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滚远点,娘娘只求荣华富贵》 第1章 是宠还是罚,只有老天爷才会知道 公元256年,平阳之战,夏败,城破时,夏昭王与皇后自缢于皇宫之中,至此夏亡,夏人皆为奴隶。 覃国,镐阳。 大雪止,按照规矩,新入宫的采女要前往凤昭宫拜见皇上皇后。 身为奴隶的姜颜捧着手里的热汤,冷眼看着巍峨的覃国皇宫。 她终于来了。 三年前,夏都城洛邑城破,身为皇室宗亲的洛邑姜氏被覃国皇帝下令满门处斩,一百三十二口除一人外无人生还。 唯一苟且偷生的人是她,夏王朝最后一任皇后,夏姜氏。 为了复仇,她隐姓埋名,成为奴隶,多处辗转,最后被覃国钱氏所买。 在钱氏长女钱宝琳被选中成为采女时,姜颜知道她复仇的机会来了。 姜颜还未来得及收回眼底的恨意,便被猛地推了一把,她手中的汤瞬间泼在钱宝琳的罗裙上,姜颜面色一凝连忙跪下,“奴婢有错,还请贵人饶恕。奴婢这就给您……” 啪! 姜颜话还未说完便被一巴掌抽倒在地,身子瘦弱的她还在雪地里滚了一圈。 “混账,狗东西。”钱贵人看着自己弄脏的衣服,怒火中烧一把揪住她的脸,恶狠狠开口,“连碗汤都端不稳。”她气不过上去又是一脚。 姜颜被踹倒在雪地,神色恍惚,身体上的疼痛,让她勉强保持清醒。 “姜颜,你个死奴隶,整日里心不在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还想让我哥纳了你,白日做梦的狗东西,也不看看你什么身份。”钱贵人狠狠地踩在姜颜满是冻疮的手上。 钱宝琳下脚又快又狠,丝毫不把姜颜当人看,不过片刻,鲜血瞬间染红雪。 当初为了能进宫和摆脱钱宝琳兄长钱子尚的纠缠,她设计让钱子尚未婚妻看到她勾引钱子尚,钱子尚为了保住她的命,这才安排她随钱宝琳一同入宫。 这让原本就不善奴隶的钱宝琳更加不喜她,稍有不顺,她便会遭受到非人的折磨。 “你知不知道,这白狐裘是我特意为见陛下所穿,你如今让我怎么见陛下。”钱贵人直接踹向对方脸面,这是要杀了她的架势。 姜颜不得已抬手抵挡,可这也成功激怒钱贵人。 “你还敢挡。”说着钱贵人便要上前继续。 路过的宫婢对这里发生的事情侧目看着,同行的许才人不免担忧此事若是传入陛下耳中,怕是要留下不佳印象。 教习嬷嬷曾对入宫的采女说过,陛下勤政爱民,是个仁德之君。 许才人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钱姐姐,这个奴婢也不是故意的,你要不就饶了她。” “滚,一个破落户也上赶着攀扯,我表姐是皇后,父亲是一品柱国公,你们许氏就是我们钱氏的奴才。”钱宝琳嚣张跋扈从不给人好脸色。 许才人被训得脸一白,眼底闪过狠厉,咽下心中的不甘。 从小到大,她没少受钱宝琳的磋磨,可她只能忍着谁让她没有一个有权有势的父亲。 姜颜看了一眼许才人,往日里许才人都唯唯诺诺,谨小慎微,如今肯开口为奴隶求情,或许她是可用之人。 就在钱贵人打算继续发泄怒火时,姜颜却伸手一把握住她的脚,“奴婢自知有错,哪怕贵人就此杀了奴婢,奴婢也绝无怨言。”姜颜说这话是语气谦卑低顺,“可今日是贵人面见陛下的好日子,若是沾了血,冲撞贵人的福气,奴婢就算是万死也难抵。” “哼,你觉得就凭这两三句话,就可以让本主放了你?”钱贵人心里清楚,若是她真杀了人,被人背后告状,惹了陛下不痛快,那她才是倒了大霉,可她偏偏不想轻易放过姜颜。 “我如今面见陛下的衣裳都毁了,得不到陛下青睐,我很是不高兴。” 姜颜抬眸看着钱贵人白色狐裘上的污渍,跪爬上前,“贵人知陛下喜爱狐裘,可若想夺陛下欢喜,还缺一样。” “缺?”钱贵人面露不信。 “是梅花,陛下喜爱梅花胜狐裘。” 身为钱宝琳贴身婢女的秋心冷言嘲讽,“贵人你别信她的鬼话,她一个奴隶能知道陛下喜欢什么?” 秋心在府时便爱慕钱子尚,为此秋心不止一次陷害她,想借钱宝琳的手杀了她。 姜颜知道刚才推她的人就是秋心,可眼下她要除掉的不是狐假虎威的看门狗,而是钱宝琳这条恶犬。 “奴婢绝不敢欺瞒贵人。教习嬷嬷曾说过,陛下痴迷梅花,陛下的乾清宫内种满了梅花。”姜颜见状朝着许才人问道,“奴婢斗胆,敢问才人的教习嬷嬷可曾说过?” 许才人看着姜颜,敛起神情,教习嬷嬷的确说过陛下喜爱梅花,但教习嬷嬷还说过,整个覃王宫只有未央宫、乾清宫以及红梅苑可以有梅花。可陛下若真的喜欢梅花,又怎么可能只有这三个地方能有呢? “说话啊,哑巴了。”钱贵人不喜她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不满吼道。 许才人身子一颤,藏起深处的怨气,小声开口,“钱姐姐,教习嬷嬷确实说过陛下喜欢梅花。” “我怎么不知道。你是故意不告诉我,想要在陛下面前讨个好彩头?”钱贵人狠狠瞪着许才人。 “钱姐姐出生名门,教习嬷嬷的规矩都没有钱姐姐的好,故而教习嬷嬷才没机会同姐姐说吧。” 钱贵人得意一笑,她是钱氏大小姐,什么不知道,还要教习嬷嬷教她规矩。来的第一天她就打发到一旁去了。 钱贵人转头看向姜颜,一脚踹过去,“算你还有点用,不过本主心情还是不悦,你就给我跪在这直到太阳落山。” 钱贵人顿时不着急惩罚姜颜,只想快点见到陛下,得到陛下宠爱。 秋心虽然不悦,可她知道她有的是机会让主子杀了姜颜这个贱货。 “颜姐姐。”原本走远的小丫头巧儿偷偷从钱贵人身边溜回来,“这个护膝给你。” “巧儿,你不该来的,若是被发现,你免不了责罚。” 巧儿却摇了摇头,她人笨,被人陷害她偷了贵人的珠钗,若不是颜姐姐聪慧,她早就被乱棍打死了。 “颜姐姐,巧儿不明白,为什么要帮贵人的宠?” 钱贵人为人跋扈,对下人动辄打骂,尤其是不把奴隶当人。有好几次,颜姐姐差点就死在钱贵人的手上。 “得宠,她吗?”姜颜敛起神色,一言不发,挪动步子跪直在通往凤昭宫必经之路的正中间。 “是宠还是罚,只有老天爷才会知道。” 第2章 狡兔死,走狗烹,敌国破,谋臣亡 发生什么事了? 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钱宝琳脸上的喜色还未褪去,她已经被两位内侍压在地上,一个内侍公公直接当众拔了她发髻上的梅花,将花送到覃王手上。 一旁红衣高坐在侧位的安贵妃掩面一笑,“陛下,你瞧皇后的表妹心思多灵巧,也难为她远远地前去红梅苑摘梅花,怪不得来迟了些。” 在场之中只有这位最得陛下宠爱的贵妃敢笑,皇帝覃洲阴沉着脸,墨色的眼眸里沁着无边无际的寒意,深沉的声音里透着阴鸷。 “来人,叉出去,杖毙,以儆效尤。” 钱宝琳这才反应过来,连跪带爬地上前,哭得梨花带雨,“陛下,陛下,妾身不过是想博得陛下一笑,陛下宽恕,皇后救救妾身,表姐救救妾身!” 安贵妃笑得险些没藏住,当初是她故意让教习嬷嬷不好好教钱宝琳,没想到第一次面圣就触怒陛下,见皇后吃瘪,真是爽快啊。 皇后褚窈眼里是惋惜,“陛下,钱贵人她刚入宫,还什么都不知道。” “是啊,妾身真的不知道。”她不断地磕头求饶,如今狼狈的模样与她此前娇蛮的样子形成鲜明的对比。 当初她不肯放过姜颜,如今覃洲也不肯放过她。 “朕早已明令禁止,后宫众人除了花房下人,任何人一律不得触碰梅花。可今日一见,任有人对朕的旨意阳奉阴违。”覃洲厉声呵斥,“今日朕不仅要杖杀,还要好好问问钱柱国他是否已经狂妄到可以无视朕的旨意。” “不,不要。”钱宝琳挣扎着,可身后两个内侍强壮如牛,拖着她就往暴室去。 “陛下,饶命啊。”钱宝琳撕心裂肺地哭喊着,似想到什么,她吼道,“陛下,是她,是那个贱婢害我。不是……” 呜咽声渐渐远去,直到消失殆尽。 目睹一切的许才人被吓得捂住嘴巴,这一切是那个奴隶做的,那个奴隶是叫姜颜…… 姜颜抬起头看着太阳此刻的位置,薄唇勾笑,钱氏势大嚣张,任何一个君王都不会放任不管,今日之事,但凡钱宝琳不姓钱,她还有活下来的机会。 姜颜听着走进的脚步声,默默捡起一根枯木,偌大的宫道上,她偏要跪在最中间,以血为墨,以雪为纸。 “陛下,您慢点,慢点。”内侍玉泉拖着胖胖的身躯,撑伞跟在覃洲的身边。 他远远便瞧见跪在路中间的姜颜,“不懂规矩的奴婢,这地方是你能跪的。” 他上前连忙驱赶姜颜。 姜颜望着覃国新帝,这个她日思夜想的人,好久不见覃洲、覃行知。 当年他入夏国为质,是她举姜氏一族之力让他归国,助他继位。 她知夏朝气数已尽,与他有约,姜氏助他归覃,他佑姜氏一族平安。 只可惜,她识人不清,不知狡兔死,走狗烹,敌国破,谋臣亡的道理,王都城破时,覃洲转头便将杀人的刀落在姜氏头上。 玉泉看着胆敢直视陛下的姜颜,心都提到嗓子眼,“低头,快低头,陛下也是你能看的。” 姜颜垂下眸子,跪趴在雪地。 覃洲瞥了一眼挡路的姜颜,在看到雪地里的字,心神一动,那是…… 隶书又叫夏隶,只在夏国盛行,各国之间所用文字皆不同,夏隶,夏亡后,再也无人使用,如今再看到这些,让他不由地想起那个永远留在夏皇宫那场大火里的明艳少女。 覃洲看着手中的梅花,轻叹一声,“玉泉,赦免她。” “是,陛下。”玉泉长舒一口气,今日陛下心情不佳,还能赦免奴婢的罪过真是走运。 “听到没有,陛下赦免你了。” 姜颜平复内心的杀意,低声开口,“奴婢谢陛下圣恩。” 姜颜静静地看着覃王的背影,指甲深入掌心,鲜血渗出却不知痛为何物。 她被恨意所覆盖,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他这个道貌岸然的小人。 总角之宴,言笑晏晏,山盟海誓言犹在耳,当年的倾心付出,换来全族被屠。 她怎么能不恨。 覃行知,你如今装成这副深情款款的模样给谁看。人都是你亲手杀的,难不成还怕在史书上留下个薄情寡义的名声? 不过也好,覃行知你要装,那她就好好配合,眼下这是她唯一的复仇资本。 凤昭宫。 许才人心有疑团开口问道,“娘娘,教习嬷嬷不是说陛下喜爱梅花,钱姐姐这是犯了什么禁忌了?” “夏姬。” “夏姬?皇后说的可是夏昭王的皇后夏姜氏?” 覃皇后褚窈点头开口,“没错,便是她。陛下幼时于夏国为质,饱受欺辱,能回到覃国继位,其中最大的功劳便是夏姬。 陛下率军攻入洛邑,想要救下夏姬,未曾想,褚国的大军先一步攻入皇城,夏昭王与夏姬死于万箭之下,一场大火将一切烧得干干净净。 而这夏姬最喜的便是梅花,陛下虽不提,但宫中人人皆知夏姬乃是陛下的逆鳞,就算万般宠爱于一身的安贵妃,她也是比不得夏姬在陛下心中的地位。” 许才人震惊,此事她都不曾知晓,一个奴隶是如何知晓的?难道说这个奴隶也和她一样误打误撞?不,她看姜颜的眼神明明写满了志在必得。 姜颜她…… 姜颜踉跄地站起身,看着拖拽着要前往暴室的钱宝琳,她轻笑一声,走上前。 “姜颜是你这个贱奴陷害我,我要杀了你。” 强撑着的姜颜深邃的眼眸透过凉薄的笑,她露出乞求的神情,从怀里将仅存的银子塞到两位内侍的手里。 “两位大人行行好,主子虽然犯错,可奴婢深受主子恩惠,想在主子临终前,说句话。” 内侍掂了掂手里的银子,满意地开口,“动作快点。” “贱人,早知道就该在府里杀了你。”钱宝琳挣扎着想要抓住姜颜的衣袖,她的眼里写满了杀意。 姜颜却不紧不慢地蹲在她面前伸手掐住她的手腕,压低声音在其耳边开口,“钱宝琳,我该感谢你,若非你我又怎么可能进宫。” 她若不来进宫,又如何复仇。 钱宝琳眼睛睁得硕大,恶毒的话从她的嘴里蹦出,“贱人,你不得好死。” 姜颜冷笑一声,“钱贵人一路走好。”她挥袖起身,眼中含泪,朝着内侍开口,“大人主自小金尊玉贵的,受不得杖刑的折磨,还请大人手下留情。” 内侍嘲讽开口,“陛下下旨赐死,你是不要命了敢求情。” “大人误会了,奴婢的意思是……” 第3章 做冤仇能做毒,少不得一报还一报 “她这样刺耳的吼叫岂不是扰了陛下的清静。而且皇后娘娘也不忍心因为她而让陛下迁怒继续迁怒钱柱国公。”姜颜说着从钱宝琳的身上拽下装饰用的匕首,递到内侍的手上。 两名内侍面面相觑,握紧手中的匕首,瞬间就明白姜颜口中的意思,很明显这人是皇后派来的,怕她嘴巴里说出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啊——” 钱宝琳痛苦的声音在姜颜的身后传来,可姜颜面色依旧冷淡,当初钱宝琳用那把刀肆意凌虐她,如今砍下钱宝琳的舌头,也算是因果报应。 “做冤仇能做毒,少不得一报还一报。” 姜颜踉跄着扶着墙壁朝着降雪轩走去,如今钱宝琳已死,她们这些钱宝琳的旧人,只有两个下场,要么有新主子收留,要么就要被派遣到二十四内监处,寻个活。 可她想要复仇,就必须留在能接近到覃洲的地方。眼下她唯一要做的就是留在许才人的身边。 许才人出身低微,此前一直被钱宝琳欺辱,如今没了这层压迫,自然是轻松。就凭许才人曾在钱宝琳面前为她求过情,她也是要帮许才人争上一争。 她刚走到降雪轩门口,正准备出门寻她的巧儿连忙冲上前,脱下身下的袄子,披在她身上,“颜姐姐你快进来,喝碗姜汤,暖暖身子。” “谢谢。”姜颜捧着热乎乎的姜汤,小心吞咽着。 “姜颜,对吧。”许才人从屋内走出来,静静看着她,原本这降雪轩住着她和钱宝琳两个人,如今便只剩下她一人。 “你可知钱贵人现在何处?”许才人试探性地开口。 姜颜朝着许才人叩拜,低头小声应答,“奴婢愚笨,不知贵人现在何处。” “愚笨?”许才人不信,她一直觉得姜颜这个奴隶聪明得很,迟早有一天钱宝琳得栽在这个奴隶手上。“你可知钱贵人被陛下杖毙!” “奴婢不知。” “不知?”许才人犀利的眼神在她的身上来回扫视,“不是你提议让钱贵人别梅花的!” “是。”姜颜沉声回答,“可奴婢也只是从教习嬷嬷口中得知,其余什么都不知道,才人当时也在场。” 这话一出,许才人缄默,若她再问,岂不是要告诉所有人,她明知有问题,却还附和姜颜的话。反倒是印证她是杀害钱宝琳的凶手之一。 “今日之事,是一场意外,只可惜钱姐姐年纪轻轻就这样离开,我也累了。”许才人是个聪明人,她转身便要进屋休息。 “才人,她就是个狐媚子,在府里勾引公子不成,才被带入宫,她这样的人断不能留。”秋心见许才人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放过姜颜,她怎么可能甘心。 如今钱宝琳不在,她们这些人也成了许才人的粗使丫头,她心里对姜颜这个祸害,更是怨恨。 “才人,就算钱贵人的事情她不知道,但也足以证明她是个不吉利的家伙。无论如何,这样的人留在身边只会祸患无穷啊。才人三思。” 许才人顿住脚步,将目光落在姜颜的脸上,尽管她面黄肌瘦,可深邃的五官,已经能看出她是不错的美人胚子。再加上她的聪慧,这样的人一旦起了歪心思,恐怕难以掌控。 她好不容易翻身做了自己的主人,绝不会给任何一个低贱有龌龊心思的贱奴机会。 “姜颜我虽有心留你却无力,只是你身为奴隶,又是钱姐姐的人,卖身契在她的手上,我就算有心也无力。 奴隶是不能分配到二十四内监的,只能去掖庭,你放心,我定会想办法将你从掖庭带出来的。” 掖庭,皇宫之中最苦最累的地方,是所有宫人最害怕的地方。 秋心眼神里满是得意,只要姜颜受折磨她就开心。 这份说辞几分真几分假明眼人都能听出来,姜颜知道许才人在担心什么。毕竟身为嫔妃,要做的就是争宠,自然不会给自己留个隐患在身边。 姜颜心里明白许才人心中的忌惮。她没有慌乱而是冷静地跪下谢恩,“公子怜惜奴婢,早就将卖身契给了奴婢,可奴婢明白,奴婢是奴隶,就算拿回卖身契,也改变不了贱籍。 奴婢感谢才人怜惜奴婢,奴婢愿意将卖身契交给才人。从前奴婢是洛邑姜氏家奴,夏亡才成为奴隶。但奴婢明白一日为奴隶终身为奴隶,这是改变不了的。 奴婢姜颜再次拜别才人。奴婢一辈子都会记得才人恩情。” “等等。”许才人敏锐地抓住重点,“你说你曾经是洛邑姜氏家奴,你侍奉的是谁?” 姜颜抿唇,肩膀颤抖着,“奴婢不敢提。” “可是夏姬!” 姜颜被吓得浑身颤抖,眼睛睁得硕大。 许才人看着姜颜这个样子,瞬间明白,怪不得钱宝琳明明最看不起奴隶,却带一个奴隶进宫。原来她早就知道夏姬是陛下的心头好。 只可惜,钱宝琳还没用得上,人已经死了。 许才人连忙上前搀扶着姜颜的手,“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你拿到你的卖身契,若是晚些,送去掖庭受苦。我该如何面对钱姐姐。” 既然姜颜有用,她自然不会送走姜颜,就像姜颜说的一样,一日为奴,一辈子为奴,她还怕一个奴隶翻身爬到她的头上不成? “才人……”秋心见许才人想要留下姜颜,不满地想要继续劝诫才人,却被许才人的眼神吓退。 姜颜再也撑不住昏倒在地。巧儿吓得连忙上前,“求才人救救颜姐姐。” 许才人看了一眼姜颜,脸上挂着担忧之色,“喜鹊,快带她们回房。只是我虽为才人,却也是没有法子救她。她身为奴隶,没有太医愿意来为她诊治,能不能熬过去,就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 许才人掩面转身离开,她倒要看看姜颜到底有没有真本事,她的身边不留无用之人,若是连这一关都过不了,那死也便死了。 秋心冷笑着,“奴隶死了也就死了,没人会在乎。” 巧儿乞求着,“秋心姐姐,你就看在我们同为钱府人的份上,帮帮颜姐姐。” “你开什么玩笑?”秋心嘲讽地看着奄奄一息的姜颜,她可是巴不得姜颜早点死。她还嫌弃姜颜死得这么简单,一点也不能解她心头之恨。 第4章 岂不是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天子、公侯、贵族、平民,奴隶,她不过是最卑贱的奴隶,阿猫阿狗都比她有价值,谁会在意一个奴隶的生死,要怪就怪她命不好。”秋心出言嘲讽,强势地霸占屋内最好的床铺。 巧儿不敢争辩,她和秋心不同,她是被母亲一吊钱卖入钱府的。她瘦弱人又笨,不懂讨主子的欢喜,脏活累活都是她来做。 只有颜姐姐会照顾她,还会教她识字。 她看着高烧不退的姜颜,心如热锅上的蚂蚁,陌生的皇宫,她根本不知道该找谁帮忙。 秋心瞥了一眼姜颜,冷笑一声,“瞧这样子,怕是熬不过今晚,这要是死在这当真是晦气,我看还是禀报才人,将她撵出去。” 巧儿一听蹭地一下站起身,跪在秋心的面前,“秋心姐姐,颜姐姐只是得了风寒,吃药就能好,不要让才人赶颜姐姐走。” “吃药!”秋心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一个奴隶还想吃药,真是倒翻天罡了。”秋心一脚踹开碍事的巧儿,快步朝着才人屋内走去。 巧儿急得泪水大颗大颗地砸落,“秋心姐姐不要。”她慌忙追上前,想要阻止。 “不必。”姜颜挣扎着抓住巧儿的手,沙哑的声音里透露着无力,“巧儿扶我起来。” 巧儿盯着一张哭肿的眼睛,“颜姐姐是我没用。” 姜颜虚弱地摇头,伸手抚摸着她的头顶,“是我该谢谢你。”这吃人的世道,奴隶是没人权。想要活下来就只能看天意。可她姜颜绝不认命。 “颜姐姐你这是要去哪?”巧儿望着外面的大雪满眼担忧。 “去太医署。” “太医署!”去而复返的秋心忍不住大笑出声,“姜颜我看你是病糊涂了,怎么以为你是贵人,还去太医署,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秋心一脚踹过去。 若非巧儿舍命拦着,姜颜怕是真的要交代在这。 “才人说了,像她这样晦气的人直接送到安乐堂等死。”秋心说着将姜颜的东西直接丢出门。 “秋心姐姐。”巧儿想要求情,姜颜却握住她的手摇头。 巧儿默默闭上嘴,搀扶着姜颜朝着太医署去。 她们刚到太医署就看到小厮一把将一个老嬷嬷推出去,“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一个贱婢也想让大人诊治,我看真是病糊涂了。” 老嬷嬷苦苦哀求拽着小厮的衣袖,“求大人行行好,我的小孙女才五岁。” 小厮一脚将人踹倒在地,将脚在对方的身上蹭干净,嫌弃地转身离开。 巧儿心里更加慌乱,“颜姐姐……” 平民都不肯出手,身为奴隶的颜姐姐怕是…… 姜颜平静地看着,奴隶如牲畜一般,如今的她别说复仇,活着都难。覃国处于西北之地,冬日的寒风刺骨,她连咳两声,顿觉得口腔满是血腥味。 她艰难吞咽下去,目光坚定,她姜颜绝不能就这样死。 “巧儿,你听我说……”姜颜在巧儿的耳边轻声细语。 巧儿双眼剧增,紧张的肩膀一抖,“颜姐姐这样真的可以吗?” 姜颜微微点头。 “太医署的药只有贵人才可用,所以药材储备供大于需,而常年放置的药材容易遭虫蛀,被虫蛀的药,虽药效在,但太医是绝不敢给贵人用。 而这些药,太医署大多丢弃,或者盗卖出宫。这种事情他们绝不敢大声嚷嚷,所以这是最佳机会。” 巧儿握紧拳头,深吸一口气,“颜姐姐,你在外等着我。” 姜颜失去巧儿的搀扶整个人瘫坐在地,当年若非她随阿姐一同进宫,意外知晓此事,恐怕今日她真要死在覃皇宫。 她靠在墙边拢着单薄的衣衫,咬紧牙关,闭上眼眸,她留在许才人身边,便有接近覃洲的机会。 “颜姐姐醒醒。”巧儿摇着姜颜,话语里带着兴奋,“颜姐姐,你真的好厉害,我谎称给才人求药,趁着太医们不注意,真的在药库里看到一麻袋被虫蛀的药。 我故意用颜姐姐你教我的话术,真将他们忽悠住,只可惜我不认识药,索性都拿了些。” 姜颜嘴角扯出笑容,“你做得很好。”她伸手想要接过巧儿手中的药。 然而下一秒一只大手先一步抢过药。 清冽嘲讽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原以为是什么落魄的嫔妃来骗药,没想都是大胆的奴隶妄图偷药。”对方伸手扒开姜颜的衣领,白皙的脖颈处赫然是青色的奴隶纹身。 “来人将胆大妄为的奴隶给我拖下去送入暴室。” 巧儿吓坏了可依旧挡在姜颜的面前,身后的小厮拽着姜颜和巧儿就要往暴室走。 “偷药?大人空口白牙血口翻张,如此污蔑,可有证据,若无证据便是蓄意构陷,我虽为奴隶,却是钱柱国公府的奴隶。 大人这是蓄意污蔑钱柱国公的名声吗?皇后若是知晓断然是不会轻易放过的。大人若是因为一个奴隶而被贬黜,岂不是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身为太医署院士的叶天听着姜颜的诡辩,轻笑一声鼓起掌,“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奴隶。” 不过片刻便可偷换概念,知道身为奴隶的她没有话语权,便把矛头转到钱柱国公和皇后身上,这是想要借他们的势来保命。 叶天举着手中的药,“这便是证据。就算皇后面前,也是铁证如山。” 姜颜甩开拽住她的手,抬起透亮的眸子,“敢问大人你手中的可是给贵人用的药。” “自然。” 姜颜冷冷开口,“太医署敢给贵人用虫蛀的药,按覃国律法应杖责三十。” 叶天眉头紧蹙,“太医署自然不会给贵人用这药。” “哦,既然贵人不能用,那便是无用之物,无用之物弃之,我身为奴隶,捡到无主的器物,又怎么算偷?” “你……” “怎么大人无用之物不丢难不成要倒卖?私自倒卖王宫之物,按覃律,当斩。” 叶天被气笑了,他真是小看眼前这个奴隶,居然掉入她的语言陷阱之中。“好生厉害的奴隶。只不过太聪明的奴隶活不久。”叶天猛地挥袖,“我们走。” 姜颜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眼底闪过谋划。 “大人——”她出声打断叶天的步伐,“当今陛下勤政爱民,若陛下知晓大人体恤民生疾苦,不以身份轻贱他人,愿为宫婢谋福祉,救众多宫婢于水火之中,此等仁德,陛下怎不怜惜。” 叶天目光锐利,顺着姜颜的视线落在跪在太医署门前的老嬷嬷身上。 第5章 叶大人可听过文渊推政的故事 叶天第一次对一个奴隶另眼相看,他没有说话只转身让人将老嬷嬷带进去。 巧儿死里逃生地松口气,“颜姐姐心真善,像他那样的坏蛋就应该狠狠地诅咒他。” 姜颜低头从药包里捡出她需要的药,“巧儿,但凡他是蛮横之人,你我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正因如此,姜颜才愿意冒险“算计”他一把,事若成,那他便是她在皇宫的助力。 太医署的小厮不解地看着叶天为老嬷嬷的孙女开药剂,“叶院士何必自降身价,为这种人诊治。” 叶天挑眉将药包递上去,“你入宫几年?” 小厮一愣还是乖巧回答,“奴才入宫四年。” “你入宫四年都不曾想到,人家入宫不过短短数日便将咱们陛下的性子摸得透彻,有这样的见识,她那样的人只做一个奴隶岂不屈才?”叶天眉眼深邃。 当今陛下励精图治,覃国与其他四国不同,地处西北荒漠之地,若非地处险要,易守难攻,恐怕覃便会是下一个夏了。 如今诸国纷乱,覃国西侧羌柔虎视眈眈,东侧萧国强大,覃国想要强盛,需要变法。 他的父亲是太医,他这一生往上到头也不过是太医署的正院使。他不愿意,如今陛下需要新鲜血液,这便是他的机会。 百姓才是国之根本。 这他都不曾想到,这个奴隶倒是懂得搜罗人心。 七日后。 “姜颜去给主子端洗澡水。”喜鹊看了一眼刚能下床的姜颜,“动作快点。一个奴隶不过是得了风寒,修养这么久。” 巧儿有些担心,想要帮忙,姜颜却拒绝了。同批采女除了死了的钱宝琳,剩下五个,陛下一个都没有召侍寝。许才人怕是等不及了。 姜颜将一桶又一桶的热水倒入浴桶之中,大病初愈如今她身上又开始冒冷汗了。 许才人走进来,看了一眼姜颜。 姜颜上前要伺候许才人,下一秒,许才人一巴掌抽在姜颜的脸上。 “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碰才人。”喜鹊愠怒地吼道,她近身服侍着许才人脱下衣物走进浴桶中。 “奴婢逾矩,望才人赎罪。” 许才人一个眼神,喜鹊上前将一块镶嵌着数十根银针的冰块丢在姜颜的面前。 锋利的银针在烛火下散发着寒光。 姜颜眼底闪过错愕,她确实没有料到,当日肯为奴隶开口的许才人,今日也会如此狠辣行事。 姜颜知道她逃不掉,敛起心神,生生跪下,银针刺入,疼得她止不住颤抖,鲜血留在冰块上瞬间凝固,不留痕迹。 许才人蔑了一眼姜颜,冷冷开口,“姜颜告诉我,我与夏姬相比谁美?” “主美。”姜颜咬紧牙关,脸上扯出一抹虔诚的笑。 “既然如此陛下为何不来?”她冷冽的眼神扫在姜颜的身上,“你应该很清楚,你能留下的原因。” 她在钱宝琳身边伏低做小,忍辱负重多年,为得就是爬到高位,不让任何人践踏她。 “奴婢明白。”姜颜被冻的牙齿打颤,“奴婢听闻每月十五陛下定会去皇后处,从前夏姬喜爱诗文听昆曲。” 许才人这才换上笑,“起来吧。姜颜你可会怪本主狠心。” “奴婢就是个奴隶,主肯留奴婢,奴婢感激不尽。” “下去吧。” 姜颜这才踉跄起身,双膝上传来的剧烈疼痛,逼迫着她咬紧唇瓣。 这个许才人当真是令她大吃一惊,没想到她藏得这么好。 那夜的折磨,原本痊愈的风寒又拖了三日。 她一出门,便听到内侍在喊,“陛下到。” 院内众人齐齐跪下,许才人收到消息连忙从屋内走出来,“妾身恭迎陛下。” 姜颜缓缓抬起头,看向一身玄色的陛下,一如往昔的冷峻,不苟言笑,浑身散发着君王的威严。 喜鹊收到才人的示意走到姜颜的面前,“才人最近嗓子不舒服,你去太医署拿一副温润嗓子的药。” 姜颜明白,这是要赶她走。 这可不是她想要的。 她没说话,喜鹊是许才人的贴身丫鬟自当上前侍奉。她脚下一滑一下子将喜鹊撞入盆中。 “你这是在做什么?” 姜颜连忙跪下,虚弱开口,“喜鹊姐姐,奴婢不是故意的,是我风寒才痊愈,没有站稳,姐姐先进去换身衣服,莫要感冒。” 喜鹊恼怒,“你知不知道我要进去侍奉主和陛下。”她气恼地伸手掐着姜颜的手臂。 “姐姐你要打要骂都可以,冬日寒冷,先进去换身衣服,秋心今日特意装扮,她一向机灵,定然会为姐姐解决烦恼。” 姜颜此话一出,喜鹊便瞧见准备近身伺候的秋心,原本她就不喜欢秋心,如今更不可能给她这个机会。 她瞥了一眼老实听话的巧儿,愠怒道,“你去给主和陛下泡壶茶。” 巧儿一愣,刚要开口拒绝,可在看到姜颜的眼神乖巧地应下。 “颜姐姐,巧儿不明白为何要与秋心姐姐争,她肯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不争,她就会放过你。”姜颜拍着她的肩膀,小声地在巧儿耳边低语。 “按我说的去做。我不会害你的。” “我知道颜姐姐不会害我。” 姜颜回眸看了一眼屋内,揉着被掐疼的手臂朝着太医署的方向走去。 她去的时候整个太医署忙成一团,没有人搭理她,无奈之下,她只能自己去药库找药材。 “忙死了,这叶天倒是会讨陛下欢心,一句身为医者应以陛下为榜样,对百姓报以仁爱之心,害得我等自降身份给一些宫人看病。他倒是成了最年轻的副院使,忙的却是我们。” 姜颜拎着找齐的药,刚出药库便听到太医的抱怨,莞尔一笑,这叶太医终究是她囊中之物。 “看来太医署守卫真是松懈。” 深沉的声音在姜颜的身后响起。 她身躯微微一震,转过身淡淡开口,“奴婢是奉许才人的命来取药。” 叶天从她的手上夺过药包,仔细看着药,眉宇微蹙,“温润滋补药。奴隶识文断字已算罕见,你这样精通药理的更少。你究竟是何人?” 姜颜不卑不亢,“奴婢只是一个奴隶罢了。”她从叶天的手里拿走药。 叶天可不信,“若你只是奴隶,只会死得很惨。” 姜颜脚步微顿,透亮的眼眸看向叶天,“叶大人可听过文渊推政的故事?”她说完朝着叶天微微点头,便转身离开。 第6章 她向来是个有耐性的猎人 小厮一脸盲然开口,“大人,这个奴隶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敢这样和大人说话。” 叶天眉心紧蹙,双手紧握,喃喃开口,“你可知文渊推政的故事?” 小厮摇头。 文渊是夏文王的丞相推行新的政法,明明惠利百姓,却触及贵族的利益,最后落得腰斩惨死。 姜颜这是在警告他。 他被眼前的风光遮盖住眼睛,竟浑然不知危险降临。 这个奴隶太毒辣了,或许从一开始,她就算准他会有今日的局面。 她步步谋划,简直不像一个奴隶。 降雪轩。 “此茶谁泡的?”覃洲不怒自威,强大的气场,吓得在场众人纷纷跪下。 巧儿浑身颤抖着,小声开口,“是……奴婢。” 许才人脸色一白,她是见到过陛下处理钱宝琳的铁血手腕,此刻的她一身的冷汗,“陛下,此茶可有不对,这奴婢原本是钱氏的人,是妾身一时心软,没想到她如此大胆。” 身后的内侍上前拉着瑟瑟发抖的巧儿就要离开。 “你在茶里都放了什么?”覃洲的声音冷冽如覃宫的寒风,让人心惊胆战。 巧儿颤抖着慌乱开口,“奴婢只是听喜鹊姐姐说才人冬日嗓子不舒服,所以才自作主张在茶里添了果酱。” 覃王凝眸看向一旁的许才人。 “是,妾身今早起来确实嗓子不舒服。”许才人拽紧帕子,心提到嗓子眼,生怕惹怒陛下。 “你用得是树莓?” 巧儿连忙磕头,“奴婢身份卑微,只用得树莓。” “你是洛邑人?” 巧儿连忙开口,“奴婢是覃国丰阳人,早年间曾去过洛邑讨生活。” 覃洲眼底的冷冽渐渐消散,话语渐渐柔和,算是信了她的话,“许才人,你这奴婢倒是心思灵巧的人。”他端起茶缓缓饮下。 许才人此刻才送口气,“陛下喜爱便没有浪费这壶茶。” 覃洲并无多言而是起身离开,他站在屋外朝着内侍低沉开口,“册封才人许氏为顺贵人,赏青州织文三匹。” 降雪轩众人皆震惊,新入宫的采女尚未侍寝便晋升位份的她们主是头一个。 玉泉撑伞对着跪地的许才人,不顺贵人笑道,“恭喜贵人。”他快步上前为陛下撑伞。 姜颜看着迎面踏出的覃洲,墨色的眸子闪过异样随后垂下眼眸,当即跪在一侧,“恭送陛下。” 喜鹊高兴地搀扶起顺贵人,“恭喜贵人贺喜贵人,这等殊荣可是阖宫头一份。这青州织文何其珍贵,三十个绣娘日夜赶工一月才堪堪织出一匹。” 顺贵人脸色笑意不断,她抬手看向一旁还跪着的巧儿,上前牵起她的手,“巧儿,今日之事有心了。你既然心思如此灵巧,便到本主的身边伺候。” “奴婢巧儿多谢贵人赏识。” 顺贵人满意地点头,“今日降雪轩所有宫婢赏半月银钱。” “奴婢谢过主。” 巧儿捧着顺贵人赏得糕点兴奋地冲到姜颜的面前,“颜姐姐你真的好厉害。你看这是贵人赏我的糕点,我从来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糕点。” 小丫头将芙蓉糕塞到姜颜的手中,“颜姐姐你快尝尝。” 姜颜抿唇含笑,她身为奴隶不能靠近主子,如今只能以此让巧儿代她接近顺贵人。 她抚摸着巧儿的头,“你只管好好做事,贵人定然不会亏待你的。” “一块破糕点有什么值得炫耀的。”秋心黑着一张脸,快步上前,一把将糕点推翻。 “你这是做什么。”巧儿满眼的疼惜。 “怎么觉得做了贵人身边的大宫女就高我一头了?”秋心趾高气昂,一把掐住巧儿的脸,“别以为我不知道,就你这样没脑子的人还知道在茶水里加入果酱。”她手中的力道加重,恶狠狠地瞪着姜颜,“姜颜,你手段高啊。可那又如何,不过是卑贱的奴隶,这辈子也只能是奴隶。” 姜颜轻耻一声,“秋心,你看不起奴隶,可你却比我这个奴隶还要蠢笨。有本事你也讨好贵人啊。” 秋心看着嘲讽她的姜颜,怒火一下子上头,抄起一旁的茶壶朝着姜颜的头上砸去。 鲜血瞬间从她的头上留下来。 姜颜看着头上的血,脾气也不收着,两个人瞬间厮打在一起,一旁的莲心和巧儿怎么拉都拉不开。 喜鹊听到动静,看着两败俱伤的二人顿时恼火,“你们当降雪轩是什么地方。来人将这两个人拉下去,给我跪在院中,以儆效尤。” 姜颜敛起脸上的神色,快步走到院中跪下。巧儿满眼担心,她不明白一向隐忍的颜姐姐为何会大打出手。 “颜姐姐。” “不必担心。” 她要的就是让院子里所有人都知道秋心对她的欺凌,如此一来,才好进行她的计划。 秋心想要反击被一旁的妹妹莲心拉住,“姐姐,莫要惹恼贵人。谅她一个奴隶也翻不起浪花。” 姜颜很清楚莲心这句话,奴隶这个身份终究阻碍她复仇的脚步。 顺贵人此人看似外表温柔,其实内里与钱宝琳无二,不她比钱宝琳更狠辣,她这样的人,擅伪装,她自卑自己的出身,导致她更加看不起身份低贱之人,若想要在她手上讨到恩赐,让她求覃洲免除自己奴隶身份,无异于异想天开。 顺贵人这种人如菟丝子,不断榨干她的利用价值,这不是她要的。 盛宠之下,难免忘乎所以。 她向来是个有耐性的猎人。 所以眼下最重要的是她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尽快摆脱奴隶的身份。 夜深雪停乌云散开,难得看到天上的月亮。 姜颜踉跄地站起身,身旁的秋心早就讨好喜鹊免了责罚。只剩下她一个人跪在雪地捧着灯,为贵人点灯,直到蜡烛燃尽。 这就是奴隶的悲哀,明明喜鹊不喜秋心,却也能免去她的责罚,而她明明与其没有过节,却因为是奴隶而这就是应该的。 她推开宫门走出降雪轩,她曾听阿姐说覃地风雪格外漂亮,只可惜阿姐没机会来看。 等姜颜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走到红梅苑,月辉之下,红梅林中赫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紧着手心,缓缓靠近。 覃洲身披白色狐皮披风,石桌子上摆放着来自洛邑的树莓紫薯糕。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夜深人静,陛下这是思念佳人。 姜颜眼角闪过一抹嘲讽,这是她死了也要恶心她,对吗? 她刚要上前,一只手突然捂住她的嘴,强行将她拉到林子深处…… 第7章 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别动。” 熟悉的声音瞬间让姜颜冷静下来。 对方这才松开手,“你这个奴隶野心不小,想要爬上陛下的床。” 姜颜冷笑一声一脚跺在叶天的脚上,巨大的疼痛差点让他惊呼出声。 “我可未曾听闻陛下好男癖,叶大人怕是要功亏一篑了。” 好厉害的嘴巴。 叶天轻笑一声,“姜颜,对吧。” 姜颜没理他转身便要离开。 “这世上就没有哪个奴隶能成为后妃。” 姜颜离开的脚步微顿,清冷的嗓音不带有温度,“我也未曾听闻有男子能成为后妃的。” 叶天不由笑出声,双臂环抱走到姜颜的面前,“嘴巴再厉害,你也没法子摆脱奴隶的身份。我说过你若是奴隶,没人会让你活得久。敢不敢和我合作?” 叶天倚靠在梅树旁,凝视的眼神在姜颜的身上来回扫视,最后落在她的脸上。 漂亮的奴隶常见,可聪明又漂亮的奴隶她确实头一份。 “我送你见陛下,事若成,你做我向上爬的梯子,若不成,我愿明媒正娶迎你做正妻。” 姜颜挑眉,墨色的眼眸如黑夜一般,望着眼前野心勃勃的男人,他倒是个狠人,敢对一个奴隶许正妻的位置,这是将前程全都赌上。 叶天自认为给出最大的诚意,这世上奴隶就是物件,没有人权,更别说是做好人家的正妻。如此大的诱惑,他不相信姜颜会不心动。 “叶大人野心不小,只可惜我不感兴趣。” 叶天一愣,他显然没有料到姜颜会拒绝他,“姜颜,钱贵人在时你便饱受欺辱,如今在顺贵人身边,你依旧不好过。”他不由分说地抓住姜颜的手腕,撩开她的袖子,满目狰狞的伤痕赫然出现在两人眼前。 “这世上没人会把奴隶当人。你难道甘心一辈子受人欺辱?” 姜颜不满地抽回手,眼神里带着怒意,“叶大人逾矩了。” “逾矩?”叶天笑她不知天高地厚,他上前一把掐住姜颜的下巴,“今日我就算在这里强了你,他日顺贵人也会做主将你赠与我。 你身为奴隶,这么简单的道理还不明白吗?你的脸蛋、聪慧注定是杀你的刀。” 姜颜缄默,她心里很清楚叶天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这就是奴隶的命运。 “叶大人。”姜颜轻笑一声,伸手握住叶天的手,她缓缓靠近,女人自带的清香巧妙的进入叶天的脑海里,让人心神一颤,“叶大人都自身难保,还想与我合作。未免也太异想天开。” 姜颜的声音让叶天灵魂一颤,对上那双漂亮的杏眸,深邃的瞳孔之中给人无形的压力。 “你究竟是谁。”灵魂深处的战栗让他问出这句心底的疑惑。 “我——一个卑贱的奴隶而已。”姜颜甩开叶天的手,“等你什么时候愿意平视我,我或许会考虑你刚才的提议。” 姜颜伸手拂去他肩膀上的落雪,莞尔一笑,月辉洒落在她娇美的面庞上。 一笑动心魂! “你从一开始就料到我今日之局面?” 姜颜不否认也不承认,只倾心一笑,“不如听听我的合作?” 叶天耸肩,示意她开口。 “我帮大人脱困,大人赠我忍冬?” “你有办法?”叶天眼神里带着不信,“你要这个做什么?” 姜颜笑笑,这自然有大用处。 叶天透过她的眼睛,在那里他似乎感受到君威,没错就是君威。他不明白一个奴隶为何会有如此气场。 “好,你若能做到,我自然帮你。” 姜颜清澈的眼底是晦涩难懂的笑,她说过叶天这个人她要定了。 “给宫婢治疗用的是虫蛀的药材,这虽是利民的好事,却损害了士族的颜面利益。整个太医署你便是众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可若能给他们带来更大的利益呢?” “更大的利益?” “得民心者得天下,名声二字士族最为在意。诸国之战,民不聊生,覃地处西北多沙丘高地,农业不及萧、褚。宫中若设医局,一方面可为宫婢内侍诊治,二来兴药材,战争留下得孤儿寡母便可上山以采集药为生。 此兴民生,得威望。其次,鼓动覃国境内高价收购药材,同时收购邻国粮食,春耕之时褚、萧百姓皆会放弃农田改种药,等到秋收时,邻国无粮,自会愿意高价买覃国之粮。” 叶天眼神复杂地看着姜颜,他不相信这番谋划能从一个奴隶的嘴巴里说出来。她不仅清楚地知晓诸国之间地理优势,还洞悉人心。 这样的心机手段,仅仅是个奴隶。 “你究竟是何人?” “叶大人,你现在要做的是看清朝堂局势,选投一人门下,你若有大人物作保,太医署内谁人敢与你斗。” 寂静的夜空下起鹅毛大雪。 她伸手,一大片雪花落下在手心,化作一滩水。 叶天心领神会,他缓步上前,撑开伞,“姜姑娘,请。” 姜颜浅笑,“叶大人,留步,我要的东西,三日后在这给我就行。” 她从叶天的手中接过伞,朝着降雪轩的方向走去。 她刚进院子就看到满眼焦急的巧儿,巧儿见到姜颜心一下子放下,“颜姐姐你去哪了?侍候完主子,我不小心睡着了,一醒来就没看到颜姐姐你。吓死我了。” 姜颜揉了揉巧儿的发髻,“放心,我只是出去散散步。” 醒来的秋心透过窗缝看着院子里姜颜和巧儿二人,心生恨意,原本她是高高在上的一等丫鬟,如今却被巧儿那个蠢货爬上头,她怎么甘心。 还有姜颜那个狐媚子,居然还活得好好的。 她心生怨怼,可在看到姜颜手中的油纸伞,眼底瞬间闪过得意的笑,那伞的样子绝对不是姜颜这种奴婢可以用的。这么晚还偷跑出门。一看就是去私会男人。 果然是贱蹄子,一日没有男人就不行。 她一定要抓住姜颜私会男人的把柄,这一次她一定会让姜颜死无葬身之地。 莲心揉着睡眼,看着醒来的秋心,“姐姐,怎么了?” 秋心冷笑一声,“莲心,你等着迟早有一天我会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房间的门被推开,秋心连忙装睡。 翌日清晨,姜颜将换洗好的衣服整理好,刚回到屋内端起茶,无意间瞥见墙角昨夜她放的油纸伞不见了。 她眉头微蹙,转身朝着屋外望去,看着正在扫着落雪的秋心,瞬间明了。 秋心似乎感受到视线,回头正对上姜颜,眼神里流露出挑衅的眼神。 姜颜沉默着,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第8章 欲让其亡,必先令其狂 “姐姐听闻陛下喜爱你小厨房的糕点和茶水,不知道我们有没有幸品尝一二。”柳才人奉承的笑着,她们这群新入宫的采女心里清楚的很。 她们五人之中最得宠的便是顺贵人,这近一个月来,陛下除了绛紫宫安贵妃就是降雪轩。而且顺贵人得宠的势头眼看就要超过绛紫宫那位。 她们这群人怎么可能不巴结,说不定还能沾些许的光,被陛下瞧见。 “就是就是,姐姐该不会嫌弃我们吧。”庆才人故作亲昵地挽住顺贵人的手。 被众星捧月的顺贵人不由得心气上升,“瞧妹妹们说的,不过是些民间小吃罢了,陛下图一时新奇,若是妹妹们感兴趣,降雪轩随时欢迎。” “大胆。” 一道严肃的呵斥声在顺贵人的身后响起。 她们在看到安贵妃的那一刻连忙转身行礼。 安贵妃看着面色红润的顺贵人眼神里的怒意更甚,“大胆顺贵人你可知错?” 顺贵人瞬间知晓对方是冲她来,谨慎开口,“妾身愚钝,还请贵妃娘娘告知妾身错处。” 安贵妃挑眉顺着怀里白猫的毛,“你竟敢给陛下吃民间小吃,如此卑贱的东西,也敢送到陛下面前,当真是胆大妄为。” 顺贵人挺直腰板,话语里虽然谦顺却没有一开始的那般恭敬,“回贵妃娘娘,小吃虽来自民间,食材却是选用上等货,妾身断然不会给陛下吃卑贱之物。” 安贵妃见顺贵人敢顶嘴愠怒地呵斥,“还敢狡辩,芙蕖打。” 一旁的婢女听到命令二话不说上前就是一巴掌,顺贵人半边脸瞬间红肿不堪。 “贵妃娘娘你——”顺贵人话还没说,啪得又是一巴掌。 “顺贵人,本宫贵为贵妃有协理六宫之权,今日的教训还望顺贵人牢记。” 夏姬那个死人她可以不在意,但她绝不允许活人和她争陛下的宠爱。 顺贵人捂着红肿的脸压抑着满腔怒火冲回降雪轩,她身为陛下的宠妃却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如此羞辱。她不甘心,安贵妃不就是仗着她母族势力吗? 她看着打扫院落的姜颜,快步冲上前一巴掌抽在姜颜的脸上,“卑贱的东西。” 姜颜连忙跪下不能争辩,乖顺得像一条狗一样,忍受着顺贵人地踹打。 从厨房出来得巧儿想要上前求情,却被姜颜一个眼神呵斥。 顺贵人将在安贵妃那里受到得气统统发泄在姜颜的身上,“凭什么,她居然敢打我,是她自己没本事年老色衰留不住陛下。” 她一脚又一脚的踹在姜颜的身上,下手极其狠辣。 此刻的姜颜只能受着,蜷缩在地上护住头,尽量保护自己。 直到顺贵人打累了才收手,气呼呼地对着巧儿开口,“巧儿现在立刻给我准备好茶点。” 她瞥了一眼地上像一条狗一样苟延残喘的姜颜,眸底闪过一抹阴狠,“你,去给我把陛下请过来。若是请不过来,就给我死在外面。” 她说完气冲冲地回到屋子里。 巧儿焦急地冲上前扶起姜颜,“颜姐姐你没事吧。贵人怎么可以又这样……”她话还没说完,姜颜迅速捂住她的嘴,对着她摇头。 秋心捧着洗脚水朝着姜颜的身上泼过去,看着她那幅惨样子,笑出声,“姜颜这就是你的命,还不快去给陛下请过来。” “你太过分了。”巧儿也不顾平日的害怕,一头撞进秋心的腹部,疼得她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不想活了敢动我。” 眼看着两个人要打起来,喜鹊冷哼一声,“都这么闲的。” 巧儿这才不情不愿地收手,“颜姐姐我一定会好好做事情求主子释放你的奴籍” 奴隶可以是主子的出气沙袋可以是宠物可以是任何东西,但绝不可能是人。 姜颜敛起眼底的冷意,轻轻拍着巧儿的额头,“快去吧,别耽误主子的事。” 她踉跄着,整个后背和腹部每走一步都剧烈的疼痛。顺贵人下手比钱宝琳更狠,也更懂得伪装。 姜颜握紧拳头,看着艳阳天,她知道等待多日的机会来了。 欲让其亡,必先令其狂。 她收回眼神,脚下的每一步都格外的坚定。 姜颜看着乾清宫小步上前,朝着守在外面的内侍低声开口,“方宫人,我家贵人心口疼,想请陛下去看一眼。” 方喜看着姜颜狼狈的样子,眼底顿时流露出可怜的神情,“姑娘不巧啊,此刻陛下正在和御史大人谈论要事,恐怕一时走不开啊。” 姜颜轻叹一声,朝着殿内看了一眼,“多谢方宫人告知。” 她心里清楚今日若不能将陛下请过去,顺贵人绝对不会放过她。但瞧着殿内的形势,恐怕一时半会陛下也不会出来。 姜颜眉宇微蹙,抬眸便远远看见叶天,眼底瞬间亮起,快步上前。 “叶大人留步。” 叶天看着一声狼狈的姜颜先是一愣,但随后便明白,今日安贵妃掌掴顺贵人的事情阖宫上下谁人不知。叶天挥手让身边的小厮先行离开。 “顺贵人瞧着柔弱,下手可一点也不弱。”叶天伸手上前拽住姜颜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撩开袖子,果不其然白皙的手臂上,伤口触目惊心,比起之前更为严重。 “顺贵人如此得宠,你身上的伤又是怎么来的?”叶天下意识地想要为姜颜伤口上药。 “叶大人,我虽是奴隶,却也是女人。”她抽回手。 叶天才反应过来,轻咳一声,“身为奴隶你还有这样的想法,岂不可笑?” “叶大人若是如此,姜颜无话可说。”她转身准备离开。 “你就这样走了?姜颜可是你求人办事?”叶天有些看不懂她,一个奴隶居然还有这样的傲气。 姜颜转身朝着叶天行敬礼,“叶大人可有栀子?” “你要它做什么?”叶天虽然不解但还是主动将干栀子交到姜颜的手中。 姜颜看着干栀子,香气不够浓郁,她跨步上前,伸手解下叶天的香囊打开他的药箱。 叶天一愣,刚要阻止,垂眸时正对上姜颜专心的眸色。如此近的距离姜颜身上独特的清香拂入鼻翼。羽扇般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水珠。 他的视线忍不住靠近她。 “好了。”姜颜清脆的嗓音一下子将叶天的意识拉回来,他偏过头轻咳两声,“你做什么?” 姜颜踮起脚尖凑上前,在他耳边低语。 叶天的目光落在她耳后的伤痕,他觉得怪异,下意识伸手…… “明白吗?” 叶天连忙收回视线,嗯了一声,将药膏塞进姜颜的手里,快步朝着乾清宫走去。 第9章 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臣来为陛下请平安脉。” 陛下挥手示意叶天离开,眼下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去与御史商谈。 “君太后忧心陛下,特意让臣来为陛下请脉。” 陛下眉宇微蹙,但还是伸手。 叶天上前,若隐若现的栀子香气飘入覃洲的鼻翼,清冷的嗓音开口,“叶医师,佩着香囊里是栀子?” “回陛下,臣身为药师,不能佩戴花香的香囊,这栀子香许是臣为顺贵人诊治时沾染的。” “顺贵人病了?” 叶天支吾着,“陛下……” 乾清宫外,姜颜看着御史离开,覃洲面色冷峻,摆驾朝着降雪轩而去。 那双透亮的眸子潜藏着清冷的嘲讽。 人走了,百般追思,情深几许,其中几分真情,覃洲你说的清楚吗? “姜颜,你是如何算准陛下一定会去降雪轩?” 叶天的开口让姜颜瞬间回过神来,“不过是在赌陛下是个情深意重之人。缘已逝而情难止,生有崖而思无尽。” “你说的不像是顺贵人。” 姜颜浅笑,拍着叶天的肩膀,“今日之事多谢,还有你身上的香囊立刻处理干净,绝不能让人看到。” 叶天望着姜颜离开的背影,眉头紧锁,他转身解开香囊,香囊之中除了栀子以外,还添加其他药材。 他轻嗅,眼底闪过异样,他不太精通女子所用香料,但身为医者,直觉告诉他,这其中有异。 等姜颜回到降雪轩的时候,陛下已经下旨让绛紫宫那位抄写一百遍静心经。 姜颜不得不佩服顺贵人哄人的手段,只可惜这将会是她的催命符。 重新容光焕发的顺贵人看着满园的赏赐,脸上的笑容藏也藏不住,她看着姜颜,伸手让其过来。 姜颜心底染上一股不安,但还是走上前。 啪! 顺贵人一巴掌抽在姜颜的脸上,“你一个贱奴,谁允许你自作主张,栀子香,本主怎么不知本主喜欢栀子,陛下险些起疑心,你胆子好大,居然敢陷害本主。” 修长的护甲瞬间在姜颜脸上留下血痕,触目惊心。 姜颜顾不得脸上的伤口,重重磕头,“贵人,奴婢绝没有害主您的心。当时陛下在与御史谈论要事,奴婢愚笨不知该如何才能为主您讨回公道,只能出此下策。” 她话刚说完,顺贵人又是一脚踹过去,姜颜带滚带爬地磕在阶梯上,额间鲜血染红半边脸颊。 “这么说来还是本主冤枉你了?” 姜颜踉跄着,浑身颤抖,“奴婢有错,错在忘记主最爱的是兰花,奴婢蠢笨如猪,还望主宽恕。” 顺贵人蔑了眼姜颜,冷冷丢下一句话,“知道就好,若是再犯,别怪本主不留情面。” 巧儿看着浑身是伤的姜颜,压抑着哭声,生怕会惹怒顺贵人再迁怒到颜姐姐的身上。 “颜姐姐,巧儿不明白,明明陛下都来了,也为主出头,主为何要如此对待颜姐姐。”巧儿一边小声啜泣,一边用帕子替她擦去脸上的血渍。 为什么? 这大概就是端起碗来吃肉,放下碗来骂娘。 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秋心看了一场大戏,心里美滋滋的,“姜颜,你就是个奴隶,顶破天也就是个有主的奴隶,别再痴心妄想,讨好贵人,只会让人觉得恶心。” 巧儿听不得这些话,出口反驳,“秋心姐姐,你太过分了,按照律法,奴隶是可以赎回平民身份的,你别狗眼看人低。” 秋心一巴掌抽在巧儿的脸上,“蠢货,谁允许你这样和我说话的。 我告诉你,是按照前朝律法,奴隶可以十万两银子撤销贱籍。只可惜她是夏国余孽,终身为奴。” 秋心看着她们两个人狼狈不堪的样子别提有多舒爽。 姜颜暗下眸子,拍着巧儿的肩膀,“巧儿不必担心,我虽不能用银子撤销贱籍,可却能让贵人求陛下赦免我。我已经想到一个能让贵人另眼相待的法子。” 巧儿高兴地鼓起掌,她似想到什么,又连忙压低声音,“颜姐姐你真的想到了?” 姜颜斜眸看着躲在门外的秋心,嘴角勾起一抹笑,“当然,贵人留我,自然是因为我有这样的能力啊。今夜子时……” 门外的秋心瞬间露出得逞的笑,姜颜这一次,你将永无翻身之地。 夜子时。 姜颜看了一眼屋内熟睡的众人悄悄爬起来。 假寐的秋心冷笑一声,连忙爬起来,跟在姜颜的身后。 红梅苑外,姜颜朝着面前之人行礼,“多谢大人今夜相助。” 叶天一头雾水,这般惺惺作态的模样,真令人感到毛骨悚然,“姜颜,你……” “大人,再造之恩,奴婢永生难忘。”姜颜扑上前一把将叶天抱进怀里,话语里满是柔情。 叶天如遭雷击,浑身想被冻住一般,娇人入怀,柔软如花,他偏过头耳后不由地染上红晕。 “咳~” 姜颜柔情蜜意开口,“多谢大人肯将这方子给奴婢,奴婢一定会用此方子讨得贵人欢心。 如今我家贵人正得陛下宠爱,贵人定然有法子让奴婢脱离贱籍。到时候奴婢愿好好伺候大人。” 叶天面色一凝这话中之意他大概猜出一二。 “你若脱了贱籍,本官自然会好好待你。”叶天伸手挑起姜颜的下巴,居高临下如挑选珠宝一样看着她。 藏在树后的秋心听到这番不知羞耻的对话,心中不由地耻笑,果然是狐媚子,不知廉耻。攀上宫中医官,想要翻身,她才不会给姜颜这个机会。 姜颜回眸看着秋心逃离的背影,立刻收起脸上的笑,后退开来。 身上一下子空了的叶天挑眉顿觉得有些空虚。 “利用完就丢弃,你倒是爽快。” “叶大人你也可以不配合。”姜颜转身便要离开。 “你要做什么?”叶天不免有些担心,“做事情之前,我劝你三思而后行。 你要想清楚,你是奴隶,对方是良民,若是真犯事,她人也会下意识站在她的身边而不是你这个奴隶身边。” 姜颜顿住脚步,“不必担心。” “听闻最近安贵妃身边的佳嫔娘娘病了,常去太医院取药。” 叶天点头,“你要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最近贵人嗓子不舒服,我会找你取药。” 姜颜回到房内秋心早就乖乖躺在床上,她故意从怀里将方子拿出来,在四周警惕地望一圈这才小心翼翼地将方子放进衣柜之中。 “能不能翻身脱下贱籍全靠你了。”姜颜诚心地朝着柜子拜上三拜这才安心地回到床上。 第10章 多笑笑,毕竟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颜姐姐究竟出什么事情了?”巧儿看着翻箱倒柜的姜颜,满眼担心,她从来没有见到颜姐姐这般失魂落魄。 “巧儿你看到柜子里的东西吗?”姜颜紧紧抓住巧儿的手,眼眶里是恐惧还浸着泪水。 巧儿懵了,“颜姐姐你丢东西了吗?我帮你找找。” 姜颜将柜子里东西全部丢在地上,她崩溃地趴在地上,到处翻找,“不可能,怎么可能,我明明记得我就放在柜子里。” 洗漱完回来的秋心看着满屋子翻找的姜颜,顿时幸灾乐祸,“姜颜,你当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随意放肆。” 听到秋心声音的那一刻,姜颜像是发了疯一样,一把扑上前死死地抓住秋心的手臂,“是你,是你偷了我的东西对不对。” 吃痛的秋心一把甩开姜颜,“姜颜你是疯了吗?你一个奴隶有什么东西值得我惦记。还有也不看看你什么样子,也配来质问我。” “我明明放在柜子里,在屋里就你我不对付,东西丢了一定是你偷的。”姜颜二话不说上去与秋心扭打在一起。 屋内的打斗瞬间惹来一群人围观,得到消息的喜鹊快步冲了进来,“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将两个人拉开。” 喜鹊一声令下看戏的人也只能上前将两人拉开。 秋心不满地看着被抓伤的手臂,“喜鹊姐姐,这个奴隶简直不知好歹,居然敢随意污蔑他人,还请喜鹊姐姐严惩。” “胡说,秋心你敢当着众人的面发誓你没有偷我的东西吗?”两个宫婢牢牢地架住姜颜让她动弹不得。 秋心冷笑一声,举起手,“我秋心在这里发誓,我绝没有也不可能偷一个奴隶的东西。” 喜鹊看了一眼惹祸的姜颜,她心里虽然有疑惑,但奴隶天生低人一等,擅说谎,爱搬弄是非。 “你污蔑他人搬弄是非,现在立刻给我去暴室领罚。还有贵人需要松树枝熏衣,领完罚立刻给贵人折来。” 秋心听到姜颜的惩罚,瞬间笑出声,“姜颜,活该。”她压低声音凑到姜颜耳边,“方子就是我拿的,你又能奈我何?你就认命吧。等我成为贵人一等宫婢,你就等着我告发你和太医私通。” 姜颜满眼恨意死死盯着秋心。 直到所有看戏的人都走出屋子,巧儿抹着脸上的泪珠,“颜姐姐,你到底怎么了?我从未见过你这般?” 姜颜搀扶着站起身,拍着巧儿的肩膀,“不必担心,我就是一时间太着急了。” 她揉着被掐疼的手臂走出屋外,看着红光满面的秋心,敛起神色,多笑笑,毕竟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生生挨了五板子的姜颜苍白一张脸一步一挪地提着篮子,冬日松树上积满雪,矮的松枝早就被人剪走,哪里还轮得到她。 姜颜抬眸看着面前的松树无奈地撩起衣袖,她得爬上去,若是不能摘到松枝,顺贵人怕是又得发怒。 “陛下,太医来报说是皎月堂传来消息郑贵人有喜,陛下可可要前去?”玉泉小声开口询问。 “啊——” 玉泉立刻紧张起来,看着从树上掉下的姜颜,瞬间呵斥道,“哪里来的如此不懂规矩的奴婢。敢惊扰陛下。” 跌落在地的姜颜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爬起来跪好,“奴婢无意惊扰陛下,还请陛下饶命。” “玉泉。”陛下挥手示意不必大惊小怪。 “还不快谢陛下恩典。” 姜颜抬起头朝着陛下望去,“奴婢多谢陛下圣恩。” 玉泉瞧着没规矩的丫头,呵斥道,“低头,谁允许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覃洲出声打断,他的眸底闪过一丝震惊,“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姜颜。” 姜! 他快步上前宽大的掌心抚在她的面庞修长的指尖撩开碎发,拨动她的耳朵。 察觉出他想查看她耳后的胎记,姜颜下意识偏过头,恭恭敬敬地磕头,“奴婢姜颜是降雪轩顺贵人的奴婢。” “抬起头。”覃洲的声音带着凉意。 姜颜不得不抬起头,一双透亮的眸子似深潭望不到底。 覃洲伸手握住她的耳朵,视线落在她耳后,冰凉的眸中似乎带着微不可察的激动。 可在看到耳后的伤痕,他瞬间清醒过来。 是他糊涂了,她早就死在夏皇宫里,眼前之人怎么可能是她,不过长得几分相似罢了。 覃洲已然收起此前的怜惜,恢复到从前的冷峻,那股天然的君王之气让人心生胆颤。 陛下面色依旧,“你是顺贵人的奴婢。为何上树?” “奴婢是奉贵人的命令来摘松枝,只可惜奴婢是个矮小的。” 玉泉瞧着姜颜身上的伤,不由得怜惜一二,不得贵人喜,奴婢只会很惨。 “陛下可要前去皎月堂?” 姜颜却不合时宜地轻咳两声下意识地整理碎发,稍短一截的袖子里露出可怖的伤痕。 覃洲微眯起深究的眸子,低沉开口,“去降雪轩。” 秋心看着陛下走进屋内,她立刻从怀里掏出方子,事情办成她不仅能成为贵人身边的贴身宫女还能解决了姜颜。 想到这,她朝着厨房走去,“巧儿你出去,这次的糕点由我准备。” “秋心姐姐,这糕点是贵人让我准备的。” “巧儿,怎么得了贵人的宠爱就可以不把我放在眼里了?”秋心不管巧儿的意愿,将她赶出厨房。 巧儿想要进去却被门外的莲心拦着。 伺候好茶水的喜鹊看着还没动静的巧儿脸上带着不悦,“怎么回事?” “喜鹊姐姐,秋心姐姐说这次的糕点她来准备,将我赶出来了。” “胡闹。”喜鹊刚要推门而入,屋内的人先一步走出。 秋心面带讨好,“喜鹊姐姐,这是我特意为陛下和贵人准备的糕点。此前是秋心不懂规矩,还请喜鹊姐姐见谅。” 喜鹊皱着眉,秋心适时地将镯子塞进喜鹊的手里。 “仅此一次。”喜鹊端着秋心的糕点朝着屋内走去。 莲心看着姐姐有些担心的开口,“姐姐,这么短的时间糕点的味道会不会有瑕疵?” “机会永远是给有准备的人,我一早就开始准备。我知道陛下一定会来看贵人的。莲心,等着你我姐妹翻身。” “姜颜她的死期不远了。” “姜颜,怎么这是打算放弃了?”叶天看着在树上摘松枝的姜颜,刚才的经过他全都看见。“如此好的机会,你居然就如此放过?” 姜颜丝毫不在意,“叶大人你身为副院使有些太闲了,我劝你最好现在就回太医署。” “你这话什么意思?” 第11章 私通乃是重罪 等叶天赶到降雪轩时,他方才明白姜颜那句话是何意思。 “叶大人,陛下究竟是怎么了?”玉泉看着陛下浑身起的红疹急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敢问陛下可食用了什么?” 玉泉连忙将糕点端上前,“叶大人,陛下吃了这糕点以后便胸闷气短,身上便起了红疹。” 叶天用小勺挖去一点放在掌心,轻抿一口,“回禀陛下,此糕点便是罪魁祸首。”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震惊。 顺贵人反应过来连忙开口,“陛下,此糕点出自妾身宫中,但妾身绝不能可能陷害陛下,还请陛下明察。” 叶天眉心微蹙,紧接着开口,“陛下此糕点对他人来说无毒,对陛下而言确实致命。古书记载人生来体质不同,就比如有些人能吃花生,而有些人吃花生便胸闷气短,严重还会窒息而亡。而此糕点中的杏仁便是陛下忌讳之物。” 陛下握住糕点,眉心紧蹙,看着顺贵人的眼神变得格外犀利。 顺贵人心中大惊,搞不好她会落下谋害陛下的罪名,她连忙跪下,“陛下妾身真的不知,这一切都是宫中奴婢所做啊。” 喜鹊瞬间明白,一把将门口的秋心拽进来,“陛下,今日的糕点原本是巧儿准备,但她临时要为陛下准备,此事我们贵人全然不知。” 秋心瞬间吓坏了,连忙跪在地上,浑身颤抖,“陛下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这——”她似想起什么连忙开口,“陛下这个糕点的方子是我从姜颜那个贱奴的手上拿的。” 姜颜! 陛下眉心紧蹙,眼底的寒意更浓,“带她进来。” 姜颜刚进降雪轩便被一群内侍压着跪在陛下面前。 秋心在看到姜颜的那一刻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一样,立马爬过去一巴掌抽在姜颜的脸上,“贱奴,你敢陷害我,敢谋害陛下。” 姜颜捂着脸上的红肿,话语里带着无辜,“陛下,贵人,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奴婢才为贵人摘得松枝。” “你敢还狡辩,那方子明明就是你给我的。”秋心见她死不承认,想要再次动手。 “放肆。”覃洲震怒,狠厉的眼神让人心生恐惧。 玉泉上去就是一巴掌,“陛下在此,岂容你放肆。” 被打的秋心不甘造次,“陛下就是这个贱奴,她故意告诉奴婢,这个糕点陛下喜爱,奴婢这才中了她的圈套。” “陛下,奴婢冤枉。”姜颜抽噎着,望向秋心的眼神里满是委屈,“秋心姐姐,既然这方子能博陛下喜爱,我为何会告诉你。降雪轩上下都知道秋心姐姐你对我动辄打骂,我若真告诉你,秋心姐姐会轻易相信?” “那是因为这方子是我从你那偷的。”秋心急切地为自己辩解。 姜颜朝着覃洲磕头,“陛下,秋心姐姐曾当众发誓说她不可能也不屑偷一个奴隶的东西。这话,降雪轩众人都知道。可如今秋心姐姐为了活命,竟然如此陷害奴婢,求陛下救救奴婢。” 秋心瞬间急了,蹭地一下站起来,“你个贱奴,居然敢设计陷害我,我要杀了你。”她一把将盘子砸碎,拿起碎瓷片便朝着姜颜刺过去。 眼看着瓷片刺向姜颜的脖子,叶天起身一把将人拽进怀里,侧身踹掉秋心手中的瓷片。 “护驾。” 内侍纷纷冲进来,擒住秋心。 不甘心的秋心看着叶天,像是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陛下奴婢冤枉啊。是他,是叶太医和姜颜联合起来陷害奴婢。做糕点的方子就是叶太医给姜颜的。” 叶天愠怒刚要开口。 姜颜从叶天的怀里出来,快步上前,“秋心姐姐,你一会说方子是我的,一会又说这方子是叶太医的。叶太医为何要给我方子?我与叶太医根本不熟悉,叶太医岂会给我一个谋害陛下的方子?” “罪奴秋心赐死。”覃洲浑身带着戾气,这场闹剧他不想再看。 秋心挣脱开,奋力拽住陛下衣角,“陛下奴婢真是冤枉的。奴婢有证据,证明姜颜与叶太医私通,奴婢房里藏着一把油纸伞,那就是信物。这一切都是姜颜那个贱奴设计的。” 私通! “私通乃是重罪,你可知晓?”玉泉震惊此等污言秽语,她居然敢如此堂而皇之地说出。 “奴婢知晓,奴婢愿以性命起誓,绝无半点虚言。”秋心双目充血死死地盯着姜颜,今日就算她活不了,姜颜她也别想活。 很快内侍从秋心的房内将东西搜出来。 叶天看着那把油纸伞,冰凉的眸子里闪过狠辣。 “陛下,你看这把油纸伞绝不可能是她这样的奴婢可以用的。伞柄雕花,一问便可知,这是谁的油纸伞。” 叶天蹙眉,刚要开口。 姜颜先声开口,一双杏眸坚定而有力,“此伞确实是叶大人的。” “陛下,你看奴婢没有撒谎,她承认了。”秋心得意而又猖狂。 “伞是叶大人的不错,可奴婢却不愿叶大人无辜牵连,叶大人怜惜我等贱奴,甚至愿意为我等奴婢诊治。秋心不喜奴婢常常对奴婢拳打脚踢,奴婢曾被罚跪在大雪之中。 此事降雪轩众人皆可做证。当时奴婢身染风寒,是叶大人宅心仁厚,出手相救,还将油纸伞借给奴婢。 奴婢原本想第二日将油纸伞还给大人,却没曾想被秋心姐姐偷走。” 姜颜说着将袖子撩开,一双玉臂之上大大小小满是可怖的伤痕。 就连见多识广的覃洲也不免蹙眉。 “陛下,叶大人前途光明,奴婢又不是倾国倾城的美人,何至于让叶大人抛弃大好前程,为我谋害陛下。若真如此叶大人岂不是愚者?” 叶天朝着覃洲跪下,“陛下,臣一心为了陛下为覃国,绝不会做出伤害陛下之事,还请陛下明察秋毫。” 覃洲浑身充满戾气,眼神里的狠辣,让人不敢呼吸,在场众人皆浑身战栗。 “来人,拖下去,杖毙。” 秋心瞬间傻眼,挣扎着想要继续开口,玉泉一个眼神过去,内侍们瞬间明白,一把捂住秋心的嘴,将人拖下去。 这场闹剧发生在降雪轩,就算顺贵人她不知情,陛下一定会厌弃她。此刻隐身的顺贵人哭得梨花带雨,“陛下,这秋心是已逝钱姐姐的奴婢,妾身一时心软才酿成大祸。好在陛下洪福齐天,妾身真的好生害怕。” “顺贵人,你当然要害怕。事到如今你还想欺瞒陛下。”安贵妃高傲的声音里带着嘲讽。 她一袭红衣快步走入。 第12章 利用她起,这就是一条死路 顺贵人看着安贵妃心里瞬间涌上不安,但她片刻间便冷静下来。 “贵妃娘娘,妾身一心侍奉陛下,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娘娘这话,妾身冤枉啊。” “冤枉!”安贵妃冷笑一声,快步上前,一把握住覃洲的手,“陛下,妾身收到消息连忙就赶过来,好在陛下身体无大恙,否则顺贵人就算是死也难抵罪过。” “陛下,是妾身遇人不淑,可妾身对陛下的心日月可见。”顺贵人哭得梨花带雨叫人好不怜惜。 覃洲眉峰微蹙,伸手刚要扶起顺贵人,安贵妃却先一步握住覃洲的手。“陛下仁慈,切莫被人哄骗。” “陛下,妾身早就警告过顺贵人民间小食有损陛下身体,顺贵人却不听,一心只想谄媚陛下。果不其然让妾身发现顺贵人她居然为了留住陛下使用迷情香。” “迷情香!” 覃洲震怒,墨色的眼眸里带着刺骨的寒意,屋外寒风吹过,冻得在场众人皆屏住呼吸,不甘动弹。 “陛下,妾身冤枉啊。” “有没有做,搜一下不就清楚了。”安贵妃向后招手,一群内侍宫婢就要开始搜。 “对陛下用迷情香是重罪,妾身万万不敢啊。”顺贵人哭着伸手想要抓住覃洲的衣摆。 覃洲冷冽的眼神吓得顺贵人瘫坐在地。 很快一个内侍拿着香盒走了进来,交到覃洲手上。 “叶太医。” 叶天连忙上前接过香盒,用银针挑出在手心,水化开的一瞬间,叶天心猛地一跳,眼神开始变得迷离。 姜颜凝眸,立马爬起来拿起茶水便泼在叶天的脸上。 瞬间清醒过来的叶天,连忙跪下,“陛下赎罪。” “说。”覃洲不怒自威,强大的气场让人如临深渊。 “回,陛下的话,此物具有迷情作用。” 顺贵人看着覃洲手中的香盒,心中咯噔,她很快就明白,这是安贵妃的栽赃陷害。 “陛下妾身冤枉啊。妾身根本不懂得香料,怎么制作此物。”顺贵人慌忙辩解。 安贵妃却不给她继续说话的机会,“陛下,人证物证聚在,此前顺贵人不顾陛下安危执意要给陛下准备民间小吃,如今又用迷情香,若不严惩,后宫恐有人效仿啊。” “安贵妃,妾身知道错了,妾身不该抢走娘娘你的宠爱,但娘娘不该如此陷害我。若此事真是我所为,应当小心谨慎,娘娘又是如何得知的?”顺贵人很快理清思路,“娘娘莫非在我宫中安插眼线?不对还是娘娘在每个宫中都安插眼线包括陛下宫中。” “你——胡搅蛮缠!”安贵妃被气得有些说不出话。 姜颜不得不对顺贵人另眼相看,她的确有些本事,面对如此铁证,她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到辩解的方向,同时给安贵妃挖坑,让陛下对安贵妃心生嫌隙。 手段高明啊。 同行的佳嫔是明白人,拽了拽安贵妃的衣角,“顺贵人真是伶牙俐齿,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叶太医,敢问降雪轩可是最近常常为顺贵人拿润喉的药?” “是。” “这药方中是否有一味为忍冬。” 叶天心一惊,“是。”他的眼神不知觉的落在身旁姜颜的身上,若是此前他有所怀疑,那么眼下,他完全可以相信,今日发生的一切都是眼前这个奴隶一手策划的。 佳嫔朝着陛下开口,“陛下,妾身进来身子不适让妾身身边的方姑姑去太医署请太医的时候,正巧遇上顺贵人的婢女,方姑姑年轻的时候懂些香料,一下子就闻出婢女身上的栀子香异样。 那个时候方姑姑不敢确定,直到询问太医署的人这才将此事告知妾身。妾身斗胆猜测,顺贵人害怕事情暴露,这才将两样分开,只是今日事发突然,她才没来得及处理。” 覃洲犀利的眼神落在叶天的身上。 “回陛下的话,佳嫔娘娘所说无误,此香单看无异,但加入忍冬之后,便有迷情之效长此以往,陛下身体恐有损伤。” “来人……” 顺贵人此时此刻才真的明白这背后算计她的人究竟是谁。“陛下,妾身真的冤枉,这所谓的栀子香妾身不过是从这个奴婢口中得知,只觉得好闻,万万没想到这个奴婢心肠如此歹毒。” 顺贵人眼圈翻红,虽是控诉,但声音娇软,让人心里麻酥酥的,“姜颜,当初我看你可怜,才将你安在身边。我真的不知道哪里得罪你,你要如此陷害我。” 反应倒是很快,只可惜利益熏心,随人翕张。 从顺贵人一心只想利用她起,这就是一条死路。 姜颜抬起眼眸,那双杏色的眸子里浸满泪水却一颗也不落,她紧着手心,话语里是不卑不亢,“的确是贵人问奴婢索要栀子香配方,可奴婢万万不知娘娘会在其中添加……” 姜颜转而妄想覃洲,只一眼,泪决而下,她重重的磕头,露出的手臂上满是伤痕,“陛下,奴婢姜颜是……” “陛下!”顺贵人连忙打断,她瞬间明白利用夏姬博得陛下宠爱,此事一旦挑明,钱贵人的下场就是她的下场。 姜颜这个奴隶好手段,堵死她所有的路。 “陛下,妾身真的冤枉。” 覃洲危险的眼神落在姜颜的身上,怪不得他觉得熟悉,冷笑一声,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来人,将贵人许氏贬为庶人,遣送玉清观,许氏女子永不许参与选秀。” “陛下……”顺贵人哭喊着,伸手想要勾着覃洲的衣角,可下一秒她便昏过去。 “叶太医快为顺贵人诊治。”得到消息姗姗来迟的皇后褚窈一进来就看到昏迷的顺贵人心头一颤。 叶天也不得不上前诊脉。 “皇后娘娘,像她这样得罪人,陛下没处死已然是心软,还给她诊治?”安贵妃话语里带着嘲讽。 皇后轻咳两声,“毕竟是一条人命。” 叶天眉头紧锁,顿了顿开口道,“陛下,顺贵人是喜脉。” “什么!”安贵妃一脸不可置信。 就连姜颜眼底也闪过错愕,看来老天爷不亡她。 皇后笑着开口,“恭喜陛下,陛下自登位以来膝下无子,如今郑贵人和顺贵人同时有喜。此乃一大幸事。” “皇后,这怎么能算幸事,她可是……” “够了。”覃洲愠怒,站起身,“庶人许氏禁足降雪轩,诞下子嗣后,立刻遣送到玉清观。至于……”他将犀利的眼神落在姜颜的身上。 “奴婢姜颜自知罪孽深重,愿入掖庭,负荆请罪。” 第13章 我是刀,你是操刀鬼 覃洲敛起眸色,冷下声,“玉泉,回宫。” 安贵妃阴下脸,“皇后来得可真及时。”她将目光锁定在顺贵人的身上,“顺贵人,照顾好你肚子里的孩子。” “皇后娘娘你救救妾身,妾身不想被遣送到玉清观。”顺贵人心里明白,眼下只有皇后能救她。 “顺贵人,你安心,陛下不是不念旧情之人,等你生下孩子,陛下断然舍不得你们母子分离。” 叶天冷着脸,低沉开口,“你随本官回太医署,替顺贵人拿安胎药。” “贱人,我不要她拿,喜鹊。”顺贵人死死地盯着姜颜,该死的奴隶,给她一口饭吃,她就该感激涕零,她倒好居然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叶天面无表情整理衣衫,公事公办的冷绝开口,“陛下下令,整个降雪轩所有人都得禁足,臣不敢违背陛下命令。” 皇后微微开口,“霜降你一同去太医署。” “是,娘娘。” 太医署偏房。 叶天遣走小厮,墨色的眸中沁着无边的寒意,偌大的屋内只剩下姜颜与叶天二人。 “你到底是何人?”叶天拔出屋内的剑直指姜颜,“居然敢谋害陛下。” “叶大人说话要负责。我一介奴隶,就算有十条命也不敢谋害陛下,我不过是求生罢了,何错之有?”姜颜撩起袖子,骇人的伤疤展露在外,“畜牲尚且有求生的欲望,我为什么不可以有,难道就因为我是奴隶,所以我就该忍受,我就不能反抗。” 姜颜步步紧逼,“叶大人,你告诉我,这还有天理,有公道吗?我难道就该死吗?”她话语里带着激动,红着的眼眶里全然是愤怒。 “若秋心不想置我于死地,她又怎么会死?难不成我是奴隶,我就得任人欺辱?叶大人,你告诉我这算个什么道理。”姜颜愤怒不平,每一句话都掷地有声,胸口剧烈地抖动着。 叶天望着她,在她的身上,他仿佛看到他的影子,他一腔热血,想入官场,为国效忠,可奈何身份所限,他没有资格进入官场,这辈子只能在这狭小的太医署蹉跎岁月。 “你不该如此,君王一怒,伏尸百万,你就没有想过,若陛下震怒,不听你的辩解,让整个降雪轩的下人陪葬,你又该如何?” “不会。”姜颜淡然开口,拂去眼角泪水,“陛下虽弑兄夺位却不是滥杀之人,杏仁糕一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正所谓不知者不罪。秋心若非一心攀咬我,她也未必会死。” “今日算你走运,陛下并不知晓,你……” “陛下知道。”姜颜淡定地看着叶天眼里的震惊,“陛下三岁便能识文断字,十岁博览群书,十六归覃弑兄夺位,十八岁仅一杯酒就收回在外的兵权,你觉得如此粗浅的手段陛下能不知晓?” 姜颜眼底晦涩不明,明明是赞许的话,可从她口中却透着一股阴冷,“陛下之所以不杀我,不过是陛下在看到我这一身伤,心里清楚此事虽有异但秋心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陛下是什么样的人,岂容他人利用,所以我才会在陛下降罪之前,自愿前去掖庭负荆请罪。” 叶天看着姜颜,他第一次对一个奴隶感到恐惧,胆大包天,步步谋划,将陛下的心思摸得透彻。 他敛起神色,暗下眸子,低沉着嗓音,是试探,“你利用顺贵人想要得宠的心思,故意将带有迷情作用的栀子香交给她,随后再利用我拿到忍冬,最后利用安贵妃的嫉妒,为顺贵人设下必死局面。 但你身为奴隶不能近身伺候顺贵人,所以你还需要安排一个人得到顺贵人的喜爱,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东西放入顺贵人的房内。 可做到这些还不够,你还需要有一个人来挑明,所以你故意选择安贵妃身边的佳嫔,想借佳嫔的手,告诉安贵妃迷情药的事情。 怪不得你会问我佳嫔是否病了,要来太医署取药,这一切都在你的算计之中。 只是你怎么就知道佳嫔身边有人懂得香料?” “我不需要知道,安贵妃才在顺贵人处吃瘪,佳嫔是安贵妃的人,我只需要稍微透露一点异常,这么好的机会,她一定会告诉安贵妃。” 叶太医忽地明了一切,“是我小看你了姜颜,从你我见面的那一刻起,你就开始算计我。 忍冬是我给你的,栀子香也是我替你送到陛下面前,我上了你的贼船,只能与你共生。我是刀,你是操刀鬼。你的心性,谋划,让人胆颤,你这样的人,我……” “不对。”姜颜沉下声,眼光灼灼,“叶大人我从没想过利用你。我至今都记得,叶大人对我说过的话,叶大人是第一个平等看着我的人,不曾看轻我奴隶身份的人。 在我心中,叶大人是我的朋友,绝非棋子,我真诚地希望叶大人能得偿所愿。偌大的覃皇宫,我能信任的只有叶大人。” 姜颜朝着叶天微微鞠躬,在抬头时眼眶含着泪花,多余的话一句未有,便推门而出。 她身上背负着姜氏满门血仇,偌大的皇宫除了她自己,她谁也不信,任何阻碍她的复仇脚步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姜颜神情冷漠地擦去快要干了的泪水。 如今她虽然在覃洲面前留下印象,但顺贵人却未除掉,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 她在掖庭想要见到覃洲着实困难,眼下她还需要找到一个能接近覃洲的契机。 乾清宫。 覃洲推开暗室的门,将蜡烛点燃,灰暗的房间一下子亮起,偌大的暗室高挂着一幅女子画像。 少女头戴花环,一袭白色衣衫,背着一柄弓,脸上的笑容如春风般,充满生机。 覃洲的眼里不再冰冷,盯着画中的人,“清欢。”一双墨色的瞳孔瞬间染上血丝,他盘坐画前,双手抱着一件红色的吉服,忍住酸涩,“我,好想你。” 他沙哑的嗓音带着颤抖,“清欢,我今天见到一个人,她好像你,一刹那我以为你回到我的身边。可是我知道那不是你。” 抽噎间,晶莹的泪珠滴落在紫檀木的桌上。 “清欢,你知道吗?那群人居然敢将你喜欢的栀子香做成迷情药,该死。朕恨不得立刻就杀了她,诛她九族。可朕不能,朕需要她肚子的里孩子,待朕杀了当年杀害你的凶手,朕就来陪你。” 覃洲抱着吉服蜷缩在卧榻上,纤细的睫毛上挂着泪珠。此刻的覃洲哪里还是外人眼里那个拥有雷霆手段的君王。 第14章 不过还不完美,差点 掌事大姑姑手里握着鞭子,冷眼地看着面前新入掖庭的宫婢,“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我不管你们以前是从哪个宫里来的,进了掖庭,便都是最低贱的玩意,干的都是低贱的活,谁要敢偷懒……” 掌事姑姑一鞭子抽在一旁的木凳子上,啪的一声,凳子瞬间四分五裂,“下场就和这凳子一样。”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不敢开口说话。 寒冬腊月,水缸里的水都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整个掖庭最苦的活便是为阖宫上下的宫妃洗衣服。 “快点,这些衣服都得洗干净。”宫女素月抱着一盆衣服丢在姜颜面前。 “她是何人?”姜颜带着好奇小声询问身旁的宫婢。 “那是素月姐姐,掌事姑姑的女儿,你新来的吧,对了记得将好东西藏好,若是让素月姐姐瞧见,可就不属于你了。” 她看着素月走进宫女的房间,来不及多想,她快步冲进屋。 姜颜看着翻动她包裹的素月,快步上前想要夺过素月手中的木雕娃娃。 素月灵巧地躲过去,怒斥道,“你谁啊?我的东西你也敢抢。” “奴婢姜颜,素月姐姐,那娃娃不值什么钱。” “不值钱?”素月冷笑一声,把玩着娃娃,“你说不值钱就不值钱?不值钱你紧张什么?” 姜颜看着木雕,诚恳开口,“素月姐姐你瞧,这木雕娃娃,做工粗俗,材料也是最简单的杨柳木,这娃娃下面还有裂缝缝补的迹象。这娃娃是我母亲幼时哄我的玩具,不过是想要个寄托思恋的玩意。” 她说着把自己的包裹打开,将一个香囊递上前,“素月姐姐你瞧,这香囊虽不值钱,但绣工尚且看得过去。” 素月拿起香囊伸手摸着,双面绣,绣工精湛,一看就比这个破木头值钱。 “算你有眼力。”素月将娃娃丢在地上,“还不快干活。要是敢偷懒,看我不打死你。” 姜颜看着被摔的娃娃,敛起眼底的复杂的神色,恭敬地开口,“素月姐姐教训的是,奴婢这就出去干活。” 她将木雕娃娃捡起来,眼底神色晦暗不明,握紧拳头。 母亲,父亲,阿姐,姜颜会永远记得那一日,会时刻牢记姜家灭门之仇。 “颜姐姐。” 姜颜一愣,回头看着突然出现的巧儿,“你怎么会来这?” “颜姐姐在哪,我就在哪。”巧儿说着将包裹放下,“颜姐姐我怎么从来没见过这个木雕娃娃。”她说着上前想要拿娃娃。 姜颜下意识地收回手。 巧儿有些尴尬地收了手,“这很重要吗?” “不。”姜颜将娃娃交到巧儿的手中,“你不该来这的。” 巧儿却笑了笑,“反正只有颜姐姐对我好,我只跟着颜姐姐。”巧儿把玩着手中的娃娃,看着娃娃下面的裂缝,好奇开口,“颜姐姐,这下面都坏了,不如我重新给你做一个吧,我父亲就是木匠。” “不了。”姜颜收回娃娃,语重心长开口,“如今顺贵人失势,她正想尽一切办法讨得陛下原谅,你做糕点的手艺,足以让顺贵人待你极好。这是掖庭,整个皇宫最苦最累的地方。” 巧儿却不为所动,“那又如何,反正我能得贵人青睐也是颜姐姐你帮我的。” 姜颜还想劝说,素月走进屋内,“干什么呢?还敢偷懒,你去洗衣服,至于你去给贵妃娘娘送牛乳。” 屋内的两人也不敢在停留连忙走出去。 准备牛乳的小丫头看着前来的姜颜不由地叹口气,“今日轮到你给贵妃送牛乳?你小心行事,近来贵妃娘娘心情不悦送牛乳的宫婢都受罚了。” “知道了。”姜颜小声应答。 据说安贵妃“好心”给怀孕的郑贵人请安胎脉,直接把郑贵人吓哭了,陛下虽未责罚贵妃但已许久不来绛紫宫。 姜颜瘦弱的身子,提着重重的两桶牛乳,朝着绛紫宫去。 嘭! 姜颜人还没反应过来,便与对面突然出现的宫婢撞个满怀,桶里的牛乳洒了一地。 “啊……”一震惊呼。 “完蛋了。”对面的宫婢梳着双丫髻年纪十五六岁,捧着打湿的画卷哭得撕心裂肺。 “你没事吧?” 小桃哭得眼泪鼻涕一大堆,“怎么会没事?这可是娘娘送给陛下的画。如今毁了,娘娘一定会要了我的命,都怪你为什么要撞我。” 姜颜抿了抿嘴,颇为无奈开口,“那个好像是你冲出来撞的我。” “我都要死了,你就不能别纠结是谁的错吗?” 姜颜:“……” 这性子是怎么在宫里生存下来的。 “那个能给我看看画吗?” 小桃瞬间停止哭泣,巴巴地将画交到姜颜手中,“你有办法?” 姜颜将画展开,画被牛乳完全浸湿,已经瞧不清原本画的什么,但是画中女子的面容她一眼就认出来。 “你是绛紫宫的?” “嗯,这幅画可是陛下亲自为我们娘娘画的抱猫图。娘娘原本是想借着这幅画来勾起陛下与我们娘娘往日的情谊。如今倒好,全都搞砸了?” 说着说着小桃又哭了起来。 这哭声吵得她脑仁疼。 “别哭了,再哭这画也恢复不了,还不如想解决办法?” “你有法子?”小丫头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 “复原是不可能呢,但是我可以重新画一幅。” 小桃瞬间又哭了起来,“你画有什么用,陛下一眼就能看出来。” “死马当作活马医。除了这个你还有别的办法吗?” 小桃闭上嘴,她觉得姜颜说得对。 亭子里,姜颜握着笔的手微微颤抖,小桃瞧着不免担心,“你能行吗?” “要不你来?”姜颜开口说着,吓得小桃立马捂住嘴。 三年未曾握过笔,姜颜看着受过伤的手,微微叹气,也不知还能画出从前几分技艺。 “陛下前面就是绛紫宫了。”玉泉试探开口。 覃洲蔑了他一眼,勾勾手。 玉泉连忙上前,“陛下有何吩咐?” “唉!!!”玉泉疼得脸一红,可话语里却恭敬得很,“陛下,奴才有错,怎能劳烦陛下亲自捏奴才的耳朵。” 覃洲这才收手,一脚将玉泉踹倒在雪地里。 玉泉扯着笑脸爬起来,“陛下,奴才多嘴,实在是奴才看贵妃娘娘哭得伤心。” “话太多,聒噪。”覃洲正准备转身离开,就听到一宫婢欢呼雀跃的声音。 “你可真厉害啊,画得居然比陛下画得还要好。” 小桃这大嗓门就差没告诉全天下所有人。 吓得姜颜立马捂住小桃的嘴巴,“你小点声。不过还不完美,差点。”说完姜颜再次提笔。 第15章 生来俱为人中首,自要猖狂与天斗 今日之举,姜颜也并非没有私心,她这是在向安贵妃递投名状,事若成,便是她摆脱掖庭的好机会。 安贵妃的父亲是定国公,三朝元老,朝中门生众多,就算此刻落了宠,也定然会复宠。 “太大胆了,这丫头居然敢非议陛下,奴才这就好好教训一下她们。”玉泉说着提着他胖胖的身躯就要上前教训人。 覃洲冷着脸,他的画是清欢教的,他倒要看看对方画得到底有多厉害。他一把扯住玉泉的衣领,将人丢进雪堆里。 玉泉从雪堆里探出头,活像个胖雪人,“陛下你等等奴才。” 小桃歪着头看着姜颜的字,“梦里满园梨花盛,我与狸奴望花开,枯坐一日又一夜,才觉梦里不是花。” “画是好画,可惜题了一首流水诗。” 突然的出声惊得两人连忙抬头,等看到覃洲身影,吓得两个人连忙跪下。 “奴婢有错,还请陛下赎罪。” “有错?”覃洲轻笑一声,当日胆大到敢利用他,如今却犹如惊弓之鸟,“何错?朕怎么不知?” “奴婢有错,无意打湿陛下为贵妃娘娘画的画,又蓄意隐瞒想要借此偷梁换柱。” “巧舌如簧。” “大胆奴婢居然敢损害陛下所赐之物。”玉泉骂骂咧咧开口,下一秒他一脚被覃洲踹倒在地。 “话可真多。” 冷冽的嗓音吓得玉泉连忙爬起来,“陛下奴才错了,你要罚奴才何必陛下亲自动手,奴才自己踹自己。” 覃洲蔑了一眼油嘴滑舌的玉泉,“若想偷梁换柱,又为何题诗,岂不是漏洞百出。” 姜颜抿了抿唇抬起头看向覃洲,“还请陛下宽恕奴婢一切罪过,奴婢才敢开口。” “你这个奴才倒是有意思。朕恕你无罪。” “因为奴婢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断然是比不上陛下的技艺,贵妃娘娘送画,其实本意也是想要陛下来看娘娘。奴婢才斗胆题诗。奴婢想或许陛下也会好奇,贵妃娘娘梦里究竟是否为梨花?” “好一个好行小慧的奴才。” 姜颜连忙垂下眼眸,磕头谢罪,“陛下,君无戏言。” 覃洲看着手中的画,笔锋宛如游龙,磅礴之势,却能巧妙的揉进这副婉约美人图中,将贵妃的肆意,张扬完美展现。 这熟悉的画法让脑海深处的记忆被勾起,他生下来就为质,夏人的口水吐在他脸上,马鞭打在他身上,故国都放弃他了,只有他的清欢没有放弃他。 他的脸色苍白,垂下的眼眸湿润着,阳光下长长的睫毛上透着光。 “陛下?”姜颜看着发愣的覃洲,她诧异地看着他眼底流露出的悲伤。 回过神来的覃洲眼底是深不见底的冰冷,“朕若是戏言你又当如何?” 姜颜心中冷笑一声,果然是她看错了,覃洲他是头没有心肝的狼,“陛下,奴婢幼时不幸落于水中,高烧不退,救过来时,脑子便不好使,奴婢总是容易忘记事情。定是奴婢刚才记错了,陛下什么都没问,奴婢也什么都没说。” 好一个装傻充愣,他的清欢也是这般狡猾。 玉泉诧异地看着唇角带笑的覃洲,吓得眼睛都瞪大了,自从陛下继位以来,他便没在见到陛下这般舒心的笑。 他微眯起眼眸看着面前的女子,虽无倾国之姿,却也佼佼常人。可惜是个奴隶。要知道奴隶成为后妃千古未有。 “你为朕画幅像,朕便免了你今日的罪过。” 姜颜微微一顿,“陛下,奴婢恐无法画出陛下威仪容颜。” “欺君都敢,如今却没胆子了?” 姜颜一愣,略微不知所措地捏着耳朵…… 覃洲看着姜颜下意识的小动作,神色一滞,僵在原地,“清欢。” 墨水陡然滴落,晕染一片。 姜颜心口一惊,再次听到这个名字从他的嘴里说出,她再也忍不住恨意,衣袖下的手紧握。 “陛下赎罪。” 发觉失态的覃洲重新恢复正常,挥手示意她继续。 覃洲墨色的眼眸里带着审视,他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能在她的身上看到清欢的影子,是他太思念的原因,还是清欢也在想他。 姜颜敏锐地察觉到覃洲眼底的冰山在融化,那股温柔渐渐投射在她的身上。 这般温柔又情深,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覃行知是多么情深意重之人。 真令人作呕! 姜颜无法忍受,一个灭她满门的人用这样的眼神来恶心她,此刻的她恨不得杀了当初的自己,她为何要听信一头恶狼的情话。 三年奴隶生涯,日夜遭受欺辱,可她没有一日忘记姜家灭门惨状,午夜梦回的时候,她依旧能听到府邸众人的哭喊声。 她的身上满是鲜血,亲眼看着她的族人一个有一个倒在她的面前,死不瞑目。 她直死都不会忘记,覃国忠勇君李峰的那句——陛下下令,姜氏一族,负隅顽抗,就地处死,三族以内皆杀,妇孺孩童一个不留。 “姜颜!” 覃洲一声呵斥。 被愤怒冲昏头脑的她瞬间清醒过来,手中一滑,一大滴墨水滴在画卷之上。 “陛下,奴婢画技不湛,还请陛下饶恕。”姜颜连忙跪下。 “滚!”覃洲愠怒,他刚才在这个奴隶的眼里看到的恨意,这股感觉他错不了。 姜颜连忙爬起身,急匆匆离开。刚才是她失态了,仇人就在她眼前,她却没能收住心底的恨意。 玉泉擦了擦汗,这陛下前一秒还和风细雨,这会子却大发雷霆。 “玉泉,找人秘密处死她。”冰冷磁性的嗓音不带有一丝温度,他走到今日的位置,任何有异之人他都不留。 “啊!”玉泉一愣,陛下也不是弑杀之人,怎么一个宫婢没画好画,就赐死?赐死就赐死,怎么还秘密处死? 玉泉一头雾水,可覃洲扫来的眼神吓得他立刻闭嘴,向后招手,让两个内侍悄悄跟上去。 此刻跪在一旁的小桃心直接提到嗓子眼,她都听到些什么了?在对上覃洲眼眸的那一刻,她嘭地一声“倒头就睡”。 覃洲上前拿起画卷,横眉冷对,他根本不在意到底是谁派来的探子,在意的是,这个探子居然能乱了他的神智。 “陛下,这是何字,奴才为何没见过,可要奴才彻查?” 覃洲这才注意到画上的字。 生来俱为人中首,自要猖狂与天斗。 第16章 向她求一道恩典,在好不过 覃行知,你给我听好了,就算你父皇不要你,覃国不要你,世人也不要你那又何妨。 我——姜清欢要你! 天不使我为男子,帝星亦要因我摇,生来俱为人中首,自要猖狂与天斗。 这局是我设下的,我要你赢,谁也能阻我。 覃洲心神一震,手中的画卷被揉成一团,“追,给我追回来。” “追什么啊,陛下?” 覃洲一脚将玉泉踹倒在地,“给朕将人追回来。” 此等不输男子的气概,与天相斗的傲气,除了他的清欢,世间再无这般女子。 是他的清欢回来了! 玉泉被踹得一脸懵,“陛下,你等等奴才。” 姜颜的脖颈被麻绳死死勒住,她挣扎着想要挣脱开,但此刻的她却不是两个内侍的对手。 整张脸憋得青紫,眼神都开始涣散。 她知道这是刚才的事情,让覃行知动了杀心,所以她才会留下那句诗。 她在赌,赌的就是覃行知的疑心。 当她在昏迷前听到覃行知的声音时,她知道她赢了。 姜颜是被一盆冷水泼醒。 她刚睁眼,一只强劲有力的手掐住她的脖颈,她挣扎着,眼神慌乱地看着覃洲那双墨色的眼眸暗色涌动,好似暴风雨前夕。 是试探,是杀意…… 她渐渐的不能不呼吸,生理泪珠从眼角滑落,滴在那青筋突起的手上。 覃洲看着她,那双桃花般艳丽的双眸里倒影着他的身影,他似乎在她的眼底看到另一个人。 他猛地收回手,清洌嗓音带着沙哑,“你是何人!”他拿出那张已经皱巴的画纸,“谁告诉你这句话,说!” “咳咳。”姜颜捂着脖颈,用着惊恐的眼神看向覃洲,抿了抿唇,似下定某种决心一般,“奴婢姜颜,原平成姜氏,少时曾有幸见过夏皇后,诗便夏皇后告诉奴婢的。奴婢的字也是夏皇后所取,如是。” 覃洲眯着危险的眼神,对于姜颜的话,他半信半疑,“姜如是。” 姜颜身躯颤抖,“奴婢乍听夏皇后表字,心底一颤,这才恍惚,奴婢恨夏皇后那般好的人,就这样消失。 奴婢有罪,还请陛下让奴婢再多活两月,等到桃花盛开,奴婢想在夏皇后生辰之时为她再酿一壶桃花醉,以报夏皇后救命之恩。” 清欢的生辰快要到了。 他闪过片刻落寞,“滚。”覃洲敛起神色。 姜颜朝着覃洲磕头,快步离开。 覃洲看着姜颜的身影,向身旁的玉泉招手,“给朕查清楚,平成姜氏可有一位名叫姜颜字如是的女子。” “是,陛下。” “今日之事不得外传,一干人等迁入阿房行宫。” “是,陛下。” 姜颜暗下的眸子里不带有任何情绪,覃洲心思缜密,仅凭她刚才几句话,断然不会信她,不过她并不担心,尽管去查。 姜颜暗下眸子,脚下的每一步都走得无比坚定,她要摆脱奴隶的身份,她要再次成为覃行知贴心之人,她要让覃国立于不败之地,再让覃行知亲眼看到他的皇权被颠覆。 她给他的,她要全部拿回来。 诛心才是最好的报复。 姜颜笑着放声大笑,可笑着笑着,她却忍不住哭出声,肩膀止不住地颤抖。 母亲、父亲、阿姐,你们在天之灵,定要保佑清欢得偿所愿。 “下雨了!”姜颜伸出手,雨水无情地打在她的脸上、身上,她的视线模糊,手中的雨不再是雨,而是鲜血,她的眼前不是覃皇城,而是夏王城。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父母兄姊,皆不肯闭眼。 覃洲,覃行知,你该死,该死。 姜颜想要愤怒地嘶吼,可她不能,她要忍耐,再忍耐。 雨中她瘦弱的身躯再也承受不住内心的折磨,瘫倒在地。 “姜颜!” 叶天一惊丢下手中的油纸伞,快步冲上前,“姜颜,姜颜。”他话语里带着急迫,顾不得许多,他抱起姜颜快步朝着太医署而去。 “大人,这奴婢多次对大人无礼,也就大人心善,还将人带回来诊治,要是换了旁人,怕早就是枯井里的干尸了。”小厮熬着药,看着给姜颜把脉的叶天,不由感慨。 “医术可背熟了,草药可认全了?” 这话一出,小厮瞬间闭上嘴。 叶天的眉宇紧蹙,心神不宁,忧思沉积,她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以至于心思这般重。 他摇了摇头,无声轻叹,刚要抽手。 “别走。”姜颜冰冷的手紧拽住他的衣袖,紧蹙的眉宇里带着无尽的哀思,沙哑的嗓音喃喃低语,“别走,阿姐,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我不走。”叶天反手握住她的手,修长的指尖撩开她的衣领,脖颈处的勒痕,格外吓人。 这是谁做的,下手竟如此狠,瞧这样子,怕是再多一分力,脖颈要被生生掐断。 她这般聪慧圆滑之人,在掖庭究竟会和什么样的人结下如此仇怨。 姜颜醒来时,叶天正趴在床榻旁手撑着浅睡,她看着紧握叶天的手,一颤连忙收回手。 惊醒的叶天,起身坐直,“醒了。” 姜颜有些尴尬地揉了揉耳垂,轻咳两声,“多谢。” 她慌忙起身,想要离开。 “姜颜,谁对你下如此狠手?” 姜颜一顿,转过身,“叶大人,我想明白了,你当日提出的合作可还有效?” 叶天一愣,对上那双眼眸,下意识偏过头,“你不是不同意,怎么改变主意了?” “因为叶大人你。”姜颜上前一步,话语里带着真诚,“大人其实可以不救我不是吗?可大人还是救了我,所以我信大人。” 在听这句话,叶天心中感到一丝异样。 可他还是敛起神色,“千古以来,没有一个奴隶能成为后妃,你想要往上爬,只能摆脱奴隶的身份。” “我知道。”姜颜语气淡淡,“我会接近安贵妃,向她求一道恩赐。” 叶天摇头,“选郑贵人。” 郑贵人? 姜颜有些懵,此人她不熟悉。 “郑贵人原是邺都的浣纱女,陛下邺都之战重伤,是她所救,这才被陛下带回皇宫。 郑贵人出生低微,待人温和,不争不抢,性子软弱,如今怀孕,宫中想要下手之人众多,你若能护着郑贵人平安诞下皇子,向她求一道恩典,在好不过。” 叶天比她更清楚后宫嫔妃,安贵妃嚣张跋扈,出手大方,又得盛宠,博得安贵妃喜爱,求一道恩典,确实简单。 可安贵妃却是十足的善妒之人。 姜颜身份低微,倘若有朝一日真成了后妃,怕是第一次时间被安贵妃记恨上。 第17章 此胎若为皇子,便是陛下的长子 冬雪过后,天气渐暖,春日里桃树抽枝发芽,隆起一个个小花骨朵。 “你这是在做什么?”掌事姑姑看着姜颜手里的东西疑惑开口。 “回姑姑的话,贵人的衣物都精贵着,寻常污渍皂角便行,但难免有些难以清除的污渍,奴婢便想着用沙子摩擦,细沙柔软,既不会划伤贵人衣裳又能洗清污渍。” 掌事姑姑上前挑起一件洗净的衣衫,“这衣衫上怎么有股淡淡的清香?” “回姑姑的话,奴婢用了棕榈叶,天气也渐热,蚊虫渐多,这淡淡的气味能驱虫也有静心之效,味淡贵人也不会不喜。” 掌事姑姑一笑,“你倒是个聪明伶俐的主,日后给她安排些轻松的活。” “奴婢多谢掌事姑姑。” 素月双臂环抱,“你这丫头倒是聪明。竟然哄得我母亲开口。” 姜颜心里清楚连忙起身,“这多亏素月姐姐悉心教导,前段时间奴婢新绣了一副帕子,还望素月姐姐莫要嫌弃。” 素月看着帕子,满意地笑了,“你这丫头倒是懂事的人。” “素月姐姐,奴婢听闻要给郑贵人送几盆新鲜的水仙花。” “是有这么回事,原本这是花房的活,谁让我们掖庭的人苦,一句缺人,便让我们掖庭的人承接此事。”素月瞧着姜颜那样子,“怎么你想领了这活?” 素月笑了笑,“我是看你懂事才提点你一两句,想给自己挑主子,也得擦亮眼睛,别瞧着郑贵人怀孕,就巴巴地想去皎月堂。 阖宫上下谁不知道这郑贵人不得宠,又没有家世,陛下几乎都想不起来这个人。若不是承了皇后娘娘得恩情,还不知道何时能见到陛下,更别说怀孕。” 姜颜憨憨一笑,“素月姐姐的教诲,姜颜心里感激不尽。” “行了,也别在我这里拍马屁,赶紧干事。” —— “陛下,这是密令司傅大人传来的消息。” 覃洲头也不曾抬起,继续看着手上的折子,“念!” 玉泉打开密信,轻咳两声,开口道,“平成姜氏永安二十三年,诞有一女,本名不详,十岁时曾随父前往洛邑,遇护国公次女赐表字如是。 建宁六年,姜如是入凤仪宫成为夏皇后贴身宫婢。建宁九年王都破,没入贱籍,辗转入覃国,被钱氏所买。” 覃洲放下手中的折子,她竟是清欢身边的人,怪不得有清欢的影子,清欢怕是下了不少功夫教她。 “可有画像。” 玉泉摇头。 三年前,褚国攻入洛邑城中,夏皇宫的一把大火,将一切烧的一干二净,皇宫众人逃得逃死的死,什么都没有留下。 他被东进的羌柔人绊住脚步,晚入城,护国公姜玄德宁死不从,殊死反抗,姜氏上下一百三十二口皆死于褚军之下。 他答应过清欢要带她回覃地,答应她护好姜氏上下,可他一样都没有做到。 清欢定然怨恨着他,所以才从未出现在他的梦里。 知道清欢的人已经都不在了,恐怕事到如今,也只有那丫头还记得清欢。 “传朕旨意,赦免姜颜罪过。” 玉泉小声开口,“陛下,那姜颜安排回降雪轩?” “等等。”覃洲修长的指尖点在桌面上,清脆的声音,与屋檐下滴落的水声完美融合在一起。“等宫中桃花全面盛开之日,再将朕的旨意散下。” 他倒要看看这个丫头是否真心实意。 皎月堂。 “皇后娘娘,妾身真的什么都不缺,还劳烦娘娘挂心惦记着我。”郑贵人看着院子里送来的布料,首饰和补药,掩帕轻咳。 “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可有请太医诊治?” “多谢娘娘关心,老毛病了。” “还是得请太医来瞧过才行。”皇后向后招了招手,一名太医走上前,“你这一胎,不仅你盼着,陛下太后都盼着,若能诞下皇子,便是陛下的长子。” “臣江原道见过皇后,贵人。” 皇后看出郑贵人眼底的迟疑,这不怪她多心,毕竟这个时候,对谁都该有防备之心。 “江太医原本告老还乡,是太后娘娘特意请回来照看你的。”皇后牵起郑贵人的手,“太后知道在安贵妃的事情上让你受委屈了,这才派江太医照料你,你可懂太后的意思?” 郑贵人紧张开口,“妾身待身子好些,这就去些过太后。” “你们都仔细些,这些话都是花房精心培育的,若是损坏了,你们这群贱痞子以死都不能赔。” 姜颜看着手里的水仙花,算是明白素月的话,这郑贵人当真是不得宠,怀了孕,这二十四内监还是如此怠慢。这水仙看似开得艳丽,却不过是俗品,那会是他们口中精心培育之物。 “你们几个,这些放在外面,这些放进里屋。” 姜颜捧着花跟在郑贵人贴身婢女箬晴身后,她刚进去便听到太医开口。 “贵人胎象平稳,并不无大碍。待臣开些安胎药,贵人服下便可。” “太医,郑贵人此胎太后陛下很是重视,你要知道陛下膝下只有一位公主。” 皇后话中之意,江太医怎会不明白。 “还请娘娘放心,太后陛下定会如愿以偿。” 郑贵人脸上一喜,手下意识地搭在肚子上,“当真?” “当真。” “看什么看,这地方岂是你能多看的?”箬晴低声呵斥姜颜。 “奴婢没见过这些,一时晃了眼。” “行了,赶紧走。” 姜颜眉心微蹙,并未多说,她出门时,与进屋的宫女擦肩而过,这味道…… 她下意识地朝对方望去。 “姜颜别愣着快走。” 姜颜没多说,只快步跟上去。 —— “想什么了?”叶天将手中的膏药递给她,她这双手,长时间浣洗衣物,已然生了不少冻疮,指腹更是皲裂开。 “我在想,郑贵人是真傻还是假傻?”姜颜仔细地给伤口上药。“如今宫中就她和顺贵人两人怀孕,谁先诞下长子,地位自当水涨船高。 今日我去皎月堂,太医当面说出她这一胎是男胎,她也不知掩饰一二。 而且整个皎月堂就像马蜂窝一样,插了各宫不少人。也不知她是不知,还是将计就计。” 叶天望着她,眸中闪过异动,“姜颜。” “嗯?” 叶天拽过她的手,拿起药膏仔细地替她上药,他垂下眸子,“你……” 真的想清楚了? 他没说出口。 “你想到办法接近郑贵人了?” 姜颜摇了摇头,“这事不急,桃花要开了,我请你喝一壶我亲手酿的桃花醉,算是抵药。” 叶天看着她眸底含着的笑,“花开正艳。” 第18章 这就受不了了 “颜姐姐这么晚了,咱们偷偷摸摸的这是要去哪?”巧儿弯着腰,用手遮盖着脸,四处张望。 姜颜看着偷感十足的巧儿,无奈笑着,指尖轻轻敲着她额头,“你别这样,不知道还以为你是刺客。” 这话可把巧儿吓到了,“颜姐姐,别说这话,我害怕。” “不过颜姐姐咱们这是做什么啊?”巧儿看着手里的篮子,歪着头满是好奇。 姜颜看着古灵精怪的巧儿,忍不住伸手揉着她的脑袋,“你和清阴一样,调皮又可爱。” “颜姐姐,清阴是谁啊?” 姜颜眼底不由染上几分悲凉,“我幼妹。若她还活着和你差不多。” 巧儿抿了抿唇,“抱歉啊,颜姐姐。” 姜颜摇了摇头,“我都习惯了。”她深吸一口气,“你不是好奇咱们去做什么吗?我请你喝桃花醉。” 她拉着巧儿快步朝着桃林去。 今夜风清云散,皎洁的月辉洒在桃林中,清风拂过,撩起片片花瓣…… “颜姐姐我还以为咱们要去偷酒,没想到你是带我准备亲自酿酒啊。” “傻丫头,你这是有九条命吗?” 巧儿挠了挠头,嘿嘿一笑。 “颜姐姐你好厉害,懂的东西可真多,又会写字、又会辨认药材、还会做糕点、现在还会酿酒。”巧儿一边将花瓣洗干净,一边将洗好的大米蒸煮。 “只要你想学,我都可以教你。”姜颜仔细地看着火候。 “没关系,我有颜姐姐在。” 姜颜轻叹一声,躺在草地上,抬眸望着星空,“巧儿,你还小,不需要知道很多,但有一样你要牢牢记住,永远不要将希望放在他人身上。没有谁会永远护你爱你,除了你自己。” 她透过黑夜似乎往昔的记忆像是走马观花一样在她的脑海里闪过。 作为姜清欢的一生,她狂妄到无视一物,只要她想,高高在上的帝王之位她也敢撼动。这样无矩的她,却没能明白最浅显的道理。 她被情爱迷住双眼,将所有的信任交托于一人。 藏于心中的恨意在这一刻不断地迸发出来,她的胸膛上仿佛被压着一块巨石,让她无法呼吸。 姜颜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双眸被血色覆盖,覃行知,爱上你,是我姜清欢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 “颜姐姐!”一旁的巧儿一脸担忧地看着姜颜的异样,吓得她连忙上前,“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去请叶大人。” 回过神的姜颜猛地拽住巧儿的手,克制压抑地开口,“太累了。别担心,巧儿。” 姜颜长舒一口气,坐起身将米酒倒入瓶中,“再等上一月便可品尝,不过这酿的越久味道便越好。”她将其中一瓶交到巧儿的手中。 巧儿捧着桃花醉,笑眯眯地看着姜颜手中的两瓶酒。 姜颜看着巧儿不怀好意地笑,眉眼间不由地舒展开,“笑什么,你这小丫头。” “我懂得。”巧儿神秘兮兮开口,“从前是我冤枉叶大人了,他是好人,不仅为我们这些宫婢讨恩赐,还三番两次帮颜姐姐。”巧儿伸出双手,“我这手上的冻疮都消了不少,还是沾了颜姐姐的光。” “啊?” “我说错了?这多出来的一瓶肯定是给叶大人的。” 姜颜看着巧儿探究的眼神,好笑地摇了摇头,她这样心思单纯的人,不适合留在这。“巧儿,待你年满二十五出宫时,我给你攒一笔钱,让你出宫开个糕点铺子。” 巧儿从后面追上来,挽住姜颜的手,“到时候我天天给颜姐姐做各种糕点吃。” 姜颜看着身旁巧儿,忍不住想起清阴那个一心只想做厨娘的傻丫头。 她刚收回眼眸,看到一抹玄色衣衫,她心中明了,索命之人来了。 能不能逃过去,就看今日这一遭了。 “巧儿,你先回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巧儿看了一眼四周,踮起脚尖在姜颜耳边小声嘱托,“颜姐姐,去找叶大人的时候,注意安全。” 这丫头。 姜颜敲着她脑袋,“你啊。” 她看着巧儿身影走远以后,眯起危险的眼眸,在黑夜里,她敛起神色,转身快步走上前。 “奴婢姜颜不知陛下在此,还请陛下饶恕奴婢罪过。”她重重跪下,朝着覃洲磕头。 覃洲凝眸望着她手上的桃花醉,向后招手,玉泉明了上前。 姜颜不敢含糊,将桃花醉递上前。 覃洲打开瓶塞,淡淡的米香混杂着桃花的清香,他微微蹙眉,磁性的嗓音带着沙哑,“当真是块朽木,她教你怕是费了不少功夫,你难道不知桃花醉要用时节最好的桃子所酿吗?” 仅这一句话她就知晓,覃洲已经查明她的身份。 “奴婢是贬入掖庭的罪人,果子这般奢侈之物,奴婢哪里能得。” 覃洲轻哼一声,“狡诈善辩。” 他看着她,忍不住想起梦里的人,漆黑的眼底藏着微不可察的悲凉之意,“她在皇宫的那几年可开心?夏昭王可曾欺辱她?” 姜颜藏在衣袖下得手不知觉得紧缩,她强压着心底得恨意,再次抬起头,唇边带着笑,“奴婢侍奉在娘娘身边,娘娘是否真心开心,奴婢看不透,不过夏昭王待娘娘极好,亓国的东珠,彦国的罗裙,无不是挑的最好的给娘娘。 仅娘娘一句想看朱砂红梅,夏昭王便命人快马从萧运三千朱砂红梅……” “闭嘴!”覃洲赤红着眼,猛地拿起桌上的茶壶朝着姜颜砸去。 茶壶擦着姜颜的额头砸在地面上,粉身碎骨,溅起的热茶将她的手臂烫得红肿。 姜颜连忙跪下,可垂下面庞里却是不加掩饰的嘲讽。 怎么她不过是说几句实话,这就受不了了?覃行知你在装什么装。 每当看到你如此惺惺作态的样子,真令人恶心。 玉泉满头是汗,这丫头简直是胆大包天,陛下不喜欢听什么,她就说什么,真当自己有九条命啊。 “陛下,息怒。” 覃洲眼底的妒火越烧越旺,纵使他知晓夏昭王对她百般疼爱,可亲耳听见又是另外一番滋味。 咔的一声。 覃洲握在手心中的茶杯四分五裂,滚烫的茶水混杂着他的血。 “哎呦喂,我的陛下,快快传太医。”玉泉心疼不已,连忙上前,亲自处理瓷片。 叶天赶来的时候,场面极度诡异,气氛凝重,他看着跪在地上的姜颜,心不由地提起来。 她这是做什么,惹怒竟然惹怒陛下。 第19章 得不到才会念念不忘 森然的寒意席卷而来,犹如千万斤巨石压在人心口上难以喘息。 姜颜知道这么做会惹怒覃行知,可她偏要如此,不仅是为了让覃行知不好受,还是为了她的复仇。 不是想要装深情吗?那她自然要配合到底,她要让覃行知这辈子都忘不掉姜清欢,让他永远愧疚。 “陛下,伤口已经包扎好了,伤口切记不能沾水。” 覃洲抽回手,冷冷地望着台阶下跪着的姜颜,他心里堵着一口恶气,在不断地燃烧,“朕问你,她对夏昭王又如何?” 姜颜抬起头,不卑不亢道,“奴婢服侍在娘娘身边,夏昭王对娘娘的好,众人可见,奴婢觉得,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姜颜的话尚未说完,覃洲一把掐住她的咽喉,墨色的瞳孔里带着缕缕血丝,“你再说一遍。” “陛下。”叶天惊觉,下意识开口。 覃洲冷眼扫过,居高临下地蔑视着众生,眼神里的杀气让人心惊。 玉泉伺候在覃洲身边多年,陛下什么性子他岂会不明白,他压低声音,“大人。”对着他摇头,这个时候开口求情,那丫头只会死得更快。 姜颜挣扎着想要拽开他的手,一双桃花眸沁着血珠,她艰难开口,“奴婢不是娘娘,不知娘娘所想,若娘娘所爱不是夏昭王又怎么会甘愿与夏昭王赴死。” 掐住姜颜脖颈的手力道不由地加重。 姜颜清楚地看到覃洲眼底的妒忌,烧啊,烧得越旺越好,得不到才会念念不忘,才会一辈子牵肠挂肚。 覃行知,你可真是天底下最会唱曲的人,人死了,也不忘继续你这深情款款的模样。 “陛下,奴婢不知究竟哪句话说错了,奴婢只知道娘娘临死前手里还握着夏昭王送给娘娘的葡萄藤木簪。” 覃洲脸色一变,手中的力道不由地松开,将人一把丢在地上,“你说葡萄藤木簪?夏昭王送的?” “咳咳咳。”被松开的姜颜大口喘息着,浑身不停战栗,“是,奴婢只知道娘娘很是宝贝,谁都不能碰,木簪上刻着行知二字。” “大胆奴婢,居然敢唤陛下名讳。”玉泉怒目呵斥。 “奴婢愚钝,当真不知,还请陛下饶恕。” 覃洲杀意布满的脸色阴郁散尽,换上往日冷漠自持,“蠢货,她居然能容忍你这样愚笨之人。” 那木簪是他亲手所雕刻,是他归覃前赠她的信物,他曾许诺她,待他执政覃国之时,便会求娶她。 可他还是晚了一步,这一步让他永远地失去所爱。那一刻他想毫无顾忌地随清欢一同离开,可他是覃国的帝王,所以他在等待,等到新的继承人出现,等到他为清欢复仇,他便会去找她。 “给朕画一幅她的肖像。” 从归覃到如今清欢离世三年,整整十年,他日思夜想,却再也没有见到清欢。 他不知道清欢及笄后的样子,或许比他记忆中的样子更美好。 一身冷汗的叶天瞬间松了一口气,他刚才真的以为陛下要杀了她。 姜颜踉跄的抬头,直视着覃洲,接下来才是今日这场局最重要的环节——诛心! 系我一生心,负你千行泪。 “陛下,恕奴婢不能画。” “姜颜!”叶天震惊,他忍不住唤出声。 覃洲猛地站起身,怒斥,“你是觉得朕知你是她身边之人,便不会杀你吗?” 玉泉被吓得满头是汗,这丫头胆子可真大,陛下哪里受过这样的气,连陛下的命令都敢违抗。这世上还真有人不怕死。 “陛下,不是奴婢不肯画,而是奴婢根本画不了。” 一滴晶莹的泪珠滴落在地。 “娘娘及笄之日遭奸人所害,面容被毁,此后终日带着面纱。娘娘说,容颜已毁,若非真心爱慕之人,她不愿以真面目示之,就连夏昭王都未曾见过。奴婢又如何见得。” 覃洲盛怒急转而下,身躯踉跄,最后瘫坐在椅子上。 “陛下。”玉泉着急地看着覃洲,如此心如死灰,除了知晓夏姬之死时,他再也未曾在陛下脸上见过。 “滚,都给朕滚。” 玉泉连忙挥手让人赶紧离开。 乾清宫暗室里。 覃洲猩红着一双眼,望着画中的女子,他的心仿佛因为刚刚的姜颜的实话被狠狠地刺穿,那些事情就算他未曾见过,却也亲耳听到。 他的清欢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所以夏昭王会喜欢她,他不意外,可他不能接受,他的清欢会对别人动心。 心底深处积压着一团火焰,是妒火,他在嫉妒,嫉妒夏昭王是清欢名正言顺的丈夫,他在嫉妒夏昭王拥有过清欢。 “清欢,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很失望……”他全身痉挛起伏,漆黑的眼眸浸满泪珠,眼泪大颗大颗地像碎掉的珍珠,砸落在地。 他压抑着内心的绝望,紧紧咬住唇瓣,青筋突起的手胡乱地擦去脸色的泪珠。 “我很失望,是对我自己失望,我对你的承诺,一个都没有做到。 当年若非羌柔拦住我的去路,洛邑城破时,我便能护住你和姜家。 如果我能早点继位,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求娶你。” 三年,清欢从未来过他的梦里。 他真的很想告诉她,他真的很想很想她。 可他知道清欢是恨他的。 他抬起头,眼眶腥红如血,沙哑的嗓音里是无助与乞求,“清欢,能不能不要喜欢别人,就算要恨我,也只可以恨覃国覃洲,不可以恨夏国覃行知。” 泪珠像是不受控制一样砸落下来,昏黄的烛火点亮暗室的一角。 覃洲原本高大的背影,佝偻着,背脊在颤抖,他紧紧抱着那红色的喜服。 明明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可此刻的他眼底的无助却扎得人生疼。 隐忍的呜咽声裹在夜色里,如千斤巨石压在人身,难以喘息。他紧抿着唇瓣,修长有力的双手将喜服揉进怀里,揉进骨子里。 覃洲如同脆弱的幼犬,破碎而又毫无安全感,仿佛只有那画像和喜服能让他继续活下去。他在等待,等待他记忆中的女子。 那个如春风般充满生机的女子。 第20章 狸猫伤人 “姜颜,你是夏皇后的人。” 姜颜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张相三朝元老,门生众多,为人固执守旧,定国公镇远将军,握十万铁骑,向来重武轻文,为人傲慢。魏御史没落贵族出生,是陛下一手提拔上来,你选他,这一步倒是迈得极好。” “我要听的不是这个。”叶天低沉的嗓音里带着怒意,“姜颜别忘了,你我是合作关系,既然是合作你就不该对我有所隐瞒。” 这个女人胆子太大了,三番五次在陛下的逆鳞上来回蹦跶。她真以为她是猫,有九条命可以耍。 “可我说的就是合作啊。”比起叶天的愤怒,姜颜却依旧云淡风轻,“我没忘。你想登朝堂,我想要入后宫,你为我出力,我自然也得为你谋划。” “姜颜!”叶天心里明白,她这是故意不正面回答,他承认姜颜是他平生所见最聪慧胆大的女子。 “你听好了,你我是一条船上的人,我不管你藏着多少的秘密,但凡你做事之前都要给我三思,我可不想同你一起陪葬。” 姜颜对于叶天的气恼,不甚在意,而是将剩下的桃花醉放下,“你放心,我这个人还是很惜命的。” 叶天望着姜颜离开的背影,瞬间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他有些气恼,“姜颜,你最好真的惜命。我走魏御史这条路,那你呢?郑贵人的事你可放在心上。” 姜颜轻笑一声,“当然,我可没想过一辈子待在掖庭。” “贵人,江太医说了要出来活动活动,您瞧着御花园里的花开得多艳丽。” 箬晴搀扶着郑贵人,自从贵人被安贵妃吓了一遭,就整日憋在皎月堂哪也不去。这可怎么行,江太医都说了,贵人这一胎是皇子,若是能平安生下,那贵人的身份自然水涨船高,到时候看谁还敢看轻她们皎月堂。 郑贵人紧张的神色也不由地放松下来,“今年牡丹花开得这般早。”她伸手刚要摘下一朵。 下一秒,一只纤细玉手先一步掐断牡丹。 “难得见郑贵人出门,本宫还以为郑贵人被吓得要躲在皎月堂一辈子。” 安贵妃那嚣张目中无人的声音,顿时吓得郑贵人脸色一白,连连后退。 箬晴连忙上前搀扶着。 “怎么郑贵人如此害怕本宫,本宫难不成是鬼吗?” 郑贵人身子一颤,连忙行礼,“妾身请贵妃娘娘安,贵妃娘娘说笑,妾身只是身子不太舒服,便不打扰娘娘雅兴。” “哈?”安贵妃轻笑一声。 身后的芙蕖立刻带人上前拦住郑贵人的去路。 “郑贵人你这样行色匆匆,若是旁人瞧了,还以为我们贵妃娘娘欺负你。”佳嫔手里抱着白色狸奴。 “佳嫔姐姐说笑,妾身只是突然觉得身体不舒服。”郑贵人明显慌乱,想要离开。 一旁掖庭指派来除草的宫婢们,一个个低着头,谁都不敢出声,一看就知道安贵妃来势汹汹,今日郑贵人不脱层皮,怕是走不掉的。 “郑贵人,怎么如今怀了子嗣,便不能陪贵妃娘娘赏花吗?”佳嫔一句话,瞬间堵住郑贵人的去路。 郑贵人深知安贵妃的性子,她只能硬着头皮开口,“妾身能陪同娘娘一起赏花,是妾身的福气。” 安贵妃轻耻一声,她对于郑贵人这鹌鹑模样向来是看不上的。她指着花丛中最艳丽的月季开口,“这牡丹虽艳丽,本宫却觉得不如这月季动人,郑贵人你觉得呢?” 郑贵人瞬间明白安贵妃的话,“娘娘说的是,我这就为娘娘摘得月季。” 一旁的箬晴看着着急,“贵人月季刺多,恐伤了贵人,还是奴婢去吧。” “怎么郑贵人如此精贵吗?” 这一次反问,吓得郑贵人一颤,连忙阻止箬晴,独自穿过花丛想要摘花。 “贵人,昨夜下雨,花丛多湿润。”姜颜从人群中站起身,快步上前,拦住郑贵人,快步穿过花丛,尖刺割开她的皮肤,姜颜眉宇紧蹙,这花丛荆棘丛生,又泥泞,若真让挺着四五个月肚子的郑贵人走,怕是得出意外。 “大胆奴婢,这里有你说话地份。来人给我拖下去,杖责三十。”佳嫔带着怒意呵斥道。 姜颜也顾不得身上得疼,快步上前跪在安贵妃面前,“贵妃娘娘赎罪,奴婢是掖庭的宫婢,原是分配来处理御花园的杂草,奈何昨日下雨,奴婢这才没来得及处理月季丛。 郑贵人身怀有孕,皇上太后格外重视,奴婢恐因为奴婢,而让贵人受伤,这才斗胆,替贵人为娘娘摘花。 小人没读过什么书,只知道,牡丹最贵惟春晚,芍药虽繁只夏初,唯有月季花开不厌,一年长占四时春。这月季犹如贵妃娘娘一般娇艳贵气,盛宠不断。还请贵妃娘娘饶恕小人的蠢笨。” 姜颜说着跪在地上爬着上前,恭敬的双手奉上月季。 这世上没有人不喜欢拍马屁,这安贵妃自然也不例外,尤其是这马屁她爱听得不得了。 “你这奴才倒是嘴巴甜。”安贵妃本来也没打算对郑贵人动手,不过是想出一口恶气,她还年轻,不愁没法给陛下诞下子嗣。 “皇后娘娘到。” “妾身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看着郑贵人那苍白的脸色连忙上前,“郑贵人可有不适?” 安贵妃在看到皇后脸上的表情瞬间难看,“皇后的消息可真灵通啊。” “贵妃,你这是做什么?” 安贵妃把玩着手中的花,“本宫能做什么,不过是恰巧遇上而已。怎么郑贵人,你又被本宫吓到了?” “安贵妃,郑贵人身怀有孕,凡事自当需要谨慎。” “箬晴带你家贵人回去。” “皇后,你这话本宫不爱听,难不成在皇后眼里,本宫会害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成。” 偷偷去找皇后的宫婢连忙上前与箬晴一同搀扶着郑贵人便要离开。 退到一侧的姜颜眉头紧蹙,她闻到一股异样的香气。 下一秒。 “喵~”佳嫔手里的雪团蹭地跳起来,朝着郑贵人露出獠牙和利齿。 “贵人小心。” “啊……” “喵……” “雪团。” 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姜颜眼疾手快,生生替郑贵人挡下这狸奴一爪子,右侧脖颈是极深的三道伤痕,鲜血渗透出。 箬晴连忙搀扶着郑贵人,“贵人,你没事吧,吓死奴婢了。” “雪团,是谁敢踹本宫的雪团。”安贵妃快步上前一把抱住惊慌的雪团。 谁知下一秒雪团朝着安贵妃就是一爪。 皇后面带怒色,“贵妃,你这是在做什么?” 第21章 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妹妹,叫我姐姐就行 “皇后你这是何意?”安贵妃被皇后这般咄咄逼问甚是恼火。 “何事如此喧闹。”冷然而自带威严的声音一出,众人瞬间安静下来。 “妾身参见陛下。” 覃洲掠过在场众人,眼神扫过姜颜时,一顿…… 怎么每次有祸事,她都在场。 “皇后。” 褚窈心里明白,将事情经过徐徐道来,“刚才情况紧急,若非这位宫婢出手,郑贵人恐怕腹中的胎儿难保。” 姜颜对上覃洲的神色,没多言,只连忙跪下磕头,一个是宠妃,一个是受欺负怀孕的嫔妃,他到底会怎么做。 “陛下,妾身也不知道雪团为何会突然发狂,妾身也受伤了。”安贵妃伸出手,眼神里述说着她的委屈。 覃洲伸手,安贵妃见状连忙将手搭上,眉眼里带着笑意,“陛下,你瞧,妾身真的好疼啊。” “陛下,这狸猫毕竟是畜牲,若不是主子没管教好,又岂会伤人。陛下,郑贵人受了惊吓。”皇后听着安贵妃狡辩的声音,不由地为郑贵人开口。 覃洲瞥了一眼瑟缩发抖的郑贵人,不带有任何感情开口,“畜牲的错,那便处理畜牲。”他冷漠地收回眼神。 皇后想要开口劝说,可安贵妃却得意地蔑了一眼皇后,故作一脸委屈地勾住覃洲的衣袖,“陛下,这狸奴是妾身兄长所送,是妾身的挚爱,妾身心里难受。” 覃洲握住安贵妃的手,语气平静,却带有一丝宠溺的意味,“朕记得少府刚报,泉杨进贡了几只上等的狸奴,贵妃既然喜欢,朕便命人送到绛紫宫,任贵妃挑选。” “妾身多谢陛下赏赐。”安贵妃脸色的笑容更甚,丝毫不给皇后面子,当着皇后的面,拉着陛下就往绛紫宫去。 都说安贵妃一入宫便盛宠不断,如今看来并非夸张。 姜颜凝眸望向受害者郑贵人,此刻的郑贵人很明显还未从刚才的惊吓里回过神,双手紧紧地护着肚子。 早就听闻郑贵人不得宠,可她确实没有想到竟这般不受宠。 “郑贵人你可受伤。”皇后略带歉意地看向郑贵人,“霜降,去将江太医请过来。” 郑贵人看着眼前的皇后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一样,“皇后娘娘救命啊。”她顾不得其他,朝着皇后跪下,“皇后娘娘,贵妃她要杀了我的孩子。妾身自知身份低微,不得陛下宠爱,但孩子是无辜的。 娘娘救救妾身的孩子吧。妾身真的很害怕。” 皇后面露难色,连忙搀扶着哭得泪流满面的郑贵人,“郑贵人你这是做什么,你肚子里的孩子是皇嗣,没有人敢动你的。” “不,皇后娘娘你看,安贵妃她真的要杀妾身啊。妾身真的好害怕。”郑贵人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箬晴你家主子被吓到了,赶紧扶着你们主子回宫。” 郑贵人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身后的箬晴搀扶着离开。 皇后看着被吓破胆子的郑贵人,无声地叹口气,霜降颇为不满地开口,“娘娘,这安贵妃也太嚣张了,陛下竟然还如此惯着她。” “霜降休得胡言,安贵妃的父亲定国公刚在长平大胜褚军,不日便班师回朝。” 皇后褚窈转过身看着还跪在地上的姜颜,低声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姜颜是掖庭的宫婢。” 皇后看着她,刚才如此混乱的场景,她一个掖庭的小宫女居然如此果敢沉着甚是少见。 “刚才若非你出手,后果不堪设想。你这样的灵巧之人留在掖庭委屈了。郑贵人此刻身怀皇嗣,身边伺候得太少,你便去她身边吧。” 姜颜微微一愣,她今日原本只想在郑贵人面前露面,未曾想到居然阴差阳错被安排到皎月堂。 “奴婢姜颜谢皇后娘娘恩赐。” 掖庭。 “颜姐姐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去郑贵人的身边,但是今天也太危险了。”巧儿给姜颜的伤口上药,“若是惹怒安贵妃,巧儿都不敢想象后果。” 姜颜看着像个小大人一样唠唠叨叨的巧儿,实在是忍不住笑出声,她抬手敲着巧儿的脑袋,“去御膳房帮忙几日,就敢教训我了。” 巧儿不服气地揉着脑袋,“巧儿说的本就是实话,反正巧儿在皇宫里就只有颜姐姐一个家人,所以无论颜姐姐想做什么,最重要的就是保护好自己。” 听着巧儿的话,姜颜脸色的笑意渐渐收拢,她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家人了。 巧儿从怀里掏出一块油纸包着的酥糖糕塞进姜颜的怀里,“这是御膳房高师傅赏我的,我特意上藏起来带给颜姐姐的。可好吃了,颜姐姐快吃,可千万别被素月姐姐瞧见了。” 姜颜看着手中的酥糖糕,指尖微微颤抖,“巧儿你说得对,我们是家人,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妹妹,叫我姐姐就行。” 巧儿一愣,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姐姐。”巧儿一把扑上前抱住姜颜,“巧儿有姐姐了。” 姜颜看着怀里的巧儿,眼眶不由得湿润,是她没能护好家人,但这一次,她一定会护好巧儿,看着巧儿出宫嫁人有自己的家庭。 绛紫宫。 安贵妃高坐在堂前,芙蕖站在一侧轻轻地扇着扇子,佳嫔看着此刻安贵妃的不善神情,脚步微微一顿。 “娘娘……” 佳嫔话还未说完,安贵妃拽过芙蕖手中的扇子,朝着佳嫔的头上砸过去。 咚的一声。 扇子狠狠地砸在她的头上,发髻瞬间被砸散,佳嫔整个人狼狈不堪地瘫坐在地,神情里闪过惶恐。 “佳嫔,本宫的雪团为何会发狂。你真当本宫不知道!” 佳嫔身躯一颤,没错是她在后面掐住雪球,丢给郑贵人的。“娘娘,妾身这么做全都是为了娘娘你。只是妾身没有想到一个掖庭的宫婢居然坏了娘娘的好事。” “呵!”安贵妃冷笑一声,朝着佳嫔招手。 佳嫔见状连忙爬上前跪在她面前,“娘酿。” “别打着为本宫好的幌子,来满足你的私欲。区区一个浣纱女的孩子,本宫还不放在眼里。”安贵妃一巴掌抽在佳嫔的脸上。 不过瞬间佳嫔的脸又红又肿,“娘娘,妾身真的是为娘娘考虑,虽说郑贵人身份低微,但江太医已经确定她肚子里是男胎。毕竟是长子,母凭子贵。 再者这皇后一天天地做好人,郑贵人若诞下皇子,定然是亲近皇后。” 佳嫔的话,顿时让安贵妃迟疑片刻。 “娘娘,你放心这件事情交给妾身,” 毕竟这宫里不止她郑贵人一人怀孕。 第22章 姜颜你不是聪明吗 “滚,都给我滚。”许氏(顺贵人)将面前馊了的馒头全部砸向送餐的内侍身上。 宫里的内侍一个个都是见风使舵的主,“呸!什么东西,还真以为自己还是主子呢。” 一个内侍一脚踹翻许氏面前的桌子,“不想吃,就别吃,真当我愿意来这。” 身为陛下的妃子居然被一个小小内侍如此欺辱,许氏如此心高气傲的人哪里受得了,“你们算什么东西,我是陛下的妃子,我肚子里还怀着陛下的孩子。你们简直胆大妄为,我要见陛下,见皇后娘娘。” “哈哈哈哈。”一个内侍嘲讽地笑出声,“你一个被废的庶人还想见陛下,我看是疯了。还指望你肚子里的孩子翻身呢。我不妨告诉你,皎月堂的那位主子,太医已经确定是皇子。 至于你肚子的孩子,能不能生下来还不一定呢。” 许氏脸色一白,“你们简直大胆妄为,我要让陛下治理你们的罪。”她知道这些下人们说得都对,可她咽不下这口恶气,她进宫之前就发过誓,再也不要受到任何人的欺辱。 她恼怒地冲上前,想要狠狠地揍这几个嚣张的内侍。 这群内侍丝毫没把许氏放在眼里抬手就要打在许氏的脸上。 “放肆!” 一个内侍快步冲上前一把拽住对方的手。 原本还嚣张的内侍在看到来人,吓得连忙跪下,“奴才见过庆才人。” 庆才人虽然只是小小才人但她的父亲是少府寺卿掌山海池泽之事,又掌管宫中宝货珍贵之物,那可算得上是他们二十四内监顶头上司。 “大胆刁奴,许氏虽被贬为庶人,但腹中怀着皇嗣,你们居然敢如此怠慢,来人将人拖下去,送入暴室。” “才人饶命啊,才人饶命啊。” 许氏瞥了一眼从前跟在她身后的庆才人如今让她瞧见自己如此狼狈的样子,自觉心有不甘。 她从地上爬起来,拿起地上的铜镜,“喜鹊,给本主梳妆。” 喜鹊连忙上前替许氏整理仪容。 庆才人也不意外许氏这般,她看着屋内狼藉一片,从身后接过宫婢手中的食盒。 “姐姐,这宫内的人一个个都是眼皮子浅见风使舵的家伙,想必你一定受了很多苦,我父亲是少府寺卿,我会吩咐底下人手脚勤快些。” 庆才人一边说一边将食盒里的饭菜拿出来,“我想姐姐应该没好好吃上一顿。” 许氏眼神带着审视,“如今我已是庶人,旁人巴不得躲得远远的,你倒是和别人与众不同。” 庆才人自然明白许氏心底的疑惑,“姐姐,若是旁人我可不信能东山再起,可姐姐你不一样,若不是贵妃诬陷,姐姐那可是盛宠不断。而且妹妹相信,只要姐姐诞下皇长子,定然能翻身。” 提到污蔑,许氏眼底的恨意再也压不住,该死的奴隶,等她出去以后,一定要姜颜死。 庆才人亲自替她端了一碗燕窝粥,“妹妹虽然相信姐姐能东山再起,但据说郑贵人腹中为皇子,而且比姐姐你早一月,若是让郑贵人的孩子占了长子的位置……” 这后面的话,庆才人没说,但许氏心里也是清楚的。 喜鹊看着离开的庆才人,语气里带着担忧,“主,这庆才人很明显图谋不轨,断然不能相信。” “我当然知道,她今日来就是为了看我和郑贵人相斗,她们这群人渔翁得利。”许氏把玩着手中的护甲,冰冷的眼神里充斥着野心。 “可我没得选了,我能否翻身就看肚子里的孩子,所以任何人都不能挡我的路。” 许氏垂眸看着面前这碗燕窝,抬眸看着刚洗完衣服的莲心,“过来。” 莲心不敢怠慢,快步上前,自从许氏倒台,姐姐不在,她无人庇护,许氏将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她的身上,自此她身上满是伤痕。 “主。” “本主赏你的。”许氏将燕窝推上前。 莲心双手止不住地颤抖,她惊恐地看着许氏,她还不想死,她还没为姐姐报仇。 可许氏那如恶狼的眼神仿佛能将她撕碎。 “主……”莲心捧着燕窝,下一秒,她手一滑,碗瞬间打碎,吓得她连忙跪下,“求主饶命。” 许氏看着眼前如鹌鹑一样没用的莲心,冷笑一声,一脚踩在莲心的手上。 碎片狠狠地嵌入掌心,鲜血染红一片。 “主,饶命……” “疼吗?” 莲心疯狂点头。 “疼,就对了。”许氏挑起莲心的下巴,“你姐姐秋心杖毙时比这更疼,如今你这般窝囊,你姐这辈子都不得瞑目。” 提到秋心,莲心浑身战栗,她趴在地上哭得沙哑,是姐姐护她长大,可姐姐最后却落得那样下场。 鼻涕眼泪混成一团,她恨,恨她的软弱无能。 许氏的声音像是鬼魅,在她的耳边蛊惑着她,“你难道就忍心看着你姐姐无法投胎转世,你难道要看到害死你姐姐的人逍遥法外?” “不、不要……”莲心双眼被仇恨所蒙蔽,脑海里满是姐姐惨死的模样,“主,你帮帮我,我要为姐姐复仇。” 许氏满意地看着被她调教出来的莲心,凑到她的耳边,“你想要复仇,我当然会帮你。” 许氏一双杏眸里写满了阴狠,姜颜你不是聪明吗?不是要用迷情药来治她的罪吗? 这一次她要让姜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阿秋!”姜颜揉着太阳穴,这是怎么了? “姐姐,你肯定是得了风寒,我一会休息的时候去找叶大人取一副药。”巧儿将姜颜的包裹递给姜颜,“姐姐,你去了皎月堂,万事小心。” 姜颜轻笑一声,揉着巧儿的脑袋,“我不在你身边,你做事一定要小心些。对谁都要留个心眼。 御膳房的高师傅既然看上你,收你做徒弟,你就好好干。” “我以后给姐姐你做好多好多好吃的。”巧儿笑得像极了吉娃娃,在御膳房待久了,脸上都比之前多了许多肉。 “好。”她等着。 皎月堂。 姜颜刚进去,就看到二十四内监的人送来不像样的百合花,一盆盆的百合,没几个能看,不是花骨朵,就是花瓣泛着黄,一副蔫了吧唧的样子。 二十四监的人居然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怠慢有孕的嫔妃。 如今她既然来了皎月堂,自然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 第23章 一盆未开的花,除一人。 “主,这是江太医开的安神汤。”箬晴看着精神紧绷的郑贵人,眼神里满是担忧之色,自从被狸奴吓到,主已经连续好几日都被噩梦惊醒。 郑贵人眼下泛着乌青,端着汤药,她实在是太害怕了,哪怕是躲在殿内,她都惶惶不可终日。 “奴婢姜颜见过贵人。”姜颜进来的时候郑贵人才勉强喝下安神的药。 “你——”郑贵人原本有气无力的眼神在看到姜颜的那一刻明显闪过亮,“你是花园那日出手相助的宫婢。” “贵人言重,若非贵人,奴婢此刻还在掖庭。” 郑贵人无力地摆手,“是皇后娘娘仁善。” 箬晴扶着郑贵人便要进屋休息。 姜颜看着郑贵人这副吓破胆子的样子,算是明白为何二十四内监的人敢如此怠慢,这宫内的人一个个都是欺软怕硬的家伙,若是怯懦,只会被人欺负。 “贵人,奴婢瞧着今日的太阳甚好,不如出去散散步?” “你没看到贵人不舒服吗?”箬晴冷着一张脸,她瞬间对姜颜没有好感。“江太医才给贵人配的安神汤,你是一点眼力都没有吗?” 这些人一个个地为了讨好主子,一点都不把主子的安危放在心上。 郑贵人拍了拍箬晴的手臂,“箬晴。”她摇头,话语里带着疲态,“我累了,让她们带你下去先安顿吧。” 一味地逃避可不能解决事情。 “奴婢听闻江太医原本告老还乡,是太后特意为贵人你请回来的,奴婢来时看到二十四内监送来新鲜的百合花,不如奴婢替贵人送些花,以表贵人的心意。” 箬晴触眉,双手叉腰,“你这奴隶怎么回事?我才是皎月堂的大宫女,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箬晴休要欺负姜颜。”郑贵人低声斥责,“你说的对,我本该亲自去谢……” “贵人不如一同去?”姜颜抢先开口,“太后定然欢喜见到贵人。” 今日这皎月堂郑贵人不出也得出。 此刻若不拿出主子的气魄,日后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得跟着遭罪。 箬晴想要开口回怼。 郑贵人摇了摇头,虚弱地咳了两声,“姜颜说的对,我是该去向太后谢恩。” 姜颜眼底闪过一抹笑,还算有些理智在身上的。 箬晴狠狠地瞪了一眼姜颜,扶着郑贵人外殿外走,往日里她怎么劝说贵人都不愿意出门,今日偏偏被一个奴隶劝动。这不是在打她的脸。 对于箬晴不喜,姜颜并不放在心上,她来皎月堂本就不是为了讨好谁的。 她要的不过是护着郑贵人生下长子,她好得一道恩赐罢了。 姜颜看着院子里几盆百合花,眸色微动,这选花也是讲究活,开败的花,心思太明显。开颜的花,就达不到目的。 “快点。”箬晴不耐烦地呵斥道,“怎么当下人的,这盆开的最好,看不出来吗?你是贵人还是贵人是贵人,让贵人等你。 怎么一出掖庭就想着偷懒?懒痞子。” 姜颜没有理会箬晴,而是上前挑了一盆尚未开的百合,上手亲自将花掰开,撒上一层水,让花看起来很新鲜。 寿康宫。 “妾身参见太后。” “你身子重,绿水上一碗燕窝粥给郑贵人。” 姜颜凝眸看着眼前一身素衣华服,手带珠串的女人,宣太后尽管未带钗环,但强大的气场让人难以忽视,尤其是那双历尽风霜的眼眸。 让人不敢直视,仿佛轻易便能看穿他人的小心思。 宣太后不愧是经历过靖难之变还能成功稳坐太后宝座的人。 “哀家听闻,你近来一直不肯出去,如今肯出来,哀家很是欣慰。瞧着你脸色苍白,江太医可有看过。” 郑贵人规规矩矩地回答,“劳烦太后挂念,是妾身身子弱,没大碍。”郑贵人轻咳两声,徐徐开口,“妾身原本早该来谢恩的只是身体一直不太好。太后素来喜爱百合,今日妾身宫里送来新的百合,特意挑了一盆送给太后您,还望太后莫要嫌弃。” 姜颜抱着精心挑选的百合交到绿水姑姑的手里。 “你有心了。”宣太后脸色的神情在看到绿水递上前的花,表情微变。在与绿水对视的刹那,绿水瞬间明白,默默捧着花退到殿外。 “前段时间御花园的事情,哀家听说了,皇帝的做法属实偏袒。你如今怀着皇嗣,自然是宫里最要紧的事情。哀家和皇帝都盼着。你放心哀家断然不会委屈你的。” 郑贵人身躯一颤,连忙起身,“太后严重了,是妾身胆子小。” 宣太后在听到这话,眼底闪过一抹失望,尽管掩饰得极好,姜颜还是敏锐地察觉道。 身为嫔妃若无家世和皇帝的宠爱,就该明白太后是最佳靠山。 郑贵人如今天时地利仅占,若还是如此,这孩子怕是生了也难长大。 “哀家也累了,郑贵人你先回去吧。” 宣太后看着重新走进来的绿水,一张脸明显阴沉不少,手中的佛珠在不停地转着,“说。” “回太后的话,这二十四内监的掌管黄海全是安贵妃一手提拔上来的。所以对郑贵人……” 接下来的话,不用明说,宣太后也是门清的。这郑贵人是个没见识的,骗得过她,可骗不过哀家的眼睛。 “好一个黄海全,当真胆大妄为,传哀家旨意,拖入暴室,杖毙。” “是,太后。” 宣太后指尖轻轻点在桌面上,“此外命二十四内监打一套金锁送到皎月堂。” 此举就是为了让宫里的人看清楚,太后是有多重视郑贵人这一胎。 绿水上前为太后捏肩,小心开口,“太后,恕奴婢多嘴,这郑贵人胆子太小了些,若是大皇子真有这么个生母,怕是……” 宣太后揉着太阳穴,语气平静而淡然,“哀家也不是皇帝的生母。” 郑贵人前脚刚回到皎月堂,后脚二十四内监的新上任的总管带着最好的百合和一应克扣的物品,笑脸迎上。 “奴才王德禄见过贵人,此前黄海全那小子胆大包天,才让二十四内监如此疏忽,还望贵人饶恕。” “原来你们二十四内监办事也有这么快的时候。”箬晴忍不住冷嘲热讽,之前她三催四请的,想要原本的份例都难。 如今倒是会做人了。 “瞧箬晴姐姐说的,都是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不对。” 郑贵人将眼神落在一旁整理花圃的姜颜身上,她这个人虽然胆子小,可不是个没脑子的人。 能有今日的改变,很明显就是因为今日去了寿康宫,可似乎是送了一盆花。 第24章 安贵妃的手伸的再长,也断然伸不到寿康宫 佳嫔还未靠近,就听到殿内噼里啪啦的作响声。 “娘娘。”佳嫔话刚出口,迎面而来的一盏茶杯,险些命中她的脸,吓得她脸色一白。 “好你个郑书媛,不过是个贵人,怀了孕就以为能做本宫的主。”安贵妃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这六宫之中,谁不知道黄海全是她一手提拔上来的。 就连皇后也不敢当众动她的人。 “娘娘,莫要动怒。” “我怎么能不动怒。”安贵妃手里紧握着一柄玉簪,“她这是骑在本宫的头上。” 咔的一声,玉簪断裂两半。 安贵妃那双深情的桃花眼此刻写满愤怒和戾气,“本宫要她死!” 佳嫔心惊,连忙规劝,“娘娘,如今太后很是重视郑贵人,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一盆破花就除了本宫扶植多年的亲信,那还容得你从长计议。” 佳嫔面色僵在原地。 “娘娘,何须如此动怒。在这后宫中,怀孕算不得什么,能生下来才算厉害。”庆才人捧着锦盒步伐轻快地走进来。 “妾身庆才人见过贵妃娘娘。” 安贵妃抬眸扫了一眼庆才人,“说说看。”芙蕖扶着安贵妃坐到贵妃榻上。 “娘娘,何须着急,此刻有人比娘娘您还急。”庆才人讨巧地将锦盒送上前,“妾身知道许氏曾不知死活的冒犯过娘娘。妾身此计为一石二鸟。既除了郑贵人又除掉许氏。” 庆才人说着将锦盒打开,一副暖玉的青玄棋子,“这是妾身的父亲特意命工匠打造出来。妾身不通棋艺,留在妾身处着实浪费。” 如此奉承讨好的模样,甚是令安贵妃心悦,原本那股气一瞬间散开。她不喜欢棋,但陛下喜欢。 “你有心了。” 庆才人朝佳嫔看了一眼,随后谦卑开口,“娘娘喜欢就好。” 佳嫔并无多言,既然安贵妃的脾气消了,她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庆才人远远瞧着佳嫔的背影,眼底不由地带着几分得意,她快步上前,“佳嫔姐姐,可是怪妹妹多嘴,妹妹一直都记得是姐姐引荐妹妹见贵妃,也是姐姐告诉妹妹这一箭双雕的计划。 只是姐姐迟迟不动手,妹妹也是为姐姐着想,这才没经过姐姐的同意,先告诉贵妃娘娘。” 佳嫔看着自以为聪慧的庆才人,眼底闪过微不可察的冷笑,这后宫之中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 “庆才人你觉得是什么让一向安分守己的郑贵人出手?” “微卑者,得志便猖狂。”庆才人眼底的不屑丝毫不加掩饰,“村妇就是村妇。” 佳嫔笑而不语,她静静地看着庆才人得意的背影。刚才那句话她原封不动地赏给庆才人。 如此巧妙的借势,若出自郑贵人之手,那她就不是郑书媛了。 水是她搅浑的,但此刻却得及时抽手,坐收渔翁之利。 皎月堂。 “这就是你打扫的房间?”箬晴指尖划过桌面,一脸嫌弃地将手指在姜颜的衣袖上擦过。“你一个从掖庭出来的奴隶,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办不好。 看来是好久没挨鞭子,所以事情都不会做了?还是觉得贵人好说话,就给了你偷懒的机会!” 如此粗浅的折磨手段,对比钱宝琳和许氏根本上不了台面。 “箬晴姐姐教训的是。” 这箬晴是郑贵人最信任之人,人在屋檐下,怎么做最有利姜颜心里门清。 箬晴见姜颜这么识趣,双手环保一副高高在上的主子的模样,“你身为奴隶,就该有奴隶的觉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花花肠子,你这样的人别想着近身伺候主子。” “箬晴。”郑贵人低声呵斥,一双温柔眼眸里带着往日没有的严肃,她已经有孕五个月,此刻挺着肚子,秀眉微蹙,“我入宫前也不过是个浣纱女。” 箬晴一惊连忙上前扶着郑贵人,“贵人,她那个贱奴怎么能和贵人比。” “住嘴!”郑贵人呵斥道,“箬晴你若在这般口无遮拦,我便罚你一个月的俸禄。” “贵人!”箬晴不满地跺脚,她没有想到贵人居然会因为一个奴隶训斥她,还是当着这么多小丫鬟的面前。 她狠狠地挖了一眼姜颜,“哼。” 姜颜一阵头疼,当真是节外生枝。 “阿颜,箬晴这丫头心不坏。” 姜颜微微一愣,人从生下来那一刻便被分为三六九等,而奴隶是比乞丐还卑贱的存在。 她居然能如此开口,可谓是世间少有。 “贵人严重了,我都习惯了。若是可以,想来谁也不愿意成为奴隶。”姜颜微微垂眸,眼底带着浓浓的失落,一股淡淡的无力感萦绕在她的身侧。 让人看着便心生怜惜。 “阿颜,一定会有办法,摆脱贱籍。” 姜颜要的就是这句话,她为郑贵人谋划,郑贵人自然得知道她的诉求,否则岂不是白干一场。 郑贵人掩帕轻咳两声,青黛蛾眉蹙起,眼下乌青,隐隐的忧愁围绕在她身侧。“太后好意,却惹怒了安贵妃。” 她一想到安贵妃那娇蛮模样,浑身止不住地颤抖,“阿颜,你说我该怎么办?” 旁人怀孕气色越发地好,可郑贵人却愈发地消瘦。 姜颜看她那副样子,明显是夜不能寐,她居然如此惧怕安贵妃,这也是姜颜未曾想到的。 “贵人,二十四内监办事不利,太后惩治,这与贵人何关?”姜颜宽慰开口,“奴婢见识浅薄,小时候村里的老人说,怀孕的妇人若是能与常年礼佛之人同吃同住,那生下的孩子,便自带福泽。 太后既然如此重视贵人此胎,贵人何不搬去与太后同住礼佛。” 姜颜将修剪好的插花递到郑贵人的面前,“贵人可还满意奴婢的手艺?” 这后宫里没有人是真的傻。 姜颜此法甚好,安贵妃的手伸的再长,也断然伸不到寿康宫。 “阿颜的确要比旁人懂得打理花草。” 姜颜浅浅一笑,倒也不算愚笨。 她虽然看不透太后为何如此在意郑贵人这一胎,但这不妨碍她借助太后的势。 如此一来,那些想要动手的人都得先掂量一二,不敢轻举妄动。 太极殿。 “今日这花怎么是水仙?” 玉泉瞥了一眼,连忙开口,“陛下,原本掌管二十四内监的黄海全被太后痛斥,新换了管事王德禄,这才送的水仙。” “太后?”覃洲蹙眉,放下手中的奏折,“因何惹怒太后?” “是因为苛待郑贵人。” “她?”覃洲倒是觉得新奇。 第25章 和朕玩心眼,朕还为输过 覃洲斜靠在卧榻旁,犀利狭长的丹凤眼里带着探究,“去寿康宫。” 修长的手指随意地将折子丢在地上。 夏亡后,北府城守将陈广之自封为北府王,他手中的北府铁骑可谓是虎狼之师,作战勇猛,兵锋所指,所向披靡。曾以七千铁骑大破褚国五十万大军。 北府铁骑,犹如神兵。 北府城立于覃褚边界,故而覃与褚谁都不肯放手,只可惜无人撼动北府。 战败的折子看多了,他也头疼得厉害。 覃洲刚走进寿康宫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首小调,小调轻快,比起宫内乐府的繁复,倒令人觉得轻松。 他心里染上一抹疑云,快步上前,奴才看到陛下刚要通报。 覃洲挥手示意闭嘴。 “有意思,赏。”君太后话语比起从前带了几分轻松愉悦。 “何事令母后如此开怀。”覃洲跨门而入,只见大厅里一个宫人唱着小调,摆弄着皮影。 “妾身参见陛下。”郑贵人看到覃洲片刻诧异,但很快恢复过来。 “皇帝你来了。”宣太后慈母般伸手招着覃洲走上前。 “儿子见过母后。”覃洲恭顺如亲子般爱戴宣太后,他看了一眼宫人,“母后何时爱上皮影戏了。” 覃洲的眼神自始至终都未曾落在郑贵人的身上。仿佛她不存在一般。 郑贵人眼底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失落,她知晓陛下不喜她,可她是真的爱慕陛下,才会抛弃一切随陛下到咸安。 君太后那可是后宫厮杀中唯一的赢家,岂会看不出郑贵人那点小心思。 “皇帝,这是郑贵人安排的。哀家觉得有意思极了。” “郑贵人?” “妾身叨扰太后多时,自觉有愧,妾身想到在邺都时,邺都百姓都喜欢皮影戏,这才安排人,给太后解解闷。” 覃洲没说话,只是那双如墨一般漆黑深邃的眼眸似暗流涌动的夜色,将人完全包裹住,一双无形的大手从地底爬出,扯住人的身子,拉着人不断陷入深渊。 那慵懒的眸色,带着君临天下的气息,压着人心底发颤。 郑贵人被吓到脸色一僵,连忙垂下脑袋。 “皇帝!”君太后出言打破诡异的氛围。 覃洲眸底一闪,薄情又多情的眼底换上笑意,“母后,喜欢便是最好的。” 君太后笑笑,没再说话。 姜颜捧着茶刚走进来,就看到郑贵人呆站着,垂下头,像是开败的花。 这是发生了什么? 她还未来得及多想,便感受到一股冷冽难以忽视的眼神投射在她身上。 姜如是! 覃洲骨节分明的手指抚摸在白瓷茶杯口,眯起的眼眸,携带着一抹危险气息。 又是她! 低沉磁性的嗓音开口。 “清风拂堂过,茶香透碧纱。母后这是得了一壶什么好茶。” “皇帝喜欢,这是郑贵人准备的。”宣太后直白地开口,端起茶轻轻一抿,“郑贵人是个难得的可人,只是从前不走动,私藏些手艺,看来连皇帝都瞒着。” 郑贵人略带羞涩,“妾身不敢居功,是妾身身边的婢女的点子。”她下意识地抬起眸光看向高位的皇帝。 “能让你开口,看来这奴才甚是合你心意。” 听到覃洲与她说话,郑贵人眼底心底都溢出喜色。 “姜颜,给陛下添上一杯茶。” 姜颜敛起神色,走上前小心翼翼地为覃洲添上一杯茶,可深究的眸色落在她身上,似乎要将她反复凌迟。 覃洲手撑着下巴,指尖似有意无意地敲打着。 姜如是,挺能闹腾的。 朕前脚赦免她,她后脚就跟在郑贵人的身边,撺掇起郑贵人。怪不得朕的后宫不得安宁。她这个罪魁祸首,朕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他伸手想要打翻姜颜手中的茶杯。 可下一秒原本要撞上的茶杯却巧妙地转了个弯,稳稳地落在覃洲的面前。 覃洲眼底明显闪过诧异之色。 她怎么可能躲过去。 姜颜杏眸潜藏着微不可察的笑意,她太了解覃行知这匹狡猾的狼。 从前的姜清欢那可是出了名的小魔头,这种暗地整人的手段,还是她带着覃行知一起祸害贵族子弟。 “陛下请用茶。”姜颜恭敬的双手奉上,一点不给覃洲使手段的机会。 呵! 覃洲很明显被姜颜这句话挑衅到,那股早已藏起的胜负欲被勾起。 他挑眉,薄唇勾着冷笑,略带不悦地端起茶。 “好茶。朕想知道,此茶如何烹制。” 看到覃行知吃瘪的模样,姜颜顿觉暗爽,让覃行知吃闷亏,对于她而言,易如反掌。 姜颜还未开口,郑贵人抢先开口,“陛下,姜颜告诉妾身此茶的精妙处在于茶水,要用在第一缕阳光照射之前,在百花上收集露水作为烹茶的水。” 覃行知好看的眸子里闪过狡黠的笑,清冷的嗓音带着威严,“是吗?” 此话一出。 姜颜对上覃行知那胜券在握的眸光,她顿觉不妙,完蛋,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此刻她可真是进退两难,若不是便是打了郑贵人的脸,若是那就是如了覃行知的意。 姜颜紧了紧手心。 “怎么难道你是在欺骗主子?” 覃行知看着姜颜那进退两难的表情,心底的胜负欲得到极大的满足。脸上的笑意也比平日多上一分。 近身伺候的玉泉有些诧异,旁人不懂陛下,可他懂。他敛起神色看着姜颜,这个奴才不简单啊。 “奴婢怎敢。”姜颜自觉输上一层,恭敬地回应,“贵人所说不错,茶水才是此茶的秘密。” “如此,那便从今日起,你每日清晨起,将收集好的露水交到玉泉的手中。朕对此茶甚是欢喜。” 覃行知挑眉,和朕玩心眼,朕还未输过! “姜颜还不快谢过陛下。”郑贵人眼底闪着欢喜,陛下既然如此欢喜,身为嫔妃自然是要让陛下高兴。 或许日后陛下喝到茶,能有一时片刻想起她来。 谢? 她谢覃行知八辈子祖宗。 当初她这么说,不过是想为郑贵人在太后面前博一份孝心,如今却被覃行知用来整她。 覃行知,论起整人,她才是开山鼻祖。 来日方长,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姜颜扯出完美的笑,恭恭敬敬地行礼,“奴婢姜颜谢陛下赐教。” 覃行知满意地点头,刚才公务上的烦心,一下子抛到脑后,这样的日子让他下子回到从前,压抑太久的本性得到舒展,当真是舒服。 他笑着站起身,“好好做,朕可日日等着。”他转身朝着太后行礼,“母后,儿臣还有要事要办,便不多留。” 第26章 只叫她姜如是 覃洲刚走,就看到偏殿外角落里多了一片花墙,这可不是寿康宫的风格。 覃洲一个眼神,玉泉心领神会,他向一个小宫婢招了招手,“我问你,那偏殿花墙谁弄得?” 小宫婢连忙恭敬回答,“如今偏殿是郑贵人居住,郑贵人提议,花墙是由姜颜姐姐操办的。 姜颜姐姐说,天有紫薇星,地有紫薇花。图个好兆头。太后也甚是满意,便允了贵人的想法。” 玉泉见状挥手让小宫婢离开。 “庭前紫薇初作花,容华婉婉明朝霞。”覃洲小声喃喃,当初清欢好友谢如君有孕,她也特意为其在院子东侧种了紫薇。 覃洲冰冷的眸地彻底染上寒意,悲悯的神情,在理智的作用下强压在心头,刚才那点喜,瞬间烟消云散。 “玉泉,朕想吃枣泥糕。” “奴才,这就让小厨房准备着。”玉泉知道陛下嘴巴苦时,便喜欢枣泥糕。 天不亮,姜颜就得爬起来,她打着哈欠,眼中无神。 累啊! 姜颜揉着发酸的肩膀,捧着露水便朝着乾清宫去。 “玉宫人,这是陛下泡茶用的露水。”姜颜恭敬地将露水递上前,“玉宫人,竟也如此辛苦,早早伺候在陛下身边。” 玉泉是陛下身边最得力的内侍,像这样的彻夜伺候在外的活,是轮不到他的。 “姜颜姑娘,你来晚了。”玉泉随手将露水递给一旁的奴才,“姜颜姑娘,跟我走吧。” 姜颜眉眼带着疑虑,玉泉这样受宠的宦官,深知一身荣宠皆系在陛下一人身上,故而他这样的人不必对除陛下以外的人讨好,更不可能给她们这群奴才好脸色。 今日他居然待她如此客套,这可不是一个奴隶能拥有的待遇。事出反常必有妖。 姜颜藏于衣袖下的手紧握,“玉宫人,这是要带奴婢去哪?贵人如今怀有身孕,孕吐的厉害,奴婢需得赶回去伺候贵人。” “姜颜姑娘,你的福气要到了。”玉泉是个心思灵活的人能跟在皇帝身边,自当眼里十足。 ? 姜颜心有余悸地抬眸,正对上宫殿上牌匾——未央宫。 玉泉满上不动声色,这未央宫乃是陛下最为看重之地,除了平日洒扫的宫人,闲杂人等一律不许靠近。 如今下旨让他带姜颜来此,足矣证明她的与众不同。 “姜颜姑娘进去吧。”玉泉推开门,月辉渐渐隐去,黎明的太阳尚未穿过厚重的云层。 朱门红墙,点点烛火。 姜颜心中一颤,不知为何她隐约感到不安。 她看了一眼玉泉,想要开口试探口风,可尚未开口,玉泉便催促她进去。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跨步踏过门槛,春日的清风带着夜里的寒气,院中种着一棵梨树,此刻花开正盛,风拂过,带起片片花瓣。 白色的花瓣似精灵般,环绕在院内。 水声溅落在青石上发出悦耳的声音。 碧纱轻盈飘动,风铃敲击如乐章。 姜颜眼前恍惚地看着宫殿的陈设,这里的一草一木,她再熟悉不过,这是她的栖梧宫。 深埋在记忆中的回忆被勾起,那股压抑的恨被释放出,姜颜控制不住地颤抖着肩膀。 忽地一阵急促而有力的琴声响起…… 姜颜脸色刹时间惨白,她咬紧唇瓣,这是沧澜破阵曲,强压在心头的杀意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 她的视线开始模糊,耳旁是刺耳的嗡鸣声。 指甲深入掌心,鲜血顺着她的指缝滴落在地。 一双猩红的双眸,死死地盯着凉亭里那道再熟悉不过身影。 琴声带着破阵杀敌的勇猛与血腥。 听着故国破阵杀敌曲,她难以控制内心的冲动。 她拔出头上仅存的木簪,一步一步地靠近凉亭…… 清风起,碧纱扬,纱幔拂过她的面庞,似乎在有意阻拦她的前进。 她看着离他近在咫尺的覃行知,如此近的距离,大殿周围再无旁人,此刻她只要动手,覃行知必定命丧当场。 恨如同冬日的雪球,在内心不断的滚动,越滚越大,直到难以抑制。 姜颜紧握木簪,举起双手,在刺入覃行知脖颈的那一刻…… 她骤然停下手。 “陛下曲有误。”姜颜声音沙哑,默默地压住内心的恨意,恢复往日的卑微恭敬。 “你知道朕弹得是何曲子?” 覃洲转身语气慵懒随意,可那磁性的嗓音里竟藏着微不可察的悲凉。 “奴婢原是娘娘身边的人,自然知晓此曲。”姜颜语气坦诚,“当年蛮夷羌柔出兵夏,夏被打的节节败退,夏军退至沧澜。娘娘为鼓舞士气,特意作破阵曲。 大军深受鼓舞,一鼓作气,将羌柔打回老家,故此曲为沧澜破阵曲。” 而沧澜破阵曲又名夏之战歌。 他居然敢当着她的面弹此曲,覃行知你当真是不怕死。若非她觉得就这样让你覃行知死,太便宜了你了,此刻你早已是一具尸体。 覃洲深沉的眸底,隐藏着一缕难以察觉的情愫,透着欢喜、透着寂寥,夹杂着难以言说的情感。 “清欢待你倒是交心,姜如是。”覃洲喃喃开口,“也难怪无论是覃军还是褚军,都难以收复北府城。” 前方传来战报,北府军一曲沧澜破阵曲,再次大胜。 他再闻此曲,心底不由地忆起从前,不知不觉便来了未央宫。如果当年没有出意外的话,清欢会是他的皇后,入住未央。 他心底的思恋,无人能倾诉。 因为除了他再难有人还记得清欢。 他召姜如是来,不过是觉得她是唯一一个可同他一起怀念清欢的人。 姜颜咽下心底的恶心,她知道覃行知又要开始装一往情深,这是要拉着她一起回忆往昔。 覃行知不叫她姜颜,而是姜如是,无非是因为如是二字是清欢所取。 叫着如是,仿佛就像是清欢还在一般。 这样用心良苦的装一副情圣的派头,她这个搭戏的自然得好生配合。 “娘娘,待奴婢亲厚,是奴婢的福气。” “既然你是清欢身边的人,应该很清楚清欢的栖梧宫,朕离开后,栖梧宫可有大变化?” 姜颜眼神扫过四周,“回陛下的话,娘娘是念旧的人,栖梧宫一直没有变化。不过娘娘成为皇后后,便入住坤宁宫。” 覃洲那双寒冰的眸子瞬间染上一抹嫉妒之色,“什么破烂玩意也敢提。” “从今往后,早到一个时辰,为朕画图纸,朕要让栖梧宫完美出现在这。” 再早起一个时辰!!!那她还用睡吗? 该死的狗皇帝!该死的覃行知! 这么整她是吧! 第27章 难道说,郑贵人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 姜颜强忍着想要骂人的冲动,愣愣地开口,“陛下,奴婢可曾有地方做错了?陛下要如此折磨奴婢?” 覃洲瞧着姜颜那副装傻充愣的样子,双手背于身后,上扬的眼尾带着邪气,“折磨?”他伸手敲在她后脑勺上,疼得姜颜下意识地捂住脑袋。 “姜如是,看来是清欢把你宠坏了。”覃洲的语气淡淡,却透漏着一股无形的压力,“笞刑、拶刑、膑刑、枭令、檀香刑等你亲身体验过廷尉寺的三十六道刑法,你才能明白什么叫做折磨。” 他站在她的面前,清风吹得他衣袂飘飘,俊美的脸上嵌着似有若无的笑意,睥睨的黑眸像是望着不堪的蝼蚁,姜颜只觉得一颤,冷意从脚底爬上。 这才是覃行知真正的面目,温文敦厚不过是做给她看,其实他骨子里的果决狠辣与他的父皇一模一样。 他可不愧是人屠之子。 姜颜惨惨跪于地,语气里带着几分颤音,“陛下,罪奴口不择言,还请陛下宽恕。” “口不择言?”覃洲的声音是柔和和那双冷酷诡异的眼眸截然不同,在灯火下听起,让人不寒而栗。“恐怕是你的真心话。” 覃洲转身,望着即将穿透云层的光亮,“姜如是,别试图在朕的面前耍小聪明,你既然在郑贵人的身边,就安分守己。别做节外生枝的事情。” 姜颜听着远去的脚步声,缓缓抬起头,从地上爬起来,“节外生枝?”姜颜细细品味这番话,郑贵人如今怀着他的孩子,他不仅不闻不问,还不许郑贵人自保。 这太奇怪了。难道说,郑贵人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 这一荒唐的想法,让姜颜破涕而笑,若真是这般,那她还非得帮郑贵人平安生下皇子。 有意思! 降雪轩。 “瞧姐姐的气色明显比妹妹上次来好多了。”庆才人上前将准备好的珍珠粉推上前,“看到姐姐如今这样,妹妹心里也便放心了。” 许氏眉眼含笑,她本就生的漂亮,在加上那不服输的心气,哪怕沦为庶人,依旧要保持最好的体面,她的手搭在隆起的腹部。 庆才人什么目的,她心里一清二楚,庆才人想利用她,可谁是棋子,谁是棋手还不一定。 “若非妹妹照顾一二,我这降雪轩怕是真成了冷宫。” 庆才人内心冷笑一二,果然是个眼皮子浅的家伙,不过是一些小恩小惠,就让她放下戒心。 “能帮到姐姐,是妹妹的福气。”庆才人带着笑,可话语却突然一变,轻叹一声,“姐姐你被困在这降雪轩有所不知,郑贵人这一胎太后着实重视,太后不仅责罚了贵妃的人,还特意将郑贵人接入寿康宫。 若真诞下皇子,姐姐你想要复宠就更难了。这宫里都知道母凭子贵,哪里比得了子凭母贵啊。” 许氏瞬间愁云满面,“她如今在太后身边,想要动手,何其困难。与其铤而走险,我还是安心诞下孩子,我不信陛下真能如此狠心。” 庆才人看着许氏打退堂鼓瞬间急切起来,她可是在贵妃面前立下军令状的,一旦惹怒贵妃,她可就完了。 “姐姐,帝王之心,难以揣测,恐怕到那个时候,姐姐会尝到骨肉分离的滋味。” 许氏瞬间被吓得泪眼婆娑,她上前握住庆才人的手,“妹妹,你可一定要帮姐姐。” 庆才人面上带着宽慰,内心却在耻笑她的愚昧,“姐姐你放心,妹妹一定会帮你的。” “真的!”许氏喜出望外,“劳烦姐姐帮我送一样东西进来。”她凑上前在庆才人耳边低语。 庆才人眉宇微蹙,“姐姐,你要用迷情香?可这样一来一旦事发,陛下一定会怀疑到姐姐的。” 许氏摇着头,语气柔柔软软没有丝毫攻击力,“我在降雪轩禁足,若真的事发,也可以证明,我的无辜啊。” 庆才人瞬间被点醒,神色不由地犀利起来,许氏果然不简单,都到这个时候还能有这样的自救。 “姐姐,你放心,妹妹一定帮你。” 庆才人给了许氏放心的眼神便走出降雪轩。她身旁的丫鬟将手帕递上前,“才人,真的要这么做?这药从我们手上走,万一东窗事发,陛下很有可能查到我们的手上啊。” “怕什么?动手的是许氏,拿药的是佳嫔,既得利益者是贵妃,与我小小才人何关?” 姜颜日日累成狗,但凡能坐着她就不站着,能躺着她就不坐着。 叶天看着趴在桌上得姜颜,望着她眼下得乌青,“郑贵人是个温顺之人,你这是做什么了?竟如此气虚?” 他覆手间搭上姜颜得脉搏,“具有洪大无力之脉,气血不足之像,四肢乏力,精神疲倦,你该好好休息了。” 姜颜默默地抽回手,眯着眸子,“你以为我不想啊,挨千刀得玩意。我每天睡三……” 整理药方得叶天回头,看着已经累到睡着得姜颜,轻笑一声,他走上前,微微俯身,看着姜颜,侧脸如玉,长而卷的睫毛射下淡淡的阴翳。 姜颜的发丝挂在脸侧,安静的她,此刻平添悠静美好,叶天下意识伸手拂去她脸侧的发丝,褪下身上的鸦青色外袍,披在她的身上。 小厮看着轻手轻脚关门的叶天,提着手上的药,“大人,姜颜走了?她不是来给郑贵人取药的吗?这药还没拿走呢?” 叶天示意他小声些,上前接过他手中的药,“吩咐太医署的人,无事别来这。” “啊?”小厮一愣,“啊!”他挠了挠头,努力理解,大人的吩咐。 姜颜是被惊醒的,她猛地爬起来,身上的外袍掉落在地,她愣愣地看着门外折射进来的夕阳。 “坏了!”她连忙站起身,“我怎么睡得这么死。”她是来给贵人拿药的,这拿药拿了三个时辰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她刚推开门,差点迎面和叶天撞上,“你怎么也不叫我一声。” 叶天伸手拽住她的手腕,“现在知道着急了,晚了。” 姜颜没好气地甩开他的手,“叶大人,有你这么坑人的吗?现在只是来看我笑话的。我可不记得我的罪叶大人你了。” 叶天重重地敲在姜颜的脑门,“姜颜,你这张嘴可真厉害,有理无理你都辩上三分。” “你们覃国人怎么回事,都喜欢敲人脑袋。” 叶天神情瞬间凝固,“还有谁?” 姜颜跳起来,一个弹指闪敲在叶天的脑门上,“叶大人,不要轻易得罪女人,尤其是我这样睚眦必报的女人。” 第28章 一战败、百家哭、被俘者,为贱奴 等姜颜匆匆赶回去的时候,箬晴正拿着一盆洗脸水泼过去,若非她躲闪及时,怕是要泼在她身上。 “还知道回来。”箬晴翻了个白眼,“姜颜,别以为你现在得了贵人的青睐,就可以偷懒。” “箬晴。”郑贵人手里拿着小衣衫,“阿颜,你有心了,清晨要早起为陛下采集露水,晚间还要抽空去太医署学习熬药。” “啊?”姜颜微微一愣。 “刚刚叶太医传话,说你为我考虑,想要学习辨认药材,如何熬药,这才回来的晚了些。” 姜颜顿时有些心虚地揉了揉耳垂,“伺候贵人是做奴才的本分。”她看着郑贵人的手中的绣品,转移话题道,“贵人这是在给小皇子准备衣衫。” 提到肚子里的孩子,郑贵人脸上满是即将做母亲的慈爱,“民间有传闻刚出生的孩子若能穿上百家布做的衣服,定能驱邪避祸,平安长大。” “贵人,你不必担心,皇子是陛下的长子,贵不可言,定然能平安长大。”箬晴扶着郑贵人坐下,朝着姜颜开口,“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给贵人熬药。” “箬晴。”郑贵人抬手拍着箬晴的手,“你和阿颜要好好相处。”郑贵人另一只手牵住姜颜的手,“阿颜,你每日都要为陛下送采集的露水。陛下可好?” “奴婢每日只是将露水交到玉宫人手里,不曾见过陛下,贵人如此担心陛下,为何不亲自去见陛下?” 郑贵人神色暗下,似想到什么,摇了摇头,从身后拿出一双鞋子,交到姜颜的手中,“明日你送露水的时候,替我交给陛下。也不知陛下喜欢与否。” 姜颜明显能看出郑贵人眼底那对覃洲的欢喜,既然如此爱慕,为何不亲自送去?真是奇怪的厉害。 乾清宫。 “傅大人,您可来了,快这边请。” 傅赫野一脸疑惑地踏进太极殿,刚进去便看到一地的奏折,他心中骤然明了,“臣参见陛下。” 满头于奏折中的覃洲头也不抬,将手里的奏折丢过去,“看看这个。” 傅赫野只低头看了一眼,眉头皱得更紧,“陛下,这是……长信郡守弹劾武阳侯收受贿赂,火烧陈家村……” “不仅是公孙辛还有田忌和古河。”覃洲一掌拍在桌上,“一个个嚣张跋扈,朕还没死。” 公孙辛、田忌、古河,有从龙之功,当年便是他们三位誓死跟随陛下,助陛下等位。 陛下赐爵位,食邑万户,若他们安分守己,陛下自然保他们一世荣华富贵,只可惜这些老臣恃宠而骄,若再不知悔改,陛下怕是要动了杀心。 “陛下,这三位大人乃是重臣,又手握重兵,如今虽长平之战大胜褚军,可西侧羌柔蠢蠢欲动,欲东进,而三位大人有着丰富与羌柔作战的经验,故而请陛下从轻发落。” “怎么我大覃离开他们就无人能战!”覃洲怒斥一掌拍在桌上,杯中的茶水登时浇到他身上,他却没有察觉,“一味忍让,这是要等到他们将刀架到朕的脖子上,朕再动手!” 覃洲的声音越来越大,如同惊雷,绵延千里,他显然是动怒了。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傅赫野知道陛下这是真的动怒,可事急不可不从权,若此刻动了这三位老臣,定然会扰乱军心,与羌柔一战,恐…… “玉泉。”傅赫野眼神一转开口喊道。 门外的玉泉一进门就看到覃洲的衣衫湿了一大片,“陛下奴才这就让人给你换衣服。” “朕……” “还不快去,陛下若是得了风寒,你们这些人都得掉脑袋。”傅赫野抢在覃洲开口前,打断覃洲的话。 他这么做是为了让陛下能够能静下来。 玉泉是个聪明人,连忙跑出去招呼小内侍赶紧将常服送进来。 姜颜拿着郑贵人绣的鞋袜刚走来,就看到玉泉急急忙忙地端着衣衫。她眉心微蹙,好奇地上前,“玉宫人,这是出什么事情了?” 玉泉看到姜颜眼睛瞬间亮起来,一把拽过姜颜,“你去伺候陛下更衣。” “啊?我……”姜颜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玉宫人你开什么玩笑,我是奴隶,奴隶按照律法是不能近身伺候陛下的。” “你觉得我像开玩笑的吗?陛下的乾清宫是没有女婢的,难不成要一群没轻没重的内侍去伺候陛下。” 玉泉一把躲过姜颜手中的鞋袜,将人推进去。 姜颜一走进,就看到满地的奏折,他这家伙还和以前一样,收不住一点性子,看来这是真的动怒了。 她小心翼翼地上前,“陛下,换衣。” 覃洲听到姜颜的声音一愣,盛怒的脾气在看到她那张酷似清欢的面容,渐渐趋于平静。“谁让你来的。” 覃洲起身,打开手。 姜颜没说话,只是上前替覃洲解开衣衫。 傅赫野看着姜颜的身影,眼底是满是疑惑,这个女人是谁?一个奴隶居然能在乾清宫内伺候陛下。 “傅赫野别给朕打马虎眼,朕要杀鸡儆猴,召集御史大夫章上议,廷尉寺卿佐鸣共同审理此案,这事由你去办。” “陛下!” 傅赫野何尝不想为大覃除去败类,但绝不是此刻。“陛下三思,与羌柔之战,迫在眉睫。” “嘶。”覃洲忽地眉头一皱,抬手捂住脖子,侧身看着镜子,一道指甲划过的血痕,赫然出现在他的脖颈处。 玉泉脸一白,慌忙开口,“大胆奴才,下手不知轻重,还不快滚。” 覃洲冷冷扫过跪在地上的姜颜,“笨手笨脚。” 姜颜话语里带着慌乱,“奴婢有错,娘娘也曾说过奴婢笨手笨脚,当时奴婢曾问娘娘为何留下奴婢,娘娘说为人不知恶,而恬行不备也,是故垂累责之,以矫枉世而直之。矫者不过其正,弗能直,知此而义毕矣。” “姜如是,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指责朕矫枉过正,你知道朕在说些什么吗?” 帝王震怒,众人皆不敢言。 玉泉脸上的汗珠一层层的滴落,这姑娘是和陛下天生犯冲吗?这么不要命的。 刚才的三言两语,她已经能明白大概。 “奴婢不知道,奴婢只知道一战败,百家哭,被俘者,为贱奴,世世代代不得兴。” “姜如是!”覃洲愠怒吼道,冰冷嗜血的眼神仿佛利刃穿透她。 姜颜不卑不亢地跪在那,直视他的眼睛。 她虽然不想承认,但覃行知的确是爱民如子的帝王,直言进谏,是要让他知道她与旁人不同。 第29章 好似从前再相见 帝王的威严绝不容许任何人践踏。 傅赫野侧目看着跪直的姜颜,深邃的眸底是打量,原来她就是姜如是。夏姜氏身边的贴身婢女,果然比起一般人胆大妄为。 覃洲站在原地,看着直言不讳的姜颜,望着那双同样不屈不挠的眼眸,深处的记忆被勾起,心渐渐冷静下来。 杀,秉公道,泄民愤。可杀之,却动军心,百家哭。 覃洲覆手而立,低沉磁性的嗓音里带着凉薄之意,“滚。” 姜颜踉跄起身,朝着覃洲行礼,“谢主隆恩。” 覃洲深吸一口气,背后的手握紧拳,“传朕旨意,天灾起火,风大火急,陈家村之不幸,朕悲痛万分。命太府寺拨白银十万重整陈家村。 再命武阳侯为镇守将军,领十万铁甲军,击退姜柔。其子敦厚,命其进宫入卫尉寺做殿前司侍卫。” “是,陛下。”傅赫野起身,他庆幸陛下能恢复冷静,却也不得不诧异,刚才那奴隶的话陛下真的听进去了。 他掌管密令司,上可缉拿宗室贵族,下可斩杀百官,行暗中秘查之事,又领纠察之责。 密令司可谓是陛下手里最锋利的刀,也最得陛下的信任。 陛下却也未必能听他的劝。 姜颜走出来的时候,深深松了一口气,这也算是她的一步险棋,毕竟盛怒之下,人都是难以听劝。 “姜颜姑娘。”一个小内侍从后面追了上来。 姜颜微微一愣,“不知这位公公何事?” “姜颜姑娘,这是陛下赏你的。”说着对上将一个盒子递上前。 送她? 这是在玩什么? 姜颜心里有疑惑,从小内侍的手里接过盒子。 “陛下口谕,请打开。” 啊? 姜颜疑惑更甚,她只能当着小内侍的面将盒子打开,里面赫然放着一块麦芽糖。 “这是——陛下赏的?”姜颜挑眉。 “是的,我等怎敢假传陛下旨意。”小内侍伸手示意姜颜将麦芽糖吃下。 姜颜不得不将麦芽糖塞进嘴里,不过嚼了几下,麦芽糖便粘着她的牙,让她难开口。 什么意思,溢于言表,这是让她闭嘴。 她多管闲事? 姜颜心底不由地翻了白眼,好你个覃行知,等好了! —— 夜深,月明星稀。 “姐姐,这么晚了,你要带我去哪?” 姜颜拉着巧儿走到僻静的梨园,“及笄快乐。”她从后解开巧儿眼睛上的白布。 巧儿看着石桌上一个个的礼物盒,神情呆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些都是给我的?” “当然,今日是你及笄,便是大人了。”姜颜说着走上前将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只精美的发钗。 “我……姐姐,你怎么知道今日是我的生辰。” 姜颜轻笑一声,抬手敲在她脑袋上,“我是你姐姐,知道这个不是应该的吗?” 巧儿的眼眶瞬间湿润,她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姜颜,她是穷苦命,当年闹饥荒,家里实在是没钱这才将她卖到钱府。 在钱府的数十年里,她再也没有过过生辰,每日都过得提心吊胆。 “姐姐。”巧儿哽咽着,一把扑进姜颜的怀里,将她紧紧抱住。 “小丫头,还是没长大,过生辰,是要笑的。”姜颜揉了揉巧儿的发髻,“原本女子及笄,挽发插簪的是家里德高望重的女长辈,只可惜条件有限。” “我要姐姐给我带发簪。”巧儿从姜颜的怀里探出头,露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我不要别人,就要姐姐。” 巧儿看着姜颜手里的发簪,有些不安的开口,“姐姐,这个簪子看起来不便宜,姐姐哪里来的银子。” 姜颜不厚道地笑笑,揉着耳垂,“巧儿,我给你带上。”身为奴隶,她手头上确实没多少银子,但女子及笄怎么也得准备簪子,她不想就这样马虎过去。 所以厚着脸皮,从叶天那里坑了一笔银子托他从宫外带了一根簪子。 没想到他这个人还有点是金钱为粪土的意味,出手这么阔绰。 巧儿胡乱擦去脸上的泪水,朝着姜颜甜甜一笑,“姐姐好看吗?” “好看。”姜颜望着她,是发自肺腑的笑,她的妹妹值得这世间最好的一切。 巧儿伸手勾住姜颜的袖子,脸上写满了好奇,“姐姐,只有贵族女子才会有及笄礼,听闻及笄礼上,会跳祈福舞,姐姐会吗?” 姜颜面露尴尬之色,“巧儿,祈福舞是要挑族中生活幸福的长姐为小妹跳。”她的话语不由地降下声,“我是不祥之兆。” “谁说的。姐姐才不是。”巧儿说得一阵言辞,眉目里充满着坚定,那双炯炯有神的目光灼灼看着她。 谁又忍心拒绝。 姜颜伸手刮着她的鼻尖,沉声嘀喃,“今幼妹巧儿及笄,愿其往后余生,顺遂康泰,平安快乐。”她后撤开来,折一梨花。 脚尖立足,花枝握于手。 跳起的每一步都带着她真诚的情感,手中花枝转动,与晚风相互交合,梨花在风中飘散。 她转动的力道越来越快,风拂过,满天的花瓣在夜空中飘荡,无声而又美妙,天地之间构成一道美丽的画卷。 “陛下……” 覃洲挥手,示意玉泉闭嘴。 他望着她,寒潭般幽深的眸子,仿佛飘荡层层烟雨,显得一片朦胧。 花开花落。 摊开的掌心,飘落一片花。 “我有一剑,可斩风霜。” 他的耳畔响起清欢的声音,娇俏里带着傲娇,龙泉剑在她的手中发出阵阵鸣声。 姜颜转身递出花枝的那一刻,抬起的眸光正对上覃行知的眼眸。 他的目光久久停留在她的身上,眼眸里笼罩的朦胧散开,月辉下黑色的眸子内潋潋流动着幽幽星光。 暗藏的情愫化作缕缕清风。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似跨越时间的重逢。 姜颜愣住了,脚下的步子打转,跌倒在地。 “姐姐。” 巧儿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吓得姜颜回过神,挡住巧儿的视线,她拉着巧儿的手,话语里是从未有过的慌乱,“巧儿,时候不早了,明日还要早起。” “嗯。”巧儿虽然不明白,但还是乖巧地听着她的话,扶着姜颜离开。 “陛下,可要奴才将人追回来。” 覃洲闭上眼,收敛心神,他这是怎么了?眼底藏着泪珠滴落在花瓣上。 “回去。” 玉泉看了一眼陛下,又看了一眼姜颜离开的方向,终是一句多余的话没有说。 第30章 你可是欺君之罪该当何罚 姜颜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眸,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仅仅是那一眼,她居然想起曾经在夏时的美好回忆。 望着杀父杀母的仇人,她怎么可以。 姜颜啊,姜颜,你还是人吗? 她猛地睁开双眸拂去眼角挂着的泪珠,姜家惨状,她这辈子都不能忘。 姜颜拔出发髻上的簪子,朝着大腿狠狠扎上去,血珠瞬间溢出,身体上的疼痛才能让她牢牢记住血海深仇,不可不报。 那双漂亮的眼眸里藏着冰冷,似一潭死水,只有无尽的恨意…… 她站起身,平静地擦去簪子上的血渍,拿起葫芦,朝着御花园走去,她现在是姜颜,是奴隶。 要为当今的覃国皇帝准备泡茶的茶水。 未央宫。 覃洲拔出早已被尘封的龙泉剑,深邃的眸里蕴藏着孤独,修长的手指抚摸着剑鞘。 身为夏质,夏人的剑锋刺向他的咽喉。 有一人平万人之怒意,一剑破万声。 那时她也不过八岁,瘦小的身躯立在他面前,一柄比她还长的剑被她拖着。 他永远忘不了,她那双透亮的眼眸,他看着她,一颗细小的石子砸进水中,激起千层浪。 她是狂风暴雪里的一抹寒梅,是他此生唯一挚爱。 “质子覃洲,这样的日子不会再有了。” 覃洲握紧手中龙泉剑,耳旁是她的声音,“覃行知,属于你的时代终将来临。” 这是清欢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一剑破寒光,龙泉壁上鸣。 覃洲的剑,如长虹贯日,大有气吞山河之势。 殿中花开,片片花瓣随着他的剑而漂浮在空中。 一阵脚步声在他身后传来,他转身出剑,剑光凌冽,在离对方脖颈一寸处堪堪挺住。 姜颜亲眼看着一缕青丝被利刃斩断落在龙泉剑上。 四目相对…… “奴婢姜颜见过陛下。” 她回答得不卑不亢,若换作旁人怕是早就被吓哭了。 覃洲在她的身上看到了清欢的身影。 他收剑,敛起神色,声音清洌,带着一股生人勿近,“谁让你来的?” “陛下。” 覃洲:“?” 姜颜挑眉,唇边带着笑,从身后将图纸拿出来,“陛下忘了,是你让奴才画出栖梧宫的陈设。” 覃洲没说话,只转身走进亭子坐下,“可认得此剑。” “龙泉。” “你怎么会知?” 姜颜淡淡开口,“奴婢曾在娘娘处见过龙泉。” “是吗?”覃洲站起身,两人之间的距离在一瞬间拉近,他身上熟悉的气息顷刻间压下,眉眼近在咫尺,“龙泉随我一同离开夏,你又是在哪见过?”他步步紧逼,身上的檀木香如狼如虎般侵在她身上。 说话间的热浪打在她的脖颈上,灼得她想要后退,但整个人却被抵在柱子上,想逃也逃不掉。 光亮透过厚重的云层穿过树梢射下,他很高,阴影将她完全笼罩在他的包围圈里。 覃洲的唇角微微勾起,眼角的泪痣让此刻他平添邪魅,压抑低沉的声音,让人臣服。 姜颜偏过头,心中暗道不妙,她怎么忘了,龙泉是她送他最后的礼物。 这是在试探她。 覃洲的目光落在她的耳后,修长的手指抚摸着轮廓,他眼神犀利地盯着耳后的伤疤。 “你耳后这道疤是怎么来的?看起来如此刻意。”强劲有力的手掐住姜颜的下巴,迫使她看着他。 姜颜知道他在怀疑她。 “陛下。”姜颜抬眸直视着覃行知,“为何陛下觉得我不曾见过?”她的指尖抵在他的心口处,语气平静却又充满力量,“娘娘卧室里有一幅画,画中之人手握龙泉。” 姜颜趁着覃行知愣神的片刻逃了出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陛下,夏亡后,奴婢从昔日的士族女子成为奴隶。陛下知道什么是奴隶吗? 人被分为三六九等,可奴隶连人都不算,有时还不如牛羊。所以奴婢身上哪里出现伤疤都不可疑。” 她直直地跪在他的面前,没在多说一句话。 覃行知看着她,偏过头,“姜如是,你可知欺君之罪该当何罚。” “姜颜绝不敢欺瞒陛下。陛下是帝王,帝王杀一人,轻而易举,奴婢绝不敢有怨言。” 覃行知骤然掐住她的脖颈,眼神微眯,“清欢,她应该知道欺骗我会付出什么代价。” “陛下一切赏罚,对于奴婢姜颜而言都是赏赐。” “好!好!好!”覃行知被气得连连道了三个好字。 他愤然起身,“那你便在这里跪到太阳落下。这才是一个奴才该有的对待。朕此前对你太过仁慈。” 覃洲覆手快步离开。 偌大的宫殿只剩下一人。 姜颜深深叹了一口气,她太不小心了。 —— “你个狗奴才,不长眼睛的。这可是给郑贵人的吃食,都被你毁了。”一个内侍愤怒地朝着蜷缩在地上的人,猛踹几脚。 刚出门的巧儿便看到这一幕,她心有不忍地看着地上被打的可怜的宫婢,好心上前,“这位公公你莫生气,郑贵人想要的栗子糕,我来重新给你准备一份。” 内侍见状不解气地又踹了一脚,“算你走运。” 巧儿从怀里拿出帕子,担心地开口,“你没事吧。”她说着将帕子递上前。 地上蜷缩的女子抬眸看了一眼巧儿,吓得收回手,想要离开。 “莲心姐姐!”巧儿一愣,连忙追上前,“你怎么会成这副模样?” 莲心似想到什么,猛地抓住巧儿的手,话语里满是慌乱,“巧儿,救救我,我好疼,好疼。” 巧儿是个心善的人,无论从前莲心怎么对待她,但她们毕竟都是钱府里出来的。 她不忍心看到莲心成了这副样子。 巧儿从厨房拿出一碟桂花糕给她吃,又拿出药膏,在撩开莲心的衣袖时,整个人愣在原地。 一双玉臂上,布满丑陋的伤疤,让人看着便反胃。 她不忍地开口,“莲心姐姐,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莲心讪讪地将手收回去,害怕地浑身颤抖,“是许氏,她被陛下废为庶人,心中不悦,便对我出手,巧儿救救我,求你救救我,我真的快熬不住了,我是偷跑出来的。” 她一把扑进巧儿的怀里“巧儿,我知道之前是我和姐姐对不起你和姜颜,但我真的好害怕。” 巧儿不知所措地安抚着她。 莲心推开巧儿,红着眼,可怜兮兮地开口,“我知道姜颜一定有办法救我的。”她从口袋里将一个香囊拿出来,“你帮我把这个交给姜颜,算是我的赔罪。求她救救我。” “我……我帮你问问姐姐,你快起来。” 第31章 巧儿之死 姜颜踉跄地站起身,跪地太久,膝盖已经没什么知觉了。她扶着墙壁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寿康宫。 悉悉索索的低语声,姜颜眉头一皱。 哪里不对劲…… 嘈嘈杂杂的讨论声,在姜颜踏入的那一刻,骤然停止。寿康宫偏殿的洒扫宫婢,用着怪异的眼神盯着她。 似嘲讽、似打量但更多的是怜悯。 她尚未弄清什么情况,下一秒一盆冷水泼在姜颜的身上,紧接着箬晴的一巴掌朝着她打过来。 姜颜下意识地拽住她的手,“你这是做什么?” 箬晴挣扎着甩开她的手,“你个贱婢,是贵人好心才让你出的掖庭,贵人待你如此好,你居然敢陷害贵人。” 姜颜闻言一愣,“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为何会害贵人。” “还敢狡辩,御膳房的宫婢巧儿不是你妹妹吗?” 咯噔一声。 姜颜心中顿时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说不出来话吧。你妹妹巧儿那个贱皮子,居然敢用迷情香来刺激猫发情,导致贵人被猫扑倒,落了红,险些没保住皇嗣。” “这不可能!”姜颜疾步上前一把拽住箬晴的手,“你撒谎。” “我说谎?”箬晴气笑了,她一把甩开姜颜的手,“绿水姑姑当场搜出,太后震怒,下令杖毙。你现在去说不定来能看到她的尸体。” “不可能。”姜颜身形踉跄,头也不回地冲出寿康宫,根本不管若晴身后如何的咒骂她。 颜姐姐!姐姐!姐姐…… 姜颜脚下步伐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她要去救巧儿,她一定要保下巧儿,她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家人。 一个人忽然冲出来,拦在她的面前,一把拽住姜颜的胳膊。 “叶天。”姜颜看清对方后,甩开禁锢她的手,气喘吁吁地开口,“别挡我路,巧儿还在等我,再晚就来不及了……” 哪怕她暴露身份,哪怕她低三下四地去求覃洲看在幼时的情面上,她也在所不惜。 只要巧儿能够平安无事,她怎样都无所谓。 “来不及了……” 停在暴室屋檐上的乌鸦发出刺耳的叫声,大门被打开,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 两名内侍拖着一具尸体走了出来,拖拽的血痕从暴室内一路延至宫道上。 巧儿那张惨白死去神色的脸,直直地看着她,那双早已没了意识的眸子里写满了惊慌与害怕。 自姜颜身旁经过时,发髻上的簪子掉落在地。 那是她赠巧儿的及笄之礼。 姜颜再也忍不住,想要冲上前。 叶天先一步挡在她的身前,一只手遮住她的眼睛,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开口,“别去。太后旨意,巧儿的尸首需一路拖至北城门,以此警告众人,此外尸体不得安葬,曝尸荒野,野狗啃食。” 姜颜身子一颤,半跪在地,她用力地扒下叶天的手,一双血目死死地盯着巧儿的背影。 浅色的宫服上浸满鲜血。 巧儿那丫头最怕疼了。 姜颜捧起那根簪子,嘴里喃喃自语,“我果然是不祥之兆。我……不该……不该跳的。” “巧儿,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她一直一直念着,直到最后哽咽到说不出话。 “姜颜。”叶天双手禁锢着她的身体,他知道巧儿的死对姜颜来说是致命的打击。可眼下她需要振作起来。“人各有命,姜颜这不是你的错。你要节哀。” “节哀?”姜颜忽地甩开叶天的手,踉跄地站起身,“凭什么该节哀的人是我。”那双血色的眸子透着寒意,冰凉的指尖拂去脸上的泪珠,“我要黄泉路上,害她之人为我妹妹陪葬。” “你要做什么?”叶天拦住姜颜的去路,“姜颜你给我冷静下来。” “让开。”姜颜一把将银簪抵在叶天的脖颈,簪子刺入,血珠顿时冒出,“阻,我者死。” 叶天看着她,那双腥红的眸子里满是戾气,他没有后退一步看,而是任由银簪刺入他的脖颈。 “皇宫之中每天都有人死,所有人都活得战战兢兢,你既然入了宫,就该明白,你、我、巧儿,这样的人,命都是这般的下贱。 你要为巧儿报仇,你有这样的资本吗?你还以为你是姜皇后身边的最信任的宫婢吗?不,你只是一个奴隶。你拿什么报仇。” 叶天伸手握住姜颜的手,“你清醒一点。” 姜颜耻笑一声,看着叶天那张担忧的面庞,放声大笑,她伸手勾住叶天的脖颈,另一只手握住叶天的手将手帕抵在他的伤口处。 她凑近他耳旁,清洌带着果决狠辣的声音,传入他脑海里,“杀人而已,很难吗?” 叶天看着姜颜,神色里是震惊但更多的是探究。能如此轻描淡写说出这样一句话,他无法想象姜颜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她究竟是谁? 叶天抓住姜颜的手,沉下声,“姜颜,你冷静下来,你知道陷害巧儿的真凶是谁吗?” “没证据,那么……”姜颜直直地盯着他的双眸,冰冷地吐出,“一切利益既得者都是凶手。” 姜颜甩开叶天的手,她每走一步,便伸手冷然地擦去滴落的泪水。 叶天看着姜颜如此决绝的背影,竟让人心生胆颤。 姜颜整理好脸上的情绪,快步走进寿康宫偏殿。 她想要进去,箬晴却横插一脚拦住她的去路,双臂环抱,一副看小人的模样看着她,“你还有脸回来。你妹妹是谋害皇嗣的杀人凶手,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若不是贵人心善,你也早和你那个妹妹一样被杖毙,挂在北城门示众。死后被野狗撕咬。” 姜颜藏于衣袖下手紧握着,可面上情绪丝毫不变,她冷静开口,“按照箬晴你的意思,贵人曾经是卑微的浣纱女,所以贵人腹中的皇嗣也是卑微之人。” “你……”箬晴被憋得脸一红,“你竟然敢辱骂贵人和皇子。” “不是我,是你。”姜颜语气平静而又冷淡,“你其实骨子里也看不上贵人,若非如此,你又为何要指桑骂槐。” “你、你、你。”箬晴被气得直跳脚,“你强词夺理。” “阿颜。”床榻上传来虚弱的声音。 姜颜直直地撞开箬晴,然后淡然地走进去,半跪在贵人床榻前,“贵人,你没事吧。” “她刚才还讽刺贵人呢。” 郑贵人虚弱地开口,“箬晴,阿颜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若非阿颜替我阻挡其他人的暗算,我腹中的孩子早已被暗害。 所以我信阿颜的妹妹是被陷害的。只是当时太后震怒,我没能为你妹妹求得宽恕。” 第32章 你该想清楚,谁才是你的敌人 “贵人,愿意相信奴婢的清白,奴婢感激不尽。”姜颜当着郑贵人的面左眼滴落泪珠,“贵人,我等都是贱命一条,可娘娘腹中的皇嗣却是重中之重,绝不能再受到伤害。 奴婢好奇,寿康宫一向没有狸猫,从哪里窜出来一只猫伤了贵人。” 郑贵人虚弱地轻咳两声,“是安贵妃的狸猫,不知怎么突然闯进寿康宫,正巧碰上你妹妹,这才……” 这世上有这般巧合之事,她可不信。 “太后震怒,下令宫内一律不许出现狸猫,就连进贡狸猫的官员也受了责罚。” 姜颜安抚着郑贵人,“贵人,看来是安贵妃不死心,不过好在有太后愿意为贵人你撑腰。”姜颜伸手替郑贵人盖好被子,“贵人你好好休息。” 郑贵人一脸担忧地看着姜颜,握住她的手,“阿颜,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明日你好好休息。” 姜颜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箬晴狠狠瞪了一眼姜颜,随后朝着贵人撒娇,“贵人,她不过是一个奴隶,而且还以下犯上,也就贵人脾气好,若换做旁人她早就死了。贵人有了新的婢女,箬晴算入不了贵人的眼。” 郑贵人一脸无奈地看着箬晴伸手敲着她脑袋,“你呀你,心眼还这般小,我可曾亏待过你,我对你还不够偏心,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私下对阿颜多加刁难。她是个可怜人。” “她……可怜?奴隶不都这样过来的。”箬晴浑不在意,“也没见别人说可怜。” 今夜无月,一大片乌云遮盖住夜空,比起往日,夜更暗…… 姜颜将披风的帽子戴上推开侧门,沿着小路朝着降雪轩而去,发情的猫是安贵妃的、迷情的药是她的配方,伤的是郑贵人,能这么做获利的只有降雪轩那位。 此举若成,既除了郑贵人肚子里的孩子,又嫁祸给了安贵妃,此外还能杀了她来泄愤。 一计杀三人! 可一个身在冷宫的庶人,谁会帮她。 这才是她今夜要做的事情。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巧儿的人。 降雪轩。 许氏眼神冰冷如蛇蝎般看着跪在地上的莲心,她摆弄着手中的护甲,语气透着阴狠,“莲心,这就是你办的事情。” 莲心浑身颤抖,她整个人跪爬在地,不敢说一句话。 “我要你将迷情药交到姜颜的手中,让姜颜那个贱奴死,你倒好,让她成功躲过一劫。”许氏站起身,一旁的喜鹊扶着她缓缓走下来。 许氏抬脚踩在莲心的手上,十指连心之痛,犹如万蚁啃噬,莲心脸色惨白,一丝血色也没有,疼痛已经让她难以清楚地说出字来。 “你姐姐秋心怎么能瞑目,这么好的机会,你都浪费了。你还有脸活着。” 许氏脚尖转动狠狠地碾压着她的手指,“你这样蠢笨的人,还能做成什么事情。姜颜没有解决就算了。就连郑贵人肚子里的孩子还是好好的。” 莲心不敢说话,只能痛苦地呜咽。 “若我是你早就一头撞死了。” 此刻的莲心心仿佛被狠狠地揪着,她失声痛哭,她的姐姐,是她太愚笨,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她真该死! “主说得对,死的人应该是我,不是姐姐。是我太笨,不仅没有完成主交代的任务,还没有办法为姐姐报仇。”莲心眼神黯淡无光没有丝毫生的欲望。 “我这就去找姐姐赔罪。”说着莲心就要一头撞死在殿内。 许氏一个眼神,喜鹊冲上前拦住莲心的自戕行为。 “你还有最后一个机会为你姐姐报仇。”许氏的声音带着蛊惑,一点点让人陷入她的陷阱之中,而无法自拔。 她上前,精美的护甲挑起莲心的下巴,沉沉开口,“我要你一头撞死在寿康宫……”她在莲心的耳边低语。 “明白吗?” 莲心震在原地,但她心里明白,她总就是一颗棋子,“奴才明白。” 许氏朝她挥手,示意莲心出去。 喜鹊看着莲心一瘸一拐的样子,有些担忧开口,“主,她真的会乖乖听话?” 许氏叉着腰一手抚摸着肚子,坐在软榻上,“为什么不呢?她终究一死,可临死之前能为秋心报仇,她怎么可能会不愿意。” 许氏抚摸着肚子,如同一个慈祥的母亲,小声喃喃,“皇儿,皇儿,你可一定要争气,母亲为了你,可是赌上一切。” 莲心端着洗脸水走了出来,她刚要回房间,下一秒,手中的盆掉落在地…… “什么情况!”喜鹊不满开口。 莲心慌乱地将盆捡起来,“天太黑了,没拿稳,姐姐莫怪。” 喜鹊骂骂咧咧地离开。 莲心转身便要走…… “看到我就走?”姜颜于黑夜里走出,她语气淡漠没有丝毫感情,她取下头上的帽子,一步一步逼近莲心。 “你在害怕什么?”清洌的声音带着戾气,强大的气场,让人喘不动,仿佛下一秒就能让人于无形间消失。 “怕,我为什么要怕。”莲心大着胆子,直视着姜颜的眼睛,她掏出簪子就要朝着姜颜刺下去。 可浑身是伤的莲心又怎么可能是姜颜的对手。 姜颜毫不费力地夹住莲心,让她跪在地上,簪子抵在她的脖颈处,“杀我。想要为你姐姐报仇?” 姜颜冷笑着。 “是,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可那又如何,你敢杀我吗?皇宫杀人祸及九族。我死你也要陪葬。” “我笑你的愚蠢。”姜颜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回荡,“你杀我,为你姐姐报仇?可杀你姐姐的人是我吗?” 灵魂的质问,让莲心愣住。 “杀秋心的是皇帝。害死秋心的是她的欲望。”姜颜微眯起双眸看着莲心身上的伤口,不用猜她也知道谁动的手。 “莲心你不觉得你很可笑,成为他人手中玩弄的棋子。你姐姐若还活着,看着你满身的伤,她该有多难过。可她若是知道你为一个满腹算计的人,伤害自己,她该有多担心。” “别说了。”莲心怒吼一声,腥红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她,“姜颜,你真的以为我傻吗?你们一个二个都是在利用我。 我告诉你,就是我害的巧儿,你又能如何?原本死的人该是你,是她替你死的。” 莲心握住姜颜手中的簪子,想要狠狠刺入自己的脖颈。 “我只问你一句,你难道天生低贱,谁都能折磨你。你想清楚你恨的人是谁。” 姜颜看着她掉落的药膏,眼眶瞬间红起来。 她拿着药膏,略带沙哑开口,“你想想是谁给你了最后的善意。” 第33章 她想要我死 是。 她知道巧儿是个好人,可好人都是不偿命的。 莲心蜷缩在角落里,压低的嗓音里透露着强装的肯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要我帮你杀了许氏,我不是傻子。” 她倔强地抬起头,一双眸子沁满泪珠,“我知道你们一个个都把我当作可以随意拿捏的棋子。” 可强势的声音在她一遍又一遍的肯定里变得越发的虚弱,渐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姜颜,你不过是个卑微的奴隶,无权无势,可许氏怀有皇嗣,又得庆才人相助。”她倔强又无比肯定地朝着姜颜吼道,“我不是傻子,我知道该怎么选。” 莲心一把推开姜颜,踉跄地站起身,“我知道怎么选。”嘀喃地小声念着,像是在肯定她的选择。 姜颜默默地看着莲心的背影,一言不发,许氏的手段果真厉害,好好的人能被折磨成这副样子。 庆才人。 姜颜神色冷淡,许氏得宠以后,庆才人曾向许氏示好过,如今许氏落魄,她又出现。姜颜可不信她是什么良善之人。 庆才人年轻貌美,与许氏和郑贵人素来没有矛盾,她根本没必要趟这趟浑水。 唯一能解释的只有一点。 庆才人是想要用这件事做投名状,与许氏和郑贵人同时有仇怨的只有一人——安贵妃。 既然要投靠安贵妃,为何会动安贵妃狸奴。 看来这个庆才人,野心不小。 姜颜转身便要离开。 去而复返的莲心忽然猛地冲回来,语气里带着恐惧可眼神却无比的疯魔,“许氏她要我死,她要我撞死在寿康宫。” 莲心死死地抓着姜颜的胳膊,一双漂亮的双手,所剩的指甲却没几个。 她的血染在姜颜的衣衫上。 “她要我污蔑你和郑贵人贼喊捉贼,她想要引起郑贵人和安贵妃相斗,只有这样安贵妃的视线才不会落到她的身上。 她让我死后留下血书,等郑贵人落败后,再将血书翻出,告知这一切都是安贵妃指示庆才人做的局。 到那时陛下便会知道最无辜的便是她,她的孩子也能平安出生。” 姜颜垂眸看着莲心那疯疯癫癫的神情,没有说一句话。 莲心看着无动于衷的姜颜,猛地甩开她的手,“信不信由你,我说的都是真的。” 她双臂环抱着眼神飘忽不定,警惕地看着四周,处于极度不安的状态。 “莲心,我不是巧儿。” 莲心愣愣地看着她。 “寿康宫太冷情了,陛下是个仁慈的明君。”姜颜冷冷丢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 偌大的皇宫之中,已经没有她值得信任之人。 双方利益一致时,有求于人的人就该有先做恶人的自知。 —— 姜颜靠在梨花树下,沉默着一言不发,今夜是满月,亦是巧儿的头七,可她的尸身却不得安宁,曝尸荒野,不得入土。 害她的人还活得潇洒。 偌大的后宫,巧儿的死不足轻重,没有人会在意一个奴婢的死,没有人会在意真相是什么。很快所有人都会忘记巧儿这个人的存在。 姜颜捏紧手心的银簪,巧儿,你有不伤害别人的心,却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你这个傻丫头! “姜颜。” 叶天看着日渐消瘦的姜颜,眉头紧蹙,“我听我身边的小厮十安说,你曾找他询问过启祥宫是否来过太医署。”他从身后走上前,不由分说地握住姜颜的手。 启祥宫如今正住着庆才人。 脉弦而涩,气机郁滞,沉取若有若无,这是大悲后郁结于心。 “姜颜,你要做什么?”叶天不由地带着怒意,“若你还不能走出来,就你这样的心性,你我之间也没有必要合作了。” 姜颜抬眸瞥了愠怒的叶天,“叶大人,你比我还要浮躁。”她揉了揉耳垂,直直地盯着天上的月圆,“叶大人,我可不是娇滴滴的弱女子。不会因为这点事,就活不下去。”她站起身,朝他望去,瞥见他脖颈处已经结痂的伤口。 “所以不必夜夜值守。”姜颜从他身旁走过,下一秒,叶天不安地拽住她的手,“姜颜,告诉我你的计划。” 他这几日一直值守太医署,就是怕姜颜一时冲动,做出难以收场的事情。 那日姜颜的话,他一直没敢忘。 “放心,我很惜命的。” 叶天直直地看着她,明明那双漂亮的眼眸含着笑,却令人感到深深的不安。他知晓姜颜的心机,可人总是容易在面对自己在意的人或事时出现纰漏。她不过是一个奴隶,但凡出一点差错,后果便是无法挽回的。 他知道此时隐藏在后,是最佳选择,可他还是拉住姜颜的手。 既然他选择了姜颜,那么便一条道走到黑。 “你觉得就凭你如今的身份,能接近庆才人?”他似乎害怕姜颜再次甩开,手中的力道加重,“其实你是不信任我。” 姜颜握住簪子的手紧了紧。 是,她不信他,准确地说她不信任任何人,所以她不会给自己留下致命的把柄。 “姜颜,若你想你我之间能走得更远,你就该信任我,否则你我没有继续的必要。” 叶天话语冰冷而坚决,但隐约透露着一股怒意。 姜颜看着他,手中的簪子捏得更紧。 晚风拂过,带起飘落的梨花,彼此在相互较量,谁也不肯后退一步。 梨花飘落在姜颜的手中的簪子上,她垂眸,思绪被带走。 巧儿,你想让我信任他。 姜颜收回眼眸,一步一步朝着叶天走去,将手中的纸团塞进他手里。“既然你不愿意只看戏,那就想法子将这两个纸条,悄无声息地分别送给佳嫔和庆才人。” “这场戏,本就是大人物之间的闹剧,何必牵连我们这些小人物呢?” 叶天没说话,她这是要挑起纷争,静坐钓鱼台。他垂眸看着手中的纸团,沉默着,两封信,就想挑起纷争,后宫的娘娘可没有蠢人。 不过他并不打算查看其中的内容。 一场戏能否演得真实,最重要的就是不知情,顺势而为。 姜颜,你真的能做到吗? 他收紧手中的纸团,收回眼眸,转身离去,这场戏究竟怎么唱他也很是期待…… 第34章 该怎么做不用我来教你吧 “娘娘,绣房送来的常服。”柳叶看着读书的佳嫔,“娘娘,可要现在试一试?” “放着。”佳嫔并未抬起头,只沉沉地看着书。 柳叶瞧着自家娘娘无欲无求的样子,面上不由地担心,“娘娘,你称病一直不出门,庆才人如今可是把贵妃娘娘哄得高兴极了。”她一边抱怨着一边整理衣衫,“若没有娘娘你引荐庆才人,她还不知道在哪。如今倒好丝毫不把娘娘放在眼里。” 佳嫔不仅不在意,还拿起一旁的蜜饯塞进嘴里,细细品尝。 柳叶看着自家娘娘如此颓废的样子就着急,她拿着衣服凑上前,“娘娘,我都打听清楚了,陛下一会下了朝会路过筱辉阁,娘娘不如穿着这件新衣去偶遇陛下。” 说着她便将衣服展开,“娘娘你看,这……” 衣服刚被拿起,一个纸团便从中掉落。 柳叶瞬间动怒,“好一个绣房,办事如此不上心,一定是庆才人在背后教唆,她父亲就是少府。” “柳叶,庆才人又不是傻子,她可没必要做这样的事情。”佳嫔放下手中的书,最近后宫可不太平,她留在宫内称病才是最佳选择。 佳嫔刚要让柳叶将东西丢掉就是,可在看到地上纸团时,她微微皱眉,“柳叶,捡起来。” “娘娘,一个废纸团有什么好看的。”柳叶不解地将纸团递上前。 佳嫔将纸团打开,她刚才果然没有闻错,淡淡的栀子香,这是当初方嬷嬷在许氏宫婢身上闻到的。庆才人与许氏联手,故而对这个味道格外的敏感。 她看着纸团上的字,眉心渐渐皱起,庆才人她居然敢将心思动到她的身上,真以为她是怕了吗? 柳叶看着自家娘娘面色愈发的难看,脸上不由得添了几分疑惑,“娘娘?” 佳嫔将纸条揉作一团,白皙的手背上,青筋突起,“柳叶,本宫身边拿药的人是谁?” “回娘娘的话,是婵儿,是出什么事了吗?” “去,将她给我带过来。”佳嫔愠怒的低斥。 柳叶不敢马虎,抬手便要招呼人将婵儿召过来。 “等等。”佳嫔制止柳叶。 她松开手中的纸团,重新拿起书,盛怒的情绪在一点点平复。这件事有蹊跷,她必须谨慎对待,稍有不慎,很有可能掉入对方设计的陷阱中。 “传本宫的命令,就说本宫对这件新衣很是满意,让制作这件衣服的绣娘和送衣的宫婢都来见本宫,本宫有赏。” “是,娘娘。” 佳嫔瞥了一眼方嬷嬷,方嬷嬷瞬间明白娘娘的心思,走出房间。 —— 莲心整理着姐姐的遗物,她蜷缩在姐姐曾经睡觉的床榻上,双目猩红,身体上的疼痛已经让她麻木。 喜鹊推开门,面目表情地走到她的面前,“莲心。” 莲心的身躯一颤,在看到喜鹊的那一刻,她身体还是不由自主的颤抖。 “主说了,你死以后,主会向陛下求情,让你和你姐姐能够入土为安,并且会好好照料你的家人。”喜鹊将一碗燕窝递上前,“主说了,你这样重情重义的奴仆实属难得,故而特意让我给你端一碗燕窝。” 莲心看着催命的燕窝,她沉默着,刚刚喜鹊的话在点她,若是她不好好听话,她的父母亲人也难逃一死。 她只是一个奴才,从来都由不得她来选。 莲心踉踉跄跄站起身,将姐姐的遗物整理好,朝着喜鹊微微鞠躬,“奴才多谢小主的好意,只可惜奴才是条卑贱的命,无福消受这么贵重之物。”言罢,她从身后将血书递给喜鹊,“还请小主放心,奴才一定会完成小主的嘱托。” 喜鹊看着如此听话的莲心,嘴角勾着冰冷的笑,从身后拿出一把锋利的刀,“小主说了,为了效果更加逼真,只能让你受苦了。” 她说完步步向莲心走去。 泛着寒光的刀刃,倒映着莲心那张惨白的脸庞。 “啊——” 姜颜抬眸望着渐渐暗下的天,看样子要下雨了。她拿出油纸给花圃铺上,以免大雨摧残了娇嫩的花。 “阿颜是要下雨了吗?”箬晴扶着郑贵人走了出来。 郑贵人眉宇微蹙,“今日原本要随太后一同去佛堂礼佛。” “贵人,眼看着要下雨,贵人身子弱,今日便免了,奴婢替贵人同太后告假,太后仁慈,定然不会怪罪贵人的。” 郑贵人也只能点了点头,“那就这般吧。” “贵人,奴婢瞧着这雨会下得很大。贵人还是安心地待在殿内。箬晴你仔细地伺候贵人,莫让贵人受了风寒。” 箬晴听到这话,不由地冷笑一声,“我伺候贵人五年,怎么你比我更懂得伺候贵人不成!” 郑贵人轻叹一声,“好了箬晴,阿颜也是担心我。你放心吧。如今月份大了,我也不会随意走动。” 听到这话,姜颜才安心转身离开。 太后今日不在寿康宫礼佛,而是去了佛堂,这么好的机会,许氏一定会抓住。 若莲心真一头撞死在寿康宫,郑贵人定然会再次受到惊吓,怕是会早产,这对孩子和贵人无异于走一场鬼门关。 寿康宫染血,太后定然震怒,若是迁怒贵人,这便是断了贵人最有利的依靠。 所以今日这寿康宫,她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莲心走进来的。 姜颜朝着降雪轩的方向走去,天阴沉着厉害,冷风吹过,乌云密布,点点细雨落下,她远远便瞧见浑身是伤的莲心被拦住去路。 “一个被贬的庶人,给她点面子,还真把自己当成人物了。”庆才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奄奄一息的莲心,“你倒是个聪明人,是你传信给我的。”庆才人将手中的纸团丢在她面前。 莲心愣住片刻,垂眸看着被雨水打湿的纸条,她晃晃抬起头,模糊的双眸里出现一个人的身影,姜颜! 她远远看到姜颜撑着伞在看着她。 莲心轻笑一声,她果然早有谋划。 “是。” 庆才人笑笑,拿出帕子轻轻为她擦去伤口,“你既然求助与我,我自然会帮你的。她不是想求得陛下的原谅吗?这一次,我定要让皇上看到她的歹毒。” 庆才人向后招了招手,一旁的婢女红杉上前,将银子递上前,“这是一百两银子,你就说这是佳嫔给你的。事成之后,我会派人给你父母送银子。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吧。” 第35章 求陛下救救奴才 姜颜看着离去的庆才人,远远地与浑身是血的莲心遥遥相望,她不会冒险去靠近莲心。 两人相识的那一秒,姜颜伸手指向筱辉阁的方向,一句多余的话也未曾说,便转身离开。 雨水无情地冲刷着莲心身上的伤口,冰冷的雨水,使她身上的温度越来越低。 她从地上爬起来,朝着筱辉阁的方向冲过去。 “救命,救命啊……”莲心在看到一抹玄色衣衫时立刻出声,她跌跌撞撞朝着覃洲扑过去。 随行的侍卫上前将扑上前的莲心扣押在地。 “大胆宫婢,不要命了居然敢冲撞陛下。”玉泉怒斥道。 莲心挣扎着想要起身,侍卫压得她根本动弹不得。她只能苦苦哀求,“陛下,救救奴婢,求陛下救救奴婢,奴婢不想死。” 覃洲眉头紧蹙,冰冷的眼眸凝视着跪在雨里的莲心,清洌的嗓音带着帝王的威严,“谁要杀你。” 被放开的莲心朝着覃洲重重地磕头,“是郑贵人。” “大胆刁奴,居然敢随意污蔑贵人。”玉泉怒斥。 覃洲脸阴沉下来,墨色的眼眸里沁着刺骨的戾气,“可有证据?” “奴婢敢以性命发誓。”莲心不顾身上的伤口,眼神坚定而果决。 覃洲盘珠串的手顿住,“传郑贵人。” 玉泉为陛下撑伞走进凉亭,他看着浑身是伤的莲心,眉心紧锁,这奴才伤的这般重,还活着,真是个奇迹。 莲心跪在亭外,她的视线被雨水冲刷的模糊,可她依旧咬牙坚持。 她身上前前后后一百零八道伤口,除了三十六道新伤,其余的伤已经结疤,可在冰冷的雨水冲刷下,依旧疼得她直不起身子,在倒地的那一刻,她的身边出现一双精致的蜀锦鞋。 “妾身参见陛下。” 皇后褚窈身后除了被传唤的郑贵人,还多了安贵妃与佳嫔、庆才人。 覃洲看着前来的众人,眼底闪过厌烦。 皇后开口解释道,“刚才奴才传话,本宫正巧在,不知这是发生何事?”她眼神瞟到跪在亭外的莲心,如此压抑的氛围,让她隐约感到不安。 太后曾再三叮嘱过她,一定要护好郑贵人此胎,但眼下…… “皇上,妾身原本是在绛紫宫和几位姐妹聊天,只是突闻陛下大雨日突然急召郑贵人,妾身这也是担心,才赶了回来。” 话说得冠冕堂皇,但谁不知道安贵妃这话翻译过来就是来看热闹的。 “郑贵人,可认识亭外之人。” 郑贵人连忙站起身,朝莲心望去,她第一次见到被伤得如此惨烈的奴婢。 脸消瘦的仿佛只有一层皮挂着,惨白的脸颊,深陷的眼窝,素色的宫装上满是鲜红,暴露在外的肌肤伤是新旧交替的丑陋伤疤。尤其是那双手,骨节外翻,指甲缺失,皮肉翻出,看得她一时间没忍住,险些吐出来。 郑贵人连忙开口,“陛下,妾身从未见过这个宫婢。” “是吗?”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在场众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此奴控诉你要杀她。” 郑贵人脸刷的惨白,她身子重,却又不得不跪下,随行的姜颜连忙上前扶着郑贵人。 “陛下,妾身从未见过这个奴婢,又怎么可能派人杀她。” 皇后看着郑贵人惨白的脸,心有不忍地开口,“陛下,郑贵人身子重,而且郑贵人为人内敛温柔,本宫想她一定不会是残害奴婢。这一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覃洲没说过,只是一个眼神扫过,玉泉开口,“郑贵人你快坐下吧。” 姜颜朝着亭外的莲心望去。莲心只扫了她一眼,唇边勾出一抹决绝的笑,让人不安。 莲心沙哑的嗓音开口,“陛下,奴婢是降雪轩许氏身边的婢女。郑贵人记恨宫婢巧儿利用迷情香险些伤了她,她便认定是许氏作祟,故而派人到降雪轩折磨许氏。 派去的人不敢动皇嗣,便狠狠的折磨奴婢。”说罢,莲心撩开袖子,原本好看的手臂上此刻爬满了丑陋的疤痕,还有伤口在渗血。 这副样子,让人不忍心去想象她受到怎样的折磨。 “她们怕奴婢说出去,便想要杀人灭口,奴婢是为了皇嗣安危这才不顾一切地逃出来。求陛下给奴婢做主。” 郑贵人心一凉,在对上覃洲那毫无波浪的眼眸,心瞬间凉透,她捏着帕子,一双眸子浸着泪,“陛下,这一切都是污蔑,妾身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她不知道该如何辩解,一双手死死地握住姜颜的手。 姜颜上前一步朝着覃洲跪下,“陛下,贵人自从被猫吓得落红后,便一直卧床,直到昨日才能下床走动。寿康宫的宫婢们都能为贵人作证。 贵人尚且在病重,如何分心去安排人?就算贵人真的对许氏愤恨不已,哪怕是病得食不下咽,也要派人去折磨许氏。可你身上的伤,明显时间对不上。” 姜颜怒斥,死死地盯着莲心,愤恨地回过头,朝着覃洲,乞求地开口,“贵人待人和善,就连奴婢身为奴隶,贵人也从未苛责半分,贵人这般良善之人,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还请陛下还贵人的清白,求陛下宣太医,让太医鉴定那奴婢身上的伤疤。” “陛下,万不能因为一个奴婢的话,就让郑贵人蒙冤啊。”皇后开口劝诫。 一旁的安贵妃煽风点火道,“陛下,依妾身看,这个奴隶牙尖嘴利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看还是拖下去严刑拷打,必然会交代清楚。” 覃洲脸色一变,低沉着声音,“传太医。” 姜颜察觉到来自上位者的灼热的眼眸,但她却没有抬起头,覃行知这个狗崽子,还在怀疑她。 叶天来的时候,场面的气氛极度压抑,他看了一眼姜颜,便向陛下行礼。 再了解完事情情况后,叶天朝着莲心走去,他刚要伸手,莲心便将手缩了回去。 身后的侍卫见状立刻上前压住莲心。 叶天在看完伤口后,快步上前,“回陛下的话,此宫婢伤口众多,新旧交替,但依照她身上的旧伤来看,没有一两个月是达不到这种愈合的程度。” 皇后松了一口气,连忙开口,“陛下您看,郑贵人是无辜的。” 覃洲神色不变,只是散发的强大气场,让人不由地脊背发亮,转动的珠串代表着他动怒了。 “来人,杖八十,流放岭南。”覃洲起身,刚要离开. 莲心凭着最后一股气,挣脱开来,朝着佳嫔扑过去,“佳嫔娘娘救救奴婢,奴婢一直按照您的要求。” 第36章 姜颜,是你输了。 “佳嫔娘娘,是你找到奴婢的,你不能就这样抛弃奴婢。”莲心害怕地不停颤抖,“当初佳嫔娘娘你看到许氏在折磨奴婢,是你找到奴婢说只要我听你吩咐办事,你就会救出奴婢的。” 她不顾一切地扑上前拽住佳嫔的衣角,不管身旁的奴婢如何踹她,身后的侍卫如何拉她,她都凭借着一股恨意,紧紧拽住不肯松手。 佳嫔脸色微变,朝覃洲望去,“陛下明鉴,这个奴婢谎话连篇,断不能轻信。” 庆才人满意地看着莲心的表演,掩面担忧地开口,“陛下,妾身相信佳嫔姐姐断然不是这样的人。只是这个奴婢伤得这么重,还……” 庆才人故意调转话语,“不,陛下一定是这个奴婢怕受到重罚,才故意攀咬的。” 佳嫔眼底的神情越发的冰凉,她果然下手…… “陛下,妾身身正不怕影子歪。为了落人口舌,妾身愿意于她对簿公堂。” 佳嫔转身居高临下地望着莲心,“你说我是看到你受到许氏的欺辱,才向你许诺会救你出去。那么请问我是何时何地在何处见到你的?” 莲心抽噎着,“就是你来找许氏的时候,正巧遇见了。” “我为什么要见许氏?你这话说得当真可笑。” “那是因为,你提议和许氏联手,除掉郑贵人肚子里的皇嗣。若非是你给我迷情香,帮我将贵妃娘娘的狸猫引到寿康宫,郑贵人又怎么可能会落了红?” 安贵妃一愣,她不过是来看戏的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怪不得,当日她宫里的狸奴会逃出去。原来是她…… 佳嫔感受到带着杀意的眼神,“贵妃娘娘待妾身极好,妾身为何要害娘娘。你这般可说不通。” “那是因为佳嫔娘娘你记恨贵妃娘娘,你不甘心被贵妃娘娘欺压着。” “好你个佳嫔,枉费本宫往日待你如此好,你居然敢陷害本宫。”安贵妃蹭地一下子站起身,她眼神里带着怨毒,若非陛下在场,她定然会狠狠地教训佳嫔一番。 “陛下,你一定要为妾身做主。”安贵妃眉眼含泪,欲与娇羞,“太后还因此厌恶妾身,妾身真的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庆才人眼底的笑意更浓,如此以来,她便是安贵妃身边最得力之人。 佳嫔沉着脸,“陛下妾身冤枉,妾身近来得了风寒,便一直在宫中不曾出去。没想到有人就想借此来陷害妾身。” 说罢,她向后招手,方嬷嬷压着一个人走上来。 “此人名叫婵儿,妾身所服用的药都是她去太医署取回来的。但张太医给妾身开的药方里绝没有忍冬、罗勒和丁香。 今日这贱婢在处理药材时,妾身身边的方嬷嬷发觉到这奴婢身上的异样,才将人抓获。” 她转过身对着身后的婵儿怒斥道,“陛下在此,胆敢不说实话。” 方嬷嬷将人丢上前,重重地摔倒在地的婵儿被吓得浑身颤抖,她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被发现的。可来时佳嫔娘娘已经警告过她。 她哭着望向庆才人。 庆才人眉心微蹙,该死佳嫔怎么会这么快发现婵儿是她的人。不应该,难道说她也收到莲心那丫头给的纸条? “你这奴婢怎敢做背主之人,你若敢欺瞒陛下,你的家人也会受到牵连。”庆才人适时出声,这是在提醒婵儿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陛下饶命,是……是庆才人让奴婢这么做的。奴婢断不敢撒谎,庆才人给奴婢的一百两银子还在奴婢的衣柜里藏着。” 庆才人心戈登一下,该死的贱婢。 “陛下,妾身冤枉啊。”庆才人瞬间眼眶含泪,“佳嫔姐姐,你怎么可以屈打成招,妹妹可曾有地方得罪姐姐,让姐姐这般污蔑妾身。” 佳嫔冷笑一声,“污蔑。”她上前一步,朝陛下行礼,“妾身称病一直未出宫,可许氏身边的婢女却能拿到药陷害贵妃和谋害皇嗣。定然有人去了降雪轩。 陛下何不查一下到底是谁去过降雪轩。燕过留痕,风过留声。定然会留下蛛丝马迹。” 佳嫔向后招手,只见一个小内侍被带了上来。 庆才人面色一僵。 小内侍被吓得瘫软在地。面对佳嫔的质问,吓得连忙开口,“回陛下,是庆才人,庆才人时常去降雪轩,还命人好生照料许氏。” “陛下,妾身只是看许氏可怜才……” “啊!!!”郑贵人的一声惨叫,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来。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庆才人和佳嫔身上时。 不起眼的莲心突然从出来,挟持住郑贵人,她手中的簪子抵在郑贵人的脖颈处,“你们都给我停。” 姜颜诧异地看着莲心,显然莲心此举已经超脱她的预料,她到底要做什么? 莲心平静地扫过周围的所有人,最后将目光落在姜颜的身上,她冷笑着,话语里带着疯癫,“你们一个个高高在上,随意地欺辱我。 许氏心狠手辣,将所有的怨气发泄在我身上,庆才人你想利用我来陷害佳嫔,陷害安贵妃。你们一个个都该死。 凭什么死的人是我。是我!” 莲心拖着郑贵人往外走…… “你若有冤屈应该告诉陛下,而不是伤害无辜之人。”姜颜紧张地看着莲心手中的簪子,她一步一步地靠近。 此刻的莲心什么也听不进去,“我……谁会在意一个小小的奴婢。”她轻笑一声,在郑贵人的耳边小声低语。 随后她猛地甩开郑贵人,朝着柱子冲过去。 嘭! 莲心一头撞死在柱子上,朱红的柱子,此刻平添一份血色,在雨水的冲刷下,很快消失…… 就像此刻没有人在意一个奴婢受到的不公与冤屈…… 姜颜连忙上前,用自己的身躯护住郑贵人,以免她受到伤害。 箬晴冲上前一把推开姜颜,紧张地开口,“贵人你没事吧。” 姜颜跌倒在地,却对上莲心那双不甘的眼眸,她微微张开嘴,用尽最后的力气。 姜颜,你输了。 莲心望着远方,好似看到了姐姐,所有人都在利用她,可她也不是傻子。姐姐我为你报了仇。 姜颜,我期待你的下场…… 皇帝震怒,下旨软禁庆才人,庶人许氏身边宫婢一律处死,待生下皇嗣,立刻处死。 这场雨来得急切,走得也急切。 一场雨轻易地洗去地上的一滩血水…… 第37章 上位者生杀允夺,下位者任人宰割 屋内熏了一遍又一遍的艾草,江太医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对着一旁的太后和皇后开口,“郑贵人受了惊吓,动了胎气,眼下情况虽然稳定下来。但胎位不正,恐怕日后生产时有难产的风险 微臣不对妇人之事尚不精通,依微臣之见,许寻一味有经验的接生嬷嬷为贵人顺胎位。” 太后愠怒,她没有想到后宫众人竟如此不将她这个太后放在眼里。 “传哀家旨意,太医署上上下下务必保住郑贵人此胎,若皇子有任何损伤,你们提头来见哀家。” 太医们不敢马虎,连忙应着。 突然一个小内侍慌慌张张地冲进来,“太后,降雪轩传来消息……庶人许氏小产了……”他说完连忙跪下。 姜颜端着药碗走出时便听到此话。她眼底闪过诧异,面上却不动声色。 夜幕低垂,天空被浓墨染过,连星辰都未藏起,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在黑夜里回荡。 “孩子……我的孩子……”许氏看了一眼送饭的内侍,眼底闪着光,朝着内侍扑上前,“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在哪?” 内侍看着许氏如此疯魔的样子,吓得一脚将人踹倒在地,“呸,你个疯子,要吓死谁。” 另一个内侍拽着骂骂咧咧的同伴就往外走,“行了,别理这个疯婆娘,省得惹上一身腥。” 被踹倒在地的许氏看着地上的饭菜,嘿嘿一笑,爬着上前,捡起馒头塞进嘴里。 “嘿嘿。” 许氏越塞越起劲,直到嘴里被塞得满满当当。 “娘娘,你瞧正常人谁会这样。”芙蕖一脸厌弃地看着蓬头垢满,疯疯傻傻地许氏,下意识地护着安贵妃,生怕对方发起疯来伤了娘娘。 安贵妃掩帕,一双漂亮的远黛眉紧蹙,高傲的眼眸里满是厌恶,她听闻许氏小产后便疯了,原本不信,今日一瞧果真疯了。 她虽然愤怒许氏陷害她,但她也不会自甘下贱对一个疯婆子下手。 许氏朝着安贵妃扑上前,“孩子,孩子。” 吓得安贵妃连连后退生怕沾上什么脏东西。 “我们走。” 许氏抱着枕头,嘴里唱着摇篮曲,仿佛怀里的真有一个孩子。 “摇啊摇……摇啊摇……” 清脆的掌声诡异地在屋内响起。 “今日唱的什么曲?许久不见,演技精湛许多。” 清洌嘲讽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内传来,平静的音调里带着杀意。 许氏像是听不见一样继续唱曲。 姜颜脱下披风,一步一步地朝着许氏走去,“若钱柱国知晓是你陷害钱宝琳,你觉得钱氏会放过你们许氏?” 许氏抱着枕头的手一顿,但不过片刻依旧装着疯癫的模样。 姜颜挑眉,她并不着急,“不在意许氏,是觉得一母同胞的妹妹嫁作人妇,不受牵连。” 姜颜冷笑一声,蹲在许氏的面前,冰冷的眸子里带着狠厉,“谋害皇嗣,谋杀贵人,按覃律当诛九族,不过陛下仁慈,夷三族即可。” “贱婢。”许氏猛地朝姜颜扑过去,她恨不得杀了姜颜这个心狠手辣的贱奴。 姜颜轻易地躲过许氏的攻击,伸手拽住她的手,迫使她动弹不得,“怎么,不装了?” 姜颜冷嘲,那双充满戾气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她,“原来你这样的人也有软肋。” 此话带着无尽的嘲讽。 许氏甩开姜颜的手,站起身,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蔑视地看着她,“贱奴,一个奴隶,居然敢弑主。”她拿起帕子将手上的脏污擦去,一副贵人的做派。 “区区奴隶,猪狗不如的东西,也敢来教训我。我是士族女子,又是陛下亲封的贵人。你也配正眼看我。”她说着一巴掌朝姜颜抽去。 啪—— 清脆的响声。 姜颜的一巴掌,狠狠地击碎了许氏那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以及士族女子的骄傲。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曾经像条狗的姜颜居然敢以下犯上打她。 “事到如今,还看不清?”姜颜嫌弃地拿出帕子擦着刚刚抽许氏的手,“你引以为傲的身份地位,如今不过一场梦。恶人自有恶人磨。” 姜颜从袖中掏出匕首,眼神冷漠,她靠近的每一步,都坚定而有力。 “你千不该万不该,起了动我身边之人的心思。” 许氏察觉到危险的降临,她愤怒地吼道,“你个卑贱的奴隶,你难不成还敢杀我。” 一双血眸死死地盯着姜颜,她不屑一顾地呵斥,“上位者生杀允夺,下位者任人宰割,这是更古不变的法则。 我为主,你为仆。一个低微奴婢,我想杀就杀。” 姜颜垂眸,忍不住笑出声。 许氏看着姜颜的面容,心底深处升起一股寒意,明明她的嘴角带着笑,可眼底的杀意,令人毛骨悚然。 寒光一现—— “啊……”许氏痛苦地吼出声,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姜颜将匕首捅入她的腹部。“你怎么敢……” “呵!”姜颜耻笑一声,那张逐渐展露娇艳容姿的面庞上溅上斑斑血渍,朱红的唇角勾起淡淡的弧度,红丝布满眼眸里,蕴含着邪魅。 此刻的姜颜俨然一朵妖媚的莲花。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姜颜手中的力道更重几分,“你瞧不上奴隶,看不起平头百姓,自以为高高在上,实际上才是最可笑的存在。” 许氏她慌了,她没有想到一个奴隶真的敢反抗主人,她害怕,她不甘心,“姜颜,你以为我愿意这般吗?” 她的嗓音里带着哽咽与愤怒,“我十岁丧母,母亲去世不到一年,父亲便迎娶继母,自从继母生下弟弟,我和妹妹的日子过的更苦。 常常受到继母的打骂,食不果腹,所有人都不把我当作小姐。 在我被选中采女时我就发过誓,我一定要做人上人,任何阻挠我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姜颜,你根本就不懂,曾经的我是如何遭受欺辱,只有往上爬,我才能得到我想要的一切。” “所以呢?”姜颜冷笑,“想听我说一句可怜,可悲?” “别为你的恶,找借口。杀你一人,不足以平息我的恨。”姜颜手中用力,整把匕首完全刺入许氏的体内。 “你这个贱奴……”许氏口吐鲜血,可依旧鄙夷地看着她。 姜颜站起身,拿起帕子将手上的鲜血一点一点地擦干净,不屑又厌恶地看着她,“微不足者多怒,量不足者多怨。” “你这样人,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 “该死的贱……婢……我才是……主……” 第38章 莲心最后的话 姜颜刚走出门与屋外等候多时的叶天四目相对,“你怎么来了?” 叶天看着她脸上的血渍一言未发,只靠上前拿出帕子,伸手替她擦去脸色的血污。 他平静地扫过屋内的尸体,似乎对于姜颜此举并不意外。 姜颜拂手推开他,“许氏的孩子是你动的手脚。” 叶天淡定地处理姜颜留下的痕迹,伪造出一副受不了打击自戕的场景。 “是,你对香料果然了解。”叶天走到香炉里,将他放入的药处理干净。 “你为何要动手。”姜颜不理解叶天的行为,他没有必要如此冒险。 “我不做,等你露出马脚?”叶天双臂环抱,挑眉看向她,他心里很清楚,姜颜绝不可能放过许氏,但只要孩子在,许氏便一日动不得。 姜颜她胆大妄为,有仇必报的性子,断然是不会给许氏翻身的机会,与其她来做,不如他来。 姜颜望着叶天那深邃的眼眸,令人难以洞悉一切。叶天是个聪明人,可聪明人都不会做这种节外生枝的事情。 她偏过头冷冷丢了一句,“谢了。” 叶天笑笑,从后靠近,伸手为姜颜披上披风,“难得,从你嘴里听到一句谢。 口头上的谢,未免也太不够有诚意。不如你告诉我,你究竟在佳嫔和庆才人的纸条里写了什么,让两位娘娘被你耍的团团转。 恐怕此时此刻她们二位也想不到,一个毫不起眼的奴隶稳坐钓鱼台,亲手促成这场大戏。” 姜颜诧异地看着叶天,一副不解的模样。 叶天双臂环抱,身影靠近姜颜半分,“你只让我传信,我自然不会偷看。再说偷看多没意思。” 他将目光落在影子上,含笑的嘴角微微勾起,他偏过头,看着重叠的影子,相互依靠。 “许氏要害娘娘。” “就这?”叶天明显不信,“庆才人会信尚有可能,但佳嫔入宫多年,仅仅这几个字,她就会有所行动?” “是时间,不是内容。”姜颜抬眸看向叶天,“我算准时间,让你将信传出。时间紧迫,哪怕有异,她们也来不及思考。或者说,她们不敢赌。” 叶天眼底闪过一抹钦佩之色,果然聪慧胆大。 “姜颜你果然聪明,此事既为了巧儿报仇,又让郑贵人更信任你,想来你脱离奴隶身份的日子不远了。” 是吗? 姜颜敛起神色,没有说话。 莲心临死前对她说的话,她历历在目,一股不安萦绕在她的心头,她没有料到莲心会如此疯狂,挟持郑贵人,此举根本不符合逻辑。这样只会惹怒陛下,刺杀贵人,畏罪自杀,祸及家人。 她挟持郑贵人时,究竟对郑贵人说了什么? “郑贵人你以为姜颜这么做是在帮你,她才是最歹毒之人,姜颜她其身不正,试图勾引陛下,被许氏发现。她便心生杀意,陷害许氏。郑贵人你就是下一个许氏。” 郑贵人你就是下一个许氏!!! 郑贵人猛地惊醒过来,大汗淋淋,她心有余悸地坐起身,一片漆黑里,只能听到她疯狂跳动的心跳声。 她不安地擦去额间的汗水,站起身走到窗前,莲心临死前对她说的话,犹如诅咒一般在她耳边回响。 夜不能寐,寝食难安。 她不信,姜颜会是这样的人。 郑贵人给自己倒了杯水,刚端起茶,透过月光,她看到一个身影从院子里走进来,随后消失不见。 她心一震,手中的杯子滑落…… 清晨收拾时候,姜颜看着打碎的茶杯,眉宇微蹙,这到底是哪个马虎的奴婢,居然打碎了茶杯,不清扫。 被箬晴扶起来的郑贵人视线不由地打量着姜颜,她没有看错,昨夜的身影就是姜颜。 她昨夜到底去哪了? 箬晴看着碎掉的茶杯,不满地开口,“姜颜,怎么贵人待你好,你就能如此怠慢,居然将茶杯打碎。” “是我。”郑贵人出声,“是我昨夜口渴不小心打碎的。” 箬晴一脸懊恼,“昨夜那个不懂规矩的奴婢值班,居然睡得这么死。” “没事的。”郑贵人将视线落到姜颜的身上,“阿颜,我看你眼下乌青,可是昨夜没睡好?” 姜颜摇头,“多谢贵人担心。我只是……”她顿了顿,随后朝着郑贵人跪下行礼,“求贵人允我出宫一日。我想为亡者在道观添一盏长明灯。” 尽管姜颜没明说,郑贵人心里也明白姜颜说的是巧儿,她如此亲厚对待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宫婢,足以看出姜颜的心善。 郑贵人心里不由地打消那个可怕的念头,姜颜如何待她的,她都看在眼里。 若没有姜颜,她还过着整日担惊受怕的日子。 她不该因为一个罪奴的几句话,就怀疑姜颜。 郑贵人连忙走上前服气姜颜,“我会同皇后娘娘说一声,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想着你妹妹。” “多谢贵人成全。” 姜颜起身行礼,便转身离开。 箬晴看着郑贵人待姜颜如此亲厚,不免有些吃味,“贵人,她不过是奴隶,本就是最低贱的存在,若不是贵人心善,破格提拔她做贴身婢女,她还不知道在哪里受苦。 贵人如今对她倒是一味的纵容,说让她出宫一日,就出宫一日。” 自从姜颜来了,原本贵人最信任的是她,如今倒好,贵人明显更偏心姜颜。她怎么可能不生怨怼。 郑贵人不由地摇了摇头,握住箬晴的手,“亲人离世,宫内不能悼念,出宫一日,也不算过分之举。你丫,就是爱多想。” “我看今日的天气正好,阿颜不在,不知道箬晴可愿意陪我出去晒晒太阳。” “原来贵人还记奴婢。”箬晴傲娇地扶着郑贵人,“贵人,奴隶最会谄媚主子,而且心思重,贵人心善,不得不防。从贵人入宫起,我便一直跟在贵人身边。我对贵人才是真的毫无保留。” “是,箬晴对我忠心耿耿。”郑贵人对于箬晴的小脾气向来都是包容的。跟在她身边的人基本上都另谋高就,只有箬晴一直不离不弃。这份情是旁人比不得的。 “你们听说了吗?降雪轩的那位昨夜自戕了!” “自戕?不是说疯了吗?怎么自杀了?” “谁知道,疯子的行为不是我们常人能理解的。” 郑贵人心神一愣,“你们再说谁自戕了!” 宫婢在看到郑贵人如此急迫的模样吓得都不敢多说,“回……贵人的话,是降雪轩的许氏。” 戈登一声。 郑贵人脑海里再次响起莲心的话…… 第39章 姜颜你何该是男子 依照覃律罪奴不得入土,抛尸荒野,任凭野狗啃食。 覃地处西北,若非雨季,鲜少这般连续降雨,天灰蒙蒙的,雨眼看着越下越大。 所有人都匆匆往回赶,只有姜颜一个人撑着一柄油纸伞,朝着乱葬岗走去。 巧儿那小丫头,胆子小又怕黑,一个人在乱葬岗那种地方会害怕的,她要带巧儿回家。 从上山下来的送尸人看着姜颜一个弱女子大雨天往上山去,不由地停下劝阻。 姜颜却充耳不闻,一双浅色绣花鞋上溅满泥巴,大雨打湿青色的衣衫。 雨水冲刷下,上山的路变得格外泥泞,越是靠近乱葬岗,尸体腐臭的味道便越浓。 嘎—— 停在树梢上的乌鸦在她的上空飞过,周围除了簌簌的雨声再无其他的声音。 血水顺着水洼往上下去…… 白色的纸钱随着雨水踩入泥土里。 巨大的坑洞里被尸体铺满,腐烂的气味引来鬣狗啃食。 坑洞周围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坟头,飘着的白条…… 姜颜甩掉手中的伞,三步并作两步,朝着坑洞跑去,她绝不会将巧儿留在这样阴森之地。 她的视线被雨水冲刷得模糊,腐败恶臭的气味熏得她难以忍受,可她双手却从未停下,她要找到巧儿,要带她走。 “姜颜。” 低沉却坚定有力的声音穿过寂寥的雨幕。 她蓦然转身,撞进一双氤氲缱绻的眼眸里,眼底担忧之色,倾泻而出。 叶天一袭白衣,玉冠束发,撑着伞站在雨幕中,清秀的面庞紧蹙眉宇,他不由分说地上前,泥点子打在白色的衣衫上。 “跟我走。”强劲有力的臂膀拉着姜颜就要离开,“我带你去见巧儿。” 姜颜这才放弃抵抗。 叶天看着浑身脏兮兮的姜颜,伸手拿出帕子替她擦去脸上的污泥。 “你怎么会来这?”姜颜接过帕子,叶天的出现的确出乎她的意料。这地不像他会来的地方。 叶天手中的伞偏向姜颜的方向,收回眼神,淡淡开口,“我若不来,你打算找到什么时候?” “我不会留巧儿在这。”姜颜的话冰冷而有力。 雨越下越大,下山的路变得更加泥泞。 叶天看着浑身湿透的姜颜,眉宇皱得更紧,他将伞塞进姜颜手中。 “?”姜颜一脸的问号。 “上来。”叶天站在她身前弯下腰,“就你这样磨蹭,什么时候能下山。我可不想病着去轮值。” 姜颜挑眉,嘴硬心软,不愧是她一眼便挑中之人。如此心性,她乐意与他继续合作。 “叶大人不愧是心怀百姓之人。”姜颜拍了拍他肩膀,“不必,我不是娇滴滴的女子,再苦再难的路我都走过。” 她朝叶天的方向靠近,一把伞遮挡所有的风雨,“叶大人,这处乱葬岗埋葬的不仅是宫内的奴才吧。” 叶天垂眸望着身边的人,如今近的距离,肩膀的相互碰撞,属于姜颜淡淡的清香在雨水下更加地明显。 他偏过头,喉结滚动,红着眼,握着伞的手青筋乍现,“是。穷苦百姓的尸首也会埋在此处。 六国战乱,百姓疾苦,死了也便草席一裹乱葬岗上一埋。” 姜颜没有说话,她望着满山的纸钱,被纷乱的脚印踏入泥泞里,百年纷乱,家不再家。 六国战争一日不停,百姓一日不得安宁。 终是有人要结束这无休无止的纷争。 “叶天,你有想过废除世卿世禄制吗?官吏们世世代代,父死子继,继任卿位。满朝文武,酒囊饭袋多,能者贤臣少。有志者无路报效国门,无能者却坐享其福。”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让叶天呆愣在原地,他震惊又觉得不可思议。 这是诛九族的罪过。 从古至今,世卿世禄制维护着贵族的权益,维持着阶级的稳定,皇权的至高无上。 姜颜上前一步,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脖颈,深邃而透亮的眸子里是来自上位者的威严。 “你敢不敢赌一把。” “为你,也为芸芸众生谋得出路。官吏是连接君和百姓的纽带。君臣爱民,百姓才能安居乐业。” 姜颜的声音慈柔却极具穿透力,她坚定的眼眸里充满着对命运的抗争,是对百姓的怜爱。 这样的心境,竟然是一个奴隶拥有。 说起来,当真讽刺。 “姜颜你何该是男子。”叶天收回眼神,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不为国家出力,不为百姓谋福祉,何为大丈夫。 姜颜只笑笑没有回应,而是开口,“覃国与羌柔开战在即,武阳侯居功自傲,陛下动了杀心,此刻最重要的是,将士们的动力。” 叶天侧目,姜颜今日的话让他一而再的震惊,“你是怎么如此清楚陛下的心思?” “意外听到。”姜颜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军功爵制,无论百姓还是士族子弟,亦或是奴隶,只要上战场,斩杀敌人首级,便可加官进爵。 此举不仅可以打破世家的垄断,亦可以鼓动军心。此战必胜。 这是试图废除世卿世禄的第一步,也是你我前进最重要的一步。该交给谁,谁启奏陛下,你比我更清楚。” 雨声渐弱,山林间只有点点鸟虫的叫声。 风带走厚重的乌云,藏在云层后的太阳露出,雨水冲刷过的天比起以往更加的湛蓝。 天边架起一道美丽的彩虹。 太阳的光亮洒在姜颜的身上,让她周围自带点点柔光。 叶天看着她,此刻他才真正的了解姜颜她的魅力,哪怕微贱如尘埃,也依旧耀眼到让人难以忽视。 换上干净衣衫的姜颜,特意买了巧儿喜欢的糕点,她仔细地摆放在巧儿的墓碑前,拿出帕子一点点擦去墓碑上的水渍,“巧儿,姐姐来看你了。” 尽管姜颜来的时候做了准备,可开口话语里不由得掺杂着哽咽,“你这个傻丫头,你这样的性子,下辈子投到好人家。安安心心做个快乐的小厨娘。” 姜颜把属于巧儿的簪子从袖子里拿出,放在墓碑前,“巧儿,这里山清水秀,你一定会喜欢的。” 她闭上双眸,一滴泪掉落。 这会是她最后一次的软弱。 张开双眸后的姜颜依旧是那个冷静稳重的她。 “多谢。你费心为巧儿选择这么好的地方作为她最后的归宿。” 叶天双臂环抱,“她曾赠我一碟桃花酥,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接下来,你打算去哪?回宫?” 姜颜抬眸看着天边的落日,轻轻开口,“去太元虚清观,求一道护身符。” 莲心的话,让她惴惴不安,她必须防患于未然。 第40章 这算救你的报酬 太元虚清观又称望岳观,位于望岳山前山半山腰,被望岳诸峰环绕,犹如莲花的花心。传闻老天师张道人曾在此布道,最后羽化飞升。 而让太元虚清观被六国所知晓敬重的是玄一道长,玄一道长十六岁入道观,二十八岁出山,游行于六国之间,一生留下十道预言,九道皆灵验。 姜颜跪在垫子上,诚心叩问,手中的香点燃,浓郁的香火气息,萦绕在大殿上。 不知求问何许。 她站起身,插上香,对着一旁的小道长开口,“我可否请小道长为我卜上一卦。” 小道长见她面相不俗,中庭饱满,此乃大富大贵之象,尤其是对方还拥有芙蓉额和龙凤眼,这更是贵中之贵的面相。只是…… 小道长看着姜颜脖颈处的奴隶纹身,不由地怀疑是否是他的功法不到家。 “自然。”小道长也确实好奇,将三枚钱币交到姜颜手中。 姜颜微微鞠躬后,握住钱币随手一抛,只见三枚钱币稳稳落于桌面,快速转动。 小道长捻指掐诀,随着时间的推移,小道长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吃力,一股强大的力道压制着他,让他心生畏惧,额间的汗珠渐渐冒出。 姜颜察觉出对方的异样,刚要抬手…… 啪! 有人先一步盖住钱币。 “青阳天师。”小道士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朝着老天师一拜,刚才若非老天师先一步打断,他怕是要减寿破道心。 青阳天师。 姜颜起身微微行礼,“姜颜见过老天师。” 青阳道长手中拂尘挥过,对着姜颜行礼,“我这小徒儿尚年幼,恐难为您卜卦,不如您随贫道入室。” 小道士心有余悸地看着姜颜的背影,却又意外老天师居然对一个奴隶如此恭敬,这简直是前所未有。 青阳道长扶手为姜颜倒上一壶茶,“贫道上一次见到夏皇后还是六年前。” “老天师说笑了,站在这里的只有覃国奴隶姜颜。” “贫道却并不认为,老师的预言从未错过。” 姜颜神色一滞,玄一道长离世前最后一个预言便是姜氏有女,可兴紫薇。 未曾想到最后这未实现的预言,倒成了玄一道长的污点。 青阳道长并未多言从袖中拿出一枚玉珏,“老师有言,您若能来太元虚清观,便将此物交于您。” 玉珏通体青白,上刻蟠螭纹,背后刻有玄一二字。 曾言玄一大师出生时,手握一对玉珏,上刻玄一,十六岁入道观,自此道号玄一。 玄一大师羽化时,便有一枚玉珏入土。 她此番前来便是想要求取另外一枚玉珏,玄一道长受六国敬重,太元虚清观又坐落于覃国,覃人自更是尊敬。 她来此,不过是想依照往日的情面,厚着脸面求取,以此来护她宫中平安。只是她没有料到,玄一道长却将玉珏留给她。 “命由我作,福自己求,一切福田,不离方寸,从心而觅,感无不通。” 姜颜脚步微顿,朝着下山的小道离开。 刚下过雨,青石板上沾有水变得格外地滑,后山香客甚少,周围安静得令人感到诡异,空气中弥漫着一缕血腥气。 姜颜察觉不妙,正要转身离开是非之地时,一只手从身后捂住她的口鼻,“别动。” 她腰间被匕首抵住,只能被对方拖入假山中。 狭小的空间,血腥气味更浓郁,高大的身躯紧贴着她,异样的火热,让姜颜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她刚要动作。 一只沾血的手掐住她的下巴,青筋突起的手背,无不显示着对方的隐忍。 “你最好冷静下来。”姜颜语气淡淡,似乎对于这种事情已经习以为常。 火热的呼吸灼在她娇嫩的脖颈,烫得人微微发颤。 逐渐加重的喘息…… 再也克制不住身体的欲望。 “闭嘴。”克制隐忍的声音带着冰冷的肃杀之气,对方掰过姜颜的脸颊,一双裹胁着阴鸷与情欲的眼眸死死盯着她。 对方面上带着银质面具,看不清他真正的模样。 姜颜眉头紧蹙,挣扎着想要从对方的禁锢中逃出。 可此刻的男人像一头发情的猛兽,强大的制止力在冰凉带着香气的身躯旁溃不成军,他强势地俯身吻下,姜颜的寒眸带着杀意,她挣扎着,可压在她身上的男人像是被激怒,动作更加地强势,他用着野兽般的蛮横疯狂亲吻她。 姜颜的双手被他死死地紧固着,他粗暴的动作,强行扯开她的衣襟,露出白嫩的肌肤,火热的手掌顺着腰间想要探入她的肌肤…… 姜颜杀意更重,她一口咬住男人的舌尖,鲜血瞬间充斥在整个口腔。 舌尖的刺痛,让男人有一瞬间的清醒。 姜颜一记断子绝孙脚踹过去。 男人反应极快,侧身躲过,他看着脚下生风的姜颜,深邃情欲的眸子里闪过后怕,“你!” 姜颜冷笑一声,淡定地擦去嘴角的血渍,“你知道上一个轻薄我的人是什么下场吗?” 男人的呼吸更加急促,他想要压抑住体内的媚毒,可尝试过滋味的他更加难以控制。 “快——他受了伤,又中了毒,走不远的。” 男人瞬间凝神,他差点忘了,此刻的情形很危险,一旦被这些人抓住,后果—— 肃杀之气将姜颜包裹住,带着血迹泛着寒光的剑直指姜颜,“不想死,给我闭嘴。” 姜颜挑眉冷笑,闭嘴,她怎么可能。 正当她要开口将人引来,姜颜的目光被男人腰间挂着的玉佩吸引目光,玉佩上刻着鹰隼,如果她猜得没错,这应该是覃国宗室的玉牌。 姜颜内心闪过恶意,但她还是强忍着内心的冲动,走上前指尖贴在剑刃上,“算你命大。” 她上前要去下他的面具。 男人剑直接抵在她脖颈处,“别动。” “你若想死在这,那就杀了我。” 男人微微一愣,“你要做什么?” “救你。”姜颜刚要动手,他的剑便更深一分,血珠溢出。 姜颜不由的内心非议,覃氏果真一个比一个难伺候。 “再这样下去,你我都得没命。我像条野草一样活着,可不是为了给你陪葬。”姜颜的话语带着冰冷,她不顾男子的诧异,伸手解开他的披风,“你最好别死了。” 男子怔愣着,看着姜颜将他腰间玉佩拽走,“这算救你的报酬。” 姜颜穿上披风快步走出假山,比起杀了覃氏带给她一时的畅快,她更愿意为自己博一份助力。如今的她,必须积蓄自己的能力。方可成事。 第41章 空城计 她走出假山,青石板上的血迹无不彰显这就是对方的藏身之所,姜颜只能胡乱地擦去血渍,朝着下山的方向跑去,若她记得不错,玄一道长曾言太元虚清观后山有道泉,泉水连通山下的望行河道。 “快,他在那!” 姜颜尚未走远,身后的人已经追来,想逃断然是逃不掉,她的身形与对方差得太远,离近一眼便知真假。 这可不是她想要的。 姜颜逃跑的脚步停下,脑内飞速运转,转动着手中的玉佩,不过片刻,她便整理好面容,朝着下山的路,慢慢悠悠走着,像极了下山的香客。 刺客在看到明显不对等的身影,顿觉被骗,恼羞成怒地吼道,“站住,东阳王世子在何处?” 他居然是东阳王世子,姜颜虽然猜出对方的是宗室子弟,但没有料到他居然是东阳王的儿子。 东阳王覃行知的亲叔叔,十三岁被封王,十六岁战场杀敌,二十岁被封为骠骑大将军,镇守边疆,所向披靡,从未有过败绩。 东阳王世子无诏归咸安,郊外遇刺,这可不得不令人多想。 “你问我?”姜颜转身,挑起的眉眼,扫过追上前的十多位刺客,“我问谁?” “你!”一名刺客刺剑朝着姜颜而来。 剑气凌然,泛着寒光。 姜颜依旧面不改色,一计响亮的哨声划过,天空之上盘旋着鹰隼。 刺客神情一闪,生生停下脚步,犀利地盯着姜颜,“你做了什么?” “你真的以为世子殿下没有丝毫防备,未免把世子想得太简单了。” 此刻看着天空盘旋的鹰隼,显然被姜颜的谎话忽悠住。 别看姜颜神情淡然,藏于衣袖的手却隐隐冒出汗珠,覃行知曾告诉他,覃国贵族爱养鹰隼,尤其是宗室,出行鹰隼必定跟于身侧。 显然她赌赢了,鹰隼传信亦是身份的象征,对面的此刻明显有些慌。 其中一个刺客瞥见姜颜脖颈处奴隶纹身,立刻反应过来,“臭娘们,险些被你忽悠住了。一个奴隶玩意,也敢装腔作势。” 姜颜不以为意,双臂环抱,眼尾上挑,斜视敲着他们几位,浑然天成的上位者对蝼蚁蔑视的气场,让人难以忽视,她身侧一晃,腰间挂着的玉佩暴露在众人眼前。 “不信,那就试试看。” 姜颜歪头冷笑,霸气地坐在巨石上,挑衅地看着半信半疑的刺客。 刺客犹豫不决,他们是奉命刺杀世子,但这一路太过顺利,依照东阳王老谋深算的性子,未必不会给他儿子谋划。 姜颜心中的紧张松下一二,只要对方犹豫,这场空城计,她便赢了一半。 “世子仁善敦厚,给你们机会,回去告诉你家主人,东阳王是老了,不是死了。” 提到东阳王,刺客们原本三分怀疑,此刻动摇的心到达五分。 姜颜看着刺客犹豫不决的脚步,敛起神色,语气随意慵懒,“抱歉,世子的耐心有限,你们这群废物,谁说了算?” 刺客看着姜颜,一个奴隶如此嚣张跋扈,丝毫不把他们放在眼里,这更加加重他们的猜测。 她身后若无东阳王的救兵,怎敢如此狐假虎威。 长久的沉默。 “嗯——”姜颜懒散地站起身,“我看明白了各位还是想和东阳王玩。” 犀利冷冽的眼神平静地扫过刺客,扬起的眉眼,带着几分玩味。 姜颜站起身活动筋骨,“几位谁先来?”她极为挑衅地朝着他们招手。 如此羞辱人,其中一位刺客愠怒,刚要提剑冲上来,林鸟群恰巧惊飞。 顿时间他们围在一起,警惕地看着四周。 姜颜心中一笑,“既然没人敢上前,那我便不奉陪。” 她大摇大摆地转身离开。 姜颜身形淡定,但内心却不由得焦急,恨不得直接跑起来,但她不能,否则便会被看穿。 “大哥,不对劲啊。”其中一名刺客隐隐回过味,“那臭娘们跟咱们拉扯这么长时间,若有支援,我等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到。” 为首的人大腿一拍,瞬间反应过来,“妈的,咱们被那臭娘们耍了。都给我追。” 他们太畏惧东阳王,以至于失去原有的镇定判断。 “臭娘们,敢耍老子。”为首的刺客朝着姜颜刺去。 “抱歉,诸位才反应过来,晚了些。” 姜颜脱下披风朝着刺客甩出,她一跃而下跳入泉水之中,奋力潜入泉底,顺着水流的方向下山而去。 洛邑水乡,多河川,她自小便会潜水。 姜颜再次浮出水面时,好巧不巧撞上一叶扁舟,她刚要说抱歉。 熟悉的声音在她上方传来。 “姜颜,你每次出现都令我胆战心惊。” “叶天?”姜颜趴在船边,眼底写满疑惑,“你怎么会在这?” 叶天伸手将人拉上船,“老天师派人传信与我,让我在这等你即可。” 青阳道长? 难道他算出来今日会有这么一劫难。 叶天将毛巾递上前时,瞥见她脖颈上的伤口,“出什么事了?” “小事。”姜颜换好干净的衣衫,跳下船后,“这个给你。”她说着将玉佩丢给叶天。 “这是?”叶天看着宗室玉牌,眉心紧蹙。 “送你的机遇。”姜颜朝他摆了摆手,快步朝着北城门走去,时候不早她还要早些回宫复职。 —— “世子,元尘来晚了。”元尘负剑立于身后,眼神里担忧与自责。 覃栩面色潮红,死咬唇瓣,强行保持理智,“让章恒来解毒。此外派人寻一女奴,她拿了本世子的玉牌。” “是。” 元尘连忙扶着重伤的覃栩快步离开是非之地。 覃栩眼眸充血,习武之人,耳力灵敏,那奴隶聪明的劲,三言两语便将那群蠢货骗住。 只是…… 他想到刺客的追杀,女人,你最好给本世子好好活着。 舌尖传来的刺痛,让他想到女人下手的狠辣。 明明身为奴隶,却如明月一般高傲,她的样子与味道,深刻在他的脑海里。 他下意识地用舌尖抵住上颌。 什么美人他没有见过,那女人的身影居然在他脑海挥之不去,定然是因为媚毒的原因。 此番他回咸安是奉了陛下密令。半路却遇到早已埋伏多时的刺客,这足以证明,有人暴露他的行踪。 只是知道此事的人甚少,又会是谁透露,又是谁要杀他?他眼下想不明白,此事必须调查清楚。 第42章 生产 姜颜刚走到寿康宫,一小宫婢从里面冲出来,撞倒姜颜,嘴里还喊着“贵人要生了,快,快去请产婆。” 郑贵人要生了?离预定产期不是还有一个月吗? 姜颜来不及多想,从地上爬起来,匆匆赶到内院,院内乱作一团,这像什么样子,“慌什么,春华你去请产婆,宁儿你去准备热水和剪刀。还有……” 她话还没说完,箬晴胳膊用力将她撞到一边,满脸不忿地盯着她,“一个奴隶,粗鄙不堪,我还在这,就敢指手画脚。” “春华,你去请皇上来,宁儿你去请产婆,至于你……”箬晴转身看向姜颜,“贵人如此看重你,你就一个人准备热水、剪刀,对了还熬一锅热汤。” 姜颜拍着被撞的肩膀,情况紧急,她懒得和箬晴计较一二。 若晴见姜颜乖乖地去厨房准备东西,嘴角扬起,眼神里带着得意。 姜颜一边熬着参汤,一边向身旁的宫婢询问今日发生的事情。 “贵人也不知是怎么了,今早起就不太舒服,只是今日皇后陪同太后去峦溪园礼佛,贵人怕饶了太后的兴致,便没传唤太医。 直到刚才突然腹痛难忍,惨叫一声,我们这才发现贵人她要生了。” 姜颜眉头紧蹙,手上的动作不由地加快,她虽然没有生育过但也清楚,这女人生孩子无异于从鬼门关走一遭,尤其是早产,很有可能大人和小孩都保不住。 参汤熬好了,姜颜端着参汤正要走进去,屋内的箬晴上前一把夺过参汤,神色不善,“里面岂是你一个奴隶可以待的,走远点,别在这碍事。” 姜颜恼火,刚要开怼,可屋内凄惨的叫声,她不得不收起脾性,退下去。 她一个人坐在后院,前院郑贵人凄厉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入她耳里,让人坐立不安。 生孩子竟如此可怕。 如今的她什么都帮不上,只能靠郑贵人自己。 郑贵人的尖叫声一声高过一声,然而心里默念静心咒的姜颜根本静不下来,她实在是不放心。 无论是为了自己的目的,还是因为郑贵人待她和善,她都不希望郑贵人出事。 她匆匆赶到前院,宫女们穿梭不停,血水一盆盆地递出来,产婆着急忙慌地跑出来,“不好了,贵人大出血,快去请太医。” 姜颜心戈登一声。 箬晴从屋内哭着跑出来,瘫坐在地,显然是被吓得不清。 姜颜来不及多想,提起裙摆,快步朝着太医署跑去,郑贵人生产时居然如此危险,恐怕也是因为此前的事情受到惊吓没有修养好。 等姜颜赶到太医署时,十安见到一脸焦急的姜颜,连忙上前,“姜颜,怎么了,是出什么事情了吗?叶大人今夜不值班。明日才会回太医署。” “郑贵人大出血,需要太医。”姜颜简明扼要地将事情说出,只是驻守的太医一个个面面相觑,没一个人有要离开的意思。 “你们都还愣着做什么,贵人大出血,需要太医,若是皇嗣出了事,你们一个个脑袋都不想要了。”姜颜看到这群无动于衷的太医,憋了一晚上的怒火瞬间发泄出来。 其中一个太医开口解释,“不是我们不愿意去,是太后下令,郑贵人一切事宜都交由张院士,我等不得无令为郑贵人诊治。只是不巧,张院士随太后一同前往峦溪园。” 太后这是害怕后宫中人阳奉阴违再对郑贵人下暗手,才出此下策。 如今这却成了郑贵人的催命符。 “事关皇嗣安全,你们还敢推辞,一个个都不怕死是吗?”姜颜震怒。 可太医们谁也不敢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你一个个小小奴隶,拿着鸡毛当令剑,也敢在这里同我们大声说话。 我们奉旨行事,有本事你去请皇上谕旨。” 姜颜拳头紧握她心里明白,这群人绝对不敢冒险,眼下只能去求陛下。 十安看着姜颜的背影,隐约觉得大事不妙,他也不敢耽误,转身便离开,他得给叶大人传递的消息。 姜颜朝着乾清宫的方向跑去,可在转弯处,姜颜看到安贵妃的仪仗,那个方向是寿康宫。安贵妃此举,怕是要去找郑贵人的麻烦。 “姜颜,你怎么在这?”宁儿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姜颜看到宁儿,眉头紧锁,“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在贵人的身边吗?” 宁儿大口喘气地说着,“是箬晴姐姐让我来的,说是春华半天没有请来皇上。” “你来了这?贵人身边可还有其他人?” “如果你在这,那贵人身边应当只有箬晴姐姐一个人,她让其他人去太医署请太医了。” 姜颜瞬间感觉不妙,也就是说郑贵人此刻身边的宫婢这剩下箬晴一个人,就箬晴那欺软怕硬的性子,断然不会是安贵妃的对手。 “宁儿,你去找陛下,告诉陛下,太医署的太医没有陛下命令不敢给贵人诊治。你一定要快。” 姜颜来不及和宁儿解释一二,只能抄着近路赶回去,她必须在安贵妃到之前,护住郑贵人。 等姜颜赶到偏殿时,竟无一个内侍宫婢守在外面,这太奇怪了,就算箬晴将身边的人支走,寿康宫的宫婢不可能也不在。 姜颜心中的怪异越发的浓,她步履匆匆跑进前院,连产房都安静得可怕,郑贵人凄厉的喊声消失,产婆的催促声都没有。 紧闭的产房大门,无不透露着怪异。 姜颜一咬牙,低吼一声,拿起一旁的参汤,“贵人,参汤来了。” 姜颜后退一步,上前猛地将门推开,门扉朝两边敞开,里面传来清晰的声音。 “贵人拼命生下皇子,力竭而亡。” 她踉跄地后退几步,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画面。 床榻旁稳婆抱着刚出生的孩子,轻声哄着,而床榻上,一个小宫婢赫然骑在郑贵人的身上,手里拿着毛巾,死死地捂住郑贵人的口鼻。 刚刚生产完的郑贵人脸色惨白,没有丝毫力气,身上的血染红被子,她挣扎着想要推开对方。 可此刻虚弱的她哪里是小宫婢的对手。 “你们这是干什么!”反应过来的姜颜厉声喝斥,手中的参汤朝着床上的掐人的宫婢泼过去。 滚烫的参汤浇在对方身上,疼得她立刻松开手。 稳婆面色一惊,显然是没有料到姜颜的出现,眸光中闪过狠厉之色,“大胆奴隶受何人指使,居然敢谋害皇子和贵人。”她一声令下,床榻上的宫婢朝着姜颜扑过去,双手死死地掐住姜颜的脖颈,这是要杀人灭口,栽赃陷害。 第43章 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自己的造化 姜颜挣扎着拿起碗的碎片,朝着小宫婢的脖颈处插去。 “啊——” 她倒退着回去,右手死死地捂着伤口。 姜颜这才得以喘息,这小宫婢手上是有些功夫在的,她来不及多想到底是谁要致郑贵人于死地,她转身便要跑出门喊人。 小宫婢拔下碎片,握在手心,再次朝着姜颜跑过去。 “快来人啊,快来人啊,有刺客。”姜颜一边跑一边大声呼喊,可刚跑出去,便在转角处看到安贵妃的仪仗。 姜颜的脚步生生顿住,该死,怎么会这么巧,难道…… 她还未来得及多想,小宫婢猛地扑上前一碎片朝着姜颜脖颈插去。 好在姜颜反应够快,抬手挡住,碎片并未伤到要害。 姜颜的整个右手被划开一个极深的口子,鲜血滴落在大理石上,她一脚踹过去,拿起端热水的盆狠狠地砸在小宫婢的头上,直到将人敲晕。 姜颜转身再次朝着屋内跑进去,安贵妃来势汹汹,今日的刺杀未必不是她的手笔,她必须保护好皇子和郑贵人。 她刚冲回屋内,飞快地拴上门,移动桌子抵在门后。 还未等姜颜松一口气。 嘭的一声。 产婆拿起一个花瓶狠狠地砸在姜颜的头上,她被砸懵了,眼前模糊一片,反应呆滞,只缓缓转身望向产婆。 对方面色狰狞,从袖子里拿出匕首,狠狠地刺入姜颜的腹部,鲜血瞬间涌出,染红她的衣衫。 对方似乎害怕姜颜死不透,一只手拽住姜颜的胳膊,另一只手拔出匕首,再一次刺入姜颜的腹部。 咚的一声,姜颜栽倒在地。 产婆冷笑一声,抱起皇子,想要给虚弱的郑贵人致命一击,孩子像是感受到母亲的危险,哇的一声哭出来。 产婆一慌,刚要哄睡小孩,可在看到婴儿时,顿时愣在原地,“妖孽,妖孽。” 产婆丝毫不带犹豫,举起皇子便要将其砸死。 倒地的姜颜此刻脑袋才恢复一二,她不顾得身上的疼痛,抓起花瓶的碎片,朝着产婆后腰刺入。 产婆一惊,手一松,眼看着孩子就要摔落在地,原本力竭的郑贵人不顾一切地扑上前,紧紧地将她的孩子护在怀里。 产婆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姜颜,面露凶光,抄起匕首想要结果姜颜。 两个人纽带在一起,产婆和姜颜身上的伤口那都是下了死手,不停地流着血。 姜颜伤得要比产婆重,她知道正面刚不是对方的对手,万一屋外的安贵妃在皇上来之前破门而入,那她们真的一个都不活不了。 她瞅准时机,手指朝着产婆的伤口处就插进去,血肉模糊地搅动。 战斗不怕对手狠,就怕对手耍阴招。 这产婆没想到姜颜这么损,疼得她脸色一白。 最后终是产婆先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地。 得以喘息的姜颜,大口喘息,她的发髻全散开,后脑勺的发丝上还沾着血,腹部伤口因为刚刚的打斗,血流得更快。衣服被染红一大片。 她每走一步,都是难以忍受的疼痛。 屋外传来安贵妃的声音,“来人,给我把门砸开。” 郑贵人看着浑身是血的姜颜,哭得不能自已,她将孩子交到姜颜的手中,“阿颜,我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她生产时已经消耗大量的力气,再加上情绪剧烈波动,等说完这些话,她便两眼一黑,昏过去。 姜颜抱着孩子,另一只手捂住腹部,虚弱地靠在床榻旁,她该怎么办? 姜颜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她支撑不了多久,大门被撞得砰砰响,抵住门的桌子开始晃动。 孩子的哭声将姜颜的视线挪过来,她垂下眼眸,伸手想要安抚哭泣不止的孩子,可当看到孩子时,姜颜心头一震,瞬间明白产婆为何口中喊道妖孽。 姜颜紧皱眉头,长吁一口气,“你这孩子怎么未出生起便命运多舛。” 孩子看着姜颜,一下子停止哭泣,他缓缓伸出手,似乎想要贴近姜颜。 他的小手握住姜颜被鲜血沾满的手指。 姜颜看着小孩的眼眸,她终究是狠不了心,“你——”她从袖中拿出玉珏,塞进小孩的手心里,“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自己的命。” 她紧紧地捏着小孩的手,“捏紧了,听到没有,记住,见到穿一身玄色龙袍的男人,你才可以松开手。” 姜颜知道对方听不懂,可她还是要叮嘱。 她看着即将被撞开的门,姜颜下意识地将孩子护在怀里。 等待命运的降临。 “皇上驾到。” 紧闭双眸的姜颜像是抓住救命的稻草,长舒一口气…… 安贵妃在看到覃洲来了,连忙起身,一脸担忧地开口,“陛下,妾身听闻郑贵人临盆,皇后不在宫,妾身便代为关切一二,没曾想到一进门便看到有人要刺杀皇子,妾身这才让人撞开门。” 她连忙解释自己的行为,生怕覃洲会误会。 覃洲想要进去,安贵妃却横加阻拦,“陛下,产房乃是污秽之屋,陛下千金之躯,万万不能进入。” 安贵妃给身旁芙蕖一个眼神,芙蕖立马明白,连忙上前想要先一步进去。 “陛下——”叶天长吼一声,背着药箱,快步归于覃洲身侧,“微臣来迟,还请陛下赎罪,由臣进去吧。” 覃洲瞥了一眼气喘吁吁的叶天,剑眉皱起,冷声道,“进去。” 安贵妃还想让芙蕖跟在身后,却被覃洲一个眼神扫过。 叶天一进去就看到浑身是血的姜颜手里抱着孩子昏倒在床榻旁。混乱不堪的房屋,死掉的产婆,以及生死未卜的郑贵人。 他心头一紧,快步上前,一把搂住姜颜,“姜颜,醒醒……”话语里的急迫是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最稳的手在把住姜颜脉搏时都止不住地颤抖。 “咳——”猛地咳醒的姜颜,反手握住叶天的手,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姜颜终于可以完全放松。 “别动。”叶天的话语里带着颤音,他收到十安消息的时候,从未想过,他会看到这样的场景,他不敢相信,姜颜是如何坚持下来的。 她比不得旁人,她是奴隶,整个后宫之中,除了他以外没有人会在意她的生死。 姜颜摊开他的手,血渍在他宽大的手心留下字,“救孩子。” 叶天这才将视线落在皇子的身上,他瞳孔剧增,闪过惊吓。 “陛下,不如让妾身进去看看郑贵人和皇子,万一出了意外。” 安贵妃的声音,让姜颜的神经紧绷,她拼着最后的力气将叶天推开。 “救贵人。” 第44章 天生重瞳 叶天知道姜颜的意思,她伤得很重,如果不能及时救治,他怕她撑不住,可此刻的他必须关心郑贵人的安危。 安贵妃闯进来的时候,看到满地的狼藉,和倒在地上的两具“尸体”,不由地惊呼一声,“保护陛下,有刺客。” 安贵妃这一嗓子,算是奠定事情的基调,“陛下,这真的太可怕了,这个奴婢杀了产婆还想要杀了郑贵人和皇子。” 叶天心一紧,安贵妃毫无证据的话,无异于要了姜颜的命,“陛下,事情的来龙去脉还不清楚,她是郑贵人身边的贴身宫婢怎么会杀贵人。这其中一定有异。” “叶天太医和这个宫婢很熟悉吗?为何为凶手说话,莫不是此事叶太医也有所参与,否则叶太医为何第一时间赶到。”安贵妃三言两语就将事情的经过“完全复述出来”。 “陛下——”安贵妃转身望向覃洲,话语里带着几分娇嗔,显然是想要就此了事。 “传朕旨意,命太医署所有当值太医立刻前往寿康宫,若不能救活姜颜,朕要整个太医署陪葬。”覃洲的话语冰冷刺骨可隐约里带着疯魔。 他看着姜颜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浑身止不住的冰凉,望着她,就像望着被大火吞噬的清欢,席卷而来的无力感,让他惶恐,他不能忍受,也绝不允许,她再次死在他的面前。 当初的他救不了清欢,可如今他要姜如是活着。 安贵妃诧异地看着覃洲,有些不可置信,陛下会为了一个奴隶说出这样的话。 “朕倒要看看,是谁敢在皇宫之中伤害皇嗣和妃嫔。她是唯一的目击证人,叶天,朕要你务必救活她。 她若是死了,你提头来见朕。” 原来如此。 安贵妃恍惚间觉得刚才的想法太过于荒唐,只是陛下何时会为了一个女人这般。她嫉妒地掐着手心。 郑书媛,你命可真大啊。 覃洲浑身散发着强势的冷意,负手而立,黑色的瞳孔里带着君王威严,低沉压抑的气氛,让人难以喘息。 此刻的覃洲沉默着,帝王的不怒自威,更令人毛骨悚然。 安贵妃将视线落在覃洲的身上,可与帝王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她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压迫感,这是她第一次不敢与陛下撒娇,她下意识地吞咽口水。 帝王之心,深似海。 覃洲端坐在高台之上,整个寿康宫的所有当值宫婢内侍全部跪在下面。 他神情冷漠,转动着手中的珠串,安静的大殿外,除了珠串转动的声音,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就连一贯嚣张跋扈的安贵妃也出奇的安静,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说话。 哪怕是喘息,都格外的小心。 覃洲视线扫了一圈最后停在箬晴的身上,“你!” 身后的侍卫立刻上前压住箬晴,吓得对方连忙求饶开口,“陛下,奴婢是替贵人去找太医。” “太医?” 箬晴双膝跪地趴着上前,“贵人大出血,急需太医,原本是姜颜去找太医,只是去得太久,太医一直没来,奴婢着急这才去寻太医。 只是……”箬晴一半害怕,一半愤恨,“太医署的太医不肯来为贵人诊治,奴婢这才来晚,让贵人和皇子受到伤害。”她说完朝着地上连磕三个响头。 覃王眼神微眯,玉泉明白,挥手示意让侍卫将今日当值的太医都带过来。 太医被带过来的时候,吓得立刻跪在地上,“陛下,太后有令,臣不敢不从啊。陛下!” 覃洲静静地看着跪地求饶的太医,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来人,赐自尽。” “陛下——”太医们吓得一激灵,朝着一旁的贵妃救喊道,“贵妃娘娘救命啊。” 可下一秒得陛下授意的侍卫上前一只手捂住太医的嘴,另一只手拔出佩刀,寒光闪过,鲜血迸溅一地。 吓得安贵妃惊颤一声,衣袖下的手紧握住。 “贵妃,受惊了?”覃洲冰冷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 安贵妃的脸色惨白,对上覃洲的眸子,她强行扯出笑,“陛下,妾身胆子小,见不得血腥。” “是吗?”覃洲冷冷地转过头,直视着地上其余人。 乳娘抱着小皇子走了出来,她脸色惨白,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她踉踉跄跄上前,“陛下,贵人为陛下诞下小皇子。” 覃洲仅一眼,直接将乳娘吓得跪地,“陛下,饶命啊,小皇子,小皇子他……”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乳娘的声音吸引过来,覃洲眉头微蹙。 “小皇子他天生重瞳,是,是妖物转世。” 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原本不安的安贵妃心底却瞬间闪过笑意,郑书媛老天爷站在她这边。 “陛下,相术有言,天生重瞳者,乃是妖物转世,天生恶魔眼,能见到世人看不到的东西。陛下,妾身知道陛下有千万个不舍,但皇子是妖物转世,必须立刻处死,否则天降灾难,大覃国运难保。” 安贵妃起身俯身行跪礼,“求陛下为大覃百年基业考虑,为大覃的百姓考虑,立刻绞杀妖孽。” “不要,陛下不要啊。”苏醒过来的郑贵人推开扶着她的二宫婢,连滚带爬地扑在覃洲的脚边,“陛下,我们的孩子不是妖孽转世,不是啊。” 覃洲眼底闪过厌恶…… 床榻上的姜颜像是听到婴儿的啼哭声,她奋力地挣脱黑暗,猛地睁开双眼。 “姜颜,别动。”叶天刚为她缝合好伤口,见到她醒过来,那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下。他上手贴在她额头,“可能半夜会发烧,我会在这里陪着你。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死的。” “救皇子。”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叶天脸色的神情瞬间凝固住,他强势地按住姜颜,“他的生死与你何干?若非你是唯一的证人,你如今早就死了。” 姜颜紧握叶天的手,伤口疼得她额间泛着汗珠,可她咬紧牙关,“叶天,你我做了这么多,都到这一步了,绝不能放弃。我必须为自己博一个恩赦。” 叶天偏过头,皇子天生重瞳,没人能救他。 姜颜紧紧握着叶天的手心,漂亮的眸子里沁着不甘和委屈的泪光,“叶天,我做了这么多,不能就此放弃。” “叶天。” 姜颜软下语气,话语里隐约带着几分乞求的意味。 叶天深吸一口气,猛地抽出手,“姜颜,你这人真不怕死啊。” 她唇角挂着笑,“我不是怕死,只是知道叶大人你刚对我说过,你不会让我死。” 覃洲一声令下,丝毫不带犹豫。“来人,传朕旨意……” 第45章 天降祥瑞,天佑大覃 “陛下。”叶天搀扶着身受重伤的姜颜走出来,“小皇子他不是妖物,他是活生生的人,他是陛下您的亲身骨肉啊。” 姜颜顾不得身上的伤口,扑通一声跪在覃洲的面前,剧烈的动作,让刚缝合好的伤口又裂开,血渗出。 覃洲神情微变,下意识地伸手,却又理智地停下,烛火的光线太暗,使他面容也更加阴沉。 “陛下,小皇子出生时天降异象,产房内上空青莲仙气飘荡,是祥瑞之象,小皇子怎可是妖物。”姜颜顿了顿,看着一旁死死抱着孩子的郑贵人,语气不由得缓和带着哀求,“陛下,你看看郑贵人,看看小皇子。” “祥瑞。”安贵妃冷笑一声,快步上前,“所谓的祥瑞从来都是奴才们的曲媚逢迎,陛下圣明,怎么会被你这些虚假手段哄骗。” “我看你这奴隶狡诈善辩,谄笑胁肩,这样的心术不正之人断不能留。” 姜颜看着安贵妃开口道,“贵妃娘娘口口声声说祥瑞不过是世人捏造,根本不存在,按照贵妃娘娘的逻辑,妖邪又怎么可能是存在的?定然是世人捏造。陛下三思啊!” 安贵妃恼怒,这狗奴隶反应够快啊。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姜颜朝着覃洲重重地磕头,而俯下身时她悄悄扯了扯叶天的衣角。 一侧的叶天瞬间想到姜颜昏迷前在他手心写的字,“陛下,小皇子手上似乎捏着东西。” 他这一声,瞬间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过去。 覃洲冷眼扫过郑贵人怀抱里的孩子,示意玉泉将孩子抱上前。 玉泉想要上前接过小皇子,可郑贵人却害怕,死死地抱着不肯松手。 姜颜明显看到覃洲眼底的不悦,她想不明白,这孩子与他血脉相连,究竟是为何如此不在意。若她刚刚没能及时醒来,这孩子怕是早就被下令处死。 她跪着爬上前,安抚地开口,“贵人,陛下会为您主持公道,陛下在此,没人敢害您和小皇子。” 安贵妃听着指向性如此明的话,她恨不得上前撕烂这狗奴隶的嘴。 当初在御花园她就该直接杖毙她。 姜颜小心翼翼地将小皇子抱到覃洲的面前。 覃洲眯起危险的眼眸,对上小皇子那笑嘻嘻的眼眸,他竟然没有丝毫作为人父的欢喜。 他大手上前掰开小皇子握着的手,一块玉珏赫然出现在小皇子的手心。 “陛下,小皇子出生时青莲仙气环绕,又衔玉而生,这是大吉之兆,天佑我大覃。” 姜颜此话一出,周围的人个个都是人精,连忙跪下,“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天佑我大覃,天佑我大覃。” 覃洲静静地看着跪拜的姜颜,深邃的眸子里是审视,更是微不可察的杀意。 安贵妃看着转危为安的郑贵人母子俩,她怎么可能甘心,“陛下,万不可被这个心怀不轨的奴隶所蛊惑,衔玉而生,何其可笑,当时只有她一个人在。 这奴隶想做什么不可以?依照妾身来看,说不定是郑贵人为了蛊惑陛下,一手策划的。” 姜颜话锋里多了一分委屈,“陛下,奴婢只是个卑贱的奴隶,怎敢欺君罔上。这可是祸及九族的罪过。”再加上她惨白的脸蛋,不由得让人能心生怜惜。 “陛下,那玉珏华贵异常,又怎可是我这个奴隶能拥有的。” 覃洲翻过玉珏的另一面,在看到玉珏上的字,他瞳孔一缩…… “你不能准备,郑贵人这样的玉珏岂会没有。”安贵妃誓要誓死咬死郑贵人,“陛下……” “够了!”覃洲怒斥一声,他死死地捏住手中的玉珏,一步一步地朝着姜颜走去,“玉珏上刻玄一二字。” 玄一。 安贵妃震惊! “传闻玄一天师羽化是留下两块玉珏,其中一块随其入土,另一块留在太元虚清观。当年太后曾求取此玉珏都不成,郑贵人又……”叶天没说下去的话,众人一个个都心知肚明。 “难道这小皇子真是天降祥瑞?” 殿下跪着的众奴才不由得议论纷纷。 “太后求之不得的东西。他怎么会有?”覃洲冰冷的声音在姜颜的头顶响起。 他的阴影完全将其笼罩,黑云压城的气场,如同千斤重的巨石,压着人无法喘息。 犀利的眸光如火焰般灼烧着姜颜。 姜颜知道覃行知这个狗崽子心里起了疑惑,他那深沉的心思,断然是不会相信的。可那又如何? 祥瑞这种事情,三人成虎,真真假假谁会在意。 姜颜心一横,狠狠地朝着昏穴捏下去,她直接眼前一黑倒地不起。 覃洲脸顿时黑了几度。 “姜颜护皇子有功,特准许其入乾清宫养伤。” 覃洲眼神示意,侍卫便要上前抱着姜颜离开,可侍卫刚要伸手,那可怖的眼神,生生让他止住动作。 玉泉瞬间心领神会,二话不说抱起姜颜。 安贵妃震惊地看着陛下远去的背影,眼底的嫉妒快要溢出,她自入宫以来盛宠不断,却也从未在乾清宫留宿过。 陛下竟然如此抬举这个奴隶。 她愤恨地转身盯着郑贵人,冷嘲道,“恭喜啊。郑贵人,你的好狗当真是厉害。” 乾清宫。 覃洲双臂环抱,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床榻上昏睡过去的人。他可不信所谓的祥瑞之说,如果说这世间有人能从青阳道长手中拿到玄一天师的玉珏,那只可能是清欢。 那双如黑夜般深不可测的眼眸,灼灼地望着那张脸。 不知为何,姜颜的面容,一点点与记忆中的面庞所重合。 他不相信这世间有这般巧合的事情。 唯一可以解释的只有一点。 他走向她的每一步都变得格外的沉重,害怕与忐忑在反复折磨着他。 覃洲坐在床榻旁,不由地伸出手,冰凉的指尖触碰到她的脸颊。 “嗯~”猫咪般的轻哼声里带着不悦,明明昏睡的人,此刻身体却做出记忆深处的反应,她的脸颊贴上他冰凉的掌心,带着撒娇与骨子里的傲气,轻轻地蹭着他的手心。 夏日的风拂过,覃行知呼吸一滞…… 万年寒冰的眸子瞬间化作一滩柔情的水,低沉的声音里带着颤抖,“清欢?是你回来了——” 帝王最软弱,最不堪的一面毫无掩饰地暴露。 他的眼眸一点一点地将她的模样,深深地描绘在脑海里。 覃行知拂去左眼滴落的泪珠,他要确定她是不是他的清欢,他伸手解开姜颜的腰带。 门被推开,玉泉端着药,推门而入,在看到眼前的场景,眼睛瞬间睁大,“陛——陛下——” 第46章 你这样肮脏的女人,也配爬上朕的床榻 玉泉连忙跪下被吓出一身冷汗,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陛下会在,更没有想到陛下居然如此饥不择食,对——对一个昏迷的奴隶,下手。 覃洲周身瞬间染上一阵寒意,他转身,不带有一丝的感情,“你在宫里待这么久了,还如此莽撞,仔细着脑袋。” “陛下恕罪。” 帝王心,深不可测。 他虽然跟在陛下身边已久,但从未真正读懂过陛下。他再怎么得宠,也只是陛下身边一条得力的狗。 “自领二十板。” “谢陛下隆恩。”玉泉爬起,将药放好,这才转身离开。 覃洲转过身看向姜颜,他伸出手,想要再次解开姜颜身上的腰带。 下一秒一只手猛地抓住覃洲的手腕。 “陛下这是要做什么?” 覃洲看着醒来的姜颜,挑眉道,“朕要做什么,不明白?”他反手擒住姜颜的手,另一只手抚摸在姜颜的脸颊上,动作温柔又留恋。 姜颜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恶心。 她偏过头,连连后退,“陛下,奴婢身为奴隶,低下卑贱,万万不甘玷污陛下的眼睛。” 她慌乱想要从床榻上爬起来。 可还未行动,她的双手便被覃行知的大手擒住,举过头顶,使她动弹不得。 覃行知单膝跪在床榻上,分开她的双腿,栖身压下,不容抗拒的气息,叫姜颜无法呼吸,她偏过头不愿看他。 移开的一瞬,姜颜的身子瞬间僵硬住,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脖颈,他的唇瓣轻轻地含住她的耳垂。 滚烫的呼吸灼烧着她冰凉的身躯。 舌尖捉弄着敏感的耳垂,身体的反应,让她白皙的脖颈瞬间红透。 覃行知看着姜颜的反应,唇角勾起一抹笑,手指轻佻地拂过她脖颈,一路向下,锁骨、胸膛,纤细的腰间,指尖勾起她的腰带。 “朕是大覃的主子,天下美人,皆任朕采之,奴隶又何妨,朕可为你特赦一道圣旨,让你恢复平民之身。朕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 他低低的笑声传来,毫不费力地解开她的腰带,火热的手掌深入冰凉的肌肤,他敛起神色,想要查看她的腰间。 “陛下,奴婢是夏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婢,奴婢若能伺候陛下,是奴婢的福气。”说着她对着覃行知露出谄媚的笑。 覃行知手一顿,脸色的神色格外的难看,这副柔媚之态,奴颜媚骨的模样。 他的清欢才不会这么做。 覃行知突然伸手,一把将姜颜从床上推下去,心底浮现的那一抹希望瞬间化为乌有。 他冷下声,“滚,你这样肮脏的女人,也配爬上朕的床榻。” 姜颜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刚才剧烈的动作,伤口再次崩开,她拢着衣衫,哭丧着脸,“陛下~”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像是不甘。 “滚!” 姜颜立马收起脸色的泪珠,装作一副失望的模样,战战兢兢地退出。 走出乾清宫的姜颜一边小跑,一边用力地擦去耳垂、脸颊上的水渍,心底泛着恶心,她抗拒着覃行知的触碰,甚至他每一次的触碰都让她忍不住恶心想吐。 此刻的她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做到躺在他的床榻上,像后妃一样伺候他。 她无法容忍,也根本无法表现出爱意。 姜颜诧异地伸手擦去脸上滑落的泪珠,她愣愣地看着湿润的指尖,这是怎样的一滴泪,姜颜自己都没法解释。 “姜颜。” 呆楞住的姜颜抬起头,叶天脚下的步伐不由地加快,此刻的姜颜才察觉到伤口的疼痛,脱力感让她毫无征兆地倒下。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 叶天紧紧保住姜颜,紧蹙的眉宇里是担忧,陛下带走她,他知道这会离他们的目的更进一步,可他却不知为何,没有回到太医署,而是来了乾清宫。 他在没看到姜颜时是害怕和担忧,可如今看到她,心里却又多了一份忐忑。 月挂树梢,深宫被一片黑暗笼罩,寂静的宫道上,没有任何人。 怀里的温暖,让他的意识渐渐回笼。 “你怎么会来这?” “嘘!”叶天指尖抵在她唇瓣,侍卫巡逻的脚步声渐渐靠近。 若是让外人看到,定会治她一个乱后宫。 叶天打横将姜颜抱起。 太医署内,姜颜的伤口再次止住血。 叶天将熬好的药递上前,“你的伤口不能在撕裂开了,否则会留下疤。” 姜颜捧着药,没说话,只是将碗中的药一饮而尽。 “给。” 姜颜微微一愣看着叶天递上前的蜜饯,忍不住抿嘴一笑,“叶大人,这么心细。”她笑笑,接过蜜饯,“不过,我早就不怕苦了。” 叶天蔑了他一眼,伸手点着她额头,“你还笑得出来。为了郑贵人和小皇子,你连命都不要了。” “事急从权,我也没想这么多。” 叶天轻叹一声,“陛下都对你说了什么?你可是陛下第一个带入乾清宫的女人。”他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思问出口。 姜颜衣袖下的手紧了紧,“叶大人,我想我们之间的合作可能要终止。” “姜颜!”叶天猛地站起身,眼神里带着愤怒,这股愤怒来自背叛。 “你这是什么意思?”犀利的眼神落在姜颜的身上,仿佛要洞穿她。 “我不打算爬上龙床。”姜颜说得坦诚,“所以按照约定,你我之间的合作,便不能继续。” 叶天愤怒的心情在这一刻居然消散了。 他居然有长舒一口气的冲动。 “怎么,你这是打算放弃了?” 放弃复仇,不可能。她不过是打算换一种复仇方式,与其让百姓因为战争而生灵涂炭,她决定釜底抽薪,直接扶持小皇帝登基。 阴差阳错下,她将保命的东西交到大皇子身上,既如此,她便可借着祥瑞,扶持大皇子登基。 若是让覃行知看到他苦苦追求的皇位,权力落到她的手上,这何尝不是一种诛心的复仇。 挟天子一令权臣。 或许这也是另一种预言的验证。 “姜颜我不管你怎么想,此刻你我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抛不下谁。” 皎月堂。 郑贵人枯坐在窗台前,静静地看着黑夜,脑海里不断地回想着陛下看她和看姜颜的眼神。 所有人都以为陛下是因为她和小皇子才厚待姜颜,可唯独她知道事情的真相。 陛下从未有一刻喜欢她,甚至厌恶她,又怎么可能会因为她,所以陛下是借着她的名义来护着姜颜。 姜颜她…… 郑贵人脸上的神色凝重,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荡着,莲心死前对她说的话。 第47章 她必须留在他身边 “陛下,臣覃栩来迟。” 案牍上的覃洲眉宇松开,看着脸色泛白的覃栩,“无旁人,不必如此生分,坐。” “礼不可废。”覃栩说完这才坐在案牍的另一侧,“听闻郑贵人为皇兄诞下长子,恭喜皇兄。” 覃洲没顺着他的话,一掌推在覃栩的伤口上,疼得他脸色一白,“皇兄,真疼。” 覃栩故作一脸痛苦的模样,眼眸却带着笑,当初他十四岁随父王回咸安遇上归覃的皇帝。 那个时候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年后,他便助陛下杀入皇城,夺取皇位。 “疼便还算没丢脑子。”覃洲转着手中的棋子。“知道行凶之人是谁派来的?” 提到行刺一事,覃栩瞬间严肃起来,话语里带着沉稳,“三日前捉住活口,是废太子覃荡的人。” 靖难之变,覃洲当场斩杀覃荡,提着他的首级从北城门一路到太极殿,面见先皇。 覃荡死后,东宫余孽携覃荡十岁的嫡长子逃离咸安,至今下落不明,如今重返,来势汹汹,恐怕…… “此番我秘密归咸安,是有重要的东西交给皇兄。”覃栩从袖中拿出两封信。 “这一封信,是父王在边境截下,朝中有人暗中与褚国丞相往来,通敌卖国。” “另一封信则提到了夏皇后……” 覃洲落子的手一顿,藏于衣袖下的手背青筋凸起,平静的心海泛起波涛。 他是覃国的帝王,喜怒不形于色,事藏于心而不表于情,可只要面对清欢,他永远都无法做到镇定自若。 覃栩自然是知道,这夏皇后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传闻中夏皇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满腹才学,远见与气魄不输男子。她更是天命凤女,一出生便被赐国姓,夏皇赐名瑞,寓意夏之祥瑞。 她本人曾以清君侧的名义助夏昭王登上皇位,更是亲赴战场,抵御敌军入侵。 这样极具传奇色彩的女子,却自焚在夏皇宫。 传闻如此精彩,他本人好奇极了,可惜没机会见上一面。 “信中提到,夏皇后自焚之前,曾让贴身宫婢将传世之玉带走。这消息恐怕藏不住。世间传闻,得传世之玉,便可得天下。 陛下,我等不得不派人立刻去寻此玉。若是此玉让废太子一脉的,恐国内动荡。” 覃洲将手中的棋子随意丢在棋盘上,幽深的狭眸透露着冷冽的寒光,低沉磁性的嗓音里是不容反抗的强大压迫,“他为东宫太子时,便不是朕的对手,如今一条丧家之犬,何惧。” 传世之玉,朕不稀罕,没有这块玉,朕依旧能稳坐江山。 他斜眸凝视着杯中茶,深邃的眸子透露着危险韵味,茶水里倒映着姜颜的面容。 她的身上隐藏着太多的秘密。 至少目前,她不能死。 一旦她身为清欢贴身宫婢的秘密暴露,必将招来杀身之祸。她必须在他的掌控之下。 “传朕旨意,奴隶姜颜护皇子有功,特赦其恢复平民之身,擢升御前尚义。” 覃栩出太极殿,心中疑惑,拦住玉泉的路,“玉宫人,自古奴隶恢复良籍成为一等宫婢那都是少之又少,如今陛下居然破格提拔为从三品的御前尚义,贴身伺候陛下。这奴隶什么来头?” 玉泉面露苦相,“世子殿下,陛下的心思,奴才那里猜得透啊。” 前一秒,他觉得后宫该新添一位主子,谁曾想下一秒就将人赶下龙床。就在他以为触怒龙颜了,陛下这又将人招到身边。 太医署。 姜颜有些诧异地看着叶天,“怎么是你?总该是女医官为我除印。” “医者眼里没有性别之分,你腹部得伤口都是我为你缝合得。”叶天说得理直气壮,竟然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姜颜无语耸肩,趴在桌上,撩开衣领,白皙脖颈露出,青紫色丑陋的奴隶纹,深深地浸透入她的肉体。 奴隶纹,一旦烙印上,若无宫中医药方,根本无法根除,就算将其连皮肉挖点,新生的肉也会带着纹身。 叶天打开药箱,将药与刮刀拿出。 想要除掉奴隶纹,就算有药浸泡,也需要将旧的皮肉刮掉,且不得使用麻沸散。其过程痛不欲生,犹如浴火重生一般。 “姜颜,忍着。”他将毛巾递上前,“咬住了。” 姜颜笑笑一脸轻松地接过叶天手中的毛巾,“我说过,我早就不怕苦了。”她一把将毛巾塞进嘴里。 叶天望着姜颜的背影,她似乎对什么都表现得淡淡的,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不怕。 究竟是真的不怕,还是受得苦太多已经习以为常。 沾有药水的毛巾捂住奴隶纹身,药水浸入皮肤的那一刻,烈火灼烧皮肤感,瞬间令姜颜痛得面容煞白。 锋利的刀刃落在脆弱的皮肤上,晶莹的血珠渗出,下一秒温热的液体瞬间涌出, 姜颜整个人疼得剧烈一颤,险些跌落在地,她痛得浑身止不住地颤抖,额间沁满冷汗,无法抑制的痛席卷她所有的思维,她的脑袋中不断地叫嚣着回响着。 好疼!好疼!好疼! 她的四肢痛到痉挛,狼狈不堪地趴在桌子上。她眼底是生理泪水,唯一苦苦支撑她清醒的是来自心底深处的恨意。 复仇的念想让她不敢昏迷。 她要覃行知千倍万倍地偿还他做下的恶,她要他生不如死,他要她亲眼看着所渴望的权力被她玩弄于掌心。 她死死地咬住毛巾,嘴角渗出血迹,她都不愿松口。 恨意让她的意识无比的清醒…… 凤昭宫。 “奴婢箬晴参见皇后娘娘。” 凤椅上的皇后连眼皮抬都没抬,依旧如往常一样翻着书。 箬晴见状直直跪下,“奴婢办事不利,让姜颜那个奴隶坏了娘娘的好事。还请娘娘恕罪。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奴婢定然会除掉碍事的家伙。” “怎么你也觉得是本宫想要除掉郑贵人?”皇后收起手中的书,一旁的霜降将茶递上前,“本宫安排你伺候郑贵人,是要你照顾好她,可从未让你擅作主张。” 箬晴面色一变,自从郑贵人入宫,她便被皇后分配给郑贵人,数年来,从未指派她行事。 只是当日郑贵人生产时,产婆明显是要将殿内的人都安排走。产婆是皇后让二十四内监仔细挑的。她才会顺势而为。 难道去母留子不是娘娘的手笔? 她瞬间感到一阵恶寒,跪爬在地,不敢呼吸。 皇后神情淡漠,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陛下下令擢升姜颜为御前尚义,伤好以后便到御前侍候。箬晴,本宫的话你明白吗?” “奴才领旨。” 第48章 投桃报李 “不是,你怎么在这?”十安看着在提着药箱在外喝茶的女医官,“你不是来给姜颜去除奴隶纹身的?你在这,那谁在里面?”十安端着熬好的药,满脸的懵逼。 女医官无奈耸肩,官大一级压死人,这副院使都发话了,她还能触霉头不成。 十安看着女医官的神情,瞳孔瞬间剧增,难不成是……叶大人。 这——这万一要是传出去,被有心人利用,那可是秽乱后宫的大罪。 他脚下步伐生风,快步推开门,当看到眼前的场景,他心咯噔一下,果然如他所料。 他吓得连忙关上门。 “大人,你怎么可以……” 叶天一个犀利的眼神上前,让他闭上嘴。他抱着姜颜,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在床榻上,清凉的薄荷香囊挂在床头,能缓解她心底的燥热之气。 十安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叶天望着自始至终一声不吭的姜颜,他不知道姜颜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那张本就瘦弱的脸上,如今因为各种伤而更加消瘦。 惨白的脸庞,没有丝毫血色。 她藏着太多的秘密,心底太过压抑。 叶天的眼眸闪烁着,痴痴地看着床榻上的人,清冷的眼眸里,是不加掩饰的情愫,疯狂而又痴迷。 此刻的叶天可以完全肯定,他的的确确对她动了心。 或许从见她的第一面起,他就已经被她吸引,只是从前他不曾发觉。 经过小皇子事件,当他看到倒在血泊里浑身是血的姜颜时,他心底的焦急与急迫,完完全全暴露他真实的想法。 姜颜的魅力从来都不是浮于表面的美丽,而是她外表之下的坚毅,是她聪慧、才学,是她的情深意重。 她有野心,有魄力。 这些从来都不是女子的缺点,在他的眼里这些都是姜颜她发光点,是吸引他目光的亮点。 十安默默放下手中的药,退出房间。 皎月堂。 郑贵人哄着怀里的小皇子入睡,柔情的眼眸里满是作为母亲的慈爱,她入宫多年,所求不过是陛下的喜爱。可她知道陛下会宠爱任何一个人,却唯独不会宠爱她。 因为她…… 郑贵人看着睡熟的小皇子,不由地蹭着他的脸颊,“瞻儿,母亲只有你了。” 郑贵人将覃瞻交到乳娘的手上,眼底划过悲凉,她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长舒一口气,打开梳妆台深处的格子,檀木盒子里是一柄琼花木簪。 她是邺都的浣纱女,亦是废太子覃荡的暗探。 当年陛下被先帝派到邺都击退山寇,遭遇废太子暗算,深受重伤,她便被安排出现救了陛下。 按照原本的计划,她留在陛下身边,为废太子打探陛下的消息。 只是她在不知不觉间爱上的陛下,她没有办法再为废太子做事。 她知道陛下是君子,对她只有恩人之情,可她不愿意离开陛下,只想默默陪伴在陛下身边。所以她设计爬上陛下的龙塌,成为陛下的郑贵人。 只是陛下何其聪慧,自然发现她的真实身份。 陛下厌弃她,不喜她,她都可以理解。 原本她想着就这样默默地陪在陛下身侧,可是深宫太寂寞了。皇后提议她为陛下诞下子嗣,看到孩子,她也许不再孤独。 可如今,她不得不为她的孩子着想。 这后宫有太多双眼睛盯着她和瞻儿,她得为瞻儿打算。 莲心的话这些日子反反复复出现在她脑海里。 姜颜比起她更加的聪慧,也更漂亮。只要给她一个机会,她一定能爬上陛下的龙塌。 她可以做主将姜颜送给陛下,这样姜颜得宠时还会惦着她的好。她和瞻儿便有一层保护。 可若是姜颜得宠也生下皇子呢? 没有人会不为自己的孩子所考虑,瞻儿被视作祥瑞又是长子。瞻儿命中注定要成为众人的眼中钉。 姜颜定然不会放过她和瞻儿的。 不行,她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郑贵人握着簪子的手死死地捏住,这簪子是当年陛下赠给她的信物,只要她拿出这个簪子,陛下便会满足她一个愿望。这是她最后的保命手段。 “姜颜,只要你不爬上陛下的龙塌,我们之间的情谊依旧不会变。”郑贵人小声喃喃。 姜颜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一动,脖颈处和腹部的伤口便扯着疼。 她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醒了。”叶天推门而入,将熬好的药端上前。 姜颜揉了揉脑袋,“没想到,我竟然昏睡这么久。”她接过叶天手中的药,一饮而尽。 叶天将蜜饯递上前,转而开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你不想当后妃,但显然陛下已经对你产生兴趣,否则不会调你去御前。” 提到这姜颜眉头微蹙,此刻的她也的确想不明白,覃行知那条狗,这么做到底是什么意思? 反正不管覃行知这条狗有什么打算,她都不在意,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积蓄力量,为大皇子铺路。她要做幕后掌控的权臣。 不过眼下第一步,得先让覃行知这狗东西,断了生育能力,否则来了其他皇子必然是大皇子的强劲竞争者。 大皇子他母族不强,再加上覃行知不喜。这可一点优势也没有。 “想什么呢?”叶天一眼就看出姜颜她此刻可没怀着好心思。 “我——我能想什么。”姜颜挑眉轻笑,“陛下旨意,自然是看一步走一步。” 给覃行知这条狗绝育,此事必须仔细谋划,却不可被发现,否者功亏一篑,得不偿失。 叶天眉宇微蹙,他伸手直接敲在姜颜的脑袋上,“姜颜,你听好了,不管你要做什么,你都必须保证你的安全,还有你得明白,你的命不只属于你一个人。” 姜颜揉着头,愤愤不平地瞪着他,“我是个病人,你下手还能再重点吗?” 叶天无奈摇头,不敲重点,她永远都不长记性。 “刺杀皇子一事结案,说是废太子的势力潜入皇宫,对皇子下手。你觉得此事可信度几何?” 姜颜眉头微蹙,废太子的人潜入皇宫,不杀皇上,杀皇子?这可太不符合常理。而且当时的情况,对方明明想要的是去母留子。 在这后宫里,有这样想法的人,安贵妃? 姜颜摇头,依照当日安贵妃的表现,很明显是想要杀了皇子和郑贵人。 如果这件事情不调查清楚,郑贵人并不安全。她在离开皎月堂之前,得调查清楚。郑贵人待她不错,就当是投桃报李。 第49章 这络子哪里来的 “听说了吗?” “什么事儿啊?” “昨个陛下不是去了椒香殿,不巧淑妃去了皇后处,谁曾想淑妃身边的一等宫婢,妄图勾引陛下,爬上龙床,结果被回来的淑妃撞个正着。淑妃震怒,直接杖毙。” “天哪,这奴婢胆子够大的。” “谁说不是呢。关键是这宫婢还是淑妃的陪嫁丫头,伺候了淑妃十几年,竟然做出如此被刺主人的事情。” 两小宫婢一边修建花草一边说得越发起劲,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 “咳!” 身后忽然传来轻咳声,吓得两个小宫婢连忙回头,再看到对方是姜颜时,一下子松了一口气,“姜颜姐,你要吓死我们啊。” 姜颜双臂环抱,一人赏一个响板栗,恐吓道,“你们几个几条命啊。居然敢妄议娘娘的事情。若换个人听到你两的话,定然让人绞了你们的舌头。” 吓得小宫婢脸一白,“姜颜姐,我们再也不敢了。” 姜颜双臂环抱,“对了,你们可知道当日刺杀贵人的小宫婢?” “不清楚,好像原本是掖庭的宫婢,塞了银子打点关系,才被安排在贵人身边。” 姜颜心里明了,打趣地说,“下次要是再乱嚼舌根,就让人打你们板子。长长记性。” 两小宫女嘻嘻哈哈地跑远了。 唯独留下姜颜一人在原地。 人死了,线索也就断了,只是不过,雁过留痕,不可能一点信息都没有留下。 既然此前是掖庭的宫婢,那她就跑一趟掖庭。 “贵人,你瞧,姜颜她如今还是贵人宫内的奴才,就如此的嚣张。仗着救下大皇子的恩情,连贵人都不放在眼里,她什么人,贵人宫里的人,岂容她来教训。”箬晴为郑贵人抱不平。 郑贵人语气温柔,“箬晴,姜颜不过是给小宫婢们一个提点罢了。如今她虽然还在皎月堂,但实际上她已经是御前尚义。” 箬晴却满不在意,眼神里是不假思索的嫉妒,“是,贵人心善,看谁都是好人,可有些人怕是起了歪心思。 贵人,你别怪箬晴小心眼,但人心险恶,不得不防。陛下若真要奖赏奴才,什么贵重宝物不可,偏偏是将人调到身边。 这很明显是,之前姜颜为陛下送朝露的时候,她蓄意勾引陛下,若非如此,陛下何止如此。” 郑贵人呼吸一滞像是被人戳到痛处一般,厉声斥责,“箬晴,姜颜她舍命救了我和瞻儿。岂容你随意诋毁。” 箬晴扑通一声跪倒再郑贵人的面前,“贵人,我知道你不爱听,可忠言逆耳,淑妃身边的宫婢陪了淑妃十几年,尚且有心思爬上龙床,更何况一直为奴隶的姜颜。 像她这样的人,只要给她们一点机会,她们一定会不折手段的向上爬。贵人,你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大皇子考虑。” 若晴言辞恳切,像极了不畏生死的忠臣。 “够了。”郑贵人怒气拂袖离开。 若晴看着郑贵人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只要怀疑的种子被种下,所有的行为都会被刻意地放大。直到最后被猜忌吞噬。 人性如此,没法子。 姜颜你且再笑上几日。 姜颜看着熟悉的掖庭,尽管这里的日子并不好过,可却是她入宫以来最幸福的时候。 她不由地想起巧儿,若不是因为她的缘故,巧儿也不会无辜被牵连其中。 “姜颜姐,你怎么来掖庭了。”素月拿着鞭子刚要教训不懂事的新人,就看到姜颜的身影。 她脸上瞬间挂着谄媚的笑,当初她就觉得姜颜是个聪明人,瞧瞧这才过去几个月,从最低等的奴隶,摇身一变成了御前尚义。 姜颜面色不变,“素月姐姐好久不见。” “姜颜姐说笑了。”素月那里还敢让姜颜叫她姐,她可是大皇子的救命恩人,陛下眼跟前的红人。 姜颜瞥了一眼被抽了几鞭子的宫婢,好奇询问,“这是?” “她,犯了错,被罚来掖庭的新人。” 姜颜笑笑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我看掖庭比我走之前,多了不少新面孔。她们都是犯了错的?” “到也不都是,每年总有几个命苦的穷鬼,交不上银子,自然被分配到这。” 姜颜顺着她的话往下去,“听闻刺杀大皇子的宫婢就是出自掖庭。” 提到这素月就觉得倒霉,恨不得再骂个二里地。“要说也该掖庭倒霉,那宫婢此前是在东宫当差,后来被安排到明瑟殿惠妃身边。 谁曾想她在宫内盗窃,惠妃心善,只将人贬到掖庭。也不知她怎么攀上二十内监的孙明五,被安排到郑贵人身边。 就因为她一个人,整个掖庭都跟着倒霉。”说着说着素月心底的怒火就往上冲,她被打了十板子,如今屁股还隐隐作痛。 惠妃,忠勇君的长女,为人恬静淡雅,身子骨弱,常年病着,她之所以如此清楚,只因为当年是忠勇君领旨屠杀她姜氏满门。 她向来是个恩怨分明之人,忠勇君也不过是领旨办事之人。只是,事情真就这么巧,人前脚偷了东西,入掖庭,后脚就安排去郑贵人处。 姜颜并不相信所谓的巧合。 这背后定然有人操控这盘棋局。 既然掖庭这得不到有用得线索,姜颜也便不准备留。 素月见她要走,连忙从怀里拿出一个络子,献媚地塞进姜颜得手里,“新得络子,不是什么贵重物品,你可一定要收下。” 姜颜刚要推辞,可在看到络子的那一刻,心口一震,这络子…… 她呼吸一滞,拿着络子仔细的看着。 素月见她如此喜欢,心里算是明白这礼物送对了,“这打络子的打法少见的很,不过投个巧,姜颜姐喜欢就好。” 姜颜握着络子的手暗自收紧,可脸上的表情不变,“这络子的打法确实罕见,不知你是从那里得了着络子。” “这是我……”素月刚要脱口而出,可她生生停下,留了个心眼,“这是我打的络子,你若喜欢,以后我打了给你送过去。” 姜颜自然知道素月打的什么主意,可她面上还是顺着开口,“授人与渔,与其麻烦你,不如那日你有空,亲自教我。” 素月面色一僵,但很快反应过来,连忙笑着说好。 姜颜转身离开掖庭,她不会看错的,这络子是栖梧宫的旧人静夜打的。 这络子的手法是她无聊时自创的,她只教过两个人,如是和静夜,如是没耐心,一向做不好这个。 如今这络子出现在皇宫,就证明静夜也在。 第50章 她不愿意也得愿意 素月脸上恭维的笑瞬间消失转而换上阴沉,她回眸看着地上的奴才,“听到了?”她缓缓蹲下,用鞭子勾起对方的下巴,“姜颜陛下眼跟前的红人,她喜欢这络子,你知道该怎么办了吗?” 脸色惨白的菡萏不敢忤逆素月,可这络子她真的不会,但她害怕了,害怕被打。“我、我知道了。” 姜颜刚回到皎月堂就看到躲在小厨房默默抹着眼泪的庆儿,“这是怎么了?” 躲着偷哭的庆儿明显被吓了一跳,在看到是姜颜时,连忙擦去脸上的泪水,“没什么。”说着便要逃跑着离开。 姜颜向来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只是庆儿这丫头心思单纯,不免让她想起巧儿,“你确定不说吗?那我可真就走了。”姜颜上前拽住庆儿的衣袖。 庆儿微微一愣,看着姜颜的和善的面容,再也忍不住,小声开口将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自从姜颜姐得了贵人和陛下的喜爱,箬晴姐的脾气便变得格外暴躁,今日皇后和惠妃来看贵人,她负责准备茶水。 可她不知道皇后不喜欢碧螺春,偏偏还准备了。箬晴姐知道了,狠狠地责骂她一顿,手臂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全都是箬晴姐掐的。可她心里也委屈,从前贵人除了晨昏定省,便很少出皎月堂。更别说有别的宫娘娘来串门。 她不清楚这些自然是可以理解的。 姜颜不由一笑,伸手瞧着她脑门,“你呀你,这还委屈上了。皇后娘娘为人敦厚,待人和善,若换了旁人,你早就被拖去打板子了。” 庆儿哭丧着脸,那她人笨,贵人又不交际,她从何得知这些事情。 “你好好学,我就教你一次。” 宫内的奴才向来命贱,若遇上好主子,或许有个好出路,可若遇上坏主子,怕是命不长。她身为奴隶时,就已经明白其中的苦楚,她也只能尽量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好让这些奴才们的日子好过些。 姜颜走到橱柜里将茶叶拿出,清水煮茶,“皇后喜爱雨花茶、安贵妃喜爱浦江舌雀、淑妃喜爱千岛玉叶、惠妃喜爱滇青,至于其余娘娘,并没有特别喜爱,碧螺春、龙井都可。” 庆儿一脸惊讶和崇拜地看着姜颜,眨着水汪汪的眼眸,“姜颜姐,你好厉害啊,我们同样伺候贵人,这些我怎么不知道。” “记住了,做事要用心。每日贵人去拜见皇后时,皇后宫中的宫婢便会仔细准备这些。你若用心观察,这些早就发现了。” 庆儿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看着姜颜泡茶的手法,“姜颜姐,那陛下,陛下喜欢什么?”她有些好奇,似想到什么,抢着回答道,“这个我知道。” “陛下喜欢树莓果酱的味道。” 姜颜抬手狠狠敲着庆儿的脑门,“你尝过加果酱的茶吗?” 庆儿摇着头,她这样的人能喝上一口茶,那都是幸事,更何况是果酱。 “茶水苦涩,果酱酸甜,你觉得这两种味道结合在一起能好喝?” “肯定好喝啊。”庆儿理直气壮地开口,“我可听说了,当初许氏就是靠这么一手才将陛下哄得开心。” 姜颜忍不住轻笑一声,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坏笑,那茶难喝至极,当初是她用来整人的。至于覃行知为何硬着头皮也要喝这茶。大概率是让覃行知想到她曾用此茶为他整治折辱过他的贵族子弟。 那时的她是夏国未来的皇后,父亲是护国公,天子老师,哪怕皇帝被萧贵妃蛊惑废太子,处死忠臣,皇帝也从未有过动姜家的念头。 她可谓是风光无限,站在权利的巅峰,她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哪怕是皇子公主见了她,也是得低头的。 她整人手段层出不穷,贵族子弟见了她就头皮发麻。人人暗地里都叫她小魔头。 “姜颜姐你笑什么。我说的不对吗?” “陛下可不喜欢。”姜颜将泡好的茶推上前,“刚才我泡茶的手法你可记住了?” 庆儿心虚地点了点头。 姜颜无奈摇头,“算了,你呀不求最好,但求无过吧。” “姜颜姐,你说陛下不喜欢,那陛下喜欢什么?”庆儿好奇地跟在姜颜的身后。 “陛下是不可能让我们知道他喜欢什么的。”姜颜脚步一顿,挑眉含笑,“不过他喜欢甜食。” 庆儿双手叉腰,故作生气地开口,“好呀,姜颜姐你糊弄我,阖宫上下都知道陛下最不喜欢甜食了。” 姜颜没说话,挑眉轻笑,覃行知那狗崽子,最喜欢甜食了,他这个人最会装模作样,明明喜欢得紧,却偏偏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箬晴扶着郑贵人从后走出来,她眼神落在郑贵人那张紧蹙眉头的脸庞上,唇角勾起笑,“贵人,箬晴的担心并不无道理。姜颜她心思不正,旁人都不曾注意到的东西,她却一清二楚。而且陛下明明就是不喜欢甜食,还骗小宫婢。足矣证明,她心肠歹毒。” 郑贵人没有说话,只是藏于衣袖下的手捏得更紧,不,陛下喜欢甜食,姜颜说得没有错。陛下受重伤她照顾身侧时,偶然发现的。 这件事情,恐怕玉宫人都未必清楚,姜颜却知道。这说明陛下待她不一样,之所以不将其纳入宫,无非是因为她才摆脱贱籍。 恐怕要不了多久,她便会得了盛宠。 可到时,她的瞻儿该怎么办? 箬晴看出郑贵人内心的动摇,此刻的她自然要乘胜追击,“贵人心善,惦念这姜颜的救命之恩。贵人不必伤感,奴婢有一办法,可以完美解决这件事情。” 郑贵人眉心一动,朝着箬晴望去。“你打算怎么做?” “只要断了她爬上龙床的想法不就行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箬晴微微一笑,“只要给她指婚,这不就不攻而破吗?” 郑贵人摇头,“姜颜是不会同意的。” “贵人,那就让她不同意也得同意。反正宫中宫婢与内侍对食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情。到那时木已成舟,就算陛下也没有办法改变。” 郑贵人眉心微蹙,紧握双手,她不忍心。 “贵人,你放心,姜颜救了大皇子,看在此事的面子上,陛下也不会要了姜颜的命,顶多惩罚一二。到时候贵人再将人救回来。到那时,姜颜肯定对贵人感恩戴德。报答贵人的恩情。岂不是两全其美的办法。” 第51章 既然要玩,那她奉陪到底 “恭喜你了。”皇后摇着怀里的孩子,另一只手摇着拨浪鼓,“本宫前些日子代你向皇上呈情,皇帝念你生育有功,提了你的位分,明日圣旨一下,你就是郑嫔。” “娘娘。”郑贵人激动得不知道说些什么,当初若非皇后仁善,她也不会拥有瞻儿,原本她还担心自己的位分太低,不能将瞻儿留在身侧。 “恭喜姐姐啊。”一旁的虞美人眼里看着皇后怀里的孩子,不由地羡慕开口。她原本也能做母亲,只可惜没能留住。“我给皇子准备了一把金锁,还望姐姐喜欢。” “多谢虞美人。”郑贵人刚让人上前结果金锁。 一道不和谐的声音传来,“虞美人,你当心些,万一这皇子出了什么差错,你有几张嘴能说得清楚。”安贵妃傲慢的声音还未进殿便听见了。 因着生产的事情,虽说此事与她无关,但终究被太后责罚,禁足一月,因这赏荷宴,她才能出来。 安贵妃散漫地朝着皇后行礼,不等皇后说话,便自行落座。 她一贯这般的傲慢,皇后也见怪不怪。 “好了。今日是赏荷的好日子,本宫特意让人取了莲子,荷叶、荷花做了几道可口的小食,诸位尝尝可合口味。”皇后顺势将话题带走。 郑贵人对着皇后露出感激的神色。这后宫之中若无皇后主持公道,她们这无宠无家世的人,日子就更难过了。 乳娘从皇后的手里将大皇子抱走哄着去午睡。 一道道小食流水般送至席上,荷花酥、荷花莲子冻、荷花太极羹、糯米藕。最后送上荷花茶。 “皇后娘娘,这荷花茶清香解暑,在品尝完小食后,用于解腻最好不过。”虞美人笑着道,“《浮生六记》中记载,夏月荷花初开时,云用小纱囊撮条叶少许,置花心,明早取出,烹天泉水泡之,香韵犹绝。” 安贵妃不屑地丢下手中的汤匙,抚摸着新染的指甲,“历年荷花宴都是这些,一点意思都没有。虞美人,你年年参与,年年都有新词,也难为你了。” 虞美人被怼的脸一白,却也不敢回嘴,只能悻悻地放下手中的茶。 安贵妃这般公然打皇后的脸,也不是一次两次。 惠妃轻咳两声,“听闻此次荷花宴原本是交予安贵妃,只可惜安贵妃身子不适,皇后娘娘百忙之中抽空替安贵妃接下。时间如此仓促,却准备如此完美。 皇后娘娘,甚是辛苦。妾身听闻,陛下知晓皇后娘娘操劳辛苦,特意让济州送来新培育的品种墨红。妾身等还从未见过,果然陛下对娘娘甚是偏爱。” 惠妃这几句话,无疑不是在打安贵妃的脸,安贵妃哪里是身子不适,她是被禁足在宫内。 惠妃这句话,一方面点了打了安贵妃的脸,另一方面展现了陛下对皇后的宠爱。 安贵妃不仅吃了憋,还狠狠的嫉妒一番。 皇后朝着惠妃笑笑,开口道,“时候不早了,霜降让人将荷花带上来。” 所有人的视线都朝着殿外望去。 箬晴看着犹豫不决的郑贵人,趁着所有人不注意扯着郑贵人的衣角,眼神示意郑贵人莫要忘了重要的事情。 可郑贵人看着身侧怕她热,还为她扇扇子的姜颜,下不了手了。姜颜不是那样的人。她身上的伤都尚未好全,那都是为了她和瞻儿。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箬晴可不会给郑贵人后悔的机会,她毫不犹豫地打翻姜颜那侧的茶杯,茶水瞬间沾湿姜颜的衣衫。 杯子摔碎的声音瞬间吸引众人的目光。 姜颜眉头紧蹙,危险的眼眸瞥了一眼箬晴,转而连忙跪下,“娘娘赎罪,奴才不小心打碎茶盏。” 安贵妃看到对方是姜颜,不由地冷笑一声,这个臭丫头三番两次地坏她好事。 “你这奴才做事情如此马虎,若真到了御前伺候,如何照料好陛下,来人拖下去杖三十。” 郑贵人脸上瞬间露出担忧之色,她连忙开口,“安贵妃,姜颜她身上的伤尚未痊愈,这三十杖若是下去,姜颜她……” 皇后在此,安贵妃就敢越权处置宫婢。此刻皇后若是在不开口,难不成让所有人都认为这后宫是安贵妃的天下。 “姜颜为救皇子重伤未愈,碰倒茶盏也算情有可原。安贵妃何至于与小小宫婢置气。” 姜颜也不等安贵妃开口,就朝着皇后谢恩,“奴才多谢娘娘圣恩。” 郑贵人连忙扶起姜颜,小声在其耳边叮嘱,“你去替我照看大皇子,怕是他要醒了,着急找我。” 姜颜微微点头,冷冽的眼神在箬晴的身上扫过,小打小闹她从来不放在眼里。但刚才如此重要场合,她不顾郑贵人的脸面也要使坏,若不给她一个教训,岂非真让她觉得自己是个病猫。 她默默转身离开。 箬晴被姜颜那犀利的眼神吓了一跳,可她很快便恢复过来,她今日必死无疑,怕她做什么。 她朝着偏殿走去,乳娘走了出来,在看到姜颜出来上前道,“小皇子醒了怎么哄也哄不好。” “啊!”姜颜头大的厉害,她哪里哄过孩子,“乳娘,你们不是很有经验的吗?” 姜颜抱着大皇子手忙脚乱地哄着,“乖啊乖。” “许是想贵人了。”乳娘说着。 “那正好,我带大皇子去见贵人吧。” 乳娘却上前抱住大皇子,“还是我去吧。我看你衣服湿了,里面有套干净的宫装,是我准备的,怕给大皇子喂奶的时候弄脏,你若不嫌弃就换上吧。” 姜颜点了点头。 “对了桌上还有准备的糕点,原本是我充饥的,我想你也没吃。反正我也吃不上了。就留给你了。”乳娘说完便离开。 姜颜没说话,朝着里屋走去,当她拿起床榻上的衣衫时,眉宇紧蹙,眼底闪过一抹冷意,原来在这等着她。 她将衣服丢下,看着桌上的糕点,刚拿起,她便察觉到窗外的身影,既然有人设了局,在这里等她。她自然要好好陪对方玩上一玩,否则岂不是白费他人的苦心。 窗外的人看着姜颜将糕点吃下去,这才放心的离开。 乳娘抱着大皇子快步走到箬晴的身边。 “你看到她换衣服了?” “箬晴姑娘放心,就算她没换衣服也无妨,奴才在糕点里面也下了药,我刚才亲眼看见她吃了。” “你确定。” “奴才确定。奴才怕不放心,就连水里都下了药,那糕点噎得很,她铁定是要喝水的。” 箬晴轻笑一声,朝着身边的小太监开口,“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52章 姜颜,她决不能留下。 满脸横肉的内侍色眯眯地笑着,“箬晴姑娘,你就放心吧。”他的师傅是黄海全若不是因为姜颜这个贱皮子也不会被太后杖杀,既然郑贵人找到他,又有法子保全他,何乐而不为。 内侍朝着房间走去,推开房门,便看到趴在桌上的姜颜,面色潮红,衣领被拉开,雪白的肌肤明晃晃地展露在他的面前。 黄贤眼眸直直地盯着姜颜雪白的肌肤,嫩得仿佛能掐出水一般,潮红爬上脸颊,此刻的姜颜仿佛甜腻的水蜜桃,尤其是微微张开的红唇,让人看得心痒痒的,恨不得立刻扑上前,将人狠狠地蹂躏一番。 “小美人,怪不得惹得郑贵人忌惮,果真绝美。”他迫不及待地解开腰带,将外套一甩,朝着姜颜扑上前。 只是前一秒还趴在桌上的姜颜,下一秒一脚将人踹倒在地。 黄贤还没反应过来,头狠狠地砸在柱子上,“你——”他抬眸,姜颜目光冰冷如刀刃,嘴角勾起一抹阴森可怖的笑。 黄贤心中莫名一凉,“你——你怎么可能——” “我怎么可能还一脸无事的模样站在你面前是吗?”姜颜淡定地拿起一旁的糕点塞进嘴里,“想尝尝糕点的味道吗?”她笑得天真可爱,步步紧逼。 如此淡然模样的姜颜,黄贤心里那抹邪欲瞬间被恐惧所替代。 “怎么箬晴没有告诉你我是奴隶出身?”姜颜眼中闪过一抹寒光,抄起一旁的茶水,毫不犹豫地泼在黄贤的脸上。“做恶事之前,也不打听清楚,居然对一个奴隶用春药,脑子不是被门夹了,就是脑子进水了。” 黄贤一把擦去脸上的水渍,阴狠的眼眸盯着姜颜,她一个弱女子就算没有中春药又如何,他一个男子还压制不住一个女人。想到这黄贤瞬间来了底气,“臭娘们,就算没有春药,你今日也得躺在我身下。” 他朝着姜颜便扑过去,可身上一软,咚的一声倒在地上,心底深处窜出一团浴火,烧得他浑身难受,可怎么也不能满足,他三下五除二地拖到里衣。 姜颜白了一眼,上去就是一脚,拿起他的腰带将他双手紧紧捆住,“你一个太监可比不得正常男人,浴火烧心,难以释放,心如蚂蚁啃食,应该难受得厉害吧。” 她轻蔑一笑,抄起桌上的杯子,便将其砸碎,碎片抵住黄贤的脖颈,“说,谁让你来的?” 黄贤被药弄得神志不清,他伸出舌头就要舔着姜颜的手。 姜颜眼底闪过危险的光,一碎片插入黄贤的大腿上,剧烈的疼痛,让他有了片刻的清醒,“放了我,我什么都说。” “是郑贵人身边的箬晴找到我,是她让我这么做的。” 姜颜当然知道是箬晴让他来的,但她想要知道这件事情,郑贵人知道多少。她毫不犹豫地再给了黄贤一刀,“我问你,是郑贵人吩咐的。” 黄贤现在脑袋都要炸了,腿上传来疼痛,身上燥热难耐,他的意识快要抵抗不住,嘴里不由地流出口水,“这是自然,若没有郑贵人的命令。谁敢如此行事。”他说着身体止不住地朝着姜颜靠去。 此刻的姜颜心渐渐沉下,眼底闪过寒光,唇角泛起冷意。 卸磨杀驴,同样的错误,她岂会犯第二次。 背叛者的下场只有死。 姜颜一脚将黄贤踹开,淡然地擦去手心的血渍。 她刚打开门,与刚要进门的叶天撞了一个满怀,眼看姜颜就要摔倒在地,叶天连忙伸手将人揽进怀里。 “你怎么会来着?”姜颜心头一颤,眼底闪过诧异,心底泛起寒意,藏于衣袖下的瓷片被她紧握。 叶天没有看出她眼底的怀疑之色,“郑贵人身边的庆儿说,大皇子不太舒服,我收到消息便赶了过来。刚进殿,便被乳娘拉过来。”他刚说完这话,就看到衣衫不整,躺在地上的明显不对劲的内侍,他下意识地将姜颜护在身后。 “这到底什么情况?”叶天转过身眼神在她身上来回扫视,握住她的双手,“你没受伤吧。”他看着姜颜手心里的瓷片,心底一颤。 她看着如此叶天如此神态,心底怀疑被打消。 “箬晴想要陷我于不义。”说着她将瓷片丢在地上,“你说庆儿找得你。” 叶天点头,他拿起一旁的茶,刚要喝上一口。 姜颜一个虎口夺食,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你身为太医水中被下了药看不出来。” 叶天一震,他刚才口渴,便并没多想,“那你还喝。”他一头一紧,拽住姜颜的手便要把脉。 “你难道不知道春药对一个漂亮的奴隶而言是没有用的吗?” 哪怕姜颜说得如此轻松,但叶天的心还是一点一点沉下去,眸底是复杂难以看透的神色,一个漂亮的奴隶,会遇到什么样的事情。不用想也知道。 “我警告你,你要在用这样可怜的眸光看着我,你信不信我让你和他一样。”姜颜语气闪过一丝冰凉。 叶天偏过头一句话也没说,姜颜这个人骨子的高傲是任何人都不能践踏的。 “你打算怎么做,需要我解决他。” “对方搭好台,岂有不唱的道理。”姜颜踮起脚尖在叶天的耳边小声低语。 “皇上到。” 赏荷的众位嫔妃连忙朝着覃洲行礼。 覃洲没有说话,只是眼神扫过周围,在郑贵人身上停留一秒,人呢?伤还没好? 安贵妃眼底扫过一抹妒忌之色,从前陛下的目光何时会落在她的身上。 “覃瞻可好。” “大皇子午休,妾身让姜颜去将大皇子带来。”她垂眸开口,“只是姜颜去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回来。”她故作一脸焦急的模样。 覃洲衣袖下的手一顿,“一个奴才做事情竟然如此不用心,玉泉,将人带过来。”不知为何覃洲心里隐约感到一丝不安。 “贵人、贵人。”乳娘抱着大皇子脚步匆匆,在看到皇帝在此,吓得她扑通一声跪倒。 “何事如此慌张!”覃洲眉头一皱,厉声呵斥。 乳娘被吓得脊背一颤,抬眸看向郑贵人,看到她眼神示意,慌忙开口,“有、有宫婢在,在偏殿行秽乱之事。” 安贵妃眼底闪过一丝笑,“哪个宫的婢女胆子如此大,该不会是一直没有回来,叫姜颜的奴才吧。” 覃洲眼底闪过寒光,“朕倒要知道,是谁如此大胆。” 郑贵人看着覃洲离开的背影,衣袖下的手捏得更紧,若是旁人早就拖去杖毙,陛下又怎么可能如此关心。 她咽下心中的妒忌。 姜颜,她决不能留下。 第53章 奴才有证据证明姜颜私通 还未靠近便听到屋内传来的糜烂之声。 “听听这声,这宫婢胆子不小啊。”安贵妃言语里带着嘲讽,她将视线落在郑贵人的身上。原以为她是个老实本分之人,没想到下手如此龌龊,如此下贱的手段,她可真看不起。 覃洲眼底闪过寒意,手背处青筋突起,安贵妃的话,让他心底染上焦躁,他上前想要推开门,却又顿住。 郑贵人手心紧握,大着胆子为反驳,“安贵妃,姜颜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安贵妃冷笑着,眼神鄙夷。 “陛下,皇后,姜颜虽是奴隶出生,但为人聪慧,深得众人欢喜,断然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宫内的娘娘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开口。 “来人,将人给朕带出来。”覃洲脸上的表情越发的难看。 郑贵人捏紧手中的帕子,眼神死死地盯着大门,姜颜别怪她狠心。叶太医也算好归宿。 “奴婢姜颜参见陛下,皇后娘娘。”在侍卫推门的前一秒,姜颜手里捧着新鲜的荷叶走出来,“陛下和娘娘似乎在寻奴才。” “你怎么会在这!” “贵人,奴才不在这,又在哪?”她唇边含着单纯的笑。 郑贵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安贵妃眼底带着笑,这个死丫头果然聪慧,郑书媛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既然她在这,屋里的人又是谁?” 侍卫们二话不说踹开大门。 郑贵人心里瞬间染上不安,姜颜在这,那里面是谁? 箬晴! 终于想到身边少了谁。 郑贵人看着甩出来的人是箬晴,心里最后一抹希望彻底破碎。 “本宫怎么瞧着这奴才这么眼熟,这不是郑贵人身边的贴身婢女箬晴。 今个才好玩,郑贵人还未瞧见里面的人,就说是姜颜,谁曾想居然是贴身婢女箬晴。” 安贵妃的话让郑贵人的脸一下子煞白。 “陛下,安贵妃出声怀疑,妾身是为姜颜辩驳。” 覃洲冷冷地扫过郑贵人,只一眼,瞬间让她失了血色。 清醒过来的箬晴看着毫发无伤的姜颜,心底的怨恨达到顶峰,她哭喊着朝着覃洲爬过去,“陛下,奴婢是被陷害的,求陛下给奴婢一个公道。” 安贵妃眼底含笑,今日这场好戏,无论谁输谁赢,她都喜闻乐见。 皇后看着磕着满头是血的箬晴,不由地露出怜惜之色,“陛下,这宫婢如此这般,向来是受了冤屈,何不听她自证。” “陛下,这一切都是姜颜,是姜颜陷害奴才。奴才是冤枉的。” 覃洲阴沉着脸,“你可认罪。” 叶天听陛下开口就是问罪,心中一跳,眼底闪过担忧之色。 姜颜心中哑笑,深吸一口气,她不信依照覃行知的心机,他看不出来,可开口就是问罪,明显是不喜她。 “箬晴所言,奴才一无所知,更不知如何认错。” 箬晴扯着衣衫,大声质问,“明明就是我撞破你与叶太医的私会,你为了自保,让叶太医打晕我,给我和内侍分别喂了春药,才会发生如此不堪之事。” 覃洲那双犀利的眼神望着她们二人。若非这宫婢开口,他都未曾察觉,怎么每次出事,她身边都有叶天。 他看着站在一起的二人,靠得如此近,原本俊美得脸庞瞬间阴沉,他压低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得怒气,“你还有什么话说。” “陛下,此事——”叶天刚要开口解释。 姜颜却上前一步,直直跪下,脸上没有丝毫慌乱,异常的冷静,“陛下,三人成虎,流言蜚语亦能杀人。奴才不明白哪里得罪箬晴你,你为了活命需要如此污蔑我。 凡事需要讲究证据,空口白牙随意污蔑。奴才不服。还请陛下秉公处理。” 旁人看不出,可覃洲看得清清楚楚,她上前的动作明显是在护着叶天,他像是听到了荒唐至极的辩驳,眼中乍现几道锋利的寒芒。 箬晴连忙开口,“敢问叶太医今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陛下,臣收到皎月堂的宫婢消息,说大皇子哭闹不止,臣这才匆匆赶来。大皇子是中了暑气所以才哭闹不止,这才与姜颜一同采摘新鲜的荷叶入药。” “陛下,大皇子有没有哭闹,乳娘最是清楚,此事贵人尚不清楚,谁会给叶太医传递这个消息。” 箬晴条理清楚,丝毫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陛下,奴才有证据。这是姜颜为叶太医绣的香囊,并蒂莲花。奴才被打晕时,正巧拽下的。” 覃洲眼神示意玉泉将东西呈上前。 当初她知晓郑贵人心软,会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将私通对象换成叶太医,为姜颜求个好姻缘。 所以便做了两手打算。没想到今日当真用上了。 那精美的香囊上果然绣着并蒂莲花,其中寓意何为,不言而喻。 覃洲看着手上的香囊,瞬间勃然大怒,猛地将香囊砸在姜颜的脸上。 他冷着眼,不知为何此刻的心口像是有一团东西堵着,在看到香囊的那一刻,怒火一下子迸出。“你好大的胆子。” 香囊在姜颜的脸上留下红印,她看着香囊上的针法,的确像她的手笔。 她绣的是双面绣,也难为箬晴找人这般模仿。 只是在看到香囊角落绣着叶天二字时,她眉宇微挑,“这针法确实与奴才的相似,但奴才也有证据证明此是伪造。” 她言罢从怀里掏出帕子,展示在覃洲的面前,“陛下请看,奴婢的针法是从前主子教的,所以奴才有一个习惯,每次绣完绣品时,都会多一针。 旁人若是想模仿定然不会发现这等小细节。还有——”说着姜颜指着香囊上的字,“对方为了更明显地嫁祸给我,画蛇添足地在此处绣了叶大人的名字。 可对方显然不够了解奴才。奴才虽然会写字,但奴才此前是夏国人,用的是夏隶。但这个字明显是覃篆。” 叶天眼中微带着笑意,上前一步,“陛下,此前姜颜为救大皇子受伤,是陛下下旨命臣救治姜颜。臣这才与姜颜有了些许正常交集。却未曾想被有心人如此利用。还请陛下明鉴。” 提到伤。 覃洲眼底的寒意明显化开,“来人,宫婢箬晴秽乱后宫,攀诬御前尚义姜颜,即刻杖杀。” “陛下……”箬晴还想要说话,便被侍卫堵住嘴。 “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帝王金口玉言,谁敢忤逆,再者谁都能听出来,一句御前尚义这是在给姜颜撑腰。 “至于你,给朕滚到乾清宫。” 第54章 清欢,别走 姜颜并不清楚覃行知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很明显刚才那句话,就是为了保她,但为什么呢?因为她是姜清欢身边的人。 她真的看不懂,覃行知你究竟为何要如此伪装? 郑贵人脸色煞白,望着姜颜的离开的背影,手中力道不由的加重,她知道莲心当初的话正在验证,陛下真的对姜颜动心思。依照姜颜睚眦必报的性子,下一个便是她。 但她不可以,她还有瞻儿,为了瞻儿她必须除掉姜颜。 覃行知坐在主位上,冷漠地看着跪在他面前的姜颜,那垂眸装作一副鹌鹑样子。他不由地掺上怒意,“姜如是,惹是生非,朕对你的警告你全然都忘了。” 这是秋后算账? 姜颜被覃行知这声指责逗笑了,原来反抗在上位者的眼里是这番解读。 覃行知看着一言不发的姜颜,“怎么朕冤枉你不成!”他的声音更冷了,一股阴沉的肃杀之气将姜颜完全包裹住。 大殿之上,只听到一步一步向她靠近的脚步声。 那双冰冷刺骨的眼眸灼灼地盯着她。 覃行知望着她垂下头而露出的脖颈,冰凉的指腹抚摸在她脖颈上,突然的触碰,使得姜颜身躯不由的一颤。 他亲眼看到那一抹红晕攀上她的脖颈,眼底生出暗藏着难以言明的情欲,覃行知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忍不住想要靠近她,为什么会在看到她和别的男人靠的近,他心里会愤怒。 或许是因为在她的身上,他总是能看到清欢的原因吗? 他的手很大,一握便能完全捏住她的脖颈,粗糙的指腹摩擦着她细腻的肌肤,她的身体一点点地被热气覆盖。 姜颜咬紧唇瓣,眼眶泛着红。 三年奴隶生涯,她饱受折磨,对于一个漂亮的奴隶而言,最有用的价值便是那张脸,她被反反复复喂下各色的媚药,这具身体早就由一开始的难以抵抗,到慢慢适应。只要她不愿意,任何人都不可能挑起她的情欲。 可为什么—— 姜颜指尖泛白,为什么会这样,姜清欢事到如今,你还是放不下他,是吗? 她害怕地闭上眼。 这种令人可怕的想法,在不断地侵蚀着她。 “说话。”覃行知抬起她的下巴,“给朕睁眼。” 不容反抗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 “陛下,想让奴才说什么?在陛下的心里,奴才卑微下贱,所以任何事情都是我在暗中捣鬼。”透亮的眸子因为水汽而显得透亮。 像是浸满委屈。 覃行知看着她,眼底的冰冷在化开,他好似舍不得她委屈,宽大的手抚摸着她的脸颊,修长的指尖揉捏着她的耳垂。 这是怎样的情绪。 覃行知不明白。 “你若不鼓动郑贵人,又怎么会遭嫉妒,受到陷害。朕此前便警告你,要安分守己。” 覃行知的声音不由地柔下来,透过她,眼底的情深在望着另一个人。 “我只是在保护皇子,保护贵人。” “你到是善狡辩。” 抚摸在她脸颊上的掌心逐渐火热。 他捧起姜颜脸颊,俯身想要吻上她的唇,近在咫尺的距离,她能感受到覃行知的温度,他的心跳…… “陛下。”姜颜垂下眼眸,叫停下。 她姜清欢想要什么都轻而易举的得到,所以她从未真心喜爱过什么,但他覃行知是例外。她将一颗心,完完全全地交给他。爱的深沉,爱得盲目,所以才会犯下最致命的错误。 “陛下,奴才是姜颜。”她默默地后退,拉开两人的距离。 覃行知仿佛回过神来,眼底是化不开的失落。 “走。”他转过身,阴霾在他的心底萦绕,望着她,他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夏皇宫的那场大火,午夜梦回时,他总是看到清欢一个人眼神决绝地站在大火里。任凭他如何呼唤,清欢永远都是转身走进大火里。 覃行知面色一灰,脚下一摊,整个人摊倒在地,心口仿佛被无形的大手碾压着,他只觉得浑身冰凉,身体像是被野兽撕咬着,四肢百骸都承受着无法忍痛的疼痛,止不住地颤抖。 姜颜惊诧地看着倒地的覃行知,下意识地担心,让她不由自主地冲上前,“陛下,你怎么了?”她握住他的手,指尖传来的冰凉,让她心口一沉。 帝王的威严,让他咬紧唇瓣强忍着钻心之痛,不发出任何脆弱的声音,他下意识地甩开姜颜的手,“给朕滚,让玉泉进来。” 他绝对不能让外人看到他如此不堪的一面。 姜颜被推倒在地,眼神里是难以化解的震惊。 这怎么可能。 覃行知为何又染上了五石散。 她眼底是不解、是茫然。 当年他在夏为质子时,有好事的纨绔子弟,对他下过此药,当时是为了生存,所以才不得不沾染。为了戒掉五石散的瘾,她陪着他苦苦熬过一年。 覃行知头疼欲裂,眼前是一片火海,他看着站在火海里的清欢,“不要,不要。”他艰难地爬起来,周身被火焰灼烧的疼痛,也不能让他停止脚步。 “清欢,别走。别走。跟我回去。”他踉跄地站起身,却又狠狠地撞在桌子上,瘫倒在地,他狼狈地往前爬,痛彻心扉的哭喊着。 他眼睁睁地看着所爱之人一步一步离他远去,走进火海。 身后有无数双手,拽着她,不让他前进。 “清欢,清欢,别离开我。别离、离开我,和我一起走,我带你回覃国……” 姜颜看着陷入幻境的覃行知,心一点一点沉下去,她不明白,覃行知为何如此痛苦地喊着她的名字,明明就是他杀的她,为何他会如此的痛苦。 为什么,覃行知你告诉我,为什么。 她的眼眶浸满泪水。不可以,绝对不可以,手软,姜清欢,你难道忘记姜氏的惨状,他再装,他就是一头没有心肝的狼。 指尖被她捏着泛白,她闭上眼,泪水滴落在地。她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清欢,别走。” 开门的手,顿在半空。 她咬紧唇瓣,鲜血从嘴角溢出。 “覃行知,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对你心软。”她转身锁上门,快步走到他的身边,不由分说地取下腰带,拴住他的双手。 “不要,不要,清欢别走。”他挣扎着。 “行知,我在。”她的声音仿佛一剂镇定剂,让他渐渐冷静下来。 她必须限制住他的行动,否则他会控制不住自残。 覃行知那双幽深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她,“清欢,我知道你不会离开我的。”他栖身上前,狠狠的吻住她的唇,撬开她齿贝…… 第55章 是你下令杀的我,为何又要如此悲伤 他的吻热烈而急切仿佛害怕身边的人就此逃离,强劲有力的手将她完全禁锢在怀里。修长的指尖挑逗着她的耳垂,姜颜身体一激,脚趾蜷缩起来。 幻觉,痛苦,让覃行知难以分清现实和虚幻,他只紧紧地抱住怀里的人,感受着她的温度。 “清欢,我好想你。”火热的掌心撩开她的衣衫,打在她白皙的肌肤上。此刻的他已经沉迷在自己虚幻的世界里。 所有的思恋在这一刻全面爆发。 可脑袋里传来的剧烈刺痛,让他控制不住地低吼着,浑身颤抖,手中的力道渐渐消失。他整个人无力地躺在她怀里。 脸色越发的惨白,额间布满一层细汗,紧缩的指尖止不住的痉挛。 五石散的瘾产生的快感逐渐变得痛苦。 他控制不住的自己的行动。 “走开。”他一把推开姜颜,朝着床前爬过去,“离我远点,我不想伤害清欢。绝对不可以伤害清欢。”哪怕此刻的他意识已经混乱,但脑子里依旧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不可以伤害清欢。 他打开床前的暗格,毫不犹豫地将匕首拿出来,朝着自己的大腿上扎去。 “覃行知。”姜颜厉声呵斥,她快步上前双手紧握住刀刃,“不可以。给我,松手。”她话语里是关切是担忧,是难以掩饰的爱意,她哄着意识不清的覃行知。 锋利的刀刃划开她的手掌。 在看到鲜血的那一刻,覃行知猛地松开手,“我——我怎么可以伤害清。”他痛苦地敲打着脑袋。 “覃行知,别害怕,我会一直陪着你。”她紧紧地将人抱紧怀里。“行知,叫姐姐。”她哄着他说着从前的话。 他将脑袋深深地埋进她的怀里,“你才不是姐姐,我是哥哥。” 姜颜眼底藏着一抹笑,伸手抚摸着他的散乱的发髻,“那我是什么?” “你是老大。”他像是汲取到温暖,不断地靠近她的身躯,生怕和她分开。 “是啊。”她像是哄着不听话的小孩一样,“我是老大,你是不是就该听我的话。” 怀里的人就算痛苦到浑身颤抖,可依旧乖巧地点头。 “告诉我,为什么要重新染上五石散。” 覃行知像是回忆起痛苦,又像是五石散瘾发作,整个人在止不住地颤抖,他痛苦地拍着头,“好疼、好疼。” 有无数只虫子在他的脑袋里游走。 姜颜抬手抓住他的手,“听话,覃行知,我知道你很难受,但想想我,哪怕是为了我,你也要抗住。” 覃行知在一刹那微微一愣,“别走。”他一口咬住姜颜的肩膀。 姜颜身躯一颤,鲜血渗出,哪怕如此,她依旧哄着怀里的人,她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给他安全感,“我不走。” 在尝到鲜血的时,覃行知的意识在一点点恢复,双手紧紧将她抱住。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耳朵贴在她的心口,听着她有力的心跳,“是覃荡,郑淑媛是他的人,她给我下的药。 是她用了卑鄙无耻的手段,让我失信于你。我想杀了她,可是不可以,她是父皇做主,顶着救命恩人的身份入地府。” 细小哭泣声传来的那一瞬,姜颜愣住了。 “我好想你,当初是我没有做到,是我没有能力救下你,眼睁睁地看你葬生火海。清欢,为什么不等我,为什么要选择和他殉葬。” 他的声音到后面只剩下哽咽。 姜颜瘫坐在地,眼里是迷茫,她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心情去面对他。 “覃行知,是你下令杀的我,为何又要如此悲伤。” 如果一个人在这种情况下依旧能面不改色地伪装,那这样的人还能算作是人吗? 是否当年之事,真的有误。 这个想法出现的那一刻,姜颜猛地站起身,她亲眼所见,绝不会有误。 覃行知踉跄地站起身,这一次他不能让她离开他。 他将人紧紧抱紧怀里,“别走,你答应我的不会离开我。” 姜颜垂下眼眸,看着他,“覃行知,这是最后一次对你心软。”她捧起他的脸颊,吻住他的唇,撬开的唇齿里带着血腥。怀里的人在贪恋这样的温柔。 窗外一抹夕阳余晖洒在姜颜的面庞上,怀里的人被安抚得昏睡过去。 姜颜掰开覃行知紧握住她的手,此刻的她心底一团乱麻。她不知道该如何合理地去解释覃行知的行为。 她恍惚地站起身,握紧拳头,手背上青筋突起,姜颜,姜氏的血海深仇,永不可忘。她咬紧唇瓣,眼底逐渐浮现出冷漠。 她绝不会再心慈手软。 掖庭。 “这就是你打的络子?”素月看着手中的络子,顿时怒火中烧,“好啊,敢耍我,你还是第一个。”说着素月拿起鞭子朝着对方便抽过去。 菡萏趴在地上苦苦哀求,“素月姐姐饶命啊。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能想起来的。”她不顾后背的伤,爬着上前,握住素月的裤脚。 “滚。”素月一脚将人踹开,“我给你时间,谁给我时间。” 昨日宫内发生的事情,她可都听说了。陛下明显对姜颜不一样,很显然,这是她往上爬的机会,她怎么可能错过。 这个该死的丫头,一而再地糊弄她,今日她偏要学会。 素月扬起鞭子便要抽过来。 “她这是做了什么竟惹得素月如此生气。”姜颜话语虽然带着好奇之色,可明眼人都能看出姜颜这话是有些不高兴了。 素月在宫中混了这么多年,还能不明白,连忙收起手上的鞭子,讨好地上前,“姜颜姐,你怎么还亲自来这种地方。” “来得不巧,打扰你教训不听话的宫婢。未央宫需要一批宫婢去整理花草。原本是花房来办,只是花房向来懒散,不知素月可愿意去。” 陛下最是宝贵未央宫,她若是将此事办得好,还愁不能在陛下面前露面。 素月谄媚地开口,“这是做奴才的本分,我这就安排人去。” “那她——” “还不快谢过姜颜姐。”素月是个人精,自然明白姜颜想要什么。 菡萏连忙开口,“多谢姜颜姐。” “你陪我转转这掖庭。我也许久没有回来了。” 菡萏跟在姜颜的身后眼神里是害怕,她不知道姜颜帮她想要得到什么。 “你的络子是从哪里来得。”姜颜定下脚步,朝她望去,语气淡然,“我不喜欢撒谎的人。” 第56章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叫我姜颜 菡萏紧抿着唇瓣,扣着手指,明显在思考她该如何回答姜颜的问题。 她这点心思,姜颜尽收眼底,“想离开这吗?”她的声音很轻,却能直击人深处的渴望。 “想。”菡萏甩开手,“这络子不是我的,是一个姐姐送我的。” 姜颜指尖微微一缩,“她叫什么名字?” “檀夜。”菡萏回忆着,“檀夜是惠妃娘娘从府邸带进宫的,我刚伺候惠妃娘娘的时候,不懂事,一直都是檀夜姐姐在照顾我。” “檀夜?”姜颜焦急追问,“她是覃国人?一直都叫这个名字?她有没有告诉你为什么会有这个络子。” “我不知道,这个络子是檀夜姐姐亲自打的。”菡萏努力地回忆着檀夜曾对她说的话,“不过檀夜姐姐进宫前的名字似乎叫静夜,因为冲撞了惠妃的名讳改了名字。” 静夜! 她就知道是静夜,也就是说当年洛邑之战,静夜成功活了下来。“她在哪?”姜颜快步上前,一把拽住菡萏的手。 菡萏被姜颜的表情吓到了,话音里都带着颤抖,“一年前大长公主从封地归京,一下子看上檀夜姐姐,便从惠妃的手上讨要走了檀夜姐姐。这络子也是檀夜姐姐临走前送我的。”、 大长公主,覃萱,是先帝同胞妹妹,当年汉林一战,覃国战败,曾将覃萱送往夏国为质。 她在夏为质十年,直到覃行知出生时,先帝用覃行知将她换了回去。 对于她,姜颜不甚了解,不过传闻大长公主为人温柔,善解人意,是百姓眼中的为民请命的好公主。 如果静夜真的在大长公主的身边,至少目前为止可以确定,静夜是安全。 姜颜将神色落在菡萏的身上,“你是为何会来掖庭。” 当初刺杀大皇子的人就是惠妃宫内被贬的宫人,事情太过于巧合,惠妃是否参与其中。 “我被冤枉偷了娘娘的簪子,这才被贬到掖庭。” “你也是盗窃?”姜颜不由的发出疑惑,当初那个小奴婢也是因为盗窃被罚的。 提起这事,菡萏便止不住地落泪,“真的不是我,我也不知道簪子为什么会出现在我身边。” 姜颜眉宇紧蹙,刺杀一事或许与惠妃脱不了干系。 既然她想要的消息已经拿到,至于到底是安贵妃、惠妃亦或是皇后等等,谁要杀大皇子,要杀郑嫔(郑贵人),这与她此后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她刚走出掖庭,庆儿便在站在门口等候多时,“姜颜姐,娘娘想要见你。” 姜颜没说话,对于郑嫔,她已经仁至义尽,从她联合箬晴对她下手的那一刻起,她们之间的情谊已经完全结束了。 庆儿打破平静,“娘娘说,姜颜姐以后便是御前的人,想来也很难再见面,故而想要见上一面。” “好。”姜颜半晌还是答应下来,不管怎样,在皎月堂时郑嫔是真心待她。从未将她看作奴隶。 皎月堂,一下子少了不少人,看起来格外的冷清,按道理来说,她晋升为嫔位,身边伺候的人应该更多。 可眼下宫殿里的花圃却因为少了人打理,看起来都枯萎不少。 郑嫔哄着怀里的大皇子睡觉,脸上满是一个作为母亲的慈爱形象。 郑嫔看到姜颜时神色微变,“你来了。”她抱着大皇子走上前,“瞻儿,看看姜颜姑姑,当初便是她救得你。”说着她想要将孩子交给姜颜。 “娘娘,奴才没抱过孩子。”她后撤一步,眼底是警惕,“怕伤了大皇子便不好了。” 郑嫔看着姜颜的神情,心里也明白,依照姜颜的聪慧不会不怀疑她的。 她没说什么只是将孩子交到乳娘的手上,“姜颜,箬晴污蔑你的事情。本宫是要向你说声抱歉的。” “使不得。”姜颜连忙恭敬地行礼,“娘娘,奴才就是个奴才。” 郑嫔看着姜颜如此疏离的模样,心底不由得痛心,“姜颜,我知道你可能会怀疑箬晴所做的一切是我指示的。”说着说着她不由地叹了一口气,“但我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情。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关注到箬晴的情绪,才让她记恨上你。 甚至为了陷害你,居然做出如此令人不齿的事情,好在你发现得及时,这才没有中陷阱。” 郑嫔眼神里带着歉意,坦荡地看着她,仿佛陷害姜颜一事,她毫不知情,“姜颜,你会怀疑这很正常,可我没有必须这么做。 你是我和瞻儿的救命恩人,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做这样忘恩负义的事情。” 姜颜看着她坦然的面庞,第一次觉得她看人的眼光真的很差,仿佛在所有的选项里,费尽千辛万苦排除所有的正确选项,选中错位答案,还在沾沾自喜。 “是啊,娘娘根本没有这么做的必要。” 郑嫔面上是温柔的笑,“姜颜,瞻儿其实很想你的。若你有空便常来看看他。” 提到大皇子,姜颜敛起心神,对于这个孩子,她算是豁出命了。如果郑嫔不对她出手,她曾想过让他登上覃国的王座。毕竟她将唯一的保命之物都给了他。 可如今…… 她将目光落在郑嫔的脸上,覃行知的话让她不由地对她多看两眼,她对覃行知下五石散后不仅好好得活着,还生下长子,可见郑嫔并没有外表看起来得这般柔弱。 当然,如果她们的目标一至,她不介意再给她一次机会,就当是给那块玉珏一次机会。 “好,我会的。” 听到姜颜的回答,郑嫔明显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首要做的就是安抚姜颜的情绪。她知道姜颜这个人牙呲必报,但也最重感情。 所以第一步便是让她心软。 郑嫔望着她露出笑,她心里很清楚,陛下不喜她,安贵妃视她为仇敌。皇后看似为人和善,可实际上也不过是搏个好名声。其实根本就是花架子。 对付不了嚣张的安贵妃,更没办法帮她。 所以她只能靠她自己,将一切的危险都扼杀在摇篮。 姜颜转身离开,在出去的那一刻她停下,转身看向郑嫔,“娘娘,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叫我姜颜了?” 郑嫔微微一愣。 姜颜没说话,而是转身离开。 她刚回到乾清宫,覃洲抬眸瞥了一眼,“去哪了?”昨日五石散瘾发作,他模糊之间,好像看到清欢的影子。当时只有她在,可他清醒过来时,她早就不在了。问她,她一副什么都不清楚的样子。 这可不是他想要的。 第57章 她恨着覃洲,却深爱着覃行知 “奴才去了皎月堂。”姜颜毕恭毕敬地回答,跪在一旁的茶桌前,为覃洲热茶。 “你去皎月堂做什么?”覃洲眉眼微挑,眼神里带着试探,这样毫不掩饰的窥探和压迫让人呼吸一滞。 “奴才是娘娘处出来的人。”她将热好的茶送上前。 “姜如是,记住了,你现在是朕的人。”覃洲忽地凑上前,四目相对,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脖颈,冰凉的指尖伸手要撩开她的衣领。 突如其来的举动,姜颜一愣,握着茶杯的手一抖,眼看着滚烫的茶水要泼在她手上时,她下意识地闭上眼。可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陛下。”姜颜看着覃行知被烫伤的手,心口一颤,“我这就找太医。”她慌忙想要去拿凉水。可她刚走一步,手腕却被拽住。 “别动。” 清洌的嗓音在她耳后传来。 “朕没你想象中的脆弱。”他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耳垂,一点点灼烧着她的肌肤。 他的手揽住她的腰,两个人紧贴着彼此,心跳声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清晰。 他懒散地将头靠在姜颜的肩膀上,另一只手轻易地完全包裹住姜颜的手指。 他的皮肤比起一般的覃国人而言更加的白皙,大概是因为他从出生起便在夏国的原因。正因为过于的白皙,能清楚地看清手背上的青筋。 而此刻因为茶水,手背上一片红,显得格外严重。 姜颜望着因她而手上的手,脑海里是覃行知一遍又一遍的呼唤她的名字。不可否认的是,从前是美好的。 她下意识地伸手想要触摸。 可覃洲却伸手制止住,他感受着姜颜的气息,找寻着清欢的影子,越是接触,他便越想要靠近她。 “陛下……”她还未说出口。 耳垂处感受到一股湿润,她身体一僵,眼底是错愕,她想要挣扎,却半分动弹不得。 覃洲的手指伸向她的衣领,试图撩开她的衣衫。 他如同等候多时的猎人诱捕着猎物一点一点地进入他的陷阱。 周围的温度在不断上升,意识开始变得火热。 姜颜知道此刻的她应该推开他,但覃洲太了解她,轻而易举地挑起压制的欲望。她不能轻易的动情,身为奴隶时,太多的媚药入体,没有得到释放。积压在身体深处,一旦动情,便渴望肌肤的亲近。 成为欲望的野兽,不断地索取,失去全部的理智。 她恨着覃洲,却深爱着覃行知。 无论再怎么掩饰,她都无法改变深处的情感。 覃洲望着桃色泛泛的姜颜,深邃的眸底含着笑,他单手将她托起,丢在床榻上,栖身而上。此刻哪怕彼此都有着防备和怀疑,但没有人打破这暧昧的氛围。 他渴望与她的亲近。 覃洲的吻温柔而细腻,不疾不徐地撬开她的唇齿,宽大的手掌覆盖住半边脸颊。呼吸声逐渐变得焦急。 姜颜呆愣着,眼神开始变得迷茫,像是一叶扁舟深处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之中,无法掌控方向,理智在溃散…… 在看到她肩膀处的牙印。 覃洲的呼吸一滞,心头涌上喜悦。 他无法解释这种感情。 姜颜被情欲笼罩的眼眸里闪过片刻的清醒,她伸手想要推开身上的人。 “小骗子。”她耳垂猛地被人咬住。 身体像是触电一样,止不住地颤抖,皮肤上爬满小颗粒。 掌心像是炽热的太阳,所到之处,被烫得浑身通红…… “陛下,东阳王世子求见。” 玉泉突然的开口,瞬间让榻上情动的两人清醒过来。 姜颜不敢直视覃洲的眼眸,红着眼偏过头,覃洲眼底是意犹未尽的恼火,如黑夜般的眼眸看着躺在他身下迷乱娇媚的姜颜。 喉结滚动。 沙哑的嗓音沉沉开口,“离皎月堂远点。”他的掌心停留在她的肩膀,一路往下…… “陛下。” 玉泉的声音再次打断覃洲想要继续的心。 覃洲眼底恢复往日的清冷,伸手将她的衣衫拉上,“让他进来。” 姜颜眼底闪过尴尬,她下意识地捏耳垂。 这样的小动作落在覃洲的眼底,手下意识的紧缩,一个人下意识的习惯是最难改变和模仿啊。清欢…… 他站起身想要查验她的身份。 “陛下。”覃栩的话打断了覃洲的动作,迫使他将视线收回,“臣覃栩见过陛下。” “你怎么来了。” 覃栩:? 不是皇兄让他来的,怎么听这话,隐约透露着不满? 他的视线落在覃洲唇角那异样的红,再看到准备茶水的婢女,眼底闪过笑意,原来他来的不是时候啊。 姜颜转身将茶水递上。 覃栩眼底闪过探究之色,他倒是好奇,什么女子竟然皇兄如此把持不住。 “世子请。”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覃栩猛地站起身,眼眸里充斥着不可思议。 “怎么了?”覃洲微眯起眼眸,看着怪异的氛围。 “世子是不喜欢此茶?”姜颜率先打破僵局,面上带着恭敬的笑。 回过神来的覃栩摇手,“无碍。”她竟然是宫中之人,还是御前尚义,怪不得他一直找不到她。 姜颜没想到他们会以这样的方式再见面,看来这东阳世子也很震惊啊。 “陛下,你的手怎么了烫着了。”玉泉心疼地看着陛下的伤口。“来人快去请太医。” “哪个笨手笨脚的伤了陛下。”覃栩冷着脸低声开口。 “不必大惊小怪。是朕不慎打翻。” 姜颜离开的脚步微顿,他这是在袒护她? “皇兄仁善,不与宫婢计较,但御前伺候的人,若不好好教育,日后再出错,伤了陛下龙体,可不是小小宫婢能承担的。” 玉泉看着覃栩默默地闭上眼,世子也太一根筋了,殿内就姜颜和陛下二人,陛下袒护谁,这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朕让你查的事情又下落了?” 覃栩点头,眼神变得严肃,“根据线索,查到黑衣人的上峰,并且成功抓捕,对方招供,当年夏姜氏身边有两位得力婢女,一位是静夜,另一位便是姜如是。 二人都成功躲过一劫,活了下来。其中一位被武安君带走,随着惠妃一同入宫。一年前,被大长公主带走。 至于另一位下落不明,传言人在褚国。” 覃洲眉宇微蹙,眼眸晦暗不明,让人猜不透。 “陛下,可要臣派人去大长公主封地,将人带回来审问。” “不必。”覃洲抬眸,“一月后的家宴她便会从封地赶回来。” 第58章 姜颜,这药的确是给狗的? “你这是做什么?”叶天面带疑惑地看着她在绣着的香囊。 “给大皇子准备的。”姜颜细心地在香囊里添加驱虫的药物。 “你要对皇子下手。” 姜颜挑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将最后一针收起,“这些药材对小孩子没有害处吧。” “你——”叶天实在是看不懂姜颜的操作,依照他对姜颜的了解。她不下手解决背叛她的郑嫔已然算是手下留情,更不可能像现在这样三天两头的给大皇子准备东西。 “郑嫔既然愿意释放善意,哪有何必多一个敌人。”姜颜上前拍着叶天的肩膀,“对了,我要的药你准备的如何?” 姜颜的话,十有九假,不可全信。 “你要的药效太猛,给猛兽绝育还差不多,给狗用大材小用。”叶天将调配好的药交给姜颜。 嗯…… 姜颜掂量着手中的药剂,给狗用够给覃行知那狗东西够不够? 尽管箬晴的事情,打乱了她原本的计划,但郑嫔是个聪明人,既然郑嫔释放求和的意愿,她愿意在给郑嫔一次机会。达成她原本的计划。 不论覃洲信或不信,大皇子是祥瑞的消息已经传出,这就是大皇子最大的优势。日后郑嫔不作妖,她便有信心将大皇子送到那至高无上的位置上。 所以为了保证这个计划的万无一失,最稳妥的方法就是让覃洲只有大皇子这一个孩子。 “想什么呢?”叶天伸手在姜颜的眼前晃悠,对个药发什么呆。 “没。我去一趟皎月堂。” 叶天双臂环抱,望着姜颜的背影,心里猛地浮现一个大胆的念头,“姜颜,这药的确是给狗的?” “当然。”姜颜回眸对着叶天露出灿烂的笑,覃行知那狗东西怎么不算狗呢? 她到皎月堂时,郑嫔正抱着大皇子在院子里纳凉。虽然刚入秋,但天气依旧燥热。 院子里的葡萄树结了果子,刚满百天的大皇子望着树上的葡萄直流口水。 郑嫔笑着伸手勾着葡萄递给大皇子。 如此和谐慈爱的一幕,外人都不忍心打断。 “娘娘。”姜颜出生打破和谐。 郑嫔在看来人是姜颜,脸上的笑意更深,“阿颜你来了。”她上前拉着姜颜坐下。 “瞻儿看看谁来了。”郑嫔握着大皇子的手朝着姜颜打招呼,那白乎乎的小脸蛋,别提有多可爱了。 对于这个她拼命护下的孩子,姜颜的确打心底里喜欢。 “娘娘,我给大皇子准备了一个香囊,可以挂在床头,避免蚊虫叮咬。” “有心了,阿颜。”郑嫔握着香囊在大皇子的面前晃悠,“瞻儿你看是你姜颜姑姑给你准备的香囊。” “使不得娘娘。”姜颜连忙站起身。 “这有什么使不得的。”郑嫔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瞻儿你说对不对啊。” 姜颜并未多言,郑嫔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试图让她们彼此之间的关系更加亲密。至少在外人面前是这样。 寒暄完,郑嫔让人送姜颜离开。她脸上挂着的笑渐渐消失,姜颜,别怪我。要怪就怪你挡了我瞻儿的路。 她收回眼眸,哄着怀里的大皇子,“瞻儿,母亲待你去摘葡萄咯。” 姜颜从皎月堂出去,迎面走来一陌生面孔的宫女,“庆儿,刚刚那宫婢是谁?看着眼生。” “姜颜姐,那是竹青姐姐,太后见娘娘身边伺候的人太少了,便将身边的一等宫女拨给娘娘。” “太后。”姜颜眼底带着考量,当初她想要的不过是让郑嫔顺利产子,所以太后究竟是何原因如此看重郑嫔这一胎,她并不在意。 可眼下不同,大皇子是她整个计划最终的一步,所以任何试图靠近的人,她都必须清楚对方的意图。 太后并非覃洲的生身母亲,她是先帝的最爱的女人,是许皇后薨逝后,先帝力排众议推上后位的。她这一生并未有子嗣。靖难之变前,她是废太子一方。 所以她这样的人,不可能没有目的。 “女人。”突然的声音一下子打断了姜颜的思考。 她一抬眸,与覃栩四目相对。 “奴才参见世子。” 覃栩咂舌,这般恭敬和之前嚣张跋扈判若两人,他打听过姜颜,这个女人果然不一般,入宫一年多的时间,从奴隶成为御前尚义。 “姜颜。”他深邃的眼眸里是试探,一步一步向其逼近,“你让本世子好找。” 一步之遥的距离。 灼灼的目光像是利刃仿佛能刺穿姜颜的胸膛。 “世子的话,奴才不明白。”姜颜并不打算顺着他的话,“若无要事,奴才要回乾清宫侍奉陛下。” 覃栩伸手拦住姜颜的去路,“拿了本世子的东西,就想如此轻易的离开?” 看样子,覃栩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 “奴才不过见世子第二面,何谈捡到世子的物品。若是世子物品丢失,奴才可以让宫婢帮世子一起找。”她眼神澄澈,一副天然呆的样子。“只是奴才若是回去晚了,陛下定会来寻奴才的错。到那时还请世子为奴才作证。” 敢拿皇兄吓唬他,这一招狐假虎威她可用的真顺手。 姜颜朝着覃栩微微行礼,“奴才见世子身形摇晃,像是受了伤,还未痊愈,奴才建议世子去太医署走上一趟,太医署新副院使医术高明,世子身上的伤或许能好得更快。”她说完便朝着乾清宫的方向去。 覃栩什么样得人尚不清楚,但东阳王为人豪迈,义薄云天。她故意引诱覃栩前往太医署找叶天,是为了让叶天多一条路。 朝堂之上,她需要势力。 而眼下覃栩是她和叶天唯一得突破口。人到了太医署,叶天自然会明白该怎么做。 覃栩没说话,这小宫婢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这可让他来了兴致。 凤昭宫。 “皇后娘娘,今年的秋宴为何要交到安贵妃的手上。大长公主最疼爱的女儿湘玉郡主会在秋宴上择婿。 安贵妃很明显是要讨好大长公主,想要安家与大长公主结为姻亲。这么好的机会,真不应该让出去。”霜降愤愤不平的开口。 皇后掩面轻咳两声,“本宫得了风寒,本就无力分神,既然安贵妃愿意,她便去做。” “皇后娘娘,可以让惠妃去做,也比安贵妃要好。”霜降看着自家主子,这般无欲无求的样子,真是无奈啊。 “娘娘,是时候怀嫡子了。”霜降操心地开口,安贵妃若真和大长公主成了姻亲,皇后若还是无嫡子,这可就真麻烦了。 “听闻从前离开的那个宫婢,常去皎月堂。”皇后徐徐开口,面带笑意。 第59章 大长公主 “陛下,阜东的矿脉挖出一块上乘的羊脂玉,颜色纯净,质地细腻滋润,一丝杂质也没有。特意快马加急送来。”少府恭敬地将羊脂玉递上前。 此物是他费尽心思,花费三四年的时间才寻得,原本是想在陛下千秋宴博个头彩,可他那不争气的女儿如今被软禁在冷宫之中,他也只好献上宝物,以求陛下网开一面。 玉泉端着羊脂玉走上前。 覃洲看了一眼盒子里的玉,质地透亮,像这般一丝杂质也没有,的确世间少见。“姜颜,将此物送到二十四内监,让人将此玉打磨成三块玉牌。” 姜颜从玉泉的手里接过玉与少府擦肩而过。 少府与姜颜对视一秒,收回眼眸,陛下登基以来,乾清宫就没有侍女,她是唯一一个,可见对方不一般。他那个女儿心气高,可脑子不灵活,若是能与乾清宫的御前尚义交好,他那个女儿也少受些罪。 姜颜带着东西朝着二十四内监而去,远远便看到宫道上两行宫女鱼贯而出,手里捧着扶桑花,姿态高傲,覃地处西北,其生长环境并不适合扶桑花的生长,而这些宫女手里的扶桑花开得正艳,如果没看错,应该是从萧千里迢迢运来的。 宫道上被铺上艳红的织锦,仪仗自地毯深处走来,飘动的纱幔隐约地透露处上位女子的玲珑身躯,风拂过,纱幔被吹开,女子美丽的容颜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姜颜的眼底。 女子似乎有些累了,正闭着双眸,半倚在仪仗上休憩,手腕上的翡翠串珠随着仪仗的移动,轻微晃动,碰撞在一起,发出悦耳的声音。 扶桑花、织锦地毯,如此奢华,这人到底什么身份。 “姜颜姐,她就是陛下的姑姑,大长公主。”菡萏看出姜颜心中的疑惑,小声开口提醒。 她就是大战公主覃萱。 姜颜眉心微蹙,眼底带着打量之色,这和她想象中略微有些偏差。既然大长公主归来,也就是说静夜也会回来。想到这,姜颜脸上总算是露出笑。 “菡萏,你可认识大长公主身边的人。” 菡萏自然明白姜颜的意思,“我有一个同乡的姐姐在大长公主身边当差。” 姜颜微微点头,如果顺利的话,她应该很快就能看到静夜了。 她送完玉正准备回乾清宫,庆儿匆匆跑上前,险些与姜颜撞个满怀,“庆儿,你何时如此着急?” “姜颜姐是你啊,今日安贵妃的调香宴,原本娘娘是不打算参与,但是大长公主想要见大皇子,所以娘娘走得匆忙,忘了拿你送给大皇子的香囊。” “香囊。” “对,姜颜姐你送的香囊大皇子很喜欢,日日都要拿在手上。”庆儿面露难色,“只是我现在得先去一趟二十四内监。” 调香宴,大长公主也会出席,既然静夜是被大长公主要去的,说不定她可以在调香宴上见到静夜。 “我替你将香囊送去。” “真的,那就麻烦姜颜姐了。”庆儿激动地握住她的手。 皎月堂自从姜颜姐和箬晴姐两个人都相继离开,再加上郑嫔娘娘性子软,便没有人能镇的住宫内的小宫婢。她一个人身兼数职真有些忙不过来。 —— “陛下,大长公主今日已经入宫,安贵妃特意安排调香宴,来为大长公主接风洗尘。陛下可要前去?”玉泉将茶递上前。 覃洲抿了一口茶,眉头微蹙,他习惯了姜颜泡的茶,旁人做得都不及她半分,“人呢?送块玉需要这么久。” “姜颜仗着陛下宠爱,行事居然如此怠慢,等她回来了,奴才这就好好骂她。”玉泉嘴角勾着笑,故意当着覃洲的面这么贬低姜颜。 覃洲眉头微蹙,一脚将玉泉踹倒在地,“朕怎么不知你何时心肠如此硬。” 玉泉被踹倒在地,脸上却带着笑,“是、是、是,奴才心肠硬。” 覃洲看着玉泉那偷笑的脸,上去又是一脚,“让她赶紧给朕滚过来。”他也没有心思看奏折,大长公主入宫,身为晚辈,他自然是要去见上一面。 毕竟,这个姑姑可不简单。 他刚出口,傅赫野快步上前,将快马加急的信件交到他手上,“陛下,前线传来军情,武阳候大败羌柔,定国公之子安斯年生擒羌柔单于。不日大军便会得胜回朝。” “安斯年?” “是。此次出征,隐姓埋名,旁人只以为他是普通士兵。”傅赫夜开口道,“‘他倒是年少有为,比起其父过之不及。” 覃洲没开口,安斯年比起其他贵族子弟,他的确用兵不输其父。“朕若没记错,是他提议军功受爵。” “是。”傅赫夜双臂环抱,安斯年能有这般格局,的确少见。他一个贵族子弟,养尊处优,就算不这般努力,按照世卿世袭制,能轻易地继承定国公的席位。 而他却能明白民生疾苦。 六国长久的战斗,百姓苦不堪言,没有百姓愿意再战,此举亦能激发百姓的斗志。 “可惜他姓安。”覃洲语气淡漠,似乎听不出惋惜的声音。“大军归来,势必要封赏。你觉得朕,该如何赏赐?” 陛下的意思,傅赫夜心里明白,武安君依然封无可封,再则他为人嚣张,陛下早就动了处掉的心思。 至于安氏,陛下当然不愿意再出一个庄杳。 当年陛下刚归国,庄杳起兵谋反,整个覃国上下一团乱,为了赶回来救先帝,陛下身受重伤,险些丧命。就因为此次政变,覃国内忧外患,险些让褚军攻入。 所以陛下登基后,将兵权收缩,禁军划分为殿前司和侍卫司。为的就是防止再出现一个庄杳。 “路途遥远,环境恶劣,战场纷乱,受伤不治,武阳候不幸离世。” 覃洲笑笑,“朕难道是暴君?”他伸手拍着傅赫夜的肩膀,“朕自当要好好犒劳三军,论功行赏。” “朕已命人,打造三块玉牌。”覃洲收敛心神,“湘玉到了议亲的年纪,此番她随大长公主归咸安,你可要见她。” 提到湘玉郡主,傅赫夜一脸的无奈,眉宇紧蹙,“陛下,臣愿意为陛下做任何事情,但此事臣真无能为力。” 瞧着他那副恐惧无奈的模样,覃洲嘴角挂着嘲笑,“朕还不至于,沦落到让身边人用姻亲来绑定利益。” “只是她已经离开多年,你也该放下了。” “陛下难道放下夏姜氏了吗?” 覃洲暗下眼底的眸光,沉默不语。 第60章 中毒 “阿颜,怎么是你送来的?”郑嫔眼底闪过诧异。 “去往二十四内监时无意遇上,便顺便将香囊送来。”姜颜说着将香囊递上前,退到一侧,眼神四处打量试图找到熟悉的身影。 “这是瞻儿。”主位上一身艳丽衣衫的女子缓缓开口,一双杏眸里是不加掩饰的兴致,像是看到有趣的小猫小狗一样。 郑嫔微微一愣,起身行礼后,让乳娘抱着孩子走上前。 大长公主随意地从乳娘手里接过大皇子,手中长长的护甲抚摸着婴儿稚嫩的脸庞。 身为母亲的郑嫔眼底里满是担忧,却不敢开口。 “本宫来时便听说大皇子天生重瞳,手握玉珏而生,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她的声音轻柔,却让人不寒而栗。 她的指尖挑起大皇子脖子上的玉珏,“郑嫔,大皇子生得真是极好啊。”她眸底含笑,犀利的眼眸,让人不敢轻举妄动,“没想到郑嫔你不仅与荡儿相熟,还与玄一老天师相熟啊。” 此话一出,郑嫔脸色一白,连忙跪下,“大长公主明鉴,妾身就是平民百姓,哪里有机会与玄一天师相熟。” “本宫还没说些什么,怎么就一副害怕的样子。” 安贵妃向来是瞧不起郑嫔这幅模样,语气里带着不屑,“大长公主,咱们这个郑嫔胆子小,吓到了,恐怕要惹上一身腥。” 覃萱嘴角勾起弧度,她虽然远在封地,可咸安的事情,不代表她不清楚。郑淑媛原以为覃荡安排这么个棋子,没什么能力,没想到她居然能平安生下长子。安贵妃在她手上都吃了不少亏。 姜颜眼底闪过片刻的迟疑,覃萱的这番举动,让她对传闻的真假更加怀疑。 “不是,只是妾身——” 郑嫔解释的话还没说完,覃萱怀里的大皇子突然哭了起来,下一秒便吐了出来。 覃萱眼底闪过一抹厌恶,“这什么情况?”她说着将孩子丢给郑嫔。 郑嫔看着哭闹呕吐的覃瞻,心中焦急万分,“快,快去传太医。”郑嫔看着宫婢离开的背影,忽地开口,“去请江太医。” 好好的调香宴瞬间乱作一团。 安贵妃眼里带着怨毒,这个郑淑媛是天生克她吗?处处和她作对。她费尽心思这般,为的就是先要与大长公主拉近关系,好让兄长娶湘玉郡主。这下子全都被郑淑媛这个贱人破坏了。 江太医很快被请来为大皇子诊脉,他看着大皇子青紫的唇瓣,掰开眼皮,看着皇子涣散的眼眸,眉头皱得更紧。 皇后关切地开口询问,“江太医,大皇子这是怎么了?” “回皇后娘娘的话,大皇子是中毒了。” 中毒!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不由的震惊。 安贵妃脸上的神色更加难看,大皇子在哪不好中毒,偏偏在她的宴会上中毒,往日她们便不和,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这毒是她下的。 好一个郑淑媛,居然还敢陷害她,真当她是个病猫? “中毒,怎么会中毒,大皇子今日都吃了些什么?”皇后犀利的眼神扫过跪在地上的乳娘。 乳娘吓得浑身颤抖,哆嗦嗦地开口,“大皇子在来宴会前,就喝了些母乳。” “怎么这话意思是,本宫的宴会上有毒。”安贵妃怒斥开口,眼神扫过郑嫔,“江太医,你可得给本宫好好查查,还本宫一个清白。” “的确如此,理应查清楚。”覃萱微眯双眼,端坐在一旁,冰冷的寒光射在郑嫔的身上,胆敢利用招待她的宴会上动手脚。 当真是活腻了。 郑嫔掩面小声啜泣,看着面色铁青的大皇子,心如刀割一般,她握住江太医的手,“江太医你可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 “郑嫔娘娘放心,臣定当竭力。”他提笔开始写药方。 皇后面色凝重,从郑嫔怀孕生子再到大皇子中毒,这接二连三的事情,无不昭示着她这个皇后的失职。 “江太医,大皇子所中何毒?” 事关皇子安危,她身为中宫皇后势必要查清楚。 江太医面色难看,“回禀皇后,依臣的观察,大皇子中毒已久,此毒毒性弱,不易察觉,下毒之人定然是每日小剂量为皇子服下,直到今日才爆发。所以臣怀疑,下毒之人断然是娘娘身边之人。” “下毒之人居然是身边之人,那就全部拖下去,送入暴室,严刑拷打。”覃萱轻飘飘的几句话,便决定了皎月堂一众奴仆的生死。 进了暴室严刑拷打,不死也残废。 “奴才冤枉啊。求大长公主,皇后娘娘,饶命啊。”涉事的奴仆纷纷跪下求饶。 皇后眉头也不由地皱起,她向来体恤下人,对于大长公主的做法,她明显不支持。只是这大长公主是覃国的功臣,当年若非她出使夏国,何以换来夏国十年安稳。 太后和陛下对大长公主都格外的敬重。 郑嫔不忍开口,“皇后娘娘,妾身待人向来温顺,妾身不相信一个宫婢会甘愿冒着诛九族的风险来毒杀皇子。”她转头看向太医,“江太医,瞻儿的饮食向来都是宫婢先尝,怎会中毒?” 江太医眉宇微蹙,看着床榻上的皇子,视线忽地落在皇子身上的香囊,眼前一亮,一把拽下,“敢问郑嫔娘娘,这个香囊是从何处得来?”江太医补充解释道,“香囊便是毒源所在。” 郑嫔微微一愣,她看着江太医手中香囊,眼神不由地躲闪,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将视线落在人群后姜颜的身上。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姜颜不由的内心轻笑一声。 瞧她来得可真妙啊,人没找到,反倒是惹了一身腥。 “郑嫔,本宫和大长公主都在,你有话不妨直说,这香囊到底是怎么来的。”皇后明显看出她的迟疑。 “是,奴才为大皇子准备的。”姜颜从后面走上前,作势朝着各位嫔妃行礼,随后跪下。 “阿颜。”郑嫔面露担忧之色,她慌忙解释,“皇后娘娘,阿颜是瞻儿的救命恩人,她绝不可能毒杀瞻儿的其中一定有误会。” “是不是误会,拖下去,严刑拷打一番自然清楚。”安贵妃本来就不爽郑嫔和姜颜这个贱婢,如今虽然不知道是谁出手,但能除掉姜颜这个奴才,也算是断了郑嫔一条臂膀。何乐而不为。 身后的内侍便要上前拖着姜颜去暴室,谁知郑嫔直接扑上前将姜颜护在怀里,“皇后娘娘,姜颜,姜颜她真的不是凶手。”她转头看向安贵妃,“姜颜她是御前尚义,此事应当由陛下定夺。” 她这话一出,安贵妃眼底的怒火更重,无异于将姜颜置于安贵妃的怒意之下,看似为她辩解,实则要她的命。 第61章 巫蛊之术 “她一个宫婢,陛下抬举她,就能为所欲为。谋害皇嗣,罪不可恕。”安贵妃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任何想要抢夺陛下宠爱的人,都是她的敌人。 陛下对姜颜的破例,让她更加动了想要解决姜颜的心思。 “愣在原地做什么,还不给本宫拖下去。” “娘娘,香囊的确出自奴才的手,但奴才没有理由也没有胆量伤害皇子。”她朝着皇后的方向望去,“还请皇后娘娘给奴才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 “皇后,陛下向来仁善,宽以待人,这一旦入了暴室,怕是落下个严刑逼供名头,依妾身拙见,许她一个自辩的机会。”惠妃适时地开口。 大长公主微眯起眼眸,偏安一方的惠妃居然会为了一个小小奴才开口,有意思。她顺势将视线落在姜颜的身上。 那道灼灼的目光,如同利刃仿佛能刺穿她的身躯。强大的气场,令人胆战。 覃萱嘴角勾着弧度,一眼望去,她的衣着与普通宫女没什么不同,可再望去,她又与其他宫女截然不同。 样貌生的——太过于标志。 气若幽兰,皎如秋月。莫说是宫婢,哪怕是在场的众多嫔妃,也没有几人能与之匹敌。再加上她那浑然天成的气场,绝非一般贵族小姐能拥有的。 这样一个人安排在皇帝的身边,日日夜夜来回晃悠,皇帝再怎样,终究是男人。这个女人,迟早爬上龙床。 怪不得有人要对她下手。 覃萱不可置否地从内心夸赞姜颜。 “你可有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皇后这番开口,算是给了姜颜一个活下去的台阶。 姜颜长舒一口气,“还请江太医将香囊与奴才看一眼。”她伸出双手,语气谦卑。 她看着手中的香囊,此事她争辩不得,香囊一事皎月堂上上下下都知道。只是她接手香囊便察觉到异样,只是她来时,心里想着静夜的事情,一时大意,并未察觉香囊的异样,再加上调香宴,各种香味混杂在一起。 她毕竟不是医术高明的大夫,自然没有察觉出香囊的异样。 姜颜摸着香囊,明显感觉到其中的异样,她还来不及思考。一旁的郑嫔猛地上手一把夺过香囊,“这件事情定然是有人要陷害阿颜,阿颜断然不会做这种事情。”她话刚落,香囊就因为猛地抢夺,掉落在地,香囊之中的东西掉落在众人的眼底。 “啊!” 不知道谁叫了一声,场面的气氛变得异常紧张。 “这是什么!”安贵妃刚开口,郑嫔伸手想要抓起。 可安贵妃身边的芙蕖先她一步捡起掉落的东西,“娘娘,你快看。” “大胆贱奴居然敢用巫蛊之术,谋害皇子。”安贵妃勃然大怒,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所有人的视线落在安贵妃手上,一个棉质的人偶,脖颈被一根带血的红绳系住,人偶的身上用朱砂写着大皇子的生辰八字。 飞来横祸,姜颜怎么也不可能承认的,“这是有人故意陷害奴才,还请皇后娘娘为奴才主持公道。” 皇后的脸色微变,她将视线落在大长公主的身上。 整个皇宫之中,要说最厌恶巫蛊之术的必然是大长公主。当年大长公主就因巫蛊之术被人陷害,若非先帝求情,大长公主就要被覃宗皇帝赐死。 后大长公主出使夏国,又因巫蛊一事,饱受折磨。动手之人,可谓是心狠手辣,丝毫不给姜颜生的机会。 覃萱脸色的笑意僵住,阴狠的声音里带着愤恨的杀意,“拖下去,赐死。” 姜颜虽然不清楚事情的缘由,却能在覃萱变化的眼底,察觉出事情的不一般。 她眼下唯一的自救方法只要一个,那就是求皇后开口。 “皇后——” “皇上驾到。”随着吓人禀报。 此刻跪在堂前的姜颜不知为何,心里松了一口气。 “皇帝来得可真是时候。”覃萱的话里带刺。 覃洲的眼神落在姜颜身上,随后便挪开,语气平淡没有丝毫波澜,“姑姑这是在怪罪朕来晚了。” 覃萱轻笑一声,“皇帝来得真是巧啊。本宫刚下旨赐死一个在宫中行无辜之术的宫婢。皇帝莫非是来兴师问罪的。” “奴才而已。”覃洲的声音平静,仿佛掀不起任何波澜。 “既然皇帝不在意,还不动作快点,扰了本宫的兴致。” 身后的内侍刚要上前。 侍卫横拦住。 “皇帝这是何意。”覃萱明显不悦。 “一个宫婢姑姑自然能处决,但此事事关朕的长子,朕自然要查问清楚,断不能放过一个恶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他漆黑的眼眸停留在姜颜的身上,手中接过人偶,他把玩着,神色阴晴不定,“说。” “奴才从未做过。” “此物出现在你做的香囊之中,不是你又会是谁?”安贵妃自然不肯给她任何一个逃命的机会。 “奴才斗胆,敢问贵妃娘娘,大皇子在贵妃娘娘举办的宴会上中毒,难道说就是贵妃娘娘你下的毒?” “胡搅蛮缠。江太医已经查明毒来源于你的香囊。” 姜颜面色依旧淡然,丝毫没有一个奴才害怕的样子,“这毒早不发作玩不发作,偏偏在贵妃娘娘的宴会上发作,怎么不可以说是娘娘安排的。” “你个贱奴,居然敢污蔑本宫。” “奴才不敢,奴才不过同娘娘一般,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随意揣测罢了。” “你……” “够了。”覃洲厉声呵斥,“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拿不出证据,那便赐死。” 此话一出,姜颜的生死无异于只在一瞬间。 安贵妃脸色带着一抹得意的笑,奴才就是奴才,真以为得了陛下的一丝怜悯,就可以目中无人,果然是蠢货。 “这是夏隶。” “夏隶怎么了?”安贵妃冷笑一声,“姜颜,你是夏国人,曾亲口承认,只会夏隶。” 姜颜没开口解释,而是看向覃洲。 覃洲始终沉着脸,没有开口。 场上的气氛变得格外诡异。 郑嫔心中隐约感到不安,她为了今日这场局,谋划多时,甚至不惜伤害瞻儿,她绝不能允许出任何以外。 她对着一旁的春华试了一个眼神。 春华脸色一白,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一般,快步上前,“陛下,奴才是在是不忍心大皇子收此罪过。” 她朝着众人猛地磕头,不顾头上的留下的鲜血,“这人偶是姜颜放的,奴才亲眼所见。当时姜颜威胁奴才,说如果奴才敢说出去,她就要杀了奴才,奴才害怕,才一直没敢开口。” 第62章 陛下可不能偏袒 “是你亲眼看到的?”覃洲声音冰冷而刺骨。 帝王不怒而自威。 春华浑身颤抖地跪在地上,不敢抬头,“是,奴才亲眼所见。” “亲眼所见,我是何时放的人偶,又是怎样威胁你的。”姜颜咄咄逼人,丝毫不给她思考的机会。 “一个月前,你亲自绣了香囊送到皎月堂,当时皎月堂的所有下人都看到了。” “我是当着娘娘的面送给大皇子的。” “是。” “我的是多蠢,现场让人看到我将人偶装进香囊。”姜颜呵斥的声音,让原本就心虚的春华心头一震,“就算这人偶真是我装的,我为何不在自己的房间里装好,非要在皎月堂,这不是明摆着让人发现。” “不是。”春华被吓得有些慌,“是,你进门之前,我不小心撞到你,然后意外掉落。” 姜颜冷笑一声,她直勾勾地盯着春华,“你看到人偶后,不及时禀报,却帮我隐瞒。如今东窗事发,你再告状?” “那是因为你在威胁我。” “我威胁你,若是告密,就杀了你?”姜颜像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我和你一样不过是一个小奴才,我得有多大的本事,才能在皇宫里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一人。” “你是御前尚义,深得陛下宠信,又与太医署副院使交好,想要拿到毒药,除掉一个宫婢易如反掌。”春华重重地磕着,“陛下,奴婢真的是一时害怕,才会闭口不言。郑嫔娘娘待我极好,奴才这些日子内心受到反复煎熬,良心难安。事到如今,奴才也不得不将事情的真相说出来。” 她到是牙齿伶俐,反应够快的。若是旁人怕是早就没有辩驳的能力。 姜颜拿起一旁的人偶,将系在人偶上的红绳取下,“你说你一月前,看见我将人偶塞进香囊之中。” “是。” 春华像是看出姜颜的黔驴技穷,回答得无比肯定。 “那这是什么?”姜颜指着红绳上的一抹红。 “自然是血渍。” “当初我送大皇子香囊就是为了驱赶蚊虫,如今暑气未消,这么大片的血迹藏在香囊之中,岂不蚊虫狂欢宴。”姜颜冷冷地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郑嫔,随后回头。“可大皇子身上并没有蚊虫叮咬的痕迹,如此一来,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郑嫔娘娘表面上收下我的香囊,实际上根本看不中,所以将香囊丢弃在一旁。既然如此,江太医口中大皇子中毒的原因便不是因为香囊。 另一种就是,这个人偶是近来才放进去。根本不是你口中的一月前。”姜颜掷地有声,不容辩驳,她朝着覃洲的方向,行叩拜礼,“陛下英明神武,恳请陛下还奴才一个清白。” 事有蹊跷,皇后不能装作没有看见,当即呵斥道,“春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春华顿时哑口无言,支支吾吾半天,“这——奴才——” 姜颜:“看来你背后的人,没有交代清楚,谋害皇子,罪不可赦,事到如今你还不说。” 皇后摇了摇头,“来人,把她拉下去,严刑拷问,务必问出罪魁祸首。” 玉泉一挥手,春华立刻被拉走,她惊呼一声,“皇上饶命!皇后娘娘饶命啊!奴才知罪,奴才知罪。” 姜颜冷冷地注视着春华被拉走。 皇后见陛下脸一直阴沉着,缓缓开口,“如此说来,姜颜是被冤枉的。皇上……” 姜颜原以为事到如今此事就算了结,那只上位者冷笑一声,“知道错在哪了?” 姜颜微微一愣,猛地看向覃洲。 “刚才不还振振有词,现在哑巴了?” 她垂首一言不发,覃行知,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今日之事,又要怪罪在她的头上。怪她无事生非,可明明受冤枉的是她。 姜颜沉默着,紧握的手一点点松开,也对,她是奴才,奴才反驳主子,自然会被打上大不敬的标签。 “想不明白,就给朕滚回乾清宫,跪在殿外好好想清楚。” 帝王发话,哪怕大长公主想要训斥,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 安贵妃看着就这样顺利离开的姜颜,自然不满,“陛下,尽管姜颜能证明这人偶是栽赃陷害,但不代表她没有给大皇子下毒。” 覃洲面色极阴郁,连一向受宠无所畏惧的安贵妃,此刻也不由的感到害怕。 “皇帝,本宫到时觉得安贵妃所言有理,大皇子是皇帝的长子,又是大覃的祥瑞,自然是重中之重。大皇子中毒一事必须查清楚。皇帝,一个奴才而已。” 覃萱的话轻飘飘的,可话里话外无不展现着她的强势。 “皇帝仁慈,可太过仁慈并非好事。依照本宫之见,理应同春华一起拖入暴室,严刑拷打一番。酷刑之下必然出实话。”覃萱眉眼含笑,“皇帝,理应公正。” 明明是建议,却像是威胁。 姜颜没有想到覃萱和传闻中大相径庭,虽说她是覃行知的姑姑,但覃行知毕竟是大覃的皇帝,敢如此嚣张,其仰仗的想来便是身后霍东贵族。 覃国的局势,远没有表面上看到的这般和谐。 姜颜心里清楚,今日这暴室她铁定是逃不掉,与其让覃洲不悦,倒不如她给覃洲一个台阶,或许日和覃洲能看在她今日的懂事上,能稍微对她放下戒心。 “奴才愿意入暴室以证清白。” “朕还没有昏头。”覃洲清冽的嗓音带着君王强大的气息,如黑云压城一般,让人感到呼吸困难。“是朕让她准备的香囊。”那双如墨一般漆黑的眼眸,像是看无关紧要的蝼蚁一样扫过在场众人。 覃萱得了兴致,能让皇帝如此偏袒,除了姜清欢,这是第二个。“陛下。此话当真是令人心寒啊。” 她抬眸看向郑嫔,挑起的杏眸里是嘲笑。 郑嫔能感受到覃萱玩味嘲讽的眼眸,可此刻的她只能忍着,小不忍则乱大谋。 她谋划这么久,选择调香宴为的就是隐藏起来,让嚣张不动脑子的安贵妃和厌恶巫蛊之术的大长公主成为她的大手。 就算惹怒陛下,陛下也不会迁怒于她。 毕竟她是受害者。 “她的字是朕教的。”覃洲的声音像是巨石砸落水中,一时激起千层巨浪。 陛下可从来没有这般厚爱过任何一个嫔妃,更别说是一个奴才。 “她既然是御前尚义,朕自然不会让覃国人在写夏国字。”他冰冷的眼眸扫过一旁的郑嫔,“但显然有些人,并没有查清楚。” “此事朕既然在场,定然要查个水落石出。”他对着一旁的玉泉使眼色。 “传叶太医。” 第63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臣叶天参见陛下。” “朕让你办的事,如何?”覃洲语气平淡,却极具威慑力。 “臣奉旨查询宫中药材用量,发现天南星少了。这批天南星因保管不当被虫蛀,按照宫中规矩是要将其处理。原本这天南星丢了,也无人会查出。只是臣一向觉得药材若因为丢弃实在是浪费,便想着贵人们用不了,可给宫人使用。” 叶天走到床榻旁,看着大皇子的病态,“陛下,天南星在医者手里便是用于治疗湿痰导致的咳嗽症状,可在用心人手里便是杀人的毒药。” “天南星中毒,会导致恶心,呕吐,呼吸困难等症状。严重时还会致命。”他转而看向一旁的江太医,神色不善,“大皇子明显就是天南星中毒,可臣不明白,江太医为何会给大皇子开一副毫无关系的解药方子。” 面对叶天的强势,江太医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便镇定下来,“陛下,老臣入朝为官四十多年,从无差错,今日偏偏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无端指责。老臣冤枉啊。” 叶天却根本不在意,“江太医,你手段的确高明,但却也别把旁人当作傻子,陛下英明圣武,早就察觉出你的异样。”他说着上前一把拽住江太医的手,“此毒表面上并不像天南星中毒,那是因为你用了另一种毒来掩盖。” 江太医挣扎着想要抽回手,可叶天毕竟年轻力壮,任凭江太医如何挣扎,都没办法逃脱,叶天从袖子力拿出一瓶药倒在江太医的手上。 原本干净的手,瞬间染上红色。 “陛下请看。这就是证据。”叶天不由分说地将江太医的手举起来。充分地让在场所有人都能看得清楚明白。 “凡是碰过此毒的人若没有十天半月是无法用简单的清水将其洗净。”叶天向众位开口解释,“从事发到现在,江太医一直没有机会洗手,故而手上还残留着毒渍。” 被锤了死死的江太医显然没有之前的神气,浑身的力道像是被抽尽,整个人瘫坐在地。 “陛下——” 覃洲并未看向他,仿佛不屑给蝼蚁眼神,他淡然的抬起手中的茶杯,不开口,也不追问,大殿之内安静的诡异。 似有一双无形的手掐住江太医的脖颈,他被吓得不敢喘息。 “陛下,只要让众人都用臣调配的水洗过,凡是没有碰到毒的人,手上便是干净的。若是碰过,手上必然出现红色污渍。” 叶天朝着覃洲看过去,在得到陛下的指示后,他朝着姜颜走去,殿前司的人突然来找他,他吓了一跳,知道事关姜颜生死,他便快马加鞭,生怕晚来一步。 对上叶天那双担忧的眼眸,姜颜朝着他点头,示意他安心。从一开始覃洲说出她的字是他教的。再到让叶天来,她心里隐约已经猜出,或许覃洲早就知道会发生今日的事情。亦或者,他想顺水推舟除掉碍事的人。 姜颜伸出手,水从她手上冲洗过。 她感受到一股冷冽的眼神,带着审视,却藏不住其中的危险气息。 姜颜不用抬头,便知道这道目光来自覃洲。 她那双干净的手无异于告诉众人她的清白。 郑嫔暗自紧握双手,不自觉得咬住唇瓣,她没有料到陛下早就察觉异常,或者说陛下在得知姜颜遇到危险时,第一时间派人查找证据。 她抬眸望向姜颜,眼眸中含着泪光,她求而不得的东西,姜颜却轻而易举的得到,口中涌起酸涩,卡在喉咙,不上不下。 “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此刻的覃洲才将视线挪到江太医的身上,漫长的沉默,像是一块巨石压在江太医的胸口上。让他的心理承受破防。 此刻覃洲再开口,为了九族安危,江太医绝不敢隐瞒。 “求陛下饶了老臣,这一切都是郑嫔娘娘让老臣这么做的。老臣告诫过娘娘,但娘娘执意如此。老臣罪该万死,还请陛下宽恕。” 他说完重重的磕在地面上。 覃洲没有开口,阴恻恻的目光,掠过江太医,扫向一侧的郑嫔。 郑嫔没有开口,只起身跪在一侧,她知道事到如今在怎么争辩都没有意义。终究是她输了。 “妾身有罪,还请陛下责罚。” 覃洲对于她的坦诚倒不意外,她一向是个聪明人。 “妾身一时糊涂犯下大错,但皇子无辜,还请陛下能在妾身走后,好生安顿大皇子,” “来人,罪人郑氏被贬为庶人,流放永州。” 帝王威严,不容侵犯。 皇帝话一出,想要求情的皇后也不由得收回。 “妾身谢陛下隆恩。” “妾身离去,大皇子尚幼,皇后娘娘宅心仁厚,罪奴恳求陛下将大皇子交由皇后娘娘抚养。” 郑嫔不舍地望着大皇子,这是她最后能为瞻儿做的事。 按理来说皇子生母不在,理应交由皇后抚养。 但此刻皇后面上却不见往日的温柔,这烫手山芋,她可不想要。若她收下,岂不是她老人家不高兴。 皇后刚要开口。 奴婢突然开口道,“太后到。” 所有人的齐齐起身,迎接宣太后。 宣太后看着眼前杂乱的场景,脸色的表情微微皱起,显然是不满,“出了如此大的事情,竟无一人告知哀家。 瞻儿是陛下的长子,又是大覃的祥瑞,三番五次遭受他人的陷害。看来有些人是不把哀家的话放在心上。 既如此,哀家自然要为大覃护住祥瑞,皇后从未做过生生母亲,自然带不好孩子,大皇子便养在哀家身边,随哀家同吃同住。 哀家倒要看看谁的手能伸到哀家的宫内。” 太后的话不是建议而是命令。 姜颜看着宣太后身边熟悉的身影,竹青,此刻困在她脑海里的疑惑在此刻化解开来。 她怀疑过皇后、安贵妃、甚至皇上都曾怀疑过,偏偏没有怀疑太后。 将答案代入太后,一切都能解释的通,太后想要杀母留子,人又在寿康宫,想要安排人轻而易举。 只是太后万万没有想到,她的出现打破了太后原本的计划。 可太后在得知大皇子所谓的祥瑞一说,便更不愿意松手,所以太后才会趁机在皎月堂安排人。 江太医是太后的人,他为官四十多年,最是老谋深算,又怎么会轻易为郑嫔所用,如今看来这未必不是太后的手笔。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最后胜利之人藏于黑暗之中,风波之外。 第64章 最后的话 “我原以为你不会愿意来见我的。”郑嫔绣着手中的衣衫,不曾抬起头。 姜颜眼神冷漠地看着她绣着手中的衣衫,瞧着样子,像是给大皇子准备的。她心里一直都不明白,明明她们之间并没有利益冲突,她甚至愿意送大皇子等位。可郑嫔还是三番五次地对她下手。 “你不愿意与我说话,我理解。”郑嫔收起最后一针,眼神里流露出不舍,指尖抚摸着衣衫,这是她能为瞻儿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姜颜,你没有想问的吗?”她抬起眼眸,那张原本清秀的脸上,多出几分憔悴,她生瞻儿的时候伤了身子,又一直没有调理好,如今她成了废人,旧疾复发。 “咳咳。”郑嫔伸手想要端起桌上的茶,可茶壶里的水早就空了。 “见笑了。”郑嫔无奈轻笑一声,“姜颜,你不问,也不说。那听我说吧。” 姜颜沉默着,最终还是上前,将准备好的茶水糕点送上前,她这个人向来有仇报仇,有恩报恩。她在皎月堂时,不论郑嫔是否真心,她都得到优待。 郑嫔的身子骨撑不住前往永州。这算是她临行前,她尽了最后情谊。 郑嫔看着姜颜带来的糕点,干涸的眼眸里涌出点点水珠,她端起茶…… “你就不怕我在里面下毒?” 姜颜清洌的声音,打破屋内的安静。 她没说话,只将茶一饮而尽,“有没有毒,与我而言,已经不重要了。”她放下茶杯,转头看向姜颜,“当然你也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情。” 她轻笑一声,是从未有过的轻松,“我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是你在御花园帮我解难。”她似回忆起从前的时光,脸上的神情都带着柔,“当时我就在想,这个奴婢胆子可真大。” “我想着你在掖庭的日子定然不好,原本想这求皇后,将你要过来。只是没想到皇后先一步将你送来。”她抬眸看向姜颜,眼神满是对从前的怀念,“我在宫中本就举步维艰,是你的到来,让一切都有了改变。” “曾经的我是真心实意的欢喜你,我在你的身上看到对命运的不屈,看到你的聪慧果敢。”她提起这段回忆是,依旧能感受到当初的真心。 “所以呢?”姜颜的声音不轻不重,却带着浓浓的疏远,“可这并不妨碍你后面对我下手。” “阿颜,我不愿。”她眼含热泪,一副委屈的模样,“我不愿,可我是一位母亲,我必须为我的孩子着想。” 姜颜眉头微蹙,冷不丁地笑出声,“你是觉得我会害大皇子?”她实在是觉得可笑至极,“我若想要害大皇子,就不会拼命救下他。” “或许你现在不会,可不代表你日后不会。”她静静地看着姜颜双眼,“我知道,你想要成为陛下的女人。迟早有一天,你也会为陛下诞下孩子。我不如你聪慧,瞻儿日后定然是你的拦路虎,你一定对瞻儿下手。我必须在你未成气候之时将你除掉,我没有办法。” 如此荒谬的话,姜颜反倒是气极反笑,“你说我以后会是陛下的女人,你会占卜,还是说你是陛下。就算日后真如你所愿,后宫之中这么多娘娘,就没有一个人会诞下子嗣?如果真如你的逻辑,你岂不是要将后宫所有人都杀了。 不对,你干脆给皇帝喂下汤药,让他失去生育能力,这样大皇子便是陛下唯一的孩子。” 姜颜的质问一针见血,将她最后一层掩饰布掀开。 “什么原因,你要杀我,其实你自己心里最清楚。”若非郑嫔托人让她务必来,她根本不愿意踏入。 无情拆穿,郑嫔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僵硬,她猛地上前拽住姜颜的衣领,迫使姜颜垂下头看着她,“是,这从来都不是最主要的原因。”她的眼神里是从未露出的嫉妒之色,“我是害怕,我害怕陛下真的喜欢上你。我害怕你能轻易地拿走我求而不得的东西。 所以在莲心告诉我,你试图勾引陛下而被顺贵人发现时。我第一次察觉到你的心思。我不可能留一个有歪心思的人在我的身边。” 莲心。 这一刻,姜颜才明白莲心最后那句话意味着什么。 郑嫔甩开姜颜,转身朝着榻上走去,“我是废太子的人是安排在陛下身边的间谍,可我爱上了陛下,为此我不惜背叛我的主人,也要和陛下在一起。 我用尽一切手段,可陛下从未正眼看着我。而你——”她猛地转过身,“你轻而易举地得到陛下的喜爱。” 比起郑嫔的嘶吼,姜颜的表情却从未变过。 “这真的是理由吗?”姜颜淡淡开口,“你究竟怎么想的,我并不在意。”她冷漠地整理身上被扯开的衣衫,“但你知道我怎么对待背叛之人吗?” 郑嫔心口一颤,“你要做什么?” “你知道了又能做什么呢?”她不再多说一句,转身就要离开。 “姜颜,不可以。”她快步冲上前,“瞻儿是皇子,又得太后看中,你怎么敢。” 姜颜沉默着,一言不发。 阴恻恻的眼眸深不可测,让人迷失在其中,不安感压在她的心头,让人夜不能寐,日日夜夜都存在恐惧当中。 郑嫔知道顺贵人死的有多惨,所以她清楚,姜颜从来都不是说说,“阿颜,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她紧紧地拽住姜颜的手,“我知道你想要得到陛下的宠爱。我知道陛下的秘密,我可以无条件地告诉你。” 姜颜抽出她的手,“你想说什么?” 郑嫔瘫坐在椅子上,眼神里的光亮消散,“陛下他一直在服用五石散。” “你说什么?”姜颜挑眉,她的确没有料到郑嫔会对她说这些。 “当初陛下知晓我是废太子的人,想要除掉我。是太后找到我,她让我这么做的。只有这样我才能留在陛下的身边。” 太后。 姜颜眉头皱得更紧,太后这是要做什么?她心里隐约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太后这是打算册立新君,挟天子以令群臣。 如此一来,倒是能说得通,太后为何对郑嫔的孩子如此关照,覃洲为何明知给他下五石散的人是郑嫔,却并未做出行动。 “陛下现如今是偏宠你,可你身后毕竟没有助力,想要活下来根本不容易。”郑嫔将这个消息作为最后的救命稻草,她努力地说服姜颜,“只要你能帮陛下克服对五石散的瘾,你在陛下心中便是独一份,到那时,就算有人动你,你也屹立不倒。” 第65章 雨中跪罚 “所以呢?”姜颜后撤拉开两人的距离,对于郑嫔的提议,她丝毫不感兴趣,“好自为之。”她转身不再与郑嫔多言,对于她来说,覃国好不好,乱不乱,她根本不在意。 或许越是内乱不断,她还越是开心。这意味着离她的计划便更近一步。 郑嫔看着即将离开的姜颜,她是真的慌了,这是她最后的撒手锏,她以为她开口,姜颜就一定会心动。 “姜颜,瞻儿他只是一个孩子。” 这是真心实意,作为一个母亲,此刻的她是没有任何算计,从前的她是浣纱女,所以渴望权力,她才会赌上一切成为废太子的间谍,后来她爱上了陛下。 所以费尽心思想要得到陛下的目光。可如今她是一个母亲,为人父母自然要为孩子多加考虑。 姜颜心一点一点沉下去,眼底的眸光晦暗不明,猜不透,看不穿。不知为何口里泛起苦水。 郑嫔一直都不了解她,在这场主仆的游戏里,是她还沉浸于和睦的欢快回忆里。因为缺失关切,所以才会格外的渴望。 她不是丧心病狂之人,不会对一个孩子动手。郑嫔若是真的了解她,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若郑嫔真的对她信任,郑嫔也不会轻而易举的被莲心的话挑拨。 终究是她沉迷其中。 “小心大长公主。” 在姜颜离开房间的那一刻,郑嫔突然吼出声。 姜颜没有回头,她不想再纠缠下去。 她回到乾清宫时,玉泉早就等她多时,“姜颜快步未央宫吧,陛下等你多时了。” 未央宫? 他去那做什么? 姜颜没明白,还是乖乖去了。 未央宫一直以来没有皇帝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靠近。 可这一次她去,反倒是看到不少宫婢进进出出。 她感到一丝的怪异,可并未多想,走进去。 比起之前,此刻的未央宫的装饰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她惊叹于覃洲的执行力,他真的让人按照她提供的图纸一比一的复刻栖梧宫的环境,恨不得栖梧宫几棵草,这就几棵草。 她眼神看向四周找寻覃洲的身影。 “知道错在何处?” 清冷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姜颜连忙转身行礼,“奴才错在——”她顿了顿,“错在不该顶撞,错在奴才太——” “既然不知道错在哪?那就跪在这,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给朕起来。” 她没有反驳,暗下的眸子里隐藏怨气,她不明白覃洲为何要待她如此不公平,从一开始,他就认为她是惹祸之人,认为是她闹得后宫不得安宁。 至始至终她不过是在自保而已。 难道在他的眼里,奴才就只能活该受死。任由上位者的磋磨。他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冷血。 或许从一开始覃行知就是这样的人,只是从前的他都在伪装。 姜颜跪得不情不愿,她不认为她有错。 覃洲脸上的表情很阴沉着,散发出来的冷气,如同地狱里的罗刹。 他看着姜颜眼底的不屈和不服,衣袖下的手渐渐握紧,他不知道该说她是聪明还是该说她蠢。 他明明警告过姜颜,让她离郑氏越远越好,可她偏不听。不仅忤逆朕的旨意,还一身反骨地偏要凑上前,巫蛊一事,郑氏将所有人的性子全部算进去,若非他先察觉异常,此刻的她早就被大长公主赐死。 朕给了她这么长时间,她竟丝毫不知反省,居然还去见了郑氏。 一个浣纱女游走在废太子太后多方势力下依旧活下来的人,就连他都中招。 她还敢去见他。 今日她若不能好好反省,日后还会中招。难不成朕能次次都救她。真当朕无事可做,非要围着她转? 覃洲越想越恼火,干脆转身走进殿内,独留姜颜一个人在殿外跪着。 天渐渐阴沉,原本滴落的小雨却渐渐在狂风中越下越大。 冰冷的雨水浸湿姜颜的衣衫,风一吹,骨头都冷。 长时间跪在青石板上,膝盖传来的疼痛与身体上温度不断的下降,反复折磨着姜颜的意识。 雨水模糊她的视线。 明明只要她向覃洲开口求饶,说她知错就可以起来。 可她不愿意,她不愿意向覃洲低头。 殿内的覃洲心不在焉地看着手中的奏章,耳边的雨声越来越响,吵着他更烦躁。 不悦的覃洲将手中的奏章摔在桌子上,一旁的玉泉一愣,连忙将泡好的茶递上前。 覃洲刚抿一口茶,低声呵斥,“这就是你泡的茶。”他说着不悦地将茶杯摔在地上。 “陛下,自从姜颜来了以后,陛下的茶便是由她准备的。奴才愚笨,着姜颜也曾同奴才说过,只是奴才终究是比不上姜颜那般心灵手巧。还请陛下饶恕。” 玉泉一边说一边小心打量覃洲的神色,见他面色愈发地阴沉,便体恤地开口试探,“陛下,外面雨下得这么大,姜颜毕竟是女子,这要是一直跪在外面,怕是会落下病根。” “是朕让她一直跪着吗?这不是她自己的选择吗?”覃洲猛地提高音量,眼神透过窗户望向跪在殿外的姜颜。 这话与其说是说给玉泉听的倒不如说是说给姜颜听的。 可殿外的姜颜像是听不见,又像是杠上。依旧不为所动,任凭雨水冲刷在她的身上。 她身体的温度在急速地下降,四肢冰凉,身凉,心更凉。 心没凉一份,她便更加坚定。 她不会再被覃行知的脆弱所迷惑。 姜颜伸手擦去脸上的水渍,朝着殿内看去,她想要看得更清楚,只有看得清楚,才不会被他的伪装所迷惑。不会被动摇内心的坚定。 “母亲、父亲、阿姐……”心里默默念着她们,凭着一股狠劲和执念,她跪得更加挺直。 不知是错觉,还是幻觉,她眼前居然出现覃洲的身影,姜颜摇了摇头,她觉得她疯了。 她两眼一黑,昏倒之前,隐约间,她似乎感受到一个温暖、宽厚的胸膛。 是他? 姜颜心里在否定,想要努力睁开眼,可眼皮子却越来越沉,怎么也打不开。 她迷糊的意识里,只能感觉到一双手,宽大而有力,将她紧紧地抱住。 “陛下,等等奴才,撑伞。”玉泉手忙脚乱地撑着伞追上前。他第一次在陛下的眼里看到对一个女人如此的紧张。 “传太医。”覃洲望着怀里的人,神色复杂。 第66章 听明白了吗? “你们听说了吗?听雨阁闹鬼了。” “闹鬼?你大白天说什么胡话?” 小宫婢见对方不相信,立马甩出证据,“你别不信,是我亲身经历。”她故作神秘兮兮道,“这听雨阁先头住着先帝的萧贵妃,后来得罪太后,被先帝贬入冷宫后。 日日唱曲哭诉着自己的冤屈,想要将先帝引过来。太后怎么可能给自己留后患,便让人割了萧贵妃的舌头,挖去她的双眼,铁链锁着她,让她在听雨阁日日夜夜受尽折磨。" “这是真的?” “当然。每到月圆之夜,萧贵妃便会冤魂索命,昨夜我经过听雨阁时就听到锁链的声音。”提到这小宫婢被吓得汗毛直立。 “我好冤啊。我好冤~”阴恻恻的声音里带着悠久的控诉。 “啊!”小宫婢在看到突然伸出的脸,吓得大叫一声,人直接从椅子上摔掉在地。 菡萏看着说鬼故事的人被自己的鬼故事吓到惊慌失措,太搞笑了。 “菡萏姐,你这是做什么。要吓死我们啊。” 菡萏双手叉腰,一脸打趣地瞧着被自己吓到的脸色发白的小丫头,“胆子小还敢编鬼故事。” “不是,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真的听见了。” 菡萏敷衍地哄着对方,“是是是,是真的,还不快去干活。”她端着熬好的药敲开姜颜的房门。 “姜颜姐,你醒了。” 姜颜揉着发胀的脑袋,她记得她晕倒了,后来是谁将她送回来的? “姜颜姐,昨日叶太医将你送回来的时候,你脸色可吓人了。我都吓坏了。这是叶太医给你开的药。” 姜颜看着桌上的药碗旁的蜜饯,心中明了,只有叶天会这么多此一举。 原来是他送她回来的。她竟然有一瞬间怀疑送她的人是覃洲,当真是昏了头。 她端起药一饮而尽,“对了外面吵吵嚷嚷的是怎么了?” 菡萏打趣地笑着,“外面两个小宫婢在说鬼故事,说什么听雨阁闹鬼。结果自己吓到自己了。” 听雨阁闹鬼? 姜颜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觉得是宫婢们消遣的乐子,她转头问道,“静夜可有消息?” 听到这,菡萏眉头紧缩,“很奇怪。” “奇怪?”姜颜不知为何心底染上不安。 “我问过同乡,对方居然告诉我大长公主府里没有静夜姐姐这个人的存在。唯一一个从宫内带回封地里各方面相符的人,她进宫前得了风寒,大长公主并未让其一同进宫,而是留在宫外客栈休养。” 菡萏觉得怪异的点在于,尽管对方各方面和静夜姐的情况告诉吻合,但她的直觉告诉她,那个人一定不是静夜姐。可排除一圈下来,就只有这一个人选了。 不知为何,听到静夜可能在宫外的消息时,她心里为何总是觉得惴惴不安,一股焦急感涌上来。 越是感到不安,她越要行动起来。她必须找到办法,再出一趟宫。 姜颜收拾好便端着泡好的茶进殿伺候覃洲。 她到的时候,密令司的傅大人也在,只是来的不巧,两人之间的对话已经结束。 覃洲阴沉着脸,如墨般漆黑的眼眸暗流涌动,难以察觉其中潜藏的危险。 案牍上的奏章被随意地甩在一旁,看样子在她来之前,两人的对话并不愉快。 姜颜自然不会处这个霉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为覃洲添上茶便打算悄咪咪地退到一侧。 “朕眼睛疼。” 覃洲冷不丁地开口,姜颜心口一颤,脑海里第一时间察觉到“危险”,她一脸担忧地开口,“陛下,奴才这就给您请太医。” “不必。”骨节分明的手指捡起一旁的奏章,看似随意地丢给姜颜,可偏偏正中她怀。“给朕读。” 她读!!! 姜颜的眼里是震惊、疑惑、不安、外加骂人。她看不懂覃洲的操作,且先不说这奏章的内容是否重要,是否机密,哪怕是大臣的敷衍上书,她一个小小宫婢也是没有资格碰的。 按照覃律,她这是灭九族的大罪。 覃洲是玩她,还是要她死! 比起姜颜的震惊,一旁的傅赫野有过之而不及,这奏章涉及朝堂机密,陛下居然就这样让一个奴才看到。 陛下这是在打什么主意,他着实看不明白。 傅赫野怀疑的目光落在姜颜的身上,陛下待这个奴才实在是太过偏宠。 “不识字?”覃洲的声音再次打破场面的怪异。 如此操作,姜颜也只能硬着头皮,她翻开奏章—— “陛下。”傅赫野出声打断,陛下莫不是昏了头。 覃洲似乎看不明白傅赫野的眼神,只淡淡开口,“你若无事便退下。”他敛眸朝着姜颜看去,“朕让你停了?” 傅赫野一头雾水,可帝王的命令,身为朝臣就算再有疑惑,也只能退下。 姜颜惊讶于奏章里的呈上的消息。 田国公欺压百姓,抢占良田,其子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新城伯收受贿赂,买官卖官,私卖军械。 其中最让她熟悉的名字是武阳侯公孙辛,他的亲弟弟背靠武阳侯,其兄又打败羌柔,覃国一大功臣。便无法无天,抢前当地郡守的女儿为妾,郡守不服便下令打死郡守。 当初便是她劝解覃洲不要轻举妄动,放了公孙辛一马。 这份奏折上的三人,都有从龙之功,位高权重,在覃洲准备封赏有功之臣时上奏章弹劾。 覃洲你打算怎么做? 玉泉推开门,手里端着锦盒走了进来。“陛下,二十四内监将三块玉牌打造好。今日送来,陛下可要看一眼?” 覃洲招了招手。 玉泉快步上前,将锦盒打开,三枚精致的玉牌盛在盒中。 没有复杂的花纹雕刻,用最简单的方式展现出这块羊脂玉的美,不得不说二十四内监是下了不少功夫。 “好看吗?” 覃洲突然发问。 姜颜一愣,“好看。” 覃洲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敷衍。”他示意玉泉将锦盒交到姜颜的手中,清冷的声音开口,“朕要将玉牌赏给功劳最大之人。玉牌交到你的手中。你必须保证玉牌的完好无损。 但凡玉牌有任何损失,朕便摘了你的脑袋。”他抬眸看向姜颜,“听清楚了?” 喜怒无常。覃洲这条狗,在耍什么花招,他到底要做什么? 姜颜实在是想不明白,却又不得不顺着覃洲开口,“奴才领命。” “你的字太丑了,奏章带走,好好跟着练字。”覃洲说完便挥手示意她下去。 第67章 出宫。 “想什么呢?”叶天看着姜颜呆坐在桌前,将药递上前。 “练字。”姜颜随口答道,顺势接过他手中的药,“叶大人很闲啊。居然会亲自给我熬药。” “好心给你熬药,你却出声挤兑我。”叶天瞥了一眼桌上的字,“怎么想起来改字?” “陛下嫌我字难看。” “你的字难看?”她的字,叶天可是见过,下笔有神,不输大家风范。他刚要转身,无意间瞥见桌上的奏章,“你——”他猛地拿起奏章,快步上前将房门紧闭,言语里带着呵斥,“姜颜,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私盗陛下奏章。” 姜颜瞧着叶天那急迫与愤怒的神情,眼底神色流转,放下手中的碗,“叶大人,打算如何处置我?”她伸出双手,做出一副被拷的模样。“叶大人不如将我交给陛下,好换一个高官俸禄?” “姜颜!”叶天压低声音低吼,“你真以为我不敢!”他怒目攻心,“你听好了,我知你不是大覃人,对大覃更无感念之心。但我叶天先是大覃人,后才为叶天。 你若真做出对大覃不利之事,我断不会顾及你我之间的情谊。”他眼中泛红,眼行厉色,死死地抓着姜颜的手腕。 “疼。”姜颜站起身,另一只手朝着他脑袋上猛地一敲,“叶大人,你当我真有九条命吗?还是觉得陛下是个愚笨之人,若无陛下旨意,我岂能带着奏章出大殿?” 叶天不由地染上困惑之色,“陛下?” 奏章之事何其重要,莫说掌握大权的大长公主要看,就算是宣太后也根本看不得。 更何况她一个小小御前尚义。她究竟…… 叶天看不透,在他的眼里陛下是明君,为君仁慈,却不优柔寡断,不像是会被美色诱惑之人。怎会做出如此荒唐之事。 “别问我。”姜颜看出叶天的困惑,“君心难测,岂是你我两个人小人物能猜透的。” 这些天姜颜也不得其中深意,覃洲这番行为,太奇怪了,奇怪到她根本找不到合理的理由解释这一切。 十年不见,覃行知的心思,她是越发难以猜透. “明日我打算出宫,你若不当差,便陪我去咸安逛逛。” 叶天微眯起双眸,双手环抱,审视地看着姜颜,毕竟他刚在姜颜的屋内查到奏章,她便要出宫,任谁都会怀疑姜颜此番出宫的动机。 “别用这样的眼神怀疑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既然这样那就说定了。” 姜颜挑眉轻笑,抬手拍着叶天的肩膀,“叶大人不愧是好官,公正无私啊。不过叶大人,似乎在这个时候忘了,你我是条船上的人,若我是间谍,那叶大人你也逃不掉。” 姜颜朝后摆了摆手,“叶大人,明日辰时北城门,不见不散。” 她此番出宫,为得就是去查询静夜的消息,但她毕竟对咸安不了解,所以叶天必须得给她指路。 “明日!”叶天一瞬间愣住。 “怎么明日不可?”姜颜微蹙眉宇,她可是好不容易才有一次出宫的机会,“不行,我不管,你明日必须陪我。” 翌日,北城门。 姜颜看着不远处一身湖蓝色长衫的叶天,长身如玉立于柳树之下,一手握着帷帽,另一只手上携着一束花,秋风拂面,扬起衣摆,再加上他本就不俗的模样,倒颇有风流名士的样子。 “怎么今日是有喜事,穿得这般好看?”姜颜一脸坏笑地看着叶天,围着他上上下下转了一圈,“你还带了香。”姜颜颇为震惊,“叶天,你今个怎么有股孔雀开屏的意味啊。该不会你今日要去相亲?” 姜颜摸了摸下巴,一副早已看透的样子。 叶天被姜颜这不着调的样子气笑了,上前一巴掌拍在她脑门上,“你何时如此没个正形。”他愤愤地给姜颜戴上帷帽,平日里看起来聪明的不得了,可…… 他被气得显然不想多说。 “干嘛!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姜颜说着便要摘下帷帽。 叶天先一步握住姜颜的手,“别摘。” 姜颜:? “你不知今日是什么日子?” 姜颜看着叶天脸色的不悦之色,小心翼翼地开口,“我——应该知道?” 叶天看着姜颜那副模样,气恼地将手中的花塞进她怀里,转身疾步而行。 “不是,叶天我又不是你的出气筒,你朝我发什么脾气。”姜颜觉得莫名其妙,朝着叶天的背影狠狠地耍了一套拳法。心里默默地给他打成猪头。 只是她一到主街,便看到街上格外的热闹,来往的女子都带着帷帽,有些女子手里还捧着和她一样的花。 她顿觉有些好奇,她原本想追上叶天问问,但很明显叶天还在气头上,脚步疾快,一眨眼的功夫,就不知道去哪了。 姜颜只好找了一个买馄饨的小摊上坐下点了一碗馄饨,“老板,你知道今个什么日子吗?我看今日比起往日要热闹许多。” 卖馄饨的老板笑着说道,“姑娘一看就不是咸安人,今日为秋日节,原本是为了庆祝秋收和祈祷来年风调雨顺的日子,后来演变为适婚男女子相互结识的,求个好姻缘的日子。 这未婚的女子会带着帷帽遮盖住面容,与男子相互交谈,其本意是为了找一位不看重容颜的男子为夫婿,意在考验男子的品行。 而若是心意相通后,男子会为女子送上一束格桑花,这也是为了避免引起乌龙。” 老板瞧着姜颜手边的花,笑出声,“看来姑娘你也是心有所属啊。恭喜恭喜。” 姜颜诧异,但很快反应过来,看着手边的花,“这是格桑花?” 叶天为她准备这些,难道说—— “姜颜,你在这做什么。”叶天原本还在气头上,他精心打扮一番,却没有想到对方压根就不明白。 只是他一回头,姜颜便消失不见,他心里的怒火顿时烟消云散,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没心肝的人,如今正好好的在馄饨摊吃馄饨。 姜颜握着手上的格桑花,抬眸看向叶天,“今日是秋日节,这是格桑花。” 叶天面对姜颜的咄咄逼问,不知为何他居然心慌,下意识地后撤一步。 “你送我这个,是——” 叶天看着姜颜的眼眸,额间竟然生出细汗,一股从未有过的慌乱和压迫,“姜颜,你别误会,我送——” “可以啊。”姜颜猛地拍着叶天的肩膀,“没想到叶大人做事情这么心思,怕我被人打扰,特意送我花。” 叶天张了张嘴,心里的紧张瞬间化为无形的失落。 “啊,对。” 第68章 他怎么会在那? 姜颜朝着叶天眨眼,“可以啊,想得够周到的。”她转头朝着卖馄饨的老板开口,“老板再来一碗馄饨。” 叶天没说话,只转着手中的勺子,一碗好好的馄饨都被他转破了,他其实早就该想明白,姜颜对他从无半点男女之情,又怎么会知道这些。 她今日出宫定然是另有缘由。 “你出宫不是为了游玩,现在好和我说了吧。” 姜颜一碗馄饨都吃完了,偏头一看,好好一碗馄饨都被糟蹋了,“你不喜欢,早说啊。”姜颜二话不说将他那碗馄饨抢过来,毫不避讳的吃着。 “我——”叶天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他顿了顿,“你就这么喜欢这馄饨?” “倒也不是。”她岂是吃饱了,“只是我看不惯浪费。做了三年奴隶,比谁都明白食物的可贵。” “你可知西巷在哪?”姜颜将馄饨干完。 叶天的眼里闪过几抹心疼之色,堂堂士族女子,皇后身边贴身女官,被迫成为奴隶,受尽屈辱,那样的落差,若是旁人怕是早就一死了之,而她却能如此坦然。 叶天一言未发,只默默将几枚铜板放在桌上起身,“走吧。” 姜颜挑眉,打趣地开口,“你怎么不问我去西巷做什么?万一我是内贼呢?” 叶天沉默着,眼中神色昏暗不明,不过几息,他低沉开口,“你若是,那我便毫不客气将你手刃。”叶天语气里带着丝丝凉意,尤其是走入人迹罕至的西巷,虽说青天白日,但依旧能让人心底发怵。 姜颜站立在原地,她知道叶天此话非虚,可越是这样,姜颜反倒是越信任他。 “是吗?”姜颜一脸轻松地说笑着,“那我可得安分守己些。” “我去找人。”姜颜倒也不避讳,直接和他开口,“前些日子,我无意间知道从前的好友也在皇宫里,只是不巧她被大长公主要走,但此番大长宫主归咸安,我却没有看到她。 不过倒是打听到有位宫人入宫前生了病,被安排在宫外养病。我想看看是不是我的故人。” “故人?也是夏姜皇后的人?” 姜颜点头,“静夜,人如其名温婉可人,琴棋书画,女工厨艺样样精通。可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妙人。尤其是她那一双手,白皙修长,最是适合弹奏古琴。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再次听到她弹奏。” 他可是第一次听到姜颜这般夸赞一个人,不过传闻中,夏姜皇后身边的侍女那都是精挑细选的士族女子。凡是在她身边的受过她教养的女子,那都是被教养得极好,许多士族都争抢着想要娶回家。 “看来这个叫静夜的,你们关系很好,你这般夸赞一人,我倒是好奇她究竟有没有这般好。” “等你见到静夜便会明白,我所说非虚。” 她们刚到地方,便看到大门敞开,门外站着两位壮汉,眉宇间带着戾气,姜颜能在他们身上感受到杀意。尽管对方身着布衣,可以隐瞒真实身份。 但姜颜还是从对方的站姿和散发的气场上察觉出对方的身份。 他们是军中行伍,按理来说,怎么会有军中之人来找静夜。姜颜心里不由间染上不安。 她快步想要上前,叶天拉着她侧身闪避开,他伸手捂住姜颜的嘴,示意她不要乱了方寸。 “我曾为做过军医,这群人是军中戍边之人,看样子,你的故人怕是犯了事。” “不可能。”姜颜拽开叶天的手,“静夜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若说冲动,如是可能,但静夜是向来沉稳,绝无可能。 她看着墙头,她必须得知道里面发生什么。 “你——”叶天看着姜颜那势在必得得眼神,隐隐感到不安。 下一秒。 姜颜踩着叶天的肩膀,悄悄爬上墙头,探出脑袋。 小院里被一群人守着,院子里的地被翻得一团乱,看样子是有打斗的痕迹。 “大人,什么都没有搜到。”侧屋里一群男子走出,朝着主屋里的人行礼回话。 看样子,里面的那人便是为首之人。 “那就带回去。” 这声音有些熟悉。 当屋内人走出来的一刻,姜颜心中一愣,险些没站稳,手边的瓦片掉落在地。 “谁!” 姜颜顾不得一屁股摔在地上的疼,拉着叶天快步朝着闹市跑去。 叶天看着身后追来的人,眉眼微蹙,姜颜向来冷静,她这是看到谁了,竟如此惊讶。 他来不及多想,拉着姜颜穿入人流涌动的长街,顺势给她戴上帷帽,推开酒楼的后门。 “哎,你们什么人,怎么到后厨来了。”店小二看着突然闯进来的两人,连忙冲上前呵斥。 “谁不知道后厨才能反应酒楼的好坏。”叶天理直气壮地模样任谁也看不出像是个逃犯。 他将钱袋子塞到店小二手上,“你去给我们准备一个上好的包厢。” 店小二原本还想要争论一二,但是谁会和银子过不去,连忙笑脸相迎,“您二位请。” 叶天谨慎地关上房门,“姜颜你看到谁了?”他转身便看到还在发愣的姜颜。 “姜颜!” 姜颜猛地回过神,对上叶天的神色,转而换上一副嘻嘻哈哈的模样,“叶大人不愧是你,逃跑是一流的。” “别打岔。你到底看到谁了。” “看到谁,看到——”姜颜顿了顿,指尖紧缩,“东阳王世子,覃栩。” “东阳王世子,他来找你的故人做什么?”叶天眉头紧缩,此事一旦和东阳王世子纠缠上,便不好解决了。 姜颜没说话,眉眼里带着忧思。 “他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他怎么会找静夜,难道说静夜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大长公主将静夜要走,可此番静夜并未入宫,若并不是生病这般,唯一能给出的解释只有一个。 静夜在帮大长公主做事。但很显然,事情败露,被覃洲知晓,所以他才会亲自出宫? 可静夜究竟做了什么事情,以至于让一国之君亲自出马? 怪不得,她禀报想要出宫,覃洲想都没想,轻易便答应,如今想来,他定然是怕被她发现,他不在宫中。 这才顺水推舟答应她的请求。 静夜如今落在覃洲的手里,生死难料,她必须尽快回宫,从覃洲的身边打探到静夜的消息。 “叶天,我们这就回宫。” 时间紧急来不及讲演多加思索。 “去去去,你算什么东西,给我滚。” 楼下的异常吵闹的喧哗声,让姜颜的脚步一顿,她下意识地探出窗外。 第69章 白衣儒将 奴隶主拿起鞭子朝着面前的硬骨头狠狠地抽下去,牛皮鞭子,厚一尺,被盐水浸透,打在人身上,毫不费力便能使人皮开肉绽。 对方下了狠手,这一鞭子下去,若是旁的奴隶早就扛不住,可他却硬生生挺着脊背,破烂的衣衫撩开的口子,整个后背没有一块好地方,血肉翻张。 他的手脚被铁链锁着,手腕和脚腕有着明显的伤,这样被挑了手脚筋的奴隶,大多都是被买主折磨到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丢给奴隶主,奴隶主低价再卖给一些有特殊需求的雇主。 他垂着头,发髻散乱,哪怕他藏着面容,可仅仅是抬起的一眼,姜颜便认出对方。 她绝对不会认错。 姜颜蹭地一下子站起身,毫不犹豫地冲下楼,任凭叶天在身后怎么呼喊,姜颜仿佛都没有听见。 “好,我倒要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奴隶主再次扬起鞭子。 “不要。” 随着女子的一声嘶吼,人群里窜出一女子护在对方身前。 奴隶主尚未反应过来,迎风而来地一脚将其猛地踹倒在地。 “丫的,谁这么大胆敢踹老子。”奴隶主从地上爬起来,论起袖子二话不说就要干。 “你想怎样!”姜颜压低声音,尽力地克制着心中怒火,她抽出腰间的宫牌,冷冷开口,“这人我要了。” 奴隶主再看到姜颜手中的宫牌心中的怒火瞬间烟消云散,换上讨好的笑,“原来是宫里的姑姑,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这可是御前侍奉的令牌,那可是陛下眼跟前的人,他有几条命敢和宫里的人不对付。 “贺大哥,你没事吧。”女子一身素白衣衫,身子孱弱,梳着妇人发髻,只一白花簪在头上,伸手的手臂上带着明显的鞭痕。 女子抬眸看向姜颜,沙哑的嗓音里透着一股悲凉,“多谢姑娘出手相救。” 姜颜没有说话,只直直地看着背对着她的男人,远在楼上时看得不清楚,可现在,近在咫尺的距离,后背上的伤,深可见骨,旧伤未愈,新伤再添。 伤口没有得到治疗,在高温下已经开始腐败,渗着恶臭和黄水,虫子闻着味爬上伤口。 铁链锁着的手脚,伤口处皮肉绽开,红褐色的血渍掺杂着看不清的污渍,令人胆颤。 若非眼前的人还在喘息,怕是该怀疑他已经死了。 “文贤哥哥~”姜颜沙哑的嗓音里带着颤抖…… 她的声音里是不敢置信。 白衣儒将,美如冠玉,才学惊世,一袭白衣银铠,战场之上,一枪定乾坤。 是大夏近百年来兵道第一人——贺斩忧,斩去大夏一切疾忧。 少年将军,意气风发,战功赫赫,是所有同龄人的可望而不可即。 可此刻,姜颜看着他,眼底被泪水覆盖,她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曾经那样一个傲气风华绝代的一个人,会沦落至此,受尽磋磨…… 垂下眸的人,在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和名字时,脊背不由地抽动,他缓缓抬起头。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 姜颜血红的眼眸,泪水不受控制的滑落,她咬紧嘴唇,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她要冷静,要克制,鲜血充斥着口腔。 她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愤怒,她自幼与文贤哥哥一同长大,当年帝后大婚之时,文贤哥哥曾对她说过,清欢无兄长,他便是清欢兄长,背她入轿。 姜颜绝不允许任何人侮辱她的兄长。 她快步上前一把夺过奴隶主手中的鞭子,“谁让你动他的!” 一道厉声划破风声,带着极重的怒意,这一鞭子抽下去,奴隶主疼得撕心裂肺的吼叫着,躺在地上捂着伤口直叫唤。 一旁的仆人见状立刻便要冲上前。 此刻的姜颜被愤怒所控制,她根本不在乎,所有的忍耐都是为了复仇,可复仇是为了在意的人。可此刻在意之人收到欺辱,若她还忍着,那她苟活的意义又是什么? 叶天第一次见到如此不计后果的姜颜,他不知道眼前的男人和姜颜到底什么关系。但他不能就此放任姜颜胡闹下去。 他快步上前好不由地从后一把夺下姜颜的鞭子,“世子府办事,还不快滚。”叶天亮出覃栩的玉牌,震慑住想要冲上前的奴仆。 他紧紧拽住姜颜因为愤怒的手,取下腰间的钱袋子丢给奴隶主,“此人我要了。你可有异议。” 奴隶主心中就算有怨言也不敢多说,只能讨好地开口,“哪敢哪敢。”他说着拿出卖身契交给叶天。 姜颜眼底是杀意,她挣扎着想要甩开叶天的手,她要杀了眼前奴隶主。 叶天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呵斥,“姜颜,眼下孰轻孰重你分不清,他受了很重的伤。” 姜颜猛地从愤怒中回过神,她甩开叶天的手,快步冲上前,拿着钥匙解开贺斩忧身上的镣铐,她垂下眼眸,不敢直视他灼灼的目光,她的眼底是愧疚。 “对不起。对不起……”她小声说着,眼泪不受控制地滴落。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是我这个做兄长的要说对不起才对啊。”贺斩忧墨色的瞳孔里沁着笑与泪,当年洛邑城破时,他在边湖作战,抵御西进的叛军。 当他想要赶回来支援时,已经来不及了。他以为清欢死在皇宫的那场大火里,以为此后再也没有机会相见。 没有想到上天会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见到清欢。 他想要抬起手,可被挑断的手筋的手抬起来却是如此的费力。 姜颜连忙凑上前,握住他的手贴在她的脸庞,“我在这里。文贤哥哥,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贺斩忧薄唇勾起淡淡的笑,他想要开口说话,可那根紧绷的弦再也支撑不住,他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一黑倒在姜颜的怀里。 “叶天。”姜颜焦急地抬起头…… 叶天看着那双红透的眼眸,就算姜颜什么都不说,他也做不到拒绝。 “起开。”叶天快步上前,一把抱起贺斩忧。 顶楼之上一扇打开的窗户被无声的关上。 屋内的人一袭玄色衣衫,清洌的嗓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你的玉牌何时在他的手上。” 覃栩面色一僵,瞬息犹豫后,如实开口,“当初被刺客追杀,是他出手相助,这才脱困,所以玉牌在他手上。” 男人墨色的眼眸里带着君王的威严,“朕倒是从未听你提起过。” 一股低压笼罩在上空,压得人喘不过气。 覃洲眉宇间隐约间透露着肃杀之气,“查清楚,那个人到底是不是白衣儒将——贺斩忧。” 第70章 怀疑的种子发芽 “你们认识贺大哥?”女子眼底透露着一股好奇,她打量地望着姜颜,尽管她见过不少官家小姐,可却没有一个有眼前女子这般气度与容貌。 姜颜藏起眼底得担忧之色,转眸看向她,“你是?”她能看得出来,这个女子和文贤哥的关系应该不一般,否则不会冲上前要为文贤哥挡下奴隶主的鞭子。 “秀儿。”她小声开口,“你是贺大哥的朋友吗?” “他是我兄长。”姜颜沉声回应,文贤哥身上的伤太重,尤其是手腕和脚腕,她眼下只能寄托在叶天的身上。“是谁对我兄长下如此重的手。” 秀儿神色一紧,脑海里翻滚出的回忆,让她身躯止不住地颤抖,她捏紧手心,扑通一声跪在姜颜的面前。 “你这是做什么?”姜颜抬手想要扶起秀儿。 “我知道你是宫里人,是御前尚义,求你为我们主持公道。”秀儿甩开姜颜的手,不由分说地朝着地面重重地磕下去。 一双透亮的眸子里血色翻涌,无力、愤怒、在不断地咆哮着。 “你别这样。”姜颜强行握住秀儿的手,话语里带着呵斥。“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秀儿缓缓抬起头,泪珠从脸颊上滑落,“我原本是长信郡陈家村人,两年前,我丈夫上山采药的时候,意外在悬崖下救了贺大哥。 贺大哥伤好以后,没有去处,相公便让贺大哥留下。 一切原本都很幸福,直到半年前,武阳侯之子强抢民女,抢占良田,村里有人不服,带人去府衙闹事,结果武阳侯知道这件事情后,便找人杀了报官之人。 此事一下子激怒百姓怒火,众人纷纷启程要去州衙报官。武阳侯得知此事后,居然下令火烧陈家村,杀人灭口。 若非贺大哥出手相救,我和我相公也死在那场大火里。 我相公不服,为了给陈家村的众人讨一个公道,打算到咸阳击登门鼓,告御状。 结果武阳侯被陛下派往前线,贺大哥让我相公不要轻举妄动,他说陛下正是用武阳侯之时,陛下定然会压下此事。 我相公只能忍下这口气,找到合适的时机为村里人报仇。 只是万万没想到,一日我出门买菜,被武阳侯之子抓走,相公和贺大哥知道这件事,便冲到武阳侯府邸,只是没想到武阳侯府藏着众多高手。相公为了救我而死。 贺大哥也中了毒计,被武阳侯之子困在,挑断贺大哥的手脚筋,日日折磨。” 秀儿每每回忆起这段痛苦的记忆,心底便被无尽的恨意所覆盖,天道不公,罪大恶极之人活得潇洒自在,贫苦百姓却饱受欺辱。她如今咬牙苟活,为得就是报仇。 “你说是武阳侯!”姜颜身躯踉跄,瘫坐在椅子上,她万万没有料到当初的劝诫,到头来会害了贺大哥。 “是,就是武阳侯。”秀儿愤怒的声音里带着无力的嘶吼,“他不仅纵容其子作恶还为了掩盖事情的真相,杀害了所有无辜之人。” 秀儿望着姜颜的震惊与慌乱,她眼底闪过失望之色,是啊,那可是武阳侯,高高在上的侯爷,又打了打胜仗,圣眷正浓,谁会为了无关紧要的人,去得罪武阳侯。 她不甘心,她真的不甘心。 “人各有命,你能出手救下我和贺大哥,我已经感激不尽,是我不该强求你。”秀儿胡乱地擦去脸色的泪水,摇摇晃晃站起身,“你放心我不是不识好歹之人,我去看看贺大哥的药有没有熬好。” “你这话何意!”姜颜的声音冷到低谷,她阴沉着脸,一步上前,阴影笼罩着秀儿的身躯。一股森然的寒意从脚底渗透出。 无声的压迫感,让人无处逃窜。 秀儿感受到前所有未的害怕,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握紧手中的簪子,随时准备着。 “你觉得我是趋炎附势之人!”姜颜冷冷地扫过她手上的簪子,“别把我想的如此恶心。”她转身看着紧闭的房门,心中下定某种决心,她在意的人,任何人都不可以欺辱。 “他是我兄长,你觉得我会因为权贵就让我兄长受如此大的屈辱?” 她的声音如冬日的湖水,冻的人钻心刺骨的疼。 “告诉叶天,请他无比治好我兄长。”姜颜回头朝着屋外走去。 愣在原的秀儿看着姜颜离开的背影像是想到什么,连忙开口,“你要去哪?” “我既然是宫里的人,自然要回宫。” 姜颜每一步都格外的沉重。 文贤哥受的每一笔屈辱她都会讨回来。武阳侯,你的死期将至。 还有静夜,如今应该在覃洲的手上,她必须尽快赶回宫,确保静夜的安全。 亲行知,你到底要干什么! 未央宫。 “你可算回来了,陛下等你多时。”玉泉趁着旁人不注意,拿起一旁的葡萄塞进姜颜的手里,“陛下今日心情不悦,你小心些说话。”玉泉是怕了,这丫头说话向来虎,今个陛下回宫以后,脸色便一直不好。 这个时候要是惹怒陛下,怕是项上人头不保。 姜颜没说话,她朝着玉泉微微点头。 她进去的时候,覃行知背对着她,一身玄色衣裳,立于大殿之上,长身玉立,周身隐约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意。 姜颜并未开口,只是缓缓走上前,在靠近的那一刻,她猛然才发现墙上挂着一副画。 瞬息的呆愣,连覃行知回头看向她,她都没反应过来。 “朕画的可像?” 清冽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猛地将她带回现实。 她连忙行礼。 “陛下妙笔丹青,只一眼奴才便认出,一时间才失了礼数。” 姜颜没有想到覃行知居然根据他的记忆画了一幅她十四岁的画像。她以为他早就不记得了。 覃行知微眯着双眸一步一步靠近姜颜,他的心里升起一个巨大的谜团。 “姜颜,你是清欢身边最忠心的婢女,你应该很清楚她的所有习惯对吧。” “是。”姜颜看着逐渐向她逼近的覃行知,不知为何她心底染上慌乱,她显然看不透覃行知今日这古怪的行为。 “就连清欢的小习惯,你伺候得久了,也会沾染上!” 面对覃行知的逼问,姜颜下意识地揉着耳垂,“或许。奴才也不清楚。” 覃行知看着她那熟悉的动作,眼眸里闪过光亮,放下的怀疑,在今日看到贺斩忧的那一刻,再次燃起。 “听闻清欢身边一共有两个人贴身婢女,一个是你,一个便是静夜。” 第71章 如今没有比失而复得更重要的 果然他是知道静夜的身份才会不惜出宫去抓静夜。 “是。” 他伸手轻轻拂过姜颜的脸颊,冰凉的指尖像是细微雨点滴落在平静的湖面上,泛起阵阵涟漪。 姜颜偏过身后撤拉开两人打的距离,她不喜欢这样亲近的行为,会让她务必的厌恶心软的自己。 她恨他不过三载,可她却爱了他整个前半生。 覃行知的手停留在半空,眼睛摄取她的目光,那样的逃避,掩饰的眸光里,清晰地倒影着他的身影。 那抹逐渐模糊的身影似乎在这一刻逐渐地清晰,与从前重叠在一起。 “朕,今日遇见一人,你可认识。”他招了招手,守在外面的侍卫立刻将人带了进来。 姜颜默不作声,盯着他脸色的表情,不敢松懈。 扑通一声。 来人被侍卫按跪在地。 “看看。”覃行知任由她打量,只微微歪头,示意她回过身。 姜颜犹豫一秒,藏于衣袖下的手不由地握紧,她没能与静夜先一步相见,她怕—— “陛下,饶命啊。” 女子声音出现的那一刻。 姜颜猛地转过身,在看到对方容貌时,她长舒一口气,这不是静夜。 这细微的眼神变化,依旧没有逃脱过覃行知的眼眸,他微眯的眼眸里藏着危险的气息,清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看来,朕果真是认错人了。” 微热的说话声洒在姜颜的耳垂,热浪灼烧过的地方,一片鲜红,她下意识地揉着耳垂,拉开两人的距离,慌忙开口,“她的确不是静夜。” 姜颜没有必要在这件事情上撒谎。 他眉宇微蹙看着不断逃避他靠近的姜颜,脑海里浮现起,她对贺斩忧的亲近与担忧。 世人皆知,白衣儒将贺斩忧,天纵奇才,容貌冠绝,清冷孤傲,除一人外,甚少与人来往。 他与清欢青梅竹马,自有一同长大,虽不是亲兄长,但甚是兄长。 但世人不知的是,贺斩忧他对清欢的感情绝非兄妹手足之情。 他清楚地知道贺斩忧那藏于阴暗处的情感,当年因为清欢的身份,他不敢表露心意,可如今夏国不在,贺斩忧那死灰复燃的心思…… 他眼底不由地升起一团火焰,他上前一步,身躯毫无征兆笼罩住她,姜颜的后背紧贴在覃行知的胸膛上。 蓬勃有力的心跳,在她的耳边回荡着。 姜颜一颤,想要离开,却被他臂膀环住,动弹不得。 “陛下……”姜颜迟疑。 “清欢。” 姜颜一愣,心急速跳动,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陷入绝对的静止,耳蜗里嗡鸣声。 他发现了…… 不可能,怎么会! 覃行知不可能察觉到的。对方不是静夜,不可能知道她的身份。她自及笄之后,便再无画像,就算有,也在那场大火里消失了。 她紧张的身躯僵硬,试探地开口,“陛下想要问什么?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嗯。”他松开手,挥手示意将人带下去。 这样随意的态度,让姜颜那根紧绷的弦顿时松开。 覃行知坐在主位上,殿下姜颜所有的小表情,他都尽收眼底,或许从前他不敢肯定,但此刻他完全可以确认,眼前之人究竟是谁。 他早该想到的。 “陛下为何要寻找静夜的下落。”冷静下来的姜颜试图从他的嘴里套出有用的消息。 他面色寡淡,自始至终脸上都没有情绪上的波动,深沉而神秘,让人难以揣测。 “听闻皇城覆灭之日,清欢将传世之玉交由贴身婢女。”他靠在座椅上,神情慵懒,看不出他此话真正的意图。 原来如此。 他想要的是那块传世之玉。覃行知你的野心果然不小,他到也不怕引火上身。 “你觉得这个传闻是真是假。” 姜颜沉默片刻,缓缓开口,“陛下,传闻真假,奴才说了不算。夏已亡,皇城灭,传世之玉,又为何留给旁人做嫁衣?” 此话便是要告诉覃行知,不要再打传世之玉的主意,更不要再动静夜的心思。 覃行知看着她,这般的抵触,当年之事,是他的过错,她不愿意认他,他认。 如今没有比失而复得更重要的。 “消息很快便会传开,世人向来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想要得到它的人,将会不惜一切代价。 朕站在这,你觉得会有谁敢上前?” 他是想要告诉她,只要她在他身边一日,便会保她一日安危。 姜颜垂下眼眸,咬紧牙关,掩藏这内心的怨念,他这是在威胁她,她若不如是相告,他便会将她放在众矢之的是吗? “陛下是大覃的帝王,陛下想要的东西,谁敢与陛下想扛。” 覃行知并不想逼她,只要她在他身边就好。 “日后你就搬进着未央宫。” 姜颜抬眸,眼里闪过怀疑,他…… “陛下这不合规矩。” “你觉得除了你,还有谁懂得未央宫?” 覃行知一面在她的面前装作深爱着曾经的她,一面又在利用她来壮大他的野心。 她沉默着,心也在一点点的冰冷。 —— “清欢姐姐,这是叶太医送来的药。叶太医知道姐姐忙,便没亲自将药交到姐姐手上。”菡萏脸色上过好奇之色,“姜颜姐姐你的病还没好全吗?” “快去忙,今日是秋宴亦是陛下论功行赏的日子,万般不可出了差错。”姜颜接过菡萏手里的药,随意地糊弄她离开。 近来秋宴之事,忙的不可开交,她无法去找叶天了解文贤哥的伤。药打开里面藏着字条。 她看着叶天传给她的消息,不由地松了一口气,文贤哥身上的伤虽然严重但好在并不难之治。 只是文贤哥手脚筋被挑断,想要行动无碍尚有可能,若想要恢复到从前,怕是…… 姜颜一想到文贤哥再也提不起长枪。她心中的恨意便更深, 屋外的敲门声响起。 姜颜不得不恢复如常。 “姜颜姑娘,陛下口谕,今日要封赏宴会之上,论功行赏,托你看管的玉牌便是论功赐予武阳侯、田大人、古大人。万般不可出了差错。 陛下说了三位大人功劳之大,不分伯仲,缺一不可。少一块玉牌,陛下都无法抉择,到底赏给谁。” 这是…… 姜颜眉宇不由地皱起,他…… 玉泉再次开口,“姜颜姑娘若是听明白了,奴才便想回去,陛下身边缺不得人。” 姜颜连忙回过神来,恭送玉泉离开。 她拿出钥匙,将柜子打开,看着早早交给她包管的玉牌和一旁的奏章。 姜颜似乎想到什么。 她毫不犹豫地拿起一块玉牌,狠狠地砸碎在地。 第72章 她为什么不能做皇帝 “公主,您安排在宫外的人果真被陛下带走了。” 覃瑄合上双眸,对于早就预料到的事情并不放在心上,一旁的婢女仔细地给她的指甲上色。 “咱们这个陛下向来是聪慧的。不出半日他便能发觉真假。只可惜本宫不喜欢。” “那公主,静夜她……” 覃瑄眉头微蹙,低沉地开口,“她和她家主子一样,令人厌恶。当真是个硬骨头。” “公主,可要转移她的位置?奴才是怕陛下会有所察觉。” “咱们这个陛下当真是令人讨厌。”覃瑄缓缓睁开双眼。 她最讨厌的便是覃行知这样的人。 同样为质子,他却活得潇洒,可她却饱受欺辱,她为故国舍弃一身,却未曾想到换来的是辱骂。 她们都在咒骂她,为何还活着,为何不自戕以保全颜面。 笑话,她为何要死! 覃瑄眼底升起一团不可磨灭的恨意,她好恨! 她狠无能的父皇,狠欺辱过他的夏国人,她更狠覃国的百姓。 “嘶!” 覃瑄看着指尖渗出的鲜血,紧蹙的眉宇里是不耐。 “公主饶命,公主饶命。” 覃瑄只抬眸看了一眼身旁的婢女。对方立刻拔出袖中的刀,毫不犹豫地刺入对方的胸膛。 对于这种事情,宫殿里的人似乎都不意外,显然已经习以为常。一旁的宫婢直接上前将尸体拖走。 “母亲。”少女轻快的声音传入大殿。 一袭粉色衣裙头戴白玉蝴蝶流苏的少女带着清脆的铃铛声走了进来,她瞥了一眼被抬走的尸体,淡定地扑进覃瑄的怀里,撒娇道,“母亲,别和不长眼的奴才置气,下次女儿送些调教好的人来伺候母亲。” 覃瑄在看向湘玉时换上慈爱的神色,她从夏回来时,太医曾诊断过她再难有孕,但上苍垂怜她,让她有了湘玉。 她拼死也是要护住湘玉。这辈子她绝不会让湘玉同她一般任人宰割。所以她要获得至高无上的权力,只有这样,她才能完全护住她的孩子。 她的父亲是皇帝,她的兄长是皇帝,为什么她不能做皇帝。 “你这丫头说吧何事如此高兴。” 湘玉摇着覃瑄的衣袖,脸上露出讨好的笑,“果然什么事情都满不住母亲。母亲,听闻这次的秋宴,傅大人也在,母亲——” 提到傅赫野,湘玉的脸上露出女儿家的娇羞,“母亲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喜欢傅大人,若是这次——” 接下来的话,不必她说,覃瑄也知道,她这个女儿自出身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唯独在傅赫野身上栽了跟头。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她这个集万千宠爱于一生得宝贝女儿,怎么就看上一个死了妻子的男人。 关键是,对方还是她那个侄儿的人。 这样的人,她是万般不可能将其留在身边。 “你看上谁不好,偏偏看上他。” 湘玉哼了一声,双臂环抱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母亲,我就是喜欢他,我可是母亲的女儿,大覃最尊贵的湘玉郡主,我喜欢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 覃瑄无奈摇头,她这个女儿…… “母亲,我不管,我非他不嫁。” “湘玉,此事何必着急,是你的永远都是你的,早些晚些并不打紧不是吗?等待也未尝不是另一种体验。”覃瑄爱抚的摸着湘玉的头。 当年覃洲能登基,靠的是公孙辛、田忌、古河,如今覃洲对他们的行为越发的不满。 今日的封赏大典,他们很快便会意识到,覃洲对他们已经动了杀心。覃洲并无子嗣,他们若想要自保,只能放弃眼前的荣华富贵,可向他们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放弃权力。 所以这就是她拉拢他们最好的时机。 只要三位手握军权的人掌握在她的手上,就算身后有旧贵族支持,准备扶持幼子等位的太后,也不是她的对手。 所以今日的秋宴,她是势在必得。 —— “姜颜姐姐,这就是陛下准备的玉牌,好生漂亮,通体无杂质,如此月白入羊脂。怪不得被叫做羊脂玉。”菡萏眼神里透露着羡慕,这样好的玉牌若是她也能得一个就好了。 那她再也不用为生计苦恼了,出宫以后说不定还能开一间铺子,做做小生意。 那样的日子可真幸福啊。 “不过怎么只有两块,我记得交给姐姐的时候有三块啊?” 姜颜将盒子盖上,眼神里越发得冰凉刺骨,“没错有三块,只不过我摔碎了其中一块。” 菡萏心头一紧,连忙上前,小心地看着四周,快速将房门关上,她焦急地搓着手,语气里是担忧,“姜颜姐姐,玉牌怎么会碎呢?这——这可怎么办?” 她急得团团转,这可是陛下特意命二十四内监日夜赶工出来的,就是为了打赏有功之臣,如今玉牌碎了。陛下追问起来,必然是砍头的大罪。 “姜颜姐姐,趁现在还没被发现,快逃吧。”她拉着姜颜就要离开。 只是相较于她的焦急,姜颜却一脸淡定。 自顾自地准备着手中的东西,“逃,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我能逃出皇宫,还能逃得出覃国的土地?” “那——”菡萏心急如焚,当初是姜颜救她出的火坑,如今也算是她报恩的时候。 “这样,姜颜姐姐若是问起来,便说是我打碎的玉牌。” 姜颜有些震惊菡萏会说出这番话,她看着菡萏那副英勇就义的样子,就忍不住笑出声,“怎么你觉得这样陛下就不会治我一个看管不力的罪过?” “那怎么办,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菡萏看着一点也不着急的姜颜,她就更担心了,“姜颜姐姐,你怎么一点也不害怕啊。” “害怕有用吗?”姜颜收起手中的笔,算着时辰,对方应该到了,她沉沉开口,“菡萏,你帮我去请一个人。” “姜颜姐姐你想到解决的办法了?请谁来,我这就去。” “武阳侯公孙辛!” “武阳侯?”菡萏一头雾水,她不明白此刻姜颜姐为什么要去找武阳侯,难道说姜颜姐和武阳侯有交情。 武阳侯此次立下大功,深得陛下重用,若是武阳侯能为姜颜姐姐求情,说不定陛下就不会砍了姜颜姐姐的头。 “我明白了,我这就去。”想到这菡萏脚下生风,生怕晚了一步就来不及了。 姜颜沉默着,藏于眼底深处的杀意浮现出。 公孙辛,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第73章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这根本不是去乾清宫的路,你究竟是何人!”武阳侯面露凶光之色,抬起佩刀便要砍了菡萏。 “武阳侯何许如此动怒。她也不过是个奉命行事的奴才。” 清洌的嗓音在身后传来,冰冷而刺骨。 武阳侯微眯起双眸,身为军人的敏锐让他对察觉出一丝危险的气息。眼前的女子,螓首峨眉,一双杏眸如秋水寒露,朱唇含笑,美艳而不妖娆。 清冷出尘却又沾染世俗的戾气。 美则美矣,却让人生畏。 这样的女子,若只是一个小小宫婢,却是让人难以信服。 “你是谁?” “奴才御前尚义姜颜。” 御前尚义,武阳侯不由地冷笑一声,“你当本侯是傻子,谁不知道陛下御前伺候之人皆为太监。你又是从那里冒出来的。”武阳侯提着刀,身为战场上厮杀的将军,浑身带着一股生死之间的寒意,令人恐惧生畏。 若换做旁人,怕是早就被吓得屁滚尿流。 可她是姜颜,见惯生死场面之人,又怎么会畏惧所谓的恐吓。 “武阳侯在外征战多日,消息不及时,自然不知道,陛下因奴才舍命救了皇子,而被破格身为御前尚义。 奴才就算要骗武阳侯,也不必在这件事情上做文章。” 姜颜气定神闲,侧身让开,伸手示意武阳侯进殿,“陛下已经等候多时。” 武阳侯心中虽有疑惑但还是跨步走进去。 菡萏被武阳侯那杀伐之气吓坏了,快步上前,扯住姜颜的衣袖,“姜颜姐姐,你难道和武阳侯不是就旧相识?”他这个态度,如何能帮姜颜姐姐瞒住众人玉牌碎了。 姜颜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让她守在外面,嘱咐她无论听到任何动静都不可以冲进来,更不可以放人进去。 武阳侯一进去便准备向陛下行礼,只是他定睛一看,空荡荡的屋内,哪有陛下的身影。 他顿时觉得被人耍了,拔出佩刀便要砍了信口开河的小人。“你个狗奴才,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耍本侯,真当本侯的刀是拿来看的。”他作势便要砍了姜颜。 一道寒光乍现伴随着呼啸而过的疾风。 武阳侯的刀硬生生地停在姜颜的面门处。 他看着面前的奏章,对上姜颜那副神态自若的模样,刹那间,一股不安涌上心头。 “你究竟是何人,呈给陛下的奏章为何在你的手上。” “侯爷聪慧过人,若非陛下授意,奴才又怎么可能握着奏章。”姜颜语气平静而淡然,像是说着今日晚膳吃什么一般,轻松而自在。 可姜颜越是这般松弛,对面之人便越发的紧张。 “侯爷不妨猜猜这弹劾的奏章你都写了什么?” 弹劾! 当初长信郡守弹劾他时,雷声大雨点小,陛下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此次他平定羌柔乃是大功一件,陛下这大覃的江山,还得他来守着,就算陛下不悦,看在当年从龙之功,今时战功赫赫,陛下也不会对他做什么。 姜颜清晰地看着武阳侯眼眸里细微的变化,从惊慌到坦然无畏,不过几息之间。 看来上次的事情,让他有了错误的判断,他当真以为覃行知这条凶猛的狼会将这颗毒瘤一直留着吗? 饮鸩止渴的事情,他覃行知向来不会做。 “兴观十二年,武阳侯收取富商李贤黄金一百两,次年李贤便位居灵越郡守一职。兴观十五年,武阳侯之子抢钱民女,霸占百姓良田,多达一千多亩。兴观二十年,武阳侯为其子掩盖杀人罪状,火烧陈家村,致使三百一十二口死于非命。 兴观二十一年——”姜颜的语气不由地加重,脑海里浮现着文贤哥被折磨的样子,曾经那般矜贵之人,却被其如此糟蹋,“兴观二十一年,武安侯之子屡教不改,欺男霸女,肆意凌辱百姓,贩卖人口。” 她猛地将奏章甩在武安侯的脸上,“这桩桩件件可有一件是冤枉侯爷的?”她的厉声呵斥,掷地有声,不怒而自威,令人恐惧而胆怯。 “武阳侯,陛下一次又一次的给您机会,但显然武阳侯把陛下的仁慈当作玩笑,丝毫不放在眼里。 陛下震怒,原本即可将你压入大牢秋后问斩。只是陛下念侯爷你有从龙之功,不想侯爷晚年凄凉。” 板上钉钉的事情,武阳侯狡辩不得,他没有想到今日所谓的赏功大宴居然是陛下摆下的鸿门宴。 “本侯要见陛下。”他绝不会坐以待毙。 姜颜看着想要离开的武阳侯,声音更冷几分,“陛下给侯爷台阶,侯爷却要掀了整张桌子是吗?” “你算个什么东西。”武阳侯挥刀便要砍了多嘴多舌的姜颜。 “侯爷不会自己考虑,也该为小侯爷考虑一二,如今他是御前侍卫,陛下身边之人。”姜颜哪怕刀离她不过一寸的位置,她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情绪的变化。 冷静从容,威严而凌冽。 那双居高临下仿佛看着卑微蝼蚁的眼眸让这位久经沙场多年的大将军心生畏惧。 像,实在是太像。 仿佛陛下此刻站在他的面前。 当年他愿意追随陛下,便是陛下的那双眼眸里看到真正的强者的气魄。 武阳侯心犹如一块破碎的白纸,身躯不由地踉跄着,脸上的神色格外的难堪。 他知道此刻入了皇宫的他,便是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死一人,与诛九族。侯爷可想好了?” 武阳侯此刻看着手里的刀,他从未有一刻觉得刀如此的沉重,他享受大半辈子的荣华富贵,早就死而无憾了,可他不得不为自己的子女考虑。 陛下此人平日里仁慈宽厚,可却一点也不妇人之仁,相反,相当的果断与狠辣。 他知道陛下并不是在吓唬他。 为今之计,只有用他的死来一平陛下的怒火。 他毫不犹豫地拿起手中的刀欲自戕。 姜颜却先一步握住他手里的刀,话语轻柔而带着狠辣,“侯爷身为陛下的忠臣,自然要为陛下解决后顾之忧。” 她转身拿起桌上的盒子,精美的玉牌展现在他的面前,“陛下命人打造三块玉牌,欲赏赐给功劳最大的三人,可如今只有两块,武阳侯可明白?” 她面带着笑意,可却让人感到一阵阴冷可怖,“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公孙大人、田大人、古大人,为陛下肱骨之臣,自然会明白陛下的苦心。” 姜颜上前为武阳侯打开大门,“宴会即将开始,侯爷请。” 第74章 信不信由你 “姜颜姐姐,事情都解决了?”菡萏心有余悸地看着武安侯离开的背影,不愧是征战沙场的大将军,那架势当真是令人害怕。 尤其是陛下允他佩剑进宫,那把长刀都不知道沾染多少人的血,看着就令人胆颤。 “不。”姜颜深吸一口气,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姜颜姐姐难道说武阳侯不愿意帮忙?那怎么办,宴会就要开始了……”菡萏刚松懈下来,此刻又提心吊胆起来。 “菡萏。”姜颜欲言又止地看着她,“我若需要你帮我做件事,你——” “无论是什么我都愿意。”菡萏斩钉截铁的回答,她知道此刻是姜颜姐姐最困难的时候,当初若不是姜颜姐姐,她很有可能就死在掖庭了,何来今日的菡萏。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替我拖住陛下三刻。” 姜颜知道这件事情很难,但此刻的她分身乏术,若静夜在,此事便能交给她来办。 她在赌,赌得就是陛下的心思。 拖住陛下,这无异于摸老虎的屁股,嫌命长。 可她知道姜颜姐姐若不是真没有办法,也不会让她去的。 “姜颜姐姐你放心,我一定能做到的。”她转身便要离开,若此刻不去拦住陛下,便真的拦不住了。 “等等。”姜颜不放心,快步上前在她的耳边低语,“凡事莫强求,尽力而为。” “嗯。”菡萏坚定地点着头,脚下步伐生风,手心里生出细细汗珠,她在害怕,可此刻不是害怕的时候。 姜颜默默收回眼神,接下来她还要去见一个人。 今日十五,满月时分,最是赏月好时候,覃栩不喜欢宴会上的虚与委蛇,所以他便躲在着竹心亭,一人饮酒赏月。 “世子一人,岂不孤单。” 微醺的覃栩眸中微动,眼眸扫过姜颜,她一向躲着他,今日却送上门,当真是少见。 可他并不开口,只是合上眼眸,似乎享受着秋日的晚风,月辉洒下,他一身红衣,身旁是散落的就酒瓶,潇洒肆意,有种江湖侠客的随意。 不似皇宫中的约束,显得格格不入。 姜颜知道今日是她来求他,求人自然要有求人的态度。“奴才听闻,世子是陛下最为信任之人,为何一人再次买醉?难道说世子与陛下之间生了嫌隙?” “好大的胆子!”覃栩凝眸盯着不怕死的姜颜,“女人,谁给你的胆子敢议论本世子与陛下!”他真的很好奇,这个女人难道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如此行事。 尤其是皇兄对她的态度,让他不得不怀疑姜颜的身份,为此他特意找人查了她,可得到的不过是她曾经是夏姜氏身边的贴身婢女。 一个贴身婢女而已,他不觉得皇兄会因此昏了头。而且这个女人的胆量和气度绝对不是一个小小婢女就可以拥有的。 “陛下来九五至尊,天下之事,没有陛下不曾知道的。奴才若是二心之人,陛下又怎么会放心将此事交予奴才。”她说着从容地将手中的奏章拿出。 “你怎么可能有这个!”覃栩蹭地一下站起身,这不可能,皇兄就算在怎么糊涂,也不会做出如此危害江山社稷的事情。 他抽出腰间的匕首,寒光乍现抵在她的脖颈处,“说你到底是谁?” “世子,你觉得这是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能做到的。世子,应该很清楚,公孙辛、田忌、古河,此三人一直是陛下的心头大患。这三人手握重兵,是陪着陛下打天下的老臣,可他们却恃宠而骄,做尽坏事。陛下一直头疼不已。” “而今日所谓的赏功宴会是陛下为此三人设下的鸿门宴,依照陛下的谋划,世子殿下是最为重要之人。陛下不能出面,这个坏人自然只能让我这个无关紧要的奴才来做。 可奴才人微言轻,所以奴才需要世子你相助。奴才却有私心,想要以此来博得陛下的欢心,可此事于世子而言也并不没有好处,不是吗? 世子也为陛下解决心头大患,日后世子便是陛下最为信任之人。” 姜颜的这番话,若是换做旁人怕是早就心动不已,可他却并不上心,漏洞百出的话,难以令人信服。 皇兄的确想要除掉此三人,可如此重要的事情,他不信皇兄会交给一个奴才。 如此巧言令色,其中究竟有何目的。 “世子心有怀疑,奴才知晓,不过信不信,殿前世子不就清楚了吗?”姜颜知道她的话覃栩没这么容易相信。 开弓没有回头箭,到了殿上,就算覃栩不愿意,也没有办法拒绝。 因为她知道覃栩此人与陛下感情深厚,哪怕知道有诈,他也会冒险一试。 —— 未央宫。 “玉官人,宴会开席的时间已经过了,陛下还不动身吗?”内侍看着时辰,皇后娘娘派人来请已经不是一次了。 玉泉看着院中正在和傅大人下棋的陛下,这个时候他怎么敢去讨扰陛下。 只是他看了看时辰,已经迟了一刻钟,若是再不去,恐怕…… 玉泉只好硬着头皮开口,“陛下时候不早了,皇后娘娘派人来问陛下,可要入宴?” 覃洲一语不发,只看着棋局,手中的黑子转动,悠闲而自在,“该你了。”他将棋子落下,对玉泉的话充耳不闻。 傅赫野接收到玉泉那哀求的眼神,丢下手中的白棋,悠悠开口,“臣输了。” 他站起身准备起身行礼同陛下一同入宴。 就在玉泉如释重负时。 覃洲淡淡开口,“再来一局。朕倒要看看你何时才能赢朕!” 这话一出很明显陛下这是不打算离开。 那宴会陛下不在封赏之事可怎么办? “公孙兄,小弟再次先恭喜兄长了,此番立了大功,陛下定然会好生封赏兄长。” 可此刻的公孙辛那里还装的下这些溜须拍马。他眼眸死死地盯着龙椅上的空缺。 陛下此刻迟迟不见人影。他连一点辩驳求饶的机会都没有了。 “这宴会开席已久,为何迟迟不见陛下的身影?” “是啊!为何不见陛下的身影?” 公孙辛听着这些窃窃私语,手不由地搭在腰间的佩刀上,他的目光落在田忌、古河的身上,比起他们二位的潇洒,此刻他才是最煎熬的。 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的眼眸里,他心一下子悬起。 姜颜捧着盒子,缓缓走入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