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苟到底,奈何大司命身份不允许》 第1章 戏谑少年 大漓王朝,冀州通远郡,官驿外。 连日大雨,郡上行人寥寥,官驿就更显得孤寞。 一名模样俊俏的少年驿从,从驿站内堂顶着一口木锅盖冲出,奔着马厩而去。 “小黑,我来给你送饭喽!” 少年至泥泞的马厩前,又弯腰拾起一摞干爽料草,向几匹探出头的驿马快步走去,可接着却用草拍了几下马头。 “走开,你们这些吃官饭的!” 说话时的表情,竟还自带着不屑,径直朝着马厩尽头走去。 就见少年将手中草料递到了一头驴的面前。 是的,那是驿站马厩尽头的一头黑驴! 而且少年的表情看起来居然还有些卑微的滋味...... 黑驴瞪着双眼,刨了两下前蹄儿,不情愿的探出头,盯着少年瞅了好一会儿,好像又在思量什么,终究还是大口咀嚼起来,那表情似乎在告诉少年: “算你小子有良心,你驴爷就将就着吃两口吧!” 黑驴愈发开心咀嚼,少年一边抚摸驴头,却一边叹气。 “哎!你瞅瞅,你都瘦了,最近过境的官兵属实多了些,草粮消耗也大,等过阵子,宽裕了,我一准给你补上哈!” 黑驴好像能听懂人话一样,冲着少年就是呲牙加点头! “大漓的官驿......竟然开始养起驿驴了?” 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听腔调,并不是冀州本地人。 少年驿从回过头,仍顶着锅盖,打量身后两丈外带着斗笠的男人。 男子二十来岁的模样,面容俊朗,身着青衣,腰配吊玉,手握长剑。 此时正抱肩而立,见对方并非官家打扮,少年驿从便挺直了腰板,上前几步。 “呵!你这人还真特么爱管闲事啊!我喂我的驴,关你屁事儿!你难道也饿了?” “你!” 见驿从话语强硬,表情更是蛮横不悦,青衣握剑男子转念片刻,嘴角略微抽搐一下,连忙抱拳。 “兄弟,误会了!我只是见这官驿养着一头黑驴,有些诧异……” 还没等男人的话说完,驿从更加不耐烦的喝道: “少套近乎!我可没你这般人模狗样的兄弟!有事说事!” 见少年愈发轻蔑的眼神,青衣握剑男子下意识用拇指微微推开剑格,心里想着: ‘毛头小子,这要是平日,我早将你噶了!’ 思虑再三,还是抱拳。 “冒犯了,冒犯了。” 见男子表达了足够的歉意,少年驿从的气也就消了几分,问道: “住店?” “是的,连日大雨,前方官道无法通行,附近又无客栈,可否在驿栈中借宿一夜?” 说罢,青衣男子更是屈身弯腰,抱拳行礼。 “跟我来!” 少年驿从将手在腰间胡乱的抹拭了两下,带着青衣男子向内堂走去。 这座官驿名为鸡鸣驿,因通远郡的鸡鸣山而得名,是标准的大漓官驿规制。 只是两层简陋的木质排屋,看起来有些陈旧,估计近些年也就没怎么修缮过。 因为距离这镇上还有十余里的路程,偶有来往路过的商客想留宿,驿丞便很是乐意通融。 之所以如此,主要还是因为可以直接向商客们收取钱财。 收取的银钱,驿从们也都能分一杯羹。 当下年景,大漓北境大大小小的官驿大抵如此。 走到堂前,少年在青石板上跺了几下,试着将靴子粘的泥土剁掉,盯着自己的靴子说道: “你知道的,我们这是官驿,非官差不能留宿。我只是见你风尘仆仆的,也不像什么歹人,给我二两银钱,便让你留宿一晚。” “你这……” 青衣男子心中又生怒意: ‘这特么跟打劫有什么区别?二两银钱?怕是能在镇上客栈住上半寻,还都是上等客房!这破烂的官驿......’ 心里虽然这么愤恨想着,但还是不情愿的从怀中掏出银钱。 少年很熟练的将银钱收入怀中。带着青衣男子进了内堂,又是很随意的从怀中拿出一把钥匙,指着楼上一个角落,青衣男子意会,也不愿再过多言语,接过钥匙,走上楼梯。 从踏进来的那一刻,青衣男子的心中的愤恨就难以消退。 如今大漓的官驿,只要你肯掏出足够银钱,寻常人便可随意进住。 别说是这官驿,就是各州的官府也都是些蝇营狗苟之辈。 放眼望去,驿站内的堂客从衣着打扮便可看出,皆是江湖人士。 这要是在平日里,别说是这驿站,就算是整个通远郡上,也未必见得如此多的江湖人。 青衣男子慢步踏上楼梯,只是为了侧目仔细打量堂内的江湖众人,猛地听见堂内传来有些突兀的谄媚女子声音: “呦~瞧这剑客长得,好生俊俏啊!那白皙的脸蛋儿,那健硕的身材,看着就气度不凡,一准儿是哪个名门公子哥呢~” 青衣男子侧身望去,女子面容极佳,乌黑长发,细挑眉毛,天生妩媚动人;朦胧的眼眸中,丝丝流光,标致的瓜子脸蛋,白皙剔透,脖颈更好似那冬日初雪般娇嫩柔滑。 再仔细打量,那女子胸口远比寻常女子低了许多,从上向下望去,可见那若隐若现的娇滴白嫩之处,隐约聚拢起迷人而又深邃的沟壑...... 此刻,女子正倾坐在堂内的椅子上,手里撵着茶杯,拂袖间百媚而生,竟故意向青衣男子垂涎望来,目光对视之时,还刻意挑动着眉角。 青衣男子看的恍惚愣神,竟踏空台阶,踉跄了一下,引得女子不由得掩面娇笑。 青衣男子尴尬至极,快步上梯,慌乱而去。 彼时,已是傍晚,屋外的雨仍在下着,堂内的人,三三两两围坐。 这些江湖人士都是近日来到镇上,听闻前方折返回来的人说,官道在一处崖壁处有塌方,山路雨天崎岖凶险,便都聚集在驿站歇脚留宿。 “四叔,我就想不明白,你说这些个在座的江湖大侠,用轻功腾云驾雾不就行么,何必白花银子住在咱们这破烂地儿,咱还得好酒好肉伺候着他们。” 少年驿从嗑着瓜子,倚靠在柜台边。 “你当他们都是能上天遁地的神仙啊,都是些江湖边角料罢了,你看那个壮汉,就正在抠脚的那个……” 驿丞示意少年瞅向一处,只见一个彪形大汉翘着个二郎腿,坐在长凳上,桌上放着两把锈迹斑驳的铁斧,看样子大概不止三十余斤重,上面还有几处看不出来历的奇怪纹路。 大汉左手拿着大碗,将酒一饮而尽,右手一直抠脚。少年驿从看罢,也是一脸嫌弃。 驿丞冲着少年,继续玩味的说道: “估计比你这瓜子儿咸。” “咦~你咋比我家那个老头儿还恶心!” 少年吧唧两下嘴巴,又咽了两口口水。 嗯!顿时觉得嘴里的瓜子咸了不少。 这些个江湖客,全因三个月前的一道江湖召令而来: “世间至宝,七月十五,鸡鸣山现世。修行少年,有缘者得之!” 起初,都以为是有人闲来无事,胡乱张贴的告示,没准就是哪家捣蛋顽童所为。 可三日后大大小小门派的门外,可均收到了此诏令,消息就在个把月内,在中原大街小巷传的沸沸扬扬。 有人说这是冀州的哪个大门派,将门派的至宝拿出来,寻觅未来的掌门人选;也有的人说,这是一位绝世高人,想通过此法,寻自己的传承之人;更有甚者,说是某个大门派想借此招贤纳婿...... “四叔啊,你说那封江湖诏令,到底是什么人张贴的?” 少年小声在驿丞耳边问道。 驿丞说话间手里算盘却还在不停的拨弄着,有些不耐烦的回道: “我贴的!” “你瞅瞅!你瞅瞅!你这话说的,我都没法接了,这天儿就这么让你给聊死了。” 少年驿从用肩膀撞着驿丞,继续不厌其烦的打趣道: “说说呗!四叔你之前喝多了,不是总吹牛皮,说自己当年混江湖的时候,是何等的威风……” “去去去!去给那桌上酒去!” 少年屁股被驿丞踢了一脚,人也终于被打发走了。 中年驿丞却在不经意间抬起眼眸,望着少年那很是懒散的背影,想着自己曾在酒桌上,同少年吹嘘的话,连连摇头。 驿丞不露声色叹了口气,小声嘀咕着: “如今这江湖,呲!又特么算是哪门子的江湖?” 第2章 杀戮少年 三个月前,冀州通远郡,一处官道。 伴着淅沥的小雨,三州巡察使的车马队伍,行进在坑洼的官道上。 一行护卫五十余人,其中不乏手持五花八门兵器的江湖门客,巡察使耿明远所乘马车,被这些个江湖护卫,里三层外三层包裹起来。 浩荡的架势,将官道两侧铺满。若此时对向来了车马,也就甭想着通过。 更别指望这位耿大人会避让,不下令打你一顿,定你个违逆朝廷的重罪,那都属烧香拜佛求不来的幸事。 要知道,三州巡察使,那可是奉大漓天子之命巡查冀州、幽州、并州三州之地的正三品大员。 紫色锦缎包裹的马车里,巡察使大人因为天气闷热,已将自己的官服脱得一干二净,只留下白色内衬,还袒露着胸膛,褪去了往日人前的道貌岸然模样。 他的表情略显惆怅,心里嘀咕: ‘若昨日那个美人乖乖从了自己,这路上也不会这般无趣......’ 奸邪淫笑了片刻,端起侍从递上的茶盏。 抿了一口,啐了一声,面露不悦。 对面的侍从,连忙俯身将茶盏接过,又将身旁黄花梨茶箱打开。耿明远瞟了一眼,指了指一个翠玉茶罐。侍从马上意会,将已经沏好的茶水倒掉。 这位耿大人的马车,可不似那些寻常大户人家或者官府的马车,竟然已经达到了大漓皇氏玉辇的规制。 长三丈有余,宽近两丈。里面除了放了一张紫檀精雕大床外,所用的家具,都是用上等的金丝楠木做装饰。就连窗帘子的布匹,都是青州所产最好的锦绣面料。 良久之后,已经侧卧下来的耿大人品了一口新沏的茶水,眉心也变得舒展。 “大人,这冀州供奉的茶叶就是比不过青州......” “哼!冀州这种贫瘠之地,能有什么好茶。刚刚那个姓曹的府至送的东西,你可清点过了?” “大人,小的早已清点过,黄金五百两,白银两千两,各种瓷器古董共计三十件。” 耿明远眯起眼,很满意的点头,手里敲打着玉制的痒痒挠,意犹未尽的语气说道: “那个姓曹的,还算是识趣,就是昨天那女子......让我不尽兴啊!” “大人莫急,明日到了金元县,小的再帮您物色佳人。” “嗯......下次办的麻利些,别扫了我的兴致!” 耿明远翘起嘴角,仰面就要躺下,却又起身补充了一句: “记得!还是要那种知书达礼的温婉女子~够润的那种~你懂得......哈哈!” 侍从连忙俯身应和,表情邪魅。 约莫一刻钟后,雨势已有豆粒大小,在车顶上噼啪作响,吵得这位耿大人有些辗转反侧。 突然!车夫猛地急拉缰绳。 耿明远顺势就向前翻滚了两圈,差点从床上滚下来,侍从连忙上前将他扶起。 “妈的!我特么刚要睡着,你会不会驾车,特么砍了你啊!” 车夫已是满头大汗,全身颤抖,小声作答: “大......大人......前方有人拦路啊。” “拦的哪门子路!谁敢拦本大人的路!你!叫人!把拦路的都给我砍了!” 耿明远摆了摆手,然后又躺下了。 侍从拨开窗帘,眼神中闪过惊异,在车队前方十丈处,一个黑色身影立在路中间。 那身影全身已被大雨浸透,显露出的身形谈不上高大,但却依稀可以看清棱角分明的健硕轮廓。 就像一座雕塑,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少年蒙着面,若不是闪烁眼眸,真会让人以为那就是一座雕像。 可就是那双清澈而坚毅的双眸,让侍从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但侍从也不想去思考。 毕竟,这一路上,惊扰了巡察使大人的蝼蚁们,他们杀的还少么? 他拉开另外一侧的窗帘,动作轻缓,生怕打扰到巡察使大人。 “你们两个,上去解决了他,麻利点!” 两个壮汉便听命走出队伍。那两人看上去面容相似,应是一对孪生兄弟,且都留着厚厚的胡须,江湖气看上去很重。 左侧之人提着一根马腿粗的狼牙棒,右侧那人肩上扛着一把宽刃。两人运气而行,两双厚重的脚掌,在泥泞的路面激起水波后,留下深深的泥坑。 身形虽是高大,但两人速度却愈发的迅疾。几息后,已至黑色身影面前,先是那重棒从正面重重砸下,伴随而来的还有侧面宽刃的劈砍。 黑色身影并未着急躲闪,待到狼牙棒快到头顶之时,右脚后蹬,左腿一步跨出,直奔着两人中间而去! 还未等两人转头侧目,那身影的双腿左右先后迅猛发力,接连踏在孪生壮汉的膝盖处。 “咔吧”两声。 两人的膝盖处竟直接对折,凄惨的嘶吼中,捂着膝盖在那泥地里翻滚。 黑衣少年并未回头,只是缓步向前。 又有五六人从护卫中冲出,同样疾冲而来。 少年一脚踹在最前面那人胸口,接着左臂发力,一个侧身,躲过刺来的长剑,抓住握剑人的手臂,直接抡圆了甩出去。 又一人就要贴身,黑色身影俯身前冲,一柄三四十斤的大锤贴着他后背“呼!”的掠过。 少年向左用力横跨一步,来到那个壮汉身前,右肘猛地向上发力,直击那人下巴,只听“咯”的一声脆响后,几颗牙随着血水飞溅出来。 只是一击,下巴已是粉碎! 少年又一个转身,贴着一人的手臂来到那人侧面,那人手臂捆绑三根长刺,若是刚刚被那击中,怕是会直接透了胸口。 少年从侧面顺势抓住捆绑长刺的手臂,横着一抡,长刺的光芒好像是雨中一轮弯月,直接划破另一同伴的喉咙,鲜血如同红色的细绸翻涌出来. 那哪是一个黑衣少年,此刻那就是一尊雨幕中的杀神! 只是短短二十几息,陆陆续续上前的江湖门客,都已躺在泥地里。 雨幕中的哀嚎声很凄惨,好在喷溅出的鲜血被雨水很快冲散,让场面看起来没有听起来那般悚然。 原本声势浩大的车马队,所剩护卫只有十几个身着制服的普通护卫。 这些个护卫平日里本就是打杂的,身手没法与那些个江湖门客相比,一个个虽然还是握刀警觉,但是后槽牙都磕的咯咯作响。 这一路走来,他们哪见过这般阵仗。要知道,就连当地的府至大人看到他们可都要绕道而行。这几月所到之地,听到的都是各州官府的阿谀奉承,看到的都是满满登登的真金白银啊。 马车里,耿明远颤抖起身,毕竟那哀嚎声属实让他没办法再强装镇定。 他战战兢兢地撩开窗帘,估计预见了今日的下场,瞬间瘫软下去。 两腿间,已被尿浸湿。 第3章 玩命少年 马车外,黑衣少年,赤手空拳,缓步走来。 每迈出去一步,耿明远的心,似乎都要撕裂一分。 “耿明远!你出来!我保证,留你个全尸!” 黑衣少年在距离马车两丈远处止步。 “你是何人!我可是大漓三品......” “正三品巡察使?我杀过从四品,也杀过正四品,三品的官儿,还真没杀过。” 耿明远已经蜷成一团,声嘶力竭。 “你放过我......你放过我!这后面所有的钱财都给你!都给你!” “放过你?你觉得你的命值多少钱?那些被你迫害的人,他们的命......又值多少钱?” 耿明远真就没想过这些问题,自己的命值多少钱?那些蝼蚁的命又值几个钱? 他只知道,自打他记事起,他们耿家就不缺钱! 他的记忆里,一切的事都能用钱来解决,若是钱不能解决的,那就给更多的钱,若是更多的钱还不能解决,那就干脆不给钱!抢了便是,直接杀了便是。 耿家既不缺钱也不怕杀戮,他的父亲是大漓国公,他的妹妹是当今天子最宠幸的贵妃! 此时有些懊悔,自己慌乱间竟然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可是国公之子,未来的国舅爷!你若杀我......” “我知道,未来的国公.....国公?呸!......那是皇帝封的,我又不认!我只认我的理!杀了人就该偿命,这便是我的理!” 耿明远面如死灰。 “王法管不了的事,我来管!王法杀不了的人,那就……我来杀!” “嘭”的一声! 马车车顶炸开,一道青衫如同惊鸿而起,在雨幕中画出一道青色的残影,直落黑衣人身前。落地之时,双脚竟未溅起一点泥水。 少年身影后退几步,顺势就做好对攻架势。 “就凭你?哈哈哈......哈哈哈......” 那袭青衫仰面嗔笑,笑声阴柔至极,似乎都能让这雨水凝成寒冰一般。 此人,正是马车中那名侍从。 耿明远就有些恍惚了,怎会是平日里那个卑躬屈膝的奴才? 或许他真的忘了,他可是国公的独子啊,那阴谋算尽的父亲,怎会不在他身旁放下暗子。 想到这,壮着胆子跳下马车,挺起胸脯愤恨大喊: “给我杀了他!我要放干他身上的血!剥了他的皮!” 黑衣少年并未理睬,只是盯着那袭青衣,皱着眉轻声说道: “就料到......他身边一定有高手.” 那声音依然阴柔。 “我只是国公府的一名普通下人,上不得台面的,但是杀你,还是绰绰有余。” “第五境......昇溟?” “呦~你这小家伙眼力倒是不算差。” 这袭青衣,确为国公府的下人,但他也是已达昇溟境的幽冥秀。 中原江湖向来不把外疆的门派放在眼里,但是稍有些阅历的江湖长辈,都会听闻西疆的幽冥一族。 那一族在当年的西疆实属顶峰门派,修得上乘西疆阴邪之功,传承已有几百年,只是在大漓开国初期的西疆灭族之战后,便销声匿迹。 世人不知道的是,幽冥一族在当年大战之后,遗孤都被收入耿国公门下。 幽冥秀卑躬屈膝,在耿明远身边以侍从的身份侍奉了三年,他的身份隐匿到也只有府上少数几人知晓。 “小家伙,我知道你是谁,你是官驿中的那个俊俏少年!起初我只是觉得你有些眼熟,却看不出你的修为。你杀人的手法在淬界的江湖人中,算是出类拔萃。但几招下来,你也只是会一些初级的拳脚,仗着自己的根基深厚而已,我说的对吧?你......还只是淬界的愣头青而已!” 当世习武之人境界共有五界十二境,所谓淬界便是最初级的界,淬界之人最高的境也只能达到十二境中的第三境—淬魄,幽冥秀的昇溟境已是昇界的范畴,是修行境界中的第五境! 也许是因自己的境界被别人看透,黑色身影目光有些惶恐,下意识的又后退了两步。 深知自己淬界的战力与面前昇界对手的差距,那不是仅仅相差一个境,是相差两境,更还隔着一个界。 最难以想象的,就是昇界与淬界的悬殊差距! 江湖上偶有跃境杀人的传闻,意思大致是说,某某大门派的天骄,凭借自身根基雄厚或者是招法狠厉,击杀比自己高一境的对手。但是却从未有跃两境而击杀对方的天骄出现。 那就好似两个不会任何拳脚的少年凭着身体摔跤,如果把昇界昇溟境的幽冥秀比作是十八岁的少年,那这淬界淬魄境黑衣人恐怕就只是五岁稚童! “还在那磨蹭什么?赶紧给我杀了他!” 耿明远掐着腰,在后面喊了起来,但是幽冥秀并未理会。 “你刚刚说,杀过四品的官员,想必这半年在这方圆百里内,在官道上被杀的官员,应该都是你干的吧?” “是我!” “回答的倒是干脆!你们这些藏头露尾的中原江湖人,真是有趣,以为杀了那些狗官,这大漓就太平了?” “太平不了。” “倒是也坦率,可惜了,以你的根基,将来应该会成为一名高手,甚至有入玄界的可能,但是你今天遇到了我......” 五界从下到上,分别为淬界、昇界、玄界、圣界、仙界,若是达到幽冥秀所说的玄界,那便是各宗门宗师级别的存在,在江湖上也是很难遇到对手。 毕竟圣界之人,如今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而那仙界的所谓仙人,在当世没人见过。 “你到底打不打?不打我就走,要是打,就请麻利些。” 幽冥秀显然是怔了一下。 “你觉得你有机会杀我?” “没有。” “呦呦呦~那你又为何这么着急来送死?” “反正都是要打,你不可能放我离开,毕竟杀了我,也算是给你的狗主子,在朝廷那边积攒些功劳。” “小家伙~看的还真是透彻......” “你话真多。” 幽冥秀显然被激怒,眼眸微红,衣袖一甩,激发浑厚丹田之力,周身殷红灵气炸起,竟惊起一圈水雾。 下一息好似一团红色水球,直击黑衣人。 黑衣人右脚向后用力一蹬,双臂交叉于胸前,就要作势抵挡。 水波在黑衣少年胸口前轰然炸开!幽冥秀翻身腾跃轻轻落地,黑衣人退出数丈,地上留下两道深深的沟壑。 对方虽是蒙着面,但幽冥秀此时已经断定对方口吐鲜血。 第五境之人的丹田灵窍一旦已开,就可以将己身的气力融会贯通于一击,这般浑厚的内息,又怎是淬界之人可以抵挡。 令他有些诧异的是,对面之人的筋骨比他想象的更加坚毅。之前他遇到的淬界修行者,受他这样一击,早已筋脉寸断而亡,而这家伙竟然还能站立。 于是,又是一击。 这一击之下,那黑衣人踉跄着单膝跪地,口中再次吐出鲜血,顺着那块黑色的面巾流下,染红了面前一滩泥水。 第三击! 就在那一湾殷红色水波即将触碰到黑衣人身体的时候,黑衣人周身气息凝聚,瞬间遁起,好似在水幕中出现一层薄薄的光幕,那跃起速度如幽冥秀刚刚从马车跃起时一样惊艳。 只是转瞬,就跃到了幽冥秀身后几丈远的地方。 “呦!还真是小瞧了你!” 话音未落,从幽冥秀袖口弹出一把软剑。 那剑就如同一条呻吟的银蛇蜷曲而出,剑身周边似乎有淡淡的殷红寒气。 南疆有剑,谁敌幽冥! 幽冥剑招一出,裹挟起雨水,剑气形成两寸剑芒,直奔黑衣人而去! 黑衣少年就要再次发力闪躲,却发现自己内息已在方才那一跃之时几乎耗尽。 一口鲜血再次喷出。 眼见那飞来的剑气,黑衣人就将一只手背在身后...... “呯!” 一声脆响,剑气竟在距离黑衣人喉咙不到半寸之时,突然变了方向,竟向耿明远径直飞去!来不及反应,正中那位巡察使大人的喉咙! 一条细细的血线显现,耿明远的人头,缓缓的掉落。 从掉落的喉咙处,鲜血泉涌而出。 黑衣少年和幽冥秀都愣在原地,瞟向远方。 在那远处的雨幕中,另一个黑衣少年缓步走来,一步竟有十丈,如同雨幕中的幽灵一般。虽有百丈之远,但来到两人面前应也只需几息时间。 见又有高手前来,来不及思虑,幽冥秀迅速向眼前黑衣少年的胸口再次刺去。 “呯!” 又是一声。 这一次,幽冥秀的剑,断了! 第4章 胆寒少年 面对被斩断的手中剑,幽冥秀的眼中满是惊愕。 断剑旁边,只有一片翠绿色的鲜嫩叶子。 幽冥秀断定,他根本敌不过,甚至连一丝的机会都没有。 于是,他转瞬间就做出决定:跑! 身影就要转身掠走,哪知刚跃起半丈高度,便发出一声短搐哀鸣,人竟从半空中直接跌落,没了声息。至死之时,双眼竟还未闭上,还是那般惊愕的惶恐表情。 这一次,幽冥秀的太阳穴被炸开了一个的血洞。 近处的黑衣少年望过去,那人一样身着黑衣,与他不同的是,那人的黑衣带着斗篷。脸上,似乎戴着红色的面具。 远处的黑衣人转身离去,很快消失在雨幕之中。 马车那边,只有耿明远分离的尸首,那些护卫,早就逃之夭夭。 近处的黑衣少年摘下了面具,那是一张俊美而惨白的青涩面容。正是那个整日在官驿中出言戏谑的少年驿从--陈平一 陈平一用衣袖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刚刚的一幕似乎好像仍在眼前。 若不是神秘之人出手,面对方才那一剑,他不是完全没有应对的办法,只是最好的结果也只能是一命换一命。 突然!陈平一的眼神就亮了一下,然后出现了近乎和幽冥秀一样的惊愕表情。 从那剑客使出第一道剑气直至死亡,只是不足三息时间。 在百丈远外,就算再快的飞器也难以在转瞬间赶到。 于是,他才恍然觉悟。 那三片叶子竟是特么连着打出来的!那人算准了幽冥秀出招的方式!甚至是跃起路线! 死里逃生的惶恐之感慢慢退去,靠在一棵树下,望着那乌黑的天空,又将目光锁定在很远之外的一处高山,少年驿从陈平一吐了一口血痰,自嘲道: “草!以后这种玩命的事,还是少叽霸干吧,老老实实做个老六不香么?” ...... 那处高山上。 山巅雷鸣四起,有吞没峰峦之势。数道闪电劈下,火光萦绕,恐怖雄浑之气溃散。 雷声戛然而止,风声鹤唳,雨水倾泻而下。 如幕大雨中,男子持剑而立,一身麻布衣衫已浸透。雨水顺刃而下,手掌轻拂而上,周身剑气骤起,寸步之内水珠被剑气聚合凝结。 “剑起!” 一声大喝,长剑悬飞两丈之外。若此时从山脚下仰望而去,那股剑气就如同滚滚洪流汇集剑锋,就要倾斜而下。 “有趣!有趣!” 在对立山峰,一名白衣儒士覆手而立。声音虽是缓慢,但浑厚至极,如贤者之音。 “没想到,你终究......还是踏入第八境!” 白衣白发的儒士虽只是站在那里,那看上去的气度却好似下凡仙人,周身气息浑厚,雨未沾衣。 “老头儿!我说过,别小瞧了我!接我这八境之剑!” 那麻衣剑客此时的剑气已气贯山河。此人正是当今江湖上的巅峰行者—长孙无净。 长孙无净将内息之力浑然贯通剑气洞天,撬动洞天,燃自身气血,递出往生巅峰的一剑。 这一剑,有名:断长生! 半年前,长孙无净于凉州青连山上,坐观百丈断生崖,悟道数月。在一明月当空之夜,感崖上瀑布奔腾涌泄之水,思渐入念,顿悟破镜。 “莫非这长生之剑,可斩尽你的心魔?难道这断念之剑,就可破所有枷锁桎梏?” 白衣儒士轻捻胡须,一副欣慰模样。 “以自身的浑厚洞天之力劈剑,以玄昇境的巅峰剑意蓄剑......可终了,也还只是转瞬玄魂之境,我虽可以避而不战,将你气血耗尽,哎......” 白衣长者的语气平淡,夹带些许惋惜。 “罢了,罢了。君子当成人之美,便接你这巅峰一剑!” 话音刚落,那道剑气已裹挟雷电之势,袭卷着磅礴雨水,犹如数丈巨蟒,直冲而来! 白衣儒士,轻点脚尖,悬于峰峦几丈之上,左手背后,右手于面前虚空就那样轻轻一抓! 那浑厚的内息迅速在周边数丈之内形成淡淡光芒,只是一息!就汇成一面斑斓光幕立于身前。 剑意磅礴之势,看似不可抵挡,可在与那光幕碰撞后,却未能再进一寸。 长孙无净眼眸微动,有一丝怅然在眼中波转。 “破!” 大儒右手在虚空中重重按下。 本看似针锋相对的两股气息,在一声轰隆巨响后变了态势。就见那斑斓光幕将那剑气裹挟,恰似一头发光的巨兽! 巨兽立天地,岂屈这山河! 转瞬间又如同冰川炸裂,向四周激射出万般璀璨之光。 几息之后,云开日明...... 长孙无净跃到大儒面前,摆着手说道: “不打了,不打了,再打下去,我气血就要燃尽了!” 大儒还是轻捻胡须,得意地微微点头: “你这一剑,若要搭上全部气血之力,在当世的第八境中,也怕是很难遇到对手。此战也只能算是平手。若你真要鱼死网破,燃尽自身气血与我一战,怕是……” 听闻这番夸赞,长孙无净心里马上欢喜起来,连忙追问: “怕是如何?怕是如何?” 看着这位略显顽劣的麻衣剑客,白衣儒士拨弄着胡须,志得意满的表情不加掩饰。 “怕是......也不能......伤我分毫。” “诶呀我去!......老头儿!老头儿!你给我站住!你这牛皮吹的也太浮夸了吧,你给我站住......别走啊老头儿,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伤不了分毫......” 长孙无净见长者转身远去,跟在身后碎碎念。 “我这一剑叫‘断长生’,名字怎么样?是不是很大气?......哎......你是大儒,你倒是给个意见啊!......诶!我说......你别走啊!” 长者背着手径直就是往山下走,头也不回,洋洋洒洒,还是笑而不语。 其实,长孙无净心里清楚,白衣儒士的这番话,虽然听起来有些伤到一个潜心悟道的剑客之心,但也属实话。 只怕是他燃尽自身气血,也还是会败下阵来。他虽是个耿直之人,但还没蠢到与自己武力值相差甚远的对手生死相搏。 用他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来说:“与其死在对手的剑下,还不如睡死在勾栏的温柔乡中。” 这就是长孙无净,当世巅峰行者,既有三年内连破三境的绝顶天赋,又有放浪勾栏三个月的战斗毅力。 准确的说,当是绝顶耐力...... 两人来到半山处的一处茅屋前坐下。 “输了就得认,我会遵守约定,今日之战,就是终战。答应你的事,我会去做......酒?煮热了没?” “哈哈......那是当然!” 于是,两人便在半山腰那个酒香四溢的茅草屋前,彻夜对饮。 ...... 这山,名叫鸡鸣山。山上有一隐居老者,整日只是以酿酒为乐。 十年前,还是初入第五境的长孙无净,路过山下,闻酒香,上山寻觅。 手中有一术士秘宝,盘体颤动不止,便知此山有蹊跷。 后遇茅草屋前老者,自封“酿酒大儒”,是这山野的守护者,两人便有了首次交手,未曾想已是第五境的长孙无净几息后便败下阵来。 “你之根骨,非常人所及。我受人之托,在此隐居,你每年今日,都可来此与我切磋,若胜我,这山中任何物品你都可取之,若是输了,我的陈年佳酿,煮热饮之!若是你十年后还未能胜我,那便要应我一件事,你当如何啊?” 就这样,长孙无净连年败北,一比就是十年。就这般坚毅,岂是常人所能及。 败下之后,饮酒之时,大儒便对长孙无净的剑道悉心指点,亦师亦友弈对手。 也不知是从第几年开始,上山寻宝的想法,在长孙无净的心里已不是什么挂念,同那大儒的比试才是他的朝思暮想,当然还有大儒酿的一坛坛美酒,让他心驰神往。 要说长孙无净的习武天赋,在当世可谓独树一帜的存在,十四岁就破了淬界,来到第四境。 传闻这位行为浪荡的行者,本是当朝名门曹家之后,不过命不太好,是个私生子。 其父正是如今曹家的家主,当朝的国公,可能放荡之行真是遗传,曹国公在还未继承国公之时,作为曹家嫡长子,其言行和才学便也是小有名气。 传闻国公大人,到江南游学之时,邂逅车马行掌柜之女,两人互生爱意,本想着游历之后将其带回京都,哪曾想,当时的父亲已将其与当朝户部尚书的女儿定下婚约。 父命难违,车马行掌柜的女儿自然成了名门望族联姻的牺牲品。 可车马行掌柜之女长孙青衣,在曹国公走后一个月,便发现怀了身孕。一气之下,父亲长孙行碍于颜面,不得不将她逐出家门。 后来曹国公闻讯曾多次派人前来寻她,但都未能如愿。本该姓曹的这个私生子,随了母亲的姓氏,成了如今的长孙无净。 长孙无净从小就聪慧,尤其是在习武方面。虽然母亲被逐出家门,但那外公怎会真的心狠,不管那执拗的女儿和外孙。怒意平息后,从长孙无净五岁开始,便暗地里找来多个江湖高手,传授武艺。 后传闻长孙无净十三四岁的时候,在当地就很难找到有资格传授他武艺的高手,因为那时的他已破淬界,非平凡武夫可敌。长孙行将长孙无净放到了车马行,往返中原各州押运商货,嘴上说着让长孙无净出工,算是抵偿这些年为养活其母亲和他出的银钱。 实际上长孙无净心里明白着,外公无非是想着让他多加历练,寻得武艺上的机缘。再后来的传闻就有些模糊了,说是在青州之地,遇到一位绝世高人,将其收入门下。 数年后,江湖上就突然多出了一个鼎鼎大名的浪荡行者。 第5章 老六少年 话说这鸡鸣驿,只是小小通远郡上的小小官驿。 近两日聚集了一众江湖之客,可江湖的门客,毕竟不是过往的冠冕堂皇的官客。 酒过三巡,堂内吵闹至极。俗话说得好,江湖之人,难免磕磕碰碰。 “大黑牛!能不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抠脚不,恶心死了~” 那之前调戏青衣剑客的粉色长裙女子捂着口鼻,冲着那抠脚大汉嚷了起来。 “你这娘们,还嫌弃我脚丫子,你那一身骚儿味,熏得这驿站乌烟瘴气的!” 抠脚大汉醉眼朦胧,还不忘饮一口酒,用鼻子闻了一下自己刚扣过脚丫子的手,那陶醉的神情……真是……难以形容。 周围的人,都是看热闹的态势,见得那风骚美艳女子被调戏,都隐隐作笑。 众人哄笑中,粉色长裙女子有些下不来台,眼中杀气都要溢出来,抠脚大汉也将手放在了那把腐朽的铁斧之上。 “二位都消消气儿。” 少年驿从小快步走过来,俯身用手中酒坛,将大汉酒碗斟满,又转身将桌上茶壶拾起,把女子茶杯倒上茶,笑脸相迎。 “来者都是客,二位何必大动肝火呢。” 说罢,又凑到这女子耳边细语几句。女子先是一愣,目光异常凶狠,身旁一行的男子也要做拔剑的架势。 几息之后,女子噗呲一笑,就见一丝红晕挂在娇嫩的脸蛋上。 “你这个老六!老娘就给你这个面子~” 在就要离去的少年屁股上拍了一下,少年装做什么都没发生,哼着小曲走开了。 与粉色女子同桌的男子,没有了表情,只是轻轻摇头。 话说这二人,昨日进入驿站,便向众人明了身份,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的来历。 二人皆是凉州清风山的传人,两个月前尊师门之命下山,奔着诏令上的机缘而来。清风派在如今的江湖之上,也是略有些名望。传闻掌门是一对青年夫妇,男祖师五岭道人曾在三十岁左右的年纪,手持玉剑,斩断两位玄界剑客臂膀,经那一战,剑道据说已入第七境。道就算当今这武林,三十岁左右就能入玄界的都可称为一派宗师级别的存在。 女祖师同样是玄界的修为,使得一袭红袖,以袖为刃,杀人于无形。 三十年前,中原江湖助前朝边军与魔宗大战数月,二人协力入沙场,斩杀八位魔宗玄界小宗师。大战后江湖上便无此二人踪迹,传闻是隐居在那清风山上,成立了后来的清风派。 这清风派与江湖很多门派不同之处,是以双修而闻名。弟子成年后,要在门派中寻求双修伴侣,以门派秘法萃取门派内清风洞之灵气,精进境界,少则数月,多则数年,等双方都已破淬界,方可出洞。后结伴行走于江湖,不断双修精进,寻求昇界的升境之道。 如今这二位,从年龄上来看,应算是清风派的第三代传人,女子名叫楚灵儿,天生娇媚,也是受惠于天生俊俏脸蛋和丰腴胸脯,让寻常男子见了都垂涎不已。 楚灵儿本是益州府丞之女,景先八年,益州节度使欲起兵造反,府丞暗自书信密报朝廷,后被节度使处死,府上女眷被贬为妓。清风山门人下山,偶遇从青楼逃出的楚灵儿,便将其带回清风山,化名楚灵儿。 男子名为慕容文硕,本是豫州富家子弟,但家门得罪了朝廷的亲王,最终落得个家破人亡,逃亡江湖,最后落脚清风山。 “灵儿,还是低调些,下山前掌门特意嘱咐,这次冀州之行,江湖各大门派都会遣派高手......” “行啦,行啦!啰里吧嗦的!” 楚灵儿很是不悦,拿起一块糕点,小口咀嚼着,盯着离去的少年驿从,这驿从貌似脑后长了眼一样,回过头来,冲着楚灵儿又是抛了一个媚眼儿,楚灵儿见后,竟凶光满目! 另一处,一桌四人,两男两女,看衣着装扮,并非中原人。此刻用南疆话小声的讨论着什么,神态警觉。 “这中原宝物,你们南疆的妖族也要觊觎一番?” 坐在旁桌的白胡道人摸着胡须,斜眼打量着这一桌南疆人。 “老道,明日献世之宝,虽是你们中原之物,但诏令上说了,修行少年有缘者得知!” 一个南疆少年声音回道。听说话的腔调,还不怎么熟练的中原官话,但这声音清脆至极,引得众人瞩目。 少年扎着碎辫儿,看起来有些凌乱,但又不乏精致,每个辫尾都用银圈装饰,一身白狐锦衣,手臂串串银饰,更是耀眼。 白胡老道显然有些不喜。 “哦?看来你们南疆人还是不知中原江湖险恶,千里迢迢赶来,怕是明日要落得个空手而归喽!” 老道举起茶杯,一饮而下,戏谑的瞟了那桌南疆人,就好像生怕那几人不来跟他打上一架。 少年本想再与这老道争辩一番,却被身边的南疆老者按臂拦住,压低声音,用南疆话对南疆少年言语一番,少年只好忍气作罢。 “那老道是哪里来的,看样子好像很厉害?” 此刻回到柜台边的少年驿从问向驿丞。 “龙虎山。” 驿丞仍未抬头,只是轻声回了三个字。 “卧槽,四叔你怎么看出来的?莫非是你熟人?” 少年有些兴奋起来了。 “我虽然年纪大了,但是眼神还行。” “你怎么看出来的?” 陈平一愈发好奇。 “袜子上写着呢!” 陈平一放大眼眸,望过去。隐隐约约在这几个道人的袜沿上,看见不太明显的“龙虎”二字,少年顿感惊叹,连忙向驿丞竖起大拇指。 “厉害啊四叔,你比我还六啊!你这眼力不次于我家老头啊?” “呵!可别拿他跟我比,我的眼睛可辨银钱真假,可辨达官显赫,可辨人情是非!” “那我家老头呢?” “你家老头......切!只能辨一下寡妇的肚兜颜色。” “你瞅瞅!你瞅瞅你这话说的,我又没法反驳了。” 驿从陈平一与驿丞相视而笑,那两人的笑容,奸邪中透着你知我知,默契中流露出你懂我也懂。 第6章 魑魅魍魉 “嘭”的一声巨响。 紧闭的堂门被人一脚踹开。 门外雨势正大,狂风卷着雨水冲刷进来,将驿丞台上的账本都卷飞起来,堂中江湖客本能地将手放到了兵器上。 从堂外大步走进来一位身穿轻甲的军官,看军甲的颜色和款式,应是一位五品校尉。留着胡须,面容狠厉,隐约可见侧脸的两处刀疤。 见那一身军甲的样式,见惯了来往军兵的驿丞和驿从们,了然于心。 大漓骑兵重甲,是用兖州精铁所造,为大战冲锋而作,甲质厚实无比,甚至连步兵的普通连弩都无法穿透,千人规制的重甲骑兵,若是放在平原之上,可抵万骑。 骑兵轻甲较比重甲轻上许多,方便游骑作战,更加的灵活,这位军官所穿就是骑兵的轻甲。甲胄带着雨水,行进间发出咯吱的声音,那久经沙场积攒的杀戮之气,让人后背发麻。 驿丞连忙上前作揖行礼。 “小人冀州通远郡驿丞李同仁,见过大人。” 校尉并未正眼瞅他,而是环顾堂内,打量众人,目光所至,寒光所及。 “大漓左武卫校尉,冯德勇!” 军士拿出军牌,大声喝道!堂内众人,毛骨悚然。 左武卫!居然是特么左武卫! 那是大漓朝廷精锐中的精锐,是大漓军神磐台明宗的亲卫军。从每百名州兵中只挑选出一人,战场上本就都有以一敌十的战力,加之磐台明宗多年的严加操练、战场厮杀,每名左武卫都可称为身经百战,杀人如麻。 永平元年,南疆妖族联合十余小国进犯益州,连屠数城。磐台明宗奉命南下,与南疆众国联军对战胶着。令中军副将贾连城,率五千左武轻骑,千里奔袭,绕道而行,直插妖族腹地。 南疆各小国本以部落为营,并无大型城防工事,这五千铁骑犹如入江之龙,席卷南疆各大部落,所到之处,哀嚎遍野,房屋粮草皆烧之,部落贵族皆被屠尽。辗转迂回屠杀近半月之久,进犯的南疆众国不得不回援老巢,南疆之乱才得以平息。 “李大人!这些个魑魅魍魉,为何在这官驿之中?” 冯德勇贴到李同仁面前,显得很是不悦,李同仁连忙后撤一步,作揖回道: “回禀冯将军,连日大雨,官道被封,这些个江湖人士是来此避雨的,明日官道通了,下官便赶他们出去。” “说的好听,怕不是都是要上这鸡鸣山的吧” “那小的便不知了。” 李同仁又靠近冯校尉,背身向众人,小声说道: “大人,还请多加宽容,都是些旁门左道的江湖客,上不得台面。” 从衣袖内拿出早就在衣袖藏好的两腚银钱,交给冯德勇。当然,因为是背着众人,别人也不知道二人交谈什么。 “一个个都安分点,可别打扰老子休息!” 冯德勇接过银钱,在手里掂量几下,塞进怀中,向门外一招手,一行五十余兵甲,声势浩荡的进了堂内。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楼上给将军准备了上等客房,将军一路奔波劳累,稍后我让驿从们给您烧水沐浴。” 见校尉冯德勇点头,李同仁便引着冯德勇便朝楼上走,还不忘回头向身后的驿从们使了个眼色,驿从们立刻心领神会,前往后厨备菜、烧水。 堂内众人也算是长舒了一口气。 这些人在江湖上,一个个牛的跟大爷一样,自允什么大侠,可能有些个身手好的,门派靠山硬一些的,都不把各州县的府兵放在眼里。 可今天不一样,今天遇到的是大漓左武卫,杀人不眨眼的家伙,别说是杀几个江湖客,就算是江湖门派他们都不知道灭了多少个了。 “仗着自己一身军甲,有什么了不起......” 一个中年汉子,应该是喝多了,竟然醉眼朦胧的嘀咕一句。 身边人连忙堵住他的嘴巴。 可是,还是晚了。 冯德勇皱了一下眉头,转身向身后手下轻轻点头。 六七个左武卫,甩开棕色披风,从腰后就把连弩取出,冲着那醉酒男子的方向,一通点射,吓的周围众人连忙动身腾跃躲避。那醉酒男子和同行的三个人,根本来不及躲闪,刹那间身中数箭。 等那些个左武卫把弩箭打空,四人皆是仰面而亡,都被钉成刺猬了。至死的那一刻估计也没想过,就因为酒后迷迷糊糊说了一句装逼的话...... 旁边的人,早已闪身到几丈之外,都在庆幸,幸好左武卫只是朝着那一桌子点射,要是朝他们所有人射过来,这么近的距离,这么密集的攻势,怕是今天他们都要成刺猬。 “我说过,别打扰我休息。” 冯德勇轻蔑的甩出了一句,随后径直朝着楼上走去。虽是很小声的一句,虽是很轻蔑的一声,但此刻堂内众人鸦雀无声。 “是是是!” 李同仁连忙应声回答,然后给还愣住的驿从们递了个眼色。见另外几个驿从还未有什么反应,那个少年驿从连忙用肩膀轻轻撞了一下,小声说道: “愣着干什么,赶紧收拾了。” 堂内众人见那些左武卫都上了楼,又都进了房间,一个个也都快步回自己房间。 “大漓左武卫......还是这般勇猛。” 南疆少年品了一口茶,话语中有一种哀叹。他们这一桌是为数不多在刚刚左武卫出手的瞬间,没有丝毫移动的几人。 一来呢,他们距离被射成刺猬的那桌属实有些远。 二来呢,他们从左武卫出手的瞬间,就判定并不想射杀他人。 其中慈眉善目的长者说道: “是啊,一个中军的校尉,居然达到了昇溟境的修为,左武卫果然名不虚传,少主,我们也回房间休息吧,以免......” “嗯,我懂。” 不到片刻,厅堂内就只剩下收拾尸体的几个驿从。那少年驿从取来白布,与同伴娴熟的将尸体包裹好,还冲着一具尸体嘀咕了一句: “哎,你酒品是真不行。喝多了就想装逼!” 第7章 随父游历 天蒙蒙亮,少年驿从睁开朦胧双眼,从床上缓缓坐起,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推开门。回过头,有些玩味儿的说道: “表现……还不错。” 屋内,躺在床上衣衫有些不整的,不是别人,竟是清风山楚灵儿。 话说昨夜,少年驿从将那四人的尸体,用运粮食的马车拖行至几里外的山坳掩埋。 回来时已是亥时,见那位左武卫校尉房间油灯渐渐熄灭,便知道出去的这几个时辰,驿丞和其他驿从应该是把这些个军大爷们伺候好了。 少年来到掌柜面前,一伸手,说了两个字: “八两!” “这次一下四个人,就不能打个折啊?” “不能,说好的,从咱这拉尸体,就是一个二两,赶紧给钱!” “得得得,你小子就是财迷!” 李同仁从匣子里取出银钱给了少年。少年将银钱在手里掂量了几下,见身边那几个驿从有些见钱眼红,就调侃: “要不,哥几个,下次再有这活,你们去?” 几个驿从连忙摆手拒绝,手势齐的不能再齐了。 清理尸体的差事向来就不是普通人愿意干的,即使你愿意去挣这份钱,但当真抬起僵硬的尸体的时候,又有几个人有那般的勇气。 少年不仅有勇气,还有对死亡的敬意。每次掩埋尸体前,都会将对方的衣着尽量整理的体面一些,因为他的父亲曾经说过: 上面的世界本就这般肮脏了,那就让下去的人,体面些。 这话是在他平生第一次同父亲掩埋尸体的时候听到的。 那一次,他们掩埋的是另一对父子,那对父子满脸是血,或许是被劫匪劫财后灭口,或许是得罪了某些大人物,已无从查证,谁又愿意去查证,终究还是横尸荒野。 少年驿从名叫陈平一,父亲起这个名字,是想让他平平安安度过这一生。 那一次,看着那个同自己一般年纪的稚童尸体,少年想着: ‘你的父亲……大概也是这样想的吧。’ 与那个稚童相比,或许陈平一是幸运的,他父亲是从死人堆里把他捡回来的,说来也奇怪,抱在怀里,小家伙就不哭了。 他养父本就没媳妇儿,别人都说养父命好,快五十岁的人了,还能得上天眷顾,老来得子。 其实真正命好的,是陈平一。 陈平一的养父是个瘸子,大家都叫他“陈瘸子”,他并不抗拒,只是每次听别人这般称呼的时候,一旁的陈平一的心里很是抗拒。他总会上前冲着那些大人们叫喊: “我父亲是在战场上受的伤,你们不能这么调侃他!” 大人们总是蔑视一般的笑。是的,在陈平一的眼里,那种尴尬的笑,就是对他们父子的蔑视。 他想着等自己长大了,若是还有人这么调侃他的养父,那他就会用自己的拳头堵住对方的嘴。 于是,他就用拳头教训那些背地里调侃他父亲瘸腿的孩童。 “平一啊,你不该这般冲动,若是这样冲动下去,你长大了还不得杀人放火?” 每次父亲这般教育他的时候,陈平一总是默不作声,即使手心被养父打得发紫也沉默到底。 他觉得自己没有做错。可他的养父,真的就觉得陈平一做错了么? 养父本来好酒成性,本打算潦倒过完后半生,可是陈平一的出现,让他好似变了一个人,重新拾起了木匠的手艺,这陈瘸子的手艺也真是顶尖的水准。 现如今,这镇上哪家大户要做个家具,修个院子啥的,他都是首选的匠人。 父子二人是几年前来到这通远郡安的家。在此之前,父子两人赶着一辆驴车,在大漓各州流浪式的漂泊了多年。 有一次在赶路的驴车上,还只是六岁孩童的陈平一,被颠簸的驴车晃的心烦,就问陈瘸子: “老头儿,咱们这样到处走,到底为何啊?” 陈瘸子嘴里叼着烟杆,回过头看着满脸疑惑的孩童。 “你可知,大漓有多大?” “不知。” “咱们大漓王朝,有十三个州,很多人穷极一生可能都未能行走出一州,甚至绝大多数的人,一生都还未出过郡县。 我不想你也那样,仅仅做个眼界狭隘的人,我就是要带你去看看这辽阔中原!看看世间百态!” 陈平一那时候还不懂什么是眼界,什么是狭隘。养父能说出这般言语,又能这般毅然坚持,陈平一心中总是会疑惑:‘老头儿,难道真的就只是一个当过兵的平头百姓?’ 在他眼里,这位父亲的模样平平,但是他的目光,从来都是深邃的。眼眸深处,总有让陈平一看不透的东西。 从他记事起,就和父亲奔波在路上,看过各地的风情,见过各处的河山。 陈平一也想过父亲口中说的那些未出过郡县的人,可能那些人也想过要离开,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可能他们的不幸,只是因为没有像他这样的一位父亲吧。 “老头儿,咱们为什么不继续走下去了?” “累了,走不动了,以后可能都要你自己走下去。” 多年风雨,陈平一发现,那个起初体态还算健硕的养父,竟也成了佝偻老者。头发白了,做木工的时候手也控制不住的抖了,那瘸掉的一只腿似乎比以往都要沉重好多。 于是,父子二人便在鸡鸣山脚下买了一处院子。 两人这些年跟村里的乡亲们相处的很是融洽。起初陈平一还在担心自己的养父会不适应这里的生活。 毕竟在他眼里,养父是一个极为固执的老头儿 可是,陈平一很快就觉得自己的担忧有些多余。他真的小瞧了这个养父。 那老头儿自从在通远郡安家以后,活得甚是潇洒,不知怎的,就很快跟附近几个村里的寡妇儿,传出不少流言蜚语来。 反观陈平一,在这镇上也是没闲着。正值年少且混进官驿的他,很快结交了几个镇上的少年,经常出没于勾栏之地。 夜不归宿那是常有的事,每当陈瘸子问起,昨夜做什么去了?他总回答四个字: 昨夜当差~ 第8章 驿站惨案 昨夜,夜深之时。 当值的几个驿从,将堂内地上那些,因屠戮而喷溅的鲜血清洗干净,就都凑到驿丞身边,一个驿从压低声音嘀咕: “四叔,这左武卫真就这么猖狂啊,就因为一句话,就要了四条人命!” 另一个驿从做着噤声手势,自己却还继续说着。 “嘘!没事少嘀咕这些,这种事你还见得少了?” 驿丞李同仁抬头望向二楼左武卫的房间方向,几名左武卫的护卫正在校尉冯德勇的门前来回踱步巡视。 “说来也是,来来往往的官家,在咱们通远郡上干的伤天害理的事还少么,就说上次,路过的那个什么巡察使耿大人,相中了镇南边布行吴掌柜的女儿,就给吴掌柜扣上私通外敌的帽子,说是吴掌柜利用来往通商的便利,向北疆敌国出卖大漓边境军防情报,威逼利诱下,其实就是想纳掌柜的女儿为妾......” 说到这里,那个驿从就突然打住了,其他驿从也没谁再去接话。 驿丞李同仁听着驿从们这番小声议论,只是翻了一下眼皮,却是一句话未说。 关于他们口中,那个发生在几个月前的故事,结局属实是凄惨的。 吴掌柜在通远郡府衙狱中,绝望之下撞墙自尽,掌柜的女儿,也正是在这座驿栈里,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的从耿明远的房间冲出。 竟从二楼直接越下围栏,当场毙命。 那一夜,驿从们如同往常一样,清理地面。反反复复冲刷不知多少遍,可竟是难以完全将血迹冲洗干净。 那一夜,还是陈平一独自一人去掩埋女子的尸体。 那一夜,陈平一并未收那二两银钱。 也是在那一夜,陈平一回来后,沉默的像一座雕像。 仅过了一日,镇上就有传言:三州巡察使耿大人坏事做尽,引得天怒,在回京都途中,一行车队离奇跌落山崖,无一生还。 当地官府的人找到这位巡察使大人尸体的时候,却并没找到头颅,全身已经被野狗吃的只剩几根骨头。 他们当然找不到头颅,因为那颗头颅已在女子坟前。 虽说只是听到那位巡察使的报应,但也还是给镇上那些心里愤恨的百姓一些宽慰。 他们想着,如今这大漓朝廷腐朽昏庸,但还是有上天为民除害。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口中的“上天”,竟然仅仅是个十六岁少年。 堂堂当朝国公之子,怎会死的这样不清不白? 于是,朝廷又派稽查司的人前来通远郡调查此事,问询了那几日耿大人队伍接触过的所有人,一无所获。 稽查司的人当然查到了那位耿大人的大逆不道的行径,那些行径若是放在大漓开国皇帝那会,估计耿家会被诛九族。 消息报回了京都,为了在朝堂之上掩盖儿子的罪行,耿国公也只好作罢。 最后,不出意料,整整五十余条人命,定性为意外坠崖。 可那国公大人真的就能放弃追查杀害他独子的凶手? 当然不会! …… 此时的陈平一,已收好驿丞李同仁给的八两银钱。 在雨中驱车赶路,又挖坑埋人,身上沾满了泥水。 同他平日里走的最为亲近的一个驿从,端来一桶水,陈平一便脱下衣服,擦起健硕的身子。 端水的驿从名叫赵多多,与陈平一同岁,几年前,两人前后脚进的这鸡鸣驿。 赵多多为人憨厚,圆脸圆身,最为显眼的肚子是陈平一闲来无事时,最爱盘的东西。 他是郡上赵铁匠的独子,之所以取这般名字,是想有多财多福的寓意,但也不能叫赵财福,那听起来着实土气了些。 于是,那赵铁匠在酒桌上稀里糊涂的定下了“赵多多”这个名字。 赵铁匠是这镇上出了名的老实人。 赵多多还未满一岁的时候,不知怎的,铁匠那貌美如花的媳妇儿,居然红杏出墙,跟镇上的一个光棍儿跑了,临走的时候还卷走了家里全部的钱财。 邻里乡亲都说他媳妇儿眼瞎了,放着这么老实的丈夫不知道珍惜。 也真是唏嘘,他们口中的“老实”竟成了好丈夫、好男人的标准。 可更戏剧的在后面,在赵多多五岁的时候,他的娘亲回来了。 那位妇人明显比以前憔悴了许多,乡亲们就都暗地里劝铁匠,别让那不知廉耻的媳妇儿再入门了。 可是,赵铁匠没有。 他只是问了一句: “这几年,那人对你可好?” 妇人痛哭流涕,并未回答,赵铁匠也没再问。 就这样,破碎的家庭就要重回圆满。可两日后,妇人又无声无息地走了,并且依然带走了家里所有银钱。 赵铁匠发现后,面无表情,只是轻轻抚摸懵懂的孩子,一句话未说。 赵多多本该继承赵铁匠的手艺,守着铁匠铺。但赵铁匠还是觉得吃官饭来的容易些,更何况赵多多虽强壮,但只有一身蛮力和赘肉,干不得打铁的劳苦且精细的活儿,再说他了解自己的孩子,也没那耐性。 于是,就托关系,将赵多多送进驿栈,当了一名驿从。 这所谓的关系啊,其实就是赵铁匠给驿丞李同仁的老母亲打了座一尺高的香炉。 再看此时,陈平一还在擦拭了身子,临了还不忘揉了一下赵多多的肚子,后者嫌弃而又娴熟的移开他的手,将水盆默默端走。 猛地转头,就见那清风山的楚灵儿就在几丈外戏谑地看着他,那表情甚是暧昧,有些……怎么说呢。 就是陈平一此时脑子完全空白了一下,竟然都没有什么少儿可宜的辞藻去形容那女子的娇媚姿态了。 全身鸡皮疙瘩都瞬间起来了。连忙用衣物遮盖自己的前胸,但仍无法完全遮住自己的胴体,那健硕的肩膀仍裸露在外。 楚灵儿迈着轻盈步伐,缓步走来,在陈平一的周身转了一圈。 还用指尖轻轻触划陈平一的臂膀,陈平一所有毛孔瞬间就立了起来,有一种飘飘然的错觉。 周围的驿从们可都看的瞠目结舌。 “我也要沐浴,劳烦小哥儿给我房间送几桶热水来” 楚灵儿将嘴巴凑近在陈平一的耳边轻声说着。 那娇羞的语态,那温婉的姿态,让陈平一全身酥麻。 于是,陈平一就将遮盖自己胸口的那件衣服,迅速的移到了小腹以下。 毕竟,是男人都该知道。 谁尴尬,谁知道。 两刻钟之后,陈平一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在驿从们嫉妒的目光下,提着两桶热水,进了楚灵儿的房间…… 片刻之后,驿栈里就好像进了一只发情的小野猫。 第9章 鸡鸣之山 陈平一从楚灵儿的房内推开门,已是寅时。 碰见正在巡视的一名左武卫,样子有些凶悍,陈平一作揖行礼,左武卫只是轻轻点了下头,便走开了。 整个二楼的连廊,昨夜起,便被左武卫严加巡查,五步一岗,哪怕是一只蚊子都别想飞进冯德勇的房间。 见陈平一走下楼,赵多多连忙走上前,掩着嘴在他耳边小声问道: “平一,那楚灵儿是有伴侣的,你这怕是会被那个慕容文硕给你阉了!” “放心吧,不碍事!” “你要是被阉了,那将来就不能娶媳妇了。” “哎呀我去!你这胖子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有远见了?能盼着我好不?” “嘿嘿,作为你的兄弟,我还是必须要提醒你,办事要有分寸。” “办事?……卧槽~你哪凉快哪呆着去!我有分寸。” “你那点分寸……” 赵多多目光就是在陈平一的身上一顿扫过,最后,就在某个地方定住了。 “我特么……” 陈平一反应过来那目光中的嘲笑,作势就要揍这个胖子。 那胖子倒还挺灵活,绕着柱子就是跑啊…… 坐在堂内,离他们很近的,此刻正喝着粥的龙虎山小道士,噗嗤一下,差点把嘴里的粥全喷出来。 “无忧!切勿乱了道心。” 身旁老道人,立起手中拂尘,手指轻捻,小道人也是照做。 陈平一回到后厨,将昨晚之事,略微夸大的,讲了大概。 大概就是那二位虽是道侣,但只修道心,不修道身。 楚灵儿本就青楼出身,正值如花盛开的年纪,需要雨润滋养。 而那同门伴侣,看着虽有些威武,某些功能……你懂的……不堪大用...... 在堂内吃早饭的时候,驿从们还有龙虎山的两位小道人,瞅着慕容文硕的眼神似乎都有些怪异。 也许还真是怕昨夜之事,被众人取笑,楚灵儿与慕容文硕互相不悦,略显尴尬的快步离开了驿栈。 见二人远行,陈平一走出大门,双手扶着自己的腰,大声嚷道: “灵儿,记得我们的约定哈,咱们有缘再见!” 慕容文硕实在无法继续忍气吞声,想要拔剑,却被楚灵儿按下,楚灵儿只是皱着眉摇头。 今日,便是那诏令约定的七月十五,江湖至宝现世的日子。 大雨在昨夜不知怎的,竟然停了,一大早就出了耀眼的晨日。 听闻前方官道已经通了,江湖客们一早也都陆陆续续离开,朝那远处云雾中若隐若现的鸡鸣山而去。 左武卫一行算是最晚离开驿站的。 驿丞李同仁带着所有驿从恭恭敬敬地站在驿栈的门口,见左武卫一行骑马远去,逐渐在视野里消失,陈平一打了个哈欠儿。 “怎么,忙活一夜,没睡?” 驿丞李同仁打趣道。 陈平一背着手,满脸得意地向堂内走去。 “哎,谁让老天爷赏饭吃,给了我一幅如此俊美的容颜……” “切!” “咦!” 驿从们不屑的一哄而散。 …… 昨夜当值,今日便可在家休假。这是驿丞李同仁给手下驿从定下的轮值规矩。 陈平一从马厩里牵出他那头驴,在那驴头上轻轻抚摸了几下,就要作势上驴。 别误会,就是上驴背上的坐着的意思。 那个胖子赵多多,又是小碎步跑了过来,依然是满脸笑盈盈。 “平一,鸡鸣山今天应该挺热闹,咱们也去看看热闹吧。” “这两月那山上都死了那么多人,你居然还想凑这热闹,你是嫌自己命长了么?” “这些个左武卫应该也是朝着山那边去的,有官兵护着,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赵多多的声音还是那么憨厚。 陈平一还是习惯性的用手轻轻拍了拍赵多多的肚子。 那肚子刚刚因为喝了五碗粥,此时圆的已经不能再圆了,圆的快爆了。 “官兵,才是最危险的。” 听闻陈平一如此平静地说出这句话,李同仁不知为何嘴角竟微微上扬。 “这些个左武卫杀人如麻,怕是今日那山上不会太平了的。听话,回家。” “平一说的对,你们都老老实实回家睡觉去,今日那鸡鸣山上,怕是会尸横遍野!” 李同仁冲着要离去的众人嚷着。 其实李同仁的话,并非没有依据。 那封江湖的诏令已出现三月,未必就没有那急迫性子的江湖之人,早先一步前往,先行一探究竟,毕竟那传闻的可是世间至宝。 如今这江湖,还讲什么如期而至,那些个名门大派明面上是行侠仗义,打着平天下之不平的旗号。 暗地里却是和各州的官府沆通一气,为各州官府做做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勾当。 欺男霸女、凌驾商贾,屡见不鲜。 更有甚者,为了银钱,屠戮满门。 虽说当今大漓朝廷对于这种江湖的行径有所约束,设有稽查司衙门,专门缉拿为非作歹的江湖败类。 但稽查司毕竟是朝廷衙门,是朝廷衙门那就得通些人情世故,很多惨案最终在他们手里也都是草草了事。 再说,这中原之地,仅仅一个衙门,又岂能兼顾得当。 因此,各个富家门豪,家中都养了一些江湖护卫,说是为了自保,担心哪日仇家的门客,拔刀而来,其实就是拉帮结派,仗势欺人而已。 两个月前,从兖州来的金刀门一行三十余人,踏着浓雾,进了鸡鸣山。 不到半个时辰,山下的人就听到山上浓雾中传来接连的凄惨声,听者皆是毛骨悚然。 一刻钟后,只有一人滚下山坡,衣服破烂,浑身布满深深的抓痕,每道抓痕都深可见骨。 上前询问,那人满眼血红,人已疯癫,表情惶恐万分,临死前嘴里还一直念叨: “别过来,别过来……” 隔了数日,又有那不信邪的。 这回是从那青州而来的东海青衫门的一行十余人,里面还有两位即将踏入玄界的大剑师。 结果,还是不到半个时辰,便听见了哀嚎之声,也是只有一人滚下,此人正是其中一位大剑师。 还未等张嘴,这人便气绝身亡。 这两次血淋淋的试探,让这鸡鸣山的名声可就在江湖上瞬间传开了。 但仍有那胆大不信邪的,在一个月前集合了不下十个大大小小的门派,一行超百人,浩浩荡荡的就进山了。 里面也不乏多位玄界的高手,要知道玄界修行者在天下各大体系中,那都是宗师级别的存在。 哪曾想,还是不到半个时辰,又是哀嚎遍野,这回只有一个无头的尸体,滚落而下。 山下众人等了许久,一直到深夜,也未见有人再次走出,里面也未再传出什么声响。 从此,再无胆大之人冒然进山。 在此之前,鸡鸣山也算是方圆百里的名山。 冀州虽平原,偶有高山入云。 那鸡鸣山,陡峭至极,若是晴日里,便可在几里外看见高耸的百丈崖壁,几乎没人能徒步登上山顶。 山腰下倒是密林之地,有很多当地人,在此开辟果林。 也有传闻,一些个果农,曾听到山峰之间,有凶兽鸣叫之声,就似鸡鸣,但却比寻常人家打鸣的鸡叫声要清脆,鸡鸣山由此得名。 关于这个名字,就住在鸡鸣山下的陈平一曾经问过养父: “老头儿,那山为什么不叫凤鸣山?凤凰听起来多霸气!” 陈瘸子望向那座高耸入云的山,沉默许久,后来说了一句陈平一至今未懂的话: “凤鸣在九天,鸡鸣是凡间,若见金凤舞,别了旧江山。” 第10章 林中之劫 却说左武卫校尉冯德勇一行,骑着威武的大漓战马赶路前行,一路上遇到很多个江湖之人,都是对他们纷纷避让。 冯德勇是左武卫斥候军的校尉,这一行五十余人,只是先行军。他们此行的目的,当然是前往那鸡鸣山。如此重大的江湖之事,朝廷怎会旁观?尤其是那大将军磐台明宗,一直对那些个虚伪的江湖之人厌恶至极。 朝廷中的很多其他大人物当然也盯着那个传闻中的至宝,难道现如今赶来的这些个江湖之人,就真的是为了自己门派而来?其中的一些人,就不能是那些大人物的爪牙? 队伍此时进入一片杨树林,说来也是奇怪,这林中官道上竟然没有江湖客再出现,但这也不值得他们警觉,他们是让江湖人闻风丧胆的左武卫,难不成会有不要命的敢劫道? 虽是初秋,树叶却已开始慢慢凋落,队伍身后能看见卷起的尘沙和纷飞的落叶。 “吁!” 骑行在队伍最前面的冯德勇猛拉起缰绳,表情有些怔住。 “是你?” 冯德勇环顾四周,眼角眯着,神情很是警觉。 在队伍的正前方,一人在一棵枯朽的老杨树下,正烧着一堆干草。若是平日里行军赶路,冯德勇不会停足,这种情况他见得多了,无非就是一些流民,找些树皮或者野果,在路边烧火做吃食,司空见惯也就没那么警觉的必要。 但是这一次,冯德勇却十分谨慎的让手下戒备起来。因为此刻,在他们队伍前烧干草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鸡鸣驿的驿从--陈平一。 冯德勇对这个驿从有些印象,毕竟作为左武卫斥候军都尉,从军已有十余年的,行事向来谨慎缜密。在他印象里,这个小驿从在官驿中,并不是很出众。可能与其他驿从比起来,胆子大了些,机灵,这就是他能想到的为数不多的标签。但是,大大小小的州县的庸官小吏皆是如此。 能深更半夜独自去掩埋尸体,虽然不是一般少年能做出的事,但也都是为了钱财,不得已而为之。在当今这个世道,那碎银几两完全可以让普通人变得不普通,让胆小的人去冲破胆。 真正让冯德勇诧异进而警觉的,是在一刻钟前,他们刚离开驿站之时,那个驿从还跟着那个驿丞恭恭敬敬的出门作揖相送,顺手递了两个包裹,一个里面装着几锭银子,另一个装着干粮,这一举动,当时让冯德勇也是很满意。想着这驿丞还是很有眼力见的,欣然将两个包裹收下。 可是此时,这少年居然在他们之前到了此处,看那干草燃尽的架势应该早已在此等候,要知道他们骑行的可是大漓战马,脚力本就比普通马匹快上许多。正当冯德勇心里嘀咕之时,那少年驿从冲他笑着说道: “别琢磨了,我就是跑的快了些,对近路熟悉了些,也没早到多久。” 陈平一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左武卫瞬时抽刀。 冯德勇虽是警觉,说话时却也还镇定。 “你……难道要拦路?” 冯德勇向前探着身子,冲着陈平一的表情很是玩味,大概要传达的意思是: 我们可不是老百姓,我们也不是普通商贾,更不是普通的官兵,你一个小小驿从,怎么敢呢?。 “对啊。” 陈平一很平静的背过手去,仰着头盯着这群装备精良的左武卫。那副成竹在胸的成熟模样,显然跟他还略显稚嫩的面容不符。 “哈哈…哈哈…你特么怕是吃错了东西吧,就凭你,怕是连毛都没长齐吧?” 身后的一个士兵轻蔑刁侃,引得整个队伍的士兵皆是大笑,冯德勇也忍不住的发笑。 “你说的倒也没错。” 陈平一的语气依然很淡定但却坚定。 “你真连毛都没长齐啊,哈哈!” 面对众人的再次嘲笑,陈平一还是那副毫无惧色的表情,在队伍前左右慢慢踱步。 “我说的‘没错’,是说吃错了东西这件事,不过不是我吃错了东西。” 起初那个士兵还想继续嘲笑少年,缓过神来,下意识的望向冯德勇。若是这个驿从在驿站的酒菜里下毒,那他们现在的处境就很危险。但是行军在外,他们又怎会轻易的中毒,每次吃饭前都要对酒菜仔细的检查、试毒。 “小兄弟,我不管你抱着什么目的,别挡我们的道,我们左武卫杀人,你也见过的,可不需要什么理由,能和你在这多费口舌,无非是好奇你为何如此迅速的走在了我们的前面。不过…那也不重要了,我也没那个耐性了。” 冯德勇一个眼神递出,那个牵头嘲笑的士兵拍马冲出,同时长刀出鞘。 陈平一并未慌张,而是很平静的摇着头,脱口而出四个字: “来不及喽。” 冲上前来的士兵并未理会,而是双手紧握长刀,直奔着少年面门而去!大漓骑兵的战刀足有三尺之长,左武卫的普通士兵虽都不是修行的强者,但毕竟是府兵精锐中的精锐,筋骨强劲,在淬界中也都都算是高手。 陈平一一只手背后,另一只手作势手指轻轻向前一弹。 士兵突然视线模糊,顿感手臂酥麻,三尺战刀竟毫无招架的从手中滑落,转瞬之间,酥麻之感传至全身,瞬间跌落马下。 陈平一又双手背过身去,就那么戏谑地看着众人,一副绝世高手的模样。 “这烟…...这烟有毒…...” 落马的士兵用尽仅存的力气说出这几个字,然后就闭眼了。 冯德勇先是一愣,听见身后众人落马之声,一股强烈的眩晕之感,从颈后直冲面门。即使已是昇溟境界巅峰的他,竟然也无法调配自己的内息去压制晕沉之感。在侧着头匍匐在地面的瞬间,冯德勇的眼角余光中,看见两个身影从那棵老杨树掠下。 一袭粉色长裙让他看了觉得有些眼熟,但没有再去思虑的时间,已双目闭合,没了意识。 第11章 屠村之仇 等冯德勇醒来,已不知过了多久。 看着身旁那燃尽的干草堆,想要用力挣扎,却发现自己被捆绑在那棵老杨树下。 放眼望去,皆是左武卫的尸体,每个人的喉咙处,都有一道深深的剑痕。 慕容文硕此时正坐在尸体旁,用一名士兵的衣服,擦拭着剑刃。 “别挣扎了,几个时辰内,你没办法恢复内息。” 陈平一蹲在远处,手里拿着个布袋子,说话间还在从死去士兵身上搜刮钱财和物件装进布袋。 那个布袋正是出驿站时,送给冯德勇的银钱布袋,看上去此刻里面装的银钱比原来重了许多。 “你到底是何人?” “冀州通远郡,驿从陈平一,冯大人记性好像不太好。” “好歹毒的少年!为何要下毒?又为何要杀我将士?” “冯大人谬赞!我只是怕死而已,我大概知道你是什么境界,昇溟境的高手,几个月前我遇到过一个,很难对付,自己差点都把命搭上。思来想去,怕是我们三个加在一起都打不过你,更何况你还有这么多的护卫。” 陈平一将布袋收紧,牢牢地系在腰间,缓步走到冯德勇面前。 “好吧,现在回答你的问题,下毒当然是为了杀你,至于为何要杀你……那你得问她。” 陈平一口中那数月前的昇溟境高手,不难让冯德勇想到几个月前死在这通远郡的国公之子,他和那个耿明远还算相识。耿明远身边的那个侍从,就应当是昇溟境。 冯德勇的眼神中出现一丝惊厥,那侍从是谁对他来说不重要,那侍从是什么境界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少年竟然敢杀国公之子! 想到此,他的面目愈发狰狞,他一个左武卫校尉,这伙人杀起来想必也不需要去犹豫。他顺着陈平一的目光,转头看向一直狠狠盯着自己的楚灵儿。 楚灵儿此时双眼血红,咬着牙直视他,早已没了驿栈中的妩媚风姿,而是被仇恨充斥的怒意。楚灵儿拔出匕首,走上前,抵着冯德勇下巴。 “三年前!凉州鹿儿村!” 冯德勇眼眸空洞,脑海中是三年前的那场杀戮...... 鹿儿村,本是凉州东南的一处平常村落,因盛产鹿角而闻名。在鹿儿村后,有横跨百里的密林,林中有一种极为罕见的白色驯鹿,食其茸,可延年益寿,饮其血,可起死回生。 传闻曾有位少年误入丛林深处,遇到狼群,侥幸逃脱,但却遍体鳞伤。昏迷中少年看见那白色驯鹿,却见那鹿主动将自己的一只腿划破,将流出的血滴到少年口中,少年昏迷一个时辰后,竟发现身上的伤竟已好了大半。 几百年来,那白色驯鹿一直被当地的村民视为神明一般。 三年前,左武卫将军冯济,率军于凉州平叛,接连败北,胸前更是深中一箭,面悬一线。其子冯德勇得知白色驯鹿之血有起死回生的功效,便率队前去鹿儿村。 起初只是想着带一只回到军中,哪曾想到了村中才得知,那白色驯鹿只是极少数的老人在林中见过而已,从未被捕获过。那些村民竟然还把鹿当成神明一样供奉。 一气之下,下令集合全村壮丁入林,用全村性命相逼,但两日两夜仍未寻到白色驯鹿踪迹。也不知是哪个心狠的手下,出了火烧密林的主意,冯德勇救父心切,便下令放火烧山,以此逼迫白鹿现身。 凉州之地,疾风之地! 那把火足足烧了五天五夜,周边村落无一幸免,皆被火海唾沫,最后终还是得偿所愿,捕获一只白色驯鹿。 可付出的代价未免太大,光被这场大火波及的村落就达十余个,被烧死的百姓就达百人。 冯德勇深知这一把火,百里之内寸草不生,数百条人命,消息要是传到都城,怕是冯家都难以安生,于是下令,将侥幸从火海中逃生的百姓全部召集起来。 全部屠之。 “那是活生生的一百二十条人命!就算是土匪也只是为了劫财,而你们这些朝廷的官兵,却将他们一刀一刀的砍死!” 楚灵儿此刻声嘶力竭。 “你若杀我,必将……” 还未等冯德勇说完,刀尖已从他咽喉一闪而过,一条细细的红色血线显露出来,从里面不断溢出鲜血。 楚灵儿又是一刀,直接扎进冯德勇的胸口,紧接着又是拔出刀,再次一刀……就这样接连刺了二十余刀,直至楚灵儿的手臂没了力气。此刻,她的粉色长裙已被鲜血染成了红色,脸上也尽是喷溅而出的血水。 冯德勇早已死透,身旁的陈平一和慕容文硕并未阻拦,只是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为了救活一个将军,烧山屠村,百条人命!若不是当时的楚灵儿被父亲送到水井之中,怕是她也逃不出那火海和那血染大地的杀戮。 她不是什么楚灵儿,他的本名叫晨鹿儿。 多么好听的名字,父母想让她像清晨的小鹿,永远焕发着朝气,永远快乐的活着。等她从水井中爬出,看着满地亲人的尸体,首先想到的就是自杀,但当她拿起柴刀的那一刻,刀被远处飞来的一个石子打掉,救她的人后来成了她的师傅,也是一个女子。 讽刺的是,那个救她的女子竟是凉州流云寨的二当家,也是官兵口中的“土匪”。此刻身旁的慕容文硕当然也不是清风山的慕容文硕,而是流云寨的七当家—陆许风。二人本是闻那江湖召令而来,谁曾想半月前在豫州遇到了冯德勇一行。 晨鹿儿本想着暗中下手报仇,几次都被陆许风拦了下来,作为凉州寨匪的他们,深知在这遥远的中原腹地与左武卫直面交锋的后果,所以一直未能寻找到好的机会出手,鸡鸣驿可能就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昨日来到鸡鸣驿,两人为了掩饰身份,是以清风山两位销声匿迹许久的传人身份与江湖人士攀谈。但这假身份瞒不过陈平一,因为真正的楚灵儿和慕容文硕就是被陈平一所杀,说起缘由,还是一年前,那二人充当一名四品贪官污吏的门客路过驿栈。 昨日,当晨鹿儿与江湖人士起冲突的时候,陈平一就借机告知识破了他们身份,直到冯德勇一行的出现,陈平一从两人的眼中那不可掩盖的仇恨目光,便大概猜到了他们的目的。于是,按照两人的约定,半夜以送热水之名进了“楚灵儿”的房间。 得知二人就要在驿站夜里强行动手,陈平一便执意将两人拦了下来。 两个人皆是淬界的普通境界,怎能杀的了昇界高手,且不说二人的武功是否真的能杀的了冯德勇,一旦事发,整个驿站上上下下估计都得被左武卫清算,于是陈平一便有了下毒的计策。 先不说那陈平一怎么得来的毒药,单说那下毒的方式,晨鹿儿二人都是闻所未闻。先是在左武卫一行的早餐中,加了无味散,那并非是毒药,左武卫的探毒工具自然是检测不出。 但是刚刚烧的干草,是西域的绝枯草,本也无毒,甚至陈平一的驴很是喜欢吃,但是吃了无味散又闻到绝枯草烟的人,便会中毒,在几个时辰内,失去调配内息的能力,并且全身无法动弹。 昨夜的驿站房间里那好似猫叫一般的呻吟,只是逢场作戏。 “配合些,不能让驿站的人小瞧了我,我可是通远郡战神......” 为了逼真,骗过门前的左武卫巡查,陈平一让楚灵儿假装娇吟了足足一个时辰。 是的,楚灵儿的脚心被挠了足足一个时辰…… 第12章 左武千骑 简单寒暄作别,晨鹿儿二人便起身回凉州。 江湖诏令本就是投机缘,如今他们杀了左武卫的斥候军,怕是左武卫以及州府马上就会彻查此事。 “怎么,看上那小子了?” “啊…...什么?” 晨鹿儿有些恍惚,但目光还是盯着陈平一远去的背影。 “若是你真看上这小子了,我就给你绑了,带回山寨!” “七叔!莫要取笑我了。” “我还是想不明白,只是萍水相逢,这少年为何就要舍身帮我们,要知道要杀的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奸恶之人。” 晨鹿儿嘴角微微上扬,默默不语。 “或许他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吧。” “他是不是普通人我不知道,但他一定是个好人。” “哦?......瞅瞅你这丫头,这崇拜的模样!要不我还是去把他绑了,给你带回山寨吧!” “七叔~你……休要再取笑我了……” 两人驾马,扬鞭而去。 陈平一的身影,也快速消失在林中。方才他觉察林中似乎总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但环顾了几次,却未有发现。 他的警觉并没有错,此时确实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更准确的说是在他来到杨树林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在远处一棵树上盯着他。 陈平一还不知道,在他们实施计划的时候,先后有几波江湖人都想从此处通过,却都被那突如其来的飞叶拦在了林外,不得不改道而行。 不到一刻钟,陈平一的身影已闪到官道另一处,那头有些高傲的黑驴在那里静静吃草。 陈平一翻身上驴,无需做什么指示,驴儿驮着少年,悠哉悠哉向前方走去。 黑驴跟随陈瘸子父子多年,在陈平一牟得驿从官职后,便一直是他出行的坐骑,驴儿不知从何时起,成了陈平一无话不说的朋友。 “小黑,这是我第十一次杀人了。” 大黑驴扬了几下脖子,哼了几声,似乎在回应。 “我知道杀戮这事,不能解决所有事情,但是我没办法说服自己放过那些人……” 黑驴走着,听着,时不时点头…… 一直在远处盯着他的那个黑衣人,此时已然站在一棵十丈高的大树上,竟是站在树尖的一片叶子上,那红色面具似乎也无法完全遮挡住那欣慰上扬的嘴角。 通远郡虽小,但却是方圆百里的官道纵横汇集之地。北面通往并州,与北疆边贸之地,北疆的马匹、牛羊之类的通商货物每年初春时,便会大批的从官道过境;而南面接着云州,多产草药,入秋后,来往商户的车队也是络绎不绝。 从这通远郡再往东南行至三百里,亦可到青州腹地,青州多雨水,土地又是肥沃,实属中原粮仓之地。而大漓的官驿是百里一驿,陈平一所在的鸡鸣驿便是通远郡上唯一的官驿,临官道而建,距离通远郡上仍是有十余里的路程。 陈平一坐在驴背上,嗑着瓜子,哼着小曲。察觉官道两侧有异响,但也并未言语,也未刻意的去警觉。又行进了百米之后,有一身影,从官道旁的大树上一跃而下,落地瞬间略显踉跄。 “此…此树…此树是我……” “停停停!” 陈平一连忙将手掌伸出,示意对方别再说下去。 “你……是个结巴?” “我……我……” 陈平一还是没给那人说下去的机会。 “你新来的?” “嗯!” 好似感觉自己这一个字说的无比顺溜。 就在这时,从旁边密林中又走出五六个大汉来,其中一个看似带头大哥,上去就冲着结巴大汉后脑勺拍了一下,斥责道: “谁让你出来的!” 还未等那结巴大汉开口,就见那领头的向陈平一抱拳行礼: “陈兄弟,打扰了!我这兄弟刚来的。” 陈平一抱拳回礼。 “杜大当家,今日怕是会有大事发生,附近会有很多府兵,你们还是别出来。” “多谢!” 杜大当家又是抱拳。 陈平一骑驴从几人身边走过,已行出百丈之外,那结巴劫道之人疑惑地问道: “大……大当家的,这……这人……这人是谁啊” “他?是个好人。” 杜大当家望向陈平一骑驴远去的背影,眼神中充满敬畏之意,那结巴匪徒却挠着后脑勺,满脸疑惑。 若是刚刚换了别人,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独自一人,迎面突然出来几个彪型大汉,怕是都被吓尿了。可他是谁啊,他是陈平一啊,是镇上知名风流木匠陈瘸子的儿子陈平一啊。 陈平一虽也只是个平常百姓,但却能跟镇上几乎所有人混个眼熟。跟本地的土匪熟识那再正常不过,毕竟土匪窝的家具,虽说简陋,可那毕竟也是陈瘸子花了几天时间做出来的。 杜大当家名叫杜燕飞,是通远郡远陀山的山贼首领,虽为山贼,但为人仗义,只打劫外地商贾,从不欺压本地百姓,与本地百姓更是常有往来。 哪家明日娶亲,缺了帮手,便会在远陀山下喊上一声,次日二十余壮汉便下山,跟着百姓一起忙活起来;就算哪家遇上白事,远陀山的这些山贼也不忌讳,只要东家张嘴,便也能帮忙抬棺下葬。 长此以往,这伙贼人成了附近村民口中的“助民帮”,当然每次帮忙少不了些许银钱,他们也不会主动索要,实在难以推脱,就只按百姓日常的工钱结算,绝不多拿一分,遇到那些个贫苦人家,少给些甚至不给,他们也不会计较。 杜大当家望着陈平一远去的身影,忽见远处有府兵大旗摇动,几人连忙下了官道,冲入丛林之中,不见了踪迹。 陈平一也看到了有大批的府兵迎面而来,先是回头望了一眼,确定杜大当家他们都已远去,便安心下驴,站在官道旁,让出路来。 这府兵的行进架势应是千人有余,前面近百骑是轻甲骑兵,每一骑的马背上都挂着长槊。骑兵后紧跟着两辆马车,后面跟着的均是步兵。 行至身旁,陈平一见到步兵中队腰间挂着连弩,又有手持盾甲…… 这竟是一支建制规整的千人队伍,疾行而过,不断溅起路面水坑。 陈平一也是不敢直视,略低下头,瞅着路面上的水坑,用手轻抚黑驴,见行军远去,方才抬起头来,那远去的军旗赫然写着两个大字: 左武! 第13章 破庙善行 话说陈平一骑着那头慵懒的黑驴走在官道上。 此行并不是回家,而是去往通远郡上。 又走了一刻钟后,见远处竟又来了一批人马,皆为黑衣,腰挂制式长刀,骑马疾驰而来,带的路边落叶纷纷起舞。 领头之人,到陈平一面前,猛地拉起缰绳,惊得陈平一心里咯噔一下,那人抱拳高声笑问: “兄台,前方可是鸡鸣山方向?” 陈平一愣了一下,仔细打量。此人面容姣好,看年纪也就二十岁上下,面露善相,衣着与身后众人略显不同,衣襟处有显眼的紫色娟秀纹路,腰间挂着刻有提司字样腰牌。 “大人,前方二十里,便到鸡鸣山脚下。” “多谢兄台!可否借口水喝?” 陈平一心想着: “这哥们看着人模狗样的,脸皮厚的跟自己有一拼,是真不介意啊!你不介意我还介意呢啊!我可是有洁癖的人……要不管他要点钱?……还是算了,他们应该来头不小。” 陈平一将腰间水壶取下,抛了过去。 男子接过水壶,咕嘟咕嘟喝了起来……用袖口擦了嘴角,就要将水壶扔回来。 “你留着吧,路途还有二十多里呢,你留着喝吧。” “多谢兄台,稽查司顾云!若有缘再见,定还兄台一壶佳酿。” “大人客气。” 陈平一心里又是一顿吐槽: “你大爷的,爷是有洁癖的人!你特么那是对嘴喝的,我还怎么喝!再说了,我就客气客气,你特么还真不还我,大不了回去多刷几遍呗!还一壶佳酿?哎,穿官服都是些冠冕堂皇的货,当然,我陈平一除外。” …… 陈平一牵着驴,进了通远郡。 正值夏末秋初,来往经营药材、粮草商户比往日要多上几倍,显得街道兴旺许多。 他将驴拴在名为“庆芳斋”的铺子门口,店铺掌柜连忙出门相迎。 “陈大人,就知道你今日要来,早在这候着了。” “杨掌柜,您别折煞我,我就一小小驿从,谈不得什么大人不大人的。” 说罢,从腰间钱袋中,取出一串银钱,递给掌柜。 “还是老样子,最好的桂花糕来两份!” 陈平一很满意地提着两份桂花糕点,牵着驴走在喧嚷的街道上。路过一处青楼,看那青楼所处的黄金地段,应是这郡中最好的“楼子”,可就算是最好的青楼,这一大早却还有几个姑娘站在楼台上,向着过往的商人,招呼着生意。 只怕也是昨夜未能揽到生意,便起来上“早班”。 “呦~小陈相公,今日来这么早啊,上来坐会儿,小酌一杯啊!” 陈平一并未抬头,只是抬起手摆了摆。怕是对这“楼子”里姑娘的招呼早就习以为常。 “改日,改日哈!” “呦~是改天再来,还是改天……再来日呀?” 陈平一闻后,竟然羞涩的连耳朵都红了。心想着: “现在生意都这么不好做了么?一大早就起来干活?这么大庭广众的街上,这么调侃我?我日......算了,说改日就改日吧。” 于是,赶紧加快脚步,一口气,溜了! 片刻之后,来到一家面点铺子,从怀中拿出另一个钱袋,这钱袋明显比刚刚的钱袋要大很多,颜色上也有所区别。他将钱袋扔给正在忙活的掌柜。 这个钱袋并非是在那杨树林中截获左武卫所得,而是驿丞李同仁的钱袋。 那个四叔是个足够小心翼翼的人。 一个驿丞,只是大漓的末流官绅,但他,比起那些个县丞大人来说,他从未贪得穷苦百姓的一分钱,这并非他不能,而是他不想。 如今这大漓朝廷,像他们这种末流阶级的官绅,早就发不出什么官饷,若不是他向那些个江湖客敛财,怕是像陈平一这些一众驿从,早就没了生计。他也是一个足够精打细算的人,每月结算下来的银钱,除了维持驿站的花销和驿从们的酬劳,他将剩余的钱财用作善事,那些个驿从中,就有他领养的几个流浪少年。 “四笼馒头!四笼包子!” “好勒~” 掌柜的甚是欢喜,片刻之后装了满满两大袋子,递给陈平一: “小陈大人,真乃大善人!” 面对掌柜的夸赞,陈平一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做派,将袋子扛在肩上,寒暄几句,牵着驴远去。不到一刻钟,便来到镇边的一处破庙,还未进门,便有几个蓬头垢面的孩童围了上来。 “小陈善人来啦,小陈善人来啦。” 陈平一虽然跟外人说着自己有洁癖,但此时却并未嫌弃这些个衣服破烂、满脸脏兮的孩童,轻手抚摸其中一个孩童的脑袋。 “拿去分给大家。” 孩童们接过装满食物的布袋,拉着他的手,围着他踮着脚,走进破庙。 这是一座破败的城隍庙,如今城隍的泥像已破败不堪,一只胳膊和半张脸,已掉落多年。 小小的破庙,挤满了百余众的流民,皆席地而坐。有体弱的老者,躺在稻草之上,呼吸衰弱;有嗷嗷待哺的孩童,躺在消瘦母亲怀中……每个人的目光近乎呆滞。 陈平一不知道这样的场景,在如今的大漓,是不是每个郡县都有。这些人本应得城隍庇护,可城隍都还没有人来庇护。 来到一个侧卧在稻草上的老者身前,轻声说道: “林老伯,这几日身体是否好些?” 老者缓慢的睁开双眼,见是陈平一,想要强撑身子坐起来,却又被陈平一轻轻按着肩膀,再次躺下: “陈善人,我......怕是时日不多了。” 听到此话,身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小孙女,轻匐在老者身上,抽泣起来。 “小不点儿,去把这些草药煮了。” 陈平一扶起这个七八岁的孩童,又递给他两包刚在镇上抓的草药。女童道谢后,便转往几步之外,用一口边沿残破的锅,煮起药。 “陈大善人,老朽还有一不情之请......” “我答应你!” 陈平一猜到了老者要说什么,握着老者的伸出的手。 老者只是微微的点头。 老者名叫林相辅,本是幽州天和书院先生,其子林良武,乃是幽州军左都尉。半年前并州节度使赵允以清君侧之名,起兵南下,进犯幽州。幽州将士奋力抵抗,怎料那幽州节度樊憧优柔寡断,却还听信谗言,致使幽州军接连败退。 在围攻幽州首府云莱城半月之后,幽州节度使樊憧见大漓朝廷援军无望,便与赵允暗中通络,想大开城门,迎并州军进城。左都尉林良武满腔忠义,深得幽州将士敬仰,不愿叛阵投敌,率众仍坚守城门。 樊憧气急败坏,在幽州城下设计,乱将林良武一众射杀,将林良武人头悬于城头三日示众。满门家眷幸得林良武旧部拼死相护,却也只将林相辅及幼女林司柠送出幽州,逃亡冀州。沦落在这通远郡行乞为生。 那日遇蛮横泼皮无赖凌辱刁难,陈平一救下爷孙二人时,林相辅已被打至重伤,伤及内脏。 那幽州城破,三月有余。这紧邻的冀州,怕是战事将起。 第14章 禅宗高僧 通远郡城隍庙。 “阿弥陀佛!” 从陈平一身后传来一声佛音,回过头见身后竟有四个和尚,正向陈平一行礼。 “施主有大善之心,贫僧敬佩。” 陈平一起身作揖。 靠前的老和尚向旁摆手,身后的三个小和尚便散到流民中去,将袋中干粮分拨给众人。 “大师,我不是什么大善之人,这些都是这几个月从幽州那边逃出来的流民,各个家破人亡,我也只能尽自己的微薄之力而已。” “施主无需自谦,佛曰:‘日行一善,天必佑之,积功累德,其福必厚’。施主定是有大福缘之人,请受老衲一拜”。 “使不得,使不得!” 陈平一连忙又作揖回礼。 “大师想必也是得道高僧,还有一事请大师帮忙。” “施主请说。” “这林老伯身受重伤,郡上郎中都无计可施,还烦请大师替其诊断一二。” “施主言重了。” 老和尚给林相辅诊了脉,从袖中拿出一粒紫色丹药喂下,又将陈平一拉到一旁。 “林施主本就气血攻心,加之外伤使然,伤了心脉,老衲也怕是无能为力。” “大师无须自责,想必这也是命数使然。” “阿弥陀佛。陈施主请宽心,老衲已为林施主服下我师门炼制的‘气血丹’,应可保他一年寿元。” “请受陈平一一拜!” 陈平一单膝跪地,双手作揖。女童李司柠也一同跪下,连着不停的磕头。 “两位施主,切莫折煞了老衲。” 此时的庙外,透过城隍庙残破的院墙,几人正盯着庙中的一切。 那碎便儿少年说道: “这小驿从,真有点意思,心地倒是纯良。” “昨日见他身手,已非常人。方才在树林中又有隐匿的修行者保护,身份应该不简单。少主,咱们该上山了。” 老者从袖中拿出一个锦绣布袋,取出四张色彩斑斓的纸片。 手指捻诀,一阵阴风袭来,纸片竟都悬停于地上一尺之处,有道道白光溃散出来。纸片不停抖动,沙沙作响,几息之后,竟演化成四只半人高的斑斓异兽。 兽在纸中藏,南疆有妖翔! 南疆妖族一行四人骑兽,疾驰远去。 其实,自打陈平一今早出了驿站他们便在暗处跟着,但是几次想靠近些,却都被那飞叶所挡。 缘昨日左武卫出手杀人时,有一只弩箭竟因为折射,径直朝着赵多多飞去,就在要击中赵多多的脑门之时,箭尾羽毛微动,嗖的一声,从其耳廓毫厘掠过,扎在廊柱上,惊得赵多多一时冷汗惊起。 而在那瞬间,寸步之内只有陈平一。一切都被南疆老者看在眼里。老者有些迟疑,按理说若那陈平一是个隐匿的高手,在他出手的瞬间,凭自己第六镜的修为,定能看出陈平一的修为所在。 可他的判断却是这人竟没有任何修为内息,连个习武之人都不算。 南疆老者思来想去,要么是自己一时看走了眼,要么是这陈平一的身上有着不想让人知道的隐秘。 在庙外几人说话之时,庙内的老和尚耳廓微动,早已察觉庙外一切。 一刻钟之后,在七八个孩童的围伴下,陈平一将几位僧人送出破庙。 “阿弥陀佛!陈施主,老衲今日也算与你结缘,佛曰:‘菩提并无树,明镜亦无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 他从袈裟中拿出一串黑色菩提手串。 “今日在这菩提树下,将此物赠予施主,愿施主日后广播善缘,终结善果。” “使不得,大师,这可使不得!” 陈平一连忙推手拒绝。 “施主,莫要推脱,老衲身为出家人,今日见施主所行至善,也拿不出贵重之物,施主莫不是嫌弃......” “大师误会了。既然如此,那我便收下,日后到高僧寺中多送些香火。” “哈哈,一言为定。施主,咱们就此别过。” 四人行随音去。 却见那四位白衣僧人,半息就到数丈外,一息竟到十几丈外、两息已到三十丈外…… “还未知大师名号!” 陈平一短暂惊愕后,连忙高喊。 “贫僧法号空静,空空如也,静默如尘……” “哥哥,他们是天上的神仙么?” 陈平一低头望向仰着头的林司柠,又看了看前方菩提树,说道。 “他们……是地上的神仙。” …… 回家的路上,陈平一有些恍惚。去了破庙那么多次,好像未见过庙门口有那棵菩提树,他去过中原各地,那菩提树应长在南方,怎么刚才自己就没怀疑。 摇了几下脑袋,让自己保持清醒,觉得方才应该是出现了幻觉。 那高僧应是用了什么禅宗功法,让菩提树就那么径直的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高深的禅宗僧人,想必也该是玄界那个界域的修为,至于究竟是第七境、第八境还是第九境他没法去判断,毕竟玄界阶段的详细境界划分,他师父也未曾告诉过自己。 把玩手中那串菩提,陈平一嘴角挂着笑。雨后正午的阳光有些炽烈,那看似普通的手串,此刻微微闪着光。此刻少年稚嫩的面庞,好像比那手串更加熠熠生辉。 “平一,遇到啥美事儿了,这么高兴呢?” 拿着木盆的一个中年妇人同陈平一路过,见陈平一骑着驴满脸笑意的回村,于是打趣。 “王婶儿,今日我过生日,晚上来我家吃饺子啊!” “就你们爷俩包那饺子,能吃么?” “这不是有您呢么~” “臭小子,早上就去你家包好啦,你回家下锅煮了就能吃。” “王婶儿的恩情,平一无以回报,等娶你家婷儿时,我多备些彩礼~” 陈平一一本正经的对王婶儿抱拳。 “一天天没个正行,我闺女都出嫁三年了,你还拿她打趣!” 王婶儿重重地在驴屁股上猛拍了一下,黑驴好像心领神会一样,刨着蹄子就往前窜。那驴背本就有些硌得慌,陈平一也未安马鞍之类的器具,此刻在驴背上狂颠的他,连声哀嚎。 身后的王婶儿,已是笑的合不拢嘴。 第15章 尊师重道 推开自家院门,一个黑影就扑过来! 陈平一不假思索地右腿后移半步,双臂抬起,就是那么一挡!就将那只大黑狗挡在身前。 可那张布满锋利牙齿的大嘴,就冲他张开,沾着口水的粉嫩长舌头伸出来,竟有两三岁孩童小臂那般粗细,眼瞅着舌尖就要触碰到陈平一的脸。 大黑狗足足有二百多斤,大嘴张开流下的哈喇子,不说有半斤,也得有个二两,一身赘肉……怎么形容呢,跟猪好像也没多大区别。 “大黑,你…你…你真是越来越沉了……” 就算是体格健硕的陈平一,拖着狗下巴,居然也非常吃力,你就想这狗的分量,能不能跟猪有一拼。 在一旁的那头驴见这般情形,显然有些吃醋,心想着: 你这家伙,母狗扑过来你就这么谄媚接着,这般亲昵!换了我,你上来就骑!今天一骑还特么骑了一上午!也不见你对我有这般温柔啊,难道就因为我是头公驴?就这么区别对待? 越想越来气。 于是,那驴就在一旁“哦哦!哦哦!”连着叫了两声。 这叫声显然把陈平一吓一跳,那可是贴着他的耳朵叫的。 于是,驴的嘴就被陈平一硬生生的合上了,就是那种双手握紧用力一捏的那种,也不管夹没夹到驴舌头。 黑驴自然很不情愿地闭嘴了,还想摇头抗拒,结果那大黑狗也叫了两声。 于是,那驴灰灰溜溜地回到了自己的厩中,还不忘把挂在头上的缰绳用嘴叼着,套进一根木桩子上。 若是此时,有外人看了这一驴一狗这般操作,怕是能理解为什么陈平一把狗叫“大黑”,而把那头体型更大的驴叫“小黑”。 “臭小子回来啦,还不来见过你师傅。” 说话的是陈瘸子,此刻他正坐在院中的椅子上,身旁放着那根陪伴他多年的檀木拐杖。 他的相貌与那些个同年龄的官家贵人相比,明显黝黑且普通,但是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紧绷感,大概这就是作为一个父亲,想在自己孩子面前要树立的威严形象吧。 只是那发型……显然与平常大漓男子不同,还是有着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你说是短发吧,倒也还挺长,明显过了肩膀,这般长度在大漓其实并不常见。 你说是长发吧,却还有很多倔强的“小波浪”。 是的,这老头居然还烫出了卷发! 那是几年前他们在途中遇到一行西域商人后的一次尝试,陈瘸子就觉得西域人的卷发好,有一种异域风情,很潇洒,再配上一条皮制的发箍,别提有多洒脱。 自己是个木匠,常年做工,头发若是一直披着,时间久了难免会在背上闷出汗来,再说这短发平日里还好打理。 于是,他思来想去,就用烧热的足签子把自己原本还算垂直的头发烫了。 陈平一想拦也是着实没拦住啊。 结果……不愧是手艺人!有锲而不舍的匠人精神,反反复复、断断续续烫了二十几次,脑袋冒了一天烟。 卷是出来了,但至此之后就没有再长过。 陈瘸子对面坐着的的,是一位双鬓斑白的老者,此时坐姿端正而肃穆。老者虽是一身素衣,但从那衣服的一尘不染,足以可看出那老者足够精致。一块巴掌大的墨玉八卦挂在腰间,一缕浮沉端于怀中,显然一幅世外高人模样。 素衣老者见陈平一进了院子,便捋起自己半尺长的胡须。 陈平一上前,并未言语,竟是盯了素衣老者的胡子看了好一会儿,看得老者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 一把抓住老者胡须!用力就是一拽! “哎呦!你这逆徒……!” 老者顿时下巴酥麻,捂着下巴,指着陈平一就是要脱口大骂。 陈平一把那假胡子往桌子上一扔,竟然就被“大黑”一个跃起就给叼住,屁颠屁颠的带回自己窝里玩去了。 “一天天就知道装腔作势!贴着个假胡子整得人模狗样的!就是你的为人师表?” 远处,刚进窝里的“大黑”,好像也听到了,感觉自己被提到了,似乎又感觉受了丁点儿的羞辱,于是“旺旺”朝着主人叫了几声,又低头专心玩那假胡子了。 “你瞅瞅!你瞅瞅!这就是你养的好儿子!今天为师我就要清理门户!” 老者早已没了方才装出的高雅姿态,起身指着陈瘸子呵斥,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 “诶诶……诶……我说你差不多得了啊,这么爱给自己加戏呢!” “我……我特么……算了,有此逆徒,也是为师的过错。我饿了,小子赶紧进屋做饭去!” 陈平一恭敬地屈身,向两位老者行礼,把买的糕点放在两人中间的桌子上,转身进屋做饭去了。 “哈哈!我先抢到的……” 陈平一回头,见两个老人居然要为那糕点争执起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心里嘀咕: “我这辈子怎么就遇到这两个不正经的家伙……幸好,糕点我买了两份。” 片刻之后,两个老者来到院中另一处,手里都捧着糕点,躺在两张摇椅上,一边吃,一边晒起太阳。 “平一现在是什么境界?” “你一个当爹的,瞎关心这个做什么?” “你这当师傅的如此不着调,真是有些后悔让他拜你为师了。” “你这话说的,我就看起来那么不靠谱么?我可是这中原的大境行者,所过之处,何人不得恭恭敬敬地待我。” “屁话!你就知道到处坑翁拐骗!” 陈平一的师傅听后,并未生气,竟然还有些坦然,又是拿了一块大块糕点,放入口中。 “他现在什么境界,我也难看出,不过刚刚他揪掉我胡子那一瞬间的手速,着实是很快!” “还是屁话!他手速快跟他境界能有什么关系,那还不是因为他还没找到媳妇儿!” 陈平一的师傅显然是愣了一下,然后,那不正经的两个老人家,摇着椅子哈哈大笑。 在厨房正洗菜的陈平一,此时显然也听到了两个老家伙的对话,顿时一脑子黑线。 可是……还是看了看自己右手,盯着手掌上的老茧,无奈摇头。 懂的都懂。 第16章 江湖骗子 陈平一的这位“假胡子”师傅,自称“玄陵子”,应是江湖名号。 每到一地玄陵子总是自夸是这世间行走的大境行者。为感化苍生而来,行天下大公之理,平天下不公之事。 可在陈平一看来,他这位师傅的一举一动,就跟江湖游荡的骗子无异!而且,还是一个大骗子! 陈平一八岁那年,也是在自己生辰的这一天,在云州的一处江边,第一次见到这位师傅…… “风来~雨来~风雨都来~急急如玉令!” 那日风尘仆仆的道人在江边挥舞着一柄木剑,身前的桌子上黄表纸和几尊香炉很是显目。陈平一在江边卷着裤腿,坐在那里玩沙子,就是那种堆起来一个小沙堆,上面插着一根小木棍,谁把木棍挖倒谁晚上就尿炕的那种幼稚游戏。 可好玩了,一玩一个不吱声。 可陈平一没有玩伴啊,所以他只能一人分两角—一个左手,一个右手。 反正输了尿炕的都是自己,这样晚上就算尿炕了,早上也可以跟养父解释,这不能怪自己啊,都是昨天玩游戏输了的原因啊! “老头儿,那边那些人在做什么?” 在江边坐着钓鱼的陈瘸子,未向远处那一群人的方向看去,只是专心钓鱼。 “还能做什么,糊弄鬼呗!” 还是稚童的陈平一很是好奇,就屁颠屁颠向远处人群跑去,陈瘸子只是专心钓鱼,也并未拦着。 走近发现,此刻江岸上围着竟有近百人,看衣着朴素的模样,应是这附近的村民,在人群最前排的,明显衣着华丽许多。大家伙围着那个道人和那张桌子,窃窃私语。 “看这大师的道法,这回当是能与那‘江神’说上话了。” “是啊,咱们李家最近这牛羊每天都不明不白死在这江中,再不让那‘江神’满意,怕是都要死光了……” 在人群中最前方的一个身形肥胖之人,转身瞪了身后嘀咕的两个下人,两人闭嘴了。 陈平一就在一旁默默地听着,也就大概知道这大师做法的缘由。 此处江边草场肥沃,村民们皆是以蓄养牛羊为生。近几日,郡中最大门户的李家,遇到了怪事,李家的牛羊总是离奇地在江边死去,别家的牛羊却未曾出事,这让李老爷忧心忡忡。 昨日走在大街上的李家管家,很是巧合的就遇到了街边摆摊算命的这位大师,大师一语道破李家的处境,说那些牛羊离奇之死,都是因‘江神’发怒,以此来惩罚不敬畏神明的家族,再后来就有了这位大师在此做法。 陈平一心中有一种预感,这预感来自多年与养父游历各地的经历而来。 怎么就那么巧合偏偏是李家的牛羊被江神治罪,难道这江边数十里的门户,就都对神灵敬畏? 怎么就那么巧合,那个管家就能遇到这位大师,但凡遇到的只是一个普通的下人,估计都不能带着见那家主。 这些年所到之处,总能看到这番江湖行骗之术。但陈平一只是默默看着,并未言语,本身自己就是外地来的,再说难不成这些人会相信一个八岁稚童的言语? “天灵灵!地灵灵!‘江神’大人快显灵!” 道人猛地挥出木剑,向江中一指,众人踮着脚望去。就见所指之处,好似水波荡漾,再看时,那水波荡漾的中心处,竟然有滚滚红色江水涌出,众人快要惊掉下巴。 红色江水越来越浓,向四周不断漫延。此时道人依然背向众人,猛地又是一剑刺出!翻滚的红色江水竟然变成了黑色。 “‘江神’大人!老道受李家家主所托,请大人现身告知缘由!” 道人大声朝着江面呼喊,短短一句话,竟然给人一种声嘶力竭之感。 其实,就是太激动,破音了。 “五......百......两......” 不知从哪里传来沉闷的声音,回荡在那江面之上,传入众人耳中。 “你们听到没!是‘江神’的声音,‘江神’大人显灵了!‘江神’大人显灵了!” 几声颤抖惊呼后,江边众人竟然皆是叩拜起来。 陈平一还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他才八岁,就算站在那里,在跪拜的人群中也不显眼,再说,这个时候谁还会管一个稚童是否叩拜。 “还请‘江神’大人明示~” 那老道将木剑收在身后,手指轻捻,恭敬地向江中行礼。‘江神’沉闷的声音再次传来: “白银......五百两......便可......消我怒意~” 老道转身看向还在拼了命叩拜的李家家主。见道人的眼神如此明显,那位体态臃肿的家主便也明了:这是要消财免灾啊。 “‘江神’大人,小人照做,小人照做!” 于是就差管家赶紧跑回账房取钱。不到一刻钟,管家回来了,捧着满满一箱白花花的银子。其实那李家家主着实有些质疑,这江神要银子做什么?难道神界也特么花银子?可是见那道人一脸严肃恭敬的模样,便消退了这些念想。 道人接过箱子,用黄色绸缎包裹好,又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几根红绳,将箱子仔细捆绑封好。猛地一发力,甩向刚刚冒出黑色江水的中心位置。 “噗通”一声,箱子就砸在了江面上,先是荡漾了几下,箱子的下面再次有水波滚动,这回竟然是绿色的江水涌出,江上众人又是一顿惊呼,叩拜的更用力了。 几息之后,箱子沉下江面。又几息之后,那绿色也逐渐消散。半刻钟后,江面彻底恢复平静。 与那位家主客套了几句,接过五十两赏钱,道人潇洒远去。 又过了大概一刻钟,众人皆已散去多时,此时江边就剩下陈平一和一直安心钓鱼的陈瘸子。 “老头儿,根本就没有什么‘江神’,对吧?” 陈瘸子微笑不语。 陈平一又望向了刚刚众人围着的地方。见那个道人竟然再次现身,早已脱去那套做法时的道袍,好像换了一个模样,站在那岸边。一个少年身影,此时从江中缓慢走出,一手拿着一根细细的竹管,一手抱着那个黄色绸缎的箱子。 陈平一叹了一口气,只是摇头,心想着: “果特么然啊!这就是个大骗子!还团伙作案!” 那两人言语了几句后,少年跪拜后便拿着箱子走了。 而那道人,却朝着陈家父子走去。 第17章 八岁进缸 那天深夜,在父子租住的简陋小院里。 从那道人与养父相互鄙夷的几句调侃中,陈平一就已猜出,这个江湖骗子是养父相识多年的故友。 养父似乎没有什么朋友,起码在陈平一跟随他奔波的这些年里,没有哪个人能和养父推心置腹的深夜饮酒,也没有哪个人能让养父放下所有的谦卑,去取笑对方。 “小子!要不……你也来一口?” “滚滚滚!别带坏我儿子!” “呦!还知道你养的是儿子啊!男孩子就要有男孩子的样子,整天这么呆呆的,长大了怎么娶媳妇儿?不对……是长大了……额……怎么娶好看的媳妇儿!我跟你说哈,小子,那些漂亮的小媳妇,可都喜欢油嘴滑舌的男人。” “你给我一边去!别用你那套花言巧语的行骗德行,教坏我儿子……” 坐在台阶上的陈平一,就那么一直呆呆地静坐在那里,托着自己的下巴,不去理会身旁醉态百出的两个老人。许久之后…… “是石灰!” 陈平一猛地站起,眼中似乎有光。 “好小子,原来你一直在想着这事啊!” 道人闻声放下酒杯,斩钉截铁般地望向陈平一。 “是石灰加上染料!先用密封的袋子或者箱子包起来,等时机到了,在水下的那个人就把他们倒出来。” “还真不赖啊!你这呆儿子是行骗的好苗子啊!” “这都是骗人的把戏,你该把骗来的银钱还回去!” 只有八岁的陈平一,就那样炯炯地盯着道人。一旁的陈瘸子只是饮酒,不言语。 “小子!你可知道,盗亦有道,骗亦有妙!苍蝇可从来不叮无缝的蛋。你只看到了我用些旁门左道的把戏骗那李家五百两白银,那你可知……” 其实大概的缘由,是那李家仗着自己家大业大,相中了染坊张家的一处院子,本该是一个愿意买一个愿意卖的顺水生意,可哪曾想,李家竟只想以一百两的价格去买,可张家想卖的价格是三百两。 所有人都以为生意一拍即散了,可哪曾想那李家动了歪心思,用自己郡县衙门的关系,就把那院子扣了下来,还把张家的家主打成重伤,那白天藏在水中的,正是张家的少东家。白银五百两,足够小户的张家到别处另寻生路。 陈平一认真听完,然后沉默了一会儿。 “那你收了五百两银钱给张家,还算不亏。” “哈哈哈,可我觉得亏了啊!方才,我又去了李家,去把那个李家家主的腿打残了。对了,还有那个他在郡县衙门当县丞的堂哥,也打残了。” 陈平一有些质疑,于是看向了养父,养父肯定的微微点头。 “那您能否当我师傅,教我拳脚,我也要教训那些恶人!” “小家伙儿,学拳脚可是要吃很多苦头的啊。” “我不怕吃苦!” “将来有一天,你可能要杀一些人,你敢杀么?” “杀!” 面对一个八岁稚童意念中毫不迟疑的杀戮,玄陵子和陈瘸子皆是一愣,然后面面相觑。 陈瘸子知道,陈平一从很小的时候就对那些江湖的打打杀杀颇感兴趣,还不止一次亲眼见过在他们经过的路上相互搏杀的江湖中人。 可能是因为当时年龄太小的缘故,第一次看到刀光血雨,陈平一竟然未被惊吓。陈瘸子当然见不得让自己的孩子看见那些飙血场面,于是便用手掩住陈平一双眼。可陈瘸子不知道的是,透过那粗糙的手指间隙,陈平一的双眼却一直未曾闭上。 杀戮。在如今的中原,比比皆是。好像那些个江湖之人,逢人不说自己最近杀了几个人,都没资格上酒桌。谁都不会在意你是否真的杀了人,亦或是你杀了多少人,别人在意的是那“道”,杀人之道。 道理其实很简单,所谓道不同而不相为谋,你若没有那杀戮的念想,我又何必跟你结交?若有人前来杀我,你才能拔刀相助。 可是大多数人都还没悟到,终将杀你的人,可能就是曾跟你在一起喝酒的那个人。 …… 第二天一早,他们租住的那个破旧小院子里多了一口大缸。 大缸下面供着柴火,火苗烧的很旺。 陈平一还在迟疑,玄陵子拎着他衣服领子,就把他扔到了那口缸里。陈平一这才发现,缸里竟泡着很多药草,那股刺鼻的药味,在热水中尤为强烈,竟熏得他难以睁眼。 刚要起身,就被一把按下去。 再起身,又是一把被按下去。 …… 反反复复尝试了能有七八次啊,陈平一最后还是放弃了,躺平了。 主要还是适应了水的温度,虽不知师傅想要做什么,但想着自己再坚持片刻也就会出来,大不了不睁眼呗,大不了就捂着鼻子不去闻这些刺鼻的味道呗。 可那是持续滚烫的药水啊! 没过多久,缸中的水温就迅速蹿升上来,陈平一没在水中的身子被烫的通红。那张乖巧的、滑滑的小脸蛋儿,此时已是大汗淋漓。 就感觉一股股热气直往身体内钻,进入每个毛孔,进入肉里,进入骨头里。 稚童的哀嚎声在院子里盘旋着,让在远处的“小黑”都止不住地嗷嗷掉眼泪!是的,那头驴哭了,哭的可惨了。 那时还体型矮小的“大黑”跑到了黑驴的跟前,“旺旺”叫了两声,那驴立刻不哭了,谄媚地用自己的头,碰了碰狗屁股。 他特么居然是用狗毛擦眼泪! 当然,缸里自然不会是滚烫的开水,若真把水烧的滚烫,陈平一早就已经煮熟了。 外面的陈瘸子拄着拐杖,负责听那玄陵子的口令,一会撤火,一会又拱火。 是的,一个老头,居然拱火煮自己的孩子,听上去就瘆得慌! 大约泡了足足一个时辰,期间陈平一几次近乎晕厥过去,都被玄陵子叫醒,用的办法就是那种一个劲的摇晃肩膀。 想想那可怜的八岁稚童小脑袋,在热气腾腾的药缸里,转了圈的丢当地摇摆。 你别说,还真挺可爱。 可陈瘸子不觉得可爱,真不觉得可爱。 那可是他一把屎一把尿带大到现在的孩子,他怎忍心看到这般场面。 他不忍心! 于是,他转过身去,又把刚才撤走的火盆放到岗下,又添了几根柴火,继续烧! 添柴火的时候还不忘嘿嘿笑两声,再裹上一口烟袋。 第18章 修行箴言 等到陈平一昏昏沉沉醒来,已不知过了多久。 被玄陵子拎出药缸时,已经瘫软无力地睡了过去。此时无力的睁开眼,就看见养父和师父那关切的眼睛。 两个小老头能不揪心么!那可才是八岁的孩子!别人修行入门时,可都要等十岁之后,因为十岁的孩童经脉才能真正苏醒,所受的苦楚要比此时的陈平一少上许多。 当然,这也是两位老人一起做的决定。 玄陵子此行的目的,就是来引陈平一入门,这是他与陈瘸子几年前就约好的日子。那是陈平一的八岁生日,两人深知,在过完自己八岁生日之后,那个孩子就不能把自己当做寻常的孩子了。因为,从此以后,他就要比别人付出更多。 那一日怎会真的就是陈平一的生日,那是当年从死人堆里,捡到陈平一的日子。 “师傅,你不是要教我拳脚吗,为什么要给我洗澡,水很烫的。” “小子,你当知道,习武可不仅仅是学拳脚招式,学会运用兵器。究其根本,你的身体才是你最好的武器和招式!在正式教你练习拳脚之前,要反复淬炼你的身体。” 陈平一疑惑,他不明白师傅说的“淬炼”究竟何解。难道洗澡就能淬炼身体?让自己变得强壮?那澡堂的搓澡师傅,岂不都是绝顶的高手了? 陈平一不知道的是,淬炼的关键,是那缸中的药。 当世习武之人,沐药是迈入门槛的第一步。当然,是指绝大部分的普通人。那些名门望族或是名门大派的幼童,可以通过服用一种特质的、价格昂贵的药汤,也能起到同样的效果。 目的当然都是一样的,就是通过药力的激发,不断地排出身体内的杂质。 因为这入门的方式延传几千年,独揽药方的东海术门才能在这江湖沿袭数千年,就算朝代更迭,那东海之上,那座千亩的高耸孤岛,依然屹立在那里。 那座孤岛上,门人才不过百,但却是江湖各大门派不能忽视的存在。不仅仅因为他们垄断这价格不菲的药方,各个门派都要想方设法去讨买。还因那东海术门孤岛的峰峦之上,每代门主,皆可入圣。 圣境—世间第十一境! 人间千年未见仙,圣境已是当世巅! 自从千年前的那位仙人消失在人间,这句话就在世间流传了几百年。 “师傅,谁会和卖药的比试啊?” 身子还被严严实实裹在被子里的陈平一,呆头呆脑地问玄陵子。玄陵子显然被他这番言语,引的哭笑不得。 “不要小瞧了那些术士,术士功法有三,除了精通药理,他们在锻造兵器和布阵方面,都是其他派系无法超越的。” “布阵是什么,是上战场打仗么?” 玄陵子在这孩童的追问之下,显然有些愣神,瞅向陈瘸子。 “布阵可不仅仅是排兵布阵,这人世间的阴谋与阳谋,都需布局和谋划。” 当过兵,上过战场的陈瘸子显然对这布阵解释的更为详尽。 “这么说……那些术士岂不是都是些阴险狡诈之人?” “额……也不能……这么说……也不是完全对……算了,还是跟你说说别的派系吧!” 玄陵子看向陈瘸子,后者也直按眉心,他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去解释,所以就转向了别的话题。 …… 当世的修行派系有十:武夫、术士、道宗、禅宗、儒家、兵家、妖门、邪宗、魔宗、行者。这十者根据自身修行的根基特质而区分。 武夫是最常见的修行体系,普通习武之人、江湖那些大小门派皆为武夫范畴,以精炼体魄和招式为特质,比如各个剑门、刀门以及某某派,基本上都是走的武夫修行路线。 道、禅、儒、术这四系的特质很明显,除了基本的修行体魄和内息之外,还将各系的独有的修行法门灌入修行之道。 道家和禅宗修的是大道之术和佛法感悟,将修行者对世间的顿悟转化为修为,会演化出五花八门的道法和禅宗招式。 儒家修的是这世间的浩然正气,所谓:正气在,儒士在。将人间正气融会贯通,在修行上便可一日千里。 兵家是在体魄和内息之外,以战法为修行根基,比如对阵的战法感悟,征战的战绩,这些都可成为境界精进的依仗。 术士精于外修,并不注重体魄自身,而重在外力加持,比如药法、器械、阵法。 妖门,修的是妖术,幻化万物,迷离众生。 邪宗,修的是邪气,吸纳众灵生气为己身修行所用。 魔宗,修的心魔之术,一念入魔,便可藐视凡人。 妖、魔、邪这三系,不在中原修行者范畴,因为他们的修行之术往往泯灭人性、涂炭生灵。传说千年前,那最后一位人间仙人,以一人之力,将三系之人逐出中原。 行者—是被中原修行人士鄙夷的存在。 他们无门派依靠,无固定的修行之法,往往混迹在其他派系之中。 听起来,就是世间修行的“剽窃者”,而且是白嫖,当然会被其他派系所唾弃。虽然妖、魔、邪并非中原的正宗体系,但相比较而言,各路修行者们更愿意排斥行者。 总之,行者就是世间修行的最底层! 世间修行者境界划分大致相同,只因各系的修行之法不同,而在各个境界所展现的功法上有所区别。 但同境界的各系的战力方面,基本相当。无论出身于哪个境界,面对比自己低一个境界的对手,几乎可以碾压。 境界的层级,几百年来自有定数。常说的境界,是指境和界。 境,共有十二个等级。从弱到强依次为淬骨、淬念、淬魄、昇淬、昇溟、昇魂、玄昇、玄魂、玄天、亚圣、圣境、仙人。 界,是将十二层境进行界域的划分,修行之人随着境的提升,也将步入下一界域。 界之间的悬殊差距,真可谓天地之差。 淬骨、淬念、淬魄归为淬界,是最底层的修行者界域。 昇淬、昇溟、昇魂均为昇界,此界域之内的修行者,会在内息和功法上得到跨越精进。 玄昇、玄魂、玄天为玄界之境,此界域之内修行者便可开辟体魄的洞天之力,以洞天激化万般功法。 圣界仍有二境,亚圣和圣境,此界之内已非凡人,可顿悟一方之天地气运。 仙界自古就只在传说中,当世修行者未曾触及,传闻那千年前的仙人可操控一方之天地气运。 修行不易,破境更难! 几百年来,在修行者中那几句箴言,流传至今: 世间之境十二等,又有几人可入圣? 踏境之行何人讽,皆是玄昇白头翁! 第19章 淬界修行 话说,陈平一在师傅简短的介绍完大概的境界划分之后,便陷入了沉思。 并不是玄陵子说的太过详尽或是内容太过精深。 玄陵子只是简单介绍了淬界和昇界,至于更高的境界他并未向陈平一详细讲解。 至于为什么不说,陈平一自然以为就像师傅说的那样,担心一次说太多,他那小脑袋刮记不住。 真实的原因是:玄陵子他特么不知道! 玄陵子心里还嘀咕呢:这也不能怨我啊,我师父特么也没告诉我啊! 又休息了两个时辰,已是深夜。陈平一像个蚕蛹一样,蛄蛹出被窝。 那被子被玄陵子捆绑的属实很紧。 “师傅!这是什么?” 陈平一抓着自己手臂,冲着一旁微笑的玄陵子急促地嚷着。就见陈平一的小臂上,有薄薄的一层灰色的粘稠东西。当然,那肯定不是洗澡时候搓下来的“皴”。 就像一层薄薄的淡灰色的蜡均匀的涂抹在身上。 陈平一本就光着身子出的被窝,此时在油灯下,他全身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小蜡人,还反微微反光,晶莹剔透的~ “这些就是从你身体中排除的凡体杂质。” “这么邪门嘛?看着有点恶心。” “你一点点撕下来就好了。” 于是陈平一就一点点尝试去把那层东西撕下来,刚撕了一块,那种粘连汗毛的痛感就袭来,但毕竟还是个稚童,毛发不会那般长。于是,足足撕了能有一个时辰。 在一旁一直默默看着的玄陵子却有些表情怪异,他心里竟然在嘀咕:看着撕这种东西,还真特么挺舒适的。 估计这玄陵子强迫症应该是挺严重! 他竟然还在心里继续嘀咕,嘴都略微憋了几下,低了一下头,那表情似乎让人感觉他很疼,然后竟然嘴角上扬的笑了一下。他特么想的是: “看着真是一种享受啊……舒服……真特么舒服!越看越舒服,那还有一块,赶紧撕下来……对对对……这回舒服了……哎!我那时候自己是啥感觉都忘了。如果……要是现在把全身都涂上一层蜡……然后撕下来,会不会更舒服……还是算了吧,我这毛……还得撕下面……算了,想想都特么疼!咦~难怪都得从稚童开始修行,原来是因为这个啊!因为稚童没毛啊……” 第二日,还是如第一日一样,沐药,睡觉,然后脱毛! 第三日,沐药,睡觉,脱毛! 直到一个月后,陈平一惊愕的发现,那层似蜡一样的东西,竟然变成了粉色,就像血液被稀释后的那种颜色。 又过了两个月,粉色变成了金色,一层薄薄的金色。 半年之后,那金色不见了,那层蜡也没有了。 陈平一感觉自己身体的力量一夜间就长了好几倍,一个八岁的稚童,竟可单手将重达百斤的石凳举过头顶,师父和养父面面相觑。 第一镜—淬骨。 已成! 本以为煎熬会就此而结束,哪曾想,新的煎熬又席卷而来…… 每日吃完早饭,玄陵子便让陈平一打坐。师傅嘴中念着不知名的心法,将陈平一的头发悬在梁上,让其倒背如流,后又让他心中吟诵心法之时冥想身体构造,吐纳气息。 起初几日,陈平一只能在打坐吐纳数个时辰后,才能吐出一口淡淡的灰色浊气。 陈平一有些急不可耐。 “师傅,你还不教我些拳脚么?” “你这小子,为何非要执迷于拳脚呢?” 陈平一沉默了。小脑袋看起来沉沉的,在那扣着自己的手指,有两根手指好像都要被他抠下肉来。 一个八岁多的稚童,何苦对自己这般残忍? 那确实是一种忍,一种近乎每夜梦里的痛忍。他梦到,而且总是能梦到。那个雨夜,那个黑的不能再黑的夜,和那些人黑的不能再黑的衣服。 陈瘸子和玄陵子也沉默了。 他们懂得这个孩童此时的沉默,因为他们也都看到了,不是在梦里,而是亲眼所见。 陈平一确实是被陈瘸子从死人堆里抱起来的,不过那些死去的人,却是陈平一的亲人、家人。陈瘸子和玄陵子不知道为什么只有那个五岁的孩童可以活下来。 那孩童的眼神让他们这辈子都无法忘怀。那是一种冷漠,冷的像冰!冷的就像极北之地的冰!空洞而无任何泪痕。 五岁少年哭过,在他躲在稻草堆里,他只能听见自己心里的哭声。 他看见自己的亲人被那群黑衣人,一刀一刀砍死,看着自己的亲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去。他感谢那场突如其来的雨,让他从大火中活了下来,唯一活下来的人。 当被那些滚烫的药水侵蚀的时候,是那份五岁时候种下的仇恨执拗,让他挺到了最后。 是仇恨,是复仇! 陈平一并不知道那些灭他满门的人是谁,陈瘸子和玄陵子也不知道。但陈平一知道自己总有一天要去复仇。陈瘸子和玄陵子也知道,那个冰冷目光的孩子会去,一定会去! 不知哪位高人曾经说过:修行本就是一场苦行! 没有哪个修行者可以平步青云而上,即使是那些大门派的子弟,即使是那些砸下万金只为一个孩童的名门望族,从这一点来看,世人不知道在修行上,上天到底公平与否。 那些只要吞下丹药,就可跨越淬界的人,看似就是走了修行的捷径。可那般药力在内脏中灼烧之痛,怕是只有经历过的人懂得。从这点来看,上天便又是公平的,着实有些讽刺。 一年后的某一天。 陈平一猛地发现,自己的呼吸吐纳竟然转瞬变得愈发沉稳内敛。 最后在心中冥想下的念力竟让自己的血脉都变得磅礴起来。入念之下,似乎还可以微微感知自己身体的穴位。丹田的内息开始形成,而且变得愈发淳厚,那种淳厚程度让觉察后的玄陵子差点惊掉了下巴。 又是一年。 陈平一略显淳厚的内息,可以从丹田随自己意愿迸发,贯通经脉,运念之时,掌间更有隐约的气息流转。掌峰向前,竟隔空将一寸外的茶杯微微推移! 第二境—淬念。 成了! 第20章 小院小酌 此时。 陈平一煮好饺子,那饺子是邻居王婶儿包的。 让两个男人包饺子属实是难为那父子。陈平一爱吃饺子,特别钟爱。陈瘸子就一直对此纳闷,他不知道的是,他最爱吃的,还是记忆中自己母亲包的饺子。 又炒了几个下酒的小菜,陈平一做菜的手艺很是了得,在这镇上寻觅生计的时候,陈瘸子还打趣的让他去哪个酒楼当个厨子。 但陈平一很了当的拒绝了,陈瘸子也就没提这事。陈瘸子拒绝的原因似乎很简单,他活着不仅仅是为了饿不着。 他觉得一个厨子,就算你混得再好,也是只能在后厨。他想上到人面,哪怕有一丝的希望,他也要站在人前。只有这样他才有机会看到对面的人,看清他们的脸。 他执意选择去官驿,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有机会去看到大人物,哪怕只是大人物眼中的小人物。他想着,他要复仇的,或许就是那些人中的某一个,亦或是某些个。 陈平一为两位老人斟满酒。冲着养父,举起酒杯。 此时,他没有了平日里对养父吊儿郎当的模样,满眼的郑重。他知道,如果没有这个瘸子,他活不下来,哪怕这个瘸子可能并不是像他说的那样,偶然路过。 但,他就是他的父亲。 陈瘸子一副满眼宠溺的模样,举起酒杯,望向陈平一。 “老头,祝你长命百岁!” “诶诶!今日是你生日,你怎么还祝愿起我来了。” “因为你给了我第二条命。” 陈瘸子目光中的宠溺和感动溢出来,打湿了衣衫。 “这第二杯……祝你……与邻村江寡妇儿,早日大婚!” 陈瘸子噗呲一声,进嘴的酒被惊的喷了出来。 “你这小子!” 陈瘸子说罢,就要上手敲陈平一的脑袋,陈平一瞬间闪躲。 “等会,等会!我去年这个时候来的时候,你不是跟那个什么林寡妇好上了么,怎么今年就是什么江寡妇?” “见笑,见笑哈!” 陈瘸子有些惭愧,但玄陵子怎么就感觉那惭愧之中就是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炫耀呢?。 陈平一和玄陵子很是嫌弃,但还是举起酒杯,将喝到一半,就听见陈瘸子一本正经的说: “其实,现在……是……李寡妇儿。” 噗呲!噗呲! 这回,喷了一桌的酒水。 …… 酒过一旬,玄陵子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发现并没有那条他到处显摆的假胡须,于是装腔作势咳了一声: “咳!平一啊,最近这一年,你的内息修为,是否被他人发现啊?” 玄陵子自打陈平一他们在这通远郡安顿下来,就只是每年来一两回。 他觉得陈平一用了四年的时间,就已经到了淬魂的巅峰境界,离破界只是一步之遥。这一步有的人几个时辰内或许就可突破,有的人用上几年,甚至是几十年终是不得破。 除了苦修,别无他法。 于是每次来此,都是简单的指点一下他运气之法,简单的基础招式而已。 “镇上的人,倒还没有,只是今日被几个南疆的人一直跟着。怕是昨日在驿站让他们起了疑心。” “然后呢?” “老头儿,你是啥时候开始关心我的功夫了?” “臭小子,我是在关心你!” 陈平一将今日所发生之事皆告知二位老人,玄陵子接过那串菩提手串,眼神中的惊讶难以遮掩,小声嘀咕了一句: “老和尚还真是舍得啊!” 愈发看的出神,却又尝试将目光隐秘起来,看向了陈瘸子。 陈瘸子也是略显差惊异的表情,打趣的说道: “这手串......做工倒也还算上乘,但跟我的手艺比起来还是差上许多,改天我给你做个,准比这个好!” “空静大师说了,我与他有缘,才赠予我,那份佛缘很难得。” 陈瘸子略显尴尬,连忙回声。 “对对对,收好,收好,一定好好保管!” 而玄陵子此刻,还在轻抚他凭空臆想出的胡须,似乎在思考什么。 “师傅……师傅……你要不要教我些高深一点的招式?” “啊……嗯……你说什么来着?招式是吧……什么招式?” “我觉得你现在教会我的这些个拳脚把式,跟普通的入门之人较量一番,还算够用。若是遇到了高手,难免……” “怎的?你又遇到什么高手了?” “倒也没啥,就是几个月前,遇到了一个昇溟境的……” “卧槽!你小子活腻了啊,那可是第五境的修行者啊!” 陈平一打量着玄陵子,那副惊异的表情,让他确信,当日那个戴着红色面具的高人,并不是他的这位师傅。 起初他觉得那般身手的人,又不愿意让人瞧见长相,定是有隐情,或许就是不想让自己认出来而已。可至亲之人除了瘸腿的养父,那就是这个师父了。 养父自然不应是那个人,因为那人的身形和体态,与瘸腿的养父有明显的差别。面目可以遮掩,但是体态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遮盖住的。 他当时就在想,若真是自己的师父,那为何又不愿意露出面目。难道是为了装成高人的模样? 若不是自己的师傅,那又为何偏偏在自己面临幽冥秀必杀一击的时候才选择出手。他不相信那人正好就在那时才路过。他几乎可以确定,那人在远处隐匿了很久。 “啊……没什么,我看出那人是高手,所以……就跑了。” “这就对了嘛,打不过就跑!这可是为师教你的第一个招式啊!” 陈平一的心中,有种说不出的苦楚。 打不过就跑?这特么是一个正常师傅该说出的话么?作为一个修行者,不是去激发潜力,以弱对强,而是见强就跑?这种事他陈平一应该做不出来。 可但是,他觉得下次再遇到跟自己实力差的这么悬殊的修行者,还是跑吧。 真是什么样的师傅教出什么样的徒弟。日子久了,再差异的两个人,在想法和动作上,都会逐渐的靠拢,所谓近朱者赤。可他师父到底是有多“赤“?陈平一心里属实没有底啊! 陈平一这些年在驿站里见过不少江湖客,觉得他这个师傅应该是道门出身的人,但是他的言谈举止跟他见过的人大不相同,几乎天差地别啊! 你比如在驿站里的那个龙虎山老道人,咱就不说人家面态颇尊,单从人家对弟子的肃穆慧言,都是他师父不能比的。 一个名门正派,一个……顶多……也就算是半路出家的不正经道士吧。 第21章 少年杀戮 吃完午饭,师傅这一次并未嘱咐什么,只是告诫陈平一,不要轻易地让人知道他的修为,便离去了。 作为修行者,自己的内息在动用之时很容易被同境或者更高境界的人察觉出来。若是在对战之时被对方察觉,那也还好,若是提前被对方察觉,难免不会被对方算计。 可玄陵子担心的并不是这个。 他担心的是自己徒儿的天资被人察觉!那是才十六岁的少年,四年前,就在陈平一十二岁的时候就已经到了淬魂境。 那是第三境,也是淬界修行者修为的塔尖啊。 四年三境! 什么概念?玄陵子活了这么久,去过那么多地方。就算那些各大门派的天骄,用个十年八年去破境,都算是佼佼者。 不,那是佼佼者中的佼佼者! 传闻中那个近百年来天资最卓越的长孙无净,可也才十四岁破淬界。 他的徒儿,十二岁就摸到淬界的塔尖. 所以他不得不小心提防,不得不再三嘱咐。他怕!是真的怕他的这个天资远胜常人的徒儿被别人看到,尤其是那些个名门正派。 如今这世道,那些个门派为了培养出门派的天骄之人,到处去寻觅有过人天资的少年。 于是,他就把这份担心,曾与他的师傅去说。 再然后,就是陈平一服下了一颗丹药。 丹药对于修行者来说,再常见不过。一些特制的丹药,既可以强健体魄,又可以温养内息。各大体系对于丹药的钟爱,由来已久。 不仅仅是传承几千年的道家可以炼制丹药,如今丹药的制配已经屡见不鲜。 比如那些个术士,炼制丹药就是基本功啊。 朝廷当然知道丹药对于修行者的大用,所以历朝历代都有自己的丹药坊。如今的大漓朝廷,在京都之郊的天云殿,就是官方印证制药机构。 但丹药如同境界一样,有自己的等级。等级的高低也决定了药效和功能的差异。 丹药和兵器的等级趋同,都是对应着修行者的界域—淬、昇、玄、圣、仙。 玄陵子三年前给陈平一喂下的那个丹药竟是玄品之丹。并不是他的师父所炼。 炼丹这事,不是各个修行体系都能做成的,尤其是这种高阶的丹药,只有对应境界的术士或者道家高人才能有法炼制。 那颗丹药叫“魂隐丹”,就算在玄品丹药中都是极为稀缺的存在。 陈平一自然不知道师傅从哪偷来的那丹药,听着师傅对那丹药的夸夸之谈,一口就将丹药吞下。 倒也不是真觉得那丹药何等的宝贵,就是觉得他师父太啰嗦,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 再说,他师父即使对那丹药有夸张的描述成分,师父也总不能害他吧。 抛开他师傅的良苦用心不谈,陈平一真心觉得隐秘自己的修为,应该是一件好事。 他并不担心自己被师傅口中的那些个大门派发现,然后带走去别处修行。他心里想的是,若是他有一天遇到了自己想杀的人,那隐秘的修为或许可以成为自己的必杀之计。 是的,这个才十六岁的少年,最想隐藏的是自己的杀戮之心。 对于杀戮,他看的很淡,毕竟在他五岁的那天夜里,他第一次看见了杀戮,被杀的还都是自己的亲人。 玄陵子当然也知道.自己这个天资卓越的徒弟为何有那般的弑杀之心。 就像一颗种子,种在那里,平日里你或许不会每日都去在意。但种子就是种子,它早晚有一天会长成树。 玄陵子觉得,既然种子已经种下,就没必要把他挖出来。他想做的是在这颗种子在长成小树苗的时候,把它好好修剪。 因为他的师父,当初也是这般对他。 可是,什么种子终究就会长成什么树! 陈平一的第一次杀戮,竟也是在一片树林中。 那日,师傅以出游踏青为名,带着陈平一来到一处山谷,山谷中狼叫连连。吓得陈平一转身就要跑。 玄陵子一把就抓起他的衣领,丢入山谷中,就和当初把他丢入药滚烫药缸如出一辙。 起初陈平一,怕得只能爬到树上,结果玄陵子一记手刀,就将那棵树给砍倒,吓得陈平一只能加速在山谷中乱窜。 见陈平一马上就要被狼群追上,玄陵子站在树尖上严厉的喝道: “要想活命,就将内力散至双腿,以你修得的念力壮大气息!” 陈平一在跑动中,不断调整气息,尝试不下十余次,终有些成效。就觉得一股滚烫的气息,传至双腿,直指脚趾间,速度顿时加快。 可哪曾想,因为速度太快,还没来得及适应,竟直接撞在了树上,让玄陵子哭笑不得。 三个月后,对!师徒二人竟在那片密林待了那么久! 陈平一彼时速度已达到惊人的地步,显然已经不是被狼群追赶的胆怯孩童。 此刻,他竟是追着一群狼! 那个追狼少年踏枝而行,踏叶而去,于林间穿梭。累的狼群中的头狼竟也气喘吁吁。 一个箭步,陈平一右脚踏在大树之上,树皮上竟留下深深的印记,又借力左腿膝盖抬起,直击头狼的侧脸。 头狼翻滚两圈,还未来得及起身站稳,陈平一左脚遁地跃起,离地之前,竟是在落叶中激起寸余的气波!抬起右肘就向头狼的面门顶去! “哐”的一声,直击狼王眉心,一声短促的哀嚎,没了气息。 为什么说此时只是对这头狼下手? 因为那一群狼,都让陈平一用拳脚给揍死了。 不仅仅是这群狼,山谷中所有大型猛兽,都被陈平一在这三月之内,屠杀殆尽! 第一次杀戮,陈平一杀了足足三个月。 正是那三个月不停的杀戮,换来了那淬魂之境! 杀猛兽和杀人的感觉是不同的,反正陈平一是这样觉得。 因为他第一次杀人后,仿佛闭上眼就会出现被杀之人狰狞的面容。 那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 用驿丞李同仁的话来说,就是人间的罪恶之事,那人都做了个遍。 陈平一犹豫了好多天,并不是怕杀不掉那个人,而是他还不确定自己为何要去杀。 没有人强迫他,引诱他。 但他就觉得那个人该死,那个人不死就会有更多的人因他而死。 所以,那一夜,在通远郡一个不知名的巷子里。 它迎面走去,只是半息的时间,就扭断了那人的脖子。 黑夜里,巷中那黑衣的少年,在第一次杀人后,都未曾回头多瞅一眼,便离去。 他以为自己会慌张,会害怕,会犹豫。 可他并没有。 他离去的脚步那般淡定从容,还用手帕擦去手上的几滴血迹。 夜很黑,他也不确定,他擦掉的,那是那十恶不赦之人的血,还是那人临死前挣扎而出的口水。 第22章 体面上山 话说,陈平一换下驿从的衣服,换上了一身灰色素衣。 他很喜欢这件衣服,不仅仅是因为合身。 他本就是一个对衣着打扮不是很挑剔的人,只要干净,他从不拒绝去穿。 他的喜欢是因为那布衣店的掌柜。 “年轻人,别不舍得那丁点的银钱,遇到一件合身而且体面的衣服,是很难的。” 衣店掌柜是个老妇人,话语很沉稳。 陈平一喜欢别人同他这样的说话方式,不去说衣服的好,而是说衣服的难得。 好的东西到处都有,但合适的却实属难得。 那话语中的“体面”二字,让陈平一陷入短短的沉思。这似乎是第一次,有人说自己体面,哪怕还是试穿着未买下的衣服。 他对这个词很新奇。与养父游历的那些年,他看过太多体面的人,太多华丽的衣服,但他从未想过自己要去穿那些锦衣,博得那份体面。 他觉得自己应该的体面,是选择做一个怎样的人。 即使是看起来穿的不是很体面,但却让人恭敬的那种人,就像那茅草屋中,那个整日酿酒的白衣大儒;就像整天只穿着那件制服的驿丞四叔…… 于是,陈平一转身走了。 当天夜里,那个把布衣店老妇人儿子打死的家伙,在自己家中离奇地上吊死了。 第二天,陈平一又来到那家布衣店,用一块玉佩换了那件灰色的麻布素衣。 那是一块老妇祖传的玉佩。 她很后悔。 为了孩子的体面,她把这个传家宝交给自己的孩子。若要知道会因这块玉佩,让自己的孩子惨死街头,她怎么也不会把玉佩交给他。老妇人看着手中的玉佩,攥的很紧。 那日,少年的体面让他得到了那件灰色的麻布素衣。 今日,这件麻布素衣,让他看起来格外的体面。 “要上山了?” “嗯。” “多加小心。” “嗯。” “你就不想问我些什么?” “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陈平一踏出了小院,陈瘸子站在那里愣愣出神。 良久之后,一道白色身影落入院中,竟还带着阵阵酒香 ...... 陈家的小院,离着那鸡鸣山的山口并不远。本就一刻钟的路程,因为雨后的泥泞,不得不让陈平一花费半个时辰。 他暗自后悔,骑着小黑来就好了。 可仔细想一想,那驴腿若是满腿是泥,回去后又要用水冲洗,实在麻烦,便断了骑驴的想法。 打远处,陈平一就望到左武卫的军旗伫立在山下,那一排排烈红色的旗着实让人心生畏惧。仔细打量了一圈,将这一侧的山脚下,一里内的范围圈了起来,想必山的背面也当如此。 陈平一继续前行,一名似小头头的士兵出列,用刀鞘将陈平一拦住。 “军爷,这是不让通行了么?” 陈平一假意躲着那人的身子,向里张望。 “让他过来!” 从前方十余步外传来一位校尉的声音。 陈平一凑上前去,双手抱拳。 “鸡鸣驿驿从,陈平一,见过军爷。” “一个驿从,来此作甚?” “小人也是山下陈家村人,来此凑个热闹。” 说罢,陈平一从袖口里就拿出了两块碎银钱,学着驿丞李同仁的动作,用袖口遮盖,递到校尉面前。 俗话说得好,巴掌不打笑脸人,以陈平一这几年在官驿的经历,当然深谙大漓官场的那一套阿谀奉承之道,很顺利的便走了进去。 不过望着陈平一的背影,那个校尉毫不掩饰的冷笑一声: “还特么真有主动来送死的。” 左武卫此行,是奉着当朝大将军磐台明宗亲命。这一千兵甲,明面上是要维持今日鸡鸣山的安定,以防贼人作乱,实则也是冲着那诏令中的至宝而来。 当世修行者,凡是对兵家体系有所耳闻的都知道,大漓军神磐台明宗多年前就已是第九境的强者,当之无愧的兵家第一人,若得这所谓至宝,也未必就不能在境界上更上一层。 兵家的修行之道,不仅仅就只是在战场上谋略和拼杀,往往一些大的机缘也可让其有机会破境,但外力的辅助有限,终了还是要强化己身已有的境界,再去探寻精进之道。 世上没有几人知道磐台明宗的精进之道,只有他自己知道,到了玄界巅峰,触碰圣界的那一步有多难。 陈平一双手揣于袖中,一副赶来吃瓜的模样,径直的快步往前走。 “站住!” 又被前方一着黑色锦衣的人伸手拦住。这锦衣陈平一虽不认得,但着实见过。 “你是哪个门派的?” “小的附近陈家村村民,就是前来凑个热闹,还请官爷通融。” 陈平一毕恭毕敬的答道。 “不行!进去的人都需登记入册,你无门无派,不得入内!” 陈平一心想着,这江湖的事当兵的来管也就算了,你们朝廷衙门也来管,怕是闲的蛋疼!心里虽有些愤恨,但陈平一还是将手伸进袖中,打算再取些银钱。 心里着实还是很抗拒的,要知道,平日里在驿站要是谁能将进了陈平一口袋的钱要出来,那都够吹嘘上个把月的。 “我来给他登记吧。” 从里面走出一人,不是别人,正是在官道上问路,还向陈平一讨水之人。 见男子过来,拦路之人,也不好再多言语。只见这位黑色锦衣俊俏少年,接过册子,用笔在册子上书写,忽的停顿: “你叫什么名来着。” “陈平一。” “大人......” 那个拦路人又上前,估计是担心这位大人被陈平一蒙骗。 “不必担心,他是我朋友!” 那拦路人,又只好灰溜溜的退了回去。 “大漓稽查司副都尉,顾云。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多谢顾大人帮忙通融!” 陈平一连忙作揖道谢。 “诶!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我喝了你半壶!你也别叫我什么大人,就叫我顾兄吧” “哈哈,能结交顾兄,真是三生有幸!” 虽说在那官道上见过这陈平一驿从装扮,大致也就知道他的身份,但这种江湖气十足的话,能从陈平一口中说出,顾云还是是愣了一下。 也是感觉到顾云的诧异,陈平一连忙岔开话题。 “还不知顾兄刚在那册子上写的什么?” “行者,陈平一。” 陈平一如同五雷轰顶般,身子一下子就僵在那里。心中反复嘀咕: “行者陈平一……行者陈平一……” 自打跟那个看着就很不靠谱的师傅习武以来,他就幻想过有一天自己要像那些说书先生口中的大侠一样,仗剑走江湖。 但混江湖的,总要有个名号吧,什么大侠陈平一、长剑陈平一、大刀陈平一……这些个名号自己都在小脑袋瓜里想过不知道多少次。 但今日听闻“行者陈平一”这五个字,顿时觉得以前想的那些名号,都特么弱爆了! “怎么了,陈兄?” “牛逼!” “啊?……陈兄……这是何意?” “嗨!这名号听着就是霸气!真带劲!感谢顾兄!” 陈平一双手抱拳,满脸享受的快步向前走,留下身后一脸懵逼的顾云。 第23章 黑衣白面 话说鸡鸣山下,围着千名左武卫的兵甲。山门处又有稽查司的衙门的人负责盘查登记,那些个前来的江湖客在山脚下安分了许多。 稽查司,是大漓朝廷维护朝纲、整饬吏治、监察百官和江湖人士的京都衙门。 早些年这样的衙门一直都是宦官把持,不过前朝宦官当道多年,扰乱朝纲。为免后患,大漓王朝建立之初,就将稽查司衙门从三法司衙门中独立出来,由皇帝选亲信之臣管辖。 如今这稽查司的掌舵人,是左都御史顾文都。 若要攀亲戚,顾文都的夫人,还是当朝宰相夫人的表妹。 但顾文都能当上左都御史之位,并非只靠裙带关系,顾文都本是前朝探花郎,官至青州巡察使。前朝的青州地域广袤,还辖如今北境幽州的半数土地,海运通络,粮产丰厚,本应是富裕之地。 怎料叛军四起,青州节度使不仅视若无睹,还暴增耕种和商贾赋税。后顾文都秘查,节度使竟与贼寇暗中交易,私吞军饷,招募私军。 多次举荐朝廷无果后,一气之下,便愤然辞官。 大漓建国之初,左都御史之位空缺多年,稽查司也由景先帝直接把控。后来景先帝常年卧榻之时,当朝宰相慕容辅仁多次举荐,顾文都才得以进入京都,面见天子,终得重用。 顾文都有两子一女,皆为人杰。 长子顾樘,凉州边军四品将军,镇守大漓西疆多年。 二子顾云,任稽查司巡察处副都尉,二十出头的年纪,竟也官至五品。 小女顾锦栀,传闻拜师天云殿,深得殿主喜爱,算是当代年轻一辈术士中的翘楚。 “顾兄,听闻你们稽查司专门负责惩逆江湖上为非作歹之人?” “说的没错。不过我们稽查司有六处,各有分工罢,我隶属的巡察处,巡查就是我的本职。至于最后那些那些歹人们是何下场,那是惩戒处做的事。” “巡查……巡查也很了得的!” 顾云慢下脚步,瞅着远处那些朝他看来的人群。 “虽是巡察,但办案过程中难免打打杀杀,毕竟遇到的都是那些个江湖修行者。” “顾兄一定是身手了得……” “身手?额……看你也不是习武之人,与你细说你也不懂,一会儿你就站在这里,别太朝前靠,免得发生危险,丢了小命可就不好了。” “多谢顾兄提醒。” 不多时,站在人群最后面的陈平一踮着脚往前望。 虽说这山脚下还算有些坡度,站在最后面的人望向前面本也应不费事。 可是架不住人多啊! 那山脚下密密麻麻的一千多人,着实是让陈平一难受,透着人缝传出的汗臭味,让陈平一有些受不了。 毕竟都是江湖中人,五大三粗的汉子们不会太注意这些。 可陈平一不行,别忘了他是真有洁癖啊。踮着脚望了半天,除了那一层迷雾,啥也没看到。 陈平一退下十余步,寻了一处干净的草地坐下。入秋正午的阳光着实有些暖,陈平一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顺势躺了下去。草地也很软,被太阳晒过之后蓬松且有温度。 望向天空,一只鸡腿慢慢出现在自己的眼帘中。 “卧槽!” “嘿嘿嘿,想不到吧,我偷偷地跑来了。” 拿着那烧鸡腿挑逗陈平一的不是别人,正是赵多多。 他本就想来看热闹,毕竟这是通远郡近几年来的大事。他的父亲,就是那个赵铁匠,自然不想让自己孩子来的,没办法,这家伙还是偷偷跑来了。 “今天真的会有危险,我不是骗你,你看下面,那么多的官兵,这么多朝廷衙门的人,你来凑这热闹做什么?” “没事,见不好,我就跑呗。” 陈平一也是无语,索性也就不再劝了。 这个赵多多是他在这通远郡交的第一个朋友,说起来赵铁匠还与自己的养父是故友,说是以前都是在同一个兵营里从军。 看着赵多多专心吃鸡腿的样子,陈平一不由得就有一种保护欲。 想着若是没有仇恨,他也会选择如同赵多多这般无虑的活着吧。 就在陈平一想的入神之时。 “看,有人出来了!” “真的有人!” 在山下久等多时的众人,传来哗然之声,皆是仰面望去。 山下的迷雾已经逐渐消散,一袭黑衣,面戴黑色夜叉面具的魁梧身影,于那山腰的断崖之上,背手而立,俯瞰众人。 山下左武卫、稽查司皆是拔刀戒备。 “你是何人,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一个江湖的刀客,此时站在众人最前排,指着崖上那黑衣之人喝道。 说实话,在如此大的场面之下,还能有勇气做那出头鸟,此人也算有些勇气。就见那崖上之人忽然朗声大笑,那笑声寒烈至极,让众人不禁有些胆寒。 忽的,那人收起笑声,向那刀客方向注目。 “金刀门阙云堂堂主,赵匪!景先六年,收青州节度使五百两,灭永宁商行李掌柜满门二十三口!景先八年,在兖州鞍马县屠杀无辜村民三十六人,假以杀叛军之名换取银钱八百两!永平元年,益州青山镇,强抢民女卢氏,后屠戮满门八口,以上,可是你所为啊?” 那刀客额头已满是汗珠,方才的那股锐气,在崖上之人道出他灭门的行径之时,就已转为惶恐不堪。 此刻将刀握于身前,做时刻要冲杀的架势。 “你满嘴胡言,我金刀门乃名门正派,做的都是替天行道之事。” 刀客赵匪此刻的回答,声音虽还算响亮,但都能听得出那声音中的颤抖,明显底气不足。其实要是把此次前来鸡鸣山的这帮江湖之人,挨个查个底朝天,真就没几个是真正的正义之人。 这些年江湖上早已没了行侠仗义的风气,有的只是在乱世中对地方县官大族的谄媚罢了。 “江湖败类!不配上山!” 话音刚落,只听几声箭羽刺破之声从密林中传出,速度之快,赵匪根本来不及闪躲,箭头直刺咽喉,瞬息之后跪倒在地。与他一同倒下的,还有身边几人,看衣着也应是金刀门的修行者。 陈平一在远处,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并没有像大多数人一样发出惊呼,他只是盯着远处山崖上的那人的白色面具,那人似乎在某一瞬,也将目光转向了他。 那张面具他见过,但是也不算见过。 同样的夜叉面容,不同的是,他记忆中在那雨幕里的,是一抹红色。 第24章 守陵之人 “是……守陵人……那是守陵人!” 不知人群中,哪个惊慌的江湖修行者,颤抖地呼出这一句。 山下那千人规模的人群顿时像是炸开了锅。 陈平一心里有些诧异,似乎他从未听过什么守陵人,思索之余难免会遐想,难不成这鸡鸣山是一座陵墓? 想到这,就让他有些胆寒起来。 若这里真的是一座大墓,那最像守陵人的那个人......应是那位教他读书的白衣老者。 白衣老者每日的衣衫都是那般洁白,虽说不是新做的,甚至有些地方还有补丁。他是陈瘸子的故友,也曾是一位很有学识的读书人,受不了州府的腐败,就成了一位教书先生。 陈平一不知道那老者为何要隐居在鸡鸣山下,整日在那茅草屋中酿酒,只是偶尔去他们那个简陋的小院中,与陈瘸子下上几盘棋。 老者的言谈举止足够儒雅,比这郡上,甚至是比在中原游历那么久看过的所有人,都要儒雅。 先生,我为何要读书? 那你为何要修行? 我修行,是为了报仇! 那读书,为何就不能让你报仇呢? 陈平一已经跟那先生学了五年有余,倒没觉得自己诗词歌赋就比平常读书人厉害多少。那老先生似乎也不屑于仅仅教授他这些。更多的是给他讲故事,讲那些改变了自己命运的人的故事。 每次趁着老者把自己都讲睡着了,他甚至还偷老先生的酒喝。 而此时,山脚下的陈家村,在陈家父子的那个简单又不失肃静的小院中,那两位老者就静静地坐在那里,好像有许久都未曾言语。两人就那样躺在各自的躺椅上,晒着太阳。 陈瘸子取出腰间的烟袋,点上,吸了一口,好像被烟气给呛到,咳了两声。 “怎的,那小子不在家,就迫不及待整上几口?” “平日里臭小子管得严,没办法。” “你瞅你现在这样子,看上去都不像比我小上三岁的人,比我老上许多啊!” “我们都老啦,没几年苟活喽!” 那白衣老者又沉默下去,陈瘸子也不再言语,只是缓缓的吐着烟气。 …… 再看那山脚下的众人,皆是拿出武器,好像就要遇敌冲杀。 顾云上前,拔刀而立。 “惩逆之事,乃我朝廷稽查司之职,你们今日莫要在此……” 但话还未说完,一支弩箭竟然从丛林中猛地飞出,那飞来的弩箭就像向下猛冲的鹰隼,贴着草间带着“嗖”的尖锐风声而来。 顾云就要作势格挡,但那弩箭已插入他脚前寸余之地。 顾云的表情变得复杂,眼中有惊愕,有诧异,有愤怒,更有无奈。 他是朝廷稽查司衙门的人,大漓朝廷在建立之初,便下令收缴江湖上用于对阵杀伤的兵器。弓弩便是重中之重,因为大漓的建国皇帝深知,弩箭对于那些江湖组建的叛军有多重要。 因为他在当皇帝之前,就是江湖叛军。 现如今,在朝廷如此严厉的监管之下,竟然会有如此劲力的弓弩出现,这难免会让他诧异和惊愕。况且那支弩箭明显先是冲着他而来,却又像精确地算计好路线一样,在他脚下一寸之地落下。 顾云是第五境的修为,昇溟境就算是放在江湖之上,也不是一般的强者。 但他知道,那弩箭,他拦不住。 若是发出弩箭之人,奔着他的身体射来,他没办法阻挡! “稽查司?脸皮还真是厚!平日里怎么不见你们惩戒那些恶行,难道刚刚所杀之人,他的罪行你们一点不知?” 顾云想要压住怒意去争辩,但想想此人说的,自己也确实没办法去辩解。 若是争辩说,知道那赵匪的行径,但又为何不去惩戒?若要是说不知道,那这稽查司是做什么的啊? 所以,只能强忍愤怒和尴尬。 “我稽查司自会查明,容不得你们这些奸邪之人在此放肆。” 那黑衣之人,只是放声大笑起来。那笑声让顾云有些猜不透。 其实,在刚刚崖上之人一露面,顾云便已经几乎确认了他的身份。 准确的说,应该是“他们”的身份! 守陵人,其实并不只是眼前这一个人,也不仅仅是在那丛林中向外放箭的人。 他们是一个组织,一个存在几百年的神秘组织。 顾云曾查阅了稽查司几乎所有关于守陵人的卷宗,但也都是一些零散的碎片。 传闻这个组织从千年前便已有了传承,历经各朝各代,至今仍穿梭于江湖之中。之所以把他们称为是一个组织,而非门派,主要是这些个守陵人,不像那些个江湖门派,有具体的门派立根之地。他们似乎来无影去无踪,所过之处就只有尸体。 行天道之事,惩奸邪之逆。 顾云对于守陵人有很多困惑,从他们的行径来看,其实与那稽查司竟然还属同类组织,只不过稽查司算是官方认证。 但两者在江湖中的地位可是大相径庭! 稽查司皆是奉命查处,说简单点,就是通过地方的官府上报,由稽查司内部衙门层层审批,最后去查案抓人。 而守陵人,没那么多规矩。传闻守陵人在中原各州皆有自己的秘密分部,只要听闻哪里有江湖之人为非作歹,枉顾江湖正义,便会暗自查实并且出手。 轻则杀一人,重则是灭门。 在顾云前来冀州之前,稽查司统领顾文都,也就是顾云的的老子。通过那诏令,便已猜测出很可能就是守陵人所为。 顾文都并非庸才,这些年稽查司虽并未受到百姓和朝廷的认可,但那是因为皇帝给他的权限实属有限,况且如今大漓朝廷“官江勾结”就差摆在明面上了。 守陵人一直也被稽查司列为自己的死对头,每当有江湖门派之人,招人暗杀,总会有那些看起来愤恨的官员,背地里参奏顾文都一番。 其实当朝的皇帝也知晓,那些参奏官员多半都是与那些被杀的江湖之人有些瓜葛的。 但那又怎样?一个刚刚上位年轻皇帝,怎有那掣肘之力。顾文都面上不为所动,其实心里已是对守陵人恨之入骨。但顾文都心里苦啊,实在是没办法啊! 当下朝廷正与各地大大小小的叛军征战,国库有限的钱粮都用来征讨,无力去查处守陵人这种枉顾王法的江湖组织。 况且守陵人所杀之人,后经查处,也都是十恶不赦之人,所以对守陵人的行径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今日不同,那封诏令已经闹得中原江湖沸沸扬扬,况且在稽查司、左武卫眼皮底下处以私行,这稽查司的面子上实在是挂不住啊。 思量片刻,顾云正气凛然的向在场众人抱拳喊道。 “今日在场各位,都是来寻机缘的,守陵人若是想继续借机杀人,那我们稽查司就不会袖手旁观!” “哈哈,有趣,有趣......罢了,罢了,也不差这一时,不过在你们进山之后会发生什么,我可不好预知啊!有胆量寻机缘的,就上来吧!” 崖上之人的笑声回荡在山下,在那些江湖之人的耳中,久久未散。 第25章 断崖石阶 鸡鸣山脚下,一片开阔之地,左武卫军帐中,一名斥候前来跪报。 “禀告将军,守陵人已现身!” 坐在军帐中已多时,此刻正在品茶的那位将军,面容平淡,眉宇间的杀气让人感觉不怒自威。 他只是挥挥手,让禀报的斥候下去,就好像守陵人的出现,都是在他的预料之内。 抿了几口茶,思考良久,将军转头问向身旁一直候着的亲卫。 “调查冯德勇斥候营被屠戮一事,可有什么进展?” “回禀将军,属下派人暗中查了一些到此的江湖人,但目前……仍然没有什么发现。” “嗯。这也不能怪你。能不声不响杀我五十名左武卫,那般精细的筹谋,想必也不会留下什么有用的线索给你去查。你......继续查便是了。” “将军,是否现在差人……向京都的冯将军先行告知此事?” 一听到冯将军这几个字,这位将军的面容突然从温善转为严肃,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 “冯德勇此行,虽任我斥候都尉,但谁都知道,那就是他父亲安插进来的眼线罢了,如今死了正好,等把那些守陵人灭了之后,再传信吧。” 那将军缓缓起身,踱步轻念: “等灭了这些个守陵人,冯德勇是谁杀的……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这位大帐中的将军,正是当年千里奔袭南疆的贾连城。 如今他已是左武卫左将军,官至正三品。 而那右将军正是冯德勇的父亲—冯济。 二人虽为大将军磐台明宗部下,但谁都知道,未来的左武卫大将军只能是二人中的一位。 贾连城师从天和书院,此前作为先帝亲卫军都尉,深得皇家重信。 而那冯济虽然也算肖勇,但年事已高,况且近年来屡次远征剿匪不力,若不是其父是磐台明宗授业恩师的身份,怕是早就被贬归隐。 贾连城起身,来到一张巨幅的冀州地图前,盯着图中鸡鸣山的位置,嘴角挂着笑意。 此时,距离鸡鸣山几里外的官道上,还有浩荡的战兵奔袭而来。 …… 此时,那直耸入云的鸡鸣山,传来轰隆之声。 断壁之上有大大小小的碎石跌落,落地之声震耳发聩。 片刻之后,待尘烟散去,竟是有一道高百丈、宽数寸的石阶从碎石掉落之处逐渐显现出来。 石阶之路,蜿蜒陡立,好似一条巨蟒盘山而上。 望向鸡鸣山断崖崩塌而形成的石阶,有些个江湖门客心情变得无比挣扎。 从一开始知道这次的所谓机缘是守陵人的诏令,就有很多江湖门客在心里打了退堂鼓。 对于这个江湖而言,守陵人的凶厉是流传已久,哪怕是再无名的江湖人,在他们小的时候,哪个孩童没听过守陵人斩杀江湖恶人的流言。 但人呐,都是喜欢健忘。都会选择那些对自己的选择,不利的事情悄悄忘却。这种忘却多半是源于侥幸,侥幸那些被杀的人不会是我,侥幸自己行径还不足以让自己的名字被别人突然从江湖抹去。 于是,那些侥幸的人便在一次次的侥幸之后,最终还是成了自己孩童时候听闻的恶人。 恶人的心里都是侥幸的,但让他们真正胆寒的,还是守陵人的神秘。 守陵人对于小恶之人,只存在于他们侥幸之时的幻想中。对于那些大恶之人,却是他们临终前的梦魇。 但如今这江湖,又怎去分辨那些大恶和小恶。是杀人的多少?还是杀害的是好人还是坏人? 没有人给个定论。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守陵人似乎就成了那个定论。 对于当今这个世道,守陵人是朝廷默认的死对头,那些靠与朝廷地方官员勾结谋生的江湖之人,也不仅仅是怕死那么简单。他们岂会在这个时候背叛自己的本心,山下出现的左武卫,就是这一次朝廷给的再明显不过的警示! 哪怕你是再狠厉的角色,站在朝廷的对立面,也会自断了前程。 于是,有近半数的修行者,自己主动的退下山去,嘴里还嘀咕着: “此行凶险,还是留着性命吧!” “对啊,再说守陵人的宝物,也未必就见得是什么至宝,没准是什么陷阱!” “说的没错!我是不会与守陵人为伍的!” “兄台说的极是!” “对!对!” …… 反正听起来也都是些大义凛然的话,对彼此表现出来的大义凛然的态度极为认同。 但,更多的,还是那些愿意冒险的修行者: 几名道士率先走出人群,正是之前在驿站中的龙虎山四人,几人并未言语,而是脚尖轻点,再看时已经踏上石阶,起初几步并无异样,怕是在警觉这石阶是否有陷阱。 但待他们走过大概十步之后,山下众人哗然,只见每位道士每步迈出,身影竟可瞬间移步到十步台阶之高,在几息之间,已登至石阶高处。 南疆装扮的一行四人,同样快步上前,身影如同鬼影一般,几个闪身,也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那瞬间腾挪的架势,以在场习武的众人的眼力,其实不难判断。都是至少第四境昇淬修为。 “槽!我最看不惯的就是这些组团来的!” 声音一出,就要起身上台阶的众人皆是怔住。 一高大壮汉从人群中挤出,话语中夹带着浓浓的不屑和怒意。他身后背着两把铁斧,走出人群,那梨型身材更是明显。 大汉还未踏上石阶,已在脚下留下深深的脚印。给人的一种错觉,就好像会不自觉地担心他会把那石阶踏碎。 众人本以为他会如同前面两拨人一样,几息之后便会消失在视线中,哪曾想,那壮汉却是一步一步的缓慢攀爬。 就是手脚并用的那种! 山下众人面面相觑,忽的嘲笑声四起。那壮汉不管众人的嘲笑,只是闷声攀爬着。 一名身着黑衣的少年从人群中跃出,腰间插着一把折扇…… 一蒙面之人似一只轻巧的蜻蜓,跟着上前,脚步紧随黑衣少年…… 又有一袭蓝色锦衣的俊朗少年挺身向前…… …… 就这样,前前后后几百人相继踏上石阶。 此刻山脚下,还未退去也未上山的也只是寥寥几十人。 其中,就包括一直沉默的少年驿从--陈平一。 第26章 小小道士 “顾兄,你们稽查司不跟上去看看?” “那是自然要上去的,此乃我职责所在!小兄弟,还是下山吧,山上定是凶险至极,你又不是什么习武之人……” “我就上去看看热闹,再说不还有你们朝廷衙门的人么。” “那我也就不多劝,小兄弟多加小心,若要寻求帮助,喊我稽查司的人即可。” 顾云抱拳后,带着二十余稽查司锦衣,跟在众人之后上了山。 “平一,咱们真要上去啊?” 赵多多听闻陈平一刚刚的话语,有些焦虑。 本来赵多多就是一个好热闹的胖子,以为今天会看到精彩的比武场面。 但是从守陵人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心里就有了赶紧躲开的想法,毕竟对于他们这些平头百姓而言,江湖的杀戮只是还停留在传言之中。 “来都来了,就上山看一看,放心,有我在呢。” “好,你去哪我就跟着去哪!” 说罢,两个人就要动身上山。 可就在此时!陈平一觉察身后还有一个身影,传出有些诡异的声音。转过头去,就见一个同他一般年纪的小道士,正拿着一个硕大的烧熟的红薯啃着。 仔细再看,小道士的嘴角都是焦黑的,那吃相把平日里,好吃且吃相不怎么雅观的赵多多都给吓到了。 “平一,你说那个红薯真就有那么香么?” “也许吧…...” 两人走到小道士身前,竟然在近距离观摩他的吃相,连连咽了两下口水。 小道士这才发现,有两双眼睛正在直勾勾的盯着他,更准确的说,是盯着他的红薯。 “你们要吃么?” 小道士倒也豪爽,把一半未吃的红薯掰了下来,递到陈平一面前。 陈平一并未马上上手接着,而是看着红薯上面,似乎还有小道士的口水,看上去都要拉丝儿了。 “那个……大可不必。” 陈平一刚想礼貌拒绝,就见一只胖乎乎的手,从他身前就把那半个红薯夺了去。 “谢谢哈!” “我说你个死胖子……” 陈平一刚想提醒一下赵多多,赵多多已经大口哚饴起来,连皮都直接吃了! 啃咬的间隙,还吧唧嘴巴,那肥厚的嘴唇让陈平一不忍再看下去,小道士竟然也特么吧唧起嘴巴。 陈平一心想着:多多啊,你真算是遇到同类了。 “不能白拿你的红薯,我这有水,给你!” 赵多多将自己的水囊就递给了小道士,小道士本就有些噎着,就咕嘟咕嘟的痛快的喝起来,喝了几口反应过来: “啊…你这是酒啊?” “哈哈,我给忘了?” 一旁的陈平一,不置可否。 等两人将那红薯吃光后,三人便结伴前行上山,那小道士似乎是有些醉酒,走起路来还有些踉跄。 三人一边走,一边攀谈。 小道士道号喜乐,是蜀州青城山道墟观的修行者,这一次也是听从师命,来到鸡鸣山。 赶路近三个月,才到这里,一路奔波,一路坎坷。 正当三人调侃之时,身后突然传来接连轰隆之声,好似巨石陨落一般。回头看时,发现刚走过的石阶,竟接连坍塌下去,那些散落的石块正顺坡滚落。 石阶破损的速度越来越快,眼见就要到他们脚下! “快!快上山!” 还未等赵多多和小道士反应过来,二人就被陈平一提溜着脖领子向上跑了起来。 三人被身后塌陷的断崖石阶一路驱赶,急呼声接连传来: “卧槽,完了!完了!这回是下不去了,早知道就不上来了。” “死胖子!少废话,赶紧跑!” “都怪……小道我贪吃……那红薯!要不然……也不用如此狼狈……” “上山再说!” 陈平一向上奋力疾跑时,不忘回头看了眼山下,没了下山的路。 崖下,先生酿酒的茅草屋,也已经被巨石砸的支离破碎。 滚落的石块顺着山脚下的草地,直冲那些还未走远的下山的人,顿时间山下一片哀鸿遍野。最终,左武卫的两列盾兵出列,拦住了那些滚落的石头。 但那些江湖客,已经近半数以上,被滚石碾压后,没了声息。 再往远处望去,陈平一的目光中露出惊惧,在左武卫队伍后方的几里外,竟还有浩浩荡荡的队伍已经离得很近。 再看此时那陈家的小院里。 两位老者已经坐在了石凳上,面前是一幅略显粗糙的棋盘。 这看似很粗糙的棋盘,和那些个形状有些不规整的棋子,都是陈平一在十岁那年亲手为养父做的生辰礼物,花了稚童一个月的时间。 为了做这份礼物,他的手指几次都被刻刀划破,也未掉一滴眼泪,陈瘸子见着双手裹着布的那双小手,将棋盘递到自己面前,泪如雨下。 每每跟对面老者提到此事,都是满脸的得意。 “你都准备好了?” “那是当然,要不然怎会下山跟你下棋,你棋下的那么臭。” “诶呀……想想当年咱俩二十多岁的时候,我天天找你下棋,就没赢过。” “你这辈子都别想赢我。” 陈瘸子也只是笑着落子,又抽了一口烟袋。 “你也都准备好了么?” “还差些,不过快了。” 似乎又被烟呛到,陈瘸子的眼睛有些泛红。 “只是可惜了,我那个茅草屋,我可在那住了十八年。” “那有什么可惜的,里面的酒不是都搬出来了么” 那老者有些无言以对,陈瘸子好像有了不好的预感。 “我说你今天就空着手来?” “难不成还给你找个寡妇带过来?” “别打岔,我问的是,你酿的那些酒不喝,都浪费了!” “早就喝光了!” “啊?你自己喝的?” 陈瘸子一副怅然若失的表情,直拍自己的大腿。 “长孙无净喝得比我多!” “他一年才上山一次,一次就把所有酒都喝了?” 白衣大儒捋了捋胡须,冲着陈瘸子挑了一下眉毛,接着说道: “那怎么可能,听说以后都不能上山了,那家伙就在我那呆了半寻,把那些酒都喝了!” “你……我……哎,可惜了那些美酒!” “你这家伙,求人办事,还不让人喝个痛快?” “唉......” 陈瘸子长叹一声,好像一个失去了心爱玩具的孩童。 第27章 冥灵迷雾 陈平一三人算是手脚并用,都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终于逃离了掉落的悬崖石阶。 此刻,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片崖上的开阔之地。 他们前方,乌央乌央一群人。 想必在他们之前上来的修行者们,都囤积在这里。 就是不知道为何,这些修行者并未继续前行,而是都积在入口处。 陈平一三人均是满头大汗,喘着粗气,扶着膝盖。 其实,以陈平一的内息修为,倒也不至于此。 装的,就是特么装的! 只是为了遮掩自己的修为。 “平…...平一......这帮人……都堵在这做什么?” 刚刚有好几次,若不是陈平一及时拉住赵多多这个两百多斤的胖子,怕是他早已经坠落而下。 “不急,看看再说。” 陈平一踮着脚向人群前方望去,远处拦住众人的好像是浓浓的红色雾气。 怕是这些谨慎的江湖中人,都不愿第一个冲进去,一旦这雾气有毒,那后果可想而知。再说那雾气,看着还真挺渗人的,偏偏就是红色。 红色,那自然而然会让人想起杀戮!红色,就好像是生与死之间的颜色。 陈平一努力探着头,因为在他正前方,就是那个身材魁梧的攀爬大汉。 这大汉也是累的气喘吁吁,能站在这最后一排,明显也是刚刚上来。 那一身的汗,就像是一粒粒豆子,噼里啪啦往下掉啊。因是实在碍事,那大汉的外衣早就不知道被他扔到了哪里。 此时,袒露着双臂,那块头,要不是因为那张凶神恶煞的脸,估计小姑娘家家都会喜欢。 陈平一竟然也有些喜欢! 当然,咱也不是说这陈平一的取向不正常,可他就是把目光锁定在这大汉粗壮且线条霸道的胳膊上。 竟还没忍住,伸出手指尖儿碰了碰。 那大汉猛地一回头,陈平一只能一脸尴尬,尴尬的不能再尴尬! “啊……真的啊!我就好奇而已,你别误会哈。” “这还能有假?” 大汉的声音很粗糙,但是竟未发怒。 “羡慕,真是羡慕……” “这有啥羡慕的,你再看看这个……要不然你也摸摸这个?” 边说着,大汉就转过身来,正对着陈平一。 指着自己的胸脯,那两块胸脯居然在动,还动的特么的很有节奏感! 陈平一的身高自然不算矮,可在这大汉的面前,他的脸也就刚对着大汉的胸膛。 想想那画面,拥挤的人群,彪悍的男人,跳动的胸肌,还有陈平一那双尴尬的、直勾勾的眼睛…… “你这……那……大可不必,大可不必。” 陈平一一副尴尬的直咽口水的样子。心里恨不得地上有个缝能钻进去,地上没有缝隙,那就从这悬崖上跳下去也行。 旁边一个戴白狐面具的身影,也在盯着这两人,那面具难以遮盖的杏花眸子中,也能看出无法形容的惊讶。 这个戴面具的人,陈平一一早就注意到。 倒也不只是因为这个戴着面具而神秘,在山下,陈平一记下了所有人,甚至是所有人上山时展现出的境界。 要不然,他也不会在别人上山的时候,在一旁沉默。 陈平一断定,这绝对是一个高手,起码第五境的修为。 因为……他打过的最高境界,也只是第五境,再高的境界,他属实也没见过啊。 倒也不是真就没见过,陈平一那天雨幕里的红色面具的黑衣人,那是高手中的高高手,陈平一觉得那人的修为太深了,是他望不到的那种,当然跟今天看到的这些不能划到一起。 所有他觉得第五境以上的江湖人,他都告诉自己要好好的记下,他知道,他也就顶多跟第五境的过上两招而已。若是今日跟这些人对上了,那就赶紧跑,义无反顾,毫不犹豫,毅然决然的跑! “别误会,我们俩是好哥们,开玩笑呢哈,开玩笑哈。” 陈平一对着那个白狐面具之人,尴尬的解释。 可他也不知道,为啥就要去解释,跟他解释鸡毛啊? 可是就是特么没控制住,自然而然的,解释了。 那人竟然还微微点了一下头,也没多理会,转头望向前边了。 估计那人心里也在嘀咕:你特么跟我解释鸡毛! 这几百人,也不能一直囤积在这平台的入口处。终于还是有人耐不住性子,拔出剑,缓步朝前走了过去。 几息之后,当他在迷雾中的身影看不见了,后面的人,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都往前试探着走。 陈平一他们还是在最后。 赵多多一手牵着陈平一的衣角,另一只手拉着喜乐小道士的衣袖。 “胖子,你别拉太紧,我裤子都要掉了。” “我忍不住啊,这雾气……太恐怖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嘀咕,一旁的喜乐小道士,估计是因为酒劲儿有点上头,表情迷迷糊糊的,跟着往前走。 这雾气中弥漫着一种香气,并不刺激,还很好闻,那种木质的香料味道,着实让陈平一很熟悉。 陈平一懂药,也会用毒。要是问他为何懂这么多。 那得问玄陵子去! 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没个隐藏手段那怎么行。 别忘了,他可从来没自称自己是什么道人,当然,骗人的时候不算。 他都是以世间的“大境行者”自居,就“大境”这两个字,那都是玄陵子想了好几个月才造出来的。 听着多霸气! 那些入门浅显的修行者,哪知道什么是大境啊,一听就是高手啊,再加上玄陵子装出来的高人模样,就会给那些江湖宵小之辈一种错觉:今儿遇到高人了。 可他们忘了,他就算怎么包装,他也终究是行者。 在错综复杂的十门修行体系中,行者始终是被无限鄙夷的存在。用名门正派的话来说,那就是修行的剽窃者!还特么是白嫖! 玄陵子精通的所有药术,当然是从东海药门而来,至于怎么学来的,或者说是怎么剽窃来的,陈平一问了好几次。 可玄陵子不说,坚决不说,打死也不说。 此时陈平一闻到的这种味道,让他回想起玄陵子曾经让他去辨别的一株药草的味道。他的印象很深,那一次他闻后,似乎让他对记忆里的杀戮场景无限放大。 是冥灵枯草! 一种让人缓慢致幻的药草,一种可以把人的情绪放大的药! 第28章 暴起之徒 陈平一思索良久,记忆中关于那冥灵枯草的药理,像是一个个碎片,在脑海中掠过。 他从腰间的背包中取出一个红色小药瓶,又倒出几颗黑色的药丸,动作很是隐秘。 “快,吃了!这雾有问题!” 赵多多二话没说就直接吞了下去。 “怎么了?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那个……一粒就够,你……吃多了。” “卧槽,那你不早说!” 赵多多还没说完,就抠自己嗓子眼了。 陈平一又取出一颗小药丸。对,这次为了稳妥,就取了一颗递到小道士面前。 小道士还是有些迷瞪着双眼,陈平一直接将药丸怼到了他的嘴里,捂上嘴,冲着后脑勺就是一拍。 “咕咕”咽下去了。 那个彪形大汉回过头来,冲着陈平一龇牙。 陈平一就做出噤声的手势,很是遮掩的给了他一颗。 一只纤细的手,突然出现在陈平一面前,显然给他吓的一惊。 一转头,竟是那白狐面具之人。 “我靠,你要吓死人!” 那张白狐面,并未言语,面无表情。就算真有什么表情,陈平一也看不出。 就是那么伸着手,啥话也不说,就看着你,就看着你的小药瓶,就然你看着办吧 没办法,陈平一也是怕耽搁久了,被别人有所察觉。毕竟这迷雾到底是不是那冥灵枯草,他也不是就有十成的把握。 给了,还是给了。 “哎……也不说声谢谢,你这人……” 那白狐面就是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谢谢啊!” 竟是那彪型大汉说了一句谢谢,陈平一仰望着他,和他那洁白的牙齿。 “倒也不必。” 这迷雾之下,他们足足前行了两百多步。按常理说,早该碰到尽头的崖壁之类的。 可是,竟然一直就在空旷之地行进。 三个人还是贴在一起,迷雾渐浓,竟然都寻不到别人的影子。 “小道士!小道士!这迷雾中是不是有问题?哎……醒醒!” “啊……是啊!有问题?” 陈平一此刻想刀他的心都有啊。 “那你怎么不早说?” “你也没早问啊!” “卧槽~” “莫慌莫慌~” 小道士从腰间的布袋里,取出罗盘,然后煞有介事的掐指,像是在推演。 “喜乐,你到底算明白没有啊。” 连憨厚的赵多多此时都有些不耐烦了,就可以想象,此刻陈平一那想刀了这个小道的表情。 “妥了……这是一处五行八卦的阵法,以无形化有形,但又很奇怪。” “你麻溜的!” 陈平一更加急切起来,因为他似乎察觉,在迷雾的深处,就在他们周围几丈的地方,似乎有危险在靠近。 这是淬念境界修为的天然警觉! “似乎这阵法没有什么问题,没太大危险,只是想把我们所有人困在其中而已。” 困住所有人!再加上能让人产生幻觉的迷雾…… 陈平一仿佛意识到,这特么就是一个杀局! 就在此时,一个身影直冲着三人而来,速度太快,红色迷雾太浓,陈平一竞也来不及反应,顺势拉住赵多多,就是往身旁一甩! 那冲过来身影,靠近了才被他们看清,是之前走在他们前面的修行者。 那人双眼发红,眼球似乎都要被血丝冲爆!脸上也能看出浅浅的青丝。 见陈平一和赵多多两人已经闪躲,那发狂之人,张着大口就转向喜乐小道士。 陈平一刚想发力去拦,却发现…… 那人竟立在了原地,一动不动,然后仰面,倒下了。 在刚刚的那一瞬间,好像有一根血线,从那人的脑后飞出。 那本不是什么血线,那是一根细细的铁针,是铁针穿破那人头颅带出的血线。 两个人几乎都愣愣的蹴在了那里。 喜乐小道士放下自己的手臂,手指的方向就是那铁针飞过的方向。 看着此时已经倒在地上的尸体,小道士不住地摇头。 “咦……啧啧……吓死个人。” “卧……槽!” 陈平一连忙捂住了赵多多大张的嘴巴。 “小场面~小场面~莫要惊呼,莫要崇拜哈~” 喜乐小道士满脸笑盈盈。 可话音刚落,又有几个影子朝这边冲来! 小道士在这迷雾中接连闪身,竟是不到一息,那几个身影便倒在了远处,竟然都没能近身,就被小道士隔空杀了。 这回陈平一看的很清楚,那铁针是从小道士的双袖飞出来,每一根的出袖速度足够快,完全是凭借强大的内息激射而出,他心里暗暗咋舌。 好嘛,你这小道士比我还能扮猪吃老虎啊! 陈平一上前,仔细查看尸体,如他所预想的那般,皆是中了冥灵枯草的症状。 那毒会让他们产生幻境,放大内心的情绪,本就是杀戮满身的修行者,他们此刻被放大的情绪就只有杀戮。 他听到不远处源源不断传来的弑杀之声,听到了远处有人掉下悬崖的空荡哀嚎声。 陈平一的心里有些复杂,这守陵人的手段也属实残忍。 …… 此时,鸡鸣山下的陈家小院。 陈瘸子在棋盘上,轻轻落下一子,说道: “用迷雾......是不是太阴险了些啊?” 白衣老者也落下一子,然后回道: “何为阴险之说啊?你情我愿的事,谁又没逼着他们上山!” 陈瘸子微微摇头,长叹。 “那倒也是。世人皆知机缘危险,却又都存有千般侥幸。” “你就不要在这假慈悲了,那些暴起杀戮的人,他们本身的想法就是杀戮,只是想法被放大了而已,况且,也就只有心毅不坚之人,才会被那毒物迷失了心智。” “哎,也不知我那臭小子,是否能有所感悟啊!” 白衣老者笑而不语。 此时的陈平一并不知道两位老人的对话。况且,此时的他也来不及去思考,只能小心戒备着,没准哪个高修为的人,就在暗处盯着他们。 可是,又过了一刻钟的时间,那小道士相继又放倒了几人。陈平一才发现,那里面并没有那些被他记下的高修为武者,这才有所悟。 猛地见到前面那个硕大的身影正被几人围攻,陈平一趁着小道士转身的瞬间,把藏在袖中的几颗石子打了出去。 那石子自然没有铁针的锋利,陈平一的内息显然也没有小道士深厚。但陈平一也没想着直接击杀那些人,而是朝着他们的脚下去弹,几人在急冲之时接连踉跄,几乎都要摔倒。 那壮汉可不惯着,一斧接着一斧子抡出去。 虽说出招的速度不快,但力度足够雄厚。 就听几声闷哼,那几人的脑袋,可就都被重斧开了瓢。别管是脑浆还是血,反正就是有东西止不住的往外窜啊! 大汉走到陈平一面前,竟然弯着身,贴着他的耳朵小声说道: “我知道是你,虽然不知道你为何不愿明着出手,但是还是要说声谢谢哈“ 陈平一就是一怔。 望着那大汉憨厚的一张笑脸,遮住自己的嘴巴,很小声很小声地回了一句: “大可不必~“ 第29章 州兵助阵 在崖上红色迷雾中,众人混战正酣。 鸡鸣山下,州兵已至! 多日前,冀州节度使崔磐,便已经接到大将军磐台明宗亲笔书信,信中除了简单的寒暄和交代贾连城率五万左武卫增兵冀州驻守之事。额外嘱咐了,希望崔大人能拨派出兵马,协助贾将军在鸡鸣山剿匪之事。 于是,今日竟率五千冀州府兵精锐,一路奔袭来到这鸡鸣山。 崔磐其实有些不解,为何一个大权在握的大将军,会对江湖事这般感兴趣,或许会另有不可告人的隐情。 于是,他就亲自来了。 此时崔磐缓步走入左武卫的中军大帐,见到左武卫左将军贾连城,便煞有介事的快步上前作揖行礼。 “见过贾将军!” “咦,崔大人这般客气!” 贾连城连忙上前,扶住崔磐的双臂。 两人这一番操作,让身旁的几位亲兵随从看了都有些不解。 一州的节度使大人,那可是大漓王朝的封疆大吏!堂堂一品大员!手中可掌控着一州之地的十万兵马。而贾连城虽然贵为左武卫左将军,并且深得大将军的器重,但彼时也只是一位三品的武将,别说是左武卫的左将军,就算是左武卫的大将军,也才是正二品的军职啊。 不过仔细想来,崔磐这般客套也并无缘由,如今左武卫大将军自从磐台明宗升任兵部尚书之后,一直空缺,这贾连城又是磐台明宗的亲信,在外人看来升任大将军那是早晚的事。 磐台明宗现在在朝廷上大权在握,磐台家族如日中天。若是得罪这位亲信的左将军,回到京都,在磐台明宗面前,给这崔磐穿个小鞋,那怕是他这封疆大吏也会非常忌惮。 要知道,现如今的冀州可不同往日,大战将至,说不准那并州的叛军哪日突然攻进来。冀州的十万府兵当然要比那些山匪之类的叛军善战,可他们在并州善战的“白狼军”面前,那就只能是刀板上的鱼肉。 崔磐深知,冀州府兵的那些个将军们,可都二十多年没上过战场了,虽说当初跟随大漓开国皇帝征战中原的时候,各个都算肖勇。但如今那份肖勇还剩几成,属实没底啊! 常年驻守并州的军队可就大不相同,这些年他们在边关之外不知和北疆袭扰的小国打了多少场战事。 那让人闻风丧胆的三万“白狼重骑”,在整个大漓王朝,都是神一样的存在。 若真要上了战场,两军对冲之下,你别说是冀州的骑兵,就算是他磐台明宗的左武卫轻骑来了,也怕是也无一战之力。 重骑兵,那在战场上就是无敌的存在! 但好在冀州通达的北境中枢位置,就决定了冀州的城墙足够高,足够厚实。崔磐估摸着,并州的叛军若是没有绝对的把握,怕是也不会轻易犯进冀州。 要说这崔磐,能当上一州的节度使,那定也不是一个庸才。 原本是景先帝亲兵营的都尉,护卫那位开国皇帝的出行起居,景先帝当初起兵的时候,崔磐便一直跟随。后来前朝趁景先帝巡查益州之际派了多名玄界的高手行刺,崔磐为景先帝挨了两刀,有一刀砍在他的左侧脸颊,留了长长的刀疤,看着甚是吓人。 事后景先帝封其为御前上将军,赐近平侯一等爵位,官至从二品。大漓建国之时,便成为了冀州的节度使,一方诸侯。 可这崔磐虽不是庸才,但也胸无无大志,且为人奸逆。他治下的冀州,百姓们怨声载道。景先帝本来想着将他调回京都,干脆还是放在自己身边,哪怕做个挂名的禁军将军,毕竟那也是为自己挡过刀的人。 可还未做决断,便已病入膏肓。 新皇即位,为稳住各州,也就暂未找人取而代之。 冀州本就贫瘠,近年又连年干旱。 而那节度使大人,却一天天只知饮酒作乐,每日沉迷于冀州几大青楼。 城中什么摘星楼、望月楼、怡红楼这几个大的青楼,每有花魁崭露头角,便会被这位冀州节度使纳为小妾而独宠之,说是纳妾独宠,也只是对这位节度使大人行径的一种遮掩罢了。 多则三日,便会将这新纳的佳人抛之脑后,另寻新欢。 凡是能被历朝历代称为军神级别的人物,那无论在战力和谋略,都是顶尖的存在。 磐台明宗当然不会例外。 他对崔磐的心思似乎了然于胸。此次借剿灭守陵人之由,派遣贾连城率五万左武卫驻守冀州,抵挡叛军。 而贾连城此次的鸡鸣山之行,只是派出一千左武卫轻骑。 他的想法是,与那些江湖客的厮杀,还是应交于冀州的府兵。在贾连城的心里,从来就没把那些江湖客放在眼里。 在他看来,江湖之人是不可能在整个中原掀起大的风浪,就算历数历朝历代,哪有哪个门派是敢与朝廷正面对着干的啊。 你要是说他们杀些看不顺眼或者大奸大恶之人,哪怕是几百人的生死枉顾都属正常,但你若要这些个江湖之人,与朝廷的府兵直接交锋,那在贾连城看来就是以卵击石,贾连城的那些剿匪的经历,让他对这些想法深信不疑。 可他忘了,这大漓王朝的开国皇帝,最早便是那江湖草莽出身。 “贾将军,这鸡鸣山上都是些不入流的江湖之人,怎就劳烦将军您亲自前来啊。” “我也以为这些个江湖败类兴不起什么波浪,但大将军的命令,我不得违抗啊!” “刚听说,这些个江湖人都是那个叫守陵人的组织教唆过来的?” “难道崔大人对那守陵人不熟知?” “哈哈,将军说笑了,冀州辽阔,公务本就繁忙,我哪里会关注这些个宵小之辈。” 贾连城闻后,瞟了笑脸盈盈的崔磐,并未马上言语,而是喝了一口茶。 作为一个军武出身的人,他看不惯崔磐这番虚假的做派。 估计在心里,都把这个惺惺作态的节度使大人骂了不知多少回。 龟孙儿的!守陵人他又怎会没听过!但凡在朝廷有些权势的家伙,哪个敢说没听过守陵人的行径!又有哪个能保证那些被守陵人绞杀的江湖之人,跟他们没半点关系。 “崔大人,大将军让你率这五千府兵前来,就是为了协助我诛杀这些个鼠辈,以绝朝廷后患。”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两人又简单交谈了冀州驻防的军务事,闻声走出大帐,仰望那红色烟雾弥漫之处。 就见那一个个人影,从那百丈之崖接连掉落下来,就跟下饺子一样。 两人表情复杂,好像各有所思。 第30章 断魂石阵 红色的迷雾,此时已有了消散的迹象. 守陵人利用这迷雾障阵,把原有的几百人,缩减至一百人左右. 有超过一半的人,在这场厮杀中,倒在了地上. 当然,还有那些发疯了一样,去悬崖边“下饺子”的选手. 可当看清那些剩下的人,陈平一便眉头紧锁. 果特么然啊!悉数都是他印象中的高境界的修行者! 心想着,境界高就是好,不光能打,耐毒性也真是强啊! 你看看一个个面不改色的模样,就知道境界高是可以用内息,屏蔽掉那药力的侵蚀. 可这样下去,自己特么还有啥机会? 陈平一本来寻思上来看看能不能捡个漏啥的,别说是什么大机缘、大造化,就是给他个小机缘、小小小造化也可啊,他也不挑食啊. 如今,在心里,也只能是暗求多福了. 小道士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思虑,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想要表达的意思,应当是:别慌,有我喜乐小道士在,啥都不是事,看我用飞针怎么扎死他们…… 看见小道士拍胸脯,那彪型大汉显然也来了兴致,冲着几人也是拍了几下胸脯. 可他的意思,好像是特么在说:你不行,你看我胸多大!我的可会动哦~ 几人汗颜. 大!属实特么大! 远处的高台之上,不知是什么时候,那个黑色面具的守陵人又出现了. “你们有幸留下来,怕是与山上的机缘有些缘分.” 修行者们皆是停足注视. 一名老者显然是有些怨言. “想不到,你们守陵人竟也会用这些下三滥手段,若不是我们的修为足够应对,怕是早就招了毒手了吧.” “哈哈哈,敢问你们在做的哪一位,没在这江湖之上做过亏心事,你们本就该受些惩戒,我们守陵人也就是替行天道罢了.” 老者面目狰狞,但却也无言以对. 可在那仔细听着的赵多多,竟然特么想举起手,估计是想说:我就没在江湖上做过亏心事,我根本就不是江湖人啊…… 可却被陈平一第一时间发觉,并且按了下去. 逗得小道士“啧啧”笑出声. “本次机缘之行,你们要经过数道关卡,刚刚只是第一关而已,接下来……走着瞧吧!” 说完,那人向后闪身一跃,消失不见. 众人显然哗然了一阵,然后三五成群的结伴,朝着不知何时出现的一处发光的洞口走去,想必应当就是唯一的通路。 “大个子,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反正看你也是一个人。” 喜乐小道士朝着彪型大汉打趣似的拍了拍肩膀。那大汉自然是不假思索的回了几下。 嗯!那胸脯,那肉感! “嘿嘿,没问题。” 四人就这样,结伴前行,也不忘相互介绍了一下自己。 这个大汉,名叫霸天宗,他确信这就是他的名字,虽然这名字听起来有些滑稽。 陈平一便也是料到了,这哥们不是中原人。 他是北疆石族国人,那石族国听名字便知,是盛产石头的地方,事实也确实如此。 石族国是北疆外二十四小国之一,传闻这个国家也就只有十几万的人口,因为国内有众多的天然峡谷,有着开采不绝的各类石头而闻名。 千百年下来,不知是搬运石头练的,还是别的原因。石族人的个头和力气,明显比其他地方的人族要大上许多。 至于那胸脯……陈平一想着,也应该是吧。 他判断,这个霸天宗修为并非是强劲之人,估计也就是刚到昇界的实力,但是力气着实大,这也是陈平一愿意与他结伴的主要原因。 咱就是说,再往后遇到凶险的时候,也不能就只是指望着小道士在那“嗖嗖嗖”的飞针吧。陈平一是下了决心,除非万不得已,他是不会暴露自己的修为。 几人有说有笑,跟在大部队后头。 进了山洞,是一段上坡路,不算很陡,但那路着实也不宽,盘旋着向上,周围的崖壁上有些湿漉漉的,有阵阵的寒气渗出。 很顺利的走出通道,竟来到了另一处的平台。 这平台明显比刚才的小上许多,但是对这百余人人来说,也是非常宽敞. 暗处有声音传来,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此处断魂石阵,若可以走入那道石门,便算是过了此关。或许还有小小的机缘,在这石阵之中哦~” 声音有些娇媚,听上去估摸着也许是个貌美如花的小妇人. 可别忘了,闻声识人,尤其是识女人,这事陈平一干的是真溜啊!勾栏之地那可不是白去的。 但所有人还是愣了几息时间,在正前方的远处,确实有一道开敞的石门,但仔细打量这所谓石阵,并没有看到石头。 就在此时,一个试探着走在最前方的一个人,传出了一声惊呼: “啊!卧槽!啊……” 那人竟然飞了起来。 是的,是被从地面突然暴起的一根石柱给顶飞的。 众人闻声看去,那石柱居然会猛然窜突出地面两丈多高,又迅速收了回去。 陈平一看的仔细,那石柱有成人大腿般粗细,上端竟然特么还不是平的,略微带着盾尖,倒也不是很锋利的那种尖儿。怎么形容呢,就是足可以开辟菊花的那种尖锐程度. 上面若隐若现的好像还有血迹。 那人此时已经落了下来,果不其然,捂着自己的屁股。 四人下意识的就夹紧了自己的屁股,那动作,出奇的一致。 原本在四人最前面的霸天宗,很自觉地站在了最后面。 陈平一很鄙夷的眼神盯着他,却只听见让他无法拒绝的缘由: “嘿嘿,那个……我目标太大.” 懂了,三个人全特么懂了. 又是一声惊呼传来! 刚刚落地那人又被顶了起来,又落下去!又被顶起来…… 兴许是同行的人实在看不下去,一人竟直接飞身而去,就想去将同伴救回。 可哪曾想,刚要靠近,他也被一根石柱给顶了起来,而且飞的更高。 没错……还是菊花。 “咦~看着都特么疼!” 陈平一满脸的疼痛感,环顾四周,好像所有人都是和他一样的表情。 这哪是什么断魂石阵啊?这也太特么销魂了吧! 两人最终还是捂着屁股,撤了回来,很明显,裤子上的血迹,说明了一切. 陈平一心想着,这阵仗,属实太阴险,比下毒都阴险. 纵使你有再高的修为,对这种机关,怕是也一时没有办法. 第31章 各显神通 此时,南疆老者走出人群。 从袖中抽出四张形状有些怪异的彩色油纸。这种纸张就算是在中原也不是很常见,兴许是用银钱都换不来的宝物。 老纸曲臂一挥,那几张彩色油纸就如同纷飞的落叶一般,悬停于空中一丈处。 老者又是指尖一弹,竟又有淡淡的四道细小流光飞出。 那流光与纸片碰撞时,在场的人无不惊异。 纸张的形状轮廓,是一只带着翅膀的飞兽!流光猛地炸开,一团白色雾气像是撕裂了空间一样,不断涌出。 纸张碎裂,变成满天飞舞的凌乱纸屑,就好像是带着淡淡流光的彩色飘雪,又像是那夏夜会发光的萤虫。 雾气退去,众人大惊失色. 那四只飞禽油纸,竟然幻化出了虚渺的轮廓,那轮廓是几只高大的鹰隼,全身如同水波流转,晶莹剔透. 南疆四人纵身一跃,踏在那虚渺鹰隼背上,起初略有些不稳,但随着几声刺耳的吟鸣,四只虚渺鹰隼带着四人向那石门直接掠去! 南疆有妖,可化万物! 南疆有法,可化万灵! 众人就那般目光呆滞的瞅着掠去的四道惊鸿,每有下方石柱暴起,那鹰隼时刻都能提前察觉,连续的闪身,竟然诡异的躲过了所有的石柱! “这南疆人,也太邪门了吧!” “邪门?这是南疆的妖法,通过吸纳万物的灵气,存在特质的法器里面,等用到的时候,就可以催动法器,把它幻化出来,所谓万物皆有灵,别说是那鹰隼了,就是头大象,他也能给你搬过来。” 身旁两人的话语,让陈平一胆寒. 这是他从未听说过的修行之法,当然他也曾经问过玄陵子,关于妖、邪、魔中原外这三宗的修行之法,都是以旁门左道的缘由,被玄陵子一概而过。 陈平一知道,师傅那是真的不知道而已,他知道的,他会的,又怎会保留。但是陈平一错了,他的师傅不是不知,只是不想让他过早的被影响而已。 “花里胡哨的!” 龙虎山的老道人也走到人前。 只见他大袖一甩,那袖子如同发光的水墨,泼洒而出。 那不是什么衣袖,那是一块一丈宽的方布。上面还闪烁着几处道家符文。 陈平一自然是看不懂,便转头问向喜乐小道士。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那是龙虎山的天宗的秘法,名叫‘流云玄卦’,布卦上是龙虎山祖师爷留下的符文,通过玄界强者的内息,可将外力的攻击,转化为无形。” 陈平一的表情木讷了,他一时没懂那所谓的无形是何意。 “哎……说白了,就是当你攻击他的时候,力道会被卸下来。呐……你看……” 师徒四人已踏上布卦之上,如履平地。 布卦带着四人缓慢行进,下方石柱的顶撞,就好像打在了棉花上一般,并未惊起那块方布的丝毫褶皱。 一袭青衣,猛地跃起,竟然可以通过内息之力,踏剑悬空于半丈高空! 剑锋直指那石门而去,似乎是不想给下方石柱反应的时间,剑锋所过即使是暴起的石柱,竟也被那剑气削去了尖端。就好像一条巨蟒游过枯丛,那般迅疾且暴力! 陈平一看的都呆住了. 这特么还是在驿栈门口对我毕恭毕敬的那个人么?这就是一个暴走的玄界剑仙啊! “平一,这哥们,不是昨天你多坑了一两银钱的那个……?” 马上,赵多多的嘴就被陈平一给捂住了. 赵多多说的没错,昨日那青衣剑客来到鸡鸣驿,本是一两银钱就能安排客房,可陈平一竟然多要了一两。没别的原因,陈平一就是瞅他不爽. 不为别的,就为了给小黑出口气。他觉得昨日那人的语气,明显是对他们家那头驴的羞辱。 陈平一这想法……是真特么奇葩到顶了! 陈平一有些后悔了,不是后悔多坑那一两银钱,是后悔跟赵多多他们炫耀。 他不用看,都能想到此时周围人盯着他的极致鄙夷的眼光……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哈。” 他也只能这么尴尬的搪塞。 他不光是后悔,还有些后怕啊!这鸡鸣山上,若是在哪个犄角旮旯,那剑客想起自己昨日那趾高气昂的态度,背地里给他一剑,他也是吃不消啊! “那剑,是圣等初品的神兵。” 陈平一又转过头去,发现很多人都是朝着说话那人看过去。 是那个戴着白狐面具的!只是那声音,很是清脆,还有点好听。 反正陈平一是这么觉得的。 关于兵器,玄陵子曾经与陈平一说过一次,与修行者的境界如同一辙,对应淬、昇、玄、昇、仙五个等级,不同的是,每个大的等级内,又分上、中、初三个品级。 白狐面具所说的圣等初品的等级,那在江湖上就是神兵级别的存在。圣器都被各门派奉为门派至宝! “是寒门的泪痕之剑!对……是那泪痕之剑!” 一语惊出一片哗然! 当世修行者,又有谁不知,那风霜岭上的寒门! 那是被几代修行者公认的武夫体系的修行第一门派。 江湖上关于对寒门的流言,大概这十六个字最为贴切: 风霜岭上剑道悟,世间屠戮属武夫;寒门剑意所到处,江湖宵小皆折服! “奇怪,寒门弟子出行,一向都是声势浩大,张扬的很,可这御剑之人却是孤身一人……” “你懂个屁啊!他拿的泪痕之剑,可在寒门十二把传世名剑排在前五名,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还要什么狗屁排场!” “说的也是……” 听着身边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陈平一心里有些惆怅。 那个不靠谱的玄陵子,居然什么神兵利器都没给他,别说是什么玄等,哪怕是最低级的淬等也没有啊! 陈平一低头,望向自己起了老茧的右手,无奈摇头。 “那人应是寒门的嫡传弟子,要不然也不会带这至宝之剑下山。” 听到小道士的话,陈平一抬起头,又是无奈的低下了。 他知道,眼前不是去纠结什么名剑的时候,眼前最要紧的是过了此关. 他望向那些石柱碎片,眼神中有光,一闪而过。 第32章 小小机缘 那石阵中的各路修行者,各显神通,看的几人着实有些眼花缭乱。 后续进阵的那些人中,大多是中原武夫体系的修行者,也不知具体是哪些个门派,不过倒也从身旁观阵的其他人中的口中,认出了几个比较有名气的宗门。 像是灵柩宗的修行者,是衣着锦衣的几人,那衣服着实华丽,堪比那个耿小国公的护卫一般华丽,着实让人羡慕。 再看看自己的身上的素衣,陈平一心里就又有些怅然,想着将来要是有机会,多搞些钱来,也不是啥坏事。 那几人用的破阵之法甚是玄妙。是锁链!不过只靠一条锁链,那明显是难以通过石阵。于是几人娴熟的配合场面就是让众人开了眼。 就见一人跃起,射出锁链,后面几人踏着那根锁链,似蜻蜓点水一般,一人到了锁链尽头,又抛出一根锁链,前面衔接之时,后面的人就着锁链跟上…… 四个人竟然特么在那石阵上空玩起了锁链接龙! 这破阵之法属实出人意料,但不得不让人惊呼那几人的轻功着实了得。 灵柩宗,听名字便可知,不是什么普通的宗门。传闻他们以盗墓为生,这也就不难理解他们的兵器和身法为何会那般诡异。 在一刻钟的时间里,陆陆续续有十几个宗派的修行者进入了石门。 当然也有好几个宗派的修行者,不是屁股被顶开了花,就是脑袋被顶开了花,也就都不得而入。 此刻那阵前可就剩下不足十人了。 稍早些的时候,陈平一就曾问过喜乐小道士有几成把握过去,毕竟他的修为在几人中应该是最强的。 喜乐小道士说他自己当然有十成把握,但是带上他们三个便一分的把握没有。 陈平一就厚着脸皮问为什么,人家就回了一个字:沉! 别说是那个明显比赵多多肉上两圈的霸天宗,就算是那两百斤的赵多多,小道士看了都直挠头。 没人逼着陈平一要带上那两人一起,但是陈平一觉得就该带上。 又是想了片刻,决定还是把自己想的破阵之法与几人小声的说了。 说实话,他也就没有把握真的能成,但是他想试一试。 “干就完了!大不了被顶个窟窿出来,男子汉,怕啥!” 霸天宗的这番话,虽说的很鼓舞气势,但是怎么说呢……那三人听了,都把两腿夹得更紧了…… 片刻后,小道士抛出一针,并不是向石门,而是朝着眼前可能出现的暴起石柱处。 就见一个石柱猛地凸起,那重重的斧子可就劈了下去! 石柱瞬间裂开,碎石向四周飞射出去,竟是惊起前方多个石柱的暴起。 烟尘过后,那根碎裂的石柱并没有收回去,而是停在了那里。 陈平一猜的没错,那石柱是受机关控制,上方东西经过,就会瞬间从地下暴起,但是一旦用外力把机关破坏,那石柱就收不回去,失去了原本的机关设定。 为什么陈平一就能想到这般呢,因为他看的足够仔细。刚刚每个人的破阵之法他都看在眼里,对比每种方法下,那石柱的起落反应,才有了这般推论。 陈平一不着急前行,而是把碎掉的那根石柱上的尘土和碎渣擦去,里面竟然有一张羊皮做的的纸卷。 取出羊皮卷,几人仔细观摩,其他人显然是看不懂上面的文字,但是霸天宗竟然能。 “这是我们魔宗的修行功法!” “虚!低调些,咱们继续砸!” 几个人在陈平一一个眼神之下,达成了一致的默契。 继续朝着石门的方向开砸,想着一路砸过去,虽然会费些体力和时间,但是这修行的功法,很是难得,值得辛苦一下,况且那守陵人也没说是要在限定的时间过去呀。 羊皮卷内记录修行的功法,确实就是这石阵中的机缘, 但是先前过去的那些个高手,似乎都忘了去寻,只想着过关再说。 也只有那看上去尚未入世的顽劣少年有这般细心,陈平一在那第一根石柱被寒门高手的剑气击中的时候,他就意识到,柱子有问题,可能是空的…… 就见他们四个人,好像拆迁队一样。 小道士负责飞针定点,霸天宗负责重斧爆破,陈平一和赵多多就在后方收集战利品!一路火星带轰鸣的就向前开路! 后边的人就自然看不下去了,别忘了这阵前可还有别人,那被封在石柱里面的东西虽然他们没看清,但是一定是好东西,要不然这四人也不能这么卖力气啊。 于是,几人竟像商量好一般,在后面悄悄尾随。 一人提起刀,就要在背后砍向赵多多,陈平一早已察觉,刚想着蓄力…… 就见一道红色之芒从侧面袭来,竟然直接将那把刀切断! 但那光芒就好像有了意识一般,刹那间调转方向,几个急转之下,那几人的脑袋可就都飞起来了。 是的,被切飞了。 那不是内息而成的红色光芒,那是一把扇子,一把红色的扇子。 扇子回到了白狐面具人的手中,扇面上居然没看到一丝血水。 “那个……多谢大侠救我兄弟。” “别误会,我只是看不惯他们这些鸡鸣狗盗的行径罢了。” “谢还是要谢的。来,多多!给大侠磕头!” 陈平一说着就把赵多多的脑袋往下按,赵多多都蒙了。 “哎哎……大可不必!” “好的!” 陈平一挺直了站好,一副得意的笑脸模样。 那样子确实也欠削! 暗处,另一个身着黑色斗篷,戴着金色面具的女子,早已握紧了拳头,就差将指甲抠到肉里。 她是一个女子,但她也是这石阵的缔造者。石柱可都是珍贵的天外陨石精磨而成,利用术士的秘法,埋于阵中。 可能是因为对自己的阵法过于的自信,她才把那些记录各派系稀缺功法的羊皮卷放入阵中,当然也不是每个柱子中都有。之所以这样做,也只是为了让这场破阵听起来更玄妙。 可如今,虽然隔着面具,都能看出她眼中的火星子~ 一斧子一斧子的砍,砍掉的全是她筹备几年的心血…… “那边,那边的也都砍碎!” 陈平一在那指挥,在那石门的前方指挥,都到了石门处了,就是不进,就是气你!就是要把其他石柱都砍了。 一个不剩,统统砍了! “怎么......心疼了?” “拜见司命大人!” 那守陵人女子竟未察觉身边有人出现,但缓过神来赶忙俯身行礼。 “司命大人,我不仅心疼这些上等陨石,还很费解,为何这种爱贪小便宜的顽劣之人,会被大司命官看中。” “哈哈哈,还说不心疼。你啊,看来需要到江湖上走一走了,有的时候,贪些小便宜也并不是什么坏事。” “谨记司命大人教诲。” 女子躬身又是一拜。 与这女子说话的司命大人,也是一身黑衣,戴着面具。若是陈平一此刻看到了这人,定会认出。 那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可以百丈之外,一片绿叶杀昇溟的大修行者! 第33章 斑斓空间 却说此时,鸡鸣山脚下的陈家村。 在那陈家父子的简陋小院中,陈瘸子又与那白衣老者品茶对弈。 “那石阵或许还算精妙,只是遇到了那个臭小子,哎……着实会有些可惜。” 陈瘸子一子落定,说完,便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石阵只是小的考验,大的还在后面。” 对面之人不加思索的回答,又看似不加思索的落下一颗黑子。 “那么多的左武卫和州兵,你又作何应对?” “且等着看吧!如何应对,那不是我该做的决定。” 陈瘸子有些变了脸色,借势就将手中的茶杯按在了桌子上。 “让我儿子冒这般风险,他可才十六岁!” “老家伙,你以为我想让他冒这风险么?时候到了,不得不去而已。” “若是他有个什么差池,我饶不了你!” “哎呀,专心下棋便是,你瞅瞅,你这局又要输了!” “有么?” 还未等白衣先生与他争辩,那桌下的“大黑”在陈瘸子眼神授意之下,直接用头拱起桌子,棋盘上的棋子瞬间就都变了位置。 “哈哈,怎么就是我输了,顶多算是个平局!” 面对陈瘸子耍赖后的挑衅,白衣老者摇摇头只是望向桌下的大黑。 “要不,咱俩晚上用狗肉下酒吧。” 于是,大黑像是听懂了一样,闷着头,灰溜溜的走了。 远处的驴儿就好像很幸灾乐祸的样子,连叫了几声。 …… 左武卫此时已经在悬崖下列阵。 他们其实也可以等着崖上的众人都下来再出手,就算那些人不下来,在山下围个十天半个月,也该是能把他们饿下来。 但是深思熟虑的贾连城可不这么想。 这场鸡鸣山上的江湖之局,怕是守陵人们筹谋已久,他也不能确信,那些人会不会就在这山中开辟了密道,所以事不宜迟,就趁着天将要黑的时候,下令进攻。 磐台明宗让他来此,有两个指令。 第一,那至宝必须给我抢回来,就算是一千左武卫都战死,也要夺回来! 第二,那些守陵人还有那些修行者,能杀就杀。 一列斥候踏出阵列,身后背着重重的麻绳,手中拿的显然是攀爬的利器,是爬锥!对于攀爬之术,他们很是熟练,讨伐各地匪患的山寨,有的时候就需要他们从山后的悬崖处开辟出偷袭的路线。 几息的时间,斥候们竟然已经爬到了十几丈的高度,看得下方的崔磐都是连连称赞。 都知磐台明宗的左武卫骑兵勇武,却不知左武卫各兵皆威武! 看着越爬越高的斥候,贾连城的眉心却是紧锁,是的,这未免有些太顺利了。 人呐,尤其是精于算计的那些人,每当开展的计划太过顺利,往往就会有很多顾虑。 大将军说就算是牺牲所有将士也要把至宝拿回来,他当时心里触动很大。大将军不心疼这些将士,可他贾连城怎会不心疼? ...... 陈平一四人,应当说是五人,那个白狐面具跟他们一同进了石门。 进门之前,陈平一将所有收集起来的羊皮卷都汇总到一起,数了数,二十余张。 “这些功法等下山后,咱们按照每个人的所需,再去详细分配.” “我道墟观修的道法,经不得他家功法乱入,只会乱我道心,我不要也罢。” “我只要我们魔宗的。” “那你呢?” 陈平一望向那双隐藏在面具下的明亮眸子。 “我……再说吧。你若还在这拖沓,怕是会被前面的那些人夺了先机。” “那你可否跟我们一起,也好有个照应,主要是我和平一都不能打。” 赵多多这番话,让陈平一显得很尴尬。 “那个……我也不是不能打,就是差点,差点哈!” “你们……跟着我便是!” 那白狐面具迟疑了一下,便要走在众人的最前面。 “还是我走在最前面吧,看你那身子就不是很抗揍,我肉厚,顶在最前面!” 剩下的三个人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想的都是刚刚霸天宗担心菊花,而躲在最后面的样子。 进入石门,是一条通道,通道的尽头闪着微弱的璀璨白光。越是靠近,那光斑闪烁的愈发耀眼。 往前试探着走了大概八十步的距离,视线终于变得开阔而清晰起来。 通道的尽头,是一个透明的流体之墙,看上去很薄的一层,似乎还有水波在内部荡漾。 但却是极为的透亮,那透明墙体的里面是一方巨大的斑斓空间。 空间的下面很平坦,那闪烁斑斓,来至空间顶方那些耀眼晶石。 每一颗晶石都超过一人之高,尖头向下,就好像被人刻意的嵌在那里,不免让人惊叹。 空间的四周足够宽敞,或许是能容纳千人有余。 环顾四周,侧面乌黑的天然石壁之上,好像能从缝隙中,看到渗透出来蓝色的淡淡水汽 ,但也仅是在那四壁处显现。 仔细看去,那些淡蓝色的水汽,竟然都飘向顶方的那些晶石。 在远处的一面石壁前方,先前来的那些人,皆是盘膝而坐,好似在那一方石壁面前休息吐纳。 人群的上方似乎还凝结着神秘的气流。 霸天宗当然是众人中第一个踏入空间,但当他前脚刚踏进那缥缈的透明的流体之墙,身体就是一颤! 这空间里,没有任何声音,哪怕是他刻意踢开脚下的石子,也无法听到声响。 并且,更可怕的是,这个空间似乎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完全压制了修行者的内息。 几人都已踏入空间,均是和霸天宗一近乎一样的反应。可却只有戴着白狐面具的那个人,眼神中有隐藏不住的欣喜。 贴着彼此,缓步向那些盘膝打坐的修行者们走去。 走近之时,才发现,那面前的石壁竟是一块空洞至极的黑色镜子。 因为没办法传出声音,几人犹豫了片刻,便都是学着白狐面具的模样,同其他修行者一样,开始盘膝打坐。 就当他们都闭上眼的瞬间,有声音从耳边传来,但每个人的身体就好像都被控制了一样,动弹不得,甚至是无法强行睁开双眼. “有趣,你居然是个行者……被所有修行者都鄙夷的存在!选择了这条路,你会迎来众人不断地嘲笑和谩骂,你会看到身边的至亲之人离你远去甚至阴阳相隔,你会看到那逆境中的无边火海和内心的软弱,你会看到自己身上无数道伤口和那些无可奈何的选择,你会看到那些埋藏许久的谎言……” 这声音慢慢传进陈平一的耳朵,声音足够低沉,但却让他毛骨悚然,额头上的汗水不断渗出滚落。 陈平一的脑海中,自己仿佛置身于一汪深黑色的无边水波之上,感受不到周围的尽头。 第34章 昇界气海 陈平一的呼吸变得急促,就好像一颗重石压在心口。 不仅仅是那神秘的老者的声音,此刻他在那无尽的黑暗中睁开眼,望见的却是面前那个巨大的深邃黑洞。 画面愈发的清晰起来: 他看见一群通远郡上的人,围着他,指着他,在骂他;他看见赵多多即将跌下悬崖,掉入崖下的岩浆;他看见养父陈瘸子变成一个满手是血的人,就像是黑夜中的恶魔;他看见玄陵子为了救他,被一把刀削掉了头颅;他甚至看见那个教他读书的白衣老者,在饮下一口酒之后,七孔流血;他甚至还看到,驿丞李同仁,被人用一条锁链勒住脖子,悬吊在驿栈里,拼了命的挣扎…… 每个画面的出现,就像发生在眼前,就像是在等着陈平一前来见证。 每个画面的消散,又都足可以让陈平一声嘶力竭的呐喊。 “这就是你的修行之路,你的行者之路,你的杀戮之路!” 那声音由缓慢,变得急促,由急促好像即将又转向争鸣! 陈平一哭了,捂着自己的眼睛,不去看那些让他痛不欲生的场面。 这就是自己修行的路吗? 这就是自己要面对的一切吗? 那自己为何要选择修行,又为何要选择这条路。修行是为了复仇,可是看着这些自己至亲之人离去,为何还要执迷不悟的选择复仇?这么多人的离去,就只为换自己的那复仇的执念…… 陈平一已经跪了下来,抱着头痛哭,眼泪和狰狞而出的口水,已经混淆不清。 “孩子,放弃吧。复仇不是你应选择的路,修行也不是。去做个普通人,让这些身边至亲之人,因为你的出现,而变得满足……” 陈平一低下了头。 他看向自己跪着的那一汪黑色的死亡一般的水,眼泪落下,激起一层层水波,让那水中自己的面目变得模糊。 滴答滴答的声音那般清脆。 “不对!这些……这些都不是将来要发生的事情!” “哦?” 那声音好像听到了陈平一内心的呐喊。 “为何不是?难道你就没感受到那些至亲之人离你而去的痛苦?” “就因为是至亲之人,所以我才会更加痛苦。你就是想让我感受到痛苦!为何都是我的至亲之人,因为我对他们有挂念,你只是利用了我埋在心里的那些挂念!你是一个骗子!虚伪的小人,不敢以真面目见我,来啊!出来啊!” 呐喊之时,那黑色水面上的陈平一竟然不自觉的站了起来。这一举动连他自己都被惊到了。 既然自己可以动了,那就来些更猛烈的吧! 指着前方的虚无空洞,就是一顿输出,把这些年听过的所有骂人的话、难听的话都冲虚空喊了一遍,临时还觉得有些听起来不怎么震撼,竟然还改了几句词儿。 感觉自己足足骂了半刻钟的时间,自己的嗓子都要起火星子了。 那人的声音一开始还在想着跟陈平一辩解几句,可是陈平一骂的红了眼,根本就听不进去,也不想听,就是特么一顿骂! 那些骂人的话,若是普通人听了,估计祖宗都得被气得从坟堆里爬起来。 “小子,有点意思。” 声音逐渐远去,陈平一发现身边的黑暗逐渐变淡,脚下的黑水也逐渐变得清澈透亮。 周身竟然是一片洁白的无限空间,还有淡淡缥缈的香气,让人闻了不由得身心舒坦。 ‘这气息……很是奇怪,吸入体内会让我的经脉变得愈发通透,虽然只是些许的精进,但也抵得过平日里几日的盘膝打坐。一不做二不休,吸了他!’ 就这样想着,陈平一又坐下去,在那明亮的无尽空间内,在那无尽的晶莹之水上,盘膝吐纳。 只是几吸的时间,自己脑海中的画面感再次出现。 那是一个无尽的红色通道,通道内还有向前飘散的金色光点,让这通道变得明亮且似乎望不到头。目光不断在这红色的通道内穿梭,几经周转,竟然来到了一个密闭的空间。 这个空间是淡淡的金色。周围似乎就连通着刚刚所看到的那些通道,从每个通道内都有淡淡的金色斑点飞出,汇集在这个大的空间内,玄于中心处。 ‘莫非……这就是丹田气海?’ 就在陈平一心中迟疑之时,那些金色光斑游离的速度瞬间加快,如同他记忆中那夜空中的流星一般。金色空间中心处的金光斑点越聚越多,竟然开始相互融合在一起。 ‘卧槽?这是……’ 还未等陈平一思考完,那些飞来的金色光斑再次变快,他竟也看不清。 悬空的那个金色巨型的大光球,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卧槽! 卧槽! 卧槽!可别……’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那个金色的巨型光球爆了!硬生生被那些飞来的无数个小的光斑给撑爆了,爆开之前,已经充满了整个空间。 爆开之时,陈平一顿时感觉自己腹部有一种剧烈的灼热感。 但也只是不到半息的时间,他就看见爆开后的金色光球,成了一股股淡金色的气浪,向那些红色通道冲击而去。 陈平一感觉从腹部的那种灼热感,瞬间向全身各处弥漫开,只是一息的的时间,金色气浪融入了全身。 是的……他破镜了! 从第三境淬魂,来到第四境昇淬。 是破境,更是破界! 淬修只得凡人体,一入昇界便有金! 早在上次与幽冥秀对战之时,在陈平一使用幽冥秀同样跃起的气力之时,他就已经知晓,自己离那昇界也只是一步之遥。当时的他身上藏有一颗丹药,也是玄陵子给他的,叫“魂血丹”。 据说是由一位圣人精血凝炼所化。在万不得已之时,可以吞下,瞬间就可以让他气血提升,让其有跨境界的战力。但是若是还未到昇界的修行者,没有强劲的气海支撑,根本无法承受魂血相融的冲击,多说坚持一刻钟,便会丹田崩塌,甚至气绝身亡。 那丹药也便是当时他敢于幽冥秀一命换一命的本钱。 陈平一想着,这次幻境中的机缘,算是他修行之路上的一次里程碑。 哪怕再与第五境昇溟境界的高手过招,哪怕是初入第六境的修行者,他也尚有一战之力,大不了就一命换一命呗。 想到这里,他回想起刚刚在那无尽黑暗空间内,自己看到的那些画面。 如果自己真的死去,那些他的至亲之人,也会如同他那般痛不欲生吧。 第35章 邪祟不邪 陈平一睁开双眼,却已经看不见面前的深邃黑石镜。 掐了掐自己的胳膊,感觉到痛感,这才确信自己回到了现实。 正在暗暗自喜的时候,察觉身后有危险靠近,那种昇界的警惕察觉第一次袭来,明显要比淬界时候强上好几倍。 那是一个提刀的武夫,陈平一之前有些印象,应也是初入淬界的修为。 陈平一发现身边不知怎的,就只剩下那个白狐面具之人,那人应还在幻境中,陈平一不敢去打扰,生怕强行拉出会让其有性命危险。 陈平一有了用这个第四境武夫试一试自己修为的想法。 那人的猛地运转内息,双眼瞬间变得通红,那柄刀周身的刀气居然转变为黑色的火焰! 陈平一就要回头,可他失算了,那刀砍向的是白狐面具。 就在这危急时刻,陈平一就要闪身上前。 突然,上方的一块晶石径直落下,直接砸在了那武夫的颅顶,硬生生就给他砸进了地里。烟尘散去,竟连个影子都看不到了。 “邪宗的修行者,我不挡你,但你在此行凶,我必斩之!” 从顶方传来声音,似乎是在顶方晶石间流转的那团黑色烟雾发出。 还未缓过神来,陈平一的上方晶石,剧烈摇晃,似乎有一种无形之力,拉着他飘起,一瞬间将他拽离这个斑斓空间,也没了意识。 等他醒来,周身依然黑暗,顺着那一点的光亮,他缓步向前走去。 突然视线变得明亮起来,让他双眼有些不适应,他遮着眼睛,发现自己这一次,进入了一个明亮密室。 “平一,你可算出来了,我们都等你老半天了。” “你们……你们没事!没事就好!” 陈平一说话时,竟然发现自己的喉咙有些干涩沙哑,让他很不适应。 “我能有什么事啊,我又不是什么修行者,刚闭上眼就被拽来这个地方了。” “陈平一,你用了那么久,你看到了什么?” 小道士上前,嘴里和赵多多都嚼着半张烧饼。陈平一拿过赵多多递来的水壶,咕嘟咕嘟就是几口,心想着也不能跟他们说,我是把里面那东西骂自闭了,自己才醒过来的。可事实就是如此啊,自己的嗓子都要骂冒烟了,说出去连他自己都特么不能信。 “我……我看到有人跟我说不让我修行,告诉我趁早断了这个念想,我的体魄不适合修行。” “就这么简单?那为什么这么久?” “那像是一团黑雾一样的东西,在我身上好一顿转悠,估计是给我检查体魄,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吧。” “有道理。” 小道士嚼着烧饼,连连点头。 “喜乐,你遇到了什么?” “我也遇到了那团黑雾,不过我知道他是谁,我把他给办了,于是就出来了。” 陈平一显然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他承受那般痛苦才能获得机缘,小道士竟然能把那幻境里面的东西给办了?那修为得是高到啥地步啊! “哎呀,那个邪祟不知是邪宗哪个死去的圣界修行者的一缕残魂,能扰乱人心智,我有我师父给我的镇邪符咒,直接亮出来,他就灰溜溜跑了。” 几人面面相觑,不明觉厉啊! “霸天宗,你呢!” “我啊……我进去后,紧张的放了个屁,那东西就把我给放了。” “你特么能不吹牛皮么!” 小道士照着霸天宗的屁股就是一脚。 “真的,我怕黑,还一紧张就爱放屁……” “得得得,我们信你总行了吧!” “我真没骗你们,就是一个屁!” 小道士和赵多多显然不信霸天宗的话,但是陈平一相信。他断定霸天宗不会说谎,他虽为魔宗石族的后人,但是内心足够单纯,也或许就是这份单纯,让那邪祟无从下手. 陈平一想着刚刚那个伪装成中原武夫的邪宗修行者,就感觉后背发凉。 那个空间里,所有人都被压制修为,可他明明看到了那人利用修为幻化出的黑色刀气,或许主宰那个空间的人,就是邪宗的修行者。迷雾之阵,应是利用术士的药毒之术。那怪异的石阵,是术士的机关之术。刚刚空间内,进入每个人脑海的是西疆邪宗的某种秘术…… 守陵人,果然深不可测。 陈平一仔细打量,已经到此的其他人,显然那空间邪祟之力下,若是心志不坚定之人,很难走出,怕是又会少很多的人。 于是,他开始有些担心那个蒙着白狐面具的人。虽然与他也算是素未谋面,但他出手救过赵多多,也不应该是什么坏人。一个想掩盖身份的人,被另外一个掩盖自己身份的人刺杀,看来这鸡鸣山上之局,远远超出了想象. 另一边,山崖处。 那些州兵蒙着口鼻,向前缓步试探着前行。在那红色的迷雾里,已经有几百名州兵的尸体躺在那里. 负责攀爬,然后向下甩下绳索的当然是左武卫的斥候。但是第一批顺着那绳索爬上来的必然是崔磐的州兵. 老谋深算的贾连城怎会让自己左武卫冲在最前面去送死,让斥候爬上去,感觉自己都已经牺牲很大了。以左武卫骑兵不擅步战为由,你就算是节度使,听后也没办法推脱啊!再说崔磐也真是不会顾及那些个州兵的死活。 前方冲锋得到州兵倒下,后方的州兵可就慌了,就要顺着绳索退下来.结果崔磐居然特么的下令放箭! 那悬在半空中,中箭而跌落的州兵,没有两百,估计也有个一百七八了。 崔磐气的咬牙切齿的,心想着就这些个州兵,哪天并州赵允真的打过来,他们用什么去守城啊。 于是,他对贾连城的态度就更加的谦卑起来。 守城不靠身经百战的左武卫,还能靠谁!他贾连城就是今天让他叫一声爷爷,估计崔磐也不能怎么拒绝。何其卑微啊!那可是一州节度使啊,堂堂大漓王朝一品大员! “将军,这样下去怕是也只会耽搁时间,不如让那些江湖上的修行者在前开路,您觉得如何?” “崔大人,好计谋啊!来人啊!把那些人押上来!” 片刻之后,之前想要下山的那几百个江湖修行者,都被捆绑着压到了阵前跪下。他们哪能走得了,一千左武卫再加上一万名府兵,早就把这鸡鸣山下围的水泄不通。 修为再精进的修行者,哪怕已经入了玄界,那在兵阵面前,也几乎没有逃脱可能。连续不断射来的弩箭,一准把你逼的没了退路。就算再深厚的内息,也总有耗尽的时候吧!就算冀州的州兵各个都不算肖勇,但几番车轮战术后,没有人能在一万规模的兵阵中坚持下来. 那些人是明智的,看态势不好,直接就降了. 第36章 嗜血藤蔓 陈平一四人在新的洞穴空间内,同其他到此的修行者一样,调侃闲聊,等待着那个白狐面具出来。 每个人看似很轻松的模样,心里却着实焦急。 这时,稽查司顾云从远处走到陈平一身边。 “小兄弟,没想到你一个没有修为的人,居然会走到此处。” “嗨……别提了……多亏了遇上这两位朋友,救了我好几次,要不然小命还真的早就没了,现在下山估计是没有路了,只能跟着你们往前走,来都来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说的也对,不过……你的嗓子……?” “不碍事,找不到下山的路,急火上身。” “我也不知那下山的路在何处,不过……估计左武卫此时已经上山了。” “顾兄难道不是跟左武卫一伙的?......啊!我的意思是说,你们稽查司和左武卫都是给朝廷办事的,此行……” “小兄弟与我也不必那般小心说话,左武卫?他们那些当兵的,号称大漓的精锐,自然是看不上我们这些衙门里当差的。我估摸着,他们也是奔着机缘至宝而来。” “到底是什么至宝啊?死了这么多人,值得么?” “小兄弟,你是没走过江湖,这些江湖中人,为了修行,为了境界,无所不用其极,没你想的那般光彩。” “那些个守陵人,手段那般残忍,你们稽查司也不管管?” “哈哈,小兄弟够坦率。管肯定是该管的,只不过我们稽查司权力有限,江湖上也不是什么事都可以被我们看见。你们就没觉得奇怪,仅凭借一封十几字的江湖诏令,就可以召集千名修行者到这鸡鸣山,且不说那至宝到底值不值得那些人以命相搏,就算各州的府衙听说了这事,竞也没拦着,难道这些听起来你们不觉得荒唐么?” 顾云的这番话,也一直是陈平一之前最大的疑惑。 一个可以煽动整个中原的江湖组织,并且可以让官府的人在此之前不去掺和此事,哪怕现如今江湖上那些鼎鼎有名的大门派,也是难以做到. 除非,这个守陵人组织,有个很大的靠山依仗。 就在此时,白狐面具之人从黑暗中走了进来,身体看起来很虚弱,走路有些不稳。走近一看,那双眸子似乎哭过,眼角的泪水还未擦去。 陈平一觉得这个小兄弟应该跟他的幻境遭遇差不多吧,毕竟自己也是哭红了眼出来的,想想就狼狈。 正想着呢,空间内又有低沉之声再次传来: “恭喜各位,通过了刚刚的考验,在你们前方还有三关考验,祝你们好运.” 那声音很明显是被人伪装着发出,不似普通人声。但众人也来不及去想这些,声音飘散之时,整个空间都在摇晃,一瞬间尘土漫天,就算那几个修为极高的修行者,也没法完全站稳. “轰隆”一声. 地面直接崩裂,本是细线般的裂缝,瞬间就成了一步之宽的裂痕,并且在不断扩大。 几息过后,所有人都掉入裂缝之中. 陈平一感觉那掉下来的距离应该有十几丈的深度,但好在身下的沙土足够细软,不至于摔出内伤. “多多?多多?你没事吧?” 想起赵多多,他是唯一没有修为的人,这么高怕是甩出毛病。 陈平一连忙在暗黑色的空间内叫喊他的名字。 “没……没事,你要是再坐一会,我就有事了!” 他竟然在陈平一的身下,面朝下的趴着。 要不然陈平一怎会感觉身下细软,那可不仅仅有沙土,还有个两百多斤的胖子。 几人还是按照原来的套路,跟在其他人后面前行。 前方竟然是一片绿意盎然之地,还能听见涓涓的流水之声。正前方大概百丈之处,似乎同样有一道石门,不过在通往那道门的路上,布满了根系足足一人粗的藤蔓,就算细枝末节也有手指粗细。 不得不惊呼,守陵人是真有闲情逸致,能在这溶洞内养出这般茂盛的植被。 “你们都看到了,穿过藤林,进入石门,就是下一关。对了,还是祝你们好运.” 那神秘之声,竟然变得调皮起来,这种听起来欠揍的说话方式,让陈平一也是眉头紧了一下。 “小心,这些藤蔓可能有毒.” 听了白狐面具之人的提醒,霸天宗有些想要跃跃欲试的表情。 “要不,咱们也都给砍了吧!” “别急,看看再说.” 这五人的小队伍才相互结识了几个时辰而已,但是装作没有修为的陈平一似乎成了那个决策者。 当然,在前面的那些个高手自然有按耐不住的,两个武夫赤手空拳,进入藤林,那些造型怪异的藤条就像是有了人的意识一般,立刻便有所察觉. 两条细细的藤蔓就是横向扫来。就见那二人连续的闪转腾挪,竟然接连躲了过去。就当两人离那石门只有寸步之时,一条胳膊粗细的藤蔓,缠住了一人脚踝,就要往回拽。另一人眼疾手快,抽出一把短刀就把那根藤条砍断. 离得远,有些看不清楚,但是隐约可以看见被切断的藤蔓还在摇晃,切口处有浓黑色的液体喷射出来,在空间内竟然形成淡淡的雾气。 “看着真惊险啊,平一,咱们今天不会被这些藤蔓给吃了吧?” “别着急,仔细看看别人都是怎么过的。” 见那二人都能安全通过,又有几人冲进去,结果用兵器切开藤蔓的时候,被那些毒气给沾染上,身上皆是被腐蚀,冒起了烟气,还在都还伤的不是很严重。 能有一刻钟左右的时间,通过之人都是受了不同程度毒液烧灼,等到了南疆几人走进藤林,那些藤蔓竟然毫无察觉,四个人,就那么径直的走过去了,看的剩余的人都是蒙圈. “这藤蔓怕是有了灵气,不敢去招惹南疆那些运灵的修行者.” 陈平一算是开了眼了,藤蔓还会有灵气,还会挑着?但他总感觉有些过于简单了。 终于,最后就剩下他们五个人了。 “陈平一,怎的?需要我给你们用斧子开路不?” “不用。” “那我们怎么过去,难不成也像那几个南疆人,大摇大摆走过去?” “对” “啊?” 众人都是一惊,皆是很惊悚的表情看着陈平一。 “也不对,我说的是......咱们……爬过去。” 第37章 黑色流沙 那戴着白狐面具之人,自然是不想同陈平一他们一般,就那样戏谑般爬过去,属实是丢不起那人! 陈平一不以为然,他能想到这样的方式,自然有他的道理。 还是在那些修行者一个个闪身进入那藤林的时候,陈平一发现,若不用特别迅猛的速度穿行,那些藤蔓反而会放慢攻击的速度,想必两者的速度应该是对等的关系。 另外,前方这条道路着实宽敞,上面还有沙土,就更适合匍匐着爬过去。虽然这样做确实有些丢人,但是他们是最后一批人啊,前面也没人看到啊!没人看到,那算哪门子丢人! 于是,陈平一率先俯下身子,趴在地上,就像是个小王八一样。 “这般苟且行径,我可做不出。” 白狐面具说罢,就是发力跃起而去,就如同一道红光残影,射入那藤林之中。所过之处,尽是一片碎藤翻涌,那架势,不夸张的讲,有些像是野猪进了苞米地了。 可哪曾想,几息之后,那白狐面具竟又闪身退了回来。衣袖上还沾上了少许藤蔓的汁液。 “这些藤蔓太过古怪,比之前要迅猛很多,而且觉醒的数量远比方才密集……” “哎!我说……你要是过不去,就跟我们一样爬过去,不丢人,没人看见。” “哼!” 于是,那戴着白狐面具沉默了。 陈平一在队伍的最前面,说实话,他也没有十成的把握就能爬过去,万一那些藤蔓就不肯放过他们呢,在刚刚白狐面具的一番折腾后,那些原本看起来安静的藤蔓,明显是都被惊醒,通过的难度就更大了。 一株足有小腿粗细的藤蔓,此刻就在他们的前方。准确来说,是在陈平一脑袋的上方,好像在四处打量。 那藤蔓就好像有了人的意识一样,在四处张望。陈平一抬头,能看见那藤蔓的尖端居然有好几根锋利的白刺,每根都有手指般粗细,若是被这般凶猛的藤蔓抓到,估计自己得被那些白刺扎成蜂窝,想想那画面就够惊悚的。 其实啊,以几人的气力,如果真要是硬闯,不是没有什么把握的事。但是陈平一觉得这事太过怪异,怎么那些前面的修行者就都能平稳的闯过去,这不符合守陵人的逻辑啊!这么简单的关卡,似乎没有什么必要。 稳妥起见,陈平一缓慢向前挪动着身子,尽量让身下的沙土摩擦的声响小一些。那根带刺的藤蔓好像比其他左摇右晃的同类,要更加敏感,好像那些细微的摩擦声,让它变得很暴躁,四处甩动尖端…… “平一,这么爬下去,真的靠谱么?” “放心,别出声就行。” 小胖子赵多多只能闷着头,继续往前爬,都不敢抬头看那些肆意摇摆的藤蔓。 “多多别动!” 在小道士的一声提醒下,赵多多停了下来,一动不动,但是却止不住全身颤抖。 他缓慢抬头,抬起眼眸,那根看起来最敏感且凶厉的藤蔓,此刻就在他头顶前方两寸的处,那尖端白刺处,离近了才看清,那特么是一张嘴! 那张嘴张开,里面还发出尖锐的声音。 “平一,快想想办法啊……这玩意要吃了我。” 陈平一也是着急,突然想起袖中藏的那几个石子,于是向远处掷了出去。 一声脆响,石子应是碰到了丛林中藤蔓的根部,几根藤蔓竟然同时朝着那个方向直冲而去,趁着这个间隙,几人连忙加快爬行的速度。 几条藤蔓就好像争抢玩具的孩童一般,居然相互缠绕,扭打起来,还带着阵阵尖细的叫声,听了都让人头皮发麻。 又是接连扔出几个石子,几人这才爬到了距离石门几丈处。 陈平一环顾四周,此处的藤蔓最为密集,像刚刚那种白刺利牙尖嘴的藤蔓,这地方居然有五六根,他心里此时也是一万只草泥马啊。 “石头不够用了,就剩下一颗石子了。你们身上还有什么东西能丢出去的?” “我这有斧子!” “卧槽!斧子丢了,你再遇到危险怎么办?” “我这还有铁针。” “铁针也得留着!” “我这有烧饼!” “扔!” 几人毫不犹豫的瞅向赵多多,异口同声啊! “好咧!” 只见赵多多拿出一摞烧饼,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那足够几个人的食量啊。 “卧槽~” 一声唏嘘,丢出去的那张烧饼,居然只飞出去半丈远,可落地声音却是很大,迅速就招来几根藤蔓的围攻。 众人就看着在身边的烧饼,被撕得粉碎,心里估计都在庆幸,幸好那烧饼没砸到自己身上。 “废物!” 赵多多刚想扔第二张烧饼,结果被白狐面具按了下来。夺过那一摞烧饼,白狐面具用力一拍,最上面两张烧饼就是朝着两个方向飞去。那飞出去的烧饼,就好像是两个旋转的锋利飞器,进了藤林中就是一片砍切之声。 “快,站起来冲过去!” 陈平一一声大喝,几人迅速起身,没了命似的往前狂奔,白狐面具一边跑,一边接连又是打出几张烧饼,两边的藤林就像是炸开的油锅,噼里啪啦的撕咬声音,淅沥的尖锐之声不绝入耳。 眼看着就要冲到那石门的台阶上,最前面的陈平一发现不对! 前面地上的沙子是黑色的,好像还在流动…… 就要一个跨步跃起,怎料那黑色的流沙就好像一条手臂支棱起来,一把抓住陈平一的小腿,。陈平一一个踉跄,就跌倒在那黑色流沙之中。 就又好像是某种机关操控一般,石门居然在此时有了松动的迹象,缓慢向下移动! “你们快走,先不用管我!要不然都得死在这!” 陈平一用力挣脱那黑色的流沙,但就像是长在自己的小腿上一样。霸天宗接连就是几斧子下去,手臂都被震麻了。那重斧就像是砍到了铁板一样,崩出一串串火花,但却丝毫未损。 眼看那石门下已落一半,白狐面具拉着几人就冲进石门,但是还是隔着石门递出手,陈平一抓住那只手,眼看身后的藤蔓,如同海浪一般席卷而来,不再隐藏自己的修为,直接撬动丹田气海,将内息周转至小腿处,一声低沉的嘶吼: “起!......开!......” 那黑色流沙如同烧红的铁浆,半息之后,向四周炸射!白狐面具瞬间发力,在那石门还有半尺高度的时候,直接将陈平一拽了进来。 其实不是那石门下放的速度慢了,而是霸天宗几人在用力扛着石门。 第38章 铁头异兽 死里逃生的陈平一,靠在岩壁上,大口喘着粗气。 如释重负的几人,看着彼此大汗淋漓的模样,还有因爬行而留下的满身泥土,都一副引俊不禁的表情。 在赵多多的肚子不可控制的发出“咕噜~咕噜~”的几声后,便是久久不散的哄堂大笑。 可陈平一眼神就是一凛,自己的腿上,似乎还有黑色的沙土,但是定睛一看,却是安然无恙。 几人继续前行,爬行让他们损失了很多时间。此时的脚步,也比先前快上许多。至于陈平一在危机时刻暴露出的修为之力,似乎另外几人并未察觉一样。 陈平一就有些心里没底了,按说霸天宗早前略微看出点自己是修行者的身份,这个可以理解。可小道士和白狐面具不应该看不出啊,尤其是白狐面具,当时自己撬动丹田气海,与自己那般近,又是拉着自己的手,不应完全察觉不到。 顺着那昏暗的通道,往下走了能有一刻钟的时间,不出意料的,又来到了一处空间。 身后通道上方的巨石突然放了下来,伴随着一声轰隆巨响,后方便没有了路。 “哎!我说你们几个,每次都是落在最后,真特么耽误我们时间!” 下方的一个修行者,显得对陈平一他们的态度很不耐烦。也着实难为了那些先进来的修行者,在这空间内足足等了半个时辰。下方空间内有人盘膝打坐,有的三五结伴而坐,有的个别修为看起来高深莫测的修行者,背着手,面向石壁。 “你特么急什么?赶着投胎啊!” 霸天宗显然是不肯在口舌上吃了亏,走上前去,用那胸脯顶撞着刚刚叫嚣的那个修行者,身旁有人上前劝阻,这才罢休。 若是这一路上陈平一心里的估算没错,此处应该是鸡鸣山地下一百丈左右的洞穴,这个洞穴与之前到的空间明显不同。潮湿阴冷异常,还有不知哪里钻进来的阵阵寒风,吹得高处的油灯火苗呼呼作响。 “看来,人都齐了~” 空间再次传来诡异的人声,那些油灯的火苗似乎随着说话人的语气开始舞动。 “你们这五十五人,也算是通过之前层层的筛选,到了此处。不过,有些人……似乎忘了诏令上的规矩。” 众修行者皆是左右相望。 “少年修行者,才有得至宝的机缘,你们这些修行几十年的老家伙,可以到此为止了。” 那南疆老者率先发声: “久闻中原守陵人的威望,今日老朽也算是开了眼。不过你们中原人应该说话算话,诏令上明明说的是少年得之,却未曾说明通过何种手段。既然没有约束,那我等修行长辈,又为何不能陪同。” “说的极是,我们自己不要那最后的机缘便是,但是若有人要暗中伤我门中弟子,我们可不会坐视不理!” 龙虎山老道士还有另外几个年长的其他门派修行老者,都走了出来。 “也罢,你们这般护犊子……额……护着自己晚辈,那就多加小心,守陵人的地界,决不允许乱杀无辜,尤其是以大欺小!” 几名老者相互鄙夷的对视,并未再言语。 就在此时,四周那潮湿的崖壁上方,传来“斯拉斯拉”的响声,下方的修行者万分警觉。 “还是,祝你们好运。” 那人话音刚落,四周崖壁发出的响声愈发剧烈,看上去似乎有东西在崖壁内蠕动,本就潮湿的石壁,在蠕动和声响之下,着实恐怖。 陈平一几人背靠背警觉着。 陈平一挨着那白狐面具,能感受到对方极低的体温,陈平一也未过多在意,毕竟方才拉着这人的手的时候,那股子冰寒之力,着实是让人心里打哆嗦,只不过那时形势太过危机,容不得他去思虑。 四周石壁炸起,碎石崩落,让下方本合围在一起的修行者们,一时乱作一团。 炸起处,居然有异兽咆哮跳出,那些异兽都有成人的高度,居然是站着行走。落地时,那一双双长腿,似乎没有血肉,如同干尸一般。手臂同样长的离谱,爪子上的指甲足有半尺长。头颅尖尖的,嘴巴里的虽然只能看到几颗牙齿,但那发黄的牙齿也有人的手指头那般长短,下巴处还都流淌着绿色的黏液。 “卧槽!这特么是什么玩意!” 说话时,霸天宗挥动了几下斧子,想要吓退面前一丈远的那个异兽。异兽虎视眈眈的瞅着众人,尤其瞅着那张白狐面具时,眼神中的凶狠更是要溢出来了。 那异兽弹跳惊人,一个跃起,即从一丈外扑向几人,霸天宗斧子一挥。 “咣~”一声,明明是砍到异兽头颅的一斧,却是如同砍到铁板上一般。但那异兽却也是被震的连退了几步,一时不敢靠前,张着嘴巴大声咆哮,头上只出现一个小小的凹陷。 “我泥马!这头这么铁的么?” 霸天宗手都被震的酥麻,居然只砍出一个小小的“瘪”。就要提着斧子朝那张牙舞爪的异兽走去,却被陈平一拦了下来。 “别轻举妄动,这东西有些古怪!” 几人打量着周围,整个空间内,已有十几只异兽在人群中与修行者混战,双方各有伤亡。 一个修行者的脑袋,直接被一只异兽咬了下来,那只异兽又被一个修为高深的修行老者,直接用手指洞穿了脑袋。另一两只异兽又是扑了过来,老者只能闪到一边,一时间噼里啪啦的兵器与骨头碰撞的声音在空间内回响。 石壁的上方,还有源源不断的异兽跳下来,似乎要将这里的所有修行者屠尽。 “大家散开些。” 虽然不知道陈平一是何用意,但是几人还是缓慢的散开。 几人的移动让刚刚那头异兽的眼神恍惚了一下,然后直勾勾盯着白狐面具。 “是那藤蔓的汁液!” 陈平一指着白狐面具的衣袖,上面有一滩绿色的汁液,白狐面具立刻心领神会,挥起红色的折扇,一道扇芒闪过,直接切断了那片衣袖,甩了出去。 那异兽不假思索朝着那片断袖冲了过去,拼了命的撕咬。 几人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刚刚过那片藤蔓的时候,其他人都那么容易的通过,原来真正的生死考验在这里。 看向陈平一的眼神,都有些许赞赏。 陈平一当然欣然接受几人的赞许了,装腔作势的轻咳了两声。 “那个……也不要过于的崇拜,我只是……” “趴下!” 声音一出,白狐面具红扇已出,一根铁针似乎要比那红扇快上些许,带着淡淡光芒,直接洞穿一个头颅。 红扇过,头颅落。 趴在地上的陈平一回过头,后背直冒冷汗。 一只无头的异兽,离他特么只有一步远,身体还在做前扑的架势,头颅已经滚落到远处。 陈平一这才发现,刚刚身后的乱战之时,不知是哪个修行者,居然将衣服上的绿色汁液蹭到了自己的衣角上,虽然只是小小的几个印记,但是足够让那只异兽癫狂。 第39章 焚火破阵 此时,鸡鸣山的那座石阵处。 几百名冀州府兵的尸体躺在石阵中,先前竟然从那些已经碎裂的天外陨石柱的下方,渗出阵阵毒气,让率先进入阵中的州兵无一生还。 等那些毒气渐渐散去,石门早已经关闭。 崔磐坐在一个高大的巨人肩膀上,刚刚就是这般被这个巨人驮着上的那百丈高的崖壁。 一声令下,另外两个巨人,迈着沉重的脚步上前,就要作势把那石门给掰开。两个近一丈高的巨人,骤然发力,全身青筋暴起,暴起之时,手臂竟然有常人的腰背那般粗细。在持续的咯吱声中,石门被拉出了缝隙,且那缝隙正被逐渐拉大。 就在此时,从那缝隙中接连射出几十支石箭,每一支的箭头有拳头大小,带着呼啸声朝着列阵的州兵方向,形成一一排箭雨。 崔磐坐下那个巨人,见形势危急,就将崔磐放下,直接背过身去,几支石箭可就全都射在了他的背上,可竟然都轰然碎裂,那巨人的背脊似乎在运力之时,形成一层不可攻破的光幕,护在身上。 可那些普通的冀州府兵就没那么幸运,被石箭击中,便是身体像炸开一般,头颅更是直接被击的粉碎。一排箭雨过后,前两排的州兵之处,地上已然血肉模糊。 崔磐不为所动,而是盯着那石门。 几息过后石门终于被彻底打开。几千州兵便如同倾泻的洪水一般冲杀着涌了进去…… 崔磐自然知道,自己带来的这几千州兵,就是大漓左武卫的马前卒,他们能做的只有去用肉体替那些个左武卫抵挡守陵人的机关算计。死几百人、几千人都不重要,只要他磐台明宗愿意协助镇守冀州城墙,这几千人又算得了什么。 历数历朝历代,每逢乱世之秋,皆是如此。 平头百姓的命,普通士兵的命,只不过是大人物眼中的数字罢了。大漓这才建国多久?各地州府就已经分崩离析。并州的起兵叛乱不是结束,只是这乱世的序幕而已。 而如何能在即将来临的乱世尽量的保全自己,崔磐自然有所思虑。抱着磐台明宗的大腿,准是错不了。 鸡鸣山内,百丈之深的那个溶洞内。 此时,已经成了现实中的杀戮场。 异兽的血肉横飞,那些喷溅出的黑色血液,让四周的石壁更加的幽深。从那石壁上方的洞穴中,还在源源不断的涌出异兽,若是这般下去,就算没有藤蔓汁液的侵染,陈平一几人也会被牵连其中。 “各位,如今这些异兽已经将我们所有人困在这里,若要出去,应设法堵住上方的洞口!” 顾云一边拼杀,一边放声高呼。 “老朽前去!” 一名老者脱身后,纵然跃起,脚尖点着石壁而上,剑芒闪过,几个路径上的异兽尸首分离。 老人站在洞口处,与那些洞穴中的异兽近身搏杀,又有几人踏上石壁,尝试封堵洞口。 但是那些异兽看起来源源不断的从洞里涌出,这般下去,就算是耗尽几人所有气力,也杀不完。 陈平一这时却很冷静,因为他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环顾这个空间,看向每一个角落,突然眼中有光。 “小道士,取些火来。” 喜乐小道士看向陈平一,马上意会,用飞针将近处崖壁上方的烛火打了下来,陈平一撕下一块衣襟,然后沾上那些异兽的黑色血液,还未放到烛火上,火势立刻就咆哮般的起来。 “各位,这些异兽怕火,他们的血很容易点着,把身上的火折子和岩壁上的烛火利用起来!烧死他们!” 陈平一感觉自己原本就有些沙哑的嗓子此刻就要彻底撕裂。 赵多多动作倒是很快,二话不说就把自己的外衣脱掉,撕成布条,缠绑在地上掉落的兵器上,粘上足够多的黑血,递给陈平一。陈平一接连点燃,然后朝着洞口的那些修行者扔去。 当看到那熊熊的火焰,洞里面想要涌出的异兽惊悚万分,接连后退,那些修行者们也算松了一口气。 不多时,洞里的那些异兽已经退去,没了影子。 之前与修行者们搏杀的那几十只异兽,也在众人火把的围攻下,一个接一个的被砍掉头颅。有人将火直接扔进兽群,就听见噼里啪啦的血肉燃烧的声音,修行者们紧绷的神经,终于才得以舒缓。 “小家伙,你是怎么发现他们怕火的!” 之前率先上到高处堵住洞口的那位老者,冲着陈平一微笑着问。 “因为那些烛火放的位置太高了,明显是不想让这些异兽触碰到。” “足够冷静,足够细心!老生佩服!” 还没等陈平一客气一番,另外一个修行者阴阳怪气了起来。 “有什么好佩服的,一个没有丝毫修为的混子,若不是我们这些人之前拼死格挡,没准这小子早就挂了!” “兄台说的极是!多谢兄台……” “陈平一!你跟他客气个啥,我特么替你砍了他便是!” 霸天宗就要上前,却还是被陈平一拦住了。 “若不是陈兄弟,咱们今日没准都要死在这里,请受我一拜。” 顾云走来,就要作揖行礼,陈平一连忙上前拦住。 “说的没错,这般异兽,还不知我们要苦战到几时……” “对对,多亏了小兄弟……” 又有几位修行者上前,拦都拦不住啊。 之前那个阴阳怪气的家伙,此时甩着脸,到一边凉快去了。 那南疆的老者,此时瞅着陈平一的眼神,让陈平一全身不舒服。似乎那老者的目光,能够戳进陈平一心里,让他无法平息内心的不安。但老者却是什么都没说。 身旁的碎便少年,正在给同行的一个女子包扎手臂,应是方才在乱战中受了皮外伤,那南疆少年担忧的眼神,难以遮掩。 “看来剩下的各位,都还算聪明!” 空间内再次传来那人的声音,有些阴阳怪气的。 “你们还剩下二十七人,接下来还有危机等着你们,若是想要放弃的,我可放你们下山,若是想继续走下去,那前方便是通路……” 一阵持续咯吱的声响,一处石壁,竟然开启了一扇门。 不得不惊叹,这些个守陵人为了这场机缘大会,搞得这般大的阵仗,这些巧妙至极的机关,这些前所未见的奇珍异兽,让众人刚缓和下来的压迫感,又提了上来。 第40章 修行之海 鸡鸣山下,陈家小院。 “老东西,你整这番考验,到底图个啥?” 白衣老先生面对陈瘸子的质问,不予理睬。良久之后,他把乖乖趴在自己怀里的大黑,放在了地上。大黑还有一些恋恋不舍的样子,但还是乖乖的跑向小黑那边,跟那头驴去玩耍了。 “他是你选中的人,但并不一定,最后的那个人就是他!这些年,守陵人四处寻觅,也找到了许多人,不见得就比你那宝贝儿子差。” “切!那小子的天资,我和玄陵子心里可都有数!” “玄陵子?那么不靠谱的人,所说的话,就能靠谱?” 陈瘸子就是一愣。 是啊,那玄陵子说这小子天资过人,自己却从来未去质疑。或许是被多年的父子之情淹没了自己的理智。但是他觉得自己最初的判断也应该不会有什么差错。 “我说老家伙,玄陵子不靠谱,你还觉得我不靠谱么?” “哈哈!哈哈!你若靠谱,能三天两头换着寡妇去撩拨?” “去去去!说正事呢!” 白衣老者却还是笑而不语,眼神诡异,让陈瘸子就更尴尬起来。 …… 彼时,鸡鸣山内。 顺着那个通道,还是继续向下的石阶路。越走越窄,行进了能有半刻钟,只容得下一人通过。这就让赵多多和霸天宗通过起来要费些气力。 好在,陈平一几人还是在最后面,后面也没人驱赶。 这些人自然是不会放弃机缘的,都已经到了这一步,死了那么多人,让这些修行者们放弃,怎么可能!估摸着那个守陵人说让他们放弃,也就是客气。 可是!当众人来到接下来的溶洞,就真就有些修行者后悔,之前没听那人的劝阻。 那竟是一片流沙之海! 一个巨大的空间内,只有沙子沙沙作响的声音,听的人起鸡皮疙瘩。这个空间巨大,比之前遇到的所有溶洞空间加到一起还要大,居然一眼望不到头!在他们眼前的,是一望无垠的流动沙海。 是的,沙子组成的海洋。 毫不夸张的讲,这片沙海足够容得下通远郡上的所有街道、所有建筑,还有余。那流动的沙海之中,还时有地方翻涌,就像烧开的水,冒的气泡。 只不过看上去,那些沙子包裹然后爆开的气泡,兴许比一人还要大。因为离得远,而且又缥缈的让人看不清,所以着实有些恐怖。 “这是……难道这……就是……修行者之海!” 一个老者颤抖着惊呼,众人哗然一片。 陈平一自然是没听过什么修行者之海,那个不靠谱的玄陵子也没告诉过他啊。不过听这名字,就很霸气,一定是很难得的东西。不!应该是很难得的一片! “小道士!小道士!诶!你见多识广,给讲讲呗~” 陈平一用肩膀触碰一下小道士的肩膀,而小道士居然没理他,因为他在和赵多多还有那个霸天宗,一起吃着烧饼。 没错,还是赵多多带的,也不知道他特么到底带了多少! “孤陋寡闻了吧,连修行者之海都不知道!” 之前那个阴阳怪气的修行者,此时鄙夷的瞟了陈平一一眼,然后煞有介事的大声解释起来: “修行者之海,传闻世间只有三处!均是几千年前几位十二境的仙人陨落后所化,一处在那东海的一处海底,在万丈海崖之下,只有达到圣界之人,才能前去;第二处,在北疆之外的魔宗正阳山上,千百年来一直是魔宗的修行圣地,也是禁地,只有达到玄界的魔宗修行者才会被允许进入短暂修行;第三处,一直都是传闻,没有人真的见过,很是隐秘,之前也有传闻说有高人在某处崖下的地洞中见过。想必!这就是世间的第三处修行者之海!” “这不就是一片沙子么?” 赵多多一边吃着烧饼,一边问,说话时还掉了几个碎渣。 “哼!不是修行中人,自然不知道这片沙子的特别之处,。传说中修行者之海是贯通天地灵气之地,每一粒沙子,可都是吸收了天地精华灵气。对于修行者而言--沙海千丈,修行万里!意思就是说在这千丈的沙海中修行之后,你的修为可以精进万里!小胖子,这回你懂了吧?” “切,什么千丈万里的,沙子又不能吃!” 身边之人听后,都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看来,这修行者之海,便是此次守陵人口中所说的机缘!各位保重,修行精进,各凭本事,老生先行告辞!” 说罢,那老者纵身一跃,竟在那沙海中急速踏步而行,几息之间,没了踪影。 剩下的那些人,也都在片刻之后散去,跃进了沙海。 “顾兄,你不去进行修行么?” “当然要去,但还是觉得这沙海有些诡异,诸位还是要多加小心!” “顾兄放心前去,我俩也不是什么修行之人,在这边上看看便是。” 顾云带着仅剩的几名稽查司的人,很快也消失在茫茫沙海之中。 “你也觉得这沙海古怪?” 白狐面具在陈平一身边问道。 “说不好,就是感觉有些简单了,不像是守陵人的作风。” “是啊,这么好的机缘,就这么随随便便让所有人得了去。就是有古怪。” 陈平一望向远处,似乎什么都没看到,但好像感觉总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这里。他走上前去,蹲下来,伸出手…… 当他触碰到沙子的那一瞬间,一种撕裂般的疼痛席卷到头顶,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要被撑开。他连忙惊呼地收手,连滚带爬的后退。 “平一!平一!你怎么了?” 赵多多丢掉烧饼,跑了过来,扶住陈平一。 陈平一大汗淋漓,感觉自己喘息都很费气力,喝了一大口水,然后长舒一口气,望向几人。 “我好像产生幻觉了,碰到沙子的那一瞬间,我好像进入到了一个巨大的杀场之中,全是血!全是尸体!我身上也全是血!” “你是不是太过紧张,我看那些人进去,一点事都没有。” “兴许吧,反正这沙海太怪异了。我还是不进去,你们三个进去吧!” 良久之后,三人决定,还是上前查看一番,但是和预想的一样,踏进去之后,并无陈平一那般剧烈的反应,那沙子居然还有很舒服的温度。 “呦呵,真舒服,就跟洗澡一样!” 霸天宗走到深处,只露出脑袋,好像在那沙子中洗澡。 小道人是在更远的一处,盘膝坐在沙海之上,对于修行者来说,让自己整个身体悬浮于水面不是难事,更何况这沙海给人的触感,就如同有温度的海水。 而白狐面具则是在另一侧,悬空而立,那身法甚是玄妙,如同那海上的仙子,周身泛起淡淡白光。 第41章 玄妙灵气 在沙海岸边,只有落寞的陈平一和赵多多蜷缩坐在那里。 望向那修行之海的上方,包括白狐面具和喜乐小道士在内,一众修行者皆是悬浮于半空。从那沙海之中,有点点光斑飘散而出,就像陈平一破境时看到的那些血脉中的金色灵气,不断地向上方的修行者聚拢,被修行者早已开辟气海吸纳进身体。 放眼望去,那些玄妙灵气让每一位修行者周身的气息都膨胀起来,就好像一块块发光的灵石一般,漂浮在修行之海的海面上。 “平一,我知道你是修行者。” “啊?” “我很早就知道,你不说,我也就知道你瞒着我肯定是有自己的原因。” “你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是笨,但又不傻,嘿嘿!” 看着赵多多那一张傻笑着的胖乎乎的脸,陈平一释然。 是啊,自己最亲近的人,又怎会看不出。也只有像赵多多这般在意自己的人,才会不自觉的洞察自己的一举一动。 此刻,他又想起了很多人,很多事…… 他想起师父玄陵子喂他吃下那颗可以遮盖自己修为的丹药,他没有怀疑过师父的良苦用心,但是那丹药的作用真的就只是为了遮盖修为么? 不,不仅是遮盖,还是在放缓他的修为晋升。 一个少年,就算有再高的天资,他的肉身,也没办法承受过高的境界带来的冲击。若是不加控制的去提升境界,损害的只有自己不够强大的肉身。 方才他在那幻境中破镜的那一瞬间,正是那股神秘的牵引气息开辟了周身灵气的运行通道,那正是之前埋藏在自己丹田内的、隐匿许久的丹药之力。 他那看起来不靠谱的师父,对于自己的修行真是煞费苦心。他对自己师父的声音很熟悉,熟悉的程度可能都远远超出了玄陵子的预料。 陈平一几乎可以确定,刚刚在那藤蔓的溶洞中,在那异兽暴起的溶洞中,那个黑暗处传来的声音,就是他的师父, 一个人的声线可以更改,可以伪装,但是说话的节奏和方式,很难骗得过熟悉的人。况且,他的徒弟又是那般机敏而细心的少年。 陈平一只是没想清楚,师父为何会是守陵人中的一员…… 当然,他一直迟疑的事情还有很多: 为什么偏偏是七月十五这一天?这一天在民间是鬼节,更是他陈平一重获新生的日子!为什么偏偏选择在这鸡鸣山?自己为什么就和养父几年前在此安家?为什么是那位教自己学识的先生?先生为何要在这鸡鸣山脚下隐居?自己要上山,向来关切自己的养父,为何不拦着?还有,赵多多为何要执意跟随自己上山,而且他早知道自己是修行者…… 有些事情,少年不愿去想,并不代表少年想不到。 或许时间早晚会给出答案,陈平一不愿去怀疑自己身边的人,尤其是至亲之人。 但是他能断定,冥冥中,这鸡鸣山的机缘,与他有些必然的关联。 “你羡慕那些修行者么?可以借助这些天地灵气去修行?” 当听到赵多多一本正经的同自己这般讲话,陈平一有些愣愣出神。 “啊……啊!不羡慕,羡慕也是白羡慕。” “你要不要再试一试,或许这些沙子想告诉你什么?” 思索良久,看着赵多多希冀的眼神,陈平一还是鼓起勇气起身。方才他的退缩并不是因为那一瞬间的痛苦,而是因为那一瞬间脑海中血淋淋的画面。陈平一不怕杀戮,他有十一次杀人的经历,他也不惧怕血腥,只是那突如其来的杀戮画面,让他措手不及。 这一次,他气运丹田,将自己的气海之力,注入双手,自己的双手似乎都能看出淡淡的光波。 毫不犹豫,直接将双手插入沙海之中。 一股强大的酥麻感,从手臂直冲大脑。一股强大的气息,在身体内快速流转。 他感觉自己的衣服瞬间涨起,吓的赵多多连连后退,但又怕陈平一有危险,回过身来。 就在此时,赵多多看见不远处悬空的小道士,一头栽进了沙海之中!白狐面具也是一个踉跄,直接跌落!再往远一些的修行者们,一个接一个的从半空中掉了下来。 陈平一此刻也抽出手臂,大口呼气,全身已经被汗水浸透。 “平一……” “我还好……我还好……” “我是说他们……好像……不太好” 陈平一望过去,看见一个个在沙海中翻腾的修行者们,瞬间有点不知所措。不过很快,那些修行者,又再次悬空,进入修行状态。 “他们……该不会是受我影响吧?” “我觉得……应该……是。” “不至于吧?要不……我再试一试?” “嗯!” 陈平一再一次屏气凝神,在方才的那一次尝试中,手臂刚刚进入沙海中的那瞬间,自己肉身的变化,虽是还像之前那般剧痛,但是那股气息明显在贯通自己的血脉。 在脑海中的画面,也有了变化,不再是那片屠戮的杀场,而是近乎一个修仙之境,云雾缥缈,层峦叠嶂,有白鹤飞过,有溪水流淌…… 这一次,为了验证两人的猜测,陈平一不再闭着眼。 “卧槽!” 随着小道士跌落时的一声争鸣,陈平一立刻抽回手臂。 看着由近及远的修行者们一个个如同被海浪席卷一般,接连跌落下来,两人真特么茫然了。 就这么说吧,此时的修行者之海,就好比是一个盘子,而那些盘膝修行的人,就好比是盘子里的一粒粒豆子,陈平一就好比是一根筷子,在用力敲打盘子边缘,可以让那些豆子跟随他的节奏跳跃。 “怎么办啊,你这一碰,好像真的影响他们修行啊!” “这个确实有些难办。” 陈平一思虑良久,便有些邪魅地瞅着赵多多,在他身上一顿打量。 “你……你要干嘛?” “把裤子脱了!” “啊?陈平一,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赵多多把自己的裤腰捂得紧紧的,甚至陈平一再多看他一眼,他都要有刀了陈平一的心思。 “咦~你想啥呢,我是说你把裤子脱了,装些沙子进入,然后拿到一边来,这样我摸这些沙子他们就也可以安心修行了么?” “是个好办法,可是……为什么不脱你自己的裤子!” “你刚刚也看到了,我一运气,全身都涨起来,没有衣裤遮挡,我这不是真气外泄了么。” “说的还是很有道理,可是……” 陈平一还未等赵多多说完,直接上手就是一扯,就听“滋啦”一声。 一条裤腿竟就被他给扯了下来。 “等回去,我补偿给你一条裤子哈!不,是还两条!” 赵多多低头,看着自己露出的那条胖乎乎的白腿,满脸憋屈的瞅着陈平一。 扯着嗓子带出一声哀叹: “你……这……也太特么太残暴了!” 第42章 黑藤灵沙 陈平一简单的把从赵多多身上扯下的那条裤腿,打了个结,然后递给赵多多。 “别忧伤了,挺白挺好看的~” “你大爷的,陈平一!” “好啦好啦,出去请你到香云楼,你随便点,随便吃,总行了吧” 还在暗自忧伤的赵多多,听闻陈平一要请他到郡上最有名的香云楼胡吃海喝,那精神头立刻就起来了。 “说好了,随便点的!” “必须的~” 赵多多接过自己的那条裤腿,带着小跑的节奏,到了沙海的边上,片刻之后,提着满满的沙子,回来了。 “我刚刚总感觉身体里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就像是很想把这些灵沙吃到肚子里。” 赵多多听陈平一这番言语,用手摸摸陈平一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 “陈平一,你没病吧,这沙子还能吃啊?那拉出来的应该还是沙子。” 陈平一一脸懵逼。 再次将手伸进灵沙之内,这次是把两个手臂都放了进去,其他人总算是没反应了,两人这才安心开始琢磨自己的事。 陈平一脑海中的碎片不断涌现,不断切换,随着那些片段,那些场景,自己的身体不停的颤抖,后槽牙磕的咯咯作响,赵多多有些吓坏了,寻思这家伙难不成是请神儿上身了? 不多时,一切反应没有了。看着那个用裤腿扎起来的袋子,沙子居然消失了。 “卧槽,你真给吃了啊!” “我也不知道啊!就感觉有灵力往我身体里进,啊!你也要吃?” “平一你说什么?” “你没说话么?” “没有啊。” “可是……” 陈平一连忙环顾四周,因为他刚才明明听见有人跟他说: “再来点!没吃够!” 难不成自己产生幻觉了?是那些脑海中的画面造成的? 陈平一心里开始自我怀疑了。那些画面,说实话,他看不懂。他不只一次的想要看清那些个场景到底在哪,可是都被一下子卷走,起初他觉得这些应该是灵沙让他产生的错觉,后来仔细一想,或许自己看到的东西,曾经真的发生过。 “别想了,你现在是想不通的~” “是啊……估计很难想通。” “平一,你在说什么?” “你不是跟我我说,别想了么?” “我……什么都没说。” “卧槽!你可别吓我!难不成鬼在说话?” 陈平一又是到处张望,与赵多多四目相对之时,那声音又传来。 “小家伙,再让我吃点!” 这回陈平一是亲眼见证了,那声音真特么不是赵多多! “你到底是谁?出来!” 见陈平一如此慌张,近乎发疯了一般,赵多多就更加懵逼了。 “平一,你真没事吧?是不是脑子里面进沙子了?” “难道你听不到吗?” “听到什么?” 陈平一这才恍然,说话的那个人,不!是那个声音,只有自己才能听到。难不成真的被鬼上身了。于是他全身上下的摸索,甚至把鞋也脱了,裤子也脱了…… “卧槽!陈平一!我就知道你对我有想法!” “那个……我就是检查一下自己身子,你别慌哈。” 赵多多赶紧跑开,离得远远的。是啊,但凡一个正常人,脱完他的裤子,又脱自己的裤子,你说没想法,谁特么能信! 找了半天,陈平一毫无发现。 “别找了,我在这里~” 陈平一就觉得自己头上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吓得直接出手一把薅了上去。陈平一属实是太过慌张,作为一个修行者,一个达到淬界的修行者,对自己身体的感知那不是一般的强,就连自己的每个穴位,都能感知到,头上若是有虫子之类的,他能感觉不到? 是的,他真的就没感觉到! 那个东西,一直盘在他的发冠上,他竟一直未察觉。 陈平一一把将其揪下来,都没多看一眼,就是要扔在地上,然后用脚踩碎它。想着这鸡鸣山下真是无奇不有,虫子都能成精,都能开口说话了! 可哪曾想,那东西我在手里,就像是长在上面,根本甩不掉。抠也抠了,在地上也蹭了,可就是牢牢贴在自己手臂上。陈平一这才发现,这东西不是什么虫子,这特么居然是之前藤蔓溶洞里面,拽住自己的黑沙! “别试了,没用了,你我就此捆绑在一起,没办法分开的。” 看着那团诡异的黑沙,在听见这番言语,陈平一心凉了。心想着自己身上从此就长了这么一个丑东西,这不得吓死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怪病呢! “你特么到底是什么玩意?” “我啊!如你所见,一团黑不溜秋的东西。” “呵!你人话说的还挺溜。” “过奖过奖啦!不过,我不是你想的什么妖怪,我只是一缕灵气而已。” “灵气?灵气他么会说话,你别蒙我了!” “估计说了你也不会信,我是那些藤蔓几千年的灵根所化,形状看起来像是一团黑沙而已。” 陈平一这才有所放下芥蒂,玄陵子曾经与他说过,万物皆有灵,既然那南疆的修行者,可以修行万灵的灵气,那诡异的藤蔓有灵,就自然不奇怪。 “我起初并未有灵智,本是几千年前一位仙人用自身修为灌注的一株藤蔓而已,几千年下来,也一直在这地底沉睡,是你把我唤醒的,你趴在地上的时候,我能感受到你身上熟悉的气息,就上来了,哪曾想,你居然是个毛头小子。” 赵多多此时目光呆滞,从远处看着陈平一,此时就是手捧着一团黑色的沙子,在那对着沙子讲话。疯了!一定是走火入魔了,想着用什么法子能让陈平一清醒一下。有了,用石头! 赵多多捡起一块脚边的石头,就往陈平一身上丢过去,想着这么一惊吓,没准就能让他缓过来,反正自己每次打嗝,自己父亲都是把他吓住的。 “咣~” 石头飞了,居然是被那团沙子伸出的长长触角顶飞的。 “你那朋友,好像脑子有点问题!” “不许侮辱我朋友!” “开玩笑的,别当真啊” 陈平一缓步朝着赵多多走过去,看陈平一的表情也不像之前那般慌张惶恐,兴许是自己这一石头扔过去起了效果。 “多多,没事,就是一团沙子。” “我可不是沙子,我是一缕黑藤灵气所化……” “你闭嘴吧!” “卧槽?” 那团沙子居然还特么会说脏话!此刻的赵多多完全听不见两人的对话,因为陈平一尝试在心里与那声音对话,结果成了。 看来这团黑沙,真的是跟自己因为某些原因捆绑在了一起。 第43章 昇魂剑修 陈平一静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目光时不时的闪烁,表情又会突然变得复杂,一旁的赵多多看陈平一这般行径,心里还在嘀咕: ‘这家伙脑袋里一定是进沙子了,等回去一准要给他抠出来!’ 陈平一还在脑海里与那黑藤灵根聊着天,但是大多对话在陈平一看来,都是些没有营养的话,期间他还同那灵根吵了几次,陈平一正寻思着: ‘这玩意好啊,吵架骂人都不费口舌,在心里想怎么骂就怎么骂!’ “小子,别扯那些没用的,我都睡了那么久了,饿的不行了,快去给我找些吃的!” “你个沙子,又不是傻子,你还能吃东西?” “切,那刚才那胖子裤裆里沙子,谁特么吃的,你心里没数啊?额……这话怎么听起来有点怪怪的。” “行,那就再给你弄一些便是。” 陈平一心想着,就当这是个宠物养着也挺好,不像家里的大黑和小黑,还要喂吃的还要给它们洗澡,这家伙还能听懂自己说话,主要别人还听不到,关键是这家伙直接喂沙子就行。 “小子瞎想啥呢,我可都听见了哈!我不是什么沙子都吃,我就吃那有灵气的沙子!快去,给大爷整些来!” 陈平一有些懊恼了,自己心里想啥,这家伙都能听见,这样对自己可不怎么友好啊。 陈平一又让赵多多装满一裤裆……是一裤腿的灵沙,把手伸进去,这家伙,爽的不要不要的~ “哎呀~哎呀呀~哎呀呀呀呀~不够,再来些!” 又是一袋,紧接着又是一袋!...... “诶!诶!诶!我说差不多得了哈。这是修行者之海,你别把那些灵气都吃了,别人还怎么修行!” “小子!你逗我呢吧,这是修行者之海?这就是埋在这地下的灵沙而已,不知怎的有了灵气,反正不是什么修行者之海,那地方我记得我去过,这里跟那地方比起来,灵气差的远呢!” 黑藤灵根还在依靠陈平一的身体,吸收着沙子中的灵气,可是陈平一此时却有些不淡定了。若这里不是修行者之海,那为何那些沙子会有修行用的灵气?为何守陵人要造出这假的修行者之海?...... 不好,有诈! “你们三个!快上来!这沙海有问题!” 离他们最近的是霸天宗,这家伙还在沙海中游着呢,说来也是,这家伙真是够豪放的,也不怕那些沙子划肚皮或者是划别的地方。 “有什么问题?难不成这里还能有怪兽啊?” “别游了,赶紧上来!” 陈平一的语气那般坚定,霸天宗率先听劝的回来了。他的嗓门够洪亮,几个招呼下来,另外两人也停下了修行,回到岸边。 “这沙海真的有古怪?” 白狐面具的眼中,满满的疑惑。 “等着看吧!” 陈平一心中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走到沙海的边缘,屏气凝神,催动丹田气海所有的气力,那黑藤灵根立刻便感受到了磅礴的内息之力,瞬间兴奋起来。 “黑根儿~准备好了么?” “来吧,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只见陈平一发力一挥,双拳重重砸进沙子中,全身瞬间青筋暴起,鼓动着衣服,头发飘散。 “给我!......吸!” 气海翻腾,那黑色流沙似一条短短的蛟龙,在陈平一双臂间游走,竟然发出淡淡金光。有一阵阵的波纹,在沙海之上荡漾,最开始时并不明显,可是当那波纹震荡了十几次之后,那沙海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减。 “我去……这特么是什么操作!” 霸天宗看的嘴巴都合不上了。 “这家伙藏得可真够深的……” 小道士也是目瞪口呆。 远处那些修行者们,一个又一个的,在那冲击波之下无法再去悬空修行,皆是跌入沙海之中。他们也发现沙海中的灵沙在不断的减少…… “你在做什么!胆敢破坏老子修行!” 之前那个阴阳怪气的修行者,抽出佩剑,踏着飞步,向陈平一的方向急冲而来。 “拦住那人!” 看那人剑芒绽放出的修为,竟是第六镜昇魂境的剑修!霸天宗、小道士、白狐面具三人同时踏地跃起,正面迎向飞来剑修。 小道士飞针率先而出,连射三针,呈品字的攻击架势,那人一剑劈开一针,一个后翻躲过另外两针,竟然毫不减速继续向前冲杀!红扇已到,封住那人路线,格挡之下,剑光四起,不得不挺住。 “你们三个小娃娃,还想挡住本大爷,真是特么活腻了!” 剑芒又起,卷起尘沙,一股半丈的龙卷风竟在面前裹挟而成! “都给我退下!” 那人猛然发力,龙卷风裹挟剑意而来。 红扇立于身前,催动邪魅之气,在白狐面具面前形成一面淡黑色的影帐;双斧相互盾击,骤然分离,霸天宗的双斧之间居然拉扯出几道肉眼可见的闪电;小道士长袖一挥,三张灵韵符咒悬于空中,咧咧作响! 三人都是用出自己最强的防御之力。可是,三个第五境的少年,就算再强,也很难抵挡住那个已至第六境巅峰的剑修! 轰隆一声巨响,准确说,应是三处巨响同时引爆!那气息溃散之力,竟然在那一处的沙海之中,炸出几丈宽的大坑! 三人重重跌落下来,捂着胸口,吐出鲜血。 第六境巅峰修为太强了,那人距离玄界估计也只是一念之间。 霸天宗一年前才晋升到第五境,在他们石国,已经算是青年中的佼佼者,这次来到中原,没想着最后就一定会得什么至宝。石族的长老们跟他说,中原是天下武学的精粹之地,只管在中原历练一番就好。 喜乐小道士,本不想下山,他觉得在那个小道观里,整日与他的五个师兄玩耍修行,就是全天下最开心的事情,还有他的师傅,对他那般宠溺。 白狐面具,不是中原人,这一次是众人中唯一带着明确使命前来的修行者,为了自己宗族赋予的使命,不得不跟别人做了一场交易。 “几个小杂碎!还想阻我杀戮!” 那名第六镜的剑修,嘴上虽然对三人很是嘲讽,但是刚刚那一击,为了确保不发生意外,他已经用了全力,但三人的抵挡之力还是让他惊异。那是三道不同修行体系的内气之力,与他内息碰撞时,他竟也出现了内息的紊乱,很难在短时间内,用出刚才那般浑厚的剑气。 但他不准备放过几人,在他看来,今日剩下的这几人,那龙虎山老道士和南疆老者与他同为第六境,若真是到了最后,自己仍然有机会。此时,最该做的,就是快速了结了这几个小家伙。 剑修伸出右手,起手作势!那柄剑正对着小道士,悬于空中。 第44章 术士登场 那昇魂境的剑修,再一次提起自身丹田之力,一股内劲从内向外,向身体外飘逸。有道道内劲注入那柄悬空之间,剑身在止不住颤抖。 喜乐小道士中,眼中有了绝望。他尝试再去调动自己的丹田气海,可就是没办法再去聚力。袖中的铁针没有内息的支持,也就跟绣花针没什么区别。 “给我灭!” 剑修内劲再上一层,那剑居然向上直冲,又再次向下俯冲,直奔着小道士刺去,剑芒足足有三尺长! 小道士再次甩出符咒,这一次居然是五张!五张符咒环绕在小道士周身,不停旋转,又划出一道道流光曲线。 又是一声巨响!符咒被炸得粉碎,小道士又吐了一口鲜血,身上还有十几处剑气造成的浅浅伤痕。长剑一个回转,居然向一边的霸天宗飞去! 这剑修是特么想一窝端了啊! 小道士没了一点再战的可能,可白狐面具显然还有! 白狐面具就好像早就料到了,剑修这一剑就是想顺道把他们三个都给杀了,于是早就提前在红扇上注入自己剩余几乎全部的内息之力,那把扇子藏在他的身后,早已嗡嗡作响! 一个闪身,到了霸天宗跟前,扇起!扇飞!扇回! 那红扇在虚空中划出一道金色与红色融合的光芒,一瞬间,就好似一个闭合的火环,可那环上之火,却是黑色的烈焰! 长剑剑芒不减,与那道火环触碰到一起,并未炸裂,就好像两头相互较劲的凶兽,僵持不下! 那白狐面具的身后,一个庞大的身影如同觉醒的恶魔一般,跃起的力度惊人,跃起的速度同样让人惊呼! “我特么劈死你!” 霸天宗越过白狐面具的头顶,那两把巨斧都在虚空中嗡鸣! “哐当~” 那剑修袖中仍有一把短剑,甩袖而出,气势虽然没长剑那般耀眼,但是劲力十足,与霸天宗的两把巨斧可就对冲上去了! “哐当! 哐当! 哐当!” 短剑与巨斧接连三次撞击!几个人的反应,都是这般迅速,所有的一切,只是发生在两三息的时间。 短剑和长剑均是弹回,被剑修握在左右手中。 两把巨斧,被弹飞出去,准确的说,是第二击弹出一把,第四击下,另一把斧子,也飞出去了。 白狐面具跌坐在地,大口喘息着,无力再去抵抗。 修行之人,修的是境界高低。而境界的根基,便是自身的内息,内息自打踏入修行的那一刻,就开始囤积和淬炼,不同的是,更高境界的人,就有更大的内息储备。就这样下去,别说三人还能不能有内息去支撑作战,就算有!如刚才那般,再打上半个时辰,恐怕剑修的内息也不会受多大的影响。 这完全就是境界的碾压! 此刻的陈平一完全不受控制,双眼猩红,血脉喷张,那黑藤灵根已经将他的手掌薄薄的包裹一层。 沙海的消散速度,愈发的明显,远处的修行者们,也看到了此处几人的打斗,但却没人注意陈平一,谁又能想到是这个少年把沙子吃了。修行者们只当是那毫无修为的陈平一被那天地灵气吞噬,毕竟不是修行者的肉身,没法承受灵气带来的威慑。 剑修双剑同时飞旋而出,这一次三人都是彻底绝望了。看着那愈发强烈的的剑芒…… “滚回去!” 一声落下,那剑芒好像是碰到什么东西,瞬间剑芒被放大十几倍,闪的所有人睁不开眼!两把飞剑居然在那光球的控制下,猛然调转方向,还在得意的剑修就是一惊,可是速度太快了,根本就来不及闪躲。 长剑贯喉而过,而那短剑穿透他的胸膛。 光芒瞬间退去,那光球处,竟然是赵多多! 他袒露着胸口,扎着马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起来着实有些滑稽! 可是还没等别人反应过来,他重重的后仰过去,并未昏倒,眼睛瞅着溶洞的洞顶,嘴里终于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那个剑修踉跄着,竟然还未倒下,好像临死之前还要阴阳怪气一番。 “你……草!术士……也特么来添乱。” 倒了,这回是彻底倒了,死的透透的。 几人吃力的挪着步伐,围住还仰壳躺在地上的赵多多,他那扒开自己胸膛衣服的动作,还僵在那里,离近了几人才发现,他的胸口是一面圆镜,不过此刻好像已经不能照出人影,变得极为暗淡。 “喜乐~我胸疼!太特么疼了!” “那我给你揉揉?” 几人都是笑出声来,但是每个人都是笑一下,疼一下,但是看着对面的人,就又是止不住的笑,忍不住的阵痛。 几人将赵多多扶起,小道士就是敲着赵多多胸口的铜镜。 “赵多多,想不到啊,你居然是术士,有这般厉害的法器,居然藏得这么深啊!” “轻点~还疼着呢!这个就是防身用的,我不像你们,那么能打,我也是第一次用,关键时候这玩意没想到这么大作用。” 白狐面具取下那个乌黑的铜镜,在手中仔细打量了一番,那上面的斑斑锈迹,真看不出这玩意功效这么猛。 “我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就是传说中天云殿的灵噬盘,传闻可以抵挡圣界修为以下的致命一击,并且还可转瞬间放大伤害,转嫁给攻击者,属实是个好宝贝,就是长得丑了些。” “这东西,我师父说,十日内只能用一次,若是再有强者过来,我也没有什么办法了。” “那就只能等他快点觉醒过来了!” 几人都将目光移到远处陈平一的身上。 此刻的陈平一,根本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脑海中,只有黑藤灵根大口吮吸那些灵气的爽快声音。 陈平一看到的,还是那一个个零碎的画面,他在脑海中不断跨越到不同的空间。但是陈平一脑海中的意识在告诉自己,那不仅仅是空间空间的跨越,更是时间的追溯。那些都是在过去不同时间发生的场景,有屠戮,有离别,有重生,更有有一呼百应、一骑绝尘…… 第45章 远古梦魇 原本在远处盘膝修行的修行者,在那道白光炸起之后,便陆陆续续朝着这边赶来。 那道光足够惊异,修为尚浅的人可能不知道,但是他们无一不知那道光芒的可怕。 那股剑气被放大后的磅礴气息,别说是第六境的剑修,就算是第七境的玄界高手,恐怕也要避其光芒。 好在陈平一此时及时抽出手,缓慢的退后。 他脑海中的那一缕黑藤灵根的意识将他唤醒。 “小子,再不收手,就要被那些老家伙发下了。虽然我还没怎么吃饱,但是勉强算是半饱吧!” 陈平一摇摇脑袋,强行将自己的意识抽离回来,不得不后知后觉。 ‘这黑根儿也太特么能吃了,这自己哪能养活起啊……’ “小子,别再那说我坏话,我可都能听见,算了,吃的也还算可以,我先睡一会,没事别特么叫我哈~” 说罢,那如同泥鳅一般的黑藤灵根演化的黑沙,顺着陈平一的手臂,再到后背,再到他的发冠,直接将自己卷成一个团,盘在了上面。 就好像是一块天然的石料打磨而成的一个黑环,就算仔细瞅上去,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多多,你没事吧!” 陈平一不去理会那黑根儿,跑过去抓住赵多多的手臂。 看上去.赵多多只是受了外力波动的影响,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不过另外那三位,可嘴角都挂着血呢! “几位冒死搭救,陈平一……” 霸天宗显然不太习惯,别人这般感恩戴德的同他讲话。 “行啦,别说那些客套话,下次我们遇到这般危险,你这个老六,别跑就是了!” “一定!” 小道士从怀中取出几颗丹药,分给每个人,那些修行者也是到了面前。 “怎么回事?我们看到了一道诡异的剑芒。” 顾云率先向几人询问,小道士吞下丹药,眼神示意了一下。 “那,自己看吧。” 远处剑修的尸体还躺在那,躺在沙海之中,顾云的手下几人就在其身边查看,连连摇头。 死的真是透透的,就这么一会儿,都特么凉了。 “我们觉得这沙海有些古怪,这人应是修行修得走火入魔,居然要过来冲杀我们,没办法,只能给他办了。” 陈平一淡淡的说,可他是没看到身后赵多多他们四人的眼神。 他们寻思着,这陈平一看着人畜无害的模样,怎么说起谎来,脸都不红呢! 不过啊,好在是陈平一反应够快,就这么编了个理由给搪塞过去了。 那怎么办,反正死无对证了。 “你这小子!你说这修行者之海有问题,你又是从哪看出?” “这沙海能毒害平常人的心智,我想各位刚刚都已经看到了,这沙子在我触碰后,便让我失去神志,更是让如此修为的……奥,这位剑修大侠迷了心窍,况且这沙海居然在不断地衰减,想必应该是守陵人伪装出来的假象而已……” 就在此时,已经死透了的剑修身体,突然移动了起来。 倒也不是站起来了,而是躺着移动的,头的方向就是沙海的中心方向,那些灵沙居然拖着那尸体向沙海中心移动,速度竟然越来越快,沙海边缘的灵沙,也全部向中心聚拢。 所有人,都看的哑口无言。 足足有那么十息的时间,空间内只能听见那浪涛一样的灵沙移动的声音。 “确实有古怪!都小心些!” 顾云几个手下,抽出连弩,就朝着沙海中心处瞄准。可是!只是几息的时间,他们就把连弩都给放下了。 几人都是揉着眼睛,当然也不只是他们几个,其他所有人此刻都在作着揉眼睛的动作。 “平一,我脑子是不是刚刚被震出毛病了,眼花了吧,那是……” “你没病,是……那就是!” 远处,那原本剩余三分之一的灵沙,居然在中心位置,聚拢出一个四五十丈高的巨型沙兽! 可以清晰的看出巨兽的双腿还有四条手臂,这等凶兽别说是如此大号的,就算是平常凶物的,也没有见有四条胳膊的啊! “老头儿!这是不是你们南疆的什么妖兽啊!” 一个修行者,算反应快的了,连忙向南疆几人递去目光。 “这……这……” “你别支支吾吾的,他可朝我们这边走过来了啊!” “这东西我也没见过啊!” 修行者们此刻谁还能安定心神,如此巨大的庞然大物,人族在它面前,就是蝼蚁一般。怕是勾勾手指,都能把人压得粉碎。 “还等什么!跑啊!” 陈平一一声大喝,众人才从惊恐中缓过来。可是往哪里跑啊?这个溶洞,大的离谱,一眼望不到头的那种,沙海成了巨兽,地面上平的下人,整个空间内连个可以遮挡的地方都没有。 估计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了,先跑起来吧,等在原地必死无疑啊! 那凶兽也加快了步伐,每跨出一步,整个空间地动山摇,人都没法站稳。 跌跌撞撞,所有人漫无目的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赵多多算是肉身修为最弱的一个,落在了队伍的最后,陈平一反应过来,到他身前一拉,直接把那二百斤的胖子就背了起来。继续跑!不能停! 陈平一心想着,果特么然啊!真让黑藤灵根给说对了,这哪是什么修行者之海,这就是修行者地域啊!既然那黑藤灵根见过真的修行者之海,那它没准知道这怪物是什么东西。 于是陈平一在意识中不断呼喊: “黑根儿!黑根儿!你给我出来……” 哪曾想,那东西居然一声不吭,居然在打呼噜。 陈平一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尤其是这个时候。可是在高速奔跑中,根本没有任何头绪!眼瞅着最后面的两个修行者,被巨兽一巴掌拍出百丈远,直接嵌进了岩壁之中。 “这应该是……远古的凶兽,既然我们妖族的兽普中没有记载,那这凶兽……一定就是远古纪元的东西!” 听了南疆老者这番推断,陈平一凛然! 远古凶兽!远古纪元!这特么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其实陈平一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那远古纪元是上一个纪元,那个纪元是兽类主宰的纪元,可能要向前追溯上万年之久。 远古纪元的衰落之后,人族才慢慢统治这世间,来到如今的人族纪元。 至于那远古纪元为何衰落,没人知晓。 人族也是从那些古老的岩石上的巨型脚印和埋在地下的巨型尸骨做的推断。 世间修行者,唯南疆妖族最懂异兽。 传闻妖族长老手中,有一本神秘的兽谱,记录着如何夺舍天下所有异兽的魂魄之法,乃是妖族至宝。 不对! 陈平一觉得即便真是什么远古异兽,那也不能是沙子组成的啊,没有肉身?况且,早就听闻,天地间的灵气是人族发现的,才逐步有了后来的修行之道。 再联系黑藤灵根的存在,那这个巨兽,会不会是远古凶兽的残魂,对于魂魄…… 于是,陈平一急速奔跑中,转头看向了白狐面具。 怎料,还未等他张嘴询问,白狐面具竟是肯定般的点头。 第46章 灵血现世 对于天下邪灵的操控之法,邪宗要说第一,就没人敢出其右。 邪宗的修行之本,便是催动邪灵之气的秘术。 邪灵之气可以是那些死去阴邪之物残留在这世间的一缕残魂,也可以是所有生灵的生命之气。 邪宗的修行,就像听起来的那般神秘而诡异。 之前幻境中出现的残魂,便是一个大修行者死后的一缕残魂被邪灵秘术收取,利用邪宗的功法加以炼化,才会有那般夺人心魄的手段,甚至可以杀人于无形。 可是,远古凶兽的魂魄,又怎会遗留至今,白狐面具的眼神却是那般犹豫…… 就在陈平一的意识还在迟疑的时候,那个声音终于醒了: “哎呀,你小子吵死了!吵死了!想的都是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就不能让大爷好好睡一会么!” “你醒的正好!这远古凶兽怎么回事?” “什么远古凶兽啊?” “你看不到?” “你特么逗我呢啊!要真是远古凶兽,你们还能活到现在?哪怕就是残魂,这里面的人,包括你在内,早就死翘翘了。与我同类而已~” 陈平一茅塞顿开! 沙海确实存在,但不是什么修行者之海,是被注入灵气的沙土而已,而那灵气可能就是远古凶兽的残魂所化,如今恐怕也只是同灵根一般,化作点点灵气而已! 可是作为这里唯一的邪宗修行者,那白狐面具不可能看不透那灵气所成的幻境。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白狐面具在故意遮掩! 陈平一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 另外几人也停下,很是疑惑陈平一的举动,尤其是白狐面具,此时的眼中有些许的恨意涌现。 “平一,咱们怎么不跑了?” “多多,咱不跑了!跟我赌一把!” 还没等赵多多反应过来,陈平一已经转身,将赵多多放下来,然后还是站在他的身前,面朝着那个巨型沙兽! “有能耐你今天就把小爷弄死!要不然……你特么……就给我去死!” 陈平一指向那巨兽,还想着要不要再骂些更难听的脏话,那样会不会显得自己更加威猛帅气一些呢? 不过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吧,若是传出去,说行者陈平一在那鸡鸣山的远古洞穴中,靠着满嘴脏话,泯灭了一个远古凶兽,那属实太夸张了,估计没人会信。 人前显圣,点到为止,不能贪心。 那凶兽直接四只手臂都朝着他俩聚拢过来! 那沙子急掠而过的声音,嗡嗡的! 赵多多都不敢抬头看了,捂着自己的眼睛,瘫坐下去。 陈平一却很是淡定,缓慢的闭上双眼。 调整自己的呼吸,一息,两息……十息时间过去了。 就如同一股凉风吹过脸庞,两人安然无恙。 可在前方那些修行者的眼中,那四只巨手,直接可就把两个人给捏爆了。 在霸天宗他们眼中,那四只手只是快速的从两人的身体穿过,整个巨兽便渐渐消失了。 沙海还是那片沙海。 之前那两个顾云的手下,看上去是被手掌拍飞的,其实就是恐慌至极,相互伴着摔倒了,摔晕了而已。 一切皆是幻象!而一切幻象的起源,竟是在白狐面具挡在霸天宗面前,抵挡剑修那柄飞剑之时,便已布下。 白狐面具原本想着,在修为上,他们三个是根本没法与第六镜修为的剑修硬战,那样只是死的快一些和慢一些的区别。 他在那剑修的身上,悄无声息的下了邪灵之术,兴许能让他进入幻境,几人可以趁机逃离。 哪成想,那家伙居然被赵多多一镜子给照死了。 可那能让人产生幻境的邪灵之气,还在尸体上,又被沙海中的灵沙所吸纳,那幻境的杀伤力和覆盖力可就变得大了好几倍! 不,应该是上百倍!甚至连自己都不知道,那幻境究竟能出什么恐怖的效果,直到看到那五十多丈的巨物。 “你为何要刻意遮掩?” 陈平一这么一问,几人都懵了。 可是白狐面具却很淡然,因为从陈平一停下脚步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这些沙海灵气,是远古凶兽的残魂所化,能让人的修为有所精进,但确实有限,这地下不仅仅有远古凶兽的残魂,还有一滴远古凶兽的灵血!那便是我此行来的目的。” “你要那灵血做什么?” “救人!” “好,若有机会得到那滴灵血,给你便是。只希望你在这里做任何决定的时候,不要再对我们四个有所隐瞒。” “你就不问问我要救得是谁?” “不必问,你想救谁就救谁,反正我欠你一条命。你们几个觉得呢?” 赵多多说道: “先前你在石阵救过我。” 喜乐小道士说道: “之前你也替我挡过铁头凶兽。” 霸天宗说道: “刚才你替我挡了那剑修一剑。” 陈平一又说道: “那好,我们几个,就全力把那灵血夺了给你!” 此时,白狐面具下面的那双眸子,惊异过后,似乎闪烁着泪花。 远处的那些修行者也不知为何,才克服恐惧,走出幻境,也许是因为他们跑的足够远,超出了白狐面具邪灵幻术的范围。 就在此时,一声轰鸣,整个空间又开始摇晃起来。沙海中的沙子又是朝着中心的位置聚拢。 “卧槽,怎么还来!” 霸天宗止不住的揉眼睛,敲脑袋。 “这不是幻境!” 白狐面具说完,几人好像才放下心来。定睛一瞅,沙海的中心好像有一个旋涡,那些灵沙居然都陷了进去。 旋涡的正上方,有一个光点缓慢落下,越来越大,让人难以直视,几息后竟变化为一个白亮的光球,好比正午的太阳那般夺目。 而那旋涡处竟然还升起一个一人高的石台,石台的中央还立着一块半人高、大腿粗细的黑色圆润条石,虽不是璞玉的剔透质地,但看上去--应该也是不值几个钱。 陈平一看见那石头的想法,居然是搬回家去,给陈瘸子锯木头的时候垫着用。 白色的光球,缓慢落到那条石之上,光斑变得略微暗淡下来,修行者们靠近了才发现,那光球的中心,居然是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红色水滴状物件,就那样在光球中悬着。 “那是远古神兽灵血!” 还是南疆老者一声惊呼,要么说妖族的修行者见多识广呢,这回居然一眼就认出来了。 “远古神兽灵血?这就是传闻中可以增加修行者百年寿元的稀世灵血?原来今日这鸡鸣山的至宝,居然是这般稀世珍宝啊!来的值了!来的值了!” 修行者们隔着几丈之外,进行观赏,还各自议论一番。 倒也不是他们不想再靠近一些,是有一种无形之力,将那灵血几丈之内包裹着,谁都不敢擅动。 此时,反倒是陈平一他们几个少年,表现的异常淡定。 第47章 行者本色 那远古神兽的灵血所化之丹,一直都是在修行者的传闻之中,因为近些年实在是没有什么确切的关于灵丹消息传出,所以那些修行的少年当然未有耳闻。 但是,稍微年长一些的修行者都知道灵血丹的传闻。 曾经,一位玄界第九境界的大修行者,凭借一颗灵血之丹,一步跨入圣界,斩杀一位前朝庙堂之上的一位亚圣境的巅峰道人!正是那一战,让漓军与前朝的对峙不再焦灼,也是自那一战后,漓军的征讨势如破竹,数月之后,攻入京都。 那位大修行者,好像也从那一战之后,没了音信。 有的人说他在那圣界的巅峰之战中,与那位道宗亚圣一同战死;也有人说,他受了重伤,从此归隐。但人们依稀还记得那个名字--钟离靖宇。 钟离是一个从人族伊始,便在中原名声远播的姓氏,可他是钟离氏族最后的延续。 他是漓军的大将军,被称为兵家千年难遇之才,更是如今大漓军神磐台明宗的师兄! 但他的名字,现如今却很少有人提及。早些年还有些退役的漓军私下传言,说这大漓江山若不是因为那一战,或许就该姓钟离。 此时,看着那颗熠熠发光的灵血之丹,龙虎山的老道人,眼神中流露出浓浓的感伤之意。 他恨这远古神兽灵血所化的灵丹,因为这颗丹药让他们龙虎山沉寂到现在!龙虎山一派本是天下道统的一门,那本可以号令天下的一门!那位被钟离靖宇斩杀的道宗亚圣,正是他的师伯--龙虎山前任掌教、前朝国师修明道人! 他不想再让这般改变天下格局的丹药,流入别人之手!既然再次出现,那为何不能是被龙虎山收入囊中,这一次他要为他的师门搏得此丹,他的师傅易明道人如今正如当时的钟离靖宇一般,距离圣界一步之遥! “空灵师叔,这便是师祖提及的那颗灵血丹?” 面对身旁小道人的疑惑,空灵道人还是有些愣愣出神。良久之后,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无忧,你是你师祖钦定的宗门传人,这灵血丹或许就是改变世间下一甲子的机缘所在。今日,不可让这灵血丹旁落。” “无忧知晓。” 就在此时,有两个武夫体系的强者,终于按捺不住,上前就要破了那护丹的灵罩。为了稳妥起见,两人同时运力,两把长刀同时下落,刀芒中裹挟着似火焰一般的内息。 “轰~”的一声。 就在两股刀芒之力与护丹灵罩相碰的瞬间,那声沉闷的响声后, 护丹灵罩发出阵阵颤抖之势。 “这特么就破开了?” 其中一名刀客有些自我怀疑的瞅向同伴。那同伴想说些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在身后的其他人,也都有些疑惑:如此至宝,就这么哐哐两刀下去,就能破开灵罩? 虽然不知道那护丹灵罩从何而来,但是仅仅是两个第五境的武夫之力,就能给劈开? 那些个心思缜密的守陵人,如此儿戏么? 可是,那晶莹剔透的护丹灵罩,真的就如同水汽蒸发一般。 没了,真特么直接消失了。 两名武夫脸上的大喜之色溢于言表,就要闪身再进一步夺那灵血之丹,身后众多修行者们也是一惊,就要运力上前抢夺。 可就在此时,那两名武夫的脚下!突然燃起熊熊灵火! 那火苗从地上燃起,瞬间成了一面火墙,又进而向周边延展,一个火焰的护丹之罩就这样展现在众人面前。 一名武夫显然是中了陷阱,一只脚被火焰点燃,虽然及时抽身,但是那火焰甚是凶猛,无论那武夫怎么扑腾就是没法熄灭。 那诡异的火焰眼瞅着就要顺延而上,痛苦哀嚎之时,身旁武夫果决出刀,直接将同伴的脚砍下。 那血腥的画面,那无奈的决定,让人俨然失色。 断脚处的血还在涌出,可那只断脚上的火焰却越着越旺,只是两息的时间便将断脚烧成了灰烬。同伴的做法虽然残忍,但是好歹保住了一条命。 同伴撕碎衣服,又从口袋中拿出伤药进行包扎。 良久之后,在众人的注视之下,退到了人群的后面。很明显,两人主动退出了这场机缘的争夺。 “两位,你们也太过心急了些。” 空间内再次传来神秘之人的声音,不过听上去,与之前那几人的声音明显不是同一个人。声音继续: “既然我们早已说过,这次鸡鸣山的至宝,看得是你们机缘有几分,所谓机缘便不能强取豪夺!你们也看到了,此行的最终至宝,就摆在你们面前!但,如何获取,便看是你们的机缘几何了!” 神秘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卧槽,这特么也不给说清楚,这人的话是按字数收钱么!” “那叫惜字如金!” “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霸天宗和喜乐小道士两人在一旁嘀咕着。 “平一,你觉得这些人,谁会最后得到那颗灵血丹?” 陈平一并未急着回答赵多多的问题,而是转头看向一直盯着灵血丹的白狐面具,良久之后斩钉截铁的说道: “一定是他!” 这四个字让那白狐面具的眼神飘忽了一下,但是自己心里却很清楚,今日这局面,自己能取得的灵血的几率已经几乎没有了。她详细着估量过目前这秘境中的修行者战力: 目前剩下的这些修行者,已经退后的两个五境武夫刨除在外,一共二十三人。 其中顾云和他的手下加在一起是六人,看顾云几次身手,是第五境中期的武夫; 龙虎山道人,一共四人,那个老道士是第六镜巅峰的修为,是几人中战力最强的,其他的皆是淬界的小道士; 南疆妖族现在还剩下三人,老者修为最高,也是第六镜昇魂境界,但是同样已到巅峰期,那个被老者称为少主的二十多岁的男子,才第四境的修为,身旁一般年纪的侍女也是第四境而已,两人够不上太大的威胁; 寒门那个手握名剑的剑修,应是初入第六境的高手; 灵柩宗剩下三人,都虽是第五境的修为,但几人杀法诡异,若是三人联合起来,也许可抵初入第六境的战力; 那个不知什么门派的老者,看不出具体的修为,不过看之前出手时暴露的内息,其修为应是介于第五境巅峰和第六境中期之间。 剩下的就是他们自己这个小团伙了,术士虽然不以内息淬炼见长,但赵多多也就是淬界的末流术士,如果身上没有其他的术士密器,便上不得台面; 陈平一虽然一路刻意隐藏修为,但是从他奔跑时候的速度来看,也就是刚踏入昇界的第四境初期; 霸天宗和小道士的修为,因为是同自己一起作战过,所以可以很确定,都算是第五境昇溟境,但是自己有信心,自己修为在二人之上,但也都终究还是第五境,况且之前与那剑修一战,三人的内息消耗严重,虽然有小道士给的丹药,但仍需一两日的时间,才能完全恢复。 白狐面具盘算过,陈平一又何尝不是呢。 虽然陈平一的估计与白狐面具的估计大差不差,可却有想过白狐面具看不到的两个隐藏因素。正是那两个别人看不到的因素,让陈平一有信心去为身旁之人拼一下机会。 一个是自己带在身上的魂血丹,一个是那黑藤灵根。 陈平一从来不愿拖欠任何人,尤其是白狐面具的救命之恩。 虽然知道服下那颗玄陵子不知从哪偷得的魂血丹,自己的修为可以达到短暂的第五境,但已是世间稀缺的魂血丹却不及面前灵血丹的万分之一。 魂血丹有服用的隐患,虽然以他目前第四境的修为,尚不至死,但是会不会有可能遣散他所有修为,甚至是废了自己刚凝练出的丹田气海,他也无从验证。 他不想去往深了去想,也不必去想,因为他内心早已做了决绝的选择,哪怕就算搭上自己的性命,他也要为救过自己姓名的人拼上一次所有! 毅然决然,才是鸡鸣山下的那个翩翩少年! 以死报恩,就是他陈平一该有的行者本色! 第48章 混元灵火 “小子,你还挺仗义啊,整得我都有些小感动呢~” 之前已经沉睡多时的黑藤灵根醒了过来,听它的语气,这会儿应是完全醒了。 “小子,我可告诉你!你可别打我的歪主意,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那远古神兽灵血之丹,可是有封印了上千年的混元灵火护着,别看那灵火看着不咋的,还有点丑!可比我的年纪都要大啊!” “混元灵火?什么来头?” “我也是听我曾经的主人,就是几千年前培育我的那个人说的。我曾经问他,我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可以与他对话,别人却又听不到,我的意识只存活于他的意识中。他说我只是灵根而已,是他积攒了许久的世间灵气,灌输到藤蔓中去,才逐渐有了我。而灵气同样可以灌输给金木水火土其中的任意一种载体。我的肉身是藤蔓,那自然就是属木的载体,你眼前的那灵火,是以火为载体。可惜了,要是别的,我可能还能帮上你,但是灵火天生就与我肉身相克,我也是没得办法,不是我不想帮你哦……” 听了黑藤灵根的一番阐述,陈平一算是明白了,这灵火名叫混元灵火。因为将灵气注入火焰,从而成为灵火,是一位叫混元道人的道士,所创的秘术,因此得名。 “这灵火虽然看起来诡异,但是被人封印至此,那自然有解封的办法。” “啊?这个……” “你要是不说,我就直接将你扔到火里!” “别!别!别!你等会儿,你容我想想,都那么久了,我得好好想想!” “你别装睡就行!” 又过了十几息的时间,那黑藤灵根再次在陈平一的脑海中发声: “你们人族总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是混元道人炼制的灵火,那也许他炼制的秘法会传承下去呢……” 陈平一立刻看向喜乐小道士,眼神那般犀利,让喜乐小道士有些茫然。 “平一,你不会也要扒喜乐的裤子吧?” “啥?扒我裤子?你想做什么?” 刚才几人刚从剑修一战中得以喘息,所以也都并未注意赵多多缺失的那条裤腿,他也一直用长衫试图遮掩,可是赵多多这番提到扒裤子,他那白乎乎的大腿,可就被几人察觉到了。 “那个,扒裤子......切!你提扒裤子这茬干啥?......我想说,喜乐啊,你师傅就没教你什么淬炼灵火的法子么?我是说,你们青城山就没有能破了这灵火的道法么?” “这个……我师父教过我们师兄弟如何去淬炼灵火,可是……” “可是什么?你倒是说啊!” “我那时还太小,贪玩,没注意听……” “你这理由……没毛病!” “不过,我现在长大了,如果有心法,我应该可以试一试!” 霸天宗又看不下去了,撇着脸说道。 “哎我说!都这节骨眼了,我们上哪给你找心法去,难不成让你师父从几千里外飞过来啊!” 陈平一若有所失,眼神又是一亮,说道: “那也......不是不可以。” “啊?真能飞过来啊?” “做什么梦呢,我的意思是说,也许我们还真就有那心法。” 说话时,陈平一从袖子里取出之前在石阵中,霸天宗砸出来的一摞羊皮卷。 几人都是惊异的表情,仔细查找一番。之前时间紧迫,他们几个都没有认真查看,如今翻阅才发现,里面居然有一多半是魔宗的修行之法。 “你看看,这个是不是!” 白狐面具手里抓着一个羊皮卷,压低声音询问小道士。 他也是不得不压低声音,他所看到的中原的修行者,大多都是鸡鸣狗盗之人,如此功法,若是被龙虎山的道人知晓,怕是会动了歪心思。 “卧槽,还真是啊!” “别出声,赵多多还有霸天宗,你们两个带着小道士到一边去,去专研心法,为他护法。谨慎些,别让其他人靠近。” 说罢,白狐面具又看向陈平一,陈平一也是微微点头。 他们两个人的任务,便是守在这里,尚不知小道士的那淬火道法能不能练成,练成后又能不能破得了这混元灵火,这都是大大的疑问。 难不成别人会有别的秘法,破了那阵法,所以他们两个守在这里,静观其变,是最好的选择。 这时候那龙虎山的空灵道士终于按捺不住。 他想尝试一下,用师傅给他的那流云玄卦,世间万象不离八卦之法,那这宗门至高无上的法器,融入了掌门师父的道法之力,未必就破不了这灵火之阵。 于是,他手指轻弹,那张闪烁着暗紫色符咒的布卦从他袖口飞出,悬在面前。 静灵道士催动内息,灌注于布卦之上,那符文愈发明亮。 “给我......破!” 单手一指,布卦张开架势,就要盖到那灵火之上。 哪曾想,还未触及灵火深处,就被火焰那淡蓝色的外焰给点着了…… “快快,快救火!” 空灵道士眼疾手快,就将那布卦抽了回来,放在地上一顿踩踏,几个小道士也上去玩了命的踩! 不得不说,这布卦还真是个好东西,最起码比之前那武夫的肉身要耐烧一些。又是拿出水壶在上面浇了一通,这才将火焰熄灭。 只是,这番操作下来,属实有些滑稽,众人虽然不忍心,但是还是憋不住笑出声。 那布卦就剩不到一半的区域是完好的,其他部分,不是被烧没了,就是烧成了黑色。 “你们中原的道法,就是这般儿戏的么,还是看看我南疆的秘法吧!” 南疆老者走上前来,将腰间的一个小瓷瓶拿了出来,扒开塞子,有一股蓝色的气息飘散出来,看上去源源不断。 老者更是将小瓷瓶向下倾倒,那蓝色之气,变得愈发浓郁,在地面铺散开来,修行者们接连后退,生怕被这些诡异的蓝色气雾侵蚀。 老者看着众人谨慎的模样,瞥眼“切”了一声,那南疆的一男一女、一主一仆,也是很不屑的表情,那表情好像在说,你们中原人,真是少见多怪,没见过世面。 地上的蓝色雾气越来越多,越来越高,就要到半人高的时候,老者盖好塞子,大袖一挥! 那蓝色气雾中似乎有兽吟!声音尖利而刺骨! 大袖又是一会! 从蓝色气雾中跃出一道道黑色的凶兽体型的模糊东西,就像是一头头奔腾的异兽,直冲那混元灵火! 而那火焰此时就像是平静的海面,那一头头妖兽之灵,就像是一颗颗石子,被投入海中,经不起波澜,却又被海水直接吸收,火势竟然更加的凶猛起来。 南疆老者表情难掩惊异和沮丧,那些可是他穷尽半生,才收集和炼化的妖气,居然像是食物一般,被眼前的灵火吞噬。 那双老眼,好像都要止不住老泪纵横了。 第49章 手无缚鸡 寒门剑修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那明明就是灵气炼化的灵火,你还要用妖灵之气来拱火,这不是火上浇油这是什么! “我说老头,你这不是来添乱的么!” 老者一声不吭,大袖一甩,退回去了。 寒门剑修既然开口了,当然也是想着要人前显圣一番。 只见剑修于胸前双手合十,又旋转双掌,反复几次下来,手掌处竟然有柔光溢出。 瞬间张开双臂,插在背后的那柄泪痕之剑,飞旋而出,被其握在手中,手掌的柔光,被其从剑柄注入到剑峰。 泪痕之剑不断颤抖,青衣剑修目光一闪! 剑出! 泪痕之剑,吟鸣般的直插灵火之上。 但......却又顿住不前。 青衣剑修双掌再次凝聚内息,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内息光柱,再次轰击剑柄。 那泪痕之剑又是一阵颤抖,竟又是向前进了寸余! 可就在此时!从那灵火的内部窜出一股强大气息,在火中升腾,催发火焰放大数倍!焰火起势之迅猛,崔然剑气难以抵挡,迅速就要吞噬那把圣品名剑。 青衣剑修连忙用内息,迅速将剑收回,落入鞘中。 不得不说,泪痕之剑,不愧是圣品级别的世间神兵。虽然那灵火的气息强劲至极,但剑身却未受任何损坏。 可所有人都看到了,刚刚剑修再次运气的那一瞬间,剑尖可都穿透那灵活之罩半寸有余。 在那一刻,所有人都以为这剑修可以破这混元灵火的阵法。或许只是受限于境界,他还不能将泪痕之剑的浑然剑气发挥到极致。 若此时,持剑破阵之人,换成是传说中寒门的五大宗主中的任何一人,结果可能就会不同。 和前两位老者比起来,这位寒门的青年剑修,显然是更接近成功的那一位。从这一刻起,所有人对他的认知或许会更加的深刻,从目前表现出的战力来看,他无疑就是在场所有修行者中,最强的那一个。 “我试过了,该你们了。” 剑修凌然一笑,看上去好像并未受破阵失败的任何影响。 他的意思很明显,每个人都拿出最强的本领,都要去尝试破阵。这番操作下来,看上去是对所有人都公平的事情,毕竟是让所有想得灵血的人,都验证自己是否是有那传说中的机缘。 但,这更是对每个人修为的试探! 这个狡猾心境,不得不让陈平一在心里对他的提防再多几分。 “那我也试一试。” 顾云上前,拔刀蓄力一砍! 不出意料--刀断了。 “你们稽查司的人,就是这般实力?” “呵!我们可没有你们寒门那么多名剑可以握在手里,白白浪费。” 顾云显然对那个寒门剑修的态度,不太待见。字里行间,都是鄙夷的味道。 “那我们也来试一试。” 灵柩宗的几人便是上前,一同催动内息,他们的手上居然在不知什么时候,戴上了金丝一般的手套. 几人还没完全靠近灵火,就都收手了。 虽然样子做的很足,但是属实有点敷衍。 “好兵器啊!那个能否让我瞧……” 陈平一不知怎的,竟然夸起那几人手上戴的金丝模样的手套。那呼啸的声音,着实有点出戏了。就要上前,那寒门剑修,一把就攥住了他的手臂。 “就你鬼精!” “那个……那个……寒门大侠哈,你我无冤无仇的,况且我昨日还在驿栈让你留宿一夜,你这是做什么……对了,你要是想要回那二两银钱,我可以给你,回你双倍都行!” “一看就是做贼心虚!” “你们中原寒门的人,就是这般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么?” 白狐面具上前,挥出一扇,将寒门剑修攥着陈平一的那只胳膊格挡回去。陈平一连忙退到白狐面具身后,一副看家长帮自己出头的小孩子模样。 “邪宗之人,还和这等鬼鬼祟祟之徒,混到一起,真是邪祟给邪祟他妈开门,邪祟到家了!” “是啊!这小兄弟虽然看上去没什么修为,但是行为着实古怪,不得不让人怀疑!” 那南疆的老者此时也站出来,别忘了,他可是拱火的专业户。 “老头,我看你年龄大了,姑且叫你一声长者,别仗着自己年龄,就在这鸡鸣狗叫,为老不尊!” “对!为老不尊!” 陈平一居然在白狐面具身后没闲着,歪着头应和着。 老者身旁的两人此时也站不住了,就要上前为老头出头,怎料却被顾云的手下给拦住了。 “我稽查司的人,还在这呢!” 顾云一声怒喝,算是平息了这场争执。 “你刚才说我什么鸡来着?” 白狐面具就是一愣。才想起来自己刚说的话。 “说你手无缚鸡之力。” “我听着有些怪啊?” “哪里怪?” “那个......缚鸡之力……缚鸡是不是抓鸡的意思?” “没错……” 白狐面具回答完这两个字,就感觉有些后悔了。就感觉这个不太正经的少年接下去的话,可能会非常的不太正经! 那都不用想,那是肯定的,肯一万个定的不正经! “那你刚刚就说错了,我可是经常抓小鸡儿!每次我尿……” 白狐面具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就要一扇子朝陈平一的脸扇过去。 陈平一见势不好,立马闭嘴了,没等第二个尿字说出来,就把嘴巴闭的严严的,上下牙咬着嘴唇子的那种! 可是,嘴闭上了,脑子可没闲着。 “小子,你说的也没错啊!不光是你尿尿的时候,你不是也会趁着没人的时候偷偷抓几下么?’’ “黑根儿,我可没当着你的面抓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以前的主人也是一样的,男人么,我懂的!” “草!那叫君子所见略同!不过下次我尿尿的时候,你闭上眼睛,别看哈!” “为啥啊?” “有人盯着,我紧张,尿不出来。” “行,我尽量不看,不过我还是很好奇,就让我......看一次哈!” “你特么有什么好奇的?你是叫黑藤灵根,但是你也没有根儿啊!” “我是没有根儿,但是以前我的主人有根儿啊,我比较一下,你俩谁的根儿大!嘿嘿!” “卧槽?” 估计白狐面具听见此时陈平一在自己的脑海中与那黑藤灵根的对话,肯定会想立即刀了他。 不!是肯一万个定,要刀他! 第50章 玄魂现身 好在,白狐面具并不知道陈平一此时的心中所想。 但是看着陈平一明显怪异的表情,心里着实是有些慌神。 可龙虎山的道人,也看到了陈平一的表情,就上前说话了: “这小子,看起来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但是却是一路尾随至此,一个毫无修为之力的人,怎么这般幸运?若不是守陵人暗中安排,他怎会站在这里!” “诶我说老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是守陵人安排我进来的,我可是光明正大进来的。顾云兄可以作证!” “的确,这位小兄弟只是山下的村民而已,这点我可以作证。” “你作证?你觉得我们会相信么?他不会还是你们朝廷衙门的人吧!” “就算他是我们衙门的人,你又能如何?” 老道士傻眼了,且不论眼前稽查司头头所说的话是真是假,单凭说话的态度,就可听出,这个毛头小子,他顾云今日是护定了。 可那寒门的剑修,明显就是要做出头的那一个。 “顾都尉,还请别拿朝廷衙门压我们,我们都是江湖中人,修行不宜,来此鸡鸣山无非就是图这机缘,若你硬说这小子没有猫腻,恐怕难以服众。各位回想一下,从我们上山以来,这小子就和他的同伴一起,每次都是尾随在众人的最后面,估计就是想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各位不妨再想一想,一个没有修为的人,怎会过得去那怪异的石阵、还有致幻的雾气,更别说那诡异的藤蔓!” “你可别忘了,在那些铁头异兽攻击我们的时候,是他提醒我们用火!” “顾都尉,你不说我都忘了,若不是他事先知晓,就凭他?怎会知道那些异兽的破绽!还有,在刚才的幻境里,他一个没有修为的人,是怎么破得了那幻境!” 顾云刚想再说,却被陈平一上前拦住。 陈平一在众人面前踱步,开始了他的表演。不,是开始了他的辩解。 “首先呢,你说我过不了那雾气,我就很不明白,谁告诉你那雾气,没有修为就过不了,我天生就定力强,不被迷惑,不行么?其次,你说我过不了石阵,怎的?允许你们组团,就不允许我躺平么?别人愿意给我开路,你管得着么?咸吃萝卜淡操心;另外,说起那个藤蔓,你们愿意硬闯,我没有修为,但我爬过去总行吧!这你也管?;最后,你说我提前知道那些凶兽的弱点,这一点,其实没有什么好说的,不是我眼力有多好,而是……因为你眼瞎!” 那寒门剑修已经怒发冲冠,一声大喝: “你真是活腻了!” 身后之剑一声惊起,白狐面具已将陈平一拉回身后,开了红扇就要作势阻挡。顾云也是抽出下属的佩刀,一场腥风血雨仿佛就要开始。 可就在此时,那柄刚弹上半空的泪痕之剑,竟然被一股劲力生生给按下去了。 众人都是有些傻眼了,难不成这寒门的剑修怂了?要论修为,他当是在场所有人中最强的那一个啊,按理说不应该啊。对两个第五境修行者出手,那不是砍瓜切菜一般? “聒噪!” 众人闻声,才晃过神来,那是一直站在众人身后的那位用剑的老者。 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存在,但似乎一直以来,所有人都忽视了他的存在。 可老者就是站在那里,双手背后,不再说话。 “你也是找死!” 寒门剑修又一次运气,头发已经被自身劲力吹得杂乱。 可是,泪痕之剑只是出鞘半寸,又落回去了。这次是连飞起来的机会都没给啊! “你……” 寒门剑修再次运气,可是只说出一个字,直接一口血吐出来了。 所有人,包括陈平一在内,觉得眼前出现的或许都是错觉,一定是错觉! 他们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他们没有看到,剑修老者背在身后的双手! 连续三次,每一次只是一根手指轻轻动了一下,就算是他们站在老者身后,估计那般细微的动作,恐怕也不会被察觉。 这位老者,记忆中是用剑,而且是极为普通的一把剑。估计就是丢到大街上去卖,普通修行者都不带正眼瞅一眼的那种剑。 众人都知道,在那铁头异兽的围攻下,他第一个冲上兽巢洞口。其他时候,这个老者似乎就像隐身了一般。 但是无论怎么看,他也顶多算是第六境中期的修为而已啊! 如此这般,对于那寒门剑修的压制之力,分明就是境界的完全碾压。 “你……你到底是谁?” “我本见你用剑之术,有几分天资,未曾想你会是这般心境,真是可惜了你寒门的这把名剑。” 话音刚落,老者缓缓向前伸出一条手臂。 “剑!......起!” 泪痕之剑,瞬息而出,直冲穹顶而去,在上方的石壁上不停的碰撞。 众人有些疑惑,难不成这老者不会驾驭这把名剑。之前泪痕之剑在寒门修行者的手中,那是寒光凛冽般的存在,可是…… 就在所有人仰头,并且疑惑之时,那剑所触碰过的地方,居然就露出淡淡金色光点。 不!是一片金色的光斑! 不!那竟然是一个金色的符文! “事已至此,你们还要装下去么?” 老者淡定的说完,泪痕之剑,横着悬在他的头顶,并且朝着众人。 陈平一有一种直觉,面前的这些修行者,或许同自己一样,有所隐秘。看他们此时的目光,都已经不再像刚才那般锐利,此时眼中都是杀意! “罢了,罢了,你们不想,那我就逼着你们现身!” 剑修老者双指而立,向那上方的符文一指。 符文之光熠熠生辉,照亮整个空间。 符文下方,一个金色的光柱,包裹住所有人! 就在此时!南疆老者身旁的那个看起来柔弱的南疆女子,脖子开始不停扭动,脖颈处有红绿相间的丝状血管暴起,双眼已经完全成了猩红色。身上的衣服在不断鼓胀,从身体裸露的地方,长出一根根白色的绒毛。手指也开始变粗变长,竟然成了带毛的利爪,定睛再看,那特么已经变成一头一人高的白狼! 霸天宗不禁惊呼: “卧槽!这特么是妖精啊!” 南疆少年站在这头猛兽的身边,抚摸着白狼下颚的毛发,淡然的说道: “想不到,你们中原人,远比看上去的要聪明多。” 南疆有妖,遁于人形;南疆有兽,亦可修行;妖兽同体,便可横行! 此狼,乃南疆十大兽王之一! 有名--玄魂雪狼! 第51章 明牌之局 对于南疆雪狼的现身,身旁的修行者都是惊惧,又皆是连连后退。 可是众人却发现,有两人纹丝未动,一个是那个叫无忧的龙虎山小道士,另一个则是灵柩宗的一名武者! 无忧小道士倒是没像方才雪狼变身那般恐怖,反倒是异常的淡定,嘴角带着微笑,朝着那剑修老者行了一个道礼。 “小道没什么好隐藏的,只是想着一直看看热闹罢了。” “但愿你的心思如你的相貌般单纯,无忧宗者。” 听了剑修老者这句话,在场的人,又都加倍惊惧的表情。 宗者!道门修行体系中,一派的战力巅峰啊!凡是被各大道门门派称为尊者的道人,那最低也是入了玄界的大修行者,如此年少的小道士,居然有这般惊天的修为战力。 陈平一感伤了些许。 好嘛,师父说我的天资已经是修行者中的万里挑一,这小道士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左右的模样,居然是踏入玄界的存在! “他很强。” “啊?......你怎么过来了,淬火之法练成了?” “应该是练成了吧。” 看着喜乐小道士天真无邪的表情,陈平一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难道他们道门体系的修行者,都是这般深不可测? 修行在道门就那么轻而易举?让这世间其他的修行者怎么生存啊,这分明就是不给活路啊!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他确实很强,不过他也不是你看起来的那般年少,估摸着已经有六七十岁了。” “卧槽~你们道门修的都是什么功法?返老还童?” “其他派系我不是很清楚,但是我师父已经一百二十岁了,但看起来也就才四五十岁的模样,我师父是我们青城山一系的道门宗者。道门的修行者到了玄界,就可以尝试将修为之力转化为肉身的轮回之力。” “那岂不是可以一直活下去?” “那自然是不可以,师傅说每个被认定为道门宗者的人,都是道门大修行者的轮回转世,若是不死不灭,就有违天道,会遭受天劫!” “那可以活到多少岁?” “那我就不知道了,师父说每个道门尊者的命数都是有定数的。” 陈平一更加的茫然了,同样茫然的还有身旁的霸天宗、赵多多、白狐面具。 “看来,你方才学会的淬炼灵火的道法,应该是派不上什么用处了。哎!” 小道士也是一声哀叹。 就在几人小声交谈的时候,那位灵柩宗的武夫,有所动作了。 “没想到,居然是道门宗者亲临,好吧,那我就也不藏着了。” 灵柩宗的武夫,声音阴柔,在别人的记忆中,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张口说话。 他抓住心口的衣领就是用力一甩!那紫色绸缎镶嵌着金丝的锦衣,可就完全展现出来!那人顺手将脸上的那张人皮撕下,那竟是一张白的有些渗人的邪魅面容。 顾云见了此人面目,立刻上前,单膝跪地,参拜行礼。 “见过统领大人!” 这位声音有些怪异的统领大人,不是别人,正是大漓御林军统领--赵焕之! 一听这名字,这噱头,那一定就是个狠人! 的确!他不狠谁狠? 这么多年,前朝那些余孽还有当下的大漓皇亲重臣,不是没有恻隐之心。那为何大漓王朝现如今都这般破败光景了,皇权却是离奇的稳固? 因为景先帝给现在的小皇帝两个人。 一人就是大漓军神磐台明宗,军神在!大漓江山犹在! 另一人,就是大漓皇宫第一高手,曾与磐台明宗并称京都双绝的赵焕之! 在那个整个大漓皇宫都弥漫着血腥之气的寒夜里,赵焕之在连撕了二十八位六境以上修行者后,孤傲的站在大漓皇宫城头上,冲着京都的夜色,传出那句惊世豪言: 八境之下,我无敌!八境之上,一换一! 为何是八境?因为第八境就是他的修为,也是他修为上限,他已经在第八境停留了近二十载。但是即便如此,那袭紫色锦衣在,大漓皇宫便可安宁! “紫缎金丝赵焕之?” “呦!老先生好眼力啊!只是我却认不出老先生是何方神圣。” “我就别提了,无名之辈而已,不值得都统大人挂念。” “既然你逼着我们三个现身,那一定是有你的目的,不如说来听听?” 无忧宗者默不作声,眼神空灵。那头八境雪狼静静的站在那里,眼神还是那般凶厉。 陈平一这时候有些缓过神来,方才那金色的巨大符咒,怕只是为了逼迫妖族的雪狼现出人形,那另外两人,应该是自己主动现身的,事已至此,都到了最后一步了,看来都要明牌了。 可让他想不清楚的是,这个剑修老者,还是保持着神秘,着实有些吊人胃口。 本以为一场大修行者之战,就要在眼前上演。哪曾想那剑修老者,指尖一指,泪痕之剑竟然向一处无人的地方飞去! 那个方向,竟是他们进来的方向。那道流光直冲而去,长剑直接插进了闭合的石门。 陈平一有些印象,那道石门很厚,也很重,在他们进来之后,便被机关关上了。 难不成这剑修老者要破了石门,先跑路?想想,也确实有那个可能,三个八境修为的大修行者站在他面前,胜算能有几分? 但是,仔细再想想,若这剑修老者早已看出几人的身份,故意让他们现身,那这局面可就有意思了。 轰隆一声巨响,整个空间都在轰鸣颤抖。 石门开,带着滚滚白尘。 可等烟尘散去,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圆了。 那是黑压压的一片啊! 几千府兵直接喊杀着从石门就冲过来了。 “你……” 赵焕之显然没有料到,这剑修老者居然会故意放府兵进来。 其实崔磐的府兵队伍已经在石门外僵持了很久,那石门太厚,比之前所有的石门都要厚。那几个巨人竟然也是没了办法,正愁着怎么破门呢,结果石门从里面炸开了。 崔磐还是坐在一个巨人的肩膀上,在队伍的最前列,几个巨人跑起来,在这空洞的空间里,那脚步声着实恐怖。就连霸天宗看了都愣神。 “怎么样,终于看到比你大的了吧!” 赵多多够着身子拍打霸天宗的胸脯,霸天宗竟还是面无表情,双眼也没了神采。 “大!太特么大了!” 第52章 恩怨再起 此时,秘境中的局面,就有点扑朔迷离的味道了。 原本啊,陈平一和白狐面具对面前的局面分析的着实透彻。 估计其他修行者心里也都打着同样的算盘,毕竟方才的局面,那就是个中端局啊。 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是高段位的对战了。 所谓中端局,也算是贴合在场修行者的修为,毕竟当时来看,最高的境界就是第六境巅峰。 还有几个淬界的小卡拉米,说是中端局,那都有点勉强。 可如今,再看看!起码四个八境修为! 这什么概念?就算是当年大漓与多国交战之际,也不见得就有这么多玄魂境的强者同一时间出现。 那可是几个第八境玄魂境!传闻到了第七境的修行者,丹田气海就可转化为洞天之力,一个洞天那可号称毁灭一方小天地的存在。 第八境!那洞天之力可以升华到何等地步? 陈平一显然是不清楚洞天之力对于修行者意味着什么,因为玄陵子就没跟他细说过玄界之上的修行之路该怎么走,毕竟他没到那个程度。 而且,玄陵子或许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但是在场的其他人,可基本上都有所涉及,尤其是听了白狐面具和喜乐小道士的几番简短介绍后,陈平一开始环顾四周。 果特么然啊!那些守陵人把最终机缘之地选在了这里,这分明就是早就已经预料到了如今的局面。 这里的空间足够大,大到别说是容得下几千人,就是几万人的战场,也能装进来。 这里又与世隔绝,就算把这空间折腾的坍塌了,平头百姓也不会受到牵连。 不得不惊叹守陵人的布局,原来之前看到的所有惊奇场面,都是开胃菜。 这些隐藏的大修行者们才是今天的主菜,自己也就算是桌上的一根葱,还是很细很细的那种小葱。 陈平一在心里开始责备自己的粗心。也是因为自己的修行之路,只是限制于在这通远郡,儿时虽然跟着养父游历过中原大多数地方,但是游历跟修行,那是两码事! 若是知道这大千世界,那些个隐藏的大修者的存在,他便也不会单纯的以为,这鸡鸣山的远古神兽灵血之丹,只是能吸引来玄界修为以下的修行者。 灵血之丹,那是可以直接让玄界巅峰修行者,一步迈入圣界的绝世丹药。这些大修行者们,怎会甘心让其旁落。 在陈平一思虑这些的时候,紫缎金丝赵焕子又开口了。 “我说你这家伙,我们又没说非得三个打你一个,你至于放这些杂碎进来么?” “看来统领大人是误会了,我与这些个府兵的将领并不相识,只是觉得,既然来都来了,那便聚在一起好好聊聊。” 剑修老者的语气平淡且戏谑,着实让人猜不透他的真正意图。 此时,府兵的队伍已经将所有修行者们围成了一个圈,所有府兵都是怒目相视,他们确实在心里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这一路先是上山又是下洞的,他们已经被守陵人的那些诡异手段折磨的心力憔悴。 几千府兵队伍,在小规模的战场上,那都是可以横着走。但是在这山上,在刚刚进入的那些洞里,完全施展不开人数的优势。 面对守陵人的屠戮手段,就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用前面同伴的尸体开辟前进的路。 这回可好,可让这些府兵等到了如此开阔的地方,他们心里虽然说不上有多开心,但是最起码不会觉得憋屈了。 虽然约莫着也就只剩下不到三千左右的人数,但是应对这二十几个修行者,怕是绰绰有余了。 崔磐还坐在巨人肩上,见了赵焕之显然就是一愣。 虽说一州的节度使,没有皇帝诏令,是不能回朝廷的,但是这个赵焕之,他可是再熟悉不过了。 “统领大人,好久不见。” 崔磐思虑良久,总算是想出他觉得比较适合的一句开场白。 他是一州节度使,朝廷一品大员,赵焕之是御林军统领,官职也就是三品的将军头衔,但是毕竟,这紫缎金丝可是皇帝身边的亲信,那他作为节度使,不能失了礼数。 所以他并未上前,而是坐在巨人的肩上,拱手见礼。 赵焕之也是一愣,估计他也没想到,崔磐居然会亲自带兵前来,于是也是屈身见礼。 “下官……见过节度使大人。” 在场的人可都听得明净着呢,话音中特意强调了“下官”二字。 所以就都疑惑了,你一个皇帝身边的人,说话阴阳怪气可以理解,你这用词也这般阴阳怪气,就有点说不过去了。难道宦官都这毛病? 陈平一看向顾云,顾云贴着他的耳朵,很是小声的言语几声,陈平一这才感悟出这“下官”二字的深意了。 大漓王朝开国皇帝,也就是前些年病逝的景先帝,在举兵讨伐前朝的时候,如今这二位,可都是他的身边人。 毫不夸张的讲,那是每天与景先帝寸步不离的两个人。一个是贴身侍从,一个是亲兵营都尉,就这么说吧,如果要是认真一些,对方一天放几个屁,都能数得过来的那种关系。 可偏偏就是这两个人,多年之后,再次相见,又如此这般阴阳怪气. 那还要从景先帝遇刺的那件事说起…… 原本那时就是第八境的赵焕之,是保护景先帝的最后一道屏障,这事情也一直只有几人知道。 可偏偏就是那一次有大修行者来刺杀的时候,赵焕之却偏偏不在。 说是早先一步,去给景先帝传一道旨意去了。按理说去宣读圣旨这事,有专门的宦官去做,可偏偏那一次,是赵焕之主动向景先帝请示,亲自去的。 可这事后,这件事在崔磐看来,可就蹊跷起来了。 若要是赵焕之当时在场,他崔磐也不用替景先帝挨上那一刀啊,还是砍在了脸上。 事后,崔磐就主动跟景先帝申请,要查明此事。可景先帝却是大手一挥,此事也就作罢。但是这事就像是崔磐脸上的刀疤一样,没办法抹去。 再后来,景先帝进了京都,坐稳了江山,就问询崔磐的想法,大致的意思也就是说:你看你,跟着朕这么多年了,还多次救过朕,还用脸替朕挡了一刀,如今天下已定,就封你个大官做吧。你是想继续留在朕身边,做五万御林卫的统领将军,还是去选择一州之地,做个封疆大吏。 这事,说实话,就多余问。 但是向来老谋深算的景先帝,却问了,问的还那般恳切。 崔磐不出意料的,来到这冀州当节度使了。 说实话,他也是受够了在皇帝身边的谨小慎微,当一个封疆大吏多好,山高皇帝远的,那就是一州之主啊! 可崔磐不知道的是,他的那次选择,也让他失去了景先帝的信任。 第53章 猎杀时刻 话说冀州节度使崔磐和御林卫都统赵焕之,就那样隔着几丈的距离相望,目光都在不断闪烁。 陈平一心想着,这俩货一定有事,一定有不可告人的隐秘过往!会不会是一段不被世俗所接受的感情?如果不是的话,那这两个大人物,就这么含情脉脉的看着彼此,也不遮掩一下,也不顾及顾及我们这些个吃瓜的修行者的内心感受? 良久后,崔磐说话了。 “统领大人,今日你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呵!我说崔节度使,你这是明知故问了,我自然是为这灵血之丹而来。” “据我所知,当今圣上并不是修行之人,要这灵血之丹有何用?” “大胆!崔磐!你怎敢揣测圣意!” “圣意?我看是你想要那丹药吧,谁不知道,这些年你的修为一直都在第八境,还自称‘八境之下我无敌!八境之上一换一’,真是可笑。那是因为你就升不到第九境,就因为你是个不完整的男人!” 这番话,算是彻底激怒赵焕之了,他是阉人天下皆知,但是他不能接受别人当众这般羞辱自己啊。 赵焕子双掌骤起,周边猛地刮起疾风,一念之间,背身似乎乍现一轮紫色的淡淡光纹。 “卧槽!这......就是……第八境的......洞天之力啊?” 霸天宗张大了嘴巴,感觉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 喜乐小道士就是用手向上一推,把他下巴给合上了,还不忘嘲讽一番。 “少见多怪。” 不得不说,喜乐小道士虽然在几人中年纪看上去是最小的,但是在修为见识上,还是在线的。毕竟青城山也是道门顶峰的存在。 陈平一当然没见过这般场面,已经看得入了神。 赵焕之在不足半息的时间,就调动了传说中的洞天之力,那紫色光纹亮起之时,肉身却慢慢飘在空中。 此刻,在那洞天紫光的映衬下,飞天的赵焕之,就像是这秘境中至高无上的主宰。 什么叫‘八境之下我无敌!八境之上一换一’,那可不是戏谑之词,还未出招,就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其洞天之力向外扩散的、不可抵挡的浓浓杀意! 下一息,赵焕之如同一道紫色流光,向崔磐方向直接轰了过去! 崔磐自然有所戒备,毕竟也做过皇帝的亲兵都尉,修为自然不可小觑,但是他却没出手,身前的两尊巨人就是跨步上前,试图迎面挡住赵焕之的冲杀之力,就见那道紫光与两个巨型的肉身相碰。 那两个巨人本是想直接伸手将其擒拿住的,可哪曾想,在与拳头硬碰一击之后,赵焕之一个回转,退回两丈。 就在所有人都目不暇接且迟疑之时,赵焕之的袖口处好像收回了两根金丝。 两个巨人的双臂还停在原处,但是目光已经是凄惨无比。 那停在半空中的四条胳膊,血线惊起,血液瞬间喷溅,在顷刻间成了掉落在地的数不清的血块。 两个巨人也直接跪倒在地。 恐怖,实在是恐怖。 几乎没有人看清赵焕之是如何出招,如何用两根金丝将四条巨型胳膊切的粉碎。 可崔磐却笑了,笑的那般肆意,似乎对眼前的两个六境巅峰修为的修行者之死,毫不在意。 “冀州府兵!” “在!” “杀光这里所有人,一个不留!” 已成围合之势的两千府兵,跨步上前,连着三声齐喝: “杀!” “杀!” “杀!” 最前排的弩兵,就是一通齐射,弩箭射空,侧身后退,后方两排弩兵再次上前! 上千支弩箭就在几息的时间内射了出来,这要是一字排开还好,这可是围起来屠戮啊! 但是,这二十几个修行者可不会等着被射杀。 那个南疆的玄魂雪狼,一声咆哮,居然能振飞眼前上百只弩箭;无忧宗者袍袖一挥,一股气力如同热浪般翻滚而出,不仅挡下弩箭,还掀翻远处数十名弩兵,倒下的弩兵想要起身,却竟都气绝而亡。 陈平一几人立刻围成一个圆,把赵多多保护在中间,毕竟如此近处的厮杀,术士就是鸡肋。 白狐面具的那把红扇,从被掷出去之后,就一直在空中飞旋,截断了绝大多数朝他们飞来的弩箭…… 赵焕子眼神坚毅,眼中只有崔磐,只有杀意。 他的双袖不断挥舞,金光不断乍现,已经杀入崔磐面前的弩兵阵营,与持刀府兵近身厮杀,那是他最喜欢的杀人方式,此刻的他每挥动一下,便可卷起两三人,被卷起的士兵,支离破碎,血浆飞舞。 这就是八境第一人的决绝杀意。 可是,再狠厉的屠杀,也需要气力的支撑,崔磐深知这一点,所以他对于这些眼前士兵的死,并不在意,因为这就是他的目的,用这些士兵的死,换得那些江湖修行者的力竭。 此时,再看这秘境中的战场,士兵已经伤亡数百人,修行者身上,也有了明显的伤处,都是大声嘶吼,与源源不断的对手厮杀。 但是气力,都是肉眼可见一般的被消耗。 这杀戮的始作俑者当然是崔磐,可是别忘了,是那个剑修老者的一剑之力,将这两千士兵放了进来。 此刻,那个老者却不见了踪影,竟然谁都没察觉到,他是何时从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消失的。 老者,并没有走,而是躲在一处没有光亮的地方,从腰间取出酒壶,饮了几口。还有些伤感的自言自语道: “哎……怕是喝一口,就少一口喽!” 该说不说,这位剑修老者的手段着实在线。自己不仅在三位强者面前显圣了一番,还逼迫他们主动现身,等人家要跟他打得时候,又叫来上千人跟你耗着,自己躲起来喝酒去了。 就这般奸邪的行径,其实在如今的修行界,屡见不鲜。 可所有此刻还在殊死拼杀的修行者,对那位老者真是恨之入骨了。 似乎也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是守陵人的人,借此机会,只为屠杀所有人,可是最后他又能如何在重兵之下脱身呢?别忘了,山下可还有一千左武卫等着呢!要么,他就是崔磐的人,安插进众人之中,然后寻得机会,放崔磐的府兵进来。 似乎这第二种可能性会更大一些。 可是,出乎所有人意料!那把已入剑修老者之手的泪痕之剑从那隐匿的黑暗处,呼啸而出! 竟然直奔崔磐的后心而去! 第54章 残暴屠戮 面对突如其来的剑光,崔磐并未回头,因为他在一念之间便已做了决断。 那剑来的太快,他的修为警觉之力,让他瞬息间判断:若是回头的间隙,怕是那剑就会穿透他的身体。 于是,他直接向一侧躲避,翻滚着落地。 可他坐着的巨人却是来不及闪躲。 那柄泪痕之剑直接从后面刺穿巨人的脖子,竟然将他脑袋直接割了下来。身旁的人,包括崔磐在内,都听见了那剑锋扎进骨头的酥脆声音。 泪痕之剑还在吟鸣,飞进了暗处。 大约过了两息的时间,那剑修老者从暗处走了出来。他一只手托在那里,剑就在他的手掌之上悬着,掌上有细微飘散着的光纹。 老者的表情,还是那般的戏谑,好像是觉得刚刚飞出的那一剑,自己不是很满意. 剑修老者向还在厮杀的人群缓步走来,手掌轻抚,再次运气,剑又再次飞出,竟是直接从陈平一的周身转了一圈,那飞驰的速度,等剑飞过之后,陈平一才觉察出来。 缓过神时,身边的那几个冲杀的士兵,竟然悉数倒地。 陈平一给了老者一个感谢的眼神,轻微点头。 剑修老者却是小声哼了一声,一脸不屑。 就在此时,又是一片黑压之势从那远处的洞口奔杀过来! 是那些之前主动下山的修行者,虽然在被左武卫逼迫着上山的途中,损失了近一半的人数,但却还有百余人的规模。 不得不说,贾连城这狗咬狗的计策用得很玄妙,反正都是修行者,直接杀了,还不如让他们自行残杀。 他跟这些不愿上山的人假意承诺,若是你们上山寻得的机缘,便是归你们自己所有。 本就无路可选的修行者,也不再抗拒。 此时都来到了这最后的机缘之地,那最后的机缘自己就为何不能去搏一次呢? 一想到这,一个个拼杀的气势可就都彻底沸腾起来了。 他们距离那还在拼杀的修行者们,还有大概二十余丈的距离,陈平一也看到了那些如疯狗般咆哮而来的大批修行者,眼中难免绝望。 若是对付这些剩余的普通府兵,他们还有一战之力,只是需要时间,需要消耗每个人大量的气力,但却是尚可一战。 可当这百余名修行者加入了战场,那僵持的局面就会瞬间倾倒,甚至是被彻底碾压。 就在此时,他们同样感受到另外一股气息。 不!那应该是两股气息。 那些冲杀过来的修行者两侧,数十丈的区域,好像各有一股很强劲的暗黑色气息,当那些修行者也同样感受到的时候,他们皆是面露狰狞。 那特么竟然是射过来的两阵排弩! 三尺长的巨型弩箭,就像是枪杆一样,贴着地面,席卷着尘埃而来。 “嗖”的一声,就从那百人的修行者队伍中交叉着穿过。 哀嚎声四起,那声音,怕是聆听者此生都难忘却。 那些来不及反应的修行者,小腿竟是被直接截断。有反应稍微快些的,可以掠起躲过,可是等他们刚要落地,又是一阵排弩到了。 也不怪他们没有反应的时间,作为修行者,对周边危险的警觉,那是修行附带的技能,修为越高,警觉能力越强,警觉地范围也越大。 可是,他们不是玄界的大修者,在周身本就光线不足的情况下,那些巨型排弩还是被设计好了一样,都是深色,贴着地面飞来,根本看不清,那般速度,到了身前就根本没法躲避。 接连躲过两次的几个修行者,还在庆幸,可下一息他们再次绝望了。 从秘境的上方,也就是他们头顶,居然特么飞射出上百支弩箭下来。这回距离更近了,避无可避,直接都被射成了刺猬。 一直被几人围着保护的赵多多,可把刚刚的一切都看在眼里,那等巧妙机关设计,估计不是一般境界的术士能做不出来。心里还在反复感叹: “太特么残暴了……太特么残暴了……” 下一息,那个之前在这个空间内的神秘之声,再次传来: “早就告知,这鸡鸣山至宝,有缘者得之。你们这些人,厚着脸皮,不按规矩上山,就该是这般下场!” 这声音一出,虽是说给那些已经死去的修行者听的,但是整个秘境之内的人可都听到了。 那些府兵就开始慌了,犹豫了。都在怀疑,这些话是不是说给自己听的?他们可也都是不按照规矩强闯到这里的啊! 见府兵相互迟疑,拼杀的修行者们也得以喘息。 此时,那雪狼的白色鬃毛,已经快被染成了红色,也分不清是敌人的血还是自己伤口渗出的血,修行者们一个个也是满身是血,在这间隙大口吐纳,调养伤势。 陈平一几人,都是受了些轻微的皮外伤,在拼杀的时候,陈平一还在咒骂玄陵子,为何就不能给自己一副好的兵器。 虽说对于上了高境界的修行者来说,或许兵器不是那般重要,但是类似这种情况,有一副趁手的兵器,那效率会明显不同。 比如霸天宗,他那块头天生就适合这种近身厮杀,再配上那两把重斧,那所过之处,片甲不留。 再看看白狐面具,那把扇子,随意飞旋,杀人如麻。 就那小道士的飞针,射不完的射啊!虽然很费内息,但是杀伐足够果决啊! 再看看自己,赤手空拳,还要夺对手的刀去砍杀,玄陵子可没教过他什么刀法,估计此时躲在某处的玄陵子,都得连打好几个喷嚏! 崔磐在看到府兵队伍的士兵,开始驻足迟疑,却是未动怒。他一个手势,几百名剩余的士兵,就都回到了他后方列阵站着。 这显然也出乎修行者们的意料,难道这就不打了?这是要和谈? 就在此时,秘境空间内的战局,即将迎来又一次的波动。 身着精良轻甲的千名左武卫精锐,此时正迈着整齐的步伐,列着浩荡的兵阵,朝着这边踏步而来! 每一名左武卫的面容都是那般肃穆,身躯竟是那般笔挺。 外围两圈阵列竟然持着厚厚的兵盾,就怕是方才守陵人的重弩,也没法洞穿,在盾兵里面还有两列手持军弩的弩兵。 不仅仅是铠甲,就连他们的兵器都要比冀州的府兵精良几倍。 那是军神磐台明宗的左武卫,那是大漓的左武卫! 军神在,大漓今犹在! 左武在!大漓可千载! 第55章 学生有礼 鸡鸣山下,陈家小院。 “诶,我说!现在山上是什么情况了?” 白衣大儒瞅了陈瘸子一眼,又抿了一口茶。说道: “你那么能算计,还要问我?” “你这话说的,我这不是担心,你安排的那些人不靠谱嘛,可别伤到我的宝贝儿子。” “看来……你真的变了。以前的你,可不会出现这般顾虑。” “是啊,变了。自从救下这孩子,我的命便不是自己的了。” “你的命?不是早就已经不是自己的?” 陈瘸子听后,不自觉的自嘲了一声。 白衣大儒见陈瘸子许久不说话,又取出一个空的茶盏,放在自己的对面,轻声说道: “他……快来了。” “你就那么断定,他回来?” “难道你就没算到?我是不相信你不会算到。” “这世间,最难算的就是人心。即便他来了,你又能有几分把握呢?” “那......已经不重要了。” 听了这一句,陈瘸子的脸色有些变了。但几息之后,又恢复了平静,那是对未发生的事情的担忧,也是对陈平一的担忧。 大概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小院的门,被轻轻地推开。 大黑和小黑显得都很紧张,想要叫,却又好像胆怯,不敢叫。 一个着一身白衣锦衣的中年书生模样的人,缓步走了进来。 这中年书生,看起来很儒雅,虽然不及大儒那般至极,但却是另一番的儒雅。 虽是中年模样,但是他的眼神中有光,看上去就让他显得更加的年轻。眼角有些许的皱纹,但是却会让他的俊朗外表,增添几分睿智。 他四处打量着这所院子,却未曾被这院子的简陋而影响心情。毕竟从他的那一身洁净至极的白色锦衣来看,他本不应该出现在这等简陋的地方。 “学生,见过先生。” 白衣书生上前行礼,举动很轻盈,也很规范。就如同当年在书院求学时所行的参拜之礼,一样的规范。 “嗯,天允,过来坐。” 白衣大儒见来人行礼,自己却未起身,招呼一声,便让那中年书生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 “多年未见,先生身子可还安好。” “嗯,好的很,每天有吃有喝的。” 这话听了,就让那白衣书生不知接下来要怎么去寒暄。 白衣大儒笑了笑。 “我身边这位,是这小院的主人。” 白衣书生连忙起身见礼。 “诶,贵人客气了,我这等乡野村夫,可受不起您这大礼。” “长辈客气了,既然您是我先生的好友,那便受得。” 两人就站在那比比划划的谦让着,白衣大儒却也没拦着。 就在两人接触的时候,那书生觉察到陈瘸子确实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任何修行者的气息,便又是坐了下来。 陈瘸子见那中年书生有些略显尴尬,便说要去屋里取些糕点,借机离开了。 “先生,这些年,您一直就住在这个院子?” “奥,不是,我在山脚下有个茅草屋,不过现在,应该已经被毁了。” “若先生喜欢在那居住,我明日让人再给您建一处茅屋便是。” “不必了。再建的茅屋,也没了以前的味道。人是会变的,屋子里的味道,确实很难改变。” 白衣书生听后,并未接话,而是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好茶~没想到......这偏僻的村子,还能有这般上等的茶” “当然是好茶,这可是青州产的上等贡品茶叶。” “贡品?” 那白衣书生就是一愣。 “是那个,姓耿的,说是什么国公之子。对,就是他的茶叶。” 听了大儒这几句看似轻描淡写的话,白衣书生眼眸微动。他当然明白这位自己也要尊称一声“先生”的大儒话中的含义。 那就差明着说,几个月前,那个国公之子是他杀的,这一年内,通远郡方圆百里的遇袭朝廷命官和锦衣贵族,都是他杀的。 思虑良久,白衣书生笑着说道: “先生,若是喜欢这茶,我让人给您送些来便是。” “有的时候,送来的东西,未必就有抢来的东西香,你说是不是?” 大儒又是那般云淡风轻的姿态,又是那般慈祥,但是总能让人发自内心遵从的笑意面容。 “嗯,先生说的是,学生受教了。” “咦!你已经离开书院那么久了,不该再叫我先生了。” “谨遵先生教诲,那我就敬称您一声院长大人” “诶!那也不对,我早就已经不是什么狗屁院长了。” “您......说笑了,天下的读书人哪个见了您,不都得尊称您一声先生。” “你愿意怎么称呼,随你吧。还是聊聊正事吧!” 说罢,白衣大儒起身,面向鸡鸣山的方向,覆手而立。 白衣书生紧跟着起身,在这位先生的身旁,向后寸于之地站着,那种敬畏的姿态,拿捏的很恰当。白衣书生率先开口: “先生,您不该被搅和进来。” “不该?我虽为一介布衣,但你们都曾尊称我一声先生。我若不参与进来,那还谈什么为人师表?” “先生远名,在这中原大地,无人能敌,又何苦毁了修为?” “我记得,你们当年进书院的第一堂课,我都会问你们每个人一个问题。” “学生未曾忘记,先生问的是‘为何而读书’?” “我记得很清楚,你当时的回答是‘只为中原,再无战事’。当年你才是十岁的稚童,就能有这般气魄,也是让我感到意外啊。” “先生谬赞。” “可是如今……” 大儒不再说下去,只是望着那落日下的鸡鸣山,那一缕缕霞红,打在老人的的面颊之上,看上去有些迟暮。 “先生,早就料到了,今日我会来此地。” “本也不用去估料,凭你的心机,你早就应该知道那诏令是何人所为,我也本真心不希望你来。但是,来了也好。” “先生说的是,但是我却未曾料到,这一切都是先生在谋划。” “谋划?若真要是我在谋划,我又怎会等这么多年。” “学生不敢,但学生还是想劝先生,怕先生……” “莫要相劝了,你把我当成你的师长也好,把我当成你的敌人也罢,无需顾虑,做你想做的便是。若你真还把我当做师长,那就放过那些孩子吧,他们是无辜的。” “学生明了……学生告退。” 中年书生屈身作揖行礼,重重一拜,转身离去。 白衣大儒就静静的站在原地,还是覆手而立,不知是不是那霞光太过耀眼,老人的眼角竟有些湿润。 这么多年,当他再见到这位曾经的学生,才确信自己心中一直以来的猜测是对的。 大漓军神磐台明宗,字天允,岳麓书院精学八载,十八岁儒道转兵道!以兵家杀戮为境界精进之道! 以杀养修,悄然入圣! 第56章 五岳之巅 良久之后,陈瘸子从屋子中有些蹒跚的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盘庆芳斋的糕点,站在书生方才站着的地方。 “没挽留住你的学生?” “没去挽留。” “没那个必要。” “怎么说?” “他已经入圣了!” 陈瘸子听后,却并未感到很意外,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 “看来,确实有一点点难办了喽~” “你这家伙,怕是早就已经料到了吧。” 白衣大儒笑着,却又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本想以曾经师长的身份,尝试挽留一下这位曾经让他无比骄傲的学生。可是他没有,因为从他进院子的那一刻起,他就闻到了那个书生身上的血腥之气还有那已入圣界的修行者气息。 那血腥之气,不是因为他多年征战沙场,不是因为他是大漓的军神,不是因为他是让人胆寒的磐台明宗。 而是,他刚刚下令,屠戮了整个陈家村! 就在他进入小院的前一刻,他手里还提着一颗人头,那是被陈平一称作王婶儿的妇人。 对于整个村子的杀戮,两位老者早有预计,也通知了所有的村民。 那些村民的孩子和想活命的,都在几日前便被送走。 还愿留在村子里的,都是不想再苟活下去的人。 他们是前朝皇室的余孽,已经在这偏远的村子中多活了这么久,已是很知足。 他们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的到来,那个大漓的军神,不会放走任何一个隐患。他们只希望,他们的孩子能不受牵连,这也是他们对大儒最后的恳求。 就在方才,小院外面,围着数不清的左武卫。 但他们的大将军,却孤身一人进了院子。 不是他们对他们的大将军修为没有信心,而是觉得完全没有必要。最后一个院子,就两个半截已经入土的老头,大将军何苦呢? 可当磐台明宗出了小院,下令不再追杀那些余孽后人的时候。几个副将明显愣神了,这么多年,大将军可从来没手软过,于是便问: “大将军,那院中的是何人啊?” 面对下属的这番询问,磐台明宗却未生气,一身释然的笑着说道: “何人?......一个叫许敬之,另一个嘛,可能,也是我的一位故人吧。” “许敬之?” 手下副将先是疑惑了一下,然后双眼可就放大了,大的眼珠子特么都要掉出来了。 “啊……那人是……许……许.......敬之?” 中原圣界有五岳,五岳之巅乃敬之! 但凡是中原的修行者,但凡对巅峰的修行者有所耳闻,但凡关注哪怕一次黑涯涧传出的篆崖榜,就不会不知道许敬之的名字。 许敬之! 歧麓书院前院长! 天下儒士之魁首! 黑涯涧篆崖榜上连续三十年的五岳之首! 曾经被世间公认的当世修为第一人! 那位本是崔磐军中副将的将军,连同身旁的所有大将军的亲兵,都是被惊得表情扭曲起来。 好嘛!那老头特么就是天下第一啊!那特么就是千百年来,传闻最接近成为仙人的许敬之! 何为圣界? 那是当世最高的修为境界,在玄界之上,有亚圣和圣人两个小境界。 儒家这几百年不是没有出过圣界的大儒,但许敬之却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到了第十一境的圣人!敢问这千百年来,能入圣境的又能有几人? 何为五岳?何为篆崖榜? 兖州有名山,名为黑涯山;山中有一山涧,名为黑涯涧;涧旁有百丈崖壁,每三年便会有人,在崖壁之上篆刻当世修为最强的三十人! 那五岳就是篆崖之上对最强五人的尊称,许敬之已经连续五次未出现在榜单之上。 有传闻,那位大儒在归隐之后不久,便已陨落。 何为歧麓书院?何为天下儒士之魁首? 歧麓书院,乃京都北郊占地上万亩的一所朝廷兴办的书院。 凡是天下有才者,皆可每年三月开春之时,到书院进行资历测试,凡是通过者,便可留在书院求学。 学有所成,若是想做官,那朝廷自会安排吏部的官员直接对接书院,在书院的推荐下,是去做文官还是去做武官,那就看吏部的决定了。 歧麓书院已有千年之久,历经四朝而不倒,足可以看出其根基之深厚。 能上千年,源源不断的往每个朝廷输送人才,那歧麓书院的院长便当之无愧是天下儒士之魁首 那些大漓左武卫,都有些后怕。 他们可是刚在村子里面屠戮完,手里还各个都攒着人头呢! 没想到最偏僻的一处院子里,藏着这样一个角色!幸好几个在大将军身边有些修为的人,看出那院子的不同寻常,禀报给大将军。 若是他们擅自闯进去,那估计自己现在的人头都已经搬家了。 而此时院中的两位老者,还是站在那里,望着落日下的鸡鸣山。 陈瘸子小口咬了一口糕点,显得对糕点很是不舍得,说道: “只希望他们的孩子,不要去延续仇恨。” “你我皆以尽力,仇恨是否延续,那就看天意了。” “天意?操!” 陈瘸子很是罕见的爆了粗口,大儒许敬之也是一愣,又想到了什么,于是笑着说道: “你是跟天有仇,但也不用一听到别人提到天意,就这般激动吧。” “草他奶奶的天意,这辈子别想让我陈道陵顺天意!” 陈瘸子指着天,破口大骂,本是晴朗的天空突然就出现一道闪电,直接劈在鸡鸣山山巅的一棵小树上。 许敬之笑而不语,看着身旁这位同自己只差三岁的老者,竟像是看一个几岁的顽童。 于是,他也拿起一块糕点,大口哚咦起来。 若不是陈瘸子现在没了修为,若不是他自己改了容貌,或许磐台明宗看到他,会比看到许敬之更加的意外。 陈道陵,是陈瘸子的本名,他已经好久没跟别人提起这个名字。这些年他一直都以陈三作为自己的名字,但是别人都习惯叫他陈瘸子。 陈道陵并不出自歧麓书院,早些年与许敬之也并不相识。他们能相识,还要说起那个人--钟离靖宇 年长一些的修行者都听过漓军大将军钟离靖宇一步登圣界的故事,却好像都忘记了,漓军当年可以战无不胜,还因有一位叫陈道陵的军师。 陈道陵的那位不知活了多久的师傅,本是不想让他最喜欢的徒弟下山,但是陈道陵还是执意下了山。只为那个同他喝过一碗酒的钟离兄弟,只为当年一个承诺。 很多人都忘记了,当年与钟离靖宇一同消失的,还有这位本已入了亚圣境的术士翘楚。 但世间术士并未曾忘了那个算无遗策的道陵先生,他是天下间千年难遇的算谋天才: 世间术士谋众灵,千年难出陈道陵! 第57章 终局对峙 话说鸡鸣山下陈家村的杀戮,很快就恢复平静。 中年书生装扮的大漓军神磐台明宗,在拜别大儒许敬之后,便上了马车,准备离开。 磐台明宗本想着上山看一看,虽说几年前,他便已经悄然踏进了圣界的修为,早就无需什么气血丹。但是传说中的至宝,他觉得就不应该是什么气血丹。 但是,当他看到先生的那一刻,便没了上山的念头。 如今这冀州的战事将起,并州的叛军才是他磐台明宗的最大敌人。 虽然他还不确定他的那位先生到底要做什么,但是江湖上的风波,他静观其变就好。若他一直袖手旁观,传到朝堂之上,难免落人口舌。 当守陵人暗中放出灵血丹的消息,他让贾连城顺路带兵过来。却是交代贾连城,无须让左武卫去陷阵,让崔磐手下的府兵冲在前面即可。 其实他方才在那院中,还有一点考量,就是现如今那位先生到底境界如何,他不能确定。 儒家的修行之道,修的是世间浩然正气。 自各家修行体系建立之初,便有儒家不可过问庙堂之事的禁忌。一旦这个禁忌被打破,那所修的修为,所修的浩然正气,就会被天罚剥夺。 他的先生执意参与守陵人的事,怕是已遭受天道之罚,损失了修为,但如今的修为,他离得那么近,却也无法判断。 虽然磐台明宗,在十八岁时由儒道转兵道,靠着杀戮的精进之道,屠戮近百万之众,才悄然迈入兵家第十境修为。 但他的那位先生,可曾是三十年的五岳之巅。 他不敢去尝试。 且不论先生的十一境修为是否尚在,只要自己与先生交手了,他磐台明宗都会留下忤逆不道的臭名。 这才是磐台明宗最为慎重的考量。 既然自己已经来到了这第十境的亚圣境界,那么成为自古以来兵家的首位圣人,那便不是没有机会。 因此,为了得到天道的认可,他尽量规避掉一切忤逆之事,甚至是那金銮殿上的位置。 除了杀戮! 因为杀戮是他的修为境界精进之道,既然天意让他选择了杀戮,那他的杀戮,就已是获得了天道的认可。 而此时,鸡鸣山下的秘境空间里,左武卫左将军贾连城却不知道大将军已经走了,虽然他也不知道磐台明宗会来。 一千左武卫,毫无保留的上了山,下了洞,列队向前,竟是已经将所有修行者连同冀州府兵,逼得连连后退。 所有人看着贾连城,缓步走到那混元灵火处,眼神是难以遮掩的贪婪。 崔磐表情有些戏谑,心里想着:果特么然啊!好你个阴险狡诈的贾连城,你就是想特么最后捡个大漏!你特么是连我也要杀! 于是,他有些愤恨的对贾连城嚷道: “贾将军!如今剩下的所有人,都在此!为何不马上动手,把他们全都杀了。” “奥,你说的没错,他们这些江湖宵小,是该杀。” “那为何还不下令动手!” “他们死了,谁帮我解开这灵火的封印?你……崔磐……能解开么?” 崔磐怔住了,他属实对那灵火没办法。之前想的是先把这些江湖修行者们都擒住,一个个问便是,总能有打开灵火封印的法子。 “贾连城! 咱家可还在这呢!” 贾连城闻声也是怔了一下,定睛望去,居然是特么赵焕之。 连忙打远处就躬身见礼。 赵焕之也不惯着,还未等贾连城开口,直接用阴邪之声说道: “贾连城!你们左武卫好大的威风啊!不去平那并州叛军,居然来此处撒野!” “统领大人,我也是奉大将军的命令,平息这鸡鸣山之乱。” “平乱?怕是你自己动了私心,想要把这灵血之丹夺了,送给你的大将军吧!” “啊!统领大人,您说是,那便是!” 赵焕之显然是被气到了,刚要调动气力,面前的左武卫就将军怒抵在了他的面前。 “你还敢威胁我?” “统领大人,咱俩同为三品将军,谈不上什么威胁不威胁的,若你今日要走,我左武卫不会拦着,但你若还是执意要夺这灵血,那我……可不能让。” 贾连城的说话时,还带着笑意,显然就没把这位统领大人放在眼里。 “对了,你们谁有法子破开这灵火封印,也可以不用死。” 众人也是哑然,所有人心里都明镜着呢。 他们今日恐怕就没有人会被左武卫放出去。仔细想想,杀了他们所有人,回头就上报朝廷说:贾连城奉命平息鸡鸣山之乱,御林军统领赵焕之、冀州节度使崔磐惨招守陵人毒手,所有参与者,皆被左武卫当场射杀。 朝堂上的人,谁听了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啊! 崔磐此时脑子嗡嗡的,他做梦也没想到,磐台明宗居然想借此机会对自己动手! 不得不说,大漓军神的谋略就是这般周到。 若他和赵焕之今日都死在了这里,冀州没了一州之主,他左武卫又带着五万兵马前来,显然这冀州就是他磐台明宗的了。 赵焕之死在这里,那大漓皇宫可就没有大修行者的护卫依仗,那小皇帝就会更依仗那位军神了,那整个御林军不也在他手里了么。 其他人当然无法想的这么深,他们想的是:为什么那个剑修老者要把这些兵放进来,这一切他就是始作俑者!他就应该是第一个去死的人! 于是,就都盯着那位剑修老者。 “老头!你是怎么想的,居然放这些恶心的官兵进来?” 霸天宗心直口快,第一个开口。 那老头显然也是注意到了这些人不善的目光,居然略表歉意的说了一句: “那个……抱歉哈诸位……我那一剑……没控制好,偏了。” 这一句一出,所有人想刀了他的心可都要炸开了。 这老头!居然现在还在说风凉话?居然说是偏了!这不是耍这些人玩呢么! 就在其他人都要上前出手之际,老者两指并拢,手臂上扬,就是那么在虚空中画了两圈。 “演不下去了,该你们了!” 老者声音一出,只见在某处秘境的石壁,那把泪痕之剑再次呼啸而出,这一次是贴着石壁而行,居然在几息的时间内,绕着硕大的秘境空间,就是飞了一圈。 放眼望去,飞剑所过之地,竟是逐一亮起烛火。 整个空间,很快变得彻底明亮起来。 所有人又是惊惧起来。 就在原本很远的,那些黑暗的地方,那些他们没触及到的地方,居然是黑压压的一片一片的黑衣之士。 粗略看过去,密密麻麻,足有近千人之多。 黑衣之士如夜叉,夜叉皆为守陵人! 第58章 枪刃列阵 看起来密密麻麻的黑衣人,各个都是戴着白色夜叉面具,在这秘境中异常的诡异。 每个黑衣人,腰间均是挂着两把短刃,长度仅是一尺有余。 在队列的最前方,是身着黑色斗篷的几人,他们所戴的夜叉面具颜色及装扮应是头领级别的人物。 其中,一人戴红色夜叉面具,走在队列的最前, 两个戴着金色面具的,分列在其身后,再后面便是几个戴着黑色面具之人。 那个在山下众人见的第一个守陵人,就在几个黑色面具之中。 陈平一的目光停留在最前面的那人身上,盯着那张血红色的夜叉面容,脑海中却是几个月前的雨幕中,三片绿叶斩昇溟的画面。 那人有那么一瞬间,也将目光放在陈平一的身上。 双眸中有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意味。 “守陵人,终于现身了!” 龙虎山空灵道人站在无忧尊者身旁,小声说道。 但是无忧尊者却是面无表情的盯着最前方的那人,未做任何回应。 守陵人的千人队伍,从暗处聚集,再以如此阵仗走来,着实让人惊叹。 尤其是面前列阵的左武卫,久在军营中的左武将士们自然看得出端倪,这些守陵人的列阵方式,是极其精妙的军武列阵方式。 看似规整至极,但却暗有变化,竟是每五人形成一个小的方阵。 这种列阵方式明显不是无意之举,是极为精妙的适合冲杀的阵列方式,每五个人在冲杀之时,相互协同呼应,一组五人的杀伤力远大于五个单兵的战力,极其精妙。 一名副官转眼看向贾连城。 贾连城身经百战,自然不至于被对手的这般阵仗吓到,但是副将明显可以从这位左武卫左将军的眼中,看出惊异之色。 副官见对方逐渐逼近,便在贾连城的眼神确认下,高呼一声: “左武!上枪!” 这一声,好像瞬间在左武卫的阵列中激起千层浪潮一般,只见每一名左武卫的士兵,皆是从腰间取下一根大概半尺长的暗金色铁棍。 握在手中,猛地用力,铁棍两端居然瞬间延展出两尺长度。 又从腰间取出锋利的枪头,只是全力一按,齐刷刷的一声,上千把左武战枪只在一息之间便可出枪! “左武!列阵!” 左武卫双手紧握枪杆,后脚遁地,齐刷刷的一声: “呼!” 这一声吼,近乎给人一种千军万马般的压迫感。 陈平一看向赵多多,赵多多早已看的目光呆滞。 作为刚入门的术士修行者,他的心里不得不惊叹,这天云殿不愧是天下造器的巅峰之地,这般精巧的战枪设计,规避掉了很多以前在战场上不得不去分开兵种的弊端。 这样的精密兵器,便于携带,对阵之时,只要战场需要,每一名左武卫都可瞬间持枪上阵! “我将来也要造出这般玄妙的兵器。” “啊?奥……那你加油!” 陈平一拍了拍赵多多的肩膀,赵多多居然从袖子中又取出三张烧饼,递给霸天宗一张,递给喜乐小道士一张,自己留下最后一张。 “我呢?怎么不给我分?” “这是最后三张了。” 陈平一顿时又是一脑袋黑线,听着身旁三人吧唧着嘴巴,自己只能默默咽下口水。 左武卫上枪列阵的架势,也完全没有对守陵人的行进有丝毫的影响,反倒是让那些夜叉面具下的守陵人目光,变得更加的犀利。 那种犀利近乎是对杀戮的一种渴求,一种憋着很久的怒意即将释放的快意之感! 几名戴着黑色夜叉面具的守陵人,右侧手臂齐刷刷的举起,后方众人,齐刷刷的抽出腰间的双刃,那抽刀时的摩擦之声,足以让闻者胆寒许久。 守陵人行进队列的上空,一把把刀刃所反射出的光影,似乎要闪破整个空间。 如此阵仗,竟是丝毫不逊于训练有素的大漓左武卫。 那位南疆的老者,转头望了一眼身旁的南疆少年,说道: “本以为大漓的左武已是勇武至极,没想到这大漓江湖上的组织,也可以有这般恐怖的阵仗。” “是啊,我们南疆,何时才能练的出这般的兵阵,若是南疆男儿,各个都能这般勇武,我南疆何愁会被外敌欺辱!” 老者也是很是赞同的微微点头,宽慰的笑道 “嗯,少主,看来我们此次中原之行,您的收获还是很大的。” 说话时,守陵人的阵列在左武卫前方五丈处停步。 整个秘境瞬间安静下来,仿佛能听到的,都是双方阵列中同伴的急促呼吸的声音。 一场真正的杀戮,一触即发! 就在此时,出人意料的是,那冀州节度使崔磐,却是突然出现在两方阵列之间。冲着守陵人嚷道: “守陵人?你们这是要在我冀州之地,举兵造反?” 见守陵人阵列前方的几人,并未有任何反应,于是崔磐继续叫嚣道: “你们这些江湖臭虫,以为躲在这鸡鸣山内,朝廷就会拿你们没办法?看看,在你们对面的是谁?这可是大漓的左武卫!战无不胜的大漓左武卫!今日若是放过你们,那这左武卫的盛名,岂不是会被所有人耻笑?我说的对吧?贾将军!” 陈平一算是看明白了,这家伙就是很明显出来拱火的! 在陈平一看来,节度使虽然官职够大,但此时也只能看左武卫的眼色,甚至那个叫贾连城的将军,有意要将这位节度使大人灭于此地。 其中利害关系,陈平一自然不懂,但是揣测人心,陈平一却还算擅长。 现在这架势,突然出现的守陵人,哪怕平日里本是崔磐的敌人,那现在也可在他这番拱火的言语过后,变成自己的武器,毕竟敌人的敌人,在特定的情况下,就可以成为自己的帮手嘛。 不得不说,崔磐的算计虽是很明显,但着实还是有些脸皮的,这脸皮的厚度,跟陈平一或许还真是有一拼。 可是接下来,就是崔磐啪啪打脸的时刻! “滚!” “滚!” 贾连城和那红色面具之人,居然异口同声的说出同一个字。 崔磐瞬间就懵圈了,看着左武卫的方向,感觉不对,又是看着守陵人的方向,也感觉怪怪的。 “切!杂碎的东西!” 这一声嘲弄,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在安静许久的空间里,显得那般尖锐。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赵焕之! 第59章 同赴黄泉 崔磐显然因赵焕之这般戏谑之言,彻底没了面子。 堂堂一州节度使,自打他来到这冀州,这些年里,哪里受过这种窝囊气啊!于是下令: “冀州府兵听令,斩杀赵焕之者,赏万两!” 好家伙,如此丰厚的奖赏,那些府兵们起初可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二话不说,就有几个牵头的,提刀朝着赵焕之走去,其他的修行者连忙闪开,除了之前灵柩宗残余的两人,其他人可是躲得远远的,生怕被牵连进去。 “崔磐老儿!今日我必杀你!” 赵焕之一声怒喝,紫色双袖一挥,竟是有百缕金丝从袖中甩出,有十余根金丝,从他身后射出,直接扎进了上方的岩壁之上。 赵焕之居然将自己吊在半空之中,与冲杀上来的府兵交战,却还能以惊人的速度向崔磐的方向攻去。 一切就发生在两息之间,还未等冲杀来的那几个府兵反应过来,几颗人头都已被赵焕之切了下来。 每一根金丝波动的瞬间,都能听到阴邪般的颤鸣之声。 后方的府兵,紧接着如潮水般涌向前方,赵焕之直接杀入人群之中。 也是幸得这个秘境空间足够宽敞,那此刻混战的队伍,很快被拉扯至距离两阵数丈远的地方,原本对阵的双方却未受影响。 看起来却是有些滑稽,就像街上两个大帮派正要进行大规模的火拼,战场的边缘却还有几个顽劣的孩童在自行械斗。 赵焕之的杀伐,绝对对得起第八境巅峰的修为,在混战的人群中,不断有血液和人头在人群上方飞舞,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只跳进了花丛中的野猫,疯狂肆虐着野花. 贾连城和戴着红色面具之人,并未朝一旁吵闹的方向看一眼,而是一直四目相对。 赵多多有些看不懂目前僵持的局势,于是问陈平一: “平一,你说他们还打不打?这阵仗都摆好这么久了。” “我觉得……会打起来。但是得有个前提,就是左武卫在守陵人的地方,先开杀戮。” 陈平一这番话,让在一旁的剑修老者,眼前一亮。 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有些戏谑模样的青涩少年,居然会一语道破如今的局势。 守陵人当然不会率先动手,他们动手的前提,是有人打破他们事先制定的规则。 左武卫只是闯上来,尚未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举动,所有,也不便出手。 其实,陈平一想到的这一点,只是一个很小的因素。 真正的原因,是守陵人不会轻易同大漓的左武卫交手。 左武卫是守护者大漓安定的最后一道屏障,各个英武之士,久经沙场,他们值得守陵人的这停足的敬畏。 良久之后,戴着红色面具之人说话了: “将军,请你们撤下山去。” 贾连城也不再沉默,但是语气刚硬: “撤下?在我们左武卫记忆中,就没有不战而退的时候!” “既然将军执意要在这鸡鸣山大开屠戮,我们也愿意奉陪。” 红色面具之人的语气很平淡,但也是无比的坚定。 就在贾连城心中暗下决定,即将发号冲锋命令的时候。秘境空间里,再次传来人声: “连城。撤下吧。” 所有左武卫听到这声音,眼神中都有一丝恍惚。 那声音空灵而又穿透,直击每位将士的心灵。 那是大将军磐台明宗的声音,那是只有圣界修行者才能使出的百里传音! 在场人中,几个境界超凡的大修行者的眼中,出现的悚然之色,那位军神破界了. 贾连城的表情却是那般愤恨,大嚷一声: “大将军!我们……” 还未等他说完,大漓军神的声音又直击而来: “遵军令!” 在停顿了几息之后,贾连城大手一挥,左武收枪!列阵而去! 所有人又是蒙了,彻底的蒙了,蒙的一塌糊涂,相互不解的瞅着身边的人,就连一向沉稳的陈平一,也惊呼: “就这……就这么撤了?” 就在左武卫逐渐远去之时,又一个声音传进秘境! “崔磐和赵焕之,留下。” 陈平一听得很清楚,这声音不再是那个传说中的军神的声音。 因为这个声音他太熟悉,这是白衣大儒的声音。 当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崔磐和赵焕之的眼神一凛,那份惊惧和不解,似乎已经可以炸穿两人的眼眸! “哈哈哈!......哈哈哈!崔磐老儿,今天能有你陪我在这鸡鸣山下葬,咱家不亏!” 崔磐显然想的没有赵焕之那般通透,他可还没活够,哪怕有一丁点的希望,也不会就这么甘心死在这里。 可是,当看到黑压压朝着自己袭来的那些戴着面具的上千守陵人,他的眼中却也只剩下惊恐。 “阉狗!那你我今日就一起葬在这!” 话音未落,崔磐居然率先冲杀而出! 崔磐一瞬间爆发出的修为之劲,竟也是第八境的修为之力。 众人不得不后怕,若是左武卫不是突然出现在这秘境之中,若是一直隐藏修为的崔磐选择出手,那今日结局或许就会是完全不同的方向。 可是,再强的修行者,哪怕你是第八境的赵焕之,哪怕你同样是第八境的崔磐。在上千守陵人修行者阵列压制的围攻之下,也只是能坚持不到半刻钟的时间。 崔磐单膝跪在地上,身上有二十几处明显的刀伤,有几处深可见骨,他的背上也插着两把守陵人的短刃。 赵焕之此时怕是也没好到哪里,他的双腿已经完全堆在地上,只是靠着胳膊的支撑才不至于让自己倒下,口中不断溢出大量鲜血,袖中的金丝尽数散落在地,上面还缠着十几把守陵人的短刃。 守陵人的阵营,当然也有损失。 红色面具和金色面具之人,却并未选择出手。 而两个黑色面具的之人,在方才的绞杀之中,一个被赵焕之切掉了头颅,另一个被崔磐一拳洞穿了胸膛。 其余白色夜叉面具的修行者,殒命近百。 修行者们在远处,一直望着那两个第八境的强者,在守陵人的阵列中的无力挣扎。 没有人说话,都是静静的望着,面对如此悲壮的绞杀场面,难免让同为修行者的他们,对那二人产生钦佩之意。 虽为修行者,但他二人却又不是纯粹的修行者。 在陈平一的心里,始终觉得,修行当为天下而行。 而两人一个在冀州让一州之地不得安宁,哀声载道; 一人为了自己的执念,孤身一人来寻那至宝。 在陈平一的心里,显然对那“九境之下我无敌”的赵焕之有更多的敬佩之意。 看了一眼还在混元灵火内的那颗灵血之丹,那颗丹药能否让他了却自己身体一生的缺陷,谁都无法再有机会去验证。 但,那只为一生执念的孤勇,又折煞了多少江湖之人: 吾为一生之执拗,身消玉殒当如何! 第60章 屁大点事 此刻,崔磐和赵焕之背靠着背,竟是依靠在一起,怕是都只还有最后一道内息吊着命。 崔磐瞥了一眼赵焕之,然后放声大笑。 赵焕之也瞥了一眼崔磐,然后跟着笑。 “阉狗!带酒了么,我记得以前,你总是在圣上不注意的时候,偷喝几口!” 赵焕之笑的更大声了,大口喘了几声,然后费劲气力的从袖中取出一个金雕的小酒壶,摇了两下,递给了身后的崔磐。 崔磐见后,也是略微怔了一下,然后再次放声大笑。 “妈的,你……特么……还留着呢!” “这些年……就没离身过!” 崔磐缓慢打开那个足够精致的金色酒壶,喝了一口,然后又用颤抖的手,握着那个酒壶,试图用最后的力气,攥的紧些。 刚想尝试张嘴,冲身后依靠的那人说些什么,却发现赵焕之,已经没了气息。 崔磐直到最后都没听到,赵焕之闭眼的那一刻都忍着没说出口的那些话: “不是我要杀你,是小皇帝要杀你,你我曾受皇恩,你选择了脱身,可我不能。来杀你,是我答应皇氏做的最后一件事。” 精雕的金色酒壶怦然掉落…… 在崔磐闭上双眼的那一刻,仿佛自己又回到了那个深秋的漓军营帐中。 那一天,景先帝在案前查看刚递上来的几叠前线军报,看的仔细入神。 赵焕之在皇帝的身后,轻轻的为景先帝扇着蒲扇。 崔磐,身穿戎装,伫立在景先帝两丈远的的地方。 可能是这军营驻扎之地,最近总是下雨,身子着了凉,景先帝悄无声息的就放了两个很小声的屁。 虽然很小声,但却是没办法瞒过两个修行者的警觉。 在身后的赵焕之,只是轻轻遮掩鼻子,尽量让自己闻不到。 而崔磐,直接动用内息之力,暗自将自己的呼吸频率降得很低。 景先帝还是那般若无其事的样子,专心看着一叠叠军报。竟然又连放了五六个屁,这几个屁无论从纯度和扩散速度,可都要比之前那两个要强上数倍。 赵焕之,心想着:也不能让皇帝就这么一直放下去啊,这要是自己一直闻下去,估计接下来几天都吃不下去饭了,更重要的是,皇帝的身体最重要啊。 于是,他俯身小声问询: “陛下,我去传军医过来给您看看?” 景先帝便是一愣,才有些缓过神来,觉得自己刚才看的太入神,竟还是忘了身边还有侍从在。 虽然自己贵为天子,但天子也不能这般欺负人不是。于是便讪讪地笑道: “啊!朕方才失了礼数,莫要怪朕哈。” 赵焕子连忙挪至天子对面,撩袍跪倒,额头贴着地面,自责道: “奴才该死,惊扰了陛下处理军务……” “诶~是朕的过错,你又何必自责。” “陛下是天子,天子做事,从无错事,是奴才揣测圣意……不!是揣测圣体……” “咦,都说了,你无过。崔磐,快把他给朕扶起来。” 作为修行者,尤其是境界达到一定层度的修行者,屏息之事算不上是难事,但是崔磐刚才屏息的时间确实久了些,想着正好可以趁着扶起赵焕之之时,缓口气。 可是他大意了,就在他上前扶起赵焕之瞬间,刚要借机换气的时候,那浓浓的屁味,居然让他呛的咳出了声。 这回好了,赵焕之没扶起来,自己也因为一个屁,搭了进去。 “陛下,请责罚臣!” 看着跪地的崔磐,景先帝又是一愣,你这崔磐是闹得哪一出啊,让你扶人,你这可好,自己还跪上了。于是便又不解的问道: “你这又是为何啊?” “臣有罪!臣……” 看着崔磐这般支支吾吾,景先帝便把手中那叠军报给放下了。有些戏谑的调侃道: “你这个家伙!有话就说,有屁……额......怎么?难道你也因为闻到了我的屁,就觉得自己是有罪之人了?” 话刚说到一半,景先帝才反应过来。 兴许是自己方才放的屁太臭了,居然让身旁这两个修行强者都难以招架,心里又是一顿自责啊! 想着自己身为天子,居然这般没有礼数,若要是传出去,说天子圣威,连放七屁,竟让两大内廷大修行者跪倒在地? 那不行,那太有损天子仁政的形象了。 于是,就想着起身把这两个兢兢业业陪伴自己身旁多年之人,扶起来。不仅不去责罚,还要给些赏赐,可是…… 景先帝刚起身,脑袋翁的一下,又坐了下去。 臭,太特么臭了! 原本自己是坐着,那屁的气息就是往上走,这回好了,自己也是终于中招了。 跪着的两人可就是立刻起身,上前扶住近乎晕厥的景先帝。 景先帝这才明白,这两人为何要选择跪着,跪在低处竟是真特么闻不到屁味啊! 望着两个人担心的表情,景先帝竟是突然哈哈大笑,他们两个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良久之后,两人被景先帝撵出了军帐,虽然两人当时表现的很不情愿,但是此时,却又是相视大笑起来。 这是什么事?这就是传说中的屁大点事! 但从这件事足以看出,景先帝是一个仁慈的皇帝,毕竟把两人撵出军帐的时候,他可是说: “天子之屁,当天子独享,你们两个出去透透气吧!” 就听那军帐中,又是传来接连几声屁响。估计这回陛下是真不用有何遮掩,真正可以旁若无人的放几个舒坦的屁了。 两人听闻屁声起,连忙小碎步往远处快步走去。 “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 ……这是……” “之前咱们陪着圣上出巡时,你看上的那个酒壶,我看你拿着把玩了很久……那个……明天是你生辰,就送你了。” 赵焕之捧着那个酒壶,久久发不出声音。 在皇帝身边伺候了这么久,得了皇帝很多赏赐,与这酒壶比起来,都要昂贵许多倍。 但是,此刻这个酒壶,他却视为珍宝。 愣愣出神许久,就要道谢时,崔磐已经走至远处,甩手说道: “不用感谢!下次若是你先闻到了味道,就给我递个眼神,我好先撤!” 赵焕之噗呲一声,笑着笑着,就哭了。 第61章 宗者战兽 两个第八境的修行者,在彼此的遗憾中,就此陨落。 守陵人上上前,开始清理秘境中所有尸体。 当然也包括守陵人自己同伴的尸体。 那个戴着红色面具的守陵人首领走上前,在修行者们身前覆手而立。 修行者们也都本能的警觉起来。 刚才连续的杀戮,让他们的意识都有些恍惚,似乎那些死去的人,都未曾来过,可是看到地上那些还未被清理的血迹,却又都提起精神。 “好了,现在,你们可以继续。” 这一句,让本就懵逼状态的众人,更加懵逼了。 继续?啥意思?这特么哪还有心情继续?你们这么多人围着,就看着这二十几个人在你们面前表演? 南疆老者上前一步,问询: “不知你所说的继续,是何用意?” 身后一个戴着金色面具的男子突然抢着发声: “你怕是在南疆跟兽呆久了,真听不懂人话啊?” 老者怒意横生,就是用凶厉的目光,盯着那金色面具。 那人却还继续嚣张一般的语调说道: “怎么着?你还要放狼咬我啊?” 那头玄魂雪狼明显是能听懂人言,血盆大口瞬间张开,一声怒吼,振聋发聩。 “草!瞎特么咋呼!” 于是,所有人尴尬的看向了南疆老者。 这老者的定力属实非常人所能及,淡淡的笑着说道: “这么说来,你们守陵人会按照之前定下的规矩,不会擅自干涉这机缘的争夺喽!” “你这不废话么!” “好好,但愿你们守陵人能够说话算话!” 老者话音刚落,手中一根细针飞出,竟然直接扎进那玄魂雪狼的眉心处,眉心瞬间有点点流光溢出。 雪狼在几息之间,肉身又是膨胀一倍。 离得近些,清晰可见那毛发根部的玄铁一般的肌肉! 雪狼双目泛着幽暗的紫色气息,竟然咆哮一声,直接向那混元灵火处跃去,四肢遁地之声,轰隆绝响! 无忧尊者手指捻诀,身形如同幻影一般,几个闪身,只见残影。一息之后竟站在那雪狼之前寸步之地。 雪狼也是一惊,想要跃起,却被无忧尊者一把抓住两只后腿,抡圆了半圈,直接甩了出去。正好砸在近处的一处石壁之上。 就在即将触碰到石壁的瞬间,雪狼在空中竟是已经调整姿态,四肢用力蹬踏岩壁,竟是在借力。 如同一道巨大的白色光团,再次折返回来。 无忧尊者已经做好迎敌姿态,一个跃起,奔着雪狼的面颊就是重重的一拳! 雪狼被这一拳击中,向一侧滚了一圈,踉跄了几下,再次顿足,直冲回来。 无忧尊者再次跃起,又想使出刚才那般劲道的重拳,怎料雪狼却是先伸出一爪,那黑色的利爪就如同锋利的铁刃,奔着无忧尊者的胸口划去! 无忧尊者在空中急忙一个侧身,顺势伸出一腿,想要靠着膝盖击打雪狼的侧身。 雪狼也是早有察觉,顺势也是伸出另一只脚掌,两者碰撞之后,皆是向两侧滑行几丈远,才停下。 这生猛的拳脚之力的对决,看似普通,但是仔细看去,每一击的碰撞,都可在虚空中炸出一道无形的气波,一旁的众人看的目不暇接。 陈平一此时却动了别的心思。 他用脚尖轻轻碰触喜乐小道士,小道士起初还嫌弃陈平一干扰他看戏,良久之后才反应过来,还得办大事! 两人几个眼神的交流后,就好像达成了某种默契。缓慢抬脚,向那灵火处移动。 可是,很快被南疆老者发现了,老者就是狠狠的一瞪眼,吓得两人鬼鬼祟祟的又撤了回去。 陈平一想着,也不能就这么等着那两方分出胜负啊,等到那时,怕是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就在他仔细思虑的时候,他看向了那个之前和南疆老者叫嚣的金色面具守陵人。 那人也是察觉到了陈平一的目光,陈平一一看那眼神,便明了。 于是,就又是很轻声的朝着那金色面具之移动过去,金色面具人的眼神那般诡异,好像是在用眼神不停的拒绝,但是众目睽睽之下,又不能太明显,只能忍着。 陈平一很快就移动到那人身旁,谄媚的龇牙笑了笑。 身旁其他的守陵人,尤其是身后那些白色面具的守陵人,可都早早的都把双刃攥在手里,盯着陈平一。 陈平一掩着嘴巴,轻声说道: “别装了,你连鞋都没换呢。” 金色面具之人,低头一看,自己的鞋上面,还沾着两块不起眼的糕点的残渣。就是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的那种,但是陈平一眼睛毒啊! 起初那人的声音让他一直怀疑就是玄陵子,可是隔着面具,又是那般正经人的姿态,断然不敢相认啊!可是鞋子上残留的中午时分吃的庆芳斋糕点残渣,是骗不了人的。 那人故意压低声音,居然闭着嘴巴,小声用腹语说话: “小子!别过分啊!这办正事呢!” 其实玄陵子的腹语的技能,在陈平一第一次见到他这不靠谱的师傅的时候就已经展示了,那个所谓的“江神”的声音,就是他用内息,催动的腹部,传出的声音。 不得不说,这老不正经的在江湖行骗方面,还真是特么一直都技能在线的。 “你们......就这么看他们一直打下去?” “要不然呢?提前定下的规矩不能破的。” 两人竟是当身旁的人不存在一样,居然特么聊上了! 那个戴着红色面具之人,早就察觉到陈平一已经在他身后,并且还和自己的人攀谈起来。 他并未回头,只是轻声咳了两下,意思大概也就是说:你们两个别太过分,这么多双眼睛瞅着呢! 陈平一可不管,居然还在同那带着面具的玄陵子攀谈,显然就没把身前之人的警告放在眼里。 可玄陵子身旁另外一个金色面具黑色斗笠人就有些来气了。 方才她苦心设计的玄妙石阵,就是被这小子指使同伴给砸的,砸的竟还是那般细碎,一个石柱不剩啊! 女子走到陈平一面前,居然把脸给贴上去了,两人的鼻子只有寸余的距离。 陈平一惶恐间竟然闻到了这女子身上的奇特香气,那似乎是某种香草的味道,陈平一从来没闻过,简直让他心意陶醉。 那女子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竟是说着最狠厉的话: “滚!” 陈平一蒙圈了,刚才可还一直沉浸在那沁人心脾的香气之中,被女子这这一个“滚”字,硬生生把他从幻想中拽了出来。 “啊?” “没听到么?滚!” 陈平一心想,这女人有些霸道。他又不知道那石阵就是这女子所造。幸好旁边的玄陵子及时过来,将陈平一拉走。 “小子,你可别惹她,我都不敢惹她!赶紧走!赶紧走!” 陈平一感觉自己就这样,被莫名其妙的赶了出来。 第62章 修行之道 话说,守陵人将崔磐和赵焕子一并斩杀,其实是和磐台明宗在做了默认的交易。 从左武卫的角度来讲,那个能让修行者境界大增的远古神兽的灵血之丹,并没有那么大的诱惑力,能让他们有足够的动力去与同等规模的守陵人阵营进行正面的拼杀。 在军神的眼中,他的左武卫才是最重要的存在。 况且,就算是拼个鱼死网破,左武卫最后拿到那灵血之丹,磐台明宗也还真没那胆气去吞下那颗丹药,毕竟他当年可是亲眼看到钟离靖宇吞丹跃境的那一幕…… 坐在马车里的磐台明宗,此时正闭目养神。 脑海中,还在回忆方才许敬之对他说的每一句话,又想起方才院子的主人。那个瘸腿,有些落寞的老者。 不禁苦笑一声,兴许是觉得自己想的太多了。 守陵人那一边,自然也不愿同左武卫进行拼杀,好不容易在各州集结而来的成员,这要是最后同这些左武卫强行一换一,那这么多年的积累和谋略,可就算功亏一篑。 谁也没法确认,磐台明宗是不是还有后手,他可往冀州调配了五万左武卫啊!一声令下,五万精锐冲杀上山,谁又能有把握抵挡得住。 只是他们料定,左武卫会主动撤走,因为左武卫的前来,或许就是这场鸡鸣山之局的一部分。 既然磐台明宗成全了守陵人,那守陵人自然要有所作为去回馈, 斩杀崔磐和赵焕子就是守陵人的表示。 磐台明宗绝对是想杀那二人,这是他早前就已经做好的决定。 要了冀州的实权,再夺了御林卫的大权! 虽然,谁都不确定,磐台明宗是否真就像坊间传言那般,有了叛逆之心。 但是,大权握在自己的手里,总是会更踏实一些。 经过这种默认的合作,之后这冀州的一州之地,守陵人是不是就可以利用更加狠厉的手段,去惩戒那些他们想惩戒的人。 之前尚有崔磐的府兵在,难免会有所顾虑,但是磐台明宗的杀伐果断可是出了名的。 一旦他掌管了冀州的军政大权,那他最看不惯的那些贪官污吏,不得被左武卫抬出来,挨个放血啊! 这回好了,省事了。 都不用磐台明宗出手了,守陵人就能替你磐台明宗把事办了,而且还会办的明明白白,百姓们只会称赞。 从这点去想,守陵人可就即将成为军神手中那把看不见的,但却是锋利无比的刀。 那些秘境中最后的修行者们,当然不会想到如此。 他们也没必要为庙堂之事烦心,修行修得是境界高地,却也是心境的纯粹。 每个修行者的内息,可以通过不断地运气吐纳、凝聚灵气、心法辅助等各种方式去精进。 但是一个修行者的心境,却是难以复加的存在。 或者说,这世间的修行,冥冥中就是被天道无形中束缚。 心境是否能被天道认可,就是能否可以不断晋升的筹码。 一个足够强大的心境,就是天道之下绝对的强者。就如那白衣大儒许敬之,可以冠领中原半个甲子的岁月。 可是,当年儒家圣人的心境不再是如往日里那般淡漠世间之时,那他的境界就会跌落。 初心不改,方得始终。 可许敬之不愿再做那个,一直被儒家至高无上的浩然正气心境的束缚的修行者! 他宁愿不做那中原五岳的第一人,也要去做那些他认为该做的正确的事。 许敬之觉得,天道不可以决定一切,天道所做的选择,也不一定就是正确的。 若是天道即正确,那他为什么觉得他的那个字天允的学生,可以凭借无尽的人间杀戮,而进入受万人敬仰的圣界! 杀戮对于人间,就是不正确。 但是对于天道,却是一种正确。 那他许敬之,便可质疑天道的正确! 修行者的心境,本应是由人心决定,而非那看不见的天道! 他许敬之后悔,当初没有那般决然的勇气,在自己最欣赏的那个学生,受到天道责罚的时候,没有像陈道陵一样,站在苍穹之下,抵挡万千雷霆! 他当时并不是怕,而是没有感悟到。 大儒学识渊博,中原之地无人能出其右。但他同样在桎梏中修行,早早为自己套上心境的枷锁。 他依靠天生的儒家认同,很快成为万人之上的大修行者。 他也可以云游四方,广纳贤才,汇集世间浩然正气,一朝入圣。 所有人都说,他许敬之是千年以来,最接近仙人境的修行者,可他却觉得,仙人若是没了人情,那只能是仙,不能为人。 他许敬之想做人,而非仙! 磐台明宗的兵家之道是杀戮,许敬之早就预见到。 虽然已经悄然入圣,但是在许敬之眼中,磐台明宗依然不是那个他觉得正确的人。 那个人的名字应该叫做钟离靖宇! 钟离靖宇的兵家之道,是征伐之道! 他不会像磐台明宗那般,为了屠戮而去屠戮;也不会因为怜悯,就失去兵者的杀伐果决! 他总是尝试在兵者的修行路径上,形成各方的平衡与妥协。 此为,征伐之道! 而陈平一的修行之道,还是要他自己做出选择,或许这个做出选择的日子不会太远,终究逃不过。 陈道陵当然不希望自己看重的儿子,选择顺意天道,在他眼里,天道就是狗屎,甚至还不如狗屎! 许敬之关于身后修行者选择的道,看的却很淡然。 人,生而不同,为何修行就要殊途同归? 大千世界,如果就只有那几种修行的心境,岂不是太过浪费这世间的灵气? 但是,他却希望自己选择的人,能如同当年的钟离靖宇那般,陈伟那敢于打破所有桎梏枷锁的决然心境的修行者。 他不确定,陈平一会是否会成为陈道陵所希冀的那般的修行者。 毕竟,对于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而言,一切还未有定数。 那个少年,亦或是那些其他被他看重的人,都需要磨砺、需要逆境、需要绝望、需要决然、需要割舍…… 只有那样,才能成为最终改变这个世间修行之道的可能。 第63章 威猛灵符 秘境中,无忧尊者与南疆玄魂境雪狼兽王激战正酣。 玄魂雪狼硕大的恐怖兽牙正渗出鲜血,是肉眼可见的呲出来的那种。 刚刚正是无忧尊者的一脚,踢在了那里。 无忧尊者那边,也没好到哪去,身后有一道血淋淋的伤痕,是玄魂雪狼用利爪撕下去一条血肉造成的。 放眼过去,两人的体型有些悬殊的夸张。 无忧尊者算是正常修行者的体魄,却也只有雪狼的一条腿那般高。 雪狼能修行到玄魂境,是被南疆的人族修行者开了灵智后的结果。 起初也没有兽类修行的境界,不知是哪位南疆妖族的先知,开辟了人兽共修的修行路径。自那以后,兽类不再是南疆修行者作战时候的坐骑,更是可以伴随主人修行成长。 就在人兽激战之时,其他人也不能干看着啊,所有人,其实都是各怀心思。 陈平一就自然不用说了,他就是要想办法把那灵血之丹夺了,给那白狐面具。 对于他来说,上山的机缘,已经很满足了,有那些羊皮卷的修行心法,还机缘巧合的得了那黑藤灵根。 虽然不知道黑藤灵根具体有何妙用,倒也不至于回去泡酒喝,等事后,问问那先生便知,没准还真就是什么宝物。 此时最憋闷的应算是那个寒门的剑修,开局那般勇武的形象,一幅剑仙高人的模样,却被一个神秘的老者,夺了师门的名剑,这消息若是传回师门,怕他寒门天骄的盛名,会被所有寒门修行者所耻笑。 灵柩宗的那几个高手,都随着赵焕之陨落了。 龙虎山和南疆妖族的人,当然是等着人兽之战的结果。 顾云当然还是静观其变,作为在场所有修行者中,最后的朝廷中人,虽然还有两个手下,但是第五境的修为,实在也是难有作为,他心里也明白,自己只是见证者。 再然后,就是那名神秘的剑修老者。 从他御剑之术,足可以看出,他是不低于第八境的修为。 但他来此目的究竟是什么,陈平一还未看透,似乎也一直是一个旁观者的姿态,此时看别人打架的时候,看得津津有味的。 但是不得不防,一个第八境修为的修行者,在剩下的这些人中足以搅动风云。 再然后,就是霸天宗、小道士、赵多多还有白狐面具,那三就是纯纯的吃货,白狐面具很明确,誓死也要夺那灵血之丹。 陈平一心想着,既然守陵人选择一直袖手旁观,那如今这局势,还是可以操作一番的,于是他冲着那个正在看别人打架正入迷的剑修老者嚷道: “喂!老头!” 剑修老者显然就是一愣,似乎是没想到别人这般称呼自己。回道: “作甚?” 陈平一继续放大嗓门嚷道: “你来这鸡鸣山,不是为得那灵血之丹么,你咋不趁着那二位不在的时候,直接夺了去?” 老者瞥了他一眼,又把头转过去了。 “诶?你这个老头,咱们不是事先说好了,你帮我夺那灵血丹的么?怎的,还抵赖啊?” 这回,那剑修老者居然歪着头瞅着陈平一。 就连赵多多都以为陈平一疯了,你没事去招惹那家伙干嘛!人家一招就能把你干的稀碎! 可剑修老者却噗呲一笑。 这一笑,本来以为陈平一在无理取闹的众人,就都有蒙圈了。 毕竟,在这秘境里,他们都不知道自己蒙圈了多少回了。 “小子,你去拿便是,嚷什么,别耽误我看戏!” 这话一出,不就间接向众人承认了,陈平一就是跟他一伙的了。 可是仔细琢磨这句话,也没正面承认啊! 但是这话一出,别人可是不敢赌啊!尤其是龙虎山和南疆妖族的几人。 陈平一一个眼神过去,喜乐小道士不明其意,白狐面具算是反应最快的,连忙说道: “喜乐,还愣着做什么,破了灵火!” 喜乐小道士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就是大步走向那混元灵火,期间那个龙虎山的老道士想要阻拦,却被剑修老者一个侧脸相望,给吓回去了。 若是平时,那就是微微转头,看看发生什么情况。 但是此时不一样,第六境修为的老者,在第八境修为剑修面前,那就是弟弟啊! 不!应该说是弟弟的弟弟都不过分。 几人走到灵火前,小道士从袖中取出一张空白的符纸,再用针刺破手指,在符纸上画了一个别人都看不懂的符咒。 别人看不懂,但是龙虎山的人似乎有所感悟。 “那……居然是……混元灵符。” 惊异感叹的同时,龙虎山老道士面如死灰。 天下道宗,现在分成了看似杂乱的各个派系。 都对外号称自己是道门正统,但是谁都没法完全证明自己就是正统。 可是千年以来,那些正统道门的道法,是最有说服力的。 龙虎山宗门先人将武夫的修行体系,不断融汇到传统道门的修行之法中去,擅长道法招式的幻化,极为擅长与修行者的直面对战。 而喜乐小道士所在的青城山一派系,则是擅长符咒和御物之术,不擅长近身之战。 混元灵符,应该算是青城山传承千年的一门高阶符术,传说正是从混元道人所创的五行灵气之术衍化而来。 如今这小小道士,居然画得出这等高阶的灵符,怕也是青城山一派未来的传承之人。 那张灵符,被喜乐小道士夹在之间,动用内息之力,催动自身丹田气海,小道士顿时全身有升腾的热浪翻滚,身旁的几人不得不后退。 可是这热浪翻滚了足足有十几息,那灵符还是没有反应。 又是十几息过去了,就在陈平一想上前小声问问到底是啥情况的时候。 “噗~~” 喜乐小道士居然放了一声长长的屁。 是的,他方才那般蓄力,就是为了放这个屁。 “卧槽!喜乐,你搞什么?” “嘿嘿,不好意思,烧饼吃的有点撑,这个屁我憋了好久了,我怕一会我施展道法的时候,影响状态,就把它提前催发出来。” 小道士说的很认真,在稚童般的容貌下,那份天真,竟然让其他修行者们无法再去怨恨。 可是,那个屁太臭了。 喜乐小道士又是讪讪的笑了笑,说道: “嘿嘿,实在是不好意思哈,莫怪,莫怪。” 第64章 劲力对冲 喜乐小道士,催动丹田气海所放出的那个绵延的屁,很臭。 十几息后,气息才彻底消散。 其他人都是闻屁色变,但是龙虎山的空灵道人,却是感慨万分。 那不仅仅是为了放屁而放屁,是为了在动用道法之前,将自己的内息调整到最佳的状态,只有如他这般道门的年老修行者,才会有这般觉悟。 老道士在心里不停的嘀咕: “好屁,确实是好屁啊” 可是其他人哪懂什么道门精深的催动内息之术的用意,只知道很响,很臭。 就在众人还蒲扇着余味时,小道士指缝中夹的那张符纸已经被悄然点燃了。 就连龙虎山的老者,竟是也未能看清,那符纸是怎么点燃的。 好吧,那个屁看来还有声东击西的效果。 被点燃的符纸,绽放着淡蓝色的幽冥之光,从远处看去,就像是被小道士浮在手掌之上。 喜乐小道士,早已双眼合闭。在脑海中,不断闪烁着那张羊皮卷上的淬炼心法。 陈平一他们也不敢上前打扰,只觉得这符咒很厉害,看上去就很厉害,可是众人心里没敬佩多久,那火焰居然肉眼可见般的缓慢熄灭了。 霸天宗看火焰就要熄灭,还上前用自己那双大手护着,想着会不会是被风给吹灭的。 但是,并没有什么卵用。 灭了,真特么灭了。 空灵道人心里算是放下一颗重石。 要是这般小道童都能修炼成混元真人的传承道法,那未来他们龙虎山可是遇到了一个不可小觑的道门对手啊。 好在,灭了,灭的真特么好!老道心里美滋滋! 喜乐小道士低着头,一脸沮丧。 陈平一和赵多多上前,搂着他的肩膀,宽慰到: “没事,谁能一次练成!” “对,平一说的没错,大不了再画一张符咒便是。” 小道士长叹了一口气,看着陈平一,一副很委屈的表情,良久之后说道: “我……符纸用完了。” “啊!没事,再……啥?一张都没有了么?” 陈平一一巴掌掩住自己的眼睛,一种心碎的感觉,溢于言表。 小道士就算不说,他也知道,道门的符咒,都是需要提前用道门特制的灵气药水浸泡之后,才能为道法所用,并不是普通纸张可以代替的,平日里虽然不常见,但也不算是买不到的稀奇东西。 陈平一调整好情绪,眼神突然移动,盯上了戴着金色面具的玄陵子。 他的那个不太靠谱的师父,会一些简单的符咒,身上也应该有符纸,能不能用上还尚不知道,但是陈平一只是思虑片刻后,决定,放弃了。 因为他又看到玄陵子身旁,那个同样戴着金色面具的女人,那女子明显是看出了陈平一的想法,正直勾勾的瞪着他,让他不敢直视。 别说,陈平一居然在某一瞬间,觉得那位女子的眼睛,就算是瞪着,也是很灵动,很美妙…… 陈平一还是马上抛出了脑海中的这些杂念,赶紧问询黑藤灵根: “黑根儿!黑根儿!” “听见!听见了!那女子应该会长得不错,那水汪汪的眼睛……” “你特么先别扯这些!说正事!你有没有办法?” “啊!你说那符纸啊……我还以为你让我点评那个女子。咳咳……办法倒是有一个,就看你敢不敢了……” 陈平一的眼神中竟然有一丝邪魅之意,竟是盯着那龙虎山空灵老道士瞅了好久。 那眼神好像都要拉丝儿了,空灵道人觉察到了,那小子的眼神不善,但自己毕竟是第六境的修为,难不成这小子要对自己动手? 可就在下一刻,陈平一却走到那剑修老者的身旁,小声言语了几句。 剑修老者也转头,看了空灵老道人一眼,空灵老道人感觉不对,可能要出事! 就在空灵老道士迟疑之际,剑修老者一个闪身,直接来到那老道人的身前。 确认过眼神,然后下一息,老道人的衣服就被他直接扯开了。 一个剑修老者撕扯一个老道士的衣服,想想那画面,嗯!有些辣眼睛! 难道这秘境中的人物关系,就这般少儿不宜么? 老道士其实是想要抵抗的,但是剑修老者没给他机会! 只看到后者的残影在老道士周身转了一圈,那件道袍就在剑修老者的手中攥着了。 老道士看自己这般被人欺辱,决定马上叫人: “无忧!速回!” 可是剑修老者却是还有些歉意的说道: “你喊吧,喊破喉……啊!是那小子要你衣服的,跟我关系不大。” 就在此时,无忧尊者听到了自己师叔的求救声,立刻就如同一把利刃,直接冲杀回来。 冲杀之时,竟是从掌心中劲射出一道肉眼可见的浑厚内劲,直奔着剑修老者的后心而来。 剑修老者不敢大意,直接转身,迅速出掌,两股内息化作的巨大劲力,直接对撞! 热浪骤起,直接将身旁几人推翻出一丈远! 这就是大修行者真正的内劲对决之力。 无忧尊者与第八境雪狼对战时,并未使出多少内劲之力,但是对战境界相同的人族修行者,他不想保留了,这掌一出,怕是八境以下的修行者,没有人能承受得住。 只见两人同时收力,又是同时向对方发出一股劲力。 这次对冲的的内劲热浪比之前的更加猛烈,怕是两人最少也是出了自己的八成以上的修为之力。 这是最纯粹的修行者内息的对决,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招式,就是对冲!就是靠着修为之力硬刚! 那对冲之下,散发出的劲力吹得两丈外的众人,面部的肌肉都变了形,头发已然向后飘散。 若不是靠着体型健硕的霸天宗,修为最低的陈平一几人,怕是都会被劲力之风吹得再向后划出数丈。 就在两人同时再次祭出一击之时,剑修老者笑了。 笑意不是那么明显,但那微微上扬的嘴角,让无忧尊者不由得警惕起来,修为的警觉之力告诉自己,身后那头雪狼,来了! 无忧尊者立刻调整气息,收回对冲的内劲之力,直接闪身到身旁两丈远外,速度太快,只能看见残影。 可就是那残影,却被扑杀而来的雪狼摸到。 哪怕是再晚十分之一息的时间,那锋利的利爪,就会将他的后心洞穿。 玄魂雪狼扑了个空,身子落地后顺势滑行,已至剑修老者的身前! 第65章 心境败了 无忧尊者,却在此刻,站在原地,愣愣出神。 剑修老者在无忧尊者被迫收力闪身的时候,自己同样也收了力。 当时在那一瞬间,无忧尊者本是做了毅然的取舍:宁肯自己受这剑修的劲力波及,也不愿意被那凶兽洞穿胸膛。 可就连无忧尊者都在那一瞬间感到万般意外,剑修居然会同样收力。 若是换做是他,他断然不会收力,绝对会趁着对方闪身逃窜之际,补上一击。 不能说完全让对方当场殒命,但也足以让对方再无一战之力。 下一息,无忧尊者眼神中原本浓浓的杀意逐渐退去,双眸也恢复了原本那个无忧小道士的模样。 他觉得自己败了,而且很彻底。 在心境上,此时的自己怕是已经不能再与剑修一战。 修行者的心境,一直在修行界是一个玄而又玄的东西。 起初踏入修行之道的人,比如在场的陈平一几人,还不能感受到心境对己身修行境界的影响之力到底有多大。 越是境界精进之人,越能体会心境的影响,远大于自身淬炼的内息修为之力。 世间修行,按照方式的不同而分为十个派系,但却是万变不离其宗,所谓各派系的修行其实都逃不出那四重修行核心法门:内息、肉身、招式、心境。 在低境界的修行者的意念中,心境近乎可以忽略的存在。 在高境界的大修行者中,肉身强大和内息浑厚都是境界晋升的基础,招式的万般变化要看个人的悟性,就算是同样的招式,通过同境界的内息和肉神之力,幻化出来,却有不同的效果亦或是形成高地各异的战力,这些效果的差异就是由修行者的心境所决定的。 所以,看似不经意的收力,已经让那位剑修,在境界的较量中,占了绝对的心境上的优势。 就算无忧小道士再怎么使出龙虎山的各般玄妙道法,若还是在第八境的对决,那他必败无疑。 空灵老道士自然也是看出了端倪,望着那个被师父选定的宗门传人,老道士微微点头。 是的,无忧败了。 就在其他人的诧异中,无忧尊者朝着剑修老者,微微屈身行了一个道礼,便转身挥袖而去。 龙虎山空灵老道士也招呼另外两个小道士,紧跟其后。 这结果,显然也出乎那个剑修老者的意料,剑修老者的心境,当然是经过了数十年的修行磨砺,才能这般淡然。但他还是想起手中的道袍,大声嚷道: “哎,我说!这衣服我就是想借用一下,然后再还你们,怎么走了啊?” 空灵道人头也不回,摇了摇手臂,回道: “送你便是,不用归还!” 陈平一显然在黑藤灵根的一番解释后,明白了这其中的心境玄妙的道理,不免忧虑起自己的心境未来,又将如何去淬炼? 但是眼下,还是正事要紧。 他赶忙从剑修老者的手中,接过那件道袍。 道袍当然不是陈平一想要的,道袍袖中藏着的,那张残破的龙虎山流云玄卦才是! 也是当看见被灵火烧的黑黑的布卦,众人才明白陈平一的用意。 流云玄卦本就是龙虎山祖师所创的道门法器,上面既然有玄妙的符文,那自然就可以当符纸使用,并且有了龙虎山祖师在这道袍上遗留的符咒道法加持,没准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这个时候,剑修老者发话了: “那个,东西你也拿到了,记得你的承诺哈,给我灌两壶!” 这又让其他人缓过神来,看着老者手中拿的那个酒壶,原来方才陈平一就是拿两壶酒跟这老者定下的交换条件。 但是众人想不到的是,那酒啊,一定要那白衣大儒许敬之酿的才行。 陈平一撕下一块布卦,想让小道士先试一试,自己的想法是否可行,小道士又扎破手指,趴在地上,认真的画符咒。 就在这时,别忘了,那还有一个第八境的雪狼兽王,盯着剑修老者呢! 老者回过头来,也用类似的敌视目光瞅着那头凶兽。突然: “哦~” 剑修老者居然特么调皮般的学了一声狼叫! 不光是学着狼叫,还带着挑逗的表情,那扯长的脖子,那撅起的嘴唇,完全没了大修行者该有的肃穆形象。 就连一向戏谑的陈平一都不忍直视啊! 玄魂雪狼哪受过这般嘲弄,先是一愣,然后就是张大了嘴巴,咆哮一声! 玄魂老者见情形与自己设想的不太一样,于是转身就跑,嘴里还念叨着: “诶!狼兄!我说错了么……你没听懂么……我想说的……可是……你真威武啊!......卧槽!还特么追啊!” 就这样,一人带着一头狼,在秘境空间内肆意的狂奔,带起滚滚尘烟。 也就是在此时,喜乐小道士的符咒终于画好了,比刚才大了两圈,显然是用了更多的血。 还是如方才那般,将那符咒夹在两指之间,可是身后的众人,却都是连连后退。 怕了,实在是怕了,生怕这小道士再放出那般源远流长的屁。 好在,小道士这次很快就用念力将那符咒点燃了,陈平一几人也都放下心来。 可是,哪曾想,新的状况又出现了。 火焰起初的几息间,一直很微弱,霸天宗又是善良般的上前用那双大手捂着。 赵多多也想上去帮忙,还没等靠近,在喜乐小道士一念之下,火苗忽的向上猛蹿数尺之高,火焰竟然也是变成了深红色。 陈平一和白狐面具见情况不对,连忙就脱了外衣,在小道士的手上扑腾着灭火。 好在,很快就扑灭了,看了看小道士的手,完好无损,应是在动用道法之前,就用内息在手上形成了无形的护罩。 可是,霸天宗就没那等忧患意识! 此时的他,从肚子到胸脯,从胸脯到下巴,从下巴再到额头,居然是一条连冠的烈焰熏黑痕迹。 熏黑之处,胸脯上的毛,还有下巴上的胡子,可都还冒着火星子呢! 就连那对浓浓的眉毛,在眉心的位置两侧,都特么烧秃了! 几人傻眼了,可霸天宗却是憨厚的笑了笑,然后吐出一口浓浓的烟气,说了一句: “味道……有点冲。” 第66章 少年对决 喜乐小道士看着霸天宗可怜又搞笑的模样,满脸的歉意。 好在龙虎山的布卦剩余布料还算充足,陈平一又扯下一条,递给喜乐。说道: “没事,咱继续!” 喜乐小道士充满斗志,用力的点点头。 但是陈平一嘴上那般说,自己心里也是没底啊。 要在短时间内凝练出灵火符咒不是一件容易事。 就算喜乐小道士再有天资,那灵火的道法之术也不可能是几个时辰就能练会的,但这也实属是没办法的办法。 他又看向那个戴着金色面具的守陵人,对!就是那个香气飘飘的女人!还是那般愤恨的瞪着他。 另一边,秘境空间里人与兽的追逐还在持续。 看剑修老者奔跑的速度,比之前更加的快。 这老者的耐力真的不是普通修为老者能比的。 而身后紧追的玄魂雪狼,还在玩了命的追赶,有几次眼瞅着就要扑到,却因剑修老者突然的变向,而扑了个空。 看那焦灼的状态,南疆老者和那个南疆的少年满脸的愁容。 似乎觉得那玄魂兽王,有些不受他们的控制了。 剑修老者在急速奔跑中,嘴可是没闲着,一直在挑逗对方,让玄魂雪狼近乎疯狂般的没了原有的隐忍气度。 期间,两人曾使出南疆妖族的秘法,尝试召唤回来,可是,都没有什么卵用。 于是南疆少年很是焦虑的说道: “长老,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那剑修明显是故意为之,就是要激怒雪狼。” “少主,明眼人都看得出,但是也属实没办法,雪狼的兽性已经近乎疯狂,不受我等控制了。不过,少主可别忘了我们来此的目的,是为了最后的机缘……” 话语一出,南疆少年不再关注那人与兽。而是转头望向灵火前的几人。 良久之后,南疆少年愤恨的说: “既然他们的帮手和我们的依仗都不在,那正好,可以直接与他们较量较量!” 话音刚落,南疆老道和南疆少年,向陈平一几人极速冲来。 陈平一老早之前就在警戒南疆的这二人。 毕竟,现在这空间里面,也就是他们和寒门剑修可以直接构成威胁,而后者受了内伤,一直在旁边打坐吐纳。 白狐面具也同样警觉,察觉两人的杀机后,人未回头,但是红扇已出。 红扇带着黑色的残影急转,从侧面击向南疆少年,白狐面具知道正面很难与南疆老者对抗,那就盯着修为更弱的南疆少年去捶便是! 南疆老者直接改变方向,从身后抽出一柄弯刀,刀芒与红扇直接对撞,竟是火花四溅。 老者因为这一击而在速度上有所损失,但是少年还在急冲,也同样从身后抽出弯刀。 那把刀,颜色很是诡异,折射出幽绿色的花纹。 陈平一连忙正面迎上去,一个仰身,躲过横切的刀芒。 霸天宗也快速加入战场,与白狐面具一同对战南疆老者,这是他们早就事先商量好的对敌策略。 既然都是第四境,那陈平一怕个甚! 来到南疆少年身后,冲着他的腰部就是奋力的一踹! 南疆少年立刻转身,用刀横挡,陈平一这一脚劲力十足,刀背都被他压得弯下很大的弧度。 但是下一息,陈平一发现那把刀,不是普通的弯刀,居然从刀身反弹回巨大的劲力,将他弹出两丈远。 这个时候,陈平一对玄陵子的埋怨情绪,又起来了。 他白楞了远处的玄陵子,玄陵子明显出了他眼神的寓意,却是直接撇过头去,居然还吹起口哨,看人兽大战去了。 这可把陈平一气坏了,但是他还是让自己尽量清醒。 既然你有宝刀,那我……有黑根儿! 于是,与南疆少年又对战几个回合,虽然仍不占优势,但过程中却还能与黑藤灵根交流沟通。 “快,黑根儿告诉我怎么破他那把宝刀的防御,那把刀有些怪异。” “确实是一把怪异的刀,看那绿色的刀芒,应该也是开了灵智的宝物。” “直接点,啥意思?” “就是那刀身上被注入了南疆的某种灵气,是个好东西,应该味道不错。” “告诉我,应该怎么做?” “打不过。” “卧槽!那还用你说。” “但是可以抢过来啊!抢过来,我把灵气吸了便是!” 陈平一在脑海中与黑藤灵根盘算着,南疆少年发现自己略占上风,有些戏谑的说道: “你打不过我的,花拳绣腿!” 陈平一装作被激怒,直接冲了过去,南疆少年看到破绽,直接朝着陈平一的侧身砍去,可就在那一瞬间,陈平一突然又是一个侧身,作势抓住南疆少年的手腕,南疆少年就要抽刀而回。 可是没想到的是,早就隐藏在陈平一手腕处的黑藤灵根,突然蹿到那把刀的刀身上,陈平一的手也抓住了少年手腕。 少年催动内息,直接将陈平一的手弹开,可是,那半息的时间已经足够了。 黑藤灵根如同黑色流沙一般的肉身,附在刀身上,只用了半息的时间,就折返回陈平一的身上。 南疆少年心里嘀咕着:那特么到底是什么玩应?是大黑虫么? 可是下一息啊,他的刀,灵光不再。 “卑鄙的中原人!” “诶?饭可以乱吃,但是话可不能乱讲啊!” 南疆少年怒意爆棚,直冲而来。 陈平一这回成了防守的一方,南疆少年的刀,没了诡异灵气的加持,变得没有刚才的迅猛,但是也不能轻视,毕竟对方的修为与自己是同样的境界。 “黑根儿,你吃饱没?” “还行,你还别说,这刀的灵气,味道还挺香。” “你好好瞅瞅,这南疆人的身上,还有其他的宝物没,我夺了过来,给你加餐!” 一听到还有加餐!黑藤灵根一下子就兴奋了,居然特么硬了! 是的,硬了! 不再是缠绕在陈平一手腕的环状流沙,而是成了一根细细的黑棍,陈平一立刻握着他,直接朝着南疆少年的裆部刺去。 这般阴狠的手段,南疆少年哪曾料到,连忙撤步后移。 可是他中计了,陈平一的目标,不是他的裆,而是他的腰。 黑色流沙所化的小细棍,尖端的地方,在少年撤步的瞬间,直接打了一个圈,套在了南疆少年腰间的一个香囊上。 下一息,竟然直接把那香囊就给拽回来了。 第67章 魂血之威 陈平一拿过香囊,打开上面的抽绳,黑藤灵根直接钻了进去。 脑海中不断传来黑藤灵根的舒缓的颤音: “啊~好多的灵气~我喜欢~我太喜欢了!” 南疆少年愤恨至极,双眼的怒火就要冒出来。 只见他有拿起那把南疆弯刀,在自己手臂上轻轻划过,居然划出一道极浅的口子。 鲜血不断地淌了出来,滴在刀刃上。 黑藤灵根连忙提醒陈平一: “小子,当心!那刀有古怪!” 少年的血还在一滴一滴的滴在刀身上,竟是直接被吸收进刀身,没了踪影。 南疆弯刀在吸收二十多滴少年鲜血后,突然震颤起来,猛地悬于空中。 起初陈平一还以为是少年用内息,将刀御空,但是仔细看来,并不是。 那把刀居然已经有了自己的灵智,自行悬空,整个刀身在不断旋转,让人只能看见残影。 突然一道光从旋转处闪出,陈平一连忙闪身后退。 刀未动,但是刀变了。 那把刀悬在空中,却变成了晶莹的红色! 那种剔透的感觉,就像是上等的翡翠,不过却是血红色的。 刀落下,被南疆少年攥在手中。 “你是叫陈平一?哦……叫什么也不重要了,很快你就会是个死人了!” 南疆少年的表情,变得非常狰狞,浓浓的杀意,让周身的气浪翻滚。 一把可以饮血的妖刀,让对面的少年战力直线飙升,双眼血红,呐喊着冲来! 陈平一下意识的开始闪躲,可是刀芒的劲力,比方才快上了几倍的速度。 每一刀挥来,都是一道一尺长的烈红色刀芒。 刀芒落在地面,地面便被劈出一道一丈长的裂痕;刀芒掠过石头,石头直接裂的粉碎。 太特么恐怖了! “黑根儿,黑根儿!快想想办法,再这么下去,我很快就会被劈成两半了!” “你容我想想,你先顶一会儿!容我想一想!” 另一边,白狐面具和霸天宗同样不是南疆老者的对手,每一招都是被老者打退,接连几招下来,两人都受了很重的内伤。 南疆老者起初还有些担心南疆少年,但见南疆少年已然使出了妖族的妖刀之术,便放下心来,决定与眼前两个小屁孩好好玩玩。 玄陵子自然很心急,他都想好了,若是自己的徒儿真就有生命之危,那他便会冒着被守陵人责罚的后果,出手相救。 又是一刀砍下,直冲陈平一的臂膀而去,陈平一眼瞅着避无可避。 突然,刀芒被另一道刀芒斩破! 出手的不是玄陵子,而是顾云。 顾云将陈平一扶起,问了一声: “你没事吧?” “我还好,多谢!” 可是南疆少年看出了顾云第五境的修为,即使自己的妖刀之术再狠厉,也只是第四境。所以他故意呛声道: “没想到,你们中原人,竟是这般不讲规矩,总是喜欢以大欺小,以多欺少!” 顾云愤怒值拉满,就要朝南疆少年走去,却被陈平一一把拽住。 “我来,我们中原人,赢得要有光彩。” 南疆少年有些意外,但是既然这个中原小子执意要来送死,那他也便成全。 两人下一息,便是直接对冲而去。 就在两人距离还有两尺时,南疆少年的眼神惊诧! 对面的中原少年的气息不对! 可是晚了,当两人近身的那一瞬间,陈平一的速度暴起,居然直接躲过那一刀,竟还能以很快速度,闪身到南疆少年的身后,南疆少年立刻挥刀回扫,手臂却是被陈平一死死的攥住! 如此近的距离,再去看陈平一的眼神,那是他此前未见的杀意和狠厉。 南疆少年想要挣脱,却是动弹不得。 陈平一此时周身的气息,完全不是方才那般羸弱,而是成了一个恐怖的第四境巅峰强者,甚至已经触摸到了第五境。 是的,他吞下了那颗魂血丹。 既然你南疆的少年可以用秘法,那我中原的少年为何就不能用秘丹。 玄陵子此刻悬着的心,更加紧张,他当然看出陈平一气息升腾的原因。只是那魂血丹的后劲,他这般少年体魄如何承受的住。 另一边,南疆老者见自己的少主突然处于下风,便迅速杀来,顾云迎面而上,拦住了老者。 陈平一盯着此时惶恐的南疆少年,说道: “你来抢机缘我管不了,但是不要嘲笑我们中原人!” 话音刚落,攥住少年的那只手凝聚磅礴的内息之力,猛然一瞬间,一股鲜红色的热流,在空中翻滚。 竟是硬生生的,将南疆少年的那条手臂给扯了下来! 此时的南疆老者总算是挣脱顾云的阻拦,飞掠至少年身旁,将少年搂在怀中。 极为悲愤的盯着陈平一,刚想出手为少主报仇,却被另一个声音给拦住了。 “这颗狼牙,回去磨一磨,兴许能当做一件不错家具摆件。” 说话的是剑修老者,此时他身后已经不见了那头追赶的玄魂雪狼。 手中握着的,是雪狼的一颗血淋淋的牙! 再往远处看,在四五十丈外,玄魂雪狼静静的趴在地上,眉心处插着那把泪痕之剑。 南疆老者在悲愤中,无奈的一声嘶吼! “长老,我们走吧。” 南疆少年面容憔悴至极,被撕下一条胳膊,对于修行者来说,倒也不至死,南疆老者已经第一时间为他封住了经脉。 良久之后,老者抱着少年,愤恨离去。 谁都没看见,那个剑修老者是如何斩杀那头第八境的雪狼,但是所有人可都看见了,陈平一是如何硬生生的扯掉南疆少年的手臂的! 顾云笑呵呵的走上前来,说道: “小兄弟,没想到你的修为这般厉害,还是真没……” 话音未落,陈平一竟是一口鲜血直接喷出! “卧槽!” 霸天宗及时上前扶住陈平一。 “无妨无妨!你们快些,取了那灵血之丹!” 良久之后,陈平一被扶到一边盘膝坐下,调养吐纳。 别人都不知道那口血,是魂血丹反噬的前兆,只有玄陵子心里清楚。 但是他却又不能在此时插手,无奈的瞅了一眼红色面具之人,后者的眼中,也有一丝不被人察觉的担虑。 众人只以为陈平一是受伤,让陈平一坐下安心调息。 只有陈平一在默默忍受,全身即将如同千刀万剐般的疼痛。 第68章 反噬之痛 就在方才,在守陵人队列前方,戴着金色面具的玄陵子,终于忍不住。 他跨步向前冲出两丈,想去查看自己的徒儿的状况,却还是被红色面具的守陵人,一个闪身拦下。 “这是他的劫数,你也不能总护着他。” “可是……” 玄陵子眼中已经有泪,想说的话无奈憋了回去。 他本想说的是: “可是他才16岁啊!本不该承受这么多,即将失去的已经会让他的心神彻底崩塌,如今这肉体,还要承受那般的痛苦……” 玄陵子很后悔,本就不该给陈平一那颗玄魂丹药,但是他又不能拒绝,那是许敬之的授意。 之前,他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但愿他的徒弟不会有吃下丹药的那一天。 可是,他又能向谁祈祷? 陈平一确实不必吃下魂血丹,去对抗南疆的少年。 只要不拦着顾云,他在身后看着就好,估计也就是几息的时间,那个少年就会被顾云的刀,剁的稀碎! 可是,陈平一没有。 在这个平日里很是戏谑的老六少年眼中,还没有让朋友真正挡在身前的道理。 他把顾云当做朋友,即使他几乎确定,顾云上山的目的没看起来那么简单。 有的时候,对于陈平一这种人来说,很多人会很快同他成为朋友,比如霸天宗,比如喜乐小道士,再比如,那个还没见过相貌的白狐面具。 陈平一此刻,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尽量压制自身还如同潮水般的丹田气海。 那颗丹药,就好像是一颗巨石,砸进了他的气海之中,血脉近乎爆棚般的翻涌,让他在几息之间,犹如拥有第五境的内息之力。 但是,反噬之力,却比那第五境的血脉之力还要恐怖。 此刻的他,感受到自己丹田气海近乎坍塌的那种剧痛,先从腹部传来,紧接着,每一条血脉,都开始如同被针扎一般翻涌。 他的脸,变得通红,身上的那件灰色素衣,已经湿透,陈平一似乎还能闻到,浸透的衣服,又被滚烫的身体蒸发出水汽的味道。 黑藤灵根似乎与陈平一的感觉一样,黑色流沙的肉身就如同被火烤着一样。 “小子!我的妈呀!你这丹药也太猛了!” “你……怎么……也这么难受?” 陈平一即使在脑海中的回复,也是会很勉强和无力。 魂血丹的反噬之力,不仅仅是在他的肉身,还在他的心智。 “废话!......你我灵智算是绑定在一起的,你的感受都会传递给我!” 陈平一听得有些迷糊,若是在平时,他还会去思虑为什么,可是此时的他,根本没有心思去思考。 他把自身在淬界修得的微不足道的念力,都去用来压制自身气海的坍塌之痛。 “小子!你这样不对!” “什么?” “你越去用自己的修为压制反噬之力,那反噬越会加剧你的痛苦!” “那该如何!” “放弃一切压制!承受他!” “草!你……没搞错?这样下去,我的气海就真的会崩塌。” “反正方法告诉你了,信不信由你,你死了,我也活不了便是。” 修行者的丹田气海,就如同自身另一个心脏,真实的心脏在支撑凡人肉身的血脉正常流转。 丹田气海便是掌管修行者全身修为之力和修行经脉的运转。 气海一旦坍塌,那便是没了修为,没了修为,作为一个普通人,根本没法承受那般血脉喷张的反噬。 所以,陈平一本能的觉得,不去抵挡自身气海的坍塌,他就会死! 但是,黑藤灵根的话,让他对自己以往的修行产生了质疑。 想着,这般血脉翻滚的气势,自己的修为怕是也抵挡不了多久,即使死不掉,做一个凡人,那也是自己不愿看到的结果。 索性!那就赌一把! “你说的是真的?......啊!......” 陈平一此时就连意念中,都是带着痛苦的挣扎之声,因为他发现,确实如同黑藤灵根说的那般,越是去压制反噬,那反噬之力就会愈发的凶猛,此时他的肉身正经历近乎千刀万剐般的痛。 就好像自己的每一寸皮肉,都在被别人用刀子,一片一片的削去,再往里面,一刀一刀的继续深挖。 甚至挖到了骨头,他同样感受到自己的骨头,被一刀一刀剁碎! 现实中的陈平一,已经在角落里不断地翻滚,周围的人,竟是都不敢靠近。 他们以为是中了南疆妖族的某种秘术。 在那红色面具之人的劝解下,他们的眼神中满是复杂: “你们,该去做你们的事。这小子刚刚为你们做了很多事,你们不该让他所承受的痛苦,白费!” 于是,很是不舍得的转身,留下赵多多照看陈平一,另外三人继续尝试灵火符咒。 陈平一终于决定,放弃抵抗,在黑藤灵根的强烈建议下,决定反其道而行。 他逐渐撤去挣扎的念力,而是尝试调动自己的丹田气海。 “小子,人的肉身本就有很多的隐匿穴位,那些穴位平日里你根本觉察不到,倒不如直接借这丹药的反噬之力,冲破那些隐匿经脉!没准你还能获得意外之喜。” “别特么废话了!疼的要死了!赶紧告诉我!怎么做!” 在黑藤灵根的引导下,他开始催动丹田之力,让气海更加沸腾,几乎感觉自己的腹部就要炸裂。 “前辈!求您出手救救陈平一!” 赵多多竟是跪下,向一旁一直看戏模样的剑修老者求救。 可是剑修老者还是双手背在身后,说道: “一切……还是得靠他自己。” 赵多多的眼中满是泪水,竟是趴伏在地上,用力捶打地面。 这一刻,这个天真的小胖子,人生第一次感受到了绝望。 望着自己的挚友,那般痛苦的模样,自己却是无能为力,他恨自己为何不能早点听父亲的劝告,去进行修行。 若他此时已经是一个高境界的术士,那或许就有不让陈平一这般痛苦的法子。 可是天真的赵多多还是想的太天真了。 在场的人中,如戴着金色面具的术士女子,也是没的办法,即使他已经是玄界的术士修为。 或许,就算是她有办法,也会同那位剑修老者说出同样的话: 一切,只能靠他自己。 修行之道,是修行者己身的超脱凡人的修行路,更是重塑己身的修行路。 修行之路千万条,但是每一步,都需要脚踏实地的靠自己的努力,走下去。 第69章 无为破境 另一边,很显然,当不用再去提防其他修行者的干扰,喜乐小道士才算是可以完全专心的淬炼灵火符咒。 就在刚刚过去的一刻钟内,他已经反复淬炼了十几次,还是没能成功。 他的心境几乎到了崩塌的边缘,双目中,往日的神采已经消失殆尽。 在心境就要崩塌之际,他突然想起自己师傅同自己说的那句话: “喜乐,天下道法殊途同归,无论你修炼什么道法,都不要忘了,作为一个道门修行者的初心。” 初心?道门修行者的初心? 道门,本是超脱世间的存在。 与武夫、兵家等靠着蛮力、靠着搏杀去影响世间不同,道门的超脱修行,本就与世俗隔绝。 那座青城山,那座道墟观,那片小天地,那是喜乐小道士十岁便开始生活的地方。 喜乐是他的师傅第一次见到他,便给他定下的道号。 因为那个略显羞涩的稚童,他的眉眼中,总能看到世间的欢喜之气。 那或者可以理解为,是人间烟火气的一种演化。 从面相向上看,稚童喜乐并不是修行的绝顶天才,青城山一切关于道门修行者面相的推演中,结果都是:这孩子的根骨,虽然奇特,但绝对不适合道宗。 但是,就当稚童就要被送下山的时候,他的师傅却出现在半山腰,拦住了。 “小家伙,你可知什么是修行啊?” “修行……” 小家伙羞涩的久久说不出话来。 “没关系,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在思虑许久之后,小家伙终于有些胆怯的说了一句: “修行……我觉得,修行就是让自己解脱,让身边的人都得以解脱,让所有人都快乐起来. ” 此话一出,慈目的老者竟是哈哈大笑起来。 “这孩子,我收下了。” 何为解脱? 可能在那个十岁稚童的眼中,就是一块糖果,可以让自己从所有的不快乐中,走出来.再与身边的人分享,让身边的人,自己相识的人,都同自己一般快乐起来。 可是,慢慢的,随着自己跟随师傅和几个师兄在道墟观的潜心修行,喜乐对于解脱有了更深的理解。 那是一种超脱的态度,一种无为修行的态度。 很多修行者,都在走别人设定好的修行之路,无论修为还是境界。 但是他的那位不知具体年纪的慈目师父,从来不会要求他们几个师兄弟,要求什么你几岁几岁,就该达到什么境界,你几岁几岁就该学会我教的什么道法之术…… 从来不会。 喜乐小道士同他师父一样,修的是无为之道,超脱之道。 那么此时,他却是被灵火符咒所谓的道法所束缚。 他在静心思索,何为无为之道,何为超脱之道。 无为之道,绝不是无所作为,更不是无所谓的陶都,而是懂得放下和取舍。 心中有道,所做之事,便有所为;心中有道,所做之事亦可无为。 自己心中的道,便是衡量有为和无为的唯一标准! 超脱之道,也决然不是与世俗不同,追求与世隔绝。 而是虽身在世俗之中,却能超脱世俗之心,看空一切,摆脱世俗枷锁。 于是,他顿悟了。 此刻,他心中之道,就该是专注于内心的平静,不再去执着于是否能破开混元灵火, 而是去洞悉这周身的自然之力,无为之力便从周身起. 此刻,他所专注的超脱,就该是心境上的决然之力,去打破混元灵火带给他的压迫感。就算你是几千年前的道门先祖所创又如何,就算你是大修行者都无法摆脱的禁锢又如何! 我有一道,世间无为! 我有一道,泯灭万法! 我有一道,可燃灵火! 我有一道,斩尽枷锁! 手指尖的那道灵符,忽的猛蹿数丈,让原本已经明亮的秘境空间,更加的闪烁。 那火中有光,超脱世俗之光! 那火中亦有念, 无为道法之念! 这一刻,他就站在灵火中!将秘境中一切自然之力,收入双掌中,收进灵火中。 一念之下,丹田气海中的昇溟境积攒的欲火,同样燃烧起来。 让灵火,再扩两丈! 一瞬间,第五境的元神之力觉醒,灵火又猛地集聚起来,化为一个巨人小道士的轮廓。 元神现,道法成! 这就是传说中绝顶的道家秘术,当这秘术再次现身世间,仿佛整个鸡鸣山都为之一颤! 灵火所化的喜乐小道士人形,转瞬间包裹住数丈宽的混元灵火屏障。 两份灵火虽成形在不同的时间,甚至相隔千年,但却是同根同源。 所有人见到它们相互缠绕,相互融合,竟然在几息间,完全归一。 喜乐小道士手掌轻拂,归一后的火势再次变得迅猛,仿佛有万千嘶吼之声。 “归!来!” 随着小道士口中喊出这两字,灵火之罩犹如一条咆哮的火龙,从原本的地方,逐渐抽离,奔着小道士咆哮而来,竟是有数丈之长。 火龙在小道士的周身急速旋转,带起周边疾风骤起,沙石飞舞。 就这样,十几息的时间内,火焰肉眼可见的缩小,站在火龙漩涡中心的那个小道士,一动未动。 火焰,不是消失了,而是悉数被喜乐的肉身吸入丹田,与气海内的修为元神相融合。 下一息!小道士周身爆发淡金色光芒! 喜乐!破镜了。 从第五境:昇溟境,来到第六境:昇魂境! 面对那些愣神的修行者,喜乐的表情却很淡然,他拍了拍手掌,似乎在除去手掌上符咒燃尽所留下的灰烬。 “你们……这么盯着我做什么?” 霸天宗还是第一个忍不住,率先发问: “喜乐,你是不是……破境了?” “那个……应该是吧。” 就连远处红色面具守陵人,都为小道士的破境之力所动容。 他也好久未见这般天资和念力的道门修行者了。 他转头瞅了一眼目瞪口呆的玄陵子,可是玄陵子的眼中,只有远处角落里,盘膝且全身颤抖的徒儿。 白狐面具还是众多年轻修行者中,最冷静的那一个。 别人是否破境,不是自己该去思虑的事情,灵血之丹才是。 白狐面具即刻闪身而去,犹如一道虹光,直奔灵血之丹。 可就在此时,守陵人的阵营中,猛然炸起十余道虹光,竟也朝着灵血之丹而去! 那般速度,竟是比白狐面具快上数倍! 而此时,戴着红色面具的守陵人的眼睛,似乎在笑。 第70章 暗子现身 瞬间暴起的几道虹光,只用半息,就追到了白狐面具的身后。 一人手掌为刀,直接朝白狐面具后腰的位置砍去,刀芒之快,看上去已经避无可避。 可此时却有一个光点,从另一侧袭来! 使出手刀那人,连忙改变方向,手掌的光芒与飞来光点对撞。 一瞬间的对撞,爆发出巨大的冲击,竟是将白狐面具扑倒在地,忍不住吐出一口血。 太强了!这对撞哪里可能是昇界修为的修行者可以承受的! 手刀之人竞也不得不选择后退,因为另一点流光紧跟而来。 闪身落地后,又向后退出数步,流光似乎不是内劲所化,而是某种兵器! 被手刀之人格挡后,流光居然改变方向,射中了身后急冲过来的几人。 那几人修为显然都没有手刀之人强劲,接连倒下两人,其他人也是使出浑身解数,尽力格挡。 等平息后,他们才发现,金色的流光,居然是几片金色的叶子。 戴红色面具的守陵人,此时已经走近数步。因为刚才,每近一步,便从掌中射出一片叶子。 此时,他还是如方才那般,一只手背在身后,淡然说道: “你们……终究还是沉不住气,现身了。” 他话语中的你们,指的就是方才从守陵人阵营中跃起,并且试图抢夺灵血之丹的几人。 他们同样带着守陵人的白色面具,但是从刚才所暴露出的身手,明显不是白色面具守陵人那个层级的修为战力。 他们是隐匿在守陵人中的暗子。 那个想用手刀杀人者,却是放声大笑: “都说守陵人的首领,精于布局谋略,看来我们这些人,才是你们谋划今日之局的最终目的,好手段啊!” 红色面具守陵人,并未着急回答,而是在那些人两丈远外,来回踱步,让那些人不得不提高戒备。 良久之后,突然仰起头,似乎想到了什么,或者是突然想通了什么,说道: “我觉得你们这些人,应该算是聪明人,能在我们中隐秘身份这么些年,不会就只是为了今天,我刚刚突然想到,你们作为暗子目的,其实是要调查清楚,守陵人到底是谁在操控!然后再报给你们的主子,我说的……对吧?” “那又怎样?你们这些乌合之众,还要替行天道,真是笑话!” “你先别着急嘴硬,你们之所以今天主动暴露,其实也不是因为灵血丹对于你们有多么珍贵,全是因为,我们最近几个月,暗中斩杀了三十多名,如同你们一样的暗子。你们心慌了,觉得早晚会查到你们的头上,所以就想将灵血丹抢到手,回去跟你们的主子们复命,这样或许还有活着的希望,我说的……对吧?” 那人,不再回答。 但是从那面具之下露出的抽搐的嘴角,便可确定,红色面具之人,说对了。 可是,那人还是忍不住,再次说话了。 “我知道你是谁,你虽然贵为守陵人司命官,行踪和身份足够隐秘,但是你刚才的出招,已经暴露了你的身份!你就是--飞叶校尉李人潼! ” 二十几年前,江湖上有一名使飞器的行者,谁也不知他出身在何派,又在哪里修行。 只是那时的江湖中,偶有传闻,说一个擅长飞器杀人的行者,又在某某地方,杀了多少人。 起初,没有人会过多在意。毕竟浩大的江湖,世间修行者不说千万,也有百万,出几个擅长暗器的,没有人会大惊小怪。 可是,短短一年的时间,“流云飞叶可灭宗门”的传闻,便在修行界中传开了。 因为在一年的时间内,有大大小小十余个门派,都是先后在一夜之间,被屠戮。 只是在屠戮的现场,留下一片金色的叶子,当一片叶子,逐渐变成十几片叶子,那话题的影响力一下子就爆棚了。 那片叶子,实际上是用玄铁凝练的铁器,表面被涂上一层金粉,形状就跟普通的叶子差不多,横着看像是叶子,稍微侧着看,又像是一朵云,流云飞叶的名字,就因此而来。 有的人就说,这应该是某个神秘的门派所为,但是当多个大修行者检查现场后,却是都很笃定,灭门的行径就是一人所为。 一年时间,十几个宗门,平均下来就是不到一个月,就要灭掉一个宗门啊! 那段时间,江湖上甚至出现了有不少中小门派全天严密设防的场面,生怕下一个被灭掉的就是自己。 可是,又是连续半年的时间,江湖上再也没有被金叶灭门的传说。 有人听说,漓军中,几个月时间内,出了一个极为厉害的校尉,用的也是飞叶杀人的招法,这下子那些胆小的宗门,算是放下心来了。 那个屠夫,从军了。 从军了,就不能滥杀无辜,即使他们也不算无辜,那些死去的宗门,更不无辜。 自己的身份,此时被人识破,那张红色面具下面的面容,却是不为所动。 “你的眼力没错,但是耐心实在是不足。其实我们并不知道你们是谁,再查下去,恐怕也是没办法查到。所以,就只能借今天这个局,让你们主动跳出来。结果,你们还真就跳出来了。” 原本还因为猜出对方身份,而有些得意的那人,此时怒意横生。 守陵人先前说的一点都没错,若不是因为接连几个月,他们同伴被人无声无息的斩杀掉,他们也不至于今天主动跳出来,但是事已至此,也决然没有退路。 只有两条路可以选,第一条路是直接跑。 但是就算杀出去,他们的主子也不会放他们生路;第二条路,就是夺了灵血丹,献给主子,这样还可能有生路。 这局面,显然是守陵人内部的事情,所以霸天宗他们又往旁边撤了撤。 毕竟,这几个守陵人的暗子在,他们也没有胆量现在就抢灵血丹,而且白狐面具又一次受伤,亟需运气调养。 他们看向远处角落的陈平一,也在全心运气,身体的颤抖还在持续,但是看上去状态要比之前满地打滚要好上许多,因为被守陵人和那些个暗子隔开,所以还不能上前去问陈平一的现状到底如何。 第71章 隐匿经脉 守陵人,很快将十几个暗子围起来,怕是这几人的修为再高深,也是难逃屠戮,就如同方才那两个八境的大修行者。 当然,若是有第九境的修行者,那或许会另当别论。 他们自己也都是心知这一点,所以,算是早有防备。 只见几个暗子,从袖中取出几颗黑色圆球,往守陵人的阵营丢去。 玄陵子连同几个黑色面具的守陵人,连忙跃起,试图将那些黑色的圆球踢开。 可是哪曾想,那东西踢上去就如同面粉一样,直接爆开数丈,黑色的烟雾迅速在人群上空飘散开。 “快散开!” 玄陵子一声大喊,连忙掩住自己口鼻,迅速向旁边空旷的地方闪去。 可是,带着白色面具的守陵人,无论从身法和危机意识,都还是太弱了,根本来不及去闪躲,烟雾所到之处,竟是躺下一片黑色身影。 原本规整的阵营,在几息之后,变得凌乱,几个黑色面具守陵人,连忙组织人群疏散。 红色面具人,此时毫不迟疑,跨步朝着暗子的首领而去。 几乎就是一个抬膝的瞬间,便就来到那人面前。 那人双手下压,硬接膝撞。 人还在空中,红色面具再次侧身,另一腿就是横扫而去,出腿的速度,可以产生音爆之声,脚尖勾起明亮的一道弯芒。 那人也跃起,竟是在空中直接立肘格挡,落地之时,两人皆是连退数步。 红色面具再次冲上前去,掌中蓄力,掌心处有滚滚气浪翻滚。 那人同样蓄力,身前内息聚拢,形成一个透明的圆盘。 下一息,气浪与圆盘直接对撞,对撞处的下方,地面可是裂开了,向两侧延展数丈之长。 两人的对峙,仍在持续,红色面具再次催发丹田气海之力,气浪翻腾数倍。 那人也同样将透明的内息圆盘加厚数倍。 顷刻间,一声巨响,周边热浪瞬间向四周翻滚而去,两人又是后退数步。 这是纯粹的从肉身到内息的较量,这也是红色面具之人的充分试探,只有这样,他才能真正确定对面之人的修为。 他心中得出的结论,是这人竟是与自己同为第八境修为。 他在心里不得不感叹:那些人,真是特么舍得啊。居然会用这样的大修行者潜入守陵人中充当暗子。 同时,他也不得不再次感叹,这人将自己的修为之力隐匿的这般无形,甚至就连自己,都未曾察觉。 但是来不及过多的思量,红色面具之人直接升腾起海,原地催动第八境的洞天之力! 八境有洞天,一洞一天地! 周身逐渐翻滚淡金色气浪,身后有屡缕金色的绸缎之光飘散,一片金色叶子悬停在身前,被不断注入修为之力,那片叶子的金色愈发夺目,仿佛下一息就要将这方天地炸开。 几乎在同一时间,对面之人,同样催动己身第八境洞天之力,身后的洞天之光竟是暗黑色! 下一息,金色叶子向前飞射出去,形成一道胳膊粗细的光柱!刺破了所经过的空间,携带着周身的空间,一同夺舍翻滚! 对面之人同样选择出招,在洞天之力的加持下,向前就是一记重拳,重拳出击的方向,是一道黑气滚滚的气浪,似乎还有形状,就像一条黑色的长蛇! 金叶与长蛇直接碰撞,仿佛整个空间在那一瞬间都静止了片刻,双方的气息,僵持数息,在轰鸣声中一下子爆开。 这两股洞天之力所产生的的冲击,比之前的冲击要强上数倍。 在近处拼杀的那些人,无论是守陵人,还是那些拼命的暗子,都是直接被带飞出数丈远。 空间的上方崖壁,也因为冲击的波及,不断有碎石跌落。 在原本拼杀的阵营中,那个戴金色面具的女子,不断向中毒倒下的众人挥舞长袖,将白色的药粉挥洒出去。 十几息后,那些昏倒的守陵人,身体才有所反应,但是却是难以站起身来。 玄陵子与两名暗子正在激战中,似乎面对两人的攻势,也不能占得丁点的便宜。 虽然暗子只有十几人,可是每个人的修为,都是达到了第六境以上的境界,再加上之前黑色药粉的加持,空间内的厮杀变得异常胶着。 陈平一一直在角落里盘膝打坐,此时面部的汗珠已经不像之前那般迅猛的溢出。 面部的表情也没有之前那般歪扭,似乎是已经习惯了身体内的痛苦,但是嘴角还是会不断抽搐。 那他的意念中,在黑藤灵根的不断引导下,他在尝试利用丹药的反噬之力,不断冲破身体中的那些暗穴。 这是一种极为冒险的方式,就像是河道上游突发湍急的洪流,而在下游,竟不去设法拦截,却打开各种小的通路,将倾泻的洪流,引入更大的范围和更远的地方。 可是这样,一旦水势分配的不均匀,或者是通路过窄,都容易形成一片无法补救的汪洋。 与之对应的,就是陈平一的经脉,会因不受重负,直接爆开! 而一旦有了缺口,反噬之力就会不受任何控制,对经脉爆开处,集中冲击,那面临的就只有死亡这一种结果。 陈平一决定去赌,也是迫于无奈。 因为就算不把反噬之力引流到周身,那他的丹田气海,也无法承受重压,终将爆开。 一个没有丹田气海的修行者,就不再是修行者。 如果不能去修行,那他又凭什么去报仇? 好在庆幸的是,起初的几处经脉引流的很顺畅,那是他右腿的几根经脉,这大大减小了那一处的痛苦。 正如黑藤灵根所说的那样,他在反噬之力加持下,冲开一处血脉阻塞之处时,那一处的经脉的居然可以存贮自己的内息。 修行者都知道,体内存贮内息的地方,只有丹田气海。 丹田气海的容度,也是决定修行者修为的关键因素。 那些越过昇界的所谓大修者,就是将丹田气海威力进一步发挥,形成己身的洞天之力,将原本普通的招术,放大数倍威能。 昇淬有气海,玄昇有洞天。 这是一直流传下来的修行法则。 可是,当确定自己的内息可以贮存进别的地方,这让陈平一又是惊喜,又是恐惧。 惊喜之处在于,有了这些被人未发现的经脉之处,那他便可以存下更多的内息!对于自己的修行和战力,都是很大的提升。 恐惧之处在于,这些自己肉身的隐匿之处,是不是可以被自己完全操控,是不是有自爆的一天。 若是无法被自己操控,那他没准哪天,就会因某处经脉突然爆开,寸断而亡! 第72章 剑断长生 虽然知道那些隐匿血脉的潜在危险,但是他毕竟是陈平一。 陈平一是谁?他可是天生自带老六属性的修行者,彻头彻尾的老六! 那就自然不能从一个常规修行者的角度,去看待隐匿经脉这个问题。 而是要从一个老六的角度,去考虑这个问题,那获得这隐秘血脉的机缘,显然更符合陈平一作为老六修行者的气质。 他想到的是:这东西可是别人看不见的啊!别人也察觉不到的啊!那他自己,就有机会偷偷发育了,那为何就不能冒个险呢? 干了!大不了一死呗! 陈平一虽然也怕死,但是他更怕毫无意义的死。 “小子,我说你还真是个老六啊!” 面对黑藤灵根的嘲笑,陈平一的回复言简意赅: “别特么说话了,赶紧助我破了那些经脉!” 于是,在黑藤灵根的灵智引导下,陈平一继续在自己的意念之中,沿着自己的血脉,不断的引流反噬之力,接连又是破开大腿的几处隐匿血脉。 陈平一的大腿,感觉顿时轻松一下。 紧接着,就是自己的内息,被输送进那些隐匿血脉中去,让他有感觉大腿若是发力,会比之前迅猛数倍的感觉。 但是他现在还不能动,因为一旦动了,那就有可能气血倒流。 好不容易引出的反噬之力,回涌丹田,那后果可想而知。 所以,就继续苟着!反正自己习惯当个老六。 别人都以为,他在运功疗伤,却不知这个老六在偷偷修行! 万般剧痛逐渐减弱,却因发现隐匿的修行之法,心里有了一种乐开了花的快感。 有好几次,在冲破屏障阻塞后,那家伙都差一点就笑出了声。 另一边,两个第八境的强者,还在激战,若是这样一直打下去,估计这个秘境空间,早晚要坍塌了。 今日这里,见证了太多的第八境强者。 先是玄魂境的雪狼,再是无忧尊者,再到后来的崔磐、赵焕之的相爱相杀二人组,再到如今两个都不愿以真面目示人的强者。 霸天宗他们几个晚辈,今天算是开了眼了。 他们早就听闻玄界的大修者战力强悍,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般强悍! 这一次,红色面具一次竟是散出四片流光飞叶,在洞天之力的加持下,四片叶子飞行间不断变换位置。 对面之人奋力抵挡,可哪里料到,那些飞叶居然是八片! 另外四片叶子,突然从先前四片叶片的下方闪出,八片叶子瞬间成了一方飞叶法阵。 飞叶法阵中,金叶飞转,将对手包裹在一方天地中,不断穿插,进而蚕食对手的肉身。 那人的身上,很快便出现数道伤痕,每一道伤痕都有浅浅的金色光纹。 伤痕上的金色光纹,是红色面具之人的洞天之力所化,侵入对方的肉身,进而可以不断吞噬对手的内息! 此阵,有名:流云飞叶阵! 这法阵,曾经在战场上,斩杀过八位玄界强者,算是红色面具之人的最强杀招! 在他不断将自己的洞天之力注入流云飞叶阵之时,一道红色流光从他身后瞬息而来,红色面具之人一脸惊惧,想要抽力躲闪,却已是来不及。 那流光之力的源头,同样是一个第八境修为的强者之力,那是一直隐藏在守陵人中的另一位大修行者。 同为暗子,他只负责,最后的击杀。 在这些暗子的谋划中,灵血之丹固然珍贵,但是若能斩杀守陵人的一位司命官,那他们活下去的可能就会更大! 这突然出现的另一位大修行者的一击,直接击穿了红色面具之人的左侧肩膀,留下一个两指宽的洞穿血洞。 红色面具之人眼神犀利,捂着血洞,也吐出一口鲜血。 刚刚他已将全力,都放在流云飞叶的阵法之力上,肉身受击之后,阵法的气息之力,同样将自己反噬。 他的为人,虽然足够自信,他确定其中的任何一人,放在平日里,都不是自己的对手。 但如今自己内息和肉身都已严重受损,几乎没有一点反胜的可能。 他闭上了双眼,仰着头,面对慢慢走来的两人,似乎在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他又突然大笑了起来,那笑声那般阴邪,好像还有说不出的绝望。 两人同时跃起出手,两股浑圆的内息蓄势待发。 可是两人又突然转身,将积蓄的内息之力,朝着身后的同一方向击出。 之间那个方向上,一道突然出现的数丈剑芒与两道内息之力直接碰撞。 碰撞后内息和剑芒并没有炸开,而是剑芒压着那两道内息之力,不断倒退。 两人来不及躲闪,直接被压来的剑气炸飞出去。 剑修老者飘然落地。 谁都没想到,看起来与世无争的剑修老者,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出手。 被击倒的两人,在之前也不是没在心里暗自评估过神秘剑修老者的修为。就算是同样二对二的局面,红色面具之人受伤的情况下,他们二人也有绝对胜算。 偷袭红色面具之人,让其重伤伤,是他们一早的算计,这计谋他们执行的很成功。 不得不去称赞一下这二人,阴谋算计和局势剖析,绝对透彻。 可是,他们还是失算了。 这一剑,他们感受到的,绝对是第八境巅峰的修为之力! 或许刚刚那一剑,二人看不出是什么剑意,因为在此前的江湖上,这一剑就没有任何展现的机会。 但是接下来这一剑,他们看到后,只能绝望的瞪大双眼。 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全力抵挡,也将无济于事。 剑修老者,于行进间,横向挥剑,纵向劈剑! 看似很随意的两剑,却是在瞬息之间,激发两道交叉的剑芒! 剑芒之中,裹挟着无上的浑厚剑意而去,直接将两人切成两段! 是的,直接从身体切过,让两人的肉身直接断开。 远处的顾云看到了这一幕,几乎惊到惊掉了下巴,以他稽查司衙门的出身,一眼便可认出这一独门剑招: 剑起九千里! 而之前那等气吞山河的一剑,顾云却也未能认出。 但他看得出,第一剑要比这第二剑的杀伐之力更强。 那一剑,是三月前才练出的一剑。 有名:断长生! 剑修老者缓慢撕下人皮面具,那是一副英俊的中年模样,那是中原行者的巅峰存在! 那是--长孙无净! 三个月前,一招剑断长生,曾让这鸡鸣之山,风声鹤唳的那个破衣行者。 曾几何时,他行尽江湖九千里路,悟出行者之剑的终极奥义。 一招剑起九千里,可为天下间的行者正名:行者亦可凌驾江湖! 第73章 终破桎梏 对于刚修行几年的修行者来说,探秘自己肉身经脉的过程,远比想象的要复杂。 若不是有黑藤灵根的引路,陈平一恐怕是连冲破经脉桎梏的念想都不会有。 每一处被反噬之力冲破的经脉阻塞之地,都会开拓出一片崭新的经脉天地。 那些隐匿的经脉与肉身已有的经脉不同,有着丹田一样的集聚内息的功能。 这样一来,就可以让陈平一拥有更多的小丹田气海之地。 外界的一切,陈平一完全无法察觉,也不知是否如起初预计的那般顺利。 此时的他,完全沉浸在肉身经脉的发觉和引流的状态中,那是一种近乎悟道的状态。 在他的意念之中,黑藤灵根已经引导他,在自己的经脉中探索了有几日的时间,在这种悟道的状态中,一切时间的桎梏好像已经不复存在。 意念中,陈平一近乎疯狂般的开辟一个又一个隐匿经脉。 他丹田气海内的反噬之力和自身的内息之力,在源源不断的被引走,去冲破那些桎梏经脉。 陈平一几乎记不清,在过去的时间里,到底有多少隐藏的经脉,被他找到,然后注入内息。 “小子,这应该是最后一处了!” 许久未说话的黑藤灵根,突然又传出了声音。 在一直持续的引流和寻找的过程中,黑藤灵根与他的意念间的沟通,愈发的娴熟起来。 显然,这番悟道一番的探索,让黑藤灵根也同样在消耗自身的灵气。 “你确定这是最后一处了么?” 陈平一还是再向灵根确认一次。 黑藤灵根很是笃定的回答: “是的,我非常之确定,我的灵觉告诉我,这一处的隐匿经脉,会是非常大的一处经脉!” 陈平一也有些兴奋起来,他调整自己的疲惫的情绪,追问道: “那这一处的经脉,是在我肉身的何处,既然它很大,那我为何就未曾感知到?” 刚刚所冲破的每一处,陈平一都尝试确认其在肉身的位置,方便以后强化修行。 “额……这一处在……” 听着黑藤灵根的欲言又止的回答,陈平一有些不安起来。 若真是最后一处隐匿经脉,将是他大功告成的一处,也是最后的挑战,所以他会更加的小心谨慎。 “在哪里?是不是有什么偏差?” “没什么偏差。我很确定他的位置!只是……” “快说!” “算了,还是告诉你吧,这个经脉所在的位置很特殊,在你弟弟那里!” “卧槽!你没搞错?难道我要往我的弟弟那里,注入我的内息之力?还有剩下的最后的那些反噬之力?” “是的,我很确定!” 陈平一现在想掐死这条黑根儿的心都有啊! 他这时候,想起之前已经陨落的赵焕之。 莫非,他二十几年都不能突破第八境,就是因为缺失了这一条经脉? 陈平一有些不敢去想象,因为一旦最后这一次失败了,他会不会也会如同赵焕之一般? 修为修不上去倒也终还可以弥补,但是那里要是有个什么闪失,那他这辈子恐怕都要抬不起头了。 “放心吧,我‘活儿’好着呢!” 听到这句非常自信的‘活儿’好!陈平一的心里苦楚难耐啊! 但是事已至此,又不得不硬着头皮……额,也可以理解为硬着其他的皮。 “那就干吧!” 陈平一下了最后的指令,黑藤灵根确定好最后的冲击位置,于是全身的劲力开始沸腾…… 此时的外界,正是红色面具之人受伤的那一刻,所有人近乎都在这一刻忽略了陈平一。 那些劲力就像是一个火种,从自己的丹田处出发,所过之处,之前发掘的隐匿经脉所贮存的内息,瞬间就被点燃,此刻的陈平一有一种近乎浴火重生的感觉。 所有的内息,在这一刻,都被聚集在这最后一处隐秘经脉的入口处。 内息的注入,让那个地方变得膨胀,甚至是肿大! 感觉自己的裤子都要被顶爆了,幸好自己是盘膝坐着,这样可以引导那处肉身向旁边的裤腿膨胀..... 在他的意念中,听到了一声巨响! 陈平一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难道,自己这一处肉身,还没怎么派上用场,就这么陨落了?早知道去勾栏就不只是听曲了,早些用了,以后也能少些遗憾...... 陈平一的整个肉身,以坐身为圆心,向周边瞬间发散数丈的内息之力。 让刚想上前扶起红色面具之人的长孙无净,也是凛然失色! 可就是在陈平一冲破最后一道桎梏的一瞬间,陈平一感觉到了来自后腰处的剧痛! 那是一把短剑! 从身后插进了他的腰间! 用剑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一直在不远处调理内息的寒门剑修。 那把短剑,他藏在袖中许久,刺出这一剑,他也同样观察了许久。 作为寒门的天骄,他今日可以死在这鸡鸣山上。但是就算是死,他也要先废了这个坏了他修行心境的老六! 他知道自己无法与长孙无净抗衡。 他本是准备将这一暗剑,暗中刺向那个剑修老者。 但当长孙无净露出真正杀招和修为之力,他就知道,自己受辱的仇,已经报仇无望了。 之所以他还活着,全是因为长孙无净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他觉得,一切的羞辱,都源自这个陈平一。 那么,他就必须刺出这一剑。 陈平一一声大吼!让周身的气息更加沸腾。 所有人都是近乎绝望的望向那个角落,一个才第四境修为的人,被如此近距离的第六境之人刺中这一剑,哪怕就是传说中的仙人来了,都无能为力。 霸天宗、赵多多、白狐面具、喜乐道士连忙向那个角落冲去! 玄陵子比他们更加迅疾! 长孙无净却是所有人中,第一个到了近前,但是他却是一愣。 那把融合了第六镜修为的短剑,竟是只能插入陈平一肉身半寸。 起初,长孙无净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随后赶到的人,也都是一样的怔住了。 当然,最诧异的当然还是手握短剑的寒门剑修。 方才直至现在,他这把短剑都是在不断凝聚他剩余的修为之力。虽然自己受了重伤,但是毕竟还是第六境的修为。 可就算他再怎么再催动内息,那把剑竟是停滞不前。 此刻的陈平一,感受到了那一剑的刺痛感。 就在他察觉的瞬间,他便想停下自己的意念修行,可是身体的另一股神秘力量瞬间爆发出了强大的防御之力。 那力量并不是从刚刚探索到的那些隐匿经脉中来,而是从身体外袭来。 那串放在怀中的菩提手串! 陈平一也在惊异,他感受到了从手串中竟然有一股被封印已久的气息,迸发出来,就仿佛让自己的肉身有了一层坚不可摧的内息防护。 玄陵子赶到,毫不迟疑的就将那把短剑断掉。 那一声剑断的脆响,让寒门剑修的眼中满是不解。 第74章 灵石终现 又是过了几息,当陈平一将自己的内息完全平息之后,他睁开眼,缓缓站起身。 其实,这是他不得不做的动作,因为内息不平息,那他刚才膨胀的那处肉身,可就会被所有人看到,那他陈平一岂不是会让所有人感到惭愧. 好在还有黑藤灵根在,它很快让陈平一的那一处肉身,软了下来,又缩了回去...... 玄陵子就要出手将寒门剑修斩杀。 “留他性命!” 玄陵子停手,但是很是疑惑的瞅向陈平一。 “留他性命,今日这一剑之仇,我终会有一日上你寒门,光明正大的讨回来!我不会如你这般,趁人之危。” 陈平一盯着寒门剑修的眼睛,目光淡然,语气也很平淡。 不得不感叹,这陈平一的心境,在同辈修行者中,沉稳至极的可怕。 剑修满脸憋得通红,郁气早已在赢弱的丹田中翻涌,一口鲜血,直接从口喷出。 他擦了擦嘴角,啐了一口血,瞪红了双眼,盯着陈平一,说道: “好,他日若在江湖上见到你,我必斩之!” 说罢,转身穿过众人,摇晃着身子远去。 “慢着!” 长孙无净突然叫住他,手掌轻拂,插在远处的那把泪痕之剑,一声颤鸣,径直飞到那剑修身前。 “剑,还算是一把好剑,人嘛……可能还不够贱!” 谁都没想到,响彻江湖的巅峰行者长孙无净,竟然说出这般言语,全都哑然。 “寒门宁臣,他日再向长孙前辈讨教!” 思虑良久后,红色面具之人在长孙无净身旁说道: “此人,是寒门的天骄之辈,同时也是宁家的后人,留他性命,怕是以后会有麻烦。” 长孙无净一副无所谓的表情,瞅向气息还很虚弱的陈平一,说道: “这小子装出去的逼,关我什么事?” 陈平一就有些来气了,自己刚才的举动确实是有些人前显圣的味道,也就是俗称的装逼。 但是,长孙无净的举动,让他心里有点不爽了,于是他戏谑的说道: “前辈,那逼......确实是我装出来的,但是那剑......确实是一把好剑,你把他给我,我再加一坛子酒同你还,你看怎么样?” “草!那你不早说。罢了,我自己装出去的逼,也收不回来了。你要是想要那把剑,将来自己去抢吧!” 陈平一的脑海中,瞬间又是涌现一万只草泥马啊! …… 灵血之丹,还在那里,这秘境之内,那丹药已经是陈平一等人唾手可得的东西。 白狐面具,很是顺利的将灵血之丹,收入早就准备好的一个木盒之中,走到几人面前,逐一道谢。 顾云见所有的杀戮都已经尘埃落定,自己这朝廷衙门的人,留在这里就很多余,于是与陈平一拜别离去。 就在此时,黑藤灵根再次出声: “小子!小子!那石头不对!” “什么意思?” “我能闻到那石头的灵气,冲天的灵气啊!之前一定是被那灵血之丹隐匿住灵气,不被察觉,灵血之丹被取走,那灵气完全爆发出来了啊!” 陈平一试图悄悄催动内息,感知所谓的灵气所在,但确实什么都没感受到。 “小子,没用的,你们是感受不到的,只有我可以。相信我,那石头的机缘可能比那灵血之丹,要大好几百倍啊!那才是至宝啊!” 陈平一沉思良久之后,走到红色面具之人的跟前,带着笑意,俯身说道: “敢问前辈,我可否将那块条石取下,带回?” 此话一出,原本已经沉默许久的长孙无净,眼中有了光。 良久之后,两位大修行者竟是相视一笑,皆是欣慰的点头。 陈平一就是觉得两人的笑容里,有古怪。 自己可能是主动跳坑里了。 其他人,当然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赵多多便问: “平一,你要那石头做什么,看那石头很普通啊!” “那你就别管了,我就是看那石头顺眼,背回去送给我父亲,他应该能喜欢。” 此话一出,玄陵子都有些吃醋的表情。但是还是极力克制情绪,瞅向别处。 红色面具之人,看着顾云几人已经消失在视野中,又是一挥手,身后的所有白色面具的守陵人逐渐散去,离开了这秘境。 好像是确认这秘境中再无他人后,他才缓慢开口说道: “既然你对那石头喜欢,你取了便是,我们不会拦着。” “嘿嘿!陈平一,我力气大,我给你把石头背下山!” 话音刚落,霸天宗便是大跨步来到那块条石前,双手蓄力就要将他抬起。 可是,看似普通的一块条石,竟是在霸天宗触碰的一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将他弹飞数丈远,肉眼可见,贴着地散发出的翻滚气息! 霸天宗是连滚带爬的,好不容易才刹停下来。 他自然不信邪,又蓄力前去。 可是这一次却是被卡在一丈之处的位置,直接被弹飞出去。 是的,就像是一个大肉球,在空中翻滚着飞了。 “黑根儿!黑根儿!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哎呀,我早就跟你说了嘛,那石头古怪的很,扩散的气息有些眼熟,但是我也想不起来了,你让我想想……” 陈平一心想着,那股气息着实太恐怖了,比之前的混元灵火都要狠厉不知多少倍,他还是让别人先试一试吧。 霸天宗是第五境的修为,肉身之力在所有晚辈中,算是最强悍的,连他都不能抵挡那股气息。怕是在场的也就只有两位第八境的修行者可以抵挡了吧。 可是,陈平一还是太低估了那块石头的威能。 几个月前,他面前的两位第八境强者,也都尝试过接近那石头,可是也是一样未能近半丈之距。 他甚至都难以想象得到,很多年前,那位白衣大儒许敬之,就算用尽儒家圣界的修为之力,还是距离那条石有一尺的距离。 “你们可以换个人试一试,谁能举起那块石头,就是谁的。” 红色面具之人的语气心中有一种难以掩盖的伤感。 “那我便去一试!” 白狐面具红扇出,人影至。 但是下一息,人和扇子都直接被弹飞出来,样子没比霸天宗好到哪去。 “小道我也试一试!” 喜乐小道士射出几根铁针,那铁针似乎被进化了一般,飞出后,周身竟然有明显的火焰,让飞针的威能比之前强上数倍。 这就是混元灵火的威力! 喜乐小道士机缘巧合般的利用混元灵火成功破镜后,千年的混元火已经被他存入自己的丹田之内,才让第六镜的他有这般玄幻的招式。 但是,也并没有什么卵用。 灵火之针触碰结界时,蹦出一片又一片的火花,众人就像是看了一场无厘头的大呲花。 第75章 该他上场 山下,陈家小院中。 陈道陵略显疲惫的走出屋子,扶着自己的腰。 方才他把屋子仔细打扫了一遍,包括在外晾晒的陈平一的衣物,也都叠放整齐,放进了柜子里。 他拄着那根拐杖,坐在石凳上。 许敬之在一旁,喝茶看书。 见陈道陵坐下了,那条叫大黑的狗,也有些落寞的走了过来,在陈道陵的脚下趴着。 陈道陵忍着些许腰痛,还是俯下身去,一下又一下的捋顺狗的毛发,满脸笑意。 良久之后,他抬起头,望着还未退去的晚霞,目光中带着的都是笑意。他淡然的问道: “先生,你看了一辈子的书,就不会觉得累么?” 许敬之却是仍未放下书,但是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身旁这位老者,不知有多少年不这般称呼自己了,脑海中浮现的,竟还是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相见恨晚的场景。 那一次,他们喝了很多的酒,说了很多的人,很多的事。 从那一次之后,陈道陵便称呼许敬之为老家伙。 “累啊,当然累。” “哈哈,明知道累,还要执意去做的事情,不是为了钱财,那便是真心喜欢。” 陈道陵的这番话,听起来是很简单的道理,放在大儒身上当然也很贴切。 可是许敬之的心中,却对这番话有更深的理解。 两个人的默契,足已至此。 “我是读书人,不读书,我还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嗯,先生说的极是。我那儿啊,怕是跟你学的时间太短了些,就不像是一个读书人。” “读书人,当然不可以貌取人,陈平一虽不是什么读圣贤书的好苗子,但他喜欢读书,就足矣。” 陈道陵目光飘散,微微点头,很是满意的说道: “嗯,先生能这么说,也让我陈某人,倍感骄傲。” 许敬之这才放下手中的书,将茶盏递给陈道陵,将自己的茶盏端起,说道: “不光是你,我也为能有这样的学生而骄傲啊。” 陈道陵接过茶盏,回道: “且不论你这这番话是否是出于真心,但以后,还是别当着那小子面说,他会飘的,哈哈。” 两人皆笑,盏中茶,一饮尽。 …… 再看此时的山上,在三人皆是尝试无果后,赵多多的表情很是痛苦,面对陈平一的目光,他怯生生的说道: “那个,我就别去试了,怕是浪费大家时间。” 陈平一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说道: “也好,这最后也就轮到我了。” 说罢,就要踏步向前,却被玄陵子攥住胳膊。 那张金色面具下的双眸,满是担心和不安。 陈平一用手轻轻拍了拍玄陵子的手背,说道: “大家放心,我就是试一试。” 几个年轻人此时当然不知道,这番尝试意味着什么。 但是几位大修行者,脸上的表情,却是五味杂陈。 陈平一从那几人的表情,便也猜出了这番尝试想必会有一些风险,但是既然察觉出自己,早已走进了这场谋局的中心位置,对于他来说,就没有撤退的道理。 这是一个平日里,给人印象极为戏谑的少年,这也是一个性格看起来有些胆小懦弱的少年。 但是此刻,陈平一却突然感觉自己的形象很高大,异常的高大! 却也说不出原因,就是本能的一种直觉。 陈平一缓慢向前,就像他平日里在通远郡上闲逛时候那般坦然,也像是他在山下陈家村的溪水边,带着大黑散步一样的清闲。 他并没有动用任何的内息之力,这是黑藤灵根嘱咐他这样做的。 灵根从前面几人破阵场景中,觉察到,这神秘的阵法实际上是一种认证的仪式。 黑藤灵根也是在那一瞬间,突然想起了,那块条石可能的名字:天道之石。 传说中这是块石头,是在人族崛起之前,便已经存在。 谁都不知道他的来历,可却是最早一批修行者奉为的圣物。 他的神圣之处,是可以测出修行者的根骨,凡是被天道之石认可的修行者,才能真正触碰它。 陈平一,已走进一丈处,步伐略微有些放缓。 看到这般场景,白狐面具瞅向红色面具之人,问道: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天道之石?” 那人笑了笑,回道: “嗯,你的眼力不错,看来也是瞒不了你什么。” 白狐面具恍然顿悟,原来方才他们几人,都是被事先安排好,去测试自己的修为根骨。 同时也是很诧异,这个看起来不正经的陈平一,是怎么知道天道之石的秘密。 陈平一又近两步,阵中开始出现气息的波动。 喜乐小道士这时也跟着反应过来,说道: “我们几人,其实都是你们一早就安排进来的,这天道之石,才是这次鸡鸣山的最终至宝!” 长孙无净回道: “是的,你这小道士也算聪明,这天道之石,就是为了你们几人准备的。” 四人相视片刻,然后异口同声: “难道你们……也是守陵人?” 是的,霸天宗、喜乐小道士、白狐面具、赵多多皆是守陵人! 面对几人惊异的表情,红色面具之人,缓缓摘下了面具。 那不是别人,正是鸡鸣驿驿丞--李同仁。 “你们几人,在还是孩童的时候,就已经被我们注意到,过去的很多年里,我们守陵人在中原、北境、南疆、西域甚至是东海,都在一直寻找根骨至极的孩童。时至今日,你们能在此地汇聚,便是你们修行路上最大的机缘。” 几人听的略有些迷茫,但也来不及去思考,阵中的陈平一,又进了一步。 阵中此时传来了轰鸣的雷声,伴着骤起的狂风,陈平一方才那一步,尤为艰难。 霸天宗这时说道: “我是魔力骨,我们石族的长老都说我的根骨,天生就具备魔宗的修行天赋,但刚才也只是能靠近一丈的距离。” 李同仁回道: “你说的没错,一方根骨,就算再极致,在没有足够修为之力的加持下,也不能靠近一丈之内。” 喜乐小道士说道: “我师傅说我是灵修骨,对天下灵法有天生的感知,可是就算方才利用灵火,也是不能破阵。” 白狐面具听后,小声说道: “我天生邪生骨,也还是失败了。” 他们三人都看向了赵多多,眼神中都是疑惑,赵多多略微有些紧张,怯生说道: “那个……我天生……凡人骨哈。” 众人哑然失色,一瞬间不置可否。 第76章 一步一境 天下修行者,以根骨为基,以心境为壤,以内息为淬,以招法为刃。 修行根骨,近乎决定了修行者修为境界的下限。 可是天下修行者数以百万,却有九成者,皆为凡人骨。 魔力骨、邪生骨、灵修骨均为世间罕见! 冥冥中,这也似乎印证了,北境魔宗、南疆妖门以及西域邪宗为何可以和中原修行体系共存的某种隐秘。 因为他们,就是这根骨的源头。 陈平一之前自然不知道修行根骨之说,此时他距离触碰那块天道之石,还剩下最后的两步。 意念中,他在与黑藤灵根不断地交谈,才了解修行界的根骨传说。 “黑根儿!那我……是什么根骨?” 此时陈平一即使是在自己的意念中,也是那般费力的发出声音。 “你……你是什么……什么根骨,我也……看……看不出。” 就连黑藤灵根的灵智之声,也是这般费力。 陈平一肉身顶着前方的巨大压力,尽量让自己的思绪稳定下来。 既然黑藤灵根可以寄身在自己身上,那他的根骨肯定就与灵修骨有关,所以,他几乎可以断定自己是灵修骨的天资,这才是他觉得玄陵子会选中自己,让自己修行的原因。 天道阵法外的众人,也同样焦急,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就算是修行者,同样会同凡人一样,对未知的一切产生些许恐惧。 赵多多不仅仅是恐惧,还有无法言喻的担忧,犹豫了许久,才问道: “四叔,平一……平一他是什么根骨?” 赵多多显然还不习惯叫李同仁司命官大人,还是习惯称呼他为四叔。 李同仁却是叹了一口气,回道: “平一?他的根骨......我们也是未能看出,或许山下的二位,看的比我们清楚些。” 玄陵子听后,一副百感交集的表情,却又不知道自己能为这个徒儿做些什么。 就在远处众人为陈平一担心忧虑的时候,陈平一的意念中,突然传来一个陌生人的声音,那声音空灵游荡,似乎不是人声,但却让人本能的认为是人声,近乎一个存活很久很久的老者声音。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陈平一发现,这个老者的声音一出,自己的念力之音也变得顺畅许多,似乎是这声音刻意为之。 “你是谁?” “我?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还要闯进这阵法中来?” “闯了就闯了,你若有能耐,就把我踢出去!” “你根骨确实比其他所有人,都要特殊许多,我肯定是想把你踢出去的,但是我又不能。” 老者的语气,有些无奈。 陈平一继续说道: “想做便去做,连自己想做的事情都不敢去尝试,那活着有什么意义!” “你说的有些道理,但是也只是凡人的道理。活着?这个词用在我身上,不是很恰当!” “难道你是死人?” “哈哈,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问,我也不是死人!我是不死不灭的存在!” “少在这装腔作势,我管你是什么东西,小爷我今天非要破了你这阵法!” 陈平一不再仅凭肉身抵挡,而是催动了内息之力,就连同那些隐匿血脉之力,都一同催动起来,瞬间在他周身形成一层薄薄的内息之罩,迎着对面的压迫之力。 “哦?你还打通了那些匿脉,这让我很意外,可是你还是太弱了!” 话音未落,那股压迫的气息瞬间暴涨,让陈平一退回一步! 在退后的瞬间,陈平一甚至都听到了自己骨头的丝丝碎裂之声,一时间痛感袭卷全身。 …… 山下,院中的两位老者俨然起身。 大黑在陈道陵的身后弱弱的呻吟,眼中有泪滴滑落,似乎他也能感受到小主人此时承受的痛苦。 两位老者,相视一笑,竟是那般洒脱。 陈道陵俯身,为大黑擦去泪水,大黑咧嘴,似乎笑了一下。 下一息,狗的嘴中,有白光闪现,光亮愈发刺眼! 两息之后,一个孩童巴掌大小的光球,浮在陈道陵手掌中,就如同霞光普照下,升起的又一轮太阳! 陈道陵一手托着那颗光球,闭上眼,嘴角上扬。 那光球如同一股股强劲的内息之力,不断穿透他的衣服,钻进他的血脉中去。 陈道陵撇开拐杖,向前一步,全身骨头脆响,一步入淬骨境! 又是向前一步,周身浑厚念力雄起,入了淬念境! 再次上前,这一步速度暴增,已身竟是淬魂境! 停顿几息,陈道陵嘴角的笑意犹在,再次向前,周身衣物爆棚,这特么是昇淬境! 毫不犹豫,再次一步,丹田之力凝聚爆发,瞬息来到昇溟境! 又是一步,气血翻滚,周身有内息归一,已是昇魂境! 六步出,六境至! 天边霞光退,乌云聚!雷鸣闪! 陈道陵仰天大笑!放声而去: “我以我身,承天道!” 这一声如同奔流的大潮之水,席卷整个鸡鸣山,就连秘境中的众人也听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 霸天宗几人疑惑万分,看向长孙无净和李同仁,二人沉默不语。 陈道陵再次迈出一步,这是跃起的一步,肉身直接上升数丈,一步出,玄界到! 已到玄昇之境! 气海翻腾,向周身不断扩散,又瞬间在身后汇聚,那洞天之力应运而生!竟 是有白色和金色两种颜色的气息。 金色为术!白色为儒! 陈道陵隐匿世间二十载,竟能同时成就术士、儒家两宗大修为! 再次向上跃起一步,这一步跨出百丈。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那阵法中的声音,愤怒起来! “陈道陵,你怎敢如此,怎敢逆天道而行!” 也正是在这一瞬间,阵法中竟然有了画面,清楚的看见了那个在山外,悬停于百丈之高的超然大修行者。 那副璀璨的面容,让陈平一既熟悉又感到莫名的陌生。 陈平一不敢相信,这阵法中画面呈现出的那个人是自己的养父。 但是他的直觉包括意念中的黑藤灵根也确定,这就是山外正在发生的事情。 陈平一落泪,看到养父那意气风发的面容,那潇洒挺拔的身姿,往日的点点滴滴都浮现出来。 天边的乌云,只是不到一息的时间就聚集在鸡鸣山上,似乎要把整座山压垮。 云中瞬间出现一道百丈长的闪电,直击陈道陵的头顶! 第77章 敢与天斗 陈道陵,淡然一笑,笑容似乎是冲着陈平一。 纵身再次一跃,又升百丈高,身后洞天之力瞬间融合,金光在外,白光在内,竟是形成两个光环。 光环之力,直击天穹,硬抗天雷! 此时已是第八境:玄魂境! “平一,你只管大步向前,有老头儿替你扛着!” 陈平一泪如雨下,也正是因为那股光环之力的出现,让这阵法中的威压骤减,陈平一聚力向前。 “陈道陵,我看你是不长记性!” 那个声音从天际中传来,天空原本的乌云,竟是逐渐转化为红色。 如此异象,方圆千里皆可见。 已走出很远的磐台明宗,此时也下了马车,覆手而立,望向远处鸡鸣山处的诡异光晕。 他的目光中有惊喜,却又很快转为淡漠。身旁的副将问道: “将军,那是什么?” 磐台明宗长叹一声,说道: “那是大漓军师。” 副将听了,就是一怔,在他印象中,也没听过大漓还有军师存在。 可是下一息,他就忍不住惊呼起来: “陈!......陈道陵?千年难出的陈道陵!” 磐台明宗不以为然,只是望着远处苍穹上的光晕,心中怅然若失。 千年难出陈道陵。 那个在二十年前,足以左右百万漓军的大军师,让前朝庙堂闻风丧胆的术修之巅。 他既然选择重现世间,那这江湖与庙堂,又将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 磐台明宗甚至不敢去想,方才院中的那个瘸腿的老者,就是曾经自己那般崇拜的军师。 两个人,曾经离得那么近,怕是以后,又会越走越远。 陈道陵的出现,让秘境中的众人看到了破天道之阵的希望,尤其是见陈平一不仅回到之前位置,还更近了一步。 玄陵子此时眼中有泪,就在今日的晌午,他与陈道陵就坐在一起,陈道陵冲他说: “我知道你不是一个很靠谱的师傅,但是我儿子认你,所以以后他的路,还是需要你。” 玄陵子回道: “我什么德行我自己知道,能为他做的,我都尽力做了,以后也一样……我说,你这话听起来怎么怪怪的?” 陈道陵粲然一笑,继续说道: “今日,怕是这小子修行以来,遇到的最大阻碍,也是最大的机缘。也不能总让你费心,我这个当爹的,还是要做些什么?” “我说你可别冲动哈,你如今这般也挺好,何必呢?” 陈道陵却是沉默不语,一直未作答。 此时的陈平一内心极为的慌张,不是因为阵法的限制,而是看到养父以身抗天雷后的促动。 以他天生就机敏的性格,当然早就察觉出自己的养父不是常人,尤其是他还能同自己讲出很多兵法,那他自然不会是什么平凡的大漓老兵。 但是现如今的场面,已经远远超出了陈平一的想象。 那般境界,已经是第八境的实力,他甚至都不敢想象,这些年自己的养父是怎么费心隐匿的。 而扛着天雷之威的陈道陵,却是一副淡然至极的表情,望向红色的苍芎,甚至还有些戏谑。 “天道?狗屁的天道!” “陈道陵!你居然还想以一己之力,抵抗天道,痴人做梦!” “昔日,钟离兄没做到的事,我今日就替他做了!” 话音刚落,周身气息再次爆发,数里内的树木皆被摧毁,溪水竟然逆流! “我以我血,咒天道!” 此话一出,红色云层中,竟有十几道闪电同时而下! 陈道陵周身数丈之内,将自身溢出的气血流光,凝结成一滴滴气血之滴,血滴成型,便向上飞去。 一滴滴气血之滴,在陈道陵头顶形成一张宽达十几丈的血滴屏障,那屏障看起来闪着斑斓的流光之色,就好像是苍穹之中的一面被他注满修为气血的镜子。 陈道陵再次向上跃起数百丈,以与鸡鸣山山顶平齐。 血镜成,大境成! 陈道陵此时已是第九境:玄天境! 那十几道天雷有轰灭整个天地的气势,直接击在那面血镜之上,整个镜身,都触发段段细小的闪电。 陈道陵的全身也同样闪着不断震颤的雷霆电击之光,那一丝丝传递下来的细小闪电,让他的面部扭曲狰狞。 陈平一含泪大喊一声: “老头!你住手,我不要什么机缘,不要什么修为了,你住手!” 陈道陵双手擎着气血之镜,咬着牙,努力勾起嘴角。说道: “臭小子,你当我……全是为了你么!这也是我的执念!我……这辈子的执念!” 陈平一直接跪在法阵之中,养父的这一句执念,让他的心无比刺痛。 曾经陈道陵问过儿时的陈平一: “小子,你的执念是什么?” “你这个老头真搞笑,我一个小屁孩能有什么执念?” “真没有吗?” 沉默许久后,儿时的陈平一回答道: “我见不惯这世间的不公,如果有一天,我有了足够的修为,我一定要斩破那些世间的不公!” “听起来你的执念,还挺大!看来带你走的那些路,没白走。” “老头,那你的执念是什么?” “我啊!我的执念……” 陈道陵顿住,然后瞅着陈平一,手指的却是苍穹。 若陈平一的执念,是斩破人间的所有不公。那陈道陵的执念,便是打破所谓可以决定这世间公平与否的天道! 直到此时,陈平一才意识到,他的养父,那个时候并没有吹牛! 他陈瘸子隐匿二十余载,就是要与那天道斗上一斗! 陈平一缓慢站起身,心中所想,也让黑藤灵根的灵智沸腾。 方才那天道之声传来,灵根的灵智被吓得不敢出声,此时终于忍不住,传声道: “小子,干他娘的天道!大不了我们就一起魂飞魄散!丫的,我特么也忍它许久了!” 陈平一在黑藤灵根的引导下,再次催动内息,灵根所化的黑色流沙肉身在这一瞬间,直接附在陈平一的双手之上。 陈平一的面前就像一个看不到,却是可以触及到的强大结界。 一声大喝,陈平一将所有气血之力灌注在双手之上,抓住那薄薄的结界,竟是用力将它撕开一个口子! 结界还在发力,想将口子闭合,陈平一眼眸一紧,大骂一声: “去你妈的天道!” 本是巴掌大的口子,一瞬间让他彻底撕开,灰飞烟灭。 第78章 圣人之光 就当陈平一以为,自己即将可以成功跨出这最后一步时,整个身体却是被完全禁锢住! 若是天道这般容易就可以斩破,那这世间凡人岂不是都可登仙? 天道之声此时,已经不需要再去顾及陈平一,因为他的修为之力,就算是加上灵根,也还是太渺小。 “陈道陵,你以为他的根骨至极,就能获得认可?这般算计,也枉费了你昔日的术圣英名!” 陈道陵满嘴是血,吐了一口掺杂血水的口水,冷声大笑。 “你不认可,那我打到你认可便是!” 下一息,气血之力再次翻涌,陈道陵向上再冲五十丈!高呼: “我以我修,惩天道!” 方圆千里之内,所有灵气向这一方天地汇集,如同一点点夏日的萤火,在这恐怖昏暗的天地间,点亮世间! 泛光的灵气越聚越多,陈道陵的身体逐渐发光,此时的他,就好比挂在鸡鸣山巅的一轮明月。 下一息,滚滚明亮的浩然之气,从小院中射出,就像一道陨星划过夜空,让这暗夜,变得更加明亮! “许敬之!你又怎敢!” 白衣大儒许敬之,还是那般儒雅姿态。 一手背身,另一手高举,擎着滚滚浩然之气,连通到陈道陵的修为洞天处。 “那也必罚之!” 随着那愤怒声音而来的,是一道红色的光柱,光柱压迫许敬之周身的浩然之气,不断缩减,但是许敬之仍是不肯放下高举的那只手! “儒家修士,违背天道,干涉世间修行,这便是对你的惩罚!即便是圣人境!天道也可夺你圣人的资格!” 下一息,许敬之周身的浩然正气完全溃散,俯身吐出一口鲜血! 他又直起身,竟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用尽全身剩下的最后一丝修为之力,冲着苍芎大声喝道: “哈哈哈!道陵贤弟,原来与天斗,真特么爽快!” 此语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往日里的那个儒雅老者,竟也是能说出这般世俗之言。 “四叔,那位先生怎么了?” 李同仁面对赵多多的问询,竟是含泪而笑。说道: “许圣人,散尽圣人修为,只为世间再出一位圣人。” 也就是在此时,京都城郊的歧麓书院内,一座湖边的阁楼上,顶层的烛火,慢慢熄灭。 楼下八百白衣儒士,同一时间,俯身叩拜。 再看此时的陈道陵,那股强劲的浩然正气白光,被他白色的洞天之光吸纳,逐渐从金色的术士洞天之光中剥离,独立成另一个同等大小的光环。 两处洞天,立于天!世间谁人耻笑天? “许敬之!” 天道之神一声大喝,那是一种被算计后的愤怒! 苍穹上的红云中,似乎是一张怒意满满的面容。 “既然你天道不许一宗有二圣,那我就将圣人修为转嫁于他,看你天道,能否能忤逆了自己!” 此时的陈道陵身后的两股雄浑的洞天之力,怦然对撞,这一撞之下,陈平一便能瞬间向前移动,直接抱住那天道之石。 而对撞的冲击,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旋涡,瞬间席卷了雷电与红云,只是几息时间,夜空重新回归平静。 “我以我修,惩天道!” 陈道陵的呐喊之声,在旋涡中流转。 再看鸡鸣山上,流光散去,那个飘然于空的陈道陵,就立在山巅之上百丈高处。 洞天光环已消失不见,换来的是陈道陵身上无需内息,便可散发出的淡金色光晕。 十步出,十一境! 两宗同修,两圣立于天! 陈道陵仅仅是迈出十步,竟是直接跨过亚圣,踏进圣人境,而且还是儒家和术士两宗的同修圣人! 两圣融一人,天道也要忍! “陈道陵!你好大的胆子,一个术修居然窥窃儒家气运!就算你两圣于己身,天道依然能将你斩之!” 陈道陵的嘴角满是笑意,此时的他,继承了白衣大儒的儒雅,整个人的姿态,或许就是修行者心中想象已久的仙人模样吧。 而此时的陈平一,虽然可以触碰到天道之石,还把他抱住,但是却无法挪动。 其他人想要上前,依然被阵法阻挡在外。 望着已经飘然入圣的养父,陈平一的笑容中带着滚烫的泪水。 这或许就应该是养父本来的模样,这些年带着自己,四处奔走,看遍大千世界,成了一个碌碌无为的陈瘸子。 陈平一真是替养父高兴。 众人也同样认为,已经是两宗圣人的陈道陵,足以抗衡天道之力,破了这阵法。 只听陈道陵说道: “天道斩之?所谓天道,也是你们这等无耻仙人定下的狗屁规矩!可是今日,你们已经输了!” 夜空中天人之声再次传来: “输了?天道之石,你们别想打开!就算是那小子也休想!” 陈道陵笑了,然后不屑的说道: “你看,你们终究又动了凡念,连自己定下的天道规矩,都去忤逆,真是让我们这些凡人笑掉大牙。” 之后,便听到天空沉重的愤怒之声,但却被陈道陵顶的说不出话来。 陈道陵现在甚至都懒得理会什么天道之声,而是望向鸡鸣山,通过圣人的气息探查,在确定陈平一能在秘境中,可以看到自己之后,他微笑着说道: “臭小子,记住你爹现在的模样,老子是圣人!还特么是两宗的圣人!他日……你若也能,像我这般人前显圣,还要记住你的执念!路就在你面前,你走下去便是,老头儿我已经给你铺的顺畅。这么多年了,你还未叫我一声……” “爹!” “哎~好儿子!将来娶个漂亮媳妇,多娶几个也无妨,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还在回荡,陈道陵已闪身,化作一道;流光! 向鸡鸣山山腰的位置轰然冲下,就像一颗飞来的陨石,直接穿破厚厚的岩层,急速向下! “陈道陵!你居然……” 天道之神愤怒至极,竟瞬间从晴空处,劈下百道雷霆闪电,直接轰在鸡鸣山上! 一瞬间地动山摇,还没等所有人反应过来,天道之石的上方岩壁,被陈道陵的肉身轰然炸开! 他直接来到陈平一面前,擦去陈平一眼角的泪水,一道光柱笼罩住陈平一和天道之石。 陈平一的手,本能的就想握住养父的手,可是却是什么都抓不到,眼看陈道陵的肉身逐渐碎裂、消散...... 陈平一近乎抓狂一般的怒吼,可是已经无济于事。 也正在此时,歧麓书院的八百白衣儒士,见那圣阁顶层的烛火,再次被点亮,又再次熄灭,竟是跪拜不起。 东海药门的那座宗门之岛上,一位中年模样的白衣术修冲着苍茫茫的大海中,那冀州的方向,深深一拜。 京都天云殿的天云台上,有一位眉发皆白的老者,冲着冀州的天空方向,同样也是深深一拜。 在另一州的一处山涧处,正在垂钓的一位老者,手中鱼线也是同时断了,老者愣神时,一滴泪滴入了山涧的黑色泉水中。 …… 也就在陈道陵陨落之后,天道之石肉眼可见的出现了丝丝裂缝,裂缝处溢出白光。 透过缝隙,陈平一似乎看到,里面有一根如同手指长短粗细的黑色小棍子在漂浮。 此时的陈平一的眼中除了泪水,就是愤怒! 在绝望与愤怒的催动下,陈平一奋力撕开一个裂缝,将胳膊直接伸进去,攥住那根小黑棍儿,大喊一声: “去你麻痹的天道!” 下一息,天道之石轰然炸裂,陈平一被气浪掀起,瞬间没了意识。 第79章 沉默少年 等陈平一醒来,已是多日之后。 他感觉自己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缓慢的睁开双眼,看到的是玄陵子的面容。 那张面容变得无比憔悴,那是连续几日未睡的结果。 双眼的血丝浓郁,像是一个从坟墓里爬出的鬼怪一般。 “师……父。” 陈平一的声音无力,同时他还感觉到了全身的无力,给他一种自己已经大病许久的错觉。 “诶!诶!” 玄陵子老泪纵横,双手捂着脸,不忍让徒弟看到自己憔悴至极,却又喜极而泣的模样。 于是,转身去给陈平一倒水。 赵多多也俯下身来,坐在陈平一身边,狠狠攥着陈平一的手,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那张原本圆润至极的脸蛋,也明显消瘦了一圈。 陈平一被轻轻扶起,连着喝了几碗水,静静的靠在那里。 他还是一语不发。 打量着四周的空间,看到了霸天宗、喜乐小道士、白狐面具都在赵多多的身后站着,带着笑意望着自己。 陈平一的面容惨白,没有一丝血色,若不是眯张的双眼,那显然就是一副死人的模样。 他想要张口说些什么,却被玄陵子打断,也就不去费劲体力问询,毕竟连自己现在张嘴说话,都要几乎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 他尝试着在意念中,唤醒黑藤灵根,可是尝试了很多次,却都没有回应。 “乖徒弟,好好休息,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等你身子恢复好了,都会告诉你的。” 陈平一想拒绝师父的安慰,他很强烈的马上就想知道很多事情,但是自己实在是没有气力再支撑下去,又是不可抗拒的昏昏沉沉的闭上了眼。 等他再次睁开眼,便是三日之后。 他的面容看上去,已经恢复了一些血色,还是那样被赵多多和玄陵子扶着,靠在床榻上。 他还是打量四周,却不见另外几人的身影。 “见你有了好转,他们几人,都先回自己宗门复命了。” 陈平一就像是没听到赵多多的话,还是打量着四周。 这个屋子,他感觉到陌生。 他多么希望自己醒来的时候,自己是在那个陈家村小院自己的屋子里,睁开眼睛就能看到的是自己的养父。 但是如今,一切都成了不可能实现的奢求。 陈平一靠着身子,闭上了眼,脑袋拄在床榻的立柱上,一滴泪水,缓慢滑落。 第二日清晨,陈平一再次醒来,他尝试着起身走下床榻,在赵多多的搀扶下,晃晃悠悠的走到窗前,坐下。 望着窗外的苍穹,他坐了很久,一句话未说。 又过了两日,他终于可以自己站着行走,还是来到窗边,望着楼下的庭院。 这是驿丞李同仁的院子,陈平一来过很多回,一眼便可认出。 此时眼中的画面,不再是只有花草摆设的院子,而是那一年,养父带着自己,在这庭院里做木工的场景。 陈平一很调皮,总想着偷懒,在院子里不停的转悠,而陈瘸子却是一脸认真的模样,用刻刀在木头上仔细的雕琢花纹…… 就在陈平一愣愣出神的时候,驿丞李同仁来到他的身后,想要说话,但却是万般纠结的表情,良久之后,只是一声沉闷的叹息。 “四叔,我想看看我爹当年做的那些家具。” 陈平一并未回头,却能感受到,身后李同仁的熟悉气息,这让李同仁怔了一下。 “啊!那你随我来吧。” 两人来到前院的堂屋,陈平一在一张红木椅子上坐下,低着头,双手在椅子上的花纹处,不断的抚摸,感触每一处的纹路。 李同仁在一旁坐下,久久未出声。 他当然知道,从他戴着红色面具出现在陈平一的面前那一刻起,自己的身份就被他认出。 他太了解这个孩子的机敏,也太清楚这个孩子对自己的熟悉,就算是蒙着面,一个人的气场,在熟悉的人面前,也是避无可避。 所以,几个月前,在官道上的雨幕中,他甚至都不敢靠近陈平一,虽然那时他很想上前查看陈平一的伤势。 作为守陵人的司命官,他有自己的职责所在,陈平一就是守陵人组织给他的最重要的职责。 这些年,陈道陵把他安排进驿站,就是想让李同仁整日都能关注到陈平一。 暗中保护他,也是他一直在做的事情。 从陈平一第一次杀罪恶之人开始,难免会有仇家查到他的身上,进而复仇,可是每一次都是李同仁在暗中清除了一切威胁。 他有些为这个孩子感到难过。 这本是一个天性纯良的孩子,因为仇恨、因为对世间不公的愤恨,而不得不去尽量隐藏自己的杀戮。 他也感到无比的欣慰,因为这个孩子的果敢,让他想起了自己曾经的大将军--钟离靖宇。 就在陈平一愣愣出神的时候,觉察自己的裤脚正被什么东西拽着,本能的就想抬腿,可是低头看时,他停住了。 一只黑色的小狗,正咬着他的裤脚不放,那双灵动的眼睛,让陈平一觉得很眼熟。 陈平一俯身将它抱在怀中,小黑狗却是很自然的将小脑袋贴在陈平一的胸口,来回的磨蹭,这让陈平一的嘴角终于在这些日子里,第一次上扬。 见陈平一露出久违的笑意,赵多多连忙说道: “它……是你家大黑的孩子。大黑也……” 陈平一的手突然攥的很紧,在不停的颤抖,紧紧的将那小黑狗搂在怀里。 良久之后,他起身,怀中还是抱着那只小黑狗,缓慢的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 望着陈平一依然落寞的背影,赵多多想追上去,再说些什么,可是却被李同仁拦住了,等到陈平一走后,李同仁才说道: “一切都需要他自己慢慢消化,你是平一最好的朋友,你应当足够了解他,他不是一个轻易就垮下的人。” “可是四叔……” “诶!不要刻意去安慰他,你要相信他,他的内心,远比你看到的更加强大。” “我只是不想让他这般难受。” 李同仁轻轻拍了拍赵多多的肩膀,嘴中默念道: “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 第80章 大司命官 第二日上午。 一辆从通远郡上驶出的马车,行进在去陈家村的路上。 车上坐着两人,陈平一和赵多多。 半个时辰前,小黑狗跟着陈平一的脚后,一人一狗,在庭院里漫无目的的走着,赵多多便来了。 “平一,今日你恢复的可好些?” “还可以,但还是跟之前的气力差上很多。” “那就好,嘿嘿,那我就放心了。” 看着嘿嘿傻笑的赵多多,陈平一又抚摸起他的肚子,说道: “胖多,你瘦了许多。” 赵多多还是那般傻笑。 马车里当然还有那条小黑狗,此刻正被赵多多抱在怀里。 起初小黑狗还不情愿,挣扎了几次,最后赵多多用出了必杀技--肉干! 也不知怎的,才出生几日的小狗,胃口异常的好,赵多多把肉干嚼碎了喂给小家伙。 那吃的,老香了,狗和人吃的都特么挺香。 大儒许敬之前几日听说陈平一醒来,便嘱咐赵多多,今日带着陈平一去见他。 陈平一也很想见那位先生,因为有很多的问题,他到现在都没有想清楚。 当然,这几日他自己自然想明白了很多事。 比如,玄陵子其实就是养父和先生给自己选的人,李同仁应当是安排在自己身边保护自己的人…… 再比如,霸天宗、喜乐、白狐面具这几人,都是同他一样,是被守陵人选中的人,上山之后都会得到匹配的机缘:霸天宗得到魔宗的功法,白狐面具得到灵血丹,喜乐小道士获得灵活道法进而提升境界…… 想到这里,陈平一便瞅向对面,问道: “多多,你上鸡鸣山是为了什么?” 赵多多很是犹豫,但还是开口: “因为你呗,四叔后来说你上山可能有危险,我自己就主动找你去了。” 一股暖流,直击陈平一胸口。 大约半个时辰,马车就到了鸡鸣山脚下的陈家村。 下车后的瞬间,陈平一被眼前所见到的场景,惊到错愕。 即使他事先有一些心理准备,毕竟雷霆阵仗之下,山下村子难免会被波及。 可眼前所见的陈家村,几乎已经被夷为平地了! 所有的房屋都已倒塌,地上满是焚烧后的灰烬。 “我们下山的时候,发现村子就已经着了大火,所有人……” 陈平一强忍着情绪,朝着自己家的院子走去。 院子中,只剩下布满烟尘的石桌,和上面的棋盘。 赵多多抱着小黑狗,带着陈平一往山脚下走去。 在一处溪水边,白衣大儒许敬之,站在一棵老槐树下,树下还有一大一小两个坟包。 陈平一缓步上前,倒满一碗酒,洒在自己身前,也洒在陈道陵的坟前。 跪倒在地,头却抽噎着,抬不起来。 少年的抽噎,近乎没有声音,比溪水的声音还要轻声。 一旁的小土包前,那只小黑狗也在哀泣。 “有你家大黑陪着,他在下面兴许就不会那般寂寞。” 良久后,陈平一缓慢起身,又对许敬之深深俯身行了一礼。 “先生,我父亲究竟为何?” “为这世间。” “就非得用命去换么?” “若是我能,我也会。” 陈平一转身,面对潺潺的溪水,又问道: “我是你们选中的人?从我被他收养的那一天?” “不是,我们原本选中的人中,没有你,是他觉得你可以,也只有他,看出了你根骨的至极之处。他们四人集齐了魔力骨、灵修骨、邪生骨、凡人骨,这四类根骨在修行者中都是万里挑一,而你的根骨,是百年难遇” 我的根骨? 你是无上反骨! 陈平一面容虽然严肃,但是心中有些想骂街的感觉,反骨?先生你确定不是开玩笑,你可是大儒啊!你可曾经是儒家圣人啊! 我知道你心中很不解,但是就是你想的那样。但是所谓反骨,反的不是人,而是天道! 陈平一一脑袋黑线!天道也特么能反,那不就是所谓的倒反天罡么?会遭雷劈的!想到这里,他想起了那日的天道雷罚...... 上一个如此根骨的人,是钟离靖宇。 “为什么不提前告知我一切?” “因为我们没有十足的把握,如果计划暴露了,这近二十年的谋划,那么多人用命换来的结果,也就枉费了。” “二十年?他带着我游历中原的时候,就已经暗中谋划了?” 许敬之沉默良久后,缓声说道: “你或许还不知道,陈道陵这个名字的分量……” 两个人,站在溪水边,一直聊到了傍晚。 陈平一也才真正的了解自己那个看起来普通至极的养父: 千年难出的陈道陵,本是一位隐居术修,偶然一次下山,结识了当时还是草莽头目的钟离靖宇。 两人因为意气相投,便结拜为兄弟,当钟离靖宇与景先帝起兵之时,便请陈道陵出山,为漓军军师。 从当初两万的叛军规模,到几年后的五十万漓军,陈道陵可以说是凭借一己之力,改变了整个中原的格局。 那一战,钟离靖宇虽然跃境斩杀龙虎山圣人,但是却遭到雷霆天罚,于千百雷霆之下陨落。 为了硬抗雷霆之力,保全钟离靖宇的尸首,陈道陵在那时断了一条腿。 再后来,大将军的部下,包括大将军最器重的磐台明宗,选择了背刺,跳到了景先帝的阵营,漓军已有了溃散的迹象。 谁都看的很清楚,一切都是景先帝的谋划,一个深得军心的大将军的存在,他这个皇帝就只能是被架空的存在。 可是陈道陵确信,钟离没有当皇帝的野心,他只想让这天下换了颜色后,便去隐退。 因为他也坚信,景先帝会是一个好皇帝。 可当时,为了保全钟离靖宇多年心血,为了保全漓军不被瓦解,陈道陵选择隐退,与其同时隐退的,还有大将军的那些忠心的部下们。 钟离靖宇在世的时候,已是守陵人头领,为了给中原一个崭新的世间,才会找到当时还是一州节度使的景先帝。 可是,人心叵测。 景先帝选择了背刺,在大将军死后,近乎斩杀了所有可查证的守陵人,那些人本是漓军起势时的主力啊! 多年以后,当陈道陵本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一切的时候,他遇到了陈平一,于是便有了重启守陵人组织的谋划。 至于天道之石,到底有何用,大儒许敬之,并未给出解答。 陈平一,从今日起,你就是守陵人的大司命! 大司命?那是什么? 是守陵人最高统帅!也就是道陵生前的位置。 先生,那我怎受得起? 你当然受得起!因为你是通过天道之石考验之人,就算是道陵和我,都未曾做到! 我能侥幸活下来,完全是我爹他...... 陈平一不忍说出口,许敬之微微点头,说道: 这一切都是道陵的谋划,以他的冰解,去阻拦天道对你的强行干涉!你可知他为了这一天,谋划了多久。 可是我修为不足,而且阅历不足,仅有惩恶扬善之心,不能...... 不要推辞了,你要相信我还有道陵的选择,还有原本天道做出的选择! 陈平一沉默了,望着有些破败的鸡鸣山。 许敬之接着说: 你可能想不到,这鸡鸣山,就是一千多年前最后一位仙人的陨落之地,也有人说是那位仙人的飞升之地,所以在这山中才会有那般灵气。道陵寻觅了很多年,才找到此地的天道之石,钟离靖宇陨落之后,也被他葬在这山中。他也就将此山,改造成一个巨大的墓穴。 陈平一思虑良久之后,反复念叨着守陵人这三个字. 大儒许敬之微微点头。 守陵人组织,不是我和道陵所创,而是一千年前的那位仙人所创。 听闻这句,陈平一瞪大了双眼。 在他这几日的思虑中,只是觉得守陵人只是不满朝廷的叛军组织,没想到居然有上千年的历史。自己的养父,也只是一个继任者。 至于那位仙人为何创立守陵人组织,或许将来你能自己找出答案。当然,还有很多未解之谜,等着你替所有人揭开真相。 所有人?难道还有大儒你不知道的事情? 哈哈哈,那是自然,我只是一世读书人而已,知道的还是太少了。 一世?先生难道也相信转世之说? 很多事情,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便没办法辩解,你觉得呢? 面对大儒慈祥而又极有深意的目光,陈平一好像一下子想通了许多事情。 或许!或许我就是...... 诶!要等你慢慢去验证!时间和阅历,终将会给你答案的。 许敬之打断了陈平一的话,这让陈平一从亢奋的情绪中,慢慢冷静下来. 他本想说:或许自己就是钟离靖宇的转世之身。 可当自己冷静下来,却又不能完全确定,因为还有很多的疑团未解: 为何这一千年来,没有新晋的仙人境强者出现? 为何传说中的天道之石本已认可自己,却又被天道强行干预? 为何只有养父以转瞬的两圣之躯,也只能短暂抗衡天道干预? 天道到底在谁的掌控之下? ...... “你要走的路还很长,只有你足够强大了,那些背后的人才会重视你,甚至惧怕你。道陵为你具体谋划了些什么,到时会有人给到你答案。我现在能告诉你的,只有那四个人,都是道陵给你寻觅的伙伴,接下来的路,你们要自己走了。” 说完,白衣大儒逆流而上,逐渐消失在溪水的源头深处。 背后的人!陈平一听闻这四个字,自己整个世界观仿佛都炸裂了一般。 这些时日,自己所见到的修行者,都只是冰山一角,这或许就是当年养父要带着自己游历的原因。 陈道陵总对陈平一说起八个字:中原之大,大在人心。 所谓的江湖至宝,或许那些人的眼中,根本不值得一提。 思虑良久后,陈平一转身向许敬之离去的方向重重一拜。 又随手叼起一根狗尾巴草,手中盘着那根天道之石催化的细棍儿。 虽然心中,仍有很多疑惑未解,比如那黑藤灵根……比如手中握着的这根小小的棍子……再比如,自己触摸灵沙时,脑海中那些神秘且诡异的画面...... 但想到今后的修行之路,有那四个小伙伴陪着,心中便有一丝窃喜: 这回自己又可以继续当个老六,偷偷发育了,还特么是组团去修行!美滋滋~ ( 第一卷 终 ) 第81章 流民血光 这些日子以来,江湖上对于鸡鸣山上的传闻,逐渐消散。 人们只是在传闻,行者长孙无净获得最后的机缘,至于机缘是何物,却没人知晓。 至于冀州节度使崔磐和御林军统领赵焕之的名字,不再被人提及。 似乎一切,很快的恢复平静。 今日,驿丞李同仁家里今日设家宴,赴宴的是陈平一和赵多多父子。 赵铁匠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要不是从许敬之那里得知,陈平一怎么也不会将他与曾经的漓军辎重营都尉头衔联系在一起。 在家宴上,几个人彼此交谈的并不多,反而是那个小黑狗绕着众人嬉闹,让氛围看起来没那么严肃。 李同仁讪讪一笑,问道: “平一,这小狗你可起了名字?” 陈平一回道: “未曾想好。” 李同仁继续说道: “那就是有了想法,不如说来听听,让我们给你参谋参谋。” 就说这家宴氛围能有多尬,逼的几个大老爷们都讨论起狗的起名字的问题! 实在是没得办法,他们能坐在这里的原因,全因陈道陵。 如今故人已去,那这些人自然是不想当着陈平一的面讨论过去的人,以免徒增伤悲。 陈平一此时把话摊开: “四叔,若是想聊起我爹,你们聊便是,不用有什么顾及,而且……我也想听听千年一出的陈道陵,以前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李同仁和赵铁匠相互对视,眼中有光。 两人一并起身,端着手中酒碗,走出内堂,在庭院前,冲着当空的秋日明月,重重一拜。 碗中酒不是敬天,也断然不会敬天!而是敬给那个他们曾经的老兄弟。 之后,关于陈道陵,关于漓军的一件件大大小小的事情,在两人醉意中,逐渐被陈平一了解。 曾经,那是一个性格极为孤傲的大漓军师,在大漓军中曾经有这样的一句话:千年难出陈道陵,万年才有漓军师!曾经的漓军,将陈道陵奉若神灵一般的敬畏,甚至敬畏之意,在某些程度上超过了大将军。 因为军师是神,所以他就该被敬畏,被奉拜。 而大将军是人,是可以拯救人间的人!所以他们称呼大将军为兄弟。 陈平一又对传说中的钟离靖宇,在心里产生浓厚兴趣。 许敬之那一日说过,你陈平一很像自己曾经的那位学生。陈平一就问两人何处相像,大儒的回答是: “你们两个都是正确的人。” 这听起来有些晦涩难懂,但是大儒这番说,必然有其中的道理。 直到今日,听了面前两位醉眼朦胧的大漓老兵记忆中的大将军,陈平一才理解,“正确”的含义: 不畏杀戮,而敬畏正义;心中存善,而一念通达。 两个人都是在正义、善良、杀戮、通达中,做出正确选择的人。 于是,陈平一对许敬之的话,有着更深层次的理解: 并不是你们选择了正确,而是这世间选择了你们。 想到这里,陈平一端起酒碗,一口气喝下一碗酒,心中仅存的郁气也便烟消云散。 起身,再斟酒。 “漓军老兵,请喝下后人这杯酒!” 赵多多连忙附和着起身,同陈平一一般敬酒。 两位老者,怔怔出神。 不知是眼泪打湿了酒,还是酒水太烈,呛出了泪。 就在家宴以尴尬开始,以几人痛饮的状态将要结束的时候,庭院中突然有一位仆人进来,走到李同仁身边,想要小声禀报。 “咦,都是自己人,不需要遮掩。” 仆人显然是守陵人的一员,听后立刻应声道: “禀司命官大人,今日傍晚时分,城隍庙二百余流民,皆被屠杀。” 此话一出,陈平一立刻就蹦了起来了。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回小陈大人,刚郡衙探子上报, 城隍庙二百多名流民,在傍晚时分,不知是被何人屠尽,此时……” 话还没说完,就见陈平一一个闪身已经窜出了庭院。 那个仆人心想,此时那些衙门还有州府的大人物可都去了...... “愣着干什么,还不安排几个人,跟着他!” 仆人连忙快步跑出院子,与几人一同追赶陈平一。 “罢了,我也去吧。” 一个闪身,李同仁直接跃出院子。 那几个守陵人的探子的脚力,哪能追得上陈平一啊! 别说是他们,就算是李同仁,现在也别想追上他。 城隍庙中可有林相辅和林司柠在那里!虽然不是至亲之人,但陈平一的存善之心,就注定了,他会不遗余力的保护自己在意的人。 虽然上次禅宗大师也再次确认,老林头儿也就是能活几个月的时间,但是被屠杀可就不一样了。 屠尽!那是什么概念,那是有多大仇恨!才能做出那般惨绝人寰的行径! 那里可都是流民,除了老弱病残,可就剩下一些饥不饱腹的可怜妇女。 一想到这里,陈平一再次催动内息,拼了命一般,在通远郡街道两侧屋脊上腾跃。 等到陈平一赶到时,城隍庙外被府衙的官兵围着,院中还有院外都是明亮的火把。 陈平一不管府衙的阻拦,硬往里闯,接连干翻两个拦路的。 “放他进来!” 顾云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陈平一也没去理会顾云,径直往里面急冲。 满院子的尸体,都被白布盖着,破败的墙面上、地上,随处可见喷洒出的血迹。 这不是城隍庙,此时这就是人间的屠戮场! 陈平一也是愣了一瞬,然后开始掀开那些白布,还有人想阻拦,却被顾云拦住。 “顾都尉,让外人这般破坏现场,你们稽查司向来就是这么随意做事的么?” 说话的是一个捕快,但是声音确实是一个女子。面容白皙,若是换成女装,绝对是相貌极佳的女子。但是话语中,流露出的那种英气,却是寻常男子都难以匹及。 此人正是冀州府副总捕--江宛若 顾云瞥了一眼江宛若,显然是没把这位州府的副总捕放在眼里,回道: “江总捕,他是我的人,是我稽查司衙门的朋友,所以他不是什么外人!” 江宛若双臂抱在胸前,也抱着一把刀,好像故意示威,说道: “我不管他是什么人,就算是你的朋友,跟此案无关的人,都得给我滚开!对了,请称呼我为江副总捕,都尉大人!” 此话一出,就有两个州府衙门的人,上前就要将陈平一带走。 “住手!” 一个身穿郡丞制服的中年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驿丞李同仁。 “他是我通远郡的官吏,当归我管!” 第82章 胸脯不大 李同仁听了郡丞的话,都觉得很意外。 虽然平日里他给这位上司,上了不少的好处,但能在此说出这番话来,真是有些让人刮目相看了。 可是接下来,李同仁还是决定收回刚才的想法。 “二位大人,还请给下官一个薄面,这是我鸡鸣驿的驿从陈平一,我带回去好生教训便是……” 且不说顾云是四品都尉官职,就那江宛若虽是捕快,但那也是州府的副总捕,也是从五品的官职,他一个七品的小郡丞哪敢造次啊! 刚才,就是他没收住声音而已,调起高了,连他自己都特么后怕啊! 此时的陈平一,跪伏在林相辅尸体的旁边,眼中有泪,但却还是忍着。 李同仁见机赶紧上前要扶起陈平一,一个幼小的身影,从破败的庙内跑了出来,直接扑在陈平一的怀里。 “司柠?你还活着!你没事吧!” 陈平一仔细检查林司柠身上是否有伤,好在小姑娘只是衣服脏乱了些,身上并未受伤。 “呜呜……呜呜……” 林司柠止不住的抽噎,搂着陈平一的腰,不愿撒手。 “她又是谁?” “禀报江副总捕,这小丫头是这老人的孙女,都是并州逃过来的,只是小丫头出去给她买药,才躲过一劫。” “这么说,她是唯一的幸存者?” “是的” “那就带她回府衙问话!” 此话一出,陈平一的怒意便不再憋着,大喝一声: “我看你们谁敢!”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却还有几个府衙的捕快就要上前缉拿小司柠,陈平一的拳头攥紧了就要出手。 顾云这时横刀拦在面前: “既然都已经问询过了,为何还要将人带回府衙?江总捕……不对,是江副总捕,有什么话,就当场问便是,人家小姑娘刚失去亲人,你们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江宛若缓了一口气,才思虑自己这番动作确实不妥,于是便走上前,俯下身冲着小司柠问道: “小姑娘,你……” “有什么要问的,明日再说!” 还没等江宛若问询,陈平一甩出话来,抱着小司柠转身就走,一点没给这位州府来的副总捕面子。 “你给我站住!” 江宛若的怒意值瞬间拉满,身后自己带来的十来个捕快,刀可都抽出寸余。 陈平一停住,微微回过头来,盯着江宛若,可是目光又从对方的面部,往下挪了半尺。 “呲!” 这回,真是头也不回的径直走了。 刚才那目光,只是瞬息,江宛若便似乎领会对方的意思: 你个娘们,在这里咋咋呼呼做什么! 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一种嘲笑,可是还真就误会陈平一了,陈平一当时心里想的是: 这娘们胸脯……不怎么大! 江宛若就要追出去,现在她连砍了这小子的心都有,却被顾云抽刀拦住。 是的,顾云这回真抽刀了! 他虽说看不惯江宛若这般强势的行径,但是人家毕竟也是给面子了,都蹲下来就要语气平缓问询了,你陈平一可倒好,直接甩脸带人走了? 可是来不及思考,顾云就是本能的抽刀,抽刀拦在江宛若身前的那一刻,连他自己都诧异了一下。 可是,刀都抽了,那这逼,他得替陈平一装下去啊! “不用去追!明日上午郡上府衙,自会将人带到!” 郡丞马里元见情形不妙,赶紧上前当和事佬,毕竟稽查司和州府衙门在他治下的通远郡血拼,那他难免不受牵连啊! “都尉大人说的是,今日夜已深了,还请江副总捕到我府上休息,明日一早我便将那二人带到。” 就这样,总算平息下来。 “四叔,那个女捕快什么来头?” 在回去的路上,陈平一背着小司柠,轻声问身旁的李同仁,李同仁的身后还有跟来几个仆人模样的守陵人探子,他们也是小心戒备着,生怕那些捕快再追过来。 他们刚才也都看见了,也不知道这位小陈大人哪来的底气跟官府的人这么硬刚。 “她叫江宛若,是冀州府的副总捕,应该是这次被杀的人太多,惊动了州府,怕是惊起的动静不会小了。” “你们事先就没有觉察到什么风吹草动么?” “并没有,进出通远郡的江湖中人,我们都会留意,鸡鸣山一事后,便没有什么可疑的江湖人来到这里。” “这么说,是本地人做的?” “这个可能性,很大啊。” “我刚刚看过尸体,每个人都是被一刀毙命,杀法狠厉,而且从刀法上,很有可能是……” 说到这里,陈平一略微放缓了脚步,李同仁也明显听出来了他话中的隐意,回道: “嗯,你说的没错,从刀法上来看确实不像江湖上的刀客所为。” 两人都不再言语,在漆黑的小巷里,肖司柠就那样趴在陈平一的背上,睡的很香。 就在此时,突然几声弩箭席卷而来,陈平一瞬间闪躲,直接跃起上了旁边的围墙。 暗处的弩箭,在陈平一的身后不断落下,一时间墙头瓦片破碎的声音,传遍小巷。 也就是在几息之后,在远处的暗处,几个蒙面的黑衣人被甩了出来。 李同仁出手的速度太快,连陈平一都没看清,他是怎么找到那几个杀手的位置。 他留下一个活口,那人跪在地上,李同仁的刀,就架在他的脖子上。 陈平一确认周边再无威胁后,跳下墙头,来到那人面前,问道: “听好了,我就问一次。” “是……” 还没等那人说出名字,一把羽箭从空中坠落,直接洞穿了那人的嘴巴。 速度太快,就连李同仁也是在那羽箭距离两丈远处才警觉到,陈平一还是在李同仁提醒下去闪躲。 人还跪在那里,嘴里却是插着一把羽箭,就像是受到黑夜审判的罪人一般。 下一息,又一只羽箭飞来,这才看清,那只羽箭竟在夜空中划出了一道璀璨的流光,下一息,竟是直接将那人的头颅炸碎! 脑袋直接被射的稀碎,不管是脑浆还是血液,飞溅出一丈远去。 看着羽箭射来的方向,是一处距离这里有大概百丈远的高楼,也是郡上唯一一处四层高楼。 正是郡中处于中心位置的那座青楼。 隐约可见,从最高处一人影闪身掠下,消失在夜色中。 第83章 羽箭玄机 就在两人正迟疑的时候,顾云带着稽查司的人迅速赶了过来。 “刚才的流光……” 顾云刚想问询,却见眼前被射炸的无头尸体,也朝着两人的目光望向望去。 “这也……太特么……玄幻了吧!” “啊?顾兄你说什么?” “我说,这羽箭是从那个高处射过来的?” “你说的,没错。” 就从陈平一的语气,也可以明显听出来,都有些惊吓过度的感觉。 顾云上前,看着地上的两支羽箭,一支躺在地上,一支砸进地里,只露出半截箭身。 顾云的手有些不受控制的抖了起来,即便自己是第五境的修为,若这时还有这般的羽箭射来,根本没得躲开。 好在再三警觉四周,并无异样,这才将那把躺着的羽箭拿起来,本来想把那支也拿起来,量他拔了半天,实在是没拔动。 陈平一这时才想起来,身后还背着一个小丫头,这小丫头刚才那般情形早就被惊醒了,但是却是一直没吱声。 好在放下来又是仔细检查了一番,并没有受伤的地方。 轻声按着小司柠的肩膀,说道: “司柠怕不怕?” 林司柠很是乖张的摇摇头,说道: “不怕,有哥哥在,就不怕。” 这小丫头奶声奶气的,连李同仁都打心里喜欢的不得了。 但是为了安全起见,几人赶紧加快步伐,回到了李同仁家中。 虽然已是深夜,但是李同仁还是安排府上的一位女仆人烧水,给林司柠沐浴,顺便换身衣服。 几人在堂内,都在仔细打量这把羽箭。 沉,真特么沉! 别说是顶上五六支正常羽箭的分量,就是顶上十支都不为过。 而且还比寻常弓箭射出的羽箭要长上半尺。 就连后边的羽毛,都看起来非比寻常。 顾云思虑好久,才说道: “这应当是上等的玄铁打造,这种玄铁可不便宜,不是一般江湖修士可以用得起的。” 陈平一连忙问道: “那你们朝廷衙门,有没有有哪个高手是用这种弓的?” 是的,他问的是弓! 既然羽箭都这般诡异且夸张且昂贵,那射出羽箭的弓,一定不是凡物。 顾云摇了摇头,显然自己未曾听闻朝廷中,有何等高手能从两百丈远,发出这种气力的羽箭。 两人沉思之际,李同仁说话了: “我曾经听闻,在兖州有一个门派,以暗杀出名,门派中人,皆是用得特制的羽箭……” 顾云闻后,瞪大了双眼,脱口而出: “兖州羽门!” 兖州羽门,曾经在江湖上非常隐秘的一个宗门,门人皆以羽箭为长,行事作风诡异,只接暗杀的活,但是就算你给多少钱,都甭想着见到杀手本人面目。 顾云接着迟疑的说道: “可是……羽门,早在十年前,就已经被军神出兵给灭了啊!” 是的,因为杀了太多的朝廷命官,兵部不得不联合稽查司衙门,用了近两个月的时间,才肃清了那个门派。 据说,当时还是磐台明宗亲自出手,才绞杀了当时羽门三大玄境高手。 江湖上,擅长使用暗器的门派,往往要比正常刀枪棍棒的门派,要难对付。 最起码,同境界的两人,若是放在一起,用暗器者显然会更占上风。 “如此气力的境界,应该也是玄境的大修行者了。” 听完顾云的这句话,陈平一心里是直叹气啊! 怎么又是玄境的大修行者?难道这江湖修士的境界就这么好晋升么?左一个大修行者,右一个大修行者,真是让人头疼! 李同仁似乎看出了陈平一的心思,笑呵呵的说道: “还好,箭不是朝着我俩射过来的。” 陈平一这才反应过来,对方虽然是大修行者,但是就没有杀他二人之心,第一箭是为了灭口,第二箭是为了绝后患,但是仔细想来,第二箭完全没有必要。 “他是在示威!是在警告!” 陈平一瞪大了双眼,若自己的猜测不错的话,那人就是在给予他们警告: 人我可以放了,但是我想什么时候杀,都可以! 又是一阵胆寒袭来,哪怕那人光明正大,出来跟他干一架他也不怕啊,自己四叔也是第八境的大修行者,同样擅长暗器,倒也不怕对方。 只是如今,警告他们的人在暗处,而且四叔的伤还没有痊愈…… 约莫半个时辰后,顾云带着手下走了,临走的时候还留下了十来个手下,加强这里的防御。 “平一,你怎么看?” “屠杀两百人,或许只是掩人耳目,他们的目的是林老爷子,或者目标就是司柠。” “嗯,这个可能性很大,或许他们林家,有什么隐秘啊!” “不管是什么隐密,若有人敢对司柠动手,我绝不会允许,而且……林老爷子的仇,两百流民的仇,我也要替他们报!” 李同仁投去欣慰的目光,接着说道: “嗯,许大儒果然没有说错,你就是那个正确的人!我也会集合全冀州的守陵人,查出到底是何人所为!” 正确的人? 陈平一听后,再次想起许敬之的话,或许这次流民的血案,就是自己江湖修行的开端。 陈平一回到自己房间,见司柠已经睡下,躺在自己的床上。 他小声的将另一床被子铺在地上,贴着床榻的位置,将要吹灭烛灯,却见屏风处挂着什么东西。 走近一看,居然是一个肚兜,粉色的肚兜,上面还有看不懂的图案。 想必这是司柠的贴身衣物,沐浴后便晾挂在这里,但是陈平一居然有那么一丝的好奇,想靠近看一看那绣的纹路到底是什么,这时候身后传来了声音: “平一哥哥,你在干嘛?” “啊?我没干嘛,我……我准备吹灯。” “可是灯在那边啊!” “啊!那个,走错了,走错了。” 灯熄了,却能听见司柠捂着被子很小声停不下来的笑声。 陈平一却也没觉得尴尬,若是笑声能治愈这个小丫头的悲伤,那他一直尴尬下去,又何妨。 “以后,你不用叫我平一哥哥,以后,我就是你哥!你就把我当成你的亲哥!” “嗯!” 陈平一又想起最后一次见到林老头的场景,面对林老头还未说出口的托付,他毫不犹豫的就同意了,林相辅当时想说的确实是: 自己死后,这丫头就拜托你照顾。 可是林相辅还想说: 若是你不嫌弃,将来等她长大了,娶了她,我也同意。 只是后一句,陈平一没忍心让他说出口。 第84章 衙门问话 第二天一早,马郡丞差人,来府上叫人。 李同仁当然要给面子,毕竟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这驿丞的身份没准自己还得再用些时日。 于是,便叫仆人去叫那兄妹二人了。 说来也是,昨夜本来是给小司柠腾出了一个房间,可是她偏偏要在陈平一房间里睡,想着人家刚失去亲人,陈平一又是她此时唯一的依靠,便也没多劝,毕竟还是个小丫头。 陈平一一早就起来,在庭院里运气操练,毕竟自己的伤势还没有痊愈,说不准哪天就有新的危机,所以不得不加快恢复。 府上的仆人,一早就去给司柠买了一套女孩的衣服,毕竟昨天夜里,布衣铺子都关门了,按理说需要提前量尺寸定制,但迫于着急啊,仆人李婶儿就埋了一套淡黄色的成品衣服,想着也能先对付几天,抽出空来带着小司柠再去店里量尺寸定做新的。 李婶儿是李同仁府上用了二十年的老仆人了,是不是守陵人,尚不得知,但是很细心,她也看得出这几日这位小陈大人在家主心中的地位,家主无子无女,看待这兄妹二人,就跟看见自己孩子一样。 陈平一操练完,又简单的用热毛巾,擦了擦脸,看着水中自己的面庞,不禁感叹:真特么帅! 刚要回屋叫小司柠去吃早点,李婶儿正好从屋子里出来,看着陈平一的眼神,有一种老丈母娘看傻女婿的意味,这让陈平一有些纳闷。 可是当陈平一跨进房门的那一刻,看见坐在那里的林司柠,他竟愣愣出神。 秋日璀璨的晨光,透过窗子,打在那张温婉如玉的小脸上,精细的眉毛微挑,霞红的脸蛋润色恰到好处,淡淡的胭脂色看起来也是那般正好,明亮动人的双眸,散着少女的羞涩…… 好看,真特么好看! 一直以来,每次见到小司柠,都是脏兮兮的样子,说实话,陈平一都没怎么彻底看清她的容貌。 可是,此刻经过李婶儿的精心打扮,这小家碧玉的姿色尽显无疑,这才是并州邻家千金该有的姿色。 “哥,你怎么了,发什么呆啊?” “啊,我……那个……没事,我来叫你去吃早点。” 吃过早点,李同仁特意叫了一辆马车,载着几人去郡衙,毕竟经历了昨夜的那两箭,不得不小心防备着,顾云留下的人,一早也换班值守,跟在马车后面。 等到了衙门,昨夜那些人都已经提前到了,当他们看到林司柠的时候,也都是一愣,这哪里还是昨天夜里那个破破烂烂的流民小丫头啊!见众人表情,陈平一只好笑着说道: “奥!简单的给他拾到了一下。” 江宛若这回语气温婉了许多,但是想要表达的,还是很硬气的态度,她说道: “好吧,我们还是说正事。陈平一,你作为无关人员,可以先退下了。” 陈平一似乎早有准备一样,就径直在顾云旁边坐下了,这让江宛若更没面子了,白皙的脸蛋,怒意一下子就穿红了。 “陈平一你是没听到我的话么?” “啊!听到了。” “那你还不赶紧离开!” 陈平一却转头看向顾云,说道: “你没跟他们说么?” 顾云回道: “奥,方才我们都在讨论昨夜的行刺一事,忘了跟他们知会了。” 顾云起身,向郡丞客套的说道: “郡丞大人,稽查司现在在冀州的人员有限,此案又牵扯重大,怕是会耽误办案的时间,所以我恳请郡丞大人,临时抽调驿丞陈平一为我稽查司办事。郡丞大人,意下如何?” 这哪里是请求,这在马郡丞听来,就跟命令一样,两位大人他都得罪不起,心想着你们神仙打架,可别把我牵扯进来,连忙回道: “都尉大人客气了,能协同稽查司办案,是他陈平一的福气,哈哈哈。” “不知江……副总捕,有何意见?” 江宛若此时眼睛都要气绿了,那在陈平一眼中,不怎大的胸脯,呼扇呼扇喘着怒意。 但也是没得办法,稽查司是朝廷直属的衙门,若论起来还是跟州府平级,她一个副总捕又怎能干涉。 这个时候,陈平一起身,抱拳说道: “江副总捕,昨夜情形特殊,在言语上多有得罪,还请见谅,如今我为稽查司办事,还请江副总捕大人不记小人过,以侦破此案为重。” 见陈平一都主动先砌一个台阶,那自己也不能继续针对人家,于是她什么也没说,就走到林司柠的面前,问道: “小姑娘,你叫林司柠?” “不,我叫陈司柠。” 陈平一连忙解释道: “奥,她认我当哥,就想着跟我姓陈。” 大约半刻钟的时间,小司柠就把林老爷子如何带着自己逃到冀州的经过都详细的说了一遍。 所有人,不得不感慨,战乱给那些流民带来的创伤。 良久之后,顾云说道: “我们昨夜又对所有尸体仔细检查了一番,从创伤的刀口看,杀人者用的凶器,是制式长刀!”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有些哗然。 制式长刀是什么概念?那就是官府大批量生产的冰刃,寻常的江湖修士,大多是找一些个铁匠打造自己用的刀刃,能达到大规模批量生产的,就只有两个选项:军队和州府各衙门。 马驿丞终于是坐不住了,在其治下,有人用官府的兵器行凶,还是一口气杀了两百余人,这事要是做实了,他这个郡丞官位,怕是要保不住了,于是起身询问道: “都尉大人,您这话里的意思是说,这两百余人,很有可能是我们自己人杀的?” 江宛若说道: “没错,这与我的推断一致。” 马郡丞直接瘫坐下去,目光呆滞了。 众人也不理他,顾云接着说道: “从伤口来看,出招的力度和杀法要么是同一人所为,要么就是同一种刀法所为。” 江宛若补充说道: “从现场的凶残场面来看,凶手对于杀戮很熟悉,是经常杀人的那种人,而且没有一丁点的犹豫。” 两人于是相对一笑,异口同声三个字: “左武卫!” 第85章 奔赴军营 两人能同时做出这番推断结论,并不是凭空想象。 这几日,左武卫以筹集粮饷为名,在冀州境内到处搜刮,冀州境内各城郡的大门户,都被牵连。 可是,那是左武卫,在当今大漓可以横着走的左武卫。 顾云说道: “既然你也怀疑是左武卫所为,那可敢与我一起前去查实?” 江宛若表情不屑,回道: “那有何不敢?” 及时身后的捕快提醒,这件事还是要回去上报总捕大人和府丞大人,再做定夺为妙。可是江宛若的性子人尽皆知,她的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也最为痛恨那些官商、官官勾结的勾当。 很快,大批人马在郡丞的目送下,启程前往冀州城内的左武卫大营。 马郡丞这才缓了一口气,若真是左武卫做的,那他这个官位,怕是还有保全的可能。 顾云、江宛若、陈平一三人共乘一辆马车,小司柠被陈平一安排回李府,有李同仁这个第八境的大修行者保护,怕是现在最为稳妥的安置。 几人都是沉默,沉默了能有快半个时辰了。 江宛若的心里,自然知道此行前去军营意味着什么,她的性格豪爽至极,但是绝不是一个鲁莽之辈,若是那样,也断然不会在二十出头的年纪,就当上一州的副总捕,而且还是女总捕! 她的心里想的是,这次去,即使是稽查司和府衙的人同去,恐怕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但是,好在听闻那位号称大漓军神的大将军从来不会包庇下属,左武卫向来惩戒严明,所以,也就是抱着略微敲打的目的前去,消息一旦传的满城皆知,那大将军也不得不给个解释。 陈平一侧脸打量着坐在身旁的女捕快,微风拂过,你还别说,还真有女子的香气飘来。 相毕这个胸脯虽然不是很大,但是相貌若是能精心打扮一下,必定也是个美人儿,一时间内心还真有些小荡漾。 “哎,若是此时,黑藤灵根还在,也就能跟它分享一下心中所想,可惜啊,这家伙没有那个眼福……这俩人是有什么毛病么,一路上一句话都不说,真的是要闷死了……也不知道这俩货心里想着什么,你瞅瞅江宛若那肉嘟嘟的小嘴唇,这要是亲上一口,那不得欲生欲死啊……” 在自己闷闷想了许久之后,陈平一又低下头,看着手腕上那个黑沙硬化后形成的手环,眼神有些怅然。 就这样,车队又走了一个时辰,陈平一突然喊道: “停停,老子憋不住了,要下车尿尿!” 顾云与他一同下车,下车后陈平一还不忘回头调侃道: “我说江大美女,你不下车解个手?” 江宛若直接将刀鞘伸出车外,陈平一灰溜溜的跑进小树林了。 两人并排站着,对准同一棵大树,表情很是舒爽。 “顾兄,你这一路上就没觉察到什么不对。” “早就觉察到了,一直有人在暗中跟着。” “会是昨夜那些人吗?” “也说不好,但是小心为上。” “你就没怀疑过这个江宛若?” “陈兄弟,你恐怕对那位江大美女不了解,我远在京都的时候就听闻了冀州这位女捕快的大名,行事作风狠厉了些,但是心存仗义。” “顾兄说的是,诶!你尿的没我高啊!” “是么?这回你再看看!” “我去!咱撒尿可不能动用修为哈!你这是欺负人啊……你看我的!” 一个时辰后,终于进了冀州城。 陈平一小时候跟随养父来过几次这冀州的首府之城,当时的第一印象,就是大,还有人多。 如今在看来,这冀州城不愧是北境第一大城,路边的商贩生意火爆,路上行人形形色色,络绎不绝,单说那青楼,陈平一数了数,这一条街道上,都不下四五家。 青楼的姑娘们站在二楼的栏杆处,向过往的客人招揽生意,陈平一一副很没见过世面的模样,把头探出窗外,跟那些红尘女子打着招呼。 江宛若一副嘲弄至极的表情,说道: “小地方来的大色批!” 陈平一收回身子,笑呵呵的说道: “君子好色,取之有道哈!” 顾云闻后,觉得这话说的好像有些道理,但是又说不出是哪里有道理。 “若你对这风花雪月之处感兴趣,等侦破了此案,我带你好好潇洒一番。” “呦,不愧是京城来的大家子弟,连逛个咬字都这么咬文嚼字的。” 顾云也并未回应江宛若,而是继续对陈平一说道: “沿路你看到的这些青楼,都上不得牌面,听闻这冀州城有一座春月楼,临那春月湖而建,不仅环境极佳,还有北境几州的上等佳人,皆为上品!” “看来顾兄与我也同同道中人啊,对此颇颇颇有研究的。” “诶,陈兄弟此话差矣,我也只是听闻而已,听闻而已,未曾一试啊!未曾一试啊!” 江宛若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再呆在车里片刻,都感觉自己的耳朵会中毒,于是直接一个闪身,跃出马车,直接做到了马车旁的一匹官马上,样子非常之潇洒。 这就让陈平一对这女子的倾慕之意更上一层了。 左武卫大营,驻扎在城南一片空旷之地,打远处就看见那高高的列红色左武大旗。 走近之时,会有一种默然的肃穆压迫之感。 不出意外,行进至距离大营还有百丈的地方,就被上前的左武卫哨兵拦住了。 “你们是何人?” “稽查司都尉顾云,协同府衙办案,还请通报大将军!” “所为何事!” “事关通远郡流民被屠杀一事。” “流民被杀,关我们左武卫屁事!赶紧回去!”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 见江宛若就要上前争执,陈平一连忙拉住她。 “你给我放开!” “不放!” “你给我放!开!” “不放!” 顾云不置可否,连忙上前俯身冲着那拦路的左武卫,说道: “还请帮忙通传一下,此事事关重大,若不查实,恐会扰乱冀州民心……” 就在这时候,一阵烈风袭来,卷起阵阵沙尘,声音紧随其后: “然乱民心?你爹顾文都没教你怎么说话吗?” 顾云闻声,连忙再次俯身,说道: “见过大将军,此时确实有隐情……” 磐台明宗的声音再次袭来: “查案是你们稽查司的事,别来扰我左武卫,滚吧!” 烈风再次卷起,吹得众人不得不退。又退后百丈,这才见风尘逐渐消散。 顾云回头,突然一笑: “走吧,任务完成。” 第86章 白衣侯爷 当夜,陈平一跟随着顾云,住进了冀州府衙门。 衙门很大,有很多空出来的房间准备给过往的达官贵客,陈平一住的是一座带两丈池塘的小院。 深夜,两人正在院中池塘处聊天,就有一行十几人的锦衣,走进了院子。 带头的是冀州府的总捕头韩谢,也正是江宛若的顶头上司,此时江宛若还有些愤恨不平的表情,站在队伍的最后。 与顾云简单寒暄几句后,韩谢便刻意岔开话题,说道: “顾都尉,此行想必辛苦多日,明日我安排人,带着大人在这冀州城好好转转。” “那就有劳韩总捕了,就安排江副总捕陪同我们一起在这城中转转。” 一旁的江宛若还是一副愤恨的眼神,但是也架不过顶头上司的安排,只能默不作声。 不到片刻,几人就聊起了案情,顾云就把今日去左武军营一事,同韩谢说了大概。 其实过程啊,江宛若在下午回到衙门后,就同他讲了,这是还能静下心来去听,陈平一觉得这个总捕头不简单,肯定是闲的蛋疼。 按理说稽查司顾云的身份,一个州府总捕快不来拜见,那就会丢了为官的礼数,凡是有想法往京都衙门攀爬的地方官员,哪个不知道,现在的左都御史顾文都,正是新皇帝面前委以重任的重臣。 稽查司这几月,一改往日懒散作风,接连在中原各州查处十余起名门望族勾结江湖,在当地为非作歹行径。 如今,顾文都手中最锋利的这把刀,就悬在冀州的上空,这让他韩谢怎能安心。 就像顾云早些时候同陈平一说的那般,这个总捕头说是来了解案情进展,但实属前来探口风。 以他多年的总捕经验,这等流民被杀的案件,虽然人数重大,但也不至于真就由稽查司直接拿去查处。 按照以往的规矩,是地方州府衙门上报朝廷后,再由稽查司派人前来督办。 可哪曾想,这稽查司都尉大人,顾文都的二公子,居然就身在冀州,听说前几日还在通远郡停留多日。 那这事情在韩谢看来,可就没有表面上那般简单。 “都尉大人,此次来冀州,是否还有别的重要差事?您可直接同我说,我尽量安排人手协助?” 顾云和陈平一目光有那么一瞬相交,顾云好像在向陈平一表达: ‘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而陈平一的眼神,更加默然,好像在说: ‘过他么然啊,当官的都特么是老狐狸啊!’ 顾云故意思虑了片刻,然后才向韩谢拱手道: “奥,多谢韩总捕好意,不过我本次前来冀州,也确无他事,眼下……全力查办流民被杀案便是我的职责所在。” 韩谢顿了顿,又笑言: “那都尉大人若在冀州有任何需要,可直接吩咐江副总捕,我们冀州州府衙门一定鼎力协助。” 就这样,两人又寒暄了几句,韩谢便道别离开,从他离去时候的隐晦表情便可看出,白来了一趟,毛都没试探出来。 “顾兄,这个都尉大人很是忌惮你啊!” 陈平一戏谑的调侃道。顾云撇了撇眼,回道: “他这个老狐狸会怕我?他那是怕我爹!这冀州城的水啊,看来比想象的要深得多的多的多的多喽!” …… 当天夜里,韩谢一行人,并未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冀州府丞的府上。 韩谢孤身一人走进内堂,就看见一个白色锦衣的公子,坐在驿丞的身旁,手中把玩着一件精致的白色雕花瓷瓶,看样子这位白衣公子哥,早就同驿丞一起,等候韩谢多时。 “见过小侯爷,见过府丞大人。” 府丞刘志远并未说话,而是那位白衣小侯爷率先开口: “韩谢,你可探出什么口风?” 韩谢一直俯身,不曾抬头,回道: “回禀小侯爷,顾云并未透露此行来的目的……” 说话时,白衣小侯爷缓慢踱步,轻声道: “若他……真就是碰巧路过,那还好办些,若他来这冀州,是有着别的目的,那……” 白衣小侯爷转身,瞅向府丞刘志远,后者起身,说道: “小侯爷思虑的极是,这顾云若真是带着目的前来,那我们当做些准备才是啊!” 白衣小侯爷哼了一声,然后又撩袍坐下,说道: “他一个稽查司都尉,就算是顾文都的儿子,又能怎样,难道还能把这冀州之地卷翻天?” 刘志远接着说道: “是啊,眼下冀州大战在即,左武卫才是冀州的大患啊!听说这个顾云,今日竟然还前去左武卫的大营前吆喝,想必也不是一个很有头脑的年轻人啊,哈哈……” 三人面面相觑。 那位白衣小侯爷,乃冀州王家长子--王段。 王家的势力在中原的名门望族中,可排进前五,北境几州的大型商户,有近一半都和王家扯上关系。王家的势力之所以可以这般大,那跟在京都的王国公其实并没有非常直接的关系。 相传,在景先帝起兵之时,王家在前朝那就已经是很有名望的家族,不仅可以左右一州之地,甚至还可左右朝廷的要臣任免。 虽然前朝的时候,朝廷的要臣也有着明确的任免考核制度,但是制度是人定的,要去考核的人,是那些人定的。 如今王家从改朝换代中完好无损,足以见得家族的势力在中原的根基深厚的令人胆寒。 待那位王家的小侯爷走后,韩谢才坐在宾座上,问道: “大人,我同顾云交谈之时,感觉这个顾云并没有看起来那般简单啊!” 府丞刘志远抿了一口茶,微笑着说道: “不简单?哼,故作姿态而已,一个官二代,有什么可担心的,任凭他去搅和便是,如今这冀州的水,越浑浊,便是对我们越发的有利。” 韩谢思虑良久,才反应过来府丞话中的含义,于是嘴角也扬了起来。 而此时的小院池塘边,陈平一问道: “你此行来,不是就为了鸡鸣山吧?” 顾云哈哈大笑,回道: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眼力不会那么差,啥都瞒不过你。” “顾兄客气了,有些事只是你想让人看到而已,包括我。” “哎呀,我说陈老弟,你这看人看事的本事,是跟谁学的?” “我们在驿栈,来来往往当官的见得多了,看得多也就学的多。” 顾云拍了拍陈平一的肩膀,说道: “回去好好睡觉,明天我们好好玩便是!” 第87章 秋日春湖 第二天一早,江宛若一副便装打扮,早早坐在院中等候。 这位江副总捕,虽是便装,但也不是寻常女子打扮,只是将铺头的锦衣换成普通面料,发饰上看起来,还是那般英气十足。 陈平一率先走了过去,冲着江宛若调侃道: “我说江大美人……” 见江宛若眼珠瞪得溜圆,陈平一连忙改口道: “那个......江副总捕……你这也不用这么迫不及待吧,虽然我和顾兄都是长相俊美的少年,你也没必要这般垂涎……” 江宛若指着陈平一的鼻子,大喝道: “你给我闭嘴,你个小跟班!” 陈平一这个老六,脸皮向来是厚的一批!自然不会被这般言语激怒,反而是笑呵呵的回道: “副总捕大人,若是想让我当你的跟班,我也可以考虑考虑的,哪怕是洗漱更衣、捏胸……呸!是捏肩捶背,我也都是很心甘情愿的!” 江宛若听了这番流氓语境,对陈平一的认知,又是跌了好几个层次。 这已经不是之前目中无人、狗仗人势的层次评级了,这简直就是淫秽至极的流氓评级了。 “陈平一!收起你这副流氓嘴脸,若你今日再出言不逊,那我……” 说罢,就瞅向陈平一的腰部以下的部位,手中的刀柄撰的吱吱作响。 陈平一顿时感觉,两腿之间有一股子凉风吹过,赶忙找个借口避开了。 上午时分,三人也就是在他们进城的那条主街上闲逛,陈平一这回是很长记性,有几次想要说些污秽的辞藻,都被江宛若一个眼神吓回去了。 陈平一倒也不是真就怕了这个江宛若,只是觉得这样的交流方式,让他们两人不至于那么尴尬,反倒是觉得还挺有默契,也只能说,这小子的思路,真是新奇! 只是,顾云这一上午,觉得身旁的这对男女,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反倒是会觉得自己夹在两人中间,略有那么一丢丢尴尬。 晌午时分,三人来到冀州城内最有名的酒楼,江宛若提议说是自己作为东道主,要好好款待,哪曾想陈平一直接问了一句: “你是不是公款?” 江宛若连忙将脸瞥了过去,陈平一也不管那些,点了一桌子的上等佳肴,每念出一个菜名,江宛若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滴血,好在提前报备过。 但是想想就他们三人,吃这些着实有些浪费啊! 整个酒楼三楼的客人,见三个人点了这么多名贵的菜品,都是投来羡慕的目光,也都纷纷议论起这三人。 浪费自然不是目的,招摇过市才是陈平一和顾云今日的出行目的。 就是让满冀州城的人都知道,他顾云就是个酒囊饭袋的官二代。 三人今日所有的行径,暗地里也都有人在监视。 三人吃饱喝足了,便前去春月湖游玩。 “我跟你们说,这春月湖……额……可是我们冀州城最富盛名的地方。” 就连江宛若此时说话,都尴尬的打着饱嗝,就知三人中午那一顿胡吃海喝的场面有多夸张。 陈平一面湖而坐,笑着说道: “大!属实他么大!” 顾云先是瞅了瞅一旁的江宛若,又瞅向陈平一,问道: “什么大?” 陈平一贴着顾云耳朵,又盯了江宛若一眼,确认对方听不到,才小心翼翼的说道: “湖面大呗……她……不大!” 话说这冀州的春月湖,有着“春月一色冠北境”的美誉,方圆百里的湖面上,洒满秋日的暖阳之色,隐约可见远处的湖中,有十几个模糊的小岛。 “陈兄弟,那便是春月楼!” “北境冀州最有名的青楼?” 顾云笑脸盈盈,继续说道: “这所谓春月一色冠北境啊,关键就在这一个色字,你懂的……哈哈哈!” 陈平一用手指指着顾云,张大嘴巴大笑起来。 “我懂的,我懂的!” “走!我们坐船去!” 说罢,顾云率先一跃而起,两个点脚的间隙,便落在一艘木船之上。 陈平一望着那艘木船的桅杆上的旗帜,清晰可见“春月楼”三个字。 江宛若虽然有些不情愿,毕竟自己是女儿身,去风月场所有些不妥,但也来不及思虑,一咬牙一跺脚,与陈平一先后落在了木船上…… 得知春月楼要等傍晚时分才能接客,几人便让木船在湖面上漫无目的的行进,陈平一和顾云,倒是很有耐性的借来鱼竿钓起鱼。 站在远处的江宛若见二人,嘻嘻哈哈的小声言语,时不时还打量自己两眼,便知道那两人没憋什么好屁。 她今日的目的说是陪游,其实就是奉命监视二人。 昨夜韩谢从府丞府上出来,便叮嘱江宛若今日仔细监视这二人。 虽然她有些想不通监视是出于什么目的,但她也几乎能够肯定,眼前看起来很是戏谑且不正经的二人,并没有看起来那般简单。 终于到了黄昏时分,从湖中望向周岸的方向,华灯已经初上,繁华的冀州城映入眼帘,不愧北境第一城的美名。 木船缓慢向湖心的岛屿行进,岛屿的方向,看过去依然锦灯缤纷,仙气缭绕,不禁让人想入非非。 就在三人愣神之时,对向驶来一艘木船,行至两丈处,船坞的帘子被人刻意卷起,那人虽然身着便衣,但是陈平一和顾云同时确认,那船中之人,正是左武卫左将军—贾连城。 江宛若虽然没见过那人,但是从身旁两人惊愕的表情足以觉察到,此人不简单。 贾连城瞅着顾云,突然嘴角微微一扬,船坞的帘子便放了下去。 此时的顾云的思虑加重,他有一丝不易被察觉的愁容,聚在眉心。 他们今日并不是漫无目的的闲逛,如今这冀州城虽然有府衙,但是却实则被左武卫控制。他们今日巡游之时,看到了比昨日来时更多的巡游的左武卫。 显然,惊动左武卫的谋划,顾云已经兑现了。 但是,贾连城从春月楼这般明目张胆的出来,显然出乎了顾云的意料。 他下意识的攥紧拳头,所有细节,都被一旁细心的陈平一看在眼里。 所有的计划,顾云当然不会同陈平一全说,但是架不住心思细腻的少年去彻夜思虑。 陈平一昨夜尚不知顾云的心中盘算,可当韩谢的深夜言语直接试探,陈平一的心中,仿佛已经有了些许答案。 第88章 登岛买醉 话说经顾云昨日带队在左武卫军营外那么一闹,今日军营内部便开始彻查近日出军营筹集粮饷之事,原本只是接管冀州兵营的大将军,这回竟一反常态,亲令大批左武卫在冀州城中寻觅线索。 这番操作下来,让得知消息的王家等一众冀州贵族有些慌神。 王家在江湖上收拢的探子每隔半个时辰,便来到府丞的府上,向王家小侯爷和府丞汇报顾云今日的动向,听闻顾云要去那春月湖,便也就心下心来。 因为那春月湖确实不是他们的势力范畴,也就没什么可查的。 府丞刘志远说道: “小侯爷,我现在更担心的是左武卫,这般大宣旗鼓的阵仗,真怕他们找到些什么!” 王家小侯爷一声冷笑,还是摆弄着手中那个白色小瓷瓶,目光锐利的说道: “一群当兵的,能查出什么,你担心个鸡毛!就算出事了,还有我们王家照着你。” 府丞刘志远欲言又止,眼中满是思虑。 良久后又听到王家小侯爷说道: “通远郡的案子,借机来冀州城查处,以为我们就没得办法了么?” 看似自言自语,但是眼中的阴邪之色浓烈,然后又向身边的下人小声言语了几句,下人得令离去。 …… 再看此时的春月湖湖心岛处,三人所乘木船已经在最大的一处岛靠岸。 虽然从远处看,整个岛上灯火辉煌,但是走近来看,视线还是会因为天黑而有所受阻。 见几人下船,一个身着蓝色锦绣,头顶发饰精致的中年女子笑着走来。 女子体态婀娜,步态轻盈温婉,走近细看其面容,年轻时也必是花魁一般的佳人。 “顾公子,大驾光临,春月楼庆幸至极。” 三人都是愣了一下,上来就能认出客人身份,这春月楼果然不简单。 顾云连忙回道: “客气客气,今日我同朋友上岛只求尽兴。” “顾公子说的是,小女赵瑜,是这春月楼的主事,公子有什么需求,尽管提便是……” 说话时,已经引着三人前行。 陈平一一路上不断打量这座建在岛屿上的春月楼,这片岛屿是由他们身处的主岛和周边七八个小岛组成,每个主岛与其他岛屿间,都是靠一丈宽百丈余长的木栈桥相连,桥上仍有亭榭之处,偶有佳人晴瑟和鸣。 “赵主事,你们这春月楼的规模还真是宏达啊?” 顾云也是被眼前的景象所惊异到,笑着问道。 主事赵瑜并未停足,而是行进间微微转头,说道: “顾公子谬赞了,就算再宏达,也终归的青楼风月之所,上不得台面的。” “赵姨~您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姑娘们都是凭本事挣钱,一没偷二没抢,怎就上不得台面了呢!” 陈平一此话一出,主事赵瑜也是一怔。 她显然被这一声赵姨的称呼搞得有些失了颜面,自己虽然上了年纪,但也还是风韵犹存的岁数,不说是能迷倒万千少年,追求自己的成熟男人也是可以排上队的。 但也还是压制怒意,不露声色的回道: “公子说笑了,风尘女子就是风尘女子,挣得都是苦命钱,能得公子们欢喜,姑娘们便也就知足了。” 这时,一直未说话的江宛若开口: “主事说的不对,这里的姑娘虽然出身贫贱,但是挣的确实是血汗钱,也是通过自己辛苦换来的,那就值得尊敬!” 赵瑜听闻后,眼中有光,望向这位男装打扮的俊俏女子,只是会心一笑。 以她多年调教女子的阅历,当然看得出说话的是一位女子,也是没那个闲心同这几人过多的争执这些无用的道理,带几人来到一处湖边的阁楼落座,便小声知会身后的一位男丁。 不多时,十位衣着靓丽,面容姣好的女子迈着淑女碎步走上阁楼,并排站好,齐齐向面前三人行礼。 “这些姑娘,顾公子可有中意的?” 顾云虽说在京都时也经常出没风月场所,但是这春月楼佳人的姿色,还是让他惊异不已啊,一时间竟然恍惚了起来。 “顾兄~顾兄~” 陈平一小声叫了他两声,顾云这才缓过神来。 “那个……那个……” “那个就都留下吧!” 陈平一很敞亮的替顾云做了决定,让顾云也是懵的一批。 一旁只是坐着喝酒的江宛若显然对陈平一的做法并未感到意外,瞥了一眼陈平一猥琐的表情,轻声嘀咕了一句: “果然是猥琐至极!” 顾云掩着嘴巴,轻声说道: “这样不太好吧?十个姑娘太多了吧?” 陈平一同样掩着嘴巴轻声说道: “怕什么,难得公费逛楼子,还都是这等绝色佳人,不要岂不是浪费了,就听我的,都留下。” 在一旁的春月楼主事赵瑜,连忙大声吩咐道: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好生伺候几位公子!” 又是寒暄几句,转身带着男丁离去。 这座阁楼很高,足以看清面前的岛屿,远处还有更多的木船,从岸边朝这边驶来。 不得不惊叹,这春月楼的东家也真是大手笔,能建造这般宏伟的青楼,不单单是花费金钱,更是需要足够的时日和耐心。 “诶,我说~你们这春月楼的东家是谁啊?” 陈平一搂着一个身段纤细的女子的腰,手指还不忘在腰间摸索几下。 女子为陈平一斟一杯酒,然后将红唇贴着陈平一的耳廓,轻声说道: “我们东家啊~神秘的狠~” 话语间似乎还带着娇吟的叹息,让陈平一身上都打起哆嗦。 陈平一的手,又向下滑动,这才让女子娇羞的将嘴巴移走。 身旁的另一个女子,剥了一粒葡萄,喂到陈平一嘴里,然后说道: “我们都没见过东家,难道公子是想找东家,为我姐妹二人赎身?” 陈平一心想着:赎你妹的身啊!若不是顾云执意安排,自己才不愿搂着你俩,一身的骚味,这特么都呛鼻子! 江宛若实在是有些忍受不了周身纸醉金迷的氛围,接连喝下几杯酒,然后就起身,说是到外面转一转透透气。 等到她下了阁楼,彻底没了脚步声,陈平一和顾云相视一笑,一把推开身边的姑娘。 第89章 杀机四伏 月色初上,春月湖上月光静谧粼粼,映衬着春月楼里的俗世喧嚣。 在湖边木栈道站立许久的江宛若,眉宇间有着一丝愁苦。 作为整个冀州城的女总捕,她可谓是家喻户晓的女英雄。 本是富家女,却又不甘心一辈子只做男人的陪衬,幸好他的父亲是个很开明的读书人,便由着她的性子习武。 她从不隐瞒自己女子的身份,遇到起哄嘲笑自己的人,把他们一个个都打趴下,便是她回击嘲笑的方式。 她们江家,在这冀州城内算不得一流的大户人家。 其父江兖,出身歧麓书院,在前朝时,曾官至京都户部侍郎,可谓身居朝堂要职,但终是看不惯前朝宦吏的贪腐,罢官回这冀州城,安心做个普通商贾。 从小就陪同师父们走南闯北的江宛若,很自然的在心里形成了侠肝义胆,这也是她决定做一个捕快,为一方惩戒恶行的缘由。 回想起自己办过的那些大案要案,再想到前些日子里,惨死在通远郡的那些可怜流民,江宛若本是水汪汪的双眸里,也有了茫然。 再想起方才顾云和陈平一在阁楼上的风流行径,不得不生起怨恨之情。 堂堂稽查司都尉,要案不破,却在这里花天酒地,属实让她心寒。 突然,一声破空之声从远处袭来! 转头望去,竟是一点绿色流光从湖面飞向阁楼方向,江宛若毫不迟疑,瞬间跃起,向阁楼飞踏而去。 再看阁楼上方,一道白色身影闪身落下,直接将那破空飞来的羽箭击飞。 白衣之人用的是剑,江宛若不认识那人,但是陈平一和顾云却都认得,那正是行者长孙无净。 “你多加小心!” 甩出话后,长孙无净便跃下阁楼,向湖心的方向直掠而去…… 顾云来不及迟疑,已经抽出佩刀,这时就听原本坐在二楼吃酒的人群一片骚乱,十几个原本醉醺醺的硬汉,皆是提刀上了阁楼。 这些人,自打陈平一上楼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因为他们的目光一直有闪躲,这跟常年出入酒色之地的嫖客有着本质的区别。 就在十几个硬汉冲杀而来之时,原本表情恐惧万分的几名青楼女子,瞬间长袖舞动,袖中似乎藏有内息之芒,几息之下,几个硬汉应声倒地,没了气息。 主事赵瑜这时也走了上来,瞅了一眼倒下的那十几人,一个眼神递出,陪酒的几个女子撤出,又上来几个男丁,将尸体抬走。 很快的,阁楼又恢复了平静,就像方才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 陈平一和顾云虽然早有准备,但属实被春月楼这番操作给惊到。 “顾少爷,春月楼看管不力,惊扰了顾少爷雅兴,还请顾少爷责罚。” “赵主事说的哪里的话,若不是你们的姑娘们及时出手,这今日还不知会是何等后果。” “对啊,赵姨!你们这的姑娘,一个个身手可真是了得!” 俯身抱歉后,赵瑜也算是直起腰来,继续说道: “春月楼打开门庭做生意,难免会遇到一些江湖闲杂人等,若是没些守护的手段,这春月楼也就没有今日之盛世了。今日之事,是春月楼怠慢了贵客,今夜二位所有开销,均由春月楼担着。” “好嘞!我替顾兄谢过赵姨了!” 赵瑜笑着行礼,又退下去了,留下两人在阁楼四目相对。 “坏了!还有那个娘们!” 话说方才江宛若飞踏至二楼,就被一个蒙面的黑衣之人拦下,两人顿时就打了起来,此时已经追打到另一座岛屿之上。 江宛若是第四境昇淬境的巅峰修为,多年淬炼的武夫体质,让其虽是女儿身,但是内息足够浑厚。 而蒙面的黑衣人,用的是铁爪飞梭,显然也并非普通中原江湖修士的路数,那正是灵柩宗的功法。 早前在鸡鸣山,陈平一便见识了灵柩宗的诡异功法,此时见那岛屿上,江宛若的淡蓝色刀芒与铁爪飞梭不断碰撞,陈平一不及思量,直接暴起冲了过去。 陈平一心里清楚,灵柩宗的功法诡异至极,尤其是形影不离的几人作战形式,可以组成超强的战力,所以他几乎可以肯定,周边肯定还藏有其他同伙。 就在陈平一刚踏过岛屿之间的栈道桥之时,整个木栈桥,突然坍塌下来,陷入湖中,这让身后的人,都不能再上那座小岛。 黑夜中,又一个身影突然闪出,与之前的同伴配合,打得江宛若连连后退。 陈平一这时赶到,催动拳头劲力,替江宛若抗下飞来的铁爪。 对面两人得意的戏谑大笑,陈平一的目光却是无比坚韧。 可是下一息,又有三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果不其然,真是特么五人成队了! 江宛若捂着肩膀的伤口,喘声说道: “陈平一!你先走!别管我!” “你个娘们!说什么鬼话!打架我们男人怎么能退缩!再说了,现在我们是想走也走不成了!” 几人列好阵型,直冲而来。 陈平一双手各拽住一条锁链,可是脚下同样有锁链抡过来,幸好江宛若用刀替他挡住,陈平一催动内息,双手劲力暴涨,直接将那两人拽了过来。 不过那两人却被身后的同伴拽住脚踝,硬生生的给拦了下来。 “小子,你的内息可以啊!在第四境的修行者中,也算是一个强者了,可是没办法,我们几个都是同样的修为,但是你们却是只有两人。本来这个局是留给顾云那小子的,不过能杀你们两个也不算亏……” “你废话……真特么多!” 陈平一的怒意灌满双眼,面容好像变了一个人一般。 此时他的丹田之力催发到极致,而且还触发那些隐匿经脉的气息之力,这一个月以来,陈平一都在调养身体,也不忘尝试集聚内息之力。 他知道,跟面前几人耗不起,那不如就一次性解决! 在江宛若的眼中,看到了未曾看到的少年模样。 少年的相貌并未改变,但是在自己心中的形象,再无那个流氓行径的浪荡老六样子。 少女的春心,居然在这一刻,有了一丝丝的颤抖。 第90章 血战孤岛 陈平一双足盾力,所过之处,脚下石板被他的脚力压得碎片炸起。 五人列阵同时前冲,手中飞梭兵器不停震颤。 下一息,陈平一如同一头下山的猛兽,扎进五人阵列中,拳峰和脚尖挥动时,有淡金色的内息之芒掠过。 交手几个回合下来,并未分出明显的胜负,但是陈平一所催动的内息之力,让灵柩宗的五人有些胆寒,少年的内息浑厚至极,他们此生在第四境修为下并未见过。 来不及迟疑,陈平一又像是一头猛兽,向他们急冲而来,这一次他们几人利用飞梭结成一个锁链之阵,企图困住陈平一,让其在阵中将内息耗尽。 陈平一双臂虽然被束缚住,但是内息浑厚而发,瞬间暴起,直接将缠绕的锁链震断。 几人大惊失色,都有了要逃离的想法。 可他们能往哪逃?木栈桥就是他们方才毁掉的,那是离去的唯一出路。 陈平一眼见几人向春月湖岸边逃走,顺势就追了上去,江宛若也在身后追赶。 就在几人到了岸边,而陈平一已经追至身后不到一丈距离的时候,两个黑色的身影,突然从水里跃出。 手中两尺短枪,裹挟着内息和湖水,向陈平一的胸口刺来! 陈平一顺势后仰,一瞬间,枪芒擦着他额头的发丝而过。 下一息,陈平一翻滚到两丈远的地方,拄着石板,大口喘着粗气。 再看方才持枪的两个灵柩宗修士,迅速转身,又折返而回。 在远处主岛上的顾云,望着这边的场景,内心也是只能干着急。 那个长孙无净,应该是去抓那第八境的射箭之人,可是顾云方才看的很清楚,那一箭射过来的气力,并没有那一夜通远郡夜空流光之箭那般恐怖。 也正在此时,春月楼内原本那些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嫖客,此时竟都掀了桌子,抽出长刀,奔着顾云冲来。 他们都是王家的江湖门客,春月楼并不是王家的势力范围,虽然王家也有青楼生意,但是春月楼背后的东家势力太大,而且极为神秘。 可若顾云今日横死在春月楼里,那春月楼就算有再大的势力,也要给稽查司一个交代。那接管春月楼的生意,王家责无旁贷。 此时的陈平一,眼中只有杀意。 对面手持短枪的两人,都是第四境的巅峰修为,刚才自己与几人混战,内息已经消耗严重,此时七个人同时上来,自己也怕招架不住。 还好,身旁有一个受了轻伤的江宛若,此时江宛若的嘴角,还有未擦干的血迹。 陈平一笑着说道: “今日,咱俩可能要一起死在这里了。” 江宛若回道: “虽然我不是很情愿,但是有个认识的人陪着一起死,到了下面也不会寂寞。” 陈平一突然握着江宛若的手背说道: “有些可惜了,还没见你女子装扮的模样。” 江宛若甩开他的手,大声喝道: “都这个时候了,还特么有心思耍流氓,你个老六!” 话音刚落,江宛若瞬息起身前冲,右手紧握长刀,刀尖在石板上划出金色火花。 陈平一小声嘀咕一声: “这娘们,还特么挺飒的!” 下一息,已经冲到江宛若身边,两人迎着灵柩宗七人对冲而过,内息在乱战中翻滚,血液在身前喷洒。 血战之下,陈平一先后为江宛若挡下两次必杀之击,幸好手腕黑藤灵沙足够坚硬。 “妈的,你们下手可真够黑的!” 陈平一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又是一记重拳,将一人的胸口炸穿,那人挣扎了几息,仰面而亡。 见几人的阵法有所松动,江宛若反手握刀,直刺一人的胸口,那人用铁爪抵挡,陈平一趁势膝盖就撞了过去,直接将那人的下巴撞碎。 不知道是牙齿还是骨头的碎片,混合着血液,在半空中喷洒而出。 陈平一虽然没有兵器,但是在自身强大内息的催动下,拳脚传出的劲力十足,远远超出几人的认知。 见两人已经陨落,剩下五人有些迟疑。 但是仍不肯退去,交流了几句,再次利用飞梭和短枪,结出阵法。 内息催动下,飞梭和枪尖都有淡淡光芒闪烁。 陈平一低声说道: “这回事真有麻烦了,这才是他们最阴损的阵法!” 放眼望去,几人竟然割破手臂,将鲜血注入兵器。 这种场景对于江宛若和陈平一来说,都不陌生,这显然是南疆妖族的功法。 如今这中原江湖,早就没有什么宗门独门秘法这一说了。 那些有权势的大家族,招贤若渴,只要是有战力,都可以充当自己的江湖门客。 彼此间的修行功法相互通传,已不是什么新鲜事。 陈平一记得,上次在鸡鸣山的秘境中,那个南疆的碎便儿少年,就是用的这番功法,不过显然,这几人手中的兵器,并没有当时少年手中的弯刀灵气那般充盈。 上一次自己可以敌过对方,完全是靠魂血丹的恐怖药力加持,今日这局面,让陈平一的心里,担忧起来。 陈平一不曾担忧自己,而是担忧身边的江宛若,他看起来虽然是个老六的模样,整日里说的都是流氓混混一般的言语,但是他就是见不得身边的人受到伤害。 “宛若,一会儿你瞅准时机,攻击他们的下盘!” 江宛若用力点头,将发梢拽过来,放进嘴里用力咬住,眼中目光锐利至极,长刀立于肩上。 陈平一单膝跪地,一只手掌拄地,另一只手背在腰间。 下一息,两股劲力对冲而去,灵柩宗的阵法之力,在黑夜中卷起尘沙,陈平一一个跃起,腾空在众人头顶两丈位置,周身气浪翻滚。 江宛若刀芒闪现,贴着石板地面横切过去。 灵柩宗几人同样掠起,躲过江宛若蓄力已久的刀芒,腾空的陈平一直接向下俯冲! 攥紧的拳头,如同残影一般在几人中穿插而过。 落地后,又是辗转腾挪,拳风带着残影,贴着几人快速出击,速度之快,让准备再次蓄力出刀的江宛若都愣在了原地。 十几息后,几个人都定在了原地,陈平一回头时,几人竟齐刷刷倒地。 第91章 摇曳木船 陈平一还是手拄着地,偷偷将刚刚手中那根比手指略长的小黑棍儿藏回腰间。 他不知道这个小黑棍儿到底有何用,虽然知道它是在天道之石内部孕育而生。 只是在刚才动手的之前,他本能的就将那根看起来不起眼的小黑棍握在手中。 它只是拇指般粗细,表面不是很光滑,有些看不懂的起伏纹路,但是握在手里,却能让陈平宁一的内心趋于平静。 这些时日,他就是靠着这根小黑棍的奇异镇定功效,才慢慢走出悲痛。 他试过让赵多多的父亲赵铁匠将这东西锻造成一把匕首,可是却被无情的拒绝了。 他也问过大儒许敬之,这天道之石催生的东西,到底是何物,有何用?许敬之的回答是等到你可以用到的时候,它便会给你答案,时刻贴身带着就好。 这一次,是自己潜意识中第一次受到这个东西的干扰,倒地的几人,身上并没有新增的伤口,小黑棍虽然握在陈平一的手中,但是看上去并未给予对手伤害。 可是陈平一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出拳的速度和劲力,都提高了一大截,若不是那般,几人也不会毫无招架之力就被击中要害。 可陈平一不知道的是,就在自己拳头触碰到对手的时候,几人看不见的内息之力,居然被那根小黑棍儿悄悄吸纳。 “陈平一!你是……怎么做到的?” “那个……我……诶呀!” 陈平一顺势就做出要栽倒的架势,江宛若连忙上前扶住。 此时,陈平一的侧脸,就故意贴在江宛若的胸口,心里想着: “触碰起来,比看起来要有惊喜啊!” 江宛若显然也是觉察到此时的气氛有些不对,连忙羞涩闪身,哪成想这一闪,陈平一一个踉跄,直接跪倒在地。 这还真不是陈平一装的,他此时的内息之力几乎耗尽,刚才在打斗的过程中也受了内伤。 陈平一直接一口鲜血吐出,晕厥过去了。 …… 两个时辰后,陈平一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艘木船上。嘴角的鲜血还有脸上的血迹都被江宛若擦拭过。 “你醒啦?” 江宛若坐在远处,此时的她已经放下原本男子的发冠,而是简单将头发盘着,两鬓顺出女子的发丝,在烛光中灵动至极。 陈平一张大了嘴巴说道: “卧槽……不是……这还是那个英姿飒爽的江副总捕么?” 江宛若见到陈平一那副痴呆表情,有些羞涩的笑着说道: “当然不是啊!我是江宛若的妹妹,江若若!哈哈哈!” 陈平一起初还信以为真,后来才反应过来,是对方故意调侃自己,于是便说道: “若若好!若若看起来更温柔些。” 江宛若立刻瞪大了眼睛,咬着牙说道: “你说什么?” 陈平一连忙故作虚弱的咳了两声,然后讪讪一笑。 话说两人并未离开那座小岛,此时的岛上还下起了小雨,距离主岛也有几百丈的距离,木栈桥又被损坏,就算是轻功再狠厉之人,也不能冒着风险,跃湖而去。 此时,春月楼里的血战,陈平一和江宛若并不知情,只能等着顾云或者是主事赵瑜能派船来接他们。 他们身居的这艘木船,看起来是木船的模样,实际上只是距离岸边十几丈外的一处船型小木屋。 要么就说,这春月楼能是排名北境第一的风月之地呢,就这小木屋都是这般有情调,远离主楼喧嚣,远离俗世,就俩人在里面一待,一待一个不吱声。 陈平一打量四周,这个小木船不大,也就是有两张床榻那么大而已,此时自己就躺在床榻上。有三侧是精致的木质格栅窗户,私密性很好,正面是锦缎做的盖帘,上面还绣着穿着暴露的女子画像。 江宛若显然是发现陈平一瞅着锦缎盖的眼神有些不对,连忙看去,自己的脸一下子就羞红起来。 船内的烛火幽暗雅致,还有阵阵的沉香之气。 陈平一有些尴尬的说道: “这春月楼,玩的还真挺花花哈,你小木船整的,情调满满啊!” 江宛若为了避免尴尬,掀起帘子,将脸转向窗外。 就见远处同样有几艘这样的船型木屋飘在岸边,里面也有微量的烛火,可是那些船,在秋日的夜风中并不是随着风左右摇摆,而是毫无规律的四处摇曳,这就让江宛若看的不解,自己的表情也愈发的凝重起来。 “我说,你看啥呢?那么认真。” 陈平一也凑过来看了一眼,然后就捂着嘴巴笑。 江宛若更加不解了。 “你笑什么?” “没事,没事,就是想笑了而已。” 当江宛若逐渐听清远处传来的女子呻吟之声,才反应过来,那些木船究竟是为何摇曳,便捂着自己的脸蛋深呼吸起来. 不过仔细想来,就方才几人那般激烈的打斗,都没惊扰到这些兴致盎然的春月楼贵客,就这份投入,也是让陈平一佩服的五体投地啊。 “我估计,今晚不会有船来接我们了,这里还有些吃的,吃完了,我们就在这船上将就一夜吧。” 江宛若推开身旁的三层食盒,很显然从食盒的样式来看,就是春月楼为贵客们准备的,里面有冀州城内知名的几种糕点。 陈平一拿过一个糕点就往嘴里放。 “你也吃点吧,一会吃完了,我睡木板上,你睡这床榻上!” 江宛若并未理会陈平一的话,而是像往日一般,支棱起一条腿,拿过一个糕点就放进嘴里。 陈平一也不在意,又拿了两块往嘴里塞。 就这样,等两人将上层的食盒内的糕点都吃完了,陈平一取出下层的酒壶和两只酒杯。 斟满酒,推至江宛若身旁,说道: “今日你我也算是大难不死,来日必有后福,我先干为敬!” 滋溜一口,一杯酒下肚,陈平一还顺势打了一个酒嗝。 江宛若捋了捋发丝,转身问道: “你为何要来救我?你该早就知道我是来监视你们。” 陈平一还是一副人畜无害的笑脸,回道: “哪有那么多该不该的,来了就是来了,你也不用记我什么好哈,举手之劳而已~” 江宛若苦笑一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她当然会记得他的好,虽然他看起来不是什么正经人。 十几息后,两人突然头晕目眩! 陈平一下意识的攥紧那个酒壶,费力的说道: “这酒……这酒不对!” 再看此时的江宛若, 几次尝试催动内息让自己镇定下来,晕眩的感觉反倒是更加剧烈,一下子瘫软倒地。 又过了十几息,本想要挣扎着爬起来的两人,居然搂抱在一起,那般近距离看着彼此的面容,呼吸加速,全身滚烫。 又过了片刻,二人所在的小木船,开始不停的摇曳,不是随着夜风的方向摇曳,而是肆意摇曳。 第92章 吃亏是福 清晨,湖面上泛起浓浓白雾。 白雾中,陈平一和江宛若所住的小船木屋,在一个时辰前,才停止摇曳。 不得不佩服,修行者的气力,真是不同于凡人。 此时,两人盖在同一张棉被下,江宛若匍匐在陈平一身旁,白皙的香肩裸露在外,陈平一同样赤裸着上身,肌肉的线条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清晰。 两人看样子都已经酣睡多时,昨夜的云雨让他们始料未及。 就见陈平一的手,慢慢从江宛若的香肩向下滑动,似乎故意用指尖轻轻触碰,让江宛若有些痒的发颤。 江宛若好似还在睡意中,不经意就把被子往上拉扯了些,蒙住自己半张脸。 突然,陈平一惊愕的叫了一声: “卧槽!你的手在干嘛?” 江宛若用被子掩着自己娇羞的面容,娇嗔道: “昨天夜里,酒太烈了,都忘了是什么滋味,现在……你别想装睡……” 陈平一的表情更加惊愕,双眼只能直溜溜的盯着木屋的天花板,眼中有了一丢丢的耐人寻味的绝望之情。 十几息后,木屋小船,又开始摇曳起来。 这已经是两人昨夜“醉酒”后,第七次这般醒来。 其实,陈平一从头到尾,就没睡着过。 …… 又过了两个时辰,湖面上的雾气已经消散,那些昨夜在木屋中停留的男男女女也都陆续走出木屋。 陈平一小声穿着衣服,生怕惊醒江宛若,那样会让他感觉更尴尬。 可是他也知道,此时的江宛若也并未熟睡,无非也就是给彼此留些面子,才侧过身子装睡。 就在陈平一披上外衣起身的时候,江宛若从身后一把搂住他,说道: “昨夜的事,就当是梦境,给忘了吧!” 陈平一不知所措,手慢慢握住江宛若有些冰冷的手,吞吞吐吐说道: “宛若……那个……我可以……” “无需你负责,更别想趁机娶了我!”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还是想说一声--抱歉” 陈平一转过身,很郑重的看向江宛若,江宛若的头发披散着,很有少女的娇羞韵味,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灵动至极。 可是下一息,她就像突然换了一副面孔一般,拨开陈平一放在自己肩上的手,很平静的说道。 “昨夜的事,不能怪你,是那酒有问题,你我都是江湖儿女,何必在意这些小节!” 陈平一怔住了,虽然他知道对方是强忍着镇定才说出这些话,但却也不知道此时的自己能做些什么。 “那个……我先到外面等你。” 见陈平一出了屋子,江宛若原本手上穿衣服的动作,瞬间就停下来,她用衣服掩着自己的脸,嚎啕大哭起来,尽量堵住自己的嘴巴,不让声音传出去。 良久之后,她缓慢抬起头,发现陈平一却又站在自己面前。 “这个送给你,昨天在街上闲逛的时候,见你看这个簪子看了好久,估计是碍于颜面,才没买。我给你买下了,本来想昨晚送给你的,结果……昨晚有点忙,就忘了这茬。” 本是大哭后面容极为憔悴的江宛若,噗呲一下笑出了声。 接过那根碧玉色的簪子,捧在手心,眼中泪水再次涌出。 “你要是喜欢,我以后经常给你买,买各种……” “打住!陈平一你可真是个老六啊!” 见江宛若的情绪有些恢复,陈平一连忙上前用衣服给江宛若披在肩上。 “湖上寒气重,别着凉。” 江宛若一脚就踹了过去,陈平一捂着小腹痛苦万分。 “你特么还知道着凉!昨晚那个的时候怎么就不想着会着凉!” 陈平一一副痛苦不堪的表情,轻轻拍着江宛若的腿,费力的回道: “我可是......都盖着被子的,反倒......是你,掀开被子就......骑上来……” 话还没说完,江宛若直接揪住陈平一的耳朵,把脸贴近,狠厉的说道: “你小子,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以后乖乖管我叫姐姐!听到了没有!” 陈平一连忙不加思索的回道: “听到了!听到了!姐姐,好姐姐!轻点……耳朵要掉了……” “昨夜的事,别让第三个人知道,若是你传出去,那我就……阉了你!” 说着,便抽出刀来,用刀背在陈平一的腿上敲了几下。 “现在给我出去!姐姐要穿衣服!” “好咧!” 陈平一连滚带爬,有些踉跄的蹿出了木屋。 出来后,自己小腹还有些阵痛,刚才江宛若那一脚踹的着实有些狠,在陈平一看来,那就是奔着让他断子绝孙去的。 不过好在,那一处陈平一有隐匿经脉的加持,江宛若踹来的瞬间,经脉的内息便已觉醒,做好了防护,但是还是疼,真疼。 陈平一感觉自己这个梦,做的不真实,而且还有点卑微的滋味。 按常理来说,虽说昨夜之事不是自己本意,自己就算是再流氓,也不至于做那等下贱之事。可是他此刻就是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吃亏的是自己。 尤其是方才被对方揪着耳朵,逼着自己叫姐姐的时候,那种吃亏的感觉,愈发强烈。 再想想昨夜那些过程,虽然画面感很美好,但是总感觉自己就是被动的那一方呢? 一时间想不明白,陈平一只能挠头。 木屋中的江宛若此时已经穿好衣物,透过窗子,看到正在挠头的陈平一,却又是娇嗔的笑了。 嘴角的弯度,是那般自然,泛起的红唇就如同清晨的露水般娇嫩,微微眯起的眼角,似天工巧匠雕琢般精致。 手中紧紧攥着那根碧玉簪子,脸上有笑,眼角有泪。 眼角的泪,不再是清白尽失后的茫然,而是因那份难得的细心和关切。 脸上的笑,不仅仅是觉得眼前少年还是那般戏谑,而是对命运的一种莫名认同。 此时的陈平一,面对清澈的湖水,重重的伸了一个懒腰。 “小子!” 陈平一以为自己出现幻觉,连忙环顾四周。 “是我!” “卧槽!灵根你终于醒了!我都以为你噶了呢!” “本来差一点就要噶了的,不过幸好,你最后开辟的那处隐匿经脉让我得以喘息……” “等会儿!你说啥?你不会是一直在我身体里吧,而且还是在那里……” “没错,就是在那里,昨天夜里……” “你等一下,有点乱,有点乱,你让我捋一捋,你的意思是说,你一直隐藏在我那一处的经脉,然后昨晚的事,你特么还全程目睹了?” “那个……话也不能这么说,要不是因为昨晚你那一处的经脉,不断地翻涌,催动内息,我还没准醒不过来呢!” “我日你大爷!......” 第93章 再添血案 话说一早,春月楼的一艘大船终于前来,将小岛上的所有人接回主岛。 一路上,陈平一不断地在脑海中骂着黑藤灵根,毕竟那种事让别人知道,还是亲眼看到,实在是有些羞耻,虽然它也不能算是人,但是毕竟有灵智啊! 最后,不知是受迫于自己的良心上的谴责,还是受迫于陈平一的淫威,黑藤灵根告知了让其可以短暂销声匿迹的秘法,这样一来,再遇到这种情况,陈平一也就不用担心被窥探了。 陈平一心情一下大好,问道: “黑根儿,你说你一直在我那一处的经脉里,为啥我尿尿的时候,就不能把你给呲出来呢?” “卧槽!你这小子说话也太毒了……” 黑藤灵根很是无语,于是选择了沉默,不搭理他了。 陈平一只能无聊的瞅向身旁的江宛若。 此时的江宛若已经恢复了往日铺头的飒飒英姿,微风吹过,英气更加浓烈。 江宛若虽然察觉了陈平一的眼神,但是却未看向他,而是直视远方,刀柄却故意抵在陈平一的裆部,不动声色的说道: “好弟弟!看够了没有,没看够的话,我让你的弟弟消失!” 陈平一连忙收回目光,表情极为尴尬,四周的人瞅他的眼光好像都有些怪异,他也只能是尴尬的挠着头笑了笑。 “这娘们好狠啊!动不动就想着攻击你那里!” “你可给我消停点哈!我跟你说,我这处经脉能不能保得住,现在可不是我说的算!” “卧槽,我活了上千年的黑藤灵根,能被这小丫头片子给威胁了?” “什么小丫头片子!你跟谁俩呢!你随我,以后也叫姐姐!” “我不叫!” “你不叫,我就给你关起来,正好试一试你那秘法管不管用!” “姐姐。” “对喽!” 陈平一此时的心中有一种难以言说的优越感,虽然方才被江宛若折煞了颜面,可是毕竟是能从黑藤灵根这里找补回来啊! 那感觉爽!真是倍儿爽! 江宛若看到陈平一有些奇怪的表情,小声嘀咕了一句: “真特么是个老六!” …… 船靠岸时,顾云并不在岸边,一群春月楼的仆人,正在冲洗昨夜杀戮留下的血迹。 主事赵瑜身后跟着一个男丁护卫走了过来,笑盈盈地说道: “昨夜顾少爷有事,着急先走一步,特意嘱咐让我快些把您二位接回来,可见二位进了船屋休息,便没去打搅……” 陈平一赶忙上前,将话题岔开: “啊!无妨无妨!赵主事说顾兄昨夜有急事先行离去,不知是何事?” “这个......顾少爷并未详说,只是让我转告一声,到通远郡府衙与他相见。” 陈平一闻后,就是一惊。不知通远郡又发生何事,是否是自己身边的人…… 不假思索的上了一艘将要离岸的船,江宛若并未作声,而是紧跟身后。 岸上的赵瑜同身旁中年模样的男丁相视一笑。 陈平一同江宛若上岸后,又策马扬鞭,用了一个多时辰,终于赶到通远郡衙门。 进门口,便看见地上白布盖着一具尸体,陈平一诧异的问正在一旁坐着的顾云: “这是何人被害?” “通远郡郡丞。” 江宛若上前,用刀鞘掀开白布,看到惨死模样的郡丞马里元,便皱起眉头。 这个郡丞她倒是见过几次,印象中就是一个庸官小吏,在如今庸腐的大漓朝廷中,就是个很平常的不起眼角色。 顾云将桌上的一封书信,递到江宛若面前,江宛若看后,怒意值飙升,喝道: “这等小吏,怎敢杀两百多流民?就明显就是杀人嫁祸!” 陈平一查看那封书信,应是郡丞马里元亲手书写,大致的意思是说,为了完成冀州节度使对守陵人的根除任务,不得已之下,自己命令手下,暗中杀害两百多名流民充数,自己深知罪不可赦,便自允请罪之类的话。 “顾兄,你怎么看?” 顾云起身,在衙门的庭院中踱步良久,表情严肃的说道: “看来我们的动作,是惊扰到那些人了,不得已才想出这个法子,让马里元抵罪,他们开始心虚了。” 江宛若说道: “昨夜春月湖的那些刺客,可知是何人指使?” “从修为上来看,应该是三伙人,在湖上放箭的人,楼内装作嫖客的武夫,还有你们那个小岛上灵柩宗的人。” 说罢,顾云看向沉思中的陈平一,见陈平一仍在沉思,便继续说道: “湖上放箭的那人,应该不是那一夜楼顶放箭的人,从羽箭的气息来看,远远没达到大修行者的境界,不过羽箭确实和那一夜的羽箭一样,想必是同一伙人;至于楼内的嫖客,就都是些不入流的江湖武夫,但是数量有近百人之多,拼杀后,也没能留下活口;至于灵柩宗的人,他们一直都是暗地里跟京都的人不清不楚的,所以……” 江宛若连忙说道: “所以,能拥有大修行者并且还能调动百人武夫,还能跟京都朝廷扯上关系的,就只有冀州的门阀贵族。” 陈平一这时开口说出两字: “王家。” 这个结论,与顾云和江宛若的推断一致。 其实能猜到王家,并不是一件难事,只是他们都想不清楚,王家世代显赫,怎么会跟流民扯上关系。 这不禁又让陈平一想起之前自己的一种猜测,或许两百名流民被杀,只是为了掩盖什么。 就在这时,衙门里又进来一人,可却是被几个门口的衙役拦着进来的。 走到几人面前了,顾云才让那衙役撤走,上前拱手行礼道: “长孙前辈,昨夜多谢出手相救。” 长孙无净重重的打了一个哈欠,然后揉了揉眼睛回道: “没啥,那箭本也伤不了你们,该是那个八境修行者的徒弟所为。” 陈平一和顾云相视一笑,这与两人的猜测很吻合。顾云赶忙追问: “前辈,那人可擒获?” “这有没有早饭啊?打了一晚上的架,肚子都饿的咕咕叫了!” 顾云连忙将长孙无净引到后堂,几人一起吃着早点。 长孙无净昨夜本已追上在暗处放箭之人,但是那个第八境的大修行者又突然出现,于是两人从冀州城内一直打到冀州城外,也未能分出胜负,最后也只是不欢而散。 陈平一凑近正在大口哚咦的长孙无净,小声问道: “你打不过人家?” 长孙无净直接将筷子拍在桌子上,愤然道: “我能打不过他?开玩笑一样!你瞧不起谁?” “那为何……” “那家伙也不跟我正面打啊!过两招,见打不过我,就跑出几里远,我就追着他,又过两招,那家伙又跑出几里远。” “那人的轻功那般了得?” “怎么说呢?反正在我见过的人中,算是数一数二的了。” 第94章 姐姐好凶 吃过早饭,陈平一便先行回到李同仁的府上。 见到陈平一回来,原本还在忧伤中的小司柠,嘴角一下子扬了起来,扑在陈平一的怀中,不肯松手。 “哥,你身上的味道怎么怪怪的?” “有么?什么味道?” 陈平一眼神有些闪躲,连忙做样子闻了闻衣袖,自己自然知道,这味道大概率就是江宛若的体香,但只能遮掩着说道: “奥,可能是早上回来的太急,出了太多汗,一会儿我去洗洗就好了。” 看着陈平一心虚的开溜模样,小司柠一脸愁容。 片刻后,府上堂内。 陈平一将小黑狗抱在怀中,轻轻的抚摸,这几日,这只小黑狗一直跟着小司柠,小司柠把他照顾的很好。 李同仁问道: “平一,去冀州城可查出些线索?” 陈平一微微叹了口气,回道: “虽然有些眉目,但是没有想象中那般简单,牵扯到的人和事很多。” 李同仁并未着急言语,而是轻轻点头,心中略有所思。 “前日走的急,未同四叔说,司柠的爷爷……” 李同仁这才开口说道: “昨日我已经找人选好墓地,好生安葬了。” “多谢四叔!” “跟我还提什么谢字,只是可怜了司柠这孩子,还这么小,就无依无靠了。这两日她看起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可是毕竟还是个孩子啊,对她来说,命运或许太残忍了些。” “司柠很懂事,这世道,懂事的孩子都是可怜的孩子.以后我就是他的家人,四叔,你也是。” 李同仁讪讪一笑,很是满意的点头。 “只是以后,你要走的路还很长,司柠还这么小,你要是一路都带着她……” “我答应过林老爷子,会一直照顾司柠。只要是我还活着,就不会饿到她!” 见陈平一的语气很坚定,李同仁也就未再劝说。 就在这时,江宛若走进院中,大嚷道: “好小子,原来你在这里,我找了你半天啊!” 此时江宛若的语气,再也听不出昨夜的温婉声线,而是完全一副女侠风范。 “江副总捕,光临寒舍,有失远迎啊!” 李同仁起身就迎了上去,而陈平一还是坐在那里,也并未抬头,只是摆弄着小黑狗。 见陈平一未起身,李同仁连忙小声使唤了一句,结果没有反应。 “李驿丞,我同陈平一有几句话要说,还请行个方便。” 李同仁连忙致歉,远离庭院。 到了院子的拐角处,才发现小司柠竟在拐角处偷窥这边,见李同仁过来,还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说道: “四叔~这个姐姐好凶的。” “你年纪还小,等你年纪大些,就会知道,这世间的女子,没有一个是不凶的。” 小司柠伸了一下舌头,做了个鬼脸,继续躲在角落偷窥,李同仁居然也停下,躲在司柠身后。 “四叔……你看啥?” “我看看你哥怎么对付这个姐姐?可别被人家给揍了!” “咦~” 李同仁居然被小司柠嫌弃了。 而江宛若此次前来,是有非常重要的消息要嘱咐陈平一。 “怎么?你这是要来认认门么,若若姐姐?” 江宛若也未被陈平一这句调侃所激怒,而是直接在他身旁的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说道: “算你还长点记性!” “说正事吧,你来这不是来找我的吧!” “你还真够聪明的。” “只是没你想象的那么笨而已。” “她人呢?你问过了?” “没有,林老伯昨日刚下葬。” “我知道小姑娘很可怜,我也很同情她,但是……” “不用你费心!” “那好,姐姐我也信得过你,那我就先回冀州城了,我要回家好好补个大觉~” 说罢,江宛若伸了一个懒腰,然后打着哈欠走出门,上了回冀州城的马车。 又过了良久,小司柠悄悄的走了过去。 “哥,你是不是有事情要问我?” “啊?不急,等你想说的时候,会同我说的。” 一听到这句话,小司柠的眼泪又是夺眶而出。 “哥,那些人……” “你想好现在告诉我了么?没关系,你若不想说,没人会逼迫你,有我在。” “之所以之前没告诉你,是怕给你带来祸患……” 于是,接下来司柠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的都向陈平一述说了起来。 当世之人,都知林相辅是幽州天和书院的教书先生,其子林良武,是幽州军左都尉,可是二十几年前,林相辅还有一层隐匿身份—大宁太子傅 虽然前朝的陨落与年轻的太子并无直接关系,更与一直隐匿在暗处的林相辅无半点瓜葛,可是终究会被牵连。 大宁覆灭后,不得已之下,林相辅才到偏远的幽州,当了一名教书先生。 其实以他学识,进入天下儒士翘楚的岳麓书院教书,也足够资格,可是他没有,而是去了幽州。 林良武在当时是太子的一名暗卫,叛军进入京都之时,便由林良武掩护撤离,正是藏在林相辅去往幽州的车队中,才躲过一劫。 幽州是大宁王朝建朝的根基之地,有那些年王朝皇族暗中积攒下的所有财富,只要去了幽州,大宁将来或许还有复辟的一天。 可是复辟之路艰难至极,那个本就与世无争的太子,更没有再夺天下的野心,很快的,原本聚集起来前朝旧部,都逐渐离散。 当然,这其中自然有大漓景先帝的谋划,他暗自也在不断收买前朝的旧臣,目的就是要将大宁皇族连根拔起。 最终,那位大宁最后一位太子,郁郁而终,而他唯一的遗孀,正是林司柠! 听到此处,陈平一问道: “既然已经过了那么久,连大漓的皇帝都换新的了,为何还要对你们赶尽杀绝?” “因为……” 小司柠此时显得犹豫不决。而李同仁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因为那传说中的大宁宝藏!” 陈平一和小司柠都是惊异的瞅向李同仁,陈平一更是不解的问道: “四叔!你一早就知道?” 李同仁走到司柠面前,说道: “我也是今日,才得知林相辅的真实身份,林家满门忠烈值得敬佩。小司柠你放心,你以后,就是陈平一的妹妹,这里就是你的家。” “可是……那些人是不会放过我的。” “难道?真的有大宁宝藏?” 小司柠瞅着陈平一,很肯定的点了一下头。 第95章 大宁宝藏 大宁王朝,统治中原近百年,开国皇帝是个二十多岁的少年,凭借兵法与民治上的杰出造诣,深得民心。 哪曾想,称霸一时的大宁,终究也会有没落的一天。 众所周知,大宁的末代皇帝是个昏君,只听信于宦官之言,搞得朝纲紊乱、臣心割离,各方诸侯节度使,都在不断暗中积蓄力量,大漓的景先帝就是其中之一,也是最后联手匪患头目钟离靖宇推翻大宁的那一位节度使。 时至今日,关于大宁王朝皇族所积攒下的财富传说,在江湖上鲜有人知。 传闻幽州有座山,山下就是大宁开国皇帝修建的大宁地宫,里面的稀世珍宝堆积如山,大宁皇族近百年积累的财富,都在地宫之中储藏。 大宁最后的那位太子,在刚上太子之位时,便前往幽州,驻军两年,这是大宁开国皇帝立下的规矩。 坊间传闻的意思,大致就是说,将来若想坐江山,那就先替皇族守财富,若是真能不被皇族的财富诱惑而蒙蔽心智,那才能当天下之主。 当然,那位大宁的开国皇帝的用意是好的,是想着自己后代坐江山的人,都能够不被皇族已有的财富所蒙蔽,靠自己的努力,为大宁积累更多的财富。 可是,这个用意中有个漏洞,就是谁去评判太子到底有没有被蒙蔽? 起初的两代太子,当时开国的重臣都还尚在,有胆直言,可是后来,可就是宦官当道了。 结果可想而知。 不过好在,传闻中的那些皇族财富,只有皇族嫡系之人才知道具体位置,就算大漓打下京都后,派出几万兵马前往幽州寻找,也一无所获。 从此以后,关于大宁皇族宝藏的传闻就愈发的神秘且诡异了。 “这些都是爷爷在逃亡的路上告诉我的。” 陈平一轻轻拍了拍林司柠的肩膀,问道: “那这些,还有谁知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那些人那天到城隍庙的时候,我就小声的趴在墙外,不敢出声,他们上去就找到爷爷,逼问宝藏的事,爷爷宁死也没说,然后……” 李同仁重重的捶着桌子,大喝道: “这帮畜生!” 陈平一继续问道: “那你看清他们的模样了么?” “没有,他们都是蒙着脸,不过我记得,带头的那个人,手中拿着一个白色的小瓶子,在每个死去的身旁走过。” 李同仁费解之声传来: “是邪宗的夺舍之术!” 他继续解释道: “西域邪宗有一门名为夺舍之术的功法,也算是邪宗的基本修行法门,利用灵器吸纳人在将死之际的魂魄气息,以此来淬炼邪气,提升修为。看来这件事,越来越复杂了,连邪宗也牵扯进来了。” 陈平一安抚小司柠。 “别怕,没有人会再伤害你,你爷爷的仇,我会替你报!” 小司柠也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次日,陈平一再次前往冀州城,直接去衙门后院找到顾云,但却并未提及大宁宝藏一事,而是只提到了司柠见到的邪宗夺舍之术。 顾云听后,略微沉思。 “起初我还以为,此事会同鸡鸣山的守陵人有关,但是现如今,邪宗的人也牵扯进来。” 陈平一试探的问道: “守陵人不是惩逆天道的么?怎么会与流民被杀有关?” 顾云有些得意,笑着说道: “平一,你有所不知,那些守陵人如今在我大漓各州屠戮,虽然杀的都是些该死之人,但是其中枉死的不知又有多少。” 陈平一并未给出非常诧异的反应,反倒是很平静,因为他也知道顾云说的都是事实。 别说是各州的守陵人,就他陈平一自己暗自的杀戮下,那些贪官贵族的手下,又有谁能去查证,到底到没到该死的罪孽程度。 这个世道就是这样,这个江湖也是如此。 “顾兄,你让我协助你彻查流民被杀一案,想必也是有别的打算吧?” “就知道你聪明,瞒不过你。那夜,我见到林相辅的尸体便觉察有些不对,他的胳膊上有明显的拖拽痕迹,而其他人却没有,其他人都是被一击毙命。或许他的身上,有什么隐秘。” 陈平一瞅着顾云淡然一笑,然后说道: “所以顾兄见我同司柠关系亲近,便想借此了解你所猜测的隐秘?” 顾云淡淡叹了一口气,然后说: “诶!最开始的时候,我确实是这般打算的,但是后来仔细想想,还是算了吧,你这个老六,怎么会轻易听我的。” “那你还真说对了!” “就说吧,你不会听我的。” “我是说,我就是一个老六!哈哈哈” “哈哈哈!说正经的,我让人飞鸽传书,在京都查了一下林相辅的过往关系,结果,发现他居然是前朝太子的授业恩师!” 陈平一故作惊讶,大声道: “什么?还有这种事?” “得了得了,演的有点过了哈,你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了吧。” “也是今早才听司柠说的。” “既然林家跟前朝太子扯上关系,那么那些人的目的很明了,估计就是奔着前朝的所谓大宁宝藏去的。” 陈平一还是装作很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 “嗯,有道理,不过你说的那个什么宝藏怎么会到林家人的手里?” 顾云笑而不语,拖起茶杯,抿了一口,又轻轻放下,起身走到院子里,望着苍穹,怅然道: “现在,宝藏怎么落入林家之手,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是前朝皇族积累了百年的财富,若是重见天日,那如今的大漓也会是乱做一团。所以,像王家这种顶级家族盯上林家,也就不足为奇。” 顾云突然回头,盯着陈平一问: “你知道,那大宁皇族百年财富意味着什么吗?” 陈平一只是思虑,并未回答,可顾云接下来的话,却和陈平一想的如出一辙: “那可以是装备百万虎狼之师的盔甲,也可以是百万兵马几年的粮饷,更可以幻化成摧城拔寨的重器……” 陈平一默然,他深知,那传说中大宁宝藏或许就会像是一块从高处坠落的巨石,在大漓王朝这个表面平静,但已是暗潮涌动的湖面,掀起连绵巨浪。 第96章 羽士陆修 冀州城,王家的一处雅致宅院。 王家少主王段,依然着一身锦绣白衣, 面如美玉,唇若点朱,姿质风流,仪容秀丽。 身旁的一位仆人距离一丈之外,主人在逗鸟,仆人在沏茶。 突然,这份院中的静谧被飘来的身影打破。 就见一斗笠修士从更远处的屋顶奔袭而来,所过之处竟没有惊起丁点的声响,哪怕是屋顶的瓦砾也丝毫未动。 斗笠修士轻盈落入庭院中,瞟了一眼正在喝茶逗鸟的王家少主,目光中的怒意足够明显。 可是王家少主虽然察觉男子的到来,且也知道这斗笠修士来此的目的,但是就是不为所动。 身旁的那位仆人愣了愣神,见主人没做声,便小声凑到主人耳边,言语: “少主,羽门的陆修来了。” “啊?在哪呢?” “就在您身后呢。” 一主一仆的演技,在行走江湖这么多年的陆修看来,确实有些拙劣。 但也架不住这位王家少主惯用的装腔作势的作风。 “呦!陆叔叔来啦,王放!还不赶紧给陆叔叔沏茶!” 身旁那个叫王放的仆人,应了一声,连忙照做。 “不必了!” 陆修推手拒绝,走到王段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说道: “我来,就是想告诉你一声,你王段要杀谁,我不管,但是别用我徒弟的手去杀人!昨夜,若不是我及时赶到,我徒弟早就被长孙无净擒住了!” 说话时,陆修的拳头攥的很紧,王段当然也察觉了陆修的真情动怒,便笑着回道: “陆叔叔误会了,我们也是没想到长孙无净会出现在春月楼,若是早知道,也就不会让行儿射出那一箭。” “王段!你本知我徒弟心智残缺,却趁我不在,百般诱惑,帮你杀人?你别把事情做绝了!” 王段此时缓慢站起身,走到陆修面前,还是毕恭毕敬的模样。 “陆叔叔,我怎么会害了行儿呢~只是昨日你不在,我又找不到合适的人,就让你徒弟露一手,真心是不知道那边的防备会那么谨慎,侄儿在这给您认个错。” 陆修已然起身,对王放释放出的歉意完全没有接纳的意思,而是用力甩起长衫,带着怒意跃然离去。 “记住,没有下一次!” 等陆修的声音彻底消散,王放缓慢的直起腰。 就在这一瞬,他的目光突然变得血红,像是毒蛇的眼睛般凶厉,用力咬着牙,整个脸庞的青筋暴起,咬牙切齿的念叨着陆修的名字。 身旁那个叫王放的那个仆人,走到王段的身旁,将那个精致的白色小瓷瓶递给他。 王段打开瓷瓶,一缕黑色的浓烟瞬间被其吸入鼻中,整个人的表情也变得异常的恐怖,白皙的脸上,逐渐显现出青色的如同雷电一般的痕迹,几息之后,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仆人试探着说道: “少主,为何要对这位江湖修士百般忍让?我就从来没见过少主您受过这么大的气。” 王段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然后不屑的说道: “忍让?我早晚会让他知道,让我王段做出忍让的代价!去把韩谢给我叫来!” 陆修此时已经来到隔着几条街的一处面馆,对面坐着的,是一个看上去二十多岁的青年。 青年的模样很普通,皮肤也有些黝黑,看上去跟城里做苦工的那些少年无二。 “师父,你怎么不吃啊?” 少年见陆修一直未动碗筷,便抽了两下鼻涕,笑呵呵的呲牙问道。 陆修一副慈祥的模样,早已没有方才在王家院子里的丁点狠厉之色。 “师父不饿,行儿吃。” 陆修把原本自己面前搁着的,一口未动的那碗汤面,推到了自己徒儿的面前。 “嘿嘿!” 徒弟傻笑一声,然后用胳膊抿了抿流淌的鼻涕,将那碗面倒入自己的碗中,因为两碗汤水太多,就要溢出来,少年赶紧沿着碗的边缘呲溜吸吮起来。 “以后想吃什么,就跟师傅说,别人给的再好吃的东西,也没有咱们自己买的好吃。” 昨日,王段就仅凭一盒糕点,便成功诱惑这位傻徒弟,在春月湖中放出那一箭。 陆修深知自己的这位徒儿的射术修为,早晚会有一天超过自己,因为陆行儿的修行天资足够优秀。假以时日,陆行儿或许会成为中原第一刺客。 可是,不得不去惋惜,他这个徒儿的心智只停留在七八岁。 一个修为再高深的修行者,没有健全的心智,那就只能成为别人射出去的一支箭。 羽箭离手的那一瞬间,自己也便没有了后路。 “师傅,我昨天和王家的那个哥哥去湖上玩,你是不是生气啦?” “没有,师傅没生气,师傅是替你高兴,你的那一箭,已经达到了第五境的修为!” “真的吗?太好啦太好啦!我已经第五境啦......” 陆行儿起身,在面馆中手舞足蹈,就像是个巨婴,让见到的人,都有些反感。 陆修完全不理会别人的感受,只是看着自己徒弟开心的样子,他就已经很知足。 此时的冀州城总捕韩谢,已经快步进了王家小院,看见王段,直接单膝跪地。 “属下无能,未能杀的了那顾云,还请少主责罚!” “罢了,罢了,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的。” 顾云走到韩谢的身前,将他扶起,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道: “韩谢,你是我王家十几年前就在这冀州城内放下的暗子,你当知道你的责任所在,如今这冀州城大战将至,几个月后这冀州城姓什么,还未曾可知。” 韩谢再次俯身道: “请少主放心,我一定将顾云暗杀……” “嘘~既然是暗杀,那就别出声音。本来昨夜让顾云死在春月楼里,是最好的结果,可是啊!没想到突然冒出个第八境的大修行者。那个长孙无净和春月楼是什么关系?” “回禀少主,我派人多方查证,长孙无净与春月楼并无关系!” “那就奇怪了,一个浪荡形骸的行者,为何会为保护顾云而明面出手呢?” “少主,顾云这几日身边一直有一个生面孔。” “是谁?” “他叫陈平一,是冀州通远郡鸡鸣驿的一名驿从,这几日都跟随顾云查流民被杀一案,会不会是这人的身份有古怪?” 王段此时陷入沉思。 第97章 熟人见面 思虑良久后,王段冲韩谢问道: “你可查过那个陈平一,到底是什么来历?” “属下已经阙查,他......就是一名普通的驿从。” “这就奇了怪了,顾云怎么会同这等无名之辈搞到一起,他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罢了,先不用管他,看紧些便是。反倒是春月湖那边,查的可有进展,昨夜春月湖所展现出来的势力,可不是普通青楼之地该有的啊!我可是派出了一百多名门客,结果一个都没回来!” “春月楼的姑娘们,从进入春月楼那一日开始,便由楼内的江湖修士传授武艺,这事情全城都知道,但是也只是些傍身的防御之术而已,上不得台面。” “你的意思是说,春月楼内还有高手?” “属下确实这般猜测。一直以来,无论是府衙还是江湖上的人,没人真正见过春月楼的东家,一直是那个叫赵瑜的女子在打点春月楼的大小事宜。对了,昨日……左武卫的人也去了春月楼。” 王段的眉头就是一紧,左武卫还是特么参与进来了,这恐怕是他此行冀州最大的阻碍。 一个月前,王段作为王家嫡系的二公子身份,被国公父亲派来冀州之地,目的有二。 其一,就是在冀州各处筹集粮草物资,以备大战之时所用; 其二,就是打听林相辅的下落,进而打听到大宁宝藏的下落。 王家为大战筹集粮草,本该是一件居功至伟的事,但是却只能偷偷摸摸进行。 因为,他们是特么给并州叛军筹集粮草! 还好,大漓军神磐台明宗提前一步部署,让手下的士兵,进了冀州城就开始搜刮粮草,虽然消息传到京都,一准会被御史台的大人们参奏,但也是没得办法,毕竟一旦赵允兵临城下,那冀州城被困数月都是有可能的。 而王家,只能偷偷的从府衙粮库中偷偷的转运粮草出来,不得不说,王国公十几年前的布局就已经开始,冀州总铺韩谢是王家的人,府丞刘志远同样是王家的人,就连死去的节度使崔磐都跟王家联系紧密。 若不是崔磐提前得知赵焕之隐瞒身份,潜入鸡鸣山争夺灵血之丹,当时崔磐也不会执意亲自带兵前去。 现如今,在王段看来,这略有些被动的局面,都是崔磐的一时冲动导致的。 崔磐的销声匿迹,王段自然断定到了已死的下场。 可毕竟那是一州的节度使,若崔磐尚在,那还有正面硬刚左武卫的底气,可现如今,兵权完全被磐台明宗攥在手里。 “难道春月楼背后的主子,是磐台明宗?” 这个想法一出,王段自己身后都是一凉。 王段良久之后,才对韩谢说道: “眼下,先把筹集的粮草运出城外再说!” “遵命!” …… 次日晌午,还是在通远郡的官道上,那支乔装成商贩的运粮队伍,被一群突如其来的马贼洗劫一空。 早些时候,这四五十人的押送队伍,是陆续分成十几支商贩队伍出的冀州城,而且还是从冀州城的四个门分散着出去。 结果,花了两个时辰,刚汇集到一起,那伙马贼就出现了。 带头的几人,都是身材魁梧的壮汉,每人手中拿着一把斧子,有个壮汉,可明显听出来,说话有些磕巴。 没错,就是那伙之前官道上拦住骑着毛驴的陈平一的那一行匪徒。 他们的实力,可不是明面上那般羸弱。 因为,他们也是守陵人。 当第一批出城的粮草被劫的消息传到王段的耳中,那家伙差点没被气得跳起来。 “什么人干的?是左武卫么?” “回禀少主,不是左武卫,就是一群山匪,左武卫昨日并未有兵马出营。” 韩谢现在腿都不自觉的抖了起来,他这一路都是忐忑不安。 “韩谢啊韩谢!我王家要你特么有什么用!” 王段用手指头顶着韩谢的额头,大声呵斥。 “让你杀顾云你杀不了,让你运个粮草你也运不明白,难道你就只能去杀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流民么?” “属下办事不力!请少主责罚!” “卧槽!就特么知道责罚……你特么……” 就在此时,屋外的仆人走了进来,说道: “少主,顾云来了。” “什么?” 王段也是一愣,显然不知这时顾云来此为何,他自己可是一直都是尽量隐匿行踪。 王段甩身离去,堂内只留下跪地的韩谢,而韩谢的表情,却变得淡然。 顾云在另一处堂内坐着,调戏着笼子中的两只金丝雀。 “顾兄!大驾光临啊!” “哈哈哈!王兄还是这般英俊潇洒啊~” 两人显得很亲昵,就像是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一般,看的一旁的陈平一都错乱了。 “王兄,我们可有好久没见了,上次相见还是在太后的寿辰之宴上吧!” “是啊,没想到能在这冀州之地与顾兄重逢啊!” “王兄,你来这冀州,怎么也不知会一声,我好招待一下啊~” “顾兄稽查司的事务繁忙,怎敢惊扰了顾兄查案啊!” “这么说,王兄知道我正在查什么案子了?” 说话时,顾云的面容逐渐从喜悦之色,转变为肃穆之色,让还在咧嘴假笑的王段措手不及。 “哎!流民被杀案嘛,现在全冀州的百姓谁不知道啊!” 王段借机开脱,拉着顾云的手臂坐下,然后却又起身,问道: “这位小兄弟是?......” “诶呀!你看我这脑子,忘给你引荐了,这位是陈……” “陈平一!” 王段先于顾云开口,陈平一不动声色,简单行了一礼。 “小民陈平一,见过……” “哎呀,不用这般客套,坐下说话,坐下说话,来人,赶紧给二位看茶!” 王段假意整理自己的衣服,不再说话,此时的堂内异常安静。 陈平一心里倒是觉得可笑,难道这些个官家子弟平日里都是这么逢场作戏的? 浮夸!实在是太特么太浮夸。 “王兄,我本次前来一是为与王兄见上一面,叙叙京都旧情;二来呢,也还是有公事需要王兄协助啊!” “顾兄太客气了,你我是故交,有什么我们王家能帮上忙的,你尽管知会便是!” 第98章 杀人诛心 顾云同王段说了自己的请求,让王段听了后咬牙切齿。 “王兄,这几日,我稽查司的人呐,在通远郡筹集了一些粮草,一共是多少来着?” 顾云假意瞅向身旁的陈平一,陈平一笑呵呵的回道: “正正好好~三百石~” 王段心想,果特么然啊!我那三百石粮草就是被你稽查司的人截获的!还跟我面前故意强调三百石的数量,你特么今日就是要来打我脸的。 但是王段两息后,便强制让自己平复下来,毕竟国公的公子,可不都像开局的耿明远那般无能的。 “顾云兄,你筹集粮饷是好事,如今这冀州的战事将起,你这也是为朝廷办了一件大好事啊!” “诶~王兄谬赞啦!这是我稽查司分内之事嘛!” 王段心想,粮草跟你稽查司有鸡毛关系!就听顾云接着说道: “三百石粮食……还在通远郡,数量有些大,想着你王家有这冀州城内最大的车马行,王兄能否帮我们运到左武卫的大营中去呀。” 这特么就是传说中的杀人诛心啊! 王段手中的白色瓷瓶撰的咯吱作响,好像下一息就要碎裂。 身旁的仆人起身,走到王段身前,添了茶水,似乎借机同王放暗示些什么,陈平一和顾云也看不清,两人只能面面相觑。 几息之后,王段的气色还是恢复了平静,面对顾云的笑脸相迎,也强挤出笑脸来。 “顾兄,这算什么大事啊!我吩咐车马行给你运送便是。” “哎呀!那真是极好的美事啊!只不过……” “顾兄!又怎么了?” 顾云两指夹着下巴,眉头微微皱起。 “只不过这费用嘛~王兄你也知道,我们稽查司支付不起那么多的开销……” 这是要特么白嫖啊! 就连一旁陈平一,都忍不住,强行把自己的脸掩住,扭头向另外一边,生怕自己当面笑场。 顾云咳嗽了一声,陈平一这才缓慢转身回来,牙咬着嘴唇,强行让自己笑不出声。 “倒也不是说让你王家白跑一趟,你看咱们这也是给左武卫筹集的粮草,按理说应该让左武卫从军需费用中支出,可是你也知道,磐台大将军那脾气,我是真不能保准可以要回钱来。” “原来是这样啊,也是小事,运粮的车马费用,我们王家自己担着就是了。” 顾云一听,立马起身,抱拳言谢。 王段就要顺势上前客气一下,结果顾云也只是意思一下,迅速就把手放下了。 这让王段举起的手臂,就又尴尬了。 王兄,明日上午,车马队伍直接到通远郡衙门便是,我二人就先走了。 两人都没等王段反应过来,直接转身,快步离去,步调很快,还出奇的一致,就像事先排练过一样。 等两人走后,王段还是站在那里,眼中的杀意更浓。 “少主,这个顾云,脸皮可真厚啊!” “用特么你说!顾云不要脸,那是在整个京都都出了名的!” 出了王家宅院,顾云和陈平一走在冀州的大街上。 “顾兄,我以为我自己的脸皮已经够厚了,没想到你的脸皮也是厚的一批啊!刚才我听了都想上去揍你了!” “那是,我那名号在京都可是很响亮的!” “你在京都还有响亮的江湖名号?” “哎!那个......那个不提也罢!” “诶?你这可不地道了哈,你稽查司的人手不够,可是我出面找的那些山匪帮忙的哈,就凭这一点人情,你不说自己名号,可就说不过去了哈!” “行行行!告诉你便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在京都,他们都管我叫顾一蹭!” “顾一增?故意蹭?听起来怎么这么古怪?就是那个我只是蹭一蹭,不进去的意思么?” “草!你陈平一可比我不正经多了!那是蹭饭的蹭,不是蹭那里的蹭!” “你要是这么说,那我就懂了,走吧,让我也蹭一蹭你!” “滚蛋,我顾云不喜欢男人!” 顾云一把推开作势搂抱上来的陈平一。 “诶呀!顾兄你误会啦! 是蹭饭的蹭,不是蹭那里的蹭,哈哈哈!” 见两人勾肩搭背的在大街上走着,还有说有笑,看起来甜蜜的不得了的样子,躲在远处的江宛若,居然心生些许醋意。 江宛若本来一早就折返回家,进门泡了一个舒服的热水澡。 在洗澡的时候,本以为自己会消退身体的疲惫,哪曾想,一闭上眼睛,就是昨天深夜在春月湖上的那艘小船里面的场景。 江宛若就是止不住的去回想,两人在神秘酒水催动之下,在那份醉意中的缠绵情景,让自己的脸蛋,一下子绯红起来,也让自己的睡意全无。 他比陈平一要大上五六岁,按理说让陈平一管他叫一声姐姐,那家伙也不吃亏。 昨夜之事,起因是那神秘的酒水,但是过程却是完全在两个人的控制之下,这是两个人都不想刻意去提及的事。 那份潮红之息,修行者用内息压制并不是难事,但是当两人就那般靠近在一起,还是在经历一番生死之战之后,又是在那般静谧的空间里,又有谁能招架得住? 陈平一的脑子,当时也是清楚的,一切也是出于他的本能。 但是男人就是看似天生淡漠的种,回到通远郡后便不想再去提及那件事。 因为陈平一知道,儿女之事只能往后搁置,眼下最要紧的是搞掉王家,替司柠的爷爷林老爷子还有那些无辜的流民报仇。 刚才在王家宅院时,当王段无意中握住那个白色的小瓷瓶的时候,陈平一就很细心的注意到,这与司柠看到的凶手一致。 并且,黑藤灵根第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瓷瓶是邪宗的某种圣物,可以储存阴邪之气,并且将阴邪之气逐渐提炼,直到被邪宗修士所吸食。 从王段的气息和神色中,陈平一也断定了此人正在修炼邪宗的功法,因为在鸡鸣山上他见过。 但是让陈平一和顾云没有直接出手的原因,是他们看不出王放的修为,还有身旁那个看起来很寻常的仆人是什么境界。 陈平一可不想像上次刺杀耿明远时,突然身旁的仆人,直接变身成境界高深的强者,让他狼狈不堪。 那一次若不是李同仁在暗处帮助,他陈平一能不能活到现在都难说。 而且,王家注定会有很多的强者护卫,那个第八境的羽士,可一直未露面,还有他的徒弟,虽然实力不及第八境,但是也够顾云和他吃一壶的。 所以,一切还是得从长计议。 第99章 昨夜漏风 冀州城南,左武卫中军营帐内。 磐台明宗在案前读着一本书册,名为《儒士之秋》,一旁的贾连城汇报着近日左武卫斥候,在并州暗中探视报回的军报。 可等贾连城汇报完许久,磐台明宗也没给指示,还是捧着那本书册认真读着,表情略有所思,完全沉浸其中。 这让军帐中的贾连城和其他将领都摸不着头脑。 这位军神大将军,他们已经跟随多年,手中拿的那本《儒士之秋》,大将军不知都看了多少遍了,书页都要被其翻烂了。 “大将军~大将军!” 贾连城轻声叫了两声,磐台明宗这才意识到,那些将领在等他训话。 “那个,连城啊,你就去安排吧,没事了,都回各自军帐中吧。” 所有人看上去,都有些茫然不知所措,贾连城一个眼神下去,所有人行了军礼,出了营帐。 贾连城却未走,单独留下,磐台明宗用余光看到。于是问道: “咦!你怎么不走啊?有事?” “大将军,现在军中偶有传闻,一旦冀州打起来,朝廷后续不会派兵前来支援,就只能靠咱们这十万左武卫坚守冀州。” “不是传言,八九不离十吧!” “大将军,那咱们还等什么,为何不提前把大军调回来,或者提前在冀州招兵。” “连城啊,我不止一次跟你说过,没事的时候要多看看书,你就是不听。” “大将军训斥的是!” “训斥你妹啊!放心吧,冀州一时半会儿打不起来,他赵允现在还没有那个底气站在我面前。” 磐台明宗的话语平淡至极,但是贾连城却听出了军神的自信。 他们的大将军,从来都是这般自信,也从来没让他的手下失望过,这些年大大小小的战役打下来,贾连城深知,这一次大将军的心思不可能是仅仅守住冀州城,而是整个中原。 虽然不知大将军暗地里到底做了什么谋划,但是军神的名号,足以震慑天下,这位军神是漓军的军魂所在,只要他磐台明宗在,什么叛军,什么外敌,就只能窝着。 尤其是前些日的鸡鸣山上,虽然自己与灵血丹失之交臂,但是却借守陵人的手,杀了冀州的节度使崔磐和御林军大统领赵焕之,就这一步棋的谋划,他贾连城不知要学多少年。 既然大将军说冀州暂时打不起来,那他也便放心了,那些军中的流言蜚语不管便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诶,对了,那个顾云,有再派人送信过来么?” 就在此时,一名送信的士兵进了营帐。 “呈报大将军,稽查司顾云派人送的信!” “呦,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啊!” 磐台明宗看过信后,微微一笑,说道: “这个顾云,还真有点他老子顾文都的样子,来,你也看看!” 贾连城接过信后,仔细查看,然后也笑了。 “连城啊,就按照顾云的计划,尽量安排去吧。” “诺!” 此时的顾云和陈平一,正从酒楼走出来,陈平一打了一个很满意的饱嗝。 刚刚,他终于是好好蹭了顾云一次,别误会,就是蹭饭的蹭。 “平一,接下来去哪?” “接下来,会有人找我们的,我们等着便是。” 两人来到了一处看起来很是高档的茶馆,寻了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优哉悠哉的听起了小曲。 一直在云处跟着他们的江宛若,这时假装偶遇,走了过来。 “呦,这么巧,在这里都能遇到你们两个?怎么着,昨天冀州城还没逛够?” 顾云当然还不知眼前二人的关系已经深入到不能再深入了,于是很客气的回道: “江副总捕,好巧!” 见陈平一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眯着眼,专心的听曲,顾云的惊呆了。 就见江宛若一脚就踏在陈平一的凳子上,注意!是踏在了他两腿之间的位置。 陈平一立刻向后撤出半寸,两腿岔开,坐直身子,这才避免了一次创伤。 就连黑藤灵根都看不下去了,一下子惊醒,喊道: “小子,你特么搞什么,你再晚一点点,我就废废了!” 陈平一不理它,也没心思理它,而是轻轻按住江宛若的靴面,笑呵呵的说道: “若若姐姐~” 这四字一出,顾云彻底懵逼了,懵逼的不能再懵逼了。 心想着,你陈平一也好歹算是个有心机的老六,之前在人家面前还那般硬气,那么装逼!今日居然软的一塌糊涂,该不是吃错什么药了吧。 “这还差不多~” 江宛若瞪着眼睛,把脸贴向陈平一,有些咬牙切齿。 陈平一立刻就将两腿夹紧,冲着江宛若眨了两下眼。因为江宛若的脚指头,隔着布靴,在陈平一双手的遮掩之下,连着向前动了几下。 这几下,可让黑藤灵根的灵智炸毛了: “小子,你赶紧让这娘们把脚挪开!我好没有安全感啊!不是,你这处血脉要觉醒是几个意思?你可别……” “你给我闭嘴吧!” 陈平一又是假笑着眨了几下眼,江宛若这才把脚挪开,陈平一连忙起身,给江宛若倒上茶水。 那毕恭毕敬的样子,让顾云看的目瞪口呆。 心想着,昨天夜里,你们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何会是今日的局面。 但是也不能一直傻站着啊,于是他便开口说道: “昨夜我接到密报,就先行离去,不知二位在那小岛上呆的如何?” 江宛若噗地一声,将刚喝入口的茶水,喷了出来。 “江副总捕,你这是?” “诶呀,这茶水太烫了,给我换一壶!” 陈平一连忙大声冲远处的小二喊道: “这茶太烫了,你来给换壶新的吧!” 顾云和上前的小二都懵了,嫌热你放一会儿喝不就行了!换壶新的,那不是更热么? 顾云就知道,昨晚一定有问题。于是继续说道: “我听春月楼的姑娘们说啊,那小岛上都是给一些贵客提供的私密地方,都是雅致的小船屋,二位可体验了?” “奥,你说那个木船啊,体验感一般,有点漏风,下半夜有点凉。” 陈平一若无其事的回答,听起来也没什么问题,因为他特么说的就是实话。 你就再暖和的棉被,你们两个人不盖,就一心专注于搞事情,再强的修为,那湖面上入秋后的晚风,也够受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