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穿]反派洗白手册(原名伪装者之画楼春早)》 花有重开时 “师哥,我一定会帮你的!” “师哥,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师哥......” 明楼静静地望着汪曼春,时间仿佛都静止在她从楼上跌落下的那一刻,一向挺拔的身躯也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站立不稳。直至阿诚扶着大姐从楼上走了下来,明楼才缓缓的抬起了头,眼角似乎有一丝泪光闪过。 “明楼,”大姐看了看不再疯狂的汪曼春,满含关切担忧的眸子望向了明楼。 阿诚似乎也有一瞬间的不解与惊讶,但是为了大哥的安全,他还是不得不出声提醒明楼该离开了。 大姐向明楼伸出了手,明楼依旧低着头仔仔细细地看着汪曼春许久,才慢慢收起了一直握在手里的那把枪,扶住了大姐向外走去。可是最后,依旧没忍住,回头看向了汪曼春,看向了那张了无生气却依旧艳丽无比的容颜。 只是这一次,这个小师妹再也不能带着无比雀跃的心情奔向她心心念念的师哥了。 取下了耳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追了许久的伪装者终于快要完结了,汪曼春这个心狠手辣的女特务也在临近结局时领了便当。明明知道她的手上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可是这一刻,还是忍不住为她难过。在她还是一个少女时,因为家族仇恨,被相爱的恋人抛下;后来被日本人训练成一个杀人工具。终于等到爱人回来,却是带着任务归来利用她,最后在必要时候牺牲她。 而她的叔父,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又何尝不是把她当做一枚棋子。若是真心爱护,又怎么会让一个本该是大家闺秀的女子去那样一个充满血腥残忍的地方任职? 不管往事如何,汪曼春最终还是死在了她唯一最爱的师哥手里。或许,对爱明楼爱得疯狂的汪曼春来说,这样的结局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最终,她还是等到了心心念念的师哥的一滴泪,一次回眸。 哪怕她至死都没有感受到这滴泪的温度。 困意阵阵上涌,终是支撑不出,跌入了梦乡。 “大姐,我求求你,让我见见师哥吧,”雨夜的天空苍茫而迷离,雨打在身上,又冷又疼,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但我却没有一点儿要躲雨的意思。 “师哥,你出来见见我好不好,师哥!”我痛苦无助地边哭边喊,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就在双膝已经跪得麻木,几乎支持不住的时候,面前的大门终于打开了。长而尖锐的声响在雨夜里尤其的刺耳。那个端庄优雅的女人一步一步的走向我,在离我几步之外的地方站定。 “大姐,”我费力地挪动着已经没有知觉的双膝,跪走到明镜身前,伸出手抓出她的裙角,“大姐,我求求你,让我见一见师哥,好不好?我可以不姓汪,姓什么都好,只要你让我见一见师哥。大姐,我求求你了。” 女人神情复杂的看着我,有愤恨,有轻视,还有毫不掩饰的厌恶。她身边的小丫鬟见状迅速推开了我,我一时不防,失了重心扑倒在地,泥水溅了一身,让原本就狼狈的我更加不堪。 “汪曼春,只要有我明镜一日,你就永远不要想再有机会接近明楼!”女人慢慢的靠近我。即使在这样的雨天,她依旧衣衫整洁,连裙角都不曾沾染丝毫污迹。 这样的对比,让我连抬起头直视她的勇气都没有,只是卑微的跪在她的身前,祈求她让我见见师哥。 “汪曼春,你记住,你的叔叔害死了我的父亲。汪明两家永世不得结亲,这是父亲的遗言,明楼他不会违背父亲的意愿。想进我明家的门,痴心妄想!”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意识还很混沌,几缕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了脸上,我下意识拿手挡住了刺眼的阳光。 刚刚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一个属于汪曼春的梦。揉了揉依旧有些闷闷的胸口,笑自己真是看电视成痴了,连做梦都在想着汪曼春。 无奈的笑了笑,伸手欲取床头的手机看看时间却摸了空。茫然的扫了眼四周,却惊得残留的些许睡意彻底消失。周围的一应装饰全是暗棕色的,古旧的老钟,老式的电话机,身上暗黑的制服无一不是在告诉我,这分明就不是我的房间。 有些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却低头看见面前的文件夹上三个娟丽秀气的小字——汪曼春! 这是怎么回事?穿越?重生? 我急急忙忙的冲向这个房间里唯一可以反光的玻璃书柜前。妖艳的红唇,斜眉入鬓,极具上海滩风情的复古卷发。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这不是那个“卿本佳人,奈何做贼”的汪曼春还能是谁??? “扣扣扣!”正在问候剧情大神and穿越大神全家的时候,敲门声突然响起,走进来一个同样穿着黑色76号制服的青年。 “汪处长,南田科长请您过去一趟。” 南田洋子? 平复下情绪,模仿汪曼春的语气问道:“知道是什么事吗?” “没有说,”青年态度恭顺的说着,“不过应该是与之前军用密码本被偷拍有关。” 看来现在的时间正是剧情开始的时候,汪曼春因为发现侦听处有军统的人而越过梁仲春直接处决了侦听处的所有人。此时,楼诚也刚刚在香港解决了正在调查他们的原田雄二。 思绪中,已经被带到了南田洋子的办公室门前。 “报告南田科长,我在电讯处发现了有人秘密拍摄了军用密码本。”进入办公室后,便主动对南田洋子进行了汇报。 “重庆分子针对新政府官员的暗杀行动一分钟都没有停止过,□□的情报网在上海搜集了大量军事和经济情报。现在,就连你们76号侦听处也混入了双方的情报人员。你告诉我,哪里还是安全的地方。”南田洋子表情严肃,说着生硬却还算熟练的中文。 想了想,还是按照汪曼春原本的说辞向南田洋子提出了捏造一个完全不存在的转变者的计划。 “好主意,”南田洋子唇角微微上扬,放松了身体,坐了下去,似乎很是满意这个计划。 正当我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她伸手打开抽屉,取出一张照片递给我,“汪处长,认识他们吗?” “这是我师哥明楼和他的管家阿诚。”该知道的南田洋子应该已经知道了,此番问话只怕也是为了试探汪曼春和明楼之间的旧情。 “他们之间关系如何?” “表面上看起来是铜墙铁壁。”记得南田洋子之后似乎有意图拉拢阿诚,何不趁现在顺水推舟,给南田洋子造成一个阿诚可利用的假象呢? “表面上?”南田洋子看起来很有兴趣听下去的样子。 将照片的正面转向南田洋子,轻轻勾了勾唇角,“南田科长觉得,一个出国留学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才会甘心于一个管家和司机的职位吗?” 南田洋子看着我手里的照片,许久,轻声说了句“有意思!” “那么,”南田洋子紧紧地盯着我,“那你和明楼先生还有什么关系?”她身子微微前倾,“我听说你们是曾经的恋人。” 我将手中的照片放回桌上,故意回避着她的眼神,微微抿唇,“曾经的师兄妹而已。” “呵,”南田洋子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靠在了椅背上“你叔叔汪芙蕖已经向新政府推荐了明楼先生就任经济司首席财经顾问。” “他,会回来吗”虽然不明白南田洋子为什么要提起这件事,但我还是做出一副既期待又无措的表情来。 南田洋子身子微微前倾,挑眉说道:“你认为呢?” 无解的题 筷子无意识地扒拉着碗里的米饭,主位的老者轻咳了一声,有些无奈的说道:“曼春,好好吃饭。” “是。”不情愿的应了一声,随意在面前的盘子里夹了几根青菜。 “那件事情你考虑的如何?你要知道,汪……” “当-当-当…”墙上的挂钟敲响了,始终已经指向了十二,我急忙放下手中的碗筷,拿起一直放在手边的信封,也不管叔父说了些什么,满心期待地匆匆向门口信箱跑去。 “呦,汪小姐又要寄信呀?”信差熟络的和我打着招呼。 “嗯。”将手中的信交给他,并接过他原本准备放进信箱的一打信件,一封一封的翻看着。 还是没有。 “师哥……”头抵着双膝,坐在门口的花坛边上,“整整一年了,师哥,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明明那么难过,但是这一次,我却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师哥……” “曼春,”耳边突然响起了叔父的声音:“你要知道,明楼在巴黎已经有了新的女友,开始了自己的新生活,你又何必苦追着不放呢?” 我抬起头,看向叔父。 他和叔父一直都有联系。 可是,他却一句话都不曾提到过我; 他可以放下对叔父的仇恨,却连一封信都不愿写给我。 为什么我在这段感情中苦苦挣扎不得解脱的时候,他却可以忘记我们过去的一切,坐拥佳人,潇洒风流的过着他明家大少爷的生活? 心里忽然冒出一股想要毁灭一切的怨气。 “火机!”我向叔父身旁站着的管家伸出手。 管家犹豫地看向叔父。叔父未置一词,只是眯着眼睛看了我。 我也不甘示弱的和他对视着,将手转而伸向叔父。 良久,我的眼睛都酸痛发涩,几乎支持不住想要眨眼的时候,叔父突然笑了,对身旁的管家说道,“老王,打火机给她。” 接过管家递来的打火机,不再言语,将手中的信件连同信差手上还没收起来的信一起,全部扔在地上,点燃。 火焰中,我似乎又看到了那个雨夜,我跪在明家的大门前,卑微的像只蝼蚁。明镜傲立在我面前,一字一句的对我说,:“汪曼春,你想要嫁给明楼,除非我死!” 明明害死你父母的是我叔父,为什么当初要毫无犹豫的抛弃我?为什么你和明镜都要将仇恨强安在我的身上?为什么从来不给我回信?就算大姐不让你见我,可是你明明远在巴黎,明明有那么多机会,为什么这么久了却连封信都不写给我?为什么每天这么多封信里从来就没有一封是你写给我的?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心中的火越烧越旺,我一把拽下信差的包裹,将里面还没送出去的信全部倒在了火堆里。 我汪曼春收不到的信,任何人都别想收到! 看着眼前的火焰越烧越高,心中涌起一种暴虐的快意。 “汪小姐,你怎么可以…你要我回去怎么交代…”信差似乎不死心的想要挽救回一些没有烧尽的信件,却被我狠狠地推开。 明楼,明镜,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叮铃铃!叮铃铃!” 我微微蹙着眉,晃了晃因为睡眠不适依旧有些疼痛的脑袋。从沙发上坐起,轻轻拍了拍脸颊,刚刚,似乎又梦到了汪曼春了。每次在梦里都会变成另外一个人,感觉真是有点儿怪怪的。 电话还在不知疲倦地响着,只好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接听。 “汪处长,明楼乘坐的飞机在上海降落之后,直接出发去了市政府办公厅。我们还要继续盯着吗?” 原来是之前汪曼春派去监视明楼的人。 原本打算取消他们的任务的,不过想想还是算了,有人跟着他,汪曼春都能被算计的渣都不剩,更何况是毫无斗争经验的我呢?而且明楼一直都知道汪曼春十分“关注”他的一举一动,若是突然撤掉跟踪他的人,只怕以他的精明,还要起疑心,就得不偿失了。 “继续跟着吧,有什么动静立刻像我汇报。” 看来很快就要和这个明长官见面了。 轻轻揉了揉额角,似乎就是因为这次见面,明楼发现汪曼春浑身充满了血腥气,才认识到如今的汪曼春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天真单纯的小师妹了,真正放下了对曼春的愧意,转而对汪曼春利用得彻底。 不过明楼的鼻子有那么灵吗?还是说,我的身上真的有那么重的血腥气? 低头在自己身上嗅了嗅。在这个阴暗的地方待久了,身上似乎真的有那么一点儿难闻的气味。正想着能不能提前下班回去洗个澡呢,电话铃声再次响起。 “曼春,是我。” 明明只是听到了声音,内心还是不受控制的雀跃,还有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这些不属于我的情感让我有了一瞬间的呆愣,却仍然下意识的唤了一句—— “师哥!” 电话那端听到我因为激动而略显不稳的气息,传来一声轻笑,男人充满磁性的声音再次响起:“曼春,我回来了。” 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将那些莫名的情感压制住。可能是因为我太久没说话,电话那端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忽视的关切:“曼春,你还好吗?” 不,不好,我当然不好,尤其在莫名其妙的成为了汪曼春之后,尤尤其是知道你的归来就是我悲剧的开始的之后,我就更加不好了。 心里虽然这么想着,可是还是用汪曼春对明楼专有的软糯甜美的声音,委屈的说道:“不好,师哥,见不到你的这些日子我一点儿都不好。” “曼春,我很抱歉。”男人的声音有些暗哑,“不过一切都会变好的,师哥这不是回来了吗?” 男人看似承诺的话语真真是投其所好,我对着电话挑了挑眉,声音却变得格外的欢快,“师哥,我真高兴!能再见到你,我真的好高兴!” “呵呵,”男人似乎心情很愉悦,“看时间你也快下班了,不如我现在过去76号接你,如何?” “不行!”一想到这次见面就是我悲剧的开始,情绪就变得十分激动,声音也因而变得有些尖锐。 现在让你见我,岂不是送上门让你嫌弃,然后被你花样利用吗! 电话那头似乎没有料到我会突然拒绝,呼吸声也有一瞬间的停滞。 “师哥,你刚下飞机,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处理呢,一定很辛苦。今天先回家好好休息,明天下班以后我们再好好聚聚,好不好?”意识到自己刚刚失态了,放软了声音说道。 “曼春……” “师哥~”不待明楼说出什么不好直接拒绝的理由,我连忙对着电话那头撒娇道,“那么久没见,你总要让人家好好打扮一下嘛!” “你呀,”男人的声音里是对汪曼春显而易见的宠溺,“好吧,我们汪大小姐要好好打扮,那师哥今天也只好一个人吃晚餐咯!” 挂了电话,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向后靠着椅背,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侦听处的人已然被全部枪杀了,还有许许多多电视剧里不曾演到,一笔带过的血腥往事,明楼都会一一知晓。 汪曼春确实如明楼所说,双手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可到了今天这步,不继续走下去,日本人不会放过我;若是继续走下去,不说明楼不会放过我,连我自己也不能说服自己继续做一个日本人残害中国同胞的杀人机器。 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好好的活下去呢? “啊——”发泄一般的大声叫着。 剧情大神啊,你把我送到这里也就算了,让我做阿香也好多这个做汉奸是死,不做汉奸还是死的汪曼春啊! “叮铃铃!”正头疼的时候,电话铃声再次响起,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拿起了听筒。 “大小姐,”似乎是梦里那个王管家的声音,“老爷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大小姐还没到家,让我打电话问问是否需要派人去接您?” 回家。 回家!! 猛然想起家里还有个替汪主席和日本人卖命的叔父,这简直是比南田洋子还要麻烦的存在。 若说汪曼春是汉奸,和明楼之间隔着国仇;汪叔父设计害死了明楼的父母,这就是家恨。明楼明面上还保持着对汪芙蕖的尊重,实质上不过是为了更好地完成任务。汪曼春可以不是汉奸,但是杀父杀母之仇,就是横在明楼和曼春之间一道永远都迈不过去的坎。 可是,若是汪叔父倒台,作为汪家的大小姐势必受到牵连。明楼或许对曼春还存在着些许情谊,但这可怜的情义并不足以让他忘记国仇家恨,像救明台的时候那样冒着极大的风险来救汪曼春。 这样一个注定无解的题,汪曼春怎么会傻傻的以为只要明镜不在了,明楼就会娶她? 前有悬崖后有追,我又该怎么办才好? 棋子 “大小姐?”一直没等到我开口,管家似乎有些着急。 “我没事,”声音平静的说道,“只是有点儿累,在办公室多休息了一会儿。今天就让司机来接我回去吧。” 印象中,梁忠春在明诚的指点下构陷汪曼春的时候就曾经说过,汪曼春这个人一向独来独往,没人知道她离开76号之后都在做些什么。 如今既然汪叔父还在世,自然是要把握住这个优势。 不多时,就接到门口警卫的通知,司机已经到了。脱下制服,迅速换好日常穿的衣服走了出去。 轻轻掀起车窗上的薄纱帘,看向窗外。 虽然如今时局动荡,但是在没有什么特别行动的时候,上海依旧一个人繁华热闹的大都市。即便如此,明镜还是尽她所能的将明家三兄弟都送出了国,希望他们可以安稳度日。 不过,她应当没有想到,三兄弟其中的两个成了三方间谍,而最疼爱的小弟明台也在这次去香港的途中被王天风劫走了。这对师徒相爱相杀的戏码想来是精彩极了。而当明楼知道自己的宝贝弟弟被那个疯子牵扯进了军统,脸上的表情也定是更加有意思。 毕竟在电视剧里,能让明长官失了分寸的也只有明镜和明台;能让明诚失去理智的也只有他们家先生了。 “大小姐,到了。”思索间,司机已经替我打开了车门。 下了车就看见汪叔父已然站在了门口,看起来比梦中的老者白发多了几许,不过精神矍铄。正是意气风发之态。 “叔父!”我快步上前,挽起老人的臂膀,“叔父,对不起,今天曼春在办公室多呆了会儿,没想到让叔父担心了。” 似乎是血缘的联系,明明没有那么喜欢汪叔父,可是看到他的一瞬间,还是觉得很亲近。 “哈哈,”老人拍了拍我搀扶着他的手,“回来就好。今天特意让小厨房买了新鲜的鲤鱼,做了松鼠鱼,冷了可就不好吃了!快进去吧!” “谢谢叔父!” 这道松鼠鱼做的外酥里嫩,浇上酸甜开胃的番茄酱,实在是一绝,不知不觉中就端起了第二碗饭。 “很少看你吃得这么多,”汪叔父笑得眯起了眼,“是有什么高兴的事吗?” 这只老狐狸,汪曼春和明楼的往事除了你,还会有谁知道并有机会透露给南田洋子?你会不知道明楼已经回来了吗? “叔父,”我装作害羞的样子低着头不看他,“师哥,”轻轻咬了咬下唇,“师哥他回来了。” “哈哈哈哈,”老人笑得畅意,“难得我们曼春还会害羞!”顿了顿,接着说道,“那你们也没见见?” “没有,”我觉得趁这个机会可以试探一下汪叔父,想了想答道,“我暂时还不想见他。” 汪叔父疑惑的看向我。 “叔父,”我低着头,筷子轻轻扒拉着碗里的米粒,“这些年,我很累。”刻意压着嗓子说话,让声音听起来很疲惫的样子,“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日本人,为了新政府,为了叔父,可是,我已经很久没有为了自己去做些什么了。在76号的这段日子,我很忙,忙到我没有机会去考虑我和师哥的未来。 可是现在,他回来了。您不知道,我接到电话的那一瞬间有多高兴。但是,我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身份面对他。曾经的恋人?小师妹?还是即将一同工作的下属? 叔父,我现在真的好累,好累。” 汪叔父微微皱了皱眉,并不接话。 我放下筷子,看向汪叔父,“我想先离开76号一段时间。” 话音刚落,就感觉到汪叔父眼神锐利的望向我。 和梦中烧信那次一样的眼神,一样的神态。只是这一次,我并没有强撑着和他对视,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儿,任他打量。 现在真有几分佩服汪曼春了,梦里能和汪叔父对视那么久都不输阵。而我这会儿被汪叔父紧盯着,压迫的气势让我紧张得手心都微微沁出了一层薄汗。 许久之后,汪叔父放下手中的碗筷,“若是真的累了,等手上的工作都完成了,打个请假报告交上去,出去散散心也好。” 说着,便拿起一旁的餐巾擦了擦嘴,起身朝楼上的书房走去。 “以后别再提什么离开76号的话。” 没想到汪叔父会是这样的反应。端起已经有些凉掉的米饭,却没了之前的胃口,随意吃了一点儿,也回了汪曼春的卧房待着。 看来,梦里汪叔父让汪曼春考虑的应该就是为汪精卫和日本人做事的事吧?想来明楼恋爱的事情他也应该是早就知道了,却还是看着汪曼春越陷越深;最后在最合适的时机给了她最后一击。汪曼春那样决绝的性子,一旦恨透了明家的人,汪叔父什么都不用做,汪曼春自然就会为他清除明家的一切障碍。自己的亲侄女儿进入了情报科的中心,他的地位自然是稳得不能再稳。 轻叹了口气。 这个汪曼春看着精明,实际上也是个小傻瓜。每次遇到自己的在意的人,智商都掉线。难为她在76号呆了那么久,甚至风头上还隐隐高过了明明比她年长也比她职权范围大的梁处长。 结果,明楼不在的时候,她是自己亲叔父的棋子;挚爱的恋人回来了,她还是一枚棋子,还是一枚注定会被抛弃的死棋。 只是,略翻了翻汪曼春的存折。这些年她的所有积蓄都是和汪家的存在了一起,想要现在就拿着钱出国避难是不可能了。 眼看着汪叔父这条路也是行不通了。过不了多久,明台就会回到上海,等到汪芙蕖出事之后,再想要毫发无损的脱离76号和日本人的掌控更是难上加难。 如此一来,跟汪曼春关系密切的也只剩下一人了。只是,明楼所在意的只是曾经天真无邪的小师妹,不是后来狠辣的女特务,更不是一个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的我。 这似乎也是一条看不到光亮的道路。 每一条似乎都是死路。 一想到明天还要见明楼,烦躁的扯了扯头发。 不管了,走一步看一步。明天就算不能改变明楼对汪曼春刽子手的印象,至少也要让他觉得在某些时候,他面前的汪曼春还是曾经的那个小师妹。 至少,在他日后想要设计利用汪曼春的时候,那一丝的愧疚之心不至于让他下手太重。 活得长久,才能为自己找到一条更好的出路。 带我一起走 拉开窗帘,轻轻地推开关了一夜的窗子,新鲜的空气立刻夹杂着微微清风拂面而来。阳光的照耀使整个房间都充满生机,温暖的阳光不仅仅照耀在房间里,更灿烂了我的心情。 没有了那些混乱的梦境,睡得格外香甜。看着时间还早,拿起浴巾,去了浴室。 觉得香水太刻意,因此昨天回来的路上让司机载我去了趟百货公司,特意选了几款香气浓郁的沐浴用品,早一遍晚一遍,我就不信你还能嗅出什么血腥气来! 擦干头发,换上昨晚睡前就准备好的衣服,坐在梳妆台前,只细细勾勒了一条内眼线,薄薄涂了层咖啡色的眼影,唇膏也只是轻轻地在唇部点了点,带上一对十分小巧精致的珍珠耳坠。见初恋嘛,打扮得自然是越自然越清丽越好咯! 手托腮,照着镜子。汪曼春的眉眼生得极好,配上微卷的发型,恰到好处的风情,不会太风尘,也不会太幼稚。本想就这么披着,考虑到还要先去76号工作,随意挽了一个发髻,拿小发钗固定住,这才出了房门。 餐厅里,汪叔父正坐在餐桌前看报纸,面前摆着香气四溢的早餐。 “叔父,早安!”汪叔父抬头对我笑了笑,看起来十分慈爱,似乎昨天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 “曼春!” 感觉心跳漏跳了一拍。带着几分激动,几分欢喜,看向了那个正站在餐桌另一侧的男人。修长高大的身形,棱角分明的轮廓,幽暗深邃的眼眸,英挺的鼻梁,削薄轻抿的唇。我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身体已经快步向前,扑向了男子的怀里。 “师哥!”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明楼已经轻轻回抱住我,亲昵,却不轻浮。明明脑子里十分清明,可心跳却乱了节拍。 汪曼春,你果真是爱明楼爱到了骨子里去了吗?哪怕是换了灵魂,身体也依旧想要紧紧拥抱住眼前的这个男人? 可是,汪曼春,我不喜欢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 强按下内心的不舍,微微一挣扎,明楼就松开了一直抱着我的双臂。他只是眼角带笑,静静打量着我。 “长高了!” “所以,师哥,”我也笑着看向他,“你今年有给我准备压岁红包吗?” 明楼轻轻拍了拍我的脑袋,未及说话,汪叔父却先开了口,“你们师兄妹也别站着说话了,过来吃早餐,一会儿粥都该凉了。” “是,叔父。”和明楼相视一笑,分坐在汪芙蕖的左右手边。 动手给三人各盛了一碗粥。是莲子薏米粥,熬得非常浓稠,带着莲子的清甜香气,连搭配的风腌小菜也十分爽口,叫人食欲大开,一勺接着一勺,不知不觉一碗就见了底。 “哈哈,”主位上的老者笑得十分爽朗,对着明楼说道,“你看这孩子,平时陪着我,也不见吃得这么香。” “哎呀,叔父!”我轻轻地跺了跺脚,“您又笑话我!” 汪叔父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明楼只是目光专注的看着我,笑得温柔。 我伸出双手遮住羞红的脸颊,趁机离开了餐桌,跑回了楼上的卧房。 回到自己的房间终于不用装什么羞涩小少女了,悠闲自在的躺在床上。 真想去看看汪芙蕖的脑回路是不是和正常人不同。明楼父母是怎么去世的,大家心知肚明,他怎么到现在都想着过去的恩怨可以一笔勾销,还指望汪明两家能够结亲呢? 还是说,其实汪芙蕖才是那个隐藏最深的伪装者?其实他当初所做的一切都为了刺激明楼成为一名战士,然后再把他带进新政府,最后还牺牲自己锻炼明台? 抱起放在一旁的小玩偶,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小脑袋,“小熊,有没有觉得我实在是太聪明了?” “在下已被您的脑洞所折服,女王大人!”捏着嗓子装成玩偶的声音。 说完,搂着玩偶的脑袋蹭了又蹭,“小熊,你真是我的忠心小粉丝!” “咚咚咚!”正和小熊玩着角色扮演玩得开心呢,传来三声敲门声,“曼春,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上班了。” “晚上回来再陪你聊天哦~依依不舍的朝小玩偶挥了挥手。路过梳妆镜的时候,特意捏了捏脸颊。 作为明楼粉丝团的粉头,见到师哥没有两团红晕怎么行呢? 本以为今天是明楼自己开车过来的,到了车前才知道,明诚一直坐在车里等着。一见我和明楼出来,就从驾驶室里走了出来。 “汪小姐好!”明诚笑起来的时候显得特别憨厚忠诚。 “好久不见,阿诚,”看着阿诚笑得灿烂,心情似乎也变得好了起来,“回头我要是问起师哥在国外的事情,你可不许保密哦!” “汪小姐开口问的,在下,当然是知无不言!” 得到阿城的保证,即便知道是假的,但是我还是很配合的转过头,得意地看向明楼。 果不其然,明楼虚指着明诚,笑骂道:“吃里扒外!” 阿诚看着我们俩,笑容不减,并打开了靠近我一测的车门,“汪小姐请!”另一边,明楼也已经坐上了车。 “师哥回家了吗?”我挨着车窗坐下后开口问道。 “你不先问问我什么时候回来的?”笑意并未到达眼底,标准的皮笑肉不笑。 “那师哥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不知道我回来吗?”微微挑了挑眉。 你知道我知道你还让我问??? “我当然知道。”伸手撩起眼前的碎发,“自从师哥出国后,我常常会梦见师哥,”我扭头看向窗外,借着衣摆的掩护,狠狠地在大腿上掐了几下,却控制住眼泪不曾落下,“梦见师哥回来了,还说,这次带着我一起走。” 感觉到明楼看过来的视线,我回头看向他,唇角努力向上,勾勒出一个笑容,“所以无论师哥什么时候回来,我都知道。” “曼春……”一向深邃的眼眸认真而专注地看着我。 明楼并没有完全忘了曾经和汪曼春的一切。 至少,看到含泪带笑的昔日恋人,有那么一瞬,他的眼神里有着对汪曼春的愧疚。 这样,对目前的我来说,就够了。 微微低头,调整情绪。再抬头时,除了微红的眼眶,再也看不出哭过的痕迹。 “师哥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哦,”明楼似乎也有些出神,“我现在还住在酒店里。你也知道我大姐的脾气。她向来不主张名家的子弟去搞政治。” “是啊,”轻轻抚上指尖上的薄茧,昨天无意中在衣柜的角落里找到一把许久不曾打开过的小提琴和一些获奖证书以及合照。 “若是可以安稳度日,谁又愿意去过打打杀杀的日子。” 明楼顺着我的视线,看向我的双手。曾经的汪曼春很擅长小提琴,后来才渐渐荒废了。这一点,我想明楼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你现在,”明楼的语调微微上扬,似乎想要打破这个沉闷的氛围,“还是一个人?” “嗯。” “我记得去年你信上说,你交了一个很好地男朋友。” “嗯。”将碎发别在耳后。 “又无疾而终了?” “那倒不是。”拿不准明楼是知道结果故意提起,还是真的只是随口问问。 抬头看向明楼,他只是眉梢一挑,似乎真的只是好奇而已。 “这么想知道。”卷起散落在耳边的碎发缠绕在指尖上,朝他俏皮一笑,“师哥是吃醋了吗?” 眉眼间忽然漾出一丝淡淡的笑意,“看来,我们曼春,是真的长大了。” 钓鱼计划 这次谈话因为到了76号而结束。送我下车的时候,明楼表情十分遗憾的告诉我,说他最近刚上任,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可能短时间内不能常常来看我,让我好好照顾自己。 依依不舍得看着他坐车离去。转过身就不以为然的挑挑眉,什么照顾好自己,分明是让我照顾好对你的旧情才对吧?这样明长官才能放心大胆的开始您的布局呀! 不过,明楼最后一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长大了? 长高了? 他这是真的把汪曼春看成一个孩子? 难道就像汪曼春所说的,在明大教授面前,她永远都像个小学生一样,明楼轻易就可以看穿她所有的想法? 所以,明楼其实是萝莉控?当他发现汪曼春已经成长为一个御姐,甚至是女王的时候,失望之下决定要榨干她所有的剩余价值? “咚咚咚!”正当我为自己的英明睿智所折服的时候,敲门声响起。 “进来!”端坐在办公桌前,对着门外说道。 “汪处长,这是您最近的行程安排。”看着脸生,好像没出现在电视剧里,大约是不属于任何人的势力。 “和平共建新上海舞会?”不就是在这个舞会上,明诚假意与南田洋子合作,并初步取得了南田洋子的信任,继而通过南田洋子取消了汪曼春提出的钓鱼行动。 钓鱼行动!! 猛地抽了一口气。 我怎么把这件事儿给忘了呢?时间没记错的话,就是在今天的行动中,□□上海地下党的李成一时冲动阻击了行动队的车子,继而被隐在暗处的76号组员打成了筛子。 “行动队的陈亮呢?”这次行动似乎是梁忠春的那个小舅子带队的,而且当时李成刚被枪杀,汪曼春的车子就到了,按道理她应该是一直跟在后面才对。 “陈队长刚刚已经出发了,我们是否要跟上?” 去是肯定要去的,但是要怎么做才能阻止李成自己跳出来又不被人发现呢?汪曼春做事一向风风火火,大家都认识,是没有办法一个人悄无声息的离开76号的。 手指无意识敲打着扶手。 记得明楼似乎有在汪曼春身边安排了一个间谍,叫,夜莺?不出意外地话,这次钓鱼行动的当天,她似乎就应该来汪曼春这儿报道了? “去,不过你们不必跟着了,”斟酌之后说道,“把朱徽茵叫来,跟我一起过去,正好可以看看她的能力如何。” “是!” 出了76号,就看到朱徽茵已经站在了车子旁等着了。稍短的齐刘海,露出了清秀的眉眼,看着倒是十分冷静的气质。 “会开车吗?”我一边问他,一边示意驾驶座的司机下来,眼角余光看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讶异。 “会一些。”她微微低着头,看着像是十分敬畏汪曼春这个处长。 “很好,你来开车,跟上陈亮。” 难怪被眼镜蛇选来送到汪曼春身边。虽然被我临时叫来,什么都不清楚,还是很快就理清了所需要的一切信息,向陈亮出发的方向开去。 “知道为什么调你来吗?”理了理有些褶皱的制服上衣。 “76号电讯处缺人手,政府办公厅电讯科特意给卑职做了工作,叫我过来帮忙。”回答得很简练,也很官方。 “我是说,为什么今天要让你和我一起出来?”见她也通过后视镜看向我,我轻轻倚靠在后座位上,也看向她。 “卑职,不知。” “叫你来,不是帮忙,是做事,”唇角微微勾起,“跟我做事,明白吗?” “明白!”朱徽茵表情严肃的点了点头,接着问道,“听说,汪处长把原电讯处侦听组的六名组员全部处决了?”最后几个字变得尤其轻。 “朱徽茵,”我不能确定这是不是明楼授意的试探,只能避重就轻的回答,“跟我做事,必须要做到八个字,『前事莫提,闲事莫理』,记住了吗?” “记住了!” 过去发生的事情无法改变,太过纠结于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并无益处。 尤其对方还是一个爱国者的时候。 谈话间,就已经远远地看到了陈亮行动队的车子。周围围着一圈老百姓,在议论纷纷。稍稍靠近,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李成。 实在是太显眼了。在周围人都在低着头,交头接耳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站得高高的,伸着头看着汽车离开的方向。 我让朱徽茵把车开到人稍少的地方等我,而我戴上了准备好的口罩和帽子,下了车,跟着李成进了一条小巷子。 可能是他太过心急,想要解决那个所谓的“转变着”,我这么光明正大的跟了他一路,竟然都没有被发现。眼看着他已经把手伸向腰侧,只得出声阻止。 “你不能过去!”说完我就后悔了,因为这个李成迅速掏出了抢,准准的对着我。 我真是欲哭无泪! 大锅,我是来救你的好伐?你这样拿枪指着人,小心走火啊(┬_┬) “你是谁?”李成紧皱着眉头,打量着我,“从我进了巷子就一路跟着我,为什么我不能过去?” “你若是就这么冲出去了,能不能杀死转变者我不知道,但是你必死无疑。”我举起双手,表示自己并没有恶意,“转变者这么重要的人物,他们怎么会只派这区区几个人保护?只怕这一条街上都有他们的人。你现在若是出去,正好中了他们的圈套。” “只要转变者死了,组织安全了,只牺牲我一人,有何不可?”李成挺直了身躯,一脸的大义凛然。 我无奈地听着他毫不压抑的在上海,日本人控制下的地方,大声说出自己的爱国抱负,难怪连黎叔都说你冲动蛮干。 “那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失败了,76号的人就会顺着你这条线索找到更多的抗日者。”我直直的看向他,严肃的说着,“即便你当场牺牲了,他们依旧会根据你的身份,找到你的家人,继而发现你们在上海的据点。难道你希望你的一时冲动而拖累了整个组织吗?” “可是…那个叛徒…他…”李成眉头微蹙,表情似有松动。 我继续劝说道,“你想想,他们这样每天大张旗鼓的抓人,你,你的组织,你的领导不依然好好地为抗日事业而奋斗吗?你们并没有失去任何一个兄弟,战友!” 所以,这个转变者根本就是个幌子。 见他举枪的手似要放下,不复之前剑拔弩张之态,我松了口气,一步一步向后挪动,想要找个时机离开。 没想到他突然再次举起了枪,对准我。 赌 “你还没说,你是谁?”李成紧紧地盯着我,似乎只要发现我有任何隐瞒的地方,就要立刻开枪崩了我。 “我是中国人!” 明长官,你的答案要是没有用,我做鬼都要跟着你!! 李成显然没想到我会给了这么一个不是答案的答案,一时间也没有接话。 “那么,我可以走了吗?”我一边问着,一边稍稍的向身后退了一步。 “站住,”李成快步朝我走进了几步,因为我双手一直举着,所以他并不担心我会偷袭,“你到底是谁?” 看着对准脑袋的枪口,我真是腿都要软了。 “我是一名爱国者,”我哭丧着脸,“大哥,你让我走吧!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子。万一被别人发现我跟抗日者有关系,我不想进76号啊!” “既然同是一路人,为何不能以真面目示人?”李成明显不相信我的说辞,“姑娘这身打扮应当不是普通小女子穿戴的起的吧?” 娘啊,我怎么忘了汪曼春的衣服哪件不是精心挑选的?随便一件出去都抵上普通人家半月的生活费了。 装可怜对他没用,只得站直了身体。 “既然知道这一点,那您也应该知道,我们这样的家庭,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我斟酌了下用词,认真地看向李成,“你没见过我的脸,即使日后相见,也不会露出破绽。我不能因为一时私心救了你,却拖累了我整个家族。 最重要的是,我若是有恶意,又何必叫住你?只管放任你去送死就好,又怎么会站在这里,让你拿着枪指着我到现在。 我已经离开太长时间了,再不回去,家人会起疑心的。若是您不放心我,尽管开枪。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也无法反抗。 后会无期。” 说着,我便转过身向通往街道的小巷走去。直到再次回到人流攒动的街道,身后再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有些后怕的擦了擦额上的汗珠。 我该庆幸剧情告诉我,zg这个上海地下党一向奉行的是绝不伤害无辜,不然后面程锦云也不会明知有危险,还是坚持要回去救满崽了。李成若是不问缘由直接开了枪或者强行摘了我的口罩,只怕我都活不到明楼出手解决我的那天。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快回车上。若是耽误太久,陈亮已经结束任务回去,我却迟迟未归,只怕要惹人怀疑。即使不被他们发现,我也并不能确定朱徽茵明楼他们不会把这件事透露给日本人知道。可我若是今天不这么做,李成的死势必要算在汪曼春的头上。 其实我也知道,我这是在赌。 我在赌,赌经过昨天的那几出戏之后,明楼没有像原剧里那样,对汪曼春再无半分情谊。 只要他收到李成和朱徽茵两人的消息,不难推测出我做了什么。 哪怕作为一个爱国抗日者,明楼并不会因为这一件事情转变对汪曼春的看法。但是只要有这一份愧意,只要明楼相信汪曼春依然爱着他,很爱很爱他;他或许会怀疑当初汪曼春所做的一切是否真的是无奈。这种怀疑会让他对我今天所做的事情保持一种观望态度。 只要他不急着布局,我就还有时间,还有机会,可以好好活下去。 当我到达车子附近的时候,远远就看见陈亮这厮正趴在驾驶室的车窗上,举动甚是轻浮的单方面和朱徽茵说着话。 趁他们还没看到我,迅速摘下口罩和帽子,扔进了一旁的杂物堆中。反正不是什么限量款的东西,如今也没有dna检测,就算被有心人捡到,也查不到汪曼春的头上。 左右看了看,又进了旁边一家糕点铺,买了一些绿豆糕和桂花糕,这才朝陈亮他们走去。 “汪处长,您回来了!”朱徽茵看到我,立刻下了车,“刚刚陈队长过来说今天的行动已经结束了,就等着您买了糕点回来,向您汇报呢?” 还好是才到。 “恩,糕点是现做的,等的略久了些。”汪曼春对梁忠春的人一向没有什么好脸色,“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没想到汪处长还会喜欢这些甜腻腻的糕点?”陈亮痞痞的笑着,“还是因为旧情人回来了,所以汪处长想带着这些糕点去找你那旧情人,你一口,我一口,再重温下旧情?” “你嘴巴放干净点儿,说谁呢?”即使是在电视剧里,梁忠春也是避开外人,两人独处时才这么说。陈亮不过是个小队长,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般嘲讽汪曼春。 “我说的是谁,大家心知肚明。”陈亮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明楼长官刚刚就任特务委员会副主任的要职,汪处长日后只怕是要步步高升了吧?也是,这许多事呀,还不是房门一关,家事公事就都一起解决了?哪像我们兄弟,每天风里来雨里去,还要看人脸色过活?” 想都不想,扬起手就给了陈亮一个巴掌,指甲在他的脸上带出了一条血痕。 陈亮显然没想到我会突然动手,伸手在脸颊上轻轻按了按,露出了一个愤恨的眼神,“汪曼春,改改你的态度,或许还会有男人能爱你。” “你——”本想再赏他一个巴掌,可是转念一想便笑了,“陈队长,钓鱼计划进行了这么久,却没有任何进展。我完全有理由相信,你就是gcd安插在我们76号的间谍。有兴趣跟我回76号好好聊一聊吗?” 真应该好好感谢汪曼春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的性格。话音一落,满意地看到陈亮的脸霎时变得毫无血色,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光嘴上功夫顺溜有什么用?若是再看不到进展,即便是你姐夫梁处长,也救不了你!”说完,不管他什么表情,直接上了车,让朱徽茵开车回76号。 车稳稳地朝前开着。 抬起手揉了揉额角,自从来了这里,这里就时不时的隐隐作痛。 低头看向手中的糕点。 朱徽茵确实聪明,她甚至已经替我想好了借口。那一片除了一些路边摊,其余尽是些酒馆茶楼,只有这一家糕点铺。出任务时若去酒楼茶馆享受,被人发现了,就那是渎职。而糕点这种东西,看到就顺便买了,耽误不了多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过去了。 而且,糕点铺位置比较偏,陈亮若不是刻意进去查看,并无法知晓我是否真的进去了或者说是何时进去的。 而最重要的一点,朱徽茵却不知道。 昨夜翻衣柜时,不仅翻出了那把小提琴,还有一个保存完整的油纸。里面的糕点早已发霉了,可是油纸上商家的商号却保存完整。 恰巧,就是和路边这家糕点铺一个商号。 我将头埋在双膝之间,趁机再次狠狠地在腿上掐了几下,眼泪登时就流了下来。我只时不时发出几声抽噎之声,哭得非常压抑。 油纸保存完整,还用布包裹着,显然不会是无意中遗忘在那儿的。想来是对汪曼春有什么特别的意义。明楼对过去的汪曼春可以说是360度全方位了解,他自然会知道这份糕点对汪曼春的意义。 而对汪曼春来说,这辈子最重要的人大约就是明楼和她的亲生父母了。不过哪怕是父母在世,也未必就可以赶得上明楼在汪曼春心里的分量。 即使我猜错了,这份糕点和明楼没有半分关系,也无妨。 亲生父母早逝,独留一孤女跟着叔父长大。看到充满回忆的糕点,忆及生死相隔的父母,一时之间难以自持,却依旧强忍着不让别人听到。 这冷血之人偶尔流露出的软弱往往更容易勾起别人的怜悯之心。 所以,我还是在赌。 赌明楼同时知道了这两件事之后,会对汪曼春曾经所做的事情产生疑惑。 他会观察,去思考,我救李成的举动是否是在演戏; 或者说,因为这份疑惑,他会需要时间去判断,我是真的有心帮助抗日,还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放走一个李成,借机端掉整个上海的抗日组织。 汪曼春杀害过太多人,这是我无法改变的事实。 但至少,我可以努力将这一刻的我与曾经的汪曼春区别开来。 争取时间,为抗日做些事。一来,这是每个中国人都应该做的;二来,即使胜利后,汪曼春的曾近让她无法被任何爱国组织所接受。但至少,我所做的这些事,或许可以让我安全的活着离开这里。 毕竟在电视剧里,明楼最终还是给过汪曼春活下去的机会。 只是,汪曼春最终还是执意要报复明家,彻底断了这最后一条生路。 我所求很简单。 只要能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承诺 等到下车的时候,情绪已经稳定了。看起来,依旧是那个狠辣无情的汪曼春。 “汪处长,我还有一些工作交接没有做完,要回政府办公厅一趟。”朱徽茵站在一旁向我请示。 “去吧,”我回到自己办公桌前坐下,“今天……” “今天我只是陪汪处长出去监督陈队长执行钓鱼计划了,中途我亲眼看见汪处长去糕点铺买了一些糕点,很快就回到了车上。” 满意的点点头。 “工作交接好之后,今天先回去休息,不必再过来了。”不在前一个问题上多做停留,“不过有件事情我还是要说清楚。76号不比政府办公厅那种官僚机构,事事都要效率第一。现在侦听组大换血,我要求你在最短最快的时间内恢复侦听组所有工作。我要看到所有机器设备正常运转。” “最重要的一点是,”我起身走到朱徽茵身畔,直视着她,“若是你出了任何差错,我也绝不会对你有任何偏袒。明白吗?” 朱徽茵抬起头,也看向我的眼睛。继而神色坚定的朝我重重点了点头,回了一句:“是!” 这是和她见面以来,她第一次正面直视我。倒是和电视剧里第一次汪曼春甚至有些紧张害怕的样子不太一样。 果然呀,做情报工作的,个个都是影帝影后级的人物啊! 一下午的时间,我都一个人呆在办公室里,硬着头皮看了许多看起来一知半解的各种报告。正有些头晕犯困的时候,看到一份对在押的45名抗日分子执行枪决的文件,梁忠春已然签过字盖了章。 细看了下,其中是有一个罪名是“破坏案发现场,扰乱治安”的卖花姑娘,刚满14。 难怪明楼会说这是在草菅人命。 不过,明楼似乎也提到了这次名单里有不少原中统分子,与梁忠春素有嫌隙,他还借着这次机会托公报私了? “这份名单上还有几个人有些线索没有查清,暂时先留下来。等我审问清楚了再说。”我合上文件,对身旁站着的秘书说道。 “是!”秘书低着头拿笔记下了我刚刚所说的话,并拿起了一些已经签署好的文件。 “行了,下班的时间到了,你先回去吧!”看着他离开后,我才取下衣架上的大衣穿好,朝外走去。 日出日落,平平淡淡的又过了两天。期间,朱徽茵也正式开始了在76号的工作,每天都呆在侦听处的机房里,记录下各种数据,很是认真负责的样子。 眼看着明天就是和平共建新上海的舞会了,不由得叹了口气。一向不喜欢这种人多的场合,但是汪曼春的身份和她一向爱出风头的性子又绝对不能不出席。 真是麻烦。 一边抱怨,一边换下制服,朝76号大门走去。 “师哥!”一出来就看到明楼正站在76号的门口,一双如墨的眼眸透过金丝眼镜看向我,嘴角缓缓漾开一抹蛊惑人心的笑意。 有些惊喜的一路小跑,扑进了他的怀里,明楼顺势把我向怀中一抱。鼻尖下净是他的气息。 待我站稳了,明楼便轻轻地将我放下,手臂虚扶在我的腰上,十分亲昵的抬起手抚了抚我额前茸短的碎发。 可能是因为他的眼神太过温柔专注,脸颊微微有些发热,心跳又开始不自觉的加速。突然有些埋怨这具身体的本能,只要一见到见到明楼总是不受控制的投怀送抱,做出些小女儿的姿态来。这种情形每次都会让我觉得十分尴尬,偏偏还不能表露出来半分。 我躲闪着不去看他,他却一直含笑的看着我,一种微妙的情绪弥散开来。 这种氛围实在是太让人尴尬了,我只好轻咳了一声,轻声问道:“师哥怎么来了?” “怎么?不想见我?”声音低沉而性感,透着些许的沙哑,同时还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 因他说话时离我太近,实在让我有些窘迫,一时之间也没接上话。 明楼看着倒是心情颇为愉悦的样子,闷声笑了,改牵起我的手,朝一旁停着的黑色汽车走去,阿诚也从车上下来替我打开车门。 我实在不明白现在演的是哪出戏,有些疑惑的看着明楼。 “明天和平共建新上海的舞会,我总想着要送你几件首饰,才衬得出我们汪大小姐的风采。” “恩,师哥打算再送我一幢房子吗?”嘴角蔓延出细小的笑纹。 “房子?” “知道汉武帝和陈娇的故事吗?”说着便坐上了车。 明楼笑着上了车,与我比肩坐着。伸手轻敲了一下我的额头:“胡闹!女孩子家的,说话没个遮拦。” “是是是,跟明大教授呆一处儿自然是时时刻刻都要守着规矩的。”我随口说着,一边向车窗靠了靠,掀起车窗帘,向外看去,借机离明楼做得远了些。 虽不知他和明诚是否和李成朱徽茵有所联系,但是,明楼如今的行为举止实在是有些奇怪。 剧情中,明楼只是让明诚去银楼做主选了件首饰送给了汪曼春,算是对她的安抚;但是今天,他却亲自过来接汪曼春一起去选。而且,他对汪曼春的态度也太过亲昵了些,好像两人还是热恋中的情侣一般。 明楼,这是想做什么? “饿了吧,买了你从前最爱吃的,也不知味道变了没。”一转头就看到明楼手中拿着的糕点。 试探,来得可真快。 “师哥,”唇角微微僵了一下,又再次上扬,“这些吃食,我早已戒了。” 明楼举着糕点的手似乎有些僵硬,“并不是什么烟酒伤身的东西,为何要戒?” 深深吸了一口气,低下头,“师哥听过一个和尚吃肉的故事吗? 听闻,从前有个小和尚下山历练的时候,无意中吃了肉。他知自己犯了戒,不得不返回山中,闭关思过。又过了许多年,小和尚也变成了老和尚。他再次下山历练。不幸的是,他又落难了,被山中一猎户所救。猎户家中空无一物,只有些野味。为了给和尚补身子,猎户就给和尚吃了这些野味。 许多年不曾吃肉,和尚本以为自己已经忘了肉是什么味道。可当他再次尝到的时候,他就再也放不下了。” 我知道明楼在看着我,抬起头,目光涣散的看向前方:“太甜蜜的东西,我怕有天失去后,余下的,就只有苦涩了。” 得到之后再失去,不如从来不曾得到过。 就像你和汪曼春当年,明知两家之间的世仇,却还是偷偷交往着; 十六岁的汪曼春在雨中哭了整整一夜,你却抛下她,独自一人逃了; 若是从来不曾开始,汪曼春不会痛苦,不会恨,更加不会变成如今这副样子。 情绪有些低落,耳畔却传来一声轻笑。 “原来是怕以后吃不到了。”明楼坐得离我近了些,握住我的手,将糕点放在我的手心里,“你放心,即使有天老师破产了,只要你想吃,师哥就天天买给你。” “师哥……”我有些不解的看向明楼,却不经意间有些看痴了。 阳光透过车窗照耀进车内,男人被打理得异常整齐的头发在夕阳的作用下变成淡金色,顺着头发往下看,眼眸如墨,眼角却因笑意而微微上扬,显得极具风情,薄薄的唇,色淡如水。 收回有些痴傻的眼神,紧了紧握着糕点的手,取出一块绿豆糕,轻抿了一些,清甜可口,入口即化。 不知为什么,明明知道刚刚说的话不过是为了哄汪曼春高兴,却还是忍不住的想要相信他。 明楼,这算是,你对汪曼春的承诺吗? 一个永远都不会再离开她的承诺? 对谁效忠 后来,我还是决定不去银楼,只说是因为礼物想要惊喜,自己选的就有些索然无味了。明楼也没再说什么,从善如流的让阿诚掉转车头先送我回家。 之所以这么做,一是因为我摸不准明楼的心思,二是我的眼光一向确实不好,和汪曼春着实差得有些远。 因此,索性就交给明楼做主就好。 尽管晚上有舞会,但是一整天的时间依旧要处理一堆各种各样的文件数据。眼看着舞会差不多就要开始了,我才基本结束工作,起身走到独属于汪曼春的休息室里稍作打扮。 一件简单却不失精致的银白长裙,点缀着小巧的水钻,恰到好处的勾勒出汪曼春的玲珑曲线。妩媚的长卷发松松的卷起,配上同款的发卡。白皙无瑕的皮肤透出淡淡红粉,卷翘的睫毛愈发衬托出目光如水一样纯净,微红的双唇和斜飞入鬓的双眉却带出一丝别样的风情。 一通忙活后,对着镜中的人满意的笑了。 正欲取出耳坠带上的时候,阿诚敲门走了进来。 “这是先生送给您的。”阿诚打开一个精致的首饰盒,脸上挂着一个标准的礼仪笑。 我取出项链,对着镜子在颈上比划着,并不着急带上。 呵,果然是又漂亮又贵重。 “需要帮忙吗?”阿诚站在我身后说道。 微微侧身对他笑了笑,将手中的项链交给他。 阿诚接过项链,低着头,认真地帮我带着。 “这项链未免太贵重了些。”颗颗圆润且大小都差不多,想来价格不菲。 “先生说过,再华丽的饰品,衬您也不为过。”笑得真诚。 “呵,”我轻笑了一声,这样珍贵的珍珠项链看着真是分外眼熟。“明先生的眼光倒是和阿诚你如出一辙。” “汪小姐说笑了,先生眼光独到,岂是阿诚可比的。”阿诚恭敬地说道。 “阿诚太谦虚了,”我转过身面对着他,笑着说,“南田科长可是很欣赏阿诚呢!” “我不明白汪小姐在说什么。” “是吗?”笑意更浓了些,“我告诉南田科长,以阿诚的才华,管家司机未免太屈才了。” 明诚皱着眉看了我一眼。 我回过身,拿起一早准备好的珍珠耳坠,对着镜子带好。 “我原以为,我为阿诚求了一个好前程,阿诚会感谢我的。” 说完,也不管他是何反应,走到沙发前坐下。 雷锋还知道做好事要留名留照片呢,更何况我现在,可还顶着身汉奸的皮呢! “跟着先生,阿诚的前途自然不会差。” 算算时间,明楼也该出场了吧。 倒了两杯红酒,举起一杯递给阿诚,“闲聊而已,现在又不是工作时间,阿诚不用这么紧张。要喝一杯吗?” 话音刚落,明楼就推门走了进来。 “曼春今晚真是明艳动人。”一进门,就毫不吝啬的送上赞美。 我抬手抚上颈间的项链,开心的笑了,“谢谢师哥的惊喜,我很喜欢。” 明楼细细的打量着,“看来我的选择没错,”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而富有磁性,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赞叹,“只有你能配得上它。” 阿诚很自觉地轻声退出了房间。 “回来以后,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明诚出去后,明楼也挨着我在沙发上坐下,“你对谁效忠?” “师哥觉得呢?”顺势将手中的红酒递给明楼。 “我?” 我主动朝明楼靠了靠,伸手搭在明楼的肩上,甚至可以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 “这要看在明长官心里,还有没有曼春了?” 明楼安静地注视着我,“那就要看,现在在曼春心里,我占着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问题重新抛回给我。 “对曼春来说,”轻轻扯了扯明楼的领带,让他略低了低头,几乎与我鼻尖相碰。唇角的笑容明媚得有些耀眼,“师哥永远都是最重要的,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不然她又怎么会被你漏洞百出的谎言骗到进了特高科的监狱才明白了过去种种不过是你明大长官设的一个局? 明楼抬起手,轻轻地抚上我的脸颊,缓缓摩挲,突然就笑了,眉眼间的笑容如春天的阳光般,温暖而迷人。 “曼春对我,亦是如此。” 情愫 轻轻推开明楼,坐直了身子。 揉了揉又开始作痛的太阳穴。突然觉得这样一直没完没了的相互试探好没意思。 真真假假的,没一句真心话。 端起桌上的高脚杯,一饮而尽。 “你现在经常头痛吗?”明楼担心的看着我。 “我听说,南田科长非常欣赏阿诚。”不想对他三分真七分假的关切虚与委蛇,“跟他密谈过,希望有机会能跟他合作。” 端起酒杯,再次一饮而尽。 说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等这句挑拨你与明诚关系的话吗? 明楼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替我按摩着太阳穴。稍稍一偏头,避开了他的双手。 明楼的手就这样僵在了原处。 觉得自己有些反应过激了,躲闪着他看来的眼神,伸出手挽住他的胳膊,勾起一个笑容,甜甜地说,“师哥,我们出去吧!舞会也差不多开……” 话没说完,就听到“砰”地一声。明楼动作敏捷的将我压倒在沙发上,迅速掏出枪指向门外。 我有些无语的看着近在咫尺,一脸紧张的明长官,又看向门口一脸无辜的小男孩儿。 伸出手指戳了戳明楼的胸膛,“草木皆兵。” 明楼见是误会,也放松了些。闻言勾唇一笑,嗓音低沉而又带着沙哑,轻轻地落在我的耳际:“威胁无处不在,我总要保护好你的。” 我认真的看着他,脑子里一时有些发懵。 “先生!”阿诚急急忙忙的跑来,还差点儿在门口摔了一跤,目瞪口呆的看向屋内。 他的出现让我清醒了几分,明楼脸上也难得出现了几分尴尬,扶着我坐直了。 “没事了。” “噢!”阿诚愣愣的答了一句,眼神在我和明楼之间转了转,才带着小朋友走了,还不忘顺手把门关上。 明楼重新端起酒杯,慢慢地品着,房间里突然就安静了下来。我有种看哪儿都不对的窘迫感。低垂着眼,手指有些紧张的揉捏着裙子。 明楼最近给我的感觉实在是太不好了。 他现在就像是一只孔雀,而且还是一直随时随地都在开屏的孔雀。 完全理不清他的用意。 “走吧!”明楼放下手中已然空了的酒杯,朝我伸出手,“我们也该出去了。” “好。”装作不懂他的意思,只是挽起他伸出的手臂,朝宴会厅走去。 富丽堂皇的大厅里,音乐声与交谈声充满了整个空间。 刚出现在舞会上没多久,明楼就被汪叔父带去交际应酬去了。随便找了一个清净处坐着,一杯杯的饮着红酒。 在这里,香槟红酒与美食都是点缀,真正的主角是那些衣着华丽的男女。 大家互相说着好话,在杯酒间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 远远望见明楼和汪芙蕖站在一起。汪叔父满脸堆笑,将明楼介绍给别人。看得出来,汪叔父是真心欣赏自己的这个学生的。 让侍应重新倒上酒,转过头就看到明诚背对着我站在一个吧台旁,端着酒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没一会儿,明楼离了汪叔父,朝阿诚走了过去,罕见的摆出一幅长官的架势跟他说着什么。阿诚脸色从不解到惶恐再到为难,最终还是放下酒杯走向南田科长。 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这对好兄弟,没了汪曼春这个看戏人,还是演的跟真的一样。难怪可以伪装那么久都没被发现,差一点儿就连藤田芳政这个老牌特务都被骗了过去。 端起手边的高脚杯,正欲送至唇边,却从旁边伸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我的手腕。 我有些不悦的看向这个多管闲事的人。 “你今天喝得够多的了。”明楼又戴上了他的那副金丝眼镜,看着确有几分像埋头研究的学者书生。 “酒大伤身,”夺下我手中的酒杯,放得离我稍远了些,“再喜欢也不能一下子喝这么多。” 抽出被他一直握在手里的手腕,敛了神色,扬起轻浅的笑意看向他,“师哥这次回来是为了在仕途上有所发展。今天是个拓展人脉的好机会。师哥不必为了我分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远处,阿诚正和南田洋子聊得开心。 “无妨,”明楼递来一杯果汁,“过两天老师会在上海大酒店举行一个上海金融街的救世沙龙,那时再结识也不迟。”声音略暗哑了几分,“你一个人我总是不放心。” 隔着镜片,我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一瞬间的失神之后,轻声笑了,似嘲讽似感叹。 不放心当年还不是抛下汪曼春,一个人去了国外。 “师哥今天出门是吃了蜜了吗?说出的话比过去许多年加在一起都要好听。” “无需吃蜜,本就是真心话。” 弯弯唇角笑了,端起果汁,小口的饮着,没再接话。 “明长官!”正和明楼安静地坐着的时候,走过来一个穿灰色中山装的男子,递给他一份文件。 “我知道了。”明楼略翻了翻,交还给中山装。 中山装走后,明楼伸手拍了拍我的脑袋,“不许再饮酒了。”随即唤了阿诚,提前离开了舞会。 放下手中的果汁,端起两杯红酒走向南田洋子。 接下来就该是南田洋子向汪曼春下令取消钓鱼行动了。 “南田科长,市政府那边好像紧急事务好像需要我师哥去处理,所以他先走了。”将其中一杯递给南田洋子。 “汪处长,从现在开始停止钓鱼行动。”南田洋子绷着脸说道。 “为什么?”我佯装不解的问道。 “为了确保和平大会的顺利召开,我需要上海不再有枪声和鲜血。新政府也需要亲善的面孔,维持和平的局面。” “可是……” “没有可是,这是命令。”南田洋子丢下这句话,一脸不高兴的转身走了。 “我跟南田科长的想法是一致的。”我转过身看向梁仲春。 梁仲春眨巴着他一双泛着精光的绿豆小眼,“严格来说,我才是你的顶头上司。但是汪处长,你每次行动都是目中无人。” “智者劳心,强者劳力。曼春资质平庸,自然只能多辛劳了,不像梁处长事事都有人替您分忧。”举至唇边的酒杯却只是低头闻了闻杯中红酒的清香便放下了。 梁仲春嗤笑了一声,“知道这次停止钓鱼行动是谁的建议吗?” “谁?”漫不经心的摇了摇手中的高脚杯。 “一个你瞧不上的人。”梁仲春眯着眼嘲讽的笑着,“乱世之中,任何人都有可能成事。千万不要瞧不起你身边看不上的小人物。” “梁处长?”将酒杯塞给他,转身离开了宴会厅。 “汪曼春!!” 误会 本以为经过昨晚,梁忠春应该短时间内都不会再出现在我面前了,没想到一大早刚到办公室,还没来得及喝口水,他就不请自来了。 “上个月,日本军部派遣到上海经济司任要职的原田雄二在香港遇刺。同日,明楼正经香港抵达上海。”一进门,就将两张报纸平铺在我面前。 “所以呢?”随意在报纸上扫了一眼,端起秘书送来的热茶。 “难道汪处长觉得这事儿只是个巧合吗?”梁忠春双臂交叉抱在胸前,颇有深意的看着我。 挑挑眉,并未接话。 “原田死了,对谁最有好处?”梁忠春语气里诱导明显的不能再明显了。 “延安?重庆?抗日者?无非就是这三者之一。”拿起手边的文件翻看了起来,“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也值得梁处长特意跑来问我吗?” 梁忠春被噎得半天没说出话来,脸上的笑容也僵硬了几分。不过到底是从中通叛逃过来并且受到新政府重用的,很快就调整了过来。 “汪处长,你看明楼身边跟着的是什么人哪?那个身手矫捷,来去无踪的阿诚,身边带着这么一个人,可不是什么学者风范啊!”梁忠春走到我身畔,略微弯着腰说道,“原田雄二可是日本方面钦定的经济司负责人。他要是还活着,明楼,还会如此受到各方器重吗?” “我师哥除了是我叔父的得意门生,更是巴黎证劵业的翘楚。这次回来为新政府效力,自然前途一片光明。”在文件上签上汪曼春的名字,猛然想起之前被我扣下的那份有关处决在押抗日分子45名的文件。 这个烫手山芋,还是想办法不着痕迹的交给明楼才好。 反正只要他想救人,总能找到替他背黑锅的。 “汪曼春,”梁忠春如今想让我替他出头,明明已经对我有所不满,口气却还算和善,“你不相信我的判断,就因为他曾经是你的情人?” “呵呵,”我合起手中的文件,看向梁忠春,“梁处长什么时候像个女人似的,这么爱八卦别人的私生活了?难怪身上的脂粉气也这么重。” “汪处长,我这也是为你好。”脸色终于沉了下来,“明楼可是你叔父推荐的。设个套,试一试。若是没问题,皆大欢喜。若是……,也能趁早防范。免得日后东窗事发,你们汪家也受牵连。” “你想利用我。”拿起报纸仔细看了看,照片拍得还真挺不错的。 “你又不是第一次被人利用。” “梁忠春,你若是有证据,我汪曼春立刻就把明楼带回来审问,绝不手软。”我站起身,俯视着他,“若是你凭空构陷……如今和平大会在即,我们不把注意力放在抓捕抗日分子上,还要为着自己的一己私欲将精力浪费在内斗上。76号可不是你梁忠春泄私愤的工具。” “门在那里,慢走不送。” 最后,梁忠春还是喘着粗气,摔门走了。 舒舒服服的靠在沙发上,喝着热茶。 这个梁忠春,明明是自己怀疑明楼,却不说,反倒是一句一句的诱导着汪曼春。难怪南田科长虽然更倚重汪曼春,在职位上却一直被梁忠春压着。 也庆幸梁忠春是个实实在在的利己主义者。阿诚让他有利可图,他对很多事情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装糊涂。 现在两人似乎还没搭上线,要不然,再给明楼卖个人情呗? 不过明镜,似乎也该回来了吧? 汪曼春想让明镜死。 这件事明镜知道,明楼也知道。 这大概也是让明楼下定决心要除掉汪曼春最重要的一个原因。 或许明天是个契机, 一个向明楼剖白自己的契机。 最重要的是,明天可有一出大戏可看呢!!明楼那只胖狐狸终于遇到了一个可以压制他的人,不去看,简直是对不起我陪他演了这么久的戏!!! 一想到这,简直兴奋得睡不着。一把抱过一旁的玩偶。 “小熊啊小熊,你是不是也很想看明楼挨打?” “是呀是呀,女王大人带我一去吧!”摇了摇小熊的脑袋,让他点点头,捏着嗓子,谄媚的说道。 “这样不好吧?那么多人看他的笑话,万一他恼羞触怒把我们都灭口了怎么办?”担忧的问了一句。 “没关系,我乖乖不说话,他不会发现的。”“小熊”可怜兮兮的请求道。 “好吧,那我也只好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将小熊抱紧了些,“现在快睡吧,不然会有黑眼圈的。” 上海大酒店,汪叔父包下了整间会客厅。宾客三三两两的围在一起,发表自己对如今政治,经济,时事的看法。 百般无聊的倚靠在沙发上,手中的红酒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诱人的光泽。扭头看向人群最集中的地方。 阳光穿过一整面落地镜照耀在明楼身上,仿若给他镀了一层金边。深邃有神的眼睛在金丝眼镜的笼罩下显得格外温和,本不是十分出色的五官因为眉眼间的自信而格外抓人心神。 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大抵就是这个样子了吧? 也难怪在他之后,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入了汪曼春的眼。 恍神间,明楼已经结束了讨论,走到我身边坐下,手中的高脚杯又被夺了去。 “我没喝,”我解释道,“我只是很喜欢它的颜色,倒出来看看。” “我知道,”明楼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容,“如今倒是越发小孩儿心性了,这样的场合还带着玩偶出来。” “咳咳,”悄悄将小熊往身后藏了藏,“它求我的。” “越说越没谱。”伸手轻轻敲在我的额头上,“你一向都不喜欢这种聚会,今天怎么来了?” “来看你。”笑得灿烂。 来看你挨打。 明楼闻言也笑了,不置可否,将手中的酒杯放下,借口去洗手间,走开了。 明楼离开没多久,一直独坐在一个圆桌旁的商人模样的青年也跟着进了洗手间。 看来,即便没有汪曼春,梁忠春还是送来了一个他不想再见到的人。 不多时,明楼就回来了。只是他没有坐下,眼神幽深莫测,神色复杂的站着看我好一会儿。然后突然间就笑了,坐在了我身旁。 “师哥刚刚是在想什么?”我端起桌上的酒杯递给他。 明楼接过,一饮而尽。 “汪大小姐,什么时候想改行做清洁工了?”他声音很轻,但是很有力度。 “这里的清洁工,我是没什么兴趣。”帮他倒上酒,“不过,如果师哥家里如果缺一个,我倒是很愿意去做这个贤内助。” “方便对我进行身份甄别吗?”他再次喝完了杯中酒,“曼春,你要甄别,我不反对。但是对于我,至少你得派一个人来,你派一条狗来,咬到我怎么办?” 笑容僵在脸上。 这是在怀疑我? 我夺过他手中的高脚杯,倒了满满一杯,直接灌进嘴里,掩饰住眼里的失落。 明知道过去汪曼春的所作所为想让他不怀疑都难,可是明明许多事都已经不同,你还是第一个就想要怀疑我吗? 汪曼春的结局就注定无法改写吗? “梁忠春这个人,无利不起早。只要有利可图,他可以什么都不知道。”又接连灌了三杯,才停下。“可是他对他的妻儿却是真心的。遇到生死抉择的时刻,他可以放弃自己的命而为妻儿留一条生路。” 又倒了一杯饮尽。因酒喝得太急,酒气上涌,有些发热,我取下项上的皮草放在一旁的沙发扶手上。倚靠在扶手上,揉了揉额角。 “曼春,我……” 将食指和中指并拢,压在唇边,轻声说道:”什么都不要说了。我确实算不上一个好人,你怎么想我,都可以理解,我不怪你。” “明楼啊,你们两个在聊什么有趣的事呢?”汪芙蕖慢步走了过来,在一侧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明楼扶了扶眼眶,面带愧疚的说:“我惹曼春生气了,正在向她道歉呢!” “哦?难得!曼春竟也舍得跟你生气?”汪芙蕖语气颇是新奇,“曼春啊,一直是我们家的一匹小野马,从小到大啊,只有你明大少爷才能拉得住缰绳。可惜啊,”他遗憾的说道,“当年要不是你大姐……” “叔父!”不待他把话说完,我急忙打断,“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如今他只是我师哥。以后自然也会找一个温婉端庄的嫂子,何必再提当年……” 话音未落,一声具有穿透性的,甚至可以说有些尖锐的声音传来,“当年如何呀?当年要不是我反对。汪家大小姐现在已经是明家大少奶奶了?对吗?” 明楼倏地站起,快步走到明镜身边,声音不稳的唤了声“大姐!” 望向门口,明镜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大衣,领上是极其华丽光亮的皮草围领。在水晶灯下映衬下是一张保养得宜端庄持重的脸。 本想站起,身体的痛苦让我跌坐回沙发上。耳边,汪芙蕖和明镜你来我往的说些什么,我已听不清楚。 雨夜的侮辱,被爱人抛弃的绝望,第一次杀人的无措……汪曼春的愤恨与痛苦在体内激烈的翻涌着,遏制不住,控制不了。 想要怒吼,想要暴起伤人。身体的每一处细胞都在叫嚣着…… 杀了她,一定要杀了她…… 一本被翻过的书 “哎呦,大侄女儿啊,或其不要这么旺嘛!毕竟时过境迁了,有什么事咱们坐下来好好说嘛!来,请坐。”稍稍从疼痛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叔父脸上虚伪讨好的笑。 真丢人。 “汪董事长,不对,是新任南京政府财政司汪副司长,我是专程过来跟您请安的。”明镜说着还弯了弯腰,但语气中却半分尊敬也无。 师哥一直毕恭毕敬的站在明镜身旁,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敢当,不敢当。”叔父忙举起拿着烟斗的手摆了摆。 “顺带告诉您一声,您不要三天两头叫人拿着企划书、合作书来敲我的门。您可别忘了,我父亲死的时候,留有家训,我明家三世不与您汪家结盟、结亲、结友邻。”话至此,叔父连脸上的假笑都维持不住了,低着头,尴尬不已。 “还有,您可以无视从前的罪恶。这件事您忘了,我可没忘!” “大姐。”师哥试图截住明镜的话。 “不准打断我的话!”明镜微微侧头训斥师哥,接着对叔父说道:“我提醒你们一句,千万别再打我们明家人的主意。我明镜十七岁接管明家,多少次死里求生活过来的!我什么都不怕!” “你们南京政府,随随便便就给我扣上一顶帽子,说我是什么红色资本家?”叔父灰溜溜的挑挑眉,没说话。 “好啊,想整垮我,吞掉明家家业,你们拿证据出来,别净玩些跳梁小丑一样的把戏!”说着,从挎包里拿出两颗子弹,啪的一声掷在餐桌上。叔父也被吓得眉眼一抽,连脸上的肌肉都不自觉的抽搐着。 不得不承认明镜纵然青春不再,但是她一个女人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多年,气场十足,任谁都不能小觑。 明镜转过身走向师哥,厌恶的目光从我的身上扫过。 这个老女人…… “你回上海多久了?”语气平静,甚至还带出了点点笑意。 “一个多……”扬手就是一记耳光,将那个“月”字硬生生的打了回去。不仅师哥措不及防,在座的宾客都有些惊到了,阿诚的眼睛瞪的大大的看着明镜。 “你凭什么打人?”我再也坐不住了,倏地站起。 我实在容忍不了明镜在我的面前打我所爱的人。这种感觉就好像又回到了那天,她从车窗里把那件丢出的那件浸着血的衣服砸在我的身上。 那一次,师哥被她打得只剩半条命,我却什么也不能做。 明镜紧紧地盯着明楼,并不看我。 “我在管教自己的亲弟弟!”尤其突出了“亲弟弟”三个字,才转头看向我,“碍着你汪大小姐什么事了?” 师哥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架,并不出声。 “你是我们明家的什么人啊?”明镜昂着头,半俯视的说道。 又是这样轻蔑的眼神。 “您要管教您的弟弟,您回家去管教啊。您跑到这里来,是什么意思?”师哥抬起头,不赞同的看了我一眼。 可是我无法容忍这个老女人这样趾高气扬蔑视一切的态度,不管不顾的接着说道:“我知道,您是想借着我师哥打我叔父的脸!可是您别忘了,今天是我汪家请客,不是您明家做东!” 师哥这次皱着眉头盯着我看了许久。 “说得好啊,汪小姐。承教了。”明镜一直面对着师哥,侧身对着我。“我是要回家去管教他的。”颇有深意的扫了我一眼。 师哥立刻收回看我的视线,面相明镜,低头恭敬的站着。 “谢谢你的提醒!”回过头,直视着师哥,“你都听见了?” “听见了!”哪里还有半分明长官的样子。 这个老女人,她分明就是故意的。 故意在我面前侮辱师哥。 她就是想告诉我,我师哥所受的苦,所挨的打都是因为我的拖累。 真想让她即刻死在我的面前。 “我告诉你,今天晚上,你要不回去。你明天早上就不用再姓’明’了,你改姓’汪’吧。”明镜的声音很平静,不似有怒,可言语中的认真却不容忽视。 “明楼不敢。” “那就好。”明楼说完,转身欲走。 “师哥,你不能回去。”我着急地说。心里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一句话就把师哥送回到这个老女人身边。 师哥眉头皱的更紧了,颇是不满的看向我。 明镜回过身,看了我许久。 “汪小姐,我想给你一个忠告。”面上依旧带笑,“过去的事情,你还是忘了的好。你只不过是我家明楼翻过的一本书罢了,当然,也许他兴趣来了,可能会再重新翻上一遍。但是,我向你保证,只要我明镜活着,你这本书永远落不到他的床头上!” 长时间的对峙着。 这个老处女。 从前就是这样,自己没人要,也不许我跟师哥在一起。为了让我们分开,把自己口中的亲弟弟打得丢了半条命。 一本被翻过的书? 呵呵! 明家大小姐还真是骂人不带脏,打人不带响。 可即便如此,从她出现到现在,师哥看向我的眼神不是不赞同,就是不满 明镜,你真该死! 从来不曾受到过如此侮辱,委屈又愤怒,眼眶都有些发酸。 “您可别把话说绝了,天有不测……” 师哥大声呵斥了一句:“汪曼春!” 深藏在眼底的厌恶让我呆立在原处,一时间头痛欲裂,说不出话来。 失控 “你终于把话说明白了,”明镜冷笑一声,语调上扬,“我也告诉你,汪曼春,我明镜今天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以为明楼能让你活得过明天吗?”她走到我和明楼中间,低声说“我们家明楼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 我现在真是欲哭无泪,思绪飞快的运转着,想着应对之策。 汪叔父却先忍不住了,说:“大侄女,得饶人处且饶人,你这是何必嘛!” “哎呀,汪叔父!”明镜截住他的话,依旧是那副傲视众人的模样,“这是您的侄女在开口咒人,她在这里自取其辱,都是拜你们汪家长辈所赐。” 汪芙蕖的嘴唇哆嗦着,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明镜尤嫌不够,接着说道:“我对你们汪家的家教实在不敢恭维。” “明镜!”听到我说话,她只是轻蔑的扫了我一眼,“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恨不得你死。” “汪曼春!”明楼再次打断我的话。 明镜露出一个了然又嘲讽的笑容来。 “可是,你却说错了另一件事。”只当没见到明楼的呵斥,“我汪曼春可以杀了所有的人,唯独不会杀你。” 我朝前走了两步,离她稍稍近了些。 “我虽然恨透了你,可是你对他来说太过重要,比他自己的命还重要。我不能让我所在乎的人因你而难过。明镜,您应该感谢这本书还愿意让你们家明楼再翻一翻。不然你以为你这些年是如何过来的?” 我贴着她的耳朵用只有我们两个可以听到音量,轻声说道:“那两箱提不出来的货是做什么用的?红色资本家,当真就只是一顶带错了的帽子吗?” 看着明镜有些震惊却强自镇定的样子,我笑得张扬,端起一旁茶几上的酒杯饮尽。 “您厌恶我,厌恶汪家所有的一切。您说汪家从前的罪恶不敢忘,那么,你的罪恶呢?明大小姐?”我抓起明镜的手,“这双手保养得这样好,那又怎么样?就因为它看着干净,所以您就可以遗忘她曾经犯下的恶行吗?” “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明镜奋力挣开,向后朝明楼靠近了些。 “你不知道?”笑得越发肆意,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您觉得如今的我满手血腥,打心底里觉得我下贱,卑劣,是不是!可是16岁的汪曼春因你而死的时候,您用这双手,亲手扼杀了那个单纯善良,会为了别人的不幸而祈祷的汪曼春的时候,您又比我高贵到哪里去呢?您难道就不会有丝毫的愧疚吗?” “汪曼春!你好好的站在这里,谁能害死你?你不要血口喷人!”明镜看我的眼神就像看着一头豺狼虎豹一般。 明楼揽住明镜的肩膀,朝自己怀中带了带,看向我的目光晦涩难懂。 “活着?我这样也算是活着?我爱的厌恶我,爱我的,呵呵,怕是再也见不到了。”我随意的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直直的看着明楼,话却是对明镜说的:“如今的汪曼春无论变成什么样都是她自己的选择,怨不得谁。可是,您也别忘了,这个选择,全都是拜您所赐。” 我移开目光,看向明镜。 “明镜!明大小姐!你倒是告诉我。到底是什么给你底气,让你站在这里,站在道德制高点,理直气壮的指责我,侮辱我?” 明镜低着头,眼珠看来看去,眨了眨,就是没有看向我,只是扶着明楼的双手紧了紧。 “阿诚,送大姐回家。”这样的闹剧下,明楼还是那么冷静。 阿诚的目光在厅里扫了一圈,不放心的看向明楼,见明楼朝他点点头,这才扶着有些不在状态的明镜离开了。 “曼春…”汪叔父叹息了一声,有内疚,有遗憾。 宾客们也是神色各异,我却已经无心理会,自顾自的坐回到沙发上。 明楼目送着阿诚送明镜离开之后,转身说道:“诸位,抱歉,实在抱歉。明楼回沪,因公务缠身,没有来得及向家姐禀告,所以才有了刚刚这场风波。再加上家姐历来脾气火爆,让大家见笑了。请坐。” “诸位,坐坐坐。”汪芙蕖也来打圆场,“曼春也是被我惯坏了,说话没个规矩,大家可千万别见怪啊……” 明楼见有汪叔父安抚众人,也就放心了。走得离我近了些,隔着镜片,细细打量着我。 刚刚情绪激动时还好,如今平静下来,却觉得有些酒劲上头,什么都不想去想,脑子也无法思考,尤其不想搭理明楼,也不想去了解探究他眼神中的深意。 只能默默流泪,由着他打量。 虽然我知道,我应该感谢他的那声呵斥让我在紧要关头清醒了过来。 之前,因为明镜的出现,身体的剧痛让我分了神,让残留在这身体里的执念找到了机会,拼尽最后的能量,控制住这具躯体。 不愿成为傀儡,耗费了所有心力,努力挣扎着,对抗,争夺,不让汪曼春的仇恨控制心神。 如果不能完全掌控这具身体,便摆脱不了她的命运,最终只能自取灭亡。 直到明楼露出了那个厌恶的眼神。 无本之木的感情耗尽,我在明楼的呵斥声中彻底控制了身体。 只是,消散前看向明楼的那一眼,是汪曼春最天真纯粹的情感,是从十六岁至今都为变过的最能感动人心的爱恋,到现在依然冲击着我的心灵。 看着明楼掏出手帕,轻轻为我拭去脸颊上的泪水,可泪珠却越擦越多,一发不可收拾。 转过脸,无声的拒绝他的温柔。 明楼,你知道吗? 无论你给予再多的温柔,无论真情还是假意,汪曼春,她都感受不到了。 这颗心脏,再也不会因为你的欢喜而欢喜,因你伤心而难过了。 爱你的那个灵魂,已经不在了。 那个心心念念,一心一意为你的小师妹,已经不在了。 关系 “我们之间的关……” “我们之间就只是师兄妹而已。”抢过他未说完的话,“很抱歉,没跟明大小姐解释,让她误会了。” 明楼没有说话,执着的拿着手帕抚上我的脸。几次躲开都被他追了上来,无奈之下只好抽出他手中的手帕,在脸上胡乱擦了两下又塞回他手里。 “你快回去吧,我刚刚……情绪有些失控,可能吓到你姐姐了。”取来高脚杯,倒上酒,“你去陪陪她吧!” 刚举起酒杯,就被压回了桌上。 “你醉了。”声音有些低沉。 “听过齐宣王的故事吗?”自由的那只手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若总是等醉了再来拦着不觉得太迟了吗?” “曼春,我……”握着我的手紧了紧。 “明长官放心,醉没醉我知道,不会耽误下午的工作的”手腕用力想要挣脱开,“回去吧,我没事。” 明楼定定的看着我,薄唇微抿,看不出喜怒,“一定要如此?” “是!”不再看他,默默的饮着酒。 许久,明楼轻声说了句:“好。”松开了手,起身走到人群中继续刚才关于上海当下经济政策的言论。 感觉到自己确实有点儿晕,也没了留下来的心情。只跟汪叔父打了声招呼,拿起玩偶,回家吃了午饭之后,在卧室小睡了会儿。 梦里,又是那个雨夜。 身体僵硬的跪在明公馆门前。 自从昨晚明镜出来说了几句话,再也没见到半个人影。雨已经停了,太阳自东方升起。被雨淋了一夜的衣服湿哒哒的黏在身上。 本想站起来,却想起这是在汪曼春的梦里,我是无法指挥这具身体,只能被动感受。 “师哥……”少女的嗓子已然哭哑了,几乎发不出声音来了,却固执的跪着,希望明镜可以网开一面,让她见一见自己的心上人。 身上的衣服几乎都被太阳晒得半干的时候,明镜终于坐着车子出来了。少女强忍着双膝传来的疼痛,伏在车窗沿上,踉踉跄跄的随着车子向前跑着。 “大姐,你让我见见师哥,好不好?大姐,我求求你。” 明镜端正的坐着,看都不看少女惨白的脸色,“汪曼春,我昨天说的够清楚了,你想跟明楼在一起,除非我死。” 说着,拿起一旁的一团衣服砸在少女的脸上。 “明楼如今所受的苦痛统统都是因为你。不想他被你拖累到死,就趁早离我们家明楼远远的。” 少女看着手中的布团,破碎的已经看不出这曾经还是件衣服。每一处破裂之处,都被血染的红红的,就像师哥曾经送给她的玫瑰。 红得让她一阵阵发晕。 这么多这么深的伤口,师哥该有多疼。 两腿一软,少女再也追不上车子的速度,跌在了原地。细嫩的手掌在石子路上蹭出了血。温热的红色就像师哥衣服上所沾染的一样。 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恨意,朝着车子消失的方向喊道: “明镜!我就等着你死的那一天!” “曼春……”明明声音几乎小得微不可闻,可是少女仿佛心灵感应一般回过头,不期然的看到自己想得心都疼了的那个人苍白着脸隔着窗户看向她。 “师哥……”少女想到自己刚刚的话,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明楼却放下窗帘,隔断了她的视线。 明楼最终还是服从了明镜的意思,悄悄出了国。毕竟在他的心里,大姐永远都是最最重要的存在。 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汪曼春那句充满恨意的话语也在明楼埋下了一颗种子。在他的心里,汪曼春为了得到他,一定会不择手段的除去明镜。 两人之间隔阂渐深,又怎么会等到汪曼春所期翼的未来。 “替我照顾好他。”耳畔传来少女清脆的的声音。 抬头一看,刚刚还坐在地上的少女已经站到了我的面前,哪还有半分狼狈的模样。 “你是,汪曼春?”可是汪曼春不是已经消散了吗? “十六岁的残念,一直藏在汪曼春记忆的最深处。”少女轻笑了声,笑容看着既纯洁又美好,“没想到你的到来倒是把我引了出来。” “不过,”少女敛了笑,神色变得黯然,“汪曼春本体消散了,我不过是依附着她的一缕残念,自然是留不下的。” 她牵起我的一只手,“我知道你可以帮到他,甚至比我们做得都好。” “我不爱他。”我抽回自己的手,“作为一个女人,我不认为他会是一个合格的男友或者丈夫。” 如果可以,我会选择离他越远越好,此生不复相见就更加完美了。 少女浅笑着,身体也渐渐变得透明,“也罢,反正我也不期望你一定会答应我。”说着,取下颈上的像是水晶挂坠的东西放在我的手心里,“这个送给你,感谢你这些日子为改变我的结局所做的努力。希望你喜欢。” 仔细看了看这个挂坠,印象中汪曼春的饰品盒里并没有这件东西。 “曼春……”我抬起头,想要问一问少女,可哪还有她半个影子。周围的景象也渐渐变得模糊,继而陷入一片黑暗里。 “咚咚咚!”敲门声将我从睡梦中唤醒,“大小姐,76号打来电话,说让您和梁处长一会儿到新政府办公厅见新上任的特务委员会副主任。” “好,我知道了。”摸摸了脖子,并没有梦中那条吊坠。翻了翻汪曼春的柜子,也没有找到类似的饰品。 拿冷水泼了泼脸,稍稍清醒了些,自嘲的笑了:刚刚,大概真是做梦梦糊涂了吧? 不再多想,动作迅速的换好衣服,让司机开车送我去新政府办公厅。 新政府办公厅宽阔的走廊上,人来人往,一派繁忙景象。我和梁忠春穿着76号统一的制服站在办公室门口等着。 “官大一级压死人呐!”梁忠春挑着眉说道。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大门打开,两个护卫拖着一个男人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男人不停地挣扎着,嘴上不住的嚎叫:“长官!您饶了我吧,长官!我下次不敢了,您饶了我吧……” “谁啊?”梁忠春歪头问我。 “训练部次长的侄儿,半个月前,他以教官的身份在新兵营地里侮辱了一名女兵。日本人碍于他伯父的面子一直没有处置他。”想了想,趁机帮明楼在他面前树立威信也好,“想不到我师哥倒是个不怕事、雷厉风行的长官。” 梁忠春重重的呼了口气,甚至可以听到他嗓子里的哼声,“今天这个约谈,不好过关啊!” 这时,办公室的门再次打开了。阿诚从办公室里面走出来,“二位,明先生请你们进去。” 跟着阿诚的脚步,和梁忠春一起走进了办公室。 办公桌前穿着两男一女,身着灰色中山装,手里捧着本子记录些什么。明楼身上穿着和76号一样的黑色制服,侧身坐着,似乎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闭着眼睛,一只手捏着鼻梁。 “关税的总数,每月至少要保证两千万。”不一会儿,明楼睁开眼,坐直了身子,将手放在文件夹上,“统税多少?” “须一千三百多万。”女秘书答。 “现在半数都不到。通知中储银行总务处的马副处长,我们可能要调用他们的预备金。” “是。”女秘书提笔记下。 明楼还在浏览着手中的文件,阿诚提醒说:“明长官,梁处长和汪处长来了。” 明楼转过头,看了我们一眼,合上了文件,对着三位秘书说:“你们先去工作吧!” “是!”三人齐声答道。 明楼这才转过身,放下手中的文件。我与两种春天同时走上前,站得笔直。 “特工总部行动处处长梁仲春。” “情报处处长汪曼春。” “请坐吧!”指了指面前的两个座位。并向阿诚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出去。 明楼拿起两份文件,递给我跟梁忠春一人一份。 “这是一份上个月的暗杀名单。仅仅一个月的时间,新政府就损失了新任官员21名。”语调上扬,“二十一条人命!几乎每天都在死人。” 明明没有发火,梁忠春却立刻站了起来,“明长官,我们已经尽全力尽心补救。不仅如此,我们还枪决了在押抗日分子四十五名,以示报复。额,我们还会……” “报复只是手段,不是目的。我们的目的是要……” “还没枪决。”我出声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梁忠春满脸震惊,明楼只是面色平静的瞟了我一眼。 “汪处长,我可是很早就把文件签好字交给你了啊!”梁忠春急忙撇清自己,“明长官,这件事可与我无关啊。我这个人工作效率一向很高,绝不拖延。” 我起身将一早就让人从76号送来政府办公厅的文件夹交给明楼,“这份枪决的名单里,有一个卖花的小姑娘,才14岁,只是不小心闯进了案发现场,就被当做抗日这抓了起来。”看了梁处长一眼,“审问之后我还发现,这些人中还有一些人身份特殊,似乎与梁处长颇有渊源。卑职不敢擅做决定,因此,特地把文件带来给明长官过目。” 准备 “不是,汪曼春!你这什么意思啊?你……”梁忠春瞪着那双原本就不大的眼睛看着我。 “梁处长,”明楼只是随手翻了翻,并未细看,“我记得梁处长是中统转变分子吧?” “是。”梁仲春的声音有些发颤。 “难怪了,这份枪决名单我之前看到的时候就发现,其中有十八名原中统人员。” 原来他已经知道这份名单了。看来抗联安插在新政府内部的间谍并不止剧中显露出来的那么几个。为了打入新政府,他还真是做了不少准备工作。 “这些人中,有的已经退出中统了,而梁先生与他们素有嫌隙,所以千方百计将他们捉来,定了死罪。”明楼起身走到梁忠春身旁,我甚至都可以感受到梁忠春的双腿在颤抖,“你的心根本就没放在保护新政府官员上,而是一心只是去抓旧政府的夙敌。这应该是,公报私仇吧!” 梁忠春抬起头看了明楼两眼,迅速败下阵来,眨着他那双绿豆小眼,不敢言语。 “当然,你也有你的难处。”明楼忽然话锋一转,口气缓和下来,“做情报工作的,不是杀人,就是被人杀。我完全理解你的想法。”走回座位上坐下,“但是,我不认同你的做法。我希望,将来在我的办公桌前不再出现类似的’报复杀人’的名单。梁处长,以为如何?” “我保证!”梁忠春挺胸立正。 “好,我要的就是梁处长这句话。”说着朝梁忠春摆摆手,示意他坐下,“新政府正在用人之时,我们之间必须达成一种共识。保护新政府的安全为第一要紧之事。” “汪处长,”眼神辗转落到了我的身上,“这次的事情做得很好。和平大会召开在即,我们确实不能因为滥杀无辜而造成市民心中的恐慌。不过,”话锋一转,“我看过你之前的工作档案,说实话,我不敢恭维。76号情报处至今未曾破译出敌方一套密码。” “前段时间电讯处的侦听小组重组,新来的朱徽茵能力不错,我想近期会有所进展。”我低头答道。 “好,我希望尽快看到你的能力和效率。”明明声音不大,却可以清楚感知到他带来的震慑力。 “是!” 看着谈话差不多了,明楼便挥手让我们先回去工作。 走到门口的时候,明楼突然叫住了我,拿着一包纸袋子装着的糕点递给我,“我答应过,每天都买给你的。” 眼角眉梢尽是温柔,好像中午的一切都只是我的一场梦而已。 看了看手中的糕点,嘴角抽搐了下,昨天也没见你买了送来。转头就看见身旁挤眉弄眼,自以为看破玄机的梁忠春,顺手将糕点塞给他。 “无功不受禄。不过梁处长为76号呕心沥血,鞠躬尽瘁,一向辛苦,是该慰劳一番,梁处长就收下吧!” “不不不,”梁忠春连忙推辞,将糕点塞回给我,“这是明长官对汪处长的心意,我可不敢拿!” “明长官对下属的心意都是一样的。”懒得在这种事上纠结,“不敢拿也给我拿着!”梁处长被我吼的一愣,傻愣愣的接过糕点。 “明长官,告辞。”向明楼微微一鞠躬之后,转身就走。 虽然看剧的时候就不懂为什么明楼要在梁忠春面前表现出与汪曼春关系不一般的样子,但是只要知道你是不安好心就足够了。 让你们家阿诚跟梁萌萌相爱相杀去,本姑娘不奉陪了。 汪家餐厅里。 “听说你今天去银行取钱了?是有什么想买的吗?”晚饭的时候汪叔父突然问道。 “最近有些闷,想抽空去买买东西,放松一下。”夹了一筷子红烧肉,真香。 “你平时买东西不都是喜欢记账,然后让管家定期去结账的吗?怎么这回改了主意了?” 拿着筷子的手一僵,我哪知道汪曼春平日里的习惯?别再被这个老狐狸看出些什么来。 “叔父,”用公筷给汪芙蕖夹了菜放在他的碗上,“买东西买东西,当然是买了就付账比较痛快啦!看着钱包一点点变瘦,这样才有成就感嘛,心情才会变好呀!” “就你理多!”汪芙蕖吃下我夹给他的菜,“是不是最近又跟你师哥闹别扭了?” “他心里只有他姐姐。”轻轻叹了口气,真不知道这个汪芙蕖心里在想些什么,上次跟明镜闹得那么难看,还指望明楼能跟汪曼春再继续吗? “曼春,你要多体谅体谅明楼,他姐姐那样的脾气,他夹在你们之间也难做。”脸上的关心看着倒是情真意切。 “叔父!我跟他之间……”微微皱了皱眉,放下手中的碗筷,“我吃饱了,叔父慢用。” 他眯着眼看了我一会,才冲我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躺回自己的床上,闭目养神。 今天是去过银行提了50元,不过就是汪曼春两个月的工资,放在二十一世纪也就相当于600块而已,对汪曼春这样的世家小姐其实并不算什么,就引起汪芙蕖的警觉了。他对汪曼春看得还真紧。 只是如此一来,短时间内,我都没有办法在去提取现金了。 再过不了几天,明台阻击波兰之鹰,樱花号列车出事,日本方面怒火冲天,我这个冒牌汪曼春对这些事情毫无经验,剧中也只是一笔带过,并未曾仔细描写她和梁处长是如何应付过去的。如果不尽快离开,我怕是真要出问题了。 可是汪曼春的那些饰品,既然买的时候都是管家付账,汪芙蕖自然了如指掌。想必我还没进典当行的门,他就能收到消息了。如果带着一起跑的话,我又不像汪曼春那样能打。乱世之中,孤身一人带着这么多贵重东西,指不定连财带命就一起没了。 该怎么办呢? 眼看着客厅的落地大钟已经敲响了十二声,我却半分睡意也没,发泄般的狠狠锤了锤柔软的床垫。 都怪那个明楼!当初明知两家有世仇,还来招惹汪曼春。 你不来招惹她,哪来日后的相爱相杀? 你不招惹她,我犯得着在这里担惊受怕吗? 你不招惹她,我犯得着为了钱伤脑筋吗? 都怪…… 对了!明楼!! 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件宝贝。 哈哈哈,我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宝贝儿,很快我们就有钱咯!到时候曼春姐姐就带你一起走好不好?”亲了亲玩偶毛茸茸的脑袋,心满意足的抱着它跌入了梦乡。 早上到了76号办公室以后,就查了下最近几天的轮船时刻表,正巧明天早上就有一艘船出发去香港,和平日里上班时间差不太多,可以趁这个机会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而且明镜一直希望明台生活在一个平稳安全的环境下,她把明台送去香港,说明近期内那里应该都不会有什么大动荡。既然手上的钱不够出国的,那么,去香港自然就是能力范围内最好的选择了。 制定好计划,中午休息的时候,便一个人拿着项链去了之前明楼说的那个银楼。 “您好,汪小姐!有什么需要帮助您的吗?”刚一进门,就有一个小姑娘迎了上来。 我真是无语问苍天,就想悄无声息的退个东西,汪曼春你个女特务,还这样人人都认识,真的好么? “我前几天在这里买了条项链,发现不太喜欢,想退了,可以吗?”说着从包里取出饰品盒。 “这个问题。”小姑娘看起来似乎有些为难,“我带您去见我们经理吧,她会帮您处理的。” “好。” 带着我朝二楼走去,进了里间的一间办公室。小姑娘像端坐在办公桌前的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解释了缘由,就退了出去。 “您好,汪小姐,我可以看下这条项链吗?”声音很温柔,感觉很好说话的样子。 “好的,没问题。”将手中的饰品盒打开递给她,“朋友前几天送给我的,我想退了,把钱还给他。我只是刚收到的那个晚上带过一次,后来就一直收着,没再拿出来用过。” 经理仔细检查着项链。 “本来我们银楼规定售出的东西是不可以退回的。不过汪小姐是老客户了,项链确实没有任何损坏。我们可以帮您退了,但是毕竟您已经带过,所以不能全额退款。希望您能理解。”说完,一脸歉意的看着我。 这种珠宝饰品被带过又退了,应该很难再二次销售了吧?不应该是我对不起她吗? 见我盯着她,经理眼神躲闪了几下,笑得有些尴尬。 一见她这幅表情,我就明白了——这经理哪是什么看在老客户的份上,压根儿就是惧怕汪曼春的身份吧? 不过现在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越早拿到钱,越早离开这儿,我就会越安全。 “那么,就麻烦您了!” “没关系,我现在给您开□□,您签上字就可以拿到退款了。”经理说着就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册子,低着头填写完了之后交给我。 “当时明先生可是选了好久呢!”我正低头签字的时候,经理突然说道,“没想到原来是要送给汪小姐的,这就难怪了!” 明先生? 通常不都是叫他阿诚先生吗? 不舍 “难怪什么?”好奇的问了一句。 “这款项链银楼只做了一条出来。其实当时店里其实还有一款类似的珍珠项链,价格相对优惠一些,不过明楼先生还是坚持选了这款,说要选自然要选第一无二的。” “明楼?”我停下笔。抬头看向她,“不是阿诚吗?” “当然不是!”经理没想到我会这么问,有些吃惊的看着我,“虽然阿诚先生也买了一条项链,不过汪小姐的这条确实是明先生亲自挑的呢!” 阿诚也买了项链? 他是想送给谁呢?印象中他不是一直孤身一人吗? 想了想,还是把已经签好的名字划掉。 “算了,我还是不退了。毕竟是带过的,你们之后也不好再二次销售了。”把那张支票撕碎了扔进桌边的废纸篓里,“这件事情……” 经理心领神会道:“汪小姐,请放心。我们银楼对顾客的隐私绝对保密的。” “那您忙,我先走了。”说着便拿起她面前的饰品盒,快步走出了银楼。 这条项链的价值比我想象中要高,只怕我这边退了,那边明楼就能知晓。可是如今手上只有昨天取出来的五十块,就算到了香港我也没有办法初始资金可以生活下去。 苦恼了一路,刚回到电讯处值班室坐下,阿诚就来了。 “明先生让我来给汪小姐送些东西。”说着放下手中的食盒,“明先生听说汪小姐平时工作时午餐都吃得很敷衍,特意让我从乐圃阆茶楼点了草头圈子,红烧肉,说是浓油赤酱的,汪小姐爱吃。” “还有这个,”将手中的纸包递到我面前,“知味斋现做的绿豆糕,也是汪小姐喜欢的。” 阿诚这个人,笑得越真诚,心里的小九九就越多。 看了眼头戴耳机,低头认真记录数据的朱徽茵,笑了笑。 “朱徽茵,你过来。” 见她已经放下耳机站在我面前,起身将她按坐在沙发上。 “我回来的时候听说你一直在这里工作,午饭都没吃。”见她惊讶又无措的望着我,把筷子塞在她的手里,手中的糕点也放在食盒一侧,“乐圃阆的草头圈子和红烧肉都做得极好,你尝尝。糕点等你下午工作累了可以垫垫肚子。” 见她仍然迟疑的望着我,没有动筷,我接着说道:“照顾好自己,才能更好地为新政府工作。你若累病了,我到哪里再去找这么认真负责的下属?” “是!”见我如此说,朱徽茵才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转身就看见阿诚脸色算不上好看的看着我,也不理会,走出了值班室,还善解人意的帮他们把门关上了。 本来已经快走到办公室门口了,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又折返回值班室。 “阿诚,你一会儿来我办公室一趟。” 阿诚还站在原处没有离开。 果然呐,给我送吃的不过就是个幌子而已。 “汪小姐找我来是有什么事?”没多久阿诚就出现在了我的办公室里。 “阿诚,你先坐。”笑得真诚。 阿诚眼角抽搐了下,依言坐在我的对面。 “阿诚,你能借我两百块吗?”双手合十放在胸前,眨着眼看着明诚。 这次连嘴角都一起抽了抽。 “那个,你也知道,我上次不是和……闹得有些不愉快。”对着手指,眼神四处乱飘,一直没落到实处去,“我一生气,就把师哥送给我的项链给卖了,钱也塞给了路边的乞丐。” “卖了?”阿诚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我不是故意的。”伸手遮住脸,透过指缝看着阿诚,“我现在后悔了想买回来,昨天取了50块去找她,结果她说让我拿两百块给她才行。” “50块?你就把项链卖了?你知不知道先生当时……”话说一半,阿诚没有继续说下去,“汪家财力不弱,不至于区区两百都没有吧?要向我一个管家司机借?” “阿诚,我叔父一向疼爱我师哥,我怎么敢让他知道我把师哥送我的东西卖了?”对他讨好的笑了笑,“而且阿诚你一向门路广,200对你来说应该也不是难事吧?” “好阿诚,帮个忙呗!” 明诚一脸活见鬼的表情看着我,呆了片刻后说道:“好吧,你什么时候要?” “今天就要!”见他答应我笑得更开心了。 “今天?”阿诚为难的皱着眉头,盯着我看了许久,“行行行,我下班了给你送来。” “阿诚,你真是个大好人!”我就差没痛哭流涕表示我的感激了,“不过这件事能不能别告诉你们家先生?” “汪小姐,突然要拿200块,我平日里又没这么大的花销,这种事情怎么能不告诉先生?”阿诚有些无奈的说道。 “那,我们做个交易吧!”我将手旁的热茶端给他,“你若觉得我说的故事好,就不要告诉师哥了,好不好?” 阿诚放下茶杯,看着我挑挑眉。 “深山中住着一户人家,平时靠打猎为生。有一年冬天,猎人在雪地中见到一只狼的幼崽。小狼崽的眼神很纯净,猎人的妻子生了怜悯之心,将它留了下来,每天给他一些熟食吃。 后来,天越来越冷,下起了鹅毛大雪。猎人心善,在院中为小狼崽搭了一个小窝,白日里,也会让小狼崽呆在屋中取暖。 小狼崽一天天长大,与猎户一家的感情也很好,如果不是摇尾巴的时候,很容易就被误当成了一只猎犬。 几年之后,猎户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小狼崽也长成了一只成年狼。狼经常围在宝宝的小床边打转,有时就只是静静地趴在那儿看着婴儿。猎人夫妇早已把狼当成了家里的一份子,每次看到这一幕总是会心一笑。 孩子渐渐长大,猎户的年纪也大了,打来的猎物也不如年轻时候那么多,有时候甚至需要狼自己去捕食。 有一天,猎户出去打猎,妻子也去了不远处的树林里摘些野果。屋中只留下狼与孩子玩耍。 突然,妻子听见了孩子的哭喊声,连忙跑回屋中一看,狼正咬着孩子的手臂不放。鲜血顺着狼嘴滴落在地上。见到妻子已经回来,狼连忙松开了嘴,走到妻子身边,脑袋轻蹭着她的小腿。 猎户一进门,就看到了狼嘴边的鲜血,已然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他朝着狼举起了枪,可是当他看到狼只是静静地趴在地上平静的看着他时,就好像看到了当年雪地里那只眼神纯净的小狼崽,他下不去手。 最终,他只是打落了狼最锋利的那颗牙,然后放了狼离开,并在圈子周围筑了一道高高的栅栏。好在孩子被咬过的地方也只留下了一道疤痕,并没有伤到筋骨。 后来,猎户的身体也不大好了,一家人只靠着妻子摘些野果度日。这时他们发现,家门口常常会出现一些动物的尸体,无一例外的是,尸体的脖子上都有一个深深的血窟窿。 他们知道那是狼替他们叼来的食物。 猎户老了,狼也老了。人与狼似乎又回到了当年,只不过狼再也没有进去屋内,只是在院中徘徊,猎户一家也渐渐放松了警惕,重新接纳了狼。 这一年的冬天,猎户一家看到雪地里瑟瑟发抖的狼,一时心软,将狼放进了屋子,一直到三人皆睡去,也没让狼出去。 “知道后来怎么样了吗?”端起茶杯,润了润嗓子。 “你既然会这么问我,自然是狼趁机吃掉了猎户一家。”阿诚颇是自得的靠在椅背上,“狼就是狼,永远也不可能变成一只忠犬。” “是啊,一个能对着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下嘴的狼自然不能指望她的心是红的热的。”我颇有深意的看了阿诚一眼,“如果这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呢?阿诚还能分辨出来吗?” “这样说给三岁小儿的故事,还需要我来辨忠奸吗?”说完还挑着眉,摇了摇头。 “是吗?”以手托腮,脸上的笑意愈浓,“可惜,做主的是那个女主人,而不是你阿诚。” “汪处长,”阿诚不以为然的撇撇嘴,“这样肤浅的一个故事都能被你当做历史典故似的说一遍,你这说书的本事实在是不敢恭维。” “你这什么表情?你给我说清楚!”我竟然看到他脸上毫!不!掩!饰!的鄙视。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等你们因为孤狼而失去明镜的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没什么意思,”阿诚又是那副笑容满面的样子,“我只是在想那两百块钱……” “别啊,阿诚。”我迅速坐回椅子上,规矩的像个小学生,“我明天就去跟说书先生学习,下次一定说个好听的给你听。”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下次我再提醒你们一句,我跟你姓! “成交!” 看着阿诚出了门,我才伸手揉了揉笑得有些僵硬的脸。 其实卖项链这种拙劣的借口,我知道根本骗不了阿诚,可是我已经没有办法了。 汪叔父是断然不能相信的。若被他知道了,只怕是锁也要把我锁在家里。到那时,我再难离开上海半步。 至于明楼,我只能赌我这些日子以来的表现可以让他改变对汪曼春的一些看法。或许他会默认我的离开。 揉了揉有些发热的眼眶。 大约是因为眼看着要离开了,心里总是觉得酸酸的。 在这里,虽然每天都要担惊受怕,可是每个人都是我所熟悉的。南田洋子,梁仲春,朱徽茵,汪叔父,明诚,我可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但至少我了解他们,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会做什么;虽然汪叔父对汪曼春是也非全然是真心,可是毕竟也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哪怕是明楼,在这样的时刻,都会觉得莫名的亲切。 他们,是汪曼春在这个世界仅有的亲人了。 哪怕这两个人对汪曼春都只有利用。 离开这里以后,这些人与我,再无半点联系。 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更没有了敌人。我甚至都不知道到了香港以后,我是否可以很好地和当地人交流。 香港迟早要沦陷的,到那时,我又该何去何从? 抚了抚盒中的项链,苦笑了一声。 有时候连我自己都瞧不上自己的。至少汪曼春她是个独立的个体,不依赖任何人而活。 而我,自从成了汪曼春,我好像就一直在装可怜,博同情。 但是,我真的不想再演下去了。 我受够了这样每日每夜,每时每刻都在演戏的生活。 对着汪芙蕖演,对着梁仲春演,对着明楼还是在演。 这种每分每秒都要把真心掩藏起来的日子,就像是有人日日都有人把银针刺在你的心尖上,让你痛不欲生,却不肯给你个痛快。 汪曼春,我是不想再做下去了。 我完全不懂得如何去做一个特务,如何去做情报工作。如今全靠着剧情里的那些内容支撑着,那些枪决的文件也全被我扣了下来,再这样下去,不用等救李成的事情暴露,很快就会被人发现异样。 一个不会杀人的杀人机器,只会被放弃,到那时,我就是一枚弃子,等着我的,只有死。 没错,我还是在赌。 赌赢了,我生;输了,大不了再次把汪曼春的命运交到明楼手里,最差不过是一个死。 我把赌注全部压在了明楼的身上,尽管这份信任来得毫无依据,我还是忍不住的想要相信,这一次,他会放汪曼春走。 将项链攒在手心里,紧紧握住。 我,真的会赢吗? 离别 终于熬到了下班,接到阿诚的电话,说很快就会到76号。调整了下面部表情,扬起笑脸,向门口跑去。 “汪小姐,请上车!”刚出了76号,就看见阿诚站在车身一侧,打开了车门。 “不用麻烦你送我回去啦!你把钱给我,我自己回去就好。”我笑着摆摆手,“你们家先生平日里工作辛苦,别让他在办公室里等着,多不好。” “没关系。”阿诚真是笑得真诚,“明先生说了,汪小姐的事情比较重要。” “这样啊,那就多谢阿诚了。”见他如此说,正转身准备上车,抬起的脚却僵在了半空里。 你妹的阿诚,不是说好成交了吗?? 你跟你们家梁萌萌的事情也没有桩桩件件都立刻汇报给你们家先生啊!!!! 你倒是告诉我,这个坐在车上笑得让我想一拳打过去的胖狐狸是怎么回事?? 只可惜我现在还是汪曼春,只敢想想而已。 神色僵硬了一瞬,立刻转变成一个甜甜的笑容来,“明长官亲自来接,卑职真是不甚欢喜!” “是吗?”明楼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伸手将我拉上了车,“听阿诚说你中午什么都没吃,特地来带你去吃晚餐的。” “晚餐就不必了吧!”我觉得脸上的笑容已经要挂不住了,弱弱的朝车门那里挪了挪,“我叔父还在家等我呢!” “已经告诉老师了。”明楼牵过我的手,“老师只说让我别太晚把你送回去就行。” 还好,真的只是去吃顿饭而已。 心里默默地舒了口气,没再拒绝。 见明楼没再说话,本想抽出被他握着的手,没想到猝不及防的被他往怀里一带,只来及将伸出手抵着他的胸膛,不至于紧贴在一起。 不顾我的抵触,他的手就抚上了我的衣领,回来摩挲着。 “啪!”吓得我一掌拍开他的狐狸爪子,声音太响,以至于连阿诚都被惊得透过后视镜看了过来。 我这才觉得自己这个行为实在不像是那个每分每秒都想跟明楼呆在一起的汪曼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握住那只被我打红的手,揉了揉,“师哥,你吓到我了。” “我送你的项链没带着?”明楼的一只手仍然松松的圈在我的腰上,“我以为你会很喜欢。” “喜欢,当然喜欢!就因为太喜欢了,所以才收着不舍得带呢!”将手撑在座位上,想要脱离明楼的圈禁,却被他一按,直接扑在了他的怀里。 耳畔,就是明楼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那种看哪儿,哪儿都不对的感觉又出现了。 明楼没继续问项链的事情,只是转而问我:“你向阿诚借钱了?” “是啊是啊,”心里骂了阿诚一万遍大叛徒,“在百货公司看到一条特别好看的围巾,想买来送你。只不过我叔父最近对我管得紧,只好先跟阿诚借了,等我领了工资再还他。” “呵呵,”明楼闷笑了一声,似是被这句话愉悦到了,胸腔微微震动,连带着我的耳朵都有些微微发麻,“不如这样,你安安心心的陪我好好吃顿饭,我借你四百如何?你还能再给自己买条围巾。” 嗯?四百? “明长官,卑职的职责里可没有陪吃这一项啊!”强按下内心的欢喜,闷声说道。 “借你六百,”指尖轻轻敲打在我的腰侧,“以后还我七百。” “明少爷不愧是明少爷,算得一手好买卖。”半趴在他的怀里,手轻轻搭在他的腰侧,“成交。” 酒楼包厢里,我正吃得不亦乐乎。 “看你吃得这么香,倒让我想起了明台。”明楼并没怎么动筷,只端着茶杯,慢慢地品着,“他常写信回来说香港的吃食偶尔吃着新鲜,吃得多了,却还是更想吃上海的菜肴。” “明台也快放假了吧?”我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取过餐巾擦了擦嘴,“他从小就精灵,知道怎么讨人喜欢。” “你也别太宠着他了。”想了想,我还是接着说道,“毕竟他还是个学生,名表袖口这一类的东西未免太招人侧目。明台的性子又冲动,若是打闹中丢了更是可惜。” 既然已经要离开了,能帮他们少遇到点儿麻烦就给他们提个醒儿吧。 “还有啊,有句老话说『斗米养恩,担米养仇』。”端起一杯茶,小口的饮着,“狼终究是狼,无论你曾经有多么照顾它,但只要你一顿不给它肉吃,它就会毫不留情的咬断你的脖子。” 又想到了那一次银行保险柜事件,去的是汪曼春,明台才侥幸逃脱了。如今,我一走,他们只怕没那么容易过关。 “明镜她……商场的尔虞我诈跟现在比起来都是小打小闹。她呀,就是嘴上强势,如今的世道……她又是你的姐姐,你要多照看她,陪着她,别让她落入了有心人的陷阱里去。” “还有呢?”明楼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看着我。 “师哥。”我取出包里的项链,“这个还给你吧!太贵重了,我…受不起。” 明楼面无表情的看着我,“没有别的想说的。” 我轻轻咬了咬下唇,露出一个笑容来,伸出手握住他放在桌上的右手,“师哥,谢谢你。这些饭菜我都很喜欢。” 明楼还是静静地看着我,没有言语。 明明他什么表情都没有,却看得我鼻子一酸,眼眶微微发热,连忙低下头遮掩过去。 许久,觉得自己情绪稳定了些,才抬起头,弯弯唇角笑着对明楼说:“师哥,我吃好了。我们回去吧。” 明楼还是没有理我,只是收回了被我一直握着的右手。突然起身走到我的身后,将项链带在了我的脖子上。 本想躲开,却感觉到双手轻柔却不是力度的搭在我的肩上,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他轻声说道:“我说过,这条项链只有你能配得上它。” 温热的呼吸轻拂过我的耳畔,声音低沉得让我听不出来任何情绪,只觉得心跳漏了一拍。 冲动之下,我转身伸手抱住他,脸紧紧贴着他的颈窝。 明楼,谢谢你。 谢谢你愿意放我走。 崩溃 早上让司机把我送到了76号门口,看着车子已经开远了,我才朝着远处人群热闹的街道走去,拦了一辆黄包车,让他送我去码头。 为了不引起汪家人的注意,我几乎是什么都没带。随身的小包里只装了明楼借我的600块,我自己之前取的50块以及路上两天需要的换洗衣物。 在这个两块大洋就可以买一亩地的时代,这笔钱已经算是一笔巨款了,去了香港以后再找一份工作,生活应该不是问题。 最后回头看了上海一眼,露出一个苦笑来。 这辈子,大约是没有机会在回来了吧! 这一次,是真的再见了。 深深地吐了口气,转身朝船上走去。 “哎呦!”揉了揉被撞痛的额角,眼前明明空无一物,可是我刚刚分明就是被撞到了。 伸出手朝前探去,却发现面前好像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挡在这里。 四处望去,人们来来往往,毫无障碍。 我试探着向左移动了两步,朝轮船的方向走了没两步,再次被挡住了去向。就像是有一堵看不见的高墙,将我和轮船分割在两个空间里。 恰巧身边经过了一个穿着洋装的小姑娘,看着十分乖巧,我伸手拉住她。 “您好,可以麻烦您牵着我去船上吗?”我不好意思的冲她笑了笑,“我怕水,而且从来没做过轮船,有些害怕。” “没关系!”小姑娘只是愣了一瞬,立刻扬起一个纯真的笑容,“我也是第一次坐船呢,但是我不怕。”说着就牵起我的手朝前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就在我以为可以顺利走到船上的时候,一股无形的力再次将我拦住了,一时不妨,在力的相互作用下摔倒在地,连带着那个小姑娘也倒在了我旁边。 “你没事吧?”还好是冬天,穿得比较多,并没有摔伤。小姑娘动作迅速的站起了身,“好好地你怎么就摔倒了呢?” “我也不知道,”伸手往前碰了碰,“总觉得刚刚撞上了什么东西。” “怎么会?”小姑娘来回走了几步,“你看,什么都没有呀?” 所以这道屏障是只对我起作用吗? “走吧!”小姑娘不由分说的拉起我继续朝前走去。 这次我有了心理准备,撞上了之后并没有摔倒。 小姑娘见我站在原地,使劲的把我朝前拉,我甚至可以感到自己已经紧紧贴在了这堵透明的墙上,却移动不了分毫。 “哎呀,你不要向后用力啊?”小姑娘的鼻尖渐渐浸出一层密密的汗珠,用力把我朝她身边拽去。 “我没有啊?”我有些疑惑的看着她。 “还说没有,你的脚一直再向后退!你这样,还怎么上船呀!”小姑娘有些着急的说道。 难道在别人的眼里,不是我过不去,而是我而是我故意不过去? “你先上船吧!”听见轮船的汽笛声已经响起,我主动松开了她的手,勉强笑了笑,“可能是土地公公不舍得我离开上海呢!” “可是,你……”小姑娘有些不放心的看着我。 “我没事儿,大不了明天再来试试吧!别拖累的你也赶不上了。”我将她朝前轻轻地推了推,她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看着轮船渐渐驶离了码头,直至消失在地平线处再也看不见。码头也慢慢安静了下来。 希望到绝望,一步天堂,一念地狱。 涩涩的苦楚从心底蔓延开来,漫无目的的朝江边走去。 此刻的江水平静的就像是一面镜子,伸出脚,踏在了半空中…… “汪曼春!”被人猛地一拉,撞在身后人的怀里。 身上的气息对我来说再熟悉不过了。 “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挣开他的手臂,继续往江面上踏去。 果然,那股无形的力强制将我推回了岸边。 看着眼前的一片虚无良久,低声笑了,“你看,我走不了的。这是上天注定了的。” 半依偎在他的怀里,近乎耳语一般的声音却足以让他听清,“注定了汪曼春要死在这里,注定了她会死在一个人的手里。除了那个人,谁都拿不走她的命,包括她自己。” “你不会死的。” “我会,因为我就是她,她就是我。她的命运注定了我的结局。” “我会保护好你的。”他的下颔抵在我的发顶,低声说道。 我轻笑了一声,“你甚至都可以毫不犹豫的牺牲你自己……明楼,你有太多的责任了。” 你根本就保护不了我,因为那个能够要了我命的人,从来都只有你。 圈在我腰侧的双臂渐渐收紧,声音轻柔得像一片羽毛拂过我的心上:“我保证。” “保证?”我觉得自己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奋力挣脱开他的怀抱,“当年你没跟汪曼春保证过不会离开她吗?结果呢?你还不是毫不留情的抛下了她?” 嘴角的笑容嘲讽又悲凉,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得有些刺耳:“你的保证有几分可信?明长官?” “曼春,”明楼把我转过身面对他,眉头蹙成了一个川字,“你相信我……” “够了!我不想听!”我拼进力气想要挣脱开他的牵制,“明楼,收起你的那些花言巧语!既然不爱我,就不要装出这副对我情深意重的模样来!我受够了这种每天看着你对我演戏的生活!” 明楼不顾我的挣扎,将我紧紧抱在怀里:“好,曼春不想听,我就不说。乖乖的,什么都不用怕,万事都有我在。” 男女力量上的差异让我完全没有办法脱离他的怀抱,我挣扎得越厉害,他抱得越紧。 我终于忍不住崩溃得哭出了声,这一哭就哭得是上气不接下气:“明楼,你就是个坏蛋……全天下最坏最坏的蛋!你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你什么都不明白……你放开我!” 我离不开这里,我甚至连死都做不到。 老天已经为我做好了所有的安排。 无论我做了多少事,能救多少人,都没有用。 因为,那张送我去忘川的船票早已送到了你的手里。 他的手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低柔着声音试图安抚我的不安:“好,曼春说什么就是什么。曼春说我是坏蛋,我就是坏蛋。乖,不哭了。 你若真想离开这儿,我就让阿诚帮你订票。去香港也好,去美国也好,你想去哪儿,我就带你去哪儿。好不好?” 听到他哄小孩儿似的话语,我紧紧攥住明楼的衣角,越发不能自已,哭得是天昏地暗。 耳畔却突然传来老人的怒吼声,惊得我一动不敢动,哭声也像是被按了暂停键,戛然而止 “她敢!” 算计 我抬头望去,就看见汪芙蕖站在不远处,身后还跟着五六个人。眼里的寒光让我有些害怕,我连忙推开明楼,眼泪都不及擦,垂首站好。 “曼春,你就不向叔父解释下,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汪芙蕖踱步走到我的面前,语气平静,却让我心生寒意。 “叔父,我……”就在我绞尽脑汁的想办法解释的时候,汪芙蕖突然朝我扬起了手。 “啪!” 这一巴掌的力道之大让我耳中响起嗡鸣声,险些站立不稳,明楼眼疾手快的扶住了我,将我护在身后。 “老师,您别生气。”半边脸已经被打得麻木了,脑子也不甚清明,只是模模糊糊的听得见明楼的话,“我原本只是开玩笑说我要离开上海,没想到曼春她会这么激动……我才说这些话哄哄她的。” “明楼,你不必袒护他。”汪芙蕖现在看不出半分平日里和蔼的样子来,“她想做什么,真以为我不知道?你让开。” “老师,这件事都是明楼的错。”明楼固执地护在我的身前,“我明知道当年……还拿这种事情吓她。如果不是因为我,曼春也不会……” “现在不是在特务委员会,明先生。这是我们汪家的家事。”语气里的警告之意十分明显,“你们几个去把小姐带上车。” 几个人看似搀扶的动作,其实基本上半拖着把我送上了车。 坐在车里,耳边的嗡鸣声一直响着,我并听不清汪芙蕖还在和明楼还在说些什么。 此时,我也顾及不了他们之间的事了。 从汪芙蕖上车到回家的这一路上,他只是坐在一旁闭幕眼神,并不曾搭理过我。无意中看到司机透过后视镜怜悯的看了我一眼,这一眼让我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汪芙蕖,到底是想做什么? “跟我去小祠堂。”下车的时候,汪芙蕖跟我说了这一路以来的第一句话。说完了这一句,就朝屋内走去,我也只得跟上。 “跪下!”刚走进小祠堂,还没来得及对汪芙蕖的话有所反应,他就直接一脚踢在我的腿弯处,让我膝盖着地跪在了小方桌前。方桌上还摆放着几个牌位。 “汪曼春,你还记得你当年跪在这里发过的誓吗?”汪芙蕖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根鞭子,一挥手就抽在了我的身上,“你说你要明家的人全都死在你的手里。” 还没从第一鞭的痛楚中回过神,第二鞭紧随而至。挥舞鞭子时划破空气的声音在这个小房间里显得尤为清晰。 握紧双拳,用力到指甲掐入肉里,才忍住没有发出叫出来。 “怎么,明楼刚回来没几天,就把你迷得不知今夕是何年了,是吧?你现在是不是恨不得扑上去,从此以后就只羡鸳鸯不羡仙了?”平淡的语气却带出了浓烈的煞气。 鞭子带着风呼啸而过,一鞭接着一鞭毫不留情的打在我的身上,一股浓烈地血腥气在屋内弥漫。 无力的跪坐在地上,后背像被火烧过一般疼痛。汗水顺着皮肤滑下,渗入到伤口里,我狠狠地咬着下唇,口中甚至尝到了铁锈味,强撑着没有倒下,尽全力忍耐着等待痛楚过去。 “别以为今天明楼护着你,你就真觉得此生无悔了。”不知道一共被打了多少鞭,汪芙蕖才放下手中的鞭子,“你给我跪在这里好好想想,这些日子你都在做些什么。”说着便摔门走了出去。 眯了眯被额间滑落的汗水弄得有些视线模糊的眸子,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眼看着汪芙蕖离开了小祠堂,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昏了过去。 “大小姐?大小姐!快醒醒了!”耳边似乎有人在叫着我,眼皮沉重得几乎无法睁开。 “你先给大小姐清理下伤口,我去找些退烧药来。”又是一阵脚步声响起,感觉到有一个坐在了我的身旁。 “嘶!”此时背上的血迹已干,衣服已经粘在了伤口上,稍微动一下,就一阵生疼。 “小玉。”几次努力后终于睁开了眼,原来是家里的小丫鬟正在帮我清洗后背的伤。 环顾了下四周,发现自己还躺在小祠堂里。 “老爷说了,不许任何人放你出去。”小玉眼眶红红的,“管家也是趁着老爷睡熟了才敢带我进来的。大小姐,可能会比较疼,您忍着点儿。” 我轻声应了,合上眼。 这个汪芙蕖,对自己的亲侄女儿还真下的去狠手。我若不是咬着牙不喊一声,只怕会被打得更狠。 想到他当时的眼神,我忍不住一哆嗦。 他是真的会杀了我。 我一直都知道汪曼春会死,但是从来没有像那一刻感觉到死亡离我这样近。我原本一直以为剧里的汪芙蕖就是个没脑子的npc,没想到他就因为我那天的随口一句问话而猜到了我的心思。只怕这些天我的一举一动都被他看在了眼里,只不过一切都还在他的掌握中,才没有搭理我。 所以,最蠢的那个人其实一直都是我。 汪芙蕖看得出来的,明楼也能。 那么他在这出戏里,到底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锤了锤疼得厉害的脑袋,吃下小玉喂给我的退烧药,迷迷糊糊的再次昏睡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还是躺在小祠堂里,只是身上被垫上了软被。 “吱呀——”听到声音,我抬头一看,小玉推开门走了进来。 “大小姐,你醒了?”小玉连忙放下手中的餐盘,将我扶了起来。过程中牵动到伤口,轻轻抽了一口气。 “老爷刚刚出门了,管家说小姐身上有伤,让我送些清淡的吃食过来。”小玉端起碗,舀了一勺粥送至我嘴边。 我随意吃了两口,就摆摆手示意自己已经饱了。 “小玉,你去替我那件干净的衣服过来,我一会儿要去76号。”不过是扶着桌子站起来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我就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伤口处也疼得厉害。 “可是,大小姐,你身上的伤还没好,老爷也说了不准你出去。”小玉急得直皱眉。 “小玉,”深呼吸了一口气,“我不仅是王家大小姐,我还是76号情报处的汪处长。就算是叔父他也没有权利阻止我去工作。”我放缓了语气,“而且,如果我无故不去工作,即便叔父能饶了我,特高科那里我也不好过关。” “你去给我那件比较宽松的衣服过来。”见她神色犹豫,我接着说道:“叔父若是怪罪你,自然有我顶着。”她才挪着脚步朝门口走去。 刚到76号没多久,朱徽茵就出现在我的办公室里。 “王秘书给您准备的热茶,碰巧我也有一份文件要交给您,就一起送进来了。”说着放下手中的水杯,并把文件递到我手里。 她的那些文件我其实一直都看不懂,加上身上的伤口一直刺激着我的痛感神经,手心里沁出了一层薄汗。 “你先出去吧,文件我一会儿再看,有什么问题我会找你。”不想让她看出什么端倪来,便放下了文件,端起水杯,喝了一些,暖暖身子。 “是!” 略翻了翻朱徽茵送来的文件,都是些没有实质性内容的数据,反正就是一家电台都没找到。 有些头痛的合上文件,端起茶杯,慢慢饮着。 日本天皇特使似乎就是最近几天在香港被明台当街击毙。南田洋子动了大怒。当时梁仲春是怎么跟汪曼春说得来着?让她真诚认错? 虽然梁仲春还是让汪曼春打前阵,但是看他当时的表情,不似以往忽悠汪曼春时的算计。而且两人后来确实没有收到什么责罚。 这招真的有用吗? 有些心烦的放下手中的水杯,松了松衣领。 也不知怎么了,这水越喝越渴,心口也闷闷的呼吸不顺畅。 晃了晃脑袋,眼神无意识的看着朱徽茵送来的文件。 我似乎忘记了什么事情。 目光落在面前的水杯上。 阿诚似乎也曾经殷勤的给汪曼春倒过茶。 后来怎么样了呢? “咚咚咚!”恍惚看到有人走了进来。 “汪处长,南田科长让您……汪处长!!” 失去意识的一瞬间,我终于想起来了。 汪曼春一直都有心痛病。 明楼,这一次,究竟是想做什么? 存疑 再醒来时,医院独有的消毒水的气味充斥鼻尖。手腕上好像插着针头,正在往身体里一点一滴地输送着葡萄糖,想挪动的四肢像灌了铅一样。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趴在床上,眼前是一片雪白。 “大小姐,你终于醒了!”耳边传来少女惊喜的声音,转头看过去。 “小玉。”没想到从昏睡中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竟然会是她,“我这是在医院吗?” “是啊,小姐!您都昏睡三天了!”她伸手在我额头上探了探,“医生说您身上的伤太重,也没好好处理,又引发了您的心痛病,才会突然晕过去的。” “是谁送我来的?”脑海里闪过昏睡前的画面。 朱徽茵…那杯茶… 南田洋子找我和梁仲春又是什么事? “小玉不知道,只是有人打电话来家里,说大小姐晕倒了,被送到了医院。老爷就把我送过来了一直照顾小姐了。”小玉见我想要起身,急忙站起来把我按回床上躺着,“医生说了,小姐就算是醒了,这几天也要趴在床上好好休养才行。” “好吧。”我现在确实是没什么力气,“76号有什么事找我吗?” “没有。” “那,还有谁来看过我吗?” 小玉迟疑地看了我一眼,颇是艰难的摇了摇头。 果然啊,你还在期待什么呢? “辛苦你了。”一个比我还小的小姑娘照顾我三天,脸上是想遮都遮不住的倦意,却还在硬撑着。 抬手指了指一旁的空床,“你去睡一会儿吧,我这会儿也懒懒的不想动,不需要照看的。” 见她似要拒绝,我接着说道:“两张床近的很,有什么需要,我会叫你的。” 她在往水杯里填满水,又把被子朝上拉了拉,把我遮了个密不透风,才捂着嘴,偷偷打了个哈欠,爬上了床。 我睁大眼睛看着雪白的墙壁,脑子里空空的,完全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突然就觉得汪曼春很可悲。以为自己有爱人有亲人。结果爱人亲人把自己打得一身伤,爱人帮忙下药。最后进了医院,却还是个平时没说过几句话的小丫鬟来照看。 看了眼已经沉沉睡去的小玉,我闭上眼,任凭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在枕巾上。 汪曼春也好,我也罢。这一次,想哭多久,就哭多久吧。以后,不要在为了任何原因,为任何人而流泪了。 因为,谁都不值得你为他变得软弱。 “呦,汪处长这可算是醒了。” 我没想到梁仲春连门都没敲,就直接闯进了病房。慌忙把脸埋进枕头里,尽量做到不留痕迹的擦干眼泪。 “我也没想来我刚醒,梁处长就到了。”我翻过身,背靠着枕头半躺着,稳了稳声线呛声回去。 “呵呵!”梁仲春坐在了小玉之前的位置上。 我看着小玉皱了皱眉头,似乎是要被吵醒的样子,连忙将食指压在唇上,示意梁仲春小声些。 “汪处长还会疼惜这么一个小丫鬟。”梁仲春冷冷一笑。 “梁处长今天来若只是想对我嘲讽一番,大可不必了。我没兴趣跟你吵。”合上眼闭目养神,并不看他。 “我怎么敢嘲讽汪处长。”话里句句带刺,“只是,汪处长这病得真是时候。76号一团糟的时候,汪处长却能正大光明的在这里休息。” “梁处长真会说笑。”我冷笑一声,“若是您愿意,随时都可以躺在这里,您身上可不就带着枪呢嘛?76号的工作,曼春很愿意代劳。” “没想到汪处长病着,嘴皮子还这么伶俐。”梁仲春低着头,紧紧地盯着我,“我更没想到,汪处长连找人私奔都要算好在日本天皇特使在香港出事的那天,这份勇气真非常人所能及。” “梁仲春!”因一时气愤,身体紧绷牵扯到了伤口,脸上苍白了几分,“你说谁私奔?平白无故毁人清誉的话,梁处长可不要乱说。” “汪处长敢做不敢认?”手中的拐杖在地上敲了敲,“整个上海滩还有谁不知道你汪家大小姐一大清早就在码头边上和男人拉拉扯扯,说什么,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恨不得从此以后天涯海角,比翼□□。” 冷哼了一声,声音低沉了几分:“听闻那一夜,汪家的鞭打声可是响了好久!” 上下打量我几眼,歪着嘴角笑着说:“汪处长,这鞭子的滋味可不好受吧?” “梁仲春!!”话音刚落,病房的门被大力推开。 身姿英挺,仿若修竹。 又有一个不请自来的。 “明长官!”梁仲春立刻站起了身,眼神躲闪,半弓着身子,哪还有半分刚才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如今和平大会召开在即,76号那么多公务竟都不够梁处长处理的,还有心情来这里闲话家常?”明楼厉声责问着。 “卑职不敢。卑职只是担心汪处长,听闻汪处长醒了,特地过来探望探望,仅此而已。”点头哈腰的跟条哈巴狗似的。 “探望过了?” “探望过了!探望过了!”梁仲春急急点头。 “那还不走,等着我送你?”最后几个字语调微微扬高,傻子也听出来明楼这是要生气了。 “是是是,卑职这就走,这就走。”也不顾着他的那条伤腿,飞快的除了病房。 一时间房间安静了下来,我跟明楼谁都没有说话。 “大小姐!”这时,小玉揉揉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两个不速之客,小玉刚睡熟就过来搅局,这会儿睁开的眼睛都还是通红通红的。 “小玉,你去找医生,让他带你去找个安静的空房间好好睡一觉,费用找管家结。”知道她不会放心我一个人待在病房,伸手指向明楼,“师哥在这儿呢,不会累着我的。去吧!” “可是小姐,医生说了,你必须……” “我没事,觉得不舒服的时候我会调整的。” 小玉看向明楼,见明楼也朝她摆摆手,又看了我好几眼,才皱着眉头走出去了。 小玉出去以后,就只剩下我和明楼在病房里大眼瞪小眼。 实在受不了一直被明楼盯着看的感觉,低着头揉捏着自己的指关节,问道:“明长官一切都安排好了吗?” “和平大会的准备事宜早已安排妥当,你安心养病就好。”明楼柔声说着,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顺带替我掖了掖被子。 “事关重大,明长官可不要随便把重要的工作安排给不适合的人。”程锦云和明台就是对欢喜冤家,见了面就要闹。 “不用担心我,这次的安保等级升至绝密,不会有事的。”握住我的手,看向我的眼角眉梢尽是柔情。 “明楼,我那天说的话都是认真的。”我抽出自己的手,低着头说道。 “曼春……” “她已经死了。”我抢过他未说完的话。 明楼看了我半晌,突然伸手轻敲了下我的额头,“说什么糊涂话!又不是什么大病,将养几日也就好了。” “我没糊涂。”我拂开他的手,“对你而言,从你知道她手上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的时候,她在你的心里就死了。” “而对汪…我而言,在杀了第一个人,被带着余温的鲜血溅了一身的时候,汪曼春就已经死了。”我抬头看向明楼,“一个在所有人,包括她自己心中都已经死了的人,还不算死吗?” 如夜的黑眸看着我,唇角含着一抹缱绻的笑意,“曼春在我心里,一直都是当年那个跟在我时候一声声叫着’师哥’的小姑娘。” 明楼重新牵过我的手,柔声说着,“我说过,我会护着你的。” “看来明先生还是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我用力想要挣开他的手,却牵动了后背的伤口,额间沁出细细的冷汗,“对着我,你不用继续演深情款款的戏码。” 明楼取出手帕,轻轻拭着我额上的汗水。因为背上的伤,不敢再乱动,左右转脸也没法躲开他的手。 “我还是比较喜欢听你叫我师哥。”唇角漾出一缕浅笑。 “随便你。”懒得再跟他说一些弯弯绕绕的话,看向他身后,竟然没有找到阿诚的身影,“阿诚呢?” “大姐有事找他,去苏州了。”明楼若有所思地瞅了我两眼,起身将水杯中的冷水倒了,倒上热水,递给我。 “哦。”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房间的气氛突然又尴尬了起来。 也不管明楼在做什么,我低着头想着事情。 樱花号专列既然已经安排妥当,明镜定然是让阿诚去取炸药的。 梁仲春刚刚说,日本天皇的特使在香港出事,那么明台必然是已经离开军校了。 明楼也是从这次樱花号的炸毁行动开始,有意的安排明台接触□□;并利用董岩的牺牲,而让明台的内心一点点的倾向延安。 只不过,我实在是不放心程锦云和明台两个人碰到一起。从见面就开始吵吵闹闹的,几次差点儿被日本人发现。可是我又不能直说,毕竟现在的汪曼春还不认识程锦云,更加不知道明台会遇到她。 刚刚那样隐晦的提醒,明楼能听得出来吗? “你现在,似乎很喜欢阿诚?”正在考虑要不要换种方式再提醒他一下的时候,明楼突然开口问我。 我本将心托明月 “嗯?”我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这么个问题。 “你从前可不会问我他去了哪儿。”明楼接过我手里的杯子,放在床边的柜子上,“更别提向阿诚借钱了。” 那是因为除了他,我也找不到第二个可以求助的人。 更何况我最终目的是为了让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斟酌了下,我回他:“阿诚这个人,人如其名。” “人如其名?”明楼沉吟了会儿,忽然笑出了声,长身立起,倾身向前,一只手撑在我的身侧,略带着薄茧的指腹缓缓抚上我的眉眼,“所谓娥眉曼睩,蛾眉玉白,好目曼泽。果然是人如其名。” 这样的距离让我浑身僵硬,紧紧地贴着身后的靠枕不敢乱动,掌心也一片滑腻,愣愣的盯着他看。 回过神来,伸手推了推他的胸膛,没想到他却突然低下了头,额头与我相触。 “那么在曼春心里,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我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慌忙侧开头。深呼吸,平复了心跳,想了想,说:“留连时有恨,缱绻意难终。” 趁着他呆愣的瞬间,也顾不得背上的伤,用力将他推开,自己也坐了起来,“我觉得元稹在莺莺传中的这句诗写得极好,师哥觉得如何?” 明楼未置可否。 “不过我觉得另外一句最适合送给师哥。”明楼站在床边一动不动,那双眼睛却一刻也没有错开我的视线。 我直直的跪在床上,将手搭在他的肩上,使自己与他的视线持平,身上也冒出了一阵阵冷汗,接着说道:“我本将心托明月。” 明楼与我对视了一会儿,突然笑笑着揉了揉我的头顶,“你不告诉明月你心向他,你又怎么知到他无心照你心?也或许明月已然照着你心,只不过你没有感觉到。” “可能吧!”我撇了撇嘴,坐回床上,给自己盖上被子,没有再搭腔。 这时小玉敲门走了进来,身边还跟着一个护士。 “大小姐,您身上的伤该换药了。”继而又转身对明楼说,“明少爷,我们小姐换完药之后还需要休息,您先回去吧。” “好。”明楼伸手抚过我的脸颊,“你好好休息,76号的事不用担心,我晚些再来看你。” 我点点头,目送明楼离开了,才对小玉说道:“这里有护士帮我换药就好了,你回去吧!” 小玉坚决不同意,坚持要留下来,我也只能随她了。 “大小姐!”刚帮我脱下病服,小玉的声音里就带上了哭腔。 “不疼的。”我朝她笑了笑表示我没事。 刚开始愈合的伤口怎么禁得起刚刚那几番折腾,想想也知道现在后背的情形。 忍着背上一阵阵的疼痛,脸上的笑意愈发浓了几分。 你问我怎知明月无心照我,明月又何曾照在我身上过? “汪小姐,您不能这样不注重自己的身体。”护士替我缠好了纱布,递给我几粒药,说话的也有些不满了,“伤口刚好一些,您就这样折腾。您知不知道,您用得这些药有多珍贵。” “我很抱歉。”剧里阿诚就曾经说过,如今的这些伤药都是以黄金计,“以后我会小心的。” 护士叹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走出了病房。 “小玉…” “大小姐,我不会回去的。”一看到我身上一圈圈的纱布眼眶又红了,“以后要是留疤了怎么办?小姐还没嫁人呢!” “噗嗤!”我忍不住笑出声来,心情也变的明朗,“小玉,你是不是想得太远了?” “不远!”小玉瞪着红红的眼睛,认真的看着我,“在我们家那边,小姐这个年纪都孩子一堆了。” “你那怎么还没嫁人?” “小玉不嫁人,小玉要一辈子照顾小姐!” 我歪头看了她许久,见她表情似乎并不是在敷衍我。 “为什么?”我不解的问她,“为什么要这么照顾我?” “大小姐不记得了吗?”小玉眼睛瞪的大大的,“那时候明少爷还没出国呢!我跟我爹来上海找亲戚,结果亲戚没找着,还被人偷了行李钱袋,饿了好几天。还是小姐跟明少爷路过戏院门口的时候发现了我们,带我们去吃了东西,并带我们回了汪家,给了我们一份工作。” “那你爹现在在哪儿?” “我爹,他,已经……当时还是小姐找人帮忙,又给了我一笔钱,丧礼才能顺利办好的。”小玉伸手揉了揉眼睛,声音黯然了几分,“从那之后,我就决定了,要好好照顾小姐一辈子来报答小姐。” “我回来以后最痛心的事情,就是看到你变了。你已经不是我离开前认识的那个汪曼春了。那个汪曼春是多么干净,健康,善良,宽容。会为了别人的幸福而祈祷,会为了他人的不幸而悲伤。” 原来这才是16岁之前的汪曼春。那样的叔父,那样的家庭环境,偏偏养出了一个心软善良的小女孩儿。也难怪明楼为了她不顾家仇,也曾经想要与大姐抗争。 我拉过小玉,让她坐在床边,“虽然有很多事我记不清了,但是,小玉,我想我当时那么做,一定是希望你过得好,过得开心。不要为了我影响你自己的生活。就像现在,你累了就去休息,连轴转三天,身体怎么受得了?” 见她又是一副想拒绝的样子,我只好趴在床上,侧头对她说:“你看,我趴好了,在你醒之前,我保证不乱动了,好不好?如果还不放心,那你就睡在旁边的那张床上,一睁眼就能看到我。” 见我这么说,她慢吞吞的挪到床边,侧身面对着我躺下。 可能是因为刚吃了药的缘故,没一会儿,我也沉沉睡去。 “那行,你在这里帮我照顾大小姐,我回家去拿些吃食过来,小姐今天一天都没吃东西呢!” “好,我会留在这里照看汪处长的。” 接着就是关门声,似乎有人走到我身边坐下。 费力的睁开眼,“朱徽茵?” 她怎么会在这儿? “汪处长,您醒了?”朱徽茵见我想要起身,连忙扶起我,顺便在我背后多垫了几个软枕,“照顾您的小姑娘说是要回家拿东西,让我在这儿照顾您。” “嗯。”我点点头,揉了揉额角,发现自己又睡了一天,“你过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是,卑职最近发现了两组不明电波,而且已经成功勘测到电台的方位,均来自吴淞口方向。”说着便递给我一份文件,“只是从昨天开始,76号琐事繁多,人手多被调去调查樱花号专列被炸事故了。卑职怕如果不趁现在追查下去,会生变故,只好来打扰汪处长了。” “这件事你做得很好。”我粗略的看了下文件,“如今日本人正在为专列一事大发雷霆之怒,只要能找到这两个秘密电台,无论是重庆的,还是延安的,都能为76号破获抗日组织打开一条缺口。到时候我一定在南田科长面前为你记上一功。” 朱徽茵脸上似是出现了向往之色,重重的点了点头:“汪处长,请放心!卑职一定完成任务。” “好。”我将文件放在床头柜上,“你先回去吧!文件留下,我一会儿再仔细看看。” “是,汪处长好好休息,卑职先告辞了。” 看着眼前一片绿油油的几盘菜,如果不是因为饿得不行,我真的好想摔筷子不吃了。 就算我是病人,要吃得清淡,也不用油盐都不放吧?青菜炒香菇,清炒空心菜,芦笋炒蘑菇,上汤娃娃菜。我又不是兔子,全是绿的,连点儿肉末都看不到。 连明楼都知道汪曼春喜欢吃浓油赤酱的,汪芙蕖你就是故意的吧? “曼春。” 正味同嚼蜡的吃着这些饭菜的时候,有人进了病房。 抬头看了一眼,人醒了,来得倒还真勤快。 “今天好些了吗?”明楼走近了几步,看着桌上的菜,笑了,“我竟不知曼春什么时候改属兔子了。” 你才属兔子,你全家都属兔子。 愤愤不平的往嘴里塞了几筷子青菜。 眼角余光看到他身后的阿诚,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珠子转了几转,抬头扬起一个甜甜的笑容,“师哥,不然你带小玉去买点儿别的吃食回来给我吃,好不好?” “汪小姐,还是我去吧!您跟先生还可以说说话。”不等明楼说话,阿诚就先回道。 “你坐下!”我瞪了他一眼,“你又不是我师哥,谁需要你来给我献殷勤?” 阿诚撇撇嘴,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的坐下了。 继而我又半是撒娇半是认真对明楼说道:“师哥,你看看这些菜,没一样我爱吃的。没有人会比师哥更了解我想吃什么了!好嘛,师哥?” 明楼看了看阿诚,又看了看我,无奈地笑了,“好,汪大小姐的命令,小的自当遵从。这就去给大小姐买吃的!” “谢谢师哥,果然还是师哥最好了!”笑意写满了脸上,溢着满足的愉悦。 明楼笑着伸手在我的额头上轻敲了一下,穿上了刚刚脱下的长大衣,“小玉,带上食盒,走吧!” 再提私奔 “其实先生真的很关心汪小姐,汪小姐实在不应该这样戏耍先生的。”阿诚微微皱眉,不赞成的望着我。 我轻笑一声,摇了摇头,“阿诚知道我伤在哪儿吗?” “自然是背上!”阿诚见我弯腰准备拿起水瓶,连忙起身,想要接过去。 “是吗?我以为除了小玉没人会记得我的伤是在背上。”我避开了他伸来的手,“还是我自己来吧!如果心痛病再犯了,小护士又该生气了,说我不识民间疾苦了。” 阿诚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笑得有些尴尬,“小护士也是不懂事。汪小姐如今病着,自然养病最重要,什么好药都使得的。” 我笑了笑,并未搭腔。顺手取过床头柜上的文件,细细的翻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文件里的几页纸都快被我翻烂了,阿诚还是没有开口。 恨恨的把薄纸翻得刷刷响。 就在我沉不住气要先开口的时候,阿诚终于说话了,“汪小姐病着还要处理76号的事务,怕是与养病不相宜。” “没办法。”我合上了手中的文件,闭上眼睛,伸手捏了捏鼻梁,“朱徽茵查到了两个非法的商业电台,76号如今都忙得不行,只好送来给我了。” 阿诚眼中划过一缕暗芒,轻声问道:“是重庆方面,还是延安方面?” 我未知可否,转而说道:“阿诚也知道之前师哥借了我六百,让我还七百。你看我如今这情形,大约是还不出来了。” “汪小姐的钱难道不是放在包里还没来得及用吗?”阿诚十指交叉的握在身前。 “你见过兔子会把吃进嘴里的草吐出来吗?”筷子随意的拨弄盘中的青菜,耳边却传来阿诚压抑的闷笑。 看着眼前的一片绿,嘴角抽了抽,嫌弃的把筷子丢向一边,“我是说,进了我的口袋就是我的,拿不出来了!” “那么汪小姐想怎么做?”阿诚挑眉看向我。 “你帮我把钱还了。”反正事成之后梁仲春可是给了你一万,这还只是一次的钱。 “汪小姐说笑了,阿诚只是个司机,七百块说多不多,说少可也不少啊?”老神在在的靠在身后的椅背上。 “这份文件,”我扬了扬文件夹,“我最近养病自然是回不了76号了,就劳烦阿诚先生交给朱徽茵了。” “这么重要的文件,万一出了什么问题,我可承担不起。”阿诚并未接过文件。 “阿诚是市政府办公厅的人,还是我师哥的私人助理,自然是信得过的。”指尖在床上支起的小桌上轻轻敲着,“而且,这份文件也只是知道电台信号来自吴淞口方向而已。” 眯着眼看着阿诚,接着说道:“我想,阿诚应该不会因为自己一个不小心,就给我惹来什么麻烦的。毕竟,”两手托腮,甜甜地笑着,“像我这么善解人意的好姑娘可不多见了哦!” “善解人意的好姑娘没看到,倒是有个不知羞的小姑娘在自己夸自己。”明楼推门走了进来。 “师哥,你终于回来了!”委屈的看着明楼,挥了挥手中的文件,“你不在,阿诚就会欺负我。我让他帮我送个文件去76号他都不愿意。” 阿诚见我如此颠倒黑白,瞪大眼睛看着我。 “阿诚!”明楼声调微微上扬,带着怒意看向明诚,“一个文件夹就能累到你了?还要汪小姐求着你不成?” 阿诚无辜的看着明楼,一脸的不可思议,满脸都写满了四个字——百口莫辩。 我在明楼看不到的角度对明诚做了一个鬼脸。 阿诚哭丧着脸,一脸无奈的接过文件夹,说道:“是!汪小姐交代的任务阿诚,一定!完成!” “阿诚真乖!”因他半弓着腰,我一边将文件交给他,一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 阿诚悄悄抬头,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一见他如此,我笑得更开心了。 让你不答应!! 你们家先生现在还要跟我演宠妹妹的好哥哥,当然对我是有求必应!! 这下我看你还怎么拒绝!!! 高兴之余,又在阿诚脑袋上揉了又揉,开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还不快去,在这磨磨蹭蹭什么?”顿了顿,明楼接着说道:“你自己拦车走,不必回来接我了。” “是!”明诚拿上文件外套,溜得比兔子还快。 这时小玉也已经把菜从食盒里拿了出来。 腌川红烧圈子!枫泾丁蹄!松江鲈鱼!鸽蛋圆子!桂花肉!虾子大乌参!! 满满当当的摆了一桌,紧紧盯着眼前的美食,正欲大快朵颐的时候,却被人夺了手中的筷子,塞进了一碗山药百合薏仁粥。 “你昏睡这几天也没吃东西,先喝点儿粥养养胃。” 我很是不乐意的看了看粥里的百合,毫不犹豫的拒绝:“不要!” “真不要?” “不要!” “看来曼春是想让师哥喂你才会乖乖听话。”说着还真的吹了吹勺子里的粥,送至我唇边。 视线向下看了看碗里的粥,干笑了两声,动作迅速的接过碗,“不劳烦明长官,我自己来。” 闭着气,连勺子都不用,直接一鼓作气灌进嘴里。 明楼见状,满意的笑了笑。 看着碗空了,明大管家才施舍般的递过来一双筷子。 抢过筷子,夹起一个鸽蛋圆子塞进嘴里,在心里“嗷呜”一声狼嚎,幸福感溢满了胸腔,“明楼我真是太喜欢你的善解人意了!!!” “喜欢吃的,还是喜欢我?”明楼接过小玉递给他的筷子,也坐在了床边。 我想都不想,筷子一转,敲在了他的手上,“你干嘛抢我吃的!” 明楼伸手在我鼻子上刮了一下,“汪大小姐,我也是要吃午饭的。更何况,你一个人吃得了这么多?” 看着他手上的红印,我有些不好意思,夹了个圆子放在他的碗里。觉得有些别扭,又嘟囔了一句:“吃不完我看着也高兴。” 两人默默无言地吃完饭,舒服的伸了个懒腰,想要躺回床上,耳边就传来小玉高八度的声音:“大小姐!” 冲她讨好的笑了笑,讪讪然的坐直了身子。 我可不想当着外人的面趴着,感觉忒奇怪了些。 明楼适时的递过来一碗削了皮切成块儿的苹果,我端过来小口的吃着。看着小玉收拾着桌上的残局,我想了想说道:“小玉,你把之前没动过的那几盘青菜放在食盒里,让明少爷带着。 明楼不明就里的看向我。 “阿诚天天跟着你,肯定也没吃饭呢!”拿叉子叉了一小块儿苹果给明楼,“而且你别也对阿诚那么凶,他以后出去做事,万一别人都以为你对他很不满意,到时候也是麻烦一堆。” “那用不用我路上再买只烧鹅回去给他?”明楼接过苹果在手里转着,并不吃。 “也好,”我认真地考虑了下,“一个男生只吃这么点儿树叶,确实不够。到时候还怎么为师哥您好好工作呢?是吧?” “你干嘛!”也不知道明楼发什么神经,突然把苹果塞我嘴里。 “我先回去了。”拿起大衣围巾就要走。 “等下,师哥。”我示意小玉拎起食盒送明楼出去,“我还你的钱托阿诚带给你了,你记得问他要哦!” 明楼回头看了我一眼,我朝他摆摆手,“师哥,慢走!” 心满意足的趴回了床上,舒服得直哼哼。 果然还是一个人最清净。 可惜,好景不长。 “大小姐,”小玉一进门就一脸的苦大仇深,“你不能再这么跟明少爷不清不楚下去了。” 她的用词实在是不好听,我皱了皱眉,“什么叫不清不楚。” “现在外面都在议论那天早上大小姐和明少爷私奔的事。”说着还递来一张报纸,“大小姐,您自己看。” 一打开,最显眼的位置就是一张我在明楼怀里哭得伤心的照片。扫了一眼报道内容,无非就是关于汪曼春和明楼的那点儿旧情,以及当年明镜棒打鸳鸯的事迹。顺便再感叹下如今才子佳人愿意抛下世仇离开,却又被汪芙蕖破坏了。 其实这些事有人知道不奇怪,奇怪的是这张照片配上这些故事,摆明了就是有备而来。甚至可以说是盯着我跟明楼有一段的时间了。 那么,这个人会是什么目的呢? 日本人是早已知晓明楼跟汪曼春之间的关系,我所能想到的唯一的不妥之处就是私奔这件事若是属实,就说明汪曼春已经心生退意,可能会让汪曼春失去南田洋子的信任。 可是毕竟只有这么一张照片,船票我也并没有提前买。没有证据的事情,日本人也不可能说放弃就放弃了一个情报处的处长。 尤其是这个处长的叔叔就是新政府的副司长。 对明楼来说呢?这件事情又意味着什么? 我呆在医院不了解外界的情况,他不可能不知道。他这样每天来报到,不正好坐实了报纸上的相约私奔的报道了吗? 而且从报纸的内容来看,汪芙蕖表面上对明楼十分看重,实际上根本不愿意把自己唯一的侄女儿交给明楼,分明就是在暗示汪芙蕖跟明楼这对师生是面和心不合。 原本,汪芙蕖学生和重庆投诚过来的双重身份可以说是明楼身份最大的掩护。如今其中一个被证实是假的,那么另外一个可信度自然也会受影响。 梁仲春当初不就是对这个投诚身份嗤之以鼻吗? 尤其这段时间里,先是原田雄二在香港被杀,接着日本天皇特使当街被击毙,后来的樱花号专列爆炸。这桩桩件件,都与明楼有着撇不清的关系。而我自从那天被汪芙蕖一顿鞭打之后,一直昏睡了三天。所有的事情连在一起,好像又是完全把我摒除在日本人怀疑对象以外了。 等等!似乎有哪里不对? 梁仲春那天过来说过什么来着? “汪处长连找人私奔都要算好在日本天皇特使在香港出事的那天。” 这样的巧合,梁仲春会怀疑,日本人自然也会起疑心。我可能是在昏迷前就安排好了一切,借汪芙蕖的手玩了一出苦肉计,假装昏迷,将自己排除在怀疑圈外。 完全没有嫌疑的人往往就是嫌疑最大的那个。 那么,在这一系列的事件里,到底是谁的受益最大?谁才是那个最危险的人? 我?明楼?汪芙蕖?还是一个我不知道的人? “大小姐?大小姐!你有听我说话吗?”小玉的声音将我从思绪中唤醒。 “哦,没什么。”我低头敛了神色,将报纸折起收了起来,“他就是我师哥而已,没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八卦报纸乱写的。” “是吗?只是师兄妹的关系?”来者话里的嘲讽再明显不过了,“看来那几鞭子还是没让你长长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