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晋阴巡使》 第1章 一片死寂 大晋三百八十一年,寒风凛冽,大雪纷飞,凉州街头被一片银白覆盖。树枝被厚厚的雪花装点,宛如破碎的玉镜,映照出人间繁华而又沉重的身影。 潇湘楼今夜依旧展现着它的繁华与热闹,灯光摇曳中,婀娜多姿的女子眼含春水,笑意盈盈。 她轻轻捏起一串金紫葡萄,声音如细雨般柔和:“大人,让奴家为您奉上~” 身旁坐着的络腮胡男子,却似心思全然不在那葡萄上,他大口吞下果实,目光中似有火焰燃烧,一时间竟然朗声大笑:“百香近日愈发懂事了啊,哈哈哈~” 百香的心跳微微加速,她暗自思忖,也许今夜能逃过一劫。 然而,那男人接下来的话语如同冷水浇头:“不过,你知道,光是吃葡萄,可是不够的。” “大人我,更喜欢吃桃子。” 言罢,他目光中流露出一丝邪魅之意,直直地定格在名叫百香的女子身上,那暗示透着欲望。 百香面色倏然变白,无奈起身,她轻启朱唇,只觉一阵凉意袭来。 玉肌微露,如桃花般娇艳;外头细雨轻拂窗帘,更添几分柔情。 男子呼吸愈发急促,如同被点燃了某种渴望。百香却坚定地下蹲,以手轻触周围,一瞬间气氛变得紧张而复杂…… 屋内传来激烈而无序的声响,如雷霆轰鸣、雨滴纷纷,更夹杂着低语与呜咽。最后,这些声音汇聚成一道凄厉而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在夜色中久久回荡。 “啊!饶命!呃——” 然后偃旗息鼓,再无生息。 紧接着,雷鸣般的怒吼猛地在房内迸发:“这么不经用,一个妓子,死了也好,省的扫老子的兴!” 几个值班的奴役低着头鱼贯而入。 陈小白就是这时候一起进去的。 男人赤着上身,餍足地坐在椅子上,把玩着染血的匕首。 见他们进来,先是轻蔑地打量一眼,“嗤——” 随后带着怒意撒气,“死了也敢给老子找不痛快,一个下贱的妓,还敢搞贞洁牌坊那一套?” “好啊,好啊!你们楼里,真是好极了!” 带着极大的怒意,让陈小白不敢抬头。 络腮胡男人的手一上一下,泛着寒光的匕首在空中起起落落。 寒光乍然逼近。 成了夺命的弯刀。 其他人被吓得愣住了,唯有陈小白一个激灵,立马跪倒在地,“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也许是上天眷顾,也许是男人失手,这一跪,陈小白恰好与夺命的匕首失之交臂。 他低垂着眼,看着地上汩汩流动的鲜血,以及那几个与他一同当值的伙计,头身分离,倒在地上。 幸运似乎又降临了陈小白。 杀了这么几个人后,络腮胡便失了兴致,扔下一张百两银票,砸在陈小白脸上,百无聊赖地吩咐,“留你一个活的,小子,老子今天放过你,把这里收拾干净。” “嗤!像你这样下贱的,这辈子都没见到这么多钱吧?” 嘲讽拉满。 言罢,男人笼好衣衫,扭头出了门。 身后,陈小白仍跪倒在地。 身后是潇湘楼的繁华与喧嚣。乐声、笑声、叫声交织在一起。 屋外热闹至极,豪客一掷千金博美人笑,娇女巧笑连连夺恩客眼。 一刻钟过去了,陈小白膝盖隐隐作痛。 可是他不敢起,本能告诉他,暗处有一道极其可怕的气息牢牢地锁住了他! 他微微扭头,红色的床帐愈发鲜艳,散发着沉重的锈铁腥味,视线微微移动,他便与死不瞑目的百香对上了眼。 泛着血色的泪珠,毫无遮蔽的上体,汩汩流血的下体,腰肢处半干涸的血窟窿。 白的黄的红的混杂,竟死的这样不堪。 陈小白默不作声地收回视线。 却不禁出神地想,今天,又死了好多人。 不过,哪天不死人呢。 十年前,他二十岁,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见到太多死人了。 而如今,这个身体,十六岁。 两年前,晋帝被俘,幼子登位,政治动荡,朝堂之上,士族内斗,王庭之外,外族虎视眈眈。 他一个小小的娼妓之子,一个青楼打杂的小人物,又能做什么呢? 几两碎银,要了他的命,夺走了他年少的生气。 消失的爹,病重的娘,体弱的他,破碎的家。 曾经他也想过,是不是哪一天,会有什么系统,金手指,突然像小说那样出现在他的身边。 可惜,大梦一场空。 他还在潇湘楼这所鱼龙混杂的青楼挣个温饱。 渐渐地,少年不再是少年,成了一条看着听话的狗。 有钱的踩着他的背,像逗狗一样丢下赏钱让他用嘴捡,他“汪汪汪”叫着便像狗一样摇着尾巴就去了。 恩客指着他的手,施舍般给出三瓜两枣让他解决麻烦。 他拿着手臂般粗的木棍,对着一个又一个痴心富贵日子的妓子重重锤下。 一滩又一滩的血落在地上,静悄悄地 就像他的心一样,毫无波澜,坠入大地。 最终,所有的一切,都化为了一片死寂。 第2章 艳色被衾 夜色渐浓,几个畏畏缩缩的身影进来,将地上的尸体收拾干净,又走了出去,只留下床上的女尸。 陈小白仍僵直跪在地面。 时间太久了,他甚至都怀疑自己。 真的有人盯着他吗? 或许是只小野猫,不小心走错了地儿了呢? 他故意扭扭头,被窥视的感觉猛地放大,就像沉寂的湖面突然剧烈冒泡。 他不敢动了,就这样像一个木雕,跪在地面,眼眸轻阖。 他穿越来的时候,这具身体六岁。 是什么时候发现这身体的奇怪的呢? 七岁那年和巷子里几个伙伴一起捉迷藏,捉迷藏分鬼和人,游戏开始,人可以躲到这条街的任何地方,而鬼要在二十息世间后才能开始找人,找到,就算这个人已经被鬼杀了。 而他陈小白,恰是鬼。 几个孩子嬉嬉闹闹,他蒙上眼,数着时间,周围很热闹,打铁的声音,小孩儿说悄悄话的声音,妇人笑骂的声音,都在他的耳里。 他勾着嘴角,知道今天又是鬼赢了。 突然,奇怪的声音传入他的耳膜。 有液体在汩汩流动。 还有残忍的说话声。 “你不该泄露大人行踪的,兄弟,下辈子再见了!” 是刀子割破血肉,鲜血汩汩流动的声音。 隔了一条街,他听到了凶神恶煞,杀人的声音。 他小脸煞白,顾不得躲藏的小伙伴,一溜烟跑回了家。 于是,陈小白这只鬼,没去找任何一个人。 几个伙伴有的躲在打铁匠铺子里,有的躲在摊贩木板底,激动紧张等着被鬼抓,就这样硬生生躲到了月上柳梢。 打铁匠关了门,摊贩收了摊,几家父母匆匆忙忙找来。 陈小白太恐慌了。 这个世界,和他以前的世界不一样的。 人可以随便杀人。 要是他的能力暴露出来,会不会被当做妖怪烧死。 再后来,除了耳朵,他还发现自己的眼、鼻、感、触,五感远超他人。 他可以看到常人难以看到的细微动作,一只细小的蝇虫,一抹细微的刀伤。 他可以闻到别人很难闻出的味道,一道酒茶的飘香,一点朱红的脂香…… 可惜了。 这些东西并不会改变什么。 他仍是奴籍,母亲仍然病重。 他还是一个穷鬼。 可怜,可叹,万般皆下品,唯有钱最高。 “邦——邦邦邦——” “丑时已到,丑时已到——” 更夫洪亮的声音在暗夜显得清晰无比。 声音由远而近,又向远方荡去。 陈小白扭过头,感受到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窥视感渐渐消失。 他又麻木地等待了一刻钟,彻底没了那让人如坐针毡的窥视感,终于如释重负地站起身,长吁一声,吐出一口浊气。 而后熟练地走近床榻,抚平百香狰狞的双眼,接着折叠、翻转、滚动,像是裹卷饼一样,动作一气呵成。 “命薄如纸,终究是抵不过命。”他叹了声气。 半僵的百香与鲜红的被衾混杂为一体,被陈小白抗在肩上,带出房门。 然而,令陈小白完全没料到的是,转身瞬间,被衾中的那双眼睛猛然睁开,血泪滴滴落下,带着无尽的怨毒和不甘,都融入夜色中。 …… 今日上半夜是张大壮当值,更夫这差事虽说俸禄低,但胜在长久,足以全家温饱。 冬夜萧瑟,从城头出发一路叫唤,到了城门,按理来说,这个时候,没什么人会在外面逗留,但他竟真切地看到一个人影。 这人穿着一袭宽袍长袖,其上绣有精美的云纹和凤凰图案,仿佛在夜色中闪烁着微光。 衣襟上有一排银质钮扣,闪烁着微弱的月光。 而这人,飘飘乎如鬼仙般,在冬夜间若隐若现。 他手持火把,凝视着天空中的斗柄星。眼神专注而沉静,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今日喝了些小酒,是自家婆娘酿的杂粮酒。 酒壮怂人胆,张大壮硬着头皮大喝一句:“谁?!站那儿干什么?!!” 像是想恐吓对方,又像是为自己壮胆。 话说到此,张大壮气势汹汹地走上前。 无人回应 凉风拂过,张大壮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再睁眼,城门下空空如也,没有人影,眼前只有一个空洞漆黑的城门,上面大大的凉州城三字让他的心寒了又寒。 他娘的,真遇到脏东西了。 还有这脑袋有包的官家,州府大人最近竟取消了夜晚站岗的差事,一众官差落的清净。 倒是苦了像张大壮这般夜间差事的人了。 世道本来就不太平,官家还取消凉州夜戍守的差事。 难不成,是有什么东西靠卫兵都难以解决? 想是这么想,他却也不敢说出口 今晚这事儿属实诡异。 张大壮的心脏急促跳动,与当年娶媳妇儿的紧张有过之而无不及。 区别是,媳妇儿现在还能水灵灵地拿着扫帚打他。 他声音颤了又颤,哆哆嗦嗦地一路敲着更飞速跑回了家。 “邦邦邦——邦邦邦邦邦————” 沿街的人家不约而同地听到了急促的打更声,刺耳沉闷。 一对成亲不久的小夫妻刚准备为大晋未来繁衍最新的花朵,却被这突如其来的鼓锣声打断。 “哪个天杀的,老子明天就给他宅子浇上金汁!” 女人回了句。 “我记得好像是城西张大壮家。” 精瘦的男子顿了顿,外厉内茬嚷嚷。 “为夫明日就去那莽夫家门口。” 带着几分风韵的少妇不由得打趣,眉目含情。 “好了,当家的,你还没人家胳膊粗,歇了吧。” “甚么话?!为夫定然有另一个地方比那老匹夫粗!” 少妇沉默:“……” 屋内传出哗啦哗啦的流水声,没过多久,浇灌在盛开的花蕊里。 还有一声欲求不满的叹息,“唉。当家的,你说你…” …… 城门上,人影再次显现,这次,他直勾勾地望着凉州城南边,缓缓开口,“凉州,要刮一场妖风了。”转而,语气猥琐:“唉,要趁早把所有花楼逛完啊,不然浪费了……” 在潇湘楼呆了八年,陈小白从未见到过这座花楼真正的主子,只有几个满脸横肉的管事,管着成群的妓子和他们这群下等的奴役。 做错就打,说错就骂,看错就死。 这不,丢个尸还偶遇到自己无恶不作、飞扬跋扈、丧尽天良的上司。 此刻,陈小白正弯着身子对着管自己的管事樊武谄媚 “大管事,小白今日可算是沾您的光了,贵客看我在您手下做事,对我手下留情嘿。” 樊武得意一笑,“那是,也不看我樊武是谁,那可是跟着楼主打下僵…潇湘楼的元老。” 樊武顿了顿,眼中带了些许不自然。 陈小白耳力自是极好,疆,哪个疆?难不成这幕后的楼主还是个大将军? 陈小白试探询问,“也不知道我们这些下等奴什么时候能窥见楼主的过人之姿?好沾些荣光。” 樊武收敛笑意,扫了陈小白一眼,随即轻蔑一笑,“凭你?一个下贱的娼妓之子?嗤!好了,去埋你的尸吧!对了,今日可没驴车给你,哼——” 言罢,像嫌陈小白晦气似的。 樊武转头便走,留下一脸赔笑的陈小白,以及他身后,鲜艳诡异的艳色被衾。 陈小白倒也不恼怒,人说的是事实,他的确是娼妓之子。 说起他的身世,那倒也巧了。竟真和话本上写的一般无二。 左右不过是一个动了真情的妓子,散尽家财只为了供情郎读书;再者是一个百无一用的书生,靠着妓子的钱入仕,最后杳无音信。 前些年,他花重金打探,倒是得了一个消息,有个无名的小官,胆大妄为,言语不敬,竟冒犯少年天子,不日便被凌迟折磨致死。 听到这消息时,“呵~”陈小白看了眼自家卧病在床,咳嗽不断的老母亲,心领神会一笑付之。 十有九人堪白眼,百无一用是书生。 “啪——”身后被衾的一角突然耷拉垂落。 陈小白收起回忆,不敢耽搁,又将被衾与女尸放下,细致地包裹好,随即踏出花满楼。 没驴车,那咋整,还不是只有人力动手。 夜色下 陈小白并未注意,一只细小青白的脚踝从被衾里慢慢滑落,脚指甲泛着骇人的青黑色,如同猛兽。 他渐渐踏着残雪向郊外的乱坟岗远去。 官家明令禁止:寻常百姓,夜晚不得擅自出城。 查出来他也得死,不查出来,他就要被楼里跋扈的管事弄死。 都是死,死之前拿着赏钱做个贪财鬼也好,至少免除了凡尘的困扰。 谁道人心如妖魔? 乌云渐渐笼罩,望舒不再,白榆已逝,树木枝叶摇曳不定,在寒风中发出呜咽之声。 正值嘉平之际,寒风刺骨,仿佛能冻透人的骨髓。【嘉平:冬季别称】 第3章 风云初显 斗转星移,已是丑时三刻,陈小白艰难徒步到城郊最大的乱坟岗。 说是岗,实际是一座山,所有人都叫它,鬼头山。 提到这地方,不管是城内的还是城外的人,都讳莫如深,一脸忌讳。 还有传言,那山上有个老坟,里面有个老鬼,特别喜欢吃人的心脏… 应该是老人吓唬小孩儿胡乱编造的鬼故事。 在陈小白看来,这地方只是看着阴森了点儿,寒气重了点儿,乌鸦多了点儿。 他也只当它是个过分偏僻的地儿,长久以来,倒也不害怕。 抬眼望去,幽绿的杂草野蛮生长,蔓延至每个角落。即便月光从稀疏的云层中透射,也无法照亮这片阴郁之地,斑驳的光影在地面跳跃,犹如冰冷的鬼火,令人毛骨悚然。 墓碑凌乱地排列,有些尸骨仅被一张破草席随意包裹而置于此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味道,与泥土和枯叶的气息交织,令人感到压抑,仿佛窒息。 上一次来抛尸,楼里守门的兄弟还给他配了个驴车。而这,已经是三个月前的事儿了。 今夜再来这儿,这个地方的气息,似乎更加浓厚难闻了。 陈小白深吸一口气,勉强稳住心神,迅速将背上的女尸放下。 他本想意思意思,至少挖个坑让人入土为安。 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 一个让陈小白魂飞魄散的场景展现在眼前。 腥臭的气味扑鼻而来,裹尸的被衾自动散开,露出女尸那令人恐怖的面貌——百香的面容扭曲,血红的眼睛大睁,漆黑的瞳孔中充满无尽的怨毒。她的脸上还留着两行鲜红的泪痕,殷红的嘴唇半勾,仿佛正在发出可怖的笑声。 “不会吧?又这么搞?”想到五年前一个类似的恐怖画面,陈小白喉咙滚动,吞咽口水。 “扑通——扑通——”飞速的心跳声清晰可闻,他竭尽全力,连滚带爬地逃离乱坟岗。 随着他离去,乱坟岗变得更加漆黑。狂风呼啸,枯黄的杂草在风中发出凄厉的尖叫,如同厉鬼的哀鸣。 墓碑在风中摇曳,发出刺耳的碰撞声,仿佛有什么东西迫切地想挣脱束缚。那艳色的被衾仿佛获得了某种奇异生命力,愈发鲜红,女尸的面色也变得更加红润,那诡异的笑容上扬地愈发明显。 鬼头山,真是山如其名。 几个黑影,隐隐绰绰,看不清面容,注视着少年远去,而后发出凄厉如同夜枭的笑。 “嘻嘻嘻,心脏……” …… 寂静的街道上,陈小白气喘吁吁急速往前跑。 一边跑,还一边看着身后。 确认没有任何东西追上来之后,他终于停下脚步,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之前处理过这么多尸体,除了五年前,这一次的情况真是… 他清晰地记得自己亲手抚平了百香的双眼,怎么突然睁开?还有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以及鬼头山…… 十年前,陈小白来到这个世界谋生。十年前,他从一个文明社会来到野蛮的王朝。 在家里,因为母亲的尴尬过往,他接受了无数的讥讽,被巷子里几个熊孩子喷粪水。 在潇湘楼,嚣张跋扈的主管恶意刁难,他忍受了无数鞭打和耳光。 但他始终只有一个目的——好好活下去。 如果不能好好的,活下去,也就够了。 无论什么,都不能阻止他活下去! 就算是鬼,也不行。 夜色如墨,陈小白举步轻盈,眼神中带着几分沉稳,朝着城南的方向悄然而去。 他的最终归属在那儿 一座四面皆是矮小平房的土坯房,那里便是他的家。 “时辰已晚,娘必然在家中焦急等待着我归来。下一次再早些罢……”陈小白喃喃自语着,声音逐渐隐没在无人踏足的古老街头巷尾。 与此同时,凉州城已彻底沉寂下来,沉浸在一片安宁祥和的夜色之中。 淮河在星光的照耀下悄然流淌,仿佛一条璀璨的丝带,蜿蜒在大晋的怀抱中。 而远方的夜色里,却是一片繁华喧嚣的景象。天上的墨云之间,仿佛回荡着喧嚣二字,唤醒了沉睡中的建安。 这是大晋王都,建安城 金阙前开万春门,玉堂东引九龙魂。 足以描述王都的繁华。更别提中心的王宫。 宫殿的每一砖每一瓦,都散发着皇家的尊贵与威严。宫墙上的琉璃瓦,在月色的柔和照耀下,宛如璀璨的星空,散发出迷人的银白色光芒。 那座巍峨壮观的宫殿,顶部装饰着象征皇权的金色琉璃瓦,琉璃瓦在夜空中闪烁,与星辰争艳。 精美的宫灯随风摇曳,散发出柔和的光芒,照亮宫殿的内部。 一踏入宫殿,仿佛置身于一个金碧辉煌的仙境。珠宝璀璨夺目,玉石雕刻的屏风精美绝伦,镶嵌着宝石的器具闪耀着诱人的光芒。每一寸空间都透露着皇家的奢华与尊贵。 然,这座宫殿的豪华只是冰山一角。整个建安城占地面积广阔,犹如一个庞大的棋盘展开在百里方圆之内。 城墙周长更是长达二百里,宛如巨龙蜿蜒盘踞。 城内的宫殿群更是壮观,占地千亩,犹如一座巨大的城堡矗立在大地之上。 城墙之上,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座雄壮的塔楼。塔楼上全副武装的守卫,如钢铁巨人般屹立不倒。盔甲闪耀光泽,腰间挂着的武器显得庄严锐利。 夜色下,灯火通明。 城墙上渐渐显露出一个身影,近看,是一面容温和的少年。 少年轻轻以掌心摩挲过斑驳的墙面,眼中光芒忽明忽暗,仿佛能穿透这古旧的石壁,俯瞰着昔日繁华的建安城,思绪万千。 如水的月色为他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辉,更添几分不属于这年纪的沉稳与深邃。 他身后,一位身着暗紫色云纹长袍的老者缓缓躬身,声音低沉而略带沙哑,如同夜色中悄然蔓延的藤蔓,老人恭敬说道。 “主子,夜色已浓,时辰确已不早。恐太后在宫中挂念,还望主子早些归返,以慰其心。” 少年闻言,缓缓收敛起眼底那抹不易察觉的幽光,转身之际,嘴角勾起一抹温润如玉的笑意,仿佛春风拂面,瞬间驱散了周遭的沉郁。“也罢,是该回去了。免得母后担忧,我们这就进宫请安。” 老者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欣慰,连忙应道:“遵命,老奴这就安排车驾,护送主子回宫。”言罢,他轻轻一挥衣袖,转身之际,步伐稳健而有力。 随后,一顶低调又不失典雅的轿子缓缓从城墙离开,朝着王宫的方向缓缓而去。在这静谧的夜晚中渐行渐远。 第4章 万事难全 “娘,我回来了。” 陈小白踏进嘎吱作响的屋门,呼口热气,驱散寒意,卸下防备,这才露出一抹真实的笑来。 陈小白随母姓,早年间孤儿寡母,一个柔弱的女人,偏偏拿着凌厉的砍柴刀,对准一个又一个满含恶意,意欲伤害娘俩的人。 一盆微弱的炭火在角落里挣扎着,时而爆出几声微弱的噼啪声,时而又陷入沉寂,仿佛连火焰都感到疲惫。 烟雾缭绕,带着一股刺鼻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让人忍不住想要咳嗽。 “咳咳,阿白,咳咳咳——”无法抑制的咳嗽声从破烂的灰帘深处传来,油灯摇曳着微弱的光芒,映照出一个枯槁的身影。 是陈小白的母亲。 陈氏静静地躺着,她的呼吸伴随着时不时的咳嗽声,显得格外沉重,身体因病痛而蜷缩着,抵御着冬日的凛冽和不适。 陈小白忙走上前。 陈母虚虚抬起瘦弱的手臂,握住陈小白宽阔的手掌,又往上抚摸陈小白清秀的眉眼,扯出一抹温和的笑,“我儿,受苦了。”声音极尽温柔,却带着一股由内而外散发的涩意。 陈小白笑笑,“有阿娘在,日子就是甜的。” 说完这话,陈小白眼神有些恍惚。 上辈子他是个孤儿,茕茕孑立天地间。 没什么爱,只有生活和生存。 而这辈子,还好,真的有人在用自己为数不多的生命在疼爱他。 在他最是疲惫的时候,也有人对他说一句“你受苦了。” 窗外,雪花静静地飘落,覆盖了整个世界,仿佛要将一切生命都冻结在这寂静的冬日里。 陈小白还是笑,熨帖地将陈母身上的被子拉紧实了些。 “娘,今儿有个好心的贵人给了阿白好多赏钱,赶明儿我也去买上一斗精炭。再买只老母鸡,娘的喘咳之症,一定会好。” 还是温柔的嗓音,“阿白孝顺,这么孝顺的孩子,竟是阿娘的孩子…” 陈母温声细语又和陈小白唠了些家常,大多是陈小白小时候的趣事儿,不久后女人控制不住地沉沉睡去。 陈小白又为母亲掖好陈旧的棉被,望了望异常话多的女人,颤着手转身回屋。 如果他猜的没错,娘知道自己大限将至… 夜色寂静,投射出静谧的凉州,堆积的雪一点点消融,被天地蚕食生机。 月光朦胧地洒下,投入破败的屋子,沉沉睡着的母亲蓦地睁开眼,像是突然惊醒。 她的呼吸微弱而急促,眼中含泪,被病痛折磨地蜷缩为一团,而后焕发出前所未有的坚定。 陈母挣扎着下榻。 “抱歉阿白,阿娘累了。” “黄米饼儿圆又圆,阿娘手中转呀转。水磨米香细细筛,柴火灶前爱绵绵。阿白等着口水咽,饼儿金黄心儿甜……” 陈母低声喃喃,颤颤巍巍走到灶台前,艰难地生火洗米。 香喷喷的黄米饼留在锅里,慈爱的母亲先是叹了口气,然后青黑的脸上扬起些许欢快的笑,她从将熄未熄的火堆里取出一根木炭,撕下一根布条,写写画画。又像是恼了,最后只写了两个字“安好”。 渐渐地,那笑被一行行浊泪抹去,她摇摇晃晃地上了榻,握着布条,笑容安详,做了这么多年来最香甜的梦…… 屋外,一个少年笔直站了良久,一滴泪突然砸在地面,而后被积雪化开。 他又成了一个人。 天还未完全亮,一层淡淡的雾气笼罩着大地,天空呈现出一种柔和的灰蓝色 “阿白,娘做了黄米饼,快起来吃饭了。”陈小白梦到自家母亲似从前那般站在他屋口,脸上挂着温婉的笑,尔后像雾一般消散不再。 陈小白睁开朦胧的眼,起身穿衣。动作迟钝。 他像是还没从梦里醒来。 屋内,只有少年一人自言自语。 “母亲的唠症愈发严重了,先去街口那老虔婆那儿买只老母鸡,再去巷口关老爷子那儿买斗精炭。”陈小白絮絮叨叨。 “喝了鸡汤,再服几贴药,就好了。” 陈小白刻意压低声音,这个时辰,母亲还没醒的,不能惊扰她。 雪花在天幕中悄悄融化,留下湿润的路面和屋顶,偶尔还能看到几片顽强的雪花在风中飘舞,但最终也逃不过融化的命运。 难熬的寒冬过去,就是春晖了。 陈小白心情颇好,出了门,见到平时打闹的熊孩子都有耐心了不少。 然而,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自古万事难全。 在他这场梦境最畅快的时候,偏有人让他不得安生。 陈小白一手提着一斗精炭,另一手拎着只老母鸡,正走到巷口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晨间的清净。 “快!押住他!”一个声音尖锐而急切,从远处传来。几名官差身穿黑色制服、手握捕具,气势汹汹地朝他奔来。 陈小白抬起头来,见这几个官差如狼似虎的样子,心沉了沉。 “陈小白,和我们走一趟吧。”为首的年轻官差冷冷地说道,眼神如鹰隼般锐利。 “大人?不知小民犯了何事?”不了解前因后果,自然是夹着尾巴做人。陈小白低着头,恭敬询问。 “州守大人的二公子昨夜离奇暴毙,而你,陈小白,却是最后一个见他的人。” “和你说这么多作甚,拿下他!”为首的男子大喝。 周围邻居纷纷探出头来,有的人窃窃私语,有的人露出鄙夷之色,还有些则是看戏般兴奋,对这突如其来的官差抓捕感到无比刺激。 在这个地界上,一旦被官差盯上,那可不死也得脱层皮。 陈家这小孩儿怎的还沾上这破事儿? 州守二公子?陈小白咀嚼这几个字,迅速在脑子里筛查昨夜见过的人。 那么,就只有那个人了。陈小白最终定位了一个手拿匕首,言语轻蔑的男人。 “愣着作甚,走吧。”那领头的官差威严轻吼。 “官爷。”陈小白从袖口掏出一张五十两票子,心头滴血,塞入那官差手里,面上带着些许谄媚笑笑:“家母病重多年,半刻钟,就半刻钟!小民将东西安置,告知母亲,小民家就在不远巷子深处。”说着,少年指了指巷子深处。 “咳,看你如此孝顺,给你半刻,王五,跟着他去。”这官差默默收下了贿赂,唤了身后的小弟吩咐这么一句。 “是,大哥。”年龄稍小几岁的男子应声而来,跟着陈小白一同进巷。 树枝上的水珠在初升的阳光照射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仿佛给树枝镶上了一层珍珠。 人们在这样的时节期盼着春分,可惜,陈小白的春天永远不会来了。 就在他踏入母亲屋子的那一刻。 梦会碎,人会死。 王五从未见过像陈小白这样的人。 兴冲冲地冲进家门,放下精炭和母鸡,招着手,隔着一道门远远呼唤自家母亲,“娘!阿白回来了。” 屋内没有任何回应。 王五走上前透过门缝往里看,灰蒙蒙的布条像是灵堂的灵幡般随意摇晃,隐隐绰绰间,榻上只有一个一脸死相,毫无生机的瘦小妇人。 忽然,王五寒意四起,这妇人突然贴近门,紧闭的双眼猛地张开,漆黑的眼眶就这样与他对视。 王五不可置信地再眨眼,妇人还是如原来般静静躺在榻上。 他心里有点发憷,慌乱地看向陈小白。 偏偏这少年还像个没事人一样,一声又一声唤着自家母亲。 “阿娘?” “阿娘……” 死寂。 他一脸歉疚地对王五说,“爷,家母病重太久了,应当又是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等我进去告知她。” 说完,陈小白又荒诞性地拉长嗓子大叫。 “阿娘,阿娘——” 还一边想要打开房门。却怎么也打不开。 不像是叫娘,更像是叫魂。 王五突然一阵恶寒。 他迅速抽出腰间的捕刀,霎时间,寒光闪烁,王五哆哆嗦嗦,强撑着大呵:“陈小白,莫要装疯卖傻!你母亲早就死了,你到底想回家干什么?!” 陈小白招着的手就这样诡异地停在半空,静默半晌,没有言语。 在王五还没反应过来,陈小白突然冲进灶屋,揭开盖子,拿着黄米饼,一张一张塞入嘴里,如同木偶。 他吃的那样急,面色却诡异地祥和,甚至带着一种喜悦。 王五本来就年轻,哪里见过这种事儿。 咽着口水打量了一番,还是没敢忘记自家老大交代的事儿。 即便这陈小白的行状疯魔,王五仍是利落一个手刃重重下去砍晕陈小白,然后,拖着人回去复命。 几块黄米饼掉落在地,零零散散,破碎不堪,像是人的心,破破烂烂,好不容易被人缝补好,又碎了个稀巴烂。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陈小白家里的门就这样大大敞开,一阵诡异的风吹过,夹杂着一股深入骨髓的凉意,巷子的人不进笼紧了衣衫,嘴里自语,“哎哟,好大的风。”然后快步离去。 一阵诡异的女笑声突兀地响起,“咯咯咯——”声音尖锐刺耳,比公鸡打鸣更要凄厉上几分。 这声音停顿了会儿,突然又恼羞成怒响起,“死道士,还来?!你们这群阴巡使到底…” 话音未完,却幽幽消失在天地间。 许久,一道舒朗慵懒的声音响起,“师父说的似是这户人家?没人啊……” 门缓缓关上。 榻上,毫无生机的女人身子突然诡异地抽搐了下。 第5章 州府风波 冬日的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温柔地洒在大地上,银白色的雪面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点点金光,像是撒上了一层细腻的金粉。 雪块渐渐软化,融化成晶莹的小水珠,在阳光下闪烁着五光十色的微光。 路边卖炭的老翁坐在炉火旁,脸上的皱纹在阳光中显得愈发深刻。他和善笑了笑,对着炉火说:“今年的冬天真难熬啊,但好在总算是快过去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也透露出对春天的期盼。 此时,一买炭的妇女走过来,接过老翁手中的炭,一边打量,一边也朗声附和道:“老关头说得没错,我们这些老百姓啊,就盼什么,还不就盼着暖和些的日子。” “是啊,今早城西巷尾陈家那小郎足足称了一斗精炭,听他说家里母亲病快好了,倒全是好事。” “……哈哈,是嘛。”妇女尴尬笑笑,忙不迭转身离开了。 她可是看到那孩子被一堆官差带走了,还是少说为妙,免得被牵连。 州府大堂内 陈小白脸色苍白,总感觉自己身下隐隐作痛,像是被人狠狠踢了一脚。 醒来就被人带到这,梦里他好像是看到母亲了。 她还是那样温柔,一双枯瘦的手牵着他,笑着道别,“小白者,新生之象也。愿我们阿白如初日之升,不染尘埃,大路坦荡。” 陈小白握紧了那双小巧枯瘦的手,陈氏却如水波般哗然散开,他扑了个空。 猛地睁眼,一群当差的不以为然地笑笑,“醒了也好,倒省事儿了。” 其中一个,还默默收回了作势要踢的脚。 然后,一群人硬生生将他拖到了大堂。 像拖一条野狗。 站在堂下,又被押着跪下。 大堂中央,抬眼望去,木制的审讯台高高在上,其上坐着两人。 一人身着黑色官袍,目光如炬,神态威严;另一个金丝绸衣,眼睛滴溜,富态毕现。 周围则站着几名手持长棍的捕快,仔细一瞧,正是在巷子口拦截陈小白那几位。 “景安,将画像呈给他看。”黑袍男扫了一眼桌上的画纸,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 右下方的捕差领头抱拳回应,“是!” 接着动作利落走上前,取走画像,单手执画,站于陈小白身前。 陈小白抬眼一看,画像上那络腮胡男人正是昨日在潇湘楼杀了几个奴役的男子。 他看了几眼,怕极了似的,又快速垂下头,掩盖神色。 俨然一个胆小怕事,任人可妻的少年。 “堂下之人,本官且问你,昨日亥时,你是否曾见过州守二公子?”黑袍审问官冷冷问道,话语如同刀刃般锋利,直逼陈小白。 不等陈小白开口,富态男子横肉迸张,活像一坨注水的猪肉。 他摊开大手,情绪激动,瞪着陈小白凌厉呵斥:“还问这么多作甚?!本官已经问过楼里所有人,都说这贱民定是杀害我儿的凶手!” 没有任何证据,仅凭一句话就指定陈小白是杀人凶手,简直蛮不讲理。 然而没人说话 黑袍审问官眉头微皱,只是拱手示意,“梁兄莫急,本官定当认真对此案调查,以公正之名,为二公子伸张正义。” 富态男子闭了嘴,面上带着几分不屑,神情非常倨傲,“邱皋,别忘了,圣上只是让你暂代凉州刺史。” 这话,可不就是明晃晃说,你邱皋压根没这个资格反驳我的话。我才是正经的凉州话事人。 这质疑的男子如此嚣张,自是有原因的。 这凉州刺史,乃是当朝少年天子遣派。 最高位上坐着的,是十四岁的年幼天子。 他懦弱,和善,不敢反驳大司马的一言一句。 甚至太后扬言要垂帘听政,他都不敢反驳。 任谁看,朝堂上那少年天子都只是一个傀儡,真正掌权的恐怕还是背后那几个世家,亦或是当今太后的母族。 一个势弱的天子,派遣下来的臣子,会掀起什么风浪? 空有名头没有实权的狗罢了。 黑袍审问官微微转头,皮笑肉不笑回应,“既当刺史,敢承圣意,也惠天恩,梁茂,你这番言语,莫非要黑白颠倒,是非不分,违逆圣上旨意,陷大司马于谋反不义之道?!” 纵然少年天子势微,这顶高帽子扣下来,谁都只能把所有的愤怒打碎了往里嚼。 谋反这两个字,在大晋是个禁忌,最初开国的那位,以及如今天子的老子,可不就是靠谋反上位嘛。 只是老天子被外敌虏走,只能让太子,也就是当今天子坐镇。但是如果谁敢和谋反沾上边,那必死。 众所周知,凉州州守梁茂原来只是个富商,后来却凭着攀上大司马这个远房亲戚的大腿得以潇洒官场。 若是惹怒了大司马,梁茂似是想到什么可怖的画面,面色愈发难堪,只得坐在原位,恨恨地盯着陈小白,似是要把这少年剥皮拆骨,吞入腹中。 …… “啊——阿嚏——” 金色的阳光透过层峦叠嶂,洒在宏伟的宫殿之上。飞檐翘角、琉璃瓦片都闪烁着耀眼的光辉。 这光太刺眼了,让少年帝王的眼眶热热的,甚至情不自禁打了个喷嚏。 “德全,朕似是被这金碧辉煌闪到了眼。” 身旁大太监竟无语凝噎:“……主儿,您那是风寒了。” “……哦。” “……” “算算时辰,云至到地方了吧?”少年帝王漫不经心开口,眼眶微红。 大太监正色回复,“按理儿,云至道人已经到凉州了。” 刘玉状似无意揉揉眼睛,自言自语说道。 “妖风么,什么又是妖风?” 他望着老太监突然发难,“李德全你个狗奴才,你觉着,大司马说的妖风真的会出现么?” 德全额头冷汗直冒,弓着身子,硬着头皮给出答案,“会…会吧。” 刘玉的面色忽的沉下来,李德全赶紧改嘴,“不,不会吧…” 一边是少年天子,一边是掌权的大司马,德全苦不堪言,嘴皮子都不利索了。在这一刻,他真真恨不得自己是个哑巴。 少年帝王冷冷一笑,“真的有妖风,还是大司马心有妖魔?!” 大太监德全苦着脸,闷不做声。心里酸涩,这哪是他一个阉人该听的,哎哟天杀的要了老命了。 刘玉瞅这老太监闷不吭声,踹了一脚,却没用力道,佯装怒斥。 “还不滚去给你主子请太医!” 德全喜极而泣,“是。奴婢这就去。”说完,白发苍苍的老太监连滚带爬地跑远了。 刘玉站在台阶上,神情温和,眉眼含笑,却不达眼底。 “死奴才,别让你主子失望啊——”声音低沉,哪里像一个十八九的少年人。 风大了几分,少年却稳稳站在原地,哪还有什么感染风寒迹象。 分明周围没人,刘玉却突然开口。 “去查查吧,孤身边这个老太监,最近好像手摸得太长了。” 一道影子,如鬼魅忽闪而过。 …… 凉州州府大堂,气氛极其微妙。 梁茂憋足了气却一言不发。 邱皋冷笑一声,视线转移,看向下方。 见陈小白还是一副弱小的姿态,邱皋眼角抽了抽,狠狠拍了下桌子,找回威严,再次询问,“堂下少年,昨夜亥时三刻,你是否最后一次见到二公子?” 陈小白感到喉咙一阵发干,点了点头却又惊恐地微微摇头。 邱皋眼神微微闪烁,大声呵斥,尽显威严:“点头何意?摇头,又何意?莫非你在消遣本官?!” 陈小白匆忙磕头,“大人,小民莫敢消遣大人。只是…”欲言又止,没了下文,只是眼神充斥了满满的恐慌和幽惧望着堂上的梁茂。 生怕说出什么话,梁茂冲下来就给他脑袋摘了。 顺着陈小白瑟缩的目光,众人火辣辣的眼睛都看着梁茂,似是要将他烧出一个洞来。 以权强压啊,啧啧啧,众人的眼神里满满谴责。 莫名地,梁茂肥胖的脸又红了,就像是他真的已经用权力逼迫陈小白说出供词了一般。 “贱民,看着本官作甚!大胆!” 陈小白瑟缩地收回目光,垂下头,俨然一个担惊受怕的市井小民。 他顺着低垂的目光撇了眼堂上之人,邱皋若有似无地审视大腹便便的梁茂,如他所愿,陈小白撇了撇嘴,又看向大门外。 树枝上的积雪悄然滑落,一片片雪花轻盈地飘落,在空中划出优雅的弧线,最终轻轻落在湿润的土地上。 寒冬快过去了,好像所有人都在期待太阳。 寒风瑟瑟,白雪依旧在石板路上留下一层薄薄的银霜。 城西街道两旁,古老的茶肆散发着袅袅茶香,温暖的气息如同一缕暖流,在这冷冽的冬日里显得尤为珍贵。 透过窗棂,可以看到一位青衣道人悠然自得地坐在窗边,手中捧着一盏温热的茶。 他微微阖眼,手指掐算,了然一笑,自言自语:“妖风起,杀星莅,凉州无安宁。” 添茶的小厮满脸笑意,挨着座倒茶,窗边突然吹进一阵风,小厮揉揉眼,又继续添茶。 窗边的座上,哪还有青衣人,只留一枚铜钱,散发着淡淡的青韵。 …… 州府大堂陷入了一片静寂。 陈小白突然重重磕头,朗声辩驳。 “大人,不是草民不想说出真相,只是……” 陈小白眼里满是委屈,凝望梁茂。 见陈小白这失常的行为 梁茂像是失去了耐心般突然发作,“贱民!我儿死之前最后一个见到的不就是你?!怎会如此巧?怎会如此巧?!来人啊,给本官将这刁民抓入牢狱!” …… 几个站着的捕差毫无动静,带头的那个还嚣张地翻了个圆润的白眼。 笑话,他们的主子还没发话,他们怎么敢动。 “咳。”邱皋象征性地咳嗽一声,略带压迫性扫了眼站立难安的那一坨捕差。 梁茂脸色微红,眼眶暴凸,被怒火扭曲了面容,颤着手指向那几个捕差,又转头指了指邱皋。 陈小白嘴唇恢复了些许血色,兀地,他自嘲一笑,跪直身子看向堂上的梁茂,“小民出身微贱,怎会与二公子有渊源?” 他看着这张肥胖而熟悉的面孔,尤其是在接触到自己的目光时慌乱躲闪时,内心哂笑自己,在潇湘楼这么多年,终于还是翻了船。 这一个个的高高在上的贵人,还真是不把他的命当命。 分明做了一件又一件腌臜事,偏偏喜欢把所有过错都推到他们这些微贱之人身上。 逛花楼没了兴致,便对他们拳打脚踢,脏语乱骂。他早该习惯的,可他仍旧习惯不了。 尤其是梁茂这个老变态。 他尤爱美妇。 每次来潇湘楼,都会让人准备两箱东西。 与其说是东西,不妨说是玩具。 有蜡烛,鞭子…… 东西很多,从梁茂屋内出来的女子却很少。 十个,有八个是死的。 从文明的世纪来到这样一个野蛮的朝代,他还真是,难以适应。 陈小白又想到了陈氏,这样一个生而卑微的可怜女人,分明将他看做至宝,不由得任何人伤害他,这样一个,母亲。 梁茂横眉怒目,又要发作,“贱民——” 却被邱皋打断,“梁大人这是作甚?为官者怎能如此弑杀?!” 梁茂神色阴森,又闭了嘴,只是一双眼睛,微微闪烁,带着阴险冰冷的光芒,像是一条吐信的毒蛇阴冷地注视着下方的少年。 不杀了这个知道他所有腌臜事的小子,他内心不安。 邱皋饶有兴趣地打量一眼陈小白,又转头瞥了下梁茂,“哦?看来梁大人与这少年相识?” 梁茂立马矢口否认,“本官怎会与这贱民认识?”语调不屑,像是见到什么脏东西,慌乱闭上眼。 邱皋若有所思,似笑非笑嘲讽,“也是,这少年常年混迹潇湘楼那种腌臜地方,梁大人如此廉洁,自然沾不上边。” 陈小白自嘲笑笑。 腌臜,廉洁,倒真是好一番对比。 贱民,高官,也称得上万般讽刺。 世人不将他的命看做命,他偏要争上一争。 陡然,他朝着邱皋磕下头,朗声大喊,“小民冤枉!陈小白不过一介草民,一个潇湘楼跑腿的,怎敢加害二公子,望大人给草民一个机会,找出凶手!” 话落,陈小白额头紧贴地面,不时发出“砰、砰”的声响,如同战鼓雷鸣。这声音在宁静的空气中格外清晰。 看得人肉疼。 不过也达到了陈小白想要的目的。 邱皋看着少年这一系列的行为,嘴角勾起一个细小的弧度。 这样才对味,五年过去,事情终于有趣了些许。 良久,他才不紧不慢倨傲笑问,“冤枉?哪个杀人的不说自己冤枉?小子,你如何,自证清白?”邱皋眼神懒散,言语间却带着些许凌厉。 梁茂眼底带了些许急迫,“对!这贱民定是杀人凶手!如此狡辩!” 看得邱皋意趣横生,梁茂这么急想要致陈小白于死地么,一个下层市井小民,一个大腹便便贪官,小聪明,大愚蠢。呵。 “看来,梁大人是因二公子之死太悲痛,以致言状无常。”邱皋对着右下方使了个眼色,“景安,派人护送梁大人回吧。” 自家亲儿子死的凄惨,不去找真正的凶手,却在这里与一个潇湘楼的小喽啰拉扯,看来梁茂在潇湘楼有很多把柄啊。 “哼!既然这里不欢迎本官,这便去也。”梁茂冷笑,缓缓起身,大步跨下台阶,拂袖离去。 走前,转头,陈小白恰与他对视。 梁茂眼底杀意涌动。 空气瞬间寂静。 过了很久。 邱皋终于抬眼,语调波澜不惊,“好久不见,小子。” 陈小白抬眼与之对视,不悲不喜,额角鲜血蜿蜒,显得极其妖艳。 倒真是,好久不见。 不过,我并不想见你。 你这个,所谓,阴巡使。 第6章 从前 两人旁若无人的熟稔,让笔直站着的几个捕差瞪大了双眼。 昨晚接到命令的时候他们可不知道,这小子是邱大人的熟人啊?! 几人汗如雨下。 特别是领头的徐景安。 清早王五屁颠屁颠跑来告状,说这少年行为疯癫,吓了他一大跳。 徐景安不屑嗤笑,一个少年,再怎么样也是个活生生的人,有什么可怕的。 趁着陈小白昏迷,他偷摸踹了少年几脚向王五证明。 想到此,徐景安额角滴溜渗出了点汗珠。 老天娘,人屁股蛋子上还有他的鞋印,他的仕途,玩完了—— “罢了,有什么话先等等吧。随我来。” 得,不自称本官,连称呼都改了,甚至看这方向,还要把人带去自家后院儿。 小弟王五哆哆嗦嗦扯了扯他的衣袖,白着脸问道,“大哥,大人和陈公子真的有关系吗?那咱还……” 当事人徐景安表示,与其相信这俩没关系,不如相信王寡妇家种下的红杏不会出墙。 高堂上,黑衣服,黑脸的邱皋意味深长地扫了陈小白一眼。 啊? 嗯… 五年过去,他自认为,和这位邱大人,倒也没多熟。 他只得无奈地跟着邱皋的脚步往后院走去。 州府果然气派,前堂是审案大堂,后面则是青砖大院。 院子中央有个池塘,其上屹立一个飞檐古亭,四周竟有许多翠绿的竹子。 虽是寒冬,池塘却奇异地没有结冰,水面银波荡漾,映出下方畅快游动的黑鱼。 陈小白跟着前方的身影,穿过青石小路,走到亭子。 虽是冬季,下人们每日都会清扫积雪,整个院子显得开阔而清新。 “五年了,可考虑清楚了。”邱皋稳稳坐下,手指微动,亭中石桌上的紫砂壶随之而起,尔后轻盈地倾斜,一道金黄色的茶汤如丝般流淌而出,从壶嘴倾泻而下,顺利地注入空中两只漂浮的茶杯里。 陈小白目不斜视,对这种场景见怪不怪。 他眼睛微眯,想起五年前的冬夜。 彼时寒风刺骨,雪花淹没了路面,每走一步,脚下都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一个叫沉香的妓子,竟瞒着所有人偷偷怀上了一个世家纨绔的子嗣,大管事轻蔑一笑,泛着寒光的匕首狠狠捅入这个刚满十五的少女胞宫,而后剖出一团模糊的血肉。 沉香张着嘴,像是耗尽了所有气力,忽然凄厉大笑,“大晋…”气数已尽。 声音戛然而止,只有张开极大的嘴,一眼望去,黑洞洞的一片。 沉香没了生机。 大管事抽出一块白帕,擦了擦手,嫌弃地扔下,淡漠开口,“处理干净。” 此话一出,得,又是陈小白这倒霉蛋儿来收拾烂摊子。 “诺,老弟,哥给你备下的驴车。”后门的看守大哥善意地笑笑,牵来破旧的驴车。 驴儿瘦骨嶙峋,车轮吱呀作响。 陈小白叹了口气,将沉香的尸体拖到驴车上,慢悠悠地向前而去。 这些年,这条路他走了一遍又一遍,乘着清风去,怀着血色归。 按理来说,早就习惯了。 可借着月色,看着沉香那张漆黑的嘴,他心里莫名其妙升起些许恐慌。 挺可怜的,连张草席都没有。 只能带去乱坟岗,曝尸荒野。 驴车慢悠悠踏在雪上。 “滴答——滴答——” 一滴滴鲜红的血顺着边沿落在地上,又消逝不再。 陈小白专心赶车,房顶上传来瓦片翻动的声音,湮没在风声中。 他更没注意到,身后的沉香尸体瞬息间发生剧变。 她的浑身长满黑毛,面容扭曲得邪异无比,原本柔和的线条如今变得尖锐而凶狠。 眼睛紧闭,但眼眶周围泛起青紫色的淤痕,嘴角微微上扬,形成一个诡异的笑容,那些曾经纤细的手指,此刻已变得异常修长,指甲如同锋利的爪子,边缘闪烁着病态的漆黑光泽。 车突然加速,不止地晃动起来,老驴的四蹄疯狂地刨动地面,一边快速向前,一边不安鸣叫。 陈小白吃力地牵着绳,一脸惊觉。 “呃——”他的脖颈突然传来一阵凉意,像是什么东西在他脖颈间吹气儿。 第7章 诡异尸妖 这事儿太过诡异,令人毛骨悚然。 也差点让陈小白发出人妻的尖叫。 寂静的夜,消失的她,惊恐的他和破碎的它。 受惊的驴疾驰而过,穿越热闹的街道,迅速来到城郊。 凉州城四周环绕着巍峨的山峦,而这驴奔跑的方向竟然与前往乱坟岗的路径截然不同。 陈小白颠簸在驴车上,眼见驴车奔向城郊的山坡。他咬紧牙关,用尽毕生之力扯住狂奔的老驴,猛然转头。此刻,他的面色瞬间苍白无比。 沉香的尸体消失了,木板上只剩下血迹斑斑,红得发黑。 “咿呀——”老驴发出一声奇异的嘶鸣,猛然挣脱绳索,一头扎进漆黑深邃的山林。木板车顷刻间倾斜在地。 正值夜深人静,树枝的枯败声沙沙作响,显得愈发可怖。 “嗬——” 一声冰冷的吐息在空气中浮动,陈小白感到背后传来阵阵凉意。 他立刻转头,然而身后,空无一人。 那么,在他旁边哈气的,究竟是什么? 不言而喻。 陈小白冷汗直冒,低声咒骂一句,“娘了个鸡的!” 撒腿狂奔。 顺着刚刚来时的路疾跑,心中只想逃离这一切。 他心中涌起强烈的预感,要是逃不掉,要是逃不掉,他一定会死! 一刻钟后,陈小白气喘吁吁地又回到熟悉的木板车旁。 他惊惧无比,居然又回到了原地。 以前看书,说童子尿可以破鬼打墙。 陈小白解开裤子。 手动使用小小白。 一道幽影突然出现,面上泛着诡异的红色,张开大嘴,密密麻麻的獠牙清晰可见。 “滋——” 黄黄的童子尿浇在地上,经久不息,如同洪流。 幽影脸上更红了,突然消失不见。 少年像是感应到什么,猛地转头,什么都没看见。 很久才尿完,哆哆嗦嗦,抖了抖,一抬头,还是木板车。 没路可走,那就闯出一条路,看着最危险的地方,也许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幽深的林子,猛地蹿了进去。 … 夜色中,一人的面孔若隐若现,他抬眼望去,郊林在眼前延绵,伴随着一声沉重的叹息,“阴阳命,女子身,尘世因,阴间果,导致这乙等灾殃,唉,可怜呐…” 他的声音微不可闻,随风消散在寂静的夜空中。 在这人眼中,这片林子散发着一股不祥的血气,宛如一个幽暗的鬼蜮。 突然,空气一阵波动,他仿佛踏入了某种神秘的结界,也步入了这幽深的林子。 陈小白屏息凝神,在踏入林子的那一刻,他便有着强烈的不安预感。 凉州城仅有三百亩地,这片林子按理不应如此广阔,然而他环顾四周,这漆黑的林子至少广达二十亩。 而且,现在最靠谱的童子尿没有了,他还能靠什么。 身后飞速闪过一道幽影,陈小白警觉地转身。 说来也可笑,他分明是一个普通人,却天生五感超绝。 然而这世道总给他送来夺命的难题。 命,命,命,逃不掉,躲不过。 心里响起一个幽暗的声音。 让陈小白心生恼怒。 蓦地,他心里架起一个火堆,起初只是半点火星,渐渐,这火越烧越旺,烧的他不禁反笑,对夜空大声挑衅:“来啊!你不是想杀了我吗?你活着老子不怕你,死了更不怕!” 言语间充满前所未有的狠戾之气,令人不寒而栗。 四周一片漆黑,一道漆黑的暗光闪过,与之同时,头顶突然响起破空声,陈小白瞬间翻滚躲避。 这下,他终于正面看到了他想看的。 即使有了心理准备,眼前的景象仍让他大骇不已。 站在他面前的东西,已然难以被辨识是沉香,更像是一个怪物。全身黑毛,面庞黑紫,双眼圆睁,拖着长长的血迹,指甲变成锋利的爪子,闪烁着漆黑的光泽,还勾着些许碎肉,令人不寒而栗。 面对呆愣的陈小白,这怪物无法闭合的嘴诡异地张开,如同巨大的深渊,“咔咔咔——”这东西看到活人,更兴奋了,径直走向呆愣的少年。 恍惚间,陈小白看到这东西身后有一头被开膛破肚的老驴。 不能死,好不容易再活一次,他决不能死。 “搏一搏。”陈小白如是想。 下一刻,一声巨响后,清瘦的少年被反弹出二里地外,狠狠摔在地面。 屠龙的少年终于败给了现实。 怪物面容可怖地歪头,漆黑的口张开的幅度更大,愈加兴奋,她朝前猛地一跳,径直跳到少年身前。 有什么空洞的声音响起。 “心肝,吃…心肝……” 陈小白闭上双眼,对天大声怒骂,“贼老天,老子和你势不两立!” 骤然,幽深的林子深处传来带着调侃意味的轻笑,“呵——好小子,有种!你,我救了。” 声音的主人终于露出了面孔,是一个面色黝黑的中年男人。 要不是这人露出了些许黄白的牙齿,陈小白压根不知道,这儿还有这么个黑人。 陈小白敏锐察觉到,在这男人出现后,在他身前沉香化作的怪物像是遇到天敌般不能动弹。 陈小白沉思。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王八之气? 男人霸气十足,双手负在身后,一声怒吼,“小小尸妖,也敢造次?” 也许被男人的气势所压制,那尸妖尖牙外露,停在距离陈小白面庞仅一寸之遥的地方。 陈小白趁此机会翻滚逃离。少年刚刚狠狠摔了一次,嘴角还带着星点血迹。 这真是又让他长见识了,这东西居然叫‘尸妖’ 看来,这世界果真远不如他想得简单,陈小白垂眸深思,在大脑捋了捋繁杂的思绪。 转瞬间,一道令牌如闪电般迅速飞出,狠狠地击中了沉香所变的尸妖,一瞬间,暗金色的光芒“刺啦”作响。 “嗷——”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响起,尸妖全身被暗黑的光泽笼罩,耗尽所有气力迅速逃向了黑暗的深处。 “嗤。跑得掉么?” 伴随着一声得意的轻笑,男人缓缓转身。他手中瞬间出现一个胀鼓鼓的的帛囊,他悠然自得地掀开帛囊,满满一袋的令牌,陈小白瞟了一眼,至少百十个。 “小子,认识一下,我叫邱皋,记住这个名字,也许以后我们会日日相见。”男子潇洒地转身,追随尸妖离去的方向。 陈小白面色苍白,嘴角挂着血迹,虽然身受重伤,但眼中却闪烁着莫名的微光。 日日相见么?不会的。 他的耳力,在街市时已察觉身后有人了。 只是,没想到,是个高人。 那么,那声掀瓦片的声音,到底是这叫邱皋的故意发出来让他听到的,那就另当别论了。 林子深处突然爆出一阵凄厉的咆哮,暗沉血光冲天而起,紧接着是一道刺眼的金光。 一切归于寂静后,有什么屏障破了。 陈小白抬头望向夜空,一轮缺月高高悬挂。 看来,事情解决了。 细微的声音又在陈小白耳边响起,有人踏着落叶走向他。 一双质地极好的银靴赫然出现在陈小白视线内,向上,是一张满满坏笑的老黑脸。 邱皋意味深长笑笑,“小子,我对你为什么掩盖自己的能力没兴趣,不过,有个地方很适合你。” “在光明的背后,有一道道影子,不为世人知晓,他们存在的意义只是,如清风般荡平世间一切邪祟。” “我也是他们其中的一人,他们叫,阴巡使。” 像是念口号般,男人骄傲地,大声地,打鸡血地念出这些话,期待地等着陈小白的反应。 心里暗自得意:这么热血,这小子一定不会拒绝。 一阵沉默 …… 没听过,不过,就和前世国家的民间调查局一个性质,甚至更危险。 他陈小白从来不想和危险两字挂边。 少年咧开嘴,笑了笑,压下眼底的情绪:“大人厚爱,小民只想带着家母过好现下的日子。” 说罢,他不再言语。 邱皋沉默地望着眼前的瘦弱小白鸡少年 陈小白挺直身子,一瘸一拐往城里走去。 岂料,身后的男人突然发难。 空气被撕裂的声音在耳里炸开。 伴随着令牌的飞驰。 陈小白敏捷地侧身躲过。 令牌狠狠地插入地面,仅留牌尾在外,其力度之狠足以见用力之狠。 别人不了解这令牌,邱皋这老小子还不了解吗?这令牌可是百年阴木所制,威力堪比玄铁,更是加上了他自身所注的影力,更是锋利无比,出必见血。 而眼下,在凉州这个平平无奇的地方,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少年就这样躲过了他的杀招。 邱皋爱才之心更甚,心中暗道:“这小子,妙啊。若是收到我床…麾下,一定会有大作为。” 但是他也不敢将这惜才之情表达地特别明显。 只能故作高深负手而立,低沉一句,“令牌,是你的了,想清楚,拿着令牌来建安,我们明日申时再见。” 随后消失在月色下。 陈小白沉默片刻 他蹲下身子,从地里扣起那块令牌。 这令牌质地圆润宛如一方小印,边缘雕刻着复杂的纹路,散发着淡淡的萤光,上面刻有一个大字——“影”。 五年后,少年依旧保留着这块令牌,却未曾前往建安王都。 这便是他与邱皋初次相遇的故事。 他更想不到的是,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中年男人,回到建安后像寡妇一样每日申时在城门苦苦等待。 思绪流转间,水里的黑鱼欢快地游动,跳出水面。 邱皋眼神炽热地盯着陈小白,仿佛要将他看穿个洞。 天空湛蓝无比,温暖的阳光透过苍穹洒落,一切都显得温暖而明亮。 寄蜉蝣于天地,渺苍生于尔汝。 他陈小白,在天地何其渺小。 这辈子日子很苦,唯一对他好的母亲走了,日日受着楼里客人的刁难,遇到寻常人遇不到的鬼怪。 可他总要活。 邱皋终于听到了从五年前就想听的话。 “我同意,加入你们。” 第8章 新路老路,路路重叠 “你说真的?!” 邱皋的语气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面庞黑中带红,微微颤抖着的手不慎碰到桌边,盛满香茶的精致茶杯如同失控的小舟,迅速倾覆。 “嗯……” 陈小白又重复一声。 “不行!老子马上传书回影阁,哈哈哈哈哈哈……”男人突然仰天大笑。 陈小白很难理解,问了一句。 “你们,很缺人吗?” 邱皋还是笑,一脸慈爱地说道。 “傻孩子,因为你是天才呀,相信自己。” 陈小白并不会相信这种话。 他更不知道,邱皋这人极其不靠谱,在影阁混吃混喝十余年,一个有用的人都没招进去。 邱皋手掌翻动,劲风飞过,穿梭竹林间,旋转掀下一块青翠的竹片。 陈小白眼睛一眨不眨,专注地看着身旁男人的动作。 接下来是什么呢?是用秘法在空气里写字吗? 男人从怀里掏出一支笔,写写画画,狗爬的字扭扭歪歪,像是发育不良的蝌蚪,陈小白还以为这人在画符呢。 写完鬼画符,邱皋中气十足对天大叫一声,“胖鸡!!!” “喳喳——” 陈小白心里还在疑惑,鸡?鸡叫是这样的吗? 院子空中出现一个黑点,这黑点越来越大。 黑喙弯曲,原是一只黝黑的乌鸦,只是…… 陈小白更加沉默。 这乌鸦怎么和母鸡一样肥,格外臃肿,吃力地扑棱着翅膀,看着就快落在地面。 邱皋真会取名字。 “这是我们的传信工具,信鸦。”邱皋主动说出这话,又摸着鼻子,很不好意思地笑。 “不过,我喜欢鸡,就叫它小胖鸡了。” 又将手里墨水干涸的竹片递出到鸡脚边。 黑黑的鸡脚间,竹片几次滑落。 最终,信鸦慢悠悠地叼走翠绿的竹片,看了陈小白一眼,似乎洞穿他的内心,小小的鸡眼里充满不屑。 而后,摇摇晃晃地飞向远方。 陈小白突然想到一个故人,曾经,这位故人也是一只鸡王,后来,还是被关入鸡笼…… 往事不堪回首。 他又想到了影阁。 这个所谓影阁,真的靠谱吗?乌鸦都能养成乌鸡… 而且,似乎,并没有千里传音那种夸张的方式。 就像邱皋,看着黑,但是很健硕。 就算五年前救下他,也是靠着手里的令牌。 所以,他们是依靠武器,杀鬼杀妖诛邪祟吗? 他面带思索。 邱皋怪笑一声。 “嘿嘿嘿!” 他一根一根掰着手指。 “十两,二十两,三十两……” “小子,太好了,老子这个月终于富裕了!” “为何?” “拉新人,老大要发赏钱啊。一个二十两呢!!!” 穷惯了的邱皋甚至没想到,陈小白贿赂他的下属就花了五十两。 “……” 古代也搞传销啊?这组织到底… 难怪这老小子这么激动。 拉人进去有提成,这不是零成本大丰收嘛… 他对自己的前程莫名担忧起来。 可能是觉得陈小白神情过于难看,邱皋捂着手轻咳一声,负手正色道,“小子,你最近牵扯上的事儿,还没完。” 陈小白一听,也严肃回望:“你是说,梁茂那个狗官?” “他?他还算不得什么威胁。”邱皋不屑笑笑。 “是他那个小儿子的死?或者说,百香的死有问题?” 邱皋笑笑,“那惨死的姑娘没问题,真正有问题的恐怕是她身上的东西。” 陈小白思绪翻飞,脑海中突然闪出一条发红的被衾。 “你是说…” “对。” … 城西有三条繁荣的街道,分别是文人街、醉月街、云水巷。 三个长街交汇相融,又在热闹的集市分开。 州府,则坐落于醉月街。 传说,一百年前,这条街上曾出了一个天资过人的大儒,以名册【君子道】远扬天下,他主张‘平天下’,为历代君主所提倡,此人尊号醉月居士,故而此街名曰醉月。 许是受了这位醉月居士的熏陶,生于这条繁荣街道的百姓极注重法度礼节。 然,世事如棋,乾坤莫测。 今天就出现了例外。 州府的两位守卫站在大门前,又愤怒又尴尬。 远远跑过来一个邋遢的青衣道人,看着年轻,只是疯疯癫癫,自说自话。 看到俏寡妇,“嘿嘿——”龇着大黄牙诡异地笑一声。 见到壮汉则蹲坐在地上扣动臭脚,拿着屁股对着别人,甚至不屑冷笑。 而见到他俩,这道人竟直接上嘴。 “啪——”一抹鲜亮的黄痰如同两守卫一个月没洗的亵裤,又臭又黄,从道人的嘴里滑出,在俩人脚边炸开。 两人面色霎时铁青。 这还没完。 “噗———”悠扬长久的屁声在两人鼻翼间炸开,伴随着一股浓浓的恶臭萦绕在两人周围。 “嗡——”一只绿头大苍蝇路过,僵硬地坠在地面,死了个干净。 这道人竟还像上瘾了般,带着一身的恶臭,贴近两人。 “善哉!小友,贫道云至,想见你们主子,有要事相商,麻烦尽快通报!” 穿着道袍,念佛家法号? 两人屏着呼吸互相对视一眼。 这已经是这月第六个找大人的了,前面五个,一个瘦瘦弱弱的小倌骗大人去南风馆,还有个寡妇看上了大人健壮的身体,剩下的,不说也罢… 一切尽在不言中。 今儿这倒霉催天杀的,竟然还装上道士了。 “嘿——”两人兴奋一笑。 他们兄弟俩可是大人最忠诚的狗,谁也不能接近大人!、 汪—— …… 建安王都,守城的卫士站的笔直 今日雪下了半日才停,不过天儿还是很冷。 一只极为肥胖的黑球如离弦的箭迅猛入城,化作玄色流星,消失不见。 “白日也有流星?看来我当真是魔怔了。”卫士揉揉眼,继续站岗。 黑球跌跌撞撞,躲避繁闹的街市,飞入东方典雅的建筑。 这建筑散发着厚重神秘的气息,牌匾上书“太常署”三个金字,字迹遒劲有力。 太常这一官职,乃初代开国晋帝刘嗣所建立,主要掌管宗庙事宜,上承苍穹,下通鬼神。 青石砌成的小径两旁是修剪整齐的松柏,守护着这片与神灵沟通、礼仪交融之地。 酷似乌鸡的信鸦轻车熟路穿过大门,广阔的大院映入眼中,一棵参天古树矗立院中,灰褐色的树皮在白雪的衬托下散发出微微光泽,再穿过大院,一座宽敞的大殿呈现在眼前。 殿内檀木柱子雕刻精美,以麒麟为主题的浮雕栩栩如生。烛火闪耀,雕刻在柱子上的神秘图腾隐隐闪烁着金光。 信鸦跌跌撞撞飞到树下,舔舐自己玄色的鸦羽。 “喳喳,喳——”嘶哑的叫声响彻院子。 “诶诶诶,肥肥,来了来了。”一面容慈祥,银发如霜的老者,急急忙忙从大殿跑出。 信鸦亲昵地啄啄老人的手背,腾空半尺,展示自己所带的竹片。 “欸,我看看,是那个小流氓传来的。” 老者微微晃着头,读着竹片上狗刨的字。 “凉州偏僻之地遇一天资少年,嗯…花楼里的美妇已等许久…望秦老,速发俸禄?!” 读着读着,老者音调都变了,突然跳脚,“这小流氓,愈发不要脸了!” “喳——”信鸦理所当然点点头,出声应和。 “不过,无妨,老头子还是相信他的眼光。” “虽然爱好独特,但这么些年,还没有哪个孩子能入他的眼。” “毕竟,这么些年,太多可怜人了…”老人声音微微沙哑,如同百年参天大树干枯的树叶,在风中嘶鸣。 他的目光穿过大树,看向大殿上罗列着密密麻麻的牌位,悠远而深邃。 大殿之后,还有一道门,穿过那里,有一个更庞大的地下建筑,那便是影阁 这么些年,他们无法为世人知晓,无法被世人讴歌,可他们曾作为朝代的影子,深埋地下,在暗处守卫了成千上万的世人。 “喳——”信鸦感受到老者情绪低落,扭着一颗大黑头就蹭了上去。 寒冬中的雪花,被风一吹便消散无踪,又在天地间诞生,周而复始,轮回新生… 第9章 神秘小道 “噢——” 陈小白轻笑,看着游累了停滞不动的黑鱼,状似无意问出心中埋藏的疑惑之一:“有个问题,我想了五年,不得其解。为何,选我?” 难不成邱皋已经知道他这副身体的秘密了? 利者,义之和也。活了这么久,他深深知道,创造利益的重要性,没有人会无条件对你好。 接近,必定带着目的。 只能说,他这具身体,难不成还有什么其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邱皋品茶的动作顿了顿,眼底一抹暗色滑过,慢慢扭头。 一副老好人的状态,尔后缓缓说道。 “最开始,是没有妖的,更别谈鬼怪了。” “后来,所有的人发现,大晋前面的王朝,竟然找不到任何消息,不管是在人的记忆,还是在书籍上。” “我们像是一群没了记忆的鬼,浑浑噩噩地在这土地上活着。” “后来,初代晋帝称王。” “像是突然打开了个机关,妖邪不断涌出。有时会在边境突然出现,有时已经混入大晋,还有一次,他们从淮河爬出来。” “是贯穿整个大晋的淮河?” “对。”邱皋点头。 “初王根据这些妖物的破坏能力,给他们都起了代号:灾殃,依据天干分甲乙丙丁,又每个天干分了上中下三品,越往后,灾殃的破坏力越小。” 陈小白感觉有些不对,如果甲级灾殃都这么恐怖,人族还能这样活的好好的? 他追问,“有甲级之上吗?” 邱皋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回道,“有,天级,此等灾殃,若有一个,满城灭。很多年前,天下大乱,战火纷飞,西南几个军队大战十日,出现了一个天级灾殃,我们称它:旱魃。” 旱魃,连这种东西都会有吗? 陈小白皱眉,“知道这些妖物的起源吗?” “找到了。” “最后,打探到,所有灾殃起源境外。” 境外?陈小白细细咀嚼这两个字,感觉到什么不对劲,询问。 “境外,境外不是蛮戎的地方?” “是。也许,晋王朝才建立,那群蛮族就和妖邪勾搭上了。” “那时,人族夹缝生存,初王派出精良三万将士,出境打探,无一生还。” “世间两面,相对而立。” “初王找到第一批有特殊天赋的人,以太常署的名义,建立了影阁。” “第一批?都是什么人?”陈小白插了句。 “第一代太常,陶主。玄卦超然者,黄利子。青龙寺第一代主持,玄宏法师。一共十二人。” “有武道高人,剑道大能,佛门高僧,儒家大生……太多了。” “所以,人呢,人们的境界高低怎么分?” 邱皋面色肃穆,“不论何道,炼体修武,符箓剑法,分九境,会有专门的人进行测试。” “初等,是对世间幽暗的摸索,又名窥幽,这等境界只有小成和大成之分。” “其次,对自身的肉体炼造,此名炼骨,这等境界有三个小境,有初、中、上之分。” “第三个境界,是对内心亦或说魂魄的锻磨,名为锻魂,也同上,有三小境之分。” “后面,依次是九合、展锋、神藏、入海、逍遥,分别代表人境契合、利剑出锋、内外兼修、汪洋大海、逍遥尘世、窥探天机。” 陈小白思索片刻,问道。 “从九合开始说的这样简便,是因为大多数人都没有达到这个境界吗?” 邱皋点头,回应道。“小子,若突破境界如同吃饭喝水一般简单,世间早已是我人族的天下。我如今三十有四,十三岁入影阁,二十一年,仅仅勘破锻魂初境,而还有更多的人,话费数十年,不过窥幽大成,甚至窥幽小成。” “那么,这些灾殃,分别要什么境界的人解决。” “实话实说,小子,窥幽只是才入门,可以解决己级灾殃之下的无害妖物,亦或,鬼物,实际上,鬼也许比妖物更狡诈,也许窥幽连己级的鬼物都解决不了。” “而后,炼骨,可以堪堪接触丁级之下的灾殃;而到了丙级的灾殃,智慧很大,上等锻魂境界可能可以解决,实际我也不确定,毕竟死在这种灾殃手里的人,太多了。” “再论甲、乙,这两种级别的灾殃,这么说吧,初王曾经派遣一个智慧超然的文臣,以及一位展锋大佬跟随,去处理一起乙级灾殃,两人都没回来。” “实际上。”邱皋又满面愁容,“我们和灾殃的关系并不对等,曾经有个武者,实在穷途末路,乞求神鬼相助,初王也祭祀上天数十年,没有任何改变,死的最多的还是我们。” “而大晋,没人到达窥天,最高的不过逍遥初境,还隐藏在尘世,百年来从未有任何踪迹。只是有人曾经预言,三百年后一定会有一人到达这与天相论的境界。” 陈小白眼神更复杂了,没想到,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他又问道,“百姓呢,一点未察觉?” “官家对外宣称,瘟疫亦或猛兽,倘若有人猜测到,便会派专门的人去进行摄魂,抹除记忆。” 陈小白眼神更复杂了,“总有一天,他们都会知道的。” “还不到那个时候!”邱皋有些激动。 两人都没说话,沉默看着水中自顾自嬉戏的游鱼。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还是陈小白打破了沉默。“大人,从未想过寻其他的道路吗?万一,只是在武学没有造诣……” 邱皋突然沉默,眼神有些复杂,似乎有些犹豫,半晌,还是苦笑着说道。 “我,是个例外。试过了所有能试的,总之,没事,前路狭窄又何妨?”他又来一句,“老子这种人就是天生逍遥人间。” 说完这话,邱皋突然蒙住眼睛。 “说实话,我只不过是个,体能比常人稍微好上些许,一心追求武道,都没有结果的普通人。” 什么也没有吗? 似是看出了陈小白的疑惑,邱皋又解释说。 “不是所有人都有所谓的天赋。” “影阁,固然注重天赋,筛选程序亦极其繁复。” 邱皋望着天,沉重叹气,缓缓说道。 “影阁,也有我这样的普通人。实际上,他们大多是从帝王禁卫里筛选出来的。大多都会常人眼里的飞檐走壁,但对上妖物,远远不够。” 邱皋细细端详陈小白,随意一笑。 “所以,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心里有个声音告诉我,一定要将你招入影阁。” 陈小白若有所思,“所以,我这就已经进影阁了?” 邱皋笑了笑,说道。 “自古帝王之业,重在法度,咱们那个小君主施行明法,严苛律条。仿明君治国之道,但,终究不够,上面有个容颜不衰的老妖婆,下面有一群虎视眈眈的世家。” “开国之君设立影阁时,当时盛名天下的卜者黄利子扬言【设此阁者,欲聚贤良,广集俊才,以养风化。三百年后,若能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则国家之难自可解救,盛世再现】。” “而一年后,正是三百年预言。” “这个黄利子,是什么人物?” 邱皋抿了抿嘴,喉结上下滚动,带着些许忌惮回复:“没人知道他来自哪儿,他风头初显之时,正是道和十四年,初皇四十余岁,也是举国瘟疫之时,百官心力交瘁,这人却无惧瘟疫,独自进了难民堆。”正听的入神,邱皋一个大喘气,惊恐续上:“他!没人知道他做了什么,第二日,王城的瘟疫竟消失不再,而后第三日、第四日,活人的气息以王城为中心,传遍全国。” “也是他,看到三百年后,会有那与天相论的人出现,我们苦苦等候。” “!!!”陈小白也异常震惊。这黄利子,是人是神?一眼望穿三百年,这是人能做到的? 看到陈小白也一副震惊样,邱皋捂着拳头,轻咳一声,“咳——这般传说中的人物,咱也接触不到,还是谈谈现下。” 可惜,任谁也没想到,未来有一天,两人会以极其狼狈的姿态遇到这传说中的人物。 “除了没有任何天资的普通人,其他的,各村、镇的小管事会呈上成百上千名单,而后交由直隶重要大城再次筛选,出身、血脉、天赋、品格这些东西都极其重要,当然,在这些大城中,影阁会安排一到两个精良进行监督,不过,他们并不会直接露面。” 说到这里,想到了一个让他头疼的身影,邱皋沉默了一刻,无奈继续,“也不乏有人会将自己伪装成名单之人,在大城最终的文武之比中亲身监测。” “这样,大城的人也玩这么花?”陈小白些许惊讶,这还玩儿双面间谍,大城套路果然深。 “在这些重要大城晋级后,才有资格到建安王城,由历任太常…或太常之徒,亲自出题。” “答对了就是阴巡使?”陈小白带了些许疑惑询问,一边暗自思索,这工序,和古代科举,简直异曲同工。 当他问出这句话后,空气直接凝冰。 邱皋脸色不明,眼神惊悚,看样子是想到了什么大恐怖。 气氛就这样持续凝结了片刻,他才皮笑肉不笑回应:“最后,也就是最重要的,是面见天子,由天子考核。” “你被天子伤害过?” 咔嚓—— 黑脸男人想着脑子里红白交织的画面,也就是那一次,他失去了第一次。 怒从中起,他一个用力,手中的茶杯化为齑粉,随风而散。 陈小白识趣地不再多问。 …… 一只外形酷似乌鸡的煤球,吃力跋涉寰宇间。 快被鸦羽淹没的小眼,瞥见“凉州城”三个大字后染上喜色。 …… “啊啊啊啊啊——阿嚏——” 庄重的书房内,紫檀木桌上铺陈着几张宣纸和墨香四溢的墨砚,笔筒里插着几支狼毫笔,少年皇帝捏着一支精美的狼毫笔,重重地在宣纸上画了一痕,洁白的宣纸瞬间被墨色渲染。 “主儿,您怎的又风寒了?”白发苍苍的老太监停下研磨,担忧问道。 “许是又有人偷摸着骂孤。”少年皇帝恶狠狠地揉揉通红的鼻子,丢下那张被污染的宣纸,拿起新的。 老太监愈发担忧,又多嘴问了一句:“老奴尊贵的主子啊,您可对自己上点心吧!”活像一个尽心尽力,无微不至的好太监。 “德全,前日亥时,你在哪?” 帝王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老太监汗如雨下。 没有得到回复。 少年再不言语,神色冷漠,重重在宣纸上写划,一个大大的“杀”字跃然纸上。 瞬间,老太监寒毛乍起,猛地跪在地面,不住磕头:“主儿饶命,主儿饶命!!!” 他知道自己做的不对,在少年帝王身边呆了十余年,便想着有情义,即便他背叛了少年,看在这星点的情义上,他依旧会留自己一命。 错就错在,他太自信了,自以为揣测清帝王心思。 少年皇帝仍旧不言语,面无表情看着那‘杀’字。 “奴婢不会了,是太后拿奴婢的家人要挟奴婢啊!!主儿!!”老太监破碎的嗓子越发凄厉。他照顾了少年天子十余年,与这位君王同生共死,最终,还是起了莫有的贪恋而走向死路。 从暗处突然出来两个黑衣死士,堵了老太监的嘴,拖着往外去了。 书房一片寂静。 刘玉颤着手,拿起那张宣纸,手上青筋四起。 刺啦—— 宣纸粉碎,‘杀’字也四散飘在地面,一滴泪毫无征兆落在地面,融入这座冰冷的建筑。 很小的时候,他也曾将身边的人当家人。 后来,师傅对他说:“您不该如此,您生来就是是至高位上的孤寡之人。” 暗处守卫的人心里大骇,疑心自己看错了,帝王,怎会落泪? 与此同时,奢华的宫殿内,侧躺于风榻闭眼假寐的女人猛地睁眼,眉宇间闪过一丝狠毒。 “两头讨好的狗果真没有好下场。”声音如玉石碰撞,婉转动听。 她身着绣有繁花的丝绸长裙,轻盈地起身,裙摆如涟漪般轻柔流动。 头上精致的发髻,上面点缀着璀璨的珠翠和金银饰品,流光溢彩,映衬出她细腻光滑的肌肤。 任谁看,也会夸赞一句:纤手轻拨月华清,一笑倾城绝艳生,当真是好一个美艳妙龄少女! 可知晓她身份的人,恨不能敬而远之。这正是当朝太后——甄婉宁。 一个外表足以欺骗所有人的蛇蝎女人。 …… “喳——喳喳——”一阵可爱的乌鸦叫由远而近,从高到低,接近陈小白。 而在邱皋的耳中,这两声表达的意思俨然是:“孙子!爹来给你发钱了,迎接爹!” 邱皋的脸本就黑,可与黑夜并肩,这下直接黑中泛绿。 “嘎——”乌鸡似的胖信鸦被狠狠揍了一顿,凄惨的哀嚎不时传出。 打过瘾了,邱皋先一手抢过信鸦抓着的小袋,之后极为变态冲信鸦大大的黑头上吐了口唾沫,拍拍手转身就走。 陈小白也不敢言语。 说真的,他从没见过这么有灵性的黑鸦,保不齐年纪比他太爷爷的骨灰还大,哦不对,他没太爷爷。 “秦老头说,云至也会来。”邱皋极其不爽,叉着腰叫唤:“啧,又要被这小子抢风头了!” “云至?”陈小白疑惑询问。 “一个小道士,天资异禀,年纪轻轻就快继承太常的位子了。”显然,这黑脸人小气吧啦,并不想在这叫云至的人身上多浪费口舌。 “说说你身上的东西。”话题转移地很快。 “他那小儿子,说实话,死的离奇。”邱皋一边数着手里的银钱,一边无意说道。 “我想去看看。”陈小白思索一番,正色回复。 “行,咱哥俩今晚夜探梁府。” 还不等两人往下商量,一阵惊呼打断气氛。“大人!!救命啊!!!”守门的柴六鼻青眼肿慌忙跑进院子,脸颊两侧则是明显的淤青,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你这是?”邱皋皱眉,本就极黑的脸再黑了个度。 柴六委屈地捂着脸,泣涕涟涟:“门口来了个疯疯癫癫的青衣小道,逮着俺俩兄弟就揍,俺跑的时候,大哥还被他骑在地上锤…” …… 这不就是妥妥明面打邱皋的老脸? “出息!两个壮汉还干不过一个年轻小道!”邱皋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 柴六还想张嘴说些什么,“住嘴!丢人现眼的玩意儿!”邱皋厉声呵斥。 话是如此,他还是大步迈向门外,穿过大堂,直接到了正门。 陈小白呆呆愣在院里,问柴六:“你想说什么?” 柴六捂着脸,老实巴交回复:“那小道人自称‘云至’。” “……” 第10章 凡此过往,皆为序章 寒冬暖阳并不会持续太久,暮色降临,天边的余晖渐渐被暗淡的云层吞没。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寒意。 想来,也在这地方呆了太久了,陈小白望着天,估算了下时辰,酉时已过。 门外那两人,既同是影阁的人,想来也不会下太重的手,他还是先回罢。 他友好笑笑,唤住鼻青脸肿的柴六:“柴大哥,劳烦邱大人回时告知,小民先行处理杂事,丑时三刻城南长风街牛牛酒肆再叙。” 柴六恭敬抱拳,连声答应:“诶诶诶,叫我老六就行,公子慢行。” 他看了眼陈小白眼睛望着的方向,又多嘴问了句:“公子家在那儿吗?” “不在的。”陈小白笑笑,他已经没有家了。 许是少年眼里的悲戚太过,柴六手足无措连声道歉:“俺多嘴了!对不住,公子!” 陈小白温润笑笑,并没说话,慢悠悠出了门。 适才踏出大门,少年脸上的笑便耷拉下来,面无表情快步走入街道,混入吵闹的人群。 他自己的事,自然自己解决,何须邱皋让人监视呢? 呵—— 老狐狸。 …… 破败的小屋木门大开,微风轻拂,清凉不刺骨,穿梭枯树,拍打屋内遮挡的布条。 陈小白在屋门停留了很久很久,终于踏入屋内。 少年瞳孔剧缩,眼前是熟悉的床榻,熟悉的炭盆,干涸的血迹,却没了他熟悉的人。 只剩一具没了魂魄的尸首。 他步伐沉重,上前抱起尸首,轻飘飘,像这个女人一般,在天地间再没了痕迹。 一步,两步…… 一滴泪自眼角滑落,地下溅起一粒尘埃。 从此,他陈小白与亲情舍缘。 巷口驾来一辆马车,车夫四处张望,等待着他的雇主。 踢踏踏—— 一个清瘦的人影显现,怀里抱着沉睡的母亲。 他轻轻上了车,对着车夫露出一个惨淡的笑,“直接到约定的地方吧。” 车夫高声回应:“好嘞公子!” 车轮向前滚动,扬起一阵阵灰尘。马车远去后,巷口的老妇拿着手里的房契叹了口气:“何处是归途?” 数数日子,已是腊月初二,冬日,还没完啊… 各家青烟袅袅升起,街上行人缓缓归家,归巢的鸟细碎鸣叫,天空金色和灰暗交织,将城南和城西划分开。 邱皋嘴角带着淤青,听完柴六的转述,恶狠狠瞪了柴六一眼,“为何不拦住他?”动作幅度太大,牵动了伤口,他不由得“嘶”了一声。 柴六也捂着脸,委屈回答:“大人,您也没说啊…” 柴五搂着屁股,看着自家兄弟,又望了望被揍的鼻青脸肿的大人,默不作声。 大人刚刚被那小道士揍得狠了,眼下说什么话恐怕都会被迁怒,还是沉默为妙。 然而,事实证明,小肚鸡肠的男人终究还是小心眼。 在拾起一大块石板砸向池里的黑鱼后,邱皋灼热的视线又瞄向捂着菊花的柴五。 “滚过来!” 柴五捂着菊花,颤颤巍巍,龇着大牙,脸色扭曲:“是,大人。” 砰—— 邱皋老脸上扬起变态的笑容,腿高抬,狠狠踢向柴五后臀。 “嗷——”一声疼痛中带着舒爽的声音在青砖大院炸开。 可能是打爽了,邱皋终于停下。 “滚下去吧。”邱皋似笑非笑。 柴五兄弟俩蹦着跳远了。 回想起小道士老实巴交地打量他一眼,平淡地一句:“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个境界。” 邱皋头发都快炸开,这死小子太会侮辱人了。 不就是年龄比他小,境界比他高,官职比他大,第一次也还没…… 想到了自己悲惨的经历,英姿飒爽的红衣女人用粗壮的绳索将他捆绑在半空,狠狠地夺走了他的一血,邱皋眼里渗出一颗晶光。 原来,他连第一次也没了…… 凉州城十里地外,有一幽深的山谷 陈小白推平最后一块泥土,对着土堆磕了三个响头,不顾衣衫泥泞,坐在原地,轻声喃喃:“这儿依山傍水,去罢,去往我的世界,你会幸福的。” 流水潺潺,雪色漫漫,又呆了半个时辰,少年这才起身,拍拍僵硬的双腿,转身离开,干脆利落。 凡此过往,皆为序章。 不过戌时,凉州又下起了大雪 月光如银霜般洒落,静谧的街道显得尤为孤寂。 街旁的小酒肆依然亮着微微的烛光,透过窗棂轻轻摇曳,与周围的黑暗形成鲜明对比。酒肆的门口挂着一块木匾,上面刻着“牛牛酒肆”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伴随着冷风微微摇晃。 几张低矮的小桌子围绕着一张长桌,上面摆满了酒器和几盘简单的小菜。 零零散散几个打酒的醉鬼跌跌撞撞走出酒肆,最后,只剩下一个清瘦的灰袍少年。 吱呀—— 门被一双手推开,带进来些许风霜,与一个黑人。 陈小白抬眸一笑:“大人终于来了。” 邱皋穿着厚厚的大氅,坐在陈小白对面,朝着忙碌的酒肆老板问了一句,“大哥,你这儿可有寒霜醉?” 酒肆老板翻了个白眼,摇头回道:“寒霜醉没有,自家酿的春秋梦倒还剩下两坛。” “大……”邱皋还想问,却被老板一个手势打住。 “诶诶诶!在下不才,今年恰好二十有九,你叫我大哥,这就不合适了。” 邱皋缄默,沉思。暗自腹诽:我看起来已经这么老了吗? 邱皋尴尬地笑笑,将自己的脸埋在大氅里,郁闷说道:“来一坛春秋梦。” 一个坛子被重重放在桌面,“哼——”老板轻哼一声,不再看这个黑鬼,扭头走开。 这坛子外观古朴,由深色木材制成。一眼看去,没什么稀奇。 邱皋探出头,取下坛塞,一股清新的香气扑鼻而来。 他疑惑挠挠头,这香味好似在哪儿闻过? 拿下堆叠着的两个海碗,邱皋面带疑惑拿起坛子倾斜倒下,琥珀般温润透明的酒液流入海碗。 形如星河,闻之欲醉。他想起来在哪儿闻过这酒了。 他拍了下脑门,恍然大悟,指着老板大叫:“你你你,你是…” 话没说完,老板一个酒碗直接飞过,精准击中邱皋的脑门。 第11章 大哥,有比你还黑的鸡诶! 屋外风雪飘摇,门内温暖如春。 邱皋这人一生没什么大志向,早年被一个老流氓赏识,从下等兵入了朝廷的编,成了另一个小流氓。 在影阁当蛀虫,从翩翩少年到猥琐中年,虽说中途出了些偏颇,被人算计,让那一袭红衣的马背女将军拿下第一滴血。他都没多说什么。 不过是一些肉体上的舒爽或爽翻了罢了。 寰宇广阔,天资聪颖超过他的比比皆是,年龄尚小比他出息的也多如牛毛。 在这里面有一个气人的妖孽,让他印象尤其深刻。 这人有个名号——酒刀客。 最初,人们对境界的划分不一,有人尚武、有人化儒,也有人求道。 每一个境界,都是在失去了双眼的黑暗中摸索前行,感受着暗流涌动,感受无数根如丝般细腻、冰冷刺骨的气流会穿梭于指尖。天赋不同,跨越的世界自然不同,有人拈轻怕重,数十年不过一个境界,有人笨鸟先飞,数十年跨越两个境界,而有人,天赋异禀,十年登顶。 除了隐藏尘世的逍遥境大佬,大晋已知的大能里,有三人曾到达入海境。 一个是玄卦闻名的黄利子,一个是初代晋帝,另一个,则是初代钦天监代理人,也就是太常署主事——陶主。 在他们中,黄利子耗费八十年方才踏入此境界,而后再无踪影,不知死活。 晋帝搜集天下至宝,而陶主,仅花费五十八年,天赋使然,命运噩然,踏入此境后,陶主突然生机衰败,不久后撒手人寰。 而这个酒刀客,也是一个奇人。 酒刀客出身北部苦寒之地,凭借一双做苦力的手打破家徒四壁,孤身南下闯荡,来到建安,成了个名不见经传的酒铺老板。 后来,建安所有人都知道,青竹大道的玲珑小巷,有一个年轻男子,酿酒手艺极好,其中,他自酿的【醉梦游】名扬全城,这酒闻之飘飘欲仙,品下仿若来到人间仙境,酒醒后才惊觉仿若大梦一场。 喝过的人都说让人欲罢不能。 酒铺的老板也极其骄傲,一时间,酒铺风头过盛,甚至,垄断了整个建安的造酒市场。 年轻男子赚的盆满钵满,而其余酒家苦不堪言。 若有闹事人找上门,男子露出膀子,秀出大块的肌肉,人们便不敢再言。 一时间,酒铺门前排满酒鬼和美少妇。 有道是,祸福相依,福无双至。 有一天,酒铺来了个不速之客。 一个普通老人踏入大门。 “小子,老夫听闻你有一种酒,让人醉梦其中,老朽不才,也有一瓶酒,望小友品鉴。” 年轻男子大放厥词:“老头,若是你带的酒能比上我的【醉梦游】,老子永远不在建安开铺子!” 老人摇摇头,叹息一句:“小友,话莫要说太满。” 这一日,酒铺外围了很多人 所有人都看到,年轻的酒老板喝下那老人所带的酒后,闭着眼沉默片刻后,涕泗横流,披头散发,癫狂大叫:“这才是酒!这才是酒!祖父!我错了——” 酒铺永远关上了门。 也是这一日,神秘的影阁来了个酒刀客。 他痴迷武道,沉默寡言,一边酿酒,一边练刀,他要练一种酒,叫春秋酒,他要练一把刀,叫破尘。 窥幽、炼骨、锻魂、九合、展锋,展锋中境。 酒刀客从一个凡人,在最少的十年,一个境界一个境界跨越。 只差两个境界,他便可登上人族顶点。 可若是,十年一梦,一梦十年。 酒刀客再也没能踏出那一步。 又过了几年,酒刀客终于酿好春秋梦,刀法大成。 盛夏之时,他站在瓢泼大雨里狂笑:“老子成了!老子成了!!!”说罢,他在大雨里朝城外跑去,奔往心中的梦乡。 影阁众人面面相觑,太常署的守卫为难地看了一眼白发鹤颜的老太常,垂下了头。 老太常无奈笑了一声,安慰众人:“随他罢,天地辽阔,还容不下他一个酒刀客?” “影阁众人听令,影阁再无酒刀客,唯有吴州!” 众人面面相觑。 这酒刀客本名,可不就是吴州嘛? 老阁主这是又玩起来了? “遵令!” …… 这么些年过去了,没成想,他邱皋居然又在这里见到了这个玩刀的疯子。 欸,先被云至这个晚辈恶狠狠揍了一顿,这下又被一个也比他年轻的疯子砸头。 这让他脸面何在?!简直是成何体统! 黑脸老男人决定重振威严。 他在陈小白的注视中直挺挺站起身,迅速弯腰:“小人邱皋,见过吴大人!” 酒肆老板吴州随意瞥了一眼邱皋,对方脑门被他砸出一个大包,鼓鼓囊囊。 “咳——咳咳咳——”他掩饰性地清了清嗓子,冷漠吐出一个字:“嗯。” 邱皋:嗯?嗯…… 陈小白:嗯…他的前程。 …… 亥时末,两个鬼鬼祟祟的影子悄然闪现梁府 邱皋:不要出声,悄悄地。 陈小白:明白! 酷似乌鸡的黑鸦:喳—— 嗯? 府内来往巡逻的护卫厉声大喝:“谁?!” 邱皋黑沉的眼眸凝视信鸦,一人一鸟眼神交流。 “大胖,去,勾引他们!” “老流氓,你以为谁都是你,对一只鸟都有兴趣啊?!” “……你勾引完我回去奖励你。” “这还差不多。” 两只生物沟通完。 陈小白眼神询问:事儿成了没? 邱皋邪魅一笑。 大胖张开肥硕的翅膀,声音尖利:“喳——” 而后飞在院内,低空盘旋。 “大哥!有比你还黑的鸡诶!” 一个护卫狂喜,大叫。 第12章 江湖浪子 “什么话!”说话的人眉眼深邃,身形高大,明显是这群人的老大。 他狠狠给了大叫的人一个暴栗。 那小护卫一脸委屈,“哎哟”大叫一声。 “你再说,你再说,谁是鸡,谁是鸡!”护卫长嫌不够,又喂馋猫似的小弟吃了几个大嘴巴子。 手掌落到小弟头顶,却收了几分力气,力道不算太重,更像夫妻间调情。 夜色映照下,小弟的头绿油油的,异常鲜活。 可能是觉着自己被忽略了,黑球飞入高空,撅起屁股。 啪—— 一坨恶臭的白色粪便奇妙落在小护卫头顶。 周围其他几人捂着鼻子四散走开。 “喳——喳喳——” 大胖发出浑厚的鸦叫。 护卫长冷眸斜睨,利剑出鞘,飞向空中,划出一道似有若无的火星,带出一阵刺耳的破空声。 那剑看着往天上死贱的黑鸦飞去,实际若有若无往房顶的虚无划过。 一弹指顷 “喳——”大胖用翅膀拍拍自己着火的翘臀,尖叫飞走。 隐于暗处的邱皋面色凝重,这不太对,据他所知,梁茂身边并没有这样的剑术高手。 刚刚那把剑,试探的方向只与他俩的藏身之地相差毫厘。 难以想象,这人的境界有多高,锻魂中境,上境? 护卫长严肃下令:“没人,你们去后院查看。印河留下。” 灯火通明。 “是!”除了被乌鸦粪便幸运砸中的小弟外,其余人纷纷整齐穿过走廊,走向后院。 小弟白净的脸上满是嫌弃,“哥,我去洗洗。” “嗯。”护卫长狭长的眼撇了眼夜空,语气柔和些许。 小护卫屁颠屁颠跑走了,临走前,眼神若有若无看了看房顶,嘴角似乎勾起一抹笑。 护卫长黑沉的眼望着房顶,淡漠吐出三个字:“出来吧。” 喳—— 被发现了。 露出半只屁股的黑鸦转着滴溜的小眼睛,尖利的喙狠狠啄中陈小白的屁股。 “唔——”陈小白捂着屁股,似笑非笑望了黑鸦一眼,站起身。 邱皋也直起身子,不再掩盖身上的王八气息。 “四方游侠,惩恶扬善,家行龙山,不知兄台贵府何在?”邱皋站定不动,将话送到下方院中的护卫长耳旁。 “龙山?”陈小白心里暗暗想道,“城里人真会说,龙山就说自己是官家的人啊。” 那护卫长眼里没有丝毫波动,摩挲剑鞘,淡然说道:“无府无宅,无师无门,江湖浪子,奚尧”。 邱皋提起陈小白衣领,飞身而下,一气呵成。 半个雪白翘臀露在空中的黑鸦气喘吁吁,姗姗来迟,落在邱皋肩头。 奚尧手中寒光一闪一闪,剑身忽闪忽现,“两…三位远道而来,有何目的?” “喳——喳喳——”大胖鸦高兴地盘旋。 太感动了,这个人把它当人看诶! 让这只开心的乌鸦失望了。 纯粹的黑夜又传来一道粗糙的男声,“无意。” 陈小白和邱皋如出一辙地震惊,这个人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他们两个都没察觉。 陈小白心里大惊,凭自己的耳力,居然什么都没听到? 不过,当他们看到这人的面容后,突然就不震惊了。 是吴州。 在吴州露脸后,护卫长奚尧神色凝重,“阁下何府何门?” 吴州眼神紧随邱皋身旁白瘦俊俏的少年,狂放一笑:“无门无派,天地孑然一逍遥客。” 确实如此,酒刀客已经消失,现在出场的是有着十年酿酒经验的酒肆老板,吴州。 寒光一闪,奚尧瞬间抽出长剑,四人之间剑拔弩张。 转瞬即逝,如春花秋月稀。 一道大大的嘶吼声传来,“大哥,我回来啦!” 伴随着急匆匆的脚步踢踏声,一个白脸年轻人跑过来。 奚尧瞳孔剧缩,大叫:“走!!!”再也不复之前的淡然,满是担忧。 与之同时,整座梁府,浪静风恬。 一个戴着兜帽的人隐没在黑夜里,转瞬离开凉州,向北而去。 第13章 小子,看好了,你的第一课 “啊?哦哦。”印河扣了扣湿漉漉的头,呆呆地往回跑。 来不及了 “嘿——”邱皋突然无比变态笑了一声,像一只疯癫的老鹰追着慢悠悠往回跑的小护卫而去。 “卑,卑鄙——”奚尧也飞身而上,想拦下邱皋,瞬息千变,吴州闪现在奚尧身前,高大魁梧,睥睨奚尧,单手横拦状,“禁行!” 奚尧眼睛都气红了,大骂:“你们这群畜生!” 他眼睁睁看着猥琐的男人追着娇小的印河而去。 听到这大骂,陈小白有些心虚摸了摸鼻子,吴州也眼神闪烁。 显然羞于和邱皋为伍却又不得不这么做。 印河本就跑的不快,身后还有个老流氓变态,理所当然,他被抓住了。 陈小白眼睁睁看着邱皋一边捏着印河的脖颈,一边无耻对人家说:我也不想让你为难。 奚尧眼睛更红了。 陈小白不仅感叹:看吧,给孩子都气出红眼病了。 搞得他们更像大反派了。 “你可知道,你守的这宅子,它的主人,是一个杀妻杀子,勾结邪教的东西?” 奚尧不甚在意回道。 “我为何要在意?” “……” “你怎么来这里的。” “我和他,不可分割。”说着,奚尧看了一眼被掣肘的印河。 五年前,是印河在山上捡到了他,他答应过所有人,一定会保护好印河。 几人恍然大悟,原来是个不折不扣的断袖啊。 被牵制的印河挣扎地厉害,像个被欺负狠的小媳妇儿,嘴里大喊:“大哥,别管我!” “……”断袖好啊,这下,更显得他们仨像穷凶极恶的大反派了。… 陈小白看着深情的奚尧,又忘了眼泪目的印河,默默低下了头。 “这真是古代?到底谁说的人家封建保守啊?差评!”少年暗自吐槽。 真是让人感动的情。 不知道为什么,邱皋脑子里突然想起了自己被拿下的一血,他抬头望了望天,黝黑的脸上浮动晶莹。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那是因为,他们没被别人强迫,更没被拿下一血…… “梁茂终究会死,你们还是趁早走罢,别送了命。”邱皋沉思了会儿,突然放开白净的小护卫,难得仁慈。 “走罢。” 奚尧无奈叹气,长臂挥动,收回剑。 月色闪耀,萤光愈盛。 奚尧无意撇了一眼吴州的剑,他的心剧烈抖动,震惊至极。 破尘?原来,是破尘啊! 闻名天下酒刀客,世人难知酿酒吴。 “好。”奚尧苦涩一笑,即便打起来,以他的实力,在这位顶尖的刀客手里,也绝讨不到好处。 一高一矮两人朝着后门远去,一黑一白,两道影子渐渐消融于夜色里。 霜寒袭人,白雪皑皑映月光,如玉阶琼宇。 细小的雪花打着旋儿,有庞然大物正在过来。 在这儿耽搁了许久,差点把梁茂忽略了。 “畜生,等我去摘你的头,还是你自己过来?”邱皋正色,对着后院大叫。 “呵!吃里扒外的狗东西!”肥胖的梁茂脚步极重,冷笑走来,对着两个奸夫淫夫走时的门骂道。 罕见的,邱皋并没有出言挑衅,无端地沉默。 咚——咚—— 脚步声比昨日重上至少十倍,陈小白双耳细微转动,带着疑惑抬眼望去。 他终于理解邱皋为什么沉默了。 这个曾经的梁大人如今已非人非鬼。 他的身躯膨胀得如同一座移动的肉山,肥腻的皮肤像被腐败的油脂覆盖,油腻且黏滑,仿佛随时会滴落下令人作呕的脂肪。更令人作呕的是,脸庞扭曲变形,五官模糊不清,只剩下两个深陷的眼窝。 他的手上,抓着两颗血淋淋的人头,粘连着血肉,五官扭曲,可以看出,死前受到了如何惨无人道的折磨。 陈小白一眼认出,是那群被派去后院的护卫之人。 梁茂大口咀嚼,鲜血从他嘴里涌出,露出里面沾着血的破碎残臂。 死人见得多,残肢断臂见得少,恶鬼一样的人也见得少。 陈小白心里无端地开始发沉。 往后他的日子就要和这样类似的鬼东西打交道了吗? “牺牲自己的儿子,得到的就是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吗?” “大言不惭!圣主赐下的圣书,岂是你这种凡夫俗子能意会的?”梁茂大笑,血色喷溅,残忍之色尽数涌现,“今天,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说完,他丢下两颗人头,如阴冷的毒蛇快速侵袭过来。完全没有庞然大物有的笨重感。 “不过是一只缝合的活尸,笑话!”邱皋冷冷扫了一眼。 活尸?陈小白神色更复杂了,活尸又是个什么级别的灾殃。 邱皋眼神锐利如鹰,拍了拍黑鸦,沉声说道:“小子,看好了!这是你加入进来,我教你的第一课!” 这话自然是对陈小白说的。 然后,在陈小白明亮的眼神中,黑鸦迅速变大,拖着邱皋,飞入了黑夜。 “那就是,凡事都要靠自己,一个己级灾殃,加油!” 这声音越来越远,直至消失。 …… “你娘死……”了。陈小白真没觉得自己能遇到这么不要脸的东西,分明说过只有窥幽才能解决这种东西。 他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新人,居然让他应付这鬼东西。 欸?不对,这不是还有个大佬吗?陈小白环顾四周。 抱剑而立的吴州早就没了身影。 “他妈的!”陈小白还是爆了粗口。 他眼尾有些赤红,应当是被气到了! 心里怒骂:全是一群畜生! 第14章 百年预言 “就剩你一个了,嘻!”梁茂声音低沉沙哑,“我有预感,吃了你,我会得到更多‘圣术’!”透着诡异的兴奋,让人毛骨悚然, 庞大的肉山顷刻朝陈小白倾覆过来。 “该死!”陈小白全神贯注,用自己异于常人的感知捕捉梁茂这只活尸的运动轨迹。 结果,意料之中。 缺乏经验,梁茂猝不及防出现在身后。 见到身后突然出现的影子,少年瞳孔剧缩。 他眼疾手快,一个侧身闪避开来,仅仅擦肩而过,便感受到一阵劲风迎面袭来,如刀割般刺痛 那肉山似乎并未被他的闪避所影响,再一次迅速调整姿态,如同猎豹一般猛扑过来!它那肥厚、松弛的肌肤在月光下泛着隐隐光泽,每一个动作都散发出令人窒息的不祥气息。此时此刻,它完全不受重量限制,以一种超出常理的灵活性逼近。 “那俩畜生不会真把他丢下了吧?” 陈小白一边狼狈地闪避,一边在心里问候邱皋两人的全家母亲。 “不!不对劲!” 快速闪避同时,陈小白居然发现了某些规律,在瞬息之间,他发现每次巨掌挥动后都会留下短暂空隙。 除此之外,他也渐渐冷静下来:“这么大的动静,梁府又不是什么荒宅,怎么可能会没人注意到?!” “除非,有人把这里隔绝了!” 梁茂看这清瘦的少年居然有些出神,嘴角扯出一抹残忍的笑,“小子,死!!!” 这一次,梁茂已经将陈小白看做了嘴里的肥肉,觉着毫无威胁后,巨大的肉山直线朝着陈小白撞来。 “正是机会!”他心念一动,使上一招猛然加力。一记精准踢腿直击向那肉山下方! 这一记叫:鸡飞蛋打脚! 谁知,他的足尖精确对准子孙袋时,却触碰到松软腻滑之处,如同踩踏上了一片泥沼,却也带来了几分预想之外的不适感——原本笨重无比的大块头竟然因失去平衡微微倾斜! 啊?这所谓圣教的邪功还能把繁育子嗣的地儿弄平?这邪术名字不会叫‘葵花宝典’吧? 应当是看出了陈小白在想什么,梁茂重心倾斜却可怖一笑:“没想到吧?” 陈小白却不管,趁着这时机,“好!”他将目光瞄准其支撑点,用力推向可怖之物,使其失去重心。一声轰然巨响响彻院子,那肥大的身体轰隆隆地向后翻倒,在无数肮脏污垢和恶臭气浪席卷间四散飞溅! 巨大的撞击声如雷霆般在院内回荡,墙壁上的青砖纷纷崩裂、剥落,尘土飞扬,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腐臭。 但这场交锋并未结束! 仅仅是让这巨大的活尸倒下已经耗费了陈小白九成的气力。 他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苦笑,叹了口气:“今天大概要死这儿了。”那么,要不要露一点点自己的底牌呢? 暗处的两人人眼角抽抽,互相对视,进行简单的眼神交流。 “怎么办?这小子好像真的没藏拙。” “这可是己级大成的活尸,这小子还没开始修行。” “再不救真的死了,秦老头会宰了咱俩的。” “再看看。”比起邱皋的匆忙,吴州更显稳重。 “……”等会儿真死了。 树枝在风中摇曳,发出阵阵细微的响声,似乎在轻轻低语。 陈小白垂着的双眼越来越亮,直至散发着隐隐青芒。 在他眼睛出现这一奇异的变化后 天空中的云层似乎被一股神秘力量撕扯开来,露出璀璨星辰。那一瞬间,月光愈发明亮,如同一颗巨大的明珠照耀着大地。 远在建安的老人手上的烛火瞬间掉在地上,这位当世唯一有资格代理太常的老人望着天空异像,浑浊的泪缓缓洒下,心情无以复加,“出现了!终于出现了,气运重塑、攘接大道,是灵瞳之子啊!” 想起早年间一代大能黄利子所预言: 圆丘峻且坦,日落归途远。 安知清流转,薤白罗朝馔。 之子贲丘园,美人愁烟空。 只有清白坦荡的大才,能肩负巡阴使真正的重任。 为此,他们化为王朝演算天机的太常阁,几百年如一日寻找预言中的人, 当天地异象再次出现,巡阴使就有了新的希望。 第15章 初入窥幽 藏拙也没关系,谁还没点小秘密了。 “蠢。”吴州极其无语瞪了邱皋一眼,淡淡吐出这个字。 “什么?!”邱皋声音略大,愤怒说道。 “你在影阁这些年,到底还是白呆了。”吴州说出了这么久来最长的一句话。 “陶阁主曾说过,‘灵瞳者,天生地上……’。” “我当然知道!”像是为了反驳身旁男人的讽刺,邱皋打断吴州没说完的话,像学堂背诵般硬生生掰扯出两句话。 “灵瞳之威,观天地长。” “识天知命,大道秘徜。” 吴州斜眼一瞥,质问道。 “其中何意你又知晓?” 邱皋不言语了。他确实是个不喜欢上进的。 “呵。”吴州又冷笑一声,再不说话。 背的出来又有什么用,见到真实的反而认不到。 倒真是:书中自有黄金屋,读书只为逢场作。 邱皋气不过,只能在言语上当个巨人:“你好装啊。” “……” 屋顶嘴况激烈,下方的院子战况更加激烈。 院中,陈小白四肢五骸流过剧烈的暖流,引得他身体因为疼痛而不断颤动。 巨大的活尸不断逼近,陈小白忙着退避,却还是没能躲过 “砰!”一声巨响,活尸的拳头重重地击中了他的侧脸,强烈的冲击感瞬间将他摔倒在地。耳边传来阵阵轰鸣声,他感到像是头脑被灼烧般剧烈晃动,那种疼痛与剧痛交织在一起,让他的意识在瞬间模糊不清。 他的眼睛像是被火焰灼烧一般,炽热而刺痛,但视野却愈加清晰。 想到上辈子那死亡逼近痛苦的窒息感,他不停摇头,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不行,不行,不能再死一次!”陈小白鼻子流下长长的血痕,俊俏的脸肿胀得像染色的大馒头 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他体内翻滚、激荡。 凭什么? 上辈子他已经足够难过了,父母生而不养,黑心孤儿院虐童成性,后来,后来他拿起悄悄磨尖的勺,捅入意欲猥亵他的院长…… 凭什么? 这辈子已经过了十六年黯淡的日子,躲躲藏藏遮遮掩掩,不过是为了掩盖自己身上的秘密,不过是为了逃离有心之人活下去。 这群人,凭什么这样对他?! 肩膀像是被重物压住,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撕裂般的不适;他的手臂仿佛被无形的大刀划过,一阵阵刺痛让他几乎无法握紧武器。胸口如同被巨石压迫般沉重,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一波波剧烈的不适感。 腿部更是如同灼烧般难忍,他感觉像是在岩浆中行走,每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他拼命咬紧牙关,却无法抑制那种从骨髓深处传来的疼痛。如同千根细针同时扎入他的肌肉,让人难以忍受,却又让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正在与死亡搏斗。 在这致命的疼痛之中,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悄然升起。 身体内所有的力量和他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周围的世界瞬间变为一片青色,这视野无边无际,望穿隔绝梁府的屏障,竟能望向空荡的街道。 这感觉太奇妙,甚至让他有种错觉——宇宙浩瀚,而他置身于一个全新的维度。 他带着这种目光俯视虎视眈眈的梁茂,神情淡漠,充满高位次的…神性。 这座肉山破碎而腐烂的身体上布满了缝合线,每一处都透出狰狞与恐怖。然而,在这片青色世界中,他竟能清晰地看到那些缝合线所掩盖下的不规则裂口和脆弱之处,这些缺口散发着血黑的气息。这些地方正是它的弱点所在! “呵,呵呵——”陈小白吐了口血唾沫,大声疯笑。 “接下来,到我啦?”陈小白头一歪,人畜无害瞥了眼如疾风般穿过地板,飞身而上,在活尸还没反应过来时,以极快的速度跃到眼中那些黑色裂口所在,张开口,狠狠撕咬! “他这是,无师自通,直入窥幽?”邱皋兴奋地戳了戳吴州硬邦邦的肌肉,神色激动,他邱皋这么多年终于压到宝了? 啪—— 吴州面无表情拍下邱皋乱舞的手掌 “吼——” “竖子尔敢!!!”梁茂无能怒吼,他能感觉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消逝,而这种情况,是平时吃再多‘金匮肾气丸’都没法弥补的。 陈小白满嘴恶臭血腥,就像吃了夹馅儿并且搁置了几个月而腐烂黏腻的大肠。 但他并不觉得恶心,更加兴奋 在他眼中,这被他咬开的口子正在快速溢出黑色的尸气,还夹杂着一道金色的气息,这金色的气息朝他奔涌而来。 甫一接收这股金色气息,陈小白明显感觉到自己浑身更加有气力了。 他挑衅睨一眼发狂的梁茂,在对方愤怒的眼神中,将这块腐烂酸臭的肉嚼嚼,喉咙滚动,吞入腹中,然后,再度张开血盆大口。 “啊?这小子真埋汰啊?这么臭,这不纯纯吃屎?”房顶,邱皋龇牙咧嘴。 陈小白还没真正接触广泛的鬼怪类知识,自然不知晓,这些所谓活尸、死尸、鬼尸等等等等,究其根本都是一团团腌臜的腐肉。 在看到陈小白像饕餮盛宴般大口大口吃这缝合活尸时,两人都比较震惊。 邱皋突然想到什么,又怪叫,“老吴你以前好像也接过一个东境邪尸任务,怎么,嚼吧嚼吧,是不是和屎一个味儿?” 身旁的吴州陡然又黑了脸。 啪—— 一道极重的风从身旁过来 邱皋巧妙躲过,吴州的大掌落了空。 咔—— 刀出鞘的声音在空气中飘动 邱皋:老实了。 …… 咀嚼腐肉的少年视线转移,牢牢锁定房顶上完全隐蔽气息的两人。 良久,陈小白才转移视线,盯着明显虚弱的梁茂 “他没发现咱俩吧?” “……” 问的太白痴了,适才那视线里,带着纯粹赤裸的杀意,被这杀意笼罩下。 吴州总感觉,手中的破尘嗡嗡作响,恨不得立刻出鞘,饮血祭刀。 也幸好,陈小白只是短暂停留了片刻便移开视线。无他,内心有道声音告诉自己:打不过,杀不了。 梁茂就惨了,身上没有半点好肉。 少年抬起眼,“我曾经见过你。”他话里的情绪不明。 “那时我还不是最下等的杂役。” “你和大总管他们在屋里谋划走私军械,欲意投靠边戎,我无意经过。” “大总管想杀了我,灭口。” “后来你却轻蔑笑笑,说着:‘一个贱奴,赏他三十板罢了’。” “其实你们走私什么,是否谋反,我都不在乎,我真正想要的,只是活着。” “至于其他的,官家的人自然会管。” “不过,那三十大板可真重啊,让我的工钱少了又少,成了最下等的奴。” “别人可能死了,但我没死。”说到这儿,陈小白轻轻一笑,“我还有点感激你。” “我确实太惜命了。”少年老成地叹了口气。 “哦,对了,当时在高堂上,你这么迫切想杀了我,怕我揭穿你的谋反大计?”少年恍然大悟突然说道。 “其实没必要的,你做的所有事,都有人盯着的。” 梁茂感受到源源不断溢出的力量,脸上终于带了些许惶恐,“感激我,不妨放过我,公子,放过我,我不会对你产生任何威胁的。” “嘻!”陈小白眼里涌出笑意,渐渐地,变成不甚明显的泪花,“可谁告诉你,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呢?” “你!!!”梁茂还想说什么,可陈小白显然没了任何耐心。 没有武器,他自己本身就是最大的武器,他的眼,他的嘴,他的手,都可以撕裂他仇视的一切,包括他这烂透了的前十六年。 “呃——”梁茂不可置信看着一枚小巧的令牌插入自己被撕裂的伤口,这令牌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竟然克制了他的一切行动。 “你……”有武器为什么不早用? 才吐出一个字,这座肉山就慢慢倒下,令牌散发莹光,庞大破烂的活尸化作飞灰,湮灭在空中。 原地留下几根骨头,是陈小白吃掉大腿扔下的。 “我的考验,过了吗?”陈小白闭着眼,平复自己的气息,再睁眼,又是黑白分明。 “嗯。”邱皋还没说什么,吴州一跃而下。 “什么?你是这小子入门的考官?”邱皋惊讶,不解,大叫。 “秦老头又让我当免费劳动力!”黑脸的男人非常气愤,脸更黑了。 吴州并不打算理无理取闹的男人,而是扬起一抹赞赏的笑,拍拍陈小白的肩膀:“你,很好。” 很好么?想到自己真正的底牌,陈小白扬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极其恭敬对吴州弯腰:“多谢,前辈!” 漫天的雪花像是纷纷扬扬的羽毛,逐渐变得稀疏起来。然而,风却愈加狂暴,呼啸着穿过黑暗的街道。 零散几个人走在路上,路过梁府时,疑惑说了句:“欸?这儿怎么这么大片空地?”说着,挠挠头走向远方。 凉州百里外有个小村落,名为桃花村 听着虽美,却如人间炼狱。 一年前这里闹了鬼,人都搬空了。 村舍依稀可见,木制的外墙斑驳脱落,窗户黑洞洞的,仿佛无数双眼睛窥视着每一个闯入者的动静。破败的门扉半掩,里面传出阵阵寒风,夹杂着不知何处飘来的腐朽气息,令人毛骨悚然。 夜色漆黑 惨白的腿骨像人般走在小路上 隐约有‘叮叮当当——’的铃声响起,伴随着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老子那么大一个活尸,就剩这么个骨头?!” “小子,你不会得意太久的……” 第16章 心由己身 “你再看看,这座宅子,还有活人否?”姗姗来迟的邱皋负着双手,一副高人姿态。 陈小白嘴角微微抽动,回道。“不用了,刚刚我探了,没有活人。” “可惜,为了所谓‘圣教’、‘圣术’,居然牺牲自己的小儿子,还把自己妻女妾奴都当做自己养尸的肥料。”邱皋啧啧叹息。 “养尸?”陈小白发出自己的疑惑。他很想知道,这个地方所谓的养尸和在华夏听说的养尸有什么不一样。 “养尸就是…”吴州刚想解答陈小白的疑惑,邱皋顶着一大张黑脸凑过来,挥手急急忙忙打断,“诶诶诶?让我来!” 吴州沉默。 “咳!” “说起养尸,那就不得不说到控尸。” “最开始,大晋建立,根基不稳,多发生内乱,战火漫天,死的人也就多了。” “死人多的地方必然出妖邪,果不其然,有两个地方就出了乱子。” “西面那边的图丘陵,突然闹了祟,一夜之间,死了两个村,有人去看,原是个已经成了气候的鬼眼邪尸,被死人血浸润,一下从丙级灾殃变成乙级灾殃,一时间势不可挡。” “再有就是西南边陲小镇,永川,闹了旱魃。天级灾殃。” 听到这儿,陈小白就明白了,他肯定说道。“这两个地方,都有战火。” “对。” “后来倾尽全力找到民间控尸人,才免去了诸多怪事,只是,有心之人盗窃了控尸人的秘籍,改动了这秘法,原本只用家常的鸡鸭家禽加以控制尸体,这群人竟然以活人为饵料,养了邪尸。” 邱皋叹息一声,“梁茂这都是为了什么?悲哀。” “自尊。”吴州面上波澜不惊,一如既往惜字如金。 “是那位‘大司马’过于压制他了吗?”陈小白插入空隙。 “是啊,人真奇怪,脸上长了一颗痘的时候,每天都想赶紧挤掉它。”邱皋难得正经。看到陈小白的视线,心里暗爽,将即将上翘的嘴角压平,正色说道,“心里有个疙瘩的时候,扭扭捏捏不敢提及。” 陈小白极其捧场,笑着拍拍马屁:“妙啊,邱大人真是博学。” “那是。”哄男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往死里夸,显然,陈小白将马屁拍爽了。 凉风席卷而过,两人若有所感向四周一看,抱刀而立的男子早就没了踪影。 邱皋神色恢复淡然,状似无意笑嘻嘻询问。 “小子,怎么这么容易答应加入我们?看上我们每月二两的高俸禄了?” 陈小白想,谁会看上他那三瓜两枣,还没有潇湘楼花魁一天搞得钱多。 “有人用生命绘了我的前十六年,她说希望我如初日之升,不染尘埃,大路坦荡。我总要用笔写完我的后半生。”陈小白迎风而立,面上带了少有的寂寥。 “你一直在为了别人而活吗,小子?” “不知道,也许吧……” “没事,和我们一起,你以后会找到自己想要的。” 经年后,这话一语成谶。 小雪片在风中舞动,时而聚在一起,又被撕扯得四散开来,落入建安城的万家灯火。 “你的意思是,这个叫陈小白的少年,在没有任何人指引的情况下,直接入了窥幽境?”老人穿着简单却干净整洁的长袍,手中提着一个黄色灯笼,深邃锐利的眼与吴州对视。 “是,我观察了他一路,云至也注意到了。”吴州恭敬至极。 “哦?那孩子一直跟在你们身后的啊?”老人面容慈祥,呵呵笑道。 “是,以我的修为,竟然根本没察觉到他的存在,若不是…”若不是陈小白若有似无在他们身后停留的目光,他根本察觉不到云至的存在,这就是比肩当朝钦天监主,这座太常署主人的存在吗? 似是洞悉了吴州的心思,老人饶有兴趣问道:“意思,你真正察觉到云至的存在,是借助陈小白那孩子的灵瞳之术?” 吴州惭愧点头。 “哈哈哈——”老人开怀大笑,俶尔又颇为欣慰说道:“‘酒刀客’狂了这么多年,终是遇到强敌了啊。” 吴州被老人调侃,更加无地自容了。 老人起身,衣袖轻挥,所有烛火尽燃,满堂大亮,两人置身满堂牌位前相对而立。 “天生灵瞳啊,你说说,他走的路,和你走的路,会有何区别?”秦长风苍老有劲的手亲切擦拭着最新的一个牌位,温和询问身后的吴州。 “他走得路,一定会比我远,毕竟,他拥有那样恐怖的天赋。”吴州的话刚说完,老者就停下摩挲牌位的手,立定转身。 “呵呵!”老人摇头轻笑,“很多年前,我也这么想,后来,活到了这个岁数,才发现,你错了,我们都错了。” “人人都觉春日好,我言冬雪胜暖朝。每个人要走的路,都是自己决定,毕竟‘心由己身’,若‘己不循心’,那岂非又是一大悲剧?”大抵是想到了一些陈年旧事,老人的目光愈发悲哀。 “他愿随性隐于山也好,盼由心入于朝也罢,我们所有人,都没法干涉。” 吴州默默倾听,但看着老人愈加苍老的面容,却不禁叹息一句:“秦老,那您呢?师祖呢?那些所有供奉的牌位呢?” “唉!你终究还是魇了,我,你师祖,以及所有的同道中人,我们的苦难并非那孩子造成,你莫要为难旁人,也对自己说一声‘放下’吧…”秦长风衣袖飘扬,转身凝视所有的牌位。 三百零六个牌位,老人心里叹息:也许哪一天,我也会变成这上面的一块。 吴州心里异常矛盾,这位高大的硬汉的脑子里,突兀出现了一个苍老的面孔,很多年前,他还在北部时,常与人打架,时打时输。那群孩子总是联合打他一个。他气不过,抄起家里的大菜刀,挥的舞舞生风。老人看到了就大声问他:“孩子,你为何非要在打架争?” 他当时怎么回答的,拿着和自己一般高的大菜刀,气愤地说:“我要比他们所有人都厉害,才能保护阿爷。” 他是孤儿,被吴家打铁老匠捡到,从此有了‘吴州’这名字。 可村里总喜欢说闲话,看他没爹没娘,总欺负他。还会偷摸拿走阿爷打铁的材料。 吴州气不过,每日和一群孩子打架,血性大,气性也大,往往是往死里打。一群孩子被他打得头破血流。 吴州只想争个第一,这样村子里就没人敢欺负他。 老人知道了,粗糙坚硬的手抚摸他的头:“小州,不必事事第一,天地辽阔,阿爷不希望你在心里有芥蒂。” 后来,阿爷病逝,他孤身南下,在繁华王都酿酒,也争第一,却被老阁主一壶【春秋梦】唤醒,回首前二十八年,恍惚大梦。 清风绕过牌位,像宽厚的手掌,轻轻抚摸两人,一老一壮,感受着温暖的触碰,一前一后,久久无言。 我们虽为人间的影子,却愿做清风,无声守候。 ------------------------------------- “少主,您确定,我们要这样继续相处吗?”空荡的山间野庙,两个男人蹲坐火堆边,一壮一瘦。 正是从梁府出来的护卫长,以及那弱鸡的小弟。 奚尧显然不太明白,自家少主怎么这么喜欢伪装演戏,甚至摄魂迷惑那贪官梁茂。 “不然,你想,怎么样~~”分明瘦弱青涩的印河勾着奚尧硬朗的下巴,此时却发出无比娇媚的声音,更像是一个吸人精魄的狐妖。 “属下不敢妄言!”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奚尧连忙认错。 “咯咯咯~~”妖娆无比的笑声从瘦小的少年口中发出,极其违和。 奚尧整个耳廓红得滴血。 “罢了罢了,不经逗的木头。”说完这话,少年摘下头上简陋的发冠,身子不断扭曲,骨头“咔嚓咔嚓——”不停响动。 下一刻,一个灵动的少女出现在火堆旁。 她身材娇小,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灵动的眼神如春风拂过水面,流转之间,带来阵阵涟漪。肌肤如凝脂般细腻,泛着淡淡的光泽。 身边的奚尧又红了脸。 自家少主每次变回女子,都让人猝不及防,也让他眼前一亮。 “得了,木头,走罢。咱们这次出来玩儿有大发现啊!回去告诉爹爹!”少女璀璨一笑,如水眼眸在遇上奚尧时瞬间化开,变为柔和的泉流。 “是,少主。”奚尧捣灭火堆,熟练地蹲下身子,少女一跃而上,在奚尧背上欢笑。“走,驾,本少主的专属大马!” 奚尧宠溺一笑,两人出了庙宇,向西南方向离去。 夜色寂寥,不懂望气术的二人自然没看出,西南方位,气运乖戾,坤土蕴藏不祥。阴霾如墨,地脉暗涌。 第17章 少年帝王 清晨,天空被薄薄的雾气笼罩,微弱的阳光透过灰蓝色的云层,散发出柔和而寒冷的光芒。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刺骨的寒意,每一次呼吸都能在唇边凝成一小团白雾。 王宫中心,承天殿巍然屹立,门上挂着一块金色牌匾,上面用行书写着“承天殿”三个大字,字迹遒劲有力,素裳覆盖下,整座宫殿隐隐泛着金辉。 大殿中间高高耸立着巨大的龙椅,上面用红色绸缎包裹,雕刻精致而华丽。在龙椅后方,是高耸入云的屏风,上面绘制着山水画和飞舞仙鹤,那些细腻且富有层次感的画作仿佛活灵活现,让人几乎能听到溪水潺潺和鸟儿啁啾。 象牙白的玉石台阶,将分列左右两边的近卫和台阶上帝王处理政务的空旷区域分开。 此时,在龙椅前站立的少年皇帝,身穿华丽而合身的朝服,一双明亮而坚定的眼睛注视着手中的奏折。 在他的身边,一内侍太监恭敬站立,低头弓背。 翻阅到其中一本奏折时,刘玉目光骤然一凝,如寒星般闪烁 他今年未满十四,这奏折上明晃晃写着八个大字:臣请陛下广纳后宫!右下角空白处署名:李云峥 正是当朝大司马。 刘玉以手扶桌,缓缓抬头,那双深邃如潭水般的眼睛仿佛蕴藏着千年的古井,无波无澜,却又深邃无比。此刻,却如同狂风骤起般翻涌不定。嘴角紧绷,不再是往日温和,而是带着几分愠色与冷酷。 他低声说道:“好啊!好一个大司马,霸着兵权,还想把手伸到孤的婚典大事?”声音虽然平静,却透出无形压力,让人心悸。 身旁的太监猛地跪下,“主子息怒,主子息怒!”生怕这做事狠辣的少年皇帝一个不开心迁怒于他。 短暂的沉默之后,他手指轻扣龙椅扶手,每一下落下都像是在为他的怒意加码;那双眼睛则越发暗沉,如墨色波涛翻滚,不再属于那个稚嫩少年的天真,而是显现出一个真正帝王应有的威严与风范。 传话的太监低垂着头走进殿内,跪于台阶下,唯恐触犯龙威。 “启禀陛下,云至大人恭请圣驾垂听,有要事相告。” “传。”刘玉还在气头上。 “得令。”这太监低眉顺眼又恭敬退出大殿。 “起吧,为孤研墨。”刘玉淡淡一句,身旁的太监恭敬起身,垂着头专注研墨,不敢直视少年。 殿门处缓缓走来一个披头散发的青袍年轻人,甫一进门,就散发着巨大的恶臭,他却笑着招手叫唤:“小胖鱼!” ……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殿内所有人耳中。 有一瞬间,研墨的太监小全子真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免得听到这些不该听的。 刘玉刚刚被奏折气的扭曲的面容忽然僵硬,而后,更加扭曲,他随手拿起一本奏折,狠狠朝着云至的脑门丢去。 “诶诶诶?错了错了陛下!!!”年轻的道人挠了挠瘙痒的后庭,又闻了闻男人味十足的胳肢窝,讨好地笑笑:“这回是有真事儿呢陛下。” “你们,都退下。”刘玉掐掐眉头,颇为头疼地挥挥手。 “是。”小全子恭敬弓身往后退至台阶下,和一众近卫出了殿,贴心掩上了门。 人全部出去后,刘玉松了口气,彻底放松下来,微微羞恼,“再叫这个名字诛九族!!!诛九族!!!” “啊是是是。”云至极其敷衍掏了掏耳朵,简单答复,还诛九族,就剩他一个了,还能怎么诛。 两人一边话着家常,神色不变,一边将指尖蘸清水,在平滑的木桌上写写画画。 刘玉:隔墙有耳,用你的造音术。 云至:了解,入密室。 简单沟通完,云至从袖中捞出两个粗糙的木雕,长手一挥,两个木雕竟然口吐人言。 “陛下,您还记得十年前那片荷花湖吗?” “记得,当时父皇还说若我是女子,一定要将我许配于你。” “孤总觉得在哪儿听过这名字,是一个叫雨荷的女子……” 两个木雕,初开口时带着些许滞涩,后来愈发顺畅。 刘玉颇为无语,对着云至翻了个白眼。居然说得出民间话本里的狗血情节。 两人走到玉石台阶,刘玉修长的尾指锋利划破掌心,鲜红血液落在台阶上,被台阶贪婪吞噬。 神奇的台阶缓缓向下,将两人带去深远的地下,而后恢复原样。 守在门外的小太监突然捂着肚子,纤细的手拉着一旁的近卫衣袖,痛苦说道:“哎哟,哥您帮忙看一下,我肚儿疼,得方便片刻。” 这近卫点点头,目送小太监远去,等人不见了踪影,他忽而勾起嘴角。 果然如陛下所言,这所谓的小全子,大有问题。 转过长长的回廊,小全子小心翼翼地避开中间雕刻繁复的大理石路,而后往与厕亭相反的方向而去。 金色的牌匾上大大飞舞三个字:静心殿 名字极好,可惜,内里却波涛暗涌。 极其奢华的宫殿内,一女子款款而立,她身着一袭轻纱,层层叠叠的裙摆仿佛云烟般轻盈,映衬得她那玲珑有致的身姿愈发妩媚。长发如黑绸般流泻而下,微微卷曲着,在白日下闪烁出幽幽光泽。 掌事姑姑秋梅匆忙走入殿内,躬身恭敬说道:“禀告太后,殿外有一太监求见,手上执着…”说到这儿,秋梅犹豫停顿一刻,又继续说道“拿着娘娘母族的信物。” 立于风榻旁边的女人讽刺挑眉,她微微抬手,指尖在灯光下闪烁着璀璨的色彩,指甲上缓缓渗出的红晕犹如流淌着鲜血般,划破权力与美貌,分裂地荒诞。 这位被外人称为‘妖后’的女人轻笑了声:“太监?我看太监是假,剥下那层皮,不知道里面是鬼还是妖?” 掌事姑姑的头垂得更低了。 甄婉宁没了兴致,恹恹出了外屋,坐在宽大的深色雕花椅上,淡淡开口:“让她进来吧。” 秋梅姑姑恭敬回应:“是。”侧着身子往后退去。 也挺好笑,当初她不过是后宫一个普通低位嫔的时候,母族没一点音讯,等老子被俘虏,她摸爬滚打做了太后的时候,却开始频繁往来。 这令人作呕的虚假人心。 甄婉宁的眼神彻底冷冽。 偏偏愚蠢到没边的人要凑上来。 “姑姑!”太监小全子掀下帽子,露出精致娇嫩的脸,鲜艳的少女面容上全是矜骄,俨然将这静心殿当做自己家后花园。 甄婉宁微微抿茶,姿态优雅,眼底暗流汹涌。 “湘灵今日怎么想着来姑姑这儿。”亲切和蔼,面色温柔。俨然一个慈爱的好姑姑。 李湘灵抿抿嘴,暗自翻了个白眼,谁要和你当姑侄? 少女还是太过年轻,不过片刻便按捺不住,不屑讥笑:“爹爹见您半个月不回信,还以为您薨了呢。” 倒真是大逆不道的话。 看着自家亲生父亲的远方表妹,李湘灵更加不屑了。 一个侧室的女儿,靠着狐媚子的手段,侥幸做了太后,真是令人不齿。 甄婉宁耗费了所有的忍耐力,才憋住想笑的欲望。 她这个远方表哥,有勇有谋,有权有势,偏偏在教女儿这一块,怎的就教出来这样一个蠢猪,还挥舞到它跟前。 也幸亏她这个蠢得令人发笑的所谓侄女,她才有机会布局啊…… “是,你告诉哥哥,婉宁知晓了。” 李湘灵更加骄傲了,就算当朝太后又能怎样吗,还不是被自家爹爹的威严压制着,像一条落魄的狗。 下一瞬间,娇俏的少女就变回了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太监。 小太监走远了,甄婉宁终于不用憋着,放肆娇笑:“蠢材,蠢材!” 笑着,眼角渗出细小的泪花,面色也愈发潮红。 秋梅姑姑垂眸进来,服了服身子,静默不语。 密室内,一座小型水池静静地流淌,池中莲花盛开,与周围几颗古老的苍松相映成趣。 说是密室,不若当做一个灯火通明的小别院。 承天殿,虽说护卫众多,眼线却也多,不管是那位急于拿回全部权力的太后,还是朝里面几个野心勃勃的重臣,都恨不得把自己的人往宫里塞满。 “李云峥那个老东西,仗着是太后母族,最近可闹了不少动静。” 云至眯着眼笑笑:“那又怎么样,他那女儿,竟还伪装成你身边的人,牺牲这么大啊?这是要对你用美人计?” “天啊!真是个老畜生,你毛的没长齐就想让你早熟!”云至恨恨地为刘玉打抱不平。 “……”一时之间,刘玉甚至不知道,他骂的是李云峥还是自己。 “孤才不过十四,她牺牲美色为了什么,为了孤这不过二两的…”刘玉皮笑肉不笑。 “诶诶诶,陛下,慎言,那不是绣花针,是昂首的巨龙啊!”云至夸张大叫。 “……爱卿,汝甚骚。” “对了,孤有件事,一直想对你说。”刘玉悄然贴近,猛地一把将云至推入水池,“那就是,你太臭了。滚下去吧。” 邋遢多年的年轻人终被狠狠嫌弃。 “啊!陛下,我回来真的有大事啊!!!”在水里扑腾的云至惨叫。 “一边洗一边说。”少年帝王毫不留情,决心狠狠惩治这个恶臭的年轻道人。 云至找了个舒适的位置,脑袋往后仰,悠哉闲哉,“我在凉州,遇到一个青楼少年。” “你还去逛花楼?”刘玉面带调侃,但是下一刻,他就笑不出来了。 “他的双眼,散发青芒,洞若观火,威力甚大。” 刘玉眉头微皱,“你的意思是…” “没错,是初阁主和黄大人所说的灵瞳。” “凉州啊,那片苦寒贫瘠的偏远之地啊……”刘玉的目光极为悠远。良久,他叹息一声,询问脱了个干净悠闲搓澡的云至:“入影阁没?” “入了,他主动加入的。”滑溜白嫩的小道人在水里激扬水花。 “秦老如何看?” “老头子让人凭心而动,没有强求。” “若我,”刘玉神色深沉,吐露一句冰凉的话:“非要他为我所用呢。” 水花扑腾翻涌的声音瞬间消失,云至飞身上岸,当着刘玉的面赤裸穿衣。一面叹息:“你与我,是好友。” “我知道你是帝王,即便年纪不大,外面那群人把你当毛没长齐的小孩儿,我却没敢。” 云至又摇摇头,“因为我知道,我们是一个老师,他教你‘帝王术’,授我秘道法。” “自古帝王之业,重在法度,无论是明面的刑罚,还是暗地里无声无息的影阁,我都奉行老师所教,行明君治国之道,又派遣人于民间,找清正廉明,可以如青松般挺立在这王朝风雨间的为官者。”刘玉略微疲惫叹息,“唉!可惜了,我内心的帝王道,路上千千万万拦路石。” “我知道,正是如此,我才站在你身边。”云至又安慰一句:“以实胜虚,方能落下半子。” “嗯。” 地下太黑暗了,若是没有烛火,人就会置身恐怖的黑暗,可是有人在这里插上了烛火,有了一束光,就会有无数光。 微光下,两个少年人相视而笑。 日子悄然而逝,已是腊月初七。 邱皋也和陈小白僵滞了三天。 “俸禄这么少?说好的二两呢?”陈小白看着零碎的几个铜板,只觉心寒,肠子像吃了毒药一样悔青了。 “不少了!”邱皋强调:“试用期,比你在花楼打杂还多两文呢!” “……”他在潇湘楼靠的是那点微末的月俸吗?他靠的是灵巧的嘴而得到的滔天富贵! “和我去建安城。” “不,除非你涨俸禄。” …… 第18章 吞噬的火光 “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他略带疑惑地开口,“最近发生的所有事,都与那所谓‘圣教’有关系,这所谓圣教究竟是何来头?” 邱皋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咬牙切齿地吐出几个字:“他们是邪教,也是一群丧心病狂的畜生!” “五年前,我与你相遇,你不是正被那‘尸妖’追着咬?” “是。”陈小白点头。心下却沉了沉,这圣教难不成从五年前就盯上他了? “其实,当时那东西其实还没成气候,只是丁级灾殃。” “但是,却偏偏是尸妖,这种东西生长能力极快,不出半月,一定会变成更高级别的灾殃。” “关于尸妖这种神秘存在,其诞生条件复杂到难以言表。”邱皋继续解释道,“生定之时,怨念起处,阴身显形,阳命续延。沉香她集命运、怨气、女子于一身。” 陈小白认真询问:“何为‘阴阳命’?” 邱皋耐心解释:“天地之间,万物得阴阳二元而生。人,亦是天地气运之结晶,每个生命中都存在阴阳二元。” “这阴阳二元……”陈小白露出思索之色。 邱皋接道:“有些人误以为女子极阴,男子极阳,实则大错特错。阴阳相生相克,共同维持生命的动态平衡和宇宙的法则。” 陈小白领悟道:“所以,每个人都拥有阴阳相辅相成的特质?” “正是如此。”邱皋点头。 “那沉香的‘阴阳命’又如何解释?”陈小白追问。 邱皋神色惋惜:“沉香生于阴日阴时阴刻,罕见的‘极阴命格’。若入我影阁,必能大大有所为。但‘圣教’那些畜生可不管这些,他们设计陷害沉香,使其家破人亡,流落青楼,受尽屈辱。” 陈小白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仅仅如此还不够让那姑娘变成可怕的鬼东西,他们竟还有懂摄魂之法的人,迷惑那姑娘,让人怀孕,再设计剖开她的肚子,取出胎儿。目的是故意让沉香历经世间苦难,滋生无穷怨气,从而炼成尸妖……” 陈小白带着回忆的神色思索片刻,又开口:“那群‘圣教’的人没有得逞吧?” 自然没有,天地生灵,有所长有所短。既是阴阳命,那姑娘又怎会不知道真正害死她的人是谁。当初在鬼蜮,尸妖口吐人言:“我…要他们都死!!!” 邱皋一下就知道,这尸妖有天大的血怨,于是违背命令,放走了她。 后来得到消息,圣教十余教众,死于非命。 知道这些,老男人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地笑道:“世事难料。或许他们已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正当陈小白觉得还有什么被忽略时,邱皋笑着摇头离开。他突然想起:“大人!我的奴籍……”话未说完,一张泛黄的纸张落在桌上,上面是一个稚嫩的手印和歪歪扭扭的字迹:陈小白。 看着邱皋远去的背影,陈小白嘴角勾起一丝细微的弧度。 这老梆子看似不靠谱,但办起事来还挺靠谱。他在心里赞叹一声后,一个贱贱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扣除你二百两银子,从你俸禄里扣。” 他的笑顿时耷拉下,该死的老怂比! …… 西南地,有一个隐世家族,他们擅长摄魂术,世代相传,威名远扬。 这个家族全都居住在一座山上,整个山脉常年被浓雾笼罩,因而被称为“迷雾山”,这座山,因其神秘而被人敬畏。 此时,两个身影出现在山下的小镇。 “大尧尧!快走快走,我要吃阿娘做的竹笋鲜肉冻!”娇小的少女身着龙睛鱼红月蜀锦平褶云纹裙,咬着精致的糖人,皓齿红唇,像极了冬日怒放的腊梅。 “好,师娘自然惯着你。”奚尧专注地望着明艳动人的少女,冷硬的脸上满是柔情。 他心里想,这次回去,也是时候拿着这些年所有的积蓄,上门拜访师傅,正式提亲。 莫名地,越临近迷雾山,他的右眼皮跳动地愈发剧烈,心里的不安感也越来越浓。 萧瑟的风中漂浮着的淡淡的烟味。 火光映红了整片天空,从远处望去,就像一座燃烧着烈焰的巨型祭坛。熊熊烈火吞噬着植物,将翠绿变为焦黑,将生机变成荒凉。烧灼后的气味刺鼻而难闻,空气中弥漫着烟尘与焦炭味道,让人感到窒息。 啪—— 糖人狠狠落在地面,少女嘴唇惨白,以最快的速度往山里而去。 “音荷!!!”奚尧不安大叫,紧跟其后。 第19章 看不见的秘籍 “爹!” “娘——” “小妹!” “二伯……” 卫音荷红了眼,看着被红色火焰吞噬的苗寨,大声叫唤。 往常的这个时候,族里的人都会高高站在寨子哨塔上激动招手:“少主!!!” 而爹和娘也会做好她最喜欢的竹笋鲜肉冻 现在,空气中只剩一片焦灼 寨子中的房屋尽数被大火吞噬,只剩下一堆堆焦黑的骸骨 红衣少女无视大火,一跃而进。 一具中年男性的骨骼静静地躺在灰烬之中,扭曲变形的轮廓中,宽大的颚骨如石雕般突出,边缘粗糙,眼睛部位,仅剩两团焦黑的空洞。 在他身旁,一具中年女性的骸骨静静地躺着,她的故事以一种凄惨的方式被永恒定格。骨骼轻盈而脆弱,脸部轮廓模糊不清,鼻梁断裂,留下一道鲜明的伤痕…… 可以明显看出,女人生前遭遇了如何残酷的侵犯。 少女张着嘴,无声大哭,浑身不断抽搐。 卫氏一族,已经在迷雾山存活百年,守着一本破烂泛黄的书《阴符录》,通晓一门禁术,摄魂。 所谓摄魂,即以生者或死者贴身物品为媒介,上通天神,下沟鬼冥,最后,夺人魂魄,看到被摄魂者的所有记忆。 先王被虏时,宫里的一个老太监跋山涉水,亲自上山向卫氏族长求救,也就是卫音荷的父亲,卫濮存,老族长答应了。 最后元气大损,重伤回山。 卫氏族人从此不再下山,除了,除了贪玩,幸运而不幸的少主。 奚尧握着拳,青筋暴起。五年前,他被卫音荷救了之后,卫族的所有人待他如自己的亲人般,卫音荷有的他都有,族长和族长夫人也收他为徒,将世人讳莫若深的【摄魂术】倾囊相授。 族长卫濮存总是抚着自己的胡须,笑着看向他,再看着自家顽劣的女儿,意有所指:“嫁女莫望高,女心愿所宜。”这一看,看穿了奚尧的心思,也似看到了卫音荷的未来。 可惜,奚尧叹息,师父,您为何没有看到自己和族人的未来? 很久之后,卫音荷眼眸涌动诡异的星蓝色,突然嘶哑开口:“我卫氏三十六人不会白死!我卫氏三十六人绝不白死!!!” 而后,所有的火焰瞬时凝结,大的小的,猛地弱的,像是都被这星蓝的眼眸压制。 卫音荷声音略微颤抖:“没有魂魄,怎么会?” 这样,就只有一个结果,她的所有族人,永不超生,魂飞魄散。 摄魂别人,终归被摄魂,是天谴吗? 一男一女望着沉寂的焦黑色,在黑暗中久久站立,沉默不语。 …… “什么?秦老不让我们回建安?!”凉州州府后院,邱皋手里拿着一把鱼料,听到吴州的话,猛地怪叫,一个激动,鱼料全部倾洒,落入大黑鱼的口中,“又要执行任务了?” “嗯。你,带着新人陈小白。”吴州点头。 邱皋更震惊了:“那小子都没经过专门训练,秦老头年老昏花就算了,老吴你怎么跟着不懂事!” 吴州挑眉,手中的刀不断抽动,明明暗暗。 …… 转瞬之间,邱皋竖着大拇指笑着附和:“但是吧,话又说回来了,直接带着那小子出任务不就是要他不断成长么,秦老真是思绪周到啊!老吴你也真学到了秦老的精髓!” “半月之后,前往清州。”吴州丢来一本书,一如既往少言寡语。 邱皋接过,扫了一眼,大吃一惊,“这…这是黄前辈留下的【天目灵瞳诀】!!!”黄利子曾预见三百年后,会有灵瞳现世,将这秘籍赠予初代阁主,故而只有每一代阁主才有幸见到这秘籍的真面目。 没想到,今天居然让他这个混吃等死的流氓见到了。 邱皋搓了搓手,贱贱地翻起一页,什么都没有,一片空白。 他又贱贱地翻起第二页,还是一片空白。 这骚操作把吴州都气笑了,“呵!” 水里的黑鱼吃撑了,翻了个身露出肚皮,小小的眼里满是不屑。嗤!现在的后辈真是大惊小怪,这可是为天生灵瞳者量身定做,他人怎能随意窥见。 吴州的笑在与水里的黑鱼对视之后又止住了。 这鱼又黑又肥,而且还翻了肚皮不动弹 “你把影阁唯一的乌玄鱼当猪养?!”吴州终于发出了第一次尖锐的爆鸣。 邱皋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那咋了?” 乌玄鱼有上古神兽鲲鹏的血脉,要激发它的传承天性,必须精细料养。而不是当猪喂。 嗖—— 吴州的刀彻底出鞘 “破尘说,它想喝人血。”声音淡淡。 …… 第20章 天目灵瞳诀 街道两旁,房屋的屋顶上覆盖着厚厚的雪,反射着耀眼的光芒。行人们穿着厚重的棉衣,踏着嘎吱作响的雪地,匆匆赶路。 “咱们这粮食税,交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诶诶诶!老三家的,这话可不兴说,咱现在的税可比之往年还少了一成。” “瞧我这破嘴!”说话的男人尖嘴猴腮,捂着吃饱鼓囊囊的肚皮,恶狠狠地扇了下自己的嘴,一脸义愤填膺。 “可不是嘛,今日他黄二婶儿家丢了只老母鸡,哟,那母鸡啊,可是专门下蛋的,二婶子哭的像死了儿一样,跑到州府大堂直接报官啦!” “人家官老爷会管这事儿?” “说来也奇怪,新来的那个邱大人,倒也闲的发屁,还真帮他黄婶儿找鸡去了。” “真的?!”尖嘴猴腮男大惊。 “真的!听说那鸡在淮河边找到的,只剩一堆毛和骨头了。” “嘿,这天杀的偷鸡贼!”尖嘴猴腮目光闪烁,极为正义怒骂。 “黄婶儿抱着那堆骨头哭的哟!最后邱大人发话了,谁要见到这偷鸡贼,上衙门检举,有二十两赏银哩!” 尖嘴猴腮男歉意笑笑,找了个由头跑了。“张老哥我家老公猪要下崽,我先走了。” 姓张的老大哥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疑惑自语:“这麻癞子家里啥时候有老公猪了?” 老大哥刚要转身,看到地上有一根细小的鸡毛,恰是方才麻癞子身上落下的。 “欸?诶哟!我的二十两?!”老大哥兴奋激动,像是见到了自己还年轻稚嫩的婆娘,跑着往州府去了。 陈小白从郊外回来时,听着街上行人的话,沉默不语,少年单薄的身影往凉州城西边渐行渐远,像是踏入了一条不甚分明的路。 远远地,一个苍老的人无奈叹息:“命主你,与天斗,终究蚍蜉撼树。” 老人没看到,低着头走路的少年耳廓鼓动,眼冒青芒,幽邃深沉,陈小白在心里说了句:穷睇眄于中天,极娱游于暇日,我欲与天斗,乐无穷,我若下幽冥,死不憾,我若死,天地难安。 醉月街 还有二十三天便是除夕,各家都开始置办年货。 路边的小摊上,一位年迈的老者正在用木槌敲打着刚刚煮好的糖葫芦,那鲜红欲滴、晶莹剔透的糖衣在阳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陈小白停顿片刻,朝这小摊走去。 “一…三串糖葫芦。”也许,应该给他们都带一串。 老者和蔼笑笑,熟练地取出三串,手指并拢,“客官,一共三文。” 给钱,拿串儿,走人。 陈小白举着三串糖葫芦,穿过人流,走到州府后门,抬脚跨进。 邱皋白日里忙着处理琐事,他现在是朝廷命官,是帝王亲封的凉州刺史。 路上听到旁人说,邱皋是他们见过难得的好官,帮母猪接生、鼓励鸡下蛋、给大黄狗配种…… 陈小白嘴里嚼着糖葫芦,不由得在心里感叹:还是太肤浅了。 他跨过庭院,肥硕的黑鱼快乐吐水,他一思忖,噜下一小颗晶莹红润的丢入湖中。 大黑鱼“哇”地张嘴,灵巧接住糖葫芦,眼里闪过满意的笑。 陈小白也心领神会,低笑离去。 剩下两根糖葫芦,他让徐景安拿去邱皋办公的大堂了。 回到屋子,木桌上整齐摆着两件东西,一本【天目灵瞳诀】,一柄深红色的斧头,斧刃锋利无比,上面布满了细致复杂的符文,在月光下会发出微弱而神秘的光芒。 陈小白刚到桌旁,一段镜像自动触发。 “咳——咳咳——喂喂,我是邱皋,听得到吗?” “小子,哼,虽说现在你正式加入影阁,成为了一个阴巡使,但是吧,还没有受到正式的教导。” “桌上的秘籍,乃黄利子前辈为你量身打造,至于那斧头。” “叫赤骨斧,是我私藏。” “前几年出任务的时候,在北边一个荒无人烟的村子找到了这武器,我试过很多遍,都没法驱使,就积了灰。” “不过,我想着这东西万一和你有缘呢?” “好好看秘籍,明日卯时,我们城郊青竹林见,完成半月训练,我称它为‘破茧’计划,好听吧?” 完成这些后,镜像如水波淡化。 陈小白耐心看完镜像,略微挑眉,这又是影阁的什么神奇玩意儿?类似于留影石吗? 嚼完最后一颗糖葫芦,他洗手擦干,翻动秘籍。 第一页,狂放的三个大字:黄利子。 他往后翻,每一页都讲了自己的灵瞳来源,以及如何使用。 他翻书的动作越来越快,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分明闪过,一双眼,泛着青光,和他的一般无二,只是又有不同,这双眼,明显威力更甚,隔着虚无,陈小白竟然感受到强烈的窥视感,如芒在背。 十六岁的少年嘴里喃喃: “混沌初分,灵瞳藏玄。” “冥冥之中,道法自然。” “观想太虚,灵瞳生辉。” …… 他眼中青芒闪烁,霎时间,光芒大作,聚集成束,【天目灵瞳诀】无风自动,一页一页翻过… 第21章 书中秘境 北部寒地,寒霜山巅 漫天风雪,白茫茫一片,鹅毛般的雪花在苍茫的天地间纷纷扬扬地飘落。一胖一瘦两位老者坐在一张小桌子旁,桌子上铺着厚厚的棋毯,黑白棋子整齐地排列着。风声呼啸而过,却无法干扰他们以棋作弈 啪—— 一枚黑子落入棋盘中央。胖老者率先落子。 恰在这时,胖老者像是感应到什么,猛地转头,一道紫气东来,如流星划过天际,在浓厚的乌云间划出一道亮丽的弧线。那紫气在空中缠绕、萦绕,将周遭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神秘而庄重的色彩。 他眉头微皱,片刻又松开,言语间略带威胁的意味:“老曾,棋子已入局,不妨开盘。” 瘦老者微微一笑,他目光如炬,看似漫不经心地将白子放置在胖老者黑子的旁边,实则是一个看似简单实则略带压迫的回应:“楼家主,催动望气术,终究耗费心神,不急…不急。” 两人的对弈逐渐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雪越下越大,世界被厚重的冬雪覆盖,两人周身却毫无被雪花打湿的痕迹,不远处的松树因积雪过重而发出咔嚓声响。 胖老者似乎有些急切,竟慌乱快速下了几步自认为高难度的棋。 瘦老者静静观察着整个局面,以一种超然物外之态寻找破绽,当胖老者的一枚黑子向前挺进时,他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笑容,这是一个他早已预料到的布局。他迅速反击,将自己的白子从侧面调动起来,如同猎豹般敏锐地扑向敌方。 又吃一子 局势已定,乾坤之间,风云初显 胖老者气极冷笑:“哼!祭祀的日子快到了,曾学海!楼某就等着看你这老匹夫如何交代!”言罢,胖老者拂袖离去。 被称作曾学海的老者轻轻摇头,眼眸轻阖,宽大衣袖中滑出一物件儿,竟是一龟壳,老者手指微微敲动,龟壳表面开始发出些许颤动,一道道细小的裂纹在表面悄然形成,那些裂纹宛如水波荡漾开去,裂纹逐渐向内收缩,竟然形成了一个个宛若星辰般闪烁的小点,如同天上的星空一般灿烂。 仔细一看,又更像是一幅地图,闪烁的小点突然合拢成一道流光,在东部闪烁。 瘦老头捋捋胡须,呵呵直笑:“原是起于凉州,合该去一趟了。” 流光之间,老者消失不见,原地只余一青松、一棋盘… 大晋东部,凉州 大地之上出现异象。一阵轻风掠过林间,那些树叶纷纷颤动,如潮水般起伏,不时发出细微却又清脆的声响。 一种无形之力在空气中流转,与屋内盘坐的白瘦少年相交织。 “你终于来了。”一个苍老的身影出现在陈小白脑海里,和蔼一笑。 “这里是?”陈小白眼带警惕,他适才确实在屋内,莫非又碰到什么脏东西了? “小友,转头。”声音又在身后响起。 陈小白扭头,一片空旷,更加疑惑:“你是谁?!这是哪儿?!” “……小友,低头。”这声音带了一抹无语。 低头 一身穿藤黄藤纹平褶绛纱袍的侏儒八字胡须男人瞪着大眼望着他。 “?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怎么会梦到个这么丑的侏儒。” 陈小白疑惑,自然而然说出了这句话。 “小友,你什么眼神?!啊?什么眼神?!”也许是陈小白打量的眼神过于赤裸,侏儒男子暴躁跳起,狠狠越到陈小白腰身,一巴掌打过来。 嗤!一个小小的巴掌,能有多大力气?在梦里,他陈小白就是主角,就算被打死,也不会躲这… 仿佛撕裂了空气,一道透明而又无形的罡风呼啸而来。 啊? 陈小白看着自己就这么被扇飞,狠狠摔落。 疼!五脏肺腑都疼。 这疼堪比潇湘楼挂牌子接客初夜的疼,又更多上几分。 胡须男子瞪着眼。 “哼!” “嘿!这小玩意儿长得和个王八似的,打人还挺疼?”陈小白又控制不住狠狠怒骂。 骂完他更震惊了,这都是他心里想的,怎们可能直接从嘴里冒出来? 那矮小的侏儒男人冷笑一声:“小友,这是贫道藏在书中的秘法,触动的秘境,名曰:‘幻影真言’,你也发现了吧?任何人在这里,心里的想法会被呈现。” 真言?观心?是把内心此时想说的呈现出来? 陈小白在心里暗示自己:我有十四亿根雕,我有十四亿根雕…… 下一刻,他便控制不住张口:“我生下来就有十四亿根雕。” 啪—— 这下轮到这侏儒男人震惊了,他斜睨了一眼陈小白,心里大骇,莫非这少年除了灵瞳,还有特殊的生殖能力? 陈小白放松下来,适才他以为这地方能把他心里所有想的东西都映射出,谁知,只能反应当下心里所想么? 巧了,他陈小白向来都喜欢自己骗自己,就像欺骗自己的雕一样。 不过,这神秘男人,能自成秘境,而这,至少需要化道,据他所知,有这种能力,而且已知的目前生死不明的,只有一个。 “晚辈陈小白,见过黄利子前辈。”陈小白知道,做人最好的一点,就是识趣。 他退后两步,拱手作礼。 “小友,这么快猜到是我了?不错不错。呵呵——”黄利子突然腾空,双脚离地,与陈小白齐平,双手背身,故作高深,掩盖眼底的欣赏。 不错不错啊,虽说可能那方面需求会比较多,但洞察入微,又生带灵瞳,是个好孩子啊! 看他面相,眉如刀削,目似星辰,额间隐隐,藏有智谋之光。只是自幼遭隙,暗流涌动,小人环伺。难怪,黄利子啧啧感叹,从小被人盯着,也是命大,竟顽强长大,还到了他跟前。 …… 再说陈小白,自从看了那本【天目灵瞳诀】,竟像是突然开窍般,他对自己这双眼,如今已收放自如。不过,如今也仅限于展示眼睛的天赋了,若是旁人知晓,他的听、嗅、味、触其他四觉都异于常人,不知会如何想,陈小白并不想冒险。 此时,少年垂着头,无视黄利子的打量,催动灵瞳。 黄利子怎会感应不到,只是呵呵一笑,出言调侃:“小友,一上来就想把老朽里里外外都扒开仔细看个干净啊?” 陈小白眼中青芒更盛:“前辈出现在这里,是否说明您尚在人世?”在少年眼中,眼前所谓的黄利子全身凝实,明明是个健全的生人。 可是,现今是大晋三百五十八年,年号明德,而黄利子活跃于道和年间,也就是大晋十四年,三百多年过去了,这个人若是还存在,是人还是鬼,亦或妖? “小友,疑心老夫不是人啊?来来来,老夫舍出这张老脸,让你随便摸。” 陈小白眼睛一亮,直勾勾盯着黄利子矮小身躯的胯下。 巧了,他听过一种秘法。 第22章 汝,非人哉 月色惨白 幽深的山谷,一座刚刚埋下不久的土堆静静地矗立着,土堆表面呈现出一种新鲜而略显松散的质感。整个土堆前立着一块木质碑,其上以极生疏的手法雕刻几个大字:慈母陈语兰之墓。 右下角镌刻小小几个字:孝子陈小白。 五个身穿燕羽灰平褶深衣,头戴兜帽的阴森身影,悄然出现在土堆前。 “地脉,起。”为首的人看不清面容,身影阴冷嘶哑。 随着他这句话,周围的土壤开始微微颤动,仿佛有生命般地蠕动起来。泥土如同被无形的手掌托起,形成一座悬浮的土堆,又更像是一个祭坛。 这人狂热的眼神注视空中的土堆,声音嘶哑却颤抖:“我主圣女,土司已恭候多时。” 身后的四人像提线木偶僵硬凑到名为土司的人跟前,如待宰的猪伸长脖颈。 土司眼神狠厉,地下的土瞬间升起,化作弯刃。 眼疾手快,霎时间,四人皮肤裂开,露出白森森的颈椎,红色瀑布,喷涌而出,却并未溅洒地面,而是被半空的土堆所吸收。 四具被吸干血而凹陷的尸体横七竖八倒在地上 砰—— 沉闷的爆炸声撕裂空气,土堆迅速裂开,露出里面的妇人,正是陈小白亲手安葬的母亲。 妇人轻巧落在地面,她还穿着生前朴素的灰袍,只是面容再不复温柔,普通的面孔竟散发妖艳的意味,整个人也透着一股子邪异。 她舔了下嘴角最后一丝血迹,餍足地捂着嘴:“哎呀,做了场大梦,竟然还有意外收获。” “我那好儿子,对我这个娘亲感激地不行,恨不能替我去死呢~~咯咯咯——” 土司双手兴奋地颤抖,掀开兜帽,却是一颗光滑的头颅,后脑勺有一个展翅的怪鸟图腾。 他歪着头邪笑:“圣女一生洁白,怎容他人玷污?土司这就去替您除去这污点。” “咯咯咯——”陈语兰娇笑,灰黑的瞳孔转动,两手作爪,瞬间变脸,“本座的事,你岂敢置喙?” “呃——”土司眼神痛苦,面上带着奇异的涨红,瞳孔剧缩,又很快扩散。 陈语兰愈发用力,细微的咔嚓声终于发出,她这才放下手。 “咳咳咳——”土司面上略带狼狈,身体却带来阵阵战栗,下方隐隐带着黏腻感。 圣女生气的样子,真是越来越美了~ 溪流边,结了薄薄一层冰的水面反射着微弱的光线,偶尔有细小的冰裂声在寂静中响起,就像是暴风雪前的宁静。 隔绝的秘境内,有人气急败坏破口大骂。 “臭小子!谁教你鉴别对方是不是人要看胯下?” 陈小白羞涩一笑。 实际上,他曾看过一本【山野怪记】,上面写道:窥彼幽微,察其端倪于股肱之间。 他刚刚的目光其实在这所谓黄利子的大腿间。 这话还有下半句:若久视其股,不动如山岳之静,内藏异象,蠕动若幽冥之灵,斯人之形骸,恐非人间所有。 少年看着异常灵活的黄利子,满意地笑了。 不是本人,应该只是个留在书里的影像。 脑子里艰难想完这些,他已经满头大汗。 有时候,自欺欺人,还是要费很多心神的。 黄利子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摇摇头,心里叹息:真是个倔强的小鬼。 想到和旁人的约定,他强行压下心底的欣赏,仍是摇摇头。 可惜了,这样一个优秀有天赋的孩子,终究命不由己。 第23章 我真傻。真的 次日卯时,天边还未完全放亮,只有一丝微光 青竹林在微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宁静,积雪在竹叶间滑动,晶莹剔透,细碎淡雅。 陈小白左手赤骨斧,右手一个酥脆烧饼,不急不缓,准时到达,该来的人却还没到。 他颇为无语抬头,嘴角还带着烧饼的碎屑,眼里满是打工人的无奈。 原来已是腊月十一,按日子看,真的快除夕了。 半刻钟后,他啃完了整个烧饼,满足擦擦,站在竹林里看着漫天小雪。 一刻钟后,该来的人还没来。 两刻钟… 半个时辰 一个黑点冲刺而来,远远近近 近了,更近了,缘是那只会飞的乌鸡 鸡翅上面站着一个男人,一袭宽袍长袖,其上绣有精美的云纹和凤凰图案,腰间配一帛囊,满满当当。 正是迎雪装比的邱皋。 竹林间少年眉眼一跳,大黑鸡豆米大小的眼滴溜转转,使坏狠狠扇动翅膀,邱皋困意正浓,发生这一出后,黑脸男人屁股着天趴在地上。 虽说,邱皋现在是陈小白正经的领导,可是看到这画面,陈小白半点没有搀扶的意愿,彻底将自己置身事外。 邱皋倒也不生气,拍拍手利落爬起,捂手掩饰尴尬的气氛:“这是本大人最近新练的招式,叫’苍鹰坐乌鸦’,厉害吧?” 陈小白嘴角抽搐:“大人高兴就好。” “咳咳。”邱皋负手,背对陈小白,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他无可奈何说道:“本大人观察你许久,发现你体质实在过于薄弱,就像现在,我站在这里,你就算偷袭,也打不中我…” 谁知,邱皋话还没说完,后脑勺传来火辣辣的剧痛,他猛地扭头,看到神情略微扭曲,高高举起赤骨斧的少年。 …… 邱皋非常气愤:“还没说开始!幸好,老子在军中呆过,不然非得被你这臭小子开了瓢,全阁吃席!” 陈小白反驳:“大人说的,可以偷袭。” 邱皋不屑道:“偷袭那是小人行径,要打就光明正大和老子打。” 下一刻,邱皋的眼球又要凸出 陈小白猛地用力,招呼也不打,抡着斧子就朝他命门飞来。 …… 邱皋沉默。 “老子,老子真是——” 陈小白好心提醒:“大人,在朝为官不能失了风范。” 邱皋头有些疼,可能是最近去看美妇看多了,肾也气的疼。 两人之间的气氛极其紧张,比当年邱皋被老阁主逮到偷看隔壁三个寡妇换衣服还紧张,最终,在陈小白毫无情绪的眼神中,还是邱皋先败下阵来,他没好气地拿出一块玄铁令牌,正色道:“影阁第三百八十一阴巡使陈小白,接牌!” 陈小白也没接着闷骚,接过令牌,上面以淡银灰色雕刻一个字:影。 “影同阴,既然入了影阁,就当遵循影阁要求。” “第一,不得擅自杀生,要杀需请示阁主或代阁主。” “其二,不得勾结邪魔外道,祸害黎民。” 邱皋在说这些制约条款时,神色庄重,与平时判若两狗。 陈小白也认真倾听,如今局势,影阁对他而言是最好的去处,自己身体的秘密似乎正在被暗处的人一点一点发现,如果无人护佑,他的下场只有一个,死。 可他最怕死了。 … “最后,永不背叛。”邱皋说完这些,细微地擦了擦手掌间的小抄,随之若无其事看向陈小白,装不过半刻,邱皋又贱兮兮怼着少年的脸怪笑:“来,别叫大人了,叫邱师兄~” “嗯。”这就是陈小白的回应,“邱…师兄。” 影阁保护他,按照做人原则,他为影阁做事。 邱皋在听到这几个字后满意笑笑,这笑里有对陈小白的欣慰,也掺杂了些其他的,这些其他的情绪,陈小白并没看透。 后来,男人笑着死在他怀里,他终于看懂了,这叫:薪火相传。 “今日,我要锻炼你的体质。” 体质?是要让他从武道发展么? 邱皋对天大呵:“胖鸟!!!” “喳——”乌黑似鸡的信鸦不耐烦飞来,鸡脚下驮着两个大布袋。 布袋叮叮当当重重落在雪泥混合的地面,溅起少许泥水。 陈小白右眼一跳,总感觉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一愣神的功夫,邱皋就坏笑着分别将两个布袋绑在他两腿,还顺便摸了把少年羸弱惨白的腹没肌。 “?” “咳咳!这是师兄熬制…了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为你精心缝制的负重袋,里面是大晋独有的石矿,小器而重物,每一袋足足百斤。” “?”陈小白如今十六,身高才过五尺,却只有百二十斤。 更魔鬼的话还在后面,邱皋晃了晃手里鼓鼓囊囊的锦帛:“绕此竹林过前方三里地的仙人谷,再原路绕回,师兄会在身后跟着你呢。” 邱皋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一根香,折断一半插入地面,缓缓点燃,龇牙一乐:”若是小白师弟这半柱香内完成不了,师兄的令牌可不会手下留情哦~~” 呵!区区一个令牌!我陈小白… 砰—— 像是为了圆陈小白内心隐秘的梦想,令牌当面飞出,炸没半片竹林。 ……我陈小白就喜欢令牌。 少年拖着沉重的双脚,慢跑在雪泥地,渐渐远去,不带一丝留恋。 邱皋在原地笑了笑,眼里闪动着兴奋的情绪,比自己当初被第一女将军强上时还兴奋,他变态地吐着舌头飞身跟去:“嘿嘿,小白师弟,师兄来疼你了~~~” …… 两人都走后,隐秘的角落冒出一个青衣道人。 他看了看远方,又看了看近处缭缭燃着的香,怀里掏出一把小巧的铜剪 咔嚓—— 原地只剩四分之一的香,寂寥地燃烧,速度飞快。 云至满意笑笑,大手一捏,被剪下的香化作飞灰,毁尸灭迹。 这下好了,他和邱皋打的赌又赢了,邱皋那珍藏的五年的单层赤色戏水鸳鸯肚兜终于归他了。 啊~~~真好。 “啊!!!啊————————”陈小白大张着嘴,跑红了眼,眼前是陡峭的山坡,身后是变态的师兄,还有密密麻麻如同蝗虫过境的令牌。 他无奈地看着自己束缚沉重的双腿,第一次眼里冒出明显的晶莹。 “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冬天的时候山里有狼,不会出来,我没想到身后也有狼,还是色狼……” 身后紧紧追着的邱皋立着耳朵:“啊?小白师弟,你说什么?师兄听不清啊~” 说完这话,邱皋又变态笑笑,衬得他黝黑的脸更加丑陋。 众山之巅 身穿钢青色雨丝锦衣的瘦老头悬空立于山间,眼神直直追着山下负重奔跑的少年,抚弄胡须,了然一笑:“找到你了!” “嗯?”老者眉头一皱,“这孩子后面是什么?” 山谷小路间的陈小白突然皱眉,一股不好的预感从四肢五骸深深袭来。 第24章 魔鬼训练 “怎么了,小白?”身后的师兄邱皋察觉到了陈小白的异样。 “被师兄的英姿迷倒了吗?”邱皋扶着腰,丑陋的脸大笑。 山巅的老人皱眉:“此子身后还跟着这么一个浑身黑气,目露淫邪的境外黑鬼?吃老夫一记!!!”老人枯手一挥,山间的树枝掉落,纷纷化作有形的剑直奔邱皋而去。 “嗯?不对劲。”凌厉的剑意就在头顶,邱皋慌忙躲过,迅速转头,一无所获。 陈小白累极了似的绕着山间小溪慢跑,惨白的脸愈加惨白。 “老子看看,什么鬼东西在暗地里下黑手?!”邱皋带了些气愤,也不追陈小白了,飞身跳跃在山谷间,快速向上。 陈小白默默向前。 眼里的青芒渐渐消褪 他看得出来,山巅那个人身上的气息和邱皋极为类似,所以,那人也应该是影阁之人。 他即将跑出山谷时,听到山巅传来惨烈的叫唤。 “啊!!!我错了老头!!别打屁股!!!” 陈小白无奈笑笑,继续负重前行,汗珠一滴滴滑落。 …… 西南,迷雾山 山脚有一个镇,叫永川镇 最近,镇上的管事人方德义很是头疼。 前日起,各家各户纷纷说自家家禽死的离奇 小到鸡鸭、大到牛羊。 死的无声无息,剖开身子,只剩这么一个骨头架子,血肉都不见了。 镇子最泼辣的俏寡妇汪二娘闹得最凶 其他人都跪着大叫:“方里长!您一定要查清楚啊!!呜呜呜,这天杀的——” 他们就靠养着这些家禽赚钱,一下子全死光了,镇上的人怎能不伤心。 镇子没有镇长,当镇长需要官家的文牒,只有一个人到中年的大善人方德义,久而久之,人们就默认了他做里长,反正两个都差不多。 汪二娘可不管这些,她每年都给这所谓的方大善人交了钱,只见她拧着月牙眉,食指指着方德义的鼻子尖锐说道。 “方里长?那又怎么样?我汪秀梅可不管那些。” “您既然收了镇上的钱,坐实了这里长的名义,这本来就是您该做的。” “要是找不到这小贼,您这里长,可不就是镇里的笑话嘛!!”她声如洪钟,捂着嘴娇笑,话语却犀利如刀。 方德义忙不迭答应,一副大好人的做派:“好说,好说!汪妹子,咱已经派人出去找了,这两天一定!一定会有消息!” 方德义笑眯眯地看着所有到他家的镇民,和善至极。 眼神接触到汪二娘时,寡妇却却蹙着眉,总感觉后背发凉。 她随意应了一声,就出了方德义家的大门,也没看到方德义眼里一瞬爆发的杀意。 方德义一副耐心的样子,安抚剩下的镇民。 “好!大家相信,我方德义一定会帮大家抓到那贼,现在,每家每户死了家畜的,由大管家带去,领二两的抚慰。” 所有镇民眼睛一亮,收回要掉不掉的眼泪,纷纷跟着方家大管家去了。 所有人走后,方德义脸色瞬间变化,嗤笑一声:“一群贪得无厌的贱民!不过,时候快到了,哼——” 他朝着自己屋里走去,扭动床头的花瓶,床榻侧边“轰轰隆隆”出现一扇门。 方德义急匆匆打开门,走了进去… 汪二娘走在镇上,悉数接受四面八方不友好的打量。 有鄙夷的视线、有淫秽的眼神…… 她都不在乎 旁人都觉着这方德义好,每年镇民收成不好的时候都会开放自家粮仓,救济镇民。 可是,她却觉着,这方德义这番做法,更像是个屠夫,等到羊儿养肥了再全部宰杀,一击毙命。 更像是书里说的什么:“肥羊美酒,屠夫心计深。” 这也源于她那死鬼夫君,生前读了不少圣贤书,却天生短命,导致汪二娘只学了个半吊子。 她走着走着,顺路去买了些香烛,又折回家。 汪二娘家在镇子东南方,挨着迷雾山,屋后就是漆黑幽深的山脉,屋前是黑红的泥巴小路。 推开门,她先给死鬼夫君上了香,又给自己和灵位都倒了杯酒,说了好些体己话。 “汪小狗,你不在,他们都欺负我。” “那些个酒鬼每天来门前撒野,还想对我动手动脚,老娘也不是吃素的,拿把剪子就对着他们的命根子。” “镇子里那些女的也说我闲话,整天骂我骚,哼!自己看不住自家男人来我这儿撒野还敢骂老娘?!” “我就上去扯那几个长舌妇的头发,狠狠薅下来一大把!!!” 絮叨了很久,汪二娘落下一行清泪,委屈叫嚷:“……夫君,我很想你。” 她和自家死鬼丈夫青梅竹马,十五岁便嫁了他,婚后小夫妻举案齐眉,恩爱有加。 奈何天意作弄,不过六年,夫君病逝床榻,慈祥的公婆也跟着去世,她落了个克夫克家的名头,娘家也不待见她。 就这样,她成了一个寡妇。 汪二娘应该是有些醉了,沉沉在灵位前睡去。 香燃得极快,还有恍惚的声音漂浮:“二娘,傻子,欸……” 转眼已是深夜,镇子陷入恐怖的黑暗。 很安静 平时闹腾的小黄狗都没发出一声叫唤,这是因为,它还来不及发声就已经被一双尖利漆黑的爪贯穿。 “嗬——” 汪二娘这一觉睡得极不好,梦里有一个张牙舞爪的怪兽向她走来,每一步都发出“咚咚——”的声响,她的身后响起一声撕心裂肺的怪叫:“二娘!快跑!!!” 是死鬼夫君! 她惊醒。 夜色入户,一片寂静。 对门那家凶神恶煞的黄狗也没叫,沉寂的街道上唯有风声窃窃私语。 门缝间,一道模糊的身影若隐若现,它的步伐僵硬而沉重,每一步都发出“咚咚”声。 汪二娘掐了掐眉心,埋怨自己:“怎的还在梦魇?” 清醒后,那“咚咚”声还在,而且离她更近了。 汪二娘眼神凝重,慌忙抄起护身的大菜刀,吞了口唾沫,试探性走向门边,声音细小:“谁?!” 那“咚咚”声忽然停下。 死一样的寂静。 汪二娘透过门缝望着外面。 什么都没有。 她松了口气,忽然!地面震动,灶房里响起骇人的“咚咚”声。 汪二娘惊惧,扭过头,这一看,差点把她的命吓没。 在她适才沉睡的桌旁,僵硬地站着一具尸体。 说他是尸体,因为,汪二娘见过他,这是方德义早死的儿子,方奇。 方奇皮肤如枯枝般干裂,眼睛空洞无神,却闪烁着幽绿色的光芒,双手扭曲如爪,指甲长而尖锐,身躯扭动,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嘎吱声。 似乎是闻到活人的气味,这妖物沉重抽动鼻翼。 汪二娘想起自家死鬼夫君以前看的奇书,书中有言:肤如朽木,筋脉毕露,目瞳幽邃若无生气,然绿芒闪烁,透寒彻骨。手爪扭曲如枯藤,利甲森然,……此乃僵尸,阴冥之气凝聚,生死之间游离,行于暗夜,摄人心魄。 她当时还调笑自家夫君,幽怨嗔道:“世上哪有这么多奇奇怪怪,你多大的人还信这些?” 现在,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会做那个梦了,那是死去的夫君在提醒她。 汪二娘扭头打开门就跑。 谁知,这僵尸一步跃起,径直跳到她面前,张开满是利齿的大口,吐出肉眼可见的幽绿之气。 汪二娘抖动身子,满是惊恐。 生死之间,一声凌厉女声呵斥:“孽畜!放肆!!!” 第25章 略懂皮毛 与此同时,一柄精巧画满黑色符文的小木剑飞旋而来,擦过汪二娘的鬓角,击中僵尸。 这僵尸瞬间被镇住,立在原地没了动作。 汪二娘冷汗直冒,径直跑向木剑飞来的地方。 顺眼一看,哎哟,对门大大敞开,一家子肠肠肚肚流在地面,眼睛大睁,全死了个干净,连条黄狗都没剩。 对门那主家男的经常打着借麻油的旗号对她动手动脚,后来,那彪娘们总是在镇上散播她的谣言,她一个寡妇,名声就这样硬生生坏了。 原谅她汪二娘没这么善良,只能说,死得可怜,但对她来说,是好事。 跑近一看,一个身材姣好的黑衣少女淡漠站在原地。 汪二娘眼泪都要将卫音荷淹没,往日泼辣无比的寡妇小小牵着少女的衣角:“大师,这僵尸怎么还一颤一颤的?” 卫音荷眉眼一凝:“你怎么知晓是僵尸?” 汪二娘眼珠微颤,眼泪就落下来:“我那个死鬼丈夫,生前就喜欢看些奇异怪志,这才…” “嗯。不过,是丁级绿僵。”卫音荷没说什么,专注走到那被牵制的绿僵旁,口中念念有词:“幽冥之道,鬼魅莫留。一声令下,邪气尽消。敕,诛邪!” 说着,她手中掐着极快的手诀,泛着淡淡的蓝光,最后化作一个莫大的“敕”字往绿僵头顶压去。 “嗬——”绿僵意识到巨大危机来临,想要挣脱,无果,遂抽搐了几下,在二人眼中化作一滩恶臭难闻的尸水。 汪二娘颤颤巍巍走上前,垂头抖着身子:“大师,他不会再活了吧?” 卫音荷淡漠地看着地面死的不能再死的一滩水,点头。 “嗯。” “大师,你这么年轻,竟这么有本事。真是翩若惊鸿、色艺双绝,龙姿凤采……”汪二娘直言不讳,一个劲猛猛夸,把生平学到的词都用在这姑娘身上。 “皮毛。”卫音荷谦虚。 这话一落,汪二娘眼神越来越亮。她还不知道这些个人情世故嘛,人家说略懂皮毛的意思就是:我很牛,怎么的! 但是,她打死也没想到,卫音荷并不是过分谦虚,而是过分诚实。她说皮毛就真的只是一点皮毛。 汪二娘无意撇了眼对门,一拍脑袋:“您说这事儿闹的,就这二里地只有我和对门两户人家,这家人还死了个干净,我得去找管事儿的来呢。” “无妨,不用。”卫音荷细手一抬,瞬时制止。 “被绿僵伤了,尸毒已入体,不及时处理,很快会变成下一个,最少是戊极游尸。” 夜色下,只剩少女说话的声音,汪二娘听不懂这丁戊级别什么的,只是害怕地缩着脑袋躲在少女后面,“那,大师,您解决?” 卫音荷点头,双手并立,夹着手中符纸,“太极生辉,正气环绕,火光一闪,鬼魅皆消。” 符纸自动飞向血腥遍地的家宅,触之即燃,随之是幽绿的大火,火光里有一张鬼脸痛苦嘶吼:“吼——” 俏寡妇吓了一大跳,手一个用力,快要将卫音荷衣衫扯下。 “咳——”卫音荷突兀咳嗽,制止了汪二娘作乱的手指。 俏寡妇眼里含泪,要落不落,暗戳戳试探询问:“大师,你看,天这么晚了,不妨来我家里歇下,稍微整顿。” “嗯。”卫音荷还是简单的一个字,眼神却有意无意瞥向镇子西方,在她微蓝的眼中,那片区域煞气冲天,堪称鬼蜮。 汪二娘自诩最懂察言观色,拍了手叫道:“哎哟,你看我都忘了,就大师您刚刚搞死的那个什么绿僵啊,我认得他那脸,就是镇西那方家的少爷。” “五年前吧,方德义那儿子突然溺水死了,那方德义直接把整个方家大门关了,我们还以为他没了儿子悲痛欲绝。” “后来他突然大方,镇上人家收成不好,他就开了自家粮仓,镇上要修路,他也出了钱,这不,镇上所有人都叫他大善人呢。” “那你呢?”卫音荷罕见反问一句。 汪二娘摆摆手:“我嘛,我那死鬼夫君一直让我离那方德义远点,说那人焉儿坏,肚子里全是坏水。” “你夫君是?” “他嘛,我嫁给他的时候经常早出晚归,也不知道忙什么,家里说他忙着考功名。” “呵——”汪二娘自嘲,“可我有一次端茶水不小心听到他和别人谈话。” “他一直瞒着我在做最危险的行当。” “我窥见他那令牌,上面有个‘影’字。” “这呆子,死了也还瞒着我。”汪二娘的眼泪又落下来,哪里有半分泼辣的样子。 “影?”卫音荷心里咀嚼这字眼,还真是巧,她要做的事和影阁还有挺大的牵连。 汪二娘擦干眼泪,恢复原样,故作大气一笑,迎着卫音荷回自家:“大师,请。” 镇子西边的方家 一道如鬼魅的身影悄无声息穿梭在宅子 幽暗的密室内,方德义脸上满是急切,他半担忧半惶恐问头戴兜帽的人:“大人,我儿今夜真的会复生吗?” 坐在椅子上的人动作一顿,冷笑一声:“你在质疑我——” “方里长不要急,您都把整个镇子作了令公子的血食,今夜过后,方公子就会从幽冥转生。” 方德义莫名担忧,胸口堵得慌:“都一个时辰了,为何我儿还未回?” 看不清面容的人轻蔑一笑,鬼气森森,“自然是,整个镇子还没死绝。”语气带着极大杀意,听得方德义心惊肉跳。 两人纷纷坐在椅上,一惊慌一淡然。 密室不大,中间竟放置一口棺材。 棺材周身刻满诡异的符文和扭曲的符号。 只是棺盖掀开,里面的东西早已不在。 一道陌生的气息渐渐逼近密室。 戴着兜帽的人瞬间站起,眼神狠厉:“谁?!” 方德义慌忙起身,身子抖得像筛糠:“大人,怎…怎么了?” “有人来了。” “不会啊?我来的时候派人将进口堵死了,旁人进不来的。” “你懂什么?我从三岁就练嗅功,一旦有别人靠近,立刻会察觉。” 往常和蔼爱笑的大善人身子抖动地愈发厉害,下体传来湿意,一股尿骚味弥漫整个密室。 警惕异常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尿骚味模糊了嗅觉,一时间怒骂:“老子先杀了你!” 方德义大声哭喊:“不要啊!大人!!!” 这人衣袖里掏出一把刀,眼见就要捅进方德义胸口,空气瞬间炸裂,凌厉剑光划过。 方德义睁眼:“欸?我没死?” 咕嘟嘟—— 一颗头滚落在他脚下,身前要杀他的人只剩个身子,红黑的血喷溅,落到方德义脸上。 “啊——杀人了——” 第26章 三百年前 还在大叫,方德义突然感觉脸上剧痛。 “你儿子的死和镇子有关系?”沙哑的声音从虚无的暗处飘来。 方德义愤愤直说。 “当然。我为这个镇付出了这么多年,而我的儿子,唯一的儿子,只是喜欢一个小姑娘,想和她好,被那小姑娘拿刀捅伤,呼声这么大,我儿分明死不了的,这么多声呼救,竟然都没一人帮忙。” “那又何妨?他们不该死吗?” “凭什么?不过都是一群自私自利的混蛋!给我儿子做血食怎么了?哈哈哈哈——”方德义脸颊颤动,癫狂大笑,分明心理已经扭曲。 蓦地,脸上传来剧烈的疼痛感。像是活生生被滚烫的开水浇到脸上。 他手一抹,半张脸被他抹下,露出血肉模糊的森森白骨。 “救命…救,呃——”他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过来,提起地下的头颅,径直往外走去。 方德义想大叫,却叫不出来。 再看地上,无头尸体浑身密麻细小的孔洞,正往外渗出黑色的血,一看便有剧毒。 原来,他整颗头已被腐蚀。 这位镇民眼里的大善人轰然倒地,血流一地,再也没起。 奚尧拎着战利品,循着自家少主留下的痕迹往东南而去。 …… 陈小白很累。 白日里被变态师兄鞭笞,夜里还要被书里的侏儒老头调教。 他才睡下,周身环境猛然变化。 又来到这所谓幻影真言秘境。 和上次不同,之前这领域内他连基本的轮廓都无法窥视,这一次,竟看到一方宅子。 上面没有字,是无名宅。 身体里似乎有一道猥琐的声音以极具诱惑力的嗓子诱惑他:“走啊,进去啊!” “里面什么都有,美人、财富、权力、皮鞭……” 应该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了进来。 这猥琐的声音还没说完,陈小白毫不留情,扭头就走,往宅子相反的方向离去,而离开这唯一能看清的宅子,周围都是浓雾。 “诶诶诶诶!”还是熟悉的八字胡侏儒老头。 黄利子瞪眼大叫:“你这死小子怎么油盐不进?!” “美人不喜欢吗?财富不喜欢?还是权力不够迷人眼?” 陈小白摸了摸鼻子,在自己心里暗示一番后,张口胡言乱语:“前辈,我喜欢男人,像您这样的。只有您能满意我的十四亿根雕。” “?”黄利子大惊失色。 “本座知道,自己英俊潇洒、英俊帅气、丰神俊朗、帅气逼人,但是,你小子不是已经看出我不是人了,怎么还……” 陈小白又在心里暗示一番,张嘴就来:“不是人,才刺激啊。” 黄利子在心里怒骂,恨铁不成钢指着陈小白:“你…你!!!” 与之同时,一个空荡幽深的山洞里,一个身穿黑袍的侏儒男子眼角抽搐,嘴里大骂。 “孽障!孽障!!竟想和长辈行不伦之恋!” 气急了,男子手掌一挥,一块巨石轰然倒地。 秘境内 陈小白惋惜一声:“前辈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等…等等。”黄利子屈辱地叹了口气,伸手挽留,“你再看接下来这个,一定满足你不为人知的癖好。” 陈小白扶额苦笑,这前辈怎么这么执着。 下一刻,他的笑就消失了。 老头嘴里念念有词,双手挥舞,之后,无名宅就化作热闹的南风馆。 与外面不同的是,这里的南风馆,全是一群丑陋八字胡的老侏儒。 陈小白:“……” 一群各色各样的丑老头穿着鲜艳的衣衫,干瘪的身体半露不露,粗壮的腋毛半遮半掩,举着帕子对陈小白娇笑:“大爷,来呀~~” “呕——” 陈小白要吐不吐。 黄利子接着来了句:“小子,这下满足你了吧,我可足足设下一百八十像本座一般的美男子,偷着乐吧!” “呕——” 黄利子红着老脸,推着陈小白进了这老年南风馆。 半只脚踏进,熏死人的脚臭扑面而来。 陈小白不适应地皱皱眉。 这死老头这是要将他强行留在这儿了。 他还在思索,一个娇小的小侏儒画着浓妆被推入他怀里,“大人,奴家叫翠花。啵啵——” 和黄利子一个身材的老倌龇着老黄牙眨媚眼对他释放魅力。 受不了了,陈小白扔下这老倌,大吐特吐。 “呕——”他妈的黄利子这个老出生啊! 他刚吐完,周身环境又变化,这次,却不是热闹的老倌馆。 却是陌生的帐篷,帘子掀开一个角。 有两人坐在桌前,对月畅谈。 其中,不怒自威的中年男人手中拿着酒壶,抿了一嘴:“老陶啊,听说北方最近大旱啊。” “欸,说是大旱,您还不明白吗?又是那祸害百姓的玩意儿。” 中年男人剑眉狠狠扭动:“又是旱魃?” “非也。”另一道声音无奈叹息,“是妖鬼大潮,天灾。” 中年人突然暴起,放下酒壶,拿起利剑,对天大吼:“你为何对这苍生视而不见?孤为你祭祀了二十五年,你为何蒙住双眼?!!” “天道不公,天道不公!” 这正是大晋初皇帝,刘嗣,自他十岁即位,下令修建钦天监,又秘密打造影阁,祭祀上天二十五年,却不见成效。 各地怪事仍频发,甚至,三年前还在最湿润的南部出了旱魃。 影阁全员出动,八十人,死伤七十八人。 这一次,妖邪鬼怪竟还自发合作,倾覆北部,这比旱魃的出现更恐怖,更让人不寒而栗。 大晋又能拿什么抵挡。 这时,忠心的臣子看君主如此忧伤,悠悠地叹息又响起,在夜空久久不散:“陶主自请前行北部,扫平邪祟,护佑大晋。” 画面又一转,满身书卷气的陶主身负残剑,立于干旱地面。 灰黑色的天空,雷电交加,乌云如怒涛般翻滚,整个天地仿佛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大战而颤抖。 在他前方,是浩浩荡荡的妖鬼大军。 陈小白至今只见过三个鬼东西,尸妖、缝合尸…… 他竟都分辨不出,这大军里到底有多少比之更厉害的东西。 飘忽不定的鬼影,扭曲嘶吼,奇形怪状的妖物,嗜血残忍。 一人,抵万军。 “退下!”陶主怒吼,声震耳欲聋,如同战鼓擂响。 身上再无半点书卷气,满是英雄志。 他挥舞手中的残剑,一道耀眼的光芒瞬间划破。剑光犹如闪电般劈下,将最前方的一只巨兽劈成两半,而它化作无数暗影消散于空中。 不愧是入海境的大佬。 但这并无太大用处,同伴的血激发了这浩荡大军的天性,嗜杀。 所有妖邪、鬼怪疯狂地向前冲来。一波接着一波,无数双恶意满满的眼睛盯着这个孤独的人影。 陶主毫不退缩,飞身而上,脚踏层云,一声怒喝:“谁敢近身!” 无形力量自他周身扩散开来,他整个人散发着耀眼的金芒。 突兀地,更多人影突然出现在干涸大地,带着为这片土地带来生机的信念。 陶主大骂:“谁让你们擅作主张!违背阁主之命?!” 那些人的脸渐渐清晰,全是苍老的面孔。 有九合境上等境界,有展锋初等境界老人,神藏老妪…… 一个暴躁老头手拿长牙锏大声叫嚷:“叫什么叫!死了也没人给你收尸!” 另一个老太太扛着青瓷杵:“好了好了,给你那破影阁留了繁衍后代的,走之前还偷听小两口洞房…” “咳——” 陶主无奈一笑:“诸位老友,往世再相会,而今,随我诛邪!” 所有人大声整齐说道:“是,阁主。” 日升月落,斗转星移,这场大战持续了整整五日,影阁众人,悉数阵亡。 万妖万鬼,大军覆灭。 北部,大雨滂沱,大地,恢复生机。 画面结束,陈小白眼底暗沉,情绪不明。 第27章 寡妇的悲泣 岁月已经者不可复,未来者不可期,见再者不可失。 这应该是眼前所谓的黄利子想让他看到的。 来了这秘境两次,黄利子都以非人的形式出现。 只能说,眼前黄利子非彼黄利子,大概只是个留在书中的傀儡。 陈小白叹息良久:“那么你呢?” “你为何从未出现。” “你也对苍生视而不见吗?” 黄利子怔忪片刻,痴痴环顾四周:“我,已经不是我了。”视线触及一处虚无时,这个一直笑着的老头儿惊恐大叫:“祂来了,祂来了!!!” 老头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嘴里嚷嚷,“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陈小白还想说什么,环境又一变,他被排斥出秘境。 睁眼,人已在床榻 他没了睡意。 看了那些画面,他心里竖起某一块坚硬的城墙渐渐崩塌,苟全性命于乱世,这是他一直以来的生活,怎么世间偏偏有这么多傻子,为了不相干的人豁出性命往前冲?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鬼怪,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妖邪,杀了一个还有成千上万个,不过是滚滚大浪的潮头,杀不完的。 可是他闭上眼,就是陶主与牺牲的老人们战意满满的面孔,苍老有劲,如同黑白的墨,在他空白的心上画出一道又一道痕迹。 “让我再想想,让我再想想……”陈小白躺在床上,如是说道。 想一想,他要不要踏出那一步。 想着想着,他竟有了睡意,不知什么时候闭上了眼。 空荡的屋内,静静放置的赤骨斧周身闪过微弱的光,伴随着一句“为了薪火相传。”若有似无,如同鬼魅。 太常署 灯火四起 今日来了贵客,下人忙忙碌碌,东走西奔,罕见拿出珍藏半年的极臭鳜鱼 北雁竞南飞,寒风正凛冽。 吴州、焦阳、关炅,三人并立太常署正堂。 正堂的中央摆放着一张雕刻精美的长案,座上只有两人。 一霜雪白发老人,一枯瘦鹤颜老头。 正堂乌压压站着一堆人,吴州三人在前,庄重恭敬。 秦长风笑的得意:“学海老哥,你看,如今我影阁已壮大至此,如何?” 曾学海也附和笑:“甚好。”语气温暖宁静,带着长辈独有的关爱眼神,扫一眼站得笔直一行人。 香火续香火,百年又百年。万物生万物,清风化清风。 影阁终于还是恢复元气,以钦天监和太常署的名义,再次行走天地。 曾学海眼神示意秦长风,两人想对一笑:“好了好了,都站着作甚,落座落座。” 众人笑着入座。 下人上菜布酒,高座谈笑风生。 “今日,老夫在凉州见到那小流氓了,还是老样子。”曾学海无奈摇头。 “也罢,世事随他,不必纷扰,想当年,你不也是个老流氓?” “我还记得,当时柳芝老师,那可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儿,被你一个小流氓搞得课业也不授,整日整日出任务,阁也不回。” 秦长风杯酒下肚,花白的胡须跟着颤动,笑个不停:“你当年偷走的绣花簪还留在身上?” 曾学海也笑,眼里悲伤:“是啊。这是我唯一能怀念她的东西。” 大晋三百三十年,影阁精英,书翠笛第三任主人,老太常相平亲授弟子,柳芝,于西部荒漠天镜岭独战堪称化道境青鬼蛟,不敌,启用禁法,同归于尽,举阁哀悼。 想到共同的悲伤点,两个老头,谁也没再提及那个禁忌般的名字。 清瘦的老头夹了一块奇臭无比的鳜鱼,塞进嘴里,皱眉,这鳜鱼怎的散发一种尿骚味:“说说吧,那个小子,你如何打算。” 秦长风没动筷子:“约定的日子快到了,预言里的时候也差不多了。” 曾学海摇摇头:“我可不信你这老东西会放任那小子肆意快活。” 秦长风只喝酒,却不吃菜:“急什么?他才十六,还有半年,足矣。” 曾老爷子也不在意,又夹起一块鲜香麻辣的宫保鸡丁:“楼洮那蠢得,像茅坑的苍蝇嗡嗡直叫唤,每日提醒老夫祭祀日子要到了。” “今年还是老样子?”秦长风拿着勺子,舀一勺色泽油润,鲜嫩滑润的锅塌豆腐,满足眯眼。 “哼,再从妖族那边抓几个不老实的来,交了差得了。”香得掉舌的葱油鸡进嘴,汁水爆开,鲜香味美。 秦长风看着身旁瘦老头风卷残云的饿狗速度,不由得出声:“北部虐待你了?” 曾学海罕见沉默:“……” “他们,说牛是圣物,把牛粪便烘干嚼碎了吃,他们说黑虫虽丑,味道甚好,水煮吃……”(黑虫:蟑螂。。。) 秦长风笑着摇头,难怪这老东西就像没见过吃食一样,人还消瘦不少。 大大的桌子,仅有两位辈分最大的老人。 其他人见状,一个接一个端着酒杯,敬酒去了。 秦长风都笑着一一应下,唯有吴州,,吴州抱着一整个酒坛,豪气冲天:“秦老,曾老,小子先干为敬!” 吨吨吨—— 喝酒如喝水,气长壮如牛。 …… 西南小镇 汪二娘垂泪跪地,单薄身影越显凄凉。 “大师,我只求您这一遭,求您让我见见我那死鬼夫君…” 卫音荷沉眉:“我说了,我只懂皮毛。” 俏寡妇姿态放的很低:“您还在如此自谦,大师,若非有您,我汪二娘早被青面獠牙的僵尸撕碎,只身去地下了。” 寡妇嘤嘤哭泣,少女无奈掐人中。 低沉的声音自墙头传来:“阿荷,我来了。”青灰云雾绡深衣男子悄然出现。 卫音荷像是看到了救星,招招手:“太好了,刚好到你的长处。” 奚尧除却剑法精妙,对这神鬼招魂一事相较于她,自然是好上太多。 汪二娘审时度势,转了个方向。 奚尧跳下院墙,卫音荷极无奈撇撇嘴角:“刚刚路过,遇到绿僵,顺手救了这可怜的俏寡妇。” “汪二娘只想再见夫君一面,请两位大人…成全。”寡妇眼睛通红。 奚尧皱眉,刚想拒绝,“他没了的夫君,是影阁之人。”卫音荷笑着补充。 …… 打不过,当送投名状了。奚尧点头:“可。” 汪二娘十分激动,起了身:“大人需要什么,小妇即刻去办。” 奚尧摇头:“我看你家里有亡者灵位,足矣。” 两人眼神示意,并不想在这个地方耽搁太久,奚尧当即立断:“就现在吧。” 灵位前摆着一只精巧小香炉,奚尧面容庄重,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并拢,置于香炉之上,指尖轻触烟雾。 手在空中画出一道道神秘的符文,那些符文在月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遥远的太常署,密密麻麻的牌位,一个不甚显眼的牌位闪烁微光,与友对酒畅谈的秦长风似有所感,叹息一声,手指拨弄:“去吧…” 奚尧动作持续良久,足足一刻半钟,一阵微风拂过,带来一丝异样的寒意。 奚尧两人眼神一动,心里都明白,要招的东西来了。 汪二娘却什么也感受不到,仍用期盼的眼神触碰灵堂。 殊不知,怪见清风抬头望,灵魂先我已归家。 奚尧两人似是触景生情,提醒她:“你夫君,在你身边。” 一道极其微弱的光环绕汪二娘,她却没落泪:“汪小狗,你违背成亲谏言,丢下我一个人,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活着,过几天再入赘一个小白脸,好好过日子。” 那光芒时隐时现,似是轻言回应:“好。” 而后再也没出现。 汪二娘感受到那熟悉的感觉再也没有出现,崩溃哭出声:“我知道的,适才你还入了我的梦提醒我,可是书上都说,你这种孤魂野鬼,一直在人间,一定是投不了胎的,去吧去吧……夫君……”声音哽咽,时而噎住。 卫音荷看了眼奚尧,两人悄无声息消失在小镇街道,在夜色下渐行渐远。 独留寡妇的声音在夜空中久久不散。 第28章 西境红梅 翌日卯时,同样的青竹林 邱皋陈小白两人带着大大的黑眼圈面面相觑,异口同声:“你也没睡好?” “哼——”邱皋冷笑,不修边幅的脸上满是倨傲:“谁让你小子一天天想这么多。” 陈小白不想说话,秘境内的所有,他一个人知晓就足够了。 “诺。”邱皋丢下一大摞书,幸灾乐祸道:“今天就在这凉嗖嗖的风里看书,补补你匮乏的知识。” 陈小白拿起最上面的一本,龙飞凤舞三个大字:《妖异录》 掀开:编撰者温儒 他不由自主念出:“温儒?” 邱皋困倦解惑:“他啊,开国一代名画师,被陶老阁主收入,跟着老前辈们一路除妖诛邪,一路写写改改,汇成这么一本怪实录。” 陈小白翻开第一页,书页泛黄,没有目录,每一页都附一张插图。 他触碰第一张插图,一只形态古怪的妖怪,长着尖尖的耳朵和闪烁着蓝色光芒的大眼睛,身上覆盖着细密的鳞片。下面以小篆写下妖怪名字:星鳞妖 再往下,密密麻麻写满这妖物的习性特点;在月光下活动,动若流星,天性善良,善于在黑夜里寻找珍奇药材。 虽是妖,却没什么威胁。 邱皋似乎看出陈小白的疑惑,出声解答:“要是万妖皆恶,整个人族恐怕都只能夹缝生存。” “是善是恶,除了第四本《阴阳观气法》,大致说明观测的东西是善是恶,还有,每个人心里都有衡量。” “不过嘛,凭你那双眼睛的能力,已经无需再看那本废书了。” 陈小白轻‘嗯’一声,继续看着手中的《妖异录》。 往下翻,魅狐、魔蛛、枯骨龙蜥、纸扎鬼偶、血衣怨灵…… 越往下翻,陈小白的眼睛越亮,已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 邱皋淡淡一笑,眯着眼,仿佛看到自己的从前。 日升月落,时间很快过去。 之后的每日卯时,陈小白都会负重训练,还要一边看书学常识,更要跟着邱皋练习些许简单的招式。 日子忙碌而充实,错了,不充实,陈小白做梦还要被一个侏儒老人骚扰,不堪其扰。 …… 大晋北部苦寒,南部温润,东部炎热,西边干冷。 跨过这四方边境防线,便是虎视眈眈的戎蛮 大晋曾派遣数千精兵查找被俘先晋帝消息,无果。 三年前,驻守边境的军队夜间巡逻时,发现几个断手断脚的精兵,忙唤军医诊治,醒来却全都疯疯癫癫,嘴里大喊大叫:“妖怪,是妖怪!!!” 他们不过都是气血稍高于常人的普通人,除却肉身和蛮力,遇到妖邪精怪,自是无法解决。 后来,少年皇帝与影阁暂任阁主秦长风密谈,翌日,影阁少了一百二人。 最终,没人知晓他们遭遇了什么,少年皇帝下令:尊父已被敌国俘获,不幸于战中离世,此事无可挽回。孤将承载父皇未竟之志,以国为重、以民为念,竭尽所能治理国家,让大晋再度强盛。 士族大乱、朝野震惊。 知晓事实的老人对出境救帝一事避而不谈。 西部边境条件艰苦,植被稀疏,多是高原山地。 山势最高的雪域天疆横断整个西边,将戎蛮与大晋阻隔 驻守这里的大军,是原西部主城城主镇西大将军周天行所带四万将士。 大将军已六十有七。 尽管已经六十七岁,这位老将军却依然生龙活虎,仿佛时间在他身上停滞。身材高大挺拔,虽然鬓角已泛白,但他的眼神依然如鹰隼般犀利。 大将军没有儿子,唯有一女,爱穿红裳,热烈张扬,从小就在马背上看夕阳,被军中誉为雪地高原最奔放的红梅。 此女名周红裳,简单大气,人如其名。 老将军时常叹息:“我这女儿,野蛮惯了,粗手粗脚,如今已三十有五,看来只能和我在西境过一辈子了。” 这不,今日老将军又在感慨自家到这儿就断了香火。 周红裳却在一旁马背红了脸,唯唯诺诺:“老爹,有人了的。”是个王城的黑鬼,不过身强体壮… 老将军只当她吹牛,真要有人,这么些年也没个音信什么的。 周红裳脸更红了,声音如苍蝇扑腾般细小:“是,我强上了他。” 老将军更无奈叹息,“都睡过了还拿不下?别想了。” 这句话将女人本就不多的自尊心戳了个粉碎。 红裳女人抄起沉重的长枪:“老爹,这柄香梅元霜枪跟了我二十一年,还是没和老爹交手,今日不是吃老爹的席就是上老爹的香,来吧!!” …… 老将军黑脸,抽出自己数百斤重的双尖大锤。 父女俩战意满满。 围过来的将士煽风点火:“大哥姐!干啊,老将军怕痒,戳他胳肢窝!” “怎么回事大哥姐?这么年轻还打不过六七十的老头?” “大哥姐!戳下面!” “哈哈哈哈哈——” 军中气氛热烈,调笑的将士被罚绕军帐跑百圈。 父女俩满头大汗。 雪山之巅高耸入云,白雪皑皑的山峰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仿佛是一座座银色的宝藏,静静守护着这片宁静而神秘的大地,守护大晋。 同时,东、北、南三处边境,相似的场景纷纷如是。 王都建安,少年皇帝专心处理政务,心有所感,踏出书房,撑着栏杆,眺望辽阔天地。 这样好的日子,日日如此便是极好。 太常署,影阁广阔的地下演武场,一个又一个阴巡使抓头挠腮,被前辈揍得鼻青脸肿。 …… 青竹林 “阿嚏——”打盹的邱皋忽然打了个悠长的喷嚏,他揉了揉鼻子:“那臭婆娘又在想我?” “哼——”他嘴角勾起邪魅的笑:“男人三十一枝花,老子这支花,开的正盛……” “但是。”他话语一顿,“也许,我这辈子身家都给大晋了,死婆娘,下辈子跟着你算了!” 抠抠搜搜,他又小小声说了句,“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第29章 价值半城 冬日依旧寒凉,日子却很快飞逝,转眼,半月之期已到。 邱皋长身立于竹林下,细致抽查陈小白学习半个月的成果。 “王二醉酒河边,遇一绿皮圆头、背带凹槽怪物,此为何物?” 在《妖异录》第四篇,插图形象,陈小白答:“河童。” 邱皋再问:“可有制服之法?” “不必理会,河童生性善良,并无害人之心。” 邱皋满意点头,摇头晃脑,黝黑的脸露出一排缺缝白牙,又开始第二问:“若在山间遇一被盗古墓,一具棺椁,其中尸体散发鲜血腐臭味,何解?” 在另一本书,是《鬼域秘闻》第十章,形似僵尸,喜食人血,陈小白再回:“是血尸。” “虽说面容可怖,力量巨大,但行动缓慢,惧怕阳光。” 接下来,邱皋又连续问了三个问题,陈小白一一回答。 是完美的答案,却又不是邱皋心里的最完美。 最后,黑脸老男人郑重说道:“不管是妖是鬼,你一定记着,保全自己,防备人心。” 陈小白点头,心里缓缓淌过微妙的情感。 他也正色,笑容真实几分,恭敬垂首:“多谢邱师兄。” “嚯哈哈——”邱皋放肆大笑,还是那个猥琐至极的男人。 半月期已过,代阁主下令:西南妖气冲天,鬼影飘渺,恐有大变故,任邱皋与新弟子陈小白即刻动身,肃清西南。 “西南…很大吧?就我们两人?去当口粮,还是当禁脔……” 陈小白竟无语凝噎。 “这个嘛…秦老头会安排的。”邱皋尴尬挠头。 “整顿半个时辰,城门石岩碰面。” 陈小白微微点头。 …… 结果两人还是一起回了州府。 一柄赤骨斧,一本《天目灵瞳诀》,些许碎银衣物,便是陈小白所有的行李。 他站在院子里。 只见邱皋满脸汗水,仿佛刚从一场激烈的战斗中归来。他手持一个破破烂烂的小土缸和一张看似历经风霜的破网,正在打捞水中的唯一活物,那条灵活至极的黑鱼。 水浪扑腾翻滚,邱皋满是狼狈。 黑鱼似乎感受到了危机,灵活地在水底穿梭,偶尔跃出水面,吐出高高的小水柱,挑衅意味十足。 喷溅男人一身污水后又甩动尾巴游入池底。 黑鱼这做派让邱皋不禁大为恼火,他大声呵斥:“你这狗东西,吃我的粮食,用我的俸禄,还敢这么嚣张?”语气中充满了不满与愤怒。 这时,男人的气息骤然变化。 刹那间,土缸在他手中碎裂,化作无数锋利的飞刃。这些飞刃如同被赋予了生命一般,疾如闪电般飞入池中,瞬间在池底引发剧烈的爆炸。 湖面瞬间翻滚激荡,仿佛愤怒的巨兽在咆哮。水花四溅,连周围的空气都仿佛被这股力量撕裂。而在这股力量的中心,邱皋满脸挑衅,一副小人得志做派。 池底深处,一片沉寂。突然,一道锐利的碎片狠狠划过一道黑鱼的身躯,然而,连它的鳞片都没划破,没有激起任何波澜。那黑鱼浑然不觉,依旧悠然地游动着。 陈小白见状,眼睛忽闪,眼底有青光闪烁。 他看见,这黑鱼周围的碎片都化作齑粉,溶于水中,不见踪影,就在这时,那黑鱼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缓缓扭动起它硕大的鱼头,与虚空中陈小白的目光对视。在那双深邃的鱼眼中,陈小白竟然看到了一丝戏谑,仿佛这黑鱼在嘲笑他的窥伺。下一刻,一个稚嫩的童子音在陈小白脑海中响起:“嘿!贼眉鼠眼的臭小子,看什么呢?” 陈小白心里一惊,眼睛瞬间恢复正常。 他看向邱皋,追问:“这鱼,是妖?” 邱皋还没来得及回复,陈小白脑子里又响起稚嫩的声音,只不过,满是恼羞成怒:“你才是妖,你全家都是妖,你家祖宗十八代都是妖,我干你个小瘪三死小子……”难听的骂声足足半刻钟才停下。陈小白只觉得脑海中一阵轰鸣。 …… “是乌玄鱼,有一点鲲鹏的血脉。” 陈小白想起来,有一本书上有记载,乌玄鱼,秉承其神异,形可变幻,水陆双栖,智高非常,能察人言,预知微末。 更重要的一点,这鱼生殖能力极强,一粒种子种下,会生发出成千上百的嫩芽。 人无完人,陈小白最大的特色就是贪财。 陈小白看着这鱼的眼神就更加诡异了,书上说乌玄鱼价值半城池,若是这鱼每个时辰都与一条鱼交配,一头十二条鱼…… 陈小白不敢想,他会卖多少钱。 看着邱皋动作粗暴,还要打池底黑鱼,陈小白连忙制止,手摸着邱皋湿漉漉的精装胸膛大叫:“大人大人!手下留钱…鱼。” 邱皋神色莫名。 陈小白一脸殷勤:“大人,让我来。” …… 一刻钟后,陈小白从门口的糖葫芦铺买了足足二十串糖葫芦,红彤彤的果儿,像极了陈小白喜庆的心情。 他乐滋滋走到池边,不要钱似的将所有糖葫芦都扔下,红彤彤甜丝丝的东西沉入池子。 陈小白再发动自己的灵瞳,那黑鱼试探性地舔了口,然后满眼欣喜大口咀嚼。 “果然还是孩子心性。”陈小白略微挑眉,起身从邱皋手里抢过抄网,语气温柔:“还想吃吗?跟我去西南,那儿的糖葫芦果儿更大,酥脆酸甜。” 池面没动静,陈小白耐心等着。 如他所料,脑子里响起孩童半信半疑的声音:“骗人是狗!” 陈小白点头:“当然。”傻孩子,你怎么觉着自己是人啊? 下一刻,肥胖的黑鱼晃晃悠悠,乖巧游入陈小白手中抄网。 邱皋目瞪口呆:“小子,真有你的。”使眼色给下人,又拿出一个瓷坛,里面盛半坛水,陈小白将抄网中的黑鱼捧入坛,眼里闪着精光。 钱啊,要不以后让这黑鱼一刻钟就交配一次吧?不不不,半刻钟算了…… 两人一鱼,收拾妥当,便乘着马车出了城门,悠悠向西南而去。 街上的孩子指着城里为数不多的马车,纷纷赌食。 “你们猜猜,那马车是谁家的?” “我知道我知道。”一个小胖子流着鼻涕:“是王老爷家的,他最近爱去潇湘楼逛。” “你不准说了!”脸色蜡黄的小姑娘皱眉,这些地方阿娘提都不让她提。 “错!”又是个害羞憨厚的小男孩儿:“我见过的,是新刺史邱大人,之前阿娘病重,家里钱全给了药堂,那些人没给阿娘医病,还把我们赶了出来,邱大人亲自将那药堂所有人打了一顿,讨回钱,还给阿娘治了病。” 小姑娘眼冒星星:“好厉害!” 小伙伴们纷纷点头。 小胖子像是想起什么,指着一直沉默的瘦高个,带着友好的笑:“二牛,你看,像你这样力气这么大,以后也能像邱大人一样保护我们了。” 名叫二牛的小男孩抬眼,微微一笑。 是了,昨日邱大人确实亲自来过他家,一开口就豪壮说:“在光明的背后,有一道道影子,不为世人知晓,他们存在的意义只是,如清风般荡平世间一切邪祟。” “我也是他们其中的一人,他们叫,阴巡使。” “小子,你天生力气大,很适合加入我们。” 二牛眼睛亮了又亮,小小的头不断上下摇晃,直点头。 邱皋欣慰一笑,终于,终于有个人能捧他场了。 天地浩大,终有旅途,黑透的纸张褪色些许,又被人刷上纯白色,纯白的书被人带走,一笔一划认真书写。 第30章 穷穷的出行 一直沿着西南官道,昼夜不停,也要两日两夜才能赶到。 出了整个凉州地界,又穿过几个村庄。 亥时一刻,马车停在荒无人烟的郊外,四周密林环绕。 陈小白以为的远行,最少是客栈、热水、酒菜。 他沉默看着夜色下打鼾如猪的男人,又一次沉默。 讲真的,有这么穷吗? 老男人只是淡笑一声,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嘴里说着:“作为影阁中人,怎么能在乎这些面子上的东西。” “人家都说‘林幽偏聚鸟,溪阔怎无鱼’,这是什么,你看看,这幽静的林子,多适合我们安睡,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美啊!”邱皋还郑重指责陈小白:“你魇了!” ……魇你老娘,个死穷鬼! 冬天,虽说没下雪,还是冻人,这狗东西到底攒着那钱干什么,深夜去找寡妇吃鱼鲜吗? 陈小白还想说什么,邱皋震天欲聋的鼾声响起,林子里的飞虫都震飞几尺。 再看马车的缸里,黑鱼瞪着黑眼,翻了肚皮。 陈小白瞳孔剧缩,定睛再一看,白白的鱼肚一起一伏,原是睡着了。 …… 少年掀开车帘,冷风灌入,他哆嗦钻回。 月光莹莹 陈小白也入睡,手里摩挲着那本《天目灵瞳诀》 邱皋嘴角微微弯曲,怪笑。 一股若隐若现的狐骚味窜入邱皋鼻间,他撕下衣衫小块布料,堵住鼻子。 坛中的黑鱼被熏地翻了肚皮。 陈小白皱眉。 此时,周围的林子突然传来了一阵风声。风声之中,似乎有一抹红色的影子在快速地穿梭。 陈小白警觉地坐起身来,目光紧紧盯着那抹红色影子消失的方向。 而邱皋则仿佛对此早有预料,依旧是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 “出师了,不妨自己去一趟?” 陈小白点头。 自己实践太少了,还是要多多杀妖,以免徒生心魔。 下一刻,他将书揣入怀中,拿着赤骨斧,下了马车。 邱皋笑笑:“窥幽阴巡使,嗯,对上丁级小妖,诶?不对,好像快要突破丙级了,嗯哼哼——”他不怀好意笑笑。 夜风轻拂,树叶沙沙作响 陈小白深吸一口气,他紧握着赤骨斧,斧柄的粗糙质感在他的掌心留下大大的安全感。 那老梆子最喜欢骗人了,这次的东西肯定比他境界高,但绝不会高出多少。 果不其然 林子四周都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让人辨别不出。 别人也许会慌,可他,眼睛与常人不同。 会制造假声音,难不成还会隐藏自己的真身? 陈小白眼底青光流转,探视,正前方,没有,右面,没有,左方,也没有,等等 那抹红色的影子再次出现,就在左前方,它在月光下拉长了身影,如同一道红色的闪电,迅速而致命。 看清了,是一只小猪大小的两尾火红狐狸。 那狐妖身上撒发着浓厚的血腥气,看得出来,从这里过路的人,大多都遭了毒手。 作为一个恪守尽职的打工人,陈小白深知遵守组织规则的重要性。 影阁第五条,残害生灵者,人、妖、鬼,皆杀! 四周的窸窣声不断,隐隐伴随着无数人的哀哭,空灵绝望。 那狐狸还没发现,自己早被对方看到。 狐妖的眼睛如同两颗幽绿的宝石,闪烁着狡黠与残忍的光芒。狐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两条尾巴如同双头毒蛇,在空中舞动,发出嘶嘶的声响,向陈小白袭来。 陈小白侧身躲过狐妖的两下攻击,心里无端生出很多愤怒,与之同时,手中的赤骨斧仿佛有了生命,与陈小白内心相牵绊。 白脸少年意识到这一变化,微微一笑,将这半月所学基本功纷纷用上。 “三路归一。”他轻声如是说,瞬间腾空翻越,使出邱皋教他的招式,以极其刁钻的角度劈出一道微红如刃的淡光,又极其流畅飞身上树,借力跳下,重重砍下一斧。 两斧头下去,将还没反应过来的狐妖断了一尾。 这狐妖反应却也快,陡然飞身窜入幽深的林子。 第三斧还没落下,陈小白怎么可能放他走? 半月的训练,让他快如狡兔,配着眼睛异术,硬生生追到那狐妖。 红色狐狸方才被他断了一尾,本想逃命离开,但这人族少年不依不饶追上来,又给了他一斧,幸好躲得快。 狐狸眼神怨毒,陈小白一看,这狐狸还敢瞪他,心里已经想好剥皮之后该卖个什么价了。 “我与你有何恩怨?”这狐狸竟口吐人言,看着少年手中的斧子,眼里带着深深的忌惮。 这斧子的气息为何让他血脉里就开始战栗?! “没,只是单纯想杀你。” 狐狸本来想用缓兵之计和他多谈谈,然后趁机一击毙命,谁知,一句话都聊不下去。 “欺妖太甚!!!”狐狸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断了一尾的地方还在汩汩冒血,但他在这林子横行霸道这么久,就算同归于尽也不能让这小子跑了! 陈小白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冽,这话,让他心里隐隐有一丝不安,这狐妖难不成背靠大伞? 它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一股诡异的力量在它的体内涌动。 狐狸抬头看着陈小白,诡异一笑:“等我完成这个禁术,你就完了!” 陈小白沉默,勤勤恳恳拿着斧子劈向狐妖。 很明显,狐妖,慌了,大喊大叫:“欸诶诶!你这人族怎么如此不讲武德?!” 陈小白翻白眼,怎么,还要让你蓄力大招啊? 狐狸这下直接红温,毛发红色,眼睛也血红,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妖力爆破!”狐妖嘶吼一声,它的身体突然膨胀,然后猛地收缩,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它的体内爆发出来,向着陈小白席卷而去。 啊?陈小白可不会在原地傻傻等着这玩意儿席卷过来,飞身就开跑。 狐妖痛苦嘶吼::“啊——该死的人族!!!”一边也拖着破败的身体追着少年跑。 陈小白跑远了,赤骨斧在他手中旋转,“轰!”一声巨响,身后树木纷纷倒下,与之倒下的,还有只剩了一条腿的狐狸和满地碎肉。 “唉!”陈小白叹息一声,真是个没被社会毒打的单纯妖怪。 他踏出林子,拢紧衣衫,踏向马车。 身后的林子,一道狐狸的影子若隐若现,冷冷窥伺少年。 陈小白上了马车,邱皋还在睡梦中,鼾声震天。 少年也半躺,进入梦乡。 邱皋袖中滑出一枚令牌,飞出马车,落入林子,那诡异的狐狸影子瞬间被击中,悄无声息消散。 “还是不够仔细啊。”邱皋嘟囔一句,又沉沉睡去。 陈小白呼吸均匀,眼睛却张开半条缝儿。 第31章 这儿有煎饼果子? 天光大亮,马车内的少年悠悠转醒。 周身些许颠簸,黑脸老男人不在马车内。 黑鱼在坛内游动。 掀开帘子,邱皋正慢悠悠驾着马车,听到身后的动静,调笑一句:“哟,昨儿是遇到母狐狸了?小脸惨白惨白。” “没有,公的。” 邱皋笑地更不正经:“公的也能吸精气?” “……” 陈小白想了想自己的暴富大计,扭头看了眼坛里的鱼,问道,“到哪儿了?” 路面上覆盖着一层干燥的落叶,车轮轻轻碾过,发出沙沙的声音。 “再有三四里,就是碧霞城。” 碧霞碧霞,河流碧绿,霞光绚烂,民风淳朴。 “我没记错,再过半月就是你十七岁生辰,带你提前体验一下人间极乐。”邱皋勾起一个邪魅的笑,“嘿!到了。” 城门高耸巍峨,采用深红色的木材建造,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纹与兽面,显得庄重而威严。 门上悬挂着一块大匾,上书“碧霞城”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字迹苍劲有力,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与之相比,凉州那破破烂烂的匾就耐人寻味许多。 城门旁,几个身穿宽松中长衫的卫兵,神色严谨,检查进出的行人和货物。 马车和大件货物的检查道路在左边,行人在右边。 左道前,严肃的卫兵抬了下手,马车停下。 邱皋从怀里掏出一块黑色令牌,卫兵接过,下一刻,神色恭敬:“见过大人!” 邱皋点头,正要驾车进城,那卫兵欲言又止,还是说出一句:“最近城中不太平,大人小心。”眼底带了些深意,只有邱皋看懂了。 陈小白掀开帘子,两人对视一眼,马车慢悠悠进城。 街道两旁商铺林立,行人络绎不绝。 三三两两路人正在说话。 “诶?你小子身上怎么这么香?又去李寡妇家了?” “嘁!”说话的人满面红光,得意轻笑:“什么李寡妇,老子去的可是月影阁。” “你小子最近发了?这么贵的地儿也去?!”旁人震惊。 “那地方才叫牛啊!那花魁,长得和天仙似的!”这人一脸陶醉,飘飘欲仙。 “娘的!等老子有钱了也要去里面儿找个漂亮娘们儿睡上那么一觉!” “就你?”另外两人大笑,满满嘲讽:“不是?丁老三,你家里那彪婆娘会同意?” …… 邱皋猥琐一笑,“小白啊,今晚师兄带你潇洒一把。” 陈小白还没说话,坛里的黑鱼激动跃出水面,陈小白脑子里响起一句:“小子,去找漂亮女人玩儿是吧?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别闹!我给你找好看的鱼。”陈小白可舍不得浪费一点黑鱼的子子孙孙,那可是满满的钱啊! 黑鱼半信半疑:“真的?” “真的,我从不骗人。”但是骗妖。 黑鱼开心潜入坛底。 邱皋垂着头:“小白师弟,你在和谁说话?” 陈小白叹气:“邱师兄,你知道的,小黑鱼不喜欢你,但是听我的话啊…” “他娘的!”邱皋低声骂了一句,当初阁里把这乌玄鱼给他养,还说了句:“你要是能驯服这鱼,月俸涨十倍。” 黑脸男人满眼通红,妒忌得面目全非,恨恨抽打一下马的翘臀,马车一下加快速度,吓得路人惊慌大叫。 几个巡逻的卫兵皱眉。 “诶诶诶!敢在城里纵马,不要命了?!”贼眉鼠眼的卫兵大叫,举着手里的刀就将马车拦住。 邱皋黝黑的脸更黑了。 这卫兵大叫:“诶诶诶!说你呢!黑鬼,滚下车!” "?"邱皋阴恻恻抬起脸,“你叫我什么?” 卫兵嚣张至极:“黑鬼啊?”还大声嘲笑:“瞅你那脸,比灶锅底还黑,不是黑鬼是个啥?” “哈哈哈——”跟着的几个卫兵大笑。 邱皋选的马车属实不是太好,外面瞅着普普通通,帘子也灰扑扑的,难怪这几个卫兵狗眼看人低。 “依据碧霞城主口令,在城内违令驱使马车,需交上三两银子,或者以马车抵押?” “哼——”邱皋甩袖,颇有几分傲骨:“你也配如此折辱我?” 下一刻,陈小白被拖下马车,连同小小的坛子。 邱皋清高瞪了眼所有卫兵:“哼!” 几个卫兵鼻孔对着陈小白两人,嘟囔骂了句:“两个死穷鬼!”然后走远了。 碧霞城被一层淡淡的晨雾笼罩,空气中弥漫着一丝淡淡的香气。阳光刚刚透过云层,洒下微弱的光辉,仿佛在为这座城市穿上一层薄薄的金纱。 美则美矣,可惜繁华之下,暗藏阴霾,,鬼影幢幢,煞气逼人。 他娘的,陈小白面无表情看了眼黑黑的男人,扯出一抹笑:“师兄,我们今晚住哪儿?” “啊?嗯,放心,师兄在这儿有熟人,不会让你没地方住的。”邱皋安抚陈小白。 “咕——” 不知道谁的肚子叫了一声,在街道上显得特别响亮。 “师弟,师兄教过你什么?要克制住自己的身体,你怎么听的?”邱皋痛心疾首,满脸指责。 “咕——” “你看你看,还叫!”邱皋气急败坏。 “师兄。” “嗯?” “那是你的肚子。” “……也罢,你饿了咱就去用早食吧。”邱皋摸着鼻子,满脸坦然走在前方。 “……” 有些奇怪的是,街道并没任何花,却有股时淡时浓的香气,像百合却又不是,像玫瑰但不浓烈。 顺着街道,在一个热闹的小摊停下,摊主是个慈祥的老头。 小摊上,一口大铁锅正冒着热气,锅里少许油滋滋作响。那是煎饼果子,金黄色的糙米煎饼果子饼在油中翻滚着,表面微微泛起泡泡。 老翁熟练地翻动着饼子,同时用铲子将新鲜打散的鹅蛋打在上面,在温热的铁锅里迅速凝固成金黄色的一层。 旁边的小碗里,各种酱料五彩缤纷:有浓稠香甜的黄豆酱、微辣可口的辣酱,还有清新的香菜末和葱花。每当一张刚煎好的饼被端出锅时,他总是轻巧地将它们铺开,然后迅速地把豆芽、黄瓜丝和沾满香料的小脆皮加入其中,再把它卷成一个诱人的长卷,一阵阵香气扑鼻而来。 而另一边,则是一笼蒸笋粽,上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湿布。在阳光照射下,那布透出淡淡水汽,每当蒸笋粽被打开时,一股米香、肉香混合而来的味道便扑鼻而至。 小摊前围满了人,有年轻的小伙子,也有携带孩子的夫妇。 邱皋摊开一个手掌,对老翁道:“来十份煎饼果子,再来十笼蒸笋粽。” 老翁笑呵呵应下,“客官且落座,老头子这儿马上就好。” 很温暖的笑,陈小白心里却波涛汹涌。 大晋,居然有煎饼果子? 做法还和上辈子的地方这么相似? 隐隐的,他察觉到暗流涌动,让他内心的湍流久久不平。 “师弟,坐啊。”邱皋招呼他。 第32章 热情的城主 燃着柴火的灶烟火气满满,四周的人小声说话,面带笑意。 只有瘦削的少年坐在些许粘连的凳子上,脸色微白。 老翁将吃食送完其他桌,很快就到了他们这桌。 “老伯,您这吃食闻着真香,自己捣鼓出来的?”陈小白似是无意来了这么一句。 “这个啊?”老翁呵呵直笑,“老头子我啊,以前是卖烧鹅的,但这世道吧,生意不景气。” “后来,城主大人体恤我们这些商贩,教了我们这种独特的吃食,简单好吃,成本又不多,老头子我啊,就做到了现在。” 陈小白笑着说:“城主大人真是个好人啊。” 周围的人纷纷应和,满脸笑意。 香味更浓了。 邱皋悠然自得夹起金黄的煎饼果子,大口咀嚼,一边叫着:“好啊,好啊,香啊。” 一边又掀开一个笼盖,露出诱人的蒸笋粽。 “师弟你也吃。”邱皋推来一屉蒸笋粽,又夹过来三个煎饼果子。 开始像饿疯的猪似的横扫身前的早食。 陈小白慢慢地吃,脑子里却不断有一个念头:“一定,一定要去见一次这所谓的城主。” 邱皋看着陈小白若有所思的神情,默默夹起一个蒸笋粽,挑起嘴角。 …… 碧霞城主府 年轻的公子听到下人的汇报,反复询问:“上面的大人真的来了?” 下人点头:“是,大人,一个时辰前钟威亲自在城门处瞧见的,还看到了那位大人的令牌。” “除了那位大人,还有谁?” “还有个弱不禁风的小孩儿,满脸病气,手上捧着一个坛子,里面是条黑色的鱼。” “绝不能让他们发现我们做的事,你快吩咐下去,让白语堂他们几个停手!” 下人点头哈腰,冷汗直冒,连声说道:“是,翟大人。” 而后,侧身退下。 碧霞城城主翟鸿卓在城主府内来回走动,焦急万分。 “难不成,上面发现我做的东西,来抓我了?”翟鸿卓捶桌子,眼底翻涌暗沉的狠辣之色。 他决定,亲自去会一会这两人。 下人走过半条街,转头进了幽深的巷子。 再有一刻钟后,才慢慢走出,特意观察了下四周。 街道上 一黑一白,一高一矮两人并立而走,无比显眼。 陈小白鼻子颤动,耳朵细微抖动,有人朝着他们走来,还有比之前都浓郁的香气。 “哎呀!大人远道而来,下官失礼!”比邱皋年轻得多的男子带着两个随从笑着走来,身高近七尺,偏瘦,穿着一袭绣绿纹的紫长袍,外罩一件亮绸面的乳白色对襟袄背子。 袍脚上翻,塞进腰间的白玉腰带中,脚上穿着白鹿皮靴,方便骑。 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之中,从玉冠两边垂下淡绿色丝质冠带,在下额系着一个流花结。 街道人潮涌动,好些女子面带羞意,低声喃喃:“翟城主好好看啊,要是能嫁给他,做城主夫人,手下十个铺子我也愿意啊!” “……瞧你这话,就翟城主这仙人之姿,让我倒贴我也愿意!” 古代的私生粉还真是疯狂,陈小白摇头。 只看外表,果真是个翩翩公子,不过,陈小白总觉得,这人身上有一种让他不太舒服的气味。 邱皋也上道,毫无上级的优越感,大白牙亮晃晃,大笑:“哈哈哈!翟城主这话说得,我和下属只是赶路恰巧过来看看,不好打扰不是?” 翟鸿卓也满脸笑意,更谦逊了:“不急,不急,邱大人路途奔波,若鸿卓不能尽地主之谊,微恐心里不安呐。” 邱皋挠挠头,也不客气了,“真的?” 翟鸿卓还是笑,“自是真的。” “听说月影阁极其不错,不知翟大人?”邱皋试探性问了句。 翟鸿卓眼底暗流闪过,面上笑着:“自然,自然。”这邱皋怎的一下就说要去月影阁,是巧合还是……? 他吩咐随从:“费昔,先回城主府安排好住宿,再去月影阁打声招呼,今日,我要好好招待邱大人!” 随从应声:“是。” 翟鸿卓又看了眼下人口中病态满满的小孩儿,笑着夸:“邱大人的下属也是器宇轩昂,气质非凡啊。” “哪里哪里!”两人又寒暄。 城主府的马车停在街道口,翟鸿卓微笑,“二位,请。” 这马车,可比邱皋的大得多,坐着也舒适。 陈小白此时似乎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在马车内左看右看,羞涩挠挠头,问翟鸿卓:“翟大人,刚刚我和邱大人吃的特色早食,摊主说是您特意教授的,大人果真体恤民情,是为官榜样啊!” 翟鸿卓哈哈直笑:“哪里哪里!不过是一些小玩意儿罢了,入了两位的胃也是它的幸事。” 陈小白还想问什么,邱皋却先他一步:“哈哈,不知这些吃食是翟大人自己捣鼓出来的么?” “是。”翟鸿卓回的很诚恳。 陈小白瞳孔微缩。 车内两个当官的还在寒暄,陈小白一直沉默。 不知道今夕何夕,过了多久。 “到了,大人。”车夫恭敬喊道。 翟鸿卓先下了车,而后掀开厚重的帘子,等邱皋两人下车。 奢华的建筑映入眼帘。 府邸占地广阔,四周环绕着精心修剪的园林,翠绿的草坪上点缀着奇花异草,小桥流水,假山石林,营造出一种宛如仙境的氛围。 “翟大人好品味。”邱皋言语间带着笑意,眼底却满是冰霜。 陈小白最快观察到,等翟鸿卓望来时,那神情却很快变化,像是他的错觉。 翟鸿卓对邱皋和陈小白进行了盛情款待。 宴席上摆满了珍馐美味,美酒佳肴,还有舞姬翩翩起舞,气氛热闹非凡。翟鸿卓频频举杯,与邱皋谈笑风生,仿佛两人是多年的好友。 邱皋一副色迷心窍的样子,直勾勾望着那些舞姬,摇头晃脑,似是醉了。 不知不觉,已是酉时 宴席过后,翟鸿卓神秘一笑,对着显然醉熏熏的邱皋道:“邱大人,还要去月影阁否?” “去!找漂亮美妇人!”邱皋大叫。 翟鸿卓眼底闪过些许慌乱,很快化作狠厉,笑着说:“好,备车,带邱大人和陈公子去月影阁。” 陈小白轻轻一笑:“多谢翟大人。” 说完,少年看向已然醉醺醺的邱皋眼睛张开一条缝儿,做出口型:“小心。” 神秘的香气更加浓烈,直冲陈小白脑门。 第33章 暗香扑鼻 天色已渐渐转暗,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在天边缓缓褪去,留下了一抹淡淡的橙红。 一串串红灯笼在楼阁的飞檐翘角间摇曳生辉,将楼宇映照得如同梦境一般。灯笼的光晕在薄薄的雪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随风舞动。 马车停在月影阁前。 空气中浮动的女人香刺鼻,但是,其中一味香,却让陈小白眼神微变,那就是从进城就一直隐隐漂浮的暗香。 而在这最繁华的青楼前,味道比其他任何地方都更浓烈。 几个彩衫姑娘娇笑着过来,一人拉过陈小白,一人牵着邱皋,其他三人围着翟鸿卓,假意推搡,假装怒骂:“哼!翟大人许久未来,都忘了我们姐妹几个了吧?” 翟鸿卓赔笑,端的是一副翩翩公子好做派,他脸上沐浴着温和的笑,说道:“怎么会,我啊,最近不是太忙么?好姐姐,别生气了…” 三个女人很快消了气,又拥簇着翟鸿卓进了阁。 温暖的灯光透过薄薄的窗纸,映出影影绰绰的人影。 女妓们身着华丽冬装,轻歌曼舞,衣衫上绣着金线和宝石,在灯光下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倒真是醉生梦死,富贵如云。 浓烈的脂粉香钻入陈小白鼻子,挽着他的女子‘咯咯’直笑,看他这么年轻,捧着他的脑袋,抱在怀里,陈小白脑子埋入波涛汹涌的山谷,差点窒息。 好不容易从这妓子怀里挣扎出,再看邱皋,哪还有醉酒的样子,满脸笑意,拥着个娇俏的月季红织金纹纱姑娘,白牙在黑脸上格外突出,晃得他眼睛生疼。 “啊!”邱皋惊叫,一脸骇然:“姑娘,你这手相,大凶啊!” 这姑娘一脸呆愣,慌忙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邱皋若有所思,不断揉捏着姑娘的手,一脸认真说道。 “你看,这手,细长苍白,手本是山川河流,却见一脉断流,此乃断龙之相,再看这断流处,似有巨石阻塞,这分明是把生机断了,不得了,不得了啊!!!大凶,大凶!” 说的煞有其事,陈小白都差点信了。 末了,还补充一句:“最近,是否觉着夜里难以入眠,心中沉闷,没有食欲,没缘由地抑郁寡欢?!” 姑娘小脸一白,点头连声说是。 邱皋了然一笑,又摸了摸那姑娘的手,说道。 “简单,只要将足够的阳气,注入这断流处,以气化力,这阻碍的巨石自然无影无踪。” 说着,邱皋暗示性地拍了下姑娘的屁股。 “哎呀!邱大人,讨厌~~” 这姑娘终于反应过来,这黑脸老男人在借着看手相故意调笑她。 姑娘欲迎还拒,纱衣轻拂,邱皋满脸陶醉,跟着上了二楼的包房。 再看,那招呼他俩的翟城主,早已不见踪影。 “咯咯咯——” 陈小白身边略显成熟的女人身姿娇媚,眼含春意,嗔道:“弟弟,有姐姐还不够,看哪儿呢~~” 声酥入骨,陈小白睁着炯炯无神的眼睛笑笑。 “好香啊。” 也不知道是说阁里香还是女人香。 女人一身艳红色妆花缎镶滚水纹裳,身段婀娜,勾着陈小白就想往二楼走。 空间广阔,地毯厚铺,几个炭火盆正燃烧着,火苗跳跃。 女人急不可耐,一进屋就想扒拉陈小白衣服。 隔壁屋子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 浓重的香味在屋里弥漫,陈小白闻了这香,眼神迷离,任由女人扒拉。 外袍脱落,第二件灰衫落地…… 女人抽开最后一层束缚,她指甲尖锐,摩挲着陈小白精瘦的胸膛,痴痴笑:“弟弟,你好美味啊~” 瞬间,这指甲变成锐利的兽爪,便想刺穿陈小白的胸膛。 却没怼进去。 “姐姐,想知道,为什么吗?” 陈小白抬头,眼神清醒,眼底流转惑人的青光,轻轻一笑。 女人眯着眼,打量一眼,这才惊觉,眼前这弱不禁风的少年从未真正被香迷惑。 隔壁屋,一声尖叫打破对峙 “啊!大人,放过小妖!!!” 随后还是邱皋那贱贱地声音,“大人不是都看过手相了,你的生路早就断了。” 砰—— 随后,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 陈小白大喝:“赤骨!” 那赤色流光斧就自行旋飞,稳稳落在陈小白手里。 “该死!”女人大叫,瞬间身上满是白毛,眼中闪烁着冷冽的寒光,竖瞳深处燃烧着妖异的红焰。 周身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 “原来是只白狸。”陈小白说道,手中斧子应声而动。 飞奔,挥斧。 利爪和斧头不断交错,发出“刺啦刺啦”刺耳的声响。 这白狸骤然冷笑,身后飞出一条白色尾巴,快如利鞭,横扫床榻,杂乱废墟中,直直冲着陈小白眼睛来。 这尾巴极快,陈小白训练了半月体能,躲得迅速,却还是被尾巴扫中脸颊。 瞬间,剧痛传来,他的脸上多出一道血痕,往外渗着黑血。 少年瞬间倒地,虚弱无比。 趁这空挡,白狸利爪震开赤骨斧 白狸大笑:“小子!凭你,也想杀了我?” 语气满是不屑。 这白狸看得出,眼前的少年并不普通,窥幽大成,不过,也仅限于此了。 这么些年,她们整个族杀得所谓天资过人者,太多了。 她冷冷一笑,整张脸完全变为猫脸,彻底化作一只巨大如牛的白狸,矫捷扑向一身狼藉的陈小白。 《妖异录》十七章有言:狸妖,幻形魅人,狡黠长生,阴险藏毒。然,利器于尾,近身必诛。 近了,更近了,爪子尾巴齐齐上阵,离陈小白仅有毫厘,少年突然发难,眼睛大亮,手中赤骨斧不断转动。 狸妖注视着那青瞳,竟突然从半空坠落,跪倒在地,本能地恐惧。 “翟鸿卓,是你们的主人,对吧?” 陈小白若有似无说了句。 “算了,你不用说,我也知道。” 陈小白叹了口气,狠狠劈往地上的白狸。 狸妖瞪大双眼,无言倒地,黑血流一地。 “嘶——” 脸上的伤口隐隐作痛,陈小白用手碰了碰,黑血糊满一个巴掌。 这狸猫,真毒啊! “师弟?” 隐隐约约,陈小白眼前模糊,听到邱皋推门而入的声音。还有一抹釉蓝色的影子,带着幽幽的兰草香。 …… 王都,朝堂 气氛紧张而诡谲。 刘玉戴着冠冕,高坐其上,扫视下方跪着的众臣,眼里涌出浓浓的讽刺。 “孤不过十四余,爱卿们,真是,让孤意外至极啊!” “莫非想以这所谓的死来要挟孤立后?” 一众人跪在地面,齐刷刷说道:“臣不敢!” 一眼望去,乌压压的墨色。 唯有一人身着深红官袍站在原地,脸上带着谦卑的笑意,眼底却满是不屑。 少年帝王脸上看不出情绪,手却紧紧扣住扶手。 一时间,剑拔弩张。 再没一人说话。 突兀地,一道尖细的嗓音传来:“太后安驾!!!” 一道窈窕妩媚的朱红色身影从远处而来,不急不缓,高贵典雅。 “哀家怎不知,朝中如此热闹?”带着淡淡的威严。 恍惚间,几位老臣竟看出了先王的影子。 “臣等,拜见太后。” 跪在地上的大臣纷纷说道。 刘玉从高座起身,脸上扬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怎么惊扰母后了?” 甄婉宁无视大司马暗示的眼神,面上扬起一丝责备:“阿玉怎的发如此大的脾气,还在闹小孩儿心性呢?” “自然不是。”刘玉笑的温和,一副懦弱任人可欺的样子。 “立后还早,不过,皇嗣是国之大事,你也十四余了,也确实该选后妃了。” 跪着的众人眼睛一亮。 “那就让王城各家满了岁数了都进宫选秀吧。”甄婉宁还是说道,带着淡淡的不容置喙。 刘玉沉了面色,却笑着答应:“是,听母后教诲。” 李云峥看着装模做样的母子,脸上带着满意的笑,然后跪下,一字一句:“太后贤明!” 大臣看着大司马跪下说这话,也纷纷大叫:“太后贤明!太后贤明!!!” 刘玉眼底暗沉,与甄婉宁对视。 甄婉宁突然笑了一下,靠近刘玉耳畔,吐字如兰:“放弃吧。” 第34章 何所求 美人既醉,朱颜酡些。 陈小白醒来的时候,隐隐的香味终于淡了些。 “醒了那便起来吃药。”一道陌生的女声从床榻远处椅边传来。 陈小白看去。 一个女子静静坐在椅上,手中翻动一本泛黄的书,烛火闪烁。 这女子身穿釉蓝色暗花锦藤纹袿衣,相貌清丽、温柔可人,展现出一种独特的女性韵味。 陈小白疑惑。 “姑娘是?” 女孩儿温婉一笑,脸色酡红。 “我叫柳月珞,你的师兄给了我半袋银子,让我医好你。” “但是,按理来说,你应该唤我一声师姐。” “家师秦长风。” 说话间,女孩摇动手里的钱袋,叮当作响。 “多谢。”陈小白说了声。 气氛沉默,变得很尴尬。 从小到大,陈小白接触女的,很多,不过,都是凉透的尸体。 像这样,和女孩儿独处,还是活生生的女孩儿,显然很少。 他不知道说什么,就闭了嘴。 走下床榻,端起桌上温热的汤药,面无表情喝下。 嗯? 陈小白灵动如狗的鼻子抽动,女孩儿身上飘散着淡淡的酒味。 不过,和他关系不大。 少年喝完药,转身就往门口走去。 柳月珞看了一眼,又收回眼神,看着手中的医书。 “桂枝与干姜七碗熬制一碗,灰鬼苔晒干三日研磨成粉辅之,可医尸鬼百毒……” 女孩儿叹了口气,望着泛黄的书,嘴里喃喃:“祖父,您到底在什么地方?那个人,身上怎么会有您的气息?” …… 陈小白走出门,才发现,天还没亮。 这既不是碧霞城主的家,也不是月影阁,只是个普通客栈。 客栈后方的院子,邱皋手臂缠着一圈绷带,脸上带伤,已然换了身衣服,笑着逗弄坛里的黑鱼。 “来,用老子的大拳头塞满你小小的鱼嘴!” 听到身后的脚步,男人也没转身,笑笑说:“小白师弟,醒了?” “嗯。” 邱皋脸上的笑意淡了点,院子里除了他俩,并没什么人。 但是,邱皋还是问了一句。 “我记得不错的话,你如今只有窥幽大成境,在月影阁,竟有胆子对着那堪比固灵初期的狸妖。” “为何不信师兄?”邱皋的语气带着些许嘲讽。 “没有信和不信。”陈小白这样回。 “没有?那你有什么?” “一腔固执?还是一颗求死的心?”邱皋大掌青筋鼓动,面带怒色。 “抱歉。”嘴唇阖动,最终还是只说出这两个字。 邱皋一脸沧桑,问了最后一句:“你可否,将自己当做一个正常孩子?” 陈小白没回。 他觉得,自己就很正常。 “月影阁妖物悉数诛杀,翟鸿卓勾搭妖人,贩卖城内童女,已经被我…关押。” “在城主府,他逃不出来。” 陈小白沉默良久,带上几分恭敬,真正意义上叫了一句:“多谢,师兄。” 转身踏出客栈,向城主府渐行渐远。 院里,邱皋突然笑骂出声:“臭小子!” …… 几个时辰可以改变什么 能将看着金镶玉裹的生活打断,让他们看清现实,让他们知道,王朝兴衰与所属各地息息相关。 峻宇雕墙的城主府突然失去光彩。 在他眼中,被一层透明的结界包裹。 不过陈小白并不在意这些。 他急着去寻找答案。 他一定要知道,翟鸿卓是不是和他是一样的人。 下人都走了个干净。 宽敞的堂前,坐着一个青年男子。 衣裳仍是考究的,没有丝毫凌乱。 峨冠博带,行动之间宽袍广袖飘动,颇有风雅名士之姿。 “翟大人。”陈小白先打了声招呼。 “你来了。”也许是知道自己死期将到,翟鸿卓显得很平静。 “翟大人是被逼迫的吗?” “不,我自愿的。” “为何要贩卖那些女童。” “有人出了高价。”翟鸿卓眼睛突然瞪大,眼底满是密密麻麻的血丝,他说道:“那是我一辈子都没见到的价钱,或许,或许就连皇商都没有这么多的钱。” “其实我猜到了,上面说是猛兽袭人,我看过了,决不会是猛兽,我有预感,世道要刮起一场血雨腥风,钱,很重要!我一定要有足够多的钱!” 陈小白没搭话,钱财,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人们平常将自己伪装在人群,当撕破皮囊,往往会展示出极端的一面。 恰巧,翟鸿卓就是这一类人。 “你曾经,来自哪里?” 陈小白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气氛罕见静默。 翟鸿卓久久不言语,直愣愣看着陈小白,眼里有千言万语。 陈小白解读出了这眼神,是对故乡的期盼,还有复杂至极的同情。 他在同情什么呢? 终于,翟鸿卓说了句:“原来,同类之间,是一定会互相吸引的。” “起初,我来到这里时,只是个前城主府的无名小卒。” “人人都能踩我一脚。” “城主阴晴不定,同房的小厮不过在屋里碍了他的眼,就被凌迟,他的眼,大大的,像一个血窟窿。” “我怎么合,都合不上。” “我这张脸,好看吧?”翟鸿卓的眼里冒出病态的破碎。 “那老头,是个男女通吃的。” “不过在大门碰到他,他就看上了我,要我,做他的…禁脔。” “他死了,你猜猜,他怎么死的?” 翟鸿卓眼里闪着几滴眼泪,“我曾经在街上,救下三笼大白狸,我没想到,我没想到,他们居然都是妖!哈哈哈!他们帮我杀了那个老变态!!!” “后来,我当了新城主,我也曾想好好带城民过好日子,可是,才多久,才多久?!!” “那种恶心的眼神又落在我身上!凭什么!” “那就,把他们都弄死吧!”翟鸿卓眼神疯狂。 陈小白点点头,“我也,杀过人。” 是一滩滩落在地上的血,还没来到这世上,被他的木棍一个个抹杀。 既然有妖,有鬼怪,他想,应该也有地府吧。 他死之后不知道会踏过哪些酷刑,反正,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翟鸿卓又笑了笑:“我来的时候,只是个高中生。” “你,一定好好活下去。” 这话说完,翟鸿卓竟然随手拿起一把生锈的刀,戳向自己的心口。 抽搐挣扎了片刻,没了动静。 陈小白僵硬在原地,还是踏出城主府。 天光已大亮,今日的风真冷啊。 路上,还有三三两两的行人。 “呸!老子就说,这个小白脸有这种皮相,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攀上老城主,才……” 说话的人嘿嘿一笑,满满恶意。 路过吃早食的摊子,老翁一直叹息,“造孽啊!” 吃早食的几个妇人关切问道:“老爷子,你咋一直叹气?” “我啊,送故人。” 频复之戒,复而又失,失而复得,何所求? 少年的身影略显寂寥,远远近近,让人看不真切。 第35章 老人赴死 回到客栈,邱皋已经坐在大堂。 柳月珞也坐在桌旁,看他进门,善意笑笑。 早上,吃的清淡。 不过几碗稀粥,六个白面馒头,几张薄饼,三碟酱黄瓜。 “他死了,对吧。” 桌子对面,邱皋大口咀嚼薄饼,一边问了一句,丝毫不在意柳月珞这个外人在场。 陈小白夹起一筷子黄瓜,放入嘴里,很酸,又莫名有些发苦。 “嗯。他杀了自己。” 邱皋沉默,吸溜稀粥的声音一直响动。 将空碗放下,邱皋才说了句:“吃完就启程吧。”伸手又去添粥,还拿了两个大馒头。 囫囵说道,“这里的事,会有人处理的。” 釉蓝衣裳姑娘没说话,默默咀嚼嘴里的饼,神色莫名。 邱皋吃了三个大馒头,又狼吞虎咽啃了三张大饼,补充道:“我先去收拾,柳姑娘,你和师弟慢用。” 周围又是一片尴尬。 陈小白吃的很慢,比柳月珞还慢。 也许是察觉到陈小白的无所适从,柳月珞放下筷子,礼貌说了声:“陈师弟慢吃。” 桌子旁边就只剩下少年一人。 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今日是翟鸿卓,明日呢,或许,不知道哪一天,他也会死。 邱皋又租了马车,这次,明显比之前条件好了许多。 帘子不漏风,还是两匹马,体格健壮,四肢修长结实。 伯乐来了都要说好马。 空间很大,邱皋独坐一榻,他和柳月珞分坐两边。 马车直溜溜顺着大路,出城。 踢踢踏踏的声音在城门处响起。 陈小白意有所感,掀开车窗小帘。 一列气质沉稳,目光犀利的士兵站在城门,为首的人高坐马上,丢来一块令牌,大喝:“碧霞城城主翟鸿卓为官五载,纵容贼匪、勾结作恶、残害无辜,依法处以死刑。” 后来再说了什么,陈小白并没听。 都和他无关了。 马车飞驰,官道辽阔。 也许,用不了两天,就能很快到西南主城,清州。 在这之前,陈小白打量一眼对面看书的柳月珞。 这个女孩儿,又会是什么角色呢? …… 天上的云稀稀疏疏,落入建安的太常署。 议事堂站着六人,其中,一个灰发褐眸老妪拄着手里青绿的拐杖,郑重说道。 “今年真正的招人,可以开始了。” 剩下五人纷纷点头同意。 “让秦长风进来吧,这里的担子,是时候交给他了。” 沙哑苍老的声音响起。 “我们这些老家伙,也该到该去的地方了。” 秦长风慢慢走进,六个苍老佝偻的身影围坐一边。 仔细一看,他们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伤口。 或是脸上有着可怖的抓痕,或是没了双目。 其中一个断腿老叟瞥了他一眼,若无其事说道。 “小狐狸,今日,我们六个老家伙,也该走了。” 秦长风脸上带了些悲戚。 “再等几日,或许我…” 话没说完,被那没了双目的老者打断。 “诶诶诶!你这臭小子,说什么鬼话!” 拄着拐杖的老妪没好气骂道。 “咒自己呢?” “你要稳稳地坐在这个位置,看着影阁,一日一日壮大。” 六个老人,看着沉默不语的秦长风,笑骂。 “这么大年纪还板着个脸,难怪几十年了还是个老光棍。” “哈哈哈——” 其他五个老人笑笑。 “走了,老伙计们。”那老妪招呼了一声,蹒跚向外走去。 一个又一个老人接着往外走。 秦长风独立原地,历经风霜的眼里满是悲伤,半晌,他弯了腰,颤着声音说道。 “秦长风在此,恭送六老。若有世缘,幽冥再会!” 这是一个循环。 很多年前,第一批阴巡使老了,影阁做了个重大的决定。 “抱歉,但是,只能请诸位赴死。” 第二代阁主,说出这话。 整个影阁沸腾。 一个个年轻的面孔面色激昂,“前辈们做了这么多,老了不是更应该受到影阁的尊重,安享晚年吗?” “凭什么让他们赴死?” 二代阁主任凭刺耳的骂声环绕整个影阁,淡淡说了句,“因为你们,不够强大。” “这个规定,会延续,包括我,我老了,也会自请前往边境。” 整个影阁,鸦雀无声。 初代阁主带领数十位老前辈在极北之地牺牲后,万千妖物鬼怪死了个干净。 可惜,老天似乎想要人族灭绝。 不过五年,灾殃大军又蠢蠢欲动。 大晋四方边境,已经死了数万普通的士兵。 世道不太平,妖族动乱,鬼怪游荡。 官家为了安抚民心,对外宣称边境爆发了一场规模不算太大的疫病。 少有几个聪明的,似乎猜到了什么,面色难看,沉默不语。 除了大晋影阁,西岭山的圣庙也派出了无数佛门高手,武华山的老道,带着自己仅有的几个徒弟,下了山。 风雨欲来。 帝王召来二代阁主,密探一天一夜之久。 一定要保住大晋,这千千万万的百姓。 二代阁主面色一白,回到太常署,集结了所有超过六十岁的老人。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二代阁主出来时,脸上明晃晃带着几个红红的巴掌印。 而今,又是这样类似的情景。 秦长风没有主动说,这些老人却主动请求前往妖邪最多的地方。 而今日这六个老人,已经是这月第二批自请镇守边境的老人。 影阁,愧对所有人。 他秦长风,是个畜生。 有时候,他会在梦里看到,年轻气盛的自己,恨恨骂道:“你秦长风在这个位置都做了些什么,想保护的人保护不了,还要做个刽子手,推他们去死!你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 他惊醒,汗珠在密密麻麻的褶皱流动。 他已经老了,他快七十了,而走得很多人都比他年长。 最老的九十一,最年轻的六十五。 好似都很年轻,好似都在衰老。 世间苍凉 这一日,大晋东部边境荒漠来了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妪,还有一个没了双目的老头。 他们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炽热的视线,和边境线上其他的老人相对而笑。 “老妖婆!你也滚过来了!” “走哪儿都碰到你这老东西!” 没了双目的老者嘿嘿一笑,张开手摸索,一边说道:“在哪儿呢,在哪儿呢!” “来,老哥哥摸摸,是不是脑袋没了,说这么蠢得话。” 那老人气急,漏风的嘴说道,“袁老头,你——” “哈哈哈——” 而在其他三方主要的边塞,各自来了一个或两个老人。 有人瘸了腿,有人没了半个脑袋,还有个,坐在木椅上,一看,没了双腿。 整顿的将士见怪不怪。 上面的吩咐,他们照做就行。 …… 西南主城 一个身材窈窕的女人戴着纱布,遮掩面孔。 在她身旁,光头的男人面上满是讨好。 “圣女,您为何亲自来了,这种小事,交给我做就好。” 陈语兰笑笑,语气温柔。 “当然是,亲自欢迎我那好儿子。” “不知道他要是看到我,会是什么有趣的表情,咯咯——” 女人还在笑着。 光头男人眼底却深沉。 儿子儿子,为何一次醒来之后嘴里都是她那儿子! 陈小白,你该死!!! 第36章 打猎回来,家被偷了 冬日的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路上悠悠向前的马车上。 两日过去,愈发接近西南,气候也越发温润起来。 猛地望着外面,竟然有一种到了春日的感觉。 树木的叶子有些枯黄,但整体上仍保持着生机。 陈小白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等他看到毫无生气的黑鱼,突然反应过来。 他的钱。 “小黑,小黑,醒醒!!!” 陈小白手摸入坛里,不断摇晃要死不活的黑鱼。 “嗤!小黑?叫狗呢?”一旁坐着闭目养神的邱皋讥笑。 “要不你再‘嘬嘬嘬’叫叫呢?” 那黑鱼一个激灵,鱼尾甩动,噼啪噼啪跳起来。 一股恶臭的鱼腥味传入邱皋鼻子。 与此同时,陈小白脑子里响起极脏的怒骂。 “什么小黑?!干你娘的臭小子,你个生儿子没皮炎的玩意儿,你个……” 陈小白脑子里仿佛有了春天的画面,鸟语花香。 他伸出食指,指着马车前方,“快到清州了。” “不过,我突然不想给你买糖葫芦了。” 脑子里的鸟语花香突然停下。 黑鱼委屈地跳回坛里,“我就知道,你们这群男人都是薄情的负心汉!前几天还叫人家小鱼鱼,哄着骗着带人家到这鬼地方,结果吃干抹净又不认人了。” 语气满是控诉。 陈小白都沉默了。 这黑鱼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的啊? 负责专门色诱妖怪吗? “噗嗤——”存在感不太强的柳月珞突然笑出声,眉眼弯弯。 陈小白看过去。 柳月珞的脸突然红了,扑闪着大眼睛,连声说道。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陈公子,我是看这鱼实在太有灵性,眼神里似乎有委屈的意思。十分有趣。忍不住笑出了声。” 赶车的老马夫掀开帘子,说了声。 “贵人,公子,小姐,还有三里就是清州了。” 邱皋睁眼,点头。 马车很快就到了清州城外。 熙熙攘攘的人涌过。 关卡口处,一人斜着眼睛,穿着贵气,扫视来来往往的行人。 官兵拦下马车,按例检查。 这一次,邱皋并没有掏出他那块令牌,老老实实过了城门。 马车走后,斜着眼睛的人神色一冷,直勾勾盯着马车远去的方向。 清州,没凉州破败,却也没碧霞城看着那般富裕。 整座城弥漫着悠闲的气息。 除了,张贴在墙上的告示令。 “近日,邪眼山野兽频繁出没,已导致十五人失踪,此告示发令,凡所有猎户樵夫,禁止上山……” 一堆人围在那墙边,啧啧叹气。 “俺们这破地儿不就是靠山吃山,不让俺们上山,家里几个孩儿咋整?”背着柴刀的健壮樵夫满面愁容。 看告示令的几个人投过去同情的目光。 城郊山区,本就是猎户和樵夫常去的地儿,但这几天,所有上山砍柴的男子都神秘失踪,无一生还。 说的不好听,甚至连尸体都没找到。 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每当夜幕降临,山林中便会传出诡异的嘶吼声,像是某种野兽的哀嚎。 可是,打猎多年的老猎户都说,“打了一辈子猎,这声儿从来没听到过,说熊羔子也不像,说是大白虫,也不像。奇了个怪的。” 邱皋面带思索,掀开帘子,对那老车夫说了句。 “老人家,就近找个客栈,我们兄妹三个,想下车看看这清城的风景。” 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 老人看到钱,两眼放光,连忙点头,中气十足地说了句。 “爷,马上,前面就有个福林客栈。” 邱皋点头。 马车慢悠悠在街道行走。 马车内,邱皋看着后面贴告示令的地方,又扫了眼满脸沮丧的樵夫,放下小窗口的帘子。 “小白师弟,今夜,和我去个地方。” 陈小白点头。 一股热辣辣的视线突然烧的陈小白的脸热热的。 邱皋也被一股期盼的视线惹得扭头。 “邱师叔,带我去嘛~~” 啊?师叔? 陈小白挑眉,看了眼邱皋。 “你辈分这么大了?下一次是不是再来个人,就要叫你邱爷爷了?” “……” 邱皋无奈扶额。 “那就去吧,别给师兄告状。” 柳月珞笑笑:“是。” 说话间,马车停下,已经到了客栈门口。 几人下了车。 老马夫拱手离去。 嘚嘚嘚—— 马蹄溅起灰尘。 几人安顿下来。 夜色很快笼罩天地。 几人悄然走出客栈,动作隐匿,悄无声息。 …… 清州城中地契极贵,家底不厚实的根本不敢在城里安置宅子。 更别说,何二牛这个猎户。 从他爷爷的爷爷辈,所有的祖宗都在邪眼山打猎,虽说辛苦,但也没事,往后的一辈接着一辈都辛苦。 邪眼山全是奇怪的传闻,有人说那山上有女鬼,有人说那山上有成了精的黑熊精。 何家祖祖辈辈根本不怕。 一脉相承,全是穷鬼,还有什么好怕的。 上个月,何二牛好不容易运气逆天,捕到一只鹿。 攒着开心,到城里一卖。 好吧,第一次猎到鹿,压根不知道该卖多贵,被一个奸商以一两二钱的便宜价格买走。 走的时候,那奸商好似还骂了人。 “傻缺,这么好的东西卖这么便宜……” 后来,何二牛在清州城里一打听,原来,他猎到的是品相极佳的梅花鹿,至少卖二十两。 何二牛气的个半死。 一怒之下,窝囊地又去山上蹲着,想着还有梅花鹿。 谁知,往日热热闹闹的邪眼山,连只鸟都没看到。 他失望地早早回了家。 谁知,屋内传出一阵阵粗重的喘息声。 “死鬼,还不快点,何二牛都快回来了~~” 冬日的夕阳落在何二牛的头上,绿绿的,很生动。 第37章 绿色与孩子 绿色,往往和蓬勃的生长息息相关。 何二牛小时候偷听私塾女先生换衣服的时候听到了这话,对绿色的印象越发深刻。 今日,真是更让他刻骨铭心。 是个男人都受不了这种屈辱。 何二牛顿时赤红了眼,猛地推开屋门,大骂:“奸夫淫妇!!!” 床上略显肥胖的妇人潮红的脸陡然煞白,与之同时,那奸夫吓得滚下榻来慌乱穿衣。 何二牛终于看到了这奸夫的脸。 五官端正、额头宽广,虽人到中年,却带着儒雅的书生气质。 他的心如坠冰窟,是他的好兄弟,杜鸿信。 两人的名字天差地别,家境也是远远隔着一道沟壑。 一个是只有蛮力的猎户,一个是清州城最有学问的杜郎中家的独子。 从何二牛会打猎开始,杜鸿信就时常找他玩儿,带着何家渴求了几辈子都得不到的诗书词典。 何二牛眼睛亮亮的,把从山上猎来的野兔子、野山鸡,一股脑都给了杜鸿信。 还傻傻地说。 “你真好,你以后来找俺,教俺识字,家里的野味你随便吃。” 杜鸿信很不屑地看了眼何二牛,阴阴地说,“你脑子太笨了,要学至少三年,哦不,五年!” 何二牛傻傻点头。 从此,杜家总是打着教何二牛识字的名义,白拿了五年的野味。 有时候,何二牛会盯着杜鸿信很久,直看得杜鸿信发憷,才憨厚笑笑。 “杜鸿信,你是我的好朋友吗?” 杜鸿信大笑,眼泪都出来了,何二牛也笑。 后来,两人都长大了。 何二牛变成了大猎户,杜鸿信长成了大书生,只是,根本没人看中他的文采。 他只能在何二牛这里找存在感。 “傻子,你看,他们都眼睛瞎了,压根看不到我的天资。还是你这儿,让我觉得开心了些许。” 何二牛又直勾勾盯着杜鸿信看了很久,突然笑着说,“我们是朋友,好兄弟。” 杜鸿信眼里满是不屑,谁要和你这傻卵当兄弟。 再后来,何二牛的老父母给他看了一门亲事,何二牛成了家,有了个儿子,只是长得随母亲,白白胖胖。 杜鸿信还是无所事事。 何二牛每日上山打猎,准时在酉时两刻回家。 只是让他不解的是,自家婆娘在生了孩子后一直不让他碰。 现在,何二牛什么都明白了。 他举着猎刀就往还在慌乱穿衣的杜鸿信身上砍。 何家婆娘急急忙忙,一片雪白,什么都没穿跑来拉扯何二牛,嘴里大叫:“杀人啦!!杀人啦!!!” 杜鸿信趁机推开门,一溜跑远了。 屋子里只剩何二牛,和绿了他的婆娘。 “我跟了你十几年,你没本事,老娘还不能找个有本事的男的了?”何家这婆娘也泼辣得很,蛮不讲理。 女人一边穿衣服,一边大声说何二牛没本事。 “你个贱妇!!!”何二牛举着刀,狠狠落下,劈在床板。 婆娘讥讽大笑。 “谅你也不敢往老娘身上劈!” “滚!!!”何二牛指着门,面色阴沉。 田氏就这样恨恨地摔门而去。 何二牛呆呆坐在破烂的床上,想了很久。 屋内还弥漫着一股腥臊的味道,让他想吐。 “扣扣——” “何家小子,你儿子在我们这儿。” 应当是听够了热闹,邻居赶紧将何二牛儿子这个烫手山芋送了回来。 白白嫩嫩,不知道为什么,何二牛总觉得,田氏生的这个儿子,眉宇间也带着几分杜鸿信的长相。 他脸色沉的滴下水来。 小男孩儿已经会说话,一进门就哭着要找娘亲。 何二牛耐着最后的性子,粗声粗气说道。 “你娘走了。” 小男孩儿举起小拳头,哭着来打何二牛。 “肯定是你,坏人,把娘亲赶走的!你还我娘亲,你还我娘亲!!!” 何二牛最后一丝耐心也没了。 他极其阴森地说了句。 “好啊,带你去找那个贱妇。” 小孩儿听不得眼前这个坏人辱骂自己娘亲,哭着又闹起来。 “不要你,要爹爹!!!要娘亲!!!” 何二牛彻底确认了,这绝不是自己的种。 他突然一把拉过孩子,猛地劈了下孩子的后颈。 小孩儿彻底晕了过去。 何二牛直勾勾看着男孩儿的脸,突然发出渗人的笑声。 “今晚,你们一家人,都能团聚。” …… 田氏急急忙忙走出门,路上的人,或男或女,看她的眼神都极其古怪。 她厉色急急骂道,“看什么看!什么东西!!!” 打量的目光收回了些许,但还是有,她就在这目光里直奔自己情夫家。 城外发生的事,还没蔓延到城里,田氏春风得意,脸上洋溢着红光。 “那个窝囊废,肯定不知道,小宝压根不是他的种,还在帮人家养儿子呢!蠢货。”田氏讥笑。 她心里却已经思量着,什么药能让人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暴毙。 叩叩—— 日暮渐稀,晚霞飞动。 杜鸿信毫不在意回了家,无所事事拿着自家老爹藏在柜子的钱,买了烧鸡美酒,喜滋滋享受去了。 药铺却传来敲门声。 他皱着眉,打开门,来的却是田氏。 “你来干什么?”杜鸿信眉头皱紧,低声呵斥,还一脸警惕看了看四周。 田氏又生气了,怒骂。 “死鬼!吃了不认账是吧?老娘这嘴要是一张,整条街都知道你是个披着人皮的畜生,霸占兄弟婆娘,还让他给你养儿子!!!” “你小点声!”杜鸿信将还在门外的田氏拉进来,急急哀求。 “祖宗,我错了还不成嘛?!” 田氏可不听这些虚的话,大摇大摆走进药铺,来到杜鸿信房里。 看到的就是恰好拆开的烧鸡和倒满的美酒。 她走上去拿起一块鸡腿就吃了起来,“哟,吃这么好?” 安抚人,花些钱并不算什么,平时吝啬至极的杜鸿信眼睁睁看着田氏将一整只烧鸡吃完。 时间很快过去。 夜色低垂,天上偶尔有黑黑的云漂浮,遮住明亮的月光。 世界陷入黑暗,其他东西悄然出动。 “叩叩叩——” 急促密集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杜鸿信寻思,莫非是哪个找自家老爹看诊的? 可是今天自家老父亲出了城义诊,并没回来。 他对着门大叫一声:“家父不在,问诊改日再来!!!” “叩叩叩叩——” 这敲门声非但没消失,还响地更加急促。 节奏混乱,却带着空荡荡的回音。 杜鸿信又皱着眉,不耐烦问道:“谁啊?” 门口没声音,敲门声却停了下来。 开门,街道鬼一般的寂静,空荡荡的,外面压根没人。 “什么白痴?故意敲门还不进来。” 杜鸿信恶狠狠关上了门。 穿过小小的药铺,一阵风吹过,带着凉意。 杜鸿信捂紧衣裳,嘴里喃喃,“这鬼天气,凉飕飕的。” “叩叩叩叩——” 他才走到自己屋门,敲门声又响起。 这次,却是沉闷低沉,幽幽回荡。 “他娘的,找到你老子一定打死你!”杜鸿信头都没转,任由那敲门声响动。 “啊,爹爹——”突然,一个稚嫩的孩子哭声响起。 杜鸿信立刻转头。 这声音他可太熟悉了。 老杜家还没认祖归宗的孩子,田氏给他生的大胖小子。 他急急忙忙又走到药铺,打开门。 一个六岁的孩子站在他眼前,脸色青黑,嘴里哭着喊着“要爹爹!” 听得杜鸿信心都软了。 嘴里叫着,“哎哟哟,爹爹的小心肝~~” 脸背对着他的孩子突然奇怪地问了句。 “爹爹,什么是心肝啊?” 杜鸿信对自己的种极为耐心,指着自己胸口说道。 “就是说,小宝是爹爹住在心里面的人。” 孩子没说话,突然把脸转过来,嘻嘻笑着,掀开自己的衣服。 “爹爹,你看,是这样吗?” 杜鸿信看过去,孩子的衣服全是血迹,左胸口一个大大的血窟窿,里面跳动的心脏已然不翼而飞。 而这孩子,还带着青黑诡异的脸天真无邪又问了一句。 “爹爹,怎么不说话了?” 第38章 邪眼山行 杜鸿信的心中涌起一股无法言喻的恐惧,他的双腿仿佛被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孩子的笑声在夜风中显得格外凄厉,空洞的胸膛和青黑的脸庞,诡异地扭曲。 他觉得,这个世界疯了。 “爹爹,怎么不说话了?”孩子的声音再次响起,那如同催命的话,让杜鸿信整个人无端战栗。 他知道,今天是栽了。 杜鸿信试图后退,但他的脚步却异常沉重。他的目光扫过药铺,想要找到任何可以用的东西。 然而,就在他的目光停留在药柜上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黑影在角落里缓缓移动。 是本该在他屋里吃鸡的田氏。 女人的身体扭曲变形,胸口处破了个大洞,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撕裂。 她的眼睛闪烁着幽绿的光芒,嘴里发出低沉的嘶吼。 “郎君,救我……” 田氏的声音充满了痛苦和哀求,但扭曲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向杜鸿信逼近。 杜鸿信心里满是绝望,他知道,自己逃不过了。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田氏的身体越来越近,时常保养的手指也变成了尖锐的漆黑利爪,准备撕开他的胸膛,取出他的心脏。 “不!我不能死,你这淫妇!!!” 杜鸿信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呐喊,他的身体终于恢复了行动的能力。他抓起身边的当归,向田氏扔去。 然而,当归在接触到田氏的身体时,就像是遇到了无形的屏障,纷纷落地,摔得粉碎。 田氏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利爪已经触碰到了杜鸿信的胸膛。杜鸿信感到一阵剧痛,他的心脏被田氏的利爪无情地挖出。 他的视线开始模糊,生命迅速流失。 “郎君,我来看看你的心,嘻……” 在他意识的最后一刻,他看到了面无表情的孩子,正站在田氏的身后,用同样青黑的脸庞和空洞的眼眶,静静地看着他。 孩子捧着鲜活的心脏,张开大嘴啃食。 “爹爹,嘻嘻。吃爹爹的…心。”孩子的嘴满是血色,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然后是一片死寂。 街道上依旧寂静无声,只有夜风带着凉意,似乎在诉说着这个夜晚的不寻常。 晨光穿透薄雾,洒在古老的城墙上,整个城市仿佛被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所笼罩。 第一缕微光照进药铺,义诊回来的杜老郎中在药铺发现两具尸体。 一具自家儿子,一具城外何家媳妇儿。 两具尸体胸口处都破了个大洞。 所有的心脏不翼而飞。 他报了官。 几个面色严肃的捕差过来,细细地搜了整个药铺以及后方的几个房子。 还发现了一具小孩儿的尸体,也没了心脏。 跟着来的老仵作脸色非常不好。 拿出自带的一堆工具细细验半天。 叹了口气,颇为沧桑说道。 “老夫察视此三具遗体,皆见胸膛之处有深邃之创口,形如利刃所割,却无寻常刀剑之痕,非常人可取。” “再观察其心窍之处,心脏竟被掏空,犹如遭无形巨手摘取,其状甚是骇人。血迹虽斑斑,然流出不多,非常人所为。观之心脏,洁净无瑕,非寻常猛兽所能为之。老夫惭愧,惭愧。” 听到这话,几个捕差面色更加不好。 总不能是闹鬼了吧? 清州就在这样的沉重里完全清醒过来。 陈小白三人走在郊区的泥泞小道。 空气中弥漫着冬日的清新,夹杂着淡淡的木炭燃烧的气息。家家户户的烟囱里冒出袅袅炊烟,与晨雾交织在一起。 邱皋淡漠不语,瞅了眼清州城内,巨大的黑影笼罩整个清州,又扭头扫了眼庞然大山,雾霭沉沉,叹了口气。 行人稀少,偶尔有几个早起的居民,裹着厚厚的棉衣,匆匆走过,他们的呼吸在空气中凝结成白色的雾。 阳光试图穿透厚重的云层,却在邪眼山遭到顽强的抵抗。 白昼的天空在这里显得苍白无力,仿佛被一层灰蒙蒙的帷幕遮蔽,使得整个山脉看起来像是一座漂浮在雾海中的幽森鬼山。雾气如同黏稠的乳白色迷雾,缠绕在山峰之间,形成了一道道难以穿越的迷宫。 每一步踏出,都仿佛踏入了一个未知的世界,因为视线所及之处都被这无边的雾气吞噬,只留下远处模糊不清的轮廓,像是隐藏着无数不可告人的秘密。偶尔,一阵冷风吹过,雾气扭曲变形,仿佛有无形的眼睛在其中窥探,令人背脊发凉。 在这通往邪眼山的必经小径上,有一个猎户的身影,正是扛着刀的何二牛。 与此同时,陈小白三人也踏上了通往邪眼山的崎岖小径。 何二牛熟悉这山,因为,山里有灵验的山神。 小时候,何家老爷子总是对何二牛说。 “二牛,万物有灵,山上有神,一定不能对山不敬,也不要吵到山神。” 何二牛照做。 他没有对山不敬,也没有吵到山神。 因为,山神亲自来找他了。 几天前,他一个人上山打猎。 突然大雾四起。 何二牛很害怕,老人常对他说,莫名奇妙起雾,一定是山神在惩罚妖怪,这时候一定要赶紧跑下山,不能犹豫。 可何二牛不敢跑。 他警惕地慢慢前行,耳朵紧贴树干,突然,从密林深处传来了一种声音——那是一种轻柔而规律的敲击,像是某种动物在寻找食物,或者是风吹过枯枝的错觉。 打猎的经验告诉他,这是猎物的信号,何二牛老毛病犯了,没忍住,在雾色里一步步靠近。 然而,他看到的不是期待中的野兽,而是一团模糊的人影,正缓缓地向他靠近。那影子的动作僵硬,没有生命的气息。 何二牛大叫,“山神!” 那影子僵硬的动作顿住了,发出嘶哑古怪的尖锐叫声。 “山神?嘻,山神——” 何二牛也跟着叫。 那人影突然停下动作,看不清面容的一团影子这样说。 “山神,喜欢…你。” 何二牛转头看去,只见一只苍白的手从雾气中伸出,手中利爪闪现。却只是递来一块淋漓鲜血的肝脏,看不出是什么动物的内脏。 何二牛开心地接过。大声叫着,“谢谢山神,谢谢山神!” 然后下了山。 山神很好。 昨天还帮他解决了祸害,他要让山神吃饱。 第39章 留份大礼 迎着早上的清新,小山村大路走来三人。 一个像极了域外的黑脸异族,一个眉眼清秀的小白脸,再有一个怯懦温和的小姑娘。 “老乡,请问,何猎户家在哪儿?” 邱皋诚恳地龇着大白牙,拉住一个老农户问道。 “呸!域外的走狗!!”老农户晦气对着邱皋脚边吐了口唾沫,扭头就走。 陈小白肩膀一耸一耸,柳月珞也善解人意地别过脸。 “还是我来吧。” 今日,柳月珞穿了身石绿色暗花蜀锦襕衫,眸中清波流盼,葱指皓腕,倭堕髻斜插素色木簪。看着更加清新可人。 她从自己外衫小袖口取出两文铜钱,面带笑意就走去。 一个农妇抱着孙子在树下玩闹,柳月珞径直走去,邱皋和陈小白对视一眼,纷纷摸摸鼻子,也跟着走去。 “大姐,孙子真可爱啊。”柳月珞真心实意夸赞,拿了手上两枚铜钱就递到农妇手上。 “我来这边寻亲,大姐知道何家在哪儿吗?打猎的何家。” 农妇看着钱,眉开眼笑。 “哎哟,多俊的姑娘啊,找何猎户家是吧?诺——” 农妇大手一指。 “就在那儿!那间最小的宅子,就是猎户家的。” 三人望去,竟然是村尾那间最偏的小宅。 “好,多谢大姐。” 柳月珞乖巧地道谢。 “诶!小姑娘,不过你们小心一点啦,这何猎户邪得很。” 陈小白见缝插隙,疑惑问道。 “怎么个邪法?” 这农妇谨慎地打量四周,见没有其他人,才压着嗓子说道。 “就他啊?是个不折不扣的灾星来的噢。” “六岁就把自家老头老太太克死,才十多岁,老猎户两口也没了,你看,现在,他们家媳妇儿也死在城里,儿子也没了。” 前半个时辰,官家的人才来小山村说了这消息。 “也许,不是他的问题呢?”陈小白疑惑又问了句。 “哎哟,不止呢!”那农妇挥挥手,眼睛瞪得老大,眼里浮现出些许惊恐。 “城里城外都有猎户,不止他何家,但是这几天上山的猎户都消失了,八个人,只找回来一个。“ “哎哟!”农妇声音大了点。 “那叫一个死的恐怖诶!心口划拉一个大洞,里面的心啊肺啊,全部都没了。” “大家都不愿意上山了。只有这何二牛,每天雷打不动上山,还好好地回来,每次还能抓到野鸡什么的。” “人家都说,这是何二牛上辈子是恶鬼,煞气太重了,山上的东西都不敢害他嘞!” 说到这里,农妇又张望了会儿,一脸惊恐地抱着自家孙子回家了。 几人顺着村子的蜿蜒小路,慢悠悠走去。 很奇怪。 现在这世道,猎户也混的这么差了吗? 可是西南这片地方,野味的价格分明比黄金还值钱。 脚程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 陈小白不知在想些什么,走着走着,竟然撞到一个柔软的娇躯。 他抬头一看,柳月珞脸颊通红,眼里带着些许羞愤。 “陈公子,你!” 陈小白连忙摇动手臂,“啊?不是我!误会误会!” 偏偏,邱皋还煽风点火。 “哟哟哟,不是我~~不是故意撞到你身上的,只是想撞在你心上~~” 柳月珞更羞愤了,脸颊红的像陈小白被拍打的屁股蛋子似的。 陈小白还想在说些什么。 一道略带疑惑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几位是?” 三人转身。 正是昨日看到的猎户。 面容圆润,眼神温和,嘴角挂着憨厚的笑容,透出勤劳朴实的气息。 邱皋率先走上前,何二牛防备地倒退几步,以前听老人说过,域外的走狗长相都很奇特,眼前这人长得这么黑,不会也是域外走狗吧? “哎呀,何猎户,你终于回来了呀!” 邱皋热情大笑。 “哈哈哈,我们兄妹几人,从小就喜欢吃些山珍野味,这不,一来到清州就迫不及待找人打听到何猎户了?” “人家都说小山村的何猎户打猎一把好手,野兔野鸡,熊羔子野鹿,啥都能打到,今天一看,何大哥真是孔武有力,八面威风,好男儿啊!” 何二牛渐渐放下防备,打量了下邱皋身后的陈小白和柳月珞,看着两人看着就是体弱的样子,他抬手摸索脑袋,憨厚笑笑。 “哪里哪里!请问几位如何称呼?” 邱皋朗声开口说道。“我叫陈大白,这是我二弟陈小白,那个是小妹,陈美美。” 陈小白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柳月珞听到陈美美这名字时,脸颊抽动了几下,笑的牵强。 何二牛又憨憨笑笑。 “原来是陈兄弟啊!叫我二牛就好。可惜,今日山上野物出没不甚太多,也许今日你们是吃不到了。” 语气里满满的遗憾。 邱皋眼睛抽搐,对着柳月珞使了个眼色,姑娘心领神会,连忙咬着嘴唇,一副失魂落魄的林黛玉模样。 “啊?这样啊?” “二牛哥,我们今天真的不能吃到吗?野兔兔好可爱,好想吃……” 柳月珞眼睛里聚起晶莹的泪花,泪汪汪地看着何二牛。 莫名地,何二牛想到了自己年纪轻轻早死的小妹。 他松了语气。 “能吃能吃,我等下再去山上看看。” 柳月珞笑逐颜开,欣喜地问。 “真的吗?” 何二牛肯定点头。 突然,他拍了下脑袋。 “哎呀,一直站在门口,咱们进去说,进去说。” 说着,何二牛掏出一把腐朽的钥匙,打开了门。 宅子是用粗糙的砖石堆砌而成,屋顶覆盖着早已褪色的茅草,风一吹,就能听到那沙沙作响声。门口的木门门框已经变得歪斜,一推就发出吱呀作响的声响。门前只是一小块苔藓斑驳的土坪,上面还留着陈小白三人踩踏的痕迹,久久不散。 屋内约有两间简陋的小房间,一间用作卧室,另一间则是厨房和储物室。屋里的光线透过窗户缝隙微弱地照进来,却显得暗淡无力。 厨房里,一口锈迹斑斑的小锅悬挂着,与几件破旧的器具随意堆放在一起。没有什么丰盛的食物,只是一小撮干瘪的玉米和几根蔬菜根茎。 这下真的体验到了,何二牛家里是真的穷。 邱皋打量了会儿,和陈小白对视一眼。 “哎呀,真不好意思叨扰,这点小心意,何大哥就收下吧。”邱皋从怀里掏出两锭银子。 总共二十两,足够一个四口普通家庭半月的花销。 何二牛傻傻地站在原地,脸涨得通红,一直摆手。 “不,不行不行,我不能收,陈兄弟。” “诶?我陈大白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邱皋佯装生气。 何二牛只能讪讪一笑,接下这烫手的二十两。 众人笑笑闹闹,真是,太过于平和了。 陈小白站在墙角。 灵瞳流转。 过了会儿,他的眉头紧皱。 这何二牛眉心,怎么闪烁黑红的光彩。 …… 清州城内,福林客栈。 一男一女坐在大堂喝茶。 女人享受地眯着眼,嗅闻空中的气息。“哎呀,好像感受到我那宝贝儿子的气息了。” 男人紧紧捏着茶杯,没有说话,眉宇间全是对女人宝贝儿子的怨恨。 “土司,给他留一份大礼吧。”女人突然娇媚说出这话,眼尾殷红。 “是,圣女。”男人终于得意的笑笑。 看吧,一个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如何比得上他在圣女心中的地位。 茶杯空荡荡,桌前已无人。 第40章 山神非山神 何二牛看着,真是憨厚。 早上邱皋才给了他二十两银子,就揣着去城里进了五斤新鲜猪肉,五斤精纯肉排。 做了十个大荤的菜,招待陈小白三人。 野生的香葱,配上肥瘦相间的猪排,色泽诱人,唇齿生香;甜辣酱料,配上大块大块的五花肉烧制,软糯弹牙,其味无穷;荔枝木熏制的猪肩,皮脆肉亮…… 陈小白吃了一口,眼睛就亮了,连连吃了三大碗。 邱皋对陈小白嗤之以鼻,言语教诲。 “没吃过东西啊?真是羞于与你为伍。” 说着,邱皋开始奋战第八碗。 柳月珞脸一红,看着自己添的第十碗,默默又夹了一块酱汁焖肉。 何二牛很开心,看着自己的厨艺终于被认可,刨了两碗饭,喜滋滋地看着三人。 第一次被人这么赤裸裸地认可,是他做梦都没想到的事,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柳月珞刚要吃第十一碗,揭开大锅一看,一粒米都没了,她又羞答答地回到饭桌旁,夹起一块大大的排骨。 陈小白有些惊讶。 讲真的,她真没见过这么能吃的姑娘。 这个吃,当然指的是对食物的需求。 肉足饭饱,三人瘫坐在木凳上,看着何二牛忙前忙后,还一脸笑意。 柳月珞似乎看到了什么,在墙角有一个小小的木匣子,露出来一点红色的衣角,上面还有一点点绣花的边,肯定不是何二牛的东西。 想到村口农妇说的话,她温柔笑笑,这猎户对自家媳妇儿还挺好,衣物都妥帖地处理好了。 想到何二牛就这样没了媳妇儿,她突然出声安慰。 “二牛哥,生活要向前看。” 何二牛哼哧哼哧刷着碗,听到这话,一脸懵地抬头。 “啊?” 柳月珞却没再说话。 “哦,对,你们兄妹想吃野味,等下我就上山。” “你一个人不安全,我们和你一起吧。”柳月珞提议。 “山上危险,你们细皮肉嫩的,容易受伤。” “我就不一样了。”何二牛幸福地笑笑。 “我会没事,山神大人会保护我的。” 邱皋和陈小白顿时挑眉。 山神? 末时两刻,何二牛背着木质弓箭,手上拿着猎刀,就这样出了门。 “你们等我带野兔子回来吧。” 背影淡没在冬日午后的阴影里 柳月珞收回笑意,对邱皋说了句。 “邱叔,这个人,有大问题。” “他身上有东西,很邪异,应该是他嘴里的山神。” “我每每想看出他身上的气息来源,都会被阻隔,只是脑子里隐约听到一声凄厉的鸟叫。” 邱皋思索片刻,盯着何二牛远去的方向,嘴角一勾。 “一起去,跟着他。” 三人也跟着去了邪眼山的小径。 分明是最温暖的午后,陈小白心里却无端冒出一股寒意。 仍是大雾弥漫,三人一起踏入雾里。 仿佛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一眼望去,全是浓密的树冠,叶间透出的缝隙如同鬼魅的眼睛窥探着过往的活物,偶尔,有一两声猫山鹰的厉声叫唤,在空旷的山间久久回荡。 进来之后,却没了何二牛的踪影。 几人又踏着脚步往深处走去。 随着深入山林,四周的空气似乎变得越来越沉重,阳光也变得稀薄起来。树梢上的鸟鸣声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寂静。 就在这时,一阵阴风吹过,三人同时感到一阵寒意。 柳月珞踹踹不安,轻声问道:“我下意识觉得很不对劲,你们找到这不对劲的地方了吗?” 陈小白想说没有,却窥见邱皋的神色。 邱皋瞅了眼四周,的脸色突然凝重。 “你们,从现在开始,不要发出任何声音,也不要太大的动静。”他轻声嘱咐。 柳月珞点头。 陈小白明白,邱皋应该是看到了什么。 不过,是什么呢? 会让这人脸色这么凝重。 陈小白仔细再看去,隐隐约约有一个衣角闪现,他目光闪烁,这看着是何二牛的衣服。 突然,剧变陡生。 整座山突然暗了下来,像是流光瞬息就到了夜晚。 浓重的雾气弥漫。 让陈小白一时看不清四周。 他小声呼唤。 “师兄?柳姑娘?” 没有任何回应。 漫漫雾色下,他的青瞳不断闪烁。 眼睛定格在一个一直移动的人影。 是本该去抓野兔的何二牛。 而柳月珞和邱皋已经不知所踪。 陈小白目光移动,心下骇然。 他想,他可能知道邱皋为什么脸色这么凝重了。 在何二牛旁边,实际上,还有一个影子。 不过,是一个满身血煞气的影子。 很古怪的影子,身躯细瘦,指甲尖长,暗灰色的石质皮肤,却被一层血红色的雾气所包裹,看不清面目。 陈小白心中一惊,他屏住呼吸,尽量让自己的气息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少年匍匐在湿润的地面,耳朵转动。 除了小虫子窸窸窣窣的微小声音,还有清晰的说话声。 “山神大人,求您赐予我一只野兔。” 那影子扭曲摇晃,竟然发出古怪怵人的沙沙声。 “换…心脏…” 然后,陈小白的灵瞳注视到,尖长的红色指甲触碰何二牛的胸膛。 第41章 书上无名 抱明中不隐,含净外疑虚。 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相,凭第一直觉去判定也可能是假象。 何二牛的眼中,身旁的是山神大人 这身影散发出一种圣洁的光辉,像是山川精华与天地灵气的交融,宛如晨曦初照时分,薄雾缭绕于山巅,令人不敢直视。 他没见过山神长什么样,可是别人都说,第一眼就能看出来,他是山神。 何二牛觉得浑身有点冷,也许是山神的神威让他有了压力。 山神说话了,心脏,山神又想吃心脏了吗? 没事,今日他家里来了三个外乡人,等傍晚下十包蒙汗药勾芡,把人弄晕了全部送到山上,让山神吃饱。 他何二牛一向知恩图报,山神帮他解决了田氏和杜鸿信这两个大祸害,对了,还有那个贱种,他很感谢山神。 “嘻——” “饿…饿,心脏……” 山神又在说话了,二牛脸上满是信徒的狂热,憨厚的脸上满是笑容。“山神大人,再等等,再等等,我家里来了三个外乡人,很快就能吃到最新鲜的心脏了。” “不过。”何二牛脸上带了些愁苦,似乎很纠结,“那个小姑娘和我妹妹长得好像,山神大人掏心的时候,可以让她死得最痛苦吗?” 山神的身影僵硬点头,幽寂的声音回荡。 “痛苦,好…痛苦。” 何二牛开心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羞涩笑笑。 “山神大人可以给我一只野兔吗?” 这身影没有动作,嘴里喃喃。 “饿,心……” 何二牛想,山神大人今日一定是饿极了,才忘记给他野兔。 他老实说道。 “没有就算了,山神大人我先走了。” 暗处的陈小白眼睛微眯,这何二牛,真牛啊。 看着倒是老实,可惜了,佛口蛇心。 听这话,心里也扭曲了,竟然逮到一个邪东西就叫山神。 …… 青州城门口 一个灰袍僧人模样的小光头被拦下。 “哟,小和尚也来清州找乐子啊?”一个士兵笑笑。 这小和尚低垂着头,脸上带着羞涩,双手合十,对这守城士兵鞠了一躬,嘴里说道。 “施主,安好,小僧来清州悟菩提。” 这士兵看完这小和尚的文书,笑笑,“好了,好了,进去吧。” 却见这小和尚突然抬头,望着城外的山,接过文书,却没进城,而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这士兵疑惑,挥手大叫,“小和尚你干啥?” 小和尚神色坚定,远远地对这士兵又鞠了一躬,“阿弥陀佛,小僧要去除邪祟,保平安。” 这士兵又笑了。 指着那反光的小光头,看了眼周围的几个兄弟,大笑,“哥几个看,这小和尚还会除邪呢!” 其他几个年轻的士兵大笑,只有一个年长些的叹了口气,皱着眉。 突然,空中传出一声巨响。 轰隆隆隆隆—— 白日却响动雷声。 守城的这士兵毫不在意,继续看着后面通城的人文书。 结果。 一道闪电划破了天空,如同怒龙出海般直劈而下!电光石火间,那道雷霆恰好击中了士兵脚边的土地,一阵轰隆巨响伴随着泥土和枯草飞溅而起。 士兵吓得跌倒在地。 他这是触犯天谴了?不可能啊,他平时很老实的,只有休沐的时候会去看看纯情的小姑娘。 小和尚越走越偏,竟走到一个偏僻的小村庄。 云雾飘渺,村子在山脚散发阵阵黑气,而黑气的来源,却是这村子背后的大山。 整座山形如断刃插天,尖锐之处直指苍穹,山体走势如蛇行,蜿蜒曲折,形似困兽待噬,暗藏凶煞之气,再仔细看去,又如同巨兽的眼,仅仅是站在山脚,小和尚就已经感受到了巨大的压迫感。 光头渗出几滴汗。 小和尚却没有往后退,紧合双手,嘴里念着。 “心无所怖,鬼怪不生,万法自在。” “心无所怖,鬼怪不生,万法自在……” 小和尚迎着漫天黑气径直入邪眼山。 这边,何二牛转身想像往常一般走向小路就下山。 山神大人却一下到了他身边,高处有冰冰凉凉的水滴落在他衣上。 在陈小白的眼里,这东西张大漆黑的口,涎液滴落。 冰凉的液体滴滴答答地滑落,极其黏腻,就要笼罩何二牛这壮汉。 山神的声音冰冷响起。 像是破碎的瓷器在磨砺中摩擦,又似是无数细小的木片在黑暗中碰撞,发出刺耳而又引人发毛的吱嘎声。 “你的心给我吃……” “闻着好香啊——” 说着,这东西细长的爪已经伸到何二牛胸膛。 何二牛眼中,山神周身圣洁光突然黯淡,变成了一片漆黑的阴影。 这阴影里露出一张可怖的脸,一张大嘴高高在他的头上。 他剧烈挣扎,猎刀狠狠往这鬼脸上招呼,撕心裂肺大叫,“你不是山神!你不是山神!!” 声音凄然。 这浑身血色的东西突然发出毛骨悚然的声音,“你说…我是山神。嘻——” 是啊,山野猎户,被人欺负,心里扭曲,便将希望寄托鬼神。 田氏背叛了他,杜鸿信羞辱他,他便跑到山上倾诉。 几人都死了,却还以为山神偏爱他,殊不知,山中恶鬼,喜食心脏,无差别弑杀。 何二牛还在挣扎。 挣扎无用,这东西的爪子如铁钩般锋利,瞬间划破了何二牛坚实的胸膛,鲜血如喷泉般涌出,染红了周围的山地。 一颗小巧的红色被爪子勾出,还在冒着热气。 好疼啊,何二牛想。 比小时候愚笨背不下书被父亲用带刺的木条打着还疼,当时流血了,你瞧,如今也流了好多血。 欲翻飞而逾滞兮,知性命之长捐。 这一生太难了,下一次做一只无束的鸟,飞跃苍空。 他的眼前一片黑暗,耳边,最后是这东西咀嚼血肉的口水四溅声。 陈小白皱着眉。 他不知道这何二牛怎么想的,不过现在,也不想知道了。 因为,现在危险的明显是他。 小小的一个心脏入了嘴,这东西周身血煞气更浓。 但是这一点东西,明显不够塞牙缝,枯如朽木的暗灰色鼻子沾着血迹,不断抽动,似乎闻到了食物的味道。 陈小白没有轻举妄动。 他暂时看不出这东西到底是个什么。 《妖异录》没记载,其他书也毫无痕迹。 突然,他的耳边响起不该有的声音。 “阿白,阿白,你在哪儿?咳咳——” 居然会响起母亲的声音? 这声音总开始在远远的山林间回荡,忽然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现在,近在咫尺。 他仿佛感受到一双熟悉的手抚摸他的头顶。 陈小白脸上有汗珠落下。 他已经耗费了很多精力,现在根本催发不了灵瞳。 那声音很温柔,却渗人。 一声一声唤着。 “阿白,阿白……” “我儿,我儿……” 陈小白闭眼,再睁眼,刚刚站在原地的东西突然消失了! “阿白,在看哪儿呢?” 温柔的嗓音突然在陈小白头顶响起。 被发现了,霎时间,他汗流浃背。 抬头,本该在地下已经开始腐化的女人以一种诡异扭曲的姿势在树枝上笑意盈盈望着他。 该死! 第42章 无尘 突然,山林狂风大作,冷风呼啸,将一个灰色身影吹进山里。 一个反光的小光头小眼大瞪。 “妖孽,放下施主!” 不确定,再看看。 陈小白突然想笑。 打又打不过,又要让一个这么小的豆丁过来送死。 影阁安排的真是好任务啊,一个个的,都想来试探他。 感受着眼睛带来的剧痛感。 陈小白双眼淌血,嘴角勾起。 他想好了,这痛,一定要在邱皋身上十倍百倍讨回来。 不管是皮鞭还是蜡烛…… “妖孽!!!”小光头跑过来,声音更大了。 陈小白眼睛一眯,这是? 只见小光头双手合十,恰如一朵盛开的莲花,突然,他手掌变拳,手中‘滋滋’冒着蓝光,大喝。 “吃小僧天雷一拳!” 从这小和尚手中冒出几条蓝色的雷,老虎形状,轰隆隆咆哮着直奔陈小白这边而来。 这雷看着不大,却蕴藏巨大的能量。 感受到威胁,伪装成陈小白娘的东西怪叫一声,将陈小白推到前面挡招,猛然化作黑影退去。 “啊?施主小心!”这小和尚变了脸色,光头上满是大汗。 他还没有学会如何控制这拳法的方向。 陈小白眼角有温热的液体滑动。 他勾着嘴唇,猛地看向这招虎形蓝雷,灵瞳下,这招式的轨迹被他看了个干净。 只有虎形蓝雷的虎头散发着淡淡的蓝光。 陈小白轻巧躲过。 身后的一片松林轰然倒塌。 “施主施主,都是小僧的错。”这小和尚顶着颗大光头飞奔向陈小白,听语气,差点哭出来。 事实上,也真的哭了。 陈小白感受自己衣衫被这小和尚眼泪鼻涕全抹了上去,一片湿哒哒的黏腻。 他头上青筋直跳。 “小和尚,别哭了。” 小和尚还在哭,嘴里叫着。 “罪过罪过,施主差点因小和尚而死,小僧在忏悔。” ……到底是你在忏悔还是我在忏悔啊?衣服都不能要了。 陈小白双手扯动身上扒着的小和尚,声音沙哑,带着疲惫。 “滚下来。” 却没扯动,小和尚扒得更紧了,像是嗷嗷待哺的孩子突然找到了喝奶的地方。 “你娘的!” 陈小白有些生气,“滚下来。” “施主莫怪罪,小僧只是…只是太害怕了,方才那东西,好生恐怖。” 小和尚鼻涕挂在脸上,一颤一颤的。 …… “小僧无尘,施主安好。” 无尘小和尚特别有礼貌鞠了一躬。 陈小白看着自己腰间湿了一片的衣衫,突然很想掐死这小和尚。 “无尘?我看你叫无牛。” 小和尚疑惑地问。 “施主,何为无牛?” 陈小白竟不知如何回答,总觉得对一个小孩儿说有点难为情。 “哦,就是,就是说…就是说你牛子大!” 小和尚疑惑追问。 “施主,何为牛子?” “……居。” 陈小白简洁明了说了一个字,不能多说了。 小和尚还想问,“居?” 陈小白立马打断。 “好了好了,小孩子家家的,一天天净不学好!” 无尘小和尚很不好意思,羞涩地又对着陈小白鞠了一躬。 没有任何动静。 陈小白臭着一张脸,什么也没说。 谁知,这小和尚眼睛亮亮地盯着陈小白,直盯得他背后发凉。 陈小白皱眉,这小光头在盯什么? 无尘突然带着某种隐秘的欣喜,暗戳戳问陈小白一句。 “施主没有任何不适感吗?” 一般他鞠躬两次,任何人都会遭雷劈。 寺里的师傅师兄师弟都被他引的雷劈过,无心师兄是洗澡的时候被劈的,师傅是在恭桶上被劈的,至于师弟,好像是在玩兔子的时候被劈的。 兔子都劈焦了,无尘流下了悔恨的口水。 后来,师傅对他说。 “徒儿,你下山找有缘人祸害吧!” 无尘问。 “何为有缘人?” 师傅沉思良久,说了句。 “大义大怀,容纳苍生之人。” 无尘摸不着头脑,又问一句。 “无尘不懂,还请师傅详细告知。” 老和尚又道。 “下山之后,任何与你搭话的人你都鞠上两躬,若引发天雷,必然不是有缘人,反之,徒儿,去找那有缘人祸害吧……” 老和尚浑浊的眼里满是心酸的泪水。 无尘恍然大悟,重重点头。 礼貌地对自家师傅鞠了两躬,“徒儿拜别师傅。” 老和尚看着无尘这两鞠躬,气血上涌,嘴里大叫,“孽障,孽障啊!!!” 天雷顺时而下,撕裂老和尚最后一件完好的衣裳。 无尘下山,一路走一路化缘。 别人不给他,他便对别人鞠两躬。 他走了很久的路。 这一路上,雷电不断涌动,唯有到了陈小白这里,方才停息。 他终于找到有缘人了。 陈小白还在反问,“我为什么要有不适感?” 这小和尚怎么还是个神经? 谁知,闻言,这名叫无尘的小和尚眼睛更亮了,看着陈小白的时候眼里甚至都要冒出星星来。 他突然嘴里说了声。 “师傅说的有缘人果然在这里,阿弥陀佛,小僧我太幸运了!” 陈小白嫌弃地挥挥手,嘴里说着“神经!” 然后扭着身子往更幽深的山峰走去。 无尘在原地念了好几句佛号,激动地跟了上去,像个紧紧的跟屁虫。 “阿弥陀佛,施主,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邱皋。” “好的邱施主。” …… 第43章 四方名单 与之同时 北境,寒风凛冽,白雪皑皑,整个大地被覆盖在一层厚厚的银装之下。 在这片苦寒之地的中心,有一宏伟的建筑矗立在冰冷的风雪中,显得格外苍翠与雄伟。 这是北境百年大家,楼家。 楼家的建筑像一座古老而庄重的小城堡,灰色石墙与青瓦屋顶在冬日阳光下反射出微弱的光泽,而屋檐上则挂满了冰凌,如同长长的尖刀随时准备撕裂空气。 在这宏大的建筑内,一袭红色冬袍的小公子站在长长的回廊中,这小公子一袭华贵的红色锦缎长袍,包裹着俊秀挺拔的身躯,宽肩窄腰,如松竹翠柏。腰间佩戴着一条白玉带,正中镶嵌着一颗墨色的宝石。白色中一点黑,不但不显得突兀怪异,反而很完美和谐。 他低垂眉眼,看着族内的小孩儿在雪里嬉戏,这正是楼家家主的小孙子,独苗,楼明翰。 几个小孩儿捏着圆滚滚的雪球,你来我往,打得不亦乐乎。 有个眼尖的看到这小公子,笑的更开心了,小脸红扑扑地,挥手叫道。 “少主!来玩儿雪球呀!” 楼明翰手痒痒,也想加入进去。 一旁的大管家拦住了他,面色不虞。 “诶?少主,您可是要去参加影阁一年一度竞选的人,怎能还如此孩子心性?!” 平日里管楼明翰最严厉的除了他亲爹,就是这大管家了。 楼明翰神色黯淡,兴致缺缺地说道,“影阁,影阁,成天就是影阁,什么破地儿还要我亲自去一趟。” 大管家眉毛一拧,声音重了些。 “少主,请慎言!” 楼明翰不甚在意地嗯了一声,又看着那群无忧无虑的小辈。 祖父整日都是楼家楼家,父亲整日念叨影阁影阁,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 他抬头望着飘雪的天际 少年心事当拿云,谁念幽寒坐呜呃。 不过,没谁会特别关心这位锦衣玉食小公子的心事。 楼父站于高楼窗口,看了眼回廊里的红衣小公子,轻叹一声说道。 “时间已经这么紧了吗,父亲?” 身后的胖老者沉声道。 “该做准备了,曾学海都已经回建安了。” “快安排明翰也一同去吧。” 楼父收回窗口的目光,转身回道。 “那便今日出发吧。” …… 东部荒漠 阳光炽热地照射着金色的沙丘,偶尔会掀起一阵微风,卷起细沙飞舞。 一只身躯庞大的蜥蜴全身覆盖着泛着金色光泽的鳞片,仿佛与沙漠融为一体。 一袭蓝彩衣裙的小姑娘挥舞手中的鞭子,在沙中如常奔跑,裙摆随着她奔跑的步伐轻轻摇曳。 庞大的蜥蜴如同宝石般闪烁的大眼睛中透出聪慧与温柔,充满着于这个小女孩儿无尽的爱护和信任。 手中的鞭子在小姑娘眼中成了灵巧的玩具,时而甩出几道优雅的弧线,在空中划出美丽的轨迹;时而用力一挥,让鞭梢发出清脆的一声响亮声响。 突然,远处升起缕缕黑烟。 姑娘眼睛一亮,收回鞭子,拍打蜥蜴金色的背部,这蜥蜴顿时乖巧地低下身子,女孩儿一个飞越坐了上去。 “走,沙沙——” 这女孩儿嘴里嘟囔了句什么,仔细一听,竟不是汉话。 蜥蜴轻松地跨越几米高的沙丘,每一步都带起一阵细微的砂石声响。 女孩儿坐在沙沙的背上,就像骑在了一座移动的小山丘上,一边欣赏远处波涛起伏、金碧辉煌的砂海,一边感受风吹拂过脸颊时带来的清凉。 到一处碎石边,蜥蜴缓慢停下。 女孩儿跳下,不舍抚摸蜥蜴的大头,嘴里说道。 “我的乖乖沙沙,明天见。” 蜥蜴眼里也有几分恋恋不舍,却还是扭头往远处去了。 这块石头之后的地方,不是它能够涉足的,是禁地。 女孩儿抬起手掌,手心竟有一个奇怪的蓝色纹路,如同一只苍鹰。 她用这有纹路的手触摸石头。 咚—— 沉重的声音响起。 沙丘的沙哗啦啦涌动,突然沉下去,整个沙丘沉下之后,原地露出一个黑色的大口。 女孩儿就这样跳了下去。 内外天差地别。 是一条长长的灰黑甬道。 周围全是火把,将这甬道照地亮堂堂。 女孩儿轻车熟路往甬道深处走去,到了深处,又往下走去,先是陡峭的台阶,而后露出这座庞大的地下建筑,宛如一个遗失的王国。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宽广而高耸的大厅。大厅顶部是用特殊材料打造而成的大穹顶,上面镶嵌着璀璨如星辰般闪烁的小石子,将整个空间照亮得如同白昼。 几个扎着辫子的人站在大厅下。 更震惊的是,大厅中央有一个巨大的水池,水池中的水清澈见底,从天井引入自然地下水源。 沙丘中稀缺的水源,在这里就像源源不断般。 女孩儿穿过水池。 嘴里叫着:“阿爸,母仪——”【母仪:母亲。】 仍然是晦涩难懂的语言。 大厅扎着辫子的人中,一男一女转头。 两人笑着看着这蓝色衣裙的小姑娘,面带笑意。 “我的小花蕾回来了。”【小花蕾:对女儿的称呼。】 姑娘点头,问道。 “阿爸,母仪,你们叫我回来干什么,沙沙还在外面等我呢。” 其他几个老迈的族人看着天真的小姑娘,善意笑笑,七嘴八舌说道,“阿加莎,你还是小孩子心性呢。” 男女相视,叹了口气,拿出一封鎏金书信,嘴里说道。 “我们的小花蕾,你已经长大了,有些事情,就不得不告诉你了。” “很多年前,我们整个家族并不在这里,而是在整个沙漠以外,有一天,可怕的妖魔毁灭了我们的家园,大晋的皇帝拯救了我们,并且让人带我们来到了他们的土地,在这里安居。” “整个族都很感激,每一代都有人要去他们的王城帮助他们,而你,我们的小花蕾,你是这一代的选择。” 姑娘愣了一下,皱眉说道,“阿爸,我不要去!” 为什么要让她离阿爸和母仪这么远,她一点都不想去。 父母俩又叹了口气,又拿出一本汉话书,语气带了些强硬,喊着女孩儿的全名。 “木伊拉阿加莎,听话,这是他们的汉话,你一定要好好揣着,还有这封信,也带着。” 女孩儿还是愣在原地,几个族人看她这呆愣的模样,眼里带了些许无可奈何。 可是没办法,这是他们木伊拉整个家族的承诺。 妇人眼里带了些决然,嘴里说道。 “走,现在就去,木伊拉阿加莎,去完成整个木伊拉家族的使命!” 阿加莎大叫一声,“都要我走是吧?我讨厌你们!” 说完,揣着鎏金书信和那汉化本子跑出大厅,沿着甬道跑到地面。 一边跑一边哭。 刚刚到地面,抽泣的女孩儿止住哭声,再抬头,哪有半点泪痕。 她勾起嘴唇,大叫:“呜呼!大晋,汉人,我来了!!!” 等待许久的大蜥蜴也飞速跑来,像是条见到屎的狗。 阿加莎拍拍大蜥蜴的尾巴,开心地说道。 “沙沙,走,双沙出征!目标,大晋!” 蜥蜴高兴地驮着女孩儿向远去而去,消失在细小的风沙里。 …… 淮河从西部开始蜿蜒,沿着大地,绕过建安王城,贯穿整个大晋,直到南部,再入海。 冬日气候虽冷,却没下雪,自然格外偏袒这片温润的地方。 阳光透过薄雾洒在河面上,水波轻轻荡漾,带来阵阵涟漪。 沿岸的房屋错落有致,一些妇女在河边洗衣服,她们一边拍打衣物,一边嬉笑交谈,孩子们则在不远处追逐打闹,有时停下来拿起小石头向水中投掷,看着涟漪荡漾开来。 江河旁的小船静静停泊,一些渔民正在整理渔网,为接下来的捕鱼做准备。 一艘简易的小船里,一个古铜色皮肤的少年正在织补渔网,一旁的父亲抽着旱烟,眼神古井无波。 “黑崽,阿爹今天想一个人出海。” 少年动作一顿,疑惑问道。 “阿爹一个人不方便,黑崽要跟着一起去。” 老父亲磕动烟杆,皲裂的手探到小船角落,拿出一封散发鱼腥味的鎏金书信,咳嗽了一声,而后说道。 “这里,有我一个人就够了,你还有更多的事要做。” 半身赤裸的少年迎着黑沉的海,拿过这书信,嘟囔一句。 “啥么东西,我要和你一样打完鱼拿着钱去看花魁的嘛?” “……”老汉儿抽烟的动作顿了顿,额头渗出几滴汗。家里媳妇儿这么凶,要是知道他悄悄去不三不四的地方,那不得拿着菜刀让他体验哈鸡飞蛋打的感觉。 老父亲软了语气。 “只要你黑崽去建安,老子以后再也不管你任何事!” 少年眼睛迸发亮光,“真的哟!” “真嘞!” 少年猛地一头扎入海里,灵活地游往岸边。 老父亲额头直突突,大叫。 “曲黑,你给老子听到,活到回来!!!” “要得,老汉儿!” 少年太过激动,上衣没穿,拿着那书信放在裤裆就跑远了。 老父亲接替儿子织补渔网的动作,突然挠挠头,似乎忘了什么。 整张渔网补好后,他猛地拍脑袋,突然想起来了。 “这个瓜怂,钱都没带!” 已经跑了大半个镇的少年背后一凉,看着周围大姑娘小媳妇儿垂涎的眼神,护着两颗红豆跑得更快了。 西边的青龙寺,禅室内 一个眉毛花白的老和尚穿着缝缝补补的五彩袍子,愉快地喝了口清茶。 “那孽徒,终于走了。” 想到自己被雷劈没的四十件灰袍,老和尚浑浊的眼里涌着复杂的眼泪。 叩叩—— “师叔,寺外来了好多人。” 青龙寺历史悠久,香客多也是正常。 老和尚眯着眼,享受茶的余韵,慢慢说道。 “无妨,告诉他们香火的价格便可。” 门外的声音迟疑了片刻,才说道。 “师叔,他们都说一个古怪的小光头对他们鞠了两躬,一共有三十二户人家被雷劈,还有二十亩地的庄稼,所有人都找上门来了,算了下,共计金额六百两。” 老和尚眉毛一跳,半晌都没动静。 “……师侄啊,就说师叔已圆寂了罢……” “……师叔,他们闯进来了。师侄先走一步。” …… 四方的风,吹散风沙,又缓缓吹到建安。 秦长风端正坐在书房,缓缓翻动面前的一张张名单,每个名单都用细致的小字记录着名字、岁辰和相关信息。 老人的手指轻柔地滑过纸面,每当看到熟悉的名字时,不禁露出微笑,而当看到一些久违的人名时,又陷入沉思。 “都是好孩子啊……” 苍老的声音悠悠落在虚空。 “邱施主,等等小僧。” 陈小白穿梭在错落有致、长满青苔和荆棘灌木的小树的山路。 身后,小光头屁颠屁颠跟着就来了。 陈小白没好气问道。 “你这小屁孩儿烦不烦,再跟着我你就没有牛牛!” 无尘整张脸像苦瓜一样皱巴巴地,他好像懂邱施主说的牛牛是何意了。 “邱施主,小僧是出家人,有没有牛都无妨的。” 陈小白瞪了小光头一眼,又说了一句。 “那就诅咒你没皮燕子。” 无尘小和尚终于慌了,红着脸说道。 “阿弥陀佛,佛曰:‘慈悲为怀,口出善言’,请施主不要恶语伤和尚心。” 不担心自己的牛牛,只担心自己小小的皮燕子,这小和尚,真是…… 陈小白笑笑,又说了句。 “小光头,你帮我找人,找到了,我就不说你了。” 无尘眨着眼,询问,“真的吗,邱施主?” 陈小白和善点头。 “是一男一女,男的长得比乌鸦还黑,和月亮肩并肩,女的嘛,普普通通,蓝色的衣服。” 无尘又眨眨眼,“施主,小和尚这就帮你找。” 小小的脸上斗志满满。 脚程比陈小白还快,像野狗一样刨开那些野生的带刺小树。 陈小白高兴地笑出了声。 “傻孩子。”陈小白指着一条路,像是问二傻子一样问道,“为什么不走这条路?” 无尘沉默,慢慢起身,甩动自己的蹄子,尴尬地笑了笑。 “是,邱施主,小僧愚钝。” 一高一矮两人顺着山间幽深小路往山顶走去。 身影在林间模模糊糊。 第44章 魔,再度出现 雾更大了。 其实,他心里是害怕的。 这种恐怖的东西,没有在书上见到过,他甚至不知道是妖物还是鬼怪,更不知道这东西的级别。 总不能是个甲级灾殃吧? 可惜,他并不知道的是,也许,过一会儿,他真的会为这句话负责。 路越来越窄。 身后的小光头小小声地询问。 “施主,您芳龄几何?” 陈小白刚想说这小孩儿烦人,却发觉,“芳龄?谁教你问别人年龄要用芳龄?” 小光头眼睛亮亮,说道,“师傅。师傅曾说,若是见到有缘人,一定要礼貌问候别人的芳龄。” “啊——阿嚏——”远在千里外的青龙寺,被上门讨债的人搜刮了所有财物的老和尚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陈小白嘴角抽抽,问道。 “小和尚,你来自哪儿?不会是被拐骗的吧?” 无尘羞涩一笑,摩挲着自己发亮的光头,说道,“青龙寺。” 陈小白眼神一滞,青龙寺,邱皋曾经说过,三百多年前的大能,有一个是青龙寺的,莫非,他眼神火热,看着小和尚比看自家小弟弟还兴奋。 “咳,无尘小师傅啊。”他语气恭敬了不少。 小和尚乖巧地鞠了一躬,回应道,“邱施主,小僧喜欢你叫无尘小师傅这个名字。” 陈小白笑的更开心了,询问道,“不知道小师傅如今芳龄…不,年岁多少了?” 无尘掰着手指,一根一根数着,嘴里嘟囔道,“一,二,三……” 陈小白一直看着这小和尚,直直看着小光头两个手掌数完,数出了十二的天文数字。 如果脸上能显示符号,陈小白;脸上一定会是一个大大的问号。 “?”这小孩儿脑子真的没问题吗? 更加让他想吐血的是小光头接下来的一句话。 分明掰着指头数了十二根指头。 小和尚嘴里却说着,“小僧今年二十岁。” “?”你他娘真是个人才。 “有没有可能,你数的指头是十二。”陈小白扶额苦笑。 小和尚羞涩一笑,抿着嘴,一副心虚的样子,小声说道。 “师傅说,一根指头就是二,他常常竖着一根指头对着小僧,说小僧命里和这根指头一样。” 陈小白更震惊了,他娘的整个寺都是人才啊! “啊——啊——阿嚏——”更响亮的喷嚏声在青龙寺禅院响起,激起地下散落的尘埃,大门哗啦作响。 “到底是谁在念着我?莫非,是那个孽障?”老和尚嘀嘀咕咕,手里翻动手里的经卷。 唯一的五彩衣也差点被讨债的人扒拉去。 老和尚叹了口气,“还是省着穿吧。”说完,流畅脱下衣服。 露出如同山岳般巍峨的肌肉,这肌肉坚固得令人惊叹。 每一寸肌肤下都仿佛蕴藏着无穷的力量,那宽厚的肩膀像是撑起一片天空,雄壮的胸膛犹如钢铁铸成,波澜壮阔。手臂上的肌肉线条犹如桥梁般结实,随便一个挥动都能引起空气的震荡,仿佛能撕裂空气。 老和尚挥舞健硕的臂膀,双手合十,嘴里念叨。“阿弥陀佛,裸形非无心,心纳万法于无形。” 随着老和尚挥舞肌肉,整座青龙寺突然震荡了一下,如山洪咆哮。 谁言廉颇已老,尚能饭否? 狭窄山间,陈小白痛心疾首说道,“无尘小师傅啊,你被你师傅骗了,你分明才十二岁啊!” “啊?”无尘明显有些痴愣。 “你看,你这师傅,教了你些什么?连三岁小儿都会的指头数数都能教错,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对你不伤心啊!” “让我来带你脱离苦海吧!” 此刻,陈小白浑然就是一个散发着圣洁光芒的天使,对小光头伸出手。 无尘一愣,嘴一瘪,泪珠在眼眶里打转,“邱施主,你莫吓小僧~” 陈小白正色,很严肃地说。 “是啊,你说说,他教了你什么?” 无尘嘴更瘪,眼泪已经掉了下来,“小僧就知道,就知道每日负重千斤马步就是想折磨小僧。” 说完,无尘抬手,有意无意露出宽大衣裳下健硕的肌肉。 看的陈小白自愧不如。 他娘的,一个十二岁的小和尚,肌肉也这么发达? 远远的青龙寺。 老和尚翻动桌上的经卷,脑袋一拍,“诶?翻到哪儿了来着?” 他掰动自己的手指头,一个巴掌数完,赫然是十! 原来,一脉相承啊…… 而这边,陈小白看着小和尚眼泪止不住地掉,也有些慌。 “诶诶诶?无尘小师傅,别哭呀?解决这山上的事儿,我陪你去找你师傅理论理论,行不?” 陈小白又想当好人了。 无尘眼泪掉地更凶了。 “邱施主,你人真好。” 说完,他又对人鞠了一躬。 前前后后,又鞠了两躬。 陈小白看着这孩子实诚的样子,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我姓陈,叫小白。刚刚那名字骗你的。” 小和尚眼泪突然止住了,以一种极其诡异的神色盯着陈小白。 “邱…陈施主,那位邱皋,是你什么人?” 陈小白摸了摸鼻子,说道。“仇人。” 无尘顿时松了口气,“幸好。” 陈小白有些疑惑,幸好什么? 小和尚心里想,幸好是仇人,他从小的体质就是这样,除了当面对着人鞠躬外,念叨别人的名字,一边鞠躬也会有同样的效果,他已经用这一招,在深夜将所有欺负他的师兄都劈了个遍。 …… 隔着大雾,他们并不知道,在另一个空间里。 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轰然响起,犹如巨神在怒吼,撕裂了沉重的空气。 一道雷从云层中猛然劈下,宛如神灵之手怒斩而下,直直落向大地,像是有意识般落在邱皋身上,将他劈了个外焦里嫩。 幽暗的山洞里,邱皋眼神有些许复杂。 莫非是他想错了,这次的灾殃变异了,隔着任何地方,都能引天雷劈他? 刚刚,一场大雾过后,他便和柳月珞,陈小白两人失散。 他刚刚感受到了些许,那道隐匿在暗中的气息。 这次的灾殃非妖非鬼,更像是只出现过一次的:魔。 三百年前,剑道大能逄阳悟出剑谱‘天裂九重’最后一道剑法,名曰:山崩地裂,而后破境,终于成了入海境的高手。 彼时,逄阳三十九岁,天才中的天才。 独自驾着小车,到了南部海岸,一人乘着小船出海。 回来时,只剩一臂,和一颗散发着不详气息的头颅。 逄阳惨笑:“阁主,原来,不止有妖鬼,还有魔啊——” 原来,他独自出海,遇到风暴,被席卷入深海,然而,他没被淹死,却是来到了一个幽深的海下洞窟。 遇一双目如炽热岩浆的东西。 在洞窟口大战这自称焰魔的东西,以断了一臂的代价险胜。 大晋极为重视,将魔归属甲等之上,非影阁元老之上不得擅自查阅相关书籍。 但是他邱皋一向不听话,后来潜入影阁的藏书楼,偷偷翻动了那些相关的书。 没想到,今天居然会在这里遇到吗? 第45章 速来相助 命运的安排吗? 他只是带个影阁未来的小花朵来这儿,竟然会碰到这鬼东西。 邱皋眼神有些复杂,时而笑笑,眼里带了些决然。 “这结界,能困住三刻,啧啧啧,秦老头给的东西果然不太行。” 他嘴里啧啧嫌弃,手却麻利地在怀里掏出灰色的令牌。 与之同时,一道浑身血色的影子不断在山间徘徊,却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隔断开,困在一方天地,无法出去。 他发出一声嘶哑的声音,带着血气,“有…人,心,吃……” 浮现出的一张鬼脸更加凝实。 …… 眼前是一个洞窟。 幽森的洞窟深邃而阴森,洞口被藤蔓缠绕,有时狂风吹过,露出它那斑驳的石壁。 柳月珞睁开眼。 地面上零散的人骨,偶尔有些动物的骨头,白森森的,上面覆盖着苔藓和青苔。 她皱着眉打量四周,除了苔藓和骨头,没有其他的东西。 洞内回荡着低沉的风声,夹杂着远处传来的奇异回响。 洞窟的主人,似乎出去觅食了。 柳月珞眼睛一闭,调整自己的呼吸,一点一点恢复气力。 突然,她脑袋传来剧烈的疼痛。 她猛地睁眼。 这是她自己的特殊能力,能沟通亡魂。 亦或者,亡魂有很强烈的沟通意愿时,她会被迫看到这些亡魂的过往,靠这个,她已经帮助影阁解决了不少事。 脑子里一下子接受大量的片段。 不是人的记忆,是一只小妖怪。 一个温暖的春天,一头小鹿出生在这座山。 它出生后,母鹿就淡然死去,尸体在日子的飞逝下腐烂不堪。 小鹿在母鹿的尸体旁不断鸣叫,悲伤至极,像极了人类婴儿的哭声。 后来,一个小小的人影来到了小鹿的身旁,是一个身上背着猎刀的男子。 看着这轮廓,是何二牛。 童年的何二牛对小鹿自言自语。 “你也没有人要吗?你等等,我给你喝阿娘给我的羊奶。” 说完,小何二牛解开绳子拴在腰间的小水壶。 打开盖子,一点一点喂着小鹿。 还在一棵大树下,为小鹿铺了个窝。 小孩儿每天带着自己喝的羊奶喂小鹿,小鹿渐渐长大。 时常围着小孩儿转悠。 小何二牛上山打猎,它会叫着带着何二牛去找野鸡野兔。 而山里的熊羔子出来想把何二牛扑倒,小鹿也飞上去和熊羔子纠缠。 越长大,越烦恼。 何二牛一天天长大,时常对着小鹿说自己的好友似乎对自己不是太好。 小鹿如水般纯净的大眼睛,映照出何二牛日渐扭曲的心。 最大的古树口吐人言,是极温柔的女声。“小鹿,他不好了,你生来是要守护大山的,不要再和他来往了。” 春去秋落,寒来暑往。 小鹿竟然口吐人言。 “我最后,最后再帮他一次。” 何二牛称小鹿为‘山神’。 可是小鹿知道,没有山神的,连岁数最大的树都说:这世道,是没有神的。 可是有一天,所有的都变了。 一个戴着兜帽的男人进了山,引来了一个让全部生灵都感到害怕的东西。 小鹿问你年岁最大的树,“这是什么?” 树没回答。树枯败了,树里面的生灵被这个恐怖东西吸食, 小鹿扭头,就和这新来的家伙对上了面。 满身血煞气,身躯细长,爪子尖尖的,抓的它五脏六腑都疼。 鹿死了,魂魄跟着这鬼东西,久久不散。 一道声音传出,“人,请务必不要让它下山,世人或将遭受大难。” 柳月珞的心剧烈跳动。 是魔。 数百年来只出现过一次的,魔。 她哆嗦身子,还没从这段记忆中走出。 “怎么会,怎么会?当初不是说魔只出现在海底?” 她凝神感受周围的动静。 死一样的寂静。 周围没有任何活物,连同那只魔。 她神情凝重,一定,一定要让影阁派出援兵。 她面上毫无血色。 小腿抖动,慢悠悠出了洞窟。 一定,一定要将消息发出去! 外面满是大雾。 柳月珞狠狠咬开右手食指,顿时,鲜红的血一滴滴落下,顺着细长的手指,有些许滴溅在地面。 与之同时,她将手中一块玉色牌子拿在手上,满是鲜血的食指不断在玉石牌上写写画画。 “弟子柳月珞,西南清州邪眼山非山魈,是百年未曾现世的魔,望影阁速速救援!死战不怯!” 写完这些字,她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气力,硬撑着将这玉石牌抛入空中,食指的鲜血涌动地愈发厉害,以气血为引,速传消息。 玉石牌飞入空中,消失不见。 与之同时,结界内,血色的身影越发狂躁,像是嗅到了极其浓烈的血腥味。击打结界的动作也愈发狠厉,仔细一看,结界开始出现细小的裂痕。 躲在山洞的邱皋抚摸身上的令牌,终于,起身,出洞。 …… 魔,到底是哪儿来的呢? 清州城外,一对夫妻搀扶着远去。 守城的士兵如常扫了一眼通关文书,将两人放出城。 男人身材高大,肩宽背厚,双手粗糙而有力,面容略显疲惫,但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兴奋。“邱皋现在,应该已经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东西了吧?” 妇女用布条随意束住头发,有几缕白发不经意间露出,却用手捂住嘴,发出娇笑,“也亏得你有主意,竟将血魔引了过去。他们不会以为那是山魈吧?咯咯咯——” 两人笑着笑着,向远处而去。 …… “陈施主,小僧察觉,此地有一结界,凭你我之力,无法打开。” 陈小白俊秀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他的内心有强烈的不安。总觉得要是不进去,自己一定会后悔。 “小和尚,帮我,一定要打开这个结界!” 陈小白的声音无缘由地带了些许沙哑。 …… 建安,一道血红的光如同白日流星坠入太常署。 秦长风猛的出书房,与之同时,吴州,焦阳,关炅三个展锋境的精英也面色凝重,回到太常署。 “徒儿!”秦长风大叫一声,“不是说只是山魈吗?为何会出现魔?” 魔?吴州三人面色更加凝重。 “派遣阁中所有展锋境以上的人,速往清州!!!” 第46章 小子,滚回去 白日虽寒,犹有流星。 王城的雪花纷纷扬扬。 城墙上的卫兵又疑惑地挠挠头。 “最近怎的这么多流星?” 十三人或踏雪无痕,或是御风而行,浩浩荡荡向西南而去。 与之同时,秦长风神色凝重,他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然后提起笔,在信纸上缓缓落下第一笔。 “陛下圣鉴,臣不才,有密事禀报,事关社稷安危,不敢怠慢,特此密奏。"他的字迹遒劲有力。 “近日,臣之徒儿于西南清州,意外发现百年未见之魔物,情势危急,恐将影响四方安宁。为此,臣恳请陛下发下密令,派遣一位入海境界的高手前往相助,以便尽快平息此事,还国土于太平。” "谨待明示。" "臣秦长风敬上。" 写完后,秦长风仔细检查了一遍,确保没有遗漏任何重要的信息。然后,他将密信折好,放入一个特制的信封中,封口处盖上了自己的印章,而后,一道隐蔽的身影悄无声息出现,恭敬接过信封,又如水波般淡去。 秦长风眉头紧锁,眼中充满了深深的忧虑。 他的手微微颤抖,也许不是天气寒冷,而是心里冰封。 “行到水穷处,希望他们安然回来罢……” …… 结界内 从他出洞开始,这只魔就已经察觉到气息。 被邱皋扔出的大半袋令牌击中后,仅是外表溅起些许暗金的光,却是分毫没伤,只是在边界处徘徊,跃跃欲试。 血色表面浮现的狰狞鬼脸带着肉眼可见的兴奋,已然将邱皋看作笼中的猎物。 影阁留给邱皋的这自成结界的东西,只能维持最多三刻。 邱皋大手紧紧捏着手上为数不多的一袋令牌,脸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知道,这是个必死的局,那姓柳的丫头,聪明点的话,也许已经发了求援的信号,但是远远不够,他至少要撑一个时辰,可惜这结界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邱皋眼里带了几分释然,将剩下所有的令牌全部砸在这魔身上。 他说话了。 “我知道你们会说话,你是什么魔。” 那道血红的身影动了,表面的鬼脸“嘻嘻”大笑,时而扭曲,刺耳的声音僵硬地说出两个字,“血…魔。” 血魔,又是一个新的魔。 “呵!没令牌老子照样干爆你!”邱皋看着越来越薄的结界,咬牙切齿,说出这么一句亢奋的话。 …… 清州城门口,那年长的士兵紧锁眉头,看着邪眼山方向越来越浓厚的雾,以及若隐若现的红光。 身旁差点被雷劈的年轻士兵搓着手问道,“莫大哥,看啥呢?” 莫乾叹了口气,说道,“看一个快死的人。” “啊?”年轻的士兵疑惑地看了一眼莫乾,又老实看自己的通关文书去了,嘴里嘟囔着,“那道雷没劈我,难不成把老莫劈傻了?” 莫乾不言语,直勾勾望着邪眼山的方向。 陛下,请不要让臣失望啊…… …… 森严宫殿内,刘玉朱砂御笔,一份一份批阅奏折。 突然,他的右眼猛地剧烈跳动。 他搁下笔,疲惫捏捏眉心。 “为何觉得心里甚为不安?”他喃喃道。 下一刻,他就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安了。 “陛下,代理太常急报!!!” 一道黑色的影子突然进来,声音急切。 信封很快递到刘玉桌上。 他急忙打开。 脸色越来越难看,直至最后沉的能拧出水来。 他像是突然失了所有气力一下一下跌倒在椅背。 “暗一,调集所有暗卫,守住勤政殿,你随我入密室,开启大阵!” 大阵?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遵令!”暗一神色肃穆,快速退下。 半刻钟后,三十六暗卫纷纷集齐,暗一进了勤政殿,刘玉已经将手割开一个巨大的口子。 “滴答滴答~!” 鲜血喷涌而下,地道口缓缓升起。 一路而下,鲜血仍一滴一滴洒落。 熟悉的小型水池静静流淌,池中莲花盛开,周围苍松掩映。 刘玉神色肃穆,直直往池中莲花盛开处去。 血滴落入水池中,溅起一片细微的淡红色,而后又被清流冲缓。 池子正中的莲花,有一朵极其特殊。 周围的花瓣都呈现独特的嫩粉色,唯有这一朵,竟然呈现出妖异的蓝色。 蓝色花瓣其中隐隐流动金色,仿佛有生命般。 “刀!”刘玉喊道。 暗一立刻呈上一柄锋利小刀。 少年帝王毅然将手中渗血的口子划地更大了,血喷涌的速度更快,隐隐有止不住的趋势。 他将流血的手正对这特殊的莲花上方。 鲜血渗入花心,渐渐被这奇异莲花吸收。 时间过去,刘玉脸色越来越白。 暗一看着这画面,脸色也越发沉重,“陛下,您不要强行……” 话没说完,刘玉抬手制止,“大晋的王,唯孤一人,孤所行道,即王道,莫要多言了。” 莲花贪婪地吸收所有鲜血,刘玉体力有些不支,突然,整个池子突然发生异变。 所有莲花坠入池底,绿色的叶片纷纷聚集在一处,形成一个圆形弧度,叶片上有些复杂的纹路,而后组成一个完整的字符,而后散发着淡淡的光斑。 刘玉眼前有些发黑,却强撑着从怀里拿出一块血色的玉佩,递给暗一。 “暗一,立刻进入大阵,传至清州,以孤的名字,请枪仙莫乾出山,与影阁众人诛魔!扞正道!” 暗一颤抖着手,沉重地应了声,“是!”而后立刻踏入这荷叶形成的大阵。 一道刺眼的光束闪过,一身黑衣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荷叶中间。 那些斑驳的符文又仿佛一瞬间褪去颜色,荷叶恢复原本的绿色,缓缓沉入水底。 荷花从水底出来,开的鲜艳。 刘玉彻底晕了过去。 …… 吴州感受着耳边呼啸的风声,恨不得自己再快一点。 邱皋决不能出事!他这样想着,又加快速度,领先其他十二人。 其余人看到吴州的动作,也纷纷加快了速度,风撕裂地厉害,像刀片一样往人脸上刮。 …… 结界外,陈小白狠狠拿着斧头凿结界,无尘小和尚也卖力用雷轰着结界。 突然,像是有什么破碎的声音响起。 结界,破了。 却不是他们造成的。 陈小白的眼睛被一片血色覆盖,还有邱皋虚浮的苍白一笑。 “小子,滚回去!” 第47章 为君扫凶顽 却没机会了。 不知邱皋用了什么法子,暂时使血魔不能行动。 无尘小和尚眼睛颤动,说了声,“陈…施主,是,血魔。” 陈小白还没来得及了解什么是血魔。 眼前这道被压制的血色影子表面浮动的鬼脸诡异一笑,盯着陈小白,声音僵硬,“你?他们…找的…人。” 它,能动了。 陈小白瞬时脸色煞白。 暗处的人出手了,不过为他挡下这一劫的,竟然是这个没相处太久的所谓师兄。 空气紧张得几乎凝固。 邱皋断了一条腿,目眦欲裂,血不断流淌,染红陈小白的眼。 “师…师兄。”陈小白声音有些颤抖。 “真不容易啊,你也会真心实意叫我一声师兄。”邱皋惨淡一笑,感受着自己体内的鲜血往外涌动。 血魔的视线一直锁定陈小白。 “既然真心承认,我是师兄,那就快走!!!”说完这话,邱皋突然爆发出所有力气,以一条腿迸出残影,猛的扑向血魔。 然而,血魔不受干扰,压根不将垂死的邱皋看作威胁,朝着陈小白和小和尚一步步走去。 顿时,细长高大的血色影子扭曲着贴近两人。 邱皋嘴角一勾,突然开口,“三百年前,有个冥魔,你知道,它怎么没的吗?” 血魔忽然止住了脚步,鬼脸带了些许莫名的神色,叫出两个字,“吾…兄。” 而后彻底定在原地,也不追陈小白两人了,鬼脸扭曲向下,看着垂死的邱皋。 陈小白和无尘顿时往后退,直至彻底消失在血魔的视线。 邱皋虚弱地看了眼可怖的鬼脸,灰白的脸上浮现一抹笑,缓缓竖起食指说道,“二比,我也不知道。” 血魔表面的鬼脸不断变幻,时而恼怒,时而扭曲,时而诡笑。 而后,一双利爪狠狠向下,刺穿邱皋的整个身躯,而后掏出一颗仍在跳动的心,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咀嚼,利爪狠狠一捏,心脏瞬间化作碎块,掉在地上,被泥土掩埋。 邱皋重重垂落在地面,脸色灰败,瞳孔没了焦距。 唉,既生于家,生以报国,可惜,他还是太弱了,不能弄死这鬼东西。 一声垂死的叹息响起,“抱歉…老阁主……” 陈小白跑的很快,他知道,邱皋,舍命在为他寻求生机。 连锻魂境的人在那鬼东西手下撑不了太久,何况,何况他? 只是,他的手握成拳头,越来越紧。 小和尚也跟着跑,两人在山间穿梭,奔跑间,陈小白问道。 “小和尚,血魔,是什么意思。” 无尘小脸前所未有的凝重,说道。 “师傅说过,只要是和魔沾上关系的,必定是甲等之上灾殃,大多时候,无解。” “百年前师叔祖曾经在海上遇到一魔物,与之交手,对方自称血魔,特征与今日所见,一模一样。” “师叔祖双目皆失,最后才将那血魔斩杀海域。” “但是,师叔祖后来,就像是受了诅咒,出了海域后,突然大病一场,就此圆寂……”无尘面色如土,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画面。 甲等之上啊? 陈小白额头有源源不断的汗留下。 脑子里,前脚后脚而来的是邱皋那抹苍白的笑在他脑子里久久挥之不去。 两人在山里绕了半天。 却发现,怎么也出不去。 那血魔也没跟来。 陈小白面色沉重,对小和尚说,“无尘,你尽可能往外面去吧。” 无尘反过来问道,“那陈施主呢?” 陈小白垂眸,他知道,血魔,是故意没来的。 它知道,两人一定出不去,它一定还在山顶,等着他过去。 他们俩,在血魔面前,弱小地可笑。 陈小白转头,眼神晦暗,“我,要回去一趟。” 无尘摇摇头,“血魔的手段与普通的甲等灾殃完全不同,出不去就是出不去了。” “陈施主既然要战上一战,小僧便舍命陪君子!” 这小孩儿,还挺会说话的。 陈小白不知怎的,露出一抹笑,“走。” 两人,原路返回。 …… 清州城内,刺史陆峻岳面带愁容。 从杜老郎中药铺里抬出来的三具尸体,还没有任何头绪。 他忙的焦头烂额。 突然,惊雷四起。 城内响起轰隆声。 与此同时,下属的声音惊恐响起。 “大…大人!” “后面突然亮起光,出来一个大黑人!!!” 下属满满的惊慌。 陆峻岳走去,皱着眉,“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却见一黑衣人淡淡地打量他,举起手中令牌,“立刻,带我去找莫乾!” 陆峻岳定睛一看,这竟然是王宫独有的牌子,他慌忙跪下,不断点头,“是,是,是!下官遵令!” 刺史大人本人都要跑出去找人了,暗一突然叫住他,“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说罢,拎起陆峻岳的后颈,就飞身而上,快速往外而去。 “诶诶诶,大人,左边,左边,拐过去!”远远的,能听到刺史大人惊恐的声音。 暗一使出最大的力气,跳跃飞动出人生最快的速度,虽然手中拎着个成年男子,却毫不影响飞快的速度。 两人很快到城门。 陆峻岳指着一个男人大叫,“大人,就是这里,就那儿门口,那个男子就是莫乾!” 下一刻,陆峻岳就跌落在地。 暗一如同迅捷的黑鸦,很快飞到城门口,跪倒在地,呈出血色玉佩。 莫乾望着他。 暗一开口。“陛下有令,请枪仙莫乾出山,与影阁众人诛魔!扞正道!” 莫乾叹了口气,似乎老了几岁,而后接过血色令牌,划破手指,在玉佩表面滴了一滴血,而后还给暗一,沉声说道。“莫乾,领命!” 城门口,所有的人神色不一。 年轻的士兵张大了下巴,满脸震惊。 这还是老莫吗?这个每次自己约他去逛花楼都不去的老实人。 “哗啦~!” 莫乾从身上的刀鞘里抽出一把折叠的黑色枪,枪身刻满古老的符文。 莫乾抚摸这杆枪,嘴里说道。 “百鬼典物,今日再随我,诛邪!” 暗一眸色一动,百鬼典物枪,是枪仙莫乾的成名武器,一枪扫,天下合。 这一杆枪,已经拿下了六个甲等之上灾殃的头颅。 轰隆隆—— 天际裂开,一道又一道的雷电如同天神的愤怒,撕裂了夜幕,将整个世界照得如同白昼。 雷声滚滚,仿佛天崩地裂,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血魔表面的鬼脸时哭时笑,随后整张脸突然离开血红的身体,幽暗无眸的两个窟窿对着很快回来的陈小白和小和尚。 “跑…不掉。” 沙哑如刮痧的声音响起。 陈小白却没心思看这张几乎贴近他的鬼脸,一双眸子紧紧贴着地面毫无生机的尸体。 是邱皋。 “抱歉。”他突然颤着声说出这两个字。 他的心猛地剧烈跳动起来,一种从未有过的奇怪情绪充斥他的整个身体,使他整个身子微微颤抖。 他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个怪物,披了人皮混在人群里就妄想成为他们的同类。 实际,他没有任何常人该有的,同理心、同情…… 别人做了什么动作表情,他夜里对着清晰的水缸无数次练习,水波表面浮现出他冷漠的脸,而后突然像假人般露出一个完美的笑。 鬼脸已经贴到陈小白脸上,他闭上了眼。 无尘在旁边大叫,“陈施主!等小僧救你!!!” 一种冰冷的恶意在空气中蔓延,在他的脸上游走。 鬼脸太薄了,边缘锋利如刀,仿佛能割裂他的肌肤,带来一阵阵寒意。 倏忽之间,陈小白眼角渗出鲜红的血液,慢慢地凝聚成细小的流,如同不断的眼泪。 鬼脸大笑,“你…哭了?”声音高昂尖锐,断断续续。 陈小白在赌,赌派这血魔来的人比起一句冰冷的尸体,更想要活的他。 鬼脸果然没动作。 下一刻,陈小白猛地睁眼。 那一刻,天地间仿佛响起了一声无声的雷鸣。 他的眼睛不再是普通的黑色,而是变成了深邃的青色,仿佛有两团青色的火焰在他的眼眶中熊熊燃烧,隐隐还流动着金色。 那火焰并不炽热,却让鬼脸怪叫一声,迅速飘回血色的高大身影上。 “你……变故。”他突然凄厉地大叫一声。 血魔猝不及防直接发难。 一阵腥风血雨卷起,它的身影如同一道血色的闪电,撕裂天幕,出现在陈小白的面前。 鬼脸突然尖锐大笑,没有眼睛,嘴角裂开到耳根。 声音刺耳。 那笑声仿佛有魔力一般,直钻入陈小白的脑髓,他的脑袋开始剧烈疼痛,仿佛有千万根针在刺他的神经。 无尘神色痛苦,脸涨红。 同时,血色的身影动了,庞大而扭曲,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暗红色,仿佛是无数鲜血凝结而成。它的眼睛如同两团燃烧的火焰,散发着残忍与嗜血的光芒。 利爪在空中划出一道道血痕,地面上留下了深深的爪印,每一处都渗透着鲜血。 太快了! 陈小白应变不及,忍着头痛,灵瞳转动,爪子明明灭灭,突然出现在他眼前。 混乱与喧嚣中,他猛地往后。 却没能完全躲过。 尖锐的爪无情地穿透了陈小白的右肩,鲜血顺着光滑的表面滴落,染红了地面。 疼痛,是如此的强烈,仿佛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 他能清楚感到肩部的肌肉被撕裂,骨骼被压迫,每一次心跳都让血液从伤口喷涌而出,带来新一轮的痛楚。 手臂无力地垂下,仿佛不再属于他的身体,每一次轻微的移动都像是有人在用火热的铁钳撕扯血肉。想要呼喊,但喉咙里只能发出嘶哑的呻吟。 无尘也没料到,狠狠摔在地上,小小的脸皱成一团。 嘴里咳出浓稠的血。 “陈施主!!!你!!!” 小光头看到的就是陈小白被狠狠捅穿的画面,生生刺痛他的眼睛。 小和尚缓缓闭上双眼,心中的禅意如潮水般涌动。在这一刻,他开始诵念: “南无阿弥陀佛,众生皆有德; 愿以慈悲心,引导迷失者。 若有恶鬼道,无所遁形处; 愿我慈光照,化解恶业苦。” 无尽金色光芒不断升腾,从他体内外发出,如同一轮明月般穿透大雾,照亮整个天空。 第48章 请天诛邪 他双手合十,然后猛然向前推出。 这些金色光芒瞬间化作数条闪烁不息、似锁链般的小道,在空气中流转,如同晨曦下流淌的小溪,自然而又坚定地朝那血魔窜去。 陈小白能动了。 无尘的脸色也更加苍白。 破空声突然炸开。 一道银光如电闪般划过天际。 那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刀身闪烁着寒光,如同秋水般清冷。 熟悉的刀划过大雾,狠狠落在血魔身躯上,溅起“滋滋”暗光。 是吴州的破尘。 陈小白一眼认出。 随后,幽深的山间出现十三道人影。 领头的吴州猛地上前,目光死死地盯着地上的尸体。 陈小白虚弱的笑笑,“抱歉,前辈。” 吴州却充耳不闻。 眼睛血红, 吴州的目光如同燃烧的火焰,死死地盯着地上的尸体。 邱皋的死,对于影阁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吴州知道,邱皋不仅仅是他的兄弟,更是影阁的中流砥柱。他的死,意味着影阁的实力大减,而眼前的血魔,却是他们从未遇到过的强大对手。陈小白虚弱的笑了笑,试图道歉,但吴州似乎没有听见。 他的眼中只有那血魔,以及对邱皋的深切哀悼。吴州猛地上前,他的身影如同一道闪电,手中的刀再次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破空声。影阁的十二人紧随其后,他们的身影如同幽灵般在战场上来回穿梭。 他们是影阁的精英,每个人的武艺都有着非凡的造诣。有的在剑法上有着精进,有的使用其他各种武器,他们的攻击如同暴风骤雨,但血魔却是巍然不动。血魔的身躯巨大,皮肤上闪烁着不详的光芒,它的眼中满是轻蔑。 它的一拳一脚都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每一次攻击都能让影阁的高手们感到窒息。吴州的刀虽然锋利,但在血魔的面前,却显得那么无力。战斗持续了许久,影阁的高手们一个个倒下,他们的鲜血染红了这片土地。吴州的身上已经满是伤痕,他的刀法虽然精湛,但面对血魔,他却感到自己的力量是那么渺小。血魔的每一次攻击都让吴州感到绝望,但他没有放弃。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为邱皋报仇。吴州的眼中充满了泪水,他的刀法变得更加疯狂,但这一切都无济于事。 终于,吴州的刀断了,他的身体也倒在了地上。血魔的巨爪缓缓伸向吴州,它的眼中满是胜利的光芒。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了血魔的身后。那是无尘小和尚,他的身上散发着金色的光芒,他的手中拿着一串佛珠,口中念着佛号。无尘小和尚的目光坚定,他的身上有着一种超凡脱俗的力量。 他的出现,让血魔感到了一丝不安。无尘小和尚缓缓地走向血魔,他的步伐虽然缓慢,但却异常坚定。他的佛珠轻轻一抖,金色的光芒如同流星般飞向血魔。血魔试图抵挡,但那些金色的光芒却如同有生命一般,绕过了它的防御,直接击中了它的要害。血魔发出了痛苦的吼叫,它的身躯开始颤抖。无尘小和尚的眼中闪过一丝慈悲,他的佛珠再次抖动,这一次,金色的光芒如同洪水般涌向血魔。 血魔无法抵挡,它的身躯开始崩溃,最终化为了一滩血水。战斗结束了,无尘小和尚站在原地,他的眼中满是慈悲。吴州艰难地爬起来,他的眼中充满了感激。他知道,如果不是无尘小和尚,他们今天都会死在这里。 无尘小和尚走到吴州面前,他的声音平静而有力,“吴施主,仇恨只会带来更多的痛苦。放下心中的仇恨,才能找到真正的平静。”吴州点了点头,他的心中虽然还有着对血魔的仇恨,但他知道无尘小和尚的话是对的。 他看着无尘小和尚,心中充满了敬意。他知道,今天能够活下来,都是因为无尘小和尚的慈悲。陈小白在一旁看着这一切,他的心中充满了感慨。他知道,今天的战斗,将会成为他一生中永远无法忘记的记忆。 他看着无尘小和尚,心中充满了感激。他知道,无尘小和尚不仅救了他的命,更是教会了他什么是真正的力量。影阁的十二人也纷纷站起来,他们的眼中虽然还有着疲惫,但更多的却是对无尘小和尚的敬佩。他们知道,今天能够活下来,都是因为无尘小和尚的慈悲。 无尘小和尚看着众人,他的眼中满是慈悲。他知道,今天的战斗,虽然结束了,但他们的修行之路,才刚刚开始。他希望,每一个人都能够放下心中的仇恨,找到真正的平静。 陈小白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他的肌肉变得更加紧实,他的骨骼变得更加坚硬。他的血脉中,似乎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觉醒,这股力量与雷电的力量相互呼应,使得他的身体变得更加强大。天空中的雷电开始汇聚,它们形成了一股巨大的雷柱,直接从天而降,落在了陈小白的头顶。 这一刻,天地间的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那雷柱与陈小白之间的共鸣。陈小白的身体被雷柱完全笼罩,他的身上散发出一股强烈的光芒。这股光芒与雷电的光芒相互交织,形成了一幅壮丽的画面。 他的身躯在雷电的洗礼下,变得无比强大。终于,当最后一缕雷电的力量融入陈小白的体内,天空中的雷云开始消散,雷电也逐渐平息。陈小白缓缓睁开双眼,他的眼中闪烁着雷电的光芒,他的身上散发出一股强大的气息。他成功了,他在雷电的洗礼下完成了蜕变。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之前的那个陈小白,他已经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强者。他的力量,他的意志,都已经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陈小白抬头望向天空,他的心中充满了豪情。他知道,这只是他漫长道路上的第一步,但这一步,他已经走得无比坚定。他相信,只要他不放弃,终有一天,他会站在世界的巅峰,成为所有人仰望的存在 第49章 收尸回阁 陈小白站在邱皋的遗体旁,他的心中充满了悲痛。 邱皋是他的朋友,也是他的导师,他的死让陈小白感到了一种无法言喻的痛楚。他轻轻地将邱皋的遗体抱起,动作轻柔而庄重, 仿佛是在对待一件无价之宝。陈小白的眼中含着泪水,他的双手在颤抖,但他还是坚持着将邱皋的遗体放入了早已准备好的棺木之中。 棺木是用上好的檀木制成,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这是影阁为每一位牺牲的成员准备的最后归宿。陈小白轻轻地将棺木盖上,他的心中默默念着对邱皋的祝福,希望他在另一个世界能够安息。影阁的众人站在一旁,他们的眼中也含着泪水。 他们是影阁的精英,是经过无数次生死考验的战士,但面对邱皋的离去,他们还是无法抑制心中的悲痛。吴州站在最前面,他的眼中虽然有着悲痛,但更多的却是坚毅。他知道,邱皋的死,是对影阁的一次巨大打击, 但他也知道,影阁的每一个人都不会放弃。 他们会继续战斗,为了影阁的荣誉,也为了邱皋的遗愿。影阁的众人缓缓地抬起棺木,他们的步伐虽然沉重,但却异常坚定。他们知道,邱皋的离去,是影阁的一次损失,但他的精神,却永远留在了影阁的每一个角落。 陈小白走在棺木的后面,他的心中虽然悲痛,但他的步伐却异常坚定。他知道,邱皋虽然离开了,但他的精神会永远激励着他们。他们会继续战斗,为了影阁的荣誉,也为了邱皋的遗愿。战斗的画面在陈小白的脑海中回放,大雾四起的山里,影阁的众人与血魔的战斗是那么的惨烈。血魔的力量是那么的强大,每一次攻击都能够让影阁的众人感到窒息。但影阁的众人却没有退缩,他们的眼中只有战斗,只有胜利。无尘小和尚的出现,是那么的突然,他的力量是那么的强大。他的佛珠如同流星般飞向血魔,每一次攻击都能够让血魔感到痛苦。最终,血魔在无尘小和尚的力量下崩溃,化为了一滩血水。 战斗结束了,影阁的众人虽然疲惫,但他们的眼中却充满了胜利的光芒。他们知道,今天的战斗,虽然艰难,但他们的团结和勇气,让他们取得了最终的胜利。陈小白和影阁的众人一路返回清州城,他们的心中虽然还有着对邱皋的怀念,但他们的眼中却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他们知道,影阁的未来,还需要他们去创造,去守护。 清州城虽然繁华,但影阁的众人却没有心思去欣赏。他们的心中只有邱皋,只有影阁的未来。他们知道,他们的路还很长,他们的战斗才刚刚开始。陈小白站在清州城的城墙上,他的目光投向了远方。他知道,未来的路充满了未知,充满了挑战,但他却没有丝毫的畏惧。他的心中充满了对邱皋的怀念,对影阁的忠诚,对未来的希望。 他知道,只要影阁的众人团结一心,就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们的脚步。他们会继续战斗,为了影阁的荣誉,也为了邱皋的遗愿。影阁的众人站在陈小白的身边,他们的眼中虽然还有着疲惫,但他们的心中却充满了力量。他们知道,陈小白是他们的希望,是他们的未来。他们会继续跟随陈小白,为了影阁的荣誉,也为了邱皋的遗愿。清州城的夜空中,星光闪烁,影阁的众人站在城墙上,他们的身影虽然渺小,但他们的意志却无比坚定。他们知道,他们的路还很长,他们的战斗才刚刚开始。他们会继续战斗,为了影阁的荣誉,也为了邱皋的遗愿。陈小白的心中充满了对邱皋的怀念,对影阁的忠诚,对未来的希望。他知道,只要影阁的众人团结一心,就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们的脚步。 他们会继续战斗,为了影阁的荣誉,也为了邱皋的遗愿。影阁的众人站在陈小白的身边,他们的眼中虽然还有着疲惫,但他们的心中却充满了力量。他们知道,陈小白是他们的希望,是他们的未来。他们会继续跟随陈小白,为了影阁的荣誉,也为了邱皋的遗愿。清州城的夜空中,星光闪烁,影阁的众人站在城墙上,他们的身影虽然渺小,但他们的意志却无比坚定。他们知道,他们的路还很长,他们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他们会继续战斗,为了影阁的荣誉,也为了邱皋的遗愿。陈小白的心中充满了对邱皋的怀念,对影阁的忠诚,对未来的希望。他知道,只要影阁的众人团结一心,就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们的脚步。他们会继续战斗,为了影阁的荣誉,也为了邱皋的遗愿。 影阁的众人站在陈小白的身边,他们的眼中虽然还有着疲惫,但他们的心中却充满了力量。他们知道,陈小白是他们的希望,是他们的未来。他们会继续跟随陈小白,为了影阁的荣誉,也为了邱皋的遗愿。清州城的夜空中,星光闪烁,影阁的众人站在城墙上,他们的身影虽然渺小,但他们的意志却无比坚定。他们知道,他们的路还很长,他们的战斗才刚刚开始。他们会继续战斗,为了影阁的荣誉,也为了邱皋的遗愿。 陈小白的心中充满了对邱皋的怀念,对影阁的忠诚,对未来的希望。他知道,只要影阁的众人团结一心,就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们的脚步。他们会继续战斗,为了影阁的荣誉,也为了邱皋的遗愿。影阁的众人站在陈小白的身边,他们的眼中虽然还有着疲惫,但他们的心中却充满了力量。他们知道,陈小白是他们的希望,是他们的未来。 他们会继续跟随陈小白,为了影阁的荣誉,也为了邱皋的遗愿。清州城的夜空中,星光闪烁,影阁的众人站在城墙上,他们的身影虽然渺小,但他们的意志却无比坚定。他们知道,他们的路还很长,他们的战斗才刚刚开始。他们会继续战斗,为了影阁的荣誉,也为了邱皋的遗愿。 第50章 随至王城 王城的天空被冬日的阴霾所笼罩,雪花如同天鹅绒般轻柔地飘落,覆盖了红墙绿瓦,银装素裹之下,整个城市显得格外宁静。 陈小白站在影阁的高台上,望着这片洁白无瑕的世界,心中却是波涛汹涌。 大战之后,他回到了这个曾经熟悉的地方,影阁,一个培养影子的地方。在这里,他曾经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学徒,而现在,他已经是这个组织中不可或缺的一员。 大战中,他以一己之力扭转了战局,但他也因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他的内心深处,有一道深深的伤痕。 陈小白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雪花在他的鼻尖融化,带来了一丝刺骨的寒意。他知道,他不能再沉浸在过去的荣耀和伤痛中,他需要变得更强,为了保护他所珍视的一切。 影阁的修行是严苛的,每一项训练都考验着人的极限。 陈小白开始了他的修行之路,他首先要做的,就是调整自己的心态。他需要忘记自己的身份,忘记那些曾经的光环,重新成为一个普通的小学徒。冬日的影阁显得格外冷清,学员们都躲在自己的房间里,抵御着严寒。 但陈小白却选择了在户外进行修行,他认为,只有在最恶劣的环境中,才能磨练出最坚韧的意志。 他开始练习基本的身法,每一次跳跃,每一次翻滚,都伴随着雪花的飞舞。他的身影在雪地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每一次落地,都激起一片雪雾。 他的动作越来越快,身影越来越模糊,直到最后,他仿佛与风雪融为了一体。随着时间的推移,陈小白的修行越来越深入。他开始学习更高深的技巧,比如如何在雪地中无声无息地移动,如何利用环境隐藏自己的气息。 他甚至开始学习如何在冰面上战斗,如何在冰面上保持平衡。 王城的雪似乎永无止境,陈小白的修行也是如此。他每天都在进步,每天都在挑战自己的极限。 他的身手越来越敏捷,他的技巧越来越精湛。 他的心中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成为最强的影子。终于有一天,陈小白站在了影阁的最高点,俯瞰着整个王城。他看到了雪中的王城,看到了雪中的影阁,也看到了雪中的自己。 他知道,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曾经的小学徒,他已经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影子,一个可以在大雪中无声无息地穿梭,一个可以在冰面上如履平地的影子。陈小白闭上了眼睛,感受着风雪的洗礼。 他知道,他的修行之路才刚刚开始,但他也知道,他已经准备好了。他将会继续前行,无论前方的道路有多么艰难,他都会坚定地走下去,因为这就是他选择的道路,一个影子的道路。 在王城的深处,少年皇帝刘玉坐在金碧辉煌的龙椅上,他的目光透过大殿的窗户,落在了那片被雪覆盖的影阁之上。他的心中,正酝酿着一个深远的计策。这位年轻的君主,虽然外表纯良,但内心却有着不为人知的深沉。 他深知,要巩固自己的皇权,就必须削弱那些掌握实权的大臣,尤其是那位权倾朝野的大司马。 大司马赵云,是朝中的重臣,他的势力遍布朝野,甚至连皇帝的旨意,有时也会被他暗中左右。刘玉明白,要对付这样一位权臣,不能操之过急,必须以智取胜。于是,他开始在心中筹划一个精密的计划。 首先,刘玉决定从内部分化大司马的势力。他秘密地召见了大司马的一些亲信,以恩威并施的手段,让他们逐渐倒向自己。同时,他又在朝中散布谣言,让人们对大司马的忠诚产生了怀疑。这些举措,都在不动声色中削弱了大司马的影响力。 接着,刘玉开始在军事上布局。他以边疆战事为由,将大司马的部分兵力调往边关,削弱了他在京城的军事力量。同时,他又暗中提拔了一些年轻有为的将领,让他们逐渐取代大司马在军中的地位。在政治上,刘玉也没有闲着。他开始推行一系列改革,旨在削弱大司马的行政权力。 他设立了新的官职,将一些关键的决策权从大司马手中夺走,交给了自己的亲信。这些措施,都在无形中削弱了大司马的权力基础。然而,刘玉知道,这些都只是前奏,真正的大戏还在后面。他决定给大司马一个致命的打击,那就是在朝堂上公开揭露大司马的阴谋。 为此,他精心设计了一个陷阱。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刘玉秘密召见了一位忠诚的太监,让他传递一个假消息给大司马,说皇帝已经决定将皇位禅让给大司马。这个消息,无疑是对大司马最大的诱惑。大司马虽然权势滔天,但始终没有皇位,这是他心中最大的遗憾。 大司马得到消息后,心中大喜,开始秘密准备接管皇位的事宜。他的一举一动,都被刘玉的眼线所监视。当大司马的一切准备就绪,准备在朝堂上逼宫之时,刘玉突然出现在了朝堂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揭露了大司马的阴谋。朝堂上一片哗然,大司马措手不及,他的亲信们也纷纷倒戈。刘玉趁机下令,将大司马及其党羽一网打尽。 大司马的势力,一夜之间土崩瓦解。刘玉站在朝堂之上,看着大司马被押解下去的背影,心中没有一丝怜悯。他知道,为了皇权的稳固,他必须冷酷无情。他望向窗外,雪依然在下,但他的心中,却是一片明朗。他知道,他的计策成功了,他终于成为了真正的皇帝。 天边乌云翻滚,如墨汁滴入清水,迅速扩散开来,吞噬了原本晴朗的蓝天。风,起初只是轻轻地拂过,带着一丝凉意,撩起路人的发丝和衣角。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在低语,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随着时间的推移,风力逐渐增强,变成了一阵狂风。 树枝剧烈摇摆,树叶纷纷扬扬地飘落,宛如一场绿色的雨。 街道上的广告牌哗哗作响,行人加快了脚步,或是寻找避风的地方。天空愈发昏暗,乌云密布,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远处,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宛如天空被撕裂了一道口子。 紧接着,雷声隆隆,震耳欲聋,仿佛天神的战鼓在敲响。雨点开始稀稀落落地落下,先是几滴,然后越来越密。它们打在地面上,溅起小小的水花,打在窗户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不久,雨势变得猛烈,倾盆而下,雨水如注,模糊了视线,世界仿佛被一层水幕笼罩。 风和雨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壮观的景象。树木在狂风中弯下了腰,雨水在地面上汇成了小溪,奔流不息。整个城市似乎都在颤抖,等待着这场风雨的洗礼。人们躲在家中,听着窗外风雨交加的声音,心中既有一丝恐惧,也有一丝期待。因为风雨过后,往往会迎来一片清新的空气和明媚的阳光。 而此刻,他们只能静静地等待,等待这场风雨欲来的场景慢慢过去。 第51章 正语 在一座古老的庭院中,主角陈小白与影阁代理阁主秦长风相对而坐庭院里古木参天,落叶缤纷,一派宁静祥和的景象。两人的对话,却是关于武道、人生、宇宙奥秘的深入探讨,显得格外高深莫测。 陈小白,一个看似平凡的年轻人,实则身怀绝技,心智超群。 而秦长风,影阁的代理阁主,更是武学造诣深厚,智慧超凡。 两人虽然年纪相差甚远,但彼此间却有着一种莫名的默契。 “陈小白,你可知武道的真谛是什么?”秦长风缓缓开口,声音沉稳而有力。 陈小白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阁主所言的武道真谛,是否是指超越自身极限,追求无我之境?” 秦长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超越极限,追求无我,这些都是武道的表现形式,却非其真谛。 真谛在于‘道法自然’,顺应天地之道,与自然和谐共生。”陈小白沉吟片刻,似乎有所领悟:“阁主的意思是,真正的武道,是理解并融入宇宙的法则之中,而非一味地追求力量与技巧?” “正是。”秦长风赞赏地看着陈小白,“武道的最高境界,是‘天人合一’。在这种状态下,武者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是自然而然,无需刻意为之。” “那么,如何才能达到这种境界?”陈小白追问。“这是一个漫长而艰难的过程。” 秦长风的眼神变得遥远,“首先,要有一颗追求真理的心。其次,要不断修炼,提升自己的实力。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要有一颗感悟天地的心。”陈小白点了点头,又提出了心中的疑惑:“阁主,我听闻影阁藏有无数的秘籍与宝典,这些是否能够帮助我们更快地达到武道的高深境界?” “秘籍与宝典,确实可以提供许多修炼的捷径。”秦长风解释道,“但它们只能作为辅助。真正的突破,还需要依靠个人的悟性和努力。” “悟性与努力,我明白了。”陈小白若有所思。“不仅如此,你还需要学会放下。”秦长风意味深长地说,“放下心中的执念,放下对名利的追求,甚至放下对武道的执着。只有这样,你才能真正地接近武道的高深境界。” “放下,这似乎是最难的一步。”陈小白感慨道。“确实。” 秦长风微微一笑,“但这也是最关键的一步。当你能够放下一切,你的心就会变得无比澄明,那时,你就能看透世间的一切虚妄,找到真正的自我。” “真正的自我……”陈小白喃喃自语,仿佛在心中寻找着答案。“是的,真正的自我。”秦长风的声音变得柔和,“当你找到了真正的自我,你就能够与天地融为一体,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 “阁主,您是如何达到这种境界的?”陈小白好奇地问。“我?”秦长风微微一笑,“我还在路上。武道无止境,我也不敢说我已经达到了那种境界。我只是在不断地探索,不断地前行。”“不断地探索,不断地前行……”陈小白重复着这句话,心中充满了敬意。 “陈小白,你的路还很长。”秦长风鼓励道,“但你已经有了一个很好的开始。 记住,武道之路,不仅是力量的提升,更是心智的磨练。 希望你能够坚持下去,找到属于自己的武道。”“我会的,阁主。”陈小白坚定地回答。两人的对话在夕阳的余晖中结束,庭院里再次恢复了宁静。 陈小白和秦长风的身影,在落日的映照下,显得格外高大而神秘。他们的话语,虽然深奥,却如同春风化雨,滋润着陈小白的心田,让他对武道的理解又深了一层。 在大晋王朝的都城,一座宏伟的宫殿内,陈小白与秦长风的对话转向了一个更为沉重的话题——整个王朝的岌岌可危的形势。 “陈小白,你可知我大晋王朝如今面临的危机?”秦长风的声音中透露出了一丝忧虑。 陈小白眉头微蹙,沉声道:“阁主,我虽不涉足朝政,但也听闻了一些风声。外有强敌环伺,内有奸臣当道,民生疾苦,国库空虚,似乎我大晋正处在一个风雨飘摇的时期。” 秦长风点了点头,神色凝重:“正是如此。北有蛮族虎视眈眈,西有异族不断侵扰,东有海盗频繁骚扰,南有边疆不稳。而朝中,权臣把持朝政,贪污腐败盛行,民不聊生,四方士人不愿效力,军心涣散,国力日渐衰微。”“那朝廷可有应对之策?”陈小白关切地问。 “朝廷并非没有贤臣良将,但往往受到权臣的排挤和打压。”秦长风叹息道,“皇帝虽有振兴之心,但受制于朝中势力,难以施展。 如今,我大晋王朝正处于一个非常危急的时刻。”陈小白沉思片刻,说道:“阁主,我虽是一介草民,但也愿为国分忧。不知影阁是否能为王朝的危机尽一份力?”“影阁虽然是一个隐秘的组织,但我们的宗旨是为国为民。” 秦长风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我已经在暗中布局,准备铲除朝中的奸臣,恢复朝政的清明。同时,我也在联络各方势力,共同抵御外敌的侵袭。” “阁主深谋远虑,令人敬佩。”陈小白由衷地赞叹道,“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请阁主尽管吩咐。”“你的心意我已知晓。”秦长风微微一笑,“你的武艺和智慧都是不可多得的,将来或许会有需要你的时候。 但现在,你最重要的是提升自己的实力,为我大晋培养更多的栋梁之才。”“我明白了,阁主。”陈小白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会尽我所能,为大晋的未来贡献自己的力量。” 两人的对话在夜色中渐渐沉寂,但他们的心中都明白,前方的路充满了未知和挑战。 大晋王朝的命运,就如同这夜空中闪烁的星辰,虽然美丽,却随时可能被乌云遮蔽。而他们,正是那些试图驱散乌云,让星辰再次闪耀的人。 第52章 后语 在一个冬季的清晨,天边刚刚露出鱼肚白,空气中弥漫着寒冷的气息,地面上覆盖着厚厚的白雪。 影阁的训练场地上,一排排整齐的脚印延伸向远方,那是影阁成员们早起训练的痕迹。主角陈小白,身着黑色紧身训练服,站在队伍的最前方,他的眼神坚定而犀利,仿佛能穿透这寒冷的空气。 陈小白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冰冷的空气进入肺部,然后缓缓吐出,他的呼气在空气中形成了一团团白雾。他举起右手,向身后的队员们示意,然后开始带领他们进行晨跑。队员们紧随其后,步伐整齐划一,他们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在寂静的训练场上回响。 晨跑结束后,陈小白带领队员们开始进行体能训练。他们先是做了一系列的热身运动,然后是高强度的负重跑和跳绳。陈小白的肌肉在紧身训练服下鼓起,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与寒冷的空气相遇,形成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接下来是力量训练,陈小白和队员们开始了举重和引体向上的练习。他们的汗水在寒冷的空气中迅速凝结成冰晶,但他们的热情却丝毫不减。 陈小白的每一次举起和放下都充满了力量和决心,他的动作标准而有力,每一次都像是在向自己挑战。随后是技巧训练,陈小白和队员们开始了剑术和格斗技巧的练习。他们的剑在晨光中闪着寒芒,每一次挥剑都带起一阵风声。陈小白的剑术精湛,他的剑就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和美感。 在格斗训练中,他的动作迅猛而精准,每一次攻击都直击要害,每一次防御都恰到好处。最后是耐力训练,陈小白和队员们开始了长时间的徒手格斗。他们的拳头和腿脚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道轨迹,每一次碰撞都发出沉闷的响声。陈小白的耐力惊人,他的每一次攻击都充满了力量,即使是在长时间的训练后,他的动作依然敏捷而有力。当太阳完全升起,金色的阳光洒在训练场上,陈小白和队员们终于结束了今天的训练。 他们的脸上满是汗水和疲惫,但他们的眼神中却充满了满足和自豪。 陈小白站在队伍的最前方,他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高大。他知道,他和他的队员们又度过了一个充实的训练日,他们的努力和汗水终将换来更加强大的自己和更加团结的影阁。 在秘境深处,一处隐秘的洞穴中,陈小白与玄卦大佬侏儒黄利子相对而坐。洞穴内,昏黄的火光摇曳,映照在两人的脸上,形成了一幅奇异的画面。黄利子虽名为侏儒,但其智慧与力量在秘境内无人能出其右。他的身形虽小,却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仿佛能洞察一切。陈小白面前的黄利子,正摆弄着手中的玄卦,那是一组复杂的符号,每一个都蕴含着深奥的含义。黄利子轻声说道:“陈小白,你的到来,已经改变了这里的命运。你的心中有着疑惑,不妨说出来,或许我能为你解答。” 陈小白深吸一口气,他知道面前的这位侏儒黄利子虽然看似和蔼,但其智慧与见识远非常人能及。他缓缓开口:“黄利子前辈,我一直在寻找一种力量,一种能够改变世界的力量。我想要知道,这种力量究竟是什么,我该如何去寻找它?”黄利子微微一笑,他的笑容中带着一丝神秘:“力量,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它不仅仅是一种能力,更是一种责任,一种对世界、对未来的承诺。你所寻找的力量,其实就在你的心中。”陈小白眉头微蹙,他有些不解:“在我的心中?我该如何去发现它,如何去运用它?”黄利子将手中的玄卦轻轻放下,然后站起身来,走到洞穴的一角,那里摆放着一面古老的镜子。他指着镜子说道:“你看这镜子,它能够反射出一切,但它本身却没有形态。力量也是如此,它无形无象,需要你去领悟,去体会。”陈小白走到镜子前,凝视着自己的倒影。他看到了自己的疑惑,也看到了自己的决心。黄利子继续说道:“力量并不是与生俱来的,它需要你去经历,去感受。每一次的挑战,每一次的失败,都是对你的磨练。当你能够从这些经历中汲取智慧,当你能够理解世界运行的规律,当你能够感受到他人的痛苦与喜悦,你就会发现,力量就在你的心中。” 陈小白闭上眼睛,他开始回想起自己的经历,那些痛苦的挣扎,那些艰难的选择,那些失败与成功的瞬间。他开始明白,力量并不是一种外在的物质,而是一种内在的觉悟。黄利子走到陈小白的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已经有了一颗勇敢的心,这是力量的源泉。但记住,力量也需要智慧来引导。 你要学会用你的心去感受世界,用你的智慧去理解世界。当你能够做到这一点,你就能够找到你所寻找的力量。”陈小白睁开眼睛,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明悟。他向黄利子深深一鞠躬:“感谢前辈的教诲,我明白了。 我会用我的心去感受,用我的智慧去理解,用我的力量去改变。”黄利子微笑着点了点头,他知道陈小白已经找到了自己的道路。 他挥了挥手,洞穴中的火光渐渐熄灭,两人的身影也随之消失在黑暗中。秘境内,只留下了一段关于力量与智慧的传说。 冬日的建安王城,被一层厚厚的白雪覆盖,宛如一幅静谧的水墨画。高耸的城墙上,积雪如棉絮般堆积,偶尔一阵寒风吹过,卷起一阵雪雾,仿佛给这座古老的城池披上了一层神秘的纱衣。街道两旁的屋檐下,冰凌垂挂,晶莹剔透,阳光照射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行人裹着厚重的棉衣,头戴风帽,匆匆而行,他们的呼吸在空气中形成了一团团白雾,随即消散在冷冽的空气中。 王城的市集上,虽然寒冷,但依然热闹非凡。 商贩们呼喊着,推销着他们的商品,从热气腾腾的汤圆到精美的丝绸,从暖和的手套到精致的玉器,应有尽有。 孩童们在雪地中嬉戏,堆雪人、打雪仗,他们的笑声清脆悦耳,给这寒冷的冬日带来了一丝暖意。王宫的屋顶上,金色的琉璃瓦被白雪覆盖,显得更加庄严而神秘。 宫殿内的暖阁中,炭火盆中的火焰跳跃,温暖了整个空间。贵族们围坐一团,品茗论事,享受着冬日里的闲适时光。 夜幕降临,建安王城被灯火点亮。街灯下,雪花纷飞,灯光与雪花交织出一幅梦幻般的景象。 王宫内,灯火辉煌,庆祝的宴会正在进行,乐师们奏起悠扬的乐曲,舞者们随着音乐翩翩起舞,整个王城沉浸在一片欢乐与祥和之中。 第53章 三语 陈小白站在建安王城的雪地中,他的身影在昏黄的街灯下拉得老长。 寒风刺骨,雪花纷飞,他的斗篷在风中猎猎作响。他刚刚接到了影阁的任务,要去解决一具被篡改等级的邪尸。 这具邪尸原本被标记为丁级,但实际上它是一个丙级灾殃,这意味着它比表面上看起来要危险得多。 陈小白紧了紧身上的斗篷,他的眼神坚毅而冷静,他知道这将是一次艰难的任务。 他穿过王城的街道,来到了邪尸被发现的地点。这里是一个废弃的仓库,周围的环境阴森而寒冷,雪地中依稀可见几个脚印,显然是之前有人来过这里。陈小白小心翼翼地推开了仓库的大门,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立刻感到了不对劲。 仓库内,一具邪尸静静地躺在中央,它的身体被一层薄冰覆盖,但那双眼睛却闪烁着不详的红光。陈小白知道,这具邪尸已经被某种力量唤醒,它不再是普通的尸体,而是一个危险的灾殃。他拔出了腰间的长剑,剑尖上闪烁着淡淡的蓝光,这是影阁特制的法器,专门用来对付邪灵和灾殃。 邪尸感受到了威胁,它突然睁开了眼睛,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嘶吼,仓库内的温度瞬间下降,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气息。陈小白没有退缩,他挥剑而上,剑光如电,与邪尸展开了激烈的战斗。邪尸的力量超出了他的预期,每一次攻击都带着强烈的寒气,陈小白不得不全力以赴,他的剑法越来越快,剑尖上的蓝光也越来越亮。 战斗持续了很久,仓库内的雪地已经被鲜血和冰屑染红。最终,在陈小白的奋力一击下,邪尸的身体被长剑贯穿,它的力量迅速消散,那双红光闪烁的眼睛也渐渐黯淡下去。 陈小白喘着粗气,他的身上有多处伤口,但他的眼神依然坚定。他知道,这只是一次任务的结束,还有更多的挑战在等着他。陈小白走出仓库,夜空中雪花依旧飘落,他的身影在雪地中显得格外孤单。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座废弃的仓库,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这次的胜利并不意味着他可以放松警惕,相反,他需要更加警觉,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总有更多的未知和危险在等待着他。陈小白继续前行,他的心中已经有了新的计划。他知道,影阁的任务不会就此结束,他需要更多的力量和智慧来面对未来的挑战。他决定回到影阁,向他的师傅请教更多的剑法和策略,以便更好地完成下一次任务。回到影阁,陈小白见到了他的师傅,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 老者听完了陈小白的汇报,点了点头,他的眼神中既有赞赏也有忧虑。他告诉陈小白,邪尸的背后可能隐藏着一个更大的阴谋,而这个阴谋可能与王城中的某些势力有关。陈小白心中一惊,他意识到这次的任务可能只是冰山一角。他决定深入调查,找出幕后黑手。他知道这将是一条充满荆棘的道路,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陈小白开始了他的调查。他走访了王城中的各个角落,询问了无数的人,搜集了大量的信息。他的努力没有白费,他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王城中的某些贵族似乎与邪尸的出现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陈小白决定进一步调查这些贵族,他潜入他们的府邸,搜集证据。在这个过程中,他发现了一个更加可怕的事实:这些贵族似乎在进行一种邪恶的仪式,而这种仪式的目的竟然是唤醒更多的邪尸,以此来控制整个王城。陈小白知道,他必须阻止这个阴谋。 他开始策划一场行动,他要在贵族们举行仪式的那天晚上,将他们一网打尽。他制定了一个详细的计划,并且向影阁求助,希望能够得到更多的支持。行动的那天晚上,陈小白带领着一队影阁的精英,潜入了贵族的府邸。他们悄无声息地解决了守卫,然后迅速向仪式举行的地方前进。在那里,他们看到了令人震惊的一幕:贵族们围着一个巨大的邪尸,正在进行着邪恶的仪式。陈小白没有犹豫,他发出了攻击的信号。 影阁的精英们立刻行动起来,与贵族们展开了激烈的战斗。陈小白则直接面对那个巨大的邪尸,他的剑法更加精进,每一次挥剑都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战斗异常激烈,但最终,正义的一方取得了胜利。贵族们被制服,邪尸也被彻底消灭。陈小白站在废墟之中,他的心中充满了感慨。他知道,这次的胜利是影阁和所有正义之士共同努力的结果。 陈小白回到了影阁,他的师傅微笑着迎接他。老者告诉陈小白,他的成长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他已经成为了影阁的骄傲。陈小白谦虚地接受了师傅的赞扬,他知道,他的旅程还远未结束,他将继续为正义而战,保护这个世界不受邪恶的侵扰。 在冬日的清晨,雪景仿佛是大自然的杰作,银装素裹,静谧而美丽。天空中的雪花如柳絮般轻轻飘落,覆盖了大地,将世界装扮成一个洁白无瑕的童话世界。远处的山峦被厚厚的雪覆盖,如同连绵起伏的白色波浪,在阳光的照射下闪耀着晶莹的光芒。森林中的树木披上了洁白的雪衣,树枝上挂满了冰晶,仿佛是冬日的精灵在夜晚悄悄挂上的装饰。街道两旁的房屋屋顶上积满了雪,烟囱里冒出缕缕炊烟,与周围的雪景形成了一幅温馨的画面。孩子们在雪地中嬉戏,堆雪人、打雪仗,他们的欢笑声在空旷的雪地里回荡,给这个寒冷的季节带来了无限的生机和活力。公园里的湖面结了一层薄冰,湖边的长椅上也铺满了雪,偶尔有行人走过,留下了一串串脚印,这些脚印在雪地上画出了生动的图案,仿佛是大自然画布上的即兴之作。 午后的阳光透过云层,洒在雪地上,映射出金色的光芒,使得整个世界都沐浴在温暖的金色之中。 人们裹着厚厚的冬装,或散步、或拍照,享受着这难得的冬日宁静。 随着夜幕的降临,雪景变得更加迷人。街灯下,雪花在光晕中飞舞,如同无数细小的钻石在空中跳跃。家家户户的窗户透出温暖的灯光,与外面的雪白世界形成鲜明对比,让人感到家的温暖和安宁。冬日的雪景,无论是清晨的宁静、白昼的生机,还是夜晚的神秘,都给人以深深的感动和无尽的遐想。 在这个银白色的世界里,人们仿佛可以暂时忘却烦恼,沉浸在这片纯净与美好之中。 第54章 瘟疫 瘟疫的阴影大晋王朝,永和年间,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然而,在这太平盛世的背后,一场灾难正悄然降临。 在帝国西陲的一个名为青石的小村庄,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打破了这里的宁静。瘟疫来势汹汹,村民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他们的身体上布满了黑色的斑点,高烧不退,痛苦不堪。村中的医者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病人一个接一个地死去。不到半月,青石村已是一片死寂,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消息传到京城,帝王震怒。 为了防止瘟疫蔓延,他下达了一道残酷的命令:青石村及其周边十里之内,所有生灵一律隔离,不得出入。任何敢于违抗者,格杀勿论。 为了查明瘟疫的真相,帝王秘密派遣了影阁——一个由帝国最精锐的刺客和探子组成的秘密组织。影阁众人身着黑衣,脸上戴着面具,他们如同幽灵一般,无声无息地潜入青石村。主角陈小白,影阁中最年轻的成员,也是最出色的探子之一,他身手敏捷,机智过人。他的任务是潜入村庄,收集瘟疫的情报,寻找可能的源头。 陈小白潜入青石村时,天空中乌云密布,仿佛连老天爷也为这村庄的悲惨遭遇感到哀伤。他小心翼翼地避开警戒的士兵,潜入了村庄。村中景象惨不忍睹,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路边,无人收殓。 陈小白强忍着心中的悲痛和恶心,开始了他的调查。 他发现,瘟疫似乎是从村中的水井开始的,而水井旁边,有一具身着华服的尸体,他的手上,拿着一枚奇异的玉佩。陈小白心中一惊,这玉佩上的图案,他曾在宫中的古籍中见过,它属于一个古老的家族,这个家族曾因为谋反而被灭门。 难道,这场瘟疫背后,隐藏着一个更大的阴谋?就在陈小白沉思之际,突然,一阵阴风吹过,他感到背后一阵寒意。他迅速转身,只见一个黑影正悄无声息地向他靠近。黑影手中,拿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 陈小白知道,他的身份已经暴露,现在,他不仅要面对瘟疫的威胁,还要与未知的敌人进行生死较量。而这一切,只是他作为影阁成员,必须面对的现实。 陈小白与影阁的同伴们深入调查,逐渐揭开了青石村瘟疫的真相。原来,这场瘟疫并非自然灾害,而是由一位传说中的尸解仙所引起的。 尸解仙,乃是修炼邪法,以死尸为食,吸取生人精气的邪恶存在。他们能够在尸体之间穿梭,无形无迹,难以捉摸。 随着调查的深入,陈小白发现村中的一些尸体上有着不寻常的咬痕,这些咬痕并非野兽所为,而是一种奇特的吸食痕迹。 他心中一凛,这正是尸解仙吸食精气的证据。而那位手持玉佩的华服尸体,正是尸解仙的祭品之一。影阁众人决定在夜晚进行一次冒险的行动,他们要在尸解仙再次行动时将其捕获。夜幕降临,青石村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陈小白和他的同伴们隐藏在村中的暗处,屏息凝神,等待着尸解仙的出现。 午夜时分,一阵阴风忽起,村中的尸体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开始缓缓移动。陈小白紧握手中的利剑,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他知道,尸解仙即将出现。突然,一个黑影如同幽灵般在尸体之间穿梭,它的手中握着一根白骨法杖,上面镶嵌着诡异的宝石。它的眼睛散发着幽绿的光芒,口中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吼。 陈小白和同伴们一跃而出,与尸解仙展开了激烈的战斗。尸解仙挥舞着白骨法杖,释放出一道道幽暗的光芒,这些光芒触碰到影阁成员的身体,立刻带来剧痛和麻痹。战斗中,陈小白发现尸解仙似乎对阳光极为敏感,每当月光透过云层照下时,尸解仙的动作就会变得迟缓。他立刻意识到,阳光可能是击败尸解仙的关键。 陈小白利用这个发现,引导战斗到了村中的空地,那里有一座破败的神庙,神庙的屋顶有一个破洞,月光可以直接照射进来。他故意露出破绽,将尸解仙引诱到了月光之下。 当月光照射到尸解仙的身体时,它发出了凄厉的惨叫,身体开始迅速腐烂。陈小白趁机发动了致命一击,将手中的利剑刺入了尸解仙的心脏。随着尸解仙的倒下,村中的尸体也停止了移动,瘟疫的阴影终于消散。 陈小白和影阁成员们虽然疲惫不堪,但他们的心中充满了胜利的喜悦。然而,这场胜利并没有让陈小白感到轻松。他知道,尸解仙并非单独行动,它们的背后可能隐藏着一个更加庞大的邪恶组织。 他决定将这个秘密报告给帝王,并请求继续深入调查,以防止类似的灾难再次发生。 而陈小白和他的同伴们,也将面对更多的挑战和未知的危险。在这个充满传奇与神秘的大晋王朝,他们的故事,才刚刚拉开序幕。 在尸解仙被击败之后,陈小白与影阁的同伴们并未因此感到轻松。 随着调查的深入,他们发现这场瘟疫的背后,隐藏着一个更为阴险的阴谋。尸解仙并非真正的幕后黑手,而是一个被操纵的傀儡。 真正的黑手,至今未曾露面。陈小白站在青石村的神庙前,望着那片被月光照亮的空地,心中充满了疑惑。他知道,尸解仙不过是这场瘟疫中的一颗棋子,真正的敌人隐藏在更深的黑暗中。他决定深入探究,揭开这个谜团。 影阁的成员们开始在村中仔细搜寻,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他们在一间破败的茅屋中,发现了一本泛黄的古籍。这本古籍记载着一种古老的秘术,能够控制尸解仙,使其成为施术者的傀儡。这种秘术源自一个被遗忘的古老宗门——幽冥宗。 陈小白心中一紧,幽冥宗是一个早已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邪教,他们以操控死灵和尸解仙为手段,追求长生不老。如果幽冥宗真的复活,那么整个王朝都将陷入危机。他立刻召集影阁的同伴们,商讨对策。他们决定前往幽冥宗的遗址,寻找更多的线索。在临行之前,陈小白将这个消息秘密报告给了帝王,并请求增援。 帝王对此表示高度重视,派遣了一支精锐部队与影阁同行。幽冥宗的遗址位于一片被迷雾笼罩的深山中,这里阴气森森,充满了不祥的气息。陈小白一行人小心翼翼地进入了遗址,他们发现这里到处都是死灵的痕迹,显然有人在这里进行过死灵法术的实验。在一座古老的祭坛下,他们发现了一本记载着幽冥宗历史的秘籍。秘籍中记载着幽冥宗的创始人的野心,以及他们为了实现长生不老而进行的种种禁忌实验。陈小白从中得知,幽冥宗的创始人并未真正死去,而是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存活下来,成为了一个不死的存在。就在这时,一阵阴风突然吹过,祭坛上的蜡烛熄灭,四周陷入了黑暗。 陈小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在周围聚集,他知道,真正的敌人出现了。黑暗中,一个声音响起:“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竟然敢打扰我的计划。我会让你们知道,幽冥宗的力量是不可战胜的。” 陈小白和同伴们立刻摆出了战斗的姿态,他们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第55章 世界线 他的力量强大而诡异,能够操控死灵和尸解仙,对于凡人来说,几乎不可战胜。陈小白深吸一口气,他知道此刻的任何犹豫都可能导致全军覆没。 他迅速指挥同伴们摆出影阁秘传的“天罗地网”阵,这是专门用来对付不死生物的阵法。随着阵法的启动,一股无形的力量开始在遗址中流转,压制着幽冥宗主的力量。然而,幽冥宗主的力量远超他们的想象。他轻蔑地一笑,随手一挥,一股阴风便吹散了“天罗地网”阵,影阁的成员们被这股力量震得东倒西歪。陈小白心中一惊,他知道必须采取更加极端的手段。他决定使用影阁的禁忌之术——“灵魂锁链”,这是一种以施术者灵魂为代价的强大法术,能够暂时束缚住不死生物的灵魂。陈小白咬破手指,在空中画出一个复杂的法阵,他的灵魂之力随着血液注入法阵之中 。随着他的咒语声,法阵发出耀眼的光芒,一条由光芒组成的锁链凭空出现,缠绕向幽冥宗主。幽冥宗主似乎感到了威胁,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但很快就被愤怒所取代。他试图挣扎,但锁链却越收越紧。就在这时,陈小白的同伴们趁机发动了猛烈的攻击。剑光、法术、箭矢如同暴雨般倾泻在幽冥宗主身上。 幽冥宗主虽然强大,但在“灵魂锁链”的束缚下,他的力量大打折扣,无法完全发挥。战斗持续了整整一夜,直到东方的天空露出了鱼肚白。幽冥宗主的力量终于被消耗殆尽,他的身影在晨光中逐渐消散。 陈小白和影阁的同伴们虽然胜利了,但他们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陈小白的灵魂受到了严重的损伤,他的同伴们也或多或少地受了伤。在清理战场时,陈小白发现了一本幽冥宗主的日记。日记中记录了幽冥宗主如何通过禁忌的秘术获得了不死之身,以及他如何策划了一场瘟疫,试图通过瘟疫来复活幽冥宗的力量。 陈小白意识到,虽然幽冥宗主被消灭了,但他的计划可能已经启动,瘟疫的威胁仍然存在。陈小白决定将这个消息报告给帝王,并请求更多的支持。帝王对此表示高度关注,他下令全国加强防疫措施,同时派遣了更多的军队和医者前往疫区。陈小白和影阁的同伴们并没有因此而放松警惕。他们知道,幽冥宗主的计划可能还有其他的继承者,他们必须找到这些人,阻止瘟疫的扩散 。陈小白带领着影阁的成员们,开始了新的征程。他们深入疫区,调查每一个可疑的线索,与疫区的居民并肩作战,共同对抗瘟疫。在这个过程中,陈小白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幽冥宗主的计划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复杂。 瘟疫的源头并非单一,而是由多个秘密基地同时释放。这些基地隐藏在偏远的山区、荒废的寺庙和废弃的矿井中,由幽冥宗主的忠实追随者控制。陈小白和他的同伴们不得不分头行动,他们面对着重重困难和危险,但他们的决心从未动摇。他们知道,每消灭一个基地,就是为大晋王朝的百姓减少一分威胁。 经过数月的努力,陈小白和影阁的同伴们终于找到了所有的秘密基地,并将其一一摧毁。瘟疫的源头被切断,疫情现在终于得到了控制。陈小白和影阁的英雄事迹传遍了整个王朝,他们被誉为“影阁英雄”,他们的名字被载入史册。 那个声音的主人的身份逐渐明朗——他是幽冥宗最后的宗主,一个在历史长河中沉睡了数百年的不死存在。他的力量强大而诡异,能够操控死灵和尸解仙,对于凡人来说,几乎不可战胜。 陈小白深吸一口气,他知道此刻的任何犹豫都可能导致全军覆没。他迅速指挥同伴们摆出影阁秘传的“天罗地网”阵,这是专门用来对付不死生物的阵法。随着阵法的启动,一股无形的力量开始在遗址中流转,压制着幽冥宗主的力量。然而,幽冥宗主的力量远超他们的想象。他轻蔑地一笑,随手一挥,一股阴风便吹散了“天罗地网”阵,影阁的成员们被这股力量震得东倒西歪 。陈小白心中一惊,他知道必须采取更加极端的手段。他决定使用影阁的禁忌之术——“灵魂锁链”,这是一种以施术者灵魂为代价的强大法术,能够暂时束缚住不死生物的灵魂。陈小白咬破手指,在空中画出一个复杂的法阵,他的灵魂之力随着血液注入法阵之中。随着他的咒语声,法阵发出耀眼的光芒,一条由光芒组成的锁链凭空出现,缠绕向幽冥宗主。幽冥宗主似乎感到了威胁,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但很快就被愤怒所取代。他试图挣扎,但锁链却越收越紧。 就在这时,陈小白的同伴们趁机发动了猛烈的攻击。剑光、法术、箭矢如同暴雨般倾泻在幽冥宗主身上。 幽冥宗主虽然强大,但在“灵魂锁链”的束缚下,他的力量大打折扣,无法完全发挥。 战斗持续了整整一夜,直到东方的天空露出了鱼肚白。幽冥宗主的力量终于被消耗殆尽,他的身影在晨光中逐渐消散。陈小白和影阁的同伴们虽然胜利了,但他们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陈小白的灵魂受到了严重的损伤,他的同伴们也或多或少地受了伤。在清理战场时,陈小白发现了一本幽冥宗主的日记。日记中记录了幽冥宗主如何通过禁忌的秘术获得了不死之身,以及他如何策划了一场瘟疫,试图通过瘟疫来复活幽冥宗的力量。 陈小白意识到,虽然幽冥宗主被消灭了,但他的计划可能已经启动,瘟疫的威胁仍然存在。陈小白决定将这个消息报告给帝王,并请求更多的支持。 帝王对此表示高度关注,他下令全国加强防疫措施,同时派遣了更多的军队和医者前往疫区。陈小白和影阁的同伴们并没有因此而放松警惕。他们知道,幽冥宗主的计划可能还有其他的继承者,他们必须找到这些人,阻止瘟疫的扩散。陈小白带领着影阁的成员们,开始了新的征程。他们深入疫区,调查每一个可疑的线索,与疫区的居民并肩作战,共同对抗瘟疫。 在这个过程中,陈小白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幽冥宗主的计划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复杂。瘟疫的源头并非单一,而是由多个秘密基地同时释放。 这些基地隐藏在偏远的山区、荒废的寺庙和废弃的矿井中,由幽冥宗主的忠实追随者控制。陈小白和他的同伴们不得不分头行动,他们面对着重重困难和危险,但他们的决心从未动摇。他们知道,每消灭一个基地,就是为大晋王朝的百姓减少一分威胁。经过数月的努力,陈小白和影阁的同伴们终于找到了所有的秘密基地,并将其一一摧毁。瘟疫的源头被切断,疫情现在终于得到了控制。陈小白和影阁的英雄事迹传遍了整个王朝,他们被誉为“影阁英雄”,他们的名字被载入史册。 然而,陈小白知道,他们的战斗远未结束。幽冥宗主的阴影虽然消散,但大晋王朝的未来仍然充满了未知和挑战。陈小白和影阁的同伴们将继续他们的使命,守护这片他们深爱的土地和人民。《大晋纪事:影阁秘闻》的故事,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