种不可抗力,直接将季博达反弹出去,人和刀子一起落在地上,发出了清晰的脆响。 “如烟……”赵辰目色猩红,终于发出了无声的低吼。 柳如烟愣了愣,徐徐睁开眼睛,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活着,而且……她捏了捏自己的手,掌心温暖,并且四肢活动正常。 不仅如此,连伤口都不疼了,甚至于还能站起身来。 瞧着她好似无恙的状态,季博达差点疯了。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不会的,不可能的!” 还不等季博达发完疯,张无佞终是从树上落了下来。 该收尾了,自然是要现身的。 以,人的形式。 红衣妩媚,眉眼妖娆,一颦一笑间极尽嘲讽,唇角满是轻蔑的弧度,“就那个藏头露尾的废物,你竟也敢信?还敢拿灵魂做交易?” 柳如烟傻眼了,一时间竟也分不清楚现实与梦境,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还是说……吸入了毒瘴气,脑子也跟着不清楚了? “小凤凰?”柳如烟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之人,“你、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张无佞白了她一眼,“早与你说过,我可不是什么鸟,你偏不信。” 现如今,总该明白了吧? “你我之事,待会再算。”张无佞可没心思在这里磨嘴皮子,“等我先收拾完了他们在说。” 他们? “什么他们?”柳如烟还没明白过来,一股强大的气劲已经迎面袭来。 猝不及防,身形一个踉跄,柳如烟被掀翻在地,正好落在了赵辰身侧。 剧烈的疼痛,刺激得柳如烟一时半会缓不过劲儿来,好半晌才哼出声来,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摔碎了,也不知方才是什么怎么回事? “辰哥哥?”柳如烟慌忙去扶赵辰。 方才嚎了一嗓子之后,赵辰觉得自己好像冲破了什么,但又说不上来,只是压在身上的束缚顷刻间释然,人都松快了不少。 此前遇见柳如烟的事情,脑子里总有几分撕扯,偶尔还会略感迷茫,但这会却是那样的脑子清灵,被柳如烟扶起来的瞬间,赵辰便死死抱住了她。 “辰哥哥?”柳如烟被吓一跳。 这是怎么了? “没事就好。”赵辰内心被压抑的一角,有波澜随风起,肆意不可收。 柳如烟愣了愣,不由自主的回抱住他。 这边倒是真情流露,可季博达那边却不这么好受了,全身上下都被黑雾笼罩着,所有的怨念喷薄而出,顷刻间就要吞没一切,那样浓烈的仇恨几乎无法用人力平息。 小蘑菇:主,他疯了。 张无佞:早疯了。 疯癫无状,人不人鬼不鬼的。 “还给我,把她还给我,把她还给我……”季博达是真的疯了,嘴里来来回回呢喃这这一句话,整个人像是疯子一般,直接撞向张无佞。 可张无佞是这么好冲撞的吗? 光圈之外,任凭季博达冲撞,都未能损伤张无佞分毫,哪怕他用尽全身力气……张无佞近在眼前,他连边儿都沾不上。 黑雾缭绕,大有侵吞天地之势。 黑压压的沉下来,一如之前几次,仿佛要掀翻小世界的规则,让一切活物都为之陪葬,时空逆转,所有剧情都将重头来过。 “这是……”赵辰目瞪口呆。 柳如烟也是心惊胆战,从未见过这样的画面。 一个黑雾缭绕,一个金光满身。 孰是孰非,似乎在此刻已经有了最简单直白的论断。 黑白立现,善恶已分。 突然间,柳如烟觉得自己的身子有点不受控制,有种莫名的被拉扯感,好像有东西正在从体内被抽走,她张了张嘴,嗓子里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如烟?”赵辰第一时间发现了异常。 柳如烟动弹不得,黑雾快速包围了她。 小蘑菇旋即落地成人,快速冲了上去,就这么点小事,还不用不着主子出手,他就可以搞定。 拂袖间,黑雾退散。 柳如烟一下子瘫软下来,所幸被赵辰伸手揽住,二人心惊胆战的顺着树干滑坐在地,睁眼瞧着那乱窜的黑雾好似活起来一般,不断嘶吼着冲过来…… 第245章 柳如烟也要当一回女主 有小蘑菇在,自然不会让这些黑雾靠近柳如烟和赵辰。 周遭黑雾弥漫,如同潮水般奔涌而来,融合了之前的毒瘴气,以至于这空气里的毒……直接可以杀人,能让这里所有的活物都消失。 赵辰和柳如烟紧紧的依偎在一起,他们很清楚自己的能力有限,甚至于只是砧板上的鱼肉,不给人添麻烦,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事情。 “辰哥哥?”柳如烟深吸一口气,“我们今日怕是在劫难逃了。” 赵辰低眉瞧着怀中的人,“至少我们在一起。” “嗯!”这一次,柳如烟没有再抗拒。 天地间若只剩下了彼此,还有什么可说的?珍惜眼前人,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放心吧!会没事的。”赵辰瞧着不远处的张无佞,恍惚间有种感觉,她应该会赢,毕竟那样自信从容,仿佛一切都是胸有成竹。 还有便是,眼前这个凭空出现的男子。 “你是谁?”柳如烟问。 小蘑菇张开双臂,周遭的光亮如同长鞭,将周遭的黑雾一扫而光,但他的动作快,黑雾凝聚的速度更快。 光亮被黑暗所吞没,又再度重现光亮,反反复复,周而复始,好似没完没了…… “怎么会……”赵辰伸手挥了挥。 这些黑雾快速缠了上来,若不是柳如烟眼疾手快,当即摁住他的手,只怕他整个人都会被黑雾卷进去,这黑雾好像是活物,能吞噬世间万物。 是小蘑菇挡在他们之前,以自身的能量与光色的长鞭,挥散靠近的黑雾,这些事情不是他们这些凡人肉身可以做到的。 “没事吧?”柳如烟心惊胆战。 赵辰也是傻了眼,“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是好东西便是了!”柳如烟已经不想再去追根究底,只想着救人,“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活着出去,这虫卵是所有人的希望。” 赵辰握住她的手,“不管发生何事,辰哥哥都会站在你身边,如果……如烟只管往前跑,不要回头,知道吗?” 柳如烟死死盯着他,“辰哥哥……” “不是的,不是的!”季博达快疯了,“不该是这样的,如烟是我的,是我的……” 黑雾趁虚而入,那一瞬间,季博达忽然绷直了脊背,双目瞪大如铜铃一般,嘴巴张得老大,就好像是瞬间石化一般。 惨白的面色,合着这副诡异的面容,让他整个人如同鬼魅一般丑陋而扭曲,他站在那里,周身被黑雾萦绕纠缠,渐渐的眼睛里的东西消失了,不管是颜色还是光亮,不管是七情六欲还是其他什么……连带着黑色都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彻底的白。 眼珠里的黑彻底消失,只剩下了眼白,季博达已经不是季博达,这副身子彻底失去了掌控权,他置身于黑雾之中,唇角勾起一抹邪肆的弧度,白眼珠子一转,便停驻在张无佞的身上。 张无佞徐徐吐出一口气,“到底还是出现了。” “这副身子不尽如人意,但好歹……也算是有个形。”他徐徐落地,瞧着与季博达一般无二,可眼珠子却出卖了他,说话的语气也不是季博达那般。 柳如烟傻眼了,这不是师兄。 赵辰明白了,“鬼上身了?” 四目相对,两人自然缄默不语。 “那就打得你神形俱灭。”张无佞等的就是这一刻,“你以为钻进了人的身体里,自己就不是狗了?你这辈子都当不了人。” 季博达笑了笑,“无所谓,反正我两不死不灭,有的是时间耗着。” “抱歉,不死不灭的是我,至于你……还是死吧!”张无佞旋即出手,光亮骤起。 仿佛是蓄积已久的力量,等的就是这一刻,铺天盖地,如同天罗地网,光亮所到之处,黑雾尽散,其后又快速凝结,步步后退,被驱赶至一隅之地,已然是退无可退。 黑雾被剥去的时候,赵辰和柳如烟顿觉舒畅,仿佛掐着脖子的窒息感悉数消失,终于能喘上气来,呼吸上新鲜的空气。 之前的窒息,让人有种神情恍惚的感觉,在顷刻间消弭无踪…… 赵辰和柳如烟松了口气,紧张的瞧着周围的场景,光亮的笼罩让黑雾四窜,可季博达还是站在那里,一双眼睛始终落在张无佞的身上。 “你觉得就凭这些,便能成吗?”他站在那里,嘴角的弧度愈甚,“还是和之前一样自负,可惜你这次要输了!主神殿的少主,也不过这能耐,没了你爹……你还真就什么都不是。主神不在,你连自救的能力都没有。” 张无佞觉得奇怪,它之前可没有这么嚣张,而是一直循循善诱,一直想蛊惑自己,怎么这一次倒是如此了不得? 这狗东西不会吃错了药,发神经了吧? “你不会觉得,这么多次交手之后,我还一点准备都没有吧?”他笑盈盈的望着张无佞,“你不一直在等着气运流转,等着小世界重新择选女主吗?那之前的女主会如此,你可知晓?” 光网骤然一顿,迟迟没有落下。 “气运流转的确会带来新的女主,可当原女主沦为女配之后,她就会做尽女配该做的事情,恶毒女配嘛……总要恶毒才能对得起这人设,不是吗?”他笑得愈发肆意。 柳如烟愣住,万年的恶毒女配不是自己吗? 气运? 重选女主? 那就是说,自己现在已经顶替了女主的位置,从女配变成了女主?变成女主之后会有什么反应?有什么特权吗? 柳如烟有些激动,想着是不是自己该做点什么? “我是不是可以帮上忙?”柳如烟问。 小蘑菇一怔,“什么?” “你们不是提及气运和女主吗?”柳如烟低声开口,“我可以帮你们做什么?” 小蘑菇诧异,“你真的想帮忙?” “不能白占这位置。”柳如烟以手自指,“我也算是深受小凤凰大恩,现在的状况虽不知是何缘故,但我晓得你们不会害我。要救那么多无辜百姓,非我一人之力可成,这里面少不得你们的干预。” 主神殿这三个字,对柳如烟而言,宛若醍醐灌顶,想明白了很多事。 难怪小凤凰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敢插手。 神凌驾于凡人之上,不可干预人间事。 可小凤凰做不到袖手旁观…… 第246章 你不出来,那我进去 小蘑菇愣了愣,倒是挺聪明的。 只不过眼下的状况,不是他们可以插手的,人始终是人,很多事情根本没办法参与,这样的状况只要他们敢伸手,一定会死无全尸。 “暂时不需要。”小蘑菇回过神来,“先保护好你们自己吧!主子的事情,不是你们可以插手的,何况……” 现在局面似乎有点不太寻常,那狗东西占据了季博达的身子,如果主子真的要动手,就得让季博达死,否则很难做到自身不受伤的前提下,弄死那狗东西。 主子不能见血,不能沾人命业障,这是天道所不容的,主神殿虽然为主神操持,可主宰三千小世界,但这规则不可更改,否则容易被天道惩罚。 想了想,小蘑菇扬起头,在心中狠狠啐一口。 这该死的…… 不远处,有人影浮现。 其后,所有人傻眼了。 柳如雪! 怎么会是柳如雪? “姐姐?” “柳如雪?” 柳如烟和赵辰都瞪大眼睛。 她是什么时候跟过来的? 怎么会在这里? “我押错了筹码又如何?现在女主变成了女配,可女配和男配都在我手里,你想杀我……是不是得先考虑清楚呢?”季博达站在黑雾缭绕之中,睁着没有瞳仁的大白眼,打量着自己周身,“人的身子就是好使,有胳膊有腿的,但也不好使,太受限制了。” 说着,他竟是笑出声来。 “你可真是会钻空子!”张无佞站在那里,瞧着不远处神情呆滞的柳如雪,又看了看占据季博达身子的狗东西,天罗地网都已经铺设开来,却没办法对症下药。 因为这个症,正掐着他自个的脖子呢! “你试试看,能不能把我逼出来?要是不能的话,那可就糟了,季博达是人,主神殿的少主是不能沾血沾人命沾业障的,这是天道给你们定的死规矩,当初逆天改命什么下场,你不会忘了吧?” 话音刚落,张无佞手中的光逐渐熄灭,冷眸死死盯着眼前的季博达,瞧着他唇角的轻蔑冷笑,还真是……想毫不犹豫的弄死他。 “你奈何不了我了!”他在融合。 融合了自身与季博达的肉身,然后把他自己固化,逐渐的成为小世界的一员,成为有血有肉的人,从此以后他就可以占据季博达的身子作威作福。 “你还真是把不要脸发挥到了极致。”张无佞忽然近身,陡然捏住了他的脖颈。 这一招,他本来可以避开,可不知他是因为要融合所以分心,又或者是故意不躲,就这么直挺挺的撞在了张无佞的枪口上。 “出来!”张无佞用力。 捏死是不可能的,她不能杀人,但也绝对不会让他好过,掌心里的神力正在源源不断的输入季博达的体内。 忽然间,她眼一闭,凤凰之身破体而出,直冲季博达体内。 说时迟那时快,两股力量正邪交锋,于季博达的体内开始厮打。 “你不出来,那我就进来。” 她可是主神殿的少主,还真的能让一介魔物拿捏住吗? 休想! 外头的黑雾好似受到了感召,蜂拥挤进了季博达的身子,那场面何其恐怖惊悚,好像是要吞进世间万物,哗啦啦的黑风从耳鬓划过,如同利刃一般,刮得露在外头的肌肤瞬间见血。 “如烟!”赵辰死死抱紧了柳如烟,以自身为包裹,将其护在怀中。 而赵辰自己,发丝被圻断,面颊被划破,脖颈处手背处,胳膊上、脊背上,全都是血口子,那黑风宛若利刃将周遭的树木都划得面目全非,场面惊悚到了极致。 小蘑菇拂袖便将一个发着光的透明罩子从头落下,把二人罩在其中,“别出来!” 再回头,却是柳如雪持刀冲了过来。 小蘑菇:“??” 真是要了命了,果然是立起了恶毒女配的角色,还真是一点都没让人失望啊! “给我老实待着!”这会他可没功夫跟柳如雪纠缠,一巴掌把人拍入土中半截,只留个上半截在上面,免得土埋过了胸口,把她憋死。 张无佞不能杀人,小蘑菇也不能,他可不敢给主子惹麻烦。 惊慌过后,柳如雪开始挣扎。 小蘑菇赶紧上去踩了一圈,踩得严严实实的,“回来再收拾你。” 音落,转身化作一道蓝光,钻进了季博达的身体里。 自家主子还在里面,小蘑菇也不敢闲着,多少得搭把手,哪怕不能搭把手,也得防着主子被那狗东西暗算。 此前吃的亏还少吗? 只不过,小蘑菇进去的时候,瞬间傻眼了。 这哪儿是一个人的身子啊? 这分明就是那狗东西的老巢。 老天爷啊! 谁能想象,这一次的狗东西会这么狡猾,谁都想不到它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把自己的老巢安置在一个大活人的体内。 见此情形,这季博达不疯才怪! 能量充盈…… 哦不,是负能量充盈。 再坚强的人,也承载不了满肚子的负能量,一旦情绪上涌,就会导致负能量的爆棚,造成不可挽回的情绪失控。 可是,主子呢? 自家主子在哪? 肚肠如同蛛网,血脉之中有各种夹杂,稍有不慎就会让这副身子分崩离析,等同于让张无佞见了血,造了杀孽。 “狡猾的狗东西!” 小蘑菇一路走一路骂,简直是可恶至极。 穿梭在这样的地方,小蘑菇不敢大意,一则要避开这些黑乎乎的东西,二则不能破坏这副身子的完整性,免得中途见血。 这都叫什么事儿?! 很快的,小蘑菇停了下来,抬眸望去,终于瞧见了异常的能量碰撞。 主? 小蘑菇快速冲上去,却忽然顿住脚步。 是幻境! 左右都是,不可轻举妄动。 瞧着是主子与黑雾纠缠,实际上却是诱捕的陷阱,根本不是真正的主子,只要小蘑菇敢往前,就会被这些黑疙瘩缠绕得死死的,最后都变成挟制张无佞的软肋。 跟着主子这么多年,小蘑菇也不是蠢的,纵然是主神造出来的系统又如何? 该有的脑子,还是会有,经验告诉小蘑菇,主子应该就在附近,否则那东西不会费尽心思的干扰主子的后援! 附近? 在哪? 其实只是一墙之隔。 张无佞与那狗东西打得难舍难分,真的有点吃力,尤其是全身被黑雾包裹的情况下…… 第247章 可他,是我的夫君! “你现如今都成了这样,还有什么能力挣扎?你只要一用力,季博达的身子就会受损,就会见血,而且这内出血是致命的。你的神力很难救被你所伤之人,毕竟神有能力的同时,也是肩负责任的。”黑雾笑得诡异,“这就是双刃剑。” 力量愈大,越不敢轻易出手。 “小世界毁过一次,你爹身上的雷伤还没好吧?”它又道,“你忍心再让他承受一次雷劫吗?哦不,不是承受,是死于雷劫。” 张无佞拂袖,散去了围绕在周遭的黑雾,目光森冷的盯着它,“少废话。” 不过是蛊惑! 不听,不信。 “你们主神殿高高在上,看似主宰三千小世界,可实际上呢?”它继续说,“也不过是天道的棋子罢了!你们可以给小世界定规则,可天道却约束了主神殿,想想还真是可怜啊!” 黑雾一波接一波的袭来,力量的充盈,让这里变成了随时会爆炸的棚子,一旦裂开一条口子,季博达都会当场毙命。 张无佞的神力,大部分用来屏蔽这些负能量,保护季博达这副身子,所以才会束手束脚,但是她能清晰的感触到,来自于小蘑菇的靠近。 只要小蘑菇能替代她,保护好季博达这副身子骨,她就可以腾出手来,就可以将这里所有的黑系统一网成擒。 为了奖励小蘑菇,这里的黑系统都可以交给它,让它饱餐一顿…… 小蘑菇:主。 张无佞暗暗松了口气:屏蔽所有的负能量,不要伤及这副身子。 小蘑菇:是!马力全开,系统启动。 这里需要所有的力量,得拼尽全力才能做到,但只要主子一句话,小蘑菇就可以耗死在这里,毫不犹豫的去做。 丢了性命,也在所不惜! 哦,不是性命,是统命! 大不了回炉重造嘛! 说时迟那时快,张无佞忽然拂袖而出,强大的力量化作金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所有的黑雾都驱散无踪。 意识到事情不妙,黑雾顿时五官狰狞,想要冲撞季博达的心脏,却在即将冲上去的那一刻,被天罗地网罩住,紧接着便快速拢成一团黑球。 金色的天罗地网不断的收拢,挤压,压缩…… 痛苦的哀嚎,震耳欲聋。 如同困兽的嚎叫,让人闻之毛骨悚然。 张无佞的力道在加重,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松手,否则就是功亏一篑,这一次她要把它彻底的消灭在这里,绝不会让它……再有生路可逃。 “你为非作歹的日子结束了。”张无佞终于可以大展拳脚,毫不犹豫的去对付。 眼前的黑,瞬间消弭殆尽。 刹那间,好似什么都消失了。 周遭的黑雾都随之消散,剩下的事满目殷红,是血的颜色是活人的气息,而不是之前那般死气沉沉,也不似方才的窒息压抑。 小蘑菇:主? 张无佞慢慢放下停滞在半空的胳膊,目光锐利的扫过周遭,还是不能放松,粗心大意的结果是什么,她曾经领教过,所以现在不能得意忘形。 “气息犹存。” 四个字,让小蘑菇差点绷不住。 这都弄不死? 蓦地,张无佞脸色一变,旋即冲出了季博达的身子。 小蘑菇心惊:主? 张无佞的声音自外传来:收拾残局。 小蘑菇:是! 外头,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还是她进去之前的模样。 黑雾在逐渐消散,一切都在归于寂静。 唯有原女主柳如雪,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不远处的柳如烟和赵辰。 此时此刻的赵辰,浑身是血。 柳如烟坐在地上,赵辰虚弱无力的躺在她怀中,身上血淋淋的,可见是伤得不轻,这会双目紧闭,若不是胸口尚有起伏,怕是与死无异。 “辰郎?”柳如雪哀哀戚戚,“辰郎?” 气氛有点尴尬,一个哭哭戚戚,两人深情对望,很显然三人行的爱情,总有一个是多余的。 现在多余的,是柳如雪。 “柳如烟,你要不要脸,这是我的夫君,你为什么还没死?”柳如雪歇斯底里的吼着,奈何被小蘑菇的光罩锁住,根本没办法冲出来,“柳如烟,你这个贱人!” 柳如烟转头望着她,面上还沾着赵辰的血,面对柳如雪的咒骂,神情只是稍稍滞了片刻,其后竟是自嘲般苦笑两声,“原以为祖母做的事情,是与你没有关系的,但你是既得利益者,多少还是有点愧疚之心的,可没想到……你的血是冷的,你的心也是黑的,是我看错了人。” 占着万年女配的人设,原以为这天底下最坏的就是自己,所以她尽量让自己远离故事的主角,远离漩涡的中心,但没想到……事与愿违。 自己心存善意,倒是日渐向善。 而那些占尽便宜的,却在某天再无利益可获,且此前所获皆失的时候,露出了最狰狞的面孔,最可怕的獠牙。 可笑…… “与他成亲的是我,少夫人的身份也是我的,被所有人承认的赵辰之妻只能是我。柳如烟,你现在是什么身份,能站在他身边?连柳家都已经给你做了衣冠冢,你已经是个死人了,死人怎么可以出现在人前,死人就该长埋地下,死得透透的。” 柳如雪简直快疯了,歇斯底里,张牙舞爪,手里的短刃还不断的撞击着光罩,俨然将人性的恶瞬间放大,彻底的呈现在人前。 赵辰幽幽醒转,目光冷戾的落在柳如雪脸上,凉薄的声音低哑传出,“我要娶的一直都是如烟,从来不是你,成亲至今,我从未沾过你分毫。” 此话一出,柳如雪安静了。 她直勾勾的盯着浑身是血的赵辰,目光里带着瘆人的痛楚,唇瓣止不住的颤抖,终是落下泪来。 一直以来不敢面对,不愿意承认的真相,就这么血淋淋的摆在眼前。 从始至终,赵辰都没有喜欢过她,甚至于没有半点想要与她将就的意思,哪怕赵家表面上接纳了她,私底下依旧在找寻柳如烟的下落。 尤其是赵辰,始终没有承认过她的妻子身份,之所以让她占着位置,是怕时日长久赵家爹娘会重新给他娶妻,在柳如烟没回来之前,柳如雪正好是个挡箭牌。 那样明晃晃的偏爱,柳如雪怎不嫉妒? 祖母已经没了,她不能再失去夫君…… 第248章 它输了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柳如雪还在挣扎着,那疯癫之态……哪儿还有从前模样? “真是疯了!”柳如烟沉着脸,是真的一点都没料到,素日里情绪稳定,瞧着与世无争的温和长姐,竟然会变成这般模样。 张无佞回过神来,目光快速掠过周遭,倒是没发现异样,可明明…… “你们都是一伙的。”柳如雪望着张无佞。 张无佞:“哟?” 无能狂怒? 原来这四个字,不知是会出现在男子身上,女子同样适用。 “你到底是什么妖怪,在这里兴风作浪,助纣为虐?”柳如雪咬牙切齿的盯着张无佞,“要不是你,事情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若不是你,我本可幸福一生。” 张无佞:“??” 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习惯性甩锅的人,永远都不会正视自己的过错,在他们看来,世间是充满如果和假设的,绝对不是自己的缘故,导致了现在的结果。 “老夫人让你替嫁的时候,你真的服了药吗?”张无佞一开口,狂怒声戛然而止,“我可记得,那杯茶你根本没咽下去。柳如雪,做人还是诚实一点,是非黑白总有人看得清楚,世人不是瞎子,你也别把所有人当成傻子。” 柳如雪张了张嘴,愣是再也吐不出半个字。 若是话说到这儿,柳如烟和赵辰还不明白,那他们就真的成了张无佞口中的傻子,是以这件事不是老夫人的一厢情愿,当中有柳如雪“佯装无辜”推波助澜。 无辜的人,并非无辜。 “好又好不纯粹,坏也坏不到彻底,你说说你这个人,还有什么长处呢?”张无佞无情嘲讽,“都这个时候了,不好好反思一下,还在这里嚣张喊叫,你以为人人都是你娘和祖母,人人都愿意惯着你成全你吗?一副好牌打得稀巴烂,你也有脸在这里叫叫叫!” 叫个屁! 柳如雪不说话了,但眼底的恨意又快速浮现出来,这会倒不是冲着柳如烟去的,而是直接冲着张无佞来了。 哟,这是恨上自己了? 不过现在,张无佞没功夫搭理她,正在目光沉沉的搜寻周遭。 纵然如此,竟也没有察觉任何异常。 那东西果真死在了季博达的肚子里?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她还能隐约察觉到,来自于那狗东西的气息,很是微弱,应该是受了重伤,所以才会这般气息羸弱,让她很难察觉得到。 但是很难不代表不能,毕竟季博达的身子还立在这里,陷入了沉睡之中也只是暂时的,很快就会醒过来,只不过出卖了灵魂的他,再也不会有曾经的记忆和聪慧。 简而言之,言而简之……他废了! 小蘑菇从内里出来,旋转在半空,闪烁着忽明忽暗的光亮:主? 张无佞深吸一口气,“找一找。” 小蘑菇:是! 黑雾开始消散,这就意味着很多东西都将变得不一样了,视线逐渐清晰,脑子也逐渐清明,躺在地上的那些人,似乎从死亡的境地被生生拉回来。 平静的胸口,开始逐渐起伏,终于有了活人的气息,但这只是一瞬……在这一瞬过后,所有人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下去,好像是逐渐浮现出的死气。 人的气息被抽离,于是乎就会变成一具尸体…… 人死不能复生! 这个道理,谁都知道。 小蘑菇:主? 张无佞:看出来了。 不只是人出现了问题,连带着东西都不对劲了,四周一瞬间安静下来,花草树木连同走兽虫鱼,都跟着消失了。 死气沉沉这四个字,张无佞都用腻了。 但现实就是这样,掌握的神力越多,随着情绪波动而造成的损害就越大,寻常人的恣意妄为,最多是伤害身边的人,往大了说也就是一片人,再厉害点也就是倾国倾城。 可神力不要…… 神,魔一旦失控,所带来的灾祸就不是眼前这点,就眼前来说,可能是三千小世界都会跟着损毁,以至于到了无法挽救的地步。 绿色在消失,生命在流逝,天地变色,万物皆灰…… “又来这一套,你个乌龟王八蛋!”张无佞只觉得一腔怒火直冲天灵盖,“没完了是吧?临了临了的,还得跟我同归于尽?” 小蘑菇急了:主,你还成吗? 张无佞咬着牙:不行也得行,护住所有人,其他交给我。 小蘑菇:是! 情况很不乐观,四周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黑雾从地底下爬出来,一点点的蔓延至树根,其后是树干,再后来便是树梢。 参天大树在黑雾缭绕中,快速枯萎发黑,其后成了焦炭…… 树木尚且如此,何况是人呢! 小蘑菇冲上去的时候,已经爆发出了最大的能量,尽了最大的努力,将一切都庇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免于黑雾冲击,自身却被黑雾覆盖,慢慢的吞没其中。 金色的光芒自脚下而出,以五行之力蔓延开来,光晕如同水面涟漪一般,以最快的速度驱散黑色的雾气,势必要护住这一片天地。 双方在较量,宛若最后的殊死一搏。 天地变色,风卷残云。 那一瞬间的摧枯拉朽之力,将一切连根拔起,杂合在一处,于半空形成一股诡异的力量,自上而下的砸回地面。 威压之下,必无活物…… 说时迟那时快,张无佞拂袖而起,金光炸开,犹如利刃刺破苍穹,于黑暗中划出一条光路,直冲云霄而去。 黑暗不可挡,万物皆可破。 顷刻间的光亮,刺得赵辰和柳如烟睁不开眼睛,二人只知道死死的抱紧彼此,哪怕天地万物都消失,周遭尽毁,他们也不会再放开彼此的手。 耳畔,是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脑瓜子嗡嗡的,只剩下一片空白…… 天火落下,刺眼的光亮之后便迸发出巨大的好声响,脚下的百姓在奔逃,被天火沾则即死,这样的场景就像是末日一般,天塌了似的。 人命如同草芥蝼蚁,脆弱得只需要一点黑暗就能倾覆…… 柳如烟的怀里还揣着那些罐罐,如果天地倾覆,那便也罢了,若不然……这便是救命的东西,至死都不能有所损伤。 两股力量在半空交锋,金色的光与黑色的雾,于临界点相触。 突然,火光从天而降。 柳如烟猛的抬头…… 第249章 是她杀了风大夫 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一瞬间,小蘑菇被狠狠撞飞出去,刹那间脑瓜子嗡嗡的,混乱的电流滋滋遍全身,那叫一个精神抖了又抖还在抖…… 浑身发抖! 爆炸声响起,地上掀起数米高的泥浪,又在下一刻回归尘土。 正邪不两立,当金色的光芒悉数吞没黑暗,拂袖间色变无双,天地万物在眨眼间恢复如常,仿佛那些天火从不存在,好似那些黑雾侵蚀过的痕迹都是梦中所生。 张无佞翩然落地,脚步踉跄了一下,但又很快站稳,拂袖间便将地上的小蘑菇捞起,提溜在手里,慢慢悠悠的朝着前面走去。 用尽了全身力气,现在的她都有点身形恍惚了,这一波接一波的闹腾,铁打的……哦不,胎生的神女也是扛不住啊! 何况,她曾经是个不学无术的神女…… “早知道就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了,不至于一波接一波的死磕。”张无佞无限感慨,甩了甩手中的小蘑菇,“草莓尖尖,死了没?死了没?” 小蘑菇差点被晃晕了:主……滋滋滋……咦……还没死……滋滋滋…… 张无佞喘口气,“还能说话,说明还能运转,等我收拾完了残局,带你回主神殿。” 小蘑菇:咿咿呀呀……滋滋滋…… 损伤得有点严重,不至于当场死机,但几乎卡得要死…… 一个大坑,别人都还在,唯有赵辰和柳如烟不见踪影。 这两人跑哪儿去了? 张无佞一下子瘫跪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早知道就跟小老头好好学,不至于这般狼狈,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早知今日多读书。” 气运还在,但是…… 张无佞干脆坐在那里,一抹额头的汗珠子,拂袖间便卷起万丈风。 风过深坑,从内里托出两个人来。 柳如烟和赵辰以最贴合的方式,死死的抱在一起,浑身血淋淋的,大概是真的被天火所伤,两个人皆是气息全无,但……气运不去,流转不休。 “真是命不该绝。”张无佞抬抬手,两人便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 即便是落在地上,二人依旧保持着相拥的姿势。 原本躺在地上死去的人,这会都一个接一个的爬起来,最先醒来的是柳如雪,大概是强烈的恨意所致,站都站不稳的她,此刻居然抓起了匕首,一步步的爬向了二人。 张无佞:“??” 柳如雪才像是地狱来的恶魔,不管别人的死活,也不管这天下出了什么事,眼中只有自己的小情小爱,一门心思的想要杀了柳如烟。 张无佞扶额,“真是白瞎了这条命。” 要不是小蘑菇护着,他们这些人会是最先死的那一批,可哪怕小蘑菇都撞成废铁了,也改变不了柳如雪的恨意。 难道不该先救人? 边上躺着那么多人呢! 要不然,先跑也行,求生欲人人有之。 可柳如雪不是,她醒来第一件事,是先杀人……杀了柳如烟,自己的夫君就会回到她身边。 “我要杀了你!”柳如雪其实也受了伤,爬行时万分扭曲,动作亦是僵硬而迟缓。 毕竟这么强大的威压之下,很难护个囫囵,但不致命便是。 “你要干什么?”青莲的声音忽然响起,“你想干什么?” 从幽幽中醒转,睁眼便瞧见柳如雪持刀,正以诡异的姿势,慢慢爬向柳如烟他们,青莲的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来不及去想昏迷之前发生过什么事,现在的青莲只想救风大夫……那么多被咬被传染的怪人,还等着风大夫去救人呢! “风大夫?风大夫!” 青莲无力的喊着。 可不管她怎么喊,柳如烟那边始终没有动静,只瞧着血淋淋的两个人,一动不动的。 “风大夫?”青莲带着哭腔。 张无佞无奈的叹口气,“别哭了。” 青莲的哭声戛然而止,当即转头看向张无佞,这才注意到此处多了个人,只是不知这人是敌是友?瞧着面相,好像不是什么坏人。 刀子,在距离柳如烟毫厘之差的地方,停了下来。 张无佞不吭声,青莲大气不敢出。 只需要稍稍用力,柳如雪的刀子就能刺穿柳如烟的咽喉,不管柳如烟之前是死是活,之后必死无疑。 可柳如雪停下来了,滔天的恨意还凝结在眼中,却始终没有将刀子捅下去。 “杀啊!”张无佞漫不经心的开口,“怎么不动手了?你不是恨她恨得要死吗?现在这么好的机会就摆在眼前,怎么不杀了她?” 柳如雪红着眼,直勾勾的盯着张无佞,眼底翻涌着恨意,却也夹杂着盈光。 “哦,想起来了,这是自家妹妹。”张无佞扯了扯唇角,“好又好得不纯粹,坏又坏得不彻底,人性啊……真是难以捉摸的东西!” 柳如雪忽然将刀子狠狠扎在地上,趴在那里嚎啕大哭。 哭声凄厉,好似满腹委屈。 可这选择,不还是她自己做的吗? 自己选择的路,哭着也得走完…… “一步错,步步错,这是你该有的下场。”张无佞走到柳如雪跟前,“所幸悬崖勒马,要不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弄死你?” 柳如雪哭声一顿,满脸狼狈的扬起头看她,似乎不太明白,张无佞话中的意思,但想起方才那些场景,眸中难掩对张无佞的恐惧。 挥挥手,天地变色的人…… 哦不,神! 远观可敬畏,近在跟前的时候,只剩下了畏惧…… “你自己救了自己一命。”张无佞这话可不只是说说而已。 缓过劲来,青莲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过来,“风大夫?” 此时的柳如烟,浑身是血,气息全无,连带着身子都凉了,青莲跌坐在地上,握着柳如烟的手颤抖着,竟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满是泥泞的脸,浮现出无边的惊恐与惶然。 好半晌,青莲才指着柳如雪喊出声来,“是你,是你杀了风大夫!” 不远处的众人都幽幽醒转,恍惚间听得这边的争吵声,纷纷睁开眼睛看过来,一时间都有些精神恍惚,加上身子无力,每个人都只眼睁睁的看着。 “是你杀了他们!”青莲在哭。 哭声让所有人的理智回笼,好不容易缓过劲来的众人,开始接二连三的爬起来,你搀着我,我扶着你,慢慢悠悠的朝着赵辰和柳如烟靠近…… 第250章 死而复生的感觉,真好 青莲的哭声,让柳如雪慌了神,原本还沉浸在自己的悲苦之中,这会却是不甘,“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杀人,他们不是我杀的!” 音落瞬间,柳如雪的手直指张无佞,“是她,是她!” 可说的谎话多了,假的也会变成真的。 狼来了的故事,从来不是说说而已! “大人?” “大人?” 出事的不只是柳如烟,还有赵辰。 两个血淋淋的人躺在那里,清醒的不是青莲就是柳如雪,凶手只能是他们二人之一,但青莲之前和他们在一起,所以他们晕厥的时候,青莲应该也没跑了。 那么凶手,只能是这位赵家的少夫人了! 少夫人是如何嫁给自家大人的,赵辰的随扈其实很清楚,这会柳如雪出现在此处,内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每个人的目光如同刀刃一般,落在了柳如雪的身上,恨不能将她撕碎。 “不是我,不是我!”柳如雪百口莫辩。 青莲泣不成声,“风大夫和赵大人,都是为了救大家,才会深入险境,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如此心狠手辣?你可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会让所有人的希望都落空吗?你是要让所有人都去死吗?” “是他……”柳如雪伸手指向了站在边上,身形笔直,双目紧闭的季博达,“是他们两个杀的,我……我自己都受了伤,怎么可能杀人?” 张无佞觉得有点脸疼,“我这刚夸完……” 这人还真是经不起夸,降智得太厉害,连当个配角都是多余的。 “季大夫?”青莲小心翼翼的上前,“季大夫?” 季博达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好像还活着,却又像是一具尸体,更像是泥塑木雕,说不清楚是怎么状况? 青莲上下查看了一番,发觉这人身上没有任何的咬痕,瞧着不像是被攻击过的样子,应该没有被感染,但怎么会……以这种诡异的姿态站着不动呢? 一瞬间,季博达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有人忙着救治赵辰和柳如烟,有人不解的上前,在伸手触及季博达的瞬间,屹立不倒的男人怦然倒下。 惊呼声中,众人慌忙接住了季博达,将他平稳的放倒在地…… 诡异的氛围,让众人凝神屏气,愣是谁也不敢吱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却见着张无佞已经蹲在了柳如烟的跟前,目光在她身上逡巡。 两个人被强硬的分开,但即便如此,还能清晰的瞧见,柳如烟将罐罐死死的抱着,这是临死之前也想给大家留一条活路。 死的那一刻,她想的不是自己…… 瞧着她身上流转的女主气运,看着她紧闭的双眸,张无佞皱了皱眉头,“这才刚开始呢!” 献祭这种事情,发生在女主身上,也不是没可能的。 心怀天下,脑子清楚。 拎得清,想得明白。 这样的女子,谁不喜欢? 从始至终,柳如烟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事情没做完,还是得继续啊!”张无佞伸手抚过柳如烟染血的面颊,“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可不兴偷懒!” 语罢,她站起身来。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柳如烟和赵辰慢慢悠悠的睁开眼,满脸的迷茫之色,大概一时间没想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众人慌忙迎上去,尤其是青莲,哭得那叫一个稀里哗啦的。 “风大夫,风大夫你终于醒了!” 青莲的哭声,终于让柳如烟彻底醒过来,自赵辰怀中慢悠悠坐起来,第一反应是怀中的罐罐。 东西还在,里面的虫子也还活着。 一切,都还来得及。 只是…… 柳如烟快速抬头,周遭早已没了张无佞的踪影,地上只留下一根黑漆漆的羽毛,别的什么都没有。 “小凤凰?” 柳如烟低唤,低头时又不自觉的扯了扯唇角。 她走了…… “如烟?”赵辰喜极而泣,“没事了,没事就好,我们都还活着!” 柳如烟回过神来,如释重负。劫后余生的释然,连生死都看透,其他的似乎就没那么重要了,也明白了很多道理。 千帆过尽皆是虚妄,唯有眼前才是真。 前尘不可追,后事不可料。 浮世虚名何足惜? 至于今后的路,那便是且行且珍惜。 缘分这东西该是你的,就是你的! 张无佞消失了,柳如雪则有点精神失常,嘴里一直嘀嘀咕咕的,听不清楚说什么。 赵辰和柳如烟都是皮外伤,相互搀扶着站起来,倒也没什么大碍。 “虫子还在。”柳如烟深吸一口气,“我们的希望就还在。” 瞧着周围几经变幻,再度恢复原样,赵辰点点头,“那就不要再耽搁了,让这件事快点结束吧!那么多人的性命还捏在咱们的手里,早点解决这件事,早点回家。” 听得回家二字,柳如烟的脸上有一瞬的不自然,下意识的转头去看略显痴呆的柳如烟,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人,这个人怎么处置?” 一道声音响起。 顺着那声音看过去,只瞧着季博达已经从地上坐起来了,眼神痴呆,嘴角流涎,已然不复曾经的聪敏从容之态,瞧着好像是个傻子。 “他……”青莲抹去眼睛的泪,“傻了?” 柳如烟和赵辰对视一眼,各自沉默。 这一切都是季博达搞的鬼,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他,可他现在的状态似乎有点异常,瞧着好像真的成了痴儿。 “不会是装的吧?”赵辰小声嘀咕,“不管怎样,先带走再说。” 差点把他们都坑死,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嗯!”柳如烟也不打算放过季博达。 生死大事,岂能他们二人说了算,轻易原谅,那……死去的人如何伸冤? 因为季博达的一己之私,害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甚至于险些倾覆家国,这样罪大恶极之人,绝不可以轻饶,就算变成了傻子,也该有他应有的惩罚! “风大夫,接下来怎么办?”青莲问。 柳如烟取出了图纸,“我们先出去,然后找个安全的地方炼制解药。” “嗯!”青莲有些激动。 这场可怕的瘟疫,终于可以结束了。 风大夫,真是个活菩萨啊! 离开的时候,柳如烟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大坑,忽然笑了一下。 小凤凰,死而复生的感觉真好! 第251章 属于柳如烟的故事 重活一次,仿佛开了心眼一般,那些曾经蒙在心头的暗影,都在此刻消弭无踪,想任何事情都是格外脑子清楚。 清醒之后,林中那棵参天古木就已经消失了,连个坑都没留下,但被抓住的那两条虫却是真的,拿捏在手中也是实打实的物件,并非是幻想出来的东西。 不过没关系,这虫子的诞育能力简直可以用超凡来形容,不知道是因为外力的缘故,还是本身如此?但这都不是柳如烟的考量范围内,她要做的就只是救人而已。 救人之事,刻不容缓。 夜色黑沉,所有人的记忆都如同潮水一般逐渐退去,他们会逐渐忘记曾经在林子里见过的事情,那些发生在身上、不可思议之事都会变成泡沫消失。 不久之后,他们会悉数忘却…… 张无佞站在窗口,瞧着屋子里的忙碌的身影,悠悠然吐出一口气,这小世界有救了,以后会正常运转,该补的缝隙都补上,该选的女主也重新选了出来,那自己就可以安然离开了。 小蘑菇时好时坏,所以张无佞不能再在这里久留,接下来的事情还是顺其自然,让他们自己去做主,自己去处置吧! 想了想,她转身消失在黑夜中。 柳如烟下意识的抬眸,可外头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 从旁协助,仔细捣药的赵辰察觉异常,当即抬头,“怎么了?” “没什么。”柳如烟旋即回过神,“继续吧!” 这些东西不可假他人之手,得仔细的处置妥当,从一开始的研制出几枚解药当引子,其后再以药包相赠,如此便可循序渐进的让人相信,这真的是治病良方。 事情还多着呢,容不得她多想。 至于柳如雪和季博达,这二人现如今的状态不太好,一个疯疯癫癫,一个痴痴傻傻,两个人凑不出一个脑袋,被关在一起,由专人看管。 这一场瘟疫,持续了足足两个月,好在最后都彻底解决。 听闻出了个风大夫,解决这次的瘟疫,宫里下旨召见,大概是要论功行赏。 事已至此,柳如烟不得不跟着赵辰回去。 回去的那天,阳光甚好。 风从面颊吹过,心里却生出几分忐忑来,但这无碍于十指紧扣,相互依偎。 经历过生死,别的似乎也没那么要紧。 四目相对,劫后余生。 柳如烟的归来,让所有人都傻了眼,柳夫人直接哭成了泪人,完全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心境。 整个柳家半是忧愁半是喜,忧的是疯癫的柳如雪,喜的是活着归来的柳如烟。 同为柳家的女儿,结果却是大相径庭,免不得叫人唏嘘,但听回来的人如斯言语解释,才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在赵辰和柳如烟奋力解救大家时,这位柳大小姐、赵夫人,却只顾着儿女私情,几欲重创二人,结果被吓傻了,才落得这般下场。 于是乎,嘲讽与谩骂接踵而来。 柳如雪成了罪该万死的存在,但因为柳如烟救了那么多人,还研制出了克制瘟疫的方子,所以这件事没有牵连到柳家。 因此,柳父虽然教女不善,但也教女有方。 功过相抵。 和离,是赵家给与柳如雪最后的颜面。 柳如雪和离归家,便算是对她的惩罚,柳家也只能养着这位疯癫的大小姐,将其锁在她原本的院子里,此后不见天日。 后院里,偶尔还能听到她又哭又笑的声音,时间久了,大家都习以为常。 这一次是皇帝赐婚,赵辰与柳如烟也算是苦尽甘来,无人再拦着他们。 满大街都在赞颂这二人的情比金坚,也在感慨二人的好事多磨,不过总算是苦尽甘来,终于可以有情人终成眷属。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桩事得处置。 那便是季博达…… 刑部的郎官一路追查下来,终于找到了季博达从西域商贾手中,购买那些蛊虫的证据,人证物证一一齐全,其后找到了他早已找到柳如烟的证据,并且跟着她有一段时日了,最后借着大雨倾盆,动手造就了这一次的人祸。 不只是他一人,还有附近山头的一些山匪,以及与朝中的官员的牵扯。 有利益的地方,就一定会有人祸。 有人想借此来遮掩卖官鬻爵之事,有人想借此抱得美人归,还有人想划分地盘……桩桩件件都充斥着野心的痕迹。 贪婪之人,终将为贪婪所反噬。 季博达被斩首那天,坐在囚车里游行,到处都是砸过来的烂菜叶子和臭鸡蛋,更有甚者直接砸了石头过来,若不是军士包围着,护送季博达去了刑场,只怕半路就得被人打死。 害死那么多人,他罪有应得…… 天空下着雨,赵辰与柳如烟坐在马车上,瞧着不远处的刑场,周遭围着一波又一波的百姓,甚至于还有远道而来,只为了见证凶手伏法,沾血回去为家人祭奠的可怜人。 大家都在看着,这恶魔伏诛,人头落地…… “这是民愤。”赵辰说。 柳如烟点点头,“治病救人的大夫,最后成了提刀的屠夫,师父的教诲……全白废了。” “是他自己的选择,怪不了任何人。”赵辰将她揽入怀中,“以后,都会好起来的。” 柳如烟没说话,只是望着刑场上的季博达。 即便是痴痴呆呆,但季博达的目光还是在人群中逡巡了片刻,其后直勾勾的望向马车方向,那意思何其明显。 痴傻而已,能认一人。 可那又如何? 他要死了! 作恶之人,罪该万死。 监斩官让人为季博达验明正身,其后高声厉喝,“斩!” 令牌落,刽子手高高举起了刀子。 长发拂开,露出光洁的脖颈。 手起刀落,人头落地。 所有的最后都化作喷涌而出的血,又被雨水快速冲散开来。 罪恶从雨中起,也该自雨中结。 至死,季博达都睁着眼,盯着马车的方向。 可惜他想娶的那个人,这辈子都不可能娶到了…… 一步错,步步错,满盘皆落索。 明日,应是个好天气。 两月后成婚,应该也会阳光明媚。 此后余生,定可顺遂安然。 小凤凰,谢谢你! 张无佞狠狠打了个喷嚏,“又是谁在念叨我?” 小蘑菇:滋滋滋……主……滋滋滋…… “行了,这就带你回主神殿。” 第252章 主神,失踪 只不过这一次回来,主神殿有点奇怪。 四周都是静悄悄的,瞧着好像有点不对劲? “怎么一个人看守的都没有?”张无佞环顾四周,“这不太对劲,人呢?” 小老头虽然贪图清净,但也不可能把所有人都支出去,这是主神殿又不是冰窖,主宰者三千小世界的正常运转,随时都需要人来维护某个小世界的周全。 “别着急。”张无佞瞧了一眼手中的小蘑菇,“我先送你去系统修复,再去找我爹不迟。” 事有轻重缓急,先弄好自己的左右手再说。 这一次,小蘑菇伤得不轻。 不只是系统问题,还有零件散落了不少,得重新组装修缮,等于是大面积的返厂维修。 “你在这里好好待着,等你修好了再来找我,我先去找我爹。”张无佞将小蘑菇放在了传送带上,交给了正常运作的维修统子,“把原先的老毛病也修一修。” “是!” 从系统房出来,张无佞去找自家的小老头。 可奇怪的是,还是没见着守卫。 虽然主神殿依旧正常运转,各个系统都各司其职,但唯独少了守卫的系统,不知道是都被派出去了,还是都去了维修? 不至于吧? “爹?”张无佞进了门,“爹?” 小老头躺在软榻上休息,瞧着好像是睡着了? “睡着了?”张无佞皱眉。 然而,刚走两步,她猛地顿住脚步。 拂袖间,床榻上的小老头瞬间消失无踪,只剩下空空如也的床榻。 “人呢?” 张无佞目光陡沉。 无人回答。 “再不老实,我就捏碎你们。”张无佞拂袖而坐。 主神不在,她这个少主有这个能力和资格,处置所有的系统以及仆从。 仆从哆哆嗦嗦的从角落里爬出来,对着张无佞就是砰砰砰磕头,“少主饶命,少主饶命!” “说实话!”从她进来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所有的守卫去哪儿了?你们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要用幻影来冒充主神?” 仆从都快哭了,“少主,主神失踪了!” 音落,张无佞陡然起身,声音瞬间拔高,“你说什么?” 主神失踪?!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主神殿没有主神,是要出大乱子的,整个三千小世界都会因此而混乱,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如此这般,倒是可以解释,为什么主神殿没有守卫,十有八九……都是派出去找人了! 好半晌,张无佞都没有回过神来。 若放在以前,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小老头身子康健,未曾受过雷刑,所以不存在危险之说,但现在情况不一样,这些年小老头有多虚弱,张无佞全都看在眼里。 她知道父亲现如今的状况,也很清楚一旦父亲真的落在谁的手里,或者是因为别的原因出了事,对主神殿和三千小世界来说,那都是灭顶之灾! “说清楚,我爹失踪之前都发生过什么事?可有什么异常?”纵然张无佞急得火烧眉毛,此时此刻都必须强制冷静下来,她要弄清楚事情的始末,才能决定该如何处置。 仆从也不敢再隐瞒,事已至此,只能如实交代,“就在少主上次离开之后,主神就心神不宁,他说、说觉得此行凶险,不应该让您一个人去冒险。” “所以我爹跟着我?”张无佞暗暗吃了一惊。 若是如此,那还得了? 不对,她没察觉到父亲的气息,爹没跟着她。 “不是。”仆从喉间滚动,“主神没说要跟着您,那些时日他一直盯着小地图,直到看见您所在的位面出现了异常……” 异常? 那就是说,一直到狗东西出现的时候? “后来呢?”张无佞追问。 仆从摇头,“后来主神就不见了。” 张无佞:“……” 爹是担心她打不赢? 按理说也不至于! 打不赢也不会输,之前他们是交过手的,爹应该清楚彼此的实力,不至于如此紧张才对,难道这里面还发生了别的事情? “只是这样?没有别的?”张无佞回过神来。 仆从皱着眉头思考,努力回忆着彼时的情景。 “哦,主神好像还说过一句话,有点奇奇怪怪的。”仆从想了想,“说什么,这两个东西怎么跑那儿去了?回头没办法跟您交代。” 张无佞:“??” 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两个东西? 什么没法交代? “还有别的吗?”张无佞追问。 仆从摇摇头,徐徐低下头,不敢再多说什么。 见此情形,张无佞也知道,怕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了,主神殿不是没有夕影,但是主神毕竟是主神,这夕影可以照见所有人,看到所有人的举动,唯独主神是不可能被夕影映照的。 简而言之,再好的监控也录不到神的踪迹…… 除非,他愿意让你瞧见。 张无佞瞧不见自家小老头消失的前因后果,只能问及仆从,那些守卫系统都被散出去,可三千小世界,若是没有明确方向,根本就不可能找到主神。 “知道了,你先下去!”张无佞摆摆手,“等再想起什么,再告诉我。” 仆从磕头,赶紧退下。 惩罚是免不了的,但得找到人之后再说。 张无佞站在小地图前,一如既往的瞧着那些红点点,目光沉沉如刃。 那两个东西…… 跟她交代? 两个? 蓦地,羽睫骇然扬起。 张无佞陡然意识到,父亲说的那两个东西,莫不是他们?心下咯噔,张无佞僵直了脊背,开始在地图上寻找踪迹。 果不其然…… 张无佞扶额,“真是一点都不省心啊!” 不只是不省心,而且还有点糟糕,眼下的状况比那狗东西乱窜还要惹人心烦,毕竟那东西尚有气息留存,可循着过去,但是……但是这小老头是主神,不管去哪儿都不会留有气息。 没受雷刑之前,纵然是天道本尊,也无法时时刻刻察觉到主神的气息,捕捉主神的行动轨迹。 正因为如此,张无佞其实也不好找寻父亲的踪迹,但是靠着仆从留下的线索,她倒是可以揣度一二,如果仆从所言不虚,那么父亲应该是在…… 眉睫微蹙,羽睫微扬。 不会吧?不会吧? 真的在这里? 三千小世界,繁华与危险并存。 张无佞脑瓜子嗡嗡的,她刚回来,这是要累死她? 第253章 御兽一族 当然,张无佞还没这么冲动,这一时半会的也不会真的去做什么。 一则是想等一等,万一父亲自己回来了呢?派出去的那么多守卫都没消息反馈回来,没有消息或许就是好消息吧! 二则是草莓尖尖还在维修之中,她用惯了它,不喜欢换个系统在身边,哪怕是暂替也不行,她不想独自一人去小世界里冒险。 等待,是最煎熬的。 足足等了两日,也没见着父亲回来,派出去的守卫系统亦是没有半点消息,显然那情况不太对头,这里面十有八九得出事。 更糟糕的是,这一次的小蘑菇伤得不轻,维修和恢复需要一定的时间,所以这一时半会的,张无佞身边没有可用之人。 “真是该死啊!”张无佞只觉得烦躁。 小地图就在上面,眼见着黑雾消失无踪,爹为什么还要离开呢?这里面到底出了什么问题?那两货不会无缘无故的去这个位面,怕是也发现了什么? “你去告诉草莓尖尖,等它维护妥当,立刻来这个位面见我。”张无佞叮嘱身边的仆从,“立刻马上,不许耽搁!” 仆从赶紧行礼,“是!” 张无佞叹口气,那就只能先行一步咯! 这个位面不似之前那几个,倒是可以大展拳脚,毕竟神力和修为,有时候是可以模糊界限,无法分清楚的。 原以为灭了那狗东西,所有的时空缝隙就此弥补干净,可没想到在这里,张无佞还是发现了异常,瞧着弥漫在周遭的异样波光,隐约好似那个东西还活着。 不可能,她明明都弄死它了…… “哟,人鱼!” 身后传来一阵哄笑,惊得张无佞快速转身,忽然间意识到自己……泡在水里?! 等会! 人鱼? 好家伙,双腿消失,俨然只剩下一条五彩斑斓的鱼尾。 张无佞:“??” 完犊子,草莓尖尖不在,她便很随意的踏入了这个小世界,随机挑选身份,谁知道……好死不死的,上一次是鸟,这一次是鱼。 张无佞泡在水里,快速沉入了沉,只露出脖子以上部位在水面上,冷眼瞧着出现在岸边的这些人。 总共五六个人,一个两个都是纨绔子弟模样。 为首是个男子,身上散着幽幽的骚臭味,而其身边立着一个女子,瞧着五官明靓,只不过这唇角牵起的嘲讽之笑,着实让人心中不快。 “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凌家的二姑娘。”为首的男子偏头看了一眼身边,“安姑娘,你这妹妹从不轻易出现在人前,却原来藏着这样的秘密呢?原来凌家……” 还不等他把话说完,身边的女子已经掐住了他的脖颈,“把话咽回去,这是我凌家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们这些外人置喙,看见就看见了,但谁敢多嘴……就别怪我不客气!” 凌家乃是世族,御兽一族素来重视血脉传承,素来以御兽为技,以双修提升自身,御兽为己用,其后守护世族的领地。 但是这样的传统也有个弊端,人与兽结成伴侣,容易出现血脉上的偏差,比如说诞下兽人,而不是完整而纯粹的人。 兽人是不配继承祖上传下来的位置,不可能统御家族,即便血脉传承在,却也会被认定为身份卑贱,最后与那些修成人形的兽类一道,成为结侣的对象。 当然,世族诞下的兽人,身份上还是有所差距的,不能便宜了那些平民和贱族,理该上层阶级自我消化和融合。 现如今他们都瞧见了张无佞的鱼尾,这就意味着……她变成了任人挑选的一员,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凌家二姑娘。 脑子里有些画面,是自己刚落水时的场景。 这些人都是自己的大姐,也就是旁边这位姑娘——凌明安带来的,目的何在,已经很清楚了,爹娘的宠爱,让凌明安分外嫉妒,明明自己是长姐,天资和修为都算上乘,为什么比不上凌明颜这么一个没有灵根的弱女子? 爹娘所有的宠爱,都给了凌明颜…… “都出去!”张无佞低喝。 还没看够吗? 一个两个猪脑袋。 “滚!”张无佞眯起危险的眸子。 凌明颜是没有任何天赋和修为的,平日里娇弱得一阵风就能吹走,可她张无佞不是,一旦发起火来,这帮人都别想好过。 “还生气了!”男子拂开了凌明安的手,“我兄长那边,似乎正愁找不到灵力高修为好的兽人,虽然凌二姑娘……” 说到这儿,他如同看货物一般,眼神审视的打量着张无佞,忽然笑出声来。 “二公子,这凌二姑娘可是出了名的手无缚鸡之力,怕是担不得灵力高、修为好的美名。” 音落,众人哄堂大笑。 张无佞裹了裹后槽牙,瞧着众人哄笑的模样,又看了看凌明安装腔作势的呵斥之态,有种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感觉。 真是不知死活! 忽然间,七彩鱼尾狠狠煽动,刹那间巨浪如潮,狠狠扑向岸上众人。 凌明安反应快,一个闪身便掐诀避开,滴水不漏自身。 但是那几个,反应慢了一派,刚刚施法掐诀,身上已经被浇了个透心凉,一下子多了几个落汤鸡,瞧着好不狼狈。 凌明安愣住,按理说,凌明颜是个废物,既没有灵力也不懂得修行,就算用尽全力掀起浪花,也不至于真的打到众人。 尤其是洛家二公子,洛商行气得那叫一个跳脚,浑身上下湿哒哒的,头发被打湿全部黏在了面上,从小到大便是众星拱月的他,从未有过这般狼藉的时候。 “你找死!”洛商行气急败坏。 说时迟那时快,他一掌高高举起…… “住手!” 话音刚落,众人皆惊。 张无佞眉心陡蹙,当即沉入水底。 这热闹谁爱凑谁凑,她可不想再被人观摩。 长者的出现,让所有人快速闭了嘴,再也不敢叽叽喳喳的,一个两个就跟锯了嘴的葫芦一般,低眉顺目的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来的是凌家的家主,凌寒远只要往跟前一站,强大的威压便惊得众人呼吸不畅,更何况这还是在凌家的地盘。 凌寒远若是发怒,后果不堪设想…… “爹!”凌明安上前。 凌寒远皱眉,“都围在这里干什么?” 语罢,他将目光落在了泛着涟漪的湖面上…… 第254章 她现在是人鱼姑娘 风吹涟漪阵阵,湖面上早已没了凌明颜的踪影。 “爹?”凌明安开口,“您在看什么?” 凌寒远回过神来,“这话不是该我问你吗?” 音落瞬间,一个清晰的巴掌声响起。 众人皆惊,当下哗然,待反应过来,每个人面面相觑,慌忙冲着凌寒远行礼,纷纷离开,愣是一个屁都不敢放。 凌明安捂着脸,没想到父亲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自己一耳光,猩红的眸子昭示着她此刻的愤怒,可又在迎上父亲的目光时,将所有的愤恨悉数压下。 “父亲为何要打我?”凌明安哽咽。 凌寒远沉着脸,“别以为你那点小动作能瞒天过海,知女莫若父,故意把人领到这儿,你想干什么?凌明安,我是不是警告过你,不要动不该动的心思?” 一番话,说得凌明安抬不起头来,只是静默的站在原地。 “你最好祈祷,他们不会乱说话,要不然的话,这笔账我会算在你的头上。”凌寒远转身离开。 面颊生疼,凌明安抬起眸子,怒视着父亲离去的背影,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她到底哪里不如凌明颜,一个废物凭什么压在自己的头上。 她不懂,也不明白。 废物就该消失,就不该活在这世上。 不过,这一次这么多人瞧见,想来父亲母亲是不可能再瞒得住。 凌明颜,父亲母亲要护着你,可谁让你……命不好,一个兽人就该有兽人应有的觉悟和下场,我倒要看看你最后的归宿会是哪儿? 这不是个好地方,一个以武力赢得尊重和首领位置的地方,充满了暴力和血腥,每个人都崇尚武力值,想要站在最高点。 张无佞爬上岸,无力的瘫倒在岸边的草坪上。 周遭无人,风过无声。 唯一的好处是,她虽然怕水却自带尾巴,明明不会游泳却自带游泳技能,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觉得这半人半妖之躯委实有点对不起她的本来身份。 堂堂主神殿少主,竟是成了一尾人鱼…… 阳光从头顶落下,张无佞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风吹干了身上的水渍,让长长的鱼尾幻化成了两条腿,终于可以行动自如。 然而,头顶暗影落下。 张无佞陡然睁开眼,正好撞进一双黑眸之中。 四目相对,谁也没有说话。 半晌过后,那人转动木轮车,往边上退了一下。 张无佞慢慢悠悠的坐起身来,整理了衣衫之后站起身来,若无其事的拍拍屁股走人,至于对方是谁……关她屁事。 “凌二姑娘。” 木轮车上的男子,幽幽启唇。 张无佞顿步,转头瞧了一眼,“都这般模样了,还敢往上凑,不怕我杀人灭口吗?” “二姑娘说笑了。”他不温不火的回答,“灭口这样的体力活,不适合你。” 张无佞裹了裹后槽牙,“有点意思。” “希望如此。”他回答。 张无佞头也不回的离开,脑子里有记忆在流转,关于自己占用的人物设定都有清晰的阐述,一如既往的枯燥无味。 凌家的家主凌寒远有两个女儿,分明是一母同胞,但偏爱小女儿凌明颜,也就是现在的张无佞,招致姐姐凌明安的嫉恨。 “果然,不管什么人设,都脱不开原生家庭的影响。”张无佞摇摇头,缓步朝前走去。 西山海棠花开,多少人穿梭其中,欣赏美景也制造偶遇,此处是凌家的领地,每年海棠花开的时候,几乎是人满为患。 不过,因着秋意阵阵,所以很少会有人会靠近湖边。 张无佞出来的时候,早已没了那帮纨绔子弟的踪影,唯有凌明安站在不远处,从最开始的那一刻就死死盯着她。 “没完没了。”张无佞这会有点疲惫,刚进入这个小世界,她尚未适应,脑子都有些懵的,自然不想纠缠在这些雌竞之中。 眼下她只想好好休息,先恢复精气神,再查找那两个东西和父亲的踪影。 可是,凌明安似乎不想这么轻易的放过她。 纵然脸上的巴掌印还在,凌明安还是不忘拦住张无佞的去路,“你就不担心吗?” “鱼尾巴而已,有什么可担心的?再不济,我还是爹的女儿,还是凌家的二姑娘,来日还得盼着姐姐您多加照拂庇护呢!”张无佞不以为意,“姐姐,你与其担心我这废物,还不如担心……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坐得住爹这个位置。” 凌明安愣住,以往这死丫头瞧着娇弱无力,连回怼都不会,可现在……忽然变得伶牙俐齿起来? “不必谢我的提醒,我只是不想便宜了别人,到底还是凌家的人,关起门来也是家务事,但如果姐姐听人挑唆,惹出祸来……可就不是关起门来处置这么简单。”张无佞皮笑肉不笑,“姐姐要清楚,你我才是一母同胞,若是让外人钻了空子,吃亏的还是咱姐妹二人。” 凌明安到了嘴边的话,又被生生咽了回去。 还真别说,这番话几乎是扼住了她的咽喉,言之有理,肥水不流外人田。 “我是人尽皆知的废物,这个位置自然不可能坐上去,姐姐要做的不是对付我,而是收拢人心,让你以后的路更好走一些。”张无佞几乎是一针见血,“与其跟废物纠缠,还不如看看自己的身边,是不是藏着真正的威胁?” 废物嘛,怎么折腾都是废物。 把时间浪费在废物身上,最后让别人捡了现成,还真是…… “凌家家主的位置,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姐姐还是小心点吧!”张无佞压低了声音,“别被人当了枪使还不深陷其中不自知。” 凌明安冷笑,“无需你提醒,我比你清楚。” “那自然最好。”张无佞嗤笑两声,“姐姐该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是不可能坐上那个位置,也不会有人服我,所以对付我……没有任何意义。做点有意义的事情吧!” 语罢,她头也不回的离开。 凌明安似乎有所触动,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总觉得凌明颜意有所指,可一时半会的,她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争夺家主的位置,不就是有意义的事情? 父亲只有两个女儿,凌明颜是废物,家主的位置只能落在自己的头上,可那些叔伯堂兄弟也在虎视眈眈…… 第255章 成了香饽饽 不知道为什么,凌明安觉得这废物被吓了一场,好像脑子都变得清楚,怎么说起话来,调理清晰,一点都没有之前的怯懦和畏缩。 “脑子进水了?”凌明安小声呢喃,但也没有纠结太久,毕竟她要做的事情很多,想清楚了一些事情,自然不会再在凌明颜身上浪费时间。 想来今天这么一出,会有很多人去找这废物“玩”的…… 海棠花开,入目所见殷红似血。 张无佞可没心思赏花,以后有的是机会,悄摸着避开所有人回了凌家大宅,回自己的院子歇着,一闭眼便呼呼大睡。 满脑子都是小老头的身影,越老越不省心,也不知道这会身在何处?受过雷刑之后,身子如此虚弱,怎么还敢在外面游荡? 这一觉,睡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张无佞是被外面的吵闹声惊醒的。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便瞧见恍惚间,有人推门而入,然后坐在了自己的床边的位置。 微凉的手,抚上了自己的额头。 刚被吵醒的张无佞,脸色自然不好看,但入目所见,妇人慈眉善目,眸色温柔,到了嘴边的话愣是没有吐出来。 “有点烧。”凌夫人——望秋。 人鱼天生貌美,几乎可以用国色无双来形容,也难怪凌寒远宠爱她多年,一直与她恩爱有加,嫁给凌寒远这么多年,哪怕生育了两个孩子,仍是容色不改,貌美依旧。 张无佞瞧着她,忽然间有点鼻酸…… 母亲这个词,对她来说是很奢侈的。 主神的诞生,本就不同寻常,每一代的主神都是天地灵气汇集为灵种,其后借助母体诞生在世上,几经波折,几乎一出生就耗死了生母。 “这傻丫头,怎么傻乎乎的?”望秋满脸担虑,“大夫呢?快去叫大夫,别是烧糊涂了吧?” 张无佞回过神来,轻轻伏在了母亲的怀里,娇滴滴的喊了声,“娘。” “这丫头,病了怎么也不说?”望秋叹口气,“都这么大了,还不懂得照顾自己,身边的丫鬟都是怎么办差的,自家主子病了也不知道,这若是有个好歹,娘定不轻饶他们。” 边上伺候的奴才,扑通扑通跪了一地,谁不知道家主和主母都偏爱这位二姑娘,若是二姑娘真的有什么好歹,那还得了? 每个人都瑟瑟发抖,生怕主子动用刑罚。 “不打紧,应该是在西山吹了风的缘故。”张无佞瓮声瓮气的开口,“娘,我没事的。” 望秋摸着她的额头,虽然烫手,但也没到灼烫至极的地步,想来体温不是太高,只不过瞧着很是虚弱,想来也是不好过的。 “娇娇儿受苦了。”望秋拍了拍她的脊背,“待大夫来看过之后,就会好起来的。” 张无佞不可能,有点低烧,但无碍于她的脑子清醒,倒是没什么大事,但他们要折腾那便去折腾吧,反正她的人设是废物。 别的不好当,当废物……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摆烂就完事了! 大夫来了一样,说是感染了风寒,别的倒也没说什么,只给开了药,让好好养着。 屋子里的人进进出出的,张无佞始终窝在母亲怀里,时睡时醒的,最后喝了一碗药,也不怎么的又睡了过去,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外头阳光甚好,金色的光从窗户缝隙处渗透进来,满屋子都是暖洋洋的。 张无佞翻个身,终于是缓过劲来。 周遭无人,门外却有细碎的响声。 张无佞皱了皱眉,压着脚步声走到了门口,听得外头的奴才正一边煎药一边交谈着,所言竟也是与凌明颜有关。 “说是都送了拜帖。” “二姑娘这会倒是成了香饽饽。” “此前虽说是看在家主的份上,偶也惦记着二姑娘,却也没人敢真的上门提亲,不过是当个笑话随便说说,毕竟没人会要一个废物。可这会倒是都乐意了,想着没有比二姑娘更好的兽人了。” “虽说灵力和修为不沾边,可这精纯的人鱼血脉,全然承袭了夫人,谁不知道夫人……” “嘘!提一提二姑娘倒也罢了,可不敢提及夫人,小心被人听见,家主会割了你的舌头。” 二人对视一眼,各自禁声。 张无佞就蹲在门后面,听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虽然这是自己的热闹,可一生爱凑热闹的华人才不管这么多,只要是热闹便要凑一凑,自己的热闹……亦可将就。 “都来了谁啊?”张无佞忽然开腔。 惊得外面那两个小丫头连滚带爬,直接滚下了台阶,险些连药罐子都打翻。 “胆子这么小,还敢在背后议论主子?”张无佞站在门口,瞧着人仰马翻的一幕,啧啧啧的直摇头。 台阶不高,但是两人摔得不轻,这会鼻青脸肿的爬起来,直挺挺的就跪在了台阶下,嗓音里都带着哭腔,“二姑娘饶命,姑娘饶命!” 背后议论主子,若是捅到了家主和夫人那边,很难想象她们会受到怎样的严惩。 “我又不吃人。”张无佞双手抱胸,依靠在门面上,“你们这么紧张做什么?” 以前的凌明颜胆子小,所以不喜欢院子里太过吵闹,随行伺候的人也不会太多,前阵子贴身丫鬟被人发现淹死在水井里,凌明颜便被吓着,时常疑神疑鬼的,院子里伺候的人更是躲着她走,生怕又惊着她。 “二姑娘……”两人面面相觑。 你说不吃人就不吃人? 回头又受了惊吓,倒霉的不还是她们这些奴才? “都起来!”张无佞勾勾手,“你们不起来,我可就躺下去了,到时候别怪我。” 她们怕极了二姑娘,当即起身上前,“姑娘?” “说清楚,来的都有谁?”张无佞也得弄清楚,到底有多少人惦记着她,看看有没力量可借,到时候找到自家小老头。 说这话的时候,她忽然脑袋一偏,似乎在看着什么? 两个丫鬟回头看了一眼,倒也没发现异常,又各自对视一眼,小心的为张无佞介绍起来,前院那边的情况。 来的是三大家族的,旁支也就罢了,毕竟有三大家族在,轮不到旁支来沾边。 “是陆家,洛家,还有上官家。”丫鬟开口,“其他都是庶子,唯有洛家……” 第256章 前来求娶 “洛家哪儿不同?”张无佞可没忘记,之前在湖边的时候,洛家那个纨绔二公子,是如何戏耍讽刺她的,且他们的眼中满是不屑。 一个两个都在嘲笑和讽刺,她这凌家的二姑娘,竟然是条人鱼,这就意味着她是兽人,绝无继承凌家家主的可能,又加上她没有灵力和修为。 没有灵力和修为的废物兽人,这么多的八福加在一起,简直就是人人眼中,废物中的战斗机,属于狗都嫌的品种。 小丫鬟压低了声音,“洛家来的是大公子。” “嫡长子!”另一个补充说明。 张无佞“哦”了一声,旋即又问,“那个瘸子?” 两个丫鬟支支吾吾的,这话可不敢跟着说,万一被人听到,又得被洛家的人一顿削。 “那瘸子想娶我?”张无佞摸着下巴,想起了湖边的情景。 洛家的长子,瘸子洛入云。 洛入云这个人很是奇怪,灵力和修为是极高的,可这人瘫坐在木轮车上,又是个性情寡淡之人,瞧不出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 正因为如此,身体康健的二公子洛商行,就成了很尴尬的存在。 灵力和修为达不到兄长的程度,可偏偏身体康健,外貌形象俱佳,这洛家家主的位置,总不至于让一个瘸子端坐在上吧? “嗯!”小丫鬟讪讪的点头,“洛大公子亲自来的。” 张无佞:“……” 心意还挺诚嘛! “听前院的人说,似乎连聘礼都一块带来的。”小丫头补充一句。 张无佞:“??” 这么急? 赶着投胎呢? “他活不过今年了?”张无佞问。 两个丫鬟愣住,哪儿敢回答。 “要不然,这么着急成亲干什么?”张无佞翻个白眼。 怀胎都要十个月,这不是活不过今年又是什么? “姑娘,要去前面看看吗?夫人交代过,若是您想去,也是可以去的。”小丫头捡起了地上的蒲扇。 张无佞叹口气,“你叫什么?” “奴婢鸳鸯。” “奴婢胭脂。” 鸳鸯还得煎药,自然是要胭脂来跟着张无佞。 “走吧!”张无佞缓步朝前走去。 记忆都在,只不过路径不太熟,还是有人跟着为好。 前院花厅这边,委实挺热闹的。 凌寒远端坐在上,前来拜访求娶之人分坐左右两排,四大家族同聚一堂,瞧着和气融融,实则面和心不和,各有各的小九九。 “倒是真没想到,洛大公子这一次,倒是舍得出来了?”边上有人戏谑开口,“还以为这是要为二公子来求姻缘呢!” 洛入云徐徐勾起唇角,“所以诸位觉得,谁的胜算更大一些?” 音落,众人皆是沉默。 这么一来,胜算大小已经不言而喻。 虽然洛入云是个瘸子,可别忘了,人家是洛家正儿八经的大公子,若是娶了凌家的二姑娘,来日若是当上洛家的家主,那二姑娘便是洛夫人…… 而其他人呢? 他们都是来为庶子求亲,虽说也是真心求娶,但比起洛入云来说,筹码略显不足。 唯一能赢得过这位洛家大公子的,唯有健全的双腿! “一个瘸子而已,摆什么谱?” 人群中,也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声音不重,但对于修为高深之人而言,能分毫不差的捕捉入耳。 还不等凌寒远出手,只瞧着一道黑影忽然被丢掷出去。 张无佞赶来的时候,刚好听得不远处“哎呦”一声响,紧接着便是院子里多了个躺地不起的男人,在地上哎呦哎呦的叫唤着,大概是摔得不轻。 这是…… 从花厅内被丢出来的? 洛入云端起杯盏,淡淡然喝茶,“凌家主面前失礼了,还望家主恕罪。” 闻言,凌寒远张开的五指徐徐收拢,转手端起了杯盏浅呷,“后生可畏,甚好,甚好!” 听得这话,刚刚想要发难的众人,默默地将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愣是没有再多说什么,毕竟得罪了洛家,对谁都没好处。 何况这又是在凌家的地盘上,真的争执起来,也是驳了凌寒远面子…… “虽然晚辈双腿残疾,但晚辈还没有脆弱无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这话是以开玩笑的语气说出来的,可也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缄默。 “虎父无犬子,我相信洛家的儿女,不会输给任何人。”凌寒远的态度有点明显,可见心里已经有了估算,只不过事情还不到拍板的时候,所以众人的心里还存有几分希冀。 张无佞在外面站着,倒也没有真的靠近,只是绕开了近前。 事关自己的终身大事,听一听也是理所当然。 只不过,所有人看似都在争取,实则也都是新生退意,虽说凌家的二姑娘极好,但到底没有灵力和修为,若是真的娶进门,除了这个二姑娘的身份,还真是没有太大的用处。 “这件事我得多考虑考虑。”凌寒远模棱两可的开口,目光扫一眼众人。 见着大家都没有太着急的意思,心里便清楚了不少,能坐在家主这个位置上的,又不是傻子,这些人的反应代表了什么意思,他比谁都清楚。 更何况…… 洛家竟是连聘礼都抬来了,在众人起身的时候,洛入云带来的聘礼,已经摆在了花厅外头的院子里,一箱又一箱,几乎是摆满了整个院子,看得所有人目瞪口呆,又觉得匪夷所思。 在此之前,这位洛大公子素来低调,甚少有这般张扬的时候,且听说他一直不近女色,怎么这一次倒是如此执着? 谁不知道凌明颜是个废物,怎么到了洛入云的眼里,好像真的成了势在必得的香饽饽? 想不通! 想不通! “这是晚辈的诚意。”洛入云坐在木轮车上,目光瞥了一眼后窗位置,淡淡然的开口,“希望凌家主能慎重考虑,晚辈是真心为自己求娶。” 这一举动,委实把凌寒远也弄懵了。 “大公子为何对小女如此执着?”凌寒远试探着问。 洛入云垂眸,“一见倾心。” 这四个字,未免有点敷衍。 “仅此而已?”凌寒远追问。 洛入云勾唇,“命定之人,自当倾力求娶。” 命定之人? 这四个字委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可见他是真的势在必得! “是吗?”凌寒远眯了眯眸子。 第257章 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纵然凌寒远已生疑窦,洛入云却是半点都没有慌乱之色,依旧淡然自若的坐在木轮车上。 瞧着如此这般的洛入云,凌寒远的脑子里只有四个字:后生可畏。 这样的年轻一辈若是长起来,其成就将远胜过他们这些人,唯一可惜的便是……视线移到了洛入云的腿上,免不得还是有些惋惜的。 可惜洛入云是个瘸子,纵然是洛家的嫡长子又如何? 家主的位置,总不能交付给一个瘸子吧? 不过转念一想,若洛入云四肢健全,身上并无任何缺陷,怎么可能来此提亲呢?洛家金尊玉贵的嫡长子,怎样优秀的另一半找不到?  众人面面相觑,实则心里多少有点明白,凌寒远大概率是有了人选,毕竟洛家这门面摆在那里,纵然是个瘸子,却也是实打实的嫡长子。 一番寒暄,一场热闹。 张无佞顿觉无趣,毕竟这场热闹原是冲着自己来的,最后拍案定下的也是自己的婚事,说白了……是一个女子的终身幸福,被他们用来当做利益的等价交换。 谁知一转身,却瞧见了站在不远处,眉眼间带着嘲讽笑意的凌明安。 真是…… 冤家路窄。 “看样子,这是要被卖出去了。”凌明安嗤笑两声,“恭喜啊,离你成亲的日子不远了。好好的凌家二姑娘,很快就会变成他人的……生育工具,不知道妹妹有何感觉?” 张无佞缓步靠近她,听得她这冷嘲热讽的阴阳,嫌弃的扯了扯唇角,“生育工具又如何?姐姐若要掌家主之位,也不能独善其身吧?咱的性别的是一样的,责任不同罢了,但……我可能会过得比你好,毕竟少操心的人活得久。” “你在咒我早死?”凌明安陡然冷了脸,“信不信……” “哎呦!姐姐莫要打我,我知道错了,我错了,别打了……”还不等凌明安动手,张无佞忽然就跌坐在地,抬头的时候一脸的哀哀戚戚之色,瞧着好像是受尽了委屈。 凌明安:“??” “你在干什么?”凌寒远大步流星的走过来,身后跟着府中守卫。 闻言,凌明安僵在原地,抬起的手还来不及放下,几乎是被抓个正着。 “混账东西,你妹妹素来体弱,你身为长姐,不思呵护妹妹,却在这里行暴虐之事,我与你娘便是如此教你的吗?”凌寒远走过来的时候,丫鬟胭脂已经把自家小姐搀了起来。 张无佞慌忙拦住了凌寒远,“父亲莫要责罚长姐,是我不好,惹了姐姐生气,姐姐也不是故意要推我要打我的……” 说到这儿,她还摸了摸不存在的眼泪,将眼睛搓得通红。 乍一眼,还真是受尽委屈。 既然两姐妹不对付,何必还要留什么幻想,彼此开撕便罢了,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之前被推下湖的那笔账还没算呢! “你看看,你看看!”凌寒远就查把手指戳到凌明安的额头,“还不如你妹妹懂事乖顺。” 凌明安脸色铁青,“父亲,我没有欺负她,是她自己……” “闭嘴!”凌寒远压根不听她解释,“事情摆在眼前,我亲眼所见,怎容你抵赖?如此冥顽不灵,去练功塔面壁思过吧!” 凌明安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又倍感无力。 从小到大,一贯如常,她应该习以为常才是…… “父亲永远都那么偏心偏信。”凌明安掉头就走。 方才还想看张无佞的热闹,现如今热闹的源头成了她自己,凌明安心中的愤恨可想而知,可她也明白,只要父亲还坐在家主的位置上,自己就没有话语权。 练功塔里,各种折磨的器具,各种折磨人的法阵,是作为凌家惩罚众人的存在,让人闻之色变,可每次凌寒远惩罚凌明安的时候,总是把她丢进去。 说是面壁思过,但出来的时候总是血淋淋的…… 习惯了,就不会痛。 瞧着凌明安离去的背影,张无佞的面色也显得有些凝重,恍惚间……觉得事情有点不太对劲,可一时半会的也说不上个所以然来。 “你姐姐……”凌寒远想开口说点什么,可话说到这儿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道了一句,“性子太倔了,终究得磨一磨。玉不琢,不成器!” 张无佞回过神来,柔柔软软的行礼,“父亲良苦用心,希望姐姐能明白。” 但是这一幕都被不远处的一帮人看在眼里,都知道凌寒远偏爱幼女,都听说凌家长女蛮横而不识礼数,此前都只是听说,如今倒是亲眼所见。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说在凌家的地盘上不敢吱声,但心里都有所考量。 凌寒远膝下只有两个女儿,是以这家主的位置要么交给叔伯兄弟家的子嗣,要么交给自己的女儿,幼女凌明颜是人鱼,已经不可能继承家主之位,剩下的便是这位刁蛮的大姑娘…… “你身子刚好,接下来这些时日,莫要再随意走动,回去好好修养。”凌寒远回过神来,“其他的事情,爹都会处理好。” 张无佞行礼,“多谢父亲。” 目送凌寒远离去的背影,张无佞唇角的弧度逐渐消失,若有所思的瞧着自己的双手,反反复复的,好像要看出什么名堂来。 “二姑娘?”胭脂低唤,“您怎么了?” 张无佞这才回过神来,“没什么,就是忽然觉得自己好似……真的有点虚弱。” 胭脂嘴上不说,心中免不得腹诽,何止是有点虚弱,也不必用上“好像”这个词儿,毕竟这位二姑娘天生体弱,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 何况现在都知道了,二姑娘不仅仅是体弱,而且还是人鱼…… 然而张无佞所认为的虚弱,不是原主的虚弱,而是……本该属于自己的主神殿少主的神力,似乎正在逐渐流失,以至于让她有种被小世界束缚的错觉,这里就像是一个圈套,将她牢牢的固定在这里。 定在此处,与这里的人设逐渐融合,最后取代凌明颜,成为真正的凌明颜! 呼吸一窒,张无佞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惟愿草莓尖尖赶紧过来,免得自己在此处孤立无援,到时候再生出旁的枝节。 “我困了,你们都别进来。”张无佞快速回了房,转身便从窗户蹿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