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师上位指南》 第1章 鬼打墙 狂风将树枝吹得使劲往一边弯,天色漆黑看不到一丝月亮。一个喝得醉醺醺的男人歪歪倒倒的扶着墙进了小巷,只是平常十分熟悉的小巷走了半天也走不出去。 男人挠挠头,只以为自己喝醉了走错地方,他转个身向另一个方向走,不多时又转回原地。 男人醉眼朦胧的抬头四顾,便看到一个黑漆漆的影子映在墙上,和他的影子并列着,他惊喜的转头:“哥们,这地怎么走啊?” 然而很快他惊恐的睁大眼睛,四周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一回头,影子也不见了,男人的脑子清醒了大半。今天晚上连个月亮都没有,哪里看得到影子? 男人眼睛大大的睁着,身子也有些颤抖,默念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迅速转身,不想一回头,整个身子撞在一个软软的物体上,本就有点心慌的男人“啊------”的一声,整个人向后摔到地上,爬了半天爬不起来。 萧安然好笑的看着眼前惊恐的男人,弯腰向他靠近些,想要将他扶起来。就见男人惊恐的撑着手往后退了退,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这种事情萧安然见多了,他直接将男人扶起来,拍拍他的肩膀,温和道:“你没事吧?” 男人这才发现眼前是个人,他环顾四周,风呜呜的吹着,已经没有刚刚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了。他拍拍自己的头,带着歉意道:“不好意思啊,哥们,我刚刚有点喝醉了。” 萧安然摇摇头表示没关系:“这么晚了,你快回家吧。” 男人点点头,转个方向往巷子里走去,刚刚怎么也走不到的地方,现在畅通无阻。男人也没多想,摇摇晃晃的走远了。 萧安然目送男人远去,张开一直紧握的右手,一缕黑烟摇摇晃晃的从掌心升出,很快就消散了。他拍拍手,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 回到家,萧安然打开灯,突然亮起来的客厅墙壁上冒出很多只不规则的黑色影子。萧安然脱鞋走进去,看了一眼正在播放的恐怖片,啪的一下把电视关了:“这个月电费还没交,要省电。” 墙上几个黑色的影子碰在一起,又快速分开。随后,一个略微稚嫩的声音冒出来:“阿然,城东巷子里的恶鬼已经被打败了吗?” 这是一只小鬼,很小的时候就被人贩子拐走,在路上逃跑的时候不慎掉到河里淹死了。他的父母就住在城东。自从知道那边出现一只恶鬼,小鬼担心的不得了。萧安然对着小鬼点点头:“已经被我打败了,这下你可以放心了。” 小鬼欢呼一声,跑过来欣喜地蹭蹭萧安然。不过他只是一团空气,萧安然只感觉身上一凉,他回头看到散发着委屈之气的一团黑影,无奈的笑笑:“好了,你的心意我心领了。” 小鬼欢欢喜喜的离开了。萧安然则简单的洗了个澡就躺在床上。他看着天花板,心里难得有些伤感。那个巷子是老头的葬身之地,当初那个恶鬼在那里扎根的时候,方圆十里,根本没有小鬼敢靠近。 结果不过短短的两年,就有新的恶鬼到这里驻扎。 萧安然只伤感了三分钟,整个屋子的灯就突然熄灭了。萧安然也不在意,双手枕在脑后,很快就睡着了。 睡前萧安然迷迷糊糊的想,明天一定要把电费交了。 大夏,元宵宫宴。 皇帝坐在上首,看着下方众臣,转过头对坐在身边的昭阳长公主道:“阿忻,你现在有身子,这里会不会有些过于嘈杂?” 昭阳长公主已经嫁为人妇多年,但是对着自己的兄长,还是会露出小女儿的娇俏。 她有些调皮的眨眨眼睛,语气轻快道:“皇兄你太小瞧我了。当年有阿竹和阿玉的时候,皇兄尚在南征北战,我跟着皇兄四处奔走,还不是顺顺利利的生下了孩子,现在这种环境,对我来说没问题。”说着,昭阳长公主眼里带上了得意的神采。 一边的太后听见两人的对话忍不住插嘴笑道:“对呀,阿景,你要是小瞧我们阿忻,我可要有意见了。” 见旁边的小女儿一脸赞同的点头,太后转过头又对她轻斥道:“阿忻,你也不要太大意,你现在可是有身子的人,你大哥也是担心你的身体。” 听见太后的话,昭阳长公主悄悄对皇帝挤了挤眼睛,在太后皱眉前忙道:“既然我们的太后娘娘都发话了,我这就告退!” 然而就在昭阳长公主转身的一刹那,一抹银光朝身边刺过来,大脑还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先一步将身边的皇帝撞开,下一刻,她只感觉腹部一阵冰凉,随后便是天旋地转。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在皇帝反应过来将刺杀失败的人拿下时,昭阳长公主已经腹部中刀,下身也缓缓流出鲜血...... 元宵宫宴,重重保护中竟然叫刺客混了进来,还叫最宠爱的妹妹李忻受了伤,皇帝此刻心中的惊怒自然不用言表。 他叫人将刺杀者拿下,命人将他牢牢看守,随后立即下令,封锁宫门,令禁军四处看守,所有人许进不许出。而另一边,参加宫宴的众大臣也已经反应过来,此时他们是出不去了。 太后连忙叫人将昭阳长公主扶下,让人将所有太医都叫过来。 轰隆------天空闪过一个惊雷,随后渐渐飘下雪花。今年的初雪,在元宵当夜来了,然而此时,没有人关心。 举办元宵宫宴的地方是皇帝上朝的元初宫偏殿,所以李忻被带到离元初宫最近的皇帝寝殿中,宫人进进出出,太医聚集在一处,皱着眉严肃的商量方案。 安国公已经带着早就准备好的有经验的产婆进来,走到门口,他对太后匆匆行了个礼,肩上的积雪也来不及拂去,肃容问道:“阿忻如何了?” 太后眼里积满担忧,她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这种心慌的感觉了。然而里面躺着生死不明的人,是她一手抚养长大视如己出的小女儿。 然而表面上,她十分镇定,赫然还是当年那个于风雨飘摇中支撑着整个赵家的女人。她松开攥的发白的手,反过来对明显也十分焦急担忧的安国公安抚道:“都说七活八不活,阿忻如今正好七个月,太医也说,是可以母子均安的。”太后说着说着,语气渐渐坚定起来,也不知道是在安慰安国公,还是在安慰自己。 安国公自然听清了太后语气中的安慰之意,他担忧的往里面望了一眼,垂在两边的双手渐渐攥紧。 雪越下越大,太后怕室内的温度变低,令人又加了几盆银丝碳烧着。很快,有人踩着雪快步走来。 宫人见进来的是皇上,都放下手中的物什蹲下行礼。皇帝挥了挥手:“起吧,大家做好自己的事情便可。”众人应诺,室内很快又有条不紊的忙碌起来。 皇帝看了一眼十分忙碌的众人,紧皱着眉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走到聚在一起商量方案的太医身边,对为首的太医道:“当年有人给我进献了一样药物,传说是前朝开国国师的物品,有生死人肉白骨之效。” 为首的那位太医便是太医院首。此时他听了皇帝的话,心里一跳,隐约有些猜想。前朝唯有一位国师,就是开国国师,而传说中能生死人肉白骨的药,也只有一味:“夏穹!”太医院首的声音隐隐有些颤抖。 皇帝点点头,将手中的盒子递给激动的太医:“我不求它能生死人肉白骨,但是,你们必须要尽全力保全昭阳长公主。”顿了一下,他对太医院首缓慢坚定道:“不若怎样,我要昭阳长公主活着。” 太医院首自然明白皇帝的意思,他连连点头,转头就拿着药和其余太医商讨方案。 太后和安国公在旁边听完皇帝的话,却全然没有反驳,在他们心里,一个还没有出生的孩子,自然没有活生生的大人重要。 空气中散发着沉重的意味。屋内的血一盆盆被端出来,清水接着端进去,然而很快带着满盆的血又出来。皇帝看向室内,正在生产的地方,众人能听见的只有产婆的声音,偶尔才有断断续续的喘息出现。 这种情况更令人担忧,因为李忻清醒的时间十分短暂,时常是痛醒过来,又痛昏过去,全凭着毅力支撑,喊叫的力气是完全没有。 产婆只能拿参片放在赵忻嘴里,让赵忻的清醒时间长些。 萧安然醒过来的时候感觉自己处在一个十分狭窄温热的地方,眼前是一片黑暗,然而后面一直有一股断断续续的推力,在推着自己往前游。没错,是游,周围湿湿滑滑的。 萧安然还没有弄清楚这是什么状况,但是这个空间的氧气显然在渐渐消失,身后的推力也越来越弱,时有时无,再待下去十分不利,他只好自己奋力往前挤。也不知道这是哪里,手脚都伸展不开。 而外面,太医们商讨很久,短时间内并不能知道夏穹的准确药性,太医院首犹豫了一下,走到皇帝面前,对背着手的皇帝躬身道:“臣有一方法,但是目前结果如何尚且不确定。” 皇帝皱眉:“既然不确定......” “皇上----”太医院首大胆的打断皇帝的话,见皇帝垂眼看过来,太医腰弯的更低:“但是臣敢确保,不论如何,对于昭阳长公主是绝对无碍的。”说完,太医院首语气更加恳切:“如今情况危机,臣斗胆请皇帝一试。” 皇帝知道太医的意思,他看着太医院首道:“你确定昭阳长公主一定无碍吗?” “是的。”太医院首见皇帝松口,连忙拱手:“如今公主殿下情况危急,如若不用这方法,只怕......一尸两命!” 太医此话一出,窗外惊雷再次响起,产房内有人高喊:“殿下血崩了!” 第2章 出生 室内忙忙碌碌的人下意识抬首。 皇帝眼光晦涩不明,好似过了许久,而其实也不过是一瞬间,皇帝抬抬手,对太医院首道:“就按你的想法做。” 顿了顿,他添上一句:“记住你说的话,朕要的是昭阳长公主的平安。” 太医院首应声下去,走回原地,手不自觉的往额头摸了摸,这才惊觉自己早已冷汗涟涟。他抹了一把冷汗,对站在原地已经有些束手无策的其他太医点了点头,随后提起自己对箱子,带着夏穹匆匆进了产房。 而产房内,李忻早已经昏迷不醒,所幸几位产婆的确是经验丰富,所以尽管情况十分危急,众人还是各司其职,并不见慌乱。 见太医进来,几位眉宇间十分沉重的产婆只是看了一眼太医,很快便移开目光继续自己手上的事。 其中一位为首的则上前福了个身,目露希翼:“可是已经有法子了?” 太医院首连忙将人扶起,点点头,嘱咐她:“你们接着做你们的事情,我先给公主施针止血。” 语罢,太医院首已经开始为李忻止血。 此时的萧安然感觉好像做了一个漫长的梦,这个梦里有他,还有去杀恶灵之前的老头子。 那时候他才十七岁,作为他的师傅老头子还是十分有责任感的,未成年人不许碰的他一样都没有碰过。 但是那天老头子却罕见的将酒摆满茶几,自顾自灌了一大口之后开始邀请萧安然一起喝。 彼时萧安然看着老头子拿来的酒,有点犹豫,生怕这是老头子心血来潮在试探自己,他将自己面前的杯子端起来,又迅速放下,警惕道:“我还没有成年,就不喝酒了。” 老头子却笑了起来,因为喝了酒面若桃李,一双狐狸眼里水波流转,煞是勾人。萧安然忍不住问:“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 老头子给已经空了的酒杯满上酒,再次一口灌下,脸颊的红晕更浓烈了些:“不算什么好日子。”顿了顿,他恍惚的眯起眼睛,斜眼看着萧安然:“你怎么还不喝酒?” 萧安然呆了呆,下意识的端起酒杯,学着老头子的样子灌了一大口,下一刻他就险些忍不住要吐出来。萧安然艰难的将酒咽下,随后很快吐了吐舌头:“怎么这么辣?” 老头已经将茶几上的酒喝了近一半,当下他单手撑着头,也不看萧安然:“酒都是这个味道,你以后熟悉了就好。” 萧安然却不相信他,将酒杯放下后碰也不碰了。 萧安然已经跟了老头子差不多十年,老头子的长相一直没见有什么变化。曾经他也好奇的问过老头子的年龄,但是老头子只是摊摊手,狐狸眼中里难得带了些沧桑:“我也不知道我活了多少年。”自那以后,萧安然就一直称呼他老头子。 太医院首令人将夏穹切片代替人参放在李忻的口中,随后拿起银针,毫不犹豫的在李忻的穴位上游走。 昏迷不醒的李忻猛然睁开眼睛,和意识一起恢复的还有一阵阵撕心裂肺的痛,她冰凉的背后再一次被冷汗浸湿,汗从额头快速滴下,眼前模糊不清不知道是眼泪还是汗珠,腹部的伤口在断断续续的流血,下身也已经是一片粘腻。李忻她努力维持自己的意识,但是疼痛让她的意识再一次渐渐模糊。 为首产婆见到李忻醒过来,连忙走近些,在她耳边道:“公主,您现在应该能听到我说话,您现在可不能睡,要一鼓作气生下小公子,不然,您和小公子都活不下来。” 李忻此时已经有些耳鸣,但是痛意维持着李忻没有立即晕过去,她听见了产婆的话,感受到还在微微往前的孩子,就在前几日她还抚摸着肚子感受他的动静。想到这里,李忻握紧手中的被子,身上突然生出一股力气,她咬紧牙关,突然用力。 萧安然仿佛突然惊醒,他这才发现自己还困在这个潮湿狭窄的空间之中,而氧气正在一点一点的耗尽。 萧安然试着挣扎,身后忽然出现一股推力。本来挣扎得十分厉害的萧安然凭着这股不小的推力一鼓作气,下一刻眼前就出现了一点白光。有人拖住他的头,将他从这个虽然潮湿但是十分温暖的地方拉了出来。 猝不及防的被人从温暖的地方拉到冰冷的空气里,萧安然的手脚无力的挥了挥,随后有人从后面拍了拍萧安然的屁股。萧安然十分丢脸的想自己多少年没被人打屁股了?随后他便哇哇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心里觉得十分丢脸,多大点事,自己居然哭了? 而生出孩子的李忻身体一松,最后一股劲也使完了,嘴角无力的扯了扯,却连笑的力气也没有,彻底昏了过去。 产婆在一边抱着萧安然,而太医院首已经开始吩咐人为李忻熬药了。 外面的人已经听到里面传出的哭声,然而他们只是略略松了一口气,便很快将心提起来,因为李忻的消息还没有传出。 产婆给孩子简单的擦了擦身子,就将他包着抱出来,走到皇帝面前,福了福身子:“恭喜皇上,是一位公子。” 太后接过孩子,就见孩子哭的断断续续,已经渐渐停了声音,全然不似李忻先前两个孩子的活泼健康。她皱着眉头,命人找了一个太医过来。 过来的太医在宫中多是给小皇子们看诊,故而在这方面比较擅长。他首先将萧安然接过来,细细的看了看才回道:“公子因为早产,只怕是身体不好了。” 太医说着将萧安然递给太后:“日后需要细心调养着,不然只怕是寿命不长。”太医本来说话都会相对保守些,但是萧安然此时的情况肉眼可见的不好,所以他一咬牙便将最坏的结果告知了太后。 太后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萧安然,闭着眼睛的孩子十分瘦弱,连呼吸都仿佛没什么劲一样,脸是红通通的,嘴唇却青紫一片。 就在此时,太医院首从产房内出来,将手中的东西交给宫人,对看向自己的皇帝。太后和安国公道:“殿下已经无性命之忧,接下来,只需好生养着了。” 直到此时,几人的心才放了下来,室内的气氛也略微松快一些。太后看了一眼众人,扬声道:“今日在场的,统统有赏。” 众人俱都欢喜的领命,这一刻,一直悬着的心才算放下来。 而被太后抱着的萧安然此时一脑子浆糊,他大约知道自己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身子变得很小,没什么力气,眼前也模模糊糊看不清什么东西,耳边的话听得也不是很清楚。 还没等萧安然细细思考,一阵困意袭来,刚出生的萧安然抵抗不住身体的反应,沉沉睡去。 见李忻已经平安,皇帝没有在此地多留,匆匆去处理今天晚上的事情了。余下太后对安国公道:“如今阿忻还昏迷着,你空闲时间也不多,孩子我先抱回去养着。余下的事情,等阿忻醒过来之后再说。” 见安国公没有反对,太后接着道:“阿忻住在这里也不方便,但是她现在的伤势,实在不宜出宫,过两日等阿忻好一点,我会将阿忻也转至我宫中养着。” 安国公此时的确没什么时间,况且刺客的事情也还没有处理,他点点头,道:“劳烦太后娘娘了,臣先告退。” 之后的几日里,刺客的事情很快就已经得出结果。前来刺杀皇帝的人是前朝的余党。 当今成功攻入前朝国都上京之后,前朝明面上的势力被打击的一干二净,但是暗地里还是有一些人悄悄的隐藏了起来。 他们竟然也想方设法的在朝中安排了接应的人,趁着新皇登基后的第一个元宵宫宴时潜了进来。 皇帝借由此事,将朝堂又重新清洗了一遍,以至于燕京上层这段时间都十分萧肃。 而在这段时间里,萧安然也大致的弄明白自己是个什么情况了。 他大约是,到了另一个时空,这个时空的发展程度还停留在封建社会,具体是哪个朝代,萧安然尚且不知道。但是他明确的知道自己变成了一个小婴儿。 最开始的几日,萧安然时常会望着自己的双手发呆,在原本的世界他其实并没有什么牵挂,当然,对于“暂住”在自己家的鬼,他还是会有一点点想念的。 第一次感受到出生的感觉,萧安然回想起来心情也会略微微妙。萧安然一边在心里思考,一边不由自主的将手放在嘴边啃。 一旁立着的宫人见萧安然醒了,忙令人通知太后,这时守在一旁的乳母也走上前,轻手轻脚的抱起萧安然,给他喂奶。 萧安然对于这种情况已经驾轻就熟,最开始他也有些不习惯,在折腾了几个乳母,自己也饿的半死之后,萧安然就安于现状了。毕竟总不能把自己饿死。 吃饱之后,立在旁边的宫人熟练的抱起萧安然,往前殿走去。 前殿,安国公坐在太后下首,对太后道:“这些日子,劳烦太后娘娘了。” 太后轻轻抿了一口茶,随后将茶杯搁在一边,低垂着眸子:“阿忻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是自小她就由我抚养长大,在我心里,她就是我的女儿,在皇帝心里,阿忻就是他的亲妹妹!哪有劳烦这一说法。” 昭阳长公主李忻原本的家族与赵家是世交,然而前朝皇帝昏庸,李家又得罪了小人,最后被栽了一个叛国的罪名,满门抄斩了。 李忻的母亲是太后的亲妹,太后当初也无力挽回,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最小的妹妹被斩首。最后偷偷将唯一被藏起来的李忻抱会赵家,在庄子里住了七个月,宣称早产生下了一女,名为赵忻。 当初皇帝新登基时,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昭告天下,恢复李家清白,然而李家当年九族尽诛,只剩下李忻这一血脉,为了李家的延续,赵忻改为李姓,回到了李家。 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小女儿,由赵忻变成了李忻,虽然皇帝后来封了阿忻嫡长公主才有的封号,也时常对人说,阿忻永远都是他的妹妹。可是太后心里还是不免有些失落。 安国公见太后说完这句话便闭口不言,稍一思考便明白了太后心中所想。他连忙站起,微微躬着身子:“是臣说错话了,太后莫要伤心,在阿忻心中,您永远是她的母后。” 太后也缓过神来,她微微摇头,对安国公道:“是我刚才激动了,并不怪你。” 这时有宫人来报,说小公子来了。 这些天萧安然养在太后宫中,由于他既不是嫡长子,也不像她姐姐被封了郡主,所以宫中一律称他小公子。 第一次见到太后以外的陌生人,萧安然有些好奇的张大眼睛,在安国公脸上身上四处瞧看。等到太后抱着萧安然对安国公道:“来看看你的儿子吧。” 萧安然这才恍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十分面目威严,粗眉大眼,正气凛然的男人,是他的父亲。 安国公见自家的小儿子被抱过来之后,也不认生,乌溜溜的眼睛就这么往自己身上看,心里不由的欢喜,他伸出手,正准备将萧安然抱过来仔细瞧瞧,萧安然的脸色却突然变得青白起来。 安国公心下大惊,但是太后宫中却已经有人十分熟练的将时刻热着的药端上来,随后便有宫人上前给萧安然喂药,萧安然也不像寻常小孩一样哭闹,乖乖的就将药喝下。 不过一会功夫,萧安然的面色便已经恢复正常了。 第3章 杀鬼 安国公亲眼目睹太后宫中的宫人是如何熟练的将药喂给自己的儿子。 而自己的才出生的小儿子又是怎样习以为常的喝下让他看着心惊的浓黑的药汁,心里情不自禁的涌上一股心酸。 眼前小小一团,脸色苍白的小孩,是自己的儿子。他不过是刚刚出生,可能连药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已经习惯了喝药。 来之前太医便对他说过,这几天以来,孩子怕是喝药比吃奶还要多些。 太后见安国公似乎怔在那里模样,心下叹息,眼中也带上了愧疚:“小三的身体,太医说如果养的好,也是可以像普通人一样的。只是......” 说到这里,太后顿了顿,看向已经恢复正常,啃着自己小手的萧安然,温柔的上前将他抱在怀里,一边轻轻摇晃着,一边道:“终究是我与皇帝,对不起他......” 安国公本来怔在那里,然而此刻听见太后说的话,他立即道:“太后不必自责,当时情况十分危急。并且于公,皇上身为一国之君,绝不可受伤,于私,太后刚刚也说,阿忻是皇上的妹妹,两人感情十分好,兄长有危险,做妹妹的,怎么会眼睁睁的在旁边看着呢?” 见太后沉默,安国公接着道:“阿忻必然是愿意的,他与皇帝自小一同长大,感情最是深厚,并且如果情况倒转过来,皇帝也必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阿忻受伤。至于小三,”安国公想起刚刚的场景,心下微痛,但还是坚定道:“他以后长大了,一定会做出和阿忻相同的选择。” 太后没说话,她看着怀里的萧安然,阿忻生了三个孩子,这个最小的,却反而比他姐姐还要像阿忻,如今又被连累的早产体弱,她看到,总是忍不住要多疼爱他一些。 听了安国公的话,太后并没有回答安国公,而是将怀中的孩子递给安国公:“他出生这么久,你还没好好看过他,看看吧。” 安国公接过萧安然,果然低头认认真真的瞧了瞧萧安然,随后抬头笑着道:“他长得倒是像阿忻,比阿玉还要像。” 太后赞同的点点头:“是比他姐姐还要像阿忻,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体不好的原因,这些日子比谁都乖巧,也不哭闹,有事了就哼哼两声。” 在太后和安国公一起谈论萧安然的时候,萧安然正在一眨不眨的看着太后宫中的西南角落。 那里有一团黑蒙蒙的雾气,以萧安然多年的经验来看,必有恶鬼。他继续咬着手,口水浸湿了整个下巴。 安国公在和太后谈话的间隙,低头看了一眼自家儿子,就看到他蹙着小眉头,一副深沉思考的样子,然而整个下巴都兜不住他的口水。 太后见安国公说着说着就停了一下,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就看到萧安然这副苦大仇深的小模样,顿时笑了起来:“我们小三是不是因为没人理他,不高兴了啊?” 萧安然的深思被人打断,有些不开心的皱着小脸,目光顺着声音的来源抬头,就看到一张胡子拉碴,还有黑眼圈的糙汉脸。 萧安然被吓了一大跳,虽然心里十分抗拒,但是身体已经十分诚实的做出了反应,他的眼睛迅速变得水汪汪的,好像下一刻就要哭了。 为了防止自己十分丢脸的哭出来,萧安然努力的蹙着眉,目光严肃的盯着安国公,好不让眼泪流出来。 这下,就连安国公脸上都带上了笑意,一个小婴儿,做出这种不开心的表情,看上去除了可爱还是可爱。 这之后,安国公又和太后说了几句话,逗弄了两下萧安然,就将萧安然交给太后,去后殿看李忻去了。 他走后,太后抱着萧安然坐了下来。而萧安然已经抓紧时间,将西南角落仔仔细细的看了个遍。皇宫这种地方,向来是十分神奇的,紫气与浊气并存,既正气,又邪气。 这话不是萧安然说的,是当初老头子说的。在萧安然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少年的时候,老头子曾经带萧安然去了一趟故宫。 那个时候萧安然还不是后来那个见过的鬼比见过的人还多的老油条,这时的他连真鬼都没见过,只跟着老头学了一大堆理论知识,结果第一次见真鬼就被老头带着来了个大的。 在去故宫之前,萧安然仔仔细细的查遍了有关故宫的灵异资料,并且还被一些十分可怕的传闻吓得瑟瑟发抖。 于是那天晚上,萧安然跑到老头子的房间打地铺。已经躺在床上的老头子十分奇怪的看着萧安然:“你好端端的来我房间睡做什么?” 萧安然从小就比较能装,所以当时萧安然当然不会说直接告诉老头子他被吓得不敢一个人在房间睡。他十分淡然的回答:“我睡腻味了,想换个地儿睡。” 老头子当然不会相信萧安然的鬼扯,他嫌弃道:“那你回自己的房间打地铺去,别在我面前碍眼。” 萧安然这种时候还是坚定的不愿意说实话,在老头嫌弃的说完那句话的后,他眼角一挑,嘴唇微微勾起,仰着下巴:“要不是你年纪大了,我不放心你,你以为我会愿意来这里打地铺?” 这话,这姿态,萧安然觉得不能再满意了,在老头子看来却是万分的欠扁。他二话不说拎着萧安然的领子就把他扔了出去,关上门之前,他简短的骂了一句:“有病!” 装过头的萧安然,在秋日的凉风中静立了一会儿,默默的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当天晚上,萧安然睁着眼睛看了好久的天花板,最后被自己吓的睡着了。 第二天晚上,萧安然就跟着老头子进了传说中的紫禁城。萧安然之后一度怀疑过,老头子是为了报那天晚上的仇,所以才正正的挑着午夜阴气最盛的时候进故宫,用以告诉自己,他还年轻着。 那天晚上,萧安然受到了十分大的惊吓,从紫禁城出来之后,萧安然再也没有怕过鬼。而那句话,也是出来之后老头子告诉自己的。 萧安然一直觉得老头子是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以前在皇宫做供奉的那种,因为老头子说这话时的表情语气,就像是见识过最鼎盛时期的皇宫,经历过数不清红尘事之后,在最后轻描淡写的说一句总结。至于故宫,也就各种鬼多了点。紫气是不剩什么了。 萧安然从回忆里出来,砸了砸嘴巴,发现自己的手又被自己啃得全是口水,他赶紧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把手放下,寻思着找机会靠近西南角,看能不能把那只鬼除掉。 萧安然敢这么想,自然是因为有底气,那边的黑气是可以看出有恶鬼,然而气团没有多大,而且还十分散漫,一看就是刚刚变成恶鬼不久,连鬼打墙这种小本事都使不出来,也就能半夜吹个阴风了。 太后全程围观萧安然的动作,自然也看到了他啃完手,装作不经意的将手放回去的样子。 “我们小三啃手的样子真是可爱。” 太后笑眯眯的夸奖。在她看来,萧安然做什么都是好的。 萧安然默默的将自己全是口水的爪子在包着自己的包裹里使劲蹭了蹭,深吸一口气,对太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太后一见小孩对自己笑,也跟着笑。一旁太后的心腹宫人笑道:“自从有了小公子,太后开心了不少呢。” 太后一边用手轻轻的在萧安然背后轻拍,一边道:“也是这孩子实在惹人疼。” 这时萧安然“啊”了一声,与宫人对话的太后连忙低头道:“小三这是怎么了?” 萧安然伸出藕白的右手胳膊,朝着西南角使劲的指了指。 太后想着萧安然所指的方向看去:“小三想要去那里玩?” 萧安然装作没有听懂的样子,指着那里使劲的“啊”了两声,因为身体实在是小,所以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萧安然赶紧收紧嘴巴吸溜了一口口水。 随后锲而不舍的指着西南角:“啊。”我要去那里那里。 太后也愿意顺着萧安然的意思:“看来小三是想要去那里了,走,我们去那里站着。” 太后说着慢慢的向萧安然眼中那一团黑色的雾气走去。 小萧安然此刻已经安静下来,他一动不动的盯着不断收缩又膨胀的气体。 许是感觉到威胁的气息,黑色的雾气猛然收紧成一团,随后不知死活的朝着萧安然的地方飞过来。 它灵智尚且没有形成,只凭本能感受到吃了萧安然自己能变得更加厉害,威胁比不上诱惑的魔力,在冲过来的一瞬间,浓缩的雾气好像僵在空中,随后很快消散。 萧安然收回自己的手,暗自感叹从出生到现在修炼出的一点灵力还是颇为不错的,果然童子功十分的事半功倍。 而抱着萧安然的太后不自觉的打了个寒战,她四处望了望,将萧安然露在外面的手塞进襁褓中,下意识的抱着萧安然离开了这里。 似乎有微风在此处打了个旋儿,一只在未来可能会霸占一方的恶鬼无声的消失。 第4章 满月 在恶鬼最后一丝气都被风吹走后,萧安然感觉自己有些疲惫。 果然还是太小了啊......萧安然在心里感叹。他迷迷糊糊的抬头看了太后一眼,随后实在是抵抗不住睡意的召唤,沉沉的闭眼睡了过去。 昭阳长公主在皇宫受到了最无微不至的照料,加上当初她跟着皇帝上战场,不像寻常的大家女子一般弱质纤纤,故而经过大半个月的调养,气色已经十分不错。 萧安然也在昭阳长公主强烈的要求下,搬到了她暂时居住的流云殿。 虽然在病重的时候也能时常看见自家小儿子,但是由于身子不好,所以很少能像当下这样将萧安然抱在怀里使劲的看。 太后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小女儿,嘴里念叨:“阿忻,瞧他和你长得多像啊,这鼻子,这眼睛。” “还没长开呢,真不知道哪里看出来的像。”李忻嘴上好像有些抱怨的嘟囔,但是看着萧安然的眼里温柔仿佛都要溺出来了一样。 “像的。”太后说的笃定:“他现在的样子,和你小时候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李忻不再和太后争辩,而是紧了紧抱住萧安然的手:“还没取名字吧?” 太后见萧安然的眼皮动了动,慢慢睁开,忍不住将手指放在萧安然不知何时伸出来的小手中,任由他抓住:“还没呢,你是他娘亲,又那么辛苦的将他生下来,我们都等着你给取名字呢。” 此时萧安然已经醒过来的,自然听见了太后的最后一句话,这是要给自己取名字了?萧安然不由自主的握紧小拳头左右晃了晃,双手上镶着银铃的手镯跟着挥舞的小手叮叮当当的响了起来,但是萧安然却紧紧的看着太后。时不时转转眼睛,看向李忻。 李忻竟然感受到了萧安然紧张的气氛,她用手点了点萧安然的鼻头,亲昵道:“你也着急了?” 萧安然连忙移开眼睛,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李忻笑了笑,转过头认真对太后道:“不如叫安然吧,他大哥叫安竹,他姐姐叫安玉,我不求他日后有多大成就,只要平平安安就好。” “安然,萧安然......”太后念叨了两遍,嘴角浮现一丝笑意:“这名字不错。” 她低下头,从李忻手中结果萧安然:“安然,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萧安然倒是十分开心,他早就做好了改名字以及适应新名字的准备,没想到他和自己的名字十分有缘份。他对着太后咧开嘴大大的笑了,露出粉嫩的牙床。 “看来安然很满意这个名字呢。”李忻笑道。 听见李忻的话,萧安然忙不迭的转过头对她笑,第一次体会到母亲的感受,他既新奇又忍不住有些兴奋,在这个世界,他是有家人的。不再是上一世出生不详的孤儿了。 名字就这样定下来了,很快萧安然就迎来了自己的满月宴。 因为李忻还在皇宫养伤,所以满月宴就在皇宫举行,并且在皇帝的要求下,办的颇为隆重。 前来参加此次满月宴的勋贵官员们心里已经懂得这位新生的安国公家嫡幼子是极得皇宠的,这种想法在到达举办满月宴的元初宫偏殿后,更加笃定了。 元初宫偏殿是举办各种重要宴会的地方,不论是元宵宫宴,还是宴请外宾,都在此地举行。 萧安然在沉睡的时候就被包裹上喜庆的红色襁褓。李忻受伤加坐月子自然不会出席这次的满月,所以萧安然是由太后抱着去元初宫的。 走之前李忻依依不舍的看着萧安然:“母后,您可要快些回来,外面人多,风又大,安然身子不好,我不放心。” 过了一会又碎碎念:“哎呀,不然我还是去吧,我身子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太后严肃的斥回了李忻的想法:“太医说了你这次要坐双月子,好好在这里呆着,听见了吗?” 即使太后一向对李忻十分的宠爱,但是当她威严起来的时候,李忻也是不太敢忤逆的。当初在赵家家主战死沙场后以一己之力支撑起整个赵家并且将当今皇上抚养成才的赵老太君,即使现在看起来温和了不少,也不过是将锋芒收在了菩萨面孔之后而已。 李忻当下怏怏的躺会被子里。太后见小女儿这样闷闷的表情,心立刻软下来:“好了,我尽快回来,你好好养着。” 太后出门的时候,即使已经将萧安然包裹的十分严实,但是身体虚弱的萧安然还是被外面的冷风吹了个激灵,很快转醒。 醒过来的萧安然第一时间想要动动自己的小胳膊,但是因为太后担心萧安然受不住寒冬,所以出来一趟,将他裹的十分紧,萧安然的胳膊根本就动不了。 不过他也不在意,这是自“出生”后,他第一次真正意义的出门,对于另一个时空的一切,萧安然还是十分新奇的,这会他在太后的轿辇里,随着轿辇慢慢移动,只能从偶尔飘动的帘子缝隙里一窥外面的景色。 自从那天落了初雪后,这一个月里,上京断断续续的下雪,但是这几天已经放晴了,不想在萧安然满月的这一天,又下了一场雪,飘飘扬扬,将宫墙掩映在了洁白之下。 在萧安然醒过来的时候,闭目养神的太后就睁开了眼睛:“你出生的时候降了初雪,满月的时候停了许多天的雪又下了,也不知道是福是祸。”太后感叹。 从太后宫殿到元初宫并不远,萧安然不过是发了一会呆,轿辇便在元初宫外停下,立在门边的宫女立即小心的掀开帘子:“太后娘娘,元初宫到了。” 即使是做了足够的准备,但是在帘子掀开的一瞬,萧安然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真冷啊。 尽管来的人很多,但在太后抱着萧安然踏进来的一瞬间,大殿便立即安静下来了。 太后对在这边的夫人们道了句平身,随后目不斜视的走向了中间的位子。 满月宴进行的十分顺利,在快要结束的时候,下朝的皇帝也赶了过来。 他示意身后的太监将手中的明黄色圣旨捧上来,除了太后,其余人,包括萧安然也被乳母抱着蹲下来听候圣旨。 圣旨的内容却是叫众人大吃一惊,更加确信了萧安然深受皇宠这一事。 皇帝在圣旨中道,定国公李家后人唯有昭阳长公主一脉,为了定国公府香火的延续,昭阳长公主嫡幼子萧安然继承定国公爵位。 所以才满月的萧安然,已经成为了大夏最年幼的国公爷了。即使是他的嫡长兄,现在也不过是一位国公世子而已。 第5章 阴差阳错(上) 最初太后心中的确有些讶异。 早在萧安然还没有出生时,皇帝就与太后还有昭阳长公主商量过如若生的是男孩,便进李家的族谱,继承李家的爵位。 但是李忻最开始是激烈反对的,身为一位母亲,她不想让自己的儿子连称呼自己为母亲都不可以。但是身为李家人,又不能让李家绝了香火。 最后商定的结果就是日后萧安然的儿子进李家,继承李家嫡系一脉。成功将锅甩给还未出生的孩子,几位大人倒是都觉得十分满意。 只是谁也没想到,皇帝会这么早便将李家的爵位给了萧安然,毕竟,萧安然现在还是一个刚满月的孩子呢。 满月宴很快结束,萧安然在接受了喜娘的祝福后,并没有立即跟着太后回到温柔娘亲的身边,而是被皇帝抱着去了御书房。 外面的雪已经渐渐变得小了起来,但是风却愈加凛冽,才踏出元初宫,萧安然便因为凛冽的寒风而狠狠的颤抖了一下。 皇帝是一个男人,自然不如太后细心,即使萧安然已经一再得往自己的襁褓中缩,但是还是不能抵挡冰天雪地的严寒。 要命的是皇帝还挥退了轿辇,决定慢慢走回御书房。 萧安然默默得再次像皇帝的怀里挤了挤,心里开始怀念起时刻温暖如春的太后宫殿。 还有方才自己好像被封了一个爵位。为了让自己忘却寒冷,萧安然在脑海里拼命想其它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虽然不知道自己被封的爵位是什么,但是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会叫舅舅吗?”皇帝用手逗弄睁着乌溜溜眼睛的小孩。 好、好冰的手,萧安然瑟瑟发抖,默默别开脸。 皇帝却一点也没有察觉出萧安然小小的、微不足道的抗拒,而是若有所思道:“当初阿忻也是到了快周岁的时候才会叫人,你现在大约还不会叫人。” 真的好冷啊,萧安然在心里想到。过了一会他又默默的将头转回来,向上用乌溜溜的眼睛盯着皇帝,一向十分会溜达的思绪竟然又忍不住开了开小差:皇帝看上去很英俊的样子啊。 见小孩不说话,只用黑漆漆的眼睛安静的瞧着自己,而且这个孩子比皇帝看过的任何小孩都要瘦弱的多,皇帝此时的心忍不住变得柔软了些,拿过不少刀剑的手在抱着这个软绵绵又很瘦弱的孩子时竟然会有些抖。 萧安然默默的看了一下,忽然对皇帝热情起来。没有对比就没有区别,皇帝奇妙的感觉到了萧安然突然转变的态度。 常年不苟言笑,在旁人眼里十分威严的皇帝,这会竟然十分微妙的生出了受宠若惊的感觉。 萧安然之所以忽然变了态度,是因为他忽然从皇帝身上看见了紫气,还是十分浓郁的紫气。像这样浑身都冒着紫气的人,按照老头的说法就是出于紫薇,帝王的命。 眼前的人也的确是帝王,而且大约是一个十分有成就,不出意外会名留青史的帝王。萧安然呆呆的看着皇帝,一不留神嘴角就兜不住口水,感受到下巴的凉意,萧安然才回过神来,他下意识的用被自己啃得全是口水的手擦了擦下巴,结果反而蹭上了更多口水。 “气”是一种十分玄妙的东西,普通人自然是看不到的,但是开了天眼的灵师们也不一定就都能看见。 比如现在,萧安然面前的皇帝就已经恢复正常了,方才的现象只是惊鸿一瞥而已。但这也足够证明萧安然这一世的身体比上一世有天赋多了。 上一世萧安然勉强能成为一位大灵师,但是这个身体,萧安然十分乐观的想,或许能带自己接触上一世没接触过的,更高层的世界。 萧安然的思绪还没停止,身体忽然感受到一阵暖意,他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被皇帝抱着进了御书房。 皇帝的御书房十分简洁大气,背面墙上悬挂这一柄剑,即使还封在剑鞘中,萧安然也能隐约感觉到上面的肃杀凛冽之气。 皇帝将萧安然抱进来之后有一瞬间的犯愁,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发奇想要将萧安然带回来,大约是这个孩子真的十分与他有缘份吧。 皇帝轻轻的将萧安然放在自己的膝上。 登基前他大多数时间都在忙于争夺天下,而等登基了,又有一堆的政务,加上他的嫡妻并没有给自己生下一个嫡子,世家的习惯便是对庶子不太重视,故而皇帝与自己的几个儿子实在是说不上多熟悉。 萧安然,竟然是他实际意义上第一个看着出生,参与满月,眼瞧着他一点点长开,勉强不像只小猴子的孩子了。 想到这里,皇帝向来十分冷硬的心便向下陷了陷,他将手放进萧安然虚握成拳的小手中,立即被紧紧的揪住,小孩的手软绵绵的,好像根本就没有骨头一样。皇帝一瞬间便僵住了,生怕自己动作大一点,就会把怀里小小的孩子碰碎。 好在皇帝并没有紧张很久,萧安然很快就松开了手,转而将目光投向桌案的右边。 事实上,萧安然在被皇帝抱进来的一刹那就打了个冷战,而在皇帝抱着他坐下的时候,他很快的感受到了一阵无法忽视的恶意。 室内依旧十分温暖,但是萧安然却通体生出了阵阵的寒意。 就好像有什么人躲藏在阴暗的角落里,直勾勾的用阴冷到可以穿透萧安然的目光紧盯着他,一不小心就会被目光的主人给生吞活剥。 萧安然第一反应并不是害怕,而是好奇,御书房这种地方,真的十分难得会滋生出恶灵,但是就他目前所感知到的足以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与寒意来看,又绝对是恶灵才具备的。 而且大约还是一只颇为厉害的恶灵。 萧安然又看了看抱着自己的皇帝,那只恶灵大约不会近自己的身吧,毕竟抱着自己的人可是一位紫气浓郁的帝王,靠近是要付出巨大代价的。 此时的萧安然根本没想到自己已经成为这只恶灵的目标了,并且由于吃了这个小孩或许能够离开御书房这个已经不适合恶灵生存的地方这一巨大的诱惑,恶灵并不在乎有可能要付出的巨大代价。 因为萧安然在皇帝怀里不哭也不闹,十分乖巧,很快皇帝便一心二用的批起了奏折。 但是安静了好一会的萧安然却忽然开始挣扎起来。 他十分大胆的想着,既然恶灵不敢过来,那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找一个好点的地方好好的观察观察这位恶灵,毕竟就方才短短的一点时间里,他竟然从围绕着自己的恶意中感受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这让他非常好奇。 皇帝正批阅奏折,却感受到怀里的小孩好像在移动。他低头就见萧安然已经手脚都挣开了襁褓,好像想要沿着他的身子爬到书桌上。 但是萧安然才满月,手脚的骨头还很软,连翻身都够呛,所以只能做出爬的姿势手脚胡乱的扑腾罢了。 皇帝对这么软趴趴的小孩倒是罕见的十分纵容,他将手上的笔搁在一边,双手小心的将萧安然托起来放在书桌上,还小心的将硬物放在一边,以免小孩子磕着碰着。 但是被放到桌子上的萧安然此刻却全身都进入了警戒状态,恶意夹杂着阴冷的风在他身边打转,但是因为皇帝而似乎有些忌讳。 萧安然已经感觉到恶灵的逼近,小孩子不用接住工具就可以看到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尤其萧安然还是灵师,他轻易就看到了书桌右边花瓶旁的一团黑影。 这团黑影模模糊糊的竟然修出了五官。它包裹在给黑气中若隐若现的眼睛像毒蛇一般紧紧的盯着萧安然,似乎是发现了萧安然的目光,恶灵无声的咧开嘴笑了,还向前逼近一步。 萧安然被阴风刮着颤抖了一下,才忽然想起方才感受到的若有似无的熟悉感从何而来,这只恶灵和当初他在太后宫中瞧见的恶灵,气息完全相同! 萧安然与恶灵对视了好一会才别开眼睛,默默的向皇帝身边靠了靠。 而恶灵竟然再次向前飘了飘,毫不掩饰自己是冲着萧安然来的目的。 萧安然的心提起来,能够在御书房还修炼得十分强大,没有因为和皇帝共处而日益消弱的恶灵,是十分棘手的。尤其是这只恶灵现在十分显然的对自己怀有恶意。 虽然萧安然不太明白为什么恶鬼目前会盯上他。但是自己身上应该的确是有什么十分吸引恶灵的东西,让它可以忽视掉身后这位帝王。 皇帝十分看顾萧安然,所以这会他干脆不批阅奏折,一心一意的逗弄起小孩。 但是放在还对他十分热情的小孩现在竟然对他爱搭不理。 奇怪的皇帝随着小孩紧迫的目光看去,看到的却是角落里摆着的十分普通的官窑瓷器。 他用手戳了戳萧安然光溜溜的小屁股,却将此时进入了紧张状态的萧安然吓了一大跳,他整个身子都狠狠的打了个激灵。 皇帝这才感觉到萧安然此刻的状态不对,他只以为自己刚才吓着了萧安然,连忙将他往怀里抱了抱,他努力的回想了一下太后当初是怎样哄小孩的,试探着轻轻晃了晃怀里的萧安然,过了一会,还将手放在他背后轻轻拍着。 回过神的萧安然抬眼对上了皇帝有点担心的眸子,他下意识的对皇帝安抚的笑了笑。 皇帝见萧安然好像已经恢复过来的样子,心里竟然松了一口气,第一次带孩子的帝王除了新鲜感之外,心里竟然莫名的滋生出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柔软之情。 而就在萧安然和恶鬼的对峙变得愈发紧张的时候,皇帝眼角余光看到了一抹熟悉的银光。 第6章 阴差阳错(下) 如若不是萧安然的目光一直聚集在那边,大约皇帝是无论如何不会对这个角落上心的,也就不会发现这个角落的异常。 皇帝单手抱着萧安然,另一只手状若无意的拿起随身放置的长剑。这是他多年征战养成的习惯,剑不离身。 剑身被皇帝反过来,倒映出花瓶旁暗门处隐隐约约的人影。皇帝不动声色的将剑放下,暗门是在他登基后修建的,除了几位心腹没人知道。 所以,前来刺杀自己的是心腹之一。 御书房好像一瞬间就安静下来了,外面的雪飘飘扬扬洒落在本就积满了雪的地上,悄无声息,而这一小块地方更是连风都没有。 从小孩子纯黑的眼眸中倒影的只有花瓶,但是萧安然却清楚的看到恶灵正在缓慢的朝着自己靠近。但是因为抱着自己的帝王,恶灵又不敢靠的太近。 看来自己给恶灵的诱~惑力的确是远大于身边这位帝王给恶灵造成的威胁了。 萧安然不由猜测,最开始御书房对恶灵来说或许是一个十分适合生存的良好环境,所以它才能在这里稳稳的驻扎下来。 但是现在,御书房对于恶灵绝对不适合生存,因为身边这位帝王时刻在这里,对恶灵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吞食了自己,或许恶灵可以离开这里? 但是萧安然并不敢确定,前世老头的离开对于萧安然来说有些猝不及防,所以还没有完全出师的萧安然,很多事情都是在往后的日子里靠着老头留下的一本笔记慢慢摸索出来的。 而此刻除了恶灵,还有一个人,静悄悄的躲藏在恶灵所处的方位。他不敢直接看向皇帝,只因为目光会让皇帝有所警觉。 跟随皇帝征战多年,刺客还是十分知道皇帝的实力的。但是同时,他也深知这位开国皇帝的手段。 想到皇帝的手段,刺客握住剑的手忍不住出了些冷汗,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觉得此处十分的阴冷。 静止的屋内又仿佛有了风,皇帝此刻感受到一阵入骨的寒意。他抬眸四处瞧了瞧,将怀里的孩子抱紧了些,他还记得萧安然生来体弱。 既然是心腹,或者说和心腹有联系的刺客,那自己的暗卫八成已经被解决掉了,此时的御书房内只有他以及刺客两人。 皇帝在心里快速分析,并且外面的侍卫也根本来不及救驾,反而会打草惊蛇,所以只能与刺客正面对上。 好在现在刺客对皇帝来说是在明处,所以不至于毫无准备。 分析完后,皇帝的心反而平静下来,无论如何,今日~他是不会有危险的。 端坐的帝王凤眼微微眯起,修长的手指不动声色的敲击桌面,只等着刺客出击。 而暗地里的刺客额头已经生出了汗珠。 这时皇帝手却突然剧烈的抖动了一下,他怀里的萧安然险些被甩出去。 皇帝吓了一大跳,连忙低头看孩子有没有被吓到。 萧安然没有被吓到,他的手不自觉的紧握成拳了。他太弱小了,太弱小了,只是才满月而已,就连多挥两下手,都会累到。所以即使有皇帝在,恶灵也可以不靠近皇帝而轻易的对自己出手。 恶灵一招没有成功,向后退了退,好像安静了下来。 暗地里的刺客另一只手在衣角擦了擦,他总感觉皇帝已经知道自己的藏身之处了。 随后刺客否定自己的想法,今天的一切行动,他们都已经商议了许久,在此前皇帝毫不知情。 屋里烧的旺盛的银丝碳发出轻轻的响声,萧安然心里油然生出不好的感觉,他转头的一瞬就看见银丝碳边的帘子慢慢燃烧起来。 时刻注意着萧安然的皇帝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火光,顺着萧安然的眼神,皇帝站了起来。 不知道恶灵存在的皇帝只以为是屋内还有其他人存在。 火势变大,恶灵重新回到萧安然身边,脸上出现了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似乎在无声的嘲笑萧安然。 门并没有关上,皇帝一边留神注意周围,一边缓缓走向门边。 门打不开,皇帝拉了两下,纹丝不动。火开始烧得旺盛。 趁着火势,刺客从角落里出来,手中的剑直指皇帝的心脏。 帘子已经被变大的火势吞噬,甚至楠木房梁开始着火,外面的人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带刀侍卫如往常一般换班。 一直留意刺客的皇帝因为要照顾怀里的孩子,手还在门上,所以即使知道刺客已经朝着自己过来,还是险些躲避不及。 萧安然的手指在空中虚虚的画了一个圈,一个淡淡金色的符印慢慢显现,朝着恶鬼而去。 恶灵猝不及防中招,一团黑色的雾气中被打开一个缺口,随后又很快恢复原状,但是恶灵还是不可避免的变得虚弱。 他面目变得有些扭曲,没想到看上的灵体竟然可以对自己造成伤害。 而电光火石之间,萧安然惊觉,在太后宫中被自己打散的恶鬼,或许不过是恶灵的一个□□而已。 因为世界上根本不会有气息相同的恶灵,但是却会出现强大到已经可以修出□□的恶灵! 想明白的萧安然却蓦然冷静下来,他的手有规律的在空中慢慢旋转,一个接着一个的符印被打到恶鬼的身体里,而抱着萧安然的皇帝也在此刻重伤了刺客。 他用剑挑下蒙住刺客脸的面巾,随后剑尖微顿:“龚良才,是你?” 来人竟然是跟随了他整整八年的心腹。 被皇帝认出身份,龚良才用手上的剑打开皇帝指着自己的剑,脸上出现了三分得意两分不甘:“我这样做是被你逼的!” “我跟着你这么多年,南征北战,受过多少伤,杀过多少敌?”龚良才立在原地:“可是你登基后,其余人当官的当官,封爵的封爵,我呢?还跟在你身边做没什么品级的亲随!” “朕身边的亲随是正五品。”皇帝道。 “那也不过是一个没什么实权的五品小官罢了,杨建安可以做二品的侍卫统领,为什么我不可以?”说到最后龚良才表情有些狰狞。 “因为我还没想到要给你安排什么职位。”皇帝道。对于这个跟随自己多年的人,皇帝还是愿意耐心的与他说话的。这话也是真的,龚良才不像他的其他亲随一样,或懂兵法有鬼才,或武功绝顶,只不过是在恰当的时机出现,武功平平,才智平平,所幸没什么大的硬伤,所以才一直跟在了皇帝身边。 龚良才冷笑:“不过是骗人的,皇帝,既然你不愿重用我,有的是人愿意重用。”他咬牙切齿,心中被对他人的嫉妒所填满,此时的他依旧信心满满的以为自己可以轻易的杀了眼前的皇帝,拥立新主,成为重权在握的大臣。 火势已经蔓延到外面的人察觉到的地步,羽林卫一边灭火一边让人通知他们的统领杨建安。 杨建安赶到的时候,半边天都被火光映的通红。 杨建安顿了顿,连斥责都来不及,赶忙赶到御书房门口:“皇上呢?” 一直在撞门的羽林卫回头看向杨建安,男人抿着唇严肃的站在那里,剑眉死死的拧着。羽林卫答道:“回统领,在里面,门打不开。” 杨建安看了看门:“撞不开吗?” 羽林卫摇摇头,杨建安沉吟了一下道:“你们在这里接着撞门,哪怕是把门拆了也要打开。”随后离开此地,脚步匆匆的赶往御花园。 御书房里有暗室,杨建安是知道的,暗室有一条通道直接通往御花园。 而御书房中,趁着皇帝心烦意乱,龚良才孤注一掷向着皇帝刺去。 皇帝躲避不及,手臂被划了一道伤口,血液溅到了萧安然在画符的手指上。 含着紫气的符咒打入恶灵的体内,重伤了它。 而就站在龚良才身边的恶灵,黑气翻滚,修炼出来的五官因为痛苦而扭曲在一起。它痛苦的散开又聚拢,随后好像是发现身边的龚良才,黑色的雾气忽得卷成一团溜进了龚良才的身体。 萧安然方才连画几个符咒已经用尽了力气,他长长的睫毛轻轻眨了眨,手都有些抬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恶灵一点点的没入龚良才的身体之内。 一击不成,龚良才意志更加消沉,加上身受重伤,只能倒在地上被皇帝步步逼近。 但是就在皇帝的剑要指到龚良才胸口时,龚良才突然感觉自己浑身都变得有些轻盈,好像充满了力气,他猛然从地上一跃而起,击落皇帝手中的剑:“看来今天注定你气数将尽了!”他语气不无得意,只以为上天都在帮助自己。 皇帝抱着萧安然行动受限,立即快步后退躲避龚良才。 萧安然却知道为什么龚良才突然好像伤势都恢复了一样,因为恶灵还没有死心,它在进行最后的挣扎。 即使是当初和老头在小巷中击杀恶灵之时,萧安然也没有感受到这样紧迫的感觉。只因那时萧安然一心认为老头无所不能,即使面对十分凶险的恶灵,心底还是有底气存在的。 但没想到偏偏就是那一次,老头重伤,回来后不久就驾鹤西去了。 萧安然脑子飞速转动,突然被皇帝袖摆的血迹吸引目光,他状似不经意的伸手,手指很轻易的沾上了几滴血,尽管已经筋疲力竭,但是萧安然还是尽力的伸手,在空中缓慢的画着符咒。 这次他是倒着画的。 皇帝向后的脚步在此刻也停了下来,后面是火墙,左右都是烧着的柱子,甚至他的脸都被火光照印的通红。 见皇帝没了退路,龚良才嘻嘻的笑着,脸已经扭曲成一团:“看来天都在帮我。” 剑尖直指皇帝要害,皇帝伸手握住剑身,阻止它靠近。血沿着剑身慢慢滴落在地,根本没有被遏制的火已经将御书房完全点燃,两人周围都是火,一根柱子砰然落地。 龚良才身体突然出现了撕裂一般的疼,他险些握不住手中的剑。 萧安然已经画好符,手轻轻向前动了动,准备打进龚良才的体内,却将此时手脚发软的龚良才手中的剑打落在地。 趁着龚良才恍惚的一刹那,皇帝迅速捡起他的剑,转手毫不犹豫的刺进龚良才的腹部。 萧安然画出的符咒也在此刻打入龚良才的身体,恶灵嘶吼翻腾着从寄居者的身体里出来。 暗室的门被从里面打开,杨建安跨过烈火,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龚良才,对皇帝道:“陛下,快走。” “将他带上。”皇帝淡淡回答,即使周身狼狈,皇帝看上去还是十分稳定,他低头对耗尽力气脸色发白的萧安然道:“做的不错。” 第7章 神奇少年 萧安然现在的身体的确很差,在皇帝带着他走出密道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些呼吸困难了。 他的睫毛无力的眨了眨,已经没什么力气的手在空气里勉强划了两下,留下低不可闻的铃铛声。随后已经看不清眼前任何物体的萧安然觉得困意已经不可抵挡,他的手握了握,昏了过去。 皇帝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滴血,杨建安看到有些担心:“陛下,您的伤要不要叫太医过来处理一下?” 皇帝倒是十分淡定,甚至嘴角还有一丝笑意:“我没事。” 他转而问杨建安:“母后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吗?” 御书房着火自然是大事,除了羽林卫的全力救火,整个皇宫和消息灵通的上京勋贵们都在紧张的等待皇帝安全的消息。 毕竟,上京才刚刚历经了一场战事。 杨建安摇头:“臣不知道。”他急匆匆的赶过来,根本没有时间打探任何消息。 皇帝也心知杨建安大约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他看了眼被杨建安一路拖行着,浑身混合着血和尘土的龚良才,扔下一句:“将他带下去关好。” 杨建安应下,正准备将龚良才抗在肩上,低头就撞进了一双浅色的琉璃一般的眼瞳中。 杨建安愣了愣,连忙躬身:“五皇子安。” 五皇子看了眼前的男人一眼,手虚握成拳背在身后:“起来吧。” 随后转头叫住向着御书房方向走的皇帝:“父皇,他好像不太舒服。” 见皇帝的脚步顿住,五皇子走上前,指着萧安然:“他好像昏过去了。” 皇帝顺着五皇子的话低头,在发现萧安然的脸色已经微微发青了,连呼吸都是时有时无,皇帝紧了紧抱住萧安然的手,对上五皇子的眼睛时停顿一瞬:“朕知道了,你快回去吧。” 说罢转身离开,只是脚步愈发的变快。 留下五皇子孤零零的站在原地,眼巴巴的瞧着皇帝的背影,看起来说不出的惹人怜惜。 至少杨建安就十分同情五皇子,当今是个好皇帝,却不是一个好父亲,小孩子都是渴望父爱的吧,可惜今上注定是给不了的。 “五皇子,我先走了。”和这样的五皇子说话,杨建安粗旷的声音都被压着变得温柔。 五皇子摆摆手:“再见。” 看起来真乖巧,离开的杨建安心里想到。 等此地空无一人的时候,原本看起来有些落寞的五皇子眼睛一点一点的淡漠下来,浅色的琉璃瞳孔中没有任何表情。 他看了看周围,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一个跟着他的宫人发现他不见了。五皇子挺直小小的背,端正着步子慢吞吞的向自己的宫殿走去。 今晚大约只有白菜萝卜汤了,五皇子想。还没走两步,冬日凛冽的风凌厉的打过来,不过五岁的小孩狠狠的打了个寒战,冬天真冷啊。 萧安然是在温柔的哼歌声中醒过来的。他意识已经清醒的时候,眼皮尚且沉重,而温柔的哼声好像暖暖的温泉一般将他包围起来。 萧安然听着听着,心里突然滋生了一点酸涩的情绪,萧安然突然迫不及待的想要睁开眼睛看一看哼歌的人,奈何眼皮上好像压着千斤的重量,使他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声音好像越来越远,萧安然的心里生出了焦急的情绪,他眼前好像出现白光,一片模糊中有谁喝到:“臭小子好不容易给你换了个命,怎么还这么没用!” 随后一直萧安然只觉得身上一松,猛然睁开眼睛。 李忻眼眶通红的温柔的抱住萧安然,安国公背手立在床边,一动不动,仿佛木头一般。 太后本来已经走到门前,见两人这副模样,踏进房间的脚收了回去,她对着身后的宫人摆了摆手,叹了口气:“回去吧。” 而李忻已经听到动静看向门口:“母后?” 被李忻发现,太后又转回身来,她走进来看向被李忻抱着的萧安然,这一看之下眼里却染上了惊喜之色:“安然醒了?!” 李忻立即低头,便对上了萧安然乌溜溜的眼睛。她嘴巴微微张开,抱住萧安然的手也有些僵硬,过大的惊喜反而让她眼里出现了泪花。 “安、安然?”李忻说话的声音不大,好像声线微微提高都会将才睁开眼睛的小孩给吓昏过去一般。它竭力的克制着,但是声音还是会哽咽和颤抖:“母后,安然醒了,他真的醒了。” 好像在确认这一事实一般,李忻反复的念叨了许多遍,直到安国公接过萧安然,李忻才用空下来的双手捂住眼睛,眼泪顺着指缝下来:“我以为他再也醒不过来了。” 她已经等到近乎绝望,只以为自己和这个孩子的缘份如此短暂,没想到老天如此的眷顾她。 太后眼中也浮现笑意:“醒了就好。”她老了,经不住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 萧安然睁开眼睛过了好一会才真正的清醒过来,即使现在他的感觉也并没有十分的好,但是他还是对明显十分开心的李忻露出了一个十分灿烂的微笑。 本来萧安然还想要发出一些声音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下他的嗓子有些疼,所以连简单的毫无意义的声音也不太能够发出来,只好使劲的对着李忻笑了。 看见萧安然的笑,本来情绪已经平静下来的李忻险些又掉下眼泪。她紧紧的抱着萧安然,眼睛一直在他脸上打转转:“安然,安然。”她一遍一遍的呢喃。 原来刚才那样温柔的哼唱声是来自娘亲的啊,萧安然想到。 前世的他是一个长在村庄吃百家饭的孤儿,后来遇见老头才真正知道了一点亲情的滋味。但是两个大老爷们怎么也不会碰撞出这样真真实实的温柔。 萧安然醒过来后,整个皇宫从御书房着火皇帝遇刺就肃穆的气氛才好像突然松了一松,李忻暂时居住的流云殿堆满了宫妃以及上京勋贵家族送来的贺礼。 李忻随手从一堆贺礼中拿出一只明显是给小孩子缝制的布老虎,轻轻的放在萧安然眼前逗弄,一边道:“我家的小安然大难不死,一定必有后福,你说对不对啊。” 萧安然连忙挥舞了两下胳膊做回应,大约是被前几天萧安然的状态吓坏了,李忻这些天坐月子都将萧安然看得紧紧的,要不是太后说这里环境不通风对小孩子不好,李忻简直要抱着萧安然不撒手了。 萧安然也是后来才从别人口里断断续续知道,自己昏迷了一天一夜,并且一直发高烧,太医可以说是下了病危通知书,说晚上再不醒过来就真的醒不过来了。 李忻和安国公守了他一个晚上都没见他醒过来,烧是退了,可是呼吸也越来越弱,皇帝忙着对皇宫内外进行大清洗,而太后则是在天蒙蒙亮的时候被李忻劝回去歇息。所有人都做好了他夭折的准备,却没想到他最后能醒过来。 “对,我们小安然当然是一个有后福的人。”太后笃定。 听见太后说话,萧安然连忙又挥了两下手:“咿,呀。”对,我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李忻恋恋不舍的看了萧安然两眼,将他递给太后:“到喝药的时间了,您将他带出去吧。” “咿呀咿呀~”萧安然被太后抱到怀里后使劲的对李忻伸手。 李忻被萧安然一挽回,险些眼泪都流下来了:“安然是舍不得娘亲吗?” “咿呀!”萧安然竟然点了点头,要娘亲抱抱。 李忻的心简直要软成一摊水了,他连忙从太后手中将萧安然重新抱回来。 回到李忻的怀抱,萧安然的手抬了抬,手镯上的银铃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他苍白没有什么血色的嘴唇张了张,但是还是发不出声音,他粉嫩的牙床因为张嘴很快被口水淹没,为了不让口水流出来,萧安然连忙闭上嘴:“咿~”过、过来点。 李忻低下头凑近萧安然,竟然好像在认真的听他说话一般:“安然想说什么?” 萧安然见李忻的脸近在咫尺,迅速的将头抬起来在李忻的侧脸上吧唧一口,随后被承受不住重力的脖子拉下,对着惊讶的回不过神的李忻咿咿呀呀的笑。 “安然。”李忻喃喃,低头在小孩子软软的脸颊吻了吻:“安然舍不得我吗?我也舍不得安然啊。” 亲了最爱的娘亲一口,萧安然觉得自己可以满足的跟太后离开了,只是看着李忻泪眼汪汪的样子,萧安然决定,以后还是要多亲亲娘亲才好。 被太后抱着的萧安然在之后见到了他传说中的救命恩人,五皇子赵景。 不过五岁的小屁孩,却端端正正的坐在下首,旁边桌上应有尽有的香甜桂花糕、看起来就很软糯的红豆莲蓉都还整整齐齐的摆在桌上,一动也没有被动过。 “阿景,你要不要过来看看安然?” 赵景浅浅的眼睛在冬日阳光的照射下更加浅淡,他目光直直的投在了显然被太后珍惜的抱着的小孩身上,顿了一顿,点头。 萧安然睁着大大的眼睛和走上来的赵景对视,本来还十分淡漠的小孩在看到萧安然的时候眼里罕见的出现一抹好奇,他伸手,试探着在萧安然看起来就很软的脸颊上戳了戳。 萧安然也不怕,伸手自然的握住赵景的手指,手镯上的银铃在空中浅浅划过,带出清脆的铃铛声,赵景的心底也好像砸进了一个铃铛。 真是神奇,两人不约而同的对对方评价。这是他们的初次见面。 第8章 春秋国公府,夏冬皇宫 李忻很快就坐完月子,按理应该回国公府了,可以太医又说出了一番话,让相关人士一同开始烦恼。 于是相关人士齐聚一堂,开始就萧安然的生存大事展开商讨。 太医说,萧安然的身体不好,夏天受不得热,冬天受不得寒,皇宫有两处地方十分适合萧安然居住,一处临水,周围种满了竹子,夏日即使不加冰块也十分凉爽。 还有一处地方有些偏僻,但是是前朝开国皇帝和国师一同鼓捣出来的唯一有完整供暖系统的宫殿,冬天只需保持各个点的炭火不灭,整个宫殿就温暖如春。 相关人士之一皇帝表示这两处宫殿都赐给萧安然完全没有问题。 相关人士之二李忻提出反对意见:“安然怎么可以不和我们住在一块?” 对内一向十分听李忻话的安国公跟着点头。 相关人士太后最后拍板:“既然如此,让安然夏天和冬天进宫住着,其余时候呆在安国公府,如何?” 见李忻不说话,太后道:“你总要为安然的身子着想。” 窗外的风拍打着窗户,室内也陷入了沉默。 身为九死一生生下萧安然的人,李忻哪里会不在乎自己孩子的身体,她犹豫半晌,低头与相关人士五萧安然对视,被小孩纯净的眼睛看着,李忻又忍不住心酸,她这些日子抱着他,都能感受到他有多轻,虽说小孩子都不重,但是前两个孩子像萧安然这么大的时候哪个不是白白胖胖的惹人喜欢。 事情就这么拍板决定,李忻与安国公离开皇宫,而萧安然则被留在了皇宫,开春才真正见到了其他的亲人。 春风拂面,满园姹紫嫣红。安国公府是由前朝一位着名的贪官府邸改造而成,这位贪官因为喜好奢华,建造了一个极尽奢侈的花园,里面种了四季的奇花,无论是哪一个季节,花园的景色都是十分好的。 萧安玉从来就是一个大家闺秀的模板,但是当下却走得又快又急:“你们怎么都不叫我起来?” 身后的宫女低头道:“长公主说了郡主您白日里学习辛苦,要好好休息不能打扰您。” “你是听我的话还是听我娘的话?”萧安玉脚步越来越快,语气里也带着不容忽视的严肃。 即使萧安月现在还小,也已经初具威严,宫女的腰弯的更低,脸色也有些发白:“奴婢自然是听郡主的话。” 快要到门口了,萧安玉慢下脚步,慢条斯理的整理自己的袖摆:“这次我就我计较了,以后你要记住,你是我的宫女,我的话才是最重要的。” 不等宫女回应,萧安玉眼睛亮了亮:“来了!”她面上已经有掩盖不住的兴奋之意,尽管行动还是十分的大家闺秀,微快的脚步还是暴露了她当下的心情。 经过一个冬天,萧安然已经被养的有些白嫩了,呆在两个月没见的李忻怀里,萧安然十分开心的表达了自己的思念之情。 本以为这么久不见萧安然也许会认生,甚至李忻已经做好了小孩哭闹的准备,没想到才将孩子抱到手上就被吧唧了一口。 等下了马车,最先凑过来的不是一早就等在这里的萧安竹,而是匆忙过来有些气喘吁吁的萧安玉:“给、给我看一看弟弟。” 听见萧安玉的话,萧安然也有些好奇的转头,在来之前他就有从太后平日的念叨里知道了自己家里大概的成员,祖母一枚,太后说她是一个爱讲礼仪不变通的老太太。 大哥一只,太后说他小小年纪就有儒将风范。 还有一位姐姐,听得出太后对她十分疼爱,夸她既有世家少女的风范,又大方大胆,是将门虎女。 眼前这位长得十分好看的小少女,就是自己的姐姐吗? 在萧安然思考的时候,萧安玉已经小心的接过了萧安然,她低头认认真真的和萧安然打招呼:“你好,我是你姐姐哦。” 萧安然回复:“咿呀。”你好,你真好看。 萧安玉眼睛笑得弯起来,十分开心的对李忻道:“弟弟真好。” 李忻舒了口气,笑道:“以后你就是姐姐了,要好好照顾弟弟。” 萧安然连忙又“咿呀”一声,我也会照顾好姐姐的。 萧安然的院子早就被打扫出来了,不过由于他现在还小,身体也着实不好。所以就暂时居住在了主院的偏房,这样李忻也可以随时见到他。 春去冬来,萧安然在国公府和皇宫来回换着住,不知不觉也长到了三岁。 而这三年上京一直没有断的一个八卦,最小的国公爷在抓周礼上抓了今上的剑,那可是跟随今上征战多年,不知斩杀过多少人,沾了多少血的剑。 普通人见着了也会畏惧上面的血气,但是这位国公爷却拿过来了,还眼都不眨的拔开,若是别人抓周拿着剑,唱喜的人要念上一句未来准是位为国建功的大将军,可是萧安然的身体谁不知道,唱喜的人支吾了半天,最后哼哧着道了句,有福气,定能长命百岁。 其余人只能符合着道长命百岁。而桌子上的萧安然却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拿着剑笑得口水都流出来了。 搬着一把小凳子坐在太后身边的萧安然极力的维持脸上的淡然,愚、愚蠢!那把剑血腥气太重还夹杂着怨气,皇帝日日佩戴对身体还是有伤害的,他当时顺便抓过来消消怨气而已。 “我的安然真是小小年纪就十分有志气呢。”太后最后以这句话结束了这场对话。 又是这句话,任谁都觉得以萧安然的身子只要安然的活下去就好,上战场杀敌是万万不可能的。 虽然萧安然私心里也的确是觉得自在的过完一生挺不错的,但是听见太后这样笑眯眯的夸赞他心里还是有些不服气的:“外祖母,我很厉害的。” 小孩子奶声奶气的认真辩解。 太后笑眯眯的点头:“对啊,安然当然是很厉害的。” 一看就是顺着自己说话,住在小身板里觉得自己灵魂十分成熟的萧安然简直不能忍,他哼唧一声,跳下小板凳:“我出去玩了。” 太后也任由他往外跑:“小心点,不要乱跑,早点回来!” 萧安然一路小跑着到了赵景的宫殿里。 去年赵景就被过继到了宫中唯一的贵妃宫里,只不过贵妃本来就有一子,所以对赵景根本不关注。 萧安然是在走廊尽头找到赵景的,这时候他正背着手看着天空。 萧安然顺着他看了会天空:“阿景。” 赵景转身将三岁的萝卜丁抱起来。虽然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萧安然身子很轻,但是赵景也不过八岁而已,所以才抱了一会赵景就将萧安然放下了。 “阿景,你的宫人呢?” 赵景蹲下身摸了摸萧安然柔软的额发,反问道:“你的宫人呢?” 萧安然愣了愣,转头四顾,随后眼睛一亮,指着远处才赶到的乌泱泱一群宫人道:“那里!他们在那里!” 赵景笑了:“嗯,我的宫人也在那里。” 萧安然有些疑惑的看了看站在那里的宫人们,为首的几个就是他的贴身宫女侍卫和药童药娘,但是人太多了也许赵景的宫人被自己的宫人挡住了也不一定呢? 赵景不等萧安然在心里想明白,又用手戳了戳萧安然苍白的脸颊,因为快速奔跑脸上的红晕现在还没有褪去:“你身体不好,要跟着宫人一起来才好。” 萧安然不在意的将脸上的手拍掉:“阿景,我听说你要上学了。”萧安然的眼睛亮晶晶。 赵景说话的语气依然很柔和,和萧安然说话的时候他一向都是这样:“嗯,没错。”皇子们六岁就会开始去上学了,但是赵景却是拖到了八岁才正式与贵妃满六岁的六皇子一同上学。 萧安然圆圆的杏眼忽然弯成月牙的形状,可能是觉得自己的笑意太过明显,他连忙伸出手捂着嘴巴,可是弯成月牙的杏眼将他出卖个彻底。 过了一会萧安然才牵住赵景的手:“阿景你跟我来。”他拉着赵景往走廊外走去。 赵景听话的跟着萧安然走,在低头看见自己不算大的手中包裹的更小的手时,他一向淡淡的瞳孔中晕开了浅浅的柔和。 萧安然一移动,一大帮宫人也跟着动,场景十分壮观。 萧安然停下脚步,三岁的小萝卜丁十分威严的挺着胸脯,眉毛也煞有其事的皱着:“你们站远些跟。” 宫人们齐刷刷的躬身点头:“诺。” 于是萧安然十分满意的牵着赵景往既定的方向走,身后的宫人们一同往后退了两步,又跟上了。 萧安然停下脚步,腮帮子有些鼓,但是他也知道这些人是得了命令要看好自己的:“你们还要离我远一些,二十步的距离,知道吗?” 为首的两位宫女迟疑了一下,带着身后的一众宫人向后退了二十步。 萧安然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喜滋滋的拉着赵景走:“阿景阿景,你期待上学吗?” 期待?赵景想到此刻在与贵妃娘娘抱怨笔墨竟然比七皇子要差一筹的六皇子,长睫微敛:“十分期待。” 第9章 奇怪的角落 “就在这里了。”萧安然停下脚步,夏日的阳光打在赵景的脸上,仰头看他的萧安然忍不住眯起眼睛。方才在转弯的时候萧安然突然拉着赵景加快脚步,迅速的摆脱了跟着他们的宫人。 赵景默默的向前站了一步,挡住刺眼的阳光。他并不是很赞同萧安然甩开宫人的行为,所以只能在路上留下几个心腹宫人,一旦有什么不对他们就会将萧安然的宫人们带过来。 而此时萧安然已经转过头,蹲着身子哼哧哼哧的搬石头。 赵景见萧安然十分吃力的样子,挽起袖子蹲身想要帮助他一起搬,却被萧安然拉开。 不过三岁的小孩子,却十分认真的板着小脸,小眉头严肃的皱着:“这些石头的摆放是十分有规律的,只有按照顺序才可以搬开,你看着就好了。” 赵景本来想要提议由萧安然指导自己来搬,但是见萧安然再次蹲下来搬的十分有干劲,便默默站在一旁看着不打扰了。 然而赵景看了一会,却莫名的觉得这个地方十分眼熟,他细细的打量了周围一眼,又一眼,沉默下来。这里好像是他第一次遇见萧安然的地方。 萧安然这时已经有些灰头土脸了,虽然只是初夏,但是天气已经微热起来了。于是他再一次搬开一块石头的时候,用手抹了抹额角的细汗。 一直看着萧安然的赵景眼底慢慢浮上笑意,蹲着挖石头的小孩因为这一抹,本来就灰扑扑的额头更是灰一道白一道,小花猫一样。 即使是小花猫,也是最可爱的小花猫,赵景心里想。 “成功啦!”蹲在地上的萧安然猛然站起来,结果因为站得太快而眼前一黑,险些跌倒。 时刻注意着萧安然的赵景心里一惊,下意识的扶住萧安然,不想本来可以站稳的萧安然因为向后躲闪,导致两人重心不稳一同跌倒在地,而因为赵景将萧安然紧紧的抱着的缘故,萧安然重重的砸进了赵景的怀里。 初夏还没有蝉鸣,泥土里仿佛还带着春日里生机的味道,被萧安然搬开的石块散落在周围,萧安然呆了呆才小声问道:“阿景,你有没有事?” 因为两人靠的十分进,萧安然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就打在赵景的脸上,还带着清甜的桂花糕的香气。 听见萧安然的话,赵景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不动声色仔细的看了看萧安然,确定他的确没什么问题后才道:“我没事。” 萧安然认真的看了赵景一会,随后杏眼忽然就弯成月牙的形状,因为身体不好而一贯有些发白的唇向两边咧开:“阿景。” 赵景不明所以,不过他能感知到眼下萧安然的心情十分的好。 萧安然凑近赵景的脸,让赵景能够在他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倒影:“阿景你快看我的眼睛。” 赵景听话的看进去。 “你现在像花猫啊,你快看。”萧安然说话的时候声音总是软软的,里面好像包裹着一团甜滋滋的糯米糍一样,就算此刻是在笑话赵景,也让他的心像是撞进了一个冰凉凉的绿豆糕一般,真是甜到心里,软到心里。 “嗯,看到了。”赵景的语气有些飞扬。 初夏的微风拂过,平静的湖面好像被砸进了一颗小石子,连带着荡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水波。 萧安然想到还有惊喜要给赵景看,于是他连忙从赵景身上手脚并用的爬起来,站稳后他伸出手想要将赵景拉起来,无奈他人小,站起来都没有八岁的赵景坐着高,反而险些把自己又给拉下去。 “你快站起来,阿景。”意识到自己没有办法将赵景拉起来,萧安然催促赵景。他倒是没有意识到现在他的行为和真正的小孩子几乎没什么两样。 赵景站起来,先替萧安然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又替他整理了一下衣摆和领子,随后才开始打理自己。 不想一转头萧安然已经钻到了最开始被石头掩埋的密道中:“阿景,你快进来吧,我带你去看一个惊喜。” 这时远处有一位侍卫一路小跑过来,眼尖的萧安然立即看到了。他心里一惊,只以为自己甩开宫人的行为被发现,连忙更小声的催促:“阿景,有人过来了,你快进来吧。” 赵景与朝着此处来的侍卫对视一眼,回过头安抚有些焦急的小孩:“是我的人。” 萧安然默默将自己背在后面的手中已经画了一半的符打散,原来是“自己人”啊。他捂着嘴小声叮嘱:“那你们快点说话啊。” 赵景笑着答应了。 前世的萧安然其实是一个亲缘淡漠的人,活了十九年,没有过亲人也没什么朋友。突然转生到这个世界,很幸运的有了一个圆满又和谐的家庭,在才满月的时候就遇到了一个莫名其妙十分合胃口的朋友,至少在萧安然看来,赵景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朋友呢。 躲在密道暗门旁边看着与侍卫低低交谈的赵景,萧安然握拳,果然是苦尽甘来了吧。 赵景给侍卫交代完事情后一转头就对上了一对乌溜溜的眼睛,他立即将方才有些灰暗的情绪压到心底,对萧安然扬起一抹和往常无差的柔和的微笑:“你要带我去看什么?”赵景装作有些好奇的样子。 萧安然神秘的在嘴前比了个“嘘”的手势:“待会你就知道啦。” 说完萧安然害怕赵景接着问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说出来,连忙捂住赵景的嘴:“不要问了,待会你会知道的。” 被小孩子软软嫩嫩的手捂着,赵景眨眨眼,鬼使神差的伸出舌头舔了舔萧安然的手心。 萧安然连忙缩回手,小小的瞪了赵景一眼:“很痒的,不要随便乱舔。” 赵景点头,过了一会小声解释:“我只舔过你一个人的,不随便。” 萧安然没有回答,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听到。 赵景有些失望的垂下眼,纤长的睫毛遮住看不清情绪的眼睛。 很快两人的面前出现一道门,这道黑色的门死死的嵌入墙中,从他们这一面看不到任何拉环之类的东西,看起来应该是由另一面拉开的。 赵景环顾四周,心里飞快的分析,门边有一些灰烬,看起来是火折子留下的,靠近门的地方还有凌乱的脚印,并且有些大,显然不是小孩子可以留下的。 萧安然已经松开了赵景的手,在门边敲了一下,悄悄的打了一道符进去,一直纹丝不动的门在萧安然敲击后开始慢慢的朝里面移动,空气中扬起灰尘,“砰”的一声,大门彻底打开。 赵景此刻的眼神有些晦涩,他拉住萧安然:“安然,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萧安然十分肯定的点头:“当然知道,这是我给你准备惊喜的地方啊。” 他心里已经抑制不住欢喜,甜滋滋的跑进室内,从室内靠墙的架子角落拖出一个大箱子。 因为他人太小,所以看起来反倒像是箱子拖着他。 突然架子好像是因为箱子移动的原因,使劲的抖了两抖后,落下了一本书。萧安然猝不及防被书狠狠的砸到头,他连忙蹲下身将书捡起来,在将书塞到架子上的时候,萧安然看了一眼,竟然莫名的觉得上面模糊的字迹有些眼熟。 在萧安然得意的将箱子打开的时候,赵景忽然愣住了。 陈旧的箱子中满满当当的是各种各样的笔墨纸砚。 打开箱子的萧安然邀功似的将箱子往赵景处推了推:“阿景,你看,这是我给你的开学礼物。” 说这话的时候萧安然有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自豪感,这可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啊。 但是看在赵景却一点都没有感受到萧安然的拳拳长辈之心,他将萧安然堆得满当当的小箱子放在一边,两步走上来抱起叉着腰得意的小孩,将他高高的举起,原地转了一个圈,最后他放下有些晕乎乎的萧安然,浅色的琉璃瞳孔中满满的倒映着萧安然小小的身影:“安然,谢谢你。” 萧安然站了一会,等脑袋不那么晕的时候才想要摆摆手说话,此时他们身后的架子开始向两边移动。 被声音吸引了注意力的两个小孩同时向架子看去,就见分开的架子后面露出了一扇暗门,似乎有人在那边推门,门正在缓缓的朝里面打开。 萧安然心里油然生出了一种不好的感觉,他下意识的拉着赵景向后退了两步,然而还不等他生出逃跑的心思,下一刻熟悉的威严的声音传来:“安然,你怎么在这里?” 此时萧安然才后知后觉,这个自己做了一个多月秘密基地的地方,也许是传说中的密室? 第10章 密室里的书 密室本来就十分安静,这会更是连呼吸声都能十分清晰的听到。 皇帝端坐在密室中间的桌子后方,面无表情的看着直直站在原地的两个小孩。 过了很久,一直站着不敢动的萧安然悄悄动了动手指,这一动立即被皇上看到:“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皇帝右手手指在桌上缓慢的敲击。 萧安然顿了顿,仰头对皇帝笑了笑,随后才道:“不、不知道。”在他看来只是一个十分适合藏东西的好地方啊。因为这样想,所以说话时小声音里还包含着一丝委屈。 皇帝......皇帝在见了萧安然的笑之后心竟然不受控制的软了软。因为萧安然长得着实是好看,眼睛乌溜溜的像黑曜石,粉白的唇看起来惹人怜爱。 萧安然的母亲当初便是闻名天下的美人,如今不过三岁萧安然的五官就初初有了李忻的影子,这样笑一笑,让本来就十分疼爱萧安然的皇帝默默的将更威严的话咽回了嗓子里。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萧安然本来自以为找到了一个十分隐秘的藏东西的地方,不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变成小孩子的原因,竟然连智商都好像降低了,完全没有想到这么隐秘还设有机关的地方会有可能是某个不能见人的密室。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皇帝一眼,不想皇帝此刻也在看他,被吓到的萧安然连忙收回目光:“随便逛的时候找到的。” 随便逛?皇帝突然抓住一点:“那些宫人没有跟着你吗?” 萧安然的声音变得更小声:“被我甩掉了。”似乎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太对,萧安然连忙补充:“我只会甩掉他们一小会,很快就会被找到。” “万一你就在这一小会出事怎么办?”本来有些漫不经心的皇帝此刻的态度反而变得更加严肃,萧安然身体的确是不好,从出生到现在大病小病从来没断过,为此皇帝专门派了两个太医常驻国公府,即使是这样萧安然也十分惊险的长到三岁。 所以对于萧安然身边的宫人,无论是李忻还是太后都十分严苛,不但要求忠诚,还要求要懂药理,会武功等等杂七杂八的一大堆,最好可以在他们看不不了的时候将萧安然照看得无微不至。 可是即使经过训练也不会有宫人真的符合全部要求,故而萧安然身边的宫人大多是精通一样的。 皇帝眉头紧皱,室内的气氛突然变得凝滞,好一会皇帝才十分认真的对低着头不说话的萧安然道:“以后无论去什么地方身边最好有人跟着,这样才安全。” 萧安然点了点头,藏在大大的袖摆中的手却悄悄的勾了勾赵景的手指,趁着皇帝目光不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连忙转头对看不清情绪的赵景用口型无声道:“你不要害怕哦,我会保护你的。” 很快话题再次回到原点,萧安然必须要交代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以为这里没人。”萧安然十分小声慢慢道:“然后我就想要将一些东西藏起来,这里是我藏东西的地方。” 皇帝的目光转向他们身后的箱子:“就是这些吗?” 萧安然点头:“阿景要上学了,所以我要给他攒着学习的东西。” “这些贵妃自然会给他准备。”皇帝道:“还是说贵妃对你不好?”皇帝目光转向一直低着头的赵景。不同于和萧安然说话时微微带着的柔和,与赵景说话时皇帝语气有些冷淡。 赵景回道:“没有,贵妃娘娘对儿臣十分好。” “可是那是贵妃娘娘给阿景的,不是我给阿景的啊。”见皇帝好像有些责怪赵景,萧安然连忙道。 见皇帝看向自己,刚才说话有些大声的萧安然不自觉的又变得小声,他小小的撇了撇嘴:“别的皇子有的阿景也要有的。” 因为萧安然说话有些含糊不清,所以皇帝没有听清楚,他问道:“你说什么?” 萧安然连忙回道:“这个地方是我找到的,也是我拉着阿景过来的。” 他拍了拍小胸脯,十分有担当的道:“是我不应该乱跑的。” 一直没什么动静的赵景这会却主动的悄悄握住萧安然的手,幽深的瞳孔从底处一层一层的漫上笑意。因为站得离萧安然近,所以他听到了方才的话。心里的铃铛好像在叮叮的摇晃,赵景甚至自己都没有发现他此刻已经微微上扬的唇角。 本来就是小孩子的误闯行为,所以皇帝其实心底并没有十分生气,并且在萧安然还不记事的时候,就已经来过这里了。 但是皇帝现在也没什么事情,所以很乐意逗一逗小孩子,尤其是安然这么可爱又让人喜欢的侄子:“是你的错,我应该怎么惩罚你呢?” 萧安然知错就改:“任由皇伯父处置。”奶声奶气还拖得老长。 皇帝故意做出严肃思考的模样,在过了一小会后才道:“既然这样......” 萧安然紧张的瞪大眼睛。 “既然这样,你就和五皇子一同去念书罢。”皇帝高深莫测的对同时惊讶的看着自己的两人微微一笑。随后站起来走到箱子边随意看了看:“你积攒了这么多笔墨纸砚,我看五皇子也用不完,你们俩一起用吧。” 随后皇帝好似根本不在乎这是一间密室,带着从头至尾安安静静没说过话的杨建安从来时的架子中间穿过去。 等架子合上,萧安然才一改方才愁眉苦脸的样子,有些小兴奋的对赵景道:“阿景阿景我们可以一起念书了。” 萧安然发自内心的开心好像感染了赵景,他蹲下身轻轻摸了摸萧安然柔软的头发:“嗯,我听见了。” “幸亏我积攒了许多笔墨,要不然不够我们两人用的。”萧安然掰着指头道,这些都是他这一个月里一样一样慢慢积攒下来的,只要从太后给的或者其他人给的礼物里看到精致的笔墨便会悄悄的藏起来,然后放到这个箱子里。 等萧安然兴奋劲过了才发现两人面对着一个十分大的问题,那就是怎么将这个体积颇为庞大的箱子挪出去。 萧安然人小,赵景也不大。想了好半天萧安然才决定要去找皇帝帮忙。 然后才走到架子前,就有一样东西落下来正正砸中萧安然的脑袋。萧安然捡起来一看,就是方才被他塞进去的书。 萧安然疑惑的翻看了一下,想要将它放到架子上,不想才放上去一会,书又向着萧安然砸下来,若不是萧安然躲得快,差点又被砸到。 一旁的赵景走上前,纤长的手指接过萧安然手中的书:“我来放上去吧。” 赵景将书放上去后,萧安然还睁着乌溜溜的眼睛与赵景等待了一会,确定书的确不会掉下来后才准备研究一下怎么打开架子,没想到这时紧闭的架子被打开,书又直直的坠落在了没有丝毫准备的萧安然的头上。 连续被砸了三次,还是同一个地方,萧安然摸了摸被砸出大包的地方,心里觉得有些委屈。 最后杨建安将一箱子的笔墨纸砚给搬去了赵景的宫中。而萧安然则不知不觉将那本有些奇怪的书带着回了自己的宫殿。 第11章 深宫里枉死的灵魂 萧安然是独自在临水的朝花宫住的。 夜里的朝花宫凉风习习,萧安然静静的躺在床上听窗外竹子沙沙的响声,从密室带回来的书被他随意的扔在枕边,他微微侧头从半开的窗户里看到外面满天的繁星,眼里竟然好似带着浅浅的愁绪。 好半晌他忽然叹了口气,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细细的将书从头慢慢看了起来,但不过看了两页,他便重新将书合上,心里忽然十分迫切的生出了要见赵景的想法。 此时天空繁星满天,而初夏夜晚的风是极其舒服的,萧安然简单的披了件袍子,十分任性的从朝花宫溜了出来,直奔赵景所居住的宫殿而去。 赵景此时在院子中与白天萧安然见过的侍卫低声交谈。他面无表情,眼底一派平静,好像只是和路过的侍卫进行简单的交流而已。 如果不看侍卫冒冷汗的额头和一再弯下的腰的话。 “这件事情我会解决。”话说的淡定,但是赵景的眉头已经紧紧的皱在了一起。 过了一会不知道想到什么,赵景的眉眼又微微变得柔和一些:“你想办法去做小国公的侍卫。” 即使面前的人不过八岁,但是给侍卫的压力也已经十分大了,侍卫不自觉的深深低下头:“是。” 赵景垂眼还准备多叮嘱侍卫两句,就听见墙上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他示意侍卫噤声,抬头静静的看着发出声音的地方。 过了一会,墙上突然出现一个小脑袋,是萧安然。 千辛万苦爬上墙的萧安然这会突然不敢下来了。他和略微有些讶异的赵景对视了一小会,开心的朝他招了招手。 萧安然喜滋滋的想着,这下不用担心怎么下去了。 突然见到萧安然,赵景的确是十分惊讶,他走到墙边,因为是夜晚,所以赵景说话的声音压低了些:“安然?你怎么过来了?” 萧安然干脆在墙头坐下来,小短腿在空中晃呀晃的:“我想要看见阿景了。” 在惊讶过后,赵景此时的心里其实是有些开心的,他的手背在后面悄悄的做了个手势,侍卫立即悄无声息的退下了。 因为天黑的缘故,一心看着赵景的萧安然也并没有注意到一侍卫的离去。他捂着嘴小声道:“阿景,我现在跳下去,你接住我好不好?” 半轮月亮悬挂在天空,夏夜的凉风把萧安然的袍子吹得微微扬起,他捂着嘴说话时显得小心翼翼,但是露出的眼里却是满满的信任。 赵景向前走了两步,站到了萧安然脚下:“你不怕我接不住你吗?” 萧安然的杏眼却弯成月牙的形状,他就地在墙上换成了趴着的姿势,从赵景的角度只能瞧见他的头以及半露的小肩膀,这让赵景有些胆战心惊:“阿景怎么会接不住我呢?” 萧安然信心满满,他来之前测过吉凶,今晚逢凶化吉,不会出事的。 赵景顿了顿,浅浅的眸子中一层一层的蔓延出深沉的颜色,他细细的看了萧安然好一会才伸开手:“那你跳下来吧,我会接住你的。” 萧安然粉白~粉白的唇往旁边大大的咧开,露出一排编贝般的小牙齿:“那阿景,我跳啦。”他的手将身上随便披着的月白的袍子紧了紧,忽然就闭上眼睛从墙上跳了下来。 而赵景从伸手的那一刻开始眼睛就一瞬不瞬的盯着,在萧安然跳下来的时候十分准确的接住了他,但是即使赵景已经做好了准备,还是因为冲击力而和萧安然一同倒在了地上。 即使是这样,赵景还是稳稳的将萧安然护在怀里,连衣袍角都没有沾到一丝地上的灰尘。 萧安然一直紧闭着眼睛在赵景的怀里趴着,过了好一会才抖了抖睫毛睁开眼睛:“阿景,你没事吧?” “没事。”赵景回答,他抱着萧安然坐起来,认真的上下看了看萧安然,确定他没什么大碍才将他放在一边,自己站了起来。 自觉十分麻烦赵景的萧安然迈着小短腿围着赵景打圈圈:“阿景啊,我帮你掸掸身上的灰吧。” 赵景看了看自己的袍子,灰扑扑的,下摆还被磨破了,大约是不能再穿了。他摇摇头,牵住萧安然的小手:“外面凉,我们先进屋吧。” 虽然赵景被过继到了贵妃名下,但是并不像贵妃的六皇子一样住在她的偏殿里,而是仍然居住在他母妃叶贵人的小宫殿中。 这座宫殿地处偏僻,并且也不大,所以一直也没什么宫妃住进来,也就一直这么让赵景住着了。 萧安然打量了一下赵景的屋子,忽然道:“阿景,等你上学了是不是就要换地方住了?” 赵景点头,此时两人已经进了屋内,也许是地方偏僻并且人少的缘故,赵景这里也十分的凉爽,见萧安然穿的少,怕他着凉,赵景首先拿了件袍子披在萧安然肩上:“是要去西殿的。” “可是六皇子和我说他不用去的。”萧安然低低的抱怨:“你去了西殿我就不能随时找你了。” 赵景笑了一笑,一边将自己的衣服换下,一边道:“他和我不一样,他是贵妃的儿子。” “那又如何。”萧安然悄悄的撇撇嘴:“你还是国公爷的朋友呢。” 说到这里萧安然突然眼前一亮:“阿景你搬到朝花宫吧,我的宫殿很大,房间很多,足够我们俩住了。” 从赵景的角度可以清晰的看到萧安然此刻的神情,忽然亮起来的眼眸中好像有星光闪烁,比天空上的星星还要亮。赵景心想。 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办法好,萧安然拽着赵景的手道:“阿景,你可不能离开我的视线,不然谁保护你呢?”萧安然语气里包着一大口袋的担忧。 赵景已经到嗓子里的拒绝的话忽然就被咽了回去。其实他早就做好了去西殿的准备,去了西殿也更有利于他计划的施行。 “可是父皇不会同意的。”过了好半晌赵景听见自己这样说。 这是同意的意思了。萧安然连忙拍了拍胸脯保证:“放心吧,我会解决的。” 赵景见萧安然十分开心的模样,心下决定将自己的计划修改一下。 这天晚上萧安然霸占着赵景暖呼呼的被窝睡得甜滋滋的十分安稳,而另一边皇帝已经收到了萧安然不见的消息。 这些日子他政务繁忙,每日都会批阅奏折到深夜。他有些不悦的问道:“国公离开你们都不知道吗?” 跪着的宫人是萧安然的贴身大宫女之一,雪琪。她低下头,也不辩解萧安然不喜欢有人在室内,所以她们通常都是在室外看守:“国公......是从窗户离开的。”窗边有十分明显的脚印。 皇帝低头沉思片刻,转头找来一位羽林卫:“你去五皇子宫殿看看安然是不是在那里。” 羽林卫下去了,雪琪继续跪在下首,而皇帝则紧皱着眉继续批阅奏折。 羽林卫回来的很快,他单膝跪地回禀:“陛下,国公在与五皇子抵足而眠。” “看来他们关系的确很好。”皇帝面无表情,看不出情绪来。 羽林卫迅速抬头看了皇帝一眼又低下头:“国公睡得很好。” 皇帝摆摆手:“行啦,你下去吧。”他又转头对雪琪道:“你也下去,找几个人带着国公的衣物在五皇子宫殿外守着,等国公醒了就服侍他穿衣。” 等人都走了,皇帝拿起桌案上的茶喝了一口,茶已经凉了。他又皱了皱眉,还是一口将茶喝下去,随后投入到奏折中去。夜还很长。 半夜里萧安然被惊醒了。他坐起来,身边的赵景睡得十分熟。 萧安然蹑手蹑脚的下床,悄悄拿下屏风上面的袍子,慢慢往室外走去。 才走到门边,大门就自动向两边打开,有冷风呜呜的从开着的大门穿过。 萧安然在门口踌躇了一下,顺着风吹来的方向走了过去。 越往前走,地上就有越来越多的水的痕迹,及至眼前出现一口井,萧安然才停下脚步。 风呜呜的吹着,好像漫无目的,又好像围绕着萧安然转动。突然萧安然觉得脖子一凉,他下意识的回头,就看到了一张放大的惨白的脸。 萧安然往后退了两步,手上已经摆出了姿势,那张脸的主人却忽然飘远了。 萧安然定睛看了看才发现这鬼浑身湿淋淋的,身上的穿着一件有些破旧的宫裙,头发散乱,发尾的水沿着裙角滴落下来却没有滴到地上,而是在半空消失不见。 “你是谁?”萧安然小声问道。 女鬼不说话,她瞟了萧安然一眼,忽然就呜呜的哭了起来,渐渐的哭声越来越大,井里的水也随着女鬼的哭咽而往上涨,很快就溢出来了,萧安然这才明白为什么这周围会有这么多水。 女鬼哭了一会突然又凑到萧安然面前:“你看得见我。”女鬼说的笃定。 声音有些嘶哑,萧安然下意识的看了看女鬼的脖子,果然是有一道勒痕。 “我真命苦。”女鬼说完这句话又呜呜的哭了起来。 萧安然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他看了周围一眼道:“你为什么在这里徘徊呢?” 女鬼的哭声停了停,她道:“这里是我的地盘,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萧安然脑内灵光一闪:“你是叶贵人?”眼前的人会是赵景的母亲吗? 女鬼顿了顿,猛然凑近萧安然:“原来还有人记得我。”她一边说着一边扬起一个十分诡异的笑:“你们杀了我又怎么样,还有人没有忘记我。” 看见在半空中飘来飘去,脸上挂着眼泪嘴角上扬的弧度却十分诡异的叶贵人,萧安然道:“你是阿景的母妃。” 叶贵人飘到井边,在湿淋淋满是青苔的井沿坐下,一边幽怨的用手指梳头发,一边问道:“我好看吗?” 萧安然摇头:“你现在不好看。” 叶贵人此时却完全平静下来:“那些人先是拿身子勒我的脖子,以为我死了,其实我还没有死,就这么被他们扔到了井里,我那时候是有意识的。” 说着说着萧安然的鞋子已经湿透了,他下意识的看向叶贵人的脸,她在无声的哭泣。 “那些人......是哪些人?” “我不知道。”叶贵人回答:“他们一来就蒙住了我的眼睛,我不知道他们是谁。” “您是得罪了什么人吗?” “我能得罪什么人呢。”叶贵人将头发编好又打乱:“我只是被将军救回来的孤女而已。” 将军?叶贵人是在皇帝登基后不久便得了重病离开的:“将军是皇上吗?” “对,将军早就做了皇帝了。”叶贵人幽幽道:“我还没习惯过来,就死了。” 那个时候阿景还没有满五岁,就失去了自己的母亲。萧安然更觉得赵景是个小可怜了。 和萧安然说完这番话,叶贵人又哭了起来,她一边哭一边梳头发,还在萧安然的周围飘来飘去。 而萧安然却走到了井边,他下摆已经完全湿掉了,但是他却一点也不在意,而是弯腰捡起一块有些发黑的牌子。 这块牌子上面应该是写了什么字,但是在晚上萧安然暂时看不清楚,材质是铁的,因为在水边所以摸上去全是锈迹。 “您准备一直在这里吗?” 叶贵人一边呜呜的哭,一边摇头。她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我要看着阿景长大,可是,他要离开了。” 萧安然紧了紧手里的牌子,而叶贵人却好像没看到一般:“我听到了,你说要将他带到你住的地方,你能不能将我也带过去?” 萧安然摇头:“我不能带你过去。” 叶贵人从空中直直的朝着萧安然飘过来,死白的脸就这么在萧安然的眼前放大:“为什么,你可以带我过去的。” “我现在太小了,可能带你到御花园就没力气了。”萧安然说的是实话,他才不过三岁。 “我听过你的事迹,杀了皇宫最厉害的恶灵。”叶贵人并不信萧安然的话,她眼白多过眼珠的眼睛死死盯着萧安然:“你怎么会带不过去呢?” “那只是一个巧合而已。”萧安然叹气。 “你拿着手上的令牌到你宫里,我自然可以跟过去。”叶贵人又恢复了平静,她虚虚的站在井边,背挺直,颇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气质。 话说到这个份上,萧安然也没办法拒绝,更何况如果叶贵人不是住在井里而是令牌中的话,他的确可以轻易的将叶贵人带到自己宫中。 “安然?”就在萧安然准备答应叶贵人的时候,身后传来了赵景的声音。叶贵人瞬间消失,而萧安然则转头看向赵景。 赵景的身上有些湿淋淋的,鞋子更是全都湿透,看上去十分狼狈。但是他顾不上这些,而是有些焦急的走上前来,大力的握住萧安然的手,一边带他往回走一边问道:“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萧安然低着头小跑着跟上赵景的脚步:“我想如厕了。” 感受到萧安然有些吃力,赵景的脚步慢下来:“你怎么不叫我?”赵景板着脸:“而且房间里有夜壶。” “我看你睡得很熟,不想吵醒你。”萧安然小声解释。 可是往常一向十分好说话的赵景这次却十分严肃:“你以后不要去那里了,听见没有?” 方才醒过来的赵景发现身边的萧安然不见了,立即惊坐起来,十分着急的到处找人。 到处都找不到人之后,赵景才到了他最不愿意来的地方,没想到萧安然就在这里,还呆呆的站在满是水的井边。 “那里很危险。”赵景严肃的叮嘱萧安然。 萧安然连忙保证:“嗯嗯,我以后不会去了,可是阿景,为什么那里危险呢?” 两人已经走到了室内,赵景蹲下身替萧安然将湿透的鞋子脱下,又将他沾了水的外袍放在一边:“井边当然危险了,很晚了,我们睡吧。” 察觉到赵景好像瞒了自己什么。萧安然将心里的疑惑藏起来,悄悄的紧了紧一直握在手心里的令牌、风呜呜的吹,把窗户拍得啪啪作响。 第12章 简单的测算 麻雀在窗外叽喳叫得欢畅,为首的雪琪雪林带着几位宫人早已等候在赵景宫殿外。 直到阳光照到萧安然的脸上,他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阿景。”萧安然还记得昨晚他跑到阿景这里睡觉了。 赵景穿着月白绣着竹叶的袍子,此时正坐在桌边看书。听见动静便放下手上的书走到床边,看向萧安然的视线带着些复杂,他眼神不找痕迹的落在萧安然的手上,很快又移开:“你醒了,我让宫人进来吧。” 被赵景看着,萧安然心里突然有些慌张,他下意识的握了握手,立刻被一块冰凉的东西咯着,萧安然这时才想起来住着叶贵人的牌子一直在自己手上握着。这块令牌被他握了一晚上,竟然也没有丝毫变热的迹象,反而愈发冰凉。 萧安然紧了紧手中的牌子,对赵景点点头。 看见走进来的是自己的宫人,萧安然也并没有表现的很惊讶,毕竟自己突然消失,他们肯定会找自己的。只是不知道昨晚他们找的是谁,是皇上,还是太后。 给萧安然穿衣的雪琪眼尖的发现萧安然手心里好像握着什么,她小心问道:“国公可要将手里的东西放下?” 手心的令牌突然震动了一下。萧安然对雪琪翘着唇角笑了笑:“不用,我拿着。” 自萧安然的宫人进来后,赵景就一个人坐回了桌子后面,低头认真的写些什么,好像对萧安然这边的动静一点都不关心。 等萧安然穿好衣服,便在雪琪的帮助下跳下床,咯噔咯噔的小跑到赵景身边,使劲的踮起脚将脸放在桌子上面,眼睛看向赵景:“阿景。”他声音软软的。 赵景手里的笔顿了顿,想起昨天晚上在萧安然手中看见的那块令牌,他低垂的眼中墨色又渐渐变深,干脆硬了硬心,继续写字。 然而不过一会,便又听见萧安然拖着调子长长的叫了声:“阿景~” “阿景,阿景,阿景。”声音像小猫似的,小小的软软的。 赵景心软,只好放下笔转头与萧安然的眼睛对上。 见赵景转头,萧安然忙不迭的对他道:“阿景,你是不是还在生气我昨晚跑出去的事情?” 赵景眨了眨眼,垂下眸子,眼底的情绪晦涩不明:“不是。” 萧安然觉得手心的令牌凉意更甚,简直要直达心底。他踌躇了一下,侧着头趴在桌子上的脸在案上滚了滚:“男人说不是就是是,阿景你就是生气了对不对?” 赵景抿了抿唇,余光看见萧安然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嘴唇轻启,又合上,最后温柔的揉了揉萧安然的头发:“哪里听来的乱七八糟的话,我不生气。” 萧安然道:“真的吗?那你对我笑一笑。” 赵景沉默了一会,十分自然的对萧安然笑了起来。 萧安然撇撇嘴,正准备说些什么,就听见雪琪道:“国公大人,皇帝传召您过去。” 呀,忘了自己昨天犯了“错误”了。萧安然白嫩嫩的脸颊微微鼓起来,他对萧安然眨了眨眼睛:“那,阿景我先走啦。” 走到门口,他忽然转头,正正对上赵景的视线,原来赵景一直瞧着他的背影。两人猝不及防的对上视线,萧安然眼睛弯弯笑得开心:“这下我相信阿景不生气啦。” “我们明天上虞园见哦。”萧安然说完就迈着小短腿挺直背十分有威严的走出去了。 其实除了在亲近的人面前,大部分时候萧安然是十分有身为一位国公大人的威严的。 皇帝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动不动,头微微垂着好似在批阅奏折,脸沉浸在阴影里让人看不清表情。 室内的气氛简直要降到冰点。 萧安然默默的抖了两抖,觉得现在的御书房和有恶灵在一样。 余光见到萧安然的小身子抖了两抖,皇帝险些脱口而出让人给他加一件衣服,但是很快他将关心的话给咽下去,依旧做出批阅奏折的模样。 “皇伯伯。”萧安然在将桌子上摆着的桂花糕都吃完后,拍了拍手上的糕点屑屑,主动开口。 皇帝“嗯”了一声,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萧安然这会倒是表现得十分有三岁小孩的模样了,他腆着脸道:“我一个人睡觉害怕,要阿景陪着才睡得着。” 皇帝抬眼端详了萧安然一会,一点都没从他脸上看出半点害怕的神情:“我倒不觉得你害怕。” 萧安然双手托腮,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皇伯伯你每天有美人相伴,哪里知道那么大的朝花宫,我一个人住着,有多么的寂寞呢?” “所以?”皇帝想看看萧安然还能说出什么来。 “所以......”萧安然抬眼偷偷瞄了瞄皇帝,结果正正与皇帝的视线对上,皇帝眉间是一道十分明显的严苛的褶皱。萧安然连忙移开眼睛,本来就挺的十分直的脊背忍不住挺得更直了些:“所以,我可不可以与阿景一块儿住?” “可以。” “我保证以后都会乖乖听话......咦?”萧安然愣愣的抬头,过了好大一会才道:“真的吗?” 怕皇帝反悔,他从椅子上跳下来,像模像样的做了个揖:“多谢皇伯伯恩典,我这就替您传口谕去。” “不用了。”皇帝叫住萧安然,随后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连日来繁忙的政务让他有些疲累:“你过来。” 等萧安然走过来,皇帝微一俯身,将萧安然抱了上来,坐在膝上:“我让你一同与五皇子念书,你是什么想法?” 萧安然在皇帝的膝上扭了扭,倒也没有不适应:“没什么想法啊。” 最后萧安然怀揣着皇帝送的一块石头迷迷糊糊的回了自己的宫殿。 “你一直与其他的孩子不一样。” 萧安然晚上心里一直在在回想皇帝的这句话,最后竟然完全忘记了令牌的事。 在他想起来的时候,令牌已经自己消失了。 上虞园是给各位皇子还有伴读们念书的地方。原本的上虞园除了皇子只有世家嫡系才能过来念书。 不过世家也有自己的家学,所以前朝许多大世家反而十分不屑于到上虞园念书。 当今建立了大夏后,一直明里暗里的打压世家,扶持寒门子弟,最好的教习大师现在都在皇宫,而能来上虞园的除了皇子,也都要经过皇帝的挑选与许可。 一时间上虞园反倒是成为了十分炙手可热的去处。 萧安然来得稍晚,但身后跟着乌泱泱一大群宫人的他还是成功的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因为让萧安然与赵景一同念书是皇帝临时起意决定的,所以除了各位教习的先生之外,在上虞园念书的众位皇子以及公子们都没有得到消息。 所以当萧安然声势浩荡的走进来时,上虞园内念书的小孩都惊呆了。 一位大约八九岁的小孩站出来,他皮肤白皙,嘴唇却红艳艳的,比抹了胭脂的少女还红,但是偏偏眉眼浓烈,尚且稚嫩的脸颇有棱角,不会被人认为是女子。 小孩长得十分好看,但是说话却没那么客气:“只是哪位吃奶的皇子,不在自己母妃那里撒娇,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他又看向紧跟着萧安然的雪琪雪林两人:“你们不看好你们的主人吗?” 雪琪雪林低头不语。 小孩是上京最大世家林家的嫡幼子林子真。虽然皇帝一直有意削弱世家的势力,但是因为林家势大,一时之间依然是烈火烹油,花团锦簇。 皇宫中的皇子他几乎都认得,即使是五皇子这样不受宠的,却完全不知道有一位三岁的小皇子,在他看来,自己不认识的就没必要认识了。 “定国公是过来与我们一同念书的。”还没等萧安然说话,赵景已经站了出来。赵景走到萧安然身边,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自看到林子真开始,萧安然就好像呆住了一样,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在赵景眼里就是被吓到了。 其实萧安然不是被林子真吓住,而是因为他突然看到林子真身后趴着一个吐着舌头的小孩。 见萧安然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小孩还吐着舌头对萧安然友善的笑了一下笑。 不过他自以为友善的笑在萧安然看起来一点都不友善,因为小孩的舌头都快要拖到林子真的胸前了。 “念书?”林子真重复:“定国公才三岁,算虚岁也不过是四岁而已,来上虞园同我们念书?”林子真的眉毛向上高高的挑起来,十分好看的凤眼里盛满了不可思议。 萧安然却突然问道:“你怎么穿红色的衣服呢?”红色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十分招煞气啊,尤其是他身后还跟着一位小鬼。 林子真听见萧安然的话,眉毛挑的更高,他一点也不惧怕这位传说中十分得宠,一生下来就被封国公的安国公家嫡幼子,也不顾身后的伙伴快将他的袖子扯烂,说话十分不客气:“我喜欢这种颜色的衣服,自然就穿了,你有什么意见吗?” “贪狼星。”萧安然忽然低声喃喃:“坏掉的贪狼星。”方才他不知为何忽然脑中灵光一现,用密室中捡到的那本书中所告知的简单测算给眼前的小孩测算了一下。 眼前的红衣小孩即使身上煞气缠身,却挡不住他身后若又似乎的龙龟之像。龙龟之像,是贪狼命格之人独有之像。然而本应该渐渐成长的龙龟,此时却好像连生机都没有,龟壳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破碎的裂痕。 林子真奇道:“你说什么?” 萧安然张张嘴,正欲说话,先生已经过来了,他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在简单的交代了皇帝的意思后,赵景与萧安然一同选了个座位,算是正是开始了上虞园的念书日子。 值得一提的是,林子真竟然主动坐到了萧安然的右手边,上虞园是每个学生一张桌子,一排三人,如今的格局就是萧安然坐中间,赵景坐左边,而林子真坐右边。 但是萧安然一点都不想和林子真做坐一块,他背后的小孩舌头太长口水不经意就会流到他的桌子上,虽然是无形的,但是萧安然也很不喜欢。 而且他第一次见面就测算出林子真的命运已经坏掉了,不知道是不是和他身后趴着的小孩有关。 第13章 书中有言,杀破狼 第一节课是简单的识字,前世就跟着师傅认过字的萧安然学得十分轻松。而除了他之外,赵景与林子真是今天上学的人中学得最好的。 一下课林子真就主动转过头与萧安然说话,态度也与之前截然不同,不笑也自然上扬的唇此时弯起一个十分柔和的角度,笑得十分真诚:“方才是我语气不好,安然,你不会介意吧。” 说的是问句,但是语气却十分肯定。 萧安然默默的与林子真身后的小孩对视一眼,见自己又被萧安然看见,小孩十分开心的吐了吐舌头,萧安然连忙移开眼睛:“嗯。” “那我们就是好朋友了对吧。”林子真笑眯眯的顺杆子向上爬。 “安然。”萧安然正准备回答林子真,赵景却突然叫住萧安然。 萧安然忙不迭的站起来,迈着小短腿跑到赵景旁边。赵景自觉的往里处挪了挪,示意萧安然坐下。 “你还小,不要随便和不怀好意的陌生人说话。”赵景一边将桌子上的书收拾好,一边用不大不小的音量叮嘱萧安然。 站在原地的林子真自然听见了赵景的话,他眉毛跳了跳,连忙插嘴:“五皇子,在下哪里不怀好意,又哪里是陌生人了?” 赵景余光瞟到一抹火红色的衣角,便抬起头慢条斯理道:“方才在门口是你率众将安然堵在门口。” 率众堵人?这罪名可大了,尤其对象还是皇宫三座大山最疼爱的人,林子真的眉毛又跳了起来。他伸手按住眉毛:“我方才还不认识安然,这么小的孩子出现在上虞园,我心里有疑惑也是正常的吧?” “而且当时安然带着一众宫人,声势实在浩荡,”说到这里,林子真看了萧安然一眼:“我有些好奇是在所难免的。” “哦。” “...... ”一句话就把一口大锅扣到他头上,自己辛辛苦苦解释他就回一个“哦”? “安然,你认识他吗?”赵景问道。 萧安然肯定的摇头:“不认识。” “你不怀好意,陌生人。” 林子真败退,灰溜溜的回到自己的座位。 赵景却再加上一句:“不要叫安然,叫国公。” 林子真默默翻开书,装作自己什么都听不到的样子。萧安然悄悄看了他一眼,却瞧见他身后的小鬼笑得十分欢畅,察觉到萧安然的目光后,小鬼还对萧安然吐了吐舌头。 萧安然连忙移开眼睛,口、口水滴到自己的桌案上了! 但是萧安然对这种显然是冤死的小鬼最是没辙,因为他总是会让萧安然想起上一世的小鬼。 第二节课是复习第一节课学习的字,萧安然学得十分轻松。 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一直守在上虞园外面的雪琪雪林掐着时间带领一众宫人浩浩荡荡的进了上虞园。因为上虞园是念书的地方,所以即使是最受宠爱的六皇子,也只带了一位宫女而已。 但是萧安然对于其余人异样的眼光一点也不在意,而是堂而皇之的带着赵景出了上虞园。赵景也从来不在意旁人的目光,所以和萧安然两人手牵手走得十分坦荡。 等坐上了轿辇,萧安然立即和赵景汇报好消息:“阿景阿景,皇伯伯同意你过来朝花宫住啦。” 初夏的风打着旋儿从轿辇的帘子中吹入,还带来了一片花瓣在轿辇里打着转儿落在萧安然的发顶。赵景抬手温柔的替萧安然将花瓣摘下,随后又在萧安然的头顶揉了揉。 因为今日是第一天上学,所以往常十分讨厌梳小孩儿发髻的萧安然十分齐整的梳了两个包包头,但是让赵景这么一揉,立即就乱掉了。 萧安然却毫无所觉,还主动在赵景的手里蹭了蹭:“那阿景,我让人去给你搬家吧。” 顿了顿,萧安然突然小心问道:“阿景你会不会有些舍不得啊?”毕竟那是赵景母妃住过的地方啊。 舍不得?赵景恍惚了一瞬,他现在住的地方就是当初叶贵人被那群人勒死的地方,谁能想到床底下会躲着一个想要给母妃一个惊喜的小孩呢? 过了好一会,赵景才慢吞吞的别过头,让萧安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不会,我很开心能与安然住在一处。” 行走的平稳的轿辇忽然剧烈的抖动,赵景下意识的将萧安然抱在怀里,下一刻轿辇便砰的一声跌落在地,若不是赵景一直紧紧的搂住萧安然,只怕这会萧安然就要被甩到外面去了。 雪琪已经焦急的掀开帘子,见萧安然并没有受伤后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干脆利落的跪了下来:“国公,前方有人在闹事。” 萧安然平静的点头:“我已经知道了。” 雪琪顺着萧安然的目光低头,就见自己脚边有一个混合着灰尘还滴着不知名液体的物体,从体型来看,约莫是个孩子,雪琪沉默一下,单手拎起好像昏迷着的小孩:“奴婢将他扔出去。” “不用了。”萧安然从赵景的怀里探出头来:“将他带到朝花宫里,给他收拾干净,治一下伤。” 雪琪顿了顿,虽然心里有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拎着小孩下去了。 “安然要做什么事吗?”赵景将萧安然已经歪掉的小包包解散开,又用手指温柔的给他梳顺。 萧安然板着小脸,神情凝重的点点头。 之前从密室里带出来的书是一本笔记,关于看星象测吉凶,用灵物布阵等,应有尽有,十分详细。但是若不是灵师大约是什么都看不懂的。萧安然不过是看了几页就已经受益匪浅,想必写下这本书的人必定是一位十分有成就的大灵师。 今天他先是运用书中的测算看出了一位贪狼,虽然这位贪狼十分奇怪,好像已经要坠落的样子。但是却在相隔不过几个时辰后,看到了七杀! 贪狼破军七杀,三方四正会照时,形成“杀破狼”格局,属紫薇斗数,三星一聚,天下必定易主。乱世才结束,又要开始吗? 第14章 天狼将堕 回去的路上,萧安然的面色渐渐缓下来,他不说发生了什么事,赵景也不问,好像一切和原本没有两样。 如果除去此刻赵景袖中慢慢握紧的手以及晦涩不明的眼神。 “阿景啊,”萧安然忽然将手盖在赵景虚放在茶案上的右手,等赵景的注意力被自己吸引了,他才开始分外认真的道:“阿景你今天表现真好,可厉害了!”语气里的夸赞之意简直要溢出来了一样。 小孩子是要多多鼓励的嘛,萧安然信心十足的想,既然没有大人来陪着阿景,那自己这个已经“二十一”的大人当然要好好的照顾阿景,把他培养成才啦。 而且自己好像做得十分不错的样子。萧安然美滋滋的想到。 赵景被萧安然虚握住的手微微的蜷了蜷,鸦羽一般浓密的睫毛将眸中的异色完全盖住:“安然今天也很厉害,比我还厉害。” 萧安然咕哝:“那怎么一样?阿景你才是最聪明的啊。”他可是因为比赵景多吃了十九年的大米饭才这么厉害的,哪像阿景,是真真正正的小天才呢。 想到这里,萧安然仰头,因为两人靠得十分近,所以他纤长的睫毛轻轻的在赵景的下巴上扫啊扫的:“阿景,你以后一定会变成一个十分厉害的人。”萧安然语气十分坚定道。 赵景垂下眼,和萧安然亮晶晶的双眸对上,真亮啊,赵景想。良久他才反握住萧安然的手:“安然。” “嗯?”看着窗外发呆的萧安然应了一声。 “我们会一直做好朋友吧?”虽然对一个三岁的孩子这么说十分奇怪,但是心里莫名其妙滋生的不安让赵景情不自禁的问了出来。 “当然啊,除非你不愿和我做朋友了。” “不会有那一天的。”赵景话说得笃定。 正午的阳光偶尔从帘子里透进来,有小灰尘在空中飞舞,好像天气十分不错的样子。 轿辇平缓的落地,萧安然与赵景一同迈进了朝花宫。 有人早就在这里等着萧安然了,是林子真。 和之前对林子真避之不及的态度截然不同,这次萧安然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小声对赵景道:“阿景你要不要去看一看我给你布置的房间?” 赵景下意识的想要紧紧握住萧安然的手,却在做出行动前主动将手拿开,他轻轻应道:“好。” 萧安然搓了搓手,眼睛甚至都不敢和赵景对上:“那阿景我先让雪琪带你去看,我......我马上就来。” 赵景点点头,随后他意识到萧安然低着头,看不清自己的动作,便又应了句;“好。” 语罢赵景在原地站了站,见萧安然一直低着头,他眼底划过一丝失望,转身,慢慢离开。 走到门边的时候赵景却忽然觉得心底一悸,他回头,正正与萧安然的目光对上,小孩像受惊的鹌鹑一样别开目光,赵景却慢慢的弯了弯嘴角,最后看了一眼林子真,离开了。 林子真单刀直入:“把林一然给我。” 他身后趴着的小孩此时面目狰狞,手虚虚的掐着林子真的脖子,脸色发紫,眼睛凸出几乎要瞪出眼眶。 “林一然?”萧安然有些疑惑。 大门“砰”的关上,明明是初夏,这一处却有如寒冬,阴风顺着萧安然的脚脖子一路蔓延到头顶,而察觉到萧安然目光的小孩抬头对他呲着白森森的牙齿笑了。 “你今天不是把他带过来了吗?快给我!”和之前笑眯眯的模样不同,此时脸色有些发青的林子真说话毫不客气。 是那个有七杀命格的小孩?萧安然还没有想好要说什么,拒绝的话已经脱口而出:“不行。” 本来只是虚握着林子真脖子的小孩此时忽然发力,林子真在原地僵了一瞬,竟然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把精致的匕首,直直的向萧安然刺过来。 他已经失去理智了,萧安然向后退了两步。 林子真身后的小孩眼眶开始慢慢流出黑色的泪,一边收紧力道掐住林子真的脖子,一边吐着舌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嘲弄的对萧安然笑。 风将窗户吹得哗啦啦作响,外面的人却像什么都没听到一般,照常做自己的事。 只有走了一小段路的赵景在转角的时候偶然瞥见东暖阁窗外的树抖动得厉害,明明没有风,赵景心里一瞬间划过疑惑。 匕首已经到到了萧安然的鼻尖,林子真的表情和小鬼竟然有些同步,他露出冷森森的一口白牙:“你真的不把林一然给我吗?” 萧安然垂头不语,匕首再次向前进了一根头发丝的距离,窗户几乎要被风拍打得掉落下来:“我好像缺一个伴读,我看他挺不错的。” “林一然,是你的弟弟?” 萧安然一边说话,一边抬手紧紧握住匕首阻止它继续向前,很快,掌心有鲜血顺着纹路缓缓滴落下来。 “一个贱婢生的庶子,怎么会是我弟弟?”林子真语带厌恶。 “那就做我的伴读。”萧安然慢吞吞道。 而他的另一只手沾着左手的血液开始画符,一个,两个,第三个直接将嘶嘶笑着的小鬼钉在了西边的柱子上。 “他不配!”林子真奋力向前推了推匕首。下一刻他的手顿了顿,垂了下来,他眼里迅速闪过一丝疑惑,在看到萧安然滴落鲜血的左手时张张嘴正欲说些什么,然而话还未出口,林子真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萧安然也渐渐感觉手脚有些无力,他慢慢瘫坐在地上,心知这一世他的身体实在是差了些,年纪又小,现在的现象实属正常。萧安然意识渐渐模糊,他最后看了一眼被钉在柱子上的小鬼,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小鬼好像对着他露出了诡秘的笑。 迷糊中萧安然觉得左手有些痛,他下意识的皱着眉,立刻有人温柔的在他眉间抚了抚,一边低声哄道:“很快就不痛了啊,忍一忍,没事了,没事了。” 萧安然动了动眼皮,慢慢睁开眼睛。 “娘亲。”萧安然小声叫道。 李忻眼里还有残存的担忧,此刻见萧安然醒过来,她立即将手中的帕子递给一边的宫人,身子已经前倾过来,十分关切的望着萧安然:“醒过来了,还疼吗?” 萧安然呆呆的摇摇头。 叶贵人就坐在桌子边拿着不知道从哪里寻到的破旧茶杯,十分优雅的抿了一口茶后慢悠悠道:“你那么不怕死,怎么会怕疼呢?” 萧安然不理她,问李忻:“娘亲,那个林子真他......” 说道林子真,李忻便有些咬牙切齿:“他已经被林家家主带回去跪祖宗的祠堂了。” 李忻给萧安然紧了紧被子:“竟然私自携带兵器进宫,还大胆的刺伤你,你放心,我不会让他好过的。” 萧安然沉默了一下,竟然小声的替林子真解释:“我看他也不像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李忻声音蓦然拔高了些:“携带匕首进宫不是故意的?到你宫中见你不是故意的?和你单独在东暖阁见面,拿出匕首刺向你,逼得你不得不用手握着匕首这些都不是故意的,难道是有鬼逼着他做下的吗?” 还真的是有鬼逼着他,萧安然默默想到。 李忻已经开始和萧安然絮絮叨叨:“那个林家家主竟然用什么邪祟缠身这种借口妄想给林子真脱身,皇兄竟然也相信了。” “那天......”萧安然小声开口,成功吸引了李忻的注意力:“那天,他的确像是中了邪一样,而且我才握住匕首,他就自己晕过去了。” 萧安然长得就是不会撒谎的模样,李忻虽然觉得这件事十分离奇,但是萧安然一再为林子真辩解,加上林子真现在也只是一个才满六岁的稚童罢了,计较过多反而显得她心眼太小。 “你以后离林子真远一些。”李忻离开的时候叮嘱道。 萧安然连连点头,然而等李忻走远,萧安然便从床上一跃而下,准备去外室看看。 “小鬼还在柱子上钉着呢。”叶贵人道。 她将自己的裙子理了理,无奈上面一直湿淋淋滴着水,怎么收拾也不好看:“你什么时候把他弄下来,他一直在流口水,简直是恶心死我了。” 萧安然一边向外面走,一边心不在焉的应道:“很快了。” 然而萧安然才走到门边,门就关上了,他回头不解的看着叶贵人。 “我儿子说不让你出去。”叶贵人靠着门。 “他不可能看见你。”萧安然鼓起脸盯着她。 “嗯,可是他和宫人交代了。” “可是那不是和你说的。” “我得帮他看着你,你太不听话了。”叶贵人守在门边飘来荡去。 虽然也不是出不去,但是毕竟对方是阿景的母亲,还是要尊重一下的。萧安然鼓着脸躺回床上,白嫩的手指在被子上无聊的画圈圈。 第15章 六岁 叶贵人说什么也不让萧安然现在就出去。 而等萧安然终于可以走出内室的时候,小鬼竟然已经不见了。萧安然用手在柱子上摸了摸,还能感觉到残余在上面的阴冷气息。 那天他从见到林子真的那一刻就感觉到不对劲,只是没想到看上去并没有什么恶念的小鬼会忽然发怒。 萧安然垂下眼搓了搓手指,慢慢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 哒哒的马蹄声在空荡荡的街道响起。林家所在的城东这个时候还十分寂静。很快一辆十分低调的马车慢慢的驶过来。 马车最后停在朱红色的正门前。悉悉索索的声音过后,一个十分玉雪可爱的小孩被人抱了下来,他眯着眼仰头看了看门上挂着的大大的牌子,上面龙飞凤舞两个大字----林宅。 看来这就是林家了,萧安然在心里默默想到。 林家在前朝开国时就存在了,此后的八百年中,林家一直维持着鼎盛的状态,且越来越繁荣。唯有一点奇怪的就是,林家人口一直不太兴旺,庶出的子女都活的不太长久,故而也并没有分出许多分家来。 萧安然静静的看了一会,对着身后的雪琪一扬下巴,立即就有侍人上前用尖细的嗓子道:“国公爷前来拜访林公子。”侍人一连叫了三遍,才有人开门。 按说像林家这样的大宅子是应该有人时刻在外面看门的,这会却拖了这么久才有人来开门,是十分奇怪的。 萧安然将心中的疑惑收起来,走到门边,对出来的年轻小厮十分有礼貌道:“我过来拜会林子真的,你带我去见他。” 过来开门的是一个才提拔上来的小厮,什么都不懂。但是或许是林家给了他底气,此时他扬着脑袋,眼睛半眯着,从余光里分出一条缝来看站在门槛边的萧安然:“正门不让进,你从侧门进吧。” 在来之前,萧安然就曾听人说过,因为延绵了这么多年,林家一直以第一世家的名称自居,在士林中十分的受人追捧,在朝中也有许多门人弟子,故而颇为嚣张。如今仅仅是一个小厮,便对登门拜访的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萧安然果真切实的体会到了何谓气焰嚣张。 萧安然解下腰间早早别上的小鞭子,握在手上甩啊甩,下一刻他用力一抽,猝不及防的小厮立即蹲身抱脚痛叫:“你做什么!” 下一刻一把冒着寒气的剑架在了小厮的脖子上,本来十分倨傲站直的小厮这才看见外面乌泱泱一大群宫女侍人,霎时间他腿肚子都有些打抖,他怯懦的看了看握着剑十分威严的侍卫,身子也已经软了半边,此时便斜斜的靠着门框让自己不至于坐到地上。 萧安然将手中的鞭子横到小厮脸颊边上,配合着寒光闪闪的剑,露出一个十分和蔼慈善的笑:“你们家主呢?叫他出来吧。” 小厮浑身一软,直直的瘫在地上,但是小厮还是牢牢记住来之前管事的交代,他抖着嘴唇,半天才挤出一句:“请、请国公从侧门进,林家的大门除了皇帝太后,谁都不能进。” 萧安然默默收回笑容,转头对雪琪道:“你去告诉皇上,就说林家因为林子真之事怀恨在心,将我阻拦在大门之外。” 雪琪应诺,正准备转身回皇宫,就有一位老管事走过来,他嫌弃的看了一眼地上的小厮,随后对萧安然深深的躬下身子:“家主请国公进去。” “早就听人说林家百年世家,规矩礼仪都是顶顶好的,今日一见果然十分的名不虚传。这大门外没有人守着,叫了三遍才出来一个人,真的是和其他的世家大族一点也不一样。”萧安然软糯糯的声音微微拉长。 随后不等管事开口,萧安然脚尖在高高的门槛上点了点:“我要从正门进。”小模样十分的趾高气扬。 低着头的管事眼中闪过一丝狠毒的光芒,在抬起头的时候便消失不见:“这是自然,这是自然。”林家的正门虽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来的,但是身为国公的萧安然是完全有资格进的,先前不让他从正门进来,不过是欺负他小,想要羞辱一下他而已。 毕竟他让林家的小公子被家主狠狠的罚了一顿。 “方才我听说这正门除了皇帝和太后谁都进不得?”萧安然也不进门,就这么站在门口。 管事连忙摇头,腰一低再低:“那小厮惯会偷奸耍滑,今日竟然敢欺瞒到小国公的头上,奴婢回去就惩罚于他。” 萧安然小脸绷得十分紧,他微点了点头:“林子真在哪?我要去见他。” 管事犹豫了一下,觉得来者不善。前几日眼前这位大夏年纪最小的国公才被林家的小公子刺伤,今日又一大早便气势汹汹带着一大帮人一声招呼也不打的来了林府,十分像是要找麻烦的。 跟着管事向林子真的院子走去时,诺大一个林府,一路上萧安然竟然没有看见一位下人,除了领着自己的管事。 四周格外寂静,除了他们的脚步声竟然什么都听不见。在路过一片灌木丛的时候,萧安然不知怎的竟然觉得那片灌木丛里的地是血红色的。 进了林子真的院子,萧安然觉得空气愈发的憋闷,明明此处十分开阔,有花有草,但是偏偏空气之中自有一股不畅之感。 不过萧安然也没有细想,只以为是因为自己不喜欢林家所致。不知打为何,他对林家有一股天然的厌恶感。 萧安然走进内室,就见传说中受了重罚的林子真坐在床上,脸色十分苍白,唇部没有什么血色,看起来的确很是受了一番惩罚。 “你过来做什么?”发觉有人进来,睁开眼看见萧安然的林子真惊疑的问道。 “你那天险些杀了我,我不能来看看你凄惨的样子吗?”萧安然坐到命人搬了个矮榻,就这么坐在床边,双手托腮笑眯眯的看林子真。 林子真的脸色青青白白,过了好一会他才撸起袖子:“这就是我受到的惩罚。”细白的胳膊上隆起的道道血痕十分的触目惊心。 萧安然抿着唇过了会小声道:“你那天像是被鬼附身似的,后来才听说是因为你有癔症。” 萧安然小心翼翼的试探:“你......到底怎么了?” 林子真摇了摇头,斜斜的靠在软枕上,目光空荡荡的看向远方,没有说话。 “你那天是不是看见了什么?”林子真忽然凑到萧安然耳边低声问道。 萧安然看了林子真半晌,摇头:“什么都没看见,你忽然发了疯要刺伤我,我还十分奇怪呢。” 林子真十分肯定:“你肯定看见了。” 萧安然也同样十分肯定的摇头:“我什么都没看见。” 过了好一会林子真才十分小声道:“对不起。”语速十分快。 萧安然问道:“你方才说了什么?我没有听见。” 林子真顿了顿,眼里闪过羞恼,他一贯骄傲的像孔雀一样,这样低声道歉反而是第一次,然而这次真的是他做错了:“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刺伤你。” 萧安然端详了林子真半天,也没按照林子真预想的那样说出原谅的话来:“你将那天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我,我就原谅你。” 林子真眼中划过一丝痛苦之色,这是林家的秘密,除了林家人,谁都不能知道。更何况......林子真看着眼前的小孩,若是他知道了真相,以后一定会离自己更远吧。 谁也不知道,看起来十分讨厌萧安然,像只骄傲的小孔雀一样的林子真,从见到萧安然的第一面开始,就喜欢上了那个小小一团的、好看的要命的孩子。 林子真别开眼睛:“没什么,你也知道,我那天犯了癔症,脑子不清楚,说的都是胡话。” 萧安然最终还是完成了自己过来的目的,收回了他打入小鬼身体中的符,今日小鬼好似又恢复了正常,除了因为自己的符而身体虚弱之外,没什么异样。 甚至在看见萧安然时还对他开心的笑了笑。 在临走时,林子真再次叫住萧安然,他坐在床上,因为受了鞭刑起不得身,只能看着站在门口,因为逆着光而看起来十分模糊的萧安然:“你会觉得我是个怪人么?” 萧安然奇道:“为什么会这么想?” 林子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甲,方才他一直小心翼翼的掩藏自己的手不让萧安然看见,此时指甲尖透出十分怪异的黑气:“因为......因为我的病啊。” “没关系,我也有病的。”萧安然回道。他今日为了瞒着别人出宫,是求了赵景给他隐瞒的,并且立下了军令状一定会在两个时辰之内赶回去。 虽然带着这么一大帮人出宫,不被发现的机率实在小的可怜。 听见萧安然的话,林子真心头忽然变得滚烫滚烫,他张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最重还是将到舌尖的话给咽了回去:“你不要和林一然走得太近了。”你不要和林家人走得太近了。林子真在心里补充。林家是一个腐烂到根子里的家族,自己在这里沉沦就好了,何必拖着别人进来。 “那不可能,林一然现在已经是阿景的伴读了。”因为对七杀命格十分好奇,并且这位七杀命格的人并不像林子真一样命格摇摇欲坠,所以在知道自己不能有伴读后,萧安然便求着赵景给他收了。 林子真抿抿唇,萧安然却已经有些等不及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有了......下次见。” “嗯,下次见啦。”声音慢慢消散在空气中。 林子真看着空荡荡的房子,鼻尖好像又带上了血腥的味道。 一团雪球砸到赵景肩上,正在看书的赵景转过头来,便看见在窗外眉眼弯弯笑得得意的萧安然。 自从萧安然提出要与赵景一同住后,每年的夏季与冬季,赵景都会分别与萧安然一同在朝花宫或夕然宫住,其余时间萧安然不在宫中居住,赵景便仍旧住着朝花宫的西厢房。 “阿景,你又在念书吗?”萧安然从外面跑进来,因为长时间呆在外面,小脸被冻得红通通的。 “最近先生给了我一本史记,让我通读它。”赵景将手中的书放下,自然的上前给萧安然将因为玩雪而有些湿的外袍脱下。 “先生对你可真看重。”萧安然低声道,随后十分自然的从怀里拿出一本书:“这是前朝临淮将军的手札,你不是一直想要吗?” 赵景接过书,有些惊喜:“你是怎么得到的?”临淮将军是前朝同开国皇帝一同打天下的大将,据说他的行军手札中记载了众多他行军作战的经验与策略。 “这本书在皇伯伯的书库里啊,他说了如果我能将一篇文章一字不落的背下来,就给我一个奖励,我背下来了。”萧安然得意洋洋道。 萧安然十分不喜欢背文章,大部分时候都得过且过,皇帝无法,便时常用这样的而法子来激励萧安然。 “你认真念书应该不比我差,怎么这么不喜欢念书呢?”赵景随手将临淮将军的手札放在桌上,随后无奈的揉了揉萧安然的头发。 萧安然这会已经坐在软榻上,感受着室内暖洋洋的气息:“我可没有你厉害,只是......” “只是什么?” 萧安然蓦然惊醒,连忙道:“只是我就是没有阿景厉害呀。” 差点就要说自己只是占了前世的便宜才在最开始学起来比较快罢了。但是或许他真的不是什么政治家,所以念这些教人权谋的书总是有些昏昏欲睡,这几年也只是勉强在一众十分聪明的小孩子里混了个中游罢了。 所以最开始还有些刮起来的什么神童一类的名声早就销声匿迹,反倒是林子真成了上京人尽皆知的小才子。 “你最初认字的时候明明比我还要快的。”赵景也不念书了,竟然跑过来与萧安然一同挤在软榻上,浅色的琉璃一样的眼睛里是仿佛装着一汪平静的湖水。 “你快要满七岁了吧。”等了一会萧安然没有回答,赵景又道:“真快,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 过了很久也萧安然也没有回答他,赵景一偏头,就看见萧安然已经在他怀里睡着了,鼻翼因为呼吸而一动一动的。 萧安然认认真真的看了萧安然好一会,随后就抱着萧安然的姿势仰头望着屋顶,眼底的情绪渐渐变得复杂。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天黑了,雪花飘飘扬扬的落在积雪的地上,悄无声息。 注意到萧安然醒过来,赵景放下手中的书:“你醒了,我们用膳吧。” 萧安然揉了揉眼睛:“现在什么时辰了?” “酉时三刻。” “啊,怪不得我有些饿。”原来都五点多了啊,萧安然捧着方才悄悄响了响的肚子,从软榻上起身,这一动就有一条薄毯子滑落下去。 萧安然轻轻跳到地上,将毯子捡起来,才向前走了两步,忽然一拍脑袋:“啊呀,忘了和林子真的约定了。” 他本来是朝着赵景的方向走,这会直接脚下转弯,往门外跑,一边跑一边回头对赵景喊到:“阿景,你先吃吧,我有事先走啦!” 被他扔下的赵景静静坐在原地,等萧安然走远后他走到一面墙边上,对着摆放着字画的地方轻轻敲了三下,墙移开,露出一个暗格,他从里面拿出一个黑色令牌模样的东西,放在手中细细摩挲了一会,很快又放了回去。 “一然。”他头也不回的叫住了此刻推门而入的人。 林一然应了一声。 “他和林子真什么时候有的约定?”赵景问道。 因为赵景背对着林一然,所以林一然没有办法看清他的表情:“我不知道。” 赵景哦了一声,转而问道:“你什么时候改名字?” “......”林一然沉默了一下,艰难道:“我已经和家主谈过了,他说等开春去祭祖的时候给我改名。” “尽快。”赵景嘱咐。 林一然沉默下来,就因为自己的名字和萧安然重合了一个字,就一直被赵景催着改名字,为了这件事还特意帮他加重在林家的地位。 如果不是为了让自己尽快改名字,林一然觉得赵景一定会让自己在林家奋斗。 “派去燕朝的人怎么样了?”赵景转而问林一然。 林一然表情一肃:“已经在那里居住下来了。” 在三月前,萧安然忽然递给了他一块令牌,嘱咐他带着令牌去城西巷子里交给三号门的管家,并告知那为管家,令牌的主人要在燕朝安插一些人,这些人要想方设法与燕朝皇室沾上些关系,如若有人能够混入燕朝的皇室,那边是再好不过的。 “那就好。”赵景直直的望着手中的笔,目光晦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另一边,萧安然见到林子真后被林子真就不守时这件事数落了足足一刻钟。 萧安然默默瞟了瞟他背上的小鬼,过了三年,这只小鬼竟然有长大的迹象。这很稀奇了,因为鬼是不可能长大的。 感受到萧安然的视线,小鬼歪着脑袋对萧安然笑了笑。 但是萧安然却一直没有忘记三年前小鬼是怎样面目狰狞的指挥着林子真拿匕首刺向自己的。 并且,萧安然默默往后退了退,鬼长大了,舌头变更长了,口水都快滴到他的衣摆上了。 “本来以为你会是我的对手。”数落完萧安然,林子真一边带着萧安然往不知名的方向走去,一边换了个话题数落:“没想到这些年你越来越平庸,连赵景都比不上。” 萧安然问他:“你要带我去哪里?”本来他并不准备应林子真的邀约,更不论三年前刺伤自己后,林子真就开始处处与自己作对,挑自己的刺。 “到了你就知道了。”林子真敷衍道。 萧安然瘪了瘪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要不是他拿了林子真一样东西,他一点都不想和这个命运线越来越模糊,星象越来越黯淡的人走在一起。 因为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所以两人走的并不是十分顺畅,地上的积雪在慢慢变厚,两人深一脚浅一脚慢慢的往前挪。 “走到了吗?我有些冷。”萧安然声音都有些颤抖,他出来的时候太着急了,没有穿太厚。 林子真暗道一声麻烦,随手接下自己的斗篷递给萧安然:“身体不好就是麻烦。” 萧安然有些生气了:“是你硬要我出来的。” 林子真闭嘴,停了下来:“我们到了。” 萧安然抬起头,眼前是黑漆漆的一栋楼,虽然已经天黑,但是萧安然还是可以模模糊糊的看清楚楼前刻着的是两只梼杌。一般镇宅不都是用狻猊吗?这栋楼前怎么会摆着梼杌? 那本书里面有说过,西方荒中有兽焉。其状如虎而犬毛,长二尺,人面虎足,猪口牙,尾长一丈八尺。扰乱荒中,名梼杌。一名傲狠。 所以林子真带自己来这里,是为了看什么呢? 萧安然恍惚了一瞬,林子真已经悄悄将门打开了,他站在门边催促萧安然:“你愣在那里做什么?快点进来。” 萧安然应了一声,慢慢向前走。打开的门后面黑漆漆的看不清楚,好像一个张开的黑洞,要将每一个进去的人吞食干净。 第16章 阴阳楼 萧安然走进楼中,身后的大门自动合上。他下意识的回头望了大门一眼,林子真已经不知从哪拿出了一个灯笼。 灯笼里幽幽的亮着火红的光,萧安然低头看了一眼,心里涌上怪异之感。 “快走吧。”林子真用另一只手拉着萧安然大步向前走:“这里有三层加一半,我们要走快点,在三更前出去。” 三层半?萧安然心里疑惑,被走得十分快的林子真拉的有些踉跄,在上楼之前他回头看了看来路,漆黑一片,然而还没等他心里生出感想,耳边林子真大喝一声:“你做什么?” 萧安然无辜的回过头:“我随便看看......”但是心里却因为林子真激烈的反应而有些吃惊。 林子真粗暴的打断萧安然的话,一点也不客气道:“不要随便回头看,知道吗?” 萧安然顿了顿安静下来。 林子真好像觉得自己说话有些过分了,毕竟对方还是一个六岁的稚儿呢。他放缓了语气:“黄泉路,莫回头。这栋楼往上走是不能回头的。”林子真说到这里,便闭口不言,虽然他觉得萧安然有些灵异之处,但是他依然不会觉得萧安然会知道这栋楼。 在前朝覆灭之后,除了林家,应该不会有人再知道这里了。 然而与林子真心中所想完全不同,黄泉路,莫回头。这句话仿佛一道霹雳砸到萧安然的头顶,让他脑袋有些发晕。 门口镇守的梼杌,林子真手中火红色的灯笼,以及三层半的楼...... 这一刻众多的疑点终于交汇到一起,被萧安然连成了一条线。 他曾经在那本书上看见过一段介绍。皇宫中冤魂太多,为了防止阴气过重败坏了国运,在修建一座皇宫时,最好在极阴与极正交汇处建一座阴阳楼,用以镇压皇宫的冤魂,以免产生过多的恶灵。 因为是用于镇压冤魂,故而门口所用的镇宅自然就是凶兽了。 而所谓的阴阳楼,书中也十分详细的描述过,三层半,那一半,其实是完整的一层,阴间一半,阳间一半。生人勿近,进来要点火,灯芯一定要用玲珑草,这样能暂时让冤魂以为你是阴阳楼看守人。 只是国运昌盛时,阴阳楼自然是与国运相辅相成,当国运自行衰败,那么镇压不住阴阳楼中冤魂的皇宫,就会成为恶灵最喜爱的温床。 书中还提到,修建阴阳楼对灵师能力要求极大,不但要精通符咒与布阵,还要对观星测算以及建筑都有涉猎,包括一些风水师的本事也要知道一些。故而能够成功建成一座阴阳楼的皇宫是极少的。 在记载阴阳楼这一页的最下方,着书人以一种颇为得意的口吻写道:阴阳楼为大魏国师专属发明,仅此一家,别无分号。 大魏便是前朝,萧安然心中对这位前朝开国国师愈发的好奇了。 所以林子真将自己带到阴阳楼是要做什么? 这座皇宫是前朝开国时国师亲自参与修建的。当今登基后,因为不愿才经过战火洗礼的大夏因为修建皇宫以及选国都一事而劳民伤财,故而就在前朝国都将前朝皇宫简单的翻新了一下便住了进来。 国运的衰败会让阴阳楼镇压不了恶灵,而国运的昌隆则会让阴阳楼发挥更强的作用。而从强盛到衰败再到强盛的阴阳楼,会出现什么变化,书中却并没有说明。 上学时先生讲过,前朝是唯一一个八百余年才衰落的王朝,也是唯一一个历代都有明君直到上上一任皇帝英年早逝,皇位落到一位旁支宗室身上,才蓦然衰败的王朝。 据说之所以前朝能连绵这么久,就是因为开国时有一位十分有远见的国师。 萧安然的思想在漫无目的的神游,而两人此时已经走到了三楼。 林子真在三楼停住,前方是一面墙壁,看起来是上不去了。 林子真在左边墙面敲了下,右边墙面敲了三下,正前方忽然亮起三盏灯,灯光是黯淡的黄色,随后有门慢慢开启。 看见林子真的动作,萧安然更加确定这是一座阴阳楼。此时他心中燃起的不是害怕,而是浓烈的好奇。 然而萧安然一直谨记一件事,好奇心是会害死猫的。 “你待会千万不要随便乱看,也不要回头,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林子真叮嘱。 萧安然站着不动了:“很晚了,我要回去。” 阴阳楼中究竟是什么样萧安然不是不好奇,但是就他目前的能力来说,根本就不足以对付阴阳楼中可能出现的种种危险:“我该回去了。”萧安然重复一遍。 林子真却一点也不着急,而是倚着墙悠然的笑了笑:“你以为现在你回得去吗?” “黄泉路没人带领是会迷路的,如果你不怕永远留在这里做一个鬼,你就往回走吧。” 林子真向后退了两步:“祝你,平安。”说完他转身,好像真的要离开一样。 萧安然默默伸手牵住他的袖子:“现在我们要往哪里走?”往回走是要带着燃有玲珑草的灯笼,在子夜前一刻,也就是十一点四十五时往外走的。但是就目前来说,这盏灯笼只有林子真有。 在萧安然看不见的角度,林子真脸上浮现出得逞的笑意,在黯淡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诡异。 前方就是传说中的三层半了,但是萧安然目前还没有遇见想象中的危险,相反一路走来十分平静,平静的有些不正常了。 林子真将一直握在手中的灯笼放在一旁的桌案上,而一直趴在他背上的小鬼不知何时竟然坐在了灯笼上。 萧安然下意识的看了看小鬼,这一眼却被时刻注意着他的林子真看见了。 “你能看见子路,对吧?”林子真低头直勾勾的盯着萧安然。 小鬼也坐在灯笼上,长长的舌头有一下没一下的在萧安然的衣摆上滑过去。 “子路?”萧安然疑惑的问道,视线转移至林子真面上。 “他每天都会跟着我,你应该见过他。”林子真对萧安然笑了笑,手直直的指着小鬼。 萧安然下意识的看了看坐在灯笼上的小鬼,小鬼见他看自己,还十分开心的笑了笑,只是配着他森森的牙齿以及长长的舌头,怎么看怎么诡谲。 萧安然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原来林子真一直都知道他身后跟着一个小鬼啊,只是不知道这只小鬼与林子真是什么关系。 “你果然能看见子路。”林子真见萧安然再次看着灯笼方向,十分肯定:“而我只有在这里才能看见他。” 小鬼忽然道:“哥哥,没关系,我每天都能看见你。” 他还准备说什么,一道符忽然钉过来,方才还十分天真的小鬼此时面目狰狞痛苦不堪,倒在一边的桌子上。 林子真瞪大眼睛:“萧安然,你做什么?”他急急的走到小鬼身边,却十分清晰的看见小鬼身上源源不断冒出来的黑气。 “原来如此。”萧安然却低声喃喃,右手在虚空中漂亮的画了个复杂的符,再次打入小鬼的身体:“熟悉吗?”他走到小鬼面前。这道符,三年前也曾被他打入了小鬼的身体里面。 小鬼嚎叫得异常惨烈,而林子真闭了闭眼睛,走到了萧安然的右手边:“原来你真的有办法对付它。”原来三年前的记忆并不是他的幻觉,林子真看向萧安然的眼神也变得严肃起来。 “可是他怎么会变成这样?”萧安然反问林子真:“他怎么会变成一个......” 萧安然看了眼已经慢慢安静下来的小鬼:“婆临?” 第17章 双生 “婆临?”林子真不解的反问。这些日子,他能感觉到子路变得越来越不对劲,甚至有一天晚上,子路险些将自己掐死。 这说明,子路的煞气越来越严重了。 萧安然不愿理会林子真,将自己带到这么危险的地方,事先却什么都没说。他逼近小鬼,或者说是子路:“你现在清醒一点了吗?”方才小鬼险些要暴走了。 萧安然收回手,将又一道符打入小鬼的身体,方才还在凄惨哀嚎的小鬼安静了下来,睁着眼睛静静的看着萧安然。 频繁的进入阴阳楼这种地方,会让婆临这种本就怨气深重的小鬼的戾气,方才这个林子真口中叫子路的小鬼怨气简直要压抑不住。 所以萧安然十分好奇为什么在外面时这只小鬼能表现出那么无害的模样,甚至让他以为这是一只善灵。 小鬼这会将目光投向站在萧安然身后的林子真,声音稚嫩还有些可怜的样子:“哥哥......” 林子真应也不应,冷漠的站着。 “他是你哥哥?”萧安然问道,事实上他方才已经听见了小鬼叫林子真哥哥,只是现在看来,小鬼和林子真的关系应该更亲密才对,比兄弟更亲密? 听见萧安然的话,林子真僵硬的眨了眨眼,才回道:“嗯。” “你有什么办法让他可以......不再跟着我吗?”林子真迟疑了一会道。 婆临啊......萧安然还没说话,小鬼就十分伤心的对林子真道:“哥哥,你不喜欢我了吗?” 林子真不理会小鬼,直勾勾的盯着萧安然:“你有办法的对不对?” 萧安然还没说话,屋子忽然咯咯吱吱的响了起来。萧安然下意识的转头看灯笼,灯笼中的火光摇摇晃晃,几近熄灭。 他又算了算时间,已经过了最佳出去的时机,接下来要做什么他也不知道。 “没事的,只要灯笼没有灭,我们在这里就是安全的。”林子真只以为萧安然害怕了,连忙安抚他。 萧安然默默看了一眼十分自信的林子真,不说话了。 “别听他的,他一个小屁孩懂什么?马上就要到子时,那时候就算点着灯笼你们也出不去!”不知何时出现的叶贵人忽然在萧安然耳边道,她飘到萧安然身边,又忽然咯咯笑:“你再不出去,那我们就朝花宫见了,我还多了一个伴呢。” 她说着说着自顾自的飘远,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咯吱咯吱的声音更响了,小鬼的声音也变得如泣如诉:“哥哥,你不想要我了吗?” 灯笼的光变得摇摆不定,似乎在附和小鬼幽幽的诉说。 “我可以让它不再跟着你,但是你要告诉我为什么。” 林子真别过脸,沉默了好一会正要说话,灯笼中的光却闪闪烁烁,似乎要灭掉一样。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升心间,小鬼忽然道:“哥哥,我们快走吧,这里不安全了。” 林子真不耐烦:“你闭嘴。” 他向着萧安然的方向走了两步:“你快点让它不要再跟着我!” 萧安然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十分大胆的猜测,他脱口而出:“你们不会是双生子吧?” 婆临,是怨灵的一种。即使是兄弟,身边常年跟着一位婆临,林子真也不应该会健健康康的活到现在,而是早就因为常年受到怨气侵蚀而或早夭,或病弱。 但是双生子是不同的,他们的命运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连在一起的,若是双生子中的一方成了怨灵,那么另一方反而会气运大盛,这就是所谓的反哺了。 而且怨灵也无论如何都伤害不了自己的兄弟,因为伤害了兄弟,怨灵便会消散,但是相反的,怨灵被伤害了,它的兄弟不会出现任何事情。 用双生兄弟补充气运是极其残忍的一种手段,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林子真身为贪狼星,却是前途黯淡,呈堕落趋势。 因为贪狼属紫薇,用这种邪恶的手段,反而会给它蒙尘。 林子真别过头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另一边,夕然宫中久久等不到萧安然的赵景却有些坐不住了,他将怎么也看不进的书放下,恰逢林一然走进来。 外面的雪已经变大,此时走进来的林一然身上还带着雪花:“五皇子,他们去了流枫阁。” 流枫阁,是阴阳楼的名字。 赵景在皇宫生活了十一年,从来没听过流枫阁:“那是哪里?” 林一然犹豫了一下,虽然现在他依然不能插手林家的内部事物,但是对于流枫阁他还是有过耳闻的。 “那里是林家十分看重的一个地方,在前朝,流枫阁一直都是由林家人看守的,而且只能由嫡系子弟看守。看守流枫阁的人,会被封为流枫阁主。流枫阁主是什么品级我不知道,只知道历代阁主在林家地位十分重要。” 顿了一下,林一然忍不住看了赵景一眼,此刻的赵景表情十分平静,林一然猜不出他心里的想法。 过了很久,林一然身子都有些僵硬的时候,赵景蓦然从位子上站起来:“我们走。” “去哪里?”林一然下意识问道。 赵景已经将门推开:“流枫阁。” 而此时的流枫阁中,以萧安然他们为中心,周围好像竖起了一道透明的墙,有无数的手在拍打着墙,好像下一瞬间就要冲破阻隔。 小鬼可怜的哀求林子真:“哥哥,你不要丢掉我好不好?哥哥,哥哥......” 林子真似乎真的开始犹豫起来:“可是你留在我身边没有好处,只会拖累我,更会拖累你自己。” “林子路,留在我身边你只会继续成为他们手里的傀儡!” 他们的对话萧安然听不明白。书到用时方恨少,这会萧安然才知道自己懂的还是太少了,相对于未知的世界来说,他现在所知道的东西或许只是皮毛而已。 “不要说话了。”萧安然忽然开口。 林子真和小鬼,或者说是林子路同时噤声,这一处格外寂静,周边的声响便愈发的清晰。 有碎裂的声音传过来,两人一鬼同时回过头来,却看见虚空中有一只惨白的手凭空出现,随后碎裂的声音似乎一路蔓延,更多的手脚出现在虚空中。 萧安然和林子真对视一眼,同时看向灯笼,却发现不知何时,灯笼早已熄灭。 萧安然暗叫不好,向后疾退两步,与林子真靠在一起:“你能把灯笼重新点燃吗?” “不可以。”林子真道:“而且点燃也没用,现在应该已经子时了。” 像是回应林子真的话,他们竟然奇异的听见外面传来的守夜宫人打更的声音:“小---心---火---烛---”声音悠长,而对于站在阴阳楼中的两人来说,却不缔于催命符。 果然,敲更的声音响起后,敲打的声音停滞一瞬,随后更重了,阴楼已经开了。 方才第一个露出手的鬼此时已经露出了他的全貌,是一个十分年老的侍人。 他身上穿着前朝青色的宫人服饰,上身衣着完整,只是腰际却看起来十分凄惨,几块薄薄的肉着,衣服与那几块肉连接在一起,大约是被施了杖刑。 接着一位宫女装扮的人出现,依旧穿着前朝的宫装,比起侍人明显的伤,她看起来十分正常,衣服齐整,除了钗环有些散乱之外,连脸上的妆容都十分整齐。 “好多年没在这里看见生人了。”侍人鬼率先开口。 “不是很好吗?我们这里的鬼脸我都看腻了,进来几张新面孔让大家新鲜新鲜。”宫女鬼咯咯的笑了,她一边笑,身下忽然掉落出血肉模糊的一团。 宫女鬼十分自然的蹲下,将那一团血肉塞了进去:“这里还有林家人啊。” 侍人鬼仔细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许久才道:“真有一个林家人,冤家路窄,真是冤家路窄,还是嫡系血脉呢!”他尖细的嗓子拔高,似乎十分开心。 林子真退后两步,楼里的响声变得愈加的大,越来越多的鬼出现在他们面前,好像觉得眼前的两个小孩一点威胁力都没有,这些鬼竟然在周围叽叽喳喳的讨论开来。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林家人了。” “看到那只婆临了没有?林家人真是狠心,竟然能把自己嫡系的血脉做成婆临。” “他们什么事做不出来?我看这一个是要做成巫鬼的。” “巫鬼?他们真是下得了手。” 侍人鬼似乎是这些鬼的领头人,他甩了甩自己的袖子:“贪狼做巫鬼是再适合不过的。” 嘈杂的室内沉默了一瞬,随后似乎更加热烈:“贪狼?林家这样的家族竟然会有贪狼?” “老鬼说的不会有错,他说是贪狼就一定是贪狼。啊呀,那林家岂不是还可以鼎盛很久了?” “不会的,林家受了诅咒......” 萧安然趁着他们不注意,忽然拍出一个巨大的往生符阵,这是在周围开始出现声响时,萧安然便准备起来的。 这一手是前世老头交过的,现场教的,就在除恶灵的那天晚上,但是萧安然却从来没有用过。所谓往生符阵,并不是简单的一个一个符咒炼成的,而是一个十分复杂且巨大的符咒。 这个符咒并不算难画,但是对灵师的灵力以及天赋要求都十分大,萧安然前世曾经反反复复联系过这一符阵,但是却始终没有用出来过。 这一次是第一次。 符阵迅速得向前,随后成圆圈扩散开来,空中弥漫出点点符阵散开的金光,却在碰到侍人鬼的一瞬消失无形。 萧安然睁大眼睛,手脚忽然冰凉下来,方才极速跳动的心也仿佛随着外面的冰天雪地冻住了一般。 雪花静静的飘落,赵景在急急的向流枫阁走来,而侍人鬼也在慢慢走近萧安然。 第18章 侍人鬼 就在这时,三层半的门被人踢开,萧安然下意识抬头望去,是赵景。 还没等萧安然疑惑为什么赵景可以安然无恙的走到这一层时,赵景已经走到萧安然身边,他十分自然的牵起萧安然的手:“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来?” 萧安然下意识的四处看了看,才惊讶的发现周围的“人们”都站得远远的。萧安然想了想反手拉住赵景的手向前走了一步,本来离这里近的鬼仿佛见到毒~药一般向后大步大步的退。 “阿景。”萧安然小心翼翼问道:“你是怎么上来的?” “走上来的。”赵景答道,随后他环顾四周,看见了此时面色发白有些惊魂未定的林子真。 赵景心里已经给认定林子真是导致萧安然夜不归宿的罪魁祸首,故而他只是看了林子真一眼便很快将目光回转过来:“我们回宫吧。” 萧安然默默的将被他钉在桌子上的小鬼放开,小鬼一溜烟跑到林子真背后趴着。 跟着赵景,萧安然一路安然无恙的回到了夕然宫,并且在路上他默默的将林子真再次放到黑名单中,竟然一言不合将自己带到阴阳楼,若不是赵景来将自己带走,只怕他今天会有生命危险。 下了一整天的雪已经停了,赵景和萧安然并排走在前面,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踏着积雪往夕然宫走。 而林子真和他一向十分看不顺眼的林一然走了一会,便小跑到萧安然身边,也不顾赵景嗖嗖飞过来的冷冷的眼神:“安然,我今晚......能不能暂时借住在你宫中?” 萧安然断然否决:“你不去贵妃宫中与六皇子一起住,和我住做什么?” 林子真竟然十分羞涩的小声道:“我来之前和贵妃娘娘说过我今晚在你那里睡。” 接收到萧安然不可思议的目光后林子真连忙补充:“不然我怎么会这么晚还能和你在外面晃荡?” 萧安然认真的思考这个可行性,就感受到袖子下面的手被赵景紧紧握住:“可以,今晚你同林一然住在一起。” 林子真正要拒绝,立即感受到赵景看过来的目光,他心中竟然下意识的一凉,不由自主点头道:“好。” 此时夕然宫的灯火已经近在眼前,赵景一点也不想萧安然再被林子真吸引了注意力,十分干脆的让林一然将林子真拉走,随后领着准备回自己住处的萧安然向西暖阁走去。 “阿景......”萧安然看见桌子上还冒着热气的菜感动得泪眼汪汪。 “快吃吧。”赵景坐在一边,见萧安然筷子已经要伸到红烧肘子上,立即十分果断的拍开他的手:“晚上不要吃太过油腻的东西。” 萧安然睁着圆溜溜的眼睛,腮帮子因为还在嚼东西而一鼓一鼓的,说话有些含糊不清:“那你还把肘子摆在我面前......” 赵景将肉食都向自己这边揽了揽:“这是我给自己准备的。” 他夹起一块淋了秘制酱汁的咕噜肉:“你身子不好,看着我吃解解馋。” 萧安然确定赵景是生气了,他以前不会这么对自己的。他自以为十分隐晦的眼巴巴的瞧了瞧赵景面前香喷喷的菜,随后慢慢的吃掉自己面前虽然也很香喷喷但是却十分素的菜。 最后吃饱喝足的萧安然在十分诚恳的和赵景表明了自己真诚的认错态度后,才开心的拉着小被子同赵景睡在了一块。 这一晚他做了一个十分悠长的梦,梦里人影憧憧,什么也看不清,等萧安然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背已经被汗浸湿了。 “阿景,”萧安然软糯糯的唤道,他还没从这个梦中回过神来:“什么时辰了?” “回国公,辰时了。”是雪琪的声音。 辰时?萧安然本来有些模糊的意识清醒过来:“要迟到了,你们怎么不叫我?” 有人推开门走进来,是赵景,他身上还带着些寒气:“今天不用上课的。”他语带安抚。 萧安然这才记起今日是元宵,外面应该因为元宵宫宴而忙起来了吧。他正欲起身,却发现手中握着一块冰凉的东西,低头一看,是一块令牌,上面带着斑驳的锈迹。是叶贵人藏身的那块令牌。 梦里纷杂的影子在脑海里来来往往,让萧安然的脑袋有些发疼,他悄悄将令牌藏在袖摆中,另一只手揉了揉额头,这才轻巧地从床上跳下来:“那阿景,我们出去玩吧。” 赵景等身上的寒意消退才走进萧安然,他仔细地替萧安然将衣服穿上后才握住他的手:“先用早膳,再喝药。” 夕然宫在冬天是十分暖和的,这种暖和是每一个角落都洋溢着春天的暖意。所在在室内萧安然穿得并不算多,至少在叶贵人靠近萧安然之前。 赵景有些奇怪的看着萧安然从柜子里扒拉出一件外袍自顾自的披上,关切道:“你现在很冷吗?” 萧安然不自然的看了眼此刻正呜呜哭泣的叶贵人,抖着牙齿道:“不、不太冷。” 赵景已经走上前将手放在脸色变得苍白的萧安然额头上:“你是有些不舒服吗?” 萧安然偏开额头:“没有,阿景,我想永早膳了。” 叶贵人此时哭声忽然停住,她在萧安然耳边低低道:“有人找你。” 踹在袖子中一直冰凉凉的令牌忽然发烫,很快又冰凉下来,好像方才一瞬间要将他烫伤的热度不过是错觉罢了。 萧安然匆匆喝了两口粥,又接过雪琪端来的药一饮而尽,随后对赵景道:“我想起我还有事没做,阿景我先走了。” 被萧安然留在原地的赵景低垂着头,眉眼隐藏在阴影中让人看不清楚。安然......最近好像总是很匆忙。 今天天气意外得十分晴朗,天空是水洗过一般碧蓝的颜色,因为还是辰时,故而天边可以隐约看见一点红色的云。 流枫阁门前积了厚厚一层雪,由于这里在新皇登基后就十分荒无人烟,所以没什么宫人过来打扫,周围十分的荒芜。 但是萧安然今日却在流枫阁前看见了大片大片黄色的不知名的花。 “这是夏花。”有人,不,是有鬼在萧安然耳边道。 有些出神的萧安然被耳边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他连忙转头,才发现昨晚见过的侍人鬼不知何时到了自己身边。 “看来你以前见过夏花。”侍人鬼好像经过了精心的打扮,青色的侍人袍虽然破旧依然,但是下 半身却不再是血肉模糊,反而看上去十分正常的样6子。 萧安然感受不到侍人鬼的恶意,轻轻点了点头:“我的一位老朋友曾经种过这种花。” “小娃娃,你现在才六七岁的样子,哪来的什么老朋友?”侍人鬼显然不太相信:“今天我找你来,是想问你一件事情的。” “什么事情?”萧安然站直身子,粉嫩的小脸板得紧紧的,力图让自己看上去成熟些。 侍人鬼倒是笑了,声音是侍人的尖细,但却不似昨晚一般带着恶意:“你不用紧张,我没什么恶意。” 萧安然小眉头往中间拢了拢:“我不紧张。”他与侍人鬼对视:“我不怕你的。”萧安然在外人面前向来输人不输阵,更何况他坚信自己单打独斗不可能输掉,故而说话的语气带着十足的淡然与自信。 “小孩子说话不要这么肯定嘛。”侍人鬼依旧笑眯眯的。 萧安然已经动弹不得了。即使是这样,他也坚强的保持自己淡然的姿态,在他的想象里,自己应该是大无畏不屈服的世外灵师形象。 但是在侍人鬼眼里却是可爱又死倔的小屁孩:“小娃娃天赋不错。”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侍人鬼走近了些:“你昨晚画的符阵......是和谁学的?” 和老头啊。萧安然在心中回答,嘴上却回道:“和你有什么干系?” “自然有,我曾经见过一位灵师画这个符阵,在八百年前,魏朝开国国师开创并且用过。” “你是他的传人?”最后侍人鬼问道。 老头生前说过这符阵是他创造出来的。虽然老头十分喜欢戏弄萧安然,但是说话还是十分可靠的,他说符阵是他创出来的,那就的确是他创出来的。 “不可能。”萧安然否认:“我不认识你口中的魏国国师,我的符阵是另一个人教的。” 侍人鬼却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副画放到萧安然面前:“是他吗?” 萧安然喉中的话忽然哽住,画中的人一双狐狸眼,殷红的唇嘴角不笑自带三分笑意,纤长的手中捏着把长笛,穿着虽是古人的装扮,但看脸无意就是老头。 “看来真的是他了。”侍人鬼将画收起来:“他这人别的不知道,稀奇古怪的能力倒是十分多,你能隔着八百年见到他也不算多奇怪。” 侍人鬼眼里带上了怀念:“我也是隔着开国五百年,才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开国国师的。” 第19章 礼物 萧安然此时已经确定侍人鬼口中的国师就是老头了。 他心中可谓是掀起了惊涛骇浪,惊异非常:“你是怎么认识他的?他究竟是谁?” 侍人鬼的手拍了拍,下一刻萧安然就感觉浑身一松,自己已经可以动弹了。但是他依旧在原地立着不动,只等着侍人鬼给他一个回答。 “他叫萧安晏,是大魏开国国师,也是历代以来唯一一位国师。”说起当初见到的形貌昳丽的青年,侍人鬼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被阳光炙烤着大地的午后。 彼时他还是一位宫中再普通不过的侍人,因为做错了事被罚跪在阳光最烈的宫门口,看到萧安彦的那一刻,他险些一位自己看见了天上的仙人。 可惜不过是一个走错时空的过客罢了。再次相见,那人又一次迷路,而他却已经是一位枉死的鬼魂了。 “他神通广大,天赋绝佳,但是人却十分的好。”第二次遇见他是在一个夜晚,他不愿进阴阳楼,在和当时的阴阳楼守门人僵持时,他忽然出现在月光下。 “你是谁?”守门人惊疑不定的看向忽然出现的男子。 萧安晏眸光潋滟,一袭白衣在月光下显得清清冷冷的,然而他相貌又十分艳丽,故而并不像仙人,反倒像夜里出来的妖仙。他笑眯眯回道:“你不用知道我是谁。” 转而瞧见一旁的青衣侍人,脸上的笑容加深:“啊,是你啊,我们又见面了。” 不曾想自己竟然能在仙人心中留下印象,当时的侍人鬼可谓是受宠若惊:“仙人还记得我?” “当然记得,我当初迷了路,一眼就瞧见了你,唔,说起来,你怎么变成鬼了?” 萧安晏完全忽略了一旁的守门人,走到侍人鬼身边:“看起来你这些年不太顺利。” 侍人鬼奇异的感受到萧安晏对自己的友好,忐忑的心情微微放松下来,竟也轻轻的弯了弯嘴角:“是不太顺利。” 顿了顿他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当下是什么模样,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两步:“我现在的样子怕是会污了您的眼睛。” 萧安晏“啊”了一声:“比你可怕一百倍的我都见过,你这样算是正常的了,我看你还算有点天赋,不然我收你做一个外门弟子好了。” 虽然眼前的仙人说的话侍人鬼不太能听懂,但是“外门弟子”这个词他是知道的,眼前的仙人是要做自己的师傅吗? 一旁一直被忽略的守门人脸色青青白白,眼底也带上了不甘:“阁下是哪家的公子,可知道我是谁?” 萧安晏好像才记起有这么一号人存在,他诧异的看了眼守门人,眼里清清楚楚的写着:原来你还在这里。 守门人何曾受过这样的忽视,身为流枫阁主,不论是在朝中还是在林家都是举重若轻,旁人见了十分尊敬的存在,眼前这位年轻的男子竟然从头到尾忽视了自己。 他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阁下,这里不是你能留的地方,他也不是你说带走就带走的。” “林家人。”萧安晏道:“那家伙的后代果然十分的讨人厌啊。”他低声喃喃,随后又挥了挥袖子,侍人鬼便不受控制的到了他身后:“这位可爱的小侍人我带走了。” 从回忆中脱身,侍人鬼看着眼前瘦弱却十分好看的小孩:“你就是他让我等的人吧。” 萧安然在听见外门弟子的时候就十分确定侍人鬼说的人就是老头。当初他一见自己就十分开心的对自己说要收自己做外门弟子,三天后就变卦说要收自己做他唯一的关门弟子了。 当时收养萧安然的老人早已去世,他一个人也没什么牵挂,所以只犹豫了三分钟就跟着老头走了。 “他让你等我?”萧安然圆溜溜的杏眼中盈满好奇,他虽一向觉得老头神通广大,但是也没料到自己来到一个全然陌生的时空后还能遇到老头留下的人。 侍人鬼向前动了动,青色的侍人袍下摆轻轻浮动了一下,因为被杖毙时十分年轻,故而看起来并不大,这会萧安然仔细多瞧了他两眼才惊觉,虽然不如皇室贵族的少年们好看,眼前的而侍人鬼眉眼也还是颇为清秀的。 “他教了我一些东西,交代我一定要教你学会。”侍人鬼说话的时候脑海里不断回忆起的都是萧安晏:“你若有时间便时不时来这里,我教给你。” 他忽得笑了一下:“不是什么难的东西,很快便学会,你不必特意花时间,抽个空过来学一学便好。” “好。”萧安然听见自己这样回答。 夜幕降临,各处都点上了十分亮的宫灯,宫女侍人来往其间,虽然嘈杂,但是秩序却一丝不乱。 元宵夜宴是在室外举行的,皇帝还没到场,先来的上京勋贵官员们便先聊着天,喝着酒。有夫人带着年轻的少女过来,端的是香风拂面,环佩叮当。 萧安然走出来的时候恰巧遇见了皇后,便被她一路牵着带到了元初宫偏殿。 “伯母啊。”萧安然被皇后牵着手,小短腿迈得欢实:“我觉得我应该去等娘亲。” 皇后逗他,装作十分伤心的模样:“哎呀,安然还说最最喜欢伯母,原来都是骗人的啊。” 萧安然老气横秋的叹气:“伯母,我从不骗人的,伯母长得这么好看,我是真真十分喜欢的。” “只是,娘亲和姐姐许久没见我,大约十分想我吧。”小语气要多真挚有多真挚,要多诚恳有多诚恳。 皇后被萧安然小大人的模样逗笑,恰逢已经走到了元初宫外,皇后松开手,对萧安然道:“你瞧那边是谁?” 萧安然定睛一看,那边走来的不就是自己很久不见的温柔娘亲吗?他迅速迈着小短腿儿啪嗒啪嗒的跑到早就看着他的昭阳长公主前:“娘亲!”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掩不住的喜悦。 许久不见萧安然,昭阳长公主几乎想得心都疼了,当下她也不顾自己穿着繁复的衣服,蹲下身摸着萧安然的脸十分心疼道:“都瘦了。” 每次隔许久见到昭阳长公主,她都会这样说,但是萧安然还是很乐意不厌其烦的回上一句:“不瘦不瘦,娘亲我胖了的。” 他像往年一般在昭阳长公主面前转了一圈:“你看,白白嫩嫩的。” 萧安然身子一向不好,怎么养都白胖不起来,只能做一只看起来乖巧白瘦惹人怜爱的孩子。但是也凭借着这种先天优势,在上虞园这么多年的掐架中他从未败落,不知道情况的人看见萧安然便会下意识以为他是弱势的一方。 昭阳长公主一手牵着萧安然,萧安然被拉着往前走,不忘和自己有一段日子没见的哥哥姐姐热情的招呼:“大哥,阿姐。” 萧安竹是十分君子温润的人,对于比自己小了足足十岁的又软又瘦的弟弟向来是有些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被弟弟打了招呼,他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上前将萧安然抱了起来。 虽然萧安然身子不好,但是也是快满七岁的人了,还是十分有重量的,好在萧安竹早早跟着安国公在军中练习,体力十分不错,故而也十分稳当的抱着萧安然到了国公府的位子上。 才落座不过一会儿,萧安然就感觉到一道视线一直围着自己打转一般,他悄悄看过去,便看见不知何时坐在了皇子位子中的赵景。 他连忙对赵景做了个鬼脸,随后用口型无声道:“等我。” 元宵宫宴还没结束,还是小孩子身子的萧安然就已经有些困了。今日还是他的生日,故而在宫宴上受了一堆的祝福和礼物,随后便找了个借口回了夕然宫。 赵景早就在宫里等着了。 萧安然在门口瞧了半天才蹭进门去:“阿景,你等我很久了么?” 赵景默默将已经凉了又凉的茶喝尽,随后又将萧安然有些冰凉的手放在自己手中捂热:“今天是你七岁生日,我......” 赵景话还没说完,萧安然就有些小兴奋的打断:“对,今天是元宵,阿景,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随后他疑惑的问道:“咦,你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 赵景微笑:“没说什么。” “哦哦。”萧安然应了一声,随后看向桌子上的元宵,他晚上并没有吃什么东西,现在有些饿了:“我先吃两颗元宵我们再出去。” 才吃第二个,萧安然忽然觉得嘴里有些不对劲,他下意识的咬了咬软糯糯甜滋滋的元宵,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嘴巴里脱落了。 萧安然眨了眨眼,吐出元宵,发现上面粘着一颗白白小小的牙齿。 萧安然下意识的捂住嘴巴,圆溜溜的杏眼转了转,还没说话,赵景便迅速捏住小牙齿:“这是安然给我的元宵礼物吗?第一颗换下来的牙齿。” 恰逢此时,窗外响起烟花,在空中炸开绚烂的色彩后迅速消失。正是元宵,鱼龙舞。 第20章 林子真 萧安然惊呆了,他连忙想要夺过自己的小牙齿,却忘了他还坐在椅子上,这一起身险些摔着。 等萧安然坐稳,赵景手中的小乳牙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萧安然怒瞪赵景:“把我的牙齿交出来!”掉了一颗牙齿说话的感觉不太好,萧安然只觉得有风呼呼的从嘴里刮过。 赵景十分无辜的眨了眨眼睛,有些委屈的问:“难道这不是安然给我的礼物吗?” 他长长的睫毛微微垂着,在眼下投出一圈阴影:“原来安然不希望将第一颗掉下来的牙齿给我啊。”声音听起来十分的委屈。 萧安然见赵景仿佛十分失落的模样,顿时有些犹豫了,不过是一颗牙齿而已,被拿走就被拿走吧......虽然对灵师来说,和身体有关的东西都是十分重要的就是了。 “阿景。”牙齿的事情不过一分钟就被萧安然忘掉了,他想起自己今晚要送给赵景的元宵礼物,连忙从椅子上跳下来:“阿景,你和我来。” 赵景低头看了眼拉住自己的萧安然白嫩嫩的手,嘴角悄悄的弯了弯。 萧安然拉着赵景一路到了他平常念书的地方。因为是元宵夜,所以即使没人这里也点着灯。 萧安然拉开门,自己放开了赵景的手。 “呐,阿景,你的礼物。”萧安然拿出一把剑。 “莫辛剑?”赵景低声念出剑身的名字。莫辛,是前朝开国皇帝的随身佩剑,开国皇帝去了后,这把剑便失踪了。有人说这把剑陪葬了,也有人说这把剑在林家的仓库中存着。 “马上你们就要跟着练武的师傅学习武功了。”因为外面时不时有人经过,怕被人听见,萧安然干脆爬上椅子,挺直上身捂着嘴在赵景耳边小声说话。 小孩子还带着甜腻腻芝麻汤圆的气息轻轻的呼在赵景的耳边,他忍不住动了动。 “你别动呀。”萧安然用手捧住赵景的脸:“我听说六皇子有贵妃娘娘从送的前朝十分有名的大将军的剑,那把剑十分好。” 说道这里,小孩悄悄撇了撇嘴:“那个六皇子总是欺负你,我都听见他给你炫耀这个了。”居然欺负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就算六皇子也是个小屁孩,萧安然还是觉得要计较一下。 赵景忍不住微微偏过头来,撞进萧安然仿佛糅杂着星星的眼睛。 “阿景啊,”萧安然捂住嘴:“元宵快乐。”最后他如是说。 从半开的窗户可以看见外面的烟花,赵景的心里好像也绽开了烟花:“元宵快乐,安然。” “还有,生日快乐。”当初站在自己破旧的宫殿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宫人的赵景无论如何也想像不到,他会如此庆幸这个出生时惊动了整个皇宫的人在七年前的元宵安然的活下来了。 让他不至于沉溺在泥潭中连一丝光明都看不见。 见赵景似乎十分喜欢这把剑的样子,萧安然心中也是十分的满意,这也不枉他被林子真拐着去阴阳楼走了一遭。 早在一月前,萧安然就从十分爱给他炫耀的林子真口中知道了莫辛剑的下落,的确是在林家。 在那之后他就一直在想办法将莫辛剑弄到手。不想林子真在前几日竟然真的找上门来要他帮忙,而且看他眉头深锁的模样,定然是不小的忙。 萧安然答应的条件便是莫辛剑。当时的林子真讶异后,稍一思索便同意了。 虽然在阴阳楼中差点就有了生命危险,但是最终拿到莫辛剑的萧安然还是十分满意的。 当天晚上萧安然怀里揣着赵景送给自己的玉雕小老虎睡着了。今生属虎的萧安然最喜欢的就是小老虎了,睡前萧安然摸了摸冰凉凉的小老虎,心里美滋滋的想着,自己养大的孩子果然十分有心。 元宵过后很快便到了上学的日子。 林子真在练武场等了半天才看见身后跟着一大群宫人的萧安然。 “都七岁了,每次上学还跟着这么多人,你还断不了奶么?”虽然见到萧安然林子真眼前一亮,但是在凑过去后,林子真还是忍不住讽刺。 萧安然已经听惯了林子真阴阳怪气的话,当下连理都不愿理,向身后招招手,立即有人搬着小凳子小桌子还有各式糕点在最好的位置摆上。 萧安然拢了拢斗篷,满意的窝在铺上了软软垫子的椅子上。 被晾在一边的林子真十分不甘心的巴巴跟上,站在萧安然的椅子旁问他:“我送你的剑呢?你带来了没有?你既然不练武,要那把剑做什么?” 萧安然终于转过头看了林子真一眼,这一眼却让他有些心惊,趴在身后的林子路身体已经有些飘忽,连五官都变得有些模糊起来。 他从自己裹得紧紧的斗篷中伸出手,飞快的拉住林子真的左手,翻开他的手掌,命运线已经十分的短了。 忽然被握住手,林子真愣住了,接着感受到萧安然十分冰凉的手,他立即将萧安然的手塞进了斗篷里:“快把手拿进去,冰死我了。” “我说你身体不好也不带炉子,就这么出来,衣服这么薄,你的宫人真是废物。” 萧安然微微拉开一点斗篷,露出里面十分精巧的手炉:“我带着手炉呢。” 那你的手还这么冰。林子真将这句话咽了下去,因为萧安然早产体弱差不多整个上京的勋贵都知道,只是林子真此时才忽然意识到,萧安然的身体真的十分不好。 “你这些天......”萧安然顿了顿,看见尽管一脸嫌弃,但是眼底还是带着一丝关心的林子真,将口中的话咽了回去,决定改天找个时间和林子真好好聊一聊。毕竟这人虽然十分讨厌,但也从来没做过十分坏的事情,不过是一个喜欢作天作地的熊孩子罢了。 “赵景手里怎么拿着我给你的剑!”就在萧安然思考者要怎么问林子真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时,便听见耳边林子真愤怒的声音。 他疑惑的转头,就见习武场中,赵景已经与六皇子比划起来了。手中拿着的正是莫辛剑。 萧安然疑惑的反问:“有什么不对的么?” 林子真眼眶都被气红了;“当然不对了!这是我送你的剑,你怎么可以给赵景呢?” “这明明是我和你换来的。”萧安然回答,他觉得林子真十分的无理取闹:“你给我了就是我的,我想给谁就给谁,哪里不对了?” 林子真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这把剑十分难得,当初萧安然提出来的时候他只以为这是他要的,所以才费尽千辛万苦将剑弄出来,没想到萧安然竟然是为了赵景要的。 “你当初就是为了得到这把剑送给赵景,所以才答应我的要求的吗?”毕竟是整个上京都十分有名的小神童,故而林子真很快就猜出了萧安然的目的。 萧安然十分坦然的点头:“对呀。”不然他为什么要答应一直和自己针锋相对的林子真的要求啊。 林子真觉得自己的鼻子要被气歪了,他红着眼睛狠狠地而瞪了萧安然一眼,随后气哄哄的走到赵景和六皇子一米外,大声喊道:“五皇子,子真要和你比斗一场!” 正在和六皇子比斗的赵景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乱了心神,他手上的剑势便来不及收回,竟然将六皇子的胳膊划伤了。 第21章 罚跪 场中的两人同时停了下来,本来悠闲的坐在椅子上的萧安然忙跳下来,他首先跑到赵景身边十分关心的问道:“阿景,你没事吧?” 赵景稍稍低头看了看萧安然,冰冷的神色缓了缓,轻轻摇头,随后对六皇子道:“抱歉。” 六皇子的手因为方才赵景极力的收回剑势,故而不过是被浅浅划了一道小血口,且短短一两句话的功夫便已经不再流血了。 但是他本就上扬的眉毛这会挑得更高,左手捂着右手手臂仿佛自己受了十分重的伤一般,没有变声的少年音因为愤怒有些尖细:“赵景!你敢伤了我,我母妃定然不会饶过你。” 见赵景沉默着不说话的模样,六皇子愤怒的眼神中还带着些许得意,他高高的扬起脑袋,那把前两日被他极尽炫耀的大将军的剑像破铁一般被他扔在了地上,他走到赵景身边,目光在他手中的莫辛剑上绕了一圈,嘴角扯了扯,但是脸上却一丝笑容也没有:“如果你将手里的这把剑赔给我,我还可以不计较你伤了我的事。” 六皇子语气中仿佛自己吃了天大的亏一样,在他看来,自己没有让赵景这个有娘生没娘养,明明事事不如自己偏偏却总是压自己一头的人给自己三跪九叩,再心甘情愿的奉上这把剑,最后滚出上虞园永不进来已经十分仁义了。 赵景摇头,十分干脆的回绝:“不赔。” 萧安然轻轻眨了眨眼,对六皇子道:“六皇子要不要找个太医看一下伤口?”见六皇子目光转向自己,萧安然轻轻的将赵景往自己身后扯了扯:“天这么冷,耽搁了六皇子金贵的身子可是不好。” 萧安然说得有些讽刺,去年六皇子不服气赵景在考试时比自己优秀,故而假装不小心将砚台砸到了赵景头上,若不是赵景当时正巧要往外走,定会砸个头破血流。 纵使是这样,赵景也被砸伤了右手,足足三月不能写字,赵景天赋绝佳,即使不能用右手了,也很快便练出了左手写字的本事,六皇子预想中的滚出上虞园是没有发生。 而即使萧安然强烈要求严惩六皇子,但是有一个贵妃娘,还有一个林家做后盾,六皇子这件事最终还是被定义成了小孩子打闹,被罚认错加抄书便没事了。 六皇子听出了萧安然口中的讥嘲,但是他也不敢对备受皇宫三大最有权势之人宠爱的萧安然怎样,故而他只是愤愤的瞪了萧安然一眼,便带着下人甩袖离开。 等教习的师傅来了,被留在此地的林子真只好替两位皇子告假,一位手受了伤,一位去请罪去了。 都说霜前冷,雪后寒。虽然连绵了好几日的雪在前些日子停了,但是天气却更冷了。 皇帝听闻五皇子赵景跪在御书房前请罪,还努力思考了一下五皇子的脸。 他对五皇子的印象着实是不太深刻,唯一记得的便是安然好像有一个玩的十分好的玩伴便是他:“发生了什么事?”皇帝问进来的侍人。 侍人早已经将事情了解清楚,当下便将赵景与六皇子之间发生的事情对皇帝十分详细的讲了一遍。 这只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了,皇帝挥挥手,正准备让侍人去将赵景劝回去,便听见外面响起了林贵妃的哭声。 皇帝揉了揉额头,将手放下来:“你去将贵妃请进来吧。” 侍人应诺退下。 很快贵妃便牵着右手臂被包裹得高高隆起的六皇子走了进来。她此时眼眶通红,穿着月白色绣芍药的宫裙,头发简单的绾起来,只斜斜的插着几只素色的发簪,脸上白白净净不施粉黛,嘴唇被咬的微微发白,脸颊上还有未干的泪痕,看上去十分惹人怜惜。 “皇上~”林贵妃直接跪下,膝盖磕在地上的声音十分响亮:“臣妾请皇上做主。”她说话时嗓音沙哑,还带着丝颤抖。 皇帝早在林贵妃走进来时眉头便皱在了一起:“事情我已经了解过了,不过是......”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 皇帝话还没说完,便被贵妃打断:“皇上,您有所不知,五皇子早就因为阿豫前几日得了一把好剑而心生嫉妒,一直对阿豫态度十分不好。” 贵妃用手帕轻轻的在微红的眼角处按了按:“可是阿豫被皇上教导得十分好,懂孝义,知道五皇子是兄长,故而一直忍让着。” “可是今日,五皇子不知从哪里拿来了一把好剑,便要和阿豫比试。可怜阿豫还没上过习武课,连剑都不知道怎么拿,便被五皇子拉着比划起来。” 说到这里,贵妃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梗塞之意:“阿豫处处相让,五皇子却步步紧逼,是不将阿豫杀了不罢休啊,若不是子真喝住五皇子,阿豫便不是伤了右手臂这么简单了。” 在说到右手臂时,林贵妃在右字上加重了口音:“都是兄弟,五皇子怎么能对年幼的弟弟下此毒手啊!”贵妃最后一句话说得凄婉,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 “将五皇子叫进来。”皇帝敲了敲桌子,目光掠过六皇子赵豫仿佛十分严重的手臂。 等赵景走进来后,众人便看见他身后还跟着一位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尾巴。 “安然?”本来漫不经心坐在椅子上的皇帝坐直了身子:“你怎么来了?” 方才赵景跪在门外请罪的时候,萧安然便一直陪在他身边,只是在侍人出来的时候躲了一躲罢了,此时已经被冻得话都有些说不利索:“回皇上,我、我和阿景一同在外面请罪呀。” 在“外人”面前,明面上已经和皇室没有任何关系的赵景并不会称皇帝为皇伯父。 皇帝本来十分平静的心绪添上了几分愤怒:“简直是胡闹!”他亲自走下来牵住萧安然的手,感受到手中的冰凉,他眉头使劲跳了跳,忙让侍人再多添两盆炭火:“这么冷的天,你不在夕然宫窝着跑外面站这么久,你还知道你身体不好吗?” 皇帝将银貂裘严严实实得将萧安然裹住,又将他带到一边特意为他准备的小塌上坐着,立即有宫女熟练的上了盆炭火在一边烤着:“你乖乖呆在这,知道吗?” 萧安然乖乖巧巧的点点头,小脸被大大的貂裘一衬十分可爱,皇帝的声音下意识软下来:“乖一点。” 叮嘱完萧安然,皇帝才坐回座椅上,看向被他忽略的人:“你将贵妃的话给五皇子复述一遍。”皇帝示意一直在身边站着的侍人。 侍人上前两步,将贵妃的话一字不落不带感情~色彩的重复了一遍。 室内十分安静,过了一会,皇帝才看向因为在雪地里跪了许久,脸色有些发青的赵景:“贵妃说的可是事实?” 赵景被冻得有些僵硬的身子动了动,十分茫然的眨眨眼因为室内的温暖而化成水的雪从睫毛上滚落下来,看上去倒像是哭了一样。他艰难的扯着嘴角似乎想要笑一笑,但是却没有成功,最后他的嘴角也只是十分僵硬的扬起了一些:“回父皇的话,儿臣没有想要伤害六弟的心思。” 皇帝还没有表态,萧安然先心疼上了,阿景在外面跪了那么久,肯定很冷。于是他举手。 时刻关注着萧安然的皇帝自然看见了举手的萧安然,他问:“什么事?” 萧安然迟疑了一下回答:“我......我可能还是有些冷。” 皇帝立即十分关心的问:“觉得很冷吗?是不是被冻病了?我让人叫太医过来。” 萧安然连忙再次举手:“不用的,再加盆炭火就可以了。” “还加?”额上有些汗的贵妃忍不住出口,这一下把满屋子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了。 皇帝不悦的问道:“贵妃是有什么意见吗?” 贵妃连忙挤出一丝笑:“陛下,臣妾没有意见。” 等炭火摆过来时,萧安然却道:“你这样摆不太好。” 皇帝“哦?”了一声,问萧安然:“那你觉得应该怎样摆?”萧安然装作认真思考了一会的模样,深沉的开口:“嗯,我觉得,那里是最好的方位。” 皇帝顺着萧安然手指的方向望去,是赵景的身边。 皇帝回过头看了萧安然半晌,忽然笑了一下,头也不回的摆摆手:“就依国公的说法摆上。” 萧安然被皇帝看着,也不心虚,反而十分坦然的与他对视:“多谢陛下啦,陛下真是一个大好人!”他清脆脆的给皇帝发了一个好人卡。 最后皇帝的判定结果是赵景在贵妃宫中的佛堂罚跪一晚,并手抄十份佛经。 临走时六皇子十分得意的对赵景扬起下巴扯着嘴角笑了,他无声的用口型道:“你斗不过我的,孤星!” 萧安然十分不服气的将前因后果对皇帝竹筒倒豆子一般说出来:“这样十分不公平呀。” 皇帝将榻上气鼓鼓的小人拎起来抱在怀里,用新蓄起来的胡子蹭了蹭他嫩嫩的脸颊:“可是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公平可言。” 萧安然一愣,就听皇帝继续道:“你看,任何事都没有明确的对与错,你认为它是对的,其他人便认为是错的,而最终的对错结果,只看谁是胜利者了。” 萧安然问道:“所以是贵妃娘娘胜利了吗?” 想起方才的场景,皇帝轻轻摇了摇头:“不,是五皇子胜了。” 第22章 十四 草长莺飞二月天,扶梯杨柳醉春烟。 国公府在上京都十分闻名的花园正在举办赏花宴。说是赏花宴,其实是适龄男女的相亲宴会。大夏风气十分开放,全然不似隔壁的南国,便是男女带着丫鬟婆子乌泱泱一群人,隔着一米见一面,都要谣言满天飞。 “安然!”有豆蔻年华的少女隔着花丛对坐在亭子中的少年喊道:“你不过来与大家玩一玩么?” 亭子里的少年听见声音,将手中一直拿着的书放下,微微侧过头来,姣好的面容便完全展现在这一边一众少男少女面前,挺直且十分秀气的鼻子,有些泛白的粉色嘴唇此时微微向上弯的弧度都十分美,眼里好像带着能将人吸进去的星光一般。 虽然太阳并不热烈,但是这边的闺秀们脸颊都有些微微泛红,而坐在亭子中的少年却肤色白皙,在春日阳光的映照下还微微的带出点光泽。 少女看得呆了一呆,很快回过神来,但是耳根处却慢慢爬上一丝红晕,她声音变小了些:“我们在玩游戏,你要一同过来玩吗?” 萧安然摇摇头,余光看见少女垂着的手在轻轻捻着藕粉色的裙摆,于是他将干脆拒绝的话吞下:“我今日的功课还没做完,你们先玩着吧。” 少女有些失落的点点头:“那安然你做完功课会过来吗?” 萧安然轻轻点头:“自然。” 少女这才有些开心的转过身,继续与其余的人一同玩游戏去了。 萧安然低下头继续看自己手中的《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风水大师》。这是侍人鬼交给他的任务,通读这本书。 身为一位灵师,萧安然此前对风水一类的只是有一些了解,但是侍人鬼对他的要求却是精通此道。且在这些年,侍人鬼相继教给他许多其余的知识,萧安然也不得不承认,知道这些知识,对于他理解那本密室带来的书更加有用。 比如他之前只能够简单的看出林子真是贪狼星,且命格不好,星途黯淡,一副快要坠落的样子,现在却渐渐能看见这后面的暗潮。 “公子。”雪琪端着一碗药轻巧的上了台阶:“该喝药了。” 萧安然将盛着药的碗接过,正准备一饮而尽,忽然手顿了一顿,将药碗搁下:“雪琪,你有在路上遇见什么人吗?” 躲在暗处的人早在萧安然接过药碗的时候心就高高提了起来,而此时见他将药碗放下,本以为会很轻易成功的他十分失望的垂下了眼睛。 “林子天!你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点将手上的鼓传过来。”先前与萧安然说话的少女远远朝他喊到。少女姓刘,是太后庶出哥哥的嫡女,太后嫡亲的兄弟战死沙场,与这位庶出的大哥相依为命许多年,关系十分不错,少女按理也是可以叫萧安然一声表哥的。 而林子天,是林家嫡出的二公子,林子真的二哥。只是在萧安然面前,林子真好似对这位嫡嫡亲的二哥十分的抵触。 林子天连忙将目光回转过来,下意识的将鼓传给身边的人,游戏得以继续下去,刘嫣然的目光却十分狐疑的在林子天的身上转了两圈。 这边雪琪好像意识了什么,她连忙矮下身子,努力回忆一路上遇见的人:“奴婢从药房中端着药出来后,先后遇见了穿着红色衣服的厨房中烧火的李婆子,拿水果朝着花园去的青衣侍人,以及酒喝得有些多的林二公子。” 萧安然垂着眸子,半晌才轻轻应了一声:“我知道了,你去换一碗药吧。” 雪琪眉头已经皱了起来,她道:“药有什么不对吗?” 萧安然白玉般的手指在药汤中划过,药汤上轻轻荡开一丝涟漪,很快又消失不见。他干脆将碗端起来,对湖面倾倒而下,不大一会,便有几条鱼浮着发白的肚子飘了上来。 他转过头对脸色微微发白的雪琪道:“你去换一碗药吧。” 药倒入水中的声音不大也不小,但是时刻关注着萧安然这边的刘嫣然与林子天还是注意到了。 一缕淡淡青色的烟飘飘荡荡进了林子天的身体里,但是他却毫无所觉,眼底一片懊恼之色。 等赏花宴临近尾声的时候,这次赏花宴的举办人萧安玉站到了萧安然面前:“你竟然真的从头至尾都呆在这个亭子中,一步也不踏出去?”萧安玉今日穿着十分明艳,鹅黄色绣月季花的齐腰襦裙将她的肤色衬得更加白皙,柳叶眉下圆溜溜的杏眼中充盈着不可思议。 萧安然已经将手里的书看了大办,心里寻思着两日后侍人鬼的考试应该是可以通过的,故而他十分满足的放下了手中的书,从坐了一下午的石椅上站起来,十分自然的拍了拍袍子:“说到做到,我一向十分讲信用的。” 萧安玉在心里默念:身为一位大家闺秀,不能打人,不能打人,眼前的人是自己的亲弟弟,不要骂人,不要骂人。 过了好一会她才心平气和的露出一个分外和善的微笑:“你赢了,这是春天的最后一个赏花会。” 萧安然道:“还有夏天的秋天的冬天的。” 萧安玉觉得额头跳了跳,眼前的少年不知道在长大的过程中哪个环节出了错,明明小时候那般玉雪可爱,现在却常常气死人还作无辜淡然脸:“你不要得寸进尺了。” 萧安然点点头,十分同意的样子:“赏花会的确不能都停了,阿姐你还没找到如意郎君呢。” 萧安然冲着眼前笑容都有些维持不住的少女笑了笑:“阿姐就不用着急我的终身大事了,我还未及弱冠呢。” “我才十七而已,你不用瞎操心。”萧安玉低声道,随后她的表情渐渐严肃下来:“安然,你以后......还是不要同五皇子走得太近了。” 萧安然脸上的笑敛起来,长长的睫毛垂下:“阿景是我的好友,我为何要与他疏远?” 萧安玉觉得牙齿有些痒,但是碍于多年养成的大家闺秀风范,他还是没能将心里的话说出来,最终也只是道了句:“五皇子他对你不怀好意,不论你信不信,反正日后你不要与他走得太近才是。” 说完萧安玉便离开了。她身后的萧安然在亭子里站了许久,直到月亮已经悄悄的从云层里探出一点头来,他才动了动有些站僵了的身子,慢吞吞的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然而表面的平静一打就碎。 第二日萧安然除了听见林子天在上虞园忽然当众呕吐并且口出秽言被路过的皇帝听见,当场扒了裤子被打了三十大板且逐出上虞园不得再进入这一消息的同时,赵景被勒令禁闭三月的消息耶同时传入了萧安然的耳中。 “怎么回事?”一下课萧安然就迫不及待的问雪琪。 身为萧安然的消息小灵通,雪琪一早便将消息打探得十分清楚:“据说是因为将二公主推进了池子里。” 二公主是宫中唯一一位贵妃林贵妃的女儿,今年才刚满九岁,长得十分玉雪可爱,且天真单纯,萧安然见过几次,对她颇有好感。但是萧安然同时相信赵景压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昨日下午,二公主缠着五皇子要去荷花池边玩儿,正巧贵妃与皇上也在附近赏花,才走进就看见五皇子将二公主推进了池子里。是皇上亲眼看见并罚了五皇子的,据说现在二公主还没有醒过来。” 雪琪继续道:“贵妃娘娘觉得这惩罚过小了些,今日二公主稍好转后,便一个人在御书房门口跪了两个时辰,将下朝回来的皇帝截住了,据说......” 说到这里,雪琪顿了一顿,偷偷抬眼看了看自家的小主子,此时他的眉头紧紧锁在一起,但即使是这样也好看的不得了,她心中一荡,连忙低下头来:“据说贵妃娘娘反对五皇子这样不孝不悌的人进朝堂。” 出乎雪琪的意料,在她说完话后,萧安然十分安静的坐在亭子里,眉眼安安静静的低垂着,好像在认真思索着什么。 “林贵妃......”萧安然喃喃。这些年因为林一然在林家的地位愈发的变重,甚至去年满了二十后,因为林家的推荐在朝中也担了一个有实权的职位:“后宫不得干政,她说这样的话,皇伯伯不会听的。” 随后她又自己否认自己:“不对不对,她身后有林家。”凭借着在士林之中的名声,林家这些年越来越嚣张,朝堂中有一半的人都是林家的门生,其中不乏手握重权之人。这是当初建国便留下来的隐患。 如今皇帝一直扶持着寒门的势力与林家相对,加上本有的勋贵势力,三股势力相互制衡,才不至于像隔壁南国一般变成世家与皇帝共治天下的局面。 “林家主今日一早向皇上递了奏折。”忽然有青年的声音从一边插过来。 萧安然抬头看见林子真不知何时走了进来。他立即起身要走,林子真的脸霎时变黑:“你就那么不愿见我吗?” 萧安然理所当然的点点头:“我每次见你都没什么好事,当然不愿见你了。” 林子真身子僵了僵,只觉得一盘冷水兜头淋下,他抿了抿唇,目光飞速的在萧安然的脸上转了一圈,眼底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感情:“我看你和那谁好像感情很好的样子,所以过来说一声,这就走了。”最后一句话有丝说不出的可怜沮丧意味。 萧安然一点没听出他饱含的巨大感情,十分不客气道:“那你快走吧。” 林子真握了握拳,以萧安然可以听见的声音说了句:“你还是不要管赵景的事情比较好,他......挡了某些人的路。” 这些年,不知为何,赵景竟然慢慢走进了皇帝的视线,虽然明面上好像和往常无二,但是在朝中后宫都有众多眼线的林家还是或多或少的知道了皇帝渐渐对赵景的不同。 事实上,现在成年的皇子中,大皇子沉默木纳,且已经年近三十,皇帝又正值壮年,基本上是没什么机会夺皇位的。 二皇子是个不思进取的,而三皇子四皇子早夭,也就五皇子与七皇子有一争之力。三年前七皇子十四岁时,便忽然传出了顶撞先生,不尊师重道的名声,现在的七皇子在一众十分清高的文人中并没有什么好名声。 剩下的就是五皇子了。 林子真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 林子真走后,萧安然很快也离开了。赵景禁闭的地方是朝花宫,所以萧安然轻而易举就进去了。 “阿景。”在看见赵景的时候,少年惊呼:“你受伤了?” 赵景此时面色苍白,淡淡青色的衣服上依稀带着点血迹。 听见萧安然的声音,本来垂着眼眸的赵景转过头来,紧皱的眉舒展开来,一丝笑意爬上:“我没事。” 见萧安然皱着小眉头十分紧张的模样,赵景心里反而蔓上说不清的开心滋味:“别皱眉了。”完全忘记自己常年紧皱眉头的某人大掌温柔的在萧安然的眉间抚过。 萧安然粉白的唇抿着,过了好一会才道:“我不信你会推二公主。” 赵景正欲说话,便有圣旨过来。 皇上命赵景禁闭思过一年。 白天还说禁闭三月,晚上便变成一年了?萧安然还没将疑问说出口,便被传旨的侍人带来的皇帝口谕撵出宫去。 萧安然只觉得一大团疑云笼罩心间。 第23章 所谓林家 只是半夜却有人翻过重重守卫的国公府,溜进了萧安然的小院子里。 萧安然本来怀里揣着心爱的玉雕小老虎睡得香甜香甜的,不妨被人使劲推醒。 “林子真!”在睡得正好时被人推醒,萧安然都带上了一股起床气,他此时还有些迷糊,但是看向林子真的目光已然带着腾腾的杀气:“你最好找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林子真身上只穿着十分简单的黑色长袍,腰带系得歪歪扭扭,显然出来的十分着急:“子路出事了,你跟我来一趟好不好?” 萧安然这才发现,十几年一直挂在林子真背上的那只小鬼不见了踪影,而纵使穿着黑色的袍子,萧安然的鼻尖依然传来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萧安然犹豫了一下,而这一小会,林子真的眉宇间已经带出了更多的焦急:“你如果帮我的忙,我便告诉你一个林家的秘密,这个秘密和赵景有关。” 见萧安然还没有答应自己,林子真咬咬牙:“林家是想要置赵景于死地的。” 想到赵景的事情和林家之间的联系,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萧安然抿抿唇从枕头下摸索出一块玉牌,跟着林子真潜了出去。 和国公府的开阔清明不同,一进入林家的范围,萧安然就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像这种香火鼎盛的大家族,通常来说都是开阔、明朗的。但是林家给萧安然的感觉却是阴森,狭隘。 林家在上京是数一数二的勋贵,人口又多,林府自然是建造得十分之大,至少在上虞园时,林子真的小跟班就不止一次给萧安然普及过林家是如何的大,不少丫鬟仆俾一辈子也不能走完整个林府。 但是,这样一个占地广阔,家中人口兴旺的林家,又怎么会给萧安然狭窄的感觉?唯有风水二字可以解说了。 萧安然不由庆幸在来之前已经将《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风水大师》这本书读了大半,对于风水这一方面,虽然还够不上知之甚详,但是相比之前的只懂些皮毛要好太多了。 “你待会一定要跟紧我。”林子真压低嗓音叮嘱萧安然:“我知道你有些本领,但是对上那些人......”林子真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最后的话萧安然完全听不清楚。 他下意识问道:“那些人是哪些人?” 两人此时已经走到了树边,月光透过树的缝隙斑斑驳驳的打在林子真的脸颊上,萧安然此时才清晰的看见林子真铁青的面色。 “不要问了。”林子真一边仔细得观察外面的状况,一边有些心不在焉得回答着萧安然:“你不会遇上那些人,所以不用知道它们是谁。” 萧安然眨眨眼,忽然十分小声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啊?” 看见林子真转过来看着自己,萧安然在严肃的气氛下笑了一笑,颊边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往往最不可能发生的事,就是最可能发生的事。” 林子真沉默了一下,没有回答萧安然的话。他黑色的袍子在晚风中微微抖动,等巡逻的人走过后,林子真抓紧时机,拉起萧安然的手像西边跑去。 两边的景物飞快的滑过,萧安然都没有想到林子真竟然能拉着自己跑得这么快。最开始还有些体力的他慢慢觉得胸腔好像被带着刀子的风刮进来似的,腿也开始软了下来。 因为身体上的难受,所以萧安然没有注意到两人所走的路越来越窄,两边的景物也从葱郁的树木变成了低矮的灌木丛,灌木丛的泥土在月光的照耀下显现出殷红的色泽,诡异又妖娆。 “到了。”林子真拉着萧安然的手松开,两人面前出现的是一座与上次所见的阴阳楼极其相似的建筑。 萧安然十分警惕的停留在门口:“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那本书,确切的说是老头子的另一本手札,里面说过世间仅有一座阴阳楼,便在皇宫之中。老头虽然有时候看起来十分不靠谱,但是从来都不会说假话。 也就是说,眼前这座看上去与阴阳楼极其相似的建筑,绝对不是阴阳楼。 但是眼前这座在外形上和阴阳楼一模一样的建筑还是让萧安然止步不前。虽然现在的他比起六岁的自己大有长进,但是这次不会那么好运的有赵景前来救自己,他也并没有把握可以在一众恶灵中脱身。 想到赵景,这些年经过自己的多次试验,萧安然已经猜到赵景大约是身怀了十分不同寻常的命格。虽然他目前还看不出赵景是什么命格。 “你放心,这不是阴阳楼。”因为激烈的奔跑,林子真本就系得歪歪扭扭的腰带彻底松开,他方才沉默的整理了一下腰带,这才对萧安然解释。 他重新拉住萧安然的手:“这里是......林家的祖祠。” 因为身体不好,所以萧安然的手常年是十分冰凉的,但是此时与林子真握着手,萧安然竟然觉出了他手心的冰凉:“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门口的梼杌冰冷冷孤零零的伫立在那里,眼睛中折射出凶狠的光芒,大张的嘴好似要将每一个经过的人吞食入腹。 “子路在里面。”林子真带着萧安然绕道了门前右边的柱子旁,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一边在怀里摸索着什么,一边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哀求对萧安然道:“我认识的人里,或许只有你能救他了。” 林子真从怀里拿出一把黄铜钥匙,萧安然才发现两人的前方有一道十分小的门,大约只有一米高,且十分狭窄。 “要委屈你钻狗洞了。”就在萧安然猜测门的用途时,耳边林子真有些愧疚的如此说道。 狗洞?萧安然第一次听说祠堂会专门开一个狗洞。 他愣愣的跟着林子真爬进去,才反应过来问林子真:“小鬼......不是,林子路出什么事了?” 两人进去后,前方并没有出现广阔的路,反而从两人所处的空间、照明度来看,八成是在某个柜子之类的东西里。 “大约,是要用长成的婆临祭祖祠吧。” “你知道婆临是什么的对吧。”林子真说话的语气十分肯定。 萧安然下意识点头,随后意识到在黑暗里林子真看不见,于是低低应了一声。 “子路在三岁的时候,被他们杀死了。他们将子路绑在椅子上,每日不给吃喝,及至他快不行时,他们出来给子路喂了一碗水,然后就生生的用一根绳子将子路勒死了。” 原来是要讲故事,萧安然坐下,静静听着林子真低声诉说。 “这样才可以做成婆临,有意识的小孩子,极其痛苦的死掉,死掉之后,被困在屋子里,每天每天重复自己痛苦死掉的过程,重复一年,婆临就初成了。” 林子真身子沿着柜子的壁慢慢滑下:“子路临死前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惹了他们不高兴才受到惩罚的呢。” “哦,他喝水的时候,眼睛可亮了,和我小声的说,‘他们原谅子路了,子路很快就可以和哥哥一块玩啦’。 ” 那时候林子路说话还有些含糊不清,他发育的有些慢,说话就很晚,所以林子真总觉得自己要护着他一辈子的,没想到一辈子,是这么短。 “有时候真羡慕你啊,同样是三岁,子路那样痛苦的死掉,而我亲眼看着他痛苦的死掉。你却备受众人宠爱,连皇子都不敢惹你。”林子真已经陷入了回忆里:“萧安然,你真的很讨厌。” 萧安然沉默许久才问道:“他们......是谁?” 林子真讽刺的笑了一下,但是黑暗的柜子里,谁也看不清他的表情,更没法看见他眼底刻骨的恨意:“他们就是林家伟大的家主以及家主夫人啊。” “虎毒不食子,他们竟然对亲生的孩子下手?” “在他们眼里,嫡子才是孩子,庶子算什么?”仿佛察觉到了萧安然的惊疑,林子真忽然凑近萧安然,在他耳边低低道:“我好像忘了告诉你,我不是林家的嫡幼子,我和子路,都是庶子。” 第24章 林家庶子 “算起来,林子天才是林家真真正正的嫡幼子。” 林子真的话回荡在萧安然的心间,黑暗中他只能听见林子真极轻的笑声。 过了好一会萧安然才张了张嘴,却觉得什么都说不出来,他前世生活十分空白单纯,即使见过诸多恶鬼,听过再多的故事,也不过是在旁观别人的人生,风过无痕,从不会在心上留一点痕迹。 “你不必想什么好话安慰我。”林子真声音变得更低,若不是萧安然耳力不错,这里又着实寂静,萧安然怕是根本听不清林子真的声音:“你听我说这些,就是对我最大的安慰了。” 往日好像浑身长满了刺的小孔雀林子真好像忽然变得十分成熟,萧安然过了好一会才道:“所以你今晚将我叫过来,是做什么的?” 本来寂静的空间开始出现昏黄的光线,外面有人点起了灯。柜子上方有一个手指大小的洞,灯光就是从这里透出来的。 有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准备好了吗?” “......好了。” “他们要生祭子路。”林子真重复一遍先前的话:“林家有一个阵法,阵法中心生祭一位婆临来保持阵法的正常运转。最近原本阵心的婆临撑不住了,他们要找新的婆临替代。” 为了防止被外面的人听见,林子真凑到萧安然的耳边低声道:“我想着,或许你有办法可以将子路救出来,避免他被生祭。生祭很痛苦的,而且进了阵心,便只有消耗自己直到灰飞烟灭......” 什么阵法会需要婆临这样怨气深重的鬼来生祭?之前还十分庆幸自己读过侍人鬼书的萧安然再一次感叹书到用时方恨少。 萧安然没有直接告诉赵景可行还是不可行,他沉吟了一会正欲开口,柜子内忽然彻底暗了下来。有人站在了柜子前方。 两人的呼吸都放轻了,外面的交谈却又忽然响了起来。 站在柜子前的林家主手里拿着一个不知用什么材料做的盒子,嘴边的胡子随着说话而抖动:“都准备好了吗?” 这是林家主第二次确认了,事关林家最重要的阵法,故而他十分小心。 另一边已经在台子上鼓捣材料的,声音略微有些苍老的人回道:“都准备好了。”他将制作出来用以炼制婆临的工具拿出来。 林家主便离开原本站的地方向那人走去,柜子中蓦然出现一丝亮光,萧安然与林子真对视一眼后,在林子真的示意下,萧安然微微直起身子透过小孔看向外面。 外面站着两人,一位是中年模样的男子,嘴边蓄着一圈胡须,萧安然认识他,是林家现任的家主。另一位萧安然不认识。那人穿着灰色的衣服,衣服看起来十分普通,但是萧安然却隐隐察觉到一丝诡异。 只见他手里拿着一块圆盘,上面似乎雕刻着复杂的符文,此时他正举着手中的圆盘给林家主看,绿豆小眼里折射出兴奋的光芒。 林家主倒是看起来十分沉稳的样子,但是接过圆盘的手却有些颤抖。他一接过圆盘,手中原本拿着的盒子便剧烈的抖动起来,好似十分痛苦一般。 柜子里的林子真像感应到什么一般,他连忙直起身子使劲伸长脖子向外看,目光触及那抖动的盒子时变得格外灼热,怕被两人察觉到自己的目光,林子真很快蹲下身子。 “那个盒子里面关着子路。”黑暗中萧安然看不清林子真的表情,但是却能从他的语气中感受到他沉重痛苦的心情。 林子真的手已经紧紧的握成了拳头,他咬着牙不让自己立即冲出去将盒子抢回来,即使是抢回来也是无济于事的,他们怎么会因为一个祭品而改变主意呢? 即使,这个祭品或许难得了些。林子真讽刺的笑了起来。 他的手背忽然被一只冰凉的手覆盖上来,有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脸侧,十四岁的少年凑到他的耳边,轻声却坚定道:“别怕,我给你将盒子拿过来。” 林子真拳头攥得更紧:“你帮我,以后无论你需要我做什么,我都在所不辞。” 在黑暗里,林子真默默在心中勾勒萧安然的脸,他明亮清澈的杏眼此时大约是微微低垂着的,往下便是精致秀气又不失挺拔的鼻子,再往下,是透着粉色却又因为常年体弱而有些发白的唇,现在大约是微微抿着的,这是他在沉思时一贯的表情。 萧安然耶果然是低垂着眼,微微抿着唇,好一会才道:“我们好歹有十一年同窗的情分,你也帮过我不少忙......” “既然你说你要在所不辞,可不要忘记了。” 林子真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自然。” “那你出去吧。”萧安然忽然将林子真往来时的方向推去:“你出去等我,我会将盒子给你带过来的。” 两人一直在里面对话,外面的老者好像察觉到什么,锐利的目光直直的朝着柜子的方向射过来。 萧安然只觉得背后的寒毛都要竖起来了,有一股无法忽视的恶意随着脊椎骨慢慢得向上爬,他连忙加大了手上的力度,林子真便顺着他的力道向外滚了滚,已经到了“门”口。 似乎感受到了林子真的担忧,萧安然极轻的道了一句:“放心吧,在来时的围墙处等我的消息。”随后再次加大力道,将林子真推了出去。 老者已经慢慢走到了柜子边,他站在那里,似乎在确认着什么,嘴角忽然向上扬了扬,脸上的褶皱因为这个笑而更深了,一堆一堆的皮全部堆叠在一起,在昏黄烛光映照下带着几分阴暗可怖。 林家主注意到老者的动静,连忙将手中两样东西一起放在祭台上走了过来:“怎么了?”他关心的问道,今晚的一切他们都准备了许久,万万不能有任何闪失。 老者佝偻着身子,目光从始至终没有离开过这个呆在角落里十分不起眼的柜子:“这个柜子是用来放什么的?” 林家主看了一眼,也不记得什么时候这里多出了一个深色的柜子,他摇摇头:“不知道,或许是先辈们建这栋楼时一起做的。” “那你打开过吗?”老者的眼中翻滚着沉沉的情绪,他伸出细瘦的手,那手上面薄薄的挂着一层皮,好似除了皮与骨,什么都没有。 林家主只看了老者的手一眼,便很快移开目光。 柜子里的萧安然已经小心的屏住了呼吸并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玉制的,周围雕刻了一圈密密麻麻小字的圆形方孔牌子。 “您准备拿林一俞怎么办?”就在老者的手快要触及柜门的时候,林家主忽然开口问道。林一俞,便是林一然,在一年前,林一然终于如赵景所愿,将名字改成了林一俞。 老者将手放下,躲在柜中的萧安然也因此小小的松了一口气,他紧了紧手中攥着的玉牌,小心翼翼的屏着呼吸。 “他可是有七杀命格的人啊。”老者声音嘶哑的开口,他嘿嘿的笑了两声:“且再养几年吧,然后把他炼了,给我补补身子。” 林家主好似一点都没察觉这其中的不对,他眼中隐隐透露出一丝精光:“一俞是我的儿子......” 老者嘶嘶的笑了两声,斜眼看了看林家主,这一眼就好像阴冷的毒蛇一般,过了一会他才道:“放心,少不了你的那一份。” 随后他语气颇为赞赏道:“你倒是会生,一位贪狼,一位七杀,看来我们林家果然十分得上天的眷顾。”他说着说着,声音变低,目光又转回了柜子。 直觉告诉老者,这个柜子十分不对劲。 第25章 安心 萧安然已经捂住了自己的嘴,他此刻心中最大的想法便是果然每次与林子真出来都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萧安然暗自下决心以后一定不要随意跟着林子真出来了,但是他又想到此时被关禁闭的十分可怜的赵景,心里忽然生出十分大的勇气。他可是要保护赵景的人呀。 一丝寒意从小孔中慢慢的透进来,萧安然往回看了看,本来漆黑的通道不知何时竟然自己合上了。他手中的玉牌已经被手心的温度捂得温热了。 而与他一墙之隔的林子真,在出去之后根本没有离开,而是就近躲在柱子后方,心里十分感动的想着萧安然真是一个纯洁善良的少年,一旦里面有什么动静,哪怕是牺牲自己的性命也一定要让萧安然安然无恙的离开林府。 就在老者的手已经打开了柜子外面的栓扣时,被摆在祭台上面的盒子忽然剧烈的抖动起来。 “长老,林子路醒了!”林家主连忙走回原地,拿起一边黄色的纸毫不犹豫的贴在盒子上方。本来抖动得十分剧烈的盒子瞬间平息下来。 角落里,最后一滴水滴落到响盆里,已经到了生祭的时间了。 林家祖祠内气氛紧张,而另一边,本应该在朝花宫禁闭的赵景此时也正在林家。 “你说林子真也是庶子?”赵景此时身上穿着林家下人的衣服,低眉顺眼的站在林一俞身边。 林一俞点点头,身子略微向后靠了靠,看起来似乎是在吩咐下人什么事情:“林家的秘密太多了,我也是前些天才猜到林子真并不是林家的嫡幼子,当年与林家主母同时生的还有一位侍妾,那为侍妾据说难产生了个死胎,不久后便走了。” “那并不能证明林子真是那位侍妾的孩子。”赵景忽然皱了下眉,方才他心中忽然一悸,好像要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 不过赵景今日来的目的也并不是探究林子真的身世的,他对林子真是嫡子还是庶子并不感兴趣。昨日他与二公主一同到湖边是真的,二公主也的确是被人推下湖的,但是推二公主的人并不是他,但是不知为何,在旁人眼中都认为是他推的。 甚至在之后的一个时辰中,宫中的流言已经火速传开来,这些流言自发的给赵景推二公主编了一个十分恰当的理由------两位皇子即将进入朝堂,但是皇帝更加看重六皇子,五皇子心怀嫉恨,但是苦于无法对六皇子下手,便将满腔的嫉妒愤恨之情倾泻到二公主身上。 可怜二公主年纪小,人又单纯,便轻易的被骗至了湖边。 在流言中,赵景俨然成了一个心胸狭窄的卑鄙小人。 林一俞则忽然告诉赵景,二公主应该是被林家的厌胜之术给控制了。 赵景读过许多书,自然知道在前朝开国时期,是一个灵师横行的时期,那时的确有许多神通广大的高人,通晓许多普通人不知道的术法,据说开国的国师便是灵师中的佼佼者。这些高人能通灵,据说还可以请来阴兵,有些野史中说开国皇帝打天下很多时候便是靠着国师借的阴兵,才百战百胜。 只是后来,灵师仿佛一夜之间没落了,之后便再没有听闻过灵师的消息。若说是林家这样自前朝开国以来便存在的家族中有什么通晓术法的人,赵景并不会觉得很奇怪。 等子时的更声打响,晚上轻易不会有人的路上多了两道人影。 祖祠边的灌木丛隐隐散发出妖异的红光,周围没有一丝风,门却哐哐作响。 萧安然试探着将柜子推开一条缝隙,祭台边的两人此时注意力完全不在这边。 萧安然紧紧的盯着祭台上的两只烛台,如果那本风水书没有教错的话,那里应该是阵心了。 休、生、伤、杜、景、死、经、开,阵法通常有八道门,从正东“生门”打入,再向西南“休门”杀出,最后从正北“开门”杀入,阵法便破了。 老者将盒子上的符纸揭去,正东的烛台忽然灭了。他的手顿了顿,林家主立即取了火折子要去点灯,随后西南处烛台跟着熄灭。 老者紧了紧手中的盒子,正欲说话,正北方向烛台熄灭,随后祭台两根烛台中心出现凄厉的惨叫,是小孩子的叫声。 声音渐渐虚弱下来,而猝不及防的老者与林家主呆愣在原地时,老者手心一空,盒子不见了,祖祠彻底暗下来。 老者暗叫不好,而这栋楼摇晃的更加厉害。 “这里除了我们还有其他人!”老者的声音阴沉沙哑:“出来吧。” 没有人,但是周围无声的抓挠声更加响亮,萧安然已经退回到柜子中,因为此时祖祠内一片漆黑,故而老者并不能确定人在何处。 他颤颤巍巍的想要前去点一盏烛台,脚下却生出一只冰凉的手,死死的缠住他的脚,让他动弹不得。 老者眼里出现狠毒的光芒:“放开,不然你们便等着灰飞烟灭!”他毫不犹豫的从怀里拿出一张符贴在那只手上,下一刻手化作青烟无声消散。 但是这样不够,阵心的婆临显然方才已经受了暗中人的一击,如若那婆临没了,这么多年依靠着阵法的林家会发生什么后果,老者想都不敢想。 萧安然此时也并不好过,柜子忽然剧烈抖动起来,横空出现很多粘腻腥臭的液体,他本想要从来的地方出去,那里却完全封堵住。 萧安然将关着林子路的盒子紧紧抱在怀里,试探着再次摸索出口,却意外的拉住了一只手。 萧安然愣住了,而手的主人显然也愣住了。 下一刻萧安然便顺着那只手的力道出去,外面十分的黑,伸手不见五指,但是萧安然却脱口而出:“阿景?” 握住萧安然的手紧了紧,半晌萧安然才听见一声极低的:“嗯,是我。” 萧安然不知为何,心忽然安定下来。 第26章 林府相会 身后的一切危险好像都在这一瞬间消失殆尽,好像只要握着眼前人的手,他就能感觉到无比的安心。 虽然处在黑暗之中,身上还带着方才柜子里不知是何物的粘腻,但是萧安然还是抑制不住的悄悄扬起嘴角。 然而黑暗中的赵景此时却是眉头深锁,他紧紧的抓着萧安然冰凉的手,低声道:“先跟我走。” 萧安然也不问赵景要带他去何处,就这样十分自然的被他带着离开了这里。 赵景身后的林一俞则单手拎起方才被他们打晕在地的林子真,轻巧的跟着赵景原路返回。 等到了林一俞的房间,赵景直接拉着萧安然进了一间密室,而林一俞则将林子真放在床上后便坐在书桌前装作认真看书的样子。 而很快寂静的林家便灯火通明,林一俞十分自然的召过一位小厮:“发生什么事了?” 那小厮见是最近在林家颇受家主宠爱的林一俞,连忙低了低头:“回公子的话,听说是府内进了个贼,偷走了十分重要的宝贝。”林府的庶子是没有排行的,一律称作公子。 林一俞立即想起了方才让五皇子不惜放下自己的计划也要带走的少年,听声音大约是那为受尽宠爱的小国公,也不知他拿走了什么,引得林家如此大动干戈,宁可破了子时后闭门不得出的规矩。 表面上林一俞十分平静的松开手,略点了点头,眼中透露出一丝焦急:“既然如此,你快去捉拿这个可恶的贼人吧。” 而密室内,萧安然并不太好过。因为赵景将他带进来后,一直沉默着不说话,一向十分温和的脸此时黑得要命。 萧安然默默的看着手中的盒子,过了好一会,赵景才开口:“你今晚到林府来做什么?” 萧安然悄悄抬眼看了赵景一眼,却对上他沉沉看不见底的目光,萧安然顿了顿,有些小不服气咕哝道:“那你过来做什么?”明明在关禁闭,竟然一点都不听话的冒着被发现的危险跑过来。 虽然,见到他自己心里还是有一咪咪高兴的,只有一咪咪。 感觉到室内的氛围瞬间变得紧张,萧安然连忙道:“林子真说他可以告诉我一个关于林家的秘密!” 萧安然一点也不客气的出卖了林子真,他掰着手指认真道:“你不是被林贵妃陷害了吗,我听说和林家有关,我想着或许这个秘密可以帮你。” 赵景瞳孔剧烈的收缩,眼底的情绪翻滚,心尖好像被温热的泉水烫过一遍一般滚烫滚烫的,他沉了沉气息,让自己的情绪稍微平静下来,这才看着少年光洁的侧脸:“你不用搅进这趟浑水里的,我自会解决。” 他只想将萧安然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所有污浊的事情自己来承担,而萧安然只需要干干净净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了。 萧安然却十分坚定的摇摇头:“可是我想要保护阿景啊。”手中坚硬冰凉的盒子忽然剧烈的抖动了一下,萧安然连忙低头去看,便错过了赵景眼底忽然涌现出来的浓烈的墨色。 赵景定定的看了萧安然好一会,翻滚着的情绪才平静下来,他只觉得自己已经不再满足与和萧安然的朋友关系了,只是再进一步是什么,他却不知道。 萧安然安抚的拍了拍手里的盒子,慢慢的输送了一股灵力进去,很快盒子便又恢复了安静。 里面的林子路早在两人谈话的时候就已经醒过来了,但是因为被囚禁许久,所以他的理智几乎丧失,只想要冲出囚禁自己的盒子,将外面说话的人吞噬的一干二净。 但是很快一丝冰凉的气息便顺着盒子输送进来,本来几欲失去理智的林子真意识稍稍清醒一些,和方才贴在盒子上单纯消耗压制林子路的符纸不同,这股气息带有安抚的意味,所以林子路竟然奇异的安定了下来,十分不安的他感觉自己似乎已经到了安全的环境,不会再被生祭了。 “那是什么?”已经平复了心底情绪的赵景自然的被萧安然手中的盒子吸引了注意。 萧安然感受到赵景此时已经没有那么生气了,于是十分自然的蹭到赵景身旁:“这是林子真要的东西,对他十分重要。” 歪着脑袋想了一下,萧安然道:“里面是什么我不能告诉你。”他对赵景一向十分坦诚,不能说就是不能说。 赵景睇了盒子一眼,知道再怎么问萧安然也不会说的,故而也不多问,只是心里将这件事记了下来。 “我都说了我过来的目的了。”萧安然仰着头,杏眼弯弯的,粉嫩的嘴唇也弯弯的:“阿景,礼尚往来哦。” 赵景的眉眼已经尽数恢复了往常在萧安然面前的温和模样,他一只手搂住萧安然软乎乎的腰,这些年因为萧安然身子不好,皇宫里珍奇的药不要钱一般往萧安然的私库里送,皇上太后谁得了食补的方子都要给萧安然一份,故而虽然身子一直有些虚弱,少年还是被养出了一点肉,看上去不显,摸上去却软绵绵的。 “我过来的目的和你一样。”虽然还有其他目的,但是赵景却不愿告诉萧安然,他更愿意自己承担这些事情,并且不断增强自己的实力来保护萧安然。 萧安然见赵景说完这句话便沉默下来,十分心疼的想着赵景一定是没有找到证据,又被冤枉了十分伤心,于是也不管被搂住腰的怪异感,主动的往赵景跟前靠了靠,嫩白的手指悄悄的将赵景抿成一条直线的嘴角向上挤了挤:“阿景,你别担心,我会替你洗清冤屈的。” 赵景见少年眼底全是对自己的关心,一直笼罩在心间的阴霾瞬间消散:“你就这么相信我没有推二公主吗?”从昨天见自己开始,萧安然就似乎认定了自己是被冤枉的。 萧安然想也不想直接点头:“当然,阿景不是那种人。”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是什么品性自己还是十分了解的。萧安然十分信心十足的想到。 第27章 火焰令 就在密室之内温情脉脉的时候,密室的门忽然悄然打开一条缝隙。 警觉的赵景转过头来,便对上了林一俞略带些尴尬的眼睛。 见赵景看见自己,林一俞干脆推开密室的门走了进来,萧安然也迅速从赵景的怀中挣脱出来,也许是自己如此不威武的模样被瞧见了,萧安然的耳根有些微微的泛红。 而因为怀里变空而有些不满的赵景,在瞥见萧安然泛红的耳根后,心里不知为何像是被极轻的羽毛搔 刮了一下一般,痒痒的,又十分舒适。 “林子真方才醒过来了。”林一俞尽量目不邪视,装作自己什么都没看见,低着头微微躬身:“我刚将他打晕。” 外面的人已经来林一俞房间搜查过一边,对于十分粗鲁不客气的搜索,林一俞内心一点波动都没有,也许是他早就习惯了林家对于庶子宛如奴仆的态度:“他们已经搜查过我这里了,短时间内不会再来一遍,”林一俞道。 赵景听见林一俞的话,垂眸思索片刻,将目光投向萧安然:“你准备怎么处置他?”这里的“他”自然是指林子真。赵景对与林子真将萧安然牵扯进林家之事这一做法十分不喜,心里已经暗自决定要给林子真一个教训。 萧安然嫩白的小手似模似样的托着下巴:“等外面平静一点的时候,就将他送回去吧。”这么重要的东西丢失,林家现在应该很混乱吧。 林一俞却摇摇头:“方才已经有人看见林子真在我床上了,我说我们秉烛夜谈,林子真抵不住困意睡过去了。” 说到这里,林一俞悄悄用余光看了看萧安然,在密室中昏黄的烛光照耀下,萧安然浑身好像也蒙上了一层模糊的光晕,都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林一俞觉得这句话果然是十分有道理了。 下一刻林一俞就感觉一道带着冰渣子的目光冷冷的打在自己的脸上,他抬眼便对上赵景的眼睛,浅色的琉璃眼中带着深深的寒意,还有一丝警告之色。林一俞莫名的觉得心底一颤,连忙将将目光收回。 而萧安然已经换了个姿势,他歪着头想了想:“那等他明天醒了,你替我给他带个消息,就说记得他答应我的事情。” 在林一俞答应之后,萧安然便自己陷入沉思。 这会已经很晚了,虽然自己出来之后,雪琪雪林肯定会自觉的给自己打掩护,但是萧安然还是自觉自己早些回去才好。 林一俞不知何时已经出去了,萧安然忽然回过神来:“阿景。”他长长的睫毛扑棱扑棱得眨呀眨:“我该回去了。” 赵景提也不提今晚已经几乎泡汤的计划,毫不犹豫的点头:“我送你回去。” 被赵景拦腰抱着轻巧的躲过灯火通明林府的各路搜寻人士时,萧安然紧紧抱住赵景还小声道:“阿景,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的啊?”即使在守卫森严的林府也可以来去自如,一点都不吃力。 夜色中萧安然看不见的地方,赵景的眼底泛上一丝温柔,他嘴角微微翘起:“我一直就很厉害。”只是还不够厉害到足以保护你的地步。 晚风十分温柔的从耳边刮过,两人的心出其的平静下来,从林府到国公府的路上时不时会传来春日里不知名花的香气,将脸颊贴在赵景胸口的萧安然心里平添了几分安心:“嗯呐。”想到从来念书成绩就很好的赵景,萧安然咕哝着答应了一声,的确是从小就十分厉害了。 很久都没有感受到怀中之人的动静,等到了萧安然卧室门口,赵景低头一看,折腾了大半夜的少年像猫似的在自己怀里睡着了,小巧的鼻翼随着呼吸一缩一缩的,十分可爱。 赵景看着看着,忍不住有些着迷,他的头微微低下,如墨的发丝倾泻下来,月光在发丝上流泻,同少年柔软的青丝交缠在一起,赵景本就加速的心脏,似乎跳的更快了。 身后有人无声无息的靠近,赵景身上的温柔迅速收起来,他大跨步走进卧房,将萧安然轻柔的放在床上,仔细地替他脱下鞋子,又妥贴地将被子盖好后,赵景才轻轻关上门,走了出去。 来人身穿黑衣,袖口绣着一圈暗红色的火焰纹路,此时他单膝跪在地上,在赵景没有开口之前十分安静的垂着头。 “什么都没有找到。”赵景语气十分肯定。林家的水比他想像中的还要深。 “今晚林家似乎是在进行什么重要的活动。”地上的人是赵景的暗卫之一:“他们说进了贼,偷走了进行活动的关键物品。”即使赵景早几年便有安排人进林家,但是林家核心之事都被林家的嫡系子弟牢牢把握,很难探听到十分有用的消息。 “现在林家守卫森严,好像出动了什么暗地里的力量。”暗卫继续道。 听到这句话,赵景的眼底微微波动了一瞬:“是什么力量?” 暗卫摇摇头,他并没有看清楚:“那些人十分轻盈,全都穿着黑色袍子,从头到脚笼罩得十分严实,走路悄无声息,好像连呼吸都没有。” 那便和另一半火焰令没有关系了。赵景隐在袖子中的手摩挲了一下只剩下半块的令牌,这块令牌背后隐藏着巨大的势力,如今他手里不过是只有半块,却也足以拥有巨大的力量。 赵景目光转向雕花木门,门后便是熟睡的萧安然,想到这里,他心里便不可抑止的泛上一丝温柔:“将潜伏在林家的火焰卫全部撤出。” 浓烈的夜色好像在慢慢减退,但是夹杂在微微泛白的天空之中的,是大片翻卷的墨色的云,它们连绵不断,似乎永不断绝。赵景慢慢转动手中的白玉小老虎,这是方才从萧安然怀里落出来的:“除了打入内部的人员,其余人,三天之内全部撤出,一个不留。” 最后一个字消失在空气中,此地变得安静,空荡荡的座椅上空无一人,好像一切本来就是这样。 第28章 吃醋 清风从打开一条缝的窗户中吹进,蔚蓝的天空一碧如洗。 用过午膳,昭阳长公主正在与女儿谈论管家事宜,便看见萧安然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安然来了。”昭阳长公主放下手中的册子,眉开眼笑:“昨夜睡得好吗?” 萧安然点点头,稳着步子走到昭阳长公主身边:“母亲昨夜睡得好吗?” 只是一句十分寻常的问话,昭阳长公主却开心得跟什么似的,即使年纪大了还是清澈有风韵的杏眼笑眯成一条缝:“好,很好,我刚想找你呢。。” 萧安玉因为昨日的事情还有些生气,当下瞧见萧安然心中别扭,鼻子轻轻哼了哼,并没有说话。 萧安然有些好奇:“娘亲找我有什么事?”该不会说起自己成亲的事情吧?大夏男子成婚早,订婚更早,大约十四五就会定下亲事。 昨日萧安然好不容易才让萧安玉打消了短期内给自己办赏花宴相亲的心思。 “皇兄前几日与我提起让你入仕,问你有没有意愿?” 萧安然下意识便否决:“不用了。”安国公府如今一门双将,手握三十万镇北军,正是花团锦簇烈火烹油,自己再进朝堂,即使皇帝再如何信任自家,这把烈火也迟早会烧到门口。 “我如今顶着国公的名头,过得不知道有多自在,况且娘亲您也知道我没什么大才华,哪里能担得起皇伯伯交代的任务?倒不如自由自在的做一个纨绔。” 昭阳长公主私心里也并不想萧安然进朝堂,即使这些年萧安然的身体已经好转许多,她也不想萧安然在朝堂斗争上花费过多心血,作为一位母亲,她只想要萧安然平平安安的过完一生,做一个清贵的国公爷就好了。 只是男儿志在四方,昭阳长公主之前也担心萧安然想要在朝堂一展抱负,她一向支持子女的决定,故而即使心里不赞同,她还是转达了皇上的意思。 “你不想去便不去。”昭阳长公主脸上的笑意加深。 随后她又问道:“我听闻你昨日与阿玉打了个赌?” 听见两人说到自己,萧安玉手中拿着账本好像在认真看,实际上耳朵早就支楞起来。 “娘亲听说了?”萧安然淡粉的薄唇扬起来,三步并两步蹭到昭阳长公主身边:“我如今实在是没有成亲的意愿,大哥与阿姐都没有成亲,怎么就先给我想看起来了?”论起给萧安然相亲,昭阳长公主才是主力军,并且格外的热衷。 加之萧安然皮相好,粉面朱唇,正是时下最受闺阁女子欢迎的郎君长相,身份又高,在上京当真是十分受各位有适龄女儿的主母们欢迎。 昭阳长公主玉指从袖子里支出来,轻轻点了点萧安然如玉光洁的额头:“还不是你是在让人不放心,娘亲想要找个人来照顾你。” 萧安然眨眨眼:“既然不放心,就将我多放在膝下几年,等我有了心仪的女子,一定会与娘亲说的。” “娘亲还是先操心大哥吧,他都二十四了。”为了不让昭阳长公主操心自己定亲的事情,萧安然毫不犹豫的甩锅给萧安竹。 听见萧安然提起萧安然,昭阳长公主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她自旁边厚厚的册子中挑出一本册子,上面绘有各个上京适龄少女的信息小像,昭阳长公主托着下巴眉头微微蹙着:“你大哥这也不要那也不要,真是愁死人了。” 趁着昭阳长公主为萧安竹烦恼时,萧安然赶忙退出了此处,牵起自己停在外面的马赶往皇宫。因为几乎有大半时间住在皇宫,故而萧安然进皇宫简直像进第二个家一般随便。 上虞园的课程已经学得差不多,现在他们这一批学生已经很少去上虞园了,而赵景与六皇子他们因为是皇子,早在五年前便不在上虞园,而是去了西园学习帝王术了。 萧安然将自己做完的课业交与先生后,便准备慢悠悠的逛到朝花宫,却在御花园碰见了刘嫣然。 太后对这个侄女还是颇为宠爱的,隔三差五便会召她入宫见一面。 “安然!”正在御花园赏花的刘嫣然见到萧安然脸上漾开一丝笑意,在来之前她便想过或许能见到萧安然,故而很是精心的打扮了一番。 淡粉的齐腰襦裙将本就纤细的腰肢衬得不盈一握,故意做大的裙摆在有风的时候会微微扬起,显得少女翩然若仙,而裙摆绣着缠枝蔷薇,上面的蝴蝶栩栩如生,因是粼光锦做的衣服,随着少女的走动,还会有微微的波光。如今远远的对着萧安然笑一笑,当真是令人目眩神迷的好看。 萧安然对这个单纯可爱的少女也颇有好感,故而见到她脸上的笑意便多了两分真诚:“刘姑娘。” 刘嫣然微微提着裙摆快步走来,听见萧安然的称呼有些不开心的蹙着小眉头:“都说过了,安然你叫我嫣然就好了。”而且两人名字中都有一个“然”字,总会让她心中窃喜一番,觉得这是上天给的缘份。 刘嫣然说着,耳根便不自觉的红了,她自以为十分隐晦的瞧了萧安然一眼,只觉得今日的少年也如此好看,剑眉星目,偏偏一点凌厉感也没有,十分的柔和,比少女还要白皙的皮肤在阳光的照耀下好像有光泽一般。 刘嫣然自顾自在心里想着,不妨对上萧安然含笑的一双眼,本就有些泛红的脸颊更是染上大片嫣红的色泽,她忙不迭的收回目光,低头看着脚尖:“我这几日学了如何泡茶,听闻你最爱喝茶,要不要来品一品?” 之前听见刘嫣然的话,萧安然只是一笑而过,虽然大夏风气开放,但是直呼一位少女的闺名,还是十分不妥的。 而当下听见刘嫣然的邀约,十分有空的萧安然略一思索,便点头同意了。 及至黄昏,萧安然才告别了刘嫣然,信步向朝花宫走去。 “阿景。”萧安然兴冲冲跑到偏殿书房,就看见赵景右手拿着笔,左手却在摩挲一只玉雪可爱的玉雕小老虎。 “这老虎有些眼熟。”萧安然十分自然的走上前。 赵景将小老虎递给他:“你在我怀里睡着了,我回宫才发现你不小心将它落下了。” 萧安然接过小老虎,犹豫了一下道:“我今晚可能还要去林府一趟。” 出乎萧安然的预料,赵景并没有反对,而是沉声道:“我知道了,我和你一起去。” “你身处皇宫,每日晚上都不见踪影,会不会很容易被发现?”萧安然十分担心:“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找出林家利用二公主陷害你的证据的。” 赵景摇头:“不必,我自然有把握不会被发现。” 忽然他鼻尖微微耸动,身边的少年身上传来了一丝不属于他的,脂粉的香气。他不动声色的捏紧手中的笔,低垂着眼睛,眸光暗沉:“你来之前是不是遇见了谁?” 萧安然一点防备都没有,十分坦然道:“啊,没错,今天下午遇见了刘姑娘,与她喝了杯茶。” 刘姑娘?应该是太后的那位侄女。赵景想起最近太后似乎有意撮合两人的传言,本就晦暗的眼底更是沉郁。 “你什么时候入宫的?”赵景追问。 “午膳过后。” 午膳过后?赵景手里的笔发出“咔嚓”清脆的响声,那就是喝了一下午的茶了?他只觉得心底蹭得冒出一簇小火苗,并且火苗还有愈燃愈旺盛的趋势。 第29章 早就掉马了 萧安然浑然不觉赵景心中汹涌的波涛,寂静的空间中传来清脆的咔嚓声,他下意识道:“什么声音?” 赵景十分自然的将断了的笔放在一边,表情坦然,甚至薄唇微微弯起:“没事,笔断了而已。” 萧安然探头过去看见断成三截的笔,发自内心的感叹:“阿景,你力气好大啊。” 赵景嘴角弧度更深了。 萧安然一转眼看见赵景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就着凑过来的姿势摸了摸他的额头:“阿景,你没事吧?你这么笑好可怕。” “我笑得可怕,那位刘姑娘想必笑得十分好看了?”赵景只觉得自己的心被锋利的爪子丝丝拉拉的抓挠,不痛,但是烦躁得厉害。 萧安然手收回来,他觉得此时室内的氛围有些不太对,明明以前和阿景在一起的时候氛围都是十分融洽的啊。或许是被关禁闭让阿景心情不好吧,为了让赵景心情好些,他连忙详尽的回答赵景的问题:“刘姑娘长得十分好看,笑起来自然是十分甜美可爱的。” 话音刚落,萧安然只觉得室内的空气好像都不流动了,他仔细想了想方才的回答,自觉没什么不对的,他又悄悄瞥了赵景一眼,只见他眉间的褶子都变成三道了,这时他心里忽然灵光一闪,觉得自己大彻大悟,真相明了在心。 刘姑娘年方十四,正是豆蔻年华,而阿景刚过十九,正是春心萌动的时期,莫不是......这萌动的对象是对着刘姑娘来的?想起刘嫣然清丽可爱的相貌,萧安然觉得自己真相了。 所以这表现......是吃醋了? 赵景本来心中憋闷,虽然他暂时并不太明了自己的心情,但是这也不妨碍他在听了萧安然的话后,恨不得拿一把刷子把那为刘姑娘留在萧安然心上的痕迹全部洗刷得一干二净。 但是此刻见身边与自己靠的极近的少年一会儿皱眉,一会儿转眼珠,这会白玉小脸上更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心下的火竟然稍稍散了些,他淡淡开口:“你在想什么?” 已经在脑子里写出“追女友的九十九种方法”的萧安然忽然回过神来,本来就与赵景靠得极近的他忽然凑到赵景脸前,水润的杏眼直直的盯着赵景的眼睛,似乎能看出一朵花一般。 赵景不知为何,心跳忽然急促起来,他手心慢慢的冒出细细密密的汗,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浅色的眼瞳中倒映着少年乌黑的杏眼:“怎么了?” 只见少年清澈见底的眼睛忽然弯成月牙的形状,里面透出粼粼的波光:“阿景,你放心,我和刘姑娘没有关系的。”朋友妻不可欺,为了让阿景安心的追刘姑娘,还是早点说清楚,不让他误会来得好。萧安然十分有信心的想着,看着赵景默默露出了慈父的微笑。 赵景觉得心里好像揣了一只兔子,他搓了搓已经全是汗的手,尽量让自己语气正常一些:“是吗?我知道了。” 余光瞥见赵景耳边的一丝红晕,萧安然坐回原地,他自觉身为一个十分贴心的朋友,要让好友安安静静的害羞。 为了遏制自己完全控制不住的心绪,赵景连忙转移话题:“今晚我在国公府西门等你。” 说到林家的事,萧安然轻松的心情一散,腰板都微微挺直了些:“阿景,你昨晚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赵景摇头:“没有。” 将赵景的寡言理解为担忧,萧安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阿景,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被关这么久禁闭的。”即使他对朝堂的事情并不太关心,但是他也知道,对于快加冠的皇子来说,晚一年进入朝堂便失去了许多先机,尤其是对赵景这样没有母族,皇上又不重视的人来说。 更何况,一向看赵景十分不顺眼的六皇子今年不过是十七岁,便在林家的支持下进了户部,和眼下连朝花宫大门都出不了的赵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赵景的目光却被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吸引过去,萧安然的手是冰凉的,这会放在他的肩上却有如一团火一般,直直的顺着那一点烧到心底去。 比上好的和田白玉还要嫩白细腻的手微微蜷着,此时放在黑色的衣服上更是好看得紧,让赵景觉得自己喉咙有些痒。 故而过了好一会他才回道:“你不必为我做这么多。”他何德何能让萧安然为自己身涉险境? “安然,我不值得你为我如此操心。”赵景这番话发自内心,他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样十分普通的人会得了萧安然全心全意的对待。 当初在上虞园的时候,其他皇子与贵族子弟对萧安然多番示好,他们多才多艺,谈吐风趣,知道各种各样有趣的事情。而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出乎赵景的意料,萧安然始终像小尾巴一样跟着自己,对于其他人的示好始终表现得十分平淡。 甚至赵景时常会十分恐慌,哪一天萧安然就发觉自己原来是一个如此无趣的人,然后突然离他而去了。故而这些年来,别人会的他都努力学了,甚至学得更好,所幸他天赋不错,先生们见自己学得好,也乐意教的更多,很快那些人就被自己远远甩在了身后。 而火焰卫的一部分也被用来收集上京有趣的传闻与新奇的玩意儿,每当少年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时,他就会格外的满足。 类似的话赵景几乎每隔一段时间便要说一遍,萧安然也习惯了,他觉得这是小孩子缺乏安全感的表现:“我们是好朋友啊,如果是我遇到了这样的事情,阿景也一定会不遗余力的帮我吧。”萧安然笑眯眯的安慰他。 以往每次听了便通体舒畅的话这次却叫赵景有些不满意,但是究竟是哪里不满,他有说不出来,只好将这一点憋闷放在心底。 只是,小小的种子已经变成嫩芽了,只等春风一过,便会很快长成参天大树。 萧安然踏出朝花宫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春风温柔的拂过面颊,他抬脚多走了两步便遇上了皇帝身边的侍人。 一路跟着侍人走到御书房,侍人悄悄的将门关上。 “皇伯伯?”萧安然试探着对黑色帘子后隐约的人影唤道。 帘子后面走出一个人,是皇上,他走到萧安然面前,脸上是和在外面不同的温和表情:“是安然啊。” 萧安然点了点头,就听见皇上道:“你三岁带走的那本书,读得怎么样了?” 萧安然起初没有反应过来:“书?” “那年你进了我的密室,走的时候带走了一本书,那本书你是看得懂的对吧。”皇帝语气十分肯定,但是依旧十分温和。 萧安然反应了好一会才愣愣的点头,他迟疑的看了皇上一眼,没说话,过了一会又小心的看了一眼,抿抿唇,见皇上也不说话,他又抬眼看去,这一次正好对上皇上了然的眼神,萧安然迅速将目光缩回去,不说话了。 皇帝见萧安然这小仓鼠一般的反应,眼底透出一丝笑意来:“你别害怕,我就是觉得你能看懂才给你的,不然你以为我密室里的书是谁都可以随便拿走的吗?” 原本以为自己瞒得很好,这么多年都是一只无人知道的小灵师的萧安然:“......” “阴阳楼好不好玩?” 萧安然的头更低了些。 “林家被你搞得一团糟了吧?” 萧安然使劲的看脚尖,好像那里开了一朵花。 “你以为这些动作很小吗?还不是我跟在你后面收拾烂摊子。”皇帝看着整个人都散发着幽怨气息的少年,大笑着走到书桌后坐下。 “好了,不逗你了,我准备让你担任礼部侍郎。” 礼部侍郎?正四品!即使是六皇子空降户部,也不过是担任了一个五品主事的职位而已。萧安然被一大哥馅饼砸下来,脑袋晕乎乎的:“我不行......” “你行。”皇帝语气十分肯定不容拒绝:“前任的右侍郎告老还乡了,三日后这职位空出来你就去走马上任吧。” 知道自己是拒绝不了了,萧安然决定就地讨价还价:“我一个人怕是办不好......”不如让赵景出来帮我。 萧安然的话还没说出口,皇帝便道:“五皇子我自有安排,你不必为他求情,这几天我会派一个人给你讲解礼部的构成及大小事宜,你不必担心。” 萧安然忽然意识到,眼前的人是从乱世中打下一个王朝的人,自己那些幼稚的小动作,只怕是早就被眼前的人看得一清二楚,这里是皇宫,身为一位合格的封建帝王,大约人人都在他的掌控之下吧。 最后萧安然恍恍惚惚的答应了皇帝。 在临走前,皇帝似乎十分不经意的问道:“你三岁那年我给了你一块石头,你用着还好吗?” 那块石头早被萧安然放进了私库,不是皇帝提起他便忘记了,萧安然结结巴巴道:“还、还不错。” 皇帝眉眼舒展:“你好好用着吧,行了,回去吧。” 第30章 珍宝 萧安然迷迷瞪瞪的回了国公府,第一件事便是去私库将早被自己忘记的石头给找出来。 他单手拎着石头仔细翻看,却什么都没看出来。萧安然觉得有些无趣,便随手将这块乌漆麻黑的石头扔在床上。 这时雪林走进来:“公子,林家的小公子说与您有约。” 听见这话,萧安然才想起已经被他忘得差不多的事情。 “子路还好吗?”走进来的林子真语气焦急。他昨晚被打晕后,今日为了不引起林家的怀疑也一直呆在林一俞处装作的确和林一俞在谈论诗书,十分畅快的模样。实际他一直心急如焚,故而林家稍微放松了守卫,林子真便急急忙忙的到了安国公府。 萧安然将盒子拿出来,他见林子真接过盒子便想要打开,连忙握住他的手:“不要打开。” 见林子真十分听话的放开手,疑惑不解的看着自己,萧安然道:“他现在戾气十分重,不宜立即出来。” 林子真生在林家,虽然实际是庶子,但是好歹表面上也是当做嫡子养大的,故而对于林家核心的一些事情不说知之甚详,也是知道一些的。被做成婆临的子路身上有怨气,他是知道的。 “是我没有保护好他。”林子真垂着眼,鲜艳的红色外袍好像都失了几分颜色一般:“本来做婆临谁都可以,他是弟弟,我应该保护他的,若是......”最后的声音低不可闻,但是萧安然却知道,林子真说的是如果当初被做成婆临的是他就好了。 萧安然没想到看上去骄傲得像只小孔雀一样,浑身长满了刺的林子真,还会露出这样狼狈兮兮的可怜表情,手中的盒子好像也微微有些抖动,萧安然顿了顿,安慰了一句:“你的价值比林子路更大。” 说完,萧安然不找痕迹的看了林子真的背后一眼,这一次却有些惊异,本来已经龟壳破碎奄奄一息的龙龟现在竟然有好转的迹象,碎裂的龟壳也似乎在合拢。这是......转运了? 萧安然将疑惑放在心底,等怔怔的林子真稍微有些回神的样子才道:“你说的林家的秘密是什么?” 林子真还是十分守信用的,回过神来便十分详细的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告知的萧安然。 那日萧安然看见的阵法,是林家从前朝开国的时候就有的。和萧安然之前猜测的一样,这个阵法的确是十分邪恶的。 林家历代以来子息不丰,庶子多寿命不长,是因为他们都用来祭阵了。而这个阵法,据说是用来延续林家鼎盛的。 而林家为了保持繁荣与第一世家的位置,是可以不择手段的。最近他们的目标便是扶持六皇子登上皇位,这样他们可以继续把持朝堂,做第一世家。 当今一直在一步一步的削弱他们的势力,林家已经有些焦急了。故而在五皇子要进入朝堂之前,林家便决定直接将他所有可能掐死的萌芽中。 并且,因为皇帝的步步紧逼,林家已经在想办法,让皇帝早逝了。 说完这些话,林子真又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安然,谢谢你帮我将盒子拿出来,林家这个泥潭,你还是不要再踏进来的好。”林子真最后道。 萧安然才将林子真带来的消息消化掉,他一言不发的送林子真出国公府,在临走前对他道:“林子路暂时就跟着我吧,回林府不安全。” 林子真并没有反对的意味,只是走时的背影看上去分外落寞,一直挺直的脊背有些弯曲,肩膀上好像背负着十分沉重的担子一般。 晚上,国公府西门,赵景早早的立在墙下。月光打在他的脸上,斜眉入鬓,轮廓深邃,鼻梁挺直,偏偏身上有一股君子的气息,这就是传说中的好人气质吧。蹲在墙头的萧安然心里默默想到。 “还不下来?”在萧安然爬上墙的时候,赵景便感觉到了他的存在。实际上,若不是赵景派火焰卫一路为萧安然悄悄的打掩护,就萧安然这样粗旷的“私 奔”法,早就被守卫十分森严的国公府守卫抓住了。 听见赵景的话,萧安然却忽然起了坏心思,他转了转眼珠,忽然十分小声道:“我恐高,不敢跳下去。” 墙下的男人终于抬头,月光透过树的缝隙微微折射出一点光在他浅色的琉璃眼中,让与他目光对上的少年心中一跳:“阿景,你接住我好不好?” 赵景盯着萧安然看了两秒,抿着唇,点了点头。 萧安然一下就笑了起来,脸颊边的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他也知道自己笑起来便一点威严都没有,故而在旁人面前多时时候表情都是淡淡的,十分有国公的架子,但是在赵景面前却向来十分肆意,想笑便笑,想怒便怒:“那阿景,你要接住我啊。” 话音才落,萧安然便从两米高的围墙上跳了下来,感受到温暖的怀抱,以及抱着自己的有力的手臂,闻着男人身上分外熟悉的清香的萧安然闭着眼睛弯唇笑得开心:“阿景,你又接住我了。” 赵景不自然的躲了躲,发现少年就在自己怀里,躲也没处躲,只好暗自压抑着越来越急促的心跳。明知道是萧安然的恶作剧,但是听见他的声音,赵景便自动投降,一点拒绝的想法都升不起来,只觉得心像被最最温柔的春风拂过一般,软塌塌的陷下去。 萧安然暗自乐了一会想要下来,却感觉一只冰凉的手在脸颊上戳`弄,他疑惑的睁开眼,就听见赵景在耳边道:“怎么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 赵景继续寻找酒窝所在的地方,每次少年笑起来的时候若隐若现的酒窝都让赵景心里痒痒的,手更痒,恨不得戳一戳。 “很痒的,不要戳了。”萧安然感受脸颊上手指四处移动,忍不住又笑了出来。 戳到了,赵景心里一本满足的感叹,面上却绷得紧紧的:“我们出发吧。” 萧安然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应道:“好,出发吧。” 和煦的春风在夜晚十分温柔的拂过,月亮已经半隐在云层后方,去往林府的路上,高大的男子十分珍惜的抱着怀里轻巧的少年,像在抱着珍宝。 可不就是珍宝吗?唯一的,不可替代的。赵景心里想到。 第31章 往生阵 今晚的林家之行不太平静。 大约是因为关着林子路的盒子被不知名人士拿走的原因,这两日林家的气氛都十分的不好。最为明显的变化便是萧安然在路上发现了很多巡逻的人,这些人一件黑袍从头裹到脚,一丝缝都不露出来,走路也轻飘飘的毫无声息,对声音极其敏感,但是好像有些木纳。 这是被赵景带着连续与几个黑衣人擦肩而过之后,萧安然得出的结论。 两人十分顺利的潜进了林一俞的院子,但是林一俞的院子却黑漆漆的,气氛十分怪异。 赵景抱着萧安然翻墙进去,到了书房门口,却见一把锁挂在上面,而其余的房间也都像书房一般,被锁住了。 夜晚十分安静,林一俞的院子里此时一丝风都没有,无端的添了几分烦躁之意。萧安然从赵景的怀里挣脱出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鼻尖若有若无的传来了一丝血腥味。 萧安然已经从赵景怀中挣脱出来,站在一边,就在赵景沉思的一瞬间,他的手忽然被萧安然拉住:“我们走。” 萧安然拉住赵景的手一路疾速的奔跑,两边的景物也在疾速的后退。最开始赵景只是出于对萧安然的信任才配合着胡乱跑,到后来他发现萧安然带他走的路,似乎是按照一定规律的。 萧安然此时也没有办法对赵景详细解释。方才他们走进林一俞的院子时,萧安然的心中便闪过了不安,及至他们在各个房间门前走过的时候,萧安然心中一直在扩散的不安才明了起来,这里分明不是什么林一俞居住的院子,而应该是一个幻阵! 事实上,在系统的学习风水前,侍人鬼曾经特意空出两天的时间来给萧安然讲解阵法,其中着重讲一个幻阵,这个幻阵名叫往生阵。 听起来是一个十分和善的阵法,因为萧安然会画的符阵有一个就叫往生阵,用来超度那些完成了未了心愿却走不了的灵物。 当萧安然提出自己的想法,并认为这个往生阵是大型的超度阵法后,侍人鬼十分严肃的否定了这个想法。 “当你遇上这个阵法的时候,你就离死亡十分近了,确切的说,是离永不超生十分近了。”侍人鬼如是说。 他用石块简洁的将往生阵摆了出来,并将它会有的各种变化、排布讲解的十分清楚:“这个阵法,是多变的,但是同时也是十分死板的。” 侍人鬼轻易的就将阵法打乱:“你记住它大概的形状,因为每一个往生阵的生门死门都是完全不同的。这取决于它所用的材料,以及布阵人愿意花费多大的代价。” “布阵人愿意花费的代价越大,安然,生门就越难找,死门就越多,但是你却一定要记住这个阵法的破解之法,因为你一定会遇到的。” “我周围还有其他灵师吗?”萧安然低头看着侍人鬼将方才打乱的阵法排列以另一种方式重组。 “这我不清楚,在我活着的时候,已经很少有人知道灵师了,我又出不了宫,现在外面有没有我并不知道。”侍人鬼答道。 萧安然若有所思的点头,侍人鬼接着道:“但是这个阵法只要找到规律就是很好破的,虽然它的难度不一样,但是规律都是一样的。” “就好像我喜欢吃桂花糕,不同的御厨做出来的桂花糕都是不一样的,而且御厨的本事越高,用料越精贵,做出来的桂花糕越细腻清甜,但是归根结底,它们还是桂花糕,对不对?”萧安然再次总结。 侍人鬼哽了哽,发觉好像是这么个说法,便不太情愿点了点头,最后还是有些不甘心的加上一句:“你和你师父一点都不一样。” 萧安然眨眨眼:“这是你说的第一百零三遍了。” 侍人鬼:“不需要你提醒。” 于是萧安然和侍人鬼花了一下午来帮他弄清楚这个阵法,而不过一个月的时间,萧安然就用上了。 “除了这么复杂的解法,有没有什么捷径可以一击即中,而且不会有丝毫损耗呢?”在下课的时候,萧安然随口问道。他心里出现的是一些神气的法宝之类的东西。 没想到侍人鬼认真答道:“如果你身边有一位身具紫薇命格的人,那么这个阵法连破解都不用,你随便找个门,不拘是生门死门,走出去就可以了,背后布阵的人还会受重伤,而重伤程度取决于他花费的代价,代价越大,伤越重。” “你就别想了,紫薇命格的人,据我所知,只有大魏开国皇帝才有。” “因为他统一了天下,结束了长达三百年的分裂局面么?”萧安然问道。 “确切的说,因为他有紫薇命格,所以他才统一了天下,他就是被天选中,注定要结束乱世的人。”侍人鬼说道,但是语气却并没有十分崇敬的样子。 “这句话有点中二啊,被天选中的人。”萧安然最后嘟囔。 侍人鬼没听清萧安然的话,但是他还是重复:“紫薇命格的人很难遇到,所以你还是好好学习怎么破解阵法,怎么可能在你遇见阵法的时候,身边就正好有一个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紫薇命格之人呢。” 回到当下,萧安然再次痛恨自己十分虚弱的身体,因为他已经腿软了,胸腔剧烈的收缩起来,呼啦啦的风灌进来时像带着刀子一般。 但是他不能停,因为这个阵已经启动了,越快找到生门,生还的几率越大,而一个时辰之内找不到,那么基本没什么生还的可能了,等待他们的下场就是被炼制成傀儡。 “一个时辰没找到生门,除非你身边有自紫薇命格的人,不然你就等死吧。”侍人鬼如是说。 事实证明,太过安逸的生活会让人失去应有的危机感。当初萧安然虽然学习了这个阵法,但是并没有将它往心里去,他原本想着,即使要遇上这个阵法,应该也是在他完整的学完“风水”这本书之后。 在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的时候,萧安然发誓,如果这次可以安然无恙的出去,至少他以后要将侍人鬼的预言多在心上放两天。 第32章 幸运 就在萧安然的力气即将耗尽的时候,一直被他牵着的赵景有力的抱住他的腰。 尽管萧安然觉得这个姿势有种说不出的古怪,但是在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刻,他也不会仔细思考了。 耳边传来利器划破空气的声音,萧安然心里一惊,而搂住他腰的赵景已经十分灵活的躲过了差点射到萧安然背部的箭。 往生阵已经开始诛杀闯进来的生灵。 赵景低声询问:“安然,你知道发生了什么?” 萧安然摇摇头,又点点头:“如果我们能安全出去,我就原原本本的告诉你。”说完他因为方才奔跑有些苍白的脸上浮现了一丝无力的笑:“不过这个可能性十分低了。” 虽然不知道时间,但是学过阵法的萧安然还是知道,当诛杀开始的时候,就说明他们已经在往生阵中待了一个时辰。时间过得真快啊。 萧安然的脚步忽然慢下来,他努力让自己焦躁的心安定一些:“诶,阿景,如果......我的意思是如果,”尽管知道现在的情况是大凶,但是萧安然还是不想直接的吓到赵景:“我们有可能都死在这里,你会很遗憾吗?”会的吧,虽然不知道阿景到底想要做什么,但是萧安然还是可以看出,他是一个十分有野心的人呢。 四周黑漆漆的,方才他们跑断腿也不过是在所谓林一俞的小院子里跑了好几圈罢了。 赵景眉目舒展开来,月光倾泻下来,从赵景的眉毛到眼睛,到鼻子嘴唇。 他不像萧安然,无论五官的哪一处都精致得不得了,像上好的画师一点一点雕琢出来的,他的五官更像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的瑰宝,是自然生长出来的,却又奇异的搭配得十分好的画作。眉毛是浓的,眼睛却是淡的,鼻子是挺直的,嘴唇却削薄,这样搭配出来反而十分好看。偏偏他的气质十分收敛,让人忽略了他其实也有一副好相貌,反而都在脑子里留下个温润如玉的印象。 “没关系。”赵景十分闲适的搂着萧安然的腰躲过凌厉的杀机,若不是两人走过的地方落下了散乱的刀箭,外人看来只会以为他们是在散步。 “如果是和安然一起死的话,我很乐意的。”虽然会遗憾大约不能实现自己的大计了,但是如果身边有安然的话,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赵景心里想。 萧安然心里却忽然生出了不甘心,他前世一直不算多么波澜壮阔,今生本来也只想平淡的过完,但是也不代表他要两辈子都活不过二十岁啊,做两辈子单身狗什么的,到了地府绝对会被老头笑死啊:“我会找到生门的!”萧安然握拳道。 “生门?”赵景重复这两个字。 “如果我们活着出去的话,我就把一切告诉你。”觉得根本来不及详细解释的萧安然,搬出了这句暂时十分万能的句子。 看着萧安然忽然变得十分有生命力的脸,赵景觉得,自己十分想上去咬一口。 萧安然浑然不觉身边人浮动的心思,他大脑迅速的运转起来,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清明,就好像回到了上一世孤身一人与各种各样不同的“鬼”打交道一般,东西南北中,现在四面八方涌来的都是杀意,萧安然只能让自己静心再静心,用以辨认生门的方向。 忽然,赵景抱着萧安然大大的在地上翻了个身,而下意识抱住赵景的萧安然感觉他放在赵景背部的手有粘腻的感觉,鼻尖传来了血腥的气息。他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口,赵景又抱着他在地上向前方滚去,地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只骷髅手。 果然自己是累赘啊,萧安然心里想。他暗自将方才滑落出来的,一直被自己带在身上的玉牌放进了赵景的手中,这块玉牌在上次和林子真来林家时,萧安然也带过来了。 这是老头留给侍人鬼,又由侍人鬼转交给他的,名字叫做往生玉,可以在危急关头放出一丝王八之气,护住带有这块玉的人。 会这样说的一定就是老头了,这也是侍人鬼取信萧安然的又一证据。 既然是自己将赵景牵扯进来的,那么,就让赵景活着出去吧,虽然做了两辈子单身狗这种事情还是会有些不甘心。轻轻握住赵景的手不让他将往生玉还给自己的萧安然心里想道。 西方出现隐约的白光。萧安然疑惑的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月亮还好好的挂着,天色依旧十分的黑。 他忽然抓住了脑中闪过的一丝灵光,既然阵法是假的,那么,月亮应该也是假的!所以会在黑漆漆的院子里,透露出与月光不同的光的西方,应该就是生门所在了吧。 他低声对赵景道:“我们一直往西方走,那里或许是生门。”想起赵景或许不知道生门是什么,萧安然简单的解释:“生门就是唯一可以从这个阵法出去的地方。” 赵景顺从的搂着萧安然慢慢向西方前进,一路小心的躲过更加密集的刀箭以及地上时不时就会伸出来的骷髅手,夜色成功的遮掩了他变得有些苍白的唇瓣:“虽然还是不能很理解安然的意思,但是我相信安然呢。”为了不让和自己离得很近的萧安然察觉到自己底气不足的虚弱语气,赵景说话慢而低声。 在这种紧急的情况下,萧安然也果然没有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就在两人到了坐标西南偏西方位时,整个大阵竟然自己移动起来,房子慢慢的变形,拉长、分开,最后院子还是原本的院子,而萧安然和赵景所处的地方却变成了原本应该是正北方位的地方。 如果对方抱有孤注一掷置你于死地的决心的话,付出生命的代价是可以将往生阵再摆一次的,这种时候你反而可以镇定下来,因为重摆阵法,意味着一切重来,你再次拥有了一个时辰安然无恙的破阵时间。这是那天下午侍人鬼对萧安然说的。 刀箭忽然全部消失,骷髅手也缩回了地底。好像这里又是一个十分平静的院子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赵景停住,他挺直脊背。 “这是一个阵法,要人命的阵法。”时间不长,萧安然言简意赅:“它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是平静而无危险的,过了这一个时辰,便基本不可能破阵了,我会破这个阵法,刚才我差点就要破阵了,但是布阵的人付出生命的代价将阵法重新布置了一次,意味着我要重新破阵,但是同时我们又有了一个时辰的时间。” 萧安然一口气说完,却发现赵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拉了拉赵景的手,才惊觉他的手竟然如此冰凉:“你还好吗?” 赵景努力遏制自己的晕眩,他慢慢的,低沉的道:“我很好。”语气听起来十分正常。他一贯很喜欢将一切事情都自己扛着,虽然萧安然已经和他就这种习惯争论了很多次。 萧安然心里觉得十分奇怪,但是眼下他们没有什么时间,故而萧安然很快便专心寻找起生门来。 这次没有哪个地方会有白光出现了,背后的人大约是察觉了这个不严谨的地方,故而将这个漏洞补全。 时间慢慢过去,空间中的杀意渐渐变浓。 四处走动的萧安然忽然被拉住手,他疑惑的转头,却见赵景站在阴影中,让他看不清表情:“你怕死吗?”赵景问道。 萧安然点头:“当然。” 显然没想到萧安然是这个回答,赵景顿了顿。 “可是和你一起的话,好像死亡没有那么可怕了。”萧安然补充道,虽然死亡是未知的,但是如果有好朋友陪着的话,感觉就像是去蹦极一样,可怕又安心的感觉。 “那我们赌一把好了。”赵景轻松道:“我的运气好像一直不错。”确切的说,是遇见萧安然之后,他就一直觉得自己运气不错。因为萧安然就是他的幸运。 萧安然犹豫了一秒钟,第一支箭从他耳边擦过,他忽然笑了起来,握住赵景的手紧了紧:“那就赌一把好啦。”显然背后的人花了很大的代价不让他找到生门。 在向着未知的东方奔跑的时候,萧安然心里想,有那块往生玉,至少他可以让赵景平安的出去,自己一个人死掉什么的,其实他并不是很害怕。 虽然侍人鬼说得十分硬气,但是之后他还是悄悄告诉萧安然,除了紫薇命格的人,往生玉也的确是唯一可以让人从往生阵轻松出来的法宝了。 当他们安然无恙的从东门出来时,萧安然还有些不敢置信。 “诶?”运气这么好找到生门吗?他从赵景的袖子里摸出往生玉,看着完好无损的玉,他惊奇道。 赵景觉得自己头有些晕,但是四周好像忽然变得灯火通明。 萧安然还来不及有更多疑问,就被人拦腰抱起,不是赵景,而是他并不认识的陌生人。 “别怕,他们会带我们出去。”赵景轻声安慰萧安然,随后他也被一个黑衣人背起来了。 这种时候,萧安然还在心里一闪而过一个想法,为什么赵景是背着,而自己是抱着呢。 林家主从人群中走出,还没开口说话,就听见有人大声道:“传陛下的旨意,召林家家主入宫觐见!”一连喊了三遍,萧安然肯定,这个人是皇帝身边大侍人特意培养出来的小太监金嗓子。 金嗓子的声音在林府久久回荡,而趁着这个空挡,火焰卫带着两人毫不犹豫的冲出了林府。 第33章 三号门 在林府外有人接应,萧安然和赵景一起去了一个他不认识的府邸。 那里迎出来的管事模样的人似乎已经知道了发生的事情,在萧安然从抱着他的黑衣人怀中跳下来的时候,另一个背着赵景的黑衣人却没有放下赵景的意思。 萧安然走上前,发现赵景已经昏迷过去了,而他背上的血已经流了一路了。 带着点温暖气息的春风如往常一样从身上拂过,萧安然却觉出了一丝凉意,但是眼下赵景已经昏迷过去了,那么他便一定要镇定下来。 “大夫已经在侯着了。”黑衣人的主子是赵景,故而即使萧安然和赵景很熟,也不过是让他们招待得和善一些,因为他们的训练并不会让他们对主子以外的人有过多的关注或者是富余的同情心。 这是前朝开国皇帝手中最精锐最大的底牌,火焰卫。 萧安然努力使自己脚步稳当一些,他跟着黑衣人向前走,却在快要走到赵景的主院时被拦了下来。 拦住他的便是这里唯一的管事:“定国公,您不能进去。”那里是赵景的主院,里面存着许多机密,除了赵景允许的人,谁都不能进去。哪怕他们知道赵景和眼前这位少年十分熟悉。 萧安然正欲说话,先前抱着他的黑衣人却率先出口:“公子说,小公子是可以进素竺院的。” 萧安然也紧接道:“这箭不能轻易拔~出来,它上面加了其他东西,需要我将这些东西去掉才可以拔~出来。”他压抑着不让自己的声音太过于颤抖,但是心中的愧疚还是如潮水般涌来,自己果然是最没有的累赘,不但拖累他人,还一点也不细心,明明方才赵景受伤已经十分明显了...... 他的手紧紧握成拳状:“如果直接拔箭,会有性命之忧。” 少年黑亮的眼睛清澈坚定,管事忍不住有些诧异,但是跟着赵景这么多年,他是知道赵景有多看重信任眼前的少年的:“请进。”最后,管事侧过身道。 “你说这箭是特制的?”火焰卫之所以是大魏开国皇帝手中最大的底牌,其最大原因之一就是里面的成员几乎涵盖了各个领域,比如眼前的大夫。 虽然皇宫里的御医应该是医术最好的,但事实上,真正御医世家的嫡长子,代代服务的真正对象是火焰卫的主人。 前朝的御医世家随着前朝的覆灭不复存在,而实际上他们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继续存在,眼前这位十分年轻的大夫周思齐,便是这一代御医世家的嫡长子。因为天生在这一方面有天赋,加之他今年也不过是才十九岁的年纪,故而知道了萧安然的话,他便有些不开心。他尚且不能做到像祖父那样淡然而不动声色。 萧安然点头,今晚的经历实在有些跌宕起伏,他身体不好,平时因为养得精细故而不太显,但是眼下却是有些虚浮:“这把箭是符箭。”他低声道:“符箭不是用拔的。” “你的身体也不好吧?”周思齐指出:“我看你对医术一道并不算了解,你说的我也完全听不懂,虽然你是公子的朋友,我也不能完全就相信你空口白牙杜撰出来的所谓符箭吧。” 我不知道外面的形式,但是有很多人并不相信这世上真的有神鬼手段,紧要关头,你不用作出解释,直接做自己的事就好了,毕竟不相信的人,你怎么说,他还是不会相信。侍人鬼在教导萧安然的时候这样说过。 萧安然对方才为自己说话的黑衣人迅速道:“可以将你的剑借我一下吗?” 黑衣人下意识点点头,萧安然立即接过剑,在自己的右手中指上割了一个小口。这里只有几个人,并且看起来都对赵景十分忠心,他相信赵景,那么就相信这些人即使发现他的特殊也不会说出去。 如果他们说出去了,那就......杀了好了。 我不知道你以为的世界是怎样的,但是我还是要和你说,如果有人威胁到你的话,你还是将他除去比较好,不要太优柔寡断了,毕竟这是乱世。侍人鬼曾对萧安然道。 尽管看起来三国鼎立一派平静,但是,从战火中出来的野心家们,统一天下名垂千古的诱惑力永远都在。这句话是赵景对萧安然说的。他在这方面的观点与侍人鬼出奇的一致,他们都认为,三国鼎立的平静只是暂时的,本质上,现在还是乱世。 十指连心,这一世被保护得十分好的萧安然,事实上除了“自残”,他几乎没受过什么伤,血滴在符箭上,竟然没有符合常理得下滑,而是发出“滋滋”的响声,随后箭上慢慢冒出白烟。 在萧安然拔剑时,整个屋子里的人都进入戒严状态,即使是周思齐也是十分防备的紧盯着萧安然,以防他对赵景做出什么有威胁的事。 而在看到箭上的白烟后,他眼中才切切实实的闪过惊异,而屋子里其他亲眼目睹的人也沉默下来,尽管他们一直都是沉默的。 在众目睽睽下,萧安然的手在虚空中画了一个奇怪的图案,随后被他拍到赵景中箭的右背,赵景背后的箭剧烈的抖动起来,随后竟然自动飞出来,带出的鲜血划出一小道弧度,随后就听见赵景闷哼一声,再次昏了过去。 “你可以给阿景疗伤了。”萧安然道,符箭已经化为青烟消失在空气中。 听见萧安然的话,周思齐才回过神来,他复杂的看了萧安然一眼:“你还好吧?要我给你看看吗?” 萧安然此时唇色苍白,整个人都透露出虚弱的意味,他摇摇头:“你先给阿景疗伤,我休息一下便好。” 经过方才的事情,萧安然明显感觉到房间里的人对他的态度变了,多了些......崇拜?或者说是好奇? 然而此时的萧安然并没有精力去深究。 赵景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他是被周思齐叫醒的:“公子,您应该尽快回宫了,国公府那边也需要小公子尽快回去。” 赵景低头,就看见趴在床边睡得十分熟的萧安然,昨晚因为不放心赵景,萧安然回绝了管事让他去厢房睡的提议,就在赵景的床边趴着睡了。 凝视萧安然许久,赵景浅色的瞳孔中晕开浅浅的温柔,他低低的笑了一下,觉得这些日子困扰自己的问题已经有了答案。 “将他送回去吧。”赵景极轻的对一旁的火焰卫吩咐。 第34章 另一半火焰令 萧安然是被石头咯醒的,他迷迷糊糊的从身下摸索出这块昨日被自己随意扔在被子上的黑色石头,看了半晌,才醒过神来。 “雪琪。”萧安然起身由雪琪雪林服侍着穿上衣服:“昨晚我什么时候回来的?”萧安然多次溜出国公府,帮他隐瞒的都是雪琪与雪林两人。 “天快亮时。”雪琪答道。 萧安然点头,去净房洗漱后,才穿着白色的单衣回到房间,就听见昭阳长公主身边的大宫女过来的消息。 大宫女是前来给皇帝转达他让金嗓子转达的口谕的,他的一大段话简化版就是:朕知道你闯祸了,快进宫,不然不给你善后。 于是萧安然十分坦然的进宫的。走之前他鬼使神差的将那块黑色的石头带上,直觉一向很有用,这是侍人鬼说的,而眼下,他直觉这块石头应该带进宫。 “你昨晚真是惊天动地。”皇帝背着手站在一副画前。 萧安然眨眨眼,觉得画上的背影有些眼熟。 “听说林家出动了一位长老,那位长老在今晨去了。”皇帝说这话时,语气里带了那么点幸灾乐祸,林家越来越猖狂,他们不开心,皇帝就心情舒畅。这直接导致他今早多吃了一笼蟹黄蒸饺。 “昨晚的人是你派去的?”萧安然心不在焉的问道,他比较担心赵景的伤势。 “对,不然今早我大概是在朝堂上看见你了,我可不想你的第一次上朝是以这种方式出现的。”皇帝道:“虽然不太知道你昨晚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是你无疑是扰乱了林家的计划,他们现在应该恨死你了。” 萧安然这才恍然意识到,他和赵景现在应该在林家的敌人名单上了。 “你们现在应该是在他们必须要除掉的名单上了,本来老五还有可能保住性命的。” “保住性命?您早就知道他们是在诬陷阿景?”萧安然没有将关注点放在前一句话上。 皇帝十分坦然的点头。 “为什么?”萧安然不解,在他看来,再怎么样,赵景也是皇帝的儿子。 “我可是将他看作皇位继承人之一的,这点小风小浪都解决不了的话,那他也要被我从名单上划掉了。”皇帝说的十分冷静,比起根本没多少感情也与自己没那么亲近的皇子们,他对自己亲手打下的江山更加看重,所以一定要为自己的江山选一个合适的继承人。 毕竟,在现在的情况下,如果没有一个足够好的继承人的话,大夏大概在他死后就成了别人的吧,这些话是不必说给目前还纯白得要命的萧安然听的。 “他什么时候在您的名单上了?”萧安然不解,皇上好像从来没有关注过赵景,明明赵景的生辰和自己极近,但是每年若不是自己提起皇帝甚至都记不起有这个儿子的样子,更不用说生辰了。 “就是从他因为伤了六皇子而被罚跪的那一天开始的。”眼前的人是皇帝付出了几分感情被他认可为“家人”的人,所以皇帝才会在这种问题上耐心的解释两句。 “他那天的表现足以让他从一众皇子中脱颖而出了,无论是当机立断对自己下得了狠心的在那么大雪的情况下,跪在被冻了一层冰的御书房门口,还是后来有理有据的辩解,以及最后一点都没有不甘愿的就接受了朕的裁决,都比当时只会躲在贵妃身后的六皇子以及有点小心机但是十分要面子的七皇子要好得多。” “而且那完全是他自己做出的决定,而不像其他人有一个聪明强大的母妃,这就足以说明他比任何人都有资格在我的名单中了,而且,还位列榜首。”皇帝道。 ......对自己说得这么详细,就不怕自己透露出去吗? “我相信安然不会透露出去的。”皇帝似乎看透了萧安然心中的想法。 萧安然默默点头,他一向很能藏住秘密的。 “今天朕找你来,是准备让你见一见为你讲解礼部事宜的人。”皇帝拍拍手,有人从外室走了进来。 萧安然瞪大眼睛,将脱口而出的话咽了进去,但是整个人还是因为冲击而有些呆愣。出来的人在皇帝看不见的角度对萧安然眨眨眼,随后迅速恢复正常。 “昨天我和你说三日后你要进礼部,已经过了一天了,再过两天,旨意就会到国公府,你直接走马上任就好。”皇帝并没有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小动作:“他叫周海,是礼部的左侍郎,他会教你怎么熟悉礼部事宜的,你进礼部后,他也会照顾你。” 古代以左为尊,所以虽然名称等级一样,但是左侍郎还是比右侍郎高一点的,现在看来,这位左侍郎也是皇上十分信任的人了。萧安然想。虽然他不太明白周思齐一个大夫竟然还是礼部左侍郎。 现在还有些傻白甜的萧安然自然不会理解,对于皇帝来说,他从来就没有什么信任的人和不信任的人之分,只有有用的人和没用的人,可以做事的人和不能做事的废物这种分别。 “你以后没事不要进林家了,林家现在也在关注你,你昨天晚上弄出的动静让林家知道了你的特殊。”皇帝道:“朕把事情都说完了,你下去吧。” 在外人面前,皇帝不会搞特殊,比如说自称,他比较习惯于在“家人”面前做一个家人。 萧安然恍恍惚惚的跟着周思齐出门:“你......” “能和小公子共事,周某十分荣幸。”周思齐忽然道。 萧安然撇了他一眼,点头:“嗯,的确是你的荣幸。” 本来只是客气一下顺便找个话题的周思齐:“......” “我还有事,先走了,下午你来国公府。”萧安然淡淡道,走了两步他终于回过头正眼看了周思齐一眼:“记得带拜帖,不然管事不会放人的。” 周思齐原地目送萧安然走远,半晌才回过神无奈的笑了笑,果然,还是被记仇了啊。 萧安然走到一半袖子里忽然滑落了一个东西,他俯身去捡,却看见被自己带出来方才掉下来的那块黑色石头上裂了好几条缝,原来......这不是石头? 萧安然将它捡起来,顺着裂缝打开,却见到一块黑色的,有些锈迹的令牌,将它擦得干净些,可以看见上面有模模糊糊的字迹,似乎是“火”字,火? 第35章 进入朝堂的前奏 想起皇帝三番五次的对自己提起要好好用这块石头,萧安然这才恍然大悟,这块黑色的令牌......或许有什么用处也不一定。 但是他生活了十四年,为什么但凡有些有用的东西或者重要的物品,总是和令牌有关啊,无论是这块令牌,还是那个名叫往生玉的玉牌。 等萧安然再多读些关于前朝国师的书籍描写,就会知道,前朝国师,他是一个令牌控。 想到往生玉,萧安然加快了去朝花宫的脚步。路上他遇见了御花园与侧妃卿卿我我的六皇子。 因为赵景现在连妾侍都没有,所以身为弟弟的六皇子实在不能跨过赵景就直接娶正妃,故而对美色方面颇为上心的六皇子便纳了许多侧妃庶妃与妾侍。 “这不是定国公吗?”本来想要绕过六皇子,但是还是被眼尖的六皇子看见的萧安然无奈的停下脚步。 “六皇子。”萧安然微微躬身。身为身受皇帝宠爱的萧安然,对上连封地封号都没有,只在户部有一个四品主事职位的六皇子,萧安然根本就不像其他贵族子弟一样还要行一个半礼。并且他躬身后,六皇子出于礼仪也要还一个礼的。 至于日后可能六皇子可能做皇帝会报复回来这种事情......管他呢。 六皇子皮笑肉不笑,勉强弯了弯腰,随后迅速直起身:“看起来定国公还是十分有精神的,昨晚休息得不错?” 萧安然也弯着唇笑了起来:“一夜无梦,睡得十分好,多谢六皇子关心。” “昨晚西街上的动静,定国公想必是没有听到的。”六皇子忽然凑到萧安然的面前,鹰眼直直的盯着萧安然的眼睛:“昨天晚上,有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贼人潜进林府,险些被诛杀!”险些两个字,六皇子说得有些咬牙切齿。 萧安然却笑得更加灿烂了,脸颊的酒窝若隐若现:“那真是可惜了,逃走了就再也抓不住了。” 因为离萧安然十分进,所以六皇子在看见萧安然笑的时候呆了呆,回过神来迅速后退,在心里骂了句蓝颜祸水,明明是个大男人,却比女子还要好看些,满上京都找不出一个皮肤比他还白,五官比他还精致女子。 于是萧安然就看见六皇子的其实忽然就弱了下去,他干巴巴道:“你别痴心妄想了,以林家的能力,怎么会连两个无耻的贼人都抓不到?” 萧安然哦了一声:“那就祝你们早日抓到贼人了。”他看了看天:“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 六皇子跟着抬头看了看天空,蓝天白云,艳阳高照,一低头,萧安然已经走远了,他有些不甘心的对萧安然的背影道:“等林家抓到那两个贼人,一定要千刀万剐!” 然而萧安然头都不回,六皇子气结。 事实上,萧安然听见了六皇子的话,若不是他并不想再多与六皇子说话,他一定会告诉六皇子,早在前朝,千刀万剐这种极刑就被取消了,用国师的话说,就是十分的不人道主义。 人道主义,萧安然再次确定老头就是国师。 赵景在书房看书,从外表看,似乎没受什么伤,如果忽略他苍白得有些过分的嘴唇的话。 萧安然进来看见赵景的脸色便有些担心:“阿景,你还受着伤,就不要起来看书了吧。”萧安然语气里带着点心疼。 听见萧安然的话,赵景的眼底闪过得逞的光芒,但是脸色却好像更加苍白一点,眉头也蹙在一起:“不用了,如果表现得很虚弱,难免惹人怀疑。” 萧安然听闻此言果然更加心疼了,这里虽然是他的宫殿,但是实际上还是有许多各个妃子的探子混在里面,萧安然也想过彻底将他们清除掉,但是后来发现,除掉了一批,这里总会有第二批、第三批,他便干脆让这些探子安生的呆着,知道谁是探子,也好防备着。 “都怪我,昨晚没有发现你受伤。”萧安然十分愧疚:“不对,我根本就不应该带你进林府的。” 见萧安然愧疚又心疼的样子,赵景既甜蜜又苦涩,他安慰道:“你要进林府也是为了我的事,并且这本来就和你无关,你不要多想。” 萧安然默默点点头,却在心里决定一定要帮助赵景早点出来,并且进入朝堂。他知道,有了权势之后,赵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任人诬陷了。 两人沉默了一下,赵景问道:“你昨晚说出来之后就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我,是想要告诉我什么事?”就像萧安然明知道赵景应该在背后有特殊的势力,比如昨晚的黑衣人,但是只要赵景不愿意说,他就不会问一样,尽管赵景十分想要多了解一下萧安然,但是只要萧安然不愿说,赵景便不会多问。 萧安然略略思索了一下,找了个合适的开场:“你......有没有听过灵师?” 在大魏尚且没有建立的时候,这篇大陆群雄割据,一共有七国,而因为各个国家互相倾轧,故而民风反而格外的开放,而各个国家权势最大的不是皇帝,而是世家。 那是世家最辉煌的时候,也是奇人能人百出的时代。而灵师,便是那时十分受欢迎的一类人,因为灵师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当的,而是要看天赋。物以稀为贵,每个大世家都以能有一位灵师为荣。 之后不知道哪里出错了,在大魏建立之后,灵师就慢慢消失了,及至末期,灵师几乎只是传说。 “我就是灵师。”萧安然道。本来以为自己藏得很严实,结果原来在历史上并不是没有出现过,并且早就被皇上猜到什么的,在萧安然看来十分的丢脸啊。 赵景点点头:“我知道了。” 诶?这就没了?萧安然有些惊讶。虽然和几乎完全不信鬼神的现代社会比起来,对于鬼神有些敬畏的古代的确反而会相信有捉鬼除鬼职业的灵师,但是赵景的反应有些过于平淡了吧。 看见少年因为惊讶而瞪圆的杏眼,赵景心情莫名的变好:“你很惊讶?”他有过目不忘的能力,故而读过很多书,昨晚最开始他的确是很惊讶,但是在回宫的路上,结合林家的事情以及萧安然的表现,他就隐约在猜测萧安然有可能会是一位灵师了。 “你一点都不惊讶才很奇怪呀。”萧安然低声嘟囔。 “不管你有什么其他的身份,你都是我......都是我最好的朋友不是吗?”赵景温和道,然而他在心里却将朋友替换成了最爱的人:“如果我有其他的身份,你应该也不会因为这个而和我疏远吧?”赵景说得十分平静,但是其实心已经十分紧张的跳了起来,他还有一些事情,是目前并不能告诉萧安然的。 也是,萧安然想,如果阿景是灵师的话,自己反而会很开心吧。并没有和赵景的脑回路成功对接的萧安然十分肯定的点头:“这是当然。” 于是赵景的心略微平静下来,下一刻他就有些支撑不住一般往旁边十分虚弱的倒了倒:“抱歉,我伤口有些疼。” 萧安然连忙上前,手撑着他的背:“阿景,你还好吧?要不要我让人将......将周海叫来?”本来想叫御医,但是现在想想,赵景应该是不愿叫御医的,虽然皇帝已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赵景依旧十分虚弱的模样:“不用,如果安然不介意的话,让我靠着你歇息一下可好?” 萧安然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连忙点头:“好。”为了让赵景靠着舒服,他还调整了一下姿势:“你现在有没有好一点?” 靠在萧安然的怀里,鼻尖都是他清香的气息的赵景,十分享受的闭着眼睛,觉得心里好像被软绵绵的糖絮裹着,甜滋滋的:“还没好,要多歇息一会,” 第36章 朝堂 春日里的风十分柔和, 在礼部的官员看来, 今日注定会不太平常, 因为上一任右侍郎的告老怀乡, 而新的右侍郎即将走马上任, 这也意味着, 礼部内内部权势分布可能会重新洗牌。 而由于皇帝口风十分紧,所以今日他们才会知道右侍郎是哪一位。 看起来各司其职十分平静的礼部各位官员, 实际上目光都有意无意的看向门口。而左侍郎周海, 已经去迎接右侍郎了。 尽管已经做好心里准备,但是当年轻的右侍郎进来的一瞬间,室内的气氛还是沉寂了一下。 穿着用朱色小科绣制的袍子, 腰带用的金草勾,明明是很普通的四品官服,穿在萧安然身上时,周围人只觉得,亮了。 感受到众人的沉默,周思齐在心里默默的笑了。方才在门外迎接萧安然时,周思齐也惊讶了一瞬,虽然知道萧安然相貌十分好,但是没想到沉重的官袍加身, 萧安然看上去依旧好看得令人惊艳,沉重的官袍只是让他多了一丝稳重的气质, 果然上京玉树的名称不是白来的。 众人在被萧安然的容貌惊艳后, 才反应过来接任四品侍郎的竟然一眼前这位还没有及冠的少年。即使他很出名, 即使他是一位国公。 在新的右侍郎过来之前,礼部的官员们也在内心猜测可能接任的人,甚至于之前还是有一丝口风,这次过来的侍郎会是一位十分年轻的公子。 众人有许多猜测,但是最多的还是猜测这位年轻的侍郎或许会是林子真。毕竟林子真的神童之名,在整个上京都十分的响亮。 而萧安然也很出名,却是因为容貌,三岁进入上虞园的他,在最初表现出天分后,很快便归于平庸。 礼部尚书率先放下手中的书走上前来,他面上浮起一丝十分自然的笑容:“一直在想是哪位公子如此受重用,不想是定国公。” 虽然身份品阶比礼部尚书高,但是同时现在萧安然也是一位侍郎,故而他还是微微躬了躬身子:“林尚书。”这位礼部尚书,是林家主的嫡亲弟弟。 “果然是年少有为啊。”礼部尚书意味不明的打量了萧安然一眼后,留下这么一句话便离开了。 萧安然感受到周围若有似无聚集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皱了皱眉,周思齐见状道:“我带你去熟悉一下你的事务。” 等萧安然来到自己的办公区域,拿起周思齐交给自己的册子翻了两页,随后他十分诧异的抬头看了周思齐一眼。 大夏推行的是举荐制度,故而朝堂上的官员几乎全是世家子弟亦或者是被世家举荐的有能力的门生,后来渐渐的又多了皇帝自己提拔的有能力的寒门子弟,但是这本册子上写的,却是科举制的雏形。 “这是你想出来的?”萧安然低声询问。 周思齐摇摇头:“是皇上。”说到这里,他眼中也带着十分的崇敬:“很惊讶吧,如果这里面的制度被推行,对上京的勋贵来说,不缔于一场大风暴。” 萧安然垂着眼睛细细瞧上面的文字,过了半晌才对周思齐笑了笑:“我知道了。” 才进礼部,也没有被交代什么任务,今日主要是熟悉礼部的萧安然,暂时还没有感受到什么被为难的滋味,即使是礼部尚书,也只是在走前十分有内涵的看了萧安然一眼。 然而这种眼神对萧安然来说一点威胁力也没有。 等萧安然与各位将来会共事的官员们告辞,走出礼部的大门后,守在外面的雪琪告诉他,赵景解了禁闭。 “怎么回事?”早晨还十分晴朗的天气这会变得格外阴沉,天边黑压压的积累着翻涌的层云。萧安然沉吟了一会,忽然想起今天是自己“交作业”的时候,连忙打马进宫:“你们去国公府等着我。” 侍人鬼今天还是老样子,青色的袍子,苍白的面孔:“你来了。” 阴阳楼不远处有一个荒废的亭子,说是荒废的,其实这里还是十分好看,天青色的顶,橙色的柱子,栏杆用的浅蓝色,怪异的搭配,却带着浅浅的童真。 “这是国师大人亲手设计的。”在萧安然第一次来的时候,侍人鬼便对他说了。 但是现在这里已经很少有人来了,因为这样明烈的色彩和皇宫十分不搭,加之阴阳楼所处的地方也十分偏僻,故而这里也的确算是荒废了。 “书已经读了大半。”萧安然道。 “这几天你好像过得很精彩。”侍人鬼道,他也不想知道,但谁让那些人商量对付萧安然赵景的阴谋一定要跑到阴阳楼附近呢?作为林家人难道对阴阳楼周围到处都是“看不见”的耳朵这件事完全不了解吗?想到曾经十分辉煌的林家,又对比现在蠢笨得要命的林家,侍人鬼心里竟然生出了英雄迟暮的落寞感。 萧安然点头,他想起往生阵的事情,连忙对侍人鬼说了。 侍人鬼没什么眉毛的眉头紧紧的皱着;“你说那晚,有人改了阵法?” 萧安然点了点头。 侍人鬼道:“那你怎么出来的?” “找到生门出来的啊。”萧安然说得十分坦然,在他看来,自己应该是走运恰巧走的就是生门。 “怎么可能,背后的人用生命做代价来变阵,根本就不会再有生门。”侍人鬼一口否决。 萧安然沉默了一下:“你说过,变阵后是有生门的。” “啊,我骗你的。”侍人鬼一点都没有愧疚的说道:“看你好像很胆小的样子,所以总要将往生阵说的简单一点,不那么可怕。” “......那我是怎么出来的?” “这种情况下,最大的可能就是当时在你身边的人就是紫薇命格的人吧。”侍人鬼撑着下巴道:“没想到你真的可以幸运到遇到这个阵法的时候身边跟着紫薇命格的人。” 侍人鬼说完这句话之后,便开始就风水这本书的内容对萧安然进行考试和讲解。 等萧安然和侍人鬼告别后,他恍恍惚惚的走在去朝花宫的路上,那天晚上跟在自己身边的就只有赵景一个人,那么赵景就是那个紫薇命格的人? 紫薇命格,贪狼命格,七杀命格,就差一个破军了,萧安然漫无边际的想着,忽然他顿住脚步。 他在老头留下的手札中看到过,一位紫薇星,三位杀破狼命格的大将聚集在一起的时候,便会形成天下易主的格局。 所以,阿景以后会成为前朝大魏开国皇帝那样一统七国,结束乱世的人吗?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所以等今日的赵景见到萧安然时,就觉得他的眼神分外的不对劲。但是他已经有几天没有见到萧安然了,算是实实在在的体会了一把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没有明了自己的心意之前,尚且不会有这样浓烈的想念。 “听说你已经在皇上那里证明了自己的清白。”萧安然真心祝贺赵景。 而伤势早就好了,但是却还想要装作很虚弱的样子来骗一点心疼的赵景见萧安然十分开心的样子,便将念头打消了,他想要萧安然开开心心的。 “二公主醒过来之后主动和父皇说那天是她自己摔下去的。”赵景道。 萧安然听后下意识的看了自己身后一眼,林子路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两天前萧安然就将林子路放了出来,因为不能回林家,所以萧安然便让他跟着自己,并且一再嘱咐,看见任何处林子真之外的林家人都要退避三尺。 故而今日在萧安然进礼部的时候,林子路便在外面十分安静的找个地方躲了起来,而因为萧安然解除了他只能距离林子真三米的限制,现在的林子路几乎想去哪里去哪里。 知道林子路最终会回来,所以萧安然只是看了自己身后一眼便回过头来:“二公主。阿丝?”尽管对林贵妃六皇子都没什么好感,但是对于乖巧安静的二公主赵丝丝,萧安然还是十分有好感的。 这大约要归功于天生的眼缘吧,萧安然想。 赵景点头,他对于二公主的做法也十分不解,但是不可否认,她的确帮了自己一个大忙。 “那阿丝现在处境岂不是很不好?”贵妃心里就只有六皇子,赵丝丝在她心中不过是一个可以给六皇子搭一把手的道具而已,所以年纪小小的赵丝丝才会这么沉默。 “她被贵妃罚跪,抄佛经,听说膝盖都肿了,但是贵妃不让请太医。”赵景道。 “我让太医去看她。” “皇上昨日已经派了太医,并且让金嗓子斥责了贵妃娘娘。” “啊,那不是整个皇宫都知道了?”想到金嗓子出奇大且清亮的嗓门,萧安然语气担忧,但是圆溜溜的杏眼里却是幸灾乐祸的笑意。 “今天应该上京的勋贵都知道了吧。”赵景撑着头,微微侧过来,目光柔和的看着萧安然的侧脸。 感受到赵景的目光,萧安然不知为何耳根有些红,他自以为小幅度的偏过头:“恭喜你,皇上对你做了什么安排吗?”雪琪应该是很详细的了解到了这件事情,但是由于自己进宫太过匆忙,所以并没有详细的听雪琪解说。 “父皇为了补偿我,让我暂时替代告病的兵部尚书,明天我就要去兵部任职了。”赵景道,皇帝的话当然不会只有这么一点,事实上,他在众位官员面前面无表情的表明了对自己不能明察秋毫的痛心疾首,随后依然面无表情的说为了表达自己的愧疚与对五皇子的补偿,就将兵部尚书的职位交给他“暂时替代”。 告病的兵部尚书,就是林家家主。那天晚上他被皇上宣进宫,出来之后便病了。 官员们当然想要表示反对,但是对于大夏帝这样□□的皇帝来说,他的提议是不容否决的,更何况他都说了,是“暂代”,所以即使职位可能高了些,也没什么。 虽然,皇帝连表面上的愧疚都懒得装,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一点诚意都没有表示出来。赵景在心里想到。 不过这个结果他已经十分满意了。 “诶?”萧安然又将脑袋偏回来了,他显然有些开心,不自觉的将向前倾了倾身子:“兵部吗?和礼部离得很近啊。”这种上下班有伴的感觉真好,梦想是做一只伟大的米虫的萧安然心里想到。 做侍郎真的很累,以前睡到自然醒的日子没有了,好在每五天会有一天的休沐,不然他真的要和皇上抗议了。 然而赵景却已经有些听不清萧安然的话了,他眼里只能看见少年一张一合的粉白的唇,白皙细腻的脸颊,以及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因为很开心,少年嘴角上扬,脸颊又出现了两个若隐若现的酒窝。 之前怎么不知道自己是这样色令智昏的人呢,赵景唾骂自己。 “阿景?”萧安然见赵景没说话,伸手在他面前摆了摆,眼见他的眼珠跟着自己的手转,才有些担心道:“你怎么了,是因为伤还没好所以有些难受吗?” 赵景回过神来,看见萧安然眼里的担忧,自然的握住他的手笑了笑:“伤口早就好了,听说是你给我治的,难怪好得那么快。” 萧安然眨眨眼,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只是一点小符术而已。” 看见脸颊很明显泛上红晕的萧安然,赵景忍不住凑近。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萧安然十分坦然的任由他凑近,还十分仔细的盯着他的眼睛寻找自己脸上的脏东西。 赵景挫败的退回去:“没有。”还是没开窍啊...... 萧安然已经放开了赵景的手:“我走了。” “去哪里?不一同用晚膳吗?”赵景有些不舍。 “不用了,我要去太后那里用膳。”萧安然已经站起来了,走了两步他忽然折回来:“对了,刘姑娘也在。”他期待的看着赵景。所以有什么想说的话托我带的吗?萧安然将这句话放在心里。 本来心里充满不舍之情的赵景只觉得内心的小火苗蹭得燃了起来,他脸色迅速变了变,但是为了不让萧安然察觉,他便掩饰的低下头,眼中翻滚着沉沉的暗光:“我知道了。”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萧安然有些失望,虽然他并不八卦,但是对于赵景,他还是会燃烧气熊熊的八卦之火啊,毕竟是这么多皇子里,唯一一个连通房都没有的人啊。 虽然萧安然自己是一夫一妻制的坚实拥趸,并且对于赵景和自己“观点一致”十分开心,但是前十九年都没有因为青春期什么的对姑娘产生兴趣的人忽然因为一个女孩子吃醋,真的是很引起他好奇啊。 赵景小幅度的磨了磨牙齿,十分自然的摇头:“晚膳不要吃太多,尽量吃得清淡些。”赵景云淡风轻的交代,实际上心里已经充斥了各种黑暗的想法。 等萧安然十分失望的离开之后,赵景才长舒一口气,他右手撑着额头,手无意识的敲击桌面,陷入了沉思。方才一瞬间他心里竟然产生了很多黑暗到不可思议的念头。 在认清楚自己的心意后,赵景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决定了要争取萧安然对自己产生同样的想法,尽管目前看来这很困难,但是赵景从来就不是因为这种小小的失败而产生退意的人,既然自己已经产生了这样黑暗的念头,那么不尝试一下只怕以后会十分后悔。 萧安然不知道赵景心里的想法,他一心想着尽管赵景因为害羞什么都不说,但是身为好朋友的自己还是应该替他询问一下刘姑娘对他的想法的。 萧安然决定待会隐晦的问一下,如果郎有情妾有意就是再好不过的了。 走到一半,黑沉了许久的天却下起了大雨,身边没有跟着宫人的萧安然只好加快脚步。 半路上碰上了被雨淋得可怜兮兮的二公主。 “阿丝?”雨水顺着萧安然的头发脸颊滑落,但是眼下他更担忧明显脸色有些苍白的二公主:“阿丝?你怎么在这里?” 赵丝丝蹲在地上,因为冷而环抱着自己的双臂,她将头埋在膝盖之间,过了很久才闷闷道:“我可以和大人住吗?” 萧安然有些惊讶:“阿丝?” 因为大雨,赵丝丝的声音有些颤抖,她尽力让自己的口齿清晰一些:“大人可以让我和您回国公府住吗?” “不用叫我大人的,叫我安然哥哥就好。”萧安然将小孩往自己的怀里带了带:“你先站起来,和我一起去太后宫里好不好?” 赵丝丝颤抖着点点头,乖巧的任由萧安然牵着,这时已经有看见两人淋雨的宫人拿着伞过来了,萧安然接过伞,挥退了宫人,一手撑伞,一手牵着赵丝丝:“你为什么要我和一起住呢?” 赵丝丝张了张嘴,又闭上,过了一会她才低声道:“我现在可以先不说理由吗?” 萧安然摇摇头:“好,我们先去把衣服换了。”被这么一打岔,之前在心里想的要怎么不着痕迹的问刘嫣然对于赵景的想法一事也被萧安然抛到了脑后。 等到了太后宫中,萧安然又被太后就经常不带宫人一事抓着责问了一番,尤其是今日还被大雨浇头淋下。 等萧安然换好衣服出来,晚膳已经摆好了。赵丝丝也乖巧的坐在太后的右下首。 “你说说,让你多带些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的身体,淋了这么大场雨,方才我让人端了碗姜汤,你快趁热和了。”太后又重复了一遍对于萧安然不喜欢带人的不满。 萧安然连忙乖乖的一口灌下姜汤:“皇祖母,是我错了,下次一定带着人。” 太后满意的点点头:“嫣然,你还不坐下来?”她对站在一边的刘嫣然道。见刘嫣然要坐在二公主下首,连忙叫住:“坐这边,你们两个年轻人,有话题,多聊聊天。” 刘嫣然脸一红,慢慢的坐在了萧安然身边。 然而萧安然心里记挂着赵丝丝,所以并没有注意到刘嫣然。 见萧安然从头至尾都没怎么看自己,刘嫣然有些失落的垂了垂眼。 用了晚膳后,简单的和太后说了几句话萧安然便出来了,而此时雨已经停了。但是天边的黑云却依旧翻滚着没有散去,即使是在黑漆漆的夜空下,也依旧十分明显。 因为暂时不能将二公主带出宫,所以萧安然决定暂住在皇宫,但是即便如此,二公主也是不能跟着萧安然去朝花宫的,毕竟二公主已经十岁了。 “阿丝,你先回去好吗?”萧安然蹲下身子对赵丝丝道。 赵丝丝毫不犹豫的摇头,纤细的小手紧紧的攥着萧安然袖子的一角:“我、我救了五皇兄,大、安然哥哥你不能帮我吗?”她黑漆漆的眼睛直直的看着萧安然。 不知为何,萧安然总觉得赵丝丝有些怪异。 “我、我很有用的,今晚我能不能不回贵妃......母妃的宫里?”见萧安然没有答应自己,她眼里出现明显的焦急:“你不用担心,只是失踪一晚而已,母妃不会发现的。”她声音弱弱软软的,带着哀求。 尽管早就知道林贵妃对于二公主并不在意,但是没想到竟然到了失踪一晚上也完全不会被发现的地步,萧安然心软了,他点头:“好,那你今晚到朝花宫住一晚吧。” “不过你要跟着你五皇兄哦。”再怎么说,自己也是外男,传出去对二公主的名声不好。 赵丝丝似乎有些勉强,但是她也知道萧安然愿意带自己去朝花宫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所以最后她还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尽管早就接到了萧安然今晚要在朝花宫留宿的消息,并且暗自开心了许久,但是在萧安然过来的时候,赵景还是表现出了十分惊讶的模样。 “明天是阿景第一天去兵部报道,所以我和阿景一起去。”萧安然道:“对了,我是不是有一块玉牌在你那里?”那天晚上将往生玉塞到赵景的袖子里之后,好像就忘记拿走了。 赵景点头:“你要拿回去吗?” “不用,你拿着吧。”虽然知道赵景是有紫薇命格这种百邪不侵的命格在身,但是萧安然却莫名的觉得他更加的危险了,所以萧安然决定,将这往生玉送给赵景好了,反正自己是很厉害的。萧安然十分有自信的想着。 赵景顿了一下,点头:“这是安然送给我的定情信物吗?” “对呀,所以你一定要贴身带着啊。”以为赵景在开玩笑的萧安然,十分坦然的回复,毕竟友情也是情。 虽然知道萧安然没有那个意思,但是赵景的心还是十分不争气的跳了跳:“会的。”他道,无论是真是假,既然萧安然说了是定情信物,那他一定会珍之重之,随身携带。 和萧安然说完话,赵景这才注意到到一直被他牵着的小萝卜头。 “阿丝?”因为二公主之前的举动,所以赵景也算是欠了她一个人情。 “嗯,今晚阿丝要睡在朝花宫,我在东殿,让她和你住西殿吧。”萧安然道。 赵景都不用思考就知道萧安然为什么要这么做:“没问题。”萧安然的决定他大部分时候都是支持的,而如果有什么不好的后果,他会在背后默默替他收拾妥当。这么多年来都是这样。 “我要先和你说会话。”一直很安静的二公主插嘴道。 萧安然有些惊讶,事实上,他今晚已经惊讶了很多回了,二公主今晚表现得有些异常。本来他以为是小孩子赌气的离家出走而已,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样:“现在很晚了。” “一点也不晚。”二公主没有被哄到:“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你不听会后悔的。”二公主表现出了十分的执拗。 萧安然也发现了二公主的坚持,他惊讶的同时,答应了。 永远不要小看任何人,尤其是小孩子,因为很多东西,在你长大后是看不到的,而小孩子可以看到。这是老头曾经说过的话。 “你能看见子路吧?”等到了萧安然的房间,赵丝丝迫不及待道。 萧安然莫名觉得这句话有些耳熟,他很快反应过来:“你说林子路?” “对呀,他说你可以看见他的。”赵丝丝道:“现在看来,你果然可以看见他。” 萧安然哭笑不得:“我当然可以看见他,不过我很好奇你为什么可以看见他。” “用眼睛看啊。”赵丝丝道:“我因为子路才决定帮助五皇兄的,他说五皇兄会是打倒林家的人。” “算起来,林子路是你的表哥吧。”萧安然的脑回路和赵丝丝不在一条线上。 赵丝丝愣了一下,似乎在思考:“你不说我还忘记了,子路算起来确实是我的表哥。不过这样更好了,表表哥表妹,天生一对。” 这次愣住的人换成了萧安然:“啊?” “你能看见子路,子路说你有办法让我们在一起。”赵丝丝一反之前沉默胆小的样子,十分的语出惊人:“我已经和子路私定终身了。” 萧安然被这个消息震惊得久久回不过神,他看着赵丝丝:“你不是才只有十岁吗?” “可是我爱上子路了,他不止十岁呀。”赵丝丝道。 逻辑感人。萧安然忽然明白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了:“你还小......” “我很清楚自己的想法。”赵丝丝打断萧安然的话:“我可以告诉你很多林家的阴谋,他们和我母妃商量的,针对你和五皇兄的,只要你帮我们在一起。” 萧安然第一次见到早恋,活的。 “阴谋?”他被震惊的心神很快便被这句话吸引了。 “你要先答应我的要求。”赵丝丝固执道。 萧安然脸上忽然浮现一丝笑意:“你知道我是林子路的救命恩人吗?如果不是我的话,你根本见不到他。”更不用说来一场轰轰烈烈的人鬼早恋了。 “可是我也救了五皇兄。” “那不一样。” “一样的。” “林子路的危机还没有消除。” 赵丝丝挫败的看着萧安然,半晌恹恹点头:“好吧,你赢了,我告诉你他们的阴谋,不过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多,母妃并不信任我,这些是我偷听的。” “原来如此。”萧安然在听完赵丝丝的话之后点了点头。 “你早就知道?”看见萧安然一点都不惊讶的脸,赵丝丝疑惑,毕竟方才她说出这件事的时候都觉得这个阴谋太过狠毒,但是面前的人表情波动还不如刚才自己告诉他关于自己和林子路之间的事情来的大。 “不知道啊。”萧安然摇头,随后他笑眯眯道:“这么复杂的问题小孩子还是不要掺和的好,我们会解决的,你就好好做公主殿下就好了。” 大部分时候,身为一个男人,无论如何都要保护一下女孩子吧。这是老头的经常挂在嘴边的话,虽然毒舌又不靠谱,不过对于女孩子老头一向都是很绅士风度的。 赵丝丝有些惊讶,随后懵懂的点了点头,再如何聪明,现在她也不过才十岁而已。 “好了,公主殿下,你该睡觉了。”萧安然将她抱起来:“至于林子路的事情,你给我时间想想办法好不好?”因为对二公主莫名其妙的好感,所以即使这件事有些麻烦,萧安然还是决定任性的帮一下。 毕竟老头说过,能任性就任性是一件让自己十分痛快的事情啊。 “阿丝和你说了什么?”在萧安然将赵丝丝送到客房之后,赵景进来问道。 “林家知道那天晚上是我们,所以想要杀了我们。”萧安然道。他并不在乎自己成为目标,反而对赵景成为他们的诛杀目标十分忧心忡忡。 “他们想要让你彻底被皇上厌弃。”萧安然将从赵丝丝那里听来的事情告知了赵景。这些赵景已经知道了,只是怕萧安然担心所以没有告诉他,没想到赵丝丝也知道,还全部说给了萧安然听。 一点都不想萧安然掺和进来的赵景,有那么一瞬间眼里闪过杀意,除了萧安然以外,其余人在赵景眼里只分为可利用的有用的,和不可以利用的没用的人,即使二公主帮过他呢? 从这一点看来,赵景之所以被皇帝列为太子名单首位是有原因的,因为他很早就具备了作为一位帝王的思维模式。 而那时六皇子还在因为笔墨纸砚不如七皇子珍贵和林贵妃吵闹。 “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最后赵景说道,曾经萧安然因为赵景经常以保护之名而瞒着他很多事情和和赵景冷战过。所以赵景没有让萧安然知道自己早就知道这件事。 “那块玉,你一定要贴身带着。”在赵景临走时,萧安然叮嘱。因为赵丝丝的话而加深了危机感的萧安然更加不放心赵景的人身安全。 “嗯。”赵景点头,心软软的甜甜的。 萧安然还是不放心,他想了想,从屋子里找出一根红绳子:“你挂脖子上吧。”这样就不会偶尔忘记带着了。 萧安然将绳子递给赵景:“你把玉挂在脖子上。” 赵景觉得好像有一罐糖浆打翻了,全都倾倒在了心间,浓浓的糖汁在心间流淌:“好。”他轻声答应。 萧安然放心了,也困了,于是彻底将赵景放走, 第二天他神清气爽的和赵景一同去报道。 因为礼部比兵部要近一些,兵部还要往右边走差不多五百米,所以萧安然在礼部门前下马:“阿景,我到了,你走吧。” 赵景浅浅的瞳仁中漾着温柔的笑意:“好,我走了。”话是这么说,他还是目送萧安然进了礼部的大门才打马去往兵部。 昨天因为初来乍到没什么人为难萧安然,今天他便受到了以礼部尚书为主要头目的小团体的排挤。 具体表现为,他被分派了誊写编好的典籍的任务,通常这种事都是下面的小官做的,但是今天小官却集体有事,实在找不到别人,于是就只能让萧安然做了。 可是,萧安然是有后台的人啊,所以他并没有如礼部尚书所预想的那样被为难还自己受着。 第37章 青州瘟疫(1) 等礼部尚书悠闲的喝完一盏茶之后, 便准备“无意”的溜达到萧安然的桌案处看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 但是当他溜达到萧安然身边, 定睛一看, 却气得胡子都要翘起来了。那个坐在那里悠闲的一边喝茶吃点心一边看书的人是谁? “交代你誊抄典籍, 你就抄完了?” 萧安然看了礼部尚书一眼, 先将自己手中的桂花糕吃完, 拿出帕子擦了擦嘴巴,这才慢条斯理的答道:“没有。” “为什么不抄?”礼部尚书气结, 但是因为萧安然的另一重身份, 他依然咬着牙让自己语气平和些。 “因为这不是我的本职工作啊。”萧安然道。来之前皇帝有交代过他,不想做的事情可以任性的不做,反正背后有他撑腰就是了。 现在看来, 皇上果然十分有先见之明啊,礼部尚书是林家的人,自己果然会被为难。 “可是现在暂时没有人手来做这件事,你身为右侍郎难道不可以帮忙做一下吗?”礼部尚书道。 “不可以。” “......”礼部尚书觉得眼前的人就是故意气自己的,他闭了闭眼睛,随后睁开,眼底的凶光一闪而逝:“这是我的安排,你这属于玩忽职守,我要上折子, 告诉陛下你根本就无法胜任侍郎一职!” 萧安然觉得方才说了两句话,嘴巴有点干, 于是他先喝了一口茶。 这茶叶是贡品, 因为只在青州的美人山上产, 所以名叫美人茶。因为对环境要求十分的苛刻,所以每年只在夏季,被太阳直射的山顶最高处的水潭旁边,才会产出那么一点,并且美人山十分崎岖,所以采摘困难,这就更增加了美人茶的稀有度。 要说美人茶的滋味有多么独特世间无一也并不是这样,大红袍、云雾茶等贡品虽然滋味各有千秋,但是味道却也是顶级的,不过是因为它的稀有程度是几种茶中最大的,所以才这么有名。 而美人茶每年都只有皇上那里有一些,十分难得,为了补偿自己被他二话不说扔到礼部过这种上班族的生活,所以皇帝将今年的的美人茶全都给了自己,果然这种稀有的茶叶喝起来会有心理加成的更好喝的感觉啊,萧安然心中暗叹。 “誊写典籍是什么很紧急的任务吗?”萧安然放下茶杯问道。他觉得自己现在一定是一副小人得志耀武扬威,仗着自己有靠山趾高气扬的模样。 礼部尚书张张嘴,发现这不是什么重要任务,于是摇头。 “既然不是重要的任务,那么即使其他官员忽然就都有其他事情做了,这件事也可以挪到明天让他们接着誊写吧?”萧安然右手撑着脑袋,表情淡淡,语气十分悠闲。 但是就是对手这种一点都不将自己看在眼里的行为,让礼部尚书本就有些气的脑袋变得浆糊了一些,他脱口而出:“他们明天也有其他任务,没有时间!” “后天总有吧?誊写典籍本来就非一日之功。” “没有!最近几日礼部很忙,大家都有很繁重的任务,只有你最闲。”礼部尚书一口否决,萧安然一下子沉默下来。 认为自己将萧安然说得哑口无言了,他得意的看向萧安然,却听见萧安然淡淡回道:“哦。” “......”礼部尚书发誓,他回去就要写折子! “没什么事我走了。”萧安然站起身,他觉得自己吃饱了,路过有些僵硬的礼部尚书,萧安然还十分礼貌的对他点头致意。 礼部尚书:他现在就要进宫面圣! 做了一次完完整整纨绔子弟的萧安然神清气爽的出了门。 “大人。”在门口的雪琪牵着马走上前来。 “雪琪,你真是一个贴心的好帮手。”萧安然由衷的夸赞。 “这都是奴婢的分内之事。”被萧安然夸赞,雪琪眼底还是不可抑止的浮现了一丝笑意,随后很快便荡漾开来,消失无踪。 “我要准备进宫了。”萧安然翻身上马:“你和雪林也跟着进宫吧,就在御书房外等我。”既然答应了太后身边要跟着人,十分守信用的萧安然决定,大部分时候,身边还是带着雪琪雪林好了。 他方才既然敢那么嚣张,自然是做足了恶人先告状的准备的。 行至一半,萧安然又折会雪琪身边:“你让雪林守在兵部门口,和五皇子说一声我先进宫了。” 而等萧安然进了皇宫,却被告知皇帝在御花园等他。 “皇伯伯?”萧安然看见罕见的穿着墨色常服的皇上站在御花园的池子边,有些疑惑的走上前去。 “你过来看看。”皇帝听见萧安然的声音连忙转身招手。 “这里有什么吗?”萧安然仔仔细细的将池子周围都看了一遍。 “你说,这里是不是一个摆往生阵的好地方呢?”皇帝语出惊人。 萧安然顿了顿,他现在,特别,讨厌,听见,往生这两个字。老头教他了往生符和往生符阵,给他留了一块往生玉,林家有一个摆往生阵杀人的不知名人士,他觉得往生这两个字简直有毒。 见萧安然不回答自己,皇帝转了个话题:“礼部尚书现在就在御书房侯着朕。” “他竟然比我快?”萧安然有些不相信,他一出门就打马向皇宫走来,那时礼部尚书还在礼部呢。 “他自然有他的办法,你不要小瞧了别人。”皇帝道,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鱼食出来,哗啦一声洒道池子里,立刻有鱼浮上来争抢。 萧安然点头,这句话除了皇上之外,老头和侍人鬼也都对他说过。 “那皇伯伯会罚我吗?”萧安然眨眨眼,看着吃了鱼食的鱼泛着白肚皮飘了上来。 “不会。”皇帝也看见了浮上来的鱼,他满意的笑了:“今晚我们吃鱼。” “......既然要吃鱼,为何不让人去打捞而要亲自毒死?” “啊,大概是一种乐趣吧,就像明明礼部尚书可以找别人誊抄典籍却一定要右侍郎亲自誊抄一样。”皇帝拍拍手,转过身对不知何时过来了的礼部尚书面无表情的勾了勾嘴角。 礼部尚书的腿肚子一软,下意识的就跪在了地上:“陛下。” 皇帝充耳不闻,看向萧安然:“你说对吧?” 知道皇帝在给自己撑腰,萧安然终于知道为什么总是有人喜欢狐假虎威了,因为这种有人撑腰的感觉,真是是十分不错啊:“正是这个道理。” 礼部尚书深深的垂下头,他今天还是莽撞了,本以为萧安然被调到自己手下,给一个下马威他也不敢怎样,但是万万没想到皇帝竟然宠他宠到这个地步,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毫不犹豫的站在了他那边。 不过想到如若那个计划实施了的话,那萧安然离失宠的日子就不远了。低着头的礼部尚书在心里细细的描绘萧安然失宠后的日子,这才觉得自己出了一口恶气。 “礼部的官员竟然这么没用,小小的誊抄之事都搞不定,要不然换一批好了。”皇帝轻描淡写。 礼部尚书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冷汗,他连忙道:“实在是今日事务繁忙,臣看右侍郎无事可做,便托他誊抄一些典籍,前任右侍郎也做过这样的事,甚至于臣或者是左侍郎,在事务繁忙时都会帮着誊抄一些典籍。” 这话就是暗指萧安然偷奸耍滑倒打一耙,别人都可以做的事情他自己不做还要来告状了。 “唔,这么说,这件事倒是安然的错了?”皇帝淡淡反问。 礼部侍郎立即摇头:“自然不是,是臣主管不力,使得侍郎竟然要做誊抄这种小事。”礼部尚书看似让步,实际上是暗指萧安然不听指挥。 “你说得不错,的确是你主管不力。” 完全没有想到皇上竟然不讲理到这个地步,礼部尚书惊呆了。 “最近正好朕看重了几位人才,将那几个连誊抄典籍都做不好的主事换掉吧。”皇帝接着道。 理呢?还讲不讲理了?这次进宫不但没有令皇帝惩治萧安然,还让自己这一方的官员落马了,简直是得不偿失。礼部尚书暗自磨了磨牙:“臣遵旨。” “好了,下去吧。”皇帝挥了挥手。 晚上萧安然与皇帝愉快的一同吃了一顿全鱼宴。 然后他就去了朝花宫。因为边疆战事,前日国公府一家除了萧安然之外全都启程去了边疆,昭阳长公主舍不得丈夫与长子,萧安玉纯粹想要躲避上京的流言,而萧安然身体不好,加上在礼部上任的关系,便留在了上京。 昨日因为二公主的事,萧安然便干脆住进了皇宫。太后与皇上倒是都十分开心。 “阿景!”萧安然十分自然的拐进赵景的书房,这个时候不用想都知道赵景一定在书房看书。 “今天感觉如何?”萧安然十分殷切的看着赵景:“没有人欺负你吧?”如果有人敢欺负阿景的话,明天他就给欺负回去。 赵景看见少年圆溜溜水汪汪的杏眼一会瞪大,一会眯起来,嘴角慢慢弯了起来,下意识皱着的眉头也舒展开:“很好,大家都很热情。”的确是非常“热情”啊。 曾经的林家家主是兵部尚书,所以兵部几乎是他大本营一样的存在了,里面的拥趸甚多,为数不多不是他的人的官员,早就被分配到一些没什么实权的岗位。 这会自己这个皇子空降过来,以林家家主为首的小团体自然是对他阳奉阴违,各种添麻烦。 萧安然当然知道赵景的行动不会那么顺利,毕竟自己只是一个右侍郎,就让作为礼部尚书的林家人平明的穿小鞋,更何况是空降兵部代尚书一职的赵景。 “你不用害怕。”萧安然搬了把椅子和赵景并排坐:“如果有人欺负你,不听你的指令,你就尽管报出我的名字,我会为你撑腰的。” 反正自己也不在乎名声,做一个恶霸什么的,也很不错啊。萧安然想到。 萧安然不在乎自己的名声,赵景却很在乎,今天萧安然在礼部被为难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也让火焰卫暗暗将对萧安然不利的传言全都压下去了,即使这样有可能会在皇帝面前暴露自己的一部分势力。 不过赵景也已经看出来的皇帝的目的,不过是胜者为王罢了,为了能够获得更大的保护安然的能力,也是为了有一天自己能够和安然站在一起而且不会让他被世人指责,所以皇帝针对他所出的“题”,他自然会出色的完成。 但是心中的想法赵景却没有对萧安然说。此时他撑着头,目光细细的打量萧安然莹白如玉的侧脸,月光从开了一条缝的窗户透进来,衬得萧安然脸盈盈的带着光泽:“那,就承蒙侍郎大人照顾了。”赵景低低道。 在《少爷的艳~情风~流史》中说,男人说话要磁性低沉,这样才好听,才能吸引心上人的注意。故而方才赵景说话时可以压着嗓门,想要营造出一种低沉的声音。 但是萧安然却没有体会到赵景的用心良苦,他听见赵景说话后,疑惑的转头看了赵景一眼,又一眼,才道:“阿景,你声音怎么有点怪怪的?是不是上次的伤还没好?” 赵景挫败的看了萧安然半晌,才用正常的嗓音回道:“没什么,刚才喉咙有些痒而已。” 萧安然更担心了,他微微抿着唇用手碰了碰赵景的额头确定没有发烫后,还是命人煮了碗姜汤端过来,让赵景喝了。 “嗓子痒是风寒的前兆,平时身体的小变化一定要注意,不然都会变成大病的,知道吗?”萧安然严肃认真的叮嘱。 赵景乖乖的将姜汤一饮而尽,随后接过雪琪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安然......” “别说话。”萧安然更加严肃:“喝完姜汤快去暖暖的睡一觉,也别看书了。” 最后不忍心拒绝萧安然要求的赵景乖乖上~床睡觉去了。 第二日清晨,萧安然和赵景第一次上朝。 萧安然出门前鬼使神差的替自己和赵景算了一卦。 结果两人俱都是,卦象大凶,命不久矣! 于是萧安然提着心和赵景一同去了元初宫外。到了那里萧安然才听说今日的朝会礼部尚书请了病假。 “怎么回事?”萧安然好奇的问周思齐。 周思齐意味不明的看了萧安然身后的赵景一眼,赵景察觉到了他的眼神,这才将放到萧安然身上的目光勉强分了一丝到周思齐身上,随后很快收回。 察觉到赵景目光里的警告,周思齐默默的收回目光,对萧安然干干一笑:“就是据说回去的路上被人用麻袋蒙着头打了一顿。” “麻袋?蒙着头打?”萧安然有些不可思议,礼部尚书都是坐官轿回去的,身边前呼后拥一大群人,怎么会被人绑去打? “可能是得罪了什么人吧。”周思齐简略道:“反正不管你我的事。” 萧安然一想也是,虽然昨天被为难他从头至尾都没受什么委屈,但是听见他被人教训,萧安然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痛快的,他发誓,只有一点点。 上朝的时候作为侍郎,萧安然和赵景还是隔着一段距离的。因为皇帝曾和他说过,上朝没什么大事在后面站着就好了,所以萧安然这会便心安理得的发起了呆。 直到被皇帝叫出来...... “你对青州瘟疫一事有什么看法?”皇帝看萧安然无辜的眼神,就知道他应该是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瘟疫?当然是派太医去治啊...... “派去的两名太医与一名官员全都不知所踪,现在青州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宛如一座孤城。”好似好处了萧安然心底的想法,皇帝继续道。 萧安然停了一下,觉得青州这个地名有些耳熟。 皇帝也只是将萧安然拉出来溜一圈,也不指望他答出什么,这会便挥手让他下去了。 这时,一旁的一位官员走了出来:“陛下,如今的青州城,没有一个人出来报告消息,进去的人也从来没有出来过,为今之计,只有再派一人。” “哦?”皇帝淡淡的看着站出来的兵部右侍郎:“那你推举谁呢?” 兵部右侍郎是林家针对赵景阴谋的参与者之一,他们的计划还没有实施,就送来一个更好的置五皇子于死地而办法,林家简直是欣喜若狂。 “回皇上,臣认为,最适合去青州的自然是能够代表皇上您的人,这样即可以安抚百姓,还可以震慑官员,所以这个人一定要身份尊贵。” “你是说让朕的皇子去?”能代表皇帝的只有皇室中人,而宗室除实际上只有皇帝这一支,故而皇室众人便只有几位皇子了。 兵部右侍郎沉重的点头:“皇上,这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就在兵部右侍郎还在想着怎么将人选引到赵景身上时,赵景忽然站出来:“儿臣请命去青州。” 朝上的众人目光瞬时都聚集在赵景身上。 萧安然心中着急,连忙转头给赵景使眼色,无奈赵景低着头,根本看不到。 皇帝坐在上首,他看着赵景,眼底暗潮翻涌:“青州很危险。” “儿臣不怕。”赵景语气坚定。 皇帝沉默半晌,道:“好,就封你为特使,出使青州,治理瘟疫。三日后出行。” 赵景跪下:“儿臣遵旨。” 这件事就这么简单的定下了,方才还提着心生怕自己被叫出来的大臣们舒了一口气,而兵部右侍郎以及林家一派的官员眼底都浮现出得意的光芒。 青州,现在已经是一座死城了。 第38章 青州瘟疫(2) 一下朝堂, 萧安然就急急走到赵景身边:“阿景, 你怎么可以主动提出要去青州一事?”想到自己出门前算的一卦, 萧安然觉得果然是大凶大凶。 “因为这样可以很快的获得保护自己的能力。”赵景道:“青州的事情虽然十分危险, 但是同时如果办好的话, 或许林家家主就可以一直告病下去了。”一力降十会, 总是被他们暗搓搓的在背地里盯着还是很烦的,对赵景来说, 加速毁掉林家的步伐才可以空出更多的时间来和萧安然相处。 对于这种权谋上的事情, 萧安然虽然不是十分了解,但是这么多年在皇上身边也不是白混的,他很快就懂了赵景的意思。 青州州牧是林家家主的嫡长子林子意, 而推举他的人正是林家主。 身为代兵部尚书的赵景被封为大使之后,再派下来的代理人应该还是保皇派,并且皇帝可以继续以推举不力为由继续让林家主“病着”。而赵景回来之后,立下大功的他无疑可以正大光明的接下兵部尚书一职,而林家主就可以永远的在林府“病着”了。 但是这一切都要建立在赵景治理了瘟疫并且安全回来的前提下。 “林家不会想不到的,他们分明是想要让你留在青州别回来了吧。”萧安然道,真的很用心险恶啊。 那天晚上赵丝丝告诉萧安然的是林家意图以私养暗卫的罪由参赵景一本,并且他们已经给赵景“培养”了一批暗卫,就在城西的一座宅子里。 大夏帝□□且掌控欲强, 他登基后,各大世家都不许私养家兵了, 更何况是身为皇子的赵景私养暗卫呢?被发现的话是什么下场可想而知了。 只是没想到很快就爆发出青州瘟疫一事, 他们立即将这个计划放弃转而将赵景推向青州, 说明他们一定信心十足的想要置赵景于死地。 “安然,你要试着相信我。”两人已经走回了朝花宫:“林家只不过是一个寿命长了些的世家而已。”虽然这么说有些自大,但是在赵景眼里,林家并不足为惧,只是被他们缠上就像是被苍蝇围着一样,十分烦人且难以摆脱罢了,但是实际上只要耐心等候一个实际,苍蝇其实是很好拍死的。 赵景说得十分云淡风轻,但是萧安然还是觉得内心惶惶不安,他抿了抿唇,微微侧头看了眼赵景,在心里下了一个决心。 于是三日后赵景便在出发的马车中看见了拿着皇帝亲笔谕令的萧安然。 “你跟过来做什么?”和对自己的安危并不是很在意的态度相比,赵景对于萧安然跟着去青州的态度就强烈的多。 “自然和你一起去青州治理瘟疫了。”萧安然轻松道,他盘膝坐在马车上,在心里暗自感叹了一下果然赵景对自己十分的苛待。 “青州很危险。”赵景皱眉,他并不希望萧安然和自己一起卷进危险中。 “你不是有很大的把握吗?”萧安然十分不在意的反问,三天前赵景就是用类似的理由将他堵回来的。这些天为了能跟赵景去青州,萧安然在皇上那里简直是使劲了浑身解数,立下了遇到危险就跑,绝对不会乱掺和的军令状才勉强被皇上同意跟过来的。 就这样,他身边还跟着两个皇上派过来保护自己的暗卫。 “我和你不一样。”赵景一口否决:“你快回去,等我回来就好了。” 萧安然干脆在宽敞的座椅上躺了下来,他有些无赖的向里面靠着,头微微侧出来:“我就不,不然你别走,不然你就让我跟着你。” “我这里有皇上的旨意哦,五皇子你想要抗旨不尊吗?”少年清澈的眼底全是狡黠的笑意,他伸出白嫩嫩的五根手指头,里面握着一张白色的纸。 赵景勉强将目光放到纸上,对于大夏帝的字迹他十分熟悉,这上面的字迹明显有些凌乱和焦躁,看起来萧安然应该在皇帝那里下了很大的功夫才勉强得到皇上的允许吧。想到萧安然这样做完全是因为自己,赵景心底划过一丝暖流。 至于怎么让十分担心萧安然安危并且在自家妹妹立誓会护好萧安然的皇帝同意他去明显危机重重的青州,萧安然为此可是将自己最大的底牌透露出去了…… “总之我一定要跟着你去青州,如果你担心我的话就时刻把我带在身边好了。”这样自己才可以看着赵景不让他应了之前算的劫数。 最终的结果就是萧安然躺在已经铺着厚厚的软垫的马车里,一路喝着美人茶吃着桂花糕启程了。方向,西南,青州。 而在外面骑马的赵景,目光时不时就会在马车打开的窗户处飘过,既然自己跟上来了,就不要再离开了。 从京城到青州要三天的路程,这三天倒是没什么事,一路畅通无阻,就是自来到这个时空便再也没有出过远门的萧安然被旅途折磨得有些厉害。 “真是怀念曾经的交通工具和健康身体。”萧安然苍白着脸看着马车的顶低低咕哝。 “你说什么?身体还是很难受吗?”从马上转移阵地到马车里照顾萧安然的赵景一听见萧安然的声音立即凑过来问道。 “还好……”萧安然有气无力,越靠近青州,路便越崎岖不平,毕竟青州是一个山很多的地方。 这时车忽然一个抖动,萧安然只觉得被自己压抑许久的某种感觉再也压抑不住,他连忙趁着马车此刻停下来跳了下去,就在路边上吐了起来。 “还说不难受。”赵景也跟着下来,他才走到萧安然身后,萧安然已经吐完了,他接过一旁随从的帕子擦了擦嘴角:“的确没有之前那么难受啊。”来之前就信誓旦旦的说自己绝对不会受不了的萧安然此时才不会示弱。 但是下一刻他就忍不住问跟着来的随从:“还有多久到?” 随从用手指了指正前方:“回国公的话,到了。” 萧安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青州城三个字的牌匾挂在不远处的城门上。 城门紧紧的闭着,四周也十分荒凉。一丝风吹过,带着入骨的凉意,萧安然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一旁时刻注意他的赵景连忙拿出一件披风给他披着。 “现在还是春天吧……”嘴上这样说,萧安然还是乖乖将这件明显是为深秋准备的有些厚的披风披上了。 “上车吧,我们准备进城了。”赵景道。 萧安然摇头拒绝:“我想要走走,反正也不远,我们走着去吧。” 赵景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城门,点了点头。 “话说,这里一点也不像是以茶着名的繁华的青州。”萧安然一边走,一边轻声对赵景道。 “因为瘟疫的缘故吧。”赵景道,到那时他心里已经觉得十分不对劲了,就算是瘟疫爆发,怎么会连守城门的护卫都没有?这里就像是一座死城。 然而等敲了半天城门才有一位老者前来开门的时候,真正走进青州城的众人心中都闪过一个念头,这里真的不是一座死城吗? 第39章 青州瘟疫(3) 大街上空荡荡的, 四处是散乱在地上的小摊、箩筐、腐烂的菜叶, 城门右边就陈列着一口黑漆漆的棺材, 棺材上面的板子半拉开着。 “这是我给自己准备的棺材。”唯一一个前来开门的老人道, 他佝偻着身子, 眼眶深深陷下去, 明明脸上的皱纹不是很多,但是看上去却老得很, 一件空荡荡的褐色袍子罩在他身上, 整个人又瘦又小的,此时那挂在眼眶上摇摇欲坠的眼珠混浊不堪的盯着棺材,也不看周围的一大群人:“等我觉得要死的时候, 躺进去,两腿一伸,也就没了。” 他声音沙哑,萧安然下意识的看了看他从衣摆中露出来的手,那手骷髅似的,只外面罩了层皮一般,而且这皮还不是对号的。萧安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下一刻好像察觉到他的目光的老人就迅速的将手收进了衣袖,在收进去的那一刻, 萧安然感觉自己看到了什么一闪而逝的东西。 他深深的看了眼老人,转头对赵景道:“阿景, 这里的州牧知道我们要来吗?” 赵景摇头:“应该不知道, 青州自从和外界失联之后, 朝廷也没有和青州的任何人取得联系,所以州牧应该是不知道我们过来的。” 所以他们现在就是要出发去找身为州牧的林子意了。 然而在去州牧府的一路,萧安然和赵景的眉头都不约而同的深深蹙了起来,太空了,即使是爆发瘟疫,青州这么繁华的城也不会如此空荡才是,他们路过的地方,不但没有人,连动物也没有,宛如一座死城。 “五皇子,州牧府到了。”随着马车的停下,萧安然隐约觉得鼻尖传来了一丝腐烂的、血腥的气息。 两人一同下了马车。门口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男子。 “原来是五皇子和定国公,林某有失远迎。”高瘦男子苍白的脸颊浮现一丝笑意,嘴上说着客套的话,但是身子却直直的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一众人。 赵景微微颔首:“我们奉旨前来治理瘟疫。”只一瞬间,一直温和不露锋芒的赵景忽然变得高贵起来,与强站在上首以体现自己高姿态的林子意不同,尽管站在地势低的地方,但是赵景看上去依然比林子意更像是一个上位者,而林子意在赵景的衬托下,暗淡无光。 林子意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他眼底闪过一丝恼恨,嘴角的弧度变平,他干脆让开身子:“一路奔波劳累,想必二位都十分累了,我准备了房间与热水,还请五皇子与定国公赏脸下榻。” 萧安然也不在意他忽然变得冷淡的态度,现在他的确想要休息一二,但是这次过来的领头人是赵景,所以他看向赵景。 “嗯。”身为州牧的林子意在即使兵部尚书又是五皇子的赵景面前,不自称为下官,那么赵景也并不打算与明显已经连表面的礼仪都装不下去的林子意虚与委蛇。 站在台阶上首的林子意眉头跳了跳,瘦长的马脸一下子拉得长长的:“请吧。”说完这句话,他头也不回,自己走在前面带路。 “外面的人就不要跟进来了。”走了两步,林子意回过头来:“府内十分小,房间不够,还请你们自己找下脚的地方。” 门外站着的伪装成普通随从的火焰卫一动不动,等待赵景的指示。 赵景似笑非笑的看了林子意一眼,除了方才一瞬间的锋芒外露,现在的赵景好像又变回了一位谦谦君子,他十分温和道:“既然如此,你们去城中找一处地方歇息,记得离州牧府近一些。” 听见赵景的吩咐,火焰卫才架着马车离去,而皇帝派来保护萧安然的暗卫,则已经无声无息的潜伏在了州牧府周围。 州牧府占地十分广阔,但是林子意分明是有意只让他们两人进来。 跟随着林子意,一路上的景色愈来愈荒凉,甚至萧安然鼻尖腐烂的气息愈发的浓重,当走到一个十分破败的屋子面前时,萧安然首先注意到的是房子边的灌木丛。 这里的土是暗红色的,萧安然恍惚想起,林府祖祠外灌木丛的土,也是暗红色的…… “这里就是两位住的地方了。”也许是觉得两人注定是要死在青州的,林子意连表面上的伪装都不愿意。他自认为青州的消息根本就传不出去,即使皇帝对两人的死因再如何疑惑,也追究不到根本原因。 至于这件事会不会影响自己的前途……等六皇子登基,自己还愁什么前途?大夏背后站着的便是林家了。 赵景推开门,迅速闪开,一大股灰尘扑簌着落下。 没有看见赵景灰头土脸的模样,林子意眼底迅速滑过失望的光芒。随后他站在离两人很远的地方笑了:“这就是你们住的地方,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他很快离开,短短一瞬间,萧安然连他的背影都看不到了。 “这个林子意真的很奇怪啊。”萧安然道,一边小心翼翼的踏进房子。 内部比摇摇欲坠的外部还要破烂,几乎没什么家具,仅有的桌子椅子全都破破烂烂,墙角摆着一张雕花黑檀木的床,但是这床也东缺一角,西少一块,床上盖着的被子十分粗陋不堪。 萧安然还没说话,赵景先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在他看来,萧安然跟着自己过来已经十分辛苦了,这里环境实在是不好,自己住在这里没什么,但是安然绝对不可以住在这里。 “我对这里十分满意,我就要住在这里!”萧安然抢在赵景开口之前连忙道。 赵景侧头看了萧安然一眼,默不作声的开始收拾屋子。 家务能力负值的萧安然只好默默的捡了一个凳子坐下来,然而很快就有一个貌美的丫鬟过来请萧安然过去。 “只请了我吗?”萧安然奇怪。 那丫鬟精巧的瓜子脸,狐媚眼,水蛇腰,在腰最细处捆着一根带子,更显得腰不盈一握,这会微微躬身回萧安然话的时候,那腰似乎一折就要断掉。 “大人只说请定国公过去。”丫鬟一边说着,一双狐媚眼含着情丝对萧安然扫过去。 赵景在旁边看着,默默的站到了丫鬟与萧安然之间:“我要与他一同过去,毕竟我们是一起过来的。” 眼前俊俏的公子被人给挡住了,丫鬟十分可惜的垂下眼,眼前的五皇子虽然也长得不错,可惜并不符合她的审美观,她还是喜欢那位白嫩可口的小弟弟。 “大人交代这件事只与定国公详谈。”丫鬟声音轻轻细细的,仿佛因为眼前人的话而委屈。 “不行。” “好。” 两道不同的声音响起,赵景回头看向萧安然。 “我不会有事的。”萧安然试图安抚眼下明显有些生气了的赵景:“你知道我很厉害的,对不对。” 赵景心里的确生气,但是他并不准备将自己的情绪暴露出来:“一个时辰。”无论萧安然多厉害,在赵景眼里他就是合该被自己一丝不漏的护着的,但是他同样也知道,萧安然做下决定便不会反悔。 “一言为定。”萧安然知道赵景担心自己,易地而处,他也会十分担心赵景:“阿景你要乖乖待在这里不要走。”萧安然临走前也不忘叮嘱赵景:“一定要随身带着那块玉哦。”他十分小声的对赵景道。 一路跟着丫鬟走到了主院,和他们之前所在的荒凉偏僻的院子不同,这里灯火通明,丫鬟小厮来来往往,手中提着装食物的食盒。 知道林子意的目的,萧安然也并不觉得生气,及至到了宴客的大厅,萧安然发现果然就只有自己与林子意两人。之前服侍林子意的人在萧安然进来后都十分知趣的退下了。 “你来了。”林子意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意,这是萧安然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颇为真心的笑意。 “嗯。”虽然在家人和赵景面前,萧安然看起来十分好说话并且有些活泼的样子,但是实际上在不熟的人面前,萧安然一般都十分不愿说话。 “安然是因为院子的事情生气吗?”林子意似乎并不在意萧安然有些冷淡的态度,他拿起桌上灌满酒的杯子一饮而尽,随后道:“我可以给你换个院子。”这话里带着十分显而易见的施舍之意。 “不用,不是。”萧安然坐在下首,与相邻的椅子上坐着的浑身发青的男鬼对视。 “萧安然,既然这样,我就和你明说吧。”见萧安然软硬不吃的态度,林子意干脆直接开口。 “你应该叫我定国公。”萧安然看着青色的男鬼在对他诡异一笑之后,脸上的肉就开始一块接一块的腐烂、脱落,并没有感到害怕,反而眼都不眨的看着他。 “定国公。”林子意细细咀嚼,随后诡异的笑了:“如果不能活着回去的话,那就不是什么国公了,只是一个死人,” “哦。”萧安然随后应道,一点都没有把林子意近似威胁的话放在心上。他眼前的男鬼在一块一块腐烂完毕之后,又自动拼接起来,说实话,萧安然见过更恶心的,所以他一点都不觉得这种程度的鬼有什么可怕的。 “不过……如果你配合我杀了赵景的话,我可以考虑让你活着回去。”林子意已经学会忽略萧安然的话了,不然他怕自己情绪不稳定毁了自己的计划。虽然之前听说过赵景和萧安然的关系十分好,但是林子意一点都不相信在生死面前,两人还能保持这样的关系。 没错,他准备挑拨离间,相同的事情他明天准备对赵景做。虽然计划粗陋并且简单粗暴,但是在青州城现在的状况下,林子意说要让谁死,从表面上看那个人的确要死,为了自己能够活下去,两个好朋友反目成仇什么的,真是让他十分期待。 老头曾经说过,人总是喜欢以自己的想法去揣测别人,却忽视了人和人是不同的。 萧安然不知道林子意的想法,但是他鄙视所有自己既世界的人,中二又不可理喻。 “哦……”不知道要回他什么,萧安然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说话的好。 “这么说,你同意配合我了?”林子意眼前一亮。 “不同意。”萧安然回答的干脆,他的注意力依旧被男鬼吸引,因为男鬼见自己吓不着他,换了个表演方式。 这会他的血开始从皮肤里往外冒,起初是一滴一滴的,随后连成一串,最后干脆肉也开始往外翻,一块一块的,内脏也随着肉翻了出来。 萧安然,萧安然觉得有些被恶心到了,他眼前正摆着一盘动物内脏,刚才他还想吃来的。 “砰--”是林子意踢翻桌子的声音:“萧安然!” “我要回去睡觉了。”萧安然道,虽然好像才过了半个时辰,但是萧安然却觉得过了很久,他一点都不想和林子意会所这么多废话了。 林子意的气一下子消下去,他无力的挥了挥手,三角吊梢眼竟然向下耷拉着:“住国公今晚好眠了。” 第40章 青州瘟疫(4) 在萧安然离开后, 林子意狠狠的将周围的桌子都踢翻。他本来只是想玩一场挑拨离间让两个人反目成仇的游戏而已,他喜欢玩弄人心的感觉。 而在以往,他都是无往不利的。但是这次却碰了个硬钉子。 林子意在原地站了一会, 在心里想到两人终究会死在青州, 而大夏的格局很快就会随之改变, 他心里默默狰狞一笑。 “小清!”林子意出声。 方才将萧安然带过来的水蛇腰娇媚少女应声而上:“大人。” 林子意忽然抱住她:“小清,接下来,就靠你了。” 叫小清的丫鬟手轻轻的抚摸着林子意的后背, 语带安抚, 唇角深深的向上勾起:“大人, 您放心吧。” 萧安然是凭着记忆往回走的, 所以他很快就迷路了。 在诺大的州牧府走了两圈后,他走到了一片灌木丛前。类似的灌木丛他还见过三次, 两次是在林家, 还有一次,就是在林子意给他安排的院子门口。 灌木丛的土地带着暗红的颜色。迷路的萧安然干脆蹲在灌木丛前,细细的观察起这片颇为古怪的灌木丛。 灌木丛是普通的灌木丛, 但是土地却十分的奇怪。萧安然蹲着看了一会,鬼使神差的用手粘了一点土起来放在鼻子上闻了闻, 竟然好像带着一股铁锈味。 萧安然拍了拍手, 准备起身寻找回去的路,却忽然觉得有一丝不对劲。他下意识抬头看, 便看到方才一直在他面前进行行为艺术表演的青色男鬼站在灌木丛中。 这一次青色男鬼表现得颇为正常, 他对着萧安然用手虚虚的比划了一下, 萧安然猜他应该是想带自己去什么地方。 “你是要带我回去吗?”萧安然问道。前世的他身为灵师,也不是随意就除鬼的,他只除对自己生命造成威胁的,以及别人有偿进行委托的。或者类似前世的小鬼一样,与自己有“私交”的,所以尽管眼前青色的男鬼身上散发着一阵又一阵的戾气,萧安然还是没有出手灭了他。 青色的男鬼顿了顿,点了点头。 萧安然站在原地没有立即跟着他向前,男鬼转头疑惑的看向萧安然时,萧安然面无表情的启唇:“不要随便带我去什么奇怪的地方,不然,杀了你哦。”语气清清淡淡的,还有一点少年的温柔,但是在这种环境下,一点也不会给人,不对,是鬼带来任何的抚慰。 这种一看就有故事的鬼,很喜欢带人去奇奇怪怪的地方,再结合经常不打预告就把自己带到奇怪地方的林子真给萧安然带来的惨痛教训,让萧安然再也不会随便就跟着人走了。 虽然看上去很好说话,但是实际上萧安然并没有很大的同情心,确切的说,他的同情心只给自己放在心里的人。 幸好这里没人,不然看见荒无人烟的院子里,一个好看的少年和空气说话,语气还这么恐怖,怎么看都有些毛骨悚然。 青色的男鬼顿了顿,继续点头,手指向前比划着。 萧安然转头看了眼四周,诺大的州牧府确实一直没什么下人出没,实在不能找人带自己回去,而跟着自己的两名暗卫让他叫去保护赵景了,所以当下他真的找不到人带他回去了,只能暂且相信一下眼前的……鬼。 跟着鬼在州牧府一路绕行,最开始萧安然还能感受到自己大约似乎是在往回走,但是当他走到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回形走廊时,他开始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萧安然回过头,却看见身后黑漆漆的,没有路了。 “我说过不要带我去奇怪的地方,不然,杀了你。”萧安然一边说话,一边回过头来,却发现青色的男鬼不见了! 如果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萧安然宁愿呆在原地不动等太阳升起来,都不会仗着艺高人胆大往前走。 因为已经没有退路,所以尽管心里十分不开心,萧安然还是决定接着往前走。 很快走到了走廊尽头,前方出现了一个向下的楼梯。 萧安然犹豫了一下,向外看了看,走廊外面是空荡荡的泥土,这泥土和灌木丛的土是一样的,暗红色,只是有些不大均匀。而再远一点,又孤零零的长着几颗低矮的、大小不一的灌木。 萧安然觉得脚底窜上一股凉意,他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沿着楼梯下去了。 楼梯是木制的,踩上去很容易就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加之越往下,周围就越寂静,故而萧安然只好一再的放轻脚步,以让自己不弄出十分大的声音。 当萧安然踩完最后一级阶梯,走到平地上时,他微微眯了眯眼睛。从黑暗的楼道到几乎算是灯火通明的地下,眼睛还是会微微有些不适应的。 这时他周身的凉意越来越大,甚至很快就扩散到了全身。萧安然往前走了两步,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周围,这应该还是一条暗道,两边点燃了烛火,十分干净,没什么灰尘,应该常有人来。 萧安然想到青州城空荡的大街,空荡的州牧府,以及林子意对他们完全不在乎的态度,萧安然莫名的觉得,也许能在这里找到线索。 顺着密道往前,萧安然的心跳慢慢变得急促,背部的寒毛都立了起来,无他,这周围似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但是多年的经验告诉萧安然,这种时候千万不要四处乱看,不是会发生什么威胁生命的事情,而是,有一些鬼通常有着各种各样的恶趣味,最常见的就是……花式吓人。 虽然萧安然被吓着吓着,也就习惯了。 暗道走完,前方出现了一座房子,房子外部破旧不堪,萧安然莫名觉得十分的眼熟。 他准备再往前走的时候,脚下忽然踢到了什么东西,萧安然脚一滑,险些摔到。 他扶着墙站稳,却觉得手滑腻腻的,等站稳后,萧安然往旁边一看,就看到一个滴着血的尸体。 尸体的两只手和两只脚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被铁索悬挂着,因为死了,浑身松软无力,所以整个尸体都是呈现向下坠落的姿势,尸体上有断断续续的血在往下滴,但是身上却已经有了尸斑。 那道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也是他发出来的,尸体的眼睛没有闭上,此时圆溜溜的瞪着,好像要瞪出眼眶。 而萧安然手中的滑腻……,是死者伤口流出来的,黄色的不明物体。 好、好恶心。 萧安然使劲的甩了甩手,至于身边的尸体,他并不害怕,做久了灵师就会知道,尸体没什么害怕的,令人害怕的,只有恶鬼和人心。 而往往人心比恶鬼要恐怖一百倍,因为恶鬼,大部分是没有脑子的。 再往前走,就是那间破旧的房子了,萧安然终于明白为什么他觉得房子十分眼熟,因为这个房子从外表看和之前林子意给他安排的破旧的房子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等萧安然推开门走进去的时候,发现里面也是一样的。 另一边,久久等不到萧安然的赵景开始着急了,他知道萧安然给自己留下了两个皇帝给的暗卫。 这两个暗卫已经被他派去寻找萧安然了,而在暗卫离开后,赵景又派了两个火焰卫在州牧府四处寻找。 但是他不知道,此时的萧安然就在他的脚底下。 房子一推开就是一大股灰尘,等灰尘散了萧安然才走进去,屋子脏兮兮的,几乎没什么家具,仅有的桌子椅子全都破破烂烂,墙角摆着一张雕花黑檀木的床,但是这床也东缺一角,西少一块,床上盖着的被子十分粗陋不堪。 这么看,又像是没人住的?就在此时,那个将萧安然带到这里的青色的鬼又出现了。 萧安然不等他解释,右手在空中画了个符直接向着男鬼的头部钉去,之前一直不说话的男鬼却开口说话了:“跟我来,没有危险。” “我说过,不要骗我。”萧安然并没有收回符印,而是任由它钉入男鬼的头部:“不要乱动,不然就灭掉你。” 没想到萧安然不是普通人,男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萧安然走上前:“你可以说话?” “刚才为什么不说话?” “换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救、救救我们。”男鬼断断续续道。 “带我出去。”萧安然表现的十分没有同情心,事实上,他没有从这里感受到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生人气息,他也对面对一屋子鬼没有兴趣。 “救我们,不然……不然你也要死。”打入头部的符印不会让男鬼有什么大的危机,但是也不好受,此时他身体火烧火燎的。 “哦……”萧安然回答。 男鬼知道自己不说出什么,眼前的人一定不会救自己。青州已经被林子意变成了地狱,他们一直期待着朝廷会派人来救出他们,但是知道他们一个接着一个的被杀,也没有人过来救他们。 因为朝廷派来的人,也变成了地狱的牺牲品。 但是这次朝廷派来的人却让他们看到了希望。他们之中有一个生前是算命瞎子的鬼说,近期来的人是贵人,可以帮助气运已尽的青州恢复一点生机,他们已经变成鬼的人无所谓,但是还有活着的女人和孩子! 这是瞎子鬼的最后一段算命,之后他救连魂魄都没有了。 “林子意……”说到这个名字,青色男鬼的身体不自觉的抖了抖,眼里既有害怕,又有愤恨。 “在一个月之前,青州城开始有人无故失踪。”青色男鬼开始慢慢叙述。 “长话短说。”这个教训也是萧安然从林子真那里吸取过来的,在一个明显不知道安全不安全的环境下说一长段话,会有很危险的后果。 虽然林子真给了萧安然前世都没有总结出来的,很多“宝贵”的经验,但是萧安然一点也不感谢他。 “最开始青州城人心惶惶,但是后来官府出来说那些失踪的人是得了瘟疫被处理了。” “于是他们的家人也被隔离开,之后是失踪的人的邻居,再然后是邻居的邻居。最开始每个人都冷眼旁观,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是之后,恐慌在蔓延,再然后,官府说瘟疫很严重,要我们一起到一个地方躲避。” “那里是一个牢房,我们就是待屠宰的猪……到目前为止,我还是不知道林子意为什么要杀我们,但是,青州变成这样,绝对不是因为瘟疫,因为青州从来没有什么瘟疫!这一切都只是林子意编出来的谎言而已。” 最后一个字落下,男鬼身体一凉,符印被收了回去。 “每天晚上子时之后,这里就可以进来,被杀死的人都会放在这里,所以我在这里才能说话,大概是林子意设了什么邪术吧。”男鬼道。 “哦……带我回去。” 这就没了?男鬼眼中难掩失望:“你准备怎么救我们?” “救你们?”萧安然有些惊讶的反问。 “你不是朝廷派来救我们的吗?” 萧安然仔细想了想,的确是这样,如果青州变成一座真的死城,大约皇上不会太开心,他还是比较在乎皇上的:“我要回去调查一下。” 男鬼透露了一定的信息量,但是却有些没头没尾的,他根本推测不出林子意这么做的目的,以及,他在其中又用了什么手段。 如果不调查的话,他不会没头没尾的让自己涉入一些自己都不清楚的危险里,来自林子真给他带来的经验。 真是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哒哒的脚步声,门内的一人一鬼心都提了起来,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国公爷在吗?” 是之前那位水蛇腰丫鬟的声音。这句话很平常,但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救一点也不寻常了。 没有听见门内的回应,门外的小清也不在意,她笑了笑,直接推开门:“国公好像走错路了。” 男鬼嗖得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留下面无表情的萧安然。 “国公……”小清脸上出现软绵的笑意,眼睛水波粼粼的,带着媚意,她莲步轻移,走到萧安然身边,仿若不经意的用绵软的酥~胸蹭了蹭萧安然的胳膊,虽然下一刻救被萧安然避开了,但是她也依然毫不在意的笑着。 “迷路了,带我出去。”萧安然面无表情,语气冷淡。 “国公这样说话,真是叫奴家伤心。”小清这次已经换了身衣裳,穿着的是对襟襦裙,抹胸是水红色,将本就白的肌肤衬得更白了,腰还是一如既往被腰带勒得极细,但是这次换了根宽腰带,倒是显得大气了些,裙子是千层雪纺一层一层堆叠起来的,如烟似雾。而抹胸将她酥软的胸~部十分完美的勾勒出来,白花花的酥~胸上,一颗深红的痣点缀在上面,更是吸引人眼球。 然而这种风景萧安然并不会欣赏:“哦……”在不知道怎么回话的时候,萧安然最多的就是用这个字回复。 小清温温柔柔道:“国公到这里来做什么呢?” “迷路。” 小清脸上的笑意僵了僵,虽然纯情可爱的小少年十分得他喜爱,但是太不解风情,就没有那么可爱了。 “那国公有没有被吓到,这里好像环境不是很好。”小清娇娇怯怯,短短一段话,她都换了三种语气了。 “哦。” “奴家这就带你出去。”小清自然的牵起萧安然的手,却被拍开,她无辜的蹙着眉头:“这里十分危险,不牵着国公的手,奴家不放心。” 萧安然已经有些烦躁了,虽然他十分尊重女孩子,但是几乎从来没有遇到这么热情还变化多端的女孩子,而且……还要牵手。 前世萧,真,死宅,安然,没见过很热情的女孩子,而这一世,大夏的女孩子和外男还是会自觉的保持距离的,所以当下萧安然就有些无措。 还是没反应,难道是不喜欢温柔的娇怯的和妩媚的?当下环境不允许,小清决定下次试着泼辣一点。 “国公以后还是少乱走的好。”小清一边带着萧安然往另一条暗道走,一边道。 “没找到人指路。”萧安然和小清保持一米的距离肩膀在同一水平线目不邪视凭感觉跟着小清走。 “要来这里的话……可以叫上小清一起。” 小清是怎么找到这里的都不知道,萧安然暗暗提高警惕。 “明天晚上大人会过来,国公还是不要过来的好。”两人已经走上了楼梯。 “大人试着去和守城门的老人聊聊天,毕竟他是唯一一个活人了呢。”到走廊了,小清笑盈盈道。 等小清离开,萧安然迷惑的站了一会,还是没有想明白小清的话,他默默的将小清的话记在心里,转身走了。 可是……他还是不记得路啊! 最后萧安然被火焰卫捡了回去,而赵景已经急疯了。 “你去哪里了?”萧安然一进屋子就被赵景拉到床边。椅子是做不了的,所以两人暂时都只坐到了床边。 “迷路了……”萧安然眨眨眼,才恢复状态,原原本本的将今晚的经历都说个干净,细节也描述的十分清楚。 而赵景时而生气,时而担忧,最后听见小清花式吃萧安然豆腐的时候,只觉得心里的酸气压都压不住,像泉水一样咕咚咕咚的往外冒,偏偏还不能表现出来。 “林子意不怀好意,那个小清也不是什么好人。”赵景道:“明天下午我让人去找那个老人聊一聊,现在你好好休息。” 赵景握住萧安然冰凉的手:“以后出去身边还是带着人,这样就不会发生今晚的事情了。”萧安然可能对今晚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反应不过来,但是赵景却很快就理清了头绪。 “阿景~”被赵景塞到被子里之后,萧安然两只手扒拉着被子,眼巴巴的看着他:“你不进来睡吗?”这里只有一张床,赵景不睡这里睡哪里? 赵景愣了愣,在心里苦笑了一下,自从察觉自己的心意之后,他就没有办法像之前那样坦然的和萧安然睡在一起了。 少年明亮的杏眼眨呀眨,和在外面的冷淡不同,在赵景面前的萧安然还是十分有情绪的,此时没有感觉到赵景心里万般心绪的萧安然,就十分乖巧的,疑惑的提出问题:“你不进来睡觉吗?” 要命,尽管知道萧安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赵景还是觉得自己被勾~引了,他的手轻轻的握了一下,事实上,他的心好像也被一只手极轻的握了一下。 “马上。”赵景道,尽管知道自己晚上大约是睡不好了,但是和心上人同床共枕的诱惑更大,所以赵景连犹豫都没有就答应了。 但是这一晚却睡得格外香甜,一夜无梦,知道早晨的阳光从破了洞的窗户照射进来,赵景才醒过来。 “国公醒了吗?”是小清的声音。 和心上人一同醒过来的美好心情立刻被打乱,赵景十分不开心。 萧安然醒过来,还有些迷糊不清:“是谁?” “不重要的人,你继续睡,我来打发。”赵景温柔的摸了摸萧安然的头发,随后独自去了净房洗漱。 等他穿好衣服出来,看见的就是盘膝坐起来的萧安然:“我醒了,外面是小清对吗?” 赵景点头,虽然知道不可能,但是他还是有些酸溜溜的开口:“你很期待和她见面吗?”觉都不睡。 萧安然摇头:“被吵醒了睡不着。”顿了一下,他又道:“不想见她,阿景替我打发走吧。”声音带着一丝才睡醒的软糯。 赵景的心情一下子又飞扬起来:“这就替你赶走。” 门口的小清见出来的不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可爱小少年,本来扬起来的笑容一下子垮下来,她今日穿着红色劲装,头发也干脆利落的绑起来,有些像小辣椒似的:“怎么是你?国公呢?” 这个人果然对安然有企图,赵景不将她放在眼里,却也不愿意对安然有企图的人出现在他视线里:“他还没醒。”赵景言简意赅,同样,在外人面前,赵景还是那个柔和没有锋芒但是却半点让人小瞧不得的五皇子。 眼前的男人并不好惹,小清抿了抿唇,态度变得客气了些:“有些事要与国公说,既然国公没醒,奴家就在这里等着了。” “和我说也是一样的。” 小清顿了顿,忽然感受到一阵寒意,她有些害怕的看了一眼看上去十分温润的男子,迅速道:“大人已经知道国公昨晚去了那个地方,还请五皇子转告他,一定要小心。” “你为什么要通风报信?” 小清眨眨眼:“奴家什么都没说,只是来告知五皇子,今晚大人要宴请您。”说完她扭着腰走了,走到一半忽然正了正身子,走路虎虎生威,配着身上的劲装,有些像侠女。 第41章 青州瘟疫(5) 爱我就来晋江吧 于是相关人士齐聚一堂, 开始就萧安然的生存大事展开商讨。 太医说, 萧安然的身体不好, 夏天受不得热, 冬天受不得寒, 皇宫有两处地方十分适合萧安然居住, 一处临水, 周围种满了竹子,夏日即使不加冰块也十分凉爽。 还有一处地方有些偏僻,但是是前朝开国皇帝和国师一同鼓捣出来的唯一有完整供暖系统的宫殿,冬天只需保持各个点的炭火不灭,整个宫殿就温暖如春。 相关人士之一皇帝表示这两处宫殿都赐给萧安然完全没有问题。 相关人士之二李忻提出反对意见:“安然怎么可以不和我们住在一块?” 对内一向十分听李忻话的安国公跟着点头。 相关人士太后最后拍板:“既然如此, 让安然夏天和冬天进宫住着,其余时候呆在安国公府,如何?” 见李忻不说话,太后道:“你总要为安然的身子着想。” 窗外的风拍打着窗户,室内也陷入了沉默。 身为九死一生生下萧安然的人, 李忻哪里会不在乎自己孩子的身体,她犹豫半晌,低头与相关人士五萧安然对视,被小孩纯净的眼睛看着, 李忻又忍不住心酸, 她这些日子抱着他, 都能感受到他有多轻, 虽说小孩子都不重, 但是前两个孩子像萧安然这么大的时候哪个不是白白胖胖的惹人喜欢。 事情就这么拍板决定,李忻与安国公离开皇宫,而萧安然则被留在了皇宫,开春才真正见到了其他的亲人。 春风拂面,满园姹紫嫣红。安国公府是由前朝一位着名的贪官府邸改造而成,这位贪官因为喜好奢华,建造了一个极尽奢侈的花园,里面种了四季的奇花,无论是哪一个季节,花园的景色都是十分好的。 萧安玉从来就是一个大家闺秀的模板,但是当下却走得又快又急:“你们怎么都不叫我起来?” 身后的宫女低头道:“长公主说了郡主您白日里学习辛苦,要好好休息不能打扰您。” “你是听我的话还是听我娘的话?”萧安玉脚步越来越快,语气里也带着不容忽视的严肃。 即使萧安月现在还小,也已经初具威严,宫女的腰弯的更低,脸色也有些发白:“奴婢自然是听郡主的话。” 快要到门口了,萧安玉慢下脚步,慢条斯理的整理自己的袖摆:“这次我就我计较了,以后你要记住,你是我的宫女,我的话才是最重要的。” 不等宫女回应,萧安玉眼睛亮了亮:“来了!”她面上已经有掩盖不住的兴奋之意,尽管行动还是十分的大家闺秀,微快的脚步还是暴露了她当下的心情。 经过一个冬天,萧安然已经被养的有些白嫩了,呆在两个月没见的李忻怀里,萧安然十分开心的表达了自己的思念之情。 本以为这么久不见萧安然也许会认生,甚至李忻已经做好了小孩哭闹的准备,没想到才将孩子抱到手上就被吧唧了一口。 等下了马车,最先凑过来的不是一早就等在这里的萧安竹,而是匆忙过来有些气喘吁吁的萧安玉:“给、给我看一看弟弟。” 听见萧安玉的话,萧安然也有些好奇的转头,在来之前他就有从太后平日的念叨里知道了自己家里大概的成员,祖母一枚,太后说她是一个爱讲礼仪不变通的老太太。 大哥一只,太后说他小小年纪就有儒将风范。 还有一位姐姐,听得出太后对她十分疼爱,夸她既有世家少女的风范,又大方大胆,是将门虎女。 眼前这位长得十分好看的小少女,就是自己的姐姐吗? 在萧安然思考的时候,萧安玉已经小心的接过了萧安然,她低头认认真真的和萧安然打招呼:“你好,我是你姐姐哦。” 萧安然回复:“咿呀。”你好,你真好看。 萧安玉眼睛笑得弯起来,十分开心的对李忻道:“弟弟真好。” 李忻舒了口气,笑道:“以后你就是姐姐了,要好好照顾弟弟。” 萧安然连忙又“咿呀”一声,我也会照顾好姐姐的。 萧安然的院子早就被打扫出来了,不过由于他现在还小,身体也着实不好。所以就暂时居住在了主院的偏房,这样李忻也可以随时见到他。 春去冬来,萧安然在国公府和皇宫来回换着住,不知不觉也长到了三岁。 而这三年上京一直没有断的一个八卦,最小的国公爷在抓周礼上抓了今上的剑,那可是跟随今上征战多年,不知斩杀过多少人,沾了多少血的剑。 普通人见着了也会畏惧上面的血气,但是这位国公爷却拿过来了,还眼都不眨的拔开,若是别人抓周拿着剑,唱喜的人要念上一句未来准是位为国建功的大将军,可是萧安然的身体谁不知道,唱喜的人支吾了半天,最后哼哧着道了句,有福气,定能长命百岁。 其余人只能符合着道长命百岁。而桌子上的萧安然却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拿着剑笑得口水都流出来了。 搬着一把小凳子坐在太后身边的萧安然极力的维持脸上的淡然,愚、愚蠢!那把剑血腥气太重还夹杂着怨气,皇帝日日佩戴对身体还是有伤害的,他当时顺便抓过来消消怨气而已。 “我的安然真是小小年纪就十分有志气呢。”太后最后以这句话结束了这场对话。 又是这句话,任谁都觉得以萧安然的身子只要安然的活下去就好,上战场杀敌是万万不可能的。 虽然萧安然私心里也的确是觉得自在的过完一生挺不错的,但是听见太后这样笑眯眯的夸赞他心里还是有些不服气的:“外祖母,我很厉害的。” 小孩子奶声奶气的认真辩解。 太后笑眯眯的点头:“对啊,安然当然是很厉害的。” 一看就是顺着自己说话,住在小身板里觉得自己灵魂十分成熟的萧安然简直不能忍,他哼唧一声,跳下小板凳:“我出去玩了。” 第42章 青州瘟疫(6) 爱我就来晋江吧  赵景十分自然的将断了的笔放在一边, 表情坦然,甚至薄唇微微弯起:“没事, 笔断了而已。” 萧安然探头过去看见断成三截的笔, 发自内心的感叹:“阿景,你力气好大啊。” 赵景嘴角弧度更深了。 萧安然一转眼看见赵景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就着凑过来的姿势摸了摸他的额头:“阿景, 你没事吧?你这么笑好可怕。” “我笑得可怕, 那位刘姑娘想必笑得十分好看了?”赵景只觉得自己的心被锋利的爪子丝丝拉拉的抓挠, 不痛, 但是烦躁得厉害。 萧安然手收回来, 他觉得此时室内的氛围有些不太对, 明明以前和阿景在一起的时候氛围都是十分融洽的啊。或许是被关禁闭让阿景心情不好吧, 为了让赵景心情好些,他连忙详尽的回答赵景的问题:“刘姑娘长得十分好看, 笑起来自然是十分甜美可爱的。” 话音刚落, 萧安然只觉得室内的空气好像都不流动了,他仔细想了想方才的回答,自觉没什么不对的, 他又悄悄瞥了赵景一眼,只见他眉间的褶子都变成三道了,这时他心里忽然灵光一闪, 觉得自己大彻大悟, 真相明了在心。 刘姑娘年方十四, 正是豆蔻年华, 而阿景刚过十九,正是春心萌动的时期,莫不是......这萌动的对象是对着刘姑娘来的?想起刘嫣然清丽可爱的相貌,萧安然觉得自己真相了。 所以这表现......是吃醋了? 赵景本来心中憋闷,虽然他暂时并不太明了自己的心情,但是这也不妨碍他在听了萧安然的话后,恨不得拿一把刷子把那为刘姑娘留在萧安然心上的痕迹全部洗刷得一干二净。 但是此刻见身边与自己靠的极近的少年一会儿皱眉,一会儿转眼珠,这会白玉小脸上更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心下的火竟然稍稍散了些,他淡淡开口:“你在想什么?” 已经在脑子里写出“追女友的九十九种方法”的萧安然忽然回过神来,本来就与赵景靠得极近的他忽然凑到赵景脸前,水润的杏眼直直的盯着赵景的眼睛,似乎能看出一朵花一般。 赵景不知为何,心跳忽然急促起来,他手心慢慢的冒出细细密密的汗,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浅色的眼瞳中倒映着少年乌黑的杏眼:“怎么了?” 只见少年清澈见底的眼睛忽然弯成月牙的形状,里面透出粼粼的波光:“阿景,你放心,我和刘姑娘没有关系的。”朋友妻不可欺,为了让阿景安心的追刘姑娘,还是早点说清楚,不让他误会来得好。萧安然十分有信心的想着,看着赵景默默露出了慈父的微笑。 赵景觉得心里好像揣了一只兔子,他搓了搓已经全是汗的手,尽量让自己语气正常一些:“是吗?我知道了。” 余光瞥见赵景耳边的一丝红晕,萧安然坐回原地,他自觉身为一个十分贴心的朋友,要让好友安安静静的害羞。 为了遏制自己完全控制不住的心绪,赵景连忙转移话题:“今晚我在国公府西门等你。” 说到林家的事,萧安然轻松的心情一散,腰板都微微挺直了些:“阿景,你昨晚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赵景摇头:“没有。” 将赵景的寡言理解为担忧,萧安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阿景,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被关这么久禁闭的。”即使他对朝堂的事情并不太关心,但是他也知道,对于快加冠的皇子来说,晚一年进入朝堂便失去了许多先机,尤其是对赵景这样没有母族,皇上又不重视的人来说。 更何况,一向看赵景十分不顺眼的六皇子今年不过是十七岁,便在林家的支持下进了户部,和眼下连朝花宫大门都出不了的赵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赵景的目光却被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吸引过去,萧安然的手是冰凉的,这会放在他的肩上却有如一团火一般,直直的顺着那一点烧到心底去。 比上好的和田白玉还要嫩白细腻的手微微蜷着,此时放在黑色的衣服上更是好看得紧,让赵景觉得自己喉咙有些痒。 故而过了好一会他才回道:“你不必为我做这么多。”他何德何能让萧安然为自己身涉险境? “安然,我不值得你为我如此操心。”赵景这番话发自内心,他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样十分普通的人会得了萧安然全心全意的对待。 当初在上虞园的时候,其他皇子与贵族子弟对萧安然多番示好,他们多才多艺,谈吐风趣,知道各种各样有趣的事情。而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出乎赵景的意料,萧安然始终像小尾巴一样跟着自己,对于其他人的示好始终表现得十分平淡。 甚至赵景时常会十分恐慌,哪一天萧安然就发觉自己原来是一个如此无趣的人,然后突然离他而去了。故而这些年来,别人会的他都努力学了,甚至学得更好,所幸他天赋不错,先生们见自己学得好,也乐意教的更多,很快那些人就被自己远远甩在了身后。 而火焰卫的一部分也被用来收集上京有趣的传闻与新奇的玩意儿,每当少年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时,他就会格外的满足。 类似的话赵景几乎每隔一段时间便要说一遍,萧安然也习惯了,他觉得这是小孩子缺乏安全感的表现:“我们是好朋友啊,如果是我遇到了这样的事情,阿景也一定会不遗余力的帮我吧。”萧安然笑眯眯的安慰他。 以往每次听了便通体舒畅的话这次却叫赵景有些不满意,但是究竟是哪里不满,他有说不出来,只好将这一点憋闷放在心底。 只是,小小的种子已经变成嫩芽了,只等春风一过,便会很快长成参天大树。 萧安然踏出朝花宫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春风温柔的拂过面颊,他抬脚多走了两步便遇上了皇帝身边的侍人。 一路跟着侍人走到御书房,侍人悄悄的将门关上。 “皇伯伯?”萧安然试探着对黑色帘子后隐约的人影唤道。 帘子后面走出一个人,是皇上,他走到萧安然面前,脸上是和在外面不同的温和表情:“是安然啊。” 萧安然点了点头,就听见皇上道:“你三岁带走的那本书,读得怎么样了?” 萧安然起初没有反应过来:“书?” “那年你进了我的密室,走的时候带走了一本书,那本书你是看得懂的对吧。”皇帝语气十分肯定,但是依旧十分温和。 萧安然反应了好一会才愣愣的点头,他迟疑的看了皇上一眼,没说话,过了一会又小心的看了一眼,抿抿唇,见皇上也不说话,他又抬眼看去,这一次正好对上皇上了然的眼神,萧安然迅速将目光缩回去,不说话了。 皇帝见萧安然这小仓鼠一般的反应,眼底透出一丝笑意来:“你别害怕,我就是觉得你能看懂才给你的,不然你以为我密室里的书是谁都可以随便拿走的吗?” 原本以为自己瞒得很好,这么多年都是一只无人知道的小灵师的萧安然:“......” “阴阳楼好不好玩?” 萧安然的头更低了些。 “林家被你搞得一团糟了吧?” 萧安然使劲的看脚尖,好像那里开了一朵花。 “你以为这些动作很小吗?还不是我跟在你后面收拾烂摊子。”皇帝看着整个人都散发着幽怨气息的少年,大笑着走到书桌后坐下。 “好了,不逗你了,我准备让你担任礼部侍郎。” 礼部侍郎?正四品!即使是六皇子空降户部,也不过是担任了一个五品主事的职位而已。萧安然被一大哥馅饼砸下来,脑袋晕乎乎的:“我不行......” “你行。”皇帝语气十分肯定不容拒绝:“前任的右侍郎告老还乡了,三日后这职位空出来你就去走马上任吧。” 知道自己是拒绝不了了,萧安然决定就地讨价还价:“我一个人怕是办不好......”不如让赵景出来帮我。 萧安然的话还没说出口,皇帝便道:“五皇子我自有安排,你不必为他求情,这几天我会派一个人给你讲解礼部的构成及大小事宜,你不必担心。” 萧安然忽然意识到,眼前的人是从乱世中打下一个王朝的人,自己那些幼稚的小动作,只怕是早就被眼前的人看得一清二楚,这里是皇宫,身为一位合格的封建帝王,大约人人都在他的掌控之下吧。 最后萧安然恍恍惚惚的答应了皇帝。 在临走前,皇帝似乎十分不经意的问道:“你三岁那年我给了你一块石头,你用着还好吗?” 那块石头早被萧安然放进了私库,不是皇帝提起他便忘记了,萧安然结结巴巴道:“还、还不错。” 皇帝眉眼舒展:“你好好用着吧,行了,回去吧。” 满月宴很快结束,萧安然在接受了喜娘的祝福后,并没有立即跟着太后回到温柔娘亲的身边,而是被皇帝抱着去了御书房。 外面的雪已经渐渐变得小了起来,但是风却愈加凛冽,才踏出元初宫,萧安然便因为凛冽的寒风而狠狠的颤抖了一下。 皇帝是一个男人,自然不如太后细心,即使萧安然已经一再得往自己的襁褓中缩,但是还是不能抵挡冰天雪地的严寒。 要命的是皇帝还挥退了轿辇,决定慢慢走回御书房。 萧安然默默得再次像皇帝的怀里挤了挤,心里开始怀念起时刻温暖如春的太后宫殿。 还有方才自己好像被封了一个爵位。为了让自己忘却寒冷,萧安然在脑海里拼命想其它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虽然不知道自己被封的爵位是什么,但是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会叫舅舅吗?”皇帝用手逗弄睁着乌溜溜眼睛的小孩。 好、好冰的手,萧安然瑟瑟发抖,默默别开脸。 皇帝却一点也没有察觉出萧安然小小的、微不足道的抗拒,而是若有所思道:“当初阿忻也是到了快周岁的时候才会叫人,你现在大约还不会叫人。” 第43章 青州瘟疫(完) 爱我就来晋江吧  而此时萧安然已经转过头, 蹲着身子哼哧哼哧的搬石头。 赵景见萧安然十分吃力的样子,挽起袖子蹲身想要帮助他一起搬, 却被萧安然拉开。 不过三岁的小孩子, 却十分认真的板着小脸, 小眉头严肃的皱着:“这些石头的摆放是十分有规律的, 只有按照顺序才可以搬开, 你看着就好了。” 赵景本来想要提议由萧安然指导自己来搬, 但是见萧安然再次蹲下来搬的十分有干劲, 便默默站在一旁看着不打扰了。 然而赵景看了一会,却莫名的觉得这个地方十分眼熟,他细细的打量了周围一眼, 又一眼, 沉默下来。这里好像是他第一次遇见萧安然的地方。 萧安然这时已经有些灰头土脸了, 虽然只是初夏,但是天气已经微热起来了。于是他再一次搬开一块石头的时候, 用手抹了抹额角的细汗。 一直看着萧安然的赵景眼底慢慢浮上笑意, 蹲着挖石头的小孩因为这一抹, 本来就灰扑扑的额头更是灰一道白一道,小花猫一样。 即使是小花猫, 也是最可爱的小花猫,赵景心里想。 “成功啦!”蹲在地上的萧安然猛然站起来, 结果因为站得太快而眼前一黑, 险些跌倒。 时刻注意着萧安然的赵景心里一惊, 下意识的扶住萧安然, 不想本来可以站稳的萧安然因为向后躲闪,导致两人重心不稳一同跌倒在地,而因为赵景将萧安然紧紧的抱着的缘故,萧安然重重的砸进了赵景的怀里。 初夏还没有蝉鸣,泥土里仿佛还带着春日里生机的味道,被萧安然搬开的石块散落在周围,萧安然呆了呆才小声问道:“阿景,你有没有事?” 因为两人靠的十分进,萧安然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就打在赵景的脸上,还带着清甜的桂花糕的香气。 听见萧安然的话,赵景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不动声色仔细的看了看萧安然,确定他的确没什么问题后才道:“我没事。” 萧安然认真的看了赵景一会,随后杏眼忽然就弯成月牙的形状,因为身体不好而一贯有些发白的唇向两边咧开:“阿景。” 赵景不明所以,不过他能感知到眼下萧安然的心情十分的好。 萧安然凑近赵景的脸,让赵景能够在他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倒影:“阿景你快看我的眼睛。” 赵景听话的看进去。 “你现在像花猫啊,你快看。”萧安然说话的时候声音总是软软的,里面好像包裹着一团甜滋滋的糯米糍一样,就算此刻是在笑话赵景,也让他的心像是撞进了一个冰凉凉的绿豆糕一般,真是甜到心里,软到心里。 “嗯,看到了。”赵景的语气有些飞扬。 初夏的微风拂过,平静的湖面好像被砸进了一颗小石子,连带着荡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水波。 萧安然想到还有惊喜要给赵景看,于是他连忙从赵景身上手脚并用的爬起来,站稳后他伸出手想要将赵景拉起来,无奈他人小,站起来都没有八岁的赵景坐着高,反而险些把自己又给拉下去。 “你快站起来,阿景。”意识到自己没有办法将赵景拉起来,萧安然催促赵景。他倒是没有意识到现在他的行为和真正的小孩子几乎没什么两样。 赵景站起来,先替萧安然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又替他整理了一下衣摆和领子,随后才开始打理自己。 不想一转头萧安然已经钻到了最开始被石头掩埋的密道中:“阿景,你快进来吧,我带你去看一个惊喜。” 这时远处有一位侍卫一路小跑过来,眼尖的萧安然立即看到了。他心里一惊,只以为自己甩开宫人的行为被发现,连忙更小声的催促:“阿景,有人过来了,你快进来吧。” 赵景与朝着此处来的侍卫对视一眼,回过头安抚有些焦急的小孩:“是我的人。” 萧安然默默将自己背在后面的手中已经画了一半的符打散,原来是“自己人”啊。他捂着嘴小声叮嘱:“那你们快点说话啊。” 赵景笑着答应了。 前世的萧安然其实是一个亲缘淡漠的人,活了十九年,没有过亲人也没什么朋友。突然转生到这个世界,很幸运的有了一个圆满又和谐的家庭,在才满月的时候就遇到了一个莫名其妙十分合胃口的朋友,至少在萧安然看来,赵景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朋友呢。 躲在密道暗门旁边看着与侍卫低低交谈的赵景,萧安然握拳,果然是苦尽甘来了吧。 赵景给侍卫交代完事情后一转头就对上了一对乌溜溜的眼睛,他立即将方才有些灰暗的情绪压到心底,对萧安然扬起一抹和往常无差的柔和的微笑:“你要带我去看什么?”赵景装作有些好奇的样子。 萧安然神秘的在嘴前比了个“嘘”的手势:“待会你就知道啦。” 说完萧安然害怕赵景接着问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说出来,连忙捂住赵景的嘴:“不要问了,待会你会知道的。” 被小孩子软软嫩嫩的手捂着,赵景眨眨眼,鬼使神差的伸出舌头舔了舔萧安然的手心。 萧安然连忙缩回手,小小的瞪了赵景一眼:“很痒的,不要随便乱舔。” 赵景点头,过了一会小声解释:“我只舔过你一个人的,不随便。” 萧安然没有回答,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听到。 赵景有些失望的垂下眼,纤长的睫毛遮住看不清情绪的眼睛。 很快两人的面前出现一道门,这道黑色的门死死的嵌入墙中,从他们这一面看不到任何拉环之类的东西,看起来应该是由另一面拉开的。 赵景环顾四周,心里飞快的分析,门边有一些灰烬,看起来是火折子留下的,靠近门的地方还有凌乱的脚印,并且有些大,显然不是小孩子可以留下的。 萧安然已经松开了赵景的手,在门边敲了一下,悄悄的打了一道符进去,一直纹丝不动的门在萧安然敲击后开始慢慢的朝里面移动,空气中扬起灰尘,“砰”的一声,大门彻底打开。 赵景此刻的眼神有些晦涩,他拉住萧安然:“安然,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萧安然十分肯定的点头:“当然知道,这是我给你准备惊喜的地方啊。” 他心里已经抑制不住欢喜,甜滋滋的跑进室内,从室内靠墙的架子角落拖出一个大箱子。 因为他人太小,所以看起来反倒像是箱子拖着他。 突然架子好像是因为箱子移动的原因,使劲的抖了两抖后,落下了一本书。萧安然猝不及防被书狠狠的砸到头,他连忙蹲下身将书捡起来,在将书塞到架子上的时候,萧安然看了一眼,竟然莫名的觉得上面模糊的字迹有些眼熟。 在萧安然得意的将箱子打开的时候,赵景忽然愣住了。 陈旧的箱子中满满当当的是各种各样的笔墨纸砚。 打开箱子的萧安然邀功似的将箱子往赵景处推了推:“阿景,你看,这是我给你的开学礼物。” 说这话的时候萧安然有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自豪感,这可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啊。 但是看在赵景却一点都没有感受到萧安然的拳拳长辈之心,他将萧安然堆得满当当的小箱子放在一边,两步走上来抱起叉着腰得意的小孩,将他高高的举起,原地转了一个圈,最后他放下有些晕乎乎的萧安然,浅色的琉璃瞳孔中满满的倒映着萧安然小小的身影:“安然,谢谢你。” 萧安然站了一会,等脑袋不那么晕的时候才想要摆摆手说话,此时他们身后的架子开始向两边移动。 被声音吸引了注意力的两个小孩同时向架子看去,就见分开的架子后面露出了一扇暗门,似乎有人在那边推门,门正在缓缓的朝里面打开。 萧安然心里油然生出了一种不好的感觉,他下意识的拉着赵景向后退了两步,然而还不等他生出逃跑的心思,下一刻熟悉的威严的声音传来:“安然,你怎么在这里?” 此时萧安然才后知后觉,这个自己做了一个多月秘密基地的地方,也许是传说中的密室? 赵景被萧安然虚握住的手微微的蜷了蜷,鸦羽一般浓密的睫毛将眸中的异色完全盖住:“安然今天也很厉害,比我还厉害。” 萧安然咕哝:“那怎么一样?阿景你才是最聪明的啊。”他可是因为比赵景多吃了十九年的大米饭才这么厉害的,哪像阿景,是真真正正的小天才呢。 想到这里,萧安然仰头,因为两人靠得十分近,所以他纤长的睫毛轻轻的在赵景的下巴上扫啊扫的:“阿景,你以后一定会变成一个十分厉害的人。”萧安然语气十分坚定道。 赵景垂下眼,和萧安然亮晶晶的双眸对上,真亮啊,赵景想。良久他才反握住萧安然的手:“安然。” “嗯?”看着窗外发呆的萧安然应了一声。 “我们会一直做好朋友吧?”虽然对一个三岁的孩子这么说十分奇怪,但是心里莫名其妙滋生的不安让赵景情不自禁的问了出来。 “当然啊,除非你不愿和我做朋友了。” “不会有那一天的。”赵景话说得笃定。 正午的阳光偶尔从帘子里透进来,有小灰尘在空中飞舞,好像天气十分不错的样子。 轿辇平缓的落地,萧安然与赵景一同迈进了朝花宫。 有人早就在这里等着萧安然了,是林子真。 和之前对林子真避之不及的态度截然不同,这次萧安然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小声对赵景道:“阿景你要不要去看一看我给你布置的房间?” 赵景下意识的想要紧紧握住萧安然的手,却在做出行动前主动将手拿开,他轻轻应道:“好。” 萧安然搓了搓手,眼睛甚至都不敢和赵景对上:“那阿景我先让雪琪带你去看,我......我马上就来。” 赵景点点头,随后他意识到萧安然低着头,看不清自己的动作,便又应了句;“好。” 语罢赵景在原地站了站,见萧安然一直低着头,他眼底划过一丝失望,转身,慢慢离开。 走到门边的时候赵景却忽然觉得心底一悸,他回头,正正与萧安然的目光对上,小孩像受惊的鹌鹑一样别开目光,赵景却慢慢的弯了弯嘴角,最后看了一眼林子真,离开了。 林子真单刀直入:“把林一然给我。” 第44章 大厦将倾 爱我就来晋江吧  “那我们就是好朋友了对吧。”林子真笑眯眯的顺杆子向上爬。 “安然。”萧安然正准备回答林子真, 赵景却突然叫住萧安然。 萧安然忙不迭的站起来,迈着小短腿跑到赵景旁边。赵景自觉的往里处挪了挪,示意萧安然坐下。 “你还小,不要随便和不怀好意的陌生人说话。”赵景一边将桌子上的书收拾好, 一边用不大不小的音量叮嘱萧安然。 站在原地的林子真自然听见了赵景的话, 他眉毛跳了跳,连忙插嘴:“五皇子,在下哪里不怀好意, 又哪里是陌生人了?” 赵景余光瞟到一抹火红色的衣角,便抬起头慢条斯理道:“方才在门口是你率众将安然堵在门口。” 率众堵人?这罪名可大了,尤其对象还是皇宫三座大山最疼爱的人,林子真的眉毛又跳了起来。他伸手按住眉毛:“我方才还不认识安然, 这么小的孩子出现在上虞园, 我心里有疑惑也是正常的吧?” “而且当时安然带着一众宫人, 声势实在浩荡, ”说到这里, 林子真看了萧安然一眼:“我有些好奇是在所难免的。” “哦。” “...... ”一句话就把一口大锅扣到他头上,自己辛辛苦苦解释他就回一个“哦”? “安然,你认识他吗?”赵景问道。 萧安然肯定的摇头:“不认识。” “你不怀好意,陌生人。” 林子真败退,灰溜溜的回到自己的座位。 赵景却再加上一句:“不要叫安然, 叫国公。” 林子真默默翻开书, 装作自己什么都听不到的样子。萧安然悄悄看了他一眼, 却瞧见他身后的小鬼笑得十分欢畅, 察觉到萧安然的目光后,小鬼还对萧安然吐了吐舌头。 萧安然连忙移开眼睛,口、口水滴到自己的桌案上了! 但是萧安然对这种显然是冤死的小鬼最是没辙,因为他总是会让萧安然想起上一世的小鬼。 第二节课是复习第一节课学习的字,萧安然学得十分轻松。 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一直守在上虞园外面的雪琪雪林掐着时间带领一众宫人浩浩荡荡的进了上虞园。因为上虞园是念书的地方,所以即使是最受宠爱的六皇子,也只带了一位宫女而已。 但是萧安然对于其余人异样的眼光一点也不在意,而是堂而皇之的带着赵景出了上虞园。赵景也从来不在意旁人的目光,所以和萧安然两人手牵手走得十分坦荡。 等坐上了轿辇,萧安然立即和赵景汇报好消息:“阿景阿景,皇伯伯同意你过来朝花宫住啦。” 初夏的风打着旋儿从轿辇的帘子中吹入,还带来了一片花瓣在轿辇里打着转儿落在萧安然的发顶。赵景抬手温柔的替萧安然将花瓣摘下,随后又在萧安然的头顶揉了揉。 因为今日是第一天上学,所以往常十分讨厌梳小孩儿发髻的萧安然十分齐整的梳了两个包包头,但是让赵景这么一揉,立即就乱掉了。 萧安然却毫无所觉,还主动在赵景的手里蹭了蹭:“那阿景,我让人去给你搬家吧。” 顿了顿,萧安然突然小心问道:“阿景你会不会有些舍不得啊?”毕竟那是赵景母妃住过的地方啊。 舍不得?赵景恍惚了一瞬,他现在住的地方就是当初叶贵人被那群人勒死的地方,谁能想到床底下会躲着一个想要给母妃一个惊喜的小孩呢? 过了好一会,赵景才慢吞吞的别过头,让萧安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不会,我很开心能与安然住在一处。” 行走的平稳的轿辇忽然剧烈的抖动,赵景下意识的将萧安然抱在怀里,下一刻轿辇便砰的一声跌落在地,若不是赵景一直紧紧的搂住萧安然,只怕这会萧安然就要被甩到外面去了。 雪琪已经焦急的掀开帘子,见萧安然并没有受伤后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干脆利落的跪了下来:“国公,前方有人在闹事。” 萧安然平静的点头:“我已经知道了。” 雪琪顺着萧安然的目光低头,就见自己脚边有一个混合着灰尘还滴着不知名液体的物体,从体型来看,约莫是个孩子,雪琪沉默一下,单手拎起好像昏迷着的小孩:“奴婢将他扔出去。” “不用了。”萧安然从赵景的怀里探出头来:“将他带到朝花宫里,给他收拾干净,治一下伤。” 雪琪顿了顿,虽然心里有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拎着小孩下去了。 “安然要做什么事吗?”赵景将萧安然已经歪掉的小包包解散开,又用手指温柔的给他梳顺。 萧安然板着小脸,神情凝重的点点头。 之前从密室里带出来的书是一本笔记,关于看星象测吉凶,用灵物布阵等,应有尽有,十分详细。但是若不是灵师大约是什么都看不懂的。萧安然不过是看了几页就已经受益匪浅,想必写下这本书的人必定是一位十分有成就的大灵师。 今天他先是运用书中的测算看出了一位贪狼,虽然这位贪狼十分奇怪,好像已经要坠落的样子。但是却在相隔不过几个时辰后,看到了七杀! 贪狼破军七杀,三方四正会照时,形成“杀破狼”格局,属紫薇斗数,三星一聚,天下必定易主。乱世才结束,又要开始吗? 直到阳光照到萧安然的脸上,他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阿景。”萧安然还记得昨晚他跑到阿景这里睡觉了。 赵景穿着月白绣着竹叶的袍子,此时正坐在桌边看书。听见动静便放下手上的书走到床边,看向萧安然的视线带着些复杂,他眼神不找痕迹的落在萧安然的手上,很快又移开:“你醒了,我让宫人进来吧。” 被赵景看着,萧安然心里突然有些慌张,他下意识的握了握手,立刻被一块冰凉的东西咯着,萧安然这时才想起来住着叶贵人的牌子一直在自己手上握着。这块令牌被他握了一晚上,竟然也没有丝毫变热的迹象,反而愈发冰凉。 萧安然紧了紧手中的牌子,对赵景点点头。 看见走进来的是自己的宫人,萧安然也并没有表现的很惊讶,毕竟自己突然消失,他们肯定会找自己的。只是不知道昨晚他们找的是谁,是皇上,还是太后。 给萧安然穿衣的雪琪眼尖的发现萧安然手心里好像握着什么,她小心问道:“国公可要将手里的东西放下?” 手心的令牌突然震动了一下。萧安然对雪琪翘着唇角笑了笑:“不用,我拿着。” 自萧安然的宫人进来后,赵景就一个人坐回了桌子后面,低头认真的写些什么,好像对萧安然这边的动静一点都不关心。 等萧安然穿好衣服,便在雪琪的帮助下跳下床,咯噔咯噔的小跑到赵景身边,使劲的踮起脚将脸放在桌子上面,眼睛看向赵景:“阿景。”他声音软软的。 赵景手里的笔顿了顿,想起昨天晚上在萧安然手中看见的那块令牌,他低垂的眼中墨色又渐渐变深,干脆硬了硬心,继续写字。 然而不过一会,便又听见萧安然拖着调子长长的叫了声:“阿景~” “阿景,阿景,阿景。”声音像小猫似的,小小的软软的。 赵景心软,只好放下笔转头与萧安然的眼睛对上。 见赵景转头,萧安然忙不迭的对他道:“阿景,你是不是还在生气我昨晚跑出去的事情?” 赵景眨了眨眼,垂下眸子,眼底的情绪晦涩不明:“不是。” 萧安然觉得手心的令牌凉意更甚,简直要直达心底。他踌躇了一下,侧着头趴在桌子上的脸在案上滚了滚:“男人说不是就是是,阿景你就是生气了对不对?” 赵景抿了抿唇,余光看见萧安然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嘴唇轻启,又合上,最后温柔的揉了揉萧安然的头发:“哪里听来的乱七八糟的话,我不生气。” 萧安然道:“真的吗?那你对我笑一笑。” 赵景沉默了一会,十分自然的对萧安然笑了起来。 萧安然撇撇嘴,正准备说些什么,就听见雪琪道:“国公大人,皇帝传召您过去。” 呀,忘了自己昨天犯了“错误”了。萧安然白嫩嫩的脸颊微微鼓起来,他对萧安然眨了眨眼睛:“那,阿景我先走啦。” 走到门口,他忽然转头,正正对上赵景的视线,原来赵景一直瞧着他的背影。两人猝不及防的对上视线,萧安然眼睛弯弯笑得开心:“这下我相信阿景不生气啦。” “我们明天上虞园见哦。”萧安然说完就迈着小短腿挺直背十分有威严的走出去了。 其实除了在亲近的人面前,大部分时候萧安然是十分有身为一位国公大人的威严的。 皇帝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动不动,头微微垂着好似在批阅奏折,脸沉浸在阴影里让人看不清表情。 室内的气氛简直要降到冰点。 萧安然默默的抖了两抖,觉得现在的御书房和有恶灵在一样。 余光见到萧安然的小身子抖了两抖,皇帝险些脱口而出让人给他加一件衣服,但是很快他将关心的话给咽下去,依旧做出批阅奏折的模样。 第45章 太子 爱我就来晋江吧 太后见安国公似乎怔在那里模样, 心下叹息, 眼中也带上了愧疚:“小三的身体,太医说如果养的好, 也是可以像普通人一样的。只是......” 说到这里,太后顿了顿,看向已经恢复正常, 啃着自己小手的萧安然, 温柔的上前将他抱在怀里,一边轻轻摇晃着,一边道:“终究是我与皇帝,对不起他......” 安国公本来怔在那里,然而此刻听见太后说的话,他立即道:“太后不必自责,当时情况十分危急。并且于公, 皇上身为一国之君, 绝不可受伤,于私,太后刚刚也说,阿忻是皇上的妹妹, 两人感情十分好,兄长有危险,做妹妹的, 怎么会眼睁睁的在旁边看着呢?” 见太后沉默, 安国公接着道:“阿忻必然是愿意的, 他与皇帝自小一同长大,感情最是深厚,并且如果情况倒转过来,皇帝也必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阿忻受伤。至于小三,”安国公想起刚刚的场景,心下微痛,但还是坚定道:“他以后长大了,一定会做出和阿忻相同的选择。” 太后没说话,她看着怀里的萧安然,阿忻生了三个孩子,这个最小的,却反而比他姐姐还要像阿忻,如今又被连累的早产体弱,她看到,总是忍不住要多疼爱他一些。 听了安国公的话,太后并没有回答安国公,而是将怀中的孩子递给安国公:“他出生这么久,你还没好好看过他,看看吧。” 安国公接过萧安然,果然低头认认真真的瞧了瞧萧安然,随后抬头笑着道:“他长得倒是像阿忻,比阿玉还要像。” 太后赞同的点点头:“是比他姐姐还要像阿忻,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体不好的原因,这些日子比谁都乖巧,也不哭闹,有事了就哼哼两声。” 在太后和安国公一起谈论萧安然的时候,萧安然正在一眨不眨的看着太后宫中的西南角落。 那里有一团黑蒙蒙的雾气,以萧安然多年的经验来看,必有恶鬼。他继续咬着手,口水浸湿了整个下巴。 安国公在和太后谈话的间隙,低头看了一眼自家儿子,就看到他蹙着小眉头,一副深沉思考的样子,然而整个下巴都兜不住他的口水。 太后见安国公说着说着就停了一下,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就看到萧安然这副苦大仇深的小模样,顿时笑了起来:“我们小三是不是因为没人理他,不高兴了啊?” 萧安然的深思被人打断,有些不开心的皱着小脸,目光顺着声音的来源抬头,就看到一张胡子拉碴,还有黑眼圈的糙汉脸。 萧安然被吓了一大跳,虽然心里十分抗拒,但是身体已经十分诚实的做出了反应,他的眼睛迅速变得水汪汪的,好像下一刻就要哭了。 为了防止自己十分丢脸的哭出来,萧安然努力的蹙着眉,目光严肃的盯着安国公,好不让眼泪流出来。 这下,就连安国公脸上都带上了笑意,一个小婴儿,做出这种不开心的表情,看上去除了可爱还是可爱。 这之后,安国公又和太后说了几句话,逗弄了两下萧安然,就将萧安然交给太后,去后殿看李忻去了。 他走后,太后抱着萧安然坐了下来。而萧安然已经抓紧时间,将西南角落仔仔细细的看了个遍。皇宫这种地方,向来是十分神奇的,紫气与浊气并存,既正气,又邪气。 这话不是萧安然说的,是当初老头子说的。在萧安然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少年的时候,老头子曾经带萧安然去了一趟故宫。 那个时候萧安然还不是后来那个见过的鬼比见过的人还多的老油条,这时的他连真鬼都没见过,只跟着老头学了一大堆理论知识,结果第一次见真鬼就被老头带着来了个大的。 在去故宫之前,萧安然仔仔细细的查遍了有关故宫的灵异资料,并且还被一些十分可怕的传闻吓得瑟瑟发抖。 于是那天晚上,萧安然跑到老头子的房间打地铺。已经躺在床上的老头子十分奇怪的看着萧安然:“你好端端的来我房间睡做什么?” 萧安然从小就比较能装,所以当时萧安然当然不会说直接告诉老头子他被吓得不敢一个人在房间睡。他十分淡然的回答:“我睡腻味了,想换个地儿睡。” 老头子当然不会相信萧安然的鬼扯,他嫌弃道:“那你回自己的房间打地铺去,别在我面前碍眼。” 萧安然这种时候还是坚定的不愿意说实话,在老头嫌弃的说完那句话的后,他眼角一挑,嘴唇微微勾起,仰着下巴:“要不是你年纪大了,我不放心你,你以为我会愿意来这里打地铺?” 这话,这姿态,萧安然觉得不能再满意了,在老头子看来却是万分的欠扁。他二话不说拎着萧安然的领子就把他扔了出去,关上门之前,他简短的骂了一句:“有病!” 装过头的萧安然,在秋日的凉风中静立了一会儿,默默的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当天晚上,萧安然睁着眼睛看了好久的天花板,最后被自己吓的睡着了。 第二天晚上,萧安然就跟着老头子进了传说中的紫禁城。萧安然之后一度怀疑过,老头子是为了报那天晚上的仇,所以才正正的挑着午夜阴气最盛的时候进故宫,用以告诉自己,他还年轻着。 那天晚上,萧安然受到了十分大的惊吓,从紫禁城出来之后,萧安然再也没有怕过鬼。而那句话,也是出来之后老头子告诉自己的。 萧安然一直觉得老头子是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以前在皇宫做供奉的那种,因为老头子说这话时的表情语气,就像是见识过最鼎盛时期的皇宫,经历过数不清红尘事之后,在最后轻描淡写的说一句总结。至于故宫,也就各种鬼多了点。紫气是不剩什么了。 萧安然从回忆里出来,砸了砸嘴巴,发现自己的手又被自己啃得全是口水,他赶紧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把手放下,寻思着找机会靠近西南角,看能不能把那只鬼除掉。 萧安然敢这么想,自然是因为有底气,那边的黑气是可以看出有恶鬼,然而气团没有多大,而且还十分散漫,一看就是刚刚变成恶鬼不久,连鬼打墙这种小本事都使不出来,也就能半夜吹个阴风了。 太后全程围观萧安然的动作,自然也看到了他啃完手,装作不经意的将手放回去的样子。 “我们小三啃手的样子真是可爱。” 太后笑眯眯的夸奖。在她看来,萧安然做什么都是好的。 萧安然默默的将自己全是口水的爪子在包着自己的包裹里使劲蹭了蹭,深吸一口气,对太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太后一见小孩对自己笑,也跟着笑。一旁太后的心腹宫人笑道:“自从有了小公子,太后开心了不少呢。” 太后一边用手轻轻的在萧安然背后轻拍,一边道:“也是这孩子实在惹人疼。” 这时萧安然“啊”了一声,与宫人对话的太后连忙低头道:“小三这是怎么了?” 萧安然伸出藕白的右手胳膊,朝着西南角使劲的指了指。 太后想着萧安然所指的方向看去:“小三想要去那里玩?” 萧安然装作没有听懂的样子,指着那里使劲的“啊”了两声,因为身体实在是小,所以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萧安然赶紧收紧嘴巴吸溜了一口口水。 随后锲而不舍的指着西南角:“啊。”我要去那里那里。 太后也愿意顺着萧安然的意思:“看来小三是想要去那里了,走,我们去那里站着。” 太后说着慢慢的向萧安然眼中那一团黑色的雾气走去。 小萧安然此刻已经安静下来,他一动不动的盯着不断收缩又膨胀的气体。 许是感觉到威胁的气息,黑色的雾气猛然收紧成一团,随后不知死活的朝着萧安然的地方飞过来。 它灵智尚且没有形成,只凭本能感受到吃了萧安然自己能变得更加厉害,威胁比不上诱惑的魔力,在冲过来的一瞬间,浓缩的雾气好像僵在空中,随后很快消散。 萧安然收回自己的手,暗自感叹从出生到现在修炼出的一点灵力还是颇为不错的,果然童子功十分的事半功倍。 而抱着萧安然的太后不自觉的打了个寒战,她四处望了望,将萧安然露在外面的手塞进襁褓中,下意识的抱着萧安然离开了这里。 似乎有微风在此处打了个旋儿,一只在未来可能会霸占一方的恶鬼无声的消失。 最初太后心中的确有些讶异。 早在萧安然还没有出生时,皇帝就与太后还有昭阳长公主商量过如若生的是男孩,便进李家的族谱,继承李家的爵位。 但是李忻最开始是激烈反对的,身为一位母亲,她不想让自己的儿子连称呼自己为母亲都不可以。但是身为李家人,又不能让李家绝了香火。 最后商定的结果就是日后萧安然的儿子进李家,继承李家嫡系一脉。成功将锅甩给还未出生的孩子,几位大人倒是都觉得十分满意。 只是谁也没想到,皇帝会这么早便将李家的爵位给了萧安然,毕竟,萧安然现在还是一个刚满月的孩子呢。 满月宴很快结束,萧安然在接受了喜娘的祝福后,并没有立即跟着太后回到温柔娘亲的身边,而是被皇帝抱着去了御书房。 外面的雪已经渐渐变得小了起来,但是风却愈加凛冽,才踏出元初宫,萧安然便因为凛冽的寒风而狠狠的颤抖了一下。 皇帝是一个男人,自然不如太后细心,即使萧安然已经一再得往自己的襁褓中缩,但是还是不能抵挡冰天雪地的严寒。 第46章 摄政 爱我就来晋江吧 而因为怀里变空而有些不满的赵景, 在瞥见萧安然泛红的耳根后, 心里不知为何像是被极轻的羽毛搔 刮了一下一般,痒痒的, 又十分舒适。 “林子真方才醒过来了。”林一俞尽量目不邪视,装作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低着头微微躬身:“我刚将他打晕。” 外面的人已经来林一俞房间搜查过一边,对于十分粗鲁不客气的搜索,林一俞内心一点波动都没有, 也许是他早就习惯了林家对于庶子宛如奴仆的态度:“他们已经搜查过我这里了, 短时间内不会再来一遍,”林一俞道。 赵景听见林一俞的话, 垂眸思索片刻,将目光投向萧安然:“你准备怎么处置他?”这里的“他”自然是指林子真。赵景对与林子真将萧安然牵扯进林家之事这一做法十分不喜, 心里已经暗自决定要给林子真一个教训。 萧安然嫩白的小手似模似样的托着下巴:“等外面平静一点的时候,就将他送回去吧。”这么重要的东西丢失,林家现在应该很混乱吧。 林一俞却摇摇头:“方才已经有人看见林子真在我床上了, 我说我们秉烛夜谈,林子真抵不住困意睡过去了。” 说到这里, 林一俞悄悄用余光看了看萧安然, 在密室中昏黄的烛光照耀下,萧安然浑身好像也蒙上了一层模糊的光晕,都说灯下看美人, 越看越美, 林一俞觉得这句话果然是十分有道理了。 下一刻林一俞就感觉一道带着冰渣子的目光冷冷的打在自己的脸上, 他抬眼便对上赵景的眼睛,浅色的琉璃眼中带着深深的寒意,还有一丝警告之色。林一俞莫名的觉得心底一颤,连忙将将目光收回。 而萧安然已经换了个姿势,他歪着头想了想:“那等他明天醒了,你替我给他带个消息,就说记得他答应我的事情。” 在林一俞答应之后,萧安然便自己陷入沉思。 这会已经很晚了,虽然自己出来之后,雪琪雪林肯定会自觉的给自己打掩护,但是萧安然还是自觉自己早些回去才好。 林一俞不知何时已经出去了,萧安然忽然回过神来:“阿景。”他长长的睫毛扑棱扑棱得眨呀眨:“我该回去了。” 赵景提也不提今晚已经几乎泡汤的计划,毫不犹豫的点头:“我送你回去。” 被赵景拦腰抱着轻巧的躲过灯火通明林府的各路搜寻人士时,萧安然紧紧抱住赵景还小声道:“阿景,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的啊?”即使在守卫森严的林府也可以来去自如,一点都不吃力。 夜色中萧安然看不见的地方,赵景的眼底泛上一丝温柔,他嘴角微微翘起:“我一直就很厉害。”只是还不够厉害到足以保护你的地步。 晚风十分温柔的从耳边刮过,两人的心出其的平静下来,从林府到国公府的路上时不时会传来春日里不知名花的香气,将脸颊贴在赵景胸口的萧安然心里平添了几分安心:“嗯呐。”想到从来念书成绩就很好的赵景,萧安然咕哝着答应了一声,的确是从小就十分厉害了。 很久都没有感受到怀中之人的动静,等到了萧安然卧室门口,赵景低头一看,折腾了大半夜的少年像猫似的在自己怀里睡着了,小巧的鼻翼随着呼吸一缩一缩的,十分可爱。 赵景看着看着,忍不住有些着迷,他的头微微低下,如墨的发丝倾泻下来,月光在发丝上流泻,同少年柔软的青丝交缠在一起,赵景本就加速的心脏,似乎跳的更快了。 身后有人无声无息的靠近,赵景身上的温柔迅速收起来,他大跨步走进卧房,将萧安然轻柔的放在床上,仔细地替他脱下鞋子,又妥贴地将被子盖好后,赵景才轻轻关上门,走了出去。 来人身穿黑衣,袖口绣着一圈暗红色的火焰纹路,此时他单膝跪在地上,在赵景没有开口之前十分安静的垂着头。 “什么都没有找到。”赵景语气十分肯定。林家的水比他想像中的还要深。 “今晚林家似乎是在进行什么重要的活动。”地上的人是赵景的暗卫之一:“他们说进了贼,偷走了进行活动的关键物品。”即使赵景早几年便有安排人进林家,但是林家核心之事都被林家的嫡系子弟牢牢把握,很难探听到十分有用的消息。 “现在林家守卫森严,好像出动了什么暗地里的力量。”暗卫继续道。 听到这句话,赵景的眼底微微波动了一瞬:“是什么力量?” 暗卫摇摇头,他并没有看清楚:“那些人十分轻盈,全都穿着黑色袍子,从头到脚笼罩得十分严实,走路悄无声息,好像连呼吸都没有。” 那便和另一半火焰令没有关系了。赵景隐在袖子中的手摩挲了一下只剩下半块的令牌,这块令牌背后隐藏着巨大的势力,如今他手里不过是只有半块,却也足以拥有巨大的力量。 赵景目光转向雕花木门,门后便是熟睡的萧安然,想到这里,他心里便不可抑止的泛上一丝温柔:“将潜伏在林家的火焰卫全部撤出。” 浓烈的夜色好像在慢慢减退,但是夹杂在微微泛白的天空之中的,是大片翻卷的墨色的云,它们连绵不断,似乎永不断绝。赵景慢慢转动手中的白玉小老虎,这是方才从萧安然怀里落出来的:“除了打入内部的人员,其余人,三天之内全部撤出,一个不留。” 最后一个字消失在空气中,此地变得安静,空荡荡的座椅上空无一人,好像一切本来就是这样。 萧安然也在昭阳长公主强烈的要求下,搬到了她暂时居住的流云殿。 虽然在病重的时候也能时常看见自家小儿子,但是由于身子不好,所以很少能像当下这样将萧安然抱在怀里使劲的看。 太后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小女儿,嘴里念叨:“阿忻,瞧他和你长得多像啊,这鼻子,这眼睛。” “还没长开呢,真不知道哪里看出来的像。”李忻嘴上好像有些抱怨的嘟囔,但是看着萧安然的眼里温柔仿佛都要溺出来了一样。 第47章 遗留问题 爱我就来晋江吧 灯笼里幽幽的亮着火红的光,萧安然低头看了一眼, 心里涌上怪异之感。 “快走吧。”林子真用另一只手拉着萧安然大步向前走:“这里有三层加一半, 我们要走快点,在三更前出去。” 三层半?萧安然心里疑惑, 被走得十分快的林子真拉的有些踉跄, 在上楼之前他回头看了看来路, 漆黑一片,然而还没等他心里生出感想, 耳边林子真大喝一声:“你做什么?” 萧安然无辜的回过头:“我随便看看......”但是心里却因为林子真激烈的反应而有些吃惊。 林子真粗暴的打断萧安然的话, 一点也不客气道:“不要随便回头看, 知道吗?” 萧安然顿了顿安静下来。 林子真好像觉得自己说话有些过分了, 毕竟对方还是一个六岁的稚儿呢。他放缓了语气:“黄泉路,莫回头。这栋楼往上走是不能回头的。”林子真说到这里,便闭口不言,虽然他觉得萧安然有些灵异之处, 但是他依然不会觉得萧安然会知道这栋楼。 在前朝覆灭之后,除了林家,应该不会有人再知道这里了。 然而与林子真心中所想完全不同,黄泉路, 莫回头。这句话仿佛一道霹雳砸到萧安然的头顶, 让他脑袋有些发晕。 门口镇守的梼杌,林子真手中火红色的灯笼, 以及三层半的楼...... 这一刻众多的疑点终于交汇到一起, 被萧安然连成了一条线。 他曾经在那本书上看见过一段介绍。皇宫中冤魂太多, 为了防止阴气过重败坏了国运,在修建一座皇宫时,最好在极阴与极正交汇处建一座阴阳楼,用以镇压皇宫的冤魂,以免产生过多的恶灵。 因为是用于镇压冤魂,故而门口所用的镇宅自然就是凶兽了。 而所谓的阴阳楼,书中也十分详细的描述过,三层半,那一半,其实是完整的一层,阴间一半,阳间一半。生人勿近,进来要点火,灯芯一定要用玲珑草,这样能暂时让冤魂以为你是阴阳楼看守人。 只是国运昌盛时,阴阳楼自然是与国运相辅相成,当国运自行衰败,那么镇压不住阴阳楼中冤魂的皇宫,就会成为恶灵最喜爱的温床。 书中还提到,修建阴阳楼对灵师能力要求极大,不但要精通符咒与布阵,还要对观星测算以及建筑都有涉猎,包括一些风水师的本事也要知道一些。故而能够成功建成一座阴阳楼的皇宫是极少的。 在记载阴阳楼这一页的最下方,着书人以一种颇为得意的口吻写道:阴阳楼为大魏国师专属发明,仅此一家,别无分号。 大魏便是前朝,萧安然心中对这位前朝开国国师愈发的好奇了。 所以林子真将自己带到阴阳楼是要做什么? 这座皇宫是前朝开国时国师亲自参与修建的。当今登基后,因为不愿才经过战火洗礼的大夏因为修建皇宫以及选国都一事而劳民伤财,故而就在前朝国都将前朝皇宫简单的翻新了一下便住了进来。 国运的衰败会让阴阳楼镇压不了恶灵,而国运的昌隆则会让阴阳楼发挥更强的作用。而从强盛到衰败再到强盛的阴阳楼,会出现什么变化,书中却并没有说明。 上学时先生讲过,前朝是唯一一个八百余年才衰落的王朝,也是唯一一个历代都有明君直到上上一任皇帝英年早逝,皇位落到一位旁支宗室身上,才蓦然衰败的王朝。 据说之所以前朝能连绵这么久,就是因为开国时有一位十分有远见的国师。 萧安然的思想在漫无目的的神游,而两人此时已经走到了三楼。 林子真在三楼停住,前方是一面墙壁,看起来是上不去了。 林子真在左边墙面敲了下,右边墙面敲了三下,正前方忽然亮起三盏灯,灯光是黯淡的黄色,随后有门慢慢开启。 看见林子真的动作,萧安然更加确定这是一座阴阳楼。此时他心中燃起的不是害怕,而是浓烈的好奇。 然而萧安然一直谨记一件事,好奇心是会害死猫的。 “你待会千万不要随便乱看,也不要回头,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林子真叮嘱。 萧安然站着不动了:“很晚了,我要回去。” 阴阳楼中究竟是什么样萧安然不是不好奇,但是就他目前的能力来说,根本就不足以对付阴阳楼中可能出现的种种危险:“我该回去了。”萧安然重复一遍。 林子真却一点也不着急,而是倚着墙悠然的笑了笑:“你以为现在你回得去吗?” “黄泉路没人带领是会迷路的,如果你不怕永远留在这里做一个鬼,你就往回走吧。” 林子真向后退了两步:“祝你,平安。”说完他转身,好像真的要离开一样。 萧安然默默伸手牵住他的袖子:“现在我们要往哪里走?”往回走是要带着燃有玲珑草的灯笼,在子夜前一刻,也就是十一点四十五时往外走的。但是就目前来说,这盏灯笼只有林子真有。 在萧安然看不见的角度,林子真脸上浮现出得逞的笑意,在黯淡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诡异。 前方就是传说中的三层半了,但是萧安然目前还没有遇见想象中的危险,相反一路走来十分平静,平静的有些不正常了。 林子真将一直握在手中的灯笼放在一旁的桌案上,而一直趴在他背上的小鬼不知何时竟然坐在了灯笼上。 萧安然下意识的看了看小鬼,这一眼却被时刻注意着他的林子真看见了。 “你能看见子路,对吧?”林子真低头直勾勾的盯着萧安然。 小鬼也坐在灯笼上,长长的舌头有一下没一下的在萧安然的衣摆上滑过去。 “子路?”萧安然疑惑的问道,视线转移至林子真面上。 “他每天都会跟着我,你应该见过他。”林子真对萧安然笑了笑,手直直的指着小鬼。 萧安然下意识的看了看坐在灯笼上的小鬼,小鬼见他看自己,还十分开心的笑了笑,只是配着他森森的牙齿以及长长的舌头,怎么看怎么诡谲。 萧安然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原来林子真一直都知道他身后跟着一个小鬼啊,只是不知道这只小鬼与林子真是什么关系。 “你果然能看见子路。”林子真见萧安然再次看着灯笼方向,十分肯定:“而我只有在这里才能看见他。” 小鬼忽然道:“哥哥,没关系,我每天都能看见你。” 他还准备说什么,一道符忽然钉过来,方才还十分天真的小鬼此时面目狰狞痛苦不堪,倒在一边的桌子上。 林子真瞪大眼睛:“萧安然,你做什么?”他急急的走到小鬼身边,却十分清晰的看见小鬼身上源源不断冒出来的黑气。 “原来如此。”萧安然却低声喃喃,右手在虚空中漂亮的画了个复杂的符,再次打入小鬼的身体:“熟悉吗?”他走到小鬼面前。这道符,三年前也曾被他打入了小鬼的身体里面。 小鬼嚎叫得异常惨烈,而林子真闭了闭眼睛,走到了萧安然的右手边:“原来你真的有办法对付它。”原来三年前的记忆并不是他的幻觉,林子真看向萧安然的眼神也变得严肃起来。 第48章 燕国来使 爱我就来晋江吧  赵景嘴角弧度更深了。 萧安然一转眼看见赵景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就着凑过来的姿势摸了摸他的额头:“阿景, 你没事吧?你这么笑好可怕。” “我笑得可怕,那位刘姑娘想必笑得十分好看了?”赵景只觉得自己的心被锋利的爪子丝丝拉拉的抓挠, 不痛,但是烦躁得厉害。 萧安然手收回来,他觉得此时室内的氛围有些不太对, 明明以前和阿景在一起的时候氛围都是十分融洽的啊。或许是被关禁闭让阿景心情不好吧, 为了让赵景心情好些,他连忙详尽的回答赵景的问题:“刘姑娘长得十分好看,笑起来自然是十分甜美可爱的。” 话音刚落,萧安然只觉得室内的空气好像都不流动了,他仔细想了想方才的回答,自觉没什么不对的,他又悄悄瞥了赵景一眼,只见他眉间的褶子都变成三道了,这时他心里忽然灵光一闪, 觉得自己大彻大悟,真相明了在心。 刘姑娘年方十四, 正是豆蔻年华, 而阿景刚过十九, 正是春心萌动的时期,莫不是......这萌动的对象是对着刘姑娘来的?想起刘嫣然清丽可爱的相貌, 萧安然觉得自己真相了。 所以这表现......是吃醋了? 赵景本来心中憋闷, 虽然他暂时并不太明了自己的心情, 但是这也不妨碍他在听了萧安然的话后,恨不得拿一把刷子把那为刘姑娘留在萧安然心上的痕迹全部洗刷得一干二净。 但是此刻见身边与自己靠的极近的少年一会儿皱眉,一会儿转眼珠,这会白玉小脸上更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心下的火竟然稍稍散了些,他淡淡开口:“你在想什么?” 已经在脑子里写出“追女友的九十九种方法”的萧安然忽然回过神来,本来就与赵景靠得极近的他忽然凑到赵景脸前,水润的杏眼直直的盯着赵景的眼睛,似乎能看出一朵花一般。 赵景不知为何,心跳忽然急促起来,他手心慢慢的冒出细细密密的汗,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浅色的眼瞳中倒映着少年乌黑的杏眼:“怎么了?” 只见少年清澈见底的眼睛忽然弯成月牙的形状,里面透出粼粼的波光:“阿景,你放心,我和刘姑娘没有关系的。”朋友妻不可欺,为了让阿景安心的追刘姑娘,还是早点说清楚,不让他误会来得好。萧安然十分有信心的想着,看着赵景默默露出了慈父的微笑。 赵景觉得心里好像揣了一只兔子,他搓了搓已经全是汗的手,尽量让自己语气正常一些:“是吗?我知道了。” 余光瞥见赵景耳边的一丝红晕,萧安然坐回原地,他自觉身为一个十分贴心的朋友,要让好友安安静静的害羞。 为了遏制自己完全控制不住的心绪,赵景连忙转移话题:“今晚我在国公府西门等你。” 说到林家的事,萧安然轻松的心情一散,腰板都微微挺直了些:“阿景,你昨晚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赵景摇头:“没有。” 将赵景的寡言理解为担忧,萧安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阿景,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被关这么久禁闭的。”即使他对朝堂的事情并不太关心,但是他也知道,对于快加冠的皇子来说,晚一年进入朝堂便失去了许多先机,尤其是对赵景这样没有母族,皇上又不重视的人来说。 更何况,一向看赵景十分不顺眼的六皇子今年不过是十七岁,便在林家的支持下进了户部,和眼下连朝花宫大门都出不了的赵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赵景的目光却被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吸引过去,萧安然的手是冰凉的,这会放在他的肩上却有如一团火一般,直直的顺着那一点烧到心底去。 比上好的和田白玉还要嫩白细腻的手微微蜷着,此时放在黑色的衣服上更是好看得紧,让赵景觉得自己喉咙有些痒。 故而过了好一会他才回道:“你不必为我做这么多。”他何德何能让萧安然为自己身涉险境? “安然,我不值得你为我如此操心。”赵景这番话发自内心,他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样十分普通的人会得了萧安然全心全意的对待。 当初在上虞园的时候,其他皇子与贵族子弟对萧安然多番示好,他们多才多艺,谈吐风趣,知道各种各样有趣的事情。而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出乎赵景的意料,萧安然始终像小尾巴一样跟着自己,对于其他人的示好始终表现得十分平淡。 甚至赵景时常会十分恐慌,哪一天萧安然就发觉自己原来是一个如此无趣的人,然后突然离他而去了。故而这些年来,别人会的他都努力学了,甚至学得更好,所幸他天赋不错,先生们见自己学得好,也乐意教的更多,很快那些人就被自己远远甩在了身后。 而火焰卫的一部分也被用来收集上京有趣的传闻与新奇的玩意儿,每当少年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时,他就会格外的满足。 类似的话赵景几乎每隔一段时间便要说一遍,萧安然也习惯了,他觉得这是小孩子缺乏安全感的表现:“我们是好朋友啊,如果是我遇到了这样的事情,阿景也一定会不遗余力的帮我吧。”萧安然笑眯眯的安慰他。 以往每次听了便通体舒畅的话这次却叫赵景有些不满意,但是究竟是哪里不满,他有说不出来,只好将这一点憋闷放在心底。 只是,小小的种子已经变成嫩芽了,只等春风一过,便会很快长成参天大树。 萧安然踏出朝花宫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春风温柔的拂过面颊,他抬脚多走了两步便遇上了皇帝身边的侍人。 一路跟着侍人走到御书房,侍人悄悄的将门关上。 “皇伯伯?”萧安然试探着对黑色帘子后隐约的人影唤道。 帘子后面走出一个人,是皇上,他走到萧安然面前,脸上是和在外面不同的温和表情:“是安然啊。” 萧安然点了点头,就听见皇上道:“你三岁带走的那本书,读得怎么样了?” 萧安然起初没有反应过来:“书?” “那年你进了我的密室,走的时候带走了一本书,那本书你是看得懂的对吧。”皇帝语气十分肯定,但是依旧十分温和。 萧安然反应了好一会才愣愣的点头,他迟疑的看了皇上一眼,没说话,过了一会又小心的看了一眼,抿抿唇,见皇上也不说话,他又抬眼看去,这一次正好对上皇上了然的眼神,萧安然迅速将目光缩回去,不说话了。 第49章 林家手段 爱我就来晋江吧 虽然在病重的时候也能时常看见自家小儿子,但是由于身子不好, 所以很少能像当下这样将萧安然抱在怀里使劲的看。 太后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小女儿, 嘴里念叨:“阿忻, 瞧他和你长得多像啊, 这鼻子,这眼睛。” “还没长开呢,真不知道哪里看出来的像。”李忻嘴上好像有些抱怨的嘟囔, 但是看着萧安然的眼里温柔仿佛都要溺出来了一样。 “像的。”太后说的笃定:“他现在的样子, 和你小时候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李忻不再和太后争辩,而是紧了紧抱住萧安然的手:“还没取名字吧?” 太后见萧安然的眼皮动了动,慢慢睁开, 忍不住将手指放在萧安然不知何时伸出来的小手中, 任由他抓住:“还没呢,你是他娘亲,又那么辛苦的将他生下来,我们都等着你给取名字呢。” 此时萧安然已经醒过来的,自然听见了太后的最后一句话, 这是要给自己取名字了?萧安然不由自主的握紧小拳头左右晃了晃, 双手上镶着银铃的手镯跟着挥舞的小手叮叮当当的响了起来, 但是萧安然却紧紧的看着太后。时不时转转眼睛,看向李忻。 李忻竟然感受到了萧安然紧张的气氛,她用手点了点萧安然的鼻头, 亲昵道:“你也着急了?” 萧安然连忙移开眼睛, 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李忻笑了笑, 转过头认真对太后道:“不如叫安然吧,他大哥叫安竹,他姐姐叫安玉,我不求他日后有多大成就,只要平平安安就好。” “安然,萧安然......”太后念叨了两遍,嘴角浮现一丝笑意:“这名字不错。” 她低下头,从李忻手中结果萧安然:“安然,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萧安然倒是十分开心,他早就做好了改名字以及适应新名字的准备,没想到他和自己的名字十分有缘份。他对着太后咧开嘴大大的笑了,露出粉嫩的牙床。 “看来安然很满意这个名字呢。”李忻笑道。 听见李忻的话,萧安然忙不迭的转过头对她笑,第一次体会到母亲的感受,他既新奇又忍不住有些兴奋,在这个世界,他是有家人的。不再是上一世出生不详的孤儿了。 名字就这样定下来了,很快萧安然就迎来了自己的满月宴。 因为李忻还在皇宫养伤,所以满月宴就在皇宫举行,并且在皇帝的要求下,办的颇为隆重。 前来参加此次满月宴的勋贵官员们心里已经懂得这位新生的安国公家嫡幼子是极得皇宠的,这种想法在到达举办满月宴的元初宫偏殿后,更加笃定了。 元初宫偏殿是举办各种重要宴会的地方,不论是元宵宫宴,还是宴请外宾,都在此地举行。 萧安然在沉睡的时候就被包裹上喜庆的红色襁褓。李忻受伤加坐月子自然不会出席这次的满月,所以萧安然是由太后抱着去元初宫的。 走之前李忻依依不舍的看着萧安然:“母后,您可要快些回来,外面人多,风又大,安然身子不好,我不放心。” 过了一会又碎碎念:“哎呀,不然我还是去吧,我身子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太后严肃的斥回了李忻的想法:“太医说了你这次要坐双月子,好好在这里呆着,听见了吗?” 即使太后一向对李忻十分的宠爱,但是当她威严起来的时候,李忻也是不太敢忤逆的。当初在赵家家主战死沙场后以一己之力支撑起整个赵家并且将当今皇上抚养成才的赵老太君,即使现在看起来温和了不少,也不过是将锋芒收在了菩萨面孔之后而已。 李忻当下怏怏的躺会被子里。太后见小女儿这样闷闷的表情,心立刻软下来:“好了,我尽快回来,你好好养着。” 太后出门的时候,即使已经将萧安然包裹的十分严实,但是身体虚弱的萧安然还是被外面的冷风吹了个激灵,很快转醒。 醒过来的萧安然第一时间想要动动自己的小胳膊,但是因为太后担心萧安然受不住寒冬,所以出来一趟,将他裹的十分紧,萧安然的胳膊根本就动不了。 不过他也不在意,这是自“出生”后,他第一次真正意义的出门,对于另一个时空的一切,萧安然还是十分新奇的,这会他在太后的轿辇里,随着轿辇慢慢移动,只能从偶尔飘动的帘子缝隙里一窥外面的景色。 自从那天落了初雪后,这一个月里,上京断断续续的下雪,但是这几天已经放晴了,不想在萧安然满月的这一天,又下了一场雪,飘飘扬扬,将宫墙掩映在了洁白之下。 在萧安然醒过来的时候,闭目养神的太后就睁开了眼睛:“你出生的时候降了初雪,满月的时候停了许多天的雪又下了,也不知道是福是祸。”太后感叹。 从太后宫殿到元初宫并不远,萧安然不过是发了一会呆,轿辇便在元初宫外停下,立在门边的宫女立即小心的掀开帘子:“太后娘娘,元初宫到了。” 即使是做了足够的准备,但是在帘子掀开的一瞬,萧安然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真冷啊。 尽管来的人很多,但在太后抱着萧安然踏进来的一瞬间,大殿便立即安静下来了。 太后对在这边的夫人们道了句平身,随后目不斜视的走向了中间的位子。 满月宴进行的十分顺利,在快要结束的时候,下朝的皇帝也赶了过来。 他示意身后的太监将手中的明黄色圣旨捧上来,除了太后,其余人,包括萧安然也被乳母抱着蹲下来听候圣旨。 圣旨的内容却是叫众人大吃一惊,更加确信了萧安然深受皇宠这一事。 皇帝在圣旨中道,定国公李家后人唯有昭阳长公主一脉,为了定国公府香火的延续,昭阳长公主嫡幼子萧安然继承定国公爵位。 所以才满月的萧安然,已经成为了大夏最年幼的国公爷了。即使是他的嫡长兄,现在也不过是一位国公世子而已。 赵景心里已经给认定林子真是导致萧安然夜不归宿的罪魁祸首,故而他只是看了林子真一眼便很快将目光回转过来:“我们回宫吧。” 萧安然默默的将被他钉在桌子上的小鬼放开,小鬼一溜烟跑到林子真背后趴着。 跟着赵景,萧安然一路安然无恙的回到了夕然宫,并且在路上他默默的将林子真再次放到黑名单中,竟然一言不合将自己带到阴阳楼,若不是赵景来将自己带走,只怕他今天会有生命危险。 下了一整天的雪已经停了,赵景和萧安然并排走在前面,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踏着积雪往夕然宫走。 而林子真和他一向十分看不顺眼的林一然走了一会,便小跑到萧安然身边,也不顾赵景嗖嗖飞过来的冷冷的眼神:“安然,我今晚......能不能暂时借住在你宫中?” 萧安然断然否决:“你不去贵妃宫中与六皇子一起住,和我住做什么?” 林子真竟然十分羞涩的小声道:“我来之前和贵妃娘娘说过我今晚在你那里睡。” 接收到萧安然不可思议的目光后林子真连忙补充:“不然我怎么会这么晚还能和你在外面晃荡?” 萧安然认真的思考这个可行性,就感受到袖子下面的手被赵景紧紧握住:“可以,今晚你同林一然住在一起。” 林子真正要拒绝,立即感受到赵景看过来的目光,他心中竟然下意识的一凉,不由自主点头道:“好。” 此时夕然宫的灯火已经近在眼前,赵景一点也不想萧安然再被林子真吸引了注意力,十分干脆的让林一然将林子真拉走,随后领着准备回自己住处的萧安然向西暖阁走去。 “阿景......”萧安然看见桌子上还冒着热气的菜感动得泪眼汪汪。 “快吃吧。”赵景坐在一边,见萧安然筷子已经要伸到红烧肘子上,立即十分果断的拍开他的手:“晚上不要吃太过油腻的东西。” 萧安然睁着圆溜溜的眼睛,腮帮子因为还在嚼东西而一鼓一鼓的,说话有些含糊不清:“那你还把肘子摆在我面前......” 赵景将肉食都向自己这边揽了揽:“这是我给自己准备的。” 他夹起一块淋了秘制酱汁的咕噜肉:“你身子不好,看着我吃解解馋。” 萧安然确定赵景是生气了,他以前不会这么对自己的。他自以为十分隐晦的眼巴巴的瞧了瞧赵景面前香喷喷的菜,随后慢慢的吃掉自己面前虽然也很香喷喷但是却十分素的菜。 最后吃饱喝足的萧安然在十分诚恳的和赵景表明了自己真诚的认错态度后,才开心的拉着小被子同赵景睡在了一块。 这一晚他做了一个十分悠长的梦,梦里人影憧憧,什么也看不清,等萧安然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背已经被汗浸湿了。 第50章 两年,科举 爱我就来晋江吧 赵景心里已经给认定林子真是导致萧安然夜不归宿的罪魁祸首, 故而他只是看了林子真一眼便很快将目光回转过来:“我们回宫吧。” 萧安然默默的将被他钉在桌子上的小鬼放开,小鬼一溜烟跑到林子真背后趴着。 跟着赵景,萧安然一路安然无恙的回到了夕然宫, 并且在路上他默默的将林子真再次放到黑名单中, 竟然一言不合将自己带到阴阳楼, 若不是赵景来将自己带走,只怕他今天会有生命危险。 下了一整天的雪已经停了, 赵景和萧安然并排走在前面,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踏着积雪往夕然宫走。 而林子真和他一向十分看不顺眼的林一然走了一会,便小跑到萧安然身边, 也不顾赵景嗖嗖飞过来的冷冷的眼神:“安然, 我今晚......能不能暂时借住在你宫中?” 萧安然断然否决:“你不去贵妃宫中与六皇子一起住,和我住做什么?” 林子真竟然十分羞涩的小声道:“我来之前和贵妃娘娘说过我今晚在你那里睡。” 接收到萧安然不可思议的目光后林子真连忙补充:“不然我怎么会这么晚还能和你在外面晃荡?” 萧安然认真的思考这个可行性, 就感受到袖子下面的手被赵景紧紧握住:“可以,今晚你同林一然住在一起。” 林子真正要拒绝,立即感受到赵景看过来的目光,他心中竟然下意识的一凉,不由自主点头道:“好。” 此时夕然宫的灯火已经近在眼前, 赵景一点也不想萧安然再被林子真吸引了注意力, 十分干脆的让林一然将林子真拉走,随后领着准备回自己住处的萧安然向西暖阁走去。 “阿景......”萧安然看见桌子上还冒着热气的菜感动得泪眼汪汪。 “快吃吧。”赵景坐在一边,见萧安然筷子已经要伸到红烧肘子上, 立即十分果断的拍开他的手:“晚上不要吃太过油腻的东西。” 萧安然睁着圆溜溜的眼睛, 腮帮子因为还在嚼东西而一鼓一鼓的, 说话有些含糊不清:“那你还把肘子摆在我面前......” 赵景将肉食都向自己这边揽了揽:“这是我给自己准备的。” 他夹起一块淋了秘制酱汁的咕噜肉:“你身子不好,看着我吃解解馋。” 萧安然确定赵景是生气了,他以前不会这么对自己的。他自以为十分隐晦的眼巴巴的瞧了瞧赵景面前香喷喷的菜,随后慢慢的吃掉自己面前虽然也很香喷喷但是却十分素的菜。 最后吃饱喝足的萧安然在十分诚恳的和赵景表明了自己真诚的认错态度后,才开心的拉着小被子同赵景睡在了一块。 这一晚他做了一个十分悠长的梦,梦里人影憧憧,什么也看不清,等萧安然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背已经被汗浸湿了。 “阿景,”萧安然软糯糯的唤道,他还没从这个梦中回过神来:“什么时辰了?” “回国公,辰时了。”是雪琪的声音。 辰时?萧安然本来有些模糊的意识清醒过来:“要迟到了,你们怎么不叫我?” 有人推开门走进来,是赵景,他身上还带着些寒气:“今天不用上课的。”他语带安抚。 萧安然这才记起今日是元宵,外面应该因为元宵宫宴而忙起来了吧。他正欲起身,却发现手中握着一块冰凉的东西,低头一看,是一块令牌,上面带着斑驳的锈迹。是叶贵人藏身的那块令牌。 梦里纷杂的影子在脑海里来来往往,让萧安然的脑袋有些发疼,他悄悄将令牌藏在袖摆中,另一只手揉了揉额头,这才轻巧地从床上跳下来:“那阿景,我们出去玩吧。” 赵景等身上的寒意消退才走进萧安然,他仔细地替萧安然将衣服穿上后才握住他的手:“先用早膳,再喝药。” 夕然宫在冬天是十分暖和的,这种暖和是每一个角落都洋溢着春天的暖意。所在在室内萧安然穿得并不算多,至少在叶贵人靠近萧安然之前。 赵景有些奇怪的看着萧安然从柜子里扒拉出一件外袍自顾自的披上,关切道:“你现在很冷吗?” 萧安然不自然的看了眼此刻正呜呜哭泣的叶贵人,抖着牙齿道:“不、不太冷。” 赵景已经走上前将手放在脸色变得苍白的萧安然额头上:“你是有些不舒服吗?” 萧安然偏开额头:“没有,阿景,我想永早膳了。” 叶贵人此时哭声忽然停住,她在萧安然耳边低低道:“有人找你。” 踹在袖子中一直冰凉凉的令牌忽然发烫,很快又冰凉下来,好像方才一瞬间要将他烫伤的热度不过是错觉罢了。 萧安然匆匆喝了两口粥,又接过雪琪端来的药一饮而尽,随后对赵景道:“我想起我还有事没做,阿景我先走了。” 被萧安然留在原地的赵景低垂着头,眉眼隐藏在阴影中让人看不清楚。安然......最近好像总是很匆忙。 今天天气意外得十分晴朗,天空是水洗过一般碧蓝的颜色,因为还是辰时,故而天边可以隐约看见一点红色的云。 流枫阁门前积了厚厚一层雪,由于这里在新皇登基后就十分荒无人烟,所以没什么宫人过来打扫,周围十分的荒芜。 但是萧安然今日却在流枫阁前看见了大片大片黄色的不知名的花。 “这是夏花。”有人,不,是有鬼在萧安然耳边道。 有些出神的萧安然被耳边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他连忙转头,才发现昨晚见过的侍人鬼不知何时到了自己身边。 “看来你以前见过夏花。”侍人鬼好像经过了精心的打扮,青色的侍人袍虽然破旧依然,但是下 半身却不再是血肉模糊,反而看上去十分正常的样6子。 萧安然感受不到侍人鬼的恶意,轻轻点了点头:“我的一位老朋友曾经种过这种花。” “小娃娃,你现在才六七岁的样子,哪来的什么老朋友?”侍人鬼显然不太相信:“今天我找你来,是想问你一件事情的。” “什么事情?”萧安然站直身子,粉嫩的小脸板得紧紧的,力图让自己看上去成熟些。 侍人鬼倒是笑了,声音是侍人的尖细,但却不似昨晚一般带着恶意:“你不用紧张,我没什么恶意。” 萧安然小眉头往中间拢了拢:“我不紧张。”他与侍人鬼对视:“我不怕你的。”萧安然在外人面前向来输人不输阵,更何况他坚信自己单打独斗不可能输掉,故而说话的语气带着十足的淡然与自信。 第51章 试探 爱我就来晋江吧  萧安然本来怀里揣着心爱的玉雕小老虎睡得香甜香甜的, 不妨被人使劲推醒。 “林子真!”在睡得正好时被人推醒, 萧安然都带上了一股起床气, 他此时还有些迷糊,但是看向林子真的目光已然带着腾腾的杀气:“你最好找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林子真身上只穿着十分简单的黑色长袍, 腰带系得歪歪扭扭, 显然出来的十分着急:“子路出事了,你跟我来一趟好不好?” 萧安然这才发现,十几年一直挂在林子真背上的那只小鬼不见了踪影, 而纵使穿着黑色的袍子,萧安然的鼻尖依然传来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萧安然犹豫了一下,而这一小会, 林子真的眉宇间已经带出了更多的焦急:“你如果帮我的忙, 我便告诉你一个林家的秘密, 这个秘密和赵景有关。” 见萧安然还没有答应自己,林子真咬咬牙:“林家是想要置赵景于死地的。” 想到赵景的事情和林家之间的联系,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萧安然抿抿唇从枕头下摸索出一块玉牌, 跟着林子真潜了出去。 和国公府的开阔清明不同, 一进入林家的范围, 萧安然就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像这种香火鼎盛的大家族, 通常来说都是开阔、明朗的。但是林家给萧安然的感觉却是阴森,狭隘。 林家在上京是数一数二的勋贵, 人口又多, 林府自然是建造得十分之大, 至少在上虞园时,林子真的小跟班就不止一次给萧安然普及过林家是如何的大,不少丫鬟仆俾一辈子也不能走完整个林府。 但是,这样一个占地广阔,家中人口兴旺的林家,又怎么会给萧安然狭窄的感觉?唯有风水二字可以解说了。 萧安然不由庆幸在来之前已经将《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风水大师》这本书读了大半,对于风水这一方面,虽然还够不上知之甚详,但是相比之前的只懂些皮毛要好太多了。 “你待会一定要跟紧我。”林子真压低嗓音叮嘱萧安然:“我知道你有些本领,但是对上那些人......”林子真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最后的话萧安然完全听不清楚。 他下意识问道:“那些人是哪些人?” 两人此时已经走到了树边,月光透过树的缝隙斑斑驳驳的打在林子真的脸颊上,萧安然此时才清晰的看见林子真铁青的面色。 “不要问了。”林子真一边仔细得观察外面的状况,一边有些心不在焉得回答着萧安然:“你不会遇上那些人,所以不用知道它们是谁。” 萧安然眨眨眼,忽然十分小声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啊?” 看见林子真转过来看着自己,萧安然在严肃的气氛下笑了一笑,颊边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往往最不可能发生的事,就是最可能发生的事。” 林子真沉默了一下,没有回答萧安然的话。他黑色的袍子在晚风中微微抖动,等巡逻的人走过后,林子真抓紧时机,拉起萧安然的手像西边跑去。 两边的景物飞快的滑过,萧安然都没有想到林子真竟然能拉着自己跑得这么快。最开始还有些体力的他慢慢觉得胸腔好像被带着刀子的风刮进来似的,腿也开始软了下来。 因为身体上的难受,所以萧安然没有注意到两人所走的路越来越窄,两边的景物也从葱郁的树木变成了低矮的灌木丛,灌木丛的泥土在月光的照耀下显现出殷红的色泽,诡异又妖娆。 “到了。”林子真拉着萧安然的手松开,两人面前出现的是一座与上次所见的阴阳楼极其相似的建筑。 萧安然十分警惕的停留在门口:“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那本书,确切的说是老头子的另一本手札,里面说过世间仅有一座阴阳楼,便在皇宫之中。老头虽然有时候看起来十分不靠谱,但是从来都不会说假话。 也就是说,眼前这座看上去与阴阳楼极其相似的建筑,绝对不是阴阳楼。 但是眼前这座在外形上和阴阳楼一模一样的建筑还是让萧安然止步不前。虽然现在的他比起六岁的自己大有长进,但是这次不会那么好运的有赵景前来救自己,他也并没有把握可以在一众恶灵中脱身。 想到赵景,这些年经过自己的多次试验,萧安然已经猜到赵景大约是身怀了十分不同寻常的命格。虽然他目前还看不出赵景是什么命格。 “你放心,这不是阴阳楼。”因为激烈的奔跑,林子真本就系得歪歪扭扭的腰带彻底松开,他方才沉默的整理了一下腰带,这才对萧安然解释。 他重新拉住萧安然的手:“这里是......林家的祖祠。” 因为身体不好,所以萧安然的手常年是十分冰凉的,但是此时与林子真握着手,萧安然竟然觉出了他手心的冰凉:“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门口的梼杌冰冷冷孤零零的伫立在那里,眼睛中折射出凶狠的光芒,大张的嘴好似要将每一个经过的人吞食入腹。 “子路在里面。”林子真带着萧安然绕道了门前右边的柱子旁,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一边在怀里摸索着什么,一边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哀求对萧安然道:“我认识的人里,或许只有你能救他了。” 林子真从怀里拿出一把黄铜钥匙,萧安然才发现两人的前方有一道十分小的门,大约只有一米高,且十分狭窄。 “要委屈你钻狗洞了。”就在萧安然猜测门的用途时,耳边林子真有些愧疚的如此说道。 狗洞?萧安然第一次听说祠堂会专门开一个狗洞。 他愣愣的跟着林子真爬进去,才反应过来问林子真:“小鬼......不是,林子路出什么事了?” 两人进去后,前方并没有出现广阔的路,反而从两人所处的空间、照明度来看,八成是在某个柜子之类的东西里。 “大约,是要用长成的婆临祭祖祠吧。” “你知道婆临是什么的对吧。”林子真说话的语气十分肯定。 萧安然下意识点头,随后意识到在黑暗里林子真看不见,于是低低应了一声。 第52章 南国 爱我就来晋江吧  所以,前来刺杀自己的是心腹之一。 御书房好像一瞬间就安静下来了, 外面的雪飘飘扬扬洒落在本就积满了雪的地上, 悄无声息, 而这一小块地方更是连风都没有。 从小孩子纯黑的眼眸中倒影的只有花瓶, 但是萧安然却清楚的看到恶灵正在缓慢的朝着自己靠近。但是因为抱着自己的帝王, 恶灵又不敢靠的太近。 看来自己给恶灵的诱~惑力的确是远大于身边这位帝王给恶灵造成的威胁了。 萧安然不由猜测,最开始御书房对恶灵来说或许是一个十分适合生存的良好环境,所以它才能在这里稳稳的驻扎下来。 但是现在, 御书房对于恶灵绝对不适合生存, 因为身边这位帝王时刻在这里, 对恶灵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吞食了自己, 或许恶灵可以离开这里? 但是萧安然并不敢确定,前世老头的离开对于萧安然来说有些猝不及防, 所以还没有完全出师的萧安然,很多事情都是在往后的日子里靠着老头留下的一本笔记慢慢摸索出来的。 而此刻除了恶灵, 还有一个人, 静悄悄的躲藏在恶灵所处的方位。他不敢直接看向皇帝, 只因为目光会让皇帝有所警觉。 跟随皇帝征战多年,刺客还是十分知道皇帝的实力的。但是同时,他也深知这位开国皇帝的手段。 想到皇帝的手段,刺客握住剑的手忍不住出了些冷汗,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他觉得此处十分的阴冷。 静止的屋内又仿佛有了风, 皇帝此刻感受到一阵入骨的寒意。他抬眸四处瞧了瞧, 将怀里的孩子抱紧了些,他还记得萧安然生来体弱。 既然是心腹,或者说和心腹有联系的刺客,那自己的暗卫八成已经被解决掉了,此时的御书房内只有他以及刺客两人。 皇帝在心里快速分析,并且外面的侍卫也根本来不及救驾,反而会打草惊蛇,所以只能与刺客正面对上。 好在现在刺客对皇帝来说是在明处,所以不至于毫无准备。 分析完后,皇帝的心反而平静下来,无论如何,今日~他是不会有危险的。 端坐的帝王凤眼微微眯起,修长的手指不动声色的敲击桌面,只等着刺客出击。 而暗地里的刺客额头已经生出了汗珠。 这时皇帝手却突然剧烈的抖动了一下,他怀里的萧安然险些被甩出去。 皇帝吓了一大跳,连忙低头看孩子有没有被吓到。 萧安然没有被吓到,他的手不自觉的紧握成拳了。他太弱小了,太弱小了,只是才满月而已,就连多挥两下手,都会累到。所以即使有皇帝在,恶灵也可以不靠近皇帝而轻易的对自己出手。 恶灵一招没有成功,向后退了退,好像安静了下来。 暗地里的刺客另一只手在衣角擦了擦,他总感觉皇帝已经知道自己的藏身之处了。 随后刺客否定自己的想法,今天的一切行动,他们都已经商议了许久,在此前皇帝毫不知情。 屋里烧的旺盛的银丝碳发出轻轻的响声,萧安然心里油然生出不好的感觉,他转头的一瞬就看见银丝碳边的帘子慢慢燃烧起来。 时刻注意着萧安然的皇帝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火光,顺着萧安然的眼神,皇帝站了起来。 不知道恶灵存在的皇帝只以为是屋内还有其他人存在。 火势变大,恶灵重新回到萧安然身边,脸上出现了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似乎在无声的嘲笑萧安然。 门并没有关上,皇帝一边留神注意周围,一边缓缓走向门边。 门打不开,皇帝拉了两下,纹丝不动。火开始烧得旺盛。 趁着火势,刺客从角落里出来,手中的剑直指皇帝的心脏。 帘子已经被变大的火势吞噬,甚至楠木房梁开始着火,外面的人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带刀侍卫如往常一般换班。 一直留意刺客的皇帝因为要照顾怀里的孩子,手还在门上,所以即使知道刺客已经朝着自己过来,还是险些躲避不及。 萧安然的手指在空中虚虚的画了一个圈,一个淡淡金色的符印慢慢显现,朝着恶鬼而去。 恶灵猝不及防中招,一团黑色的雾气中被打开一个缺口,随后又很快恢复原状,但是恶灵还是不可避免的变得虚弱。 他面目变得有些扭曲,没想到看上的灵体竟然可以对自己造成伤害。 而电光火石之间,萧安然惊觉,在太后宫中被自己打散的恶鬼,或许不过是恶灵的一个□□而已。 因为世界上根本不会有气息相同的恶灵,但是却会出现强大到已经可以修出□□的恶灵! 想明白的萧安然却蓦然冷静下来,他的手有规律的在空中慢慢旋转,一个接着一个的符印被打到恶鬼的身体里,而抱着萧安然的皇帝也在此刻重伤了刺客。 他用剑挑下蒙住刺客脸的面巾,随后剑尖微顿:“龚良才,是你?” 来人竟然是跟随了他整整八年的心腹。 被皇帝认出身份,龚良才用手上的剑打开皇帝指着自己的剑,脸上出现了三分得意两分不甘:“我这样做是被你逼的!” “我跟着你这么多年,南征北战,受过多少伤,杀过多少敌?”龚良才立在原地:“可是你登基后,其余人当官的当官,封爵的封爵,我呢?还跟在你身边做没什么品级的亲随!” “朕身边的亲随是正五品。”皇帝道。 “那也不过是一个没什么实权的五品小官罢了,杨建安可以做二品的侍卫统领,为什么我不可以?”说到最后龚良才表情有些狰狞。 “因为我还没想到要给你安排什么职位。”皇帝道。对于这个跟随自己多年的人,皇帝还是愿意耐心的与他说话的。这话也是真的,龚良才不像他的其他亲随一样,或懂兵法有鬼才,或武功绝顶,只不过是在恰当的时机出现,武功平平,才智平平,所幸没什么大的硬伤,所以才一直跟在了皇帝身边。 龚良才冷笑:“不过是骗人的,皇帝,既然你不愿重用我,有的是人愿意重用。”他咬牙切齿,心中被对他人的嫉妒所填满,此时的他依旧信心满满的以为自己可以轻易的杀了眼前的皇帝,拥立新主,成为重权在握的大臣。 火势已经蔓延到外面的人察觉到的地步,羽林卫一边灭火一边让人通知他们的统领杨建安。 杨建安赶到的时候,半边天都被火光映的通红。 杨建安顿了顿,连斥责都来不及,赶忙赶到御书房门口:“皇上呢?” 一直在撞门的羽林卫回头看向杨建安,男人抿着唇严肃的站在那里,剑眉死死的拧着。羽林卫答道:“回统领,在里面,门打不开。” 杨建安看了看门:“撞不开吗?” 羽林卫摇摇头,杨建安沉吟了一下道:“你们在这里接着撞门,哪怕是把门拆了也要打开。”随后离开此地,脚步匆匆的赶往御花园。 御书房里有暗室,杨建安是知道的,暗室有一条通道直接通往御花园。 而御书房中,趁着皇帝心烦意乱,龚良才孤注一掷向着皇帝刺去。 皇帝躲避不及,手臂被划了一道伤口,血液溅到了萧安然在画符的手指上。 含着紫气的符咒打入恶灵的体内,重伤了它。 而就站在龚良才身边的恶灵,黑气翻滚,修炼出来的五官因为痛苦而扭曲在一起。它痛苦的散开又聚拢,随后好像是发现身边的龚良才,黑色的雾气忽得卷成一团溜进了龚良才的身体。 萧安然方才连画几个符咒已经用尽了力气,他长长的睫毛轻轻眨了眨,手都有些抬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恶灵一点点的没入龚良才的身体之内。 一击不成,龚良才意志更加消沉,加上身受重伤,只能倒在地上被皇帝步步逼近。 但是就在皇帝的剑要指到龚良才胸口时,龚良才突然感觉自己浑身都变得有些轻盈,好像充满了力气,他猛然从地上一跃而起,击落皇帝手中的剑:“看来今天注定你气数将尽了!”他语气不无得意,只以为上天都在帮助自己。 第53章 复出 爱我就来晋江吧  想起皇帝三番五次的对自己提起要好好用这块石头,萧安然这才恍然大悟, 这块黑色的令牌......或许有什么用处也不一定。 但是他生活了十四年, 为什么但凡有些有用的东西或者重要的物品, 总是和令牌有关啊,无论是这块令牌, 还是那个名叫往生玉的玉牌。 等萧安然再多读些关于前朝国师的书籍描写,就会知道,前朝国师,他是一个令牌控。 想到往生玉, 萧安然加快了去朝花宫的脚步。路上他遇见了御花园与侧妃卿卿我我的六皇子。 因为赵景现在连妾侍都没有, 所以身为弟弟的六皇子实在不能跨过赵景就直接娶正妃, 故而对美色方面颇为上心的六皇子便纳了许多侧妃庶妃与妾侍。 “这不是定国公吗?”本来想要绕过六皇子, 但是还是被眼尖的六皇子看见的萧安然无奈的停下脚步。 “六皇子。”萧安然微微躬身。身为身受皇帝宠爱的萧安然,对上连封地封号都没有, 只在户部有一个四品主事职位的六皇子,萧安然根本就不像其他贵族子弟一样还要行一个半礼。并且他躬身后, 六皇子出于礼仪也要还一个礼的。 至于日后可能六皇子可能做皇帝会报复回来这种事情......管他呢。 六皇子皮笑肉不笑,勉强弯了弯腰, 随后迅速直起身:“看起来定国公还是十分有精神的,昨晚休息得不错?” 萧安然也弯着唇笑了起来:“一夜无梦, 睡得十分好, 多谢六皇子关心。” “昨晚西街上的动静, 定国公想必是没有听到的。”六皇子忽然凑到萧安然的面前, 鹰眼直直的盯着萧安然的眼睛:“昨天晚上, 有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贼人潜进林府,险些被诛杀!”险些两个字,六皇子说得有些咬牙切齿。 萧安然却笑得更加灿烂了,脸颊的酒窝若隐若现:“那真是可惜了,逃走了就再也抓不住了。” 因为离萧安然十分进,所以六皇子在看见萧安然笑的时候呆了呆,回过神来迅速后退,在心里骂了句蓝颜祸水,明明是个大男人,却比女子还要好看些,满上京都找不出一个皮肤比他还白,五官比他还精致女子。 于是萧安然就看见六皇子的其实忽然就弱了下去,他干巴巴道:“你别痴心妄想了,以林家的能力,怎么会连两个无耻的贼人都抓不到?” 萧安然哦了一声:“那就祝你们早日抓到贼人了。”他看了看天:“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 六皇子跟着抬头看了看天空,蓝天白云,艳阳高照,一低头,萧安然已经走远了,他有些不甘心的对萧安然的背影道:“等林家抓到那两个贼人,一定要千刀万剐!” 然而萧安然头都不回,六皇子气结。 事实上,萧安然听见了六皇子的话,若不是他并不想再多与六皇子说话,他一定会告诉六皇子,早在前朝,千刀万剐这种极刑就被取消了,用国师的话说,就是十分的不人道主义。 人道主义,萧安然再次确定老头就是国师。 赵景在书房看书,从外表看,似乎没受什么伤,如果忽略他苍白得有些过分的嘴唇的话。 萧安然进来看见赵景的脸色便有些担心:“阿景,你还受着伤,就不要起来看书了吧。”萧安然语气里带着点心疼。 听见萧安然的话,赵景的眼底闪过得逞的光芒,但是脸色却好像更加苍白一点,眉头也蹙在一起:“不用了,如果表现得很虚弱,难免惹人怀疑。” 萧安然听闻此言果然更加心疼了,这里虽然是他的宫殿,但是实际上还是有许多各个妃子的探子混在里面,萧安然也想过彻底将他们清除掉,但是后来发现,除掉了一批,这里总会有第二批、第三批,他便干脆让这些探子安生的呆着,知道谁是探子,也好防备着。 “都怪我,昨晚没有发现你受伤。”萧安然十分愧疚:“不对,我根本就不应该带你进林府的。” 见萧安然愧疚又心疼的样子,赵景既甜蜜又苦涩,他安慰道:“你要进林府也是为了我的事,并且这本来就和你无关,你不要多想。” 萧安然默默点点头,却在心里决定一定要帮助赵景早点出来,并且进入朝堂。他知道,有了权势之后,赵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任人诬陷了。 两人沉默了一下,赵景问道:“你昨晚说出来之后就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我,是想要告诉我什么事?”就像萧安然明知道赵景应该在背后有特殊的势力,比如昨晚的黑衣人,但是只要赵景不愿意说,他就不会问一样,尽管赵景十分想要多了解一下萧安然,但是只要萧安然不愿说,赵景便不会多问。 萧安然略略思索了一下,找了个合适的开场:“你......有没有听过灵师?” 在大魏尚且没有建立的时候,这篇大陆群雄割据,一共有七国,而因为各个国家互相倾轧,故而民风反而格外的开放,而各个国家权势最大的不是皇帝,而是世家。 那是世家最辉煌的时候,也是奇人能人百出的时代。而灵师,便是那时十分受欢迎的一类人,因为灵师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当的,而是要看天赋。物以稀为贵,每个大世家都以能有一位灵师为荣。 之后不知道哪里出错了,在大魏建立之后,灵师就慢慢消失了,及至末期,灵师几乎只是传说。 “我就是灵师。”萧安然道。本来以为自己藏得很严实,结果原来在历史上并不是没有出现过,并且早就被皇上猜到什么的,在萧安然看来十分的丢脸啊。 赵景点点头:“我知道了。” 诶?这就没了?萧安然有些惊讶。虽然和几乎完全不信鬼神的现代社会比起来,对于鬼神有些敬畏的古代的确反而会相信有捉鬼除鬼职业的灵师,但是赵景的反应有些过于平淡了吧。 看见少年因为惊讶而瞪圆的杏眼,赵景心情莫名的变好:“你很惊讶?”他有过目不忘的能力,故而读过很多书,昨晚最开始他的确是很惊讶,但是在回宫的路上,结合林家的事情以及萧安然的表现,他就隐约在猜测萧安然有可能会是一位灵师了。 “你一点都不惊讶才很奇怪呀。”萧安然低声嘟囔。 第54章 风平浪静 爱我就来晋江吧  赵景稍稍低头看了看萧安然,冰冷的神色缓了缓, 轻轻摇头, 随后对六皇子道:“抱歉。” 六皇子的手因为方才赵景极力的收回剑势,故而不过是被浅浅划了一道小血口, 且短短一两句话的功夫便已经不再流血了。 但是他本就上扬的眉毛这会挑得更高,左手捂着右手手臂仿佛自己受了十分重的伤一般, 没有变声的少年音因为愤怒有些尖细:“赵景!你敢伤了我,我母妃定然不会饶过你。” 见赵景沉默着不说话的模样,六皇子愤怒的眼神中还带着些许得意,他高高的扬起脑袋, 那把前两日被他极尽炫耀的大将军的剑像破铁一般被他扔在了地上,他走到赵景身边,目光在他手中的莫辛剑上绕了一圈, 嘴角扯了扯,但是脸上却一丝笑容也没有:“如果你将手里的这把剑赔给我,我还可以不计较你伤了我的事。” 六皇子语气中仿佛自己吃了天大的亏一样,在他看来,自己没有让赵景这个有娘生没娘养, 明明事事不如自己偏偏却总是压自己一头的人给自己三跪九叩, 再心甘情愿的奉上这把剑,最后滚出上虞园永不进来已经十分仁义了。 赵景摇头,十分干脆的回绝:“不赔。” 萧安然轻轻眨了眨眼, 对六皇子道:“六皇子要不要找个太医看一下伤口?”见六皇子目光转向自己, 萧安然轻轻的将赵景往自己身后扯了扯:“天这么冷, 耽搁了六皇子金贵的身子可是不好。” 萧安然说得有些讽刺,去年六皇子不服气赵景在考试时比自己优秀,故而假装不小心将砚台砸到了赵景头上,若不是赵景当时正巧要往外走,定会砸个头破血流。 纵使是这样,赵景也被砸伤了右手,足足三月不能写字,赵景天赋绝佳,即使不能用右手了,也很快便练出了左手写字的本事,六皇子预想中的滚出上虞园是没有发生。 而即使萧安然强烈要求严惩六皇子,但是有一个贵妃娘,还有一个林家做后盾,六皇子这件事最终还是被定义成了小孩子打闹,被罚认错加抄书便没事了。 六皇子听出了萧安然口中的讥嘲,但是他也不敢对备受皇宫三大最有权势之人宠爱的萧安然怎样,故而他只是愤愤的瞪了萧安然一眼,便带着下人甩袖离开。 等教习的师傅来了,被留在此地的林子真只好替两位皇子告假,一位手受了伤,一位去请罪去了。 都说霜前冷,雪后寒。虽然连绵了好几日的雪在前些日子停了,但是天气却更冷了。 皇帝听闻五皇子赵景跪在御书房前请罪,还努力思考了一下五皇子的脸。 他对五皇子的印象着实是不太深刻,唯一记得的便是安然好像有一个玩的十分好的玩伴便是他:“发生了什么事?”皇帝问进来的侍人。 侍人早已经将事情了解清楚,当下便将赵景与六皇子之间发生的事情对皇帝十分详细的讲了一遍。 这只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了,皇帝挥挥手,正准备让侍人去将赵景劝回去,便听见外面响起了林贵妃的哭声。 皇帝揉了揉额头,将手放下来:“你去将贵妃请进来吧。” 侍人应诺退下。 很快贵妃便牵着右手臂被包裹得高高隆起的六皇子走了进来。她此时眼眶通红,穿着月白色绣芍药的宫裙,头发简单的绾起来,只斜斜的插着几只素色的发簪,脸上白白净净不施粉黛,嘴唇被咬的微微发白,脸颊上还有未干的泪痕,看上去十分惹人怜惜。 “皇上~”林贵妃直接跪下,膝盖磕在地上的声音十分响亮:“臣妾请皇上做主。”她说话时嗓音沙哑,还带着丝颤抖。 皇帝早在林贵妃走进来时眉头便皱在了一起:“事情我已经了解过了,不过是......”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 皇帝话还没说完,便被贵妃打断:“皇上,您有所不知,五皇子早就因为阿豫前几日得了一把好剑而心生嫉妒,一直对阿豫态度十分不好。” 贵妃用手帕轻轻的在微红的眼角处按了按:“可是阿豫被皇上教导得十分好,懂孝义,知道五皇子是兄长,故而一直忍让着。” “可是今日,五皇子不知从哪里拿来了一把好剑,便要和阿豫比试。可怜阿豫还没上过习武课,连剑都不知道怎么拿,便被五皇子拉着比划起来。” 说到这里,贵妃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梗塞之意:“阿豫处处相让,五皇子却步步紧逼,是不将阿豫杀了不罢休啊,若不是子真喝住五皇子,阿豫便不是伤了右手臂这么简单了。” 在说到右手臂时,林贵妃在右字上加重了口音:“都是兄弟,五皇子怎么能对年幼的弟弟下此毒手啊!”贵妃最后一句话说得凄婉,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 “将五皇子叫进来。”皇帝敲了敲桌子,目光掠过六皇子赵豫仿佛十分严重的手臂。 等赵景走进来后,众人便看见他身后还跟着一位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尾巴。 “安然?”本来漫不经心坐在椅子上的皇帝坐直了身子:“你怎么来了?” 方才赵景跪在门外请罪的时候,萧安然便一直陪在他身边,只是在侍人出来的时候躲了一躲罢了,此时已经被冻得话都有些说不利索:“回皇上,我、我和阿景一同在外面请罪呀。” 在“外人”面前,明面上已经和皇室没有任何关系的赵景并不会称皇帝为皇伯父。 皇帝本来十分平静的心绪添上了几分愤怒:“简直是胡闹!”他亲自走下来牵住萧安然的手,感受到手中的冰凉,他眉头使劲跳了跳,忙让侍人再多添两盆炭火:“这么冷的天,你不在夕然宫窝着跑外面站这么久,你还知道你身体不好吗?” 皇帝将银貂裘严严实实得将萧安然裹住,又将他带到一边特意为他准备的小塌上坐着,立即有宫女熟练的上了盆炭火在一边烤着:“你乖乖呆在这,知道吗?” 第55章 天地不仁 爱我就来晋江吧 小孩子是要多多鼓励的嘛, 萧安然信心十足的想, 既然没有大人来陪着阿景, 那自己这个已经“二十一”的大人当然要好好的照顾阿景,把他培养成才啦。 而且自己好像做得十分不错的样子。萧安然美滋滋的想到。 赵景被萧安然虚握住的手微微的蜷了蜷, 鸦羽一般浓密的睫毛将眸中的异色完全盖住:“安然今天也很厉害,比我还厉害。” 萧安然咕哝:“那怎么一样?阿景你才是最聪明的啊。”他可是因为比赵景多吃了十九年的大米饭才这么厉害的, 哪像阿景, 是真真正正的小天才呢。 想到这里,萧安然仰头,因为两人靠得十分近, 所以他纤长的睫毛轻轻的在赵景的下巴上扫啊扫的:“阿景, 你以后一定会变成一个十分厉害的人。”萧安然语气十分坚定道。 赵景垂下眼, 和萧安然亮晶晶的双眸对上, 真亮啊,赵景想。良久他才反握住萧安然的手:“安然。” “嗯?”看着窗外发呆的萧安然应了一声。 “我们会一直做好朋友吧?”虽然对一个三岁的孩子这么说十分奇怪,但是心里莫名其妙滋生的不安让赵景情不自禁的问了出来。 “当然啊, 除非你不愿和我做朋友了。” “不会有那一天的。”赵景话说得笃定。 正午的阳光偶尔从帘子里透进来,有小灰尘在空中飞舞, 好像天气十分不错的样子。 轿辇平缓的落地,萧安然与赵景一同迈进了朝花宫。 有人早就在这里等着萧安然了,是林子真。 和之前对林子真避之不及的态度截然不同,这次萧安然在原地踌躇了一会, 小声对赵景道:“阿景你要不要去看一看我给你布置的房间?” 赵景下意识的想要紧紧握住萧安然的手, 却在做出行动前主动将手拿开, 他轻轻应道:“好。” 萧安然搓了搓手,眼睛甚至都不敢和赵景对上:“那阿景我先让雪琪带你去看,我......我马上就来。” 赵景点点头,随后他意识到萧安然低着头,看不清自己的动作,便又应了句;“好。” 语罢赵景在原地站了站,见萧安然一直低着头,他眼底划过一丝失望,转身,慢慢离开。 走到门边的时候赵景却忽然觉得心底一悸,他回头,正正与萧安然的目光对上,小孩像受惊的鹌鹑一样别开目光,赵景却慢慢的弯了弯嘴角,最后看了一眼林子真,离开了。 林子真单刀直入:“把林一然给我。” 他身后趴着的小孩此时面目狰狞,手虚虚的掐着林子真的脖子,脸色发紫,眼睛凸出几乎要瞪出眼眶。 “林一然?”萧安然有些疑惑。 大门“砰”的关上,明明是初夏,这一处却有如寒冬,阴风顺着萧安然的脚脖子一路蔓延到头顶,而察觉到萧安然目光的小孩抬头对他呲着白森森的牙齿笑了。 “你今天不是把他带过来了吗?快给我!”和之前笑眯眯的模样不同,此时脸色有些发青的林子真说话毫不客气。 是那个有七杀命格的小孩?萧安然还没有想好要说什么,拒绝的话已经脱口而出:“不行。” 本来只是虚握着林子真脖子的小孩此时忽然发力,林子真在原地僵了一瞬,竟然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把精致的匕首,直直的向萧安然刺过来。 他已经失去理智了,萧安然向后退了两步。 林子真身后的小孩眼眶开始慢慢流出黑色的泪,一边收紧力道掐住林子真的脖子,一边吐着舌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嘲弄的对萧安然笑。 风将窗户吹得哗啦啦作响,外面的人却像什么都没听到一般,照常做自己的事。 只有走了一小段路的赵景在转角的时候偶然瞥见东暖阁窗外的树抖动得厉害,明明没有风,赵景心里一瞬间划过疑惑。 匕首已经到到了萧安然的鼻尖,林子真的表情和小鬼竟然有些同步,他露出冷森森的一口白牙:“你真的不把林一然给我吗?” 萧安然垂头不语,匕首再次向前进了一根头发丝的距离,窗户几乎要被风拍打得掉落下来:“我好像缺一个伴读,我看他挺不错的。” “林一然,是你的弟弟?” 萧安然一边说话,一边抬手紧紧握住匕首阻止它继续向前,很快,掌心有鲜血顺着纹路缓缓滴落下来。 “一个贱婢生的庶子,怎么会是我弟弟?”林子真语带厌恶。 “那就做我的伴读。”萧安然慢吞吞道。 而他的另一只手沾着左手的血液开始画符,一个,两个,第三个直接将嘶嘶笑着的小鬼钉在了西边的柱子上。 “他不配!”林子真奋力向前推了推匕首。下一刻他的手顿了顿,垂了下来,他眼里迅速闪过一丝疑惑,在看到萧安然滴落鲜血的左手时张张嘴正欲说些什么,然而话还未出口,林子真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萧安然也渐渐感觉手脚有些无力,他慢慢瘫坐在地上,心知这一世他的身体实在是差了些,年纪又小,现在的现象实属正常。萧安然意识渐渐模糊,他最后看了一眼被钉在柱子上的小鬼,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小鬼好像对着他露出了诡秘的笑。 迷糊中萧安然觉得左手有些痛,他下意识的皱着眉,立刻有人温柔的在他眉间抚了抚,一边低声哄道:“很快就不痛了啊,忍一忍,没事了,没事了。” 萧安然动了动眼皮,慢慢睁开眼睛。 “娘亲。”萧安然小声叫道。 李忻眼里还有残存的担忧,此刻见萧安然醒过来,她立即将手中的帕子递给一边的宫人,身子已经前倾过来,十分关切的望着萧安然:“醒过来了,还疼吗?” 萧安然呆呆的摇摇头。 叶贵人就坐在桌子边拿着不知道从哪里寻到的破旧茶杯,十分优雅的抿了一口茶后慢悠悠道:“你那么不怕死,怎么会怕疼呢?” 萧安然不理她,问李忻:“娘亲,那个林子真他......” 说道林子真,李忻便有些咬牙切齿:“他已经被林家家主带回去跪祖宗的祠堂了。” 李忻给萧安然紧了紧被子:“竟然私自携带兵器进宫,还大胆的刺伤你,你放心,我不会让他好过的。” 萧安然沉默了一下,竟然小声的替林子真解释:“我看他也不像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李忻声音蓦然拔高了些:“携带匕首进宫不是故意的?到你宫中见你不是故意的?和你单独在东暖阁见面,拿出匕首刺向你,逼得你不得不用手握着匕首这些都不是故意的,难道是有鬼逼着他做下的吗?” 还真的是有鬼逼着他,萧安然默默想到。 李忻已经开始和萧安然絮絮叨叨:“那个林家家主竟然用什么邪祟缠身这种借口妄想给林子真脱身,皇兄竟然也相信了。” “那天......”萧安然小声开口,成功吸引了李忻的注意力:“那天,他的确像是中了邪一样,而且我才握住匕首,他就自己晕过去了。” 萧安然长得就是不会撒谎的模样,李忻虽然觉得这件事十分离奇,但是萧安然一再为林子真辩解,加上林子真现在也只是一个才满六岁的稚童罢了,计较过多反而显得她心眼太小。 “你以后离林子真远一些。”李忻离开的时候叮嘱道。 萧安然连连点头,然而等李忻走远,萧安然便从床上一跃而下,准备去外室看看。 第56章 燕朝春 爱我就来晋江吧 “那我们就是好朋友了对吧。”林子真笑眯眯的顺杆子向上爬。 “安然。”萧安然正准备回答林子真, 赵景却突然叫住萧安然。 萧安然忙不迭的站起来,迈着小短腿跑到赵景旁边。赵景自觉的往里处挪了挪,示意萧安然坐下。 “你还小,不要随便和不怀好意的陌生人说话。”赵景一边将桌子上的书收拾好, 一边用不大不小的音量叮嘱萧安然。 站在原地的林子真自然听见了赵景的话,他眉毛跳了跳, 连忙插嘴:“五皇子,在下哪里不怀好意,又哪里是陌生人了?” 赵景余光瞟到一抹火红色的衣角,便抬起头慢条斯理道:“方才在门口是你率众将安然堵在门口。” 率众堵人?这罪名可大了,尤其对象还是皇宫三座大山最疼爱的人,林子真的眉毛又跳了起来。他伸手按住眉毛:“我方才还不认识安然,这么小的孩子出现在上虞园, 我心里有疑惑也是正常的吧?” “而且当时安然带着一众宫人, 声势实在浩荡, ”说到这里,林子真看了萧安然一眼:“我有些好奇是在所难免的。” “哦。” “...... ”一句话就把一口大锅扣到他头上, 自己辛辛苦苦解释他就回一个“哦”? “安然, 你认识他吗?”赵景问道。 萧安然肯定的摇头:“不认识。” “你不怀好意, 陌生人。” 林子真败退, 灰溜溜的回到自己的座位。 赵景却再加上一句:“不要叫安然,叫国公。” 林子真默默翻开书, 装作自己什么都听不到的样子。萧安然悄悄看了他一眼, 却瞧见他身后的小鬼笑得十分欢畅, 察觉到萧安然的目光后,小鬼还对萧安然吐了吐舌头。 萧安然连忙移开眼睛,口、口水滴到自己的桌案上了! 但是萧安然对这种显然是冤死的小鬼最是没辙,因为他总是会让萧安然想起上一世的小鬼。 第二节课是复习第一节课学习的字,萧安然学得十分轻松。 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一直守在上虞园外面的雪琪雪林掐着时间带领一众宫人浩浩荡荡的进了上虞园。因为上虞园是念书的地方,所以即使是最受宠爱的六皇子,也只带了一位宫女而已。 但是萧安然对于其余人异样的眼光一点也不在意,而是堂而皇之的带着赵景出了上虞园。赵景也从来不在意旁人的目光,所以和萧安然两人手牵手走得十分坦荡。 等坐上了轿辇,萧安然立即和赵景汇报好消息:“阿景阿景,皇伯伯同意你过来朝花宫住啦。” 初夏的风打着旋儿从轿辇的帘子中吹入,还带来了一片花瓣在轿辇里打着转儿落在萧安然的发顶。赵景抬手温柔的替萧安然将花瓣摘下,随后又在萧安然的头顶揉了揉。 因为今日是第一天上学,所以往常十分讨厌梳小孩儿发髻的萧安然十分齐整的梳了两个包包头,但是让赵景这么一揉,立即就乱掉了。 萧安然却毫无所觉,还主动在赵景的手里蹭了蹭:“那阿景,我让人去给你搬家吧。” 顿了顿,萧安然突然小心问道:“阿景你会不会有些舍不得啊?”毕竟那是赵景母妃住过的地方啊。 舍不得?赵景恍惚了一瞬,他现在住的地方就是当初叶贵人被那群人勒死的地方,谁能想到床底下会躲着一个想要给母妃一个惊喜的小孩呢? 过了好一会,赵景才慢吞吞的别过头,让萧安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不会,我很开心能与安然住在一处。” 行走的平稳的轿辇忽然剧烈的抖动,赵景下意识的将萧安然抱在怀里,下一刻轿辇便砰的一声跌落在地,若不是赵景一直紧紧的搂住萧安然,只怕这会萧安然就要被甩到外面去了。 雪琪已经焦急的掀开帘子,见萧安然并没有受伤后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干脆利落的跪了下来:“国公,前方有人在闹事。” 萧安然平静的点头:“我已经知道了。” 雪琪顺着萧安然的目光低头,就见自己脚边有一个混合着灰尘还滴着不知名液体的物体,从体型来看,约莫是个孩子,雪琪沉默一下,单手拎起好像昏迷着的小孩:“奴婢将他扔出去。” “不用了。”萧安然从赵景的怀里探出头来:“将他带到朝花宫里,给他收拾干净,治一下伤。” 雪琪顿了顿,虽然心里有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拎着小孩下去了。 “安然要做什么事吗?”赵景将萧安然已经歪掉的小包包解散开,又用手指温柔的给他梳顺。 萧安然板着小脸,神情凝重的点点头。 之前从密室里带出来的书是一本笔记,关于看星象测吉凶,用灵物布阵等,应有尽有,十分详细。但是若不是灵师大约是什么都看不懂的。萧安然不过是看了几页就已经受益匪浅,想必写下这本书的人必定是一位十分有成就的大灵师。 今天他先是运用书中的测算看出了一位贪狼,虽然这位贪狼十分奇怪,好像已经要坠落的样子。但是却在相隔不过几个时辰后,看到了七杀! 贪狼破军七杀,三方四正会照时,形成“杀破狼”格局,属紫薇斗数,三星一聚,天下必定易主。乱世才结束,又要开始吗? 赵景稍稍低头看了看萧安然,冰冷的神色缓了缓,轻轻摇头,随后对六皇子道:“抱歉。” 六皇子的手因为方才赵景极力的收回剑势,故而不过是被浅浅划了一道小血口,且短短一两句话的功夫便已经不再流血了。 但是他本就上扬的眉毛这会挑得更高,左手捂着右手手臂仿佛自己受了十分重的伤一般,没有变声的少年音因为愤怒有些尖细:“赵景!你敢伤了我,我母妃定然不会饶过你。” 第57章 那位青年 爱我就来晋江吧  少女看得呆了一呆, 很快回过神来, 但是耳根处却慢慢爬上一丝红晕,她声音变小了些:“我们在玩游戏, 你要一同过来玩吗?” 萧安然摇摇头, 余光看见少女垂着的手在轻轻捻着藕粉色的裙摆,于是他将干脆拒绝的话吞下:“我今日的功课还没做完,你们先玩着吧。” 少女有些失落的点点头:“那安然你做完功课会过来吗?” 萧安然轻轻点头:“自然。” 少女这才有些开心的转过身, 继续与其余的人一同玩游戏去了。 萧安然低下头继续看自己手中的《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风水大师》。这是侍人鬼交给他的任务, 通读这本书。 身为一位灵师, 萧安然此前对风水一类的只是有一些了解,但是侍人鬼对他的要求却是精通此道。且在这些年,侍人鬼相继教给他许多其余的知识,萧安然也不得不承认,知道这些知识, 对于他理解那本密室带来的书更加有用。 比如他之前只能够简单的看出林子真是贪狼星, 且命格不好,星途黯淡,一副快要坠落的样子, 现在却渐渐能看见这后面的暗潮。 “公子。”雪琪端着一碗药轻巧的上了台阶:“该喝药了。” 萧安然将盛着药的碗接过, 正准备一饮而尽,忽然手顿了一顿,将药碗搁下:“雪琪, 你有在路上遇见什么人吗?” 躲在暗处的人早在萧安然接过药碗的时候心就高高提了起来, 而此时见他将药碗放下, 本以为会很轻易成功的他十分失望的垂下了眼睛。 “林子天!你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点将手上的鼓传过来。”先前与萧安然说话的少女远远朝他喊到。少女姓刘,是太后庶出哥哥的嫡女,太后嫡亲的兄弟战死沙场,与这位庶出的大哥相依为命许多年,关系十分不错,少女按理也是可以叫萧安然一声表哥的。 而林子天,是林家嫡出的二公子,林子真的二哥。只是在萧安然面前,林子真好似对这位嫡嫡亲的二哥十分的抵触。 林子天连忙将目光回转过来,下意识的将鼓传给身边的人,游戏得以继续下去,刘嫣然的目光却十分狐疑的在林子天的身上转了两圈。 这边雪琪好像意识了什么,她连忙矮下身子,努力回忆一路上遇见的人:“奴婢从药房中端着药出来后,先后遇见了穿着红色衣服的厨房中烧火的李婆子,拿水果朝着花园去的青衣侍人,以及酒喝得有些多的林二公子。” 萧安然垂着眸子,半晌才轻轻应了一声:“我知道了,你去换一碗药吧。” 雪琪眉头已经皱了起来,她道:“药有什么不对吗?” 萧安然白玉般的手指在药汤中划过,药汤上轻轻荡开一丝涟漪,很快又消失不见。他干脆将碗端起来,对湖面倾倒而下,不大一会,便有几条鱼浮着发白的肚子飘了上来。 他转过头对脸色微微发白的雪琪道:“你去换一碗药吧。” 药倒入水中的声音不大也不小,但是时刻关注着萧安然这边的刘嫣然与林子天还是注意到了。 一缕淡淡青色的烟飘飘荡荡进了林子天的身体里,但是他却毫无所觉,眼底一片懊恼之色。 等赏花宴临近尾声的时候,这次赏花宴的举办人萧安玉站到了萧安然面前:“你竟然真的从头至尾都呆在这个亭子中,一步也不踏出去?”萧安玉今日穿着十分明艳,鹅黄色绣月季花的齐腰襦裙将她的肤色衬得更加白皙,柳叶眉下圆溜溜的杏眼中充盈着不可思议。 萧安然已经将手里的书看了大办,心里寻思着两日后侍人鬼的考试应该是可以通过的,故而他十分满足的放下了手中的书,从坐了一下午的石椅上站起来,十分自然的拍了拍袍子:“说到做到,我一向十分讲信用的。” 萧安玉在心里默念:身为一位大家闺秀,不能打人,不能打人,眼前的人是自己的亲弟弟,不要骂人,不要骂人。 过了好一会她才心平气和的露出一个分外和善的微笑:“你赢了,这是春天的最后一个赏花会。” 萧安然道:“还有夏天的秋天的冬天的。” 萧安玉觉得额头跳了跳,眼前的少年不知道在长大的过程中哪个环节出了错,明明小时候那般玉雪可爱,现在却常常气死人还作无辜淡然脸:“你不要得寸进尺了。” 萧安然点点头,十分同意的样子:“赏花会的确不能都停了,阿姐你还没找到如意郎君呢。” 萧安然冲着眼前笑容都有些维持不住的少女笑了笑:“阿姐就不用着急我的终身大事了,我还未及弱冠呢。” “我才十七而已,你不用瞎操心。”萧安玉低声道,随后她的表情渐渐严肃下来:“安然,你以后......还是不要同五皇子走得太近了。” 萧安然脸上的笑敛起来,长长的睫毛垂下:“阿景是我的好友,我为何要与他疏远?” 萧安玉觉得牙齿有些痒,但是碍于多年养成的大家闺秀风范,他还是没能将心里的话说出来,最终也只是道了句:“五皇子他对你不怀好意,不论你信不信,反正日后你不要与他走得太近才是。” 说完萧安玉便离开了。她身后的萧安然在亭子里站了许久,直到月亮已经悄悄的从云层里探出一点头来,他才动了动有些站僵了的身子,慢吞吞的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然而表面的平静一打就碎。 第58章 重逢 爱我就来晋江吧 一丝寒意从小孔中慢慢的透进来, 萧安然往回看了看,本来漆黑的通道不知何时竟然自己合上了。他手中的玉牌已经被手心的温度捂得温热了。 而与他一墙之隔的林子真,在出去之后根本没有离开, 而是就近躲在柱子后方, 心里十分感动的想着萧安然真是一个纯洁善良的少年,一旦里面有什么动静,哪怕是牺牲自己的性命也一定要让萧安然安然无恙的离开林府。 就在老者的手已经打开了柜子外面的栓扣时,被摆在祭台上面的盒子忽然剧烈的抖动起来。 “长老, 林子路醒了!”林家主连忙走回原地, 拿起一边黄色的纸毫不犹豫的贴在盒子上方。本来抖动得十分剧烈的盒子瞬间平息下来。 角落里,最后一滴水滴落到响盆里,已经到了生祭的时间了。 林家祖祠内气氛紧张, 而另一边,本应该在朝花宫禁闭的赵景此时也正在林家。 “你说林子真也是庶子?”赵景此时身上穿着林家下人的衣服,低眉顺眼的站在林一俞身边。 林一俞点点头, 身子略微向后靠了靠,看起来似乎是在吩咐下人什么事情:“林家的秘密太多了,我也是前些天才猜到林子真并不是林家的嫡幼子, 当年与林家主母同时生的还有一位侍妾, 那为侍妾据说难产生了个死胎,不久后便走了。” “那并不能证明林子真是那位侍妾的孩子。”赵景忽然皱了下眉, 方才他心中忽然一悸, 好像要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 不过赵景今日来的目的也并不是探究林子真的身世的, 他对林子真是嫡子还是庶子并不感兴趣。昨日他与二公主一同到湖边是真的, 二公主也的确是被人推下湖的,但是推二公主的人并不是他,但是不知为何,在旁人眼中都认为是他推的。 甚至在之后的一个时辰中,宫中的流言已经火速传开来,这些流言自发的给赵景推二公主编了一个十分恰当的理由------两位皇子即将进入朝堂,但是皇帝更加看重六皇子,五皇子心怀嫉恨,但是苦于无法对六皇子下手,便将满腔的嫉妒愤恨之情倾泻到二公主身上。 可怜二公主年纪小,人又单纯,便轻易的被骗至了湖边。 在流言中,赵景俨然成了一个心胸狭窄的卑鄙小人。 林一俞则忽然告诉赵景,二公主应该是被林家的厌胜之术给控制了。 赵景读过许多书,自然知道在前朝开国时期,是一个灵师横行的时期,那时的确有许多神通广大的高人,通晓许多普通人不知道的术法,据说开国的国师便是灵师中的佼佼者。这些高人能通灵,据说还可以请来阴兵,有些野史中说开国皇帝打天下很多时候便是靠着国师借的阴兵,才百战百胜。 只是后来,灵师仿佛一夜之间没落了,之后便再没有听闻过灵师的消息。若说是林家这样自前朝开国以来便存在的家族中有什么通晓术法的人,赵景并不会觉得很奇怪。 等子时的更声打响,晚上轻易不会有人的路上多了两道人影。 祖祠边的灌木丛隐隐散发出妖异的红光,周围没有一丝风,门却哐哐作响。 萧安然试探着将柜子推开一条缝隙,祭台边的两人此时注意力完全不在这边。 萧安然紧紧的盯着祭台上的两只烛台,如果那本风水书没有教错的话,那里应该是阵心了。 休、生、伤、杜、景、死、经、开,阵法通常有八道门,从正东“生门”打入,再向西南“休门”杀出,最后从正北“开门”杀入,阵法便破了。 老者将盒子上的符纸揭去,正东的烛台忽然灭了。他的手顿了顿,林家主立即取了火折子要去点灯,随后西南处烛台跟着熄灭。 老者紧了紧手中的盒子,正欲说话,正北方向烛台熄灭,随后祭台两根烛台中心出现凄厉的惨叫,是小孩子的叫声。 声音渐渐虚弱下来,而猝不及防的老者与林家主呆愣在原地时,老者手心一空,盒子不见了,祖祠彻底暗下来。 老者暗叫不好,而这栋楼摇晃的更加厉害。 “这里除了我们还有其他人!”老者的声音阴沉沙哑:“出来吧。” 没有人,但是周围无声的抓挠声更加响亮,萧安然已经退回到柜子中,因为此时祖祠内一片漆黑,故而老者并不能确定人在何处。 他颤颤巍巍的想要前去点一盏烛台,脚下却生出一只冰凉的手,死死的缠住他的脚,让他动弹不得。 老者眼里出现狠毒的光芒:“放开,不然你们便等着灰飞烟灭!”他毫不犹豫的从怀里拿出一张符贴在那只手上,下一刻手化作青烟无声消散。 但是这样不够,阵心的婆临显然方才已经受了暗中人的一击,如若那婆临没了,这么多年依靠着阵法的林家会发生什么后果,老者想都不敢想。 萧安然此时也并不好过,柜子忽然剧烈抖动起来,横空出现很多粘腻腥臭的液体,他本想要从来的地方出去,那里却完全封堵住。 萧安然将关着林子路的盒子紧紧抱在怀里,试探着再次摸索出口,却意外的拉住了一只手。 萧安然愣住了,而手的主人显然也愣住了。 下一刻萧安然便顺着那只手的力道出去,外面十分的黑,伸手不见五指,但是萧安然却脱口而出:“阿景?” 握住萧安然的手紧了紧,半晌萧安然才听见一声极低的:“嗯,是我。” 萧安然不知为何,心忽然安定下来。 见赵景沉默着不说话的模样,六皇子愤怒的眼神中还带着些许得意,他高高的扬起脑袋,那把前两日被他极尽炫耀的大将军的剑像破铁一般被他扔在了地上,他走到赵景身边,目光在他手中的莫辛剑上绕了一圈,嘴角扯了扯,但是脸上却一丝笑容也没有:“如果你将手里的这把剑赔给我,我还可以不计较你伤了我的事。” 六皇子语气中仿佛自己吃了天大的亏一样,在他看来,自己没有让赵景这个有娘生没娘养,明明事事不如自己偏偏却总是压自己一头的人给自己三跪九叩,再心甘情愿的奉上这把剑,最后滚出上虞园永不进来已经十分仁义了。 赵景摇头,十分干脆的回绝:“不赔。” 萧安然轻轻眨了眨眼,对六皇子道:“六皇子要不要找个太医看一下伤口?”见六皇子目光转向自己,萧安然轻轻的将赵景往自己身后扯了扯:“天这么冷,耽搁了六皇子金贵的身子可是不好。” 第59章 坟墓 爱我就来晋江吧 “大夫已经在侯着了。”黑衣人的主子是赵景,故而即使萧安然和赵景很熟, 也不过是让他们招待得和善一些, 因为他们的训练并不会让他们对主子以外的人有过多的关注或者是富余的同情心。 这是前朝开国皇帝手中最精锐最大的底牌, 火焰卫。 萧安然努力使自己脚步稳当一些,他跟着黑衣人向前走,却在快要走到赵景的主院时被拦了下来。 拦住他的便是这里唯一的管事:“定国公, 您不能进去。”那里是赵景的主院,里面存着许多机密,除了赵景允许的人,谁都不能进去。哪怕他们知道赵景和眼前这位少年十分熟悉。 萧安然正欲说话, 先前抱着他的黑衣人却率先出口:“公子说,小公子是可以进素竺院的。” 萧安然也紧接道:“这箭不能轻易拔~出来, 它上面加了其他东西,需要我将这些东西去掉才可以拔~出来。”他压抑着不让自己的声音太过于颤抖, 但是心中的愧疚还是如潮水般涌来,自己果然是最没有的累赘,不但拖累他人, 还一点也不细心, 明明方才赵景受伤已经十分明显了...... 他的手紧紧握成拳状:“如果直接拔箭, 会有性命之忧。” 少年黑亮的眼睛清澈坚定, 管事忍不住有些诧异, 但是跟着赵景这么多年, 他是知道赵景有多看重信任眼前的少年的:“请进。”最后, 管事侧过身道。 “你说这箭是特制的?”火焰卫之所以是大魏开国皇帝手中最大的底牌, 其最大原因之一就是里面的成员几乎涵盖了各个领域,比如眼前的大夫。 虽然皇宫里的御医应该是医术最好的,但事实上,真正御医世家的嫡长子,代代服务的真正对象是火焰卫的主人。 前朝的御医世家随着前朝的覆灭不复存在,而实际上他们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继续存在,眼前这位十分年轻的大夫周思齐,便是这一代御医世家的嫡长子。因为天生在这一方面有天赋,加之他今年也不过是才十九岁的年纪,故而知道了萧安然的话,他便有些不开心。他尚且不能做到像祖父那样淡然而不动声色。 萧安然点头,今晚的经历实在有些跌宕起伏,他身体不好,平时因为养得精细故而不太显,但是眼下却是有些虚浮:“这把箭是符箭。”他低声道:“符箭不是用拔的。” “你的身体也不好吧?”周思齐指出:“我看你对医术一道并不算了解,你说的我也完全听不懂,虽然你是公子的朋友,我也不能完全就相信你空口白牙杜撰出来的所谓符箭吧。” 我不知道外面的形式,但是有很多人并不相信这世上真的有神鬼手段,紧要关头,你不用作出解释,直接做自己的事就好了,毕竟不相信的人,你怎么说,他还是不会相信。侍人鬼在教导萧安然的时候这样说过。 萧安然对方才为自己说话的黑衣人迅速道:“可以将你的剑借我一下吗?” 黑衣人下意识点点头,萧安然立即接过剑,在自己的右手中指上割了一个小口。这里只有几个人,并且看起来都对赵景十分忠心,他相信赵景,那么就相信这些人即使发现他的特殊也不会说出去。 如果他们说出去了,那就......杀了好了。 我不知道你以为的世界是怎样的,但是我还是要和你说,如果有人威胁到你的话,你还是将他除去比较好,不要太优柔寡断了,毕竟这是乱世。侍人鬼曾对萧安然道。 尽管看起来三国鼎立一派平静,但是,从战火中出来的野心家们,统一天下名垂千古的诱惑力永远都在。这句话是赵景对萧安然说的。他在这方面的观点与侍人鬼出奇的一致,他们都认为,三国鼎立的平静只是暂时的,本质上,现在还是乱世。 十指连心,这一世被保护得十分好的萧安然,事实上除了“自残”,他几乎没受过什么伤,血滴在符箭上,竟然没有符合常理得下滑,而是发出“滋滋”的响声,随后箭上慢慢冒出白烟。 在萧安然拔剑时,整个屋子里的人都进入戒严状态,即使是周思齐也是十分防备的紧盯着萧安然,以防他对赵景做出什么有威胁的事。 而在看到箭上的白烟后,他眼中才切切实实的闪过惊异,而屋子里其他亲眼目睹的人也沉默下来,尽管他们一直都是沉默的。 在众目睽睽下,萧安然的手在虚空中画了一个奇怪的图案,随后被他拍到赵景中箭的右背,赵景背后的箭剧烈的抖动起来,随后竟然自动飞出来,带出的鲜血划出一小道弧度,随后就听见赵景闷哼一声,再次昏了过去。 “你可以给阿景疗伤了。”萧安然道,符箭已经化为青烟消失在空气中。 听见萧安然的话,周思齐才回过神来,他复杂的看了萧安然一眼:“你还好吧?要我给你看看吗?” 萧安然此时唇色苍白,整个人都透露出虚弱的意味,他摇摇头:“你先给阿景疗伤,我休息一下便好。” 经过方才的事情,萧安然明显感觉到房间里的人对他的态度变了,多了些......崇拜?或者说是好奇? 然而此时的萧安然并没有精力去深究。 赵景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他是被周思齐叫醒的:“公子,您应该尽快回宫了,国公府那边也需要小公子尽快回去。” 赵景低头,就看见趴在床边睡得十分熟的萧安然,昨晚因为不放心赵景,萧安然回绝了管事让他去厢房睡的提议,就在赵景的床边趴着睡了。 凝视萧安然许久,赵景浅色的瞳孔中晕开浅浅的温柔,他低低的笑了一下,觉得这些日子困扰自己的问题已经有了答案。 “将他送回去吧。”赵景极轻的对一旁的火焰卫吩咐。 第60章 御书房中 爱我就来晋江吧 往日好像浑身长满了刺的小孔雀林子真好像忽然变得十分成熟,萧安然过了好一会才道:“所以你今晚将我叫过来, 是做什么的?” 本来寂静的空间开始出现昏黄的光线, 外面有人点起了灯。柜子上方有一个手指大小的洞, 灯光就是从这里透出来的。 有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准备好了吗?” “......好了。” “他们要生祭子路。”林子真重复一遍先前的话:“林家有一个阵法, 阵法中心生祭一位婆临来保持阵法的正常运转。最近原本阵心的婆临撑不住了,他们要找新的婆临替代。” 为了防止被外面的人听见,林子真凑到萧安然的耳边低声道:“我想着,或许你有办法可以将子路救出来,避免他被生祭。生祭很痛苦的,而且进了阵心,便只有消耗自己直到灰飞烟灭......” 什么阵法会需要婆临这样怨气深重的鬼来生祭?之前还十分庆幸自己读过侍人鬼书的萧安然再一次感叹书到用时方恨少。 萧安然没有直接告诉赵景可行还是不可行, 他沉吟了一会正欲开口, 柜子内忽然彻底暗了下来。有人站在了柜子前方。 两人的呼吸都放轻了,外面的交谈却又忽然响了起来。 站在柜子前的林家主手里拿着一个不知用什么材料做的盒子,嘴边的胡子随着说话而抖动:“都准备好了吗?” 这是林家主第二次确认了, 事关林家最重要的阵法, 故而他十分小心。 另一边已经在台子上鼓捣材料的,声音略微有些苍老的人回道:“都准备好了。”他将制作出来用以炼制婆临的工具拿出来。 林家主便离开原本站的地方向那人走去, 柜子中蓦然出现一丝亮光,萧安然与林子真对视一眼后,在林子真的示意下,萧安然微微直起身子透过小孔看向外面。 外面站着两人, 一位是中年模样的男子, 嘴边蓄着一圈胡须, 萧安然认识他,是林家现任的家主。另一位萧安然不认识。那人穿着灰色的衣服,衣服看起来十分普通,但是萧安然却隐隐察觉到一丝诡异。 只见他手里拿着一块圆盘,上面似乎雕刻着复杂的符文,此时他正举着手中的圆盘给林家主看,绿豆小眼里折射出兴奋的光芒。 林家主倒是看起来十分沉稳的样子,但是接过圆盘的手却有些颤抖。他一接过圆盘,手中原本拿着的盒子便剧烈的抖动起来,好似十分痛苦一般。 柜子里的林子真像感应到什么一般,他连忙直起身子使劲伸长脖子向外看,目光触及那抖动的盒子时变得格外灼热,怕被两人察觉到自己的目光,林子真很快蹲下身子。 “那个盒子里面关着子路。”黑暗中萧安然看不清林子真的表情,但是却能从他的语气中感受到他沉重痛苦的心情。 林子真的手已经紧紧的握成了拳头,他咬着牙不让自己立即冲出去将盒子抢回来,即使是抢回来也是无济于事的,他们怎么会因为一个祭品而改变主意呢? 即使,这个祭品或许难得了些。林子真讽刺的笑了起来。 他的手背忽然被一只冰凉的手覆盖上来,有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脸侧,十四岁的少年凑到他的耳边,轻声却坚定道:“别怕,我给你将盒子拿过来。” 林子真拳头攥得更紧:“你帮我,以后无论你需要我做什么,我都在所不辞。” 在黑暗里,林子真默默在心中勾勒萧安然的脸,他明亮清澈的杏眼此时大约是微微低垂着的,往下便是精致秀气又不失挺拔的鼻子,再往下,是透着粉色却又因为常年体弱而有些发白的唇,现在大约是微微抿着的,这是他在沉思时一贯的表情。 萧安然耶果然是低垂着眼,微微抿着唇,好一会才道:“我们好歹有十一年同窗的情分,你也帮过我不少忙......” “既然你说你要在所不辞,可不要忘记了。” 林子真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自然。” “那你出去吧。”萧安然忽然将林子真往来时的方向推去:“你出去等我,我会将盒子给你带过来的。” 两人一直在里面对话,外面的老者好像察觉到什么,锐利的目光直直的朝着柜子的方向射过来。 萧安然只觉得背后的寒毛都要竖起来了,有一股无法忽视的恶意随着脊椎骨慢慢得向上爬,他连忙加大了手上的力度,林子真便顺着他的力道向外滚了滚,已经到了“门”口。 似乎感受到了林子真的担忧,萧安然极轻的道了一句:“放心吧,在来时的围墙处等我的消息。”随后再次加大力道,将林子真推了出去。 老者已经慢慢走到了柜子边,他站在那里,似乎在确认着什么,嘴角忽然向上扬了扬,脸上的褶皱因为这个笑而更深了,一堆一堆的皮全部堆叠在一起,在昏黄烛光映照下带着几分阴暗可怖。 林家主注意到老者的动静,连忙将手中两样东西一起放在祭台上走了过来:“怎么了?”他关心的问道,今晚的一切他们都准备了许久,万万不能有任何闪失。 老者佝偻着身子,目光从始至终没有离开过这个呆在角落里十分不起眼的柜子:“这个柜子是用来放什么的?” 林家主看了一眼,也不记得什么时候这里多出了一个深色的柜子,他摇摇头:“不知道,或许是先辈们建这栋楼时一起做的。” “那你打开过吗?”老者的眼中翻滚着沉沉的情绪,他伸出细瘦的手,那手上面薄薄的挂着一层皮,好似除了皮与骨,什么都没有。 林家主只看了老者的手一眼,便很快移开目光。 柜子里的萧安然已经小心的屏住了呼吸并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玉制的,周围雕刻了一圈密密麻麻小字的圆形方孔牌子。 “您准备拿林一俞怎么办?”就在老者的手快要触及柜门的时候,林家主忽然开口问道。林一俞,便是林一然,在一年前,林一然终于如赵景所愿,将名字改成了林一俞。 老者将手放下,躲在柜中的萧安然也因此小小的松了一口气,他紧了紧手中攥着的玉牌,小心翼翼的屏着呼吸。 “他可是有七杀命格的人啊。”老者声音嘶哑的开口,他嘿嘿的笑了两声:“且再养几年吧,然后把他炼了,给我补补身子。” 林家主好似一点都没察觉这其中的不对,他眼中隐隐透露出一丝精光:“一俞是我的儿子......” 老者嘶嘶的笑了两声,斜眼看了看林家主,这一眼就好像阴冷的毒蛇一般,过了一会他才道:“放心,少不了你的那一份。” 随后他语气颇为赞赏道:“你倒是会生,一位贪狼,一位七杀,看来我们林家果然十分得上天的眷顾。”他说着说着,声音变低,目光又转回了柜子。 直觉告诉老者,这个柜子十分不对劲。 而自己的才出生的小儿子又是怎样习以为常的喝下让他看着心惊的浓黑的药汁,心里情不自禁的涌上一股心酸。 眼前小小一团,脸色苍白的小孩,是自己的儿子。他不过是刚刚出生,可能连药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已经习惯了喝药。 第61章 一起睡坟墓 爱我就来晋江吧  萧安然垂下眼搓了搓手指,慢慢转身, 离开了这个地方。 哒哒的马蹄声在空荡荡的街道响起。林家所在的城东这个时候还十分寂静。很快一辆十分低调的马车慢慢的驶过来。 马车最后停在朱红色的正门前。悉悉索索的声音过后, 一个十分玉雪可爱的小孩被人抱了下来, 他眯着眼仰头看了看门上挂着的大大的牌子,上面龙飞凤舞两个大字----林宅。 看来这就是林家了, 萧安然在心里默默想到。 林家在前朝开国时就存在了,此后的八百年中,林家一直维持着鼎盛的状态,且越来越繁荣。唯有一点奇怪的就是, 林家人口一直不太兴旺, 庶出的子女都活的不太长久,故而也并没有分出许多分家来。 萧安然静静的看了一会, 对着身后的雪琪一扬下巴, 立即就有侍人上前用尖细的嗓子道:“国公爷前来拜访林公子。”侍人一连叫了三遍, 才有人开门。 按说像林家这样的大宅子是应该有人时刻在外面看门的,这会却拖了这么久才有人来开门,是十分奇怪的。 萧安然将心中的疑惑收起来,走到门边, 对出来的年轻小厮十分有礼貌道:“我过来拜会林子真的,你带我去见他。” 过来开门的是一个才提拔上来的小厮, 什么都不懂。但是或许是林家给了他底气, 此时他扬着脑袋, 眼睛半眯着, 从余光里分出一条缝来看站在门槛边的萧安然:“正门不让进, 你从侧门进吧。” 在来之前,萧安然就曾听人说过,因为延绵了这么多年,林家一直以第一世家的名称自居,在士林中十分的受人追捧,在朝中也有许多门人弟子,故而颇为嚣张。如今仅仅是一个小厮,便对登门拜访的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萧安然果真切实的体会到了何谓气焰嚣张。 萧安然解下腰间早早别上的小鞭子,握在手上甩啊甩,下一刻他用力一抽,猝不及防的小厮立即蹲身抱脚痛叫:“你做什么!” 下一刻一把冒着寒气的剑架在了小厮的脖子上,本来十分倨傲站直的小厮这才看见外面乌泱泱一大群宫女侍人,霎时间他腿肚子都有些打抖,他怯懦的看了看握着剑十分威严的侍卫,身子也已经软了半边,此时便斜斜的靠着门框让自己不至于坐到地上。 萧安然将手中的鞭子横到小厮脸颊边上,配合着寒光闪闪的剑,露出一个十分和蔼慈善的笑:“你们家主呢?叫他出来吧。” 小厮浑身一软,直直的瘫在地上,但是小厮还是牢牢记住来之前管事的交代,他抖着嘴唇,半天才挤出一句:“请、请国公从侧门进,林家的大门除了皇帝太后,谁都不能进。” 萧安然默默收回笑容,转头对雪琪道:“你去告诉皇上,就说林家因为林子真之事怀恨在心,将我阻拦在大门之外。” 雪琪应诺,正准备转身回皇宫,就有一位老管事走过来,他嫌弃的看了一眼地上的小厮,随后对萧安然深深的躬下身子:“家主请国公进去。” “早就听人说林家百年世家,规矩礼仪都是顶顶好的,今日一见果然十分的名不虚传。这大门外没有人守着,叫了三遍才出来一个人,真的是和其他的世家大族一点也不一样。”萧安然软糯糯的声音微微拉长。 随后不等管事开口,萧安然脚尖在高高的门槛上点了点:“我要从正门进。”小模样十分的趾高气扬。 低着头的管事眼中闪过一丝狠毒的光芒,在抬起头的时候便消失不见:“这是自然,这是自然。”林家的正门虽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来的,但是身为国公的萧安然是完全有资格进的,先前不让他从正门进来,不过是欺负他小,想要羞辱一下他而已。 毕竟他让林家的小公子被家主狠狠的罚了一顿。 “方才我听说这正门除了皇帝和太后谁都进不得?”萧安然也不进门,就这么站在门口。 管事连忙摇头,腰一低再低:“那小厮惯会偷奸耍滑,今日竟然敢欺瞒到小国公的头上,奴婢回去就惩罚于他。” 萧安然小脸绷得十分紧,他微点了点头:“林子真在哪?我要去见他。” 管事犹豫了一下,觉得来者不善。前几日眼前这位大夏年纪最小的国公才被林家的小公子刺伤,今日又一大早便气势汹汹带着一大帮人一声招呼也不打的来了林府,十分像是要找麻烦的。 跟着管事向林子真的院子走去时,诺大一个林府,一路上萧安然竟然没有看见一位下人,除了领着自己的管事。 四周格外寂静,除了他们的脚步声竟然什么都听不见。在路过一片灌木丛的时候,萧安然不知怎的竟然觉得那片灌木丛里的地是血红色的。 进了林子真的院子,萧安然觉得空气愈发的憋闷,明明此处十分开阔,有花有草,但是偏偏空气之中自有一股不畅之感。 不过萧安然也没有细想,只以为是因为自己不喜欢林家所致。不知打为何,他对林家有一股天然的厌恶感。 萧安然走进内室,就见传说中受了重罚的林子真坐在床上,脸色十分苍白,唇部没有什么血色,看起来的确很是受了一番惩罚。 “你过来做什么?”发觉有人进来,睁开眼看见萧安然的林子真惊疑的问道。 “你那天险些杀了我,我不能来看看你凄惨的样子吗?”萧安然坐到命人搬了个矮榻,就这么坐在床边,双手托腮笑眯眯的看林子真。 林子真的脸色青青白白,过了好一会他才撸起袖子:“这就是我受到的惩罚。”细白的胳膊上隆起的道道血痕十分的触目惊心。 萧安然抿着唇过了会小声道:“你那天像是被鬼附身似的,后来才听说是因为你有癔症。” 萧安然小心翼翼的试探:“你......到底怎么了?” 林子真摇了摇头,斜斜的靠在软枕上,目光空荡荡的看向远方,没有说话。 “你那天是不是看见了什么?”林子真忽然凑到萧安然耳边低声问道。 萧安然看了林子真半晌,摇头:“什么都没看见,你忽然发了疯要刺伤我,我还十分奇怪呢。” 林子真十分肯定:“你肯定看见了。” 萧安然也同样十分肯定的摇头:“我什么都没看见。” 过了好一会林子真才十分小声道:“对不起。”语速十分快。 萧安然问道:“你方才说了什么?我没有听见。” 林子真顿了顿,眼里闪过羞恼,他一贯骄傲的像孔雀一样,这样低声道歉反而是第一次,然而这次真的是他做错了:“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刺伤你。” 第62章 明悟 爱我就来晋江吧 萧安然不愿理会林子真, 将自己带到这么危险的地方, 事先却什么都没说。他逼近小鬼, 或者说是子路:“你现在清醒一点了吗?”方才小鬼险些要暴走了。 萧安然收回手,将又一道符打入小鬼的身体, 方才还在凄惨哀嚎的小鬼安静了下来,睁着眼睛静静的看着萧安然。 频繁的进入阴阳楼这种地方, 会让婆临这种本就怨气深重的小鬼的戾气, 方才这个林子真口中叫子路的小鬼怨气简直要压抑不住。 所以萧安然十分好奇为什么在外面时这只小鬼能表现出那么无害的模样,甚至让他以为这是一只善灵。 小鬼这会将目光投向站在萧安然身后的林子真,声音稚嫩还有些可怜的样子:“哥哥......” 林子真应也不应, 冷漠的站着。 “他是你哥哥?”萧安然问道, 事实上他方才已经听见了小鬼叫林子真哥哥, 只是现在看来, 小鬼和林子真的关系应该更亲密才对, 比兄弟更亲密? 听见萧安然的话,林子真僵硬的眨了眨眼, 才回道:“嗯。” “你有什么办法让他可以......不再跟着我吗?”林子真迟疑了一会道。 婆临啊......萧安然还没说话,小鬼就十分伤心的对林子真道:“哥哥,你不喜欢我了吗?” 林子真不理会小鬼, 直勾勾的盯着萧安然:“你有办法的对不对?” 萧安然还没说话,屋子忽然咯咯吱吱的响了起来。萧安然下意识的转头看灯笼, 灯笼中的火光摇摇晃晃, 几近熄灭。 他又算了算时间, 已经过了最佳出去的时机, 接下来要做什么他也不知道。 “没事的,只要灯笼没有灭,我们在这里就是安全的。”林子真只以为萧安然害怕了,连忙安抚他。 萧安然默默看了一眼十分自信的林子真,不说话了。 “别听他的,他一个小屁孩懂什么?马上就要到子时,那时候就算点着灯笼你们也出不去!”不知何时出现的叶贵人忽然在萧安然耳边道,她飘到萧安然身边,又忽然咯咯笑:“你再不出去,那我们就朝花宫见了,我还多了一个伴呢。” 她说着说着自顾自的飘远,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咯吱咯吱的声音更响了,小鬼的声音也变得如泣如诉:“哥哥,你不想要我了吗?” 灯笼的光变得摇摆不定,似乎在附和小鬼幽幽的诉说。 “我可以让它不再跟着你,但是你要告诉我为什么。” 林子真别过脸,沉默了好一会正要说话,灯笼中的光却闪闪烁烁,似乎要灭掉一样。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升心间,小鬼忽然道:“哥哥,我们快走吧,这里不安全了。” 林子真不耐烦:“你闭嘴。” 他向着萧安然的方向走了两步:“你快点让它不要再跟着我!” 萧安然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十分大胆的猜测,他脱口而出:“你们不会是双生子吧?” 婆临,是怨灵的一种。即使是兄弟,身边常年跟着一位婆临,林子真也不应该会健健康康的活到现在,而是早就因为常年受到怨气侵蚀而或早夭,或病弱。 但是双生子是不同的,他们的命运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连在一起的,若是双生子中的一方成了怨灵,那么另一方反而会气运大盛,这就是所谓的反哺了。 而且怨灵也无论如何都伤害不了自己的兄弟,因为伤害了兄弟,怨灵便会消散,但是相反的,怨灵被伤害了,它的兄弟不会出现任何事情。 用双生兄弟补充气运是极其残忍的一种手段,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林子真身为贪狼星,却是前途黯淡,呈堕落趋势。 因为贪狼属紫薇,用这种邪恶的手段,反而会给它蒙尘。 林子真别过头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另一边,夕然宫中久久等不到萧安然的赵景却有些坐不住了,他将怎么也看不进的书放下,恰逢林一然走进来。 外面的雪已经变大,此时走进来的林一然身上还带着雪花:“五皇子,他们去了流枫阁。” 流枫阁,是阴阳楼的名字。 赵景在皇宫生活了十一年,从来没听过流枫阁:“那是哪里?” 林一然犹豫了一下,虽然现在他依然不能插手林家的内部事物,但是对于流枫阁他还是有过耳闻的。 “那里是林家十分看重的一个地方,在前朝,流枫阁一直都是由林家人看守的,而且只能由嫡系子弟看守。看守流枫阁的人,会被封为流枫阁主。流枫阁主是什么品级我不知道,只知道历代阁主在林家地位十分重要。” 顿了一下,林一然忍不住看了赵景一眼,此刻的赵景表情十分平静,林一然猜不出他心里的想法。 过了很久,林一然身子都有些僵硬的时候,赵景蓦然从位子上站起来:“我们走。” “去哪里?”林一然下意识问道。 赵景已经将门推开:“流枫阁。” 而此时的流枫阁中,以萧安然他们为中心,周围好像竖起了一道透明的墙,有无数的手在拍打着墙,好像下一瞬间就要冲破阻隔。 小鬼可怜的哀求林子真:“哥哥,你不要丢掉我好不好?哥哥,哥哥......” 林子真似乎真的开始犹豫起来:“可是你留在我身边没有好处,只会拖累我,更会拖累你自己。” “林子路,留在我身边你只会继续成为他们手里的傀儡!” 他们的对话萧安然听不明白。书到用时方恨少,这会萧安然才知道自己懂的还是太少了,相对于未知的世界来说,他现在所知道的东西或许只是皮毛而已。 “不要说话了。”萧安然忽然开口。 林子真和小鬼,或者说是林子路同时噤声,这一处格外寂静,周边的声响便愈发的清晰。 有碎裂的声音传过来,两人一鬼同时回过头来,却看见虚空中有一只惨白的手凭空出现,随后碎裂的声音似乎一路蔓延,更多的手脚出现在虚空中。 萧安然和林子真对视一眼,同时看向灯笼,却发现不知何时,灯笼早已熄灭。 第63章 破军 爱我就来晋江吧  萧安然已经捂住了自己的嘴, 他此刻心中最大的想法便是果然每次与林子真出来都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萧安然暗自下决心以后一定不要随意跟着林子真出来了,但是他又想到此时被关禁闭的十分可怜的赵景,心里忽然生出十分大的勇气。他可是要保护赵景的人呀。 一丝寒意从小孔中慢慢的透进来, 萧安然往回看了看,本来漆黑的通道不知何时竟然自己合上了。他手中的玉牌已经被手心的温度捂得温热了。 而与他一墙之隔的林子真, 在出去之后根本没有离开, 而是就近躲在柱子后方,心里十分感动的想着萧安然真是一个纯洁善良的少年,一旦里面有什么动静, 哪怕是牺牲自己的性命也一定要让萧安然安然无恙的离开林府。 就在老者的手已经打开了柜子外面的栓扣时, 被摆在祭台上面的盒子忽然剧烈的抖动起来。 “长老, 林子路醒了!”林家主连忙走回原地, 拿起一边黄色的纸毫不犹豫的贴在盒子上方。本来抖动得十分剧烈的盒子瞬间平息下来。 角落里,最后一滴水滴落到响盆里, 已经到了生祭的时间了。 林家祖祠内气氛紧张,而另一边, 本应该在朝花宫禁闭的赵景此时也正在林家。 “你说林子真也是庶子?”赵景此时身上穿着林家下人的衣服, 低眉顺眼的站在林一俞身边。 林一俞点点头, 身子略微向后靠了靠, 看起来似乎是在吩咐下人什么事情:“林家的秘密太多了, 我也是前些天才猜到林子真并不是林家的嫡幼子,当年与林家主母同时生的还有一位侍妾, 那为侍妾据说难产生了个死胎, 不久后便走了。” “那并不能证明林子真是那位侍妾的孩子。”赵景忽然皱了下眉, 方才他心中忽然一悸,好像要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 不过赵景今日来的目的也并不是探究林子真的身世的,他对林子真是嫡子还是庶子并不感兴趣。昨日他与二公主一同到湖边是真的,二公主也的确是被人推下湖的,但是推二公主的人并不是他,但是不知为何,在旁人眼中都认为是他推的。 甚至在之后的一个时辰中,宫中的流言已经火速传开来,这些流言自发的给赵景推二公主编了一个十分恰当的理由------两位皇子即将进入朝堂,但是皇帝更加看重六皇子,五皇子心怀嫉恨,但是苦于无法对六皇子下手,便将满腔的嫉妒愤恨之情倾泻到二公主身上。 可怜二公主年纪小,人又单纯,便轻易的被骗至了湖边。 在流言中,赵景俨然成了一个心胸狭窄的卑鄙小人。 林一俞则忽然告诉赵景,二公主应该是被林家的厌胜之术给控制了。 赵景读过许多书,自然知道在前朝开国时期,是一个灵师横行的时期,那时的确有许多神通广大的高人,通晓许多普通人不知道的术法,据说开国的国师便是灵师中的佼佼者。这些高人能通灵,据说还可以请来阴兵,有些野史中说开国皇帝打天下很多时候便是靠着国师借的阴兵,才百战百胜。 只是后来,灵师仿佛一夜之间没落了,之后便再没有听闻过灵师的消息。若说是林家这样自前朝开国以来便存在的家族中有什么通晓术法的人,赵景并不会觉得很奇怪。 等子时的更声打响,晚上轻易不会有人的路上多了两道人影。 祖祠边的灌木丛隐隐散发出妖异的红光,周围没有一丝风,门却哐哐作响。 萧安然试探着将柜子推开一条缝隙,祭台边的两人此时注意力完全不在这边。 萧安然紧紧的盯着祭台上的两只烛台,如果那本风水书没有教错的话,那里应该是阵心了。 休、生、伤、杜、景、死、经、开,阵法通常有八道门,从正东“生门”打入,再向西南“休门”杀出,最后从正北“开门”杀入,阵法便破了。 老者将盒子上的符纸揭去,正东的烛台忽然灭了。他的手顿了顿,林家主立即取了火折子要去点灯,随后西南处烛台跟着熄灭。 老者紧了紧手中的盒子,正欲说话,正北方向烛台熄灭,随后祭台两根烛台中心出现凄厉的惨叫,是小孩子的叫声。 声音渐渐虚弱下来,而猝不及防的老者与林家主呆愣在原地时,老者手心一空,盒子不见了,祖祠彻底暗下来。 老者暗叫不好,而这栋楼摇晃的更加厉害。 “这里除了我们还有其他人!”老者的声音阴沉沙哑:“出来吧。” 没有人,但是周围无声的抓挠声更加响亮,萧安然已经退回到柜子中,因为此时祖祠内一片漆黑,故而老者并不能确定人在何处。 他颤颤巍巍的想要前去点一盏烛台,脚下却生出一只冰凉的手,死死的缠住他的脚,让他动弹不得。 老者眼里出现狠毒的光芒:“放开,不然你们便等着灰飞烟灭!”他毫不犹豫的从怀里拿出一张符贴在那只手上,下一刻手化作青烟无声消散。 但是这样不够,阵心的婆临显然方才已经受了暗中人的一击,如若那婆临没了,这么多年依靠着阵法的林家会发生什么后果,老者想都不敢想。 萧安然此时也并不好过,柜子忽然剧烈抖动起来,横空出现很多粘腻腥臭的液体,他本想要从来的地方出去,那里却完全封堵住。 萧安然将关着林子路的盒子紧紧抱在怀里,试探着再次摸索出口,却意外的拉住了一只手。 萧安然愣住了,而手的主人显然也愣住了。 下一刻萧安然便顺着那只手的力道出去,外面十分的黑,伸手不见五指,但是萧安然却脱口而出:“阿景?” 握住萧安然的手紧了紧,半晌萧安然才听见一声极低的:“嗯,是我。” 第64章 乱 爱我就来晋江吧  萧安然探头过去看见断成三截的笔, 发自内心的感叹:“阿景,你力气好大啊。” 赵景嘴角弧度更深了。 萧安然一转眼看见赵景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就着凑过来的姿势摸了摸他的额头:“阿景,你没事吧?你这么笑好可怕。” “我笑得可怕,那位刘姑娘想必笑得十分好看了?”赵景只觉得自己的心被锋利的爪子丝丝拉拉的抓挠, 不痛,但是烦躁得厉害。 萧安然手收回来, 他觉得此时室内的氛围有些不太对,明明以前和阿景在一起的时候氛围都是十分融洽的啊。或许是被关禁闭让阿景心情不好吧,为了让赵景心情好些, 他连忙详尽的回答赵景的问题:“刘姑娘长得十分好看, 笑起来自然是十分甜美可爱的。” 话音刚落, 萧安然只觉得室内的空气好像都不流动了,他仔细想了想方才的回答,自觉没什么不对的, 他又悄悄瞥了赵景一眼, 只见他眉间的褶子都变成三道了, 这时他心里忽然灵光一闪,觉得自己大彻大悟,真相明了在心。 刘姑娘年方十四, 正是豆蔻年华,而阿景刚过十九, 正是春心萌动的时期, 莫不是......这萌动的对象是对着刘姑娘来的?想起刘嫣然清丽可爱的相貌, 萧安然觉得自己真相了。 所以这表现......是吃醋了? 赵景本来心中憋闷,虽然他暂时并不太明了自己的心情,但是这也不妨碍他在听了萧安然的话后,恨不得拿一把刷子把那为刘姑娘留在萧安然心上的痕迹全部洗刷得一干二净。 但是此刻见身边与自己靠的极近的少年一会儿皱眉,一会儿转眼珠,这会白玉小脸上更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心下的火竟然稍稍散了些,他淡淡开口:“你在想什么?” 已经在脑子里写出“追女友的九十九种方法”的萧安然忽然回过神来,本来就与赵景靠得极近的他忽然凑到赵景脸前,水润的杏眼直直的盯着赵景的眼睛,似乎能看出一朵花一般。 赵景不知为何,心跳忽然急促起来,他手心慢慢的冒出细细密密的汗,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浅色的眼瞳中倒映着少年乌黑的杏眼:“怎么了?” 只见少年清澈见底的眼睛忽然弯成月牙的形状,里面透出粼粼的波光:“阿景,你放心,我和刘姑娘没有关系的。”朋友妻不可欺,为了让阿景安心的追刘姑娘,还是早点说清楚,不让他误会来得好。萧安然十分有信心的想着,看着赵景默默露出了慈父的微笑。 赵景觉得心里好像揣了一只兔子,他搓了搓已经全是汗的手,尽量让自己语气正常一些:“是吗?我知道了。” 余光瞥见赵景耳边的一丝红晕,萧安然坐回原地,他自觉身为一个十分贴心的朋友,要让好友安安静静的害羞。 为了遏制自己完全控制不住的心绪,赵景连忙转移话题:“今晚我在国公府西门等你。” 说到林家的事,萧安然轻松的心情一散,腰板都微微挺直了些:“阿景,你昨晚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赵景摇头:“没有。” 将赵景的寡言理解为担忧,萧安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阿景,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被关这么久禁闭的。”即使他对朝堂的事情并不太关心,但是他也知道,对于快加冠的皇子来说,晚一年进入朝堂便失去了许多先机,尤其是对赵景这样没有母族,皇上又不重视的人来说。 更何况,一向看赵景十分不顺眼的六皇子今年不过是十七岁,便在林家的支持下进了户部,和眼下连朝花宫大门都出不了的赵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赵景的目光却被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吸引过去,萧安然的手是冰凉的,这会放在他的肩上却有如一团火一般,直直的顺着那一点烧到心底去。 比上好的和田白玉还要嫩白细腻的手微微蜷着,此时放在黑色的衣服上更是好看得紧,让赵景觉得自己喉咙有些痒。 故而过了好一会他才回道:“你不必为我做这么多。”他何德何能让萧安然为自己身涉险境? “安然,我不值得你为我如此操心。”赵景这番话发自内心,他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样十分普通的人会得了萧安然全心全意的对待。 当初在上虞园的时候,其他皇子与贵族子弟对萧安然多番示好,他们多才多艺,谈吐风趣,知道各种各样有趣的事情。而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出乎赵景的意料,萧安然始终像小尾巴一样跟着自己,对于其他人的示好始终表现得十分平淡。 甚至赵景时常会十分恐慌,哪一天萧安然就发觉自己原来是一个如此无趣的人,然后突然离他而去了。故而这些年来,别人会的他都努力学了,甚至学得更好,所幸他天赋不错,先生们见自己学得好,也乐意教的更多,很快那些人就被自己远远甩在了身后。 而火焰卫的一部分也被用来收集上京有趣的传闻与新奇的玩意儿,每当少年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时,他就会格外的满足。 类似的话赵景几乎每隔一段时间便要说一遍,萧安然也习惯了,他觉得这是小孩子缺乏安全感的表现:“我们是好朋友啊,如果是我遇到了这样的事情,阿景也一定会不遗余力的帮我吧。”萧安然笑眯眯的安慰他。 以往每次听了便通体舒畅的话这次却叫赵景有些不满意,但是究竟是哪里不满,他有说不出来,只好将这一点憋闷放在心底。 第65章 双破军 爱我就来晋江吧  赵景抱着萧安然翻墙进去, 到了书房门口, 却见一把锁挂在上面,而其余的房间也都像书房一般,被锁住了。 夜晚十分安静,林一俞的院子里此时一丝风都没有,无端的添了几分烦躁之意。萧安然从赵景的怀里挣脱出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鼻尖若有若无的传来了一丝血腥味。 萧安然已经从赵景怀中挣脱出来,站在一边, 就在赵景沉思的一瞬间, 他的手忽然被萧安然拉住:“我们走。” 萧安然拉住赵景的手一路疾速的奔跑,两边的景物也在疾速的后退。最开始赵景只是出于对萧安然的信任才配合着胡乱跑,到后来他发现萧安然带他走的路,似乎是按照一定规律的。 萧安然此时也没有办法对赵景详细解释。方才他们走进林一俞的院子时,萧安然的心中便闪过了不安,及至他们在各个房间门前走过的时候, 萧安然心中一直在扩散的不安才明了起来, 这里分明不是什么林一俞居住的院子,而应该是一个幻阵! 事实上,在系统的学习风水前,侍人鬼曾经特意空出两天的时间来给萧安然讲解阵法,其中着重讲一个幻阵, 这个幻阵名叫往生阵。 听起来是一个十分和善的阵法, 因为萧安然会画的符阵有一个就叫往生阵, 用来超度那些完成了未了心愿却走不了的灵物。 当萧安然提出自己的想法,并认为这个往生阵是大型的超度阵法后,侍人鬼十分严肃的否定了这个想法。 “当你遇上这个阵法的时候,你就离死亡十分近了,确切的说,是离永不超生十分近了。”侍人鬼如是说。 他用石块简洁的将往生阵摆了出来,并将它会有的各种变化、排布讲解的十分清楚:“这个阵法,是多变的,但是同时也是十分死板的。” 侍人鬼轻易的就将阵法打乱:“你记住它大概的形状,因为每一个往生阵的生门死门都是完全不同的。这取决于它所用的材料,以及布阵人愿意花费多大的代价。” “布阵人愿意花费的代价越大,安然,生门就越难找,死门就越多,但是你却一定要记住这个阵法的破解之法,因为你一定会遇到的。” “我周围还有其他灵师吗?”萧安然低头看着侍人鬼将方才打乱的阵法排列以另一种方式重组。 “这我不清楚,在我活着的时候,已经很少有人知道灵师了,我又出不了宫,现在外面有没有我并不知道。”侍人鬼答道。 萧安然若有所思的点头,侍人鬼接着道:“但是这个阵法只要找到规律就是很好破的,虽然它的难度不一样,但是规律都是一样的。” “就好像我喜欢吃桂花糕,不同的御厨做出来的桂花糕都是不一样的,而且御厨的本事越高,用料越精贵,做出来的桂花糕越细腻清甜,但是归根结底,它们还是桂花糕,对不对?”萧安然再次总结。 侍人鬼哽了哽,发觉好像是这么个说法,便不太情愿点了点头,最后还是有些不甘心的加上一句:“你和你师父一点都不一样。” 萧安然眨眨眼:“这是你说的第一百零三遍了。” 侍人鬼:“不需要你提醒。” 于是萧安然和侍人鬼花了一下午来帮他弄清楚这个阵法,而不过一个月的时间,萧安然就用上了。 “除了这么复杂的解法,有没有什么捷径可以一击即中,而且不会有丝毫损耗呢?”在下课的时候,萧安然随口问道。他心里出现的是一些神气的法宝之类的东西。 没想到侍人鬼认真答道:“如果你身边有一位身具紫薇命格的人,那么这个阵法连破解都不用,你随便找个门,不拘是生门死门,走出去就可以了,背后布阵的人还会受重伤,而重伤程度取决于他花费的代价,代价越大,伤越重。” “你就别想了,紫薇命格的人,据我所知,只有大魏开国皇帝才有。” “因为他统一了天下,结束了长达三百年的分裂局面么?”萧安然问道。 “确切的说,因为他有紫薇命格,所以他才统一了天下,他就是被天选中,注定要结束乱世的人。”侍人鬼说道,但是语气却并没有十分崇敬的样子。 “这句话有点中二啊,被天选中的人。”萧安然最后嘟囔。 侍人鬼没听清萧安然的话,但是他还是重复:“紫薇命格的人很难遇到,所以你还是好好学习怎么破解阵法,怎么可能在你遇见阵法的时候,身边就正好有一个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紫薇命格之人呢。” 回到当下,萧安然再次痛恨自己十分虚弱的身体,因为他已经腿软了,胸腔剧烈的收缩起来,呼啦啦的风灌进来时像带着刀子一般。 但是他不能停,因为这个阵已经启动了,越快找到生门,生还的几率越大,而一个时辰之内找不到,那么基本没什么生还的可能了,等待他们的下场就是被炼制成傀儡。 “一个时辰没找到生门,除非你身边有自紫薇命格的人,不然你就等死吧。”侍人鬼如是说。 事实证明,太过安逸的生活会让人失去应有的危机感。当初萧安然虽然学习了这个阵法,但是并没有将它往心里去,他原本想着,即使要遇上这个阵法,应该也是在他完整的学完“风水”这本书之后。 在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的时候,萧安然发誓,如果这次可以安然无恙的出去,至少他以后要将侍人鬼的预言多在心上放两天。 早在萧安然还没有出生时,皇帝就与太后还有昭阳长公主商量过如若生的是男孩,便进李家的族谱,继承李家的爵位。 但是李忻最开始是激烈反对的,身为一位母亲,她不想让自己的儿子连称呼自己为母亲都不可以。但是身为李家人,又不能让李家绝了香火。 最后商定的结果就是日后萧安然的儿子进李家,继承李家嫡系一脉。成功将锅甩给还未出生的孩子,几位大人倒是都觉得十分满意。 只是谁也没想到,皇帝会这么早便将李家的爵位给了萧安然,毕竟,萧安然现在还是一个刚满月的孩子呢。 满月宴很快结束,萧安然在接受了喜娘的祝福后,并没有立即跟着太后回到温柔娘亲的身边,而是被皇帝抱着去了御书房。 外面的雪已经渐渐变得小了起来,但是风却愈加凛冽,才踏出元初宫,萧安然便因为凛冽的寒风而狠狠的颤抖了一下。 第66章 见双亲 爱我就来晋江吧 而产房内, 李忻早已经昏迷不醒, 所幸几位产婆的确是经验丰富, 所以尽管情况十分危急, 众人还是各司其职, 并不见慌乱。 见太医进来, 几位眉宇间十分沉重的产婆只是看了一眼太医, 很快便移开目光继续自己手上的事。 其中一位为首的则上前福了个身,目露希翼:“可是已经有法子了?” 太医院首连忙将人扶起, 点点头,嘱咐她:“你们接着做你们的事情, 我先给公主施针止血。” 语罢,太医院首已经开始为李忻止血。 此时的萧安然感觉好像做了一个漫长的梦,这个梦里有他,还有去杀恶灵之前的老头子。 那时候他才十七岁,作为他的师傅老头子还是十分有责任感的, 未成年人不许碰的他一样都没有碰过。 但是那天老头子却罕见的将酒摆满茶几,自顾自灌了一大口之后开始邀请萧安然一起喝。 彼时萧安然看着老头子拿来的酒, 有点犹豫, 生怕这是老头子心血来潮在试探自己, 他将自己面前的杯子端起来, 又迅速放下,警惕道:“我还没有成年, 就不喝酒了。” 老头子却笑了起来, 因为喝了酒面若桃李, 一双狐狸眼里水波流转,煞是勾人。萧安然忍不住问:“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 老头子给已经空了的酒杯满上酒,再次一口灌下,脸颊的红晕更浓烈了些:“不算什么好日子。”顿了顿,他恍惚的眯起眼睛,斜眼看着萧安然:“你怎么还不喝酒?” 萧安然呆了呆,下意识的端起酒杯,学着老头子的样子灌了一大口,下一刻他就险些忍不住要吐出来。萧安然艰难的将酒咽下,随后很快吐了吐舌头:“怎么这么辣?” 老头已经将茶几上的酒喝了近一半,当下他单手撑着头,也不看萧安然:“酒都是这个味道,你以后熟悉了就好。” 萧安然却不相信他,将酒杯放下后碰也不碰了。 萧安然已经跟了老头子差不多十年,老头子的长相一直没见有什么变化。曾经他也好奇的问过老头子的年龄,但是老头子只是摊摊手,狐狸眼中里难得带了些沧桑:“我也不知道我活了多少年。”自那以后,萧安然就一直称呼他老头子。 太医院首令人将夏穹切片代替人参放在李忻的口中,随后拿起银针,毫不犹豫的在李忻的穴位上游走。 昏迷不醒的李忻猛然睁开眼睛,和意识一起恢复的还有一阵阵撕心裂肺的痛,她冰凉的背后再一次被冷汗浸湿,汗从额头快速滴下,眼前模糊不清不知道是眼泪还是汗珠,腹部的伤口在断断续续的流血,下身也已经是一片粘腻。李忻她努力维持自己的意识,但是疼痛让她的意识再一次渐渐模糊。 为首产婆见到李忻醒过来,连忙走近些,在她耳边道:“公主,您现在应该能听到我说话,您现在可不能睡,要一鼓作气生下小公子,不然,您和小公子都活不下来。” 李忻此时已经有些耳鸣,但是痛意维持着李忻没有立即晕过去,她听见了产婆的话,感受到还在微微往前的孩子,就在前几日她还抚摸着肚子感受他的动静。想到这里,李忻握紧手中的被子,身上突然生出一股力气,她咬紧牙关,突然用力。 萧安然仿佛突然惊醒,他这才发现自己还困在这个潮湿狭窄的空间之中,而氧气正在一点一点的耗尽。 萧安然试着挣扎,身后忽然出现一股推力。本来挣扎得十分厉害的萧安然凭着这股不小的推力一鼓作气,下一刻眼前就出现了一点白光。有人拖住他的头,将他从这个虽然潮湿但是十分温暖的地方拉了出来。 猝不及防的被人从温暖的地方拉到冰冷的空气里,萧安然的手脚无力的挥了挥,随后有人从后面拍了拍萧安然的屁股。萧安然十分丢脸的想自己多少年没被人打屁股了?随后他便哇哇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心里觉得十分丢脸,多大点事,自己居然哭了? 而生出孩子的李忻身体一松,最后一股劲也使完了,嘴角无力的扯了扯,却连笑的力气也没有,彻底昏了过去。 产婆在一边抱着萧安然,而太医院首已经开始吩咐人为李忻熬药了。 外面的人已经听到里面传出的哭声,然而他们只是略略松了一口气,便很快将心提起来,因为李忻的消息还没有传出。 产婆给孩子简单的擦了擦身子,就将他包着抱出来,走到皇帝面前,福了福身子:“恭喜皇上,是一位公子。” 太后接过孩子,就见孩子哭的断断续续,已经渐渐停了声音,全然不似李忻先前两个孩子的活泼健康。她皱着眉头,命人找了一个太医过来。 过来的太医在宫中多是给小皇子们看诊,故而在这方面比较擅长。他首先将萧安然接过来,细细的看了看才回道:“公子因为早产,只怕是身体不好了。” 太医说着将萧安然递给太后:“日后需要细心调养着,不然只怕是寿命不长。”太医本来说话都会相对保守些,但是萧安然此时的情况肉眼可见的不好,所以他一咬牙便将最坏的结果告知了太后。 太后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萧安然,闭着眼睛的孩子十分瘦弱,连呼吸都仿佛没什么劲一样,脸是红通通的,嘴唇却青紫一片。 就在此时,太医院首从产房内出来,将手中的东西交给宫人,对看向自己的皇帝。太后和安国公道:“殿下已经无性命之忧,接下来,只需好生养着了。” 直到此时,几人的心才放了下来,室内的气氛也略微松快一些。太后看了一眼众人,扬声道:“今日在场的,统统有赏。” 众人俱都欢喜的领命,这一刻,一直悬着的心才算放下来。 而被太后抱着的萧安然此时一脑子浆糊,他大约知道自己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身子变得很小,没什么力气,眼前也模模糊糊看不清什么东西,耳边的话听得也不是很清楚。 还没等萧安然细细思考,一阵困意袭来,刚出生的萧安然抵抗不住身体的反应,沉沉睡去。 第67章 察觉 爱我就来晋江吧  萧安然点点头, 稳着步子走到昭阳长公主身边:“母亲昨夜睡得好吗?” 只是一句十分寻常的问话,昭阳长公主却开心得跟什么似的, 即使年纪大了还是清澈有风韵的杏眼笑眯成一条缝:“好,很好, 我刚想找你呢。。” 萧安玉因为昨日的事情还有些生气, 当下瞧见萧安然心中别扭,鼻子轻轻哼了哼,并没有说话。 萧安然有些好奇:“娘亲找我有什么事?”该不会说起自己成亲的事情吧?大夏男子成婚早,订婚更早, 大约十四五就会定下亲事。 昨日萧安然好不容易才让萧安玉打消了短期内给自己办赏花宴相亲的心思。 “皇兄前几日与我提起让你入仕, 问你有没有意愿?” 萧安然下意识便否决:“不用了。”安国公府如今一门双将, 手握三十万镇北军, 正是花团锦簇烈火烹油, 自己再进朝堂,即使皇帝再如何信任自家, 这把烈火也迟早会烧到门口。 “我如今顶着国公的名头,过得不知道有多自在, 况且娘亲您也知道我没什么大才华,哪里能担得起皇伯伯交代的任务?倒不如自由自在的做一个纨绔。” 昭阳长公主私心里也并不想萧安然进朝堂, 即使这些年萧安然的身体已经好转许多, 她也不想萧安然在朝堂斗争上花费过多心血,作为一位母亲, 她只想要萧安然平平安安的过完一生, 做一个清贵的国公爷就好了。 只是男儿志在四方, 昭阳长公主之前也担心萧安然想要在朝堂一展抱负,她一向支持子女的决定,故而即使心里不赞同,她还是转达了皇上的意思。 “你不想去便不去。”昭阳长公主脸上的笑意加深。 随后她又问道:“我听闻你昨日与阿玉打了个赌?” 听见两人说到自己,萧安玉手中拿着账本好像在认真看,实际上耳朵早就支楞起来。 “娘亲听说了?”萧安然淡粉的薄唇扬起来,三步并两步蹭到昭阳长公主身边:“我如今实在是没有成亲的意愿,大哥与阿姐都没有成亲,怎么就先给我想看起来了?”论起给萧安然相亲,昭阳长公主才是主力军,并且格外的热衷。 加之萧安然皮相好,粉面朱唇,正是时下最受闺阁女子欢迎的郎君长相,身份又高,在上京当真是十分受各位有适龄女儿的主母们欢迎。 昭阳长公主玉指从袖子里支出来,轻轻点了点萧安然如玉光洁的额头:“还不是你是在让人不放心,娘亲想要找个人来照顾你。” 萧安然眨眨眼:“既然不放心,就将我多放在膝下几年,等我有了心仪的女子,一定会与娘亲说的。” “娘亲还是先操心大哥吧,他都二十四了。”为了不让昭阳长公主操心自己定亲的事情,萧安然毫不犹豫的甩锅给萧安竹。 听见萧安然提起萧安然,昭阳长公主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她自旁边厚厚的册子中挑出一本册子,上面绘有各个上京适龄少女的信息小像,昭阳长公主托着下巴眉头微微蹙着:“你大哥这也不要那也不要,真是愁死人了。” 趁着昭阳长公主为萧安竹烦恼时,萧安然赶忙退出了此处,牵起自己停在外面的马赶往皇宫。因为几乎有大半时间住在皇宫,故而萧安然进皇宫简直像进第二个家一般随便。 上虞园的课程已经学得差不多,现在他们这一批学生已经很少去上虞园了,而赵景与六皇子他们因为是皇子,早在五年前便不在上虞园,而是去了西园学习帝王术了。 萧安然将自己做完的课业交与先生后,便准备慢悠悠的逛到朝花宫,却在御花园碰见了刘嫣然。 太后对这个侄女还是颇为宠爱的,隔三差五便会召她入宫见一面。 “安然!”正在御花园赏花的刘嫣然见到萧安然脸上漾开一丝笑意,在来之前她便想过或许能见到萧安然,故而很是精心的打扮了一番。 淡粉的齐腰襦裙将本就纤细的腰肢衬得不盈一握,故意做大的裙摆在有风的时候会微微扬起,显得少女翩然若仙,而裙摆绣着缠枝蔷薇,上面的蝴蝶栩栩如生,因是粼光锦做的衣服,随着少女的走动,还会有微微的波光。如今远远的对着萧安然笑一笑,当真是令人目眩神迷的好看。 萧安然对这个单纯可爱的少女也颇有好感,故而见到她脸上的笑意便多了两分真诚:“刘姑娘。” 刘嫣然微微提着裙摆快步走来,听见萧安然的称呼有些不开心的蹙着小眉头:“都说过了,安然你叫我嫣然就好了。”而且两人名字中都有一个“然”字,总会让她心中窃喜一番,觉得这是上天给的缘份。 刘嫣然说着,耳根便不自觉的红了,她自以为十分隐晦的瞧了萧安然一眼,只觉得今日的少年也如此好看,剑眉星目,偏偏一点凌厉感也没有,十分的柔和,比少女还要白皙的皮肤在阳光的照耀下好像有光泽一般。 第68章 事变 爱我就来晋江吧  等萧安然再多读些关于前朝国师的书籍描写, 就会知道, 前朝国师,他是一个令牌控。 想到往生玉, 萧安然加快了去朝花宫的脚步。路上他遇见了御花园与侧妃卿卿我我的六皇子。 因为赵景现在连妾侍都没有,所以身为弟弟的六皇子实在不能跨过赵景就直接娶正妃,故而对美色方面颇为上心的六皇子便纳了许多侧妃庶妃与妾侍。 “这不是定国公吗?”本来想要绕过六皇子,但是还是被眼尖的六皇子看见的萧安然无奈的停下脚步。 “六皇子。”萧安然微微躬身。身为身受皇帝宠爱的萧安然,对上连封地封号都没有,只在户部有一个四品主事职位的六皇子, 萧安然根本就不像其他贵族子弟一样还要行一个半礼。并且他躬身后, 六皇子出于礼仪也要还一个礼的。 至于日后可能六皇子可能做皇帝会报复回来这种事情......管他呢。 六皇子皮笑肉不笑,勉强弯了弯腰,随后迅速直起身:“看起来定国公还是十分有精神的,昨晚休息得不错?” 萧安然也弯着唇笑了起来:“一夜无梦, 睡得十分好, 多谢六皇子关心。” “昨晚西街上的动静,定国公想必是没有听到的。”六皇子忽然凑到萧安然的面前,鹰眼直直的盯着萧安然的眼睛:“昨天晚上, 有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贼人潜进林府, 险些被诛杀!”险些两个字,六皇子说得有些咬牙切齿。 萧安然却笑得更加灿烂了,脸颊的酒窝若隐若现:“那真是可惜了, 逃走了就再也抓不住了。” 因为离萧安然十分进, 所以六皇子在看见萧安然笑的时候呆了呆, 回过神来迅速后退,在心里骂了句蓝颜祸水,明明是个大男人,却比女子还要好看些,满上京都找不出一个皮肤比他还白,五官比他还精致女子。 于是萧安然就看见六皇子的其实忽然就弱了下去,他干巴巴道:“你别痴心妄想了,以林家的能力,怎么会连两个无耻的贼人都抓不到?” 萧安然哦了一声:“那就祝你们早日抓到贼人了。”他看了看天:“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 六皇子跟着抬头看了看天空,蓝天白云,艳阳高照,一低头,萧安然已经走远了,他有些不甘心的对萧安然的背影道:“等林家抓到那两个贼人,一定要千刀万剐!” 然而萧安然头都不回,六皇子气结。 事实上,萧安然听见了六皇子的话,若不是他并不想再多与六皇子说话,他一定会告诉六皇子,早在前朝,千刀万剐这种极刑就被取消了,用国师的话说,就是十分的不人道主义。 人道主义,萧安然再次确定老头就是国师。 赵景在书房看书,从外表看,似乎没受什么伤,如果忽略他苍白得有些过分的嘴唇的话。 萧安然进来看见赵景的脸色便有些担心:“阿景,你还受着伤,就不要起来看书了吧。”萧安然语气里带着点心疼。 听见萧安然的话,赵景的眼底闪过得逞的光芒,但是脸色却好像更加苍白一点,眉头也蹙在一起:“不用了,如果表现得很虚弱,难免惹人怀疑。” 萧安然听闻此言果然更加心疼了,这里虽然是他的宫殿,但是实际上还是有许多各个妃子的探子混在里面,萧安然也想过彻底将他们清除掉,但是后来发现,除掉了一批,这里总会有第二批、第三批,他便干脆让这些探子安生的呆着,知道谁是探子,也好防备着。 “都怪我,昨晚没有发现你受伤。”萧安然十分愧疚:“不对,我根本就不应该带你进林府的。” 见萧安然愧疚又心疼的样子,赵景既甜蜜又苦涩,他安慰道:“你要进林府也是为了我的事,并且这本来就和你无关,你不要多想。” 萧安然默默点点头,却在心里决定一定要帮助赵景早点出来,并且进入朝堂。他知道,有了权势之后,赵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任人诬陷了。 两人沉默了一下,赵景问道:“你昨晚说出来之后就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我,是想要告诉我什么事?”就像萧安然明知道赵景应该在背后有特殊的势力,比如昨晚的黑衣人,但是只要赵景不愿意说,他就不会问一样,尽管赵景十分想要多了解一下萧安然,但是只要萧安然不愿说,赵景便不会多问。 萧安然略略思索了一下,找了个合适的开场:“你......有没有听过灵师?” 在大魏尚且没有建立的时候,这篇大陆群雄割据,一共有七国,而因为各个国家互相倾轧,故而民风反而格外的开放,而各个国家权势最大的不是皇帝,而是世家。 那是世家最辉煌的时候,也是奇人能人百出的时代。而灵师,便是那时十分受欢迎的一类人,因为灵师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当的,而是要看天赋。物以稀为贵,每个大世家都以能有一位灵师为荣。 第69章 雨夜 爱我就来晋江吧  他的睫毛无力的眨了眨, 已经没什么力气的手在空气里勉强划了两下, 留下低不可闻的铃铛声。随后已经看不清眼前任何物体的萧安然觉得困意已经不可抵挡,他的手握了握, 昏了过去。 皇帝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滴血,杨建安看到有些担心:“陛下, 您的伤要不要叫太医过来处理一下?” 皇帝倒是十分淡定, 甚至嘴角还有一丝笑意:“我没事。” 他转而问杨建安:“母后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吗?” 御书房着火自然是大事,除了羽林卫的全力救火,整个皇宫和消息灵通的上京勋贵们都在紧张的等待皇帝安全的消息。 毕竟,上京才刚刚历经了一场战事。 杨建安摇头:“臣不知道。”他急匆匆的赶过来, 根本没有时间打探任何消息。 皇帝也心知杨建安大约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他看了眼被杨建安一路拖行着,浑身混合着血和尘土的龚良才, 扔下一句:“将他带下去关好。” 杨建安应下, 正准备将龚良才抗在肩上,低头就撞进了一双浅色的琉璃一般的眼瞳中。 杨建安愣了愣, 连忙躬身:“五皇子安。” 五皇子看了眼前的男人一眼,手虚握成拳背在身后:“起来吧。” 随后转头叫住向着御书房方向走的皇帝:“父皇,他好像不太舒服。” 见皇帝的脚步顿住, 五皇子走上前, 指着萧安然:“他好像昏过去了。” 皇帝顺着五皇子的话低头,在发现萧安然的脸色已经微微发青了, 连呼吸都是时有时无, 皇帝紧了紧抱住萧安然的手, 对上五皇子的眼睛时停顿一瞬:“朕知道了,你快回去吧。” 说罢转身离开,只是脚步愈发的变快。 留下五皇子孤零零的站在原地,眼巴巴的瞧着皇帝的背影,看起来说不出的惹人怜惜。 至少杨建安就十分同情五皇子,当今是个好皇帝,却不是一个好父亲,小孩子都是渴望父爱的吧,可惜今上注定是给不了的。 “五皇子,我先走了。”和这样的五皇子说话,杨建安粗旷的声音都被压着变得温柔。 五皇子摆摆手:“再见。” 看起来真乖巧,离开的杨建安心里想到。 等此地空无一人的时候,原本看起来有些落寞的五皇子眼睛一点一点的淡漠下来,浅色的琉璃瞳孔中没有任何表情。 他看了看周围,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一个跟着他的宫人发现他不见了。五皇子挺直小小的背,端正着步子慢吞吞的向自己的宫殿走去。 今晚大约只有白菜萝卜汤了,五皇子想。还没走两步,冬日凛冽的风凌厉的打过来,不过五岁的小孩狠狠的打了个寒战,冬天真冷啊。 萧安然是在温柔的哼歌声中醒过来的。他意识已经清醒的时候,眼皮尚且沉重,而温柔的哼声好像暖暖的温泉一般将他包围起来。 萧安然听着听着,心里突然滋生了一点酸涩的情绪,萧安然突然迫不及待的想要睁开眼睛看一看哼歌的人,奈何眼皮上好像压着千斤的重量,使他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声音好像越来越远,萧安然的心里生出了焦急的情绪,他眼前好像出现白光,一片模糊中有谁喝到:“臭小子好不容易给你换了个命,怎么还这么没用!” 随后一直萧安然只觉得身上一松,猛然睁开眼睛。 李忻眼眶通红的温柔的抱住萧安然,安国公背手立在床边,一动不动,仿佛木头一般。 太后本来已经走到门前,见两人这副模样,踏进房间的脚收了回去,她对着身后的宫人摆了摆手,叹了口气:“回去吧。” 而李忻已经听到动静看向门口:“母后?” 被李忻发现,太后又转回身来,她走进来看向被李忻抱着的萧安然,这一看之下眼里却染上了惊喜之色:“安然醒了?!” 李忻立即低头,便对上了萧安然乌溜溜的眼睛。她嘴巴微微张开,抱住萧安然的手也有些僵硬,过大的惊喜反而让她眼里出现了泪花。 “安、安然?”李忻说话的声音不大,好像声线微微提高都会将才睁开眼睛的小孩给吓昏过去一般。它竭力的克制着,但是声音还是会哽咽和颤抖:“母后,安然醒了,他真的醒了。” 好像在确认这一事实一般,李忻反复的念叨了许多遍,直到安国公接过萧安然,李忻才用空下来的双手捂住眼睛,眼泪顺着指缝下来:“我以为他再也醒不过来了。” 她已经等到近乎绝望,只以为自己和这个孩子的缘份如此短暂,没想到老天如此的眷顾她。 太后眼中也浮现笑意:“醒了就好。”她老了,经不住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 萧安然睁开眼睛过了好一会才真正的清醒过来,即使现在他的感觉也并没有十分的好,但是他还是对明显十分开心的李忻露出了一个十分灿烂的微笑。 本来萧安然还想要发出一些声音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下他的嗓子有些疼,所以连简单的毫无意义的声音也不太能够发出来,只好使劲的对着李忻笑了。 看见萧安然的笑,本来情绪已经平静下来的李忻险些又掉下眼泪。她紧紧的抱着萧安然,眼睛一直在他脸上打转转:“安然,安然。”她一遍一遍的呢喃。 原来刚才那样温柔的哼唱声是来自娘亲的啊,萧安然想到。 前世的他是一个长在村庄吃百家饭的孤儿,后来遇见老头才真正知道了一点亲情的滋味。但是两个大老爷们怎么也不会碰撞出这样真真实实的温柔。 萧安然醒过来后,整个皇宫从御书房着火皇帝遇刺就肃穆的气氛才好像突然松了一松,李忻暂时居住的流云殿堆满了宫妃以及上京勋贵家族送来的贺礼。 李忻随手从一堆贺礼中拿出一只明显是给小孩子缝制的布老虎,轻轻的放在萧安然眼前逗弄,一边道:“我家的小安然大难不死,一定必有后福,你说对不对啊。” 第70章 火光 爱我就来晋江吧  御书房好像一瞬间就安静下来了, 外面的雪飘飘扬扬洒落在本就积满了雪的地上,悄无声息,而这一小块地方更是连风都没有。 从小孩子纯黑的眼眸中倒影的只有花瓶,但是萧安然却清楚的看到恶灵正在缓慢的朝着自己靠近。但是因为抱着自己的帝王,恶灵又不敢靠的太近。 看来自己给恶灵的诱~惑力的确是远大于身边这位帝王给恶灵造成的威胁了。 萧安然不由猜测,最开始御书房对恶灵来说或许是一个十分适合生存的良好环境,所以它才能在这里稳稳的驻扎下来。 但是现在, 御书房对于恶灵绝对不适合生存, 因为身边这位帝王时刻在这里,对恶灵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吞食了自己, 或许恶灵可以离开这里? 但是萧安然并不敢确定,前世老头的离开对于萧安然来说有些猝不及防,所以还没有完全出师的萧安然,很多事情都是在往后的日子里靠着老头留下的一本笔记慢慢摸索出来的。 而此刻除了恶灵,还有一个人, 静悄悄的躲藏在恶灵所处的方位。他不敢直接看向皇帝,只因为目光会让皇帝有所警觉。 跟随皇帝征战多年,刺客还是十分知道皇帝的实力的。但是同时,他也深知这位开国皇帝的手段。 想到皇帝的手段, 刺客握住剑的手忍不住出了些冷汗,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他觉得此处十分的阴冷。 静止的屋内又仿佛有了风, 皇帝此刻感受到一阵入骨的寒意。他抬眸四处瞧了瞧, 将怀里的孩子抱紧了些, 他还记得萧安然生来体弱。 既然是心腹,或者说和心腹有联系的刺客,那自己的暗卫八成已经被解决掉了,此时的御书房内只有他以及刺客两人。 皇帝在心里快速分析,并且外面的侍卫也根本来不及救驾,反而会打草惊蛇,所以只能与刺客正面对上。 好在现在刺客对皇帝来说是在明处,所以不至于毫无准备。 分析完后,皇帝的心反而平静下来,无论如何,今日~他是不会有危险的。 端坐的帝王凤眼微微眯起,修长的手指不动声色的敲击桌面,只等着刺客出击。 而暗地里的刺客额头已经生出了汗珠。 这时皇帝手却突然剧烈的抖动了一下,他怀里的萧安然险些被甩出去。 皇帝吓了一大跳,连忙低头看孩子有没有被吓到。 萧安然没有被吓到,他的手不自觉的紧握成拳了。他太弱小了,太弱小了,只是才满月而已,就连多挥两下手,都会累到。所以即使有皇帝在,恶灵也可以不靠近皇帝而轻易的对自己出手。 恶灵一招没有成功,向后退了退,好像安静了下来。 暗地里的刺客另一只手在衣角擦了擦,他总感觉皇帝已经知道自己的藏身之处了。 随后刺客否定自己的想法,今天的一切行动,他们都已经商议了许久,在此前皇帝毫不知情。 屋里烧的旺盛的银丝碳发出轻轻的响声,萧安然心里油然生出不好的感觉,他转头的一瞬就看见银丝碳边的帘子慢慢燃烧起来。 时刻注意着萧安然的皇帝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火光,顺着萧安然的眼神,皇帝站了起来。 不知道恶灵存在的皇帝只以为是屋内还有其他人存在。 火势变大,恶灵重新回到萧安然身边,脸上出现了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似乎在无声的嘲笑萧安然。 门并没有关上,皇帝一边留神注意周围,一边缓缓走向门边。 门打不开,皇帝拉了两下,纹丝不动。火开始烧得旺盛。 趁着火势,刺客从角落里出来,手中的剑直指皇帝的心脏。 帘子已经被变大的火势吞噬,甚至楠木房梁开始着火,外面的人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带刀侍卫如往常一般换班。 一直留意刺客的皇帝因为要照顾怀里的孩子,手还在门上,所以即使知道刺客已经朝着自己过来,还是险些躲避不及。 萧安然的手指在空中虚虚的画了一个圈,一个淡淡金色的符印慢慢显现,朝着恶鬼而去。 恶灵猝不及防中招,一团黑色的雾气中被打开一个缺口,随后又很快恢复原状,但是恶灵还是不可避免的变得虚弱。 他面目变得有些扭曲,没想到看上的灵体竟然可以对自己造成伤害。 而电光火石之间,萧安然惊觉,在太后宫中被自己打散的恶鬼,或许不过是恶灵的一个分身而已。 因为世界上根本不会有气息相同的恶灵,但是却会出现强大到已经可以修出分身的恶灵! 想明白的萧安然却蓦然冷静下来,他的手有规律的在空中慢慢旋转,一个接着一个的符印被打到恶鬼的身体里,而抱着萧安然的皇帝也在此刻重伤了刺客。 他用剑挑下蒙住刺客脸的面巾,随后剑尖微顿:“龚良才,是你?” 来人竟然是跟随了他整整八年的心腹。 被皇帝认出身份,龚良才用手上的剑打开皇帝指着自己的剑,脸上出现了三分得意两分不甘:“我这样做是被你逼的!” “我跟着你这么多年,南征北战,受过多少伤,杀过多少敌?”龚良才立在原地:“可是你登基后,其余人当官的当官,封爵的封爵,我呢?还跟在你身边做没什么品级的亲随!” “朕身边的亲随是正五品。”皇帝道。 “那也不过是一个没什么实权的五品小官罢了,杨建安可以做二品的侍卫统领,为什么我不可以?”说到最后龚良才表情有些狰狞。 “因为我还没想到要给你安排什么职位。”皇帝道。对于这个跟随自己多年的人,皇帝还是愿意耐心的与他说话的。这话也是真的,龚良才不像他的其他亲随一样,或懂兵法有鬼才,或武功绝顶,只不过是在恰当的时机出现,武功平平,才智平平,所幸没什么大的硬伤,所以才一直跟在了皇帝身边。 第71章 燕宫 爱我就来晋江吧  “走上来的。”赵景答道, 随后他环顾四周, 看见了此时面色发白有些惊魂未定的林子真。 赵景心里已经给认定林子真是导致萧安然夜不归宿的罪魁祸首,故而他只是看了林子真一眼便很快将目光回转过来:“我们回宫吧。” 萧安然默默的将被他钉在桌子上的小鬼放开,小鬼一溜烟跑到林子真背后趴着。 跟着赵景, 萧安然一路安然无恙的回到了夕然宫,并且在路上他默默的将林子真再次放到黑名单中, 竟然一言不合将自己带到阴阳楼, 若不是赵景来将自己带走, 只怕他今天会有生命危险。 下了一整天的雪已经停了,赵景和萧安然并排走在前面,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踏着积雪往夕然宫走。 而林子真和他一向十分看不顺眼的林一然走了一会, 便小跑到萧安然身边, 也不顾赵景嗖嗖飞过来的冷冷的眼神:“安然, 我今晚......能不能暂时借住在你宫中?” 萧安然断然否决:“你不去贵妃宫中与六皇子一起住,和我住做什么?” 林子真竟然十分羞涩的小声道:“我来之前和贵妃娘娘说过我今晚在你那里睡。” 接收到萧安然不可思议的目光后林子真连忙补充:“不然我怎么会这么晚还能和你在外面晃荡?” 萧安然认真的思考这个可行性, 就感受到袖子下面的手被赵景紧紧握住:“可以,今晚你同林一然住在一起。” 林子真正要拒绝, 立即感受到赵景看过来的目光,他心中竟然下意识的一凉, 不由自主点头道:“好。” 此时夕然宫的灯火已经近在眼前,赵景一点也不想萧安然再被林子真吸引了注意力,十分干脆的让林一然将林子真拉走, 随后领着准备回自己住处的萧安然向西暖阁走去。 “阿景......”萧安然看见桌子上还冒着热气的菜感动得泪眼汪汪。 “快吃吧。”赵景坐在一边, 见萧安然筷子已经要伸到红烧肘子上, 立即十分果断的拍开他的手:“晚上不要吃太过油腻的东西。” 萧安然睁着圆溜溜的眼睛,腮帮子因为还在嚼东西而一鼓一鼓的,说话有些含糊不清:“那你还把肘子摆在我面前......” 赵景将肉食都向自己这边揽了揽:“这是我给自己准备的。” 他夹起一块淋了秘制酱汁的咕噜肉:“你身子不好,看着我吃解解馋。” 萧安然确定赵景是生气了,他以前不会这么对自己的。他自以为十分隐晦的眼巴巴的瞧了瞧赵景面前香喷喷的菜,随后慢慢的吃掉自己面前虽然也很香喷喷但是却十分素的菜。 最后吃饱喝足的萧安然在十分诚恳的和赵景表明了自己真诚的认错态度后,才开心的拉着小被子同赵景睡在了一块。 这一晚他做了一个十分悠长的梦,梦里人影憧憧,什么也看不清,等萧安然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背已经被汗浸湿了。 “阿景,”萧安然软糯糯的唤道,他还没从这个梦中回过神来:“什么时辰了?” “回国公,辰时了。”是雪琪的声音。 辰时?萧安然本来有些模糊的意识清醒过来:“要迟到了,你们怎么不叫我?” 有人推开门走进来,是赵景,他身上还带着些寒气:“今天不用上课的。”他语带安抚。 萧安然这才记起今日是元宵,外面应该因为元宵宫宴而忙起来了吧。他正欲起身,却发现手中握着一块冰凉的东西,低头一看,是一块令牌,上面带着斑驳的锈迹。是叶贵人藏身的那块令牌。 梦里纷杂的影子在脑海里来来往往,让萧安然的脑袋有些发疼,他悄悄将令牌藏在袖摆中,另一只手揉了揉额头,这才轻巧地从床上跳下来:“那阿景,我们出去玩吧。” 赵景等身上的寒意消退才走进萧安然,他仔细地替萧安然将衣服穿上后才握住他的手:“先用早膳,再喝药。” 夕然宫在冬天是十分暖和的,这种暖和是每一个角落都洋溢着春天的暖意。所在在室内萧安然穿得并不算多,至少在叶贵人靠近萧安然之前。 赵景有些奇怪的看着萧安然从柜子里扒拉出一件外袍自顾自的披上,关切道:“你现在很冷吗?” 萧安然不自然的看了眼此刻正呜呜哭泣的叶贵人,抖着牙齿道:“不、不太冷。” 赵景已经走上前将手放在脸色变得苍白的萧安然额头上:“你是有些不舒服吗?” 萧安然偏开额头:“没有,阿景,我想永早膳了。” 叶贵人此时哭声忽然停住,她在萧安然耳边低低道:“有人找你。” 踹在袖子中一直冰凉凉的令牌忽然发烫,很快又冰凉下来,好像方才一瞬间要将他烫伤的热度不过是错觉罢了。 萧安然匆匆喝了两口粥,又接过雪琪端来的药一饮而尽,随后对赵景道:“我想起我还有事没做,阿景我先走了。” 被萧安然留在原地的赵景低垂着头,眉眼隐藏在阴影中让人看不清楚。安然......最近好像总是很匆忙。 今天天气意外得十分晴朗,天空是水洗过一般碧蓝的颜色,因为还是辰时,故而天边可以隐约看见一点红色的云。 第72章 往事 爱我就来晋江吧 果然还是太小了啊......萧安然在心里感叹。他迷迷糊糊的抬头看了太后一眼,随后实在是抵抗不住睡意的召唤, 沉沉的闭眼睡了过去。 昭阳长公主在皇宫受到了最无微不至的照料, 加上当初她跟着皇帝上战场, 不像寻常的大家女子一般弱质纤纤, 故而经过大半个月的调养,气色已经十分不错。 萧安然也在昭阳长公主强烈的要求下,搬到了她暂时居住的流云殿。 虽然在病重的时候也能时常看见自家小儿子, 但是由于身子不好, 所以很少能像当下这样将萧安然抱在怀里使劲的看。 太后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小女儿,嘴里念叨:“阿忻,瞧他和你长得多像啊, 这鼻子,这眼睛。” “还没长开呢,真不知道哪里看出来的像。”李忻嘴上好像有些抱怨的嘟囔, 但是看着萧安然的眼里温柔仿佛都要溺出来了一样。 “像的。”太后说的笃定:“他现在的样子, 和你小时候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李忻不再和太后争辩, 而是紧了紧抱住萧安然的手:“还没取名字吧?” 太后见萧安然的眼皮动了动, 慢慢睁开,忍不住将手指放在萧安然不知何时伸出来的小手中,任由他抓住:“还没呢,你是他娘亲,又那么辛苦的将他生下来, 我们都等着你给取名字呢。” 此时萧安然已经醒过来的, 自然听见了太后的最后一句话, 这是要给自己取名字了?萧安然不由自主的握紧小拳头左右晃了晃,双手上镶着银铃的手镯跟着挥舞的小手叮叮当当的响了起来,但是萧安然却紧紧的看着太后。时不时转转眼睛,看向李忻。 李忻竟然感受到了萧安然紧张的气氛,她用手点了点萧安然的鼻头,亲昵道:“你也着急了?” 萧安然连忙移开眼睛,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李忻笑了笑,转过头认真对太后道:“不如叫安然吧,他大哥叫安竹,他姐姐叫安玉,我不求他日后有多大成就,只要平平安安就好。” “安然,萧安然......”太后念叨了两遍,嘴角浮现一丝笑意:“这名字不错。” 她低下头,从李忻手中结果萧安然:“安然,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萧安然倒是十分开心,他早就做好了改名字以及适应新名字的准备,没想到他和自己的名字十分有缘份。他对着太后咧开嘴大大的笑了,露出粉嫩的牙床。 “看来安然很满意这个名字呢。”李忻笑道。 听见李忻的话,萧安然忙不迭的转过头对她笑,第一次体会到母亲的感受,他既新奇又忍不住有些兴奋,在这个世界,他是有家人的。不再是上一世出生不详的孤儿了。 名字就这样定下来了,很快萧安然就迎来了自己的满月宴。 因为李忻还在皇宫养伤,所以满月宴就在皇宫举行,并且在皇帝的要求下,办的颇为隆重。 前来参加此次满月宴的勋贵官员们心里已经懂得这位新生的安国公家嫡幼子是极得皇宠的,这种想法在到达举办满月宴的元初宫偏殿后,更加笃定了。 元初宫偏殿是举办各种重要宴会的地方,不论是元宵宫宴,还是宴请外宾,都在此地举行。 萧安然在沉睡的时候就被包裹上喜庆的红色襁褓。李忻受伤加坐月子自然不会出席这次的满月,所以萧安然是由太后抱着去元初宫的。 走之前李忻依依不舍的看着萧安然:“母后,您可要快些回来,外面人多,风又大,安然身子不好,我不放心。” 过了一会又碎碎念:“哎呀,不然我还是去吧,我身子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太后严肃的斥回了李忻的想法:“太医说了你这次要坐双月子,好好在这里呆着,听见了吗?” 即使太后一向对李忻十分的宠爱,但是当她威严起来的时候,李忻也是不太敢忤逆的。当初在赵家家主战死沙场后以一己之力支撑起整个赵家并且将当今皇上抚养成才的赵老太君,即使现在看起来温和了不少,也不过是将锋芒收在了菩萨面孔之后而已。 李忻当下怏怏的躺会被子里。太后见小女儿这样闷闷的表情,心立刻软下来:“好了,我尽快回来,你好好养着。” 太后出门的时候,即使已经将萧安然包裹的十分严实,但是身体虚弱的萧安然还是被外面的冷风吹了个激灵,很快转醒。 醒过来的萧安然第一时间想要动动自己的小胳膊,但是因为太后担心萧安然受不住寒冬,所以出来一趟,将他裹的十分紧,萧安然的胳膊根本就动不了。 不过他也不在意,这是自“出生”后,他第一次真正意义的出门,对于另一个时空的一切,萧安然还是十分新奇的,这会他在太后的轿辇里,随着轿辇慢慢移动,只能从偶尔飘动的帘子缝隙里一窥外面的景色。 自从那天落了初雪后,这一个月里,上京断断续续的下雪,但是这几天已经放晴了,不想在萧安然满月的这一天,又下了一场雪,飘飘扬扬,将宫墙掩映在了洁白之下。 在萧安然醒过来的时候,闭目养神的太后就睁开了眼睛:“你出生的时候降了初雪,满月的时候停了许多天的雪又下了,也不知道是福是祸。”太后感叹。 从太后宫殿到元初宫并不远,萧安然不过是发了一会呆,轿辇便在元初宫外停下,立在门边的宫女立即小心的掀开帘子:“太后娘娘,元初宫到了。” 第73章 出宫 爱我就来晋江吧  萧安然好笑的看着眼前惊恐的男人, 弯腰向他靠近些, 想要将他扶起来。就见男人惊恐的撑着手往后退了退, 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这种事情萧安然见多了, 他直接将男人扶起来, 拍拍他的肩膀,温和道:“你没事吧?” 男人这才发现眼前是个人,他环顾四周,风呜呜的吹着, 已经没有刚刚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了。他拍拍自己的头,带着歉意道:“不好意思啊, 哥们,我刚刚有点喝醉了。” 萧安然摇摇头表示没关系:“这么晚了, 你快回家吧。” 男人点点头,转个方向往巷子里走去, 刚刚怎么也走不到的地方, 现在畅通无阻。男人也没多想,摇摇晃晃的走远了。 萧安然目送男人远去, 张开一直紧握的右手,一缕黑烟摇摇晃晃的从掌心升出,很快就消散了。他拍拍手, 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 回到家, 萧安然打开灯, 突然亮起来的客厅墙壁上冒出很多只不规则的黑色影子。萧安然脱鞋走进去, 看了一眼正在播放的恐怖片, 啪的一下把电视关了:“这个月电费还没交,要省电。” 墙上几个黑色的影子碰在一起,又快速分开。随后,一个略微稚嫩的声音冒出来:“阿然,城东巷子里的恶鬼已经被打败了吗?” 这是一只小鬼,很小的时候就被人贩子拐走,在路上逃跑的时候不慎掉到河里淹死了。他的父母就住在城东。自从知道那边出现一只恶鬼,小鬼担心的不得了。萧安然对着小鬼点点头:“已经被我打败了,这下你可以放心了。” 小鬼欢呼一声,跑过来欣喜地蹭蹭萧安然。不过他只是一团空气,萧安然只感觉身上一凉,他回头看到散发着委屈之气的一团黑影,无奈的笑笑:“好了,你的心意我心领了。” 小鬼欢欢喜喜的离开了。萧安然则简单的洗了个澡就躺在床上。他看着天花板,心里难得有些伤感。那个巷子是老头的葬身之地,当初那个恶鬼在那里扎根的时候,方圆十里,根本没有小鬼敢靠近。 结果不过短短的两年,就有新的恶鬼到这里驻扎。 萧安然只伤感了三分钟,整个屋子的灯就突然熄灭了。萧安然也不在意,双手枕在脑后,很快就睡着了。 睡前萧安然迷迷糊糊的想,明天一定要把电费交了。 大夏,元宵宫宴。 皇帝坐在上首,看着下方众臣,转过头对坐在身边的昭阳长公主道:“阿忻,你现在有身子,这里会不会有些过于嘈杂?” 昭阳长公主已经嫁为人妇多年,但是对着自己的兄长,还是会露出小女儿的娇俏。 她有些调皮的眨眨眼睛,语气轻快道:“皇兄你太小瞧我了。当年有阿竹和阿玉的时候,皇兄尚在南征北战,我跟着皇兄四处奔走,还不是顺顺利利的生下了孩子,现在这种环境,对我来说没问题。”说着,昭阳长公主眼里带上了得意的神采。 一边的太后听见两人的对话忍不住插嘴笑道:“对呀,阿景,你要是小瞧我们阿忻,我可要有意见了。” 见旁边的小女儿一脸赞同的点头,太后转过头又对她轻斥道:“阿忻,你也不要太大意,你现在可是有身子的人,你大哥也是担心你的身体。” 听见太后的话,昭阳长公主悄悄对皇帝挤了挤眼睛,在太后皱眉前忙道:“既然我们的太后娘娘都发话了,我这就告退!” 然而就在昭阳长公主转身的一刹那,一抹银光朝身边刺过来,大脑还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先一步将身边的皇帝撞开,下一刻,她只感觉腹部一阵冰凉,随后便是天旋地转。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在皇帝反应过来将刺杀失败的人拿下时,昭阳长公主已经腹部中刀,下身也缓缓流出鲜血...... 元宵宫宴,重重保护中竟然叫刺客混了进来,还叫最宠爱的妹妹李忻受了伤,皇帝此刻心中的惊怒自然不用言表。 他叫人将刺杀者拿下,命人将他牢牢看守,随后立即下令,封锁宫门,令禁军四处看守,所有人许进不许出。而另一边,参加宫宴的众大臣也已经反应过来,此时他们是出不去了。 太后连忙叫人将昭阳长公主扶下,让人将所有太医都叫过来。 轰隆------天空闪过一个惊雷,随后渐渐飘下雪花。今年的初雪,在元宵当夜来了,然而此时,没有人关心。 举办元宵宫宴的地方是皇帝上朝的元初宫偏殿,所以李忻被带到离元初宫最近的皇帝寝殿中,宫人进进出出,太医聚集在一处,皱着眉严肃的商量方案。 安国公已经带着早就准备好的有经验的产婆进来,走到门口,他对太后匆匆行了个礼,肩上的积雪也来不及拂去,肃容问道:“阿忻如何了?” 太后眼里积满担忧,她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这种心慌的感觉了。然而里面躺着生死不明的人,是她一手抚养长大视如己出的小女儿。 然而表面上,她十分镇定,赫然还是当年那个于风雨飘摇中支撑着整个赵家的女人。她松开攥的发白的手,反过来对明显也十分焦急担忧的安国公安抚道:“都说七活八不活,阿忻如今正好七个月,太医也说,是可以母子均安的。”太后说着说着,语气渐渐坚定起来,也不知道是在安慰安国公,还是在安慰自己。 安国公自然听清了太后语气中的安慰之意,他担忧的往里面望了一眼,垂在两边的双手渐渐攥紧。 雪越下越大,太后怕室内的温度变低,令人又加了几盆银丝碳烧着。很快,有人踩着雪快步走来。 第74章 避而不见 爱我就来晋江吧 他长长的睫毛微微垂着, 在眼下投出一圈阴影:“原来安然不希望将第一颗掉下来的牙齿给我啊。”声音听起来十分的委屈。 萧安然见赵景仿佛十分失落的模样,顿时有些犹豫了, 不过是一颗牙齿而已,被拿走就被拿走吧......虽然对灵师来说, 和身体有关的东西都是十分重要的就是了。 “阿景。”牙齿的事情不过一分钟就被萧安然忘掉了,他想起自己今晚要送给赵景的元宵礼物,连忙从椅子上跳下来:“阿景, 你和我来。” 赵景低头看了眼拉住自己的萧安然白嫩嫩的手,嘴角悄悄的弯了弯。 萧安然拉着赵景一路到了他平常念书的地方。因为是元宵夜, 所以即使没人这里也点着灯。 萧安然拉开门,自己放开了赵景的手。 “呐,阿景,你的礼物。”萧安然拿出一把剑。 “莫辛剑?”赵景低声念出剑身的名字。莫辛, 是前朝开国皇帝的随身佩剑,开国皇帝去了后, 这把剑便失踪了。有人说这把剑陪葬了, 也有人说这把剑在林家的仓库中存着。 “马上你们就要跟着练武的师傅学习武功了。”因为外面时不时有人经过, 怕被人听见, 萧安然干脆爬上椅子,挺直上身捂着嘴在赵景耳边小声说话。 小孩子还带着甜腻腻芝麻汤圆的气息轻轻的呼在赵景的耳边, 他忍不住动了动。 “你别动呀。”萧安然用手捧住赵景的脸:“我听说六皇子有贵妃娘娘从送的前朝十分有名的大将军的剑,那把剑十分好。” 说道这里, 小孩悄悄撇了撇嘴:“那个六皇子总是欺负你, 我都听见他给你炫耀这个了。”居然欺负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 就算六皇子也是个小屁孩,萧安然还是觉得要计较一下。 赵景忍不住微微偏过头来,撞进萧安然仿佛糅杂着星星的眼睛。 “阿景啊,”萧安然捂住嘴:“元宵快乐。”最后他如是说。 从半开的窗户可以看见外面的烟花,赵景的心里好像也绽开了烟花:“元宵快乐,安然。” “还有,生日快乐。”当初站在自己破旧的宫殿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宫人的赵景无论如何也想像不到,他会如此庆幸这个出生时惊动了整个皇宫的人在七年前的元宵安然的活下来了。 让他不至于沉溺在泥潭中连一丝光明都看不见。 见赵景似乎十分喜欢这把剑的样子,萧安然心中也是十分的满意,这也不枉他被林子真拐着去阴阳楼走了一遭。 早在一月前,萧安然就从十分爱给他炫耀的林子真口中知道了莫辛剑的下落,的确是在林家。 在那之后他就一直在想办法将莫辛剑弄到手。不想林子真在前几日竟然真的找上门来要他帮忙,而且看他眉头深锁的模样,定然是不小的忙。 萧安然答应的条件便是莫辛剑。当时的林子真讶异后,稍一思索便同意了。 虽然在阴阳楼中差点就有了生命危险,但是最终拿到莫辛剑的萧安然还是十分满意的。 当天晚上萧安然怀里揣着赵景送给自己的玉雕小老虎睡着了。今生属虎的萧安然最喜欢的就是小老虎了,睡前萧安然摸了摸冰凉凉的小老虎,心里美滋滋的想着,自己养大的孩子果然十分有心。 元宵过后很快便到了上学的日子。 林子真在练武场等了半天才看见身后跟着一大群宫人的萧安然。 “都七岁了,每次上学还跟着这么多人,你还断不了奶么?”虽然见到萧安然林子真眼前一亮,但是在凑过去后,林子真还是忍不住讽刺。 萧安然已经听惯了林子真阴阳怪气的话,当下连理都不愿理,向身后招招手,立即有人搬着小凳子小桌子还有各式糕点在最好的位置摆上。 萧安然拢了拢斗篷,满意的窝在铺上了软软垫子的椅子上。 被晾在一边的林子真十分不甘心的巴巴跟上,站在萧安然的椅子旁问他:“我送你的剑呢?你带来了没有?你既然不练武,要那把剑做什么?” 萧安然终于转过头看了林子真一眼,这一眼却让他有些心惊,趴在身后的林子路身体已经有些飘忽,连五官都变得有些模糊起来。 他从自己裹得紧紧的斗篷中伸出手,飞快的拉住林子真的左手,翻开他的手掌,命运线已经十分的短了。 忽然被握住手,林子真愣住了,接着感受到萧安然十分冰凉的手,他立即将萧安然的手塞进了斗篷里:“快把手拿进去,冰死我了。” “我说你身体不好也不带炉子,就这么出来,衣服这么薄,你的宫人真是废物。” 萧安然微微拉开一点斗篷,露出里面十分精巧的手炉:“我带着手炉呢。” 那你的手还这么冰。林子真将这句话咽了下去,因为萧安然早产体弱差不多整个上京的勋贵都知道,只是林子真此时才忽然意识到,萧安然的身体真的十分不好。 “你这些天......”萧安然顿了顿,看见尽管一脸嫌弃,但是眼底还是带着一丝关心的林子真,将口中的话咽了回去,决定改天找个时间和林子真好好聊一聊。毕竟这人虽然十分讨厌,但也从来没做过十分坏的事情,不过是一个喜欢作天作地的熊孩子罢了。 “赵景手里怎么拿着我给你的剑!”就在萧安然思考者要怎么问林子真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时,便听见耳边林子真愤怒的声音。 他疑惑的转头,就见习武场中,赵景已经与六皇子比划起来了。手中拿着的正是莫辛剑。 萧安然疑惑的反问:“有什么不对的么?” 林子真眼眶都被气红了;“当然不对了!这是我送你的剑,你怎么可以给赵景呢?” 第75章 再逢 爱我就来晋江吧  但是他生活了十四年, 为什么但凡有些有用的东西或者重要的物品,总是和令牌有关啊, 无论是这块令牌, 还是那个名叫往生玉的玉牌。 等萧安然再多读些关于前朝国师的书籍描写,就会知道, 前朝国师,他是一个令牌控。 想到往生玉, 萧安然加快了去朝花宫的脚步。路上他遇见了御花园与侧妃卿卿我我的六皇子。 因为赵景现在连妾侍都没有, 所以身为弟弟的六皇子实在不能跨过赵景就直接娶正妃,故而对美色方面颇为上心的六皇子便纳了许多侧妃庶妃与妾侍。 “这不是定国公吗?”本来想要绕过六皇子, 但是还是被眼尖的六皇子看见的萧安然无奈的停下脚步。 “六皇子。”萧安然微微躬身。身为身受皇帝宠爱的萧安然,对上连封地封号都没有,只在户部有一个四品主事职位的六皇子, 萧安然根本就不像其他贵族子弟一样还要行一个半礼。并且他躬身后, 六皇子出于礼仪也要还一个礼的。 至于日后可能六皇子可能做皇帝会报复回来这种事情......管他呢。 六皇子皮笑肉不笑,勉强弯了弯腰,随后迅速直起身:“看起来定国公还是十分有精神的, 昨晚休息得不错?” 萧安然也弯着唇笑了起来:“一夜无梦,睡得十分好,多谢六皇子关心。” “昨晚西街上的动静,定国公想必是没有听到的。”六皇子忽然凑到萧安然的面前, 鹰眼直直的盯着萧安然的眼睛:“昨天晚上, 有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贼人潜进林府, 险些被诛杀!”险些两个字, 六皇子说得有些咬牙切齿。 萧安然却笑得更加灿烂了,脸颊的酒窝若隐若现:“那真是可惜了,逃走了就再也抓不住了。” 因为离萧安然十分进,所以六皇子在看见萧安然笑的时候呆了呆,回过神来迅速后退,在心里骂了句蓝颜祸水,明明是个大男人,却比女子还要好看些,满上京都找不出一个皮肤比他还白,五官比他还精致女子。 于是萧安然就看见六皇子的其实忽然就弱了下去,他干巴巴道:“你别痴心妄想了,以林家的能力,怎么会连两个无耻的贼人都抓不到?” 萧安然哦了一声:“那就祝你们早日抓到贼人了。”他看了看天:“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 六皇子跟着抬头看了看天空,蓝天白云,艳阳高照,一低头,萧安然已经走远了,他有些不甘心的对萧安然的背影道:“等林家抓到那两个贼人,一定要千刀万剐!” 然而萧安然头都不回,六皇子气结。 事实上,萧安然听见了六皇子的话,若不是他并不想再多与六皇子说话,他一定会告诉六皇子,早在前朝,千刀万剐这种极刑就被取消了,用国师的话说,就是十分的不人道主义。 人道主义,萧安然再次确定老头就是国师。 赵景在书房看书,从外表看,似乎没受什么伤,如果忽略他苍白得有些过分的嘴唇的话。 萧安然进来看见赵景的脸色便有些担心:“阿景,你还受着伤,就不要起来看书了吧。”萧安然语气里带着点心疼。 听见萧安然的话,赵景的眼底闪过得逞的光芒,但是脸色却好像更加苍白一点,眉头也蹙在一起:“不用了,如果表现得很虚弱,难免惹人怀疑。” 萧安然听闻此言果然更加心疼了,这里虽然是他的宫殿,但是实际上还是有许多各个妃子的探子混在里面,萧安然也想过彻底将他们清除掉,但是后来发现,除掉了一批,这里总会有第二批、第三批,他便干脆让这些探子安生的呆着,知道谁是探子,也好防备着。 “都怪我,昨晚没有发现你受伤。”萧安然十分愧疚:“不对,我根本就不应该带你进林府的。” 见萧安然愧疚又心疼的样子,赵景既甜蜜又苦涩,他安慰道:“你要进林府也是为了我的事,并且这本来就和你无关,你不要多想。” 萧安然默默点点头,却在心里决定一定要帮助赵景早点出来,并且进入朝堂。他知道,有了权势之后,赵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任人诬陷了。 两人沉默了一下,赵景问道:“你昨晚说出来之后就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我,是想要告诉我什么事?”就像萧安然明知道赵景应该在背后有特殊的势力,比如昨晚的黑衣人,但是只要赵景不愿意说,他就不会问一样,尽管赵景十分想要多了解一下萧安然,但是只要萧安然不愿说,赵景便不会多问。 萧安然略略思索了一下,找了个合适的开场:“你......有没有听过灵师?” 在大魏尚且没有建立的时候,这篇大陆群雄割据,一共有七国,而因为各个国家互相倾轧,故而民风反而格外的开放,而各个国家权势最大的不是皇帝,而是世家。 那是世家最辉煌的时候,也是奇人能人百出的时代。而灵师,便是那时十分受欢迎的一类人,因为灵师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当的,而是要看天赋。物以稀为贵,每个大世家都以能有一位灵师为荣。 之后不知道哪里出错了,在大魏建立之后,灵师就慢慢消失了,及至末期,灵师几乎只是传说。 “我就是灵师。”萧安然道。本来以为自己藏得很严实,结果原来在历史上并不是没有出现过,并且早就被皇上猜到什么的,在萧安然看来十分的丢脸啊。 赵景点点头:“我知道了。” 诶?这就没了?萧安然有些惊讶。虽然和几乎完全不信鬼神的现代社会比起来,对于鬼神有些敬畏的古代的确反而会相信有捉鬼除鬼职业的灵师,但是赵景的反应有些过于平淡了吧。 看见少年因为惊讶而瞪圆的杏眼,赵景心情莫名的变好:“你很惊讶?”他有过目不忘的能力,故而读过很多书,昨晚最开始他的确是很惊讶,但是在回宫的路上,结合林家的事情以及萧安然的表现,他就隐约在猜测萧安然有可能会是一位灵师了。 第76章 离去 爱我就来晋江吧  “我笑得可怕, 那位刘姑娘想必笑得十分好看了?”赵景只觉得自己的心被锋利的爪子丝丝拉拉的抓挠,不痛,但是烦躁得厉害。 萧安然手收回来, 他觉得此时室内的氛围有些不太对,明明以前和阿景在一起的时候氛围都是十分融洽的啊。或许是被关禁闭让阿景心情不好吧,为了让赵景心情好些, 他连忙详尽的回答赵景的问题:“刘姑娘长得十分好看,笑起来自然是十分甜美可爱的。” 话音刚落, 萧安然只觉得室内的空气好像都不流动了, 他仔细想了想方才的回答, 自觉没什么不对的,他又悄悄瞥了赵景一眼,只见他眉间的褶子都变成三道了, 这时他心里忽然灵光一闪,觉得自己大彻大悟,真相明了在心。 刘姑娘年方十四,正是豆蔻年华,而阿景刚过十九, 正是春心萌动的时期, 莫不是......这萌动的对象是对着刘姑娘来的?想起刘嫣然清丽可爱的相貌, 萧安然觉得自己真相了。 所以这表现......是吃醋了? 赵景本来心中憋闷,虽然他暂时并不太明了自己的心情, 但是这也不妨碍他在听了萧安然的话后, 恨不得拿一把刷子把那为刘姑娘留在萧安然心上的痕迹全部洗刷得一干二净。 但是此刻见身边与自己靠的极近的少年一会儿皱眉, 一会儿转眼珠,这会白玉小脸上更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心下的火竟然稍稍散了些,他淡淡开口:“你在想什么?” 已经在脑子里写出“追女友的九十九种方法”的萧安然忽然回过神来,本来就与赵景靠得极近的他忽然凑到赵景脸前,水润的杏眼直直的盯着赵景的眼睛,似乎能看出一朵花一般。 赵景不知为何,心跳忽然急促起来,他手心慢慢的冒出细细密密的汗,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浅色的眼瞳中倒映着少年乌黑的杏眼:“怎么了?” 只见少年清澈见底的眼睛忽然弯成月牙的形状,里面透出粼粼的波光:“阿景,你放心,我和刘姑娘没有关系的。”朋友妻不可欺,为了让阿景安心的追刘姑娘,还是早点说清楚,不让他误会来得好。萧安然十分有信心的想着,看着赵景默默露出了慈父的微笑。 赵景觉得心里好像揣了一只兔子,他搓了搓已经全是汗的手,尽量让自己语气正常一些:“是吗?我知道了。” 余光瞥见赵景耳边的一丝红晕,萧安然坐回原地,他自觉身为一个十分贴心的朋友,要让好友安安静静的害羞。 为了遏制自己完全控制不住的心绪,赵景连忙转移话题:“今晚我在国公府西门等你。” 说到林家的事,萧安然轻松的心情一散,腰板都微微挺直了些:“阿景,你昨晚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赵景摇头:“没有。” 将赵景的寡言理解为担忧,萧安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阿景,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被关这么久禁闭的。”即使他对朝堂的事情并不太关心,但是他也知道,对于快加冠的皇子来说,晚一年进入朝堂便失去了许多先机,尤其是对赵景这样没有母族,皇上又不重视的人来说。 更何况,一向看赵景十分不顺眼的六皇子今年不过是十七岁,便在林家的支持下进了户部,和眼下连朝花宫大门都出不了的赵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赵景的目光却被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吸引过去,萧安然的手是冰凉的,这会放在他的肩上却有如一团火一般,直直的顺着那一点烧到心底去。 比上好的和田白玉还要嫩白细腻的手微微蜷着,此时放在黑色的衣服上更是好看得紧,让赵景觉得自己喉咙有些痒。 故而过了好一会他才回道:“你不必为我做这么多。”他何德何能让萧安然为自己身涉险境? “安然,我不值得你为我如此操心。”赵景这番话发自内心,他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样十分普通的人会得了萧安然全心全意的对待。 当初在上虞园的时候,其他皇子与贵族子弟对萧安然多番示好,他们多才多艺,谈吐风趣,知道各种各样有趣的事情。而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出乎赵景的意料,萧安然始终像小尾巴一样跟着自己,对于其他人的示好始终表现得十分平淡。 甚至赵景时常会十分恐慌,哪一天萧安然就发觉自己原来是一个如此无趣的人,然后突然离他而去了。故而这些年来,别人会的他都努力学了,甚至学得更好,所幸他天赋不错,先生们见自己学得好,也乐意教的更多,很快那些人就被自己远远甩在了身后。 而火焰卫的一部分也被用来收集上京有趣的传闻与新奇的玩意儿,每当少年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时,他就会格外的满足。 类似的话赵景几乎每隔一段时间便要说一遍,萧安然也习惯了,他觉得这是小孩子缺乏安全感的表现:“我们是好朋友啊,如果是我遇到了这样的事情,阿景也一定会不遗余力的帮我吧。”萧安然笑眯眯的安慰他。 第77章 公子 爱我就来晋江吧  但是李忻最开始是激烈反对的, 身为一位母亲, 她不想让自己的儿子连称呼自己为母亲都不可以。但是身为李家人,又不能让李家绝了香火。 最后商定的结果就是日后萧安然的儿子进李家, 继承李家嫡系一脉。成功将锅甩给还未出生的孩子,几位大人倒是都觉得十分满意。 只是谁也没想到, 皇帝会这么早便将李家的爵位给了萧安然,毕竟,萧安然现在还是一个刚满月的孩子呢。 满月宴很快结束,萧安然在接受了喜娘的祝福后,并没有立即跟着太后回到温柔娘亲的身边,而是被皇帝抱着去了御书房。 外面的雪已经渐渐变得小了起来,但是风却愈加凛冽,才踏出元初宫,萧安然便因为凛冽的寒风而狠狠的颤抖了一下。 皇帝是一个男人, 自然不如太后细心,即使萧安然已经一再得往自己的襁褓中缩, 但是还是不能抵挡冰天雪地的严寒。 要命的是皇帝还挥退了轿辇, 决定慢慢走回御书房。 萧安然默默得再次像皇帝的怀里挤了挤, 心里开始怀念起时刻温暖如春的太后宫殿。 还有方才自己好像被封了一个爵位。为了让自己忘却寒冷,萧安然在脑海里拼命想其它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虽然不知道自己被封的爵位是什么, 但是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会叫舅舅吗?”皇帝用手逗弄睁着乌溜溜眼睛的小孩。 好、好冰的手, 萧安然瑟瑟发抖, 默默别开脸。 皇帝却一点也没有察觉出萧安然小小的、微不足道的抗拒, 而是若有所思道:“当初阿忻也是到了快周岁的时候才会叫人, 你现在大约还不会叫人。” 真的好冷啊,萧安然在心里想到。过了一会他又默默的将头转回来,向上用乌溜溜的眼睛盯着皇帝,一向十分会溜达的思绪竟然又忍不住开了开小差:皇帝看上去很英俊的样子啊。 见小孩不说话,只用黑漆漆的眼睛安静的瞧着自己,而且这个孩子比皇帝看过的任何小孩都要瘦弱的多,皇帝此时的心忍不住变得柔软了些,拿过不少刀剑的手在抱着这个软绵绵又很瘦弱的孩子时竟然会有些抖。 萧安然默默的看了一下,忽然对皇帝热情起来。没有对比就没有区别,皇帝奇妙的感觉到了萧安然突然转变的态度。 常年不苟言笑,在旁人眼里十分威严的皇帝,这会竟然十分微妙的生出了受宠若惊的感觉。 萧安然之所以忽然变了态度,是因为他忽然从皇帝身上看见了紫气,还是十分浓郁的紫气。像这样浑身都冒着紫气的人,按照老头的说法就是出于紫薇,帝王的命。 眼前的人也的确是帝王,而且大约是一个十分有成就,不出意外会名留青史的帝王。萧安然呆呆的看着皇帝,一不留神嘴角就兜不住口水,感受到下巴的凉意,萧安然才回过神来,他下意识的用被自己啃得全是口水的手擦了擦下巴,结果反而蹭上了更多口水。 “气”是一种十分玄妙的东西,普通人自然是看不到的,但是开了天眼的灵师们也不一定就都能看见。 第78章 不宜出门 爱我就来晋江吧 萧安然的母亲当初便是闻名天下的美人,如今不过三岁萧安然的五官就初初有了李忻的影子, 这样笑一笑, 让本来就十分疼爱萧安然的皇帝默默的将更威严的话咽回了嗓子里。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萧安然本来自以为找到了一个十分隐秘的藏东西的地方, 不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变成小孩子的原因,竟然连智商都好像降低了, 完全没有想到这么隐秘还设有机关的地方会有可能是某个不能见人的密室。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皇帝一眼,不想皇帝此刻也在看他, 被吓到的萧安然连忙收回目光:“随便逛的时候找到的。” 随便逛?皇帝突然抓住一点:“那些宫人没有跟着你吗?” 萧安然的声音变得更小声:“被我甩掉了。”似乎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太对,萧安然连忙补充:“我只会甩掉他们一小会, 很快就会被找到。” “万一你就在这一小会出事怎么办?”本来有些漫不经心的皇帝此刻的态度反而变得更加严肃, 萧安然身体的确是不好,从出生到现在大病小病从来没断过, 为此皇帝专门派了两个太医常驻国公府, 即使是这样萧安然也十分惊险的长到三岁。 所以对于萧安然身边的宫人, 无论是李忻还是太后都十分严苛,不但要求忠诚,还要求要懂药理, 会武功等等杂七杂八的一大堆, 最好可以在他们看不不了的时候将萧安然照看得无微不至。 可是即使经过训练也不会有宫人真的符合全部要求,故而萧安然身边的宫人大多是精通一样的。 皇帝眉头紧皱, 室内的气氛突然变得凝滞, 好一会皇帝才十分认真的对低着头不说话的萧安然道:“以后无论去什么地方身边最好有人跟着, 这样才安全。” 萧安然点了点头, 藏在大大的袖摆中的手却悄悄的勾了勾赵景的手指, 趁着皇帝目光不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连忙转头对看不清情绪的赵景用口型无声道:“你不要害怕哦,我会保护你的。” 很快话题再次回到原点,萧安然必须要交代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以为这里没人。”萧安然十分小声慢慢道:“然后我就想要将一些东西藏起来,这里是我藏东西的地方。” 皇帝的目光转向他们身后的箱子:“就是这些吗?” 萧安然点头:“阿景要上学了,所以我要给他攒着学习的东西。” “这些贵妃自然会给他准备。”皇帝道:“还是说贵妃对你不好?”皇帝目光转向一直低着头的赵景。不同于和萧安然说话时微微带着的柔和,与赵景说话时皇帝语气有些冷淡。 赵景回道:“没有,贵妃娘娘对儿臣十分好。” “可是那是贵妃娘娘给阿景的,不是我给阿景的啊。”见皇帝好像有些责怪赵景,萧安然连忙道。 见皇帝看向自己,刚才说话有些大声的萧安然不自觉的又变得小声,他小小的撇了撇嘴:“别的皇子有的阿景也要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