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翻身:暴君独宠小妖后》 第一章 你……是皇上? “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身后传来女人尖锐的声音,夏清浅眼神一冷,奔跑的速度愈发快了。 她本是灵玄大陆最年轻的天才捉妖师,却在收妖时不慎被人算计致死,没想到再一睁眼,竟穿越成了冷宫弃妃! 原主刁蛮跋扈,仗着家族势力到处惹事生非,偏偏对莲妃情同姐妹,听她怂恿处死了一名宫女,从此被打入冷宫。 谁知当晚莲妃又来喂了她一碗毒羹,原主喝完吐血不止,这才惊觉自己真心错付,拼死逃出冷宫求救,却在半路毒发身亡…… 夏清浅并没有继承原主的全部记忆,只有莲妃的这部分——看来是原主死不瞑目,想让自己替她报仇! “清妃,快停下,不准再跑吧!” 身后除了莲妃的声音,又有侍卫的声音接连响起,甚至有两个人已经抓住了她的胳膊! 夏清浅迅速点了身体几处大穴,防止毒素扩散,然后回头一脚踹翻了几个侍卫! “啊——!” 侍卫惨叫,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众人俱是一惊。 莲妃不敢置信的看 着她,“你……” 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蠢货,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厉害? 中了毒还能跑这么快,还打得过御林军?! 她咬了咬牙,故作担忧的大喊,“清浅,冷宫之人随便出来是要受罚的,快跟我回去吧!” 夏清浅冷笑一声,“回你的娘胎去吧!” 说罢,她转身又要跑。 可是眼前忽然一道墨色的身影闪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挡住了她的去路,“站住!” 夏清浅警惕的看着他。 男人穿着墨色锦袍,英俊挺拔——三更半夜,还能如此姿态在皇宫里行走的男人会是谁? 皇帝。 夏清浅感觉到他武功不低,以她现在的身体未必打得过,所以短暂的迟疑过后,她飞快的朝他扑了上去,泫然欲泣,“皇上,臣妾不是故意跑出冷宫的,只是……” 男人身体陡然一僵。 众人纷纷停下脚步,倒吸一口凉气,莲妃更是满脸震惊。 “夏、清、浅。” 身后,忽然响起一道阴沉至极的嗓音。 夏清浅一惊,下意识的回头,眼神的警惕便陡然化 作了惊艳。 如果说她怀里抱着的男人也算英俊,那么此刻出现的这个,却让人心跳都漏了一拍! 他穿着绛紫色的华袍,眸若远山,唇薄如削,身姿清逸如流云,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神仙。 只是神仙的脸色过于阴沉,一字一顿的道:“你在干什么?” 她干什么了? 夏清浅眨了眨眼,没等回过神来,怀里的人就狠狠推开了她。 她一个踉跄,却见他阔步上前,恭敬的走到紫衣男人面前,“皇上,属下该死!” 皇……皇上?! 夏清浅表情顿时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惊悚的看着那名紫衣男子,“你是皇上?”她倏地扭头去看那墨袍男子,“那你又是谁?” 虽然墨袍男子的脸色十分难看,但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属下御林军统领,元修。” 夏清浅,“……” 夏清浅内心哔了狗。 原来半夜在宫里行走的美男子,未必就是皇帝,还可能是御林军统领?! 这天杀的原主,这么重要的记忆怎么不给她呢! 她嘴角抽了抽,硬着头皮挤出 一抹笑容,“皇上,我……” “你什么?”萧墨寒阴鸷的打断了她,“三更半夜跑出冷宫还不够,非得在众目睽睽之下红杏出墙,勾引御林军统领——朕不杀你,你就不死心是么?” 夏清浅尴尬,“臣妾心里只有您一个人,怎么会红杏出墙呢?虽然刚才的画面确实惹人误会,但是大伙儿应该也都听到了,臣妾喊的是皇上——所以,臣妾只是认错了人而已!” 认错人? 萧墨寒冷笑,“是侍卫手里的灯笼不够亮,还是你的眼睛瞎了?” 夏清浅,“……” 夏清浅忽然觉得,老天是公平的。 眼前这男人虽然拥有神仙般的容貌,还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可他的嘴巴实在太毒了——定是女娲造人的时候给他喂了许多砒霜! 她决定不跟他计较,义正言辞的道:“您怎么能这么说呢,臣妾只是失忆而已。” “好端端的失忆,你当朕是傻子么?” 好端端的当然不会,但她怎么可能好? 夏清浅余光扫到幸灾乐祸莲妃,眼底倏地闪过一丝冷意。 莲妃觉得,这蠢货肯定想说,失忆是因为被她下毒! 可惜毒羹的证据早已抹去,最后什么也查不到,只会让这蠢货在帝王眼中更显恶毒! 却听夏清浅幽幽的哭道:“臣妾绝不敢欺瞒皇上,今日臣妾醒来便头痛欲裂,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分明是中毒失忆的症状!” 竟只字不提她! 莲妃脸色微变。 夏清浅心底冷笑,当她不知道她那点小算盘? 但她现在确实没有证据,所以这笔账,必须留待日后再算! “中毒失忆?”萧墨寒眸光微敛。 确实,她的气色看起来不太好。 只是身处冷宫,她的气色当然不会好到哪里去,所以刚才他也没有多想。 可是现在…… 萧墨寒眯眸打量着她,这个女人从前刁蛮任性,说话也永远是一副嚣张跋扈的样子,倒确实与此刻的她不太一样——好像也只有失忆可以解释她的状况。 但,如果她是装的呢? 他打量着她许久,忽然意味不明的道:“所以,你刚才说心里只有朕一个人,也是信口胡言的?” 第二章 为什么事情变成了这样? 夏清浅额角跳了跳。 她发现这男人真是记性绝好,逻辑绝佳——她都快把自己带偏了,他竟然还能抓住重点! “这怎么会是胡言呢?”她咬唇道,“虽然臣妾失忆了,可是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深爱皇上。但在臣妾如此痛苦的时候,您都没来看过臣妾一眼,所以臣妾只好偷偷跑出来找您!” 那眼神,满满的一副痴情模样,好像他是那薄情寡性的负心汉一般! 若是换做旁人,或许早已动容。 可萧墨寒是谁? 西凉国史上最冷酷残暴的君王,冷情绝意,不近女色。 所以即便面对这样的她,他依旧是无动于衷,冷冷的扯了下唇,“既然清妃对朕如此深情厚谊,想必为此受罚也是甘之如饴?” 夏清浅眼神一变。 “来人!”男人厉喝出声。 “皇上!” 夏清浅几乎是一个箭步上前,倏然抓住了他的袖子。 众人又是一惊,莲妃更是瞪大了眼睛。 刚才她还以为夏清浅变聪明了,找到这样的绝佳借口,或许今晚要逃过一劫。 可是没想到,这个蠢货 好像真的失忆了——竟然如此胆大妄为,去抓皇上的袖子! 谁不知道皇上最讨厌别人碰他? 这回,夏清浅真的死定了! 果然下一秒,就见帝王的脸色就狠狠沉了下去,“夏清浅,拿开你的脏……”手。 最后一个字还未来得及出口,话音就陡然顿住了。 因为面前的女人猝不及防的凑上来,一瞬不瞬的望着他的双眼。 这么近的距离,可以清晰看到她卷翘的睫毛,她专注的眼神,以及……她绯色的唇。 有那么一瞬间,萧墨寒以为她要亲他。 而就在这间隙,夏清浅口中默念着摄魂咒,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放过清妃。” 【放过清妃。】 男人眸色逐渐转深,眼神变得迷惘起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万籁俱寂。 从身后众人的角度看过去,竟是清妃忽然吻住了帝王,而帝王也奇迹般的没有推开她! 天啊! 众人愈发震惊,皇上竟然被清妃强吻了,而且被吻以后还一动不动?! 莲妃的表情像是被雷劈了一眼,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们。 唯独夏清浅,微不可觉的松了口气。 还好,上辈子学的本事还能用,摄魂咒成功制住了这个男人! 只是…… 她眼底闪过一丝凝重,下一秒,喉咙里陡然窜上一股血腥气,一口鲜血喷在男人身上。 “噗……” “夏清浅!” 摄魂咒在她吐血的刹那解开,萧墨寒瞬间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该死的女人不但拉他的袖子,还敢往他身上吐血?! 他脸色阴沉的像是要滴出墨来,想要下令处死这个女人,可是话到嘴边,却像是卡住了一样——好像潜意识里告诉他要放过清妃。 尤其是对上那双虚弱的眼睛,男人脸色莫名的滞了一下。 夏清浅看着他瞬息万变的脸色,虚弱的笑了笑。 她知道自己的小命保住了,摄魂咒的效力,不可能这么快解开的。 只是捉妖师守则第一条,不得随便对普通凡人动手,否则会反噬自身。 她刚死过一次,还换了身体,灵气本就微弱。 现在又犯了戒律遭到反噬,最关键的是——她动手的对象还是皇帝。九五至 尊素有龙气护体,所以反噬的力道十倍百倍的增长。 因此哪怕她只是用了这么小一个咒术,还是大伤元气。 夏清浅叹了口气,缓缓的后退一步,刚要离开,身体却微微晃了一下。 萧墨寒还没想好该如何处置这女人,就看到她直直的朝自己倒了下来。 他脸色一变,下意识的接住了她。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脸色又再一次阴沉到了极致,“放肆!” 这种装虚弱的戏码——后宫女人的惯用招数,他不知见过多少次,竟然还上了她的当?! 可是女人依旧闭着眼,并未吭声,苍白的唇还染着血,莫名透着几分妖冶的魅惑。 萧墨寒看着她许久,薄唇冷冷抿成了一条直线。 然后一个拦腰,粗暴的把她扛在肩上,阔步朝着冷宫走去。 众人看着他们的背影,表情都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精彩纷呈。 尤其是莲妃,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她怎么也没想到,原本应该中毒死去的蠢货夏清浅,不但没死成,还被皇上亲手抱回了冷宫?! ……… 冷宫。 夏 清浅本来也只是意识虚弱,没有完全昏个彻底,所以被放到床上的时候就醒了。 柳絮看到帝王抱着自家主子回来,震惊不已,“皇……皇上?” 主子被打入冷宫半个月,皇上一次都没来看过她,分明就是要让她自生自灭了。 可是现在,皇上不但带着太医一同前来,还亲自“抱”着主子?! 柳絮茫然的低头,“娘娘……” 夏清浅虚弱的弯了弯唇,“没事。” 话音刚落,耳畔就蓦地响起男人的冷笑,“现在知道没事了,刚才吐血的时候不说没事,倒在朕身上的时候不说没事?” 夏清浅,“……” 天地良心,她实在是站不稳了,所以奔着倒地去的——压根儿没想倒在他身上好吗? 分明就是倒到一半的时候,被人接了个正着! 可是显然这种“不知感恩”的话不能直说,夏清浅只好柔弱的望着他,“对不起啊皇上,多谢您的不杀之恩,臣妾深感皇恩浩……” “闭嘴。” 萧墨寒冷冷打断了她,转身对太医道:“给她把脉,看看她是不是真的中毒失忆了。” 第三章 可持续发展 夏清浅挑眉,难怪尊贵的皇帝会亲自送她回来,原来是不信她说的话。 不过也无所谓,失忆这种玄乎的东西——除非是磕了脑子出现血块,否则哪里能一下子探出来呢? 所以太医探了半天,也只含含糊糊的道:“皇上,娘娘确实中了毒。虽然毒性还未祸及心脏,但是娘娘气血逆行、脉象不通,所以失忆也不是不可能的。” 夏清浅扯了下唇,然后幽幽的抬眸看他,“皇上现在该相信臣妾了吧?” 萧墨寒冷冷扫了她一眼。 这女人从前刁蛮跋扈的样子就让人难以忍受,如今失忆了,怎么就变成另一个极端? 柔柔弱弱,期期艾艾,楚楚可怜。 失忆还会让人性格大变不成? 他眼神变得有些古怪,但是一想到她从前惹人厌恶的模样,他就歇了探究的心思。 “给朕安分的在冷宫待着,再敢乱跑,朕就打断你的腿!” 说罢,他便拂袖转身,冷冷的离开。 夏清浅故意恶心他,在他身后大声道:“臣妾恭送皇上,皇上您有空一定要常来啊!” 萧墨寒,“……” 男人脚步更快了点。 夏清浅心情颇好的收回视线,却见太医讨好的看着她,“娘娘放心 ,这毒不难解,微臣这就去给您开药。” 夏清浅一笑,“那就麻烦太医了。” “不麻烦,不麻烦!” 虽然眼前的人只是个冷宫弃妃,可是皇上今日亲自送她回来,难保不会有翻身的一天啊! 柳絮还没从震惊里回过神来,又听到她中毒,差点没吓哭了,“娘娘,您中毒了?” “没事了,别怕。”夏清浅低声安慰。 如今原主已死,这具身体里住的是她——灵玄大陆的顶级捉妖师,绝对不可能再让人害到她! 至于莲妃…… 她既然用着原主的身体,那就当是为原主尽最后一份力,也一定不会让那女人好过的。 柳絮看着她眼底那抹冷芒,眼神发怔。 忽然觉得,娘娘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 裴盛是帝王身边的大太监,跟在帝王身边许多年。 回龙吟宫的路上,他忍不住道:“皇上,您……” 萧墨寒侧目看了他一眼。 裴盛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其实清妃娘娘当初虐杀宫女的事,虽然证据确凿,但您若是想翻案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萧墨寒眯起眼睛,“朕为何要翻案?” 裴盛表情微妙的变了一下,“您不是想把娘娘从冷宫放 出来吗?” 帝王脸色倏地冷了下去,“朕什么时候这么说了?” 裴盛惊讶道:“娘娘偷出冷宫您都没计较,奴才以为……”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可萧墨寒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其实萧墨寒自己也觉得奇怪,刚才他明明想弄死那个女人,怎么最后就没说出口? 好像思绪有一瞬间的空白,然后就莫名其妙的想要放过她了。 不过这话一听就像是个借口。 萧墨寒眉心紧拧,“朕只是懒得跟她计较!” 裴盛狐疑的皱眉,“那您后来还亲她,还抱她,还亲自把她送回……” “裴盛!” 男人怒喝打断了他,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扭曲的痕迹,“朕什么时候亲她了?” 顿了顿,“朕看你最近是太闲了,从明日起,御书房所有的打扫都由你一人来做!” 裴盛,“……?” 他震惊的看着男人的背影,想哭。 明明他是好心为君王分忧啊,为什么得了这么个下场? ……… 冷宫。 太医和柳絮离开以后,夏清浅就在床上打坐调息,用前世所学的心诀引气入体。 这里虽不是灵玄大陆,但天地间也有充沛的灵气存在——尤其是这皇宫,龙气加持,无 比适合修炼。 虽然她的毒已经解了,但身体极度虚弱,说不定一个小小的风寒就能要她的命。 比起上辈子呼风唤雨的强者之尊,现在简直就是一只谁都能捏死的小蚂蚁! 到时候别说替原主报仇,可能她自己都随时没命,所以她必须赶紧恢复起来! 可要想加快修炼,必须有灵药辅助,所以她得想办法赚点钱买药才行! 于是翌日一早,她就吩咐柳絮,用她仅有的簪子去跟人换了黄纸和笔墨。 柳絮苦闷的看着她,“主子,那簪子可是您唯一值钱的东西了,您换一堆废纸回来做什么呀?” 要她说,还不如换几块肉回来,给主子补补身子呢! 夏清浅语重心长道:“我们要可持续发展啊,钱不是省出来,而是赚出来的!” 说罢也不再理她,专心的画了两张驱虫符,和三张平安府。 不是她不想画高深的符纸,但是光画符还不够,她还得给这符注入灵气,以她如今的灵力,也只能从这最简单的驱虫符和平安符画起了。 做完这些,她把符交给柳絮,“拿去卖了,驱虫符十文钱一张,平安府一两银子一张。” 柳絮一言难尽的看着她,“您说的赚钱之 法,就是……坑蒙拐骗吗?” 夏清浅,“……” 她知道现在解释也没用,这小丫头片子不会信她的,遂在她耳边嘱咐了几句。 柳絮的表情十分复杂,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是,奴婢这就去。” 柳絮走后,夏清浅原本打算继续打坐调息,可是刚刚坐下,忽然察觉到屋外一股异样的气息在流淌,隐隐透着几分阴森的寒意! 她脸色微变,皇宫里怎么会有这种诡异的邪气? 不对,重点是,她一直坐在这里,也没察觉到这玩意儿什么时候出现的,难道……它本来就属于这冷宫?! 她可不想跟邪祟共住一处啊! 想到这里,她立刻冲了出去。 可是那玩意儿机警得很,见她有所动作,飞快的跑了。 夏清浅拔腿就追,一路跟着它跑到御花园附近,却见不远处围着一大堆人,人群中央还能听到猛虎的咆哮声和人类的尖叫声。 “嗷——!” 虎啸声震彻天际! 紧接着,那只通体金黄的猛虎一跳三尺高,狠狠咬掉了某个侍卫的胳膊,鲜血喷溅四方! 然后,凶猛地扭头看向她,眼看着下一个攻击目标就是她…… “夏清浅!” 远处传来一道熟悉的厉喝声。 第四章 该死的女人,疯了不成?! 是皇帝! 众人顿时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纷纷一喜,不约而同的跑到帝王面前! 萧墨寒却一瞬不瞬的盯着那边的女人,厉声道:“愣着干什么,跑啊!” 此话一出,众人登时一惊。 素来冷血狠辣的帝王,竟然关心那个冷宫弃妃?! 于是众人一下子想到了昨晚的传闻——听说皇上不但被清妃强吻,还亲自把人扛回冷宫! 他们本来还不信,皇上怎么可能看上这么个刁蛮愚蠢的女人? 可是现在,好像不得不信了! 然而,更让他们震惊的还在后面…… 因为夏清浅不但没跑,反而主动走到那猛虎跟前,与它对峙着! 烈日下,老虎铜铃般大的双眼十足凶 悍,透着强烈的杀气,油光锃亮的毛发在烈日下闪闪发亮,更显威猛恐怖。 而她穿着破烂,本该尽显狼狈,可她却笔直挺立,无端透着几分傲然飒爽的英姿! “多谢皇上关心。”她回答身后的帝王,“可这区区老虎又难不倒我,我为什么要跑?” 话是这么说,夏清浅眼底却有些凝重。 不是她要逞强,只是这老虎……不是普通的发狂,而是邪祟附体! 一团黑气笼罩在它的周围,让它丧失了理智,现场已经死了十几个御林军,如果不将那邪祟击杀,不知还要赔上多少人命! 但这话她不可能直说,只好随便找了个借口,“待我一会儿将它击败,还请皇上好好 赏赐我一番!” 话音刚落,众人又是一惊。 萧墨寒脸色难看到极点。 这个没有自知之明的女人,她在胡言乱语什么东西——还区区老虎? 没看到死了多少人吗?! 其他人躲都来不及,她竟然主动冲到老虎跟前去,失个忆好像脑子坏了一样! 萧墨寒越想越气,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操这份闲心,明明她的死活和他无关,可他现在却只想把她拉回来,狠狠臭骂一顿! “嗷呜——!” 老虎仿佛被她的态度激怒了一般,仰头咆哮一声,然后奋力扑向她! 夏清浅眼神一冷,不退反进,直接冲到了它的面前,一拳挥了过去! 四周顿时响起一阵倒抽冷气的声 音! “她这个时候冲出来,莫不是想在皇上面前表现她的见义勇为?” “可是几百个御林军都制不住这老虎,她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怎么可能成功啊?” “虽然她是夏将军的女儿,可谁不知道她文不成武不就的,什么都没学会啊!” “就是啊,她以为自己嚣张跋扈,就真的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了吗?那明明是别人怕她才让着她啊!” “……” 所有人都不能理解她的行为,觉得她是疯了,才会主动跟老虎叫板。 不过夏清浅也不需要旁人理解,她左右闪避的躲开老虎的攻击,然后找到机会,把一张平安符贴在自己的手背上。 刚才她一共画了五张符, 给了柳絮四张拿去卖,剩下这张原本是留着以备不时之需的。 没想到,这么快就烧出去了! 夏清浅用那手背砸向老虎的眼睛,老虎自然是气得要攻击她,可是就在此时,平安符却散发出淡淡的黄色光芒,对内柔和的包裹着她的手,对外却狠狠击中了老虎的眼睛。 “嗷!”老虎吃痛大吼。 场上局面反转,众人愈发震惊。 萧墨寒眸色骤然深了几分。 夏清浅看准时机,趁着老虎动作停滞那一刻,飞快念着驱邪咒,厉喝一声,“破!” 四周的气流陡然扭曲了一瞬。 紧接着,伴随着虚空中一声凄厉的嘶吼,夏清浅看到这团黑雾彻底化作了云烟,消散全无。 成了! 第五章 简直是个蠢货! 夏清浅松了口气,嘴角却溢出了一丝血迹。 这邪祟其实并不厉害,如果是上辈子鼎盛时期,她随手一捏都能捏死它。 可惜现在的她“身娇体弱”,不但要借助平安府的效力,竟然还吐血了。 夏清浅自嘲的摇了摇头,旋即看向眼前的老虎,“喂,你没事吧?” 老虎被这么多人围攻,身上也没受任何伤,只是现在被她伤了眼睛,痛的要命,只能可怜兮兮的看着她,“呜呜呜……” 夏清浅,“……” 您这么威猛的身形就别撒娇了吧。 她无奈的摸了摸它的脑袋,“我自己都没药吃,帮不了你。不过我没伤你的眼球,只是在眼睛附近而已,你养一阵就好了,不用担心。” 老虎这才乖顺的蹭了蹭她的手,“唔。” 四周只有这一人一虎对话的声音,寂静的落针可闻。 其他人别说是聊天,就连呼吸声都被刻意收敛了,因为他们都被眼前这一幕震撼到了。 谁也没想到,清妃竟然能伤了这老虎——这可是发狂的猛虎啊,几百号御林军都没能近它的身! 难不成,她比那几百号人还厉害吗? “清妃制服这只老虎,也算是救了我们大伙儿。如果不是她,定然还要牺牲许多人!” “我以为,她就算保护了大伙儿也必然要得罪公主殿下,没想到……她也没怎么伤到这老虎,竟是两全其美了!” “从前没见她这么厉害啊,现在怎么回事?” “听昨晚的人说,她自称失忆了,莫非失忆就会让人改变如此之大吗?” “……” 所有的声音,都从最初的质疑不解,变成了此刻的佩服和惊叹。 萧墨寒神色复杂的看着她,却忽然注意到她嘴角溢出的那抹鲜血。 他脸色微不可觉的沉了几度。 萧霓裳冲过去,眼神古怪的道:“谢谢啊。” 其实她从前很不喜欢夏清浅,两人的关系可谓针尖对麦芒。 可是今日,这女人救 了小黄,她自然不会再冷脸相待。 夏清浅从众人的议论声中,也算听出了这老虎的来历,她挑眉道:“这是你的老虎?” 萧霓裳点头,“是啊,你还真失忆了?” “嗯。” 夏清浅没打算多说自己的事,只皱眉道:“这几日它是不是碰过什么奇怪的东西?” 萧霓裳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眼神微变,“昨日出宫的时候我们途径乱葬岗,小黄进去溜了一圈,到晚上才出来,这个算不算?” 当然算! 乱葬岗阴气重,大晚上的更容易中邪。 夏清浅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却不想吓唬她,“不碍事,它现在没什么大问题了,眼睛的伤你给它敷几天药就好,另外再给它煎点艾草叶,每日睡前服一次,邪气便可彻底清除。” 萧霓裳眼神更复杂了,“好。” 可是她话音刚落,身后却陡然响起一道冰冷的声音,“不必麻烦了。” 萧霓裳眼皮 一跳,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好。 她咬唇看向男人,怯怯的唤道:皇兄……” 皇兄本来就不支持她养老虎,若不是母后应允,小黄绝不可能在宫里待着! 可是今日出了这样的事,还不知道皇兄要怎么对付小黄呢! 萧墨寒没理她,目光直直的看着夏清浅——准确地说,是看着她嘴角鲜红的血迹。 明明她自己也受了伤,却好像没察觉到,反而想着给老虎治伤! 简直就是个蠢货! 他眉头蹙得更紧,“这老虎伤了这么多人,有什么可治的,杀了就是!” 被帝王这么一说,其他人也立刻回过神来。 刚才他们被清妃的行为震撼到发懵,差点忘了,这老虎其实罪该万死啊! 夏清浅看众人的眼神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也知道他们的想法情有可原,可是真要说起来,这老虎也是无辜的——邪祟附体,不管是谁都会是这个结果。 完全是无妄之灾。 她叹了口气, “皇上,它不是故意伤人的,只是中了邪而已,您就放过它这回吧?” 萧墨寒却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不答反问,“你出手之前不是问朕讨了赏赐么——说吧,想要什么?” 夏清浅本来自然是想要人参和灵芝,这些东西都有助于她的灵力恢复。 若是皇帝这些药材太珍贵,那直接给她钱也行,她自己去买灵药就是了。 可是对上萧霓裳巴巴的眼神,还有那只可怜兮兮垂着脑袋的老虎,像是能听懂他们说话一样——不对,不是好像,是真的能听懂。 这老虎已经开了灵智,若是好好修行,化成为人形也是迟早的事。 她又是一声叹息,“那就放了这老虎吧,我保证,它以后不会再伤人。” 萧墨寒眼神一厉,忽然觉得她嘴角的血迹更刺眼了。 这个该死的女人,他既然开了这个口,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会考虑的。 哪怕是离开冷宫…… 可她竟然维护一只伤她的老虎! 第六章 真是……冤家路窄 他眉心彻底拧成了一个结,冷冷的拂袖离去,“随你!” 萧霓裳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大喜道:“清妃,谢谢你!” 如果说她刚才的道谢还只是碍于情面,毕竟这女人以前真的太讨厌了,那么现在,夏清浅如此帮小黄,却真的是让她刮目相看了! “不客气。” 夏清浅摆了摆手,也转身回了冷宫。 她本来以为这回大发善心实在是亏大了——那团诡异的气流也没追到,反而给老虎驱邪,结果赏赐也没得到,还伤了自己。 却不想傍晚时分,萧霓裳让人送了一堆补药过来,其中甚至有一株灵芝。 虽然年份不算久,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 夏清浅服下之后,顿时觉得体内的灵气充沛了不少,一下子变得斗志昂扬起来。 ……… 与此同时,皇宫的另一角,几个宫女正围在一块儿,窃窃私语。 柳絮声情并茂,“夏天的蚊虫最多了,主子们有咱替他们驱赶蚊虫,可咱们当下人的呢?只能每天被咬出一个个的包,还得注意仪态,死活不敢挠啊!” 顿了顿,“我认识一位高人,她会画驱虫符,只要有了这符,半个月内蚊虫都无法近你的身了!” 众人先是一惊,然后明显不信任的道:“真有这种东西的话,主 子们早就用了,哪里还轮得到我们呀?你这是哪里找来的骗人玩意儿?” 柳絮蹙眉道:“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若真要骗人,会只骗一文钱吗?” 她这么说也有道理——想当初清妃被打入冷宫,柳絮完全可以置身事外,却死活要跟去冷宫里伺候那弃妃,由此也能看出她是个重情义的人。 而且这是在宫里,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为了区区一文钱得罪人,柳絮应该没这么蠢吧? “好了好了!”有人站出来道,“一文钱就当是给你主子买个肉包子吃,我要一张!” “那我也要一张,大不了打水漂嘛!” 两张驱虫符很快就卖出去,柳絮心满意足的回到冷宫。 夏清浅挑眉,“怎么样?” “如主子所料!” 她刚才说的话都是出门之前主子教的,而最后的结果也如主子所料——驱虫符卖出去了,平安符没动静——毕竟平安符要比前者贵出了一千倍啊。 只是短暂的喜悦过后,柳絮又有些担忧,“主子,他们今晚就会知道咱们骗人,那以后怎么办?” 就算她可以为了主子不要脸,可是,以后人家也不吃这套啊! 那主子用簪子换符纸,最后只换到两文钱,不是亏大了? “放心吧,他们还会来的。”夏清浅把 刚刚画好的十张驱虫符给她,“不过记住,等她们主动来找你的时候,咱们卖的价可就是十文钱一张了。” “……?” 她觉得主子中毒之后不是失忆,而是疯了。 一文钱都卖不出去的东西,谁会拿十文钱来买啊?! ……… 御书房。 裴盛微妙的发现,帝王心情不好,把批完的奏折扔得乱七八糟的。 他刚要开口,萧墨寒忽然看了他一眼,“小黄死不死,关她什么事?” 裴盛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帝王说的这个“她”,是指冷宫里的那位。 他嘴角忽然一抽,原来皇上是在纠结,为什么清妃那般替小黄说话吧? “这……自然是因为娘娘心善啊!” 他挑了个最中规中矩的回答,熟料帝王一声冷笑,“裴盛,你什么时候也学会睁眼说瞎话了?” 心善? 后宫谁人不知,清妃嚣张跋扈,欺凌弱小,入宫不到一年就把宫里的人得罪个遍。偏偏她爹是威远大将军夏振国,所以旁人都是敢怒而不敢言。 可她越发肆无忌惮,半个月前直接当着众人的面虐杀宫女,这才被打入冷宫。 竟然说她心善,呵。 裴盛讪笑,“娘娘这不是失忆了吗,或许是转性了?” 萧墨寒忽然话锋一转,“你也觉得她太过放肆?” 裴盛,“……?” 他什么时候这么说了?! 帝王冷笑,“她以为自己能随意出入冷宫,所以故意不要封赏……呵,吩咐御林军,从今日起每日派人轮守在冷宫门口,不准她再偷溜出来!” 裴盛,“……!” 算您狠。 ……… 入夜。 夏清浅打坐调息之时,再次察觉到白天那股诡异的气流。 打开门一看,却见半空中一道黑影一闪而过,从冷宫飞了出去。 夏清浅眼神一厉,白天让它跑了,现在可不能再跑一次! 她急忙追赶了上去,可是走到门口,却发现冷宫门口忽然多出了无数侍卫,将冷宫团团围住。 夏清浅一脸懵逼。 侍卫们也注意到她,眼神嗖嗖的射了过来,“这么晚了,娘娘要出去吗?” 夏清浅茫然的眨了眨眼,“我……请问,冷宫突然出现宝藏了吗?” 这么多人,是来镇守宝藏的? 领头的侍卫嘴角一抽,“并不是,我等是皇上派来保护娘娘安全的。” 夏清浅,“……” 保护个屁啊! 话说到这一步,夏清浅怎么可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分明就是那狗皇帝看不惯她一直溜出冷宫,所以找人监视她来了! 夏清浅默默在心底把他骂了几百遍,转身就走。 但她回房并不是放弃 了,而是画了一张隐身符贴在自己身上,然后便又重新出来,当着一众侍卫的面,堂而皇之的从门口走了出去。 侍卫们只觉眼前一阵风拂过,带着淡淡的清香,可眼前又分明什么都没有。 “头儿,您闻到什么味了吗?” “兴许是御花园的花香。” “……哦。” 短暂的对话中,夏清浅走出冷宫很远。 那道黑影到了晚上好像行动有些迟缓,她刚才进屋画符耽误了一会儿,竟还追到了它。 只见那黑影飞快的闪入一座宫殿,夏清浅带着隐身符刚要进入,余光却忽然瞥到了这座宫殿的名字——龙吟宫。 金灿灿的大字,龙飞凤舞,气势磅礴。 夏清浅,“……”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整个皇宫敢叫这个名字的也只有一个地方了吧? 皇帝寝宫。 真是……冤家路窄。 夏清浅撇了撇嘴,但她仗着自己此刻贴着隐身符,还是飞快的跑了这座宫殿。 那黑雾虽然速度慢了许多,却从白天的无形气流转化为了此刻肉眼可见的黑雾,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修成实体,总之不能让它再壮大下去,一定要趁早收了它! 然而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身上的隐身符忽然开始发热…… 她的身体逐渐的由虚转实,在无人的院中晃了晃! 第七章 相思成疾 夏清浅暗骂一声,隐身符好像到时间了! 她急忙又往隐身符注入了少许灵力,这才让自己的身体重新隐没在暗夜之中。 可是,站在主殿窗边的男人却蓦地蹙起了眉。 “裴盛。”萧墨寒紧盯着院中,“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什么人?” 裴盛一愣,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过去,却一无所获。 “皇上,您看到谁了?”他茫然道。 “夏清浅。” “……” 您怕不是思念成狂,出现幻觉了吧? 然而就在此时,站在正殿中的他们,却看到偏殿的门忽然被打开——那门口,分明没有人! 裴盛猛地咽了口口水,“皇……皇上?!” 萧墨寒眉心紧蹙,倏地朝外走了出去。 “皇上,危险啊!” 可是男人根本没理他,脚步愈快。 而夏清浅追着那黑雾走进偏殿之后,便飞快的默念着除邪的口诀,“何种妖物,还不速速现形!” “砰,砰,砰——” 接连三声,那黑雾扭曲了起来,把屋里的东西撞得东倒西歪。 萧墨寒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地狼藉,脸色倏地沉了下去。 裴盛倒吸一口冷气,满脸惊悚的道:“这… …是什么情况?!” 就算这门是被风吹开的,可是偏殿里的东西——尤其是椅子这么重的,总不会也是被风吹倒的吧?! 所以,难不成是……那种东西? 夏清浅刚才正要收了那妖物,就听到他们的脚步声,然后她就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没有再动。 而那黑雾趁此机会,飞快的往外逃窜。 夏清浅眼神一变,想也不想的追了出去。 萧墨寒只觉面前掠过一丝微风,隐约沁着几分若有似无的清香,屋子里仅有的气息也消散全无。 他薄唇倏地抿成一条直线,阔步转身朝外。 “皇上,您去哪儿啊!” ……… 夏清浅觉得她最近就跟中了邪一样,每次溜出冷宫,必然能碰到那皇帝。 还好她这次学聪明,知道隐身了! 她一路追着那团黑雾,让她没想到的是,那玩意儿最后又重新回到了冷宫,刹那之间消失不见。 夏清浅脸色变了变,下一秒却像是注意到什么似的,眼睛一眯,快步朝着那口枯井走去。 是这里? 难怪它一天之内两次出现在冷宫,原来是直接在这儿安家了! 她嘴角冷冷扯了一下,却听外面传来 侍卫们恭敬的声音,“参见皇上!” 夏清浅笑容一僵。 旋即咬了咬牙,只来得及对那枯井下了个禁制,防止里面的东西逃跑,就飞快的回了房里。 萧墨寒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她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 听到开门声,诧异的朝他望来,“谁?” 微弱的烛火摇曳,映着她纤弱的身形,映着她眼底恰到好处的惊讶和紧张。 看清楚他的脸以后,夏清浅所有的紧张都化作了惊讶,“皇上,您怎么来了?” 这个时辰,突然有人不敲门直接闯进来,确实应该是这个反应。 萧墨寒静静打量着她无懈可击的表情,忽然迈开长腿,不徐不疾的朝她走了过去。 夏清浅眨了眨眼,神色自若,垂在身侧的手却已经悄然握成了拳。 男人的脚步一直没有停下,直到走到没有路可以再走,他便停在她的床边,缓缓的俯下了身。 夏清浅瞳孔微缩。 “夏清浅。” 他不是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却是第一次靠得这么近叫她的名字。 低沉的嗓音明明没有情绪起伏,却又似乎暗含着浓浓的危险,“你刚才去哪儿了?” 她手心蓦然攥得 更紧,眼神却直直的望向他,无辜懵懂,“嗯?” 四目相对,萧墨寒不怒反笑。 这个女人,装腔作势的本事竟然这么厉害——如果不是她身上的香味和刚才龙吟宫偏殿遗留的香味一模一样,他简直要怀疑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菲薄的唇冷冷吐出八个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夏清浅,“……” 夏清浅一直觉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意思是——坦白就会倒霉,抗拒才能保命。 毕竟他要是有证据,就直接把她弄死了,何必在这儿跟她瞎哔哔? 就是因为没有证据才想诈她——要是真诈出来,说不定就赏她个全尸,美其名曰已经从宽发落了! 思及此,她愈发茫然的眨了眨眼,“臣妾今晚一直在冷宫待着啊,皇上何出此问?” “夏清浅!” 萧墨寒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去,冷喝道:“再不老实,别怪朕对你不客气!” 夏清浅眼神微不可觉的变了变。 这男人如此笃定,莫不是刚才隐身符失效的时候看到她了? 要这是这样,她也太倒霉了吧?! 走哪儿都能碰上他,这已经不是简单一句冤家路窄能 形容的啊! 夏清浅颇为忧愁的叹了口气,对上他眼底那抹冷意,她蓦地咬了下舌尖,“皇上这是什么意思?”疼得她眼眶一下子红了,“您不相信臣妾说的话吗?” “朕应该信你?”男人冷笑。 “那当然!”她控诉的低呼一声,显得委屈而理直气壮,“虽然臣妾昨晚和今早确实离开冷宫,可也只有那两次而已!您特地在冷宫门口安排这么多御林军,不就是为了监视臣妾吗?” 女人瞪大的双眼中满含着被冤枉以后的悲愤,带着哭腔,“他们把冷宫团团围住,臣妾又不是长了翅膀的鸟儿,怎么可能飞出这牢笼?” 萧墨寒眸色微微一变。 他告诉自己,这女人在说谎——虽然不知道她用的什么办法,但她一定在说谎。 可是对上她楚楚可怜的双眼,到嘴边的话竟没有说出来。 最后只硬邦邦的道:“朕在龙吟宫看到你了!” 果然! 夏清浅眼底闪过一丝了然,面上却是故作惊讶的眨了眨眼,“您莫不是……相思成疾,出现幻觉了吧?” 萧墨寒,“……?” “放肆!” 他怒喝一声,“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第八章 真的有用?! 他刚才怎么就没有把话说出口? 这该死的女人,就不能对她有半点客气! 可是视线中的女人却破涕为笑,娇羞的看着他,“我道皇上为何大半夜的过来说胡话呢,原来是思念臣妾,所以才想出这样的借口来冷宫探望臣妾?” 萧墨寒,“………” “夏、清、浅!” 男人咬牙切齿的挤出三个字。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女人?! 偏偏那不要脸的女人还羞涩的朝着他笑,欲语还休的道:“好吧,能得皇上如此垂青,那臣妾就是认下这不属于自己的罪过又何妨?” 说完竟还缓缓的伸出手,要来拉他的袖子。 萧墨寒脸色阴沉到极致,一把拂开了她,“滚开!” 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夏清浅微微挑起了眉,对着他的背影,故意捏着嗓子大声的道:“臣妾知道您脸皮薄不好意思,没关系,臣妾下次不会再拆穿您了呀~~~~” 萧墨寒,“……” 夏清浅看着他凌乱的脚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裴盛刚才门口一直守在门外,完全听到了里面的对话,自然也知道帝王此刻这般脸色的原因。 刚要开口安慰两句,却听帝王阴着声问门口的侍卫,“她 没出去过?” 侍卫茫然道:“没有啊,娘娘一直在屋里。” 萧墨寒又冷冷扫了裴盛一眼,“刚才在龙吟宫,你当真什么都没看到?” 裴盛一言难尽,“奴才真没看到。” 萧墨寒的脸色更阴沉了,“那偏殿里的东西是怎么回事?” 裴盛想了想,“兴许是招贼了。” 虽然那贼也太过大胆,竟然偷到龙吟宫里来。可是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还会是什么原因。 不过有一点,其实他觉得清妃说得特别有道理——皇上就是找个借口来冷宫吧? 否则怎么能把两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联想到清妃娘娘身上呢? 裴盛正经道:“皇上放心,奴才一定让人严查此事,严加防范!” 萧墨寒,“……” 所有人的说法都在告诉他,他出现了幻觉。 可是……他对那女人思念成狂? 想到这种可能性,萧墨寒脸色诡异的扭曲了一瞬。 ……… 夏清浅在男人走后,重新回到了院子里。 她走到被她下了禁制的枯井边,表面上看起来,这井十分平静,没有任何异样。 夏清浅忽然往里扔了两张刚画的符纸,然后又念着驱邪镇妖的咒语,一股淡淡的光芒朝这深不见底 的井底而去…… 片刻之后,井底传来痛苦嘶鸣的声音,“不要,不要杀我!” 夏清浅原以为这是个老妖怪,可是听声音清脆悦耳,倒像是个小孩子。 她愣了一下,口中咒语却未停,井底的光芒甚至有愈演愈甚的趋势。 求饶声呜哇一声哭了出来,“大师我错了,我真的不是坏人,求求你放过我吧!” 夏清浅,“……” “你当然不是坏人,你是坏妖。”她冷声道。 “我不是!”他抽泣道,“我只是一个被封在井底的向日葵精,而且我从来没害过人,我是好妖!” 向日葵精? 夏清浅忽然反应过来,难怪白天有太阳的时候,这玩意儿移动的速度更快,看样子是白天的能力更强——而那团黑雾也不是因为化作实体,反而是能力较弱的时候控制不住显现出来的。 她念诀的声音停了一瞬,“不害人,那你今晚去龙吟宫干什么?” “我只是想去吸点阳气。”向日葵精委屈道,“那是皇帝住的地方,阳气龙气都十分充足。我真没害他,吸的只是散在空气中的气息而已,根本没靠近过他!” “……” 夏清浅心想你不靠近是因为不想吗,明明是不敢。 帝王身上的龙气是最好的疗养圣物,可人间帝王乃是天之子,天命所归的人,一般的邪祟妖物根本近不了他身。若是敢对他起歹念,那就是自己找死。 不过她并没有纠结这个话题,“是谁把你封印在井底的?” 向日葵精小声啜泣,“我也不知道,突然有一天,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吸入了这里。” 夏清浅沉默了一会儿,“我今日可以不散你元神,但我也不知道你是好是坏,万一放你出去为祸人间,倒成了我的不是,所以你暂时就留在这儿吧。” 向日葵精原本就被封印在此,所以对此倒是没什么异议。 想了想,还兴冲冲的与她道:“那为了证明我是个乖孩子,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哦。” 夏清浅,“……?” 乖孩子是什么鬼。 她皱了下眉,用灵识探测了一下这向日葵精的实体,却是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模样,大眼睛塌鼻梁小嘴巴,头顶还扎着一根细细的小辫子。 夏清浅嘴角抽搐了一下,难怪又哭又笑的,原来真是个孩子。 她语气缓和了几分,“什么秘密?” “这井水超甜,你可以试试看!” “……” 这是枯井,哪儿来的水? 夏清 浅皱了皱眉,忽然像是想到什么,脸色一变,手指着井中念起了去幻象的咒语。 刹那间,原本没有一滴水的井中竟出现了水声,水面还缓缓的上扬,直到漫到正常的水面高度! 空气中,还有淡淡的灵气弥漫。 夏清浅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非但不是枯井,而且还是一口灵泉之井! 她挑眉道:“想不到你还挺有用啊。” 向日葵精哼哼了两声,“那是自然!” 夏清浅决定明日就让柳絮弄个水桶,以后他们就喝这里面的水。 不但省时省力,还对修炼有益!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早晨她起来的时候,柳絮压根儿就没空理她。 一群宫女太监来找柳絮,可是碍于门口的御林军,众人不敢进来,只好在把柳絮拉了出去。 “柳絮,你那驱虫符给我也来一张吧!” “是啊我也要,听小花和小红说,昨晚一整晚都没有蚊虫叮咬她们!” “你是在哪儿认识的高人呀,这也太玄乎了吧?” “……” 柳絮虽然是卖家,可她比他们还震惊。 她还以为主子是坑蒙拐骗呢——这些人来找她的时候,她险些以为自己要被群殴了! 可是没想到,那符还真有用?! 第九章 何止要打你,我还要你的命呢! 她顿时大喜,“要买驱虫符可以,不过昨日一文钱是体验价,今日这符涨价了,十文钱一张哦。” 见众人犹豫了一秒,她立刻就搬出主子教她的说法,“今日只有十张,欲买从速,明日说不定又要涨价了呢。” 此话一出,十张驱虫符一抢而散。 甚至有个小宫女一咬牙一狠心,买了一张平安符! 柳絮激动的差点没跳起来,抱着沉甸甸的铜板回到冷宫,兴奋的道:“主子,咱们现在可是有钱人了,您想不想吃肉,奴婢出去给您换肉吃吧?” 虽然一两银子加一百文钱在别的宫里根本是九牛一毛,可她们这里是冷宫啊! 而且主子会画符,以后还会有源源不断的钱入账的! “行啊,换吧。” 夏清浅有些好笑,“不过在那之前,你先去换点青菜水果的种子来。” 柳絮愣了一下,“您想自己种?” 夏清浅点了点头,“出去买多浪费。”主要是把钱浪费在这上面不值得,她还打算存着钱买些好的灵药呢。何况冷宫这么大地方,荒芜的长满了草,实在太难看了。 最重要的是,她想试试这灵井里的水到底有多灵。 ……… 瑶华宫。 萧霓裳最近有些烦恼,因为夏天的蚊虫太多,以至于小黄的身边总有各种各样的小虫子小虱子。 而她待在小黄身边,就也无法避免的被小虫子波及。 所以萧霓裳很惆怅。 却不想她身边的小宫女锦儿在此时凑过来,怯怯的伸出手, “公主,您要不要试试这个?” 萧霓裳皱眉打量着她手里的符纸,“这什么东西?” 锦儿如实道:“回公主,最近大伙儿都在买这驱虫符,很有效的!只要戴着它,不管什么虫子都不会了,夜里还可以防蚊子呢!” 萧霓裳诡异的看了她一眼,“世上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你少装神弄鬼,一边儿待着去。” 可是她话音刚落,锦儿却已经把手伸到了小黄身边,萧霓裳就这么亲眼看着小黄身边的虫子一哄而散,而周围的虫子也都在一尺之外无法靠近。 她蓦然瞪大了眼睛,“这……” 驱虫符的效果就摆在她眼前,容不得她不信,“这符你在哪儿买的?” “是柳絮那里!” “柳絮?”萧霓裳半天才反应过来那是冷宫的宫女,顿时更惊讶了,然后她不知是想起什么,忽然往外跑去。“公主您去哪儿啊?” “找皇兄!” 萧霓裳头也不回的道:“你把这玩意儿给小黄戴上,等我回来再赏你。” ……… 夏清浅正在低头除草,一道浅蓝色的身影便映入眼帘。 莲妃站在她面前,发髻上金色的步摇轻轻晃动,艳丽的面容盛着几分担忧,“清浅。” 夏清浅微微的眯起了眼睛,没想到自己还没去找她呢,她倒是先找上门来了! “有事吗?”夏清浅淡淡的道。 莲妃看着她身上脏破的衣裳,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厌恶。 如此脏乱不堪的女人,她就想不通,皇上到底看 上这女人什么! 可她的语气却是柔弱而关切,“你怎么样,中的毒都解了吗,身体好点没有?” 夏清浅冷笑一声,还想在这儿跟她装好姐妹呢? 莫不是以为她失忆了,就连谁给她下的毒也不知道了? 她红唇轻启,一字一顿的吐出四个字,“关你屁事?” 莲妃脸色倏地一僵,受伤的看着她,“清浅,你怎么这么跟我说话?” “我为什么这么跟你说话,你不知道吗?” 夏清浅嘴角缓缓的扬起一抹弧度,笑意却不达眼底,“莲妃,不要以为你做过的事没人知道。从前我被你蒙蔽了双眼,不代表我会一直被你蒙蔽下去,懂吗?” 莲妃微微一震。 她知道了——这个蠢货,果然知道是自己给她下毒的了! 前天晚上皇上带这女人回冷宫以后,她就一夜没睡着,没想到昨晚皇上又来了冷宫,她终于坐不住了——再这么下去,这个蠢货岂不是要从冷宫里出去了? 到时候万一告她黑状,说出下毒的事是她所为…… 莲妃猛然闭了下眼,不,她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本宫警告你,不要以为装失忆就能博取皇上同情,从这冷宫里出去!”她一改刚才关切的模样,冷冷看着夏清浅,“皇上信你的鬼话,本宫可不信!你要是再敢勾引皇上,休怪本宫对你不客气!” “哟,这是装不下去,索性不装了?”夏清浅笑了一声,“不过莲妃娘娘,你打算怎么不客气啊?” 莲妃看着她轻描淡写的样子,好像对自己十分不屑,顿时气得脸色发青。 在这后宫里,她最讨厌的就是夏清浅! 两人明明是同期入宫的,可是这个蠢货仗着背后是将军府,处处压她一头,就连封号也是如此——或许大多数人都已经忘了,她名唤沈清莲,也有一个清字。可就因为夏清浅喜欢,所以“清妃”这个封号就无条件的给到她头上,而自己只能是莲妃。 她恨夏清浅,可又不得不虚与委蛇的和她装成好姐妹,终于在半个月前让她逮到机会,把这蠢货打入冷宫,甚至在前晚成功的给这蠢货下了毒!可是没想到,竟然让这蠢货逃过一劫! 而现在这蠢货明明身处劣势,还敢用这种轻蔑的眼神看着自己! 想到这里,莲妃的脸色愈发沉了下去,恶狠狠的挤出一句,“自然是要你的命。” 夏清浅嘴角弧度更深,“既然如此,我就拭目以待了。”她的声音似乎沁着笑意,可又分明夹杂着寒入骨髓的凉意,“因为你的要求我做不到呢,毕竟——皇上他就是喜欢我。哪怕我这地方又乱又荒,他也天天来找我。反观莲妃娘娘那儿景色优美又如何,皇上就是不乐意去呢。” 萧墨寒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这么一句,脚步一下子顿住了。 萧霓裳眼皮猛跳,根本不敢看她皇兄的脸色。 天地良心,她真的是好意,想着要还清妃帮她救小黄的情,所以才用尽一切办法拉着皇兄来了冷宫 ,就是想增进一下这俩人的感情。 可是没想到,还没进门呢就听到这么劲爆的话。 哪怕清妃说的是真的,可是如此炫耀嘚瑟,也一定会遭皇兄厌烦的呀! 完了完了完了。 “夏清浅!”莲妃也是大怒,“你还要不要脸?” 夏清浅幽幽一笑,“我这个人别的优点没有,就是喜欢说实话,要是不小心踩到你脆弱的神经伤害了你,那可真是……不好意思哦。” 她嘴上说着不好意思,可脸上的表情又哪里有半分不好意思的样子? 莲妃气得脸色发青,猛然扬手,狠狠一巴掌就要抽下去。 夏清浅眼神一冷,捉妖师守则不能对普通人动手,可不包括自卫反击。 所以她刚才故意激怒莲妃,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刻! 她默念着心诀,莲妃只觉那一巴掌打下去的时候,并没有碰到对方的脸,反而有一股巨大的力道袭来,狠狠的把她震了出去。 “砰——” 莲妃整个人摔出老远,发出剧烈的声响,疼得她尖叫出声,五脏六腑好像都被震碎了似的。 “夏、清、浅!” 剧烈的疼痛袭来,痛的她说话都觉困难,“你这小贱人,竟然敢打我?” “呵。” 夏清浅嘴角弧度更深,何止要打你,我还要你的命呢! 只是她的脚步还没来得及跨出去,却听门口传来一道厉喝,“夏清浅!” 莲妃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先是一惊,然后猛地抬头,又是痛苦又是委屈的看向帝王,“皇上……” 第一十章 怎么听怎么像欲盖弥彰 夏清浅眸光敛了敛。 身后的脚步声逐渐靠近,带着气势汹汹的架势,她却忽然眯起眼睛,对着莲妃勾了勾嘴角。 莲妃心里顿时闪过一丝不太好的预感。 却见她抬手往自己脸上摸了一下,然后直到帝王走到她面前,她也没有动。 男人眼神阴沉的仿佛要滴出墨来,“你在干什么?” 萧霓裳原本已经内疚的恨不得撞墙了,然而就在此时,夏清浅缓缓的放下了手。 看清楚她那张脸的刹那,几人眼神俱是一变。 那张脸原本白净小巧,此刻却肿得跟馒头一样,还泛着明显的红,她的嘴角甚至有血丝溢出! 萧墨寒瞳孔微缩,莲妃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萧霓裳甚至惊呼出声,“你怎么了?” 夏清浅眼底的精光一闪而逝,旋即自嘲的道:“皇上和公主,是不是都以为我打了莲妃娘娘?” 她似乎想要勉强笑一笑,可是刚动了一下,却立刻牵到脸上的伤,疼得她到抽一口冷气,泪花都在眼眶里打转,“既然如此,就请皇上责罚臣妾吧。” 她现在这幅样子,哪里像是打人的那个? 分明她才是受害者啊! 萧霓裳冲到她面前,急迫道:“到底怎么回 事,莲妃打你了?” 莲妃一听这话,气得差点没吐血,“公主胡说什么,本宫被她打倒在地上,你还说我打她?” 夏清浅幽幽的看向她,“对,你没打我,是我打了你。” 莲妃没想到她会承认,顿时一愣。 萧墨寒和萧霓裳的脸色也变了变。 却听她哽咽了一声,啜泣着继续道:“是我让莲妃娘娘来冷宫找我的,也是我把自己的脸打成了这样,就连我嘴角的血也是假的。因为我看到皇上和公主进来,所以故意做出这幅样子,就是为了栽赃莲妃娘娘——我这样说,娘娘满意了吗?” 其实除了前两句,她后面说的大多是真话——她确实是故意栽赃,只不过她的脸并非是打出来的,而是简单的施了个咒弄出来的障眼法。 但这可怪不得她,莲妃害死原主在先,上门挑衅在后,现在这样都是咎由自取! 她从不主动害人,可若有人想害她,那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分量! 然而她这自嘲的话落在旁人耳朵里,却是她受了天大的委屈,还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毕竟,是莲妃主动上门——夏清浅身处冷宫,总不能强行去把人拽来吧? 毕竟,也没 有人会把自己的脸打成这幅鬼样子,就为了栽赃陷害吧? 所以萧霓裳顿时大怒,“莲妃,你装腔作势的躺在地上干什么!动手打人的分明是你,现在看到我皇兄来了,你却又故意倒在地上污蔑清妃?简直欺人太甚!” 莲妃又惊又怒,“我没有,明明就是她故意……” “闭嘴!”萧墨寒冷冷打断了她。 莲妃身形一震,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却见帝王眉心拧成了一个结,走到夏清浅面前,“朕什么时候说要罚你了,你自说自话的干什么?” 莲妃的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夏清浅目光幽幽的扫过她,然后又重新看向面前的男人,唇畔的弧度夹杂着若有似无的自嘲,“皇上不是一进门就怒气冲冲的质问臣妾么?” 他不悦道:“朕只是问你在干什么!” “您那语气分明就是质问!” “……” 萧墨寒跟她说不清道理,何况……她说的其实也没错,他刚才确实以为她推了莲妃。 虽然他和萧霓裳一直站在门口,但是她和莲妃二人离得太近,具体的动作看不清楚,只能看到莲妃动手要打她,却又突然飞了出去。 可莲妃打她,还不是怪她自己吗? 谁叫她自己乱说话?! 【毕竟——皇上他就是喜欢我。哪怕我这地方又乱又荒,他也天天来找我。】 萧墨寒一想到这句话,脸色又黑了。 只是看着她肿的跟馒头似的脸,斥责的话却又没有说出口,只瞪了她一眼,“活该你。” 他收回视线不再看她,冷冷的吩咐门口的御林军,“来人,莲妃寻衅滋事,把她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半个月之内不得离开寝宫半步。” “皇上!”莲妃尖叫出声。 二十大板,是要打死她吗?! 她现在本就痛的死去活来,再来二十大板,她一定会没命的! 她又惊又怒的吼道:“明明就是清妃冤枉臣妾,您为什么信她不信我!” 可不管她如何控诉,还是被御林军带了出去。 临出门之前,她甚至看到夏清浅转过身来对着她笑,露出森森白牙。 莲妃气得两眼一黑,险些没昏过去。 莲妃离开以后,冷宫的围墙内只剩下萧霓裳和她的皇兄,以及夏清浅。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萧霓裳看了看自己皇兄,又看了看她,还没想好说点什么来打破这份尴尬,就听夏清浅问道:“不知皇上和公主大驾光临,有什么事吗?” 萧墨寒直截了当的道:“朕不是来的找你的,柳絮呢?” 萧霓裳,“……” 皇兄您要不要这么故意? 这种话,怎么听怎么像欲盖弥彰。 不过她当然是不敢当面吐槽的,连忙上前道:“锦儿给了本公主一个驱虫符,特别好用,听说是柳絮卖给她的。我就想知道柳絮是从哪儿认识的高人,若是可以的话,能不能给我和皇兄引荐一下?” 夏清浅知道符纸的事迟早要传出去,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不过她也没想隐瞒,毕竟宫女太监都没什么钱,她不知猴年马月才能买得起一株人参或灵芝。所以要想赚大钱,还是要从宫里这些主子们入手。 她眨了眨眼,“我画的呀。” 萧霓裳一惊,“哈?!” 萧墨寒蓦地沉下脸,“夏清浅,你可知道欺君之罪是要掉脑袋的?” 夏清浅不高兴的皱眉,“臣妾没有欺君,那符就是臣妾所画。” 萧墨寒脸色愈沉,刚要开口,门口却忽然走进来一个人。 正是从外面换了蔬果种子回来的柳絮! 萧霓裳眼神一亮,生怕夏清浅再乱说话真的挨了皇兄的罚,立刻就把人招了过来,“柳絮,你那驱虫符是哪位高人给你的?” 第一十一章 难以置信 柳絮都没来得及行礼,闻言就是一惊,因为她不知道主子是否愿意把真相告诉旁人,于是下意识的下意识的看向夏清浅。 却在看到夏清浅脸上的伤痕时,大惊道:“主子,您的脸怎么……” “没事。” 夏清浅冲她摇了摇头,“你如实回答公主的问题吧。” 伤成这样怎么可能没事?! 柳絮咬了咬唇,只当这伤是被皇上和公主弄出来的,心里有些愤愤不平。 主子都已经被打入冷宫了,为什么他们还要这么欺负主子呀? 她虽然畏惧皇权,但语气还是颇为不善的道:“公主口中的高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不过既然公主称她一声高人,还望以后能对主子好一些,至少别再欺负她了。” 萧霓裳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欺负……”说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哦,你说她这伤啊,那是莲妃打的,又不是我……不对,你刚才说什么?!” 萧霓裳蓦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说那高人是谁?” 她都已经顾不上这丫头顶撞她的事,脑子里来来回回的回荡着那八个字: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所以……真的是清妃 ?! 萧墨寒的脸色倒不似她这般夸张,但眼底也闪过了明显的诧异。 柳絮听到主子的伤是莲妃打的,而非公主,顿时有些头皮发麻,作了一揖告罪,“回公主,驱虫符就是主子所画,所以您口中的高人应该也就是她了。” 萧霓裳吸了口凉气,猛地看向夏清浅,“你还通晓五行八卦之术?我以前怎么不知道?” 这个问题,也是萧墨寒想问的。 整个后宫谁人不知,清妃夏清浅乃是百年一遇的蠢材,别家的大家闺秀至少能在文学武艺之中会一样,琴棋书画之类的更是不在话下——只有她什么都不会,人人都在背后叫她蠢货。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女人,现在变成“高人”了? 难以置信。 夏清浅冲着二人微微一笑,“从前是不会的,不过……”她总不能说自己借尸还魂了,只好随便找了个借口,“此番失忆也算是因祸得福,这些东西,都是梦里有个老爷爷教我的。” “梦里?!” 这话一听就像是搪塞之言,可是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别的理由可以解释。 萧霓裳表情愈发诡异,“世上竟然真有如此奇遇?” 那当然 是没有的。 夏清浅默默的想,除非那老爷爷把毕生灵力都传授给她,否则她就算学了心法,也得修炼一阵子才能融会贯通,更别提是驱虫符这么冷门的符了。 不过,她还是保持着纯真的微笑,“是啊,我也觉得很神奇。” 萧霓裳还是不太相信,眼神怀疑的看着她,“那……你现在画个驱虫符我看看?” 夏清浅现在的灵力虽然不太够用,不过画个驱虫符还是不在话下的。 所以她没有什么犹豫就点了头,朝柳絮使了个眼色,“柳絮,去把我的纸笔拿来。” “是。” 柳絮立刻照办,取了黄纸和笔墨来,送到夏清浅的手中。 夏清浅提起笔飞快的往黄纸上划了一道符文,笔速快得萧涟漪压根儿没看清楚她是怎么画的,然后她又暗暗往驱虫符中注入了灵力,绘制完成之后便递给对面的人。 萧霓裳刚要接过,她却又把手往后一移,萧霓裳一愣,“怎么了?” 夏清浅道:“风水修仙之术讲究缘法,若是我直接将这符送给公主,势必结下因果,往后说不定还有过多不必要的牵连。所以公主不能直接拿了这符,还得买去才是 。” 其实她说的完全是实话——馈赠、恶业、善举,人和人之间但凡有过多的交往,都容易结下因果。 然而她这话落在旁人眼中,却分明是贪财的借口。 柳絮嘴角一抽,萧墨寒脸色黑了黑。 萧霓裳干巴巴的问,“多少钱?” 夏清浅笑容不变,“十两。” 柳絮,“……?!” 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一脸懵逼的盯着她的主子。 萧墨寒一看柳絮这反应,就知道这该死的女人是胡乱报价了! 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萧霓裳就一脸哀求的朝他看了过来,“皇兄,我身上没有银子,你可不可以借我点?” 萧墨寒脸都黑了,“朕怎么会有?” 皇宫里的主子,身上样样东西都值钱,可就是不会在身上放钱——因为根本没有可以用钱的地方。 萧霓裳只好扭头看夏清浅,“要不……” 夏清浅笑着打断,“不行哦,我这里不接受赊账的。公主可以回去拿钱,或者……拿其他东西来抵。” 萧霓裳,“……” 她是个急性子,让她回去跑一趟再来,她肯定是不乐意的。可是她出门太急,身上穿着最闲散的衣服,也没有佩戴 任何的头饰挂饰,更别提是镯子之类的首饰了。 于是又一次将目光移向了身旁的男人,可怜巴巴的道:“皇兄……” 萧墨寒眉骨猛地跳了两下。 这该死的女人分明就是故意的——明知道他们身上不会带钱,所以她从一开始看上的就是他们的配饰,也就萧霓裳这个傻丫头会中她的诡计。 但他也确实没有耐心再在这里耗下去,扯下腰间的玉佩直接扔给她,“够了?” 夏清浅眼睛一亮,眉梢眼角都染上了笑意,“够够够,多谢皇上!” 萧墨寒,“……” 原本这样一张被打肿的脸上出现这样的笑容,定是丑的难以直视,可她的眼睛太亮,仿佛蕴含着星辰闪耀,璀璨的让人不由晃了下神。 萧墨寒目光一深,然后倏地移开了视线。 夏清浅也没有在意他这微小的动作,收好玉佩,便把符纸递给了萧霓裳,“公主,那边的草丛里就有虫子,你可以去那儿试试。” 萧霓裳立刻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跑了过去。 夏日的飞虫很多,所以萧霓裳很容易就在草丛里找到了一堆。 当她凑过去的时候,小飞虫扑面而来。 然而下一秒…… 第一十二章 他怎么了? 然而下一秒,却像是接触到什么东西似的,纷纷被阻挡在周遭一尺的距离之外! 最后,甚至不约而同的飞走了! 萧霓裳大喜,这符的效果,竟比锦儿刚才给她的还要强! “清妃,真的可以,而且这符的效果好像更好了,你好厉害啊!” 萧墨寒饶是已经猜到事情的结果,可是亲眼所见的时候,眼底还是闪过了一丝惊讶。 夏清浅笑眯眯的道:“多谢公主夸奖,这符确实比早晨卖出去的效果强一些,而且早晨那些只持续半个月,这道却是可以持续一个月,所以价格上也要略贵一些。” 萧墨寒没想到她竟然主动承认了,微微的眯了下眼睛。 夏清浅察觉到他的目光,一脸坦然。 价格的问题,其实她可说可不说,碍不着什么事儿。不过她明显感觉到刚才报价的时候,这男人身上一闪而过的不悦——他大概是从柳絮的反应,看出自己故意报了个高价。 所以她现在特意带一句,算是解释。 不管怎么说,和人间帝王闹僵了关系,于她而言都没什么好处。 所以在不影响自身的情况下,她都会尽力维护表面上的和平——这也是她刚才在这两人进门的时候,故意装受伤的原因之一。 “好好好!”萧霓裳连声接口,“钱不是问题,你不知道这驱虫符有多好用啊。现在有了它,本公主这个夏天都不用担心那些蚊虫了 !” 而且一想到这驱虫符人人都可以有,她的心里就有些微妙的酸溜溜。 可现在夏清浅却告诉她,她这个比其他人的都要好,自然是大.大的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萧霓裳高兴道:“等一个月之后,我再来找你买!” 夏清浅点了点头,又提笔画了一张符,塞到萧墨寒的手里,“皇上也拿一张吧。” 男人愣了愣,凝着她的目光微微一深。 她的表情并无丝毫谄媚讨好的意思,甚至都没有像对着萧霓裳那般对他笑。 可她不是说,直接赠送会造成因果么——现在又不考虑那所谓的因果了? 还是说,她想借此跟他有什么…… 萧墨寒脑子里的念头还没来得及完整化,就听她笑着继续道:“您那玉佩十分贵重,买了公主的符还有剩的,所以您也拿一张,便算是两不相欠了。” 萧墨寒,“……” 男人脸色微不可觉的沉了沉,然后转身就走。 夏清浅素来通透人心,然而此刻却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却有些茫然的扭头问萧霓裳,“他怎么了?” 萧霓裳跺了跺脚,恨铁不成钢的道:“你怎么能说两不相欠呢——我皇兄差的是那一块玉佩的钱吗?你当然应该告诉他,那符纸是因为你深爱他才送给他的呀!” 夏清浅,“……?” 所幸萧霓裳没有继续这诡异的话题,让太医院拿了点伤药来,就离开了冷宫。 柳 絮正打算给夏清浅上药,夏清浅却摆了摆手,“没事儿,不用。” 柳絮只当她是强颜欢笑,忧心忡忡的道:“主子,您不用安慰奴婢,都这样了怎么可能……”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夏清浅忽然抬手,虚虚的往自己脸上摸了一下,然后那张惨不忍睹的脸刹那间又恢复成了完好无损的模样! 柳絮蓦然瞪大了眼睛,“这……怎么会这样?!” 她还没来得及说出个所以然来,井里却幽幽的传来一道声音,“看不出来,你演技还挺好的啊。” 柳絮吓了一跳,猛地回头,“什……什么玩意儿?” “我才不是什么玩意儿,我是花中之王,世上最漂亮的向日葵!” “……” 柳絮脸都白了,瞪大眼睛惊恐的看向夏清浅,“娘……娘娘!” 夏清浅安抚的拍了拍她,“没事,别慌,只是井底压着个小妖精而已。” 柳絮,“……?!” 您是如何做到,用这么平和的语气说出“只是个小妖精而已”这几个字的?! 那可是妖精啊! 柳絮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在这几天受到了连续不断的冲击。 夏清浅为了避免麻烦,又重新给自己的脸上弄了障眼法,然后不悦的朝着井边道:“你前两日不是做得很好么——有人在的时候从来不出声,现在怎么回事儿,无端端的出来吓人?” 向日葵精不高兴了,“这不是没有外人吗 ?我都把我的小秘密告诉你了,你连话都不让我说?” “柳絮从未见过妖精,会怕。” “那现在不是见到了?”向日葵精不悦道,“凡事总要有第一次,难道你打算让我一直见不得光?” “……” 这控诉的渣男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夏清浅嘴角抽了抽,知道和它争不出个结果来,遂把目光移向了柳絮,“它不会伤害你的,你把他当成个普通的小孩子就行,不用怕他。” 柳絮实在是没法儿把一个妖精当成普通的小孩子。 可是听着主子和他的对话,好像还挺熟,她也不想让主子为难,只好怯怯的点了点头,“是。” 不过后来除草的时候,她都尽可能的离那口井远远的。 夏清浅也不闲着,在柳絮除完杂草的地方,她全都洒满了种子,然后用井水灌溉了一下。 说来也怪,这地方虽然是冷宫,但是除了杂草丛生看起来荒芜之外,占地面积却出奇的大——按照夏清浅的粗略估计,大概有寻常宫殿的四五倍。 所以柳絮带回来的种子根本不够,只洒了屋子后方的一点土地。 主仆二人忙完已经是天黑,随便吃了点东西就睡下了。 第二天早晨,夏清浅是被柳絮的尖叫声吓醒的。 “主子,主子!”她甫一睁开眼睛,就看到柳絮一脸惊恐的道,“那些李子和西瓜、那些青菜、还有那些花儿……怎么都已经长出 来了?” “哦?”夏清浅眼神亮了亮,穿上衣服立刻走了出去。 饶是她已经猜到那井水能加速植物生长,也没有想到,才一晚上的工夫,西瓜和李子都已经长破土而出,牡丹芍药虽未开花,却也有了结苞的趋势。 荒芜的冷宫里,终于出现了第一抹生机。 “柳絮!”夏清浅喜道,“一会儿再弄点其他的种子回来。” “可是……”柳絮脸上的惊恐又变成了为难,“娘娘,我们没有钱了。” 昨日虽然赚了一两银子,可是这些种子已经花光了所有的盈利,就连肉都没换到,哪儿还有闲钱去继续换种子呀? “这还不简单?”夏清浅本来想说继续卖符就是了。 可忽然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凑到柳絮耳边,小声嘱咐了一句。 “听懂了吗?” 柳絮的表情顿时又变成了最初的惊恐,颤颤巍巍的道:“这……这样不好吧?!” 夏清浅笃定的笑,“非常好哦。” 柳絮的脸五颜六色的变换着。 她觉得再这么下去,自己迟早要被吓出心脏病的。 ……… 两个时辰以后,后宫掀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风波。 无数人涌向冷宫,荒芜的院内热闹非凡。 而人群的正中央,夏清浅正举着一块玉佩大声吆喝,“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皇上的贴身玉佩拍卖现在开始,起拍价一株灵芝加一千两银子,现在有意者可以开始加价了!” 第一十三章 这只是你觉得而已 后宫里的妃嫔,虽然嘴上说着不想争宠,可那都是在皇上不近女色的前提下啊! 如今眼看着皇上一天天的往冷宫里跑,尤其是听说,昨日莲妃来打了这冷宫弃妃一巴掌,却被皇上拖出去打了二十大板,她们哪里还坐得住? 所以一个个的都想来看看,昨日的传闻是真是假,再看看这女人失忆后到底长了什么本事,竟然能让皇上如此特殊,就连贴身玉佩都送给她了! 偏偏这女人恃宠生娇,把皇上赠送的东西拿出来拍卖,让皇上知道还不得气死?! 所以她们必须要买下这玉佩,再趁机向皇上告状,让皇上知道这女人有多贪财,一定就不会喜欢她了,说不定还会因此对自己心生爱怜! 思及此,众人大声哄抢起来。 “一株三十年的灵芝,加上一千两银子!” “本宫出五十年的灵芝,加上一千五百两!” “本宫出百年灵芝,加上两千两!” “……” 报价者层出不穷,夏清浅笑意渐深。 刚才她跟柳絮说的生财之道,就是这玉佩! 她们太穷了,一张张驱虫符往外卖,还不知道卖到哪天才能买一株灵芝呢! 又不是人人都跟公主殿下这么有钱的! 所以她干脆就把这块玉佩变现——反正这玉佩当时本来就是当钱使的,皇帝陛下应该不至于这么小气,因为她拿去换钱就跟她生气吧? “本宫出五百年的灵芝,加上三千两银子。” 一道淡淡的声音忽然落下,温柔的不似前面那些声音那般急切,似乎她只是想买一块玉佩,而不是在这里与其他女人争帝王的贴身之物。 夏清浅挑眉看了对方一眼,女人面貌温和美丽,和刚才的声音也颇为吻合。 她笑了一声,“还有没有更高价?” 众人咬牙,却不再有声音,毕竟这价已经太高了! 这只是一块玉佩,又不是皇上本人,让她们花这么多银子去赌这一把,还是心疼的! 夏清浅笑眯眯的道:“那玉佩就归这位娘娘所有了,多谢娘娘捧场。” 女人神色冷淡而倨傲的看着她,眼神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责备,“谢就不必了,本宫 只是觉得,皇上把东西给你必然是一番心意,你怎么能如此忘恩负义,拍卖他赠予之物?” 夏清浅,“……” 这只是你觉得而已。 这块玉佩顶多也就是个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买卖关系,哪儿来的几番心意——还忘恩负义? 夏清浅收起笑意,“娘娘不知道当时的事实经过,还是不要随便给我扣这种大帽子吧?” 女人身旁的宫女厉喝,“大胆!区区一个冷宫弃妃,也敢这般和德妃娘娘说话!” 德妃,那可是贤良淑德四妃之一,位分要比一般妃嫔高出不少。 夏清浅没搭理她,目不斜视的看着这位德妃,等着她的答案。 德妃眼神微冷,“怎么,本宫还教训不得你了?” 夏清浅不答反问,“所以,娘娘是打算借着买东西的名义教训我呢,还是训完以后买下这玉佩呢?” 德妃脸色微冷,“既然你这么缺钱,本宫就当是施舍后宫姐妹了!” 夏清浅,“……” 我要不要谢谢您? 夏清浅是缺钱,可她要这么多钱是为了修炼,为了让 自己高兴——说到底,钱财也就是个身外之物,她要是为了这么点儿钱委屈自己,那也太本末倒置了。 她扯了下嘴角,“多谢德妃娘娘好意,不过不必了。” 夏清浅淡淡的收回视线,看向德妃之前报价的那个妃嫔,“这位娘娘,你刚才出价三百年的灵芝,两千两银子,对不对?” 被点名的梅妃愣愣点头,“对的。” 夏清浅微微一笑,“好的哦,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知这位娘娘什么时候交钱?” 此话一出,众人俱是一惊。 一时间,却不知是因为她退而求其次选择了钱更少的那个,还是因为她此举得罪了德妃! 德妃身边的宫女更怒了,“你放肆!” 夏清浅理都没理她,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梅妃。 梅妃在她的注视下,竟也忘了身旁的其他人,“银子我带了,可是灵芝还得回去拿。” 夏清浅直接把手里的玉佩塞给了她,微微一笑,“多谢娘娘捧场,我相信娘娘是个守信之人,灵芝一会儿再派人送来就是。” 梅妃又愣愣的点 头,“好……好的。” 两人旁若无人的对话,却让身旁的人面面相觑。 德妃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清妃,在冷宫待久了,就连先来后到这么简单的道理也不懂了?” 夏清浅闻言也不生气,笑眯眯的看了她一眼,“德妃娘娘也说这是冷宫,又不是什么正规的拍卖场所,那我想制定什么样的规则自然是随我高兴,现在我不想把东西卖给你也不行么?” 德妃,“……” 众人,“……” 要对付一个正人君子,至少有迹可循。可要对付一个不讲规矩的无赖,却是难如登天。 当对方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就是不要脸,那还能怎么办? 德妃脸色铁青。 她的贴身宫女更是气极,“夏清浅,你是不是以为皇上宠你几分,就真没人治得了你?” 夏清浅嗤然一笑,“有没有人治得了我不知道,不过么——上一个跟我这句话的人,还是被拖出去重打二十大板的莲妃。你区区一个宫女,难不成也想享受莲妃那待遇?” 此话一出,众人又是一惊。 第一十四章 他最近到底怎么回事 其实说实话,旁观者通常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所以除了德妃主仆,其他人还真想看看,德妃若是收拾了清妃,会是什么结果? 尤其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也不知皇上还会不会偏袒清妃? 可是德妃却很清楚,她不能这么做。 若是她在这儿发作了被皇上责罚,那才是真的丢人现眼,以后谁还会服她? 不过今日这笔账,她记下了! “红鸾!”德妃闭了下眼睛,“既然有些人有钱也不想赚,我们也不必浪费口舌——走吧!” 红鸾自己是不敢直接去顶夏清浅那句话的,可她还以为德妃会替她出头,没想到主子竟然就这么走了,她的脸上顿时青一阵白一阵的。 “……是。” 那主仆二人走后,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的走了。 梅妃如约派人送来了那株三百年的灵芝,夏清浅喜上眉梢。 柳絮却是忧心忡忡。 从拍卖皇上的玉佩就把她吓得不轻,现在又经历了这么一波,可谓是提心吊胆,“娘娘,您今日算是与德妃结下仇了,她会不会伺机报复啊?” “你以为我们忍气吞声,那些人就会善心大发吗?” 夏清浅笑意转淡,淡淡的道:“德妃主动找茬,说明她已经把我列在敌对列表,就算我巴巴的讨 好她,她也不可能把我从那名单上移除——柳絮,我不想惹事,可事情找上门的时候我也不会怕事。否则那些人以为我们好欺负,往后时不时的过来踩我一下,我还得继续笑脸相迎吗?” 柳絮动了动唇,竟没有找到反驳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主子失忆以后,身上散发着一股说不出的魅力。 哪怕身处冷宫还能说出如此“大言不惭”的话,可即便大言不惭,也无端的让人信服。 ……… 梅妃得到玉佩以后,赶紧收拾了一下自己,便迅速前往龙吟宫。 进门的时候,她穿着浅粉色的裙衫,所以腰上挂着的翠绿色玉佩便显得格外清晰,一眼就能看到。 萧墨寒也确实一眼就注意到了。 脸色微不可觉的沉了几分,没等梅妃开口,便冷冷掀眸看了她一眼,“你去过冷宫?” 梅妃的性子不似其他妃嫔那般张扬,或许是年纪小的缘故,还有几分天真的傻气,“对呀,今日冷宫举办了一场拍卖会,我买到了皇上的玉佩呢!” 她也没想抹黑夏清浅,只是得到了帝王的贴身玉佩就忍不住想来献宝——她觉得自己花了这么多钱买玉佩,也算是付出了心血,那皇上一定会喜欢的。 熟料帝王的脸色却倏地沉了 下去,“拍卖会?” 梅妃微惊,“是……是啊。” “清妃卖了朕的玉佩,你买了?” “是。”她的声音逐渐带上几分委屈,“皇上,您不高兴啊?臣妾可是花了一株三百年的灵芝和两千两银子才买来的。” “……” 高兴,怎么会不高兴? 萧墨寒重重的冷笑一声,至少他的玉佩还值几个钱和一株灵芝,没有被扔在一边积灰。 他该庆幸那女人看得起他的玉佩不是么? 夏清浅,呵。 裴盛看着帝王阴沉的脸色,猛地打了个寒颤。 忽然觉得,清妃娘娘可能要倒霉了。 ……… 夏清浅服下那株百年灵芝以后,体内的灵力又有小幅度的提升。 不过最让她高兴的是,经过这一天时间,李子藤竟然已经窜上了柳絮刚搭好的木棚,西瓜藤上也开出了鲜艳的花,青菜更是可以直接摘下来吃了。 可是这种喜悦没来得及维持多久,她正在规划着冷宫的发展图,房门就被人“砰”的一脚踹开了。 夏清浅吓了一跳。 扭头看去,却见一道明黄色的身影长身玉立在门口,被夜色笼罩。 其实夏清浅一直觉得明黄色算不上好看,甚至在诸多颜色中算是比较丑的,可是此时此刻,看着那一袭明黄穿在男人身上, 却只觉得满眼矜贵,衬托着男人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 如果不是他周遭的气场太冷,这样一幅霸气美人图简直可以用赏心悦目来形容。 “臣妾参见皇上。”她看着男人进门,这才回过神来,缓缓起身作了一揖。 “你还知道朕是皇上?” 男人冷笑一声,眉梢眼角都被寒意浸透,“你身处冷宫,非但不知反省,还敢撺掇后宫嫔妃到你这儿来参与拍卖,你把宫规当成儿戏?” 夏清浅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她知道自己拍卖的事情被这男人知道以后,肯定会十分嫌弃,不过没想到他会为了这事儿亲自走一趟——他好像还挺生气的? 可是为什么啊? 要是真讲什么宫规,她卖驱虫符的时候他就该发作了,没道理等到现在啊。 何况他自己还参与了买卖驱虫符呢! 她奇怪的皱了皱眉,一时有些拿不准这男人的态度,只好低声道:“臣妾也不想这样,可是冷宫里吃不饱穿不暖,就连屋顶都是漏风的,万一哪天下一场雷雨就全湿了——就算夏日的风雨可以挨过去,可是等到了秋天冬天,若是还这么漏风灌雨的,臣妾不就冻死了么?”女人委屈的抬眸道,“皇上以为臣妾喜欢自降身价去卖东西么——还不是别无 他法,为了生存不得不如此啊?” 萧墨寒脸色微微一变。 来这里之前,他想了无数种弄死她办法——这女人竟敢卖他的东西,简直罪该万死! 可是她就这么轻飘飘一席话,他的脑子里竟敢猝不及防的冒出来四个字——情有可原。 萧墨寒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好人,倒不是他有多“严于律己”才这么觉得——帝王脾气不好几乎是所有人公认的,所以当他发现自己动了恻隐之心的时候,脸色显得分外诡异。 他最近到底怎么回事,越来越善良了? 莫不是年纪大了,性格也开始变了? 萧墨寒拧了拧眉,不悦的低斥道:“就算是为了生存,朕默许了你在宫里卖驱虫符那种玩意儿还不够么,你非得卖朕的玉佩?你可知道贩卖御赐之物是什么罪过?” 夏清浅,“……” 她一下子反应过来,敢情这男人不是因为她卖东西,而是因为她卖了他的玉佩,所以才生气的? 没想到柳絮还挺聪明啊,这都猜到了! 可是……那叫什么御赐之物啊? 夏清浅古怪的想,御赐之物的重点是“赐”,可他当时分明是把那玉佩当钱抵给她的,现在却又因为她拿这玉佩去换钱就生气——那不是自相矛盾、莫名其妙吗?! 第一十五章 我问你,刚才在干什么? 她忍不住道:“皇上可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修瓦片和砖墙的钱,买御寒衣物和被褥的钱,吃饭的钱……这么多钱哪里是卖几张驱虫符就能有的?” 说着说着,她就想起自己刚刚吃完的那一棵灵芝——如今,她又变得一穷二白了! 于是语气还真生出了几分情真意切的苦涩来,“想必您也看出来了,卖给公主的符是故意报了高价的,而一般的宫女太监哪里有这么多钱,昨日这符才卖一文钱一张,今日勉强算是涨到十文钱。可是这么点钱于臣妾而言只是杯水车薪,臣妾实在是没有办法,这才……” 后面的话没有再说下去,可言下之意,已经不言而喻了。 萧墨寒怎么也没想到,他来之前的兴师问罪,到最后竟然变成了听这女人诉苦! 可恨的是,他竟然还找不到反驳的话。 他冷冷盯着她,菲薄的唇逐渐抿成了一条直线。 屋子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凝固,烛火摇曳,透着落针可闻的静谧。 夏清浅看着他脸色不善的模样,觉得这男人生气的理由,无非就是她挑战了帝王的威严吧? 她于是又补充了一句,“原本皇上给臣妾的 东西,臣妾自然是要当宝贝一般带在身边的,可是无奈生活所迫啊——何况那玉佩对皇上而言只是诸多普通玉佩中的一块,皇上应该不会在意吧?” 萧墨寒看她的眼神愈发冷了下去,薄唇却也抿得更紧,一句话都没说。 要说怪她,好像显得他太过小气——诸多普通玉佩中的一块而已,有什么好在意的? 要说不怪她……他又咽不下这口气! 那玉佩根本不是诸多中的一块,而是他佩戴多年不曾换过的——可是这个不识货的蠢女人,把这么价值连城的宝贝,两千两加一颗破灵芝就给卖了! “是,朕不在意。” 男人一字一顿,冷冷的道:“不过——朕原本打算派人将冷宫修葺一番,既然你这么有本事,那就拿你卖玉佩换来的钱去修吧!” 说罢,他冷冷的拂袖而去。 夏清浅看着他的背影,呆了呆,好半晌忽然冒出来两个字,“卧……槽?” 这一劫倒是安全度过了,可她怎么觉得自己亏了一大笔呢? 早知如此,就该等他修完冷宫,再去卖那玉佩啊! 不过价钱便宜的事,可真怪不得夏清浅。 她当然知道那玉佩价值不菲 ,但卖东西却是要经过权衡考虑的。 玉佩虽贵重,可是那些妃嫔并不是抱着升值的心态来拍卖的,即便买回去也只能摆着看,不可能再去卖掉——相较于可以拿在手里办事儿的真金白银,大多数人不会舍得花大价钱来拍这个。 而少部分舍得花这个钱的,都是贵人,不会自降身价来她这儿买这种东西。 就好像贤良淑德四妃,就只来了个德妃。 所以,这个价格已经很合适了。 ……… 萧墨寒一离开冷宫,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所有人都知道,梅妃去了龙吟宫以后,帝王就怒气冲冲的去了冷宫——那架势分明就是去找清妃算账啊!而现在又怒气冲冲的出来,事实就更明显了——清妃没能把人哄好,所以她真的要完了! 一时间,整个后宫都弥漫着一股幸灾乐祸的气息。 夏清浅不知道外面的消息,毫无负担的睡下了。 夜色静谧,万籁俱寂。 她睡得迷迷糊糊间做了个噩梦,一下子惊醒过来,心里生出几分不知名的担忧,便披了件衣服,起身往外走了出去。 经过柳絮那间屋子的时候,她的脚步忽然顿了一下。 屋子里 没有烛火,她凑近了去听,甚至没有听到呼吸声。 夏清浅怕自己的耳力出了问题,直接推门走了进去,可是就连床上也没有柳絮的身影! 她脸色一变,都已经这个时辰了,柳絮能出什么事在外面耽搁到现在? 她急匆匆的走了出去,“小向,柳絮有没有回来过?” “没有啊。”向日葵精其实不太满意小向这个称呼,可到底是个活了许多年的妖精,并不似他的外表那般真是个孩童,也懂得看些眼色,所以没有在这个时候反驳她。 “她傍晚出去以后就没回来过,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 不是因为出什么事了她才来找柳絮,而是柳絮到现在没回来,很可能是出事了! 夏清浅来不及解释,朝井边施了个咒,画了两章隐身符就匆匆往外走去,“我打开了井外的禁制,若是柳絮回来,你出来通知我一声可以吗?” 向日葵精一愣,“你不怕我跑了?” 她淡淡的道:“你的原身还被封印在此,我只打开了我设下的禁止,并未解除井里的封印。” 向日葵精,“……” 诡计多端的臭女人,哼! ……… 夏清浅手中拿着柳 絮的一件衣物,画了个小纸人,往上施了法,然后小纸人就这么嗅着柳絮留下的气息,给她指引方向。 她本来只想找到柳絮而已,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她并不打算现身。 可是当她找到柳絮的时候,这个念头却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救命……救命啊……” 柳絮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虚弱的声音几乎消失,可两旁还有人不断的挥着杖刑! 夏清浅的脚步猛然僵在了原地,一股控制不住的怒意窜了起来。 “住手!”她厉喝一声,直接撕了隐身符,现出身形走过去。 她脸色冷到了极致,“你们在干什么!” 众人先是一惊,见来人是她,脸上的表情就立刻被嘲讽取代了。 为首之人阴阳怪气的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冷宫的清妃呀。” 冷宫二字,还被她刻意咬重了。 原本黑灯瞎火,夏清浅根本没留意她,闻言才瞥了一眼,然后脸色便更沉了下去。 这是白日里德妃身边那个嘴贱的宫女,红鸾。 “我问你,刚才在干什么?” 她走到红鸾面前,一字一顿的重复,眼底的冰冷竟让这夏夜都透出了几分寒意。 第一十六章 我看谁敢! 红鸾微惊,没想到一个冷宫弃妃竟有如此气势,和从前大不一样! 也难怪,白日里娘娘不敢跟这女人硬碰硬。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现在这个女人得罪了皇上,彻底失宠了! 刚才皇上一离开冷宫,娘娘就派她捉了柳絮,寻了个由头把人狠狠处罚了一顿——像清妃这种鲁莽无脑的性子,知道以后一定忍不住报仇,可是一个冷宫弃妃能做什么? 少不得要惹是生非! 到时候,娘娘自有一万种法子收拾这蠢货! 可没想到,她还没把来得及柳絮扔回冷宫,某人就自己送上门了! 红鸾似笑非笑的道:“这个时候清妃不在冷宫待着,竟又偷偷跑出来,不怕皇上怪罪吗?” “啪——!” 夏清浅扬手落下,一记清脆的巴掌声猝不及防的在这暗夜中响起。 周围的宫人蓦然吸了口凉气。 红鸾都被打懵了,捂着被扇红的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打我?” “打你又如何?”夏清浅眼底的冷意几乎要溢出来,“我是冷宫弃妃,你又算什么东西,也配在我面前叫嚣?” 她鲜少动怒,可极度护犊子。 这两日柳絮对她的好,她都看在眼里。 虽然柳絮是因为从小 侍奉原主,所以对原主忠心耿耿,可现在这份好既然落在了她的头上,她就绝不允许有人伤害柳絮! “你……”红鸾瞪大眼睛,咬牙切齿的道,“来人,还不快去禀报皇上,清妃偷出冷宫!” “我看谁敢!”夏清浅厉喝。 宫人们俱是一惊。 明明眼前的女人已经遭帝王厌弃,可是她这一声喝斥,却不知为何让人心生胆寒,竟真的没人敢迈出第一步。 红鸾气得不行,“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皇上刚才气冲冲的从冷宫出来,定是她得罪了皇上!你们现在去禀报皇上,皇上只会罚她!” 宫人们又觉得有道理。 刚要转身去办,却听女人冷不丁的笑了一声,“原来如此。” 原来是因为这个,才让德妃和红鸾突然变得这么放肆,寻衅滋事。 夏清浅弯起嘴角,“你们以为皇上因玉佩之事与我吵架了,才敢这么对我的宫女是吗?” “可惜,这一切不过是你们的猜测。皇上究竟为何离去,我和皇上的关系究竟如何,你们根本不清楚。” “你们确定,要为了这件根本不确定的事,为了这个与你们毫无干系的红鸾,跑去禀报皇上,无端的给自己招惹祸患吗?” 她说 得缓慢而平稳,可是一字一句却如警钟一般,狠狠敲在众人心头。 清妃说得没错,这件事与他们无关,看个热闹便也罢了,为此惹祸上身未免太不值当! 红鸾见他们这幅怂包的样子,快要气疯了。 这些没用的东西! “我再问最后一次——你,到底为什么打我的宫女?”夏清浅直勾勾的看着她。 红鸾怒极,可是看着她严肃的脸色,又不可避免的生出几分怯意。 她打柳絮当日没有任何理由,只是借题发挥,完成娘娘的任务而已! 可现在要是不找个借口,这贱人再趁势打她怎么办? 她没好气的道:“柳絮刚才在御膳房里鬼鬼祟祟,我打她怎么了?御膳房乃是所有贵人们的吃食所在,谁知道她会不会包藏祸心,往里面下点毒药,出了事情谁负责?” “啪——!” 又是一个巴掌落下。 红鸾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 夏清浅冷冷打断,“谁知道她会不会包藏祸心的意思是——你并不确定她有没有包藏祸心,是吗?” “在没有任何证据,甚至没有任何一份食物检测出毒药的情况下,你竟敢对她动用私刑? “红鸾,你以为皇宫是你的?” “ ……” 红鸾气得脸都绿了,可是嗓子却像是被什么卡住了一般,完全不知道说什么。 她没有想到,无脑蠢货清妃,竟然变得这么能说会道! “你们两个!”夏清浅忽然提高了嗓音,冷眼扫过对柳絮行刑的两个太监,“我可以不计较你们擅自行刑的过失,但是再有下次,我不会放过你们——现在,把棍子拿来。” 两个太监被她的气势所慑,哪里还顾得上其他,立刻就呈上了棍子。 夏清浅素来遵守捉妖师守则,不会无缘无故的用灵力对付普通人。 她问,“红鸾刚才打了柳絮多少下?” 太监惊恐的道:“三……三十!” 红鸾肺都要气炸了,“你是蠢猪吗?” 夏清浅眼神一凛,抄起棍子狠狠打了下去。 “啊——!” 第一棍子打在红鸾的膝盖上,红鸾疼得尖叫出声,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她没想到夏清浅竟然敢打她,顿时又惊又怒,“你今日已经惹怒了皇上,还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夏清浅冷笑,“若是不满,大可将我离开冷宫的事禀报皇上——我倒要看看,皇上会不会为你主持公道!” “……” 红鸾疼得满头冷汗,自知争不过她,慌 乱的想逃跑。 夏清浅刚要追上去,却见柳絮奄奄一息的吐了口血,几乎就要死过去! 她顿时一惊,顾不得再追红鸾,立刻冲到她面前,“柳絮别怕,不许闭上眼睛,我先带你回去疗伤!” 说罢便握着她的手,一边输送灵力,一边冰冷的盯着红鸾的背影,“回去告诉你主子,这笔帐,我一定会好好跟你们算清楚的!” 红鸾的背影抖了抖。 明明这威胁来自于一个无能的弃妃,可她就是本能的产生了一丝胆寒,甚至后悔听了娘娘的话,在这里毒打柳絮,诱清妃入套。 其他的宫人们大气也不敢出一声,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清妃真的变了。 或许从她徒手打老虎的那一天,他们就该认清这一点的。 夏清浅给柳絮输了些灵力以后,柳絮的身子终于稍稍好转。 她把人扛起来,回冷宫的时候,用了隐身符,没有让门口的二十个侍卫看到她。 倒不是多此一举,而是她笃定红鸾不会去告状,甚至德妃也不会。 柳絮不知道她这些考量,眼泪不停的往下掉,“娘娘,您怎么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现身呢——若是被德妃娘娘拿去皇上面前做文章,那该怎么办啊?” 第一十七章 那就别怪她搞针对了 “不会的,你不必担心。” 德妃并不是真的没脑子,只是仗着位高权重,想吓唬她一番。 可她越是嚣张,越会让德妃有所忌惮,怕她有人撑腰才敢肆无忌惮。 所以今日之事,德妃非但不会告状,反而会想办法掩藏! 夏清浅把这些话和柳絮解释了一遍,柳絮还是愁眉不展,“那您最后为什么跟红鸾说那种话呢——奴婢挨打的事和德妃娘娘毫无关系,您为什么说要找她算账啊?” 这样一来,就算德妃本来不生气,听到这种话也不会放过主子啊! “傻丫头。”夏清浅摇了摇头,“你真以为,红鸾针对的是你吗?” 表面上看,确实如此。 可实际上,柳絮只是这局中的一颗棋子——红鸾不会无缘无故出手,定是受了德妃指使。 而德妃无疑是料定柳絮受伤之后,以原主那种鲁莽的性子定会大闹一场,到时候倒霉的还是原主自己,所以才让红鸾这么做! 这招借刀杀人,可谓不露痕迹。 只可惜,现在她的身体已经换了魂! 她绝对不会让人欺负到她头上,也绝对不会让柳絮白白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 夏清浅眼底闪过一丝暗芒,又迅速敛去,“好了,不说这些事,我给你 画张疗伤符吧。” “疗……疗伤符?” 没等柳絮反应过来,夏清浅便迅速再黄纸上画了几笔,注入灵力,啪的一声贴在了柳絮身上。 柳絮只看到身上的符纸散发出淡淡的黄光,包裹着她身上受伤的皮肉,那些染血的地方逐渐愈合,最后竟恢复成了完好如初! 而那张符,也顷刻间化为灰烬。 柳絮震惊的看着这一幕,瞬间把什么红鸾德妃全都抛之脑后了,张大嘴巴,“娘娘,这……这东西也太神奇了吧?” 从徒手打老虎到井底的向日葵精,再到各种符纸,为什么娘娘失忆以后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夏清浅笑了一声,“还好,以后神奇的地方还多着呢。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她走出柳絮的屋子,刚要回房,面前忽然一道黄光闪过。 夏清浅停下脚步,淡淡的看着他。 “怎么,不打算继续给我下禁制了?”面前站着一个小小的孩童,正是向日葵精幻化出的人形。 “怎么,你很想被禁?” “……”向日葵精哼哼了两声,“若是你把我的封印解了,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怎么样?” “不。”夏清浅果断拒绝。 “你不想替柳絮出气吗?” 夏清浅其实有些 好奇,他能说出什么玩意儿来——这向日葵精在宫里游荡了这么久,对于皇宫的各派势力想必很了解。 不过她还是摇头,“我说了,在我确定你的善恶之前不会帮你解封印,你死了这条心吧。” 向日葵精气呼呼的道:“小气鬼,恶毒!” “又不是我封印的你,我恶毒?”夏清浅似笑非笑的挑眉,“信不信我重新给你下禁制,让你连半个分魂也出不来透气?” “……” 面前的小屁孩儿咬牙,敢怒不敢言的噤了声。 夏清浅转身便要进门,却听身后传来他哼哼的声音,“小爷我就是好人!不怕告诉你,三日后太后寿宴,宫里每位妃嫔都会献上寿礼,太后会挑出她最喜欢的寿礼,赏赐献礼之人。” 夏清浅推门的手一顿。 身后的小孩儿继续道:“德妃入宫三年,三年夺魁的都是她那一出百蝶献舞。太后年年看,却从未厌倦,毕竟确实是精彩至极。” “百蝶献舞?” “大概是在国色牡丹图上涂了特制的药水,然后放出事先捉住的蝴蝶,那些蝴蝶就会绕着牡丹图起舞。可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药,所以这三年,她的寿礼无人能出其右。” 夏清浅大概明白了。 这确实是一 款高明的寿礼——在普通人里,绝对算得上脱颖而出。 可惜遇上了她。 更可惜,非要与她结怨。 那就别怪她搞针对了,呵。 ……… 第二天一早,后方的牡丹全都开了,李树和西瓜藤上结满了瓜。 柳絮是亲眼见证这些东西的飞速成长的,如果放在以往,必然是心惊不已。可是如今——在她见识了各种拥有奇效的符纸甚至妖精以后,这事儿竟然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她昨晚就已伤势大好,现在干起活儿来没有丝毫影响,一个人就把李子西瓜全摘了。 摘完以后,她切了西瓜洗了李子给夏清浅送去。 夏清浅知道这味道肯定不会差,但真的吃到嘴里,还是十分惊艳,“柳絮,你快试试!” 柳絮挑了个李子放进嘴里,一口咬下去,汁水四溢,清甜可口。 “娘娘,这真是奴婢吃过最好吃的李子了!” “是吧?”夏清浅眼神晶亮,忽然起身附到柳絮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柳絮的脸色随着她的话不断变化着,最后咬了咬唇,“是,奴婢一定会办成的!” 夏清浅笑眯眯的点头,“去吧。” ……… 三天时间很快就过去,太后寿宴来临。 整个皇宫都沉浸在一股喜悦的气氛 中——至少表面是这样。 宴席摆在御花园中,各宫的妃嫔公主都出来参加宴席,除了被禁足的莲妃。 太后和帝王坐在人群上首,一个端庄温和,一个严肃恭谨,淡淡的寒暄着,并不多热络。 直到底下响起窃窃私语的声音,“今日这些李子怎么这么甜?” 梅妃点头赞同,“不只是李子,西瓜和桃子我也尝过了,我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水果呢!” 身旁的人嘲讽道:“梅妃娘娘出自江南首富家,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怎么说出这般夸张的话?” 这里在座的哪个不是地位尊崇,对于商贾之家出身的梅妃素来鄙夷。 梅妃又怎么会听不出她们话里的讽刺,咬了咬唇,忍着没有发作,抬头望向太后,“太后娘娘,您不妨也尝尝吧,今日的水果确实是特别。” 太后淡淡的点了点头,拿起一块西瓜放进嘴里,素来淡漠的脸上也闪过一丝惊讶,“这是番邦进贡的水果?”她又挑了块桃子,眼底赞许更甚,“确实与哀家从前吃的那些大不相同。” 梅妃的脸色终于恢复了些。 其他人听太后这么说,也纷纷尝了自己面前桌上的水果。 没多久,那一个个脸色就都变得精彩纷呈。 第一十八章 狠狠打了她的脸! 这些水果,实在担得起那句“这辈子最好吃的”呀——并不是梅妃夸张,甚至太后的反应已经算是克制了! 不过众人也不敢多问,毕竟太后也说那是“番邦进贡”——谁都知道番邦水果好,但数量却甚少,并非人人都能得到赏赐的! “母后若是喜欢,一会儿让御膳房多送些去凤鸣宫。”萧墨寒适时接了句话。 “皇帝真是孝顺。”太后温和的笑了笑。 母子二人看起来母慈子孝,却又透着一丝依稀可见的疏离。 不过宫里的人对此都已经习以为常了,毕竟谁都知道,皇上并非太后亲生的。 妃嫔们为了打破这诡异的气氛,纷纷起来给太后祝寿活跃气氛,然后是进献寿礼的过程。 压轴之人是德妃,“太后娘娘。”她温顺的笑道,“今年臣妾特地让人从西域带了最漂亮的金色蝴蝶回来,是以今年的彩蝶献舞图,一定比往年更漂亮。” “好,你的眼光自然是好的。”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底下的妃嫔,没 有不羡慕德妃的——明明每年用的都是同一招,偏偏足够精彩,深得太后喜欢,连续几年都得到了太后的赏赐。 可是就在德妃放出那些彩蝶的时候,不知哪个方向,忽然传来一道悠扬的笛声。 众人纷纷一愣。 宫里所有人都来给太后贺寿了,还有谁会在远处吹笛——哪个奴才这么大胆子? 可是没等众人想出个所以然来,下一秒,令人震惊的一幕就发生了! 只见原本围绕在德妃周围的各色蝴蝶,原本正要朝着那幅《国色牡丹图》飞去,却在乐声响起的刹那停滞了一秒,然后纷纷调转方向,朝着……那乐声响起的地方飞去! 众人不约而同的吸了口凉气。 德妃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太后惊讶道:“不知何人所作的曲子,竟如此厉害。” 梅妃似笑非笑的看了德妃一眼,“太后娘娘,那不如咱们去看看吧?” 太后沉吟片刻,“好!” 一行人跟着帝王和太后,循着乐声彩蝶而去。 不知道走了多 久,众人都不禁惊叹,这吹笛之人的功力未免太强,笛声竟能传到这么远的距离! 可是当他们停下脚步的刹那,这股惊叹,就立刻变成了面面相觑的惊恐。 因为眼前这一处宫殿,不只是笛声发出的地方,还是……冷宫! 这不是清妃的地方吗?! 那里面的人……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众人就立刻否决了这个可能性——清妃素来蠢笨如猪,别说琴棋书画,就连最基础的女红也不会,里面吹笛吹的如此好听的人怎么可能是她?! 或许这否决之中,还夹杂着一丝不愿意相信的心思——毕竟三日前这女人刚刚失宠,皇上已经连续三日没来冷宫,若里面的人真的是她,万一皇上又对她刮目相看怎么办? 思及此,众人的脸色都变得有些忐忑,暗暗的看向太后,希望她不要进去。 德妃更是直接开口,“太后,冷宫偏僻不详,您金枝玉叶之躯,还是不要……”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太后已经走了进去。 德妃的 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萧墨寒眯了下眼睛,眼神晦暗,旋即也迈开长腿走了进去。 进门的那一刻,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定格了! 这……这冷宫哪还有半点冷宫的样子? 原本荒芜的杂草丛生的院墙内,如今却是鲜花盛放,牡丹芍药争奇斗艳,色彩鲜明,稍远处更是有李子树和桃树整齐林立。 而刚才飞进来的彩色蝴蝶,此刻都绕着桃树下吹笛的黄衣女子,在她周围翩翩起舞! 清妃,那女子赫然就是清妃啊! 众人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只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脑子里甚至闪过一个明知故问的念头——这里真的是冷宫吗? “为什么会这样,清妃竟然会笛,还吹的这么好听!” “德妃靠着特制的药水才能吸引这些蝴蝶,可她单单只要一首曲子,竟然就能让这些蝴蝶全都围着她,实在太厉害了吧!” “为什么我关注的重点完全不在这里——你们看这冷宫怎么变得这么漂亮,这么生机盎然?” “是啊, 明明半个月前冷宫还是杂草丛生,她是怎么在半个月内种出这么多花草树木的?” “这里竟然有李子桃子和西瓜……天啊,为什么我突然想到了刚才宴席上的水果?” “不会吧,那不是番邦进贡献的吗?现在变成冷宫里种出来的水果了?” “……” 众人的惊叹声一声比一声高。 太后的眼神明显是惊艳,萧墨寒神色复杂的看着那道黄衣身影。 德妃的脸色却格外难看。 三日前吃的那记哑巴亏,她都还没跟夏清浅算账,现在这女人竟又来坏她好事——她一直把吸引蝴蝶当成自己的独家秘术,没想到,现在却被这个蠢货轻而易举的破了! 而且还是在太后寿宴之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简直狠狠打了她的脸! 乐声悠扬,众人却是心思各异。 可是不知为何,所有人都默契的没有出声,整座院中似乎唯有笛声和花草动物的声音。 直到一曲毕,夏清浅缓缓转身。 看到院中聚集了这么多人,她顿时有些惊讶…… 第一十九章 分明就是故意的! “皇上?” 她最先看到的是帝王,然后又茫然的看向其他人,视线最终落在太后脸上,“您是……太后吗?”顿了顿,忙又补充道,“臣妾失忆了,若您真的是太后,还望太后恕臣妾冒犯之罪!” 高贵端庄的妇人摆了摆手,“哀家已经听说了你失忆之事,不怪你。不过——你还会笛?” 夏清浅咬了咬唇,似乎在犹豫该不该说。 太后看出她的意思,“但说无妨。” 她点了点头,叹息道:“臣妾知道今日是太后寿宴,只是身在冷宫,不能出去给太后祝寿,这才趁着这些时日学习了如何吹笛,还自己谱了曲子,想着在此处遥遥吹奏一番,希望夏日的风能将这曲子带给太后。只是……臣妾太笨了,吹得不好,还望太后不要嫌弃。” 就这还吹得不好?! 四周登时一片惊叹,满是不赞同的眼神。 清妃只花了几天时间学习的乐声,已经是旁人一辈子都不可能吹出的仙乐啊! 而且——就算不说那乐声,光是她能吸引蝴蝶,就已经完胜在场的所有人! 关键是,她还特别会拍马屁——奉承话说得太好听了 ,哪怕不知道其中几分真假,可至少听起来又恭敬又体贴又孝顺,加上如此才华横溢的精曲,可谓是将效果拉到了极致呀! 萧墨寒眸色微不可觉的沉了几分。 太后怔愣了一会儿,唏嘘道:“难得你有这份心,真是个好孩子,哀家甚感欣慰。不过你这曲子竟然能吸引蝴蝶,是巧合还是什么神奇的特效?” 夏清浅要的可不只是好孩子这个称呼。 她要的,是抢走德妃心心念念的东西,替柳絮报仇。 不过她的曲子并没有什么神奇的特效——乐声怎么可能吸引蝴蝶,这不过是她做出的表面功夫而已,真正神奇的是繁花咒。 上辈子她学这个咒法的时候,还一直觉得很鸡肋——除了能散发出诱人的百花气息,就没什么别的用处了,没想到今日却在这里用到。 “回太后,臣妾也不知道这是为何,从臣妾第一次奏乐开始,身边就有蝴蝶飞来。” 她若有似无的朝着德妃瞟了一眼,然后不动声色的扯了扯嘴角,“兴许是缘分呢。” 这一眼,分明就是故意的! 德妃的火气蹭一下窜了起来。 这蠢货故意说这种 话,不就是在讽刺她费尽心机招来的蝴蝶,却被一段不经意的乐声吸引走? 分明就是在给她难堪! 可是反观其他人,竟然好像没发现似的,又惊又叹的看着夏清浅。 德妃气得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这些人都瞎了不成——这么明显的针对,他们看不出来吗?! “若是果真如此,那你可真是个妙人啊。”太后由衷的赞赏道。 “太后谬赞了。”夏清浅作了一揖,“臣妾也没想到太后竟会出现在这里,这一曲完全不足以表达臣妾的喜悦之情。不如臣妾再送太后一件寿礼,希望太后能够喜欢。” “哦?”太后眼中闪过一丝兴味。 夏清浅知道她这是默许的意思,扭头朝柳絮使了个眼色。 柳絮会意,立刻拿出一块雪白的绸缎来,缓缓的抖开,铺平在地。 众人不禁又是一惊。 因为这绸缎上画的正是牡丹,与德妃那幅《国色牡丹图》还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处! 所以,清妃莫不是要让蝴蝶飞上去? 那不是……赤裸裸的要打德妃的脸吗? 不管她是不是故意的,可是一模一样的设计,就算她真能成功的做 出来,就算她的乐声比德妃的药水要高明不少,可是——这也委实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事情呀! 夏清浅再次将竹笛放到嘴边。 众人脸上的狐疑立刻化作了不满,甚至有人微微摇起了头,清妃果然是想模仿德妃啊! 德妃没想到这会儿倒有人支持自己了,抿了抿唇,落寞的垂下了眼睑。 这般模样,倒是愈显可怜了! 可是下一秒,当音乐声响起,众人却发现清妃吹得并不是刚才那首曲子——清清浅浅的乐声传入耳膜,带着某种让人轻松舒心的感觉,是她们从未听过的新颖。 没想到清妃的乐理天赋竟然这么好,刚学就能做出两首天籁般的曲子! 而且——刚才纷纷在她四周起舞的彩蝶这回也只是飞舞在她周围,并未靠近。 所以,她其实并不是在模仿德妃? 众人眼底的敌意逐渐褪去了,然而——更令人震惊的还在下一秒! 阳光明媚的天幕中,忽然有一片五彩的光芒闪过…… “快看,那是什么!” 伴随着人群中一声惊呼,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那个方向! 在别人演奏的时候看其他地方,还这 么光明正大的宣扬出来——这原本是件很不礼貌的事,可这恰恰是夏清浅要的结果,所以她非但没有不高兴,眼底反而生出了几分笑意。 天边飞来的那些五彩光芒并不是其他,而是鸟类,但这些鸟类的颜色却实在漂亮的不可思议,并不是寻常见到的那般乌压压一片黑,而是各色夺人眼球的模样! 最重要的是,这些鸟类,最后竟全部停留在夏清浅面前,落到了那块偌大的绸缎上! 当最美的鸟儿落在最五彩斑斓的国色牡丹上,非但不觉突兀,反而有种惊艳夺目的感觉,甚至愈发清晰的呈现出这些鸟儿在画布上勾勒出的图样! 四周寂静,唯有悠扬的乐曲随风入耳,五彩的鸟儿翩然起舞,几乎是宛若世外桃源的一幕! “天啊,这是什么鸟啊,怎的如此漂亮?” “而且这些鸟是被什么吸引来的,又为什么突然停在这里不走了?” “莫非也和彩蝶一样,是被清妃的笛声吸引?!” “……” 最后一句话落,众人几乎是惊悚的看向夏清浅。 传闻极致的乐声可迎百兽,而现在,清妃较之那传闻竟是不遑多让! 第二十章 好生厉害啊! 一时间,众人只觉这曲子宛如天籁! 而且最令人震惊的是,当音乐声终于达到高潮,那些鸟儿起舞速度也达到最快,最后乐声逐渐收尾,那些鸟儿竟是形成一个巨大的“寿”字落在画布上! 寿。 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如果说德妃每年的“百蝶献舞”让人惊艳,那么此刻的五彩鸟则是让人喜爱到了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的地步,生怕一不小心把它们吓跑了。 而且德妃涂药引蝴蝶,仔细想想,算不得多么震撼人心——可现在清妃靠的却完全是她的乐声! 就算她们想模仿,也没有办法模仿出她的成功啊! 一时间,所有人看夏清浅的眼神又酸又妒,可又透着无法眼神的钦佩。 萧墨寒眼底凝聚的墨色逐渐退去,在乐声停下的瞬间,终于又恢复了淡漠的神色如常的模样。 德妃怎么也没想到,夏清浅竟然会弄出这些鸟儿来! 这个蠢货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旁门左道? 而且到此刻她已经完全可以确定,这该死的蠢货就是在针对她——引走她的蝴蝶,又用百鸟来碾压她,简直就是阴损又恶毒! 夏清浅对上她怨恨的目光,似笑非笑的弯了弯唇。 不是要找茬儿么,谁还不会呢? 三日前向日葵精告 诉她“百蝶献舞”的时候,她心里就有了盘算,接下来要做的只是怎么比德妃更好更妙而已——从德妃献礼的时候引走对方的蝴蝶,再到此刻招来五彩鸟,从众人和太后的反应就可以看出来,她已经完完全全的碾压了德妃。 她并不想出什么风头,可是她要这个女人知道,道行不够就不要出来瞎嘚瑟! “清妃,这便是……你送给哀家的又一份寿礼?”太后脸上的惊艳久久都没有褪去。 “是。”夏清浅放下嘴边的竹笛,嘴角缓缓的勾起一抹薄笑。 轻灵的嗓音如同她刚才的乐声那般温婉入耳,“臣妾的乐声不只能吸引蝴蝶,还有彩鸟,今日太后寿宴,让这五彩鸟为您祝寿添福,故而此画名曰——百鸟朝凰。” 最后四个字,她一字一顿。 众人蓦地又是一惊,不是因为别的,而是百鸟朝凰四个字! 太后是后宫最尊贵的女人,百鸟朝凰赠予她再合适不过,今日的寿宴,清妃果然是花了大心思的! 能在短短几日间内想出这样的贺寿礼,不得不说,她真的是……好生厉害啊! 如果没有她的出现,今年无疑又是德妃风头无二,可是偏偏现在清妃准备了一出跟德妃差不多的贺礼——却又比德妃的胜出 不知多少倍,还故意起了这么个名字! 孰高孰低,明眼人一看便知啊! 众人看德妃的眼神一时有些尴尬。 谁能想到,今年会冒出这样一匹黑马,而且这黑马还是她们最熟悉的蠢货清妃。 这女人失忆以后,真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啊! 德妃的脸却像是打翻了调色盘,五颜六色,精彩纷呈。 “好,好!”太后的满意之情溢于言表,“你这寿礼哀家十分喜欢,是哀家这些年最喜欢的寿礼了!今年哀家准备了一株血参,专为赐给最得哀家心意的寿礼——来人,快去拿来!” 夏清浅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血参?! 她今日只是想打击德妃的气焰而已,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意外之喜——血参可是修炼灵药啊,完全不是几百年的灵芝能比的,可能三五株千年灵芝,才比得上一棵血参。 这简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不过夏清浅并没有表现出来,惶恐的道:“太后,这是臣妾的一片孝心,臣妾不敢收您的……” “欸。”太后不赞同的蹙眉,“每年都是这般规矩,你自然当得!” “可是……” 她还想说什么,太后却侧目看向萧墨寒,“皇帝,清妃如今身处冷宫,兴许是你不开口她就 不敢接受。不如你来评评理,哀家的赏赐她能不能收?” 萧墨寒眸色一顿,旋即淡淡的一眼瞥向夏清浅,“这是母后的一番心意,你不必再推辞。” 夏清浅本来也就是假意推脱而已,闻言便点了点头,“是。” “多谢皇上,多谢太后。” 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这男人看她的眼神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阴冷。 她愣了一下,正要细看,男人已经移开了视线。 萧霓裳也在此时问道:“清妃,你这里是什么时候种的水果?” 夏清浅收回思绪,笑道:“没多久,不过兴许是臣妾孝感动天,太后福泽绵延,所以在臣妾的不断祈祷下,冷宫里的水果都很快成熟,还赶上了太后的寿宴。” 萧霓裳面露惊讶,“所以今日宴席上的水果,都是来自你这儿?” 夏清浅颇为腼腆的点了点头,“是。” 她可是费了好大功夫才做成这件事——这几日她跟柳絮都快忙疯了,就是为了赶在太后寿宴之前种出所有的水果,并且完成采摘。 然后又得花一番工夫说服御膳房和内务府采购的人,将所有的水果都换成她们的——这听起来容易,可是负责采购的人必然有自己进货渠道,也必然和供货商之间有着非 同寻常的利益纠葛,里面的油水不用想也知道,所以在游说无果之后,她这些水果几乎是免费送给对方的。 但这倒不是为了给德妃难堪,而是为了给自己的水果打广告——今日宴席上的试吃,算是为自己提供了长期的销售渠道。 毕竟,只要吃到她的水果,就不可能不喜欢! 果然——众人闻言,脸上的表情除了震惊,都对她院中的诸多水果眼红的不得了。 夏清浅将这一切收入眼中,十分满意。 “没想到清妃不但精通乐理,对农耕之术也这么有研究。”一道低冷的嗓音忽然响起,“不愧是夏将军的女儿,果真是不同凡响。” 正是今日只开过一次口的帝王! 或者说,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开口——刚才是太后先问的。 夏清浅微不可觉的皱了皱眉。 如果说刚才她还不确定,那么现在,她已经可以确定这男人看她的眼神是真的冷。 可是,她这几天见都没见过他,真的能惹到他吗? 难不成他还在为玉佩的事生气? 夏清浅想不通。 所以当所有人准备离开冷宫以后,她还下意识的抓了下他的袖子,想让他把话说清楚。 可是手掌刚落在那锦袍的布料上,就被男人狠狠拂开了,一股凛冽的疾风袭来。 第二十一章 先除掉她 他的身形如鬼魅般靠近她,大掌蓦然抬起,修长如玉的手指此刻却掐着她的脖子,满溢着杀气。 “夏清浅,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朕的耐心。”冰冷的嗓音暗含浓浓的警告。 “……” 她什么时候挑战他耐心了?! 夏清浅震惊了,就他这种直接动手掐脖子的行为,也叫耐心? “敢问皇上,臣妾是犯了什么错,惹得您如此不快?” “你没有。” 男人掐着她的脖子,目光狠戾的盯着她,“你能说会道、孝感动天,还能文能武本事通天,获得了太后和所有人的一致认可,怎么可能会犯错?” 他说的所有词汇都是褒义的,可是连成一整句话,却透着浓浓的讽刺。 夏清浅看着他的手背暴动着青筋,喉咙里一阵强烈的窒息感传开。 她可以明显感受到,男人落在她脖子上的力道巨大,确实是动了杀意。 她心里的火也一下子窜了起来,“既然我没有犯错也没有得罪你,你现在这是干什么?” 【我,你。】 萧墨寒微微眯起来眼 睛。 这还是第一次用这种方式跟他对话——没有敬称,没有虚假的演戏,而是完全平等的交流。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她。 前几日那个口口声声说着多爱他的女人,不过是情势所迫的演戏而已。 萧墨寒眼底渲染的墨色和寒愈甚,如果是平日里,他绝对会就这称呼问题狠狠的训斥她一顿,可是此刻,他就连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想说。 “朕就是看你不顺眼,需要什么理由?” “……” 夏清浅简直莫名其妙,脑子里还闪过一个诡异的念头——他没有说真话。 虽然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这男人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可是几次接触下来,他也从来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般,从骨子里偷出来的寒意。 到底什么样的罪过,才能惹得这男人连这么大“错误”都可以忽略? “对,你是皇帝,你不需要理由。” 夏清浅冷笑一声,黑白分明的眸直直的望着他,“可若真想杀死一个人,不动声色才是最好的选择——皇上刚才临走之前明晃晃的表 现出你的不满让我知道,所以我才会拉着你问到底什么情况。我以为皇上是愿意解决与我问题的,不是吗?” “你错了,只有无能者,才只能不动声色的用暗招杀人。”他说,“朕若真要杀你,便是表现出不满且说出要将你凌迟又如何——你以为你能反抗不成?” “……” 呵,他以为她不能吗? 夏清浅只是想找一个安身之所好好修炼,恰好这冷宫十分合适而已,可若实在要撕破脸的时候,她要离开也绝对不成问题。 不过她也并不想跟他纠缠这个问题,“若真要杀我的意思是——你现在不打算杀,是吗?” 她的脸因为逐渐窒息而呈现出青紫色,偏偏她的眼神又显得那么无惧生死,不卑不亢。 萧墨寒胸口无端的堵了一下。 他只是不经意说了这么一句话,在她问出这个问题之前,他也没想过是不是真的要杀她。 可往往不经意说出的才是心里所想。 男人手中的力道松了几分,“你不是夏清浅,你到底是谁?” 这个女人不简 单——这一场对峙,从头到尾她都没有怕过,态度始终不卑不亢。 最重要的是,从驯服小黄到画出驱虫符,再到今日招引蝴蝶百鸟,甚至是短短几日间出现这么多水果,这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他——她和从前那个蠢货夏清浅判若两人。 夏清浅趁机拨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我就是夏清浅。” 她的名字,从来没有变过。 “就算失忆,一个人的性情不会改变。” “那皇上就当是我中毒过后彻底改头换面了,甚至——只要你高兴,也可以当我们是两个人。若是从前的我若是有什么得罪皇上的地方,希望皇上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迁怒到如今失忆的我头上。” 她这话看似在说她还是从前的夏清浅,可字里行间,却都在表明要跟过去撇清关系。 萧墨寒眼底探究愈甚,浓墨的眸子里情绪复杂。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冷冷的道:“不管你是谁,都给朕宫安安分分的在冷宫待着——再像今日这般招摇过市,朕不会放过你。” 说完,便 转身离去。 夏清浅皱了皱眉,今日这般? 她今日做的事不过是针对德妃,不可能损害他的利益,还是说——他喜欢德妃,所以见她碾压了德妃,让对方如此难堪,心里不高兴了? 就算是这样,也没必要气成这样吧? 狗皇帝这么痴情么? ……… 夜,龙吟宫。 一天的寿宴终于结束,萧墨寒回到龙吟宫,坐在龙椅上的身影冷冷的透着不近人情的气息。 裴盛发现,皇上每次从冷宫回来,表情都不太好,可是从来没有哪一次像今日这般,不好到极点。 “皇上。” 他话音刚落,元修却从外面敲门进来。 萧墨寒淡淡的一眼瞥了过去,“有事?” 元修除了是御林军统领,还是他的心腹,“皇上,属下刚从苏府回来。丞相大人听说了今日宫里的事,觉得——清妃是不是想投靠太后?” 萧墨寒脸色沉了沉。 元修又道:“她是夏振国的女儿,若她当真有此意,对皇上来说是很大的威胁。所以苏相的意思是——在那之前,先除掉她。” 第二十二章 拉拢她? 萧墨寒还是没有吭声。 朝中左右二丞相,苏庭深乃是右相,和元修一样也是他的心腹。 但是苏庭深对于后宫里的事了解的并没有这么多,今日之前,他也没有特别提起过夏清浅此人,所以苏庭深知道的不过是所有人都知道的那些而已——夏清浅驯服了老虎,以及她突然精通音律。 若是苏庭深知道那个女人还会画符,身上存在着各种诡异的事情,应该更想杀了她吧? 毕竟,在和太后的对弈中,这颗突然出现的不稳定因素,无论如何都该被拔除。 萧墨寒手指轻叩着桌面,眸底的深邃和冷调浓了几分。 裴盛从他们谈话间,总算明白了皇上动怒的原因。 太后是先帝的皇后,为先帝诞下一对子女,可那儿子却非当今圣上,而是端王,皇上则是另一位娘娘所生的皇长子。 这么多年,这对母子表面和平,母慈子孝,实际上明争暗斗不断。 眼看着清妃今日如此费力的讨好太后,说不定就要站到太后的阵营去……难怪皇上这么生气呢。 他叹了口气,忍不住道:“其实清妃娘娘这么做,或许只是巧合呢?” 萧墨 寒眼神一顿。 元修蹙眉看了他一眼,“裴公公,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这不是可以赌的事情。” 裴盛说不出话了。 虽然他也是为皇上考虑,可是他的考虑和国家大事比起来不值一提,正如元统领所说,这不能赌。 可就在他以为清妃马上要没命的时候,却听帝王道:“告诉苏庭深,暂时不必。” 元修愣了愣,“皇上……” 帝王淡淡的抬手,示意他不必再说。 元修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然后道:“那明日的祭祀,您打算怎么办?这一年来太后不断的将祭祀之日改期,就是为了确定皇上的发病日,明日……” 明日,刚好就是皇上的发病日。 若是皇上在祭祀时出什么状况,太后倒是不会蠢的当场动手,可是往后的发病日,就难保太后会不会做什么了。 “不如您找个理由不去了?” “朕若不去,不是正中她下怀?” 他的视线落在面前的茶盏上,眼底的冷意一闪而过,“只要服了药,朕不会有事。” ……… 冷宫。 夏清浅服下血参之后,体内的灵力不断涌动,甚至隐隐有着压制不住的趋势。 她知道是因为这具身体的修炼时间太短,一下子吞下一只大象,难免出现噎住的情况,好在她对于修炼法门融会贯通,经过一夜的调息,已经将这些灵力全部压制转化给自身。 虽然一夜未睡,可是第二天早晨,她却是神清气爽。 听闻今日是皇宫一月一次的祭祀日,不过这皇宫十分搞笑,每个月的祭祀日竟都在不同的日子。 “柳絮,你知道为什么这祭祀日每个月都变吗?”夏清浅有些奇怪。 正常来说,为了表示郑重,祭祀日都会由钦天监选出一个黄道吉日,提前半个月就开始准备,然后郑重的沐浴焚香祷告,祈求上苍保佑。 “好像是太后娘娘的主意。”柳絮说,“听说祭祀日最开始都是安排在每个月的十五,直到一年前,太后娘娘突然提出,这般形式化的祭祀不能表明众人心诚,还不如每月由钦天监选出一个新日子举行祭祀大典,象征着出其不意的新起点和众志成城的祭祀之心。从那以后,祭祀日便就一直改期了。” “还有这种说法?” 未免有些刻意了吧? 祭祀看重的才不是什么形式和日期——若 是心诚,哪怕不祭照样虔诚。若是心不诚,哪怕每天吃斋念佛也照样有黑心之人干着丧尽天良之事,所以纠结一个日期实在没什么必要。 不过这跟她也没什么关系,她也就是随便好奇一下。 然而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凤鸣宫就来了人。 “奴婢见过清妃娘娘。”是太后身边的女官沈琼衣,手中还抱着一件崭新的衣裳。 “有什么事吗?” 沈琼衣递上手中的衣裳,垂着眉眼道:“太后娘娘说,祭祀不分权势身份。清妃娘娘既是后宫的一份子,那今日的祭祀便也该到场。这衣裳是太后娘娘嘱奴婢带来的。” 夏清浅挑了下眉。 如果不是她自作多情的话,太后这是在……拉拢她? 就算不是拉拢,也透着与她交好的意思。 毕竟,没有人会关心她一个冷宫弃妃参不参加今日的祭祀,太后这恩典不但能让她离开冷宫出去放个风,还能让她见到皇帝——虽然她并不需要,可是在旁人看来,这就是好意。 “好,多谢沈姑娘了,也替我谢谢太后。”夏清浅礼貌的笑道。 “娘娘太客气了。”沈琼衣作了一揖,便离开了 冷宫。 沈琼衣走后,夏清浅便坐在妆台前,任由柳絮给她梳了个发髻。 如今这冷宫没有任何饰品,幸而柳絮手巧,在院子里摘了一朵白色桔梗花插别在她的发髻上,看着倒是别有几分清新脱俗的味道。 “娘娘,您真好看。”柳絮惊叹的看着她瓷白的脸蛋,明明在这冷宫里营养不良,可是主子的气色却一天天的越来越好了,白里透红,精致的像个瓷娃娃。 “小嘴儿真甜。”夏清浅笑着起身,换上了沈琼衣送来的雪白裙衫。 那衣裳布料极好,绸缎绫罗衬得她愈发清新脱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一切准备就绪,夏清浅交代了柳絮几句,让她继续去卖驱虫符和院中的水果,然后便要出去。 可是就在她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却忽然嗅到空气中一股奇怪的气息。 好像是……双蝶花? 因为长得像两只蝴蝶迎面而对的模样,双蝶花由此得名。 空气中的双蝶花气味极淡,像是被其他东西中和了,夏清浅循着气息来源走去,慢慢的走到了一堆还未来得及清理的草垛后。 看到地上躺着的那人时,她的脸色骤然变了。 第二十三章 你最好给朕一个解释 不是别人,正是昏迷的莲妃! 夏清浅立刻俯身探了她的鼻息,没死,可是看她印堂发黑的样子,像是中了毒。 有人故意把莲妃扔在这里,无疑是为了陷害她! 如果她没有发现,而是让别人看到中毒昏迷的莲妃,那就是板上钉钉的死罪——毕竟,门口站着二十个侍卫,任谁也无法相信有人会傻的来陷害她! 夏清浅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她立刻回房画了两张隐身符,将其中一张贴在莲妃身上,扶着人走了出去。 到门口时,扫了眼众侍卫,“刚才可有人来过?” 众人一愣,纷纷摇头,“没有啊,不知娘娘说的是谁?” 夏清浅摇了摇头,没说话。 如果没有人看到莲妃来过,那么诬陷她的人准备怎么诬陷她呢? 她一直在冷宫里没有出去过,这一点所有人都可以作证,而现在侍卫也说没看到莲妃进来,那么“莲妃是如何出现在冷宫的”就成了一个谜。 这个谜,也会成为诬陷她时的阻碍。 对方会找什么 说辞,来破解这个阻碍呢? 夏清浅正想着,门口的侍卫忽然又道:“娘娘,您的手怎么了吗?” 夏清浅目光一顿。 此刻她怀里还抱着莲妃,所以姿势说不出的古怪。 她没好气的瞪了问话的侍卫一眼,“我身体不舒服,有意见吗?” 侍卫,“……没有。” 夏清浅怕他们继续追问,也没有再继续思考,便拉着莲妃一路飞快的往御花园深处走去,尽量避免遇到其他人。 可是刚一走进假山,却意外瞥见一道明黄的身影…… 夏清浅微微一惊,转身就想走。 然而已经太迟了,男人显然听到了这边的脚步声,拂袖便是一道掌风朝她打来! 夏清浅急忙拖着莲妃躲过,而她刚才站着的地方,一块巨大的山石碎的四分裂。 可想而知,如果她刚才没有躲开,现在已经变成一团肉泥了! 她知道萧墨寒会武功,却是第一次亲眼看到,原来这男人的武功如此深不可测。 萧墨寒看清楚洞口逆光而立的脸时,目光一顿,周 身的寒意却并没有散去,低冷的嗓音带着浓重的危险,“你怎么会在这里?” 夏清浅一时不知道拿什么态度对他。 最初见到他的时候,她为了扮演一个刚刚失忆的弃妃模样,始终维持着期期艾艾的态度,说话也怪矫揉造作的。 可是昨日,所有的平静和伪装都被打破了。 他为了德妃想杀她,她也撕破脸怼了他,最后两人称得上不欢而散——就算现在再装什么恩恩爱爱的,他肯定也不会信。 夏清浅舔了舔嘴唇,“路过。” “从冷宫到这里,路过?”男人一步步的朝她走来,危险的眼神中又多了一丝讽刺。 “太后恩典,让我出来一块儿参加祭祀。”夏清浅觉得他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我知道皇上不想看到我,刚好我也不想碍您的眼,所以我们就当是没有看到对方,如何?” “呵。” 男人冷笑,“你费尽心思的讨好太后,果然没有白费。” 话音刚落,他冰冷的身形陡然来到她面前,形如鬼魅,五指伸 出! 夏清浅从他身上感受到一股冰冷的杀意,就和昨日在冷宫的时候一样! 这男人,竟然又想杀她! 她怒从心起,可忽然又想到,刚才进山洞的时候,好像还感受到另一个人的气息——彼时被假山石挡着,她没看清楚,也没细想。 但是看他现在的样子,莫不是被她撞破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夏清浅眼底闪过一抹锐色,“萧墨寒!”她拖着莲妃急忙后退一步,“莫不是我撞破了你的秘密,所以你心虚了,想要杀人灭口?” 心虚? 萧墨寒目光愈冷,“是又如何?你自己找死,怪不得朕。” 果然! 夏清浅一边躲闪一边道:“我根本没有看到任何东西,也没有听到任何谈话!” “你以为朕会相信你的鬼话?” 说话间,男人又是一掌劈来,夏清浅躲闪不及,只能往后一仰。 然而怀里的人却来不及去拉,所以在她闪身的时候,昏迷的莲妃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发出“砰”的一声。 夏清浅眼皮猛地跳了 两下。 萧墨寒脸色一冷,“什么东西?” 他视线扫过她身旁的地面,那里明明空无一物,却发出剧烈的声响。 就像她刚才的姿势那般诡异——明明她身边没有人,她却做出搂抱的姿势。 他从一开始就察觉到了这一点,只是他当时并不在意她为什么如此——毕竟人都要死了,他没有必要关心这种事情。 然而此刻的声响,却突兀的让人无法忽略。 夏清浅没有理他,有些紧张的看着地上的人。 莲妃身上的隐身符她贴得很急,所以并不牢固,此刻这么一跑一摔,隐隐有着掉落的趋势…… 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流年不利,偏偏此时一阵风呼啸而过,那张本就不牢固的符直接被吹走了。 下一秒,莲妃的身体由虚转实。 夏清浅,“……” 萧墨寒,“……” 四目相对,两人的脸色都说不出的诡异,一个疯狂抽搐,一个冰冷至极。 “夏、清、浅。” 男人咬牙切齿的声音压抑着极致的怒火,“你最好给朕一个解释。” 第二十四章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夏清浅,“……” 她思考了两秒钟,该怎么对付他。 要不她也杀人灭口,毁尸灭迹算了? 不行,人间帝王乃是天子,这声天子可不是白叫的——她要是真这么干了,不说死后下不下十八层地狱,就算活着修炼的时候也一定会走火入魔,血脉逆流而死。 她不可能杀他。 她于是只好抬头看他,僵硬的道:“不知道。” 萧墨寒脸色更冷。 莲妃中了毒,还被施了什么妖法,弄得身体都被隐藏起来——她既然能画出驱虫符这种东西,其他怪力乱神的事必定也不在话下! 他早该想到的,那晚闯进龙吟宫的人一定也是她——只是她用类似的手段掩藏了自己的身形,蒙蔽了所有人! 还敢说什么……思之如狂? 简直该死! 夏清浅看着他眼底窜起的火苗,就知道他想到了什么。 她讪讪的道:“虽然我不小心撞破了你的秘密,不过你现在也撞破了我的——那我们何不互相保守秘密,友好相处呢?” “呵。” 男人蓦地一声冷笑,“朕可以直接杀了你,为什么要冒这个险?” 话音刚落,又是一道掌风扫来! 夏清浅顿时怒了,这该死的狗皇帝,真以为他能杀了她吗? 要不事她不想撕破脸,早就动手了好吗?! 她眼神一凛,极为迅速的一掌接了上去。 两人招式迅捷,你来我往的过了十几招。 夏清浅暗暗心惊,这男人武功极高,若是不用灵力,单靠武功,或许她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萧墨寒同样惊讶。 虽然前阵子她力压群雄驯服了萧霓裳的老虎,虽然在那以后他确实见过她种种奇特之处,可是脑子里根深蒂固的印象还在那里,他没有想到,这女人会有这么高的武功。 莫非真如她上回在冷宫所说,从今往后,可以把她和从前的夏清浅当成两个人么? 萧墨寒眼底闪过一丝晦芒,掌下招式却是更为猛烈,毫不留情! 假山洞里高强的内力不断冲撞,乱石飞散,夏清浅应接不暇,连连倒退了好几步,脸色越来 越难看。不过现在她处于弱势状态,若是用灵力制住他也不算伤及无辜,所以…… 整个念头还没来得及具体化,却在此时,假山洞外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两人脸色双双一变。 若是让人看到他们在这里对打,甚至旁边还躺着个中毒昏迷的莲妃…… 想到这里,两人脸色愈发难看,只是两人竟出奇的默契,绝口不提休战的事,对掌之间反而有着越来越迅猛如雷的架势,想要先把对方打倒在地! 如果说萧墨寒刚才还只是想杀她,那么现在,竟带着几分欣赏对手的态度在和她打。 这些年,已经鲜少有人敢真正和他动手。 而且这女人武功还不低。 如果不是她的身份太过尴尬,如果不是她今日又在此处撞见他和…… “不好意思皇帝陛下。” 对面的女人忽然勾起嘴角,“结束了。” 萧墨寒脸色眼神倏地一变。 夏清浅默念着法诀,下一秒便要制住他,然而就在此时,却见男人的动作诡异的停顿了一下。 她收势不及的一掌迎上去,竟就把他震出几步之远,重重的撞在了身后的假山石上,甚至吐出一口血来! 夏清浅眼神倏地一变。 怎么回事? 她还没来得及使用灵力,而她的武功虽然不弱,可跟这男人比起来却是自愧不如——何况他刚才打她的时候还把她逼到那般境地,现在为什么又突然被她反败为胜,甚至一掌就把他打出血来? 夏清浅不认为自己突然会这么厉害。 所以……不会是这男人听到外面有人来了,故意陷害她吧? 夏清浅看他的眼神顿时又变了好几变,这男人这么卑鄙吗? 可是这个念头很快就打消了,因为她发现此刻靠在石壁上的男人,俊美的脸已经变得惨白,额角暴动着青筋,呈现出某种扭曲的痛苦。 “你怎么了?”她皱眉问。 萧墨寒脸色阴沉的像是要滴出墨来,艰难的四个字像是从喉骨里蹦出来的,“与你无关。” 如果不是因为这该死的女人,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昨晚跟元修 说,只要拿到药,他就可以暂时克制身上的病,至少发作时不让人看出来——可是这个女人却突然闯进来,破坏了他的原定计划。 他动了怒又动了内力,都是加速病症发作的催化剂,而这一切也同样是因为她! 他从来不是喜怒形于色的人,可是从她“失忆”的那一晚开始,就频频失控。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有人来了,而且两边的洞口都有脚步声,所以两边都有人! 他们被“包围”,走不了了。 萧墨寒呼吸急促,脑子里像是有几万只虫子在啃咬一般,疼得嗡嗡的轰鸣。 以他现在的状况,绝对不可能在人前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可若是他发病的事情传出去,太后一定会在他下一个发病日发难。 他们是名义上关系和谐的母子,也是实际上随时会要对方命的死敌。 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萧墨寒看着面前神色复杂的女人,忽然一把扯过她的手,直直的朝自己拽了过来! 夏清浅瞳孔骤然一缩。 第二十五章 竟然在这里……做这种事情?! 她根本没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动作,也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视线中的俊脸逐渐放大,最后停留在近在咫尺的距离,甚至清晰的能数得清他有多少根睫毛。 而她的唇……贴上了一处绵软。 她甚至尝到了血腥味。 夏清浅整个人都僵硬了,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男人浑身上下都笼罩着一股冰冷的寒意,宛若雪山至高点上万年不化的冰霜,可他的唇却那么软。 “啊……” 身后忽然响起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与此同时,对面的洞口也进来了人! 夏清浅整个人又是一僵,猛地想要往后缩,可是男人却死死按着她的后脑,让她根本动弹不得! 他、在、干、什、么?! 这狗男人,竟然敢这样轻薄她! 活了两辈子,这还是夏清浅第一次被一个男人这样按着亲! 不只是她惊呆了,就连目睹着一切的所有人也都惊呆了,“天啊,那是皇上吗?” “皇上和清妃,竟然在……在这里……做这种事情?” “皇上之前不是因为玉佩的事情与她闹不和吗?难道他们现在又和好了?” “地上昏迷的那个是莲妃?!” “……” 四周的声音一道比一道难以置信。 就连太后的声音也透着几分失控的愕然,“皇……帝?” 夏清浅明显感觉到,男人的呼吸愈发急促了,额角的青筋一阵阵的暴动,脸色也越发难看。 她心跳狂乱,脑子里却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他不肯放开她,莫非是不想让人看到他现在的样子? 没错,一定是这样! 否则以他刚才的态度,怎么可能突然对她做出这种事? 夏清浅其实立刻就可以推开他——这男人刚才对她要打要杀,她现在就是把他的秘密全部曝光,也是他活该! 可是…… 她不知道他隐瞒的理由,万一他说是她行刺才把他弄成这样的,那她不是凉凉了? 想到这里,她狠狠闭了下眼睛,忽然握住了他的手。 萧墨寒只觉脑海中的疼痛愈演愈烈,意识到甚至在逐渐消散,如果面前的女人用力推他一下,或许他就制不住她了,然后……所有人都会知道他的病情。 可是就在此时,一股暖流从掌心里传来。 萧墨寒瞳孔微缩,猛然睁眸看了她一眼。 夏清浅对上他的目光,嘲讽冷笑。 以德报怨到极致,也莫过于她这样了! 她握着他的手,源源不断的灵力朝他输入进去,可这男人不但性格讨厌,身体也像是个无底洞,不管她输进去多少灵力,都不断的被吞噬。 夏清浅刚才只当是随手救他一下,现在却肉痛的不得了,昨晚的血参算是白吃了。 不,不只是血参,这段时间以来修炼积攒的所有灵力,几乎都在往这个男人身体里去! 她的灵力,几乎耗尽! 思及此,她脸色愈发的青了。 萧墨寒看着她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目光渐深,看她的眼神也染上了几分复杂。 他没有想过,她会救他。 从手掌连接处注入的暖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解着他体内的疼痛——轻盈、柔和,像是窒息之人陡然被注入了一团仙气,意外的惊喜。 他从小就有这个病,十岁开始发作,一年比一年强烈。今日之前的每一次发作从未有过如此舒适的时候,他吃的药也只能稍稍缓解疼痛而已。 不得不承认,这女人的方法很管用。 只是她用的不像是内力——或许是和 她的驱虫符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东西? 萧墨寒俊美的脸上恢复了几分血色,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也稍松,唇上绵软的触感,却让他的呼吸一时无法平静。 萧墨寒蓦地收回视线,松开了她的后脑。 然后侧目往旁边震惊的众人望去,低声唤道:“母后。” 太后眼神惊疑,“你们这是……” 夏清浅下意识的看了她一眼,然后猛然惊觉这山洞里到底聚集了多少人——从太后到宫妃,再到太监宫女,几乎所有去参加祭祀的人都在这儿了! 最重要的是,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无比诡异! 夏清浅顿时头皮发麻,狠狠撤回了自己的手。 萧墨寒被她这力道带的,身形微不可觉的一晃。 只是他现在已经恢复不少,可以正常站立,他神色如常的道:“听说母后特赦清妃出来参加祭祀?” “不错,确是如此。”太后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 不过皇帝没有解释刚才的事,她也不好问。 毕竟,皇帝和妃嫔亲热——即便是被人看到又如何,谁又质问他什么? 太后只得把目光移到地上的女人,“莲妃这是怎么了 ?”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眼神都有些不甘。 他们都想听皇上说说刚才是怎么回事,可是就连太后都没问,他们又怎么敢? 所以不甘归不甘,也只能听着了。 萧墨寒顿了顿,低垂着眼帘道:“儿臣是听到一声尖叫才被引到这儿的,一进来便看到莲妃倒在这里,其他的儿臣并不知晓。” 太后蹙眉道:“那清妃是与你一道进来的?” 萧墨寒淡淡的扫了夏清浅一眼,然后,薄唇缓缓吐出两个字,“不是。” 夏清浅,“……?!” 卧槽?! 夏清浅难以置信的看了他一眼。 这个该死的狗皇帝,她刚刚才救过他,他竟然如此过河拆桥? 这里只有他们三个人,他又说听到尖叫,又不说跟她一块儿来,那无疑就是她和莲妃先出现在这儿啊——这样一来,责任不就全到她头上了? 他倒是把关系撇的干干净净,却变相的把她推进了火坑啊! 果然,一听帝王这话,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了。 太后皱了下眉,“琼衣,去宣太医。” 话落,深沉的目光又重新移到她的脸上,“清妃,你怎么说?” 第二十六章 夏清浅,你干什么! 夏清浅深深的吸了口气,垂下眼帘,“回太后,臣妾也是被尖叫声引来的,所以臣妾也不知道。” 太后又问,“那你是在皇上之前还是之后来的?” 当然是之后! 这狗皇帝不知道在这儿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她只是误闯进来的好不好? 可是夏清浅知道,要是她说完之后狗皇帝立马反驳她,那她就真的百口莫辩了——比起她这个冷宫弃妃,所有人肯定会选择相信他们的皇帝陛下。 所以尽管气得不轻,她还是咬牙道:“之前。” 说着,还暗暗瞪了男人一眼。 萧墨寒对上她嘲讽的目光,眸色微暗,面无表情的移开了视线。 德妃立刻冷笑,“哪儿有这么巧的事,皇上说听到尖叫声走来,你也听到尖叫声走来。可是太后带着大家过来的时候,没有任何可疑之人出现,凶手说不定就在原地来不及跑。你一个冷宫弃妃出现在冷宫以外的地方,本就十分可疑,而且莲妃与人无冤无仇,只在前几日与你结过怨。今天你又刚好聚出现在她被害的地方——这么多的巧合加起来,不是 你贼喊捉贼还会有谁?” 她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义正言辞,好像已经亲眼看见她杀了人似的。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附和,“是啊,德妃娘娘说的没错!” “我道皇上怎会与这女人如此亲近,原来是她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还想勾引皇上!” “不错,皇上早就不想理会她了——定是她见自己所做的事情败露,便要使用美人计蒙混过关!” “枉费太后娘娘如此好心放她出来参加祭祀,没想到她的心肠竟如此歹毒心机!” “请太后立刻将清妃治罪!” “……” 妃嫔们刚才他们看到清妃和皇上亲吻,就觉得满心不是滋味儿。 现在一逮着机会,自然是把什么罪名都往她身上推! 不管怎么样,错都是夏清浅的! 至于皇上,还是他们高洁的圣上,不可能与清妃有如此亲密的行为! 夏清浅听着四周的声音,一下子气笑了,“我出现在冷宫以外的地方,是因为太后娘娘允我前去参加祭祀,德妃娘娘说我可疑的意思是——怀疑太后吗?” 德妃脸色一变,“你别胡说, 本宫什么时候这么说了!” 夏清浅扯了扯唇,“还有,莲妃发出尖叫,那凶手也不是傻子,不会自己站在原地等着旁人找来吧?我是第一个出现在这山洞里的人没错,可大伙儿都是从假山这边进来的,然而假山那边还有一个出口——我若是真的下了毒,为什么不直接从那边离开?” 她指着假山里侧的洞口,眼风还若有似无的扫过萧墨寒。 多亏了狗皇帝在这儿跟人秘密接头,她才知道,内侧还有一个洞口! “不过德妃娘娘说的也有点道理。”夏清浅话锋忽然一转,“给莲妃下毒的凶手,很可能是在下毒之后发现这么多人都来了,所以故意挑了个好时机出现在这个山洞里,正好以此洗清自己的嫌疑——比如在我之后,也比如在我和皇上之后。” 说到这里,她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所以德妃娘娘怀疑的是皇上,还是这里的其他人呢?” 此话一出,众人的脸色都变了。 怀疑皇上——这种话她也说得出来,怕不是疯了?! 萧墨寒冷冷盯了她一眼。 夏清浅毫不心虚的和 他对视,既然他想把她留在火坑,那就别怪她拉他一把。 反正她又不欠他的——相反的,这男人还欠她一次呢! 德妃怒喝,“放肆!夏清浅,就算是太后心善让你出来祭祀上苍,你也不能在太后面前这么大放厥词!本宫什么时候怀疑皇上和其他人了,本宫怀疑的分明就是你!” “证据呢?”夏清浅冷冷的看过去。 “还要什么证据?!”德妃冷着脸,“第一个出现在莲妃身边的是你,你的嫌疑最大,这一点无论放到哪个衙门去说都是毋庸置疑的!你别想混淆视听,模糊概念!” “嫌疑最大,那也只是嫌疑而已——德妃娘娘却一上来就说我贼喊捉贼,到底是谁混淆视听、模糊概念?”夏清浅嗓音愈冷,“做贼心虚、贼喊捉贼的又到底是谁?” “你……”德妃脸色铁青,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个蠢货到底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了? 一番说辞,竟然把矛头引到她的身上来? 她胸闷的看向太后,一改刚才咄咄逼人的态度,柔声道:“太后,臣妾只是想替莲妃妹 妹找出凶手而已,还望太后明察。” 太后沉吟片刻,也没有怪责她的意思,“德妃,哀家明白你是一时情急。清妃也不必紧张,若你真的是无辜的,哀家不会冤枉好人。” 夏清浅还没来得及开口,德妃就点了点头,“太后英明,只要莲妃醒来,一切就会水落石出了。” 夏清浅却眼神微微一变。 在德妃说这句话之前,她也是这么以为的——太医解了莲妃的毒,就能水落石出。 可莲妃说完这句话,她就觉察到了不对——这女人的态度像是胜券在握。 所以,如果太医也解不了莲妃的毒,或者莲妃也不知道凶手是谁呢? 更有甚者,莲妃本就是和人串通好的,故意用“中毒”的毒计来诬陷她呢? 而接下来的事情证明,她猜的没错。 太医很快就到了,却在给莲妃探脉之后,颤着腿儿跪下,“太后恕罪,老臣无能,莲妃娘娘这毒实在来得蹊跷,老臣这一辈子也是见所未见……” 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夏清浅就倏地转身走向了地上的莲妃。 “夏清浅,你干什么!”德妃厉喝。 第二十七章 这个清妃,好生厉害 众人也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惊,以为她是要去毁尸灭迹。 然而下一秒,却见夏清浅的手指搭上了莲妃的脉搏。 萧墨寒眯了下眼睛,眼底划过一丝深邃。 太后惊讶道:“你还懂医术?” 夏清浅点了点头,“略知一二。” 德妃嘲讽道:“略知一二也敢在太医面前卖弄,连太医都没见过的毒,你硬在这儿逞强,是想借着这样的行为来洗清自己的污名吗?” 夏清浅抬头看了她一眼,忽然咧嘴冲着她笑,“不好意思哦德妃娘娘,我以为人人都像我这么谦虚呢,就算懂十分也要伪装成只懂一分,所以才用了略知一二这个词。可原来德妃娘娘并不懂为人谦逊的道理——那确实是我的不对了,忘了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萧墨寒,“……” 众人,“……” 德妃脸都绿了,眼皮跳了好几下,“你的意思是,这毒你能解?” 她笃定了夏清浅不能,所以这话问的无比讽刺。 而只要夏清浅说不能,那么前面所谓的谦逊伪装,统统都会变成笑话! “能啊。”夏清浅微微一笑。 话音刚落,众人俱是一惊。 太医惊悚的看着她,“不可能 !老夫行医多年,都没见过这毒,你……你……” 夏清浅知道他想说,你一个人尽皆知的蠢货这么可能会解毒。 可是,她已经不是从前的夏清浅了! 从刚才开始,她就没想过要替莲妃解毒——这个毒妇被人下毒,也算恶有恶报,所以她最初只打算把人扔得远远的,然后把自己从这件事情里面摘出来而已。 可是没想到会中途碰到狗皇帝——现在莲妃再不醒,她就会蒙受不白之冤。 “太医,人的认知都是有限的,世上的疑难杂症千千万,总不能你每个都见过,对吧?” 她笑得谦和,太医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 要是再争辩下去,万一清妃真把毒解了,那只会让他更难看。 “那就当是老夫学艺不精了,还请娘娘赐教。”他不情不愿的作了一揖。 夏清浅收回视线,继续探着莲妃的脉搏。 双蝶花——确实有这味药,和她刚才在冷宫闻到的一模一样。 可是双蝶花本身无毒,若是要形成这样的毒性,必须要有赤羽草辅佐,才能中和其味调动其毒。 这也是太医为什么探不出来脉象的原因——赤羽草生长特殊地域,鲜有人见过。 可如 果是这样,莲妃身上的毒又是何人所下? 德妃吗? 德妃刚才看起来胜券在握、得意洋洋的样子,倒是挺像幕后元凶的。 可是,德妃会有这么大本事,找到赤羽草吗? 夏清浅脑中思绪纷乱,但有一点她可以确定——莲妃不会和德妃合谋,用这种方式来害她。 因为双碟花加赤羽草的毒,须得用花开千年的天山雪莲作为药引才能解,别说这种万年难求的东西皇宫里未必有,就算真有,也不可能随便给人用。 莲妃就算再歹毒,也不会为了陷害她,搭上自己的命。 现在只有两个办法能解莲妃的毒,一个是找到雪莲,二是……用灵力强行驱散毒性。 如果是刚才遇见萧墨寒之前,倒是没什么问题,可是现在,她的大部分灵力都渡给了那个狗皇帝! 夏清浅忽然后悔,出门之前怎么就没给自己算一卦,今日这运气只适合躺在房里睡觉。 不过…… 她忽然像是想起什么,眼神又亮了亮,“启禀太后,给莲妃解毒所需的药材,不知……” 太后点头,“你尽管说,哀家命人去拿。” 夏清浅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旋即坦然的道:“千年灵芝一株 ,千年人参一棵,火莲花一株,马尾草三钱,柴胡二两,当归二两。” 萧墨寒眯眸看了她一眼,眼底透着若有似无的嘲弄。 夏清浅对上他的视线,挑衅的扬眉。 没错,这些东西她就是出于私心要来的,可是那又怎么样? 虽然不是直接用在莲妃身上,可她吸收来的灵力,不还是要给莲妃的? 她只是想个办法把自己即将失去的灵力找补回来而已! “你这是狮子大开口?”德妃不悦道,“这么多珍贵的药材,哪儿有人解毒是这样解的?” 夏清浅嗤然,“德妃娘娘又不懂医术,怎知不行?莫非在娘娘眼中,这么点药材还比不上莲妃的命重要吗?今日可是祭祀之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德妃,“……” 德妃的脸又绿了。 太后皱了皱眉,“琼衣,去将哀家那儿的千年灵芝和人参取来。剩下的药物,太医回太医院去取。” 沈琼衣神色复杂,“是。” 她知道,清妃最后几句话看似是在讽刺德妃,实则却是若有似无的说给太后听的。 今日乃是祭祀之日,太后素来主张仁善——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所以无论如何都不会放着 莲妃不管,那这些珍贵的药材便也不可能不给。 这个清妃,好生厉害。 “清妃,你可有信心救回莲妃?”太后道。 “有。”夏清浅自信的点了点头。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无法打坐调息,只能粗略的吸取人参和灵芝中的灵力,这才让自己虚弱的身体恢复了一些。 为了不让人看出端倪,她还佯装捣碎了各种药材。 末了,她看向太后身边的太监,“这位公公,麻烦你帮我倒杯热水来好吗?” 那太监一愣,立刻点头,“是。” 他很快就倒了热水回来,夏清浅把捣碎的药材扔进热水中,喂到莲妃的嘴边。 与此同时,她握着莲妃的掌心,慢慢的用灵力逼出莲妃体内的毒素。 赤羽草的药力太强,她逼毒的过程十分艰难。虽然吸收了千年人参和灵芝的部分药力,可这灵药又不是直接当灵力用的,只能部分转化,再提升修炼的速度而已。 所以不断失去的灵力,让她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下去。 太后面露担忧,“怎么了清妃,脸色这么难看?” 夏清浅刚要开口,德妃就代替她回答道:“莫不是解不了莲妃的毒,终于心虚害怕了?” 第二十八章 允许臣妾做一个小实验 夏清浅笑了一声,也不说话。 德妃只当她是默认了,毕竟,她清楚的知道这毒有多难解——甚至是无解。 所以她完全不担心夏清浅真的能解莲妃之毒。 然而下一秒,夏清浅怀里的人却忽然动了一下。 “莲妃醒了!”有人惊呼出声。 德妃蓦然睁大了眼睛,震惊的看着幽幽转醒的莲妃。 不……这不可能! 双碟赤箭之毒,无人能解! 就算太医也做不到的事,何况是夏清浅这个蠢货? 不只是她震惊,其他人包括萧墨寒在内,也都震惊了。 太医甚至激动的道:“娘娘,您……您这到底是怎么办到的?”他一脸敬佩,“是微臣孤陋寡闻了,此毒微臣平生未见,一定要记载下来,还望神医娘娘不吝赐教。” 赐教个鬼,除非您老也去修炼。 夏清浅额角跳了跳,苍白的唇冲他露出一抹虚弱的微笑,“太医谬赞了,只是凑巧而已。” 太后眼神复杂,“没想到,清妃竟有这么多令人惊喜的本事。” 她很快就收回思绪,把目光移向刚醒来还有些茫然的莲妃,“莲妃,你可知道自己中毒了?” 莲妃恍惚的看了她一眼,“太后……” 她余光瞥到夏清浅,忽然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脸色大变,“是你,毒妇!” 她用力的一推,夏清浅本就虚弱, 整个人都被推得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然而此时,胳膊却被人拽了一下,一道平稳的力道虚虚的扶住了她。 她扭头看去,猝不及防的撞入男人漆黑的眸子里。 夏清浅微愣。 萧墨寒面无表情的松开了手。 夏清浅,“……” 她还没来得及多想,莲妃暴怒的声音就打断了她的思绪,“太后,是她!就是她潜入臣妾的寝宫,是她趁着臣妾伤重在床,给臣妾下毒!” 话音刚落,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刚才见清妃毫无顾虑的救活莲妃,他们还以为她肯定不是凶手——凶手本人怎么敢这么做? 谁曾想,莲妃竟然会指认她! 莫非真的如德妃娘娘所说,从一开始就是清妃故弄玄虚,以此忽悠众人吗? 夏清浅脸色蓦地沉了下去,看来她刚才还少列了一种可能性——莲妃并不是与人合谋陷害她,却也不是对凶手一无所知,而是被人刻意误导了! 凶手一定是易容成了她的样子。 德妃凉凉的嘲讽道:“本宫还以为清妃是真心救人,原来只是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一定没想到莲妃看到了你的脸吧?” 她恭敬的看向太后,“太后娘娘,现在事情已经真相大白了,请您一定要为莲妃讨回公道!” 太后冷下脸,“清妃,你还有 什么话说?” 夏清浅闭了闭眼,“太后娘娘,若我真的是凶手,在莲妃寝宫给她下毒已经算是完成了任务,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把人搬到御花园来,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或许你是想毁尸灭迹呢?”德妃冷嘲道。 夏清浅猛然看了她一眼,目光如炬。 德妃脸色微变,竟有一瞬间被她的气势所慑,没敢再说话。 夏清浅这才继续道:“这件事,怎么看都像是栽赃嫁祸。还望太后看在我替莲妃解毒的份上,容我问她几个问题。” 太后沉默了一会儿,“你问。” 莲妃冷笑,“好啊,本宫倒是要看看,你还能问出花儿来不成!” 夏清浅直勾勾的看着她,“不知莲妃是什么时辰看到我出现在你寝宫里,看到我之后又为何不大声喊人,而是任由我给你下毒?” 莲妃眼神闪了闪。 她并不是不想喊人,而是因为看到这贱人的第一眼,就想杀之而后快。 她们本就积怨已久,加上前几日的事,她更是怀恨在心。好不容易有这么好的机会,这贱人自己送上门来,她当然不会放过——反正到时候,不管什么错她都可以推到这贱人身上去,就像这贱人前几日在冷宫诬陷她的时候一样! 可谁知道她还没来得及动手,就发现自己神不知鬼不觉的中了 毒,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意识也消散殆尽,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她再醒来,就出现在这个鬼山洞里。 但是这话,她肯定不能当着太后皇上的面说。 “你动作这么快,本宫还没来得及!”她强硬的扬着下巴。 “哦?”夏清浅看她这副样子,就大概猜到了她当时的心里,“可是双蝶赤羽的毒要接触人的身体才能成功下毒,怎么我一进来就瞬移来到了你的床边吗?为什么你会来不及喊人?” “因为……因为你把我打晕了!” “呵。”夏清浅忽然笑了。 莲妃看到她那抹诡异的笑容,就觉大事不好。 果然下一秒,就听到她叹息着道:“刚才是我记错了——双碟赤羽毒不是接触人的身体才能下的,而是要通过呼吸道强烈吸入才会产生效用。所以下毒之时,必须要对方清醒着才行。所以我怎么可能是先把你打晕,然后再给你下毒的?” 莲妃急怒攻心,“夏清浅!” 夏清浅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哦对了,具体我是什么时辰到你寝宫来的,莲妃娘娘刚才好像也没回答——我得回去问问冷宫门口的侍卫,有没有看到我在那时辰离开过冷宫。” 莲妃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 是她太掉以轻心,中了这个贱人的奸计! 她咬了咬牙,生怕自己再掉进 什么语言漏洞,便不再接夏清浅的话,委屈的扭头看向太后,“太后,清妃她这分明是故意设圈套诱导臣妾,臣妾刚刚解毒,身体虚弱,很多事情记不清楚也是正常的,她竟然……竟然如此这般!” 说到最后,她咬牙切齿的道:“臣妾总不至于为了诬陷清妃,给自己下毒吧?” 太后可是多年宫斗中存活下来的上一代赢家,自然不会看不破她那点小伎俩。 不过,那都不重要——因为不管莲妃想做什么,打着什么小算盘,终归都还没来得及做。 而莲妃身上的毒,却是切切实实的下了。 所以眼下要追责的,是那下毒之人。 德妃看出太后的意思,眼底闪过一丝锐光,“清妃,你刚才顶撞本宫也就罢了,现在莲妃都亲眼看到你下毒了,你竟然还在这儿装蒜!难不成莲妃真的会拿自己的性命诬陷你吗?” 夏清浅幽幽的看了她一眼,“我可没说莲妃诬陷我,只是有些事情,她自己也未必清楚。” 说完也不等对方反应,又郑重的看向太后,“太后娘娘,还望您允许臣妾做一个小实验。” 德妃厉喝,“你还在这儿拖延时间!” 夏清浅没理她,直直的看着太后,认真道:“只要太后娘娘答应,臣妾就能找出凶手是谁!”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又是一变。 第二十九章 确实是失传已久的催眠术! 太后略显诧异的看着她。 正迟疑见,忽听一道低沉的嗓音道:“既然如此,那就做吧。” 竟是帝王开口! 夏清浅看了他一眼,倒是没想到,这狗皇帝最后时刻,终于还有那么一丁点的良心没被狗吃完。 德妃和莲妃双双变了脸色,“皇上……” “不必多言。”男人冷淡的道,“既然她如此笃定,那就让她试。试不出来的结果,她自己也清楚。” 两人这才不情不愿的住了嘴。 莲妃笃定了是夏清浅对她下毒,所以毫无畏惧,她就不信这贱人能折腾出什么不一样的结果! 德妃微不可觉的拧着眉,眼底闪过一丝阴狠的暗芒。 她也觉得,夏清浅不可能翻供。 只是从刚才开始,这个蠢货伶牙俐齿的给了她巨大的压迫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可现在就连皇上也开了口,她又不能再说什么,只好盯着夏清浅,准备随时搞破坏。 “太后娘娘。”夏清浅再次看向太后,“您是这里最公正的人,您身边的人自然也是如此——所以,可否请沈姑娘助我一臂之力?” 话音刚落,就明显感觉到某人身上的寒意 又加重几分。 夏清浅这回看都没看他。 虽然她这话确实夹带私活——赞扬太后公正,也是暗讽他不公正——可她说的也没错啊,难不成他还觉得自己很伟光正吗? 何况她要请太后帮忙,自然要可劲儿的赞美,拍马屁的话说得多好听也不为过! 太后的脸色果然缓和许多,“琼衣,听清妃的。” 沈琼衣微垂着眼帘,“是。” 她走到夏清浅面前,夏清浅忽然从衣服上扯下一根丝线,然后指着沈琼衣发髻上那朵簪花,笑着眨了眨眼,“不知沈姑娘可否借簪花上的珍珠一用,用完就还你。” 沈琼衣点了点头,摘下簪花递给她。 夏清浅把那珍珠拨弄下来,用丝线串起,然后缓缓的抬手到沈琼衣的眼前,轻轻的晃动起来,“沈姑娘,看着这颗珍珠……看着它,不要眨眼……” “慢慢的,你会觉得眼睛很酸、眼皮很重……现在你觉得很累了,忍不住想要闭上眼睛,是不是?” 沈琼衣想说自己不累,当着太后皇上的面,她怎么可以失态? 可是眼皮却不由自主的耷拉下去,好像真的如对面的人所说那般, 十分疲惫。 “是……很累。” “既然累了,那就休息会儿吧。” 那温柔的声音逐渐显得空灵起来,像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又分明近在咫尺。 沈琼衣动了动唇,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两眼酸胀无神,终是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四周众人看得惊疑不定,不知道她这是在搞什么鬼。 太医的脸色却倏然变了好几变。 莲妃刚要开口,却被夏清浅冷冷扫了一眼,还无声的吐出两个字:闭嘴。 莲妃一震,到嘴边的话竟就咽了回去。 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又被这贱人吓到的时候,险些没气得背过气去。 她到底为什么要怕这个贱人?! 明明只是个冷宫弃妃而已,现在还是给她下毒的凶手,她才应该是那个理直气壮的人好不好?! 她忍不住又想张嘴说什么,然而这一次,却是太后和帝王危险的眼神双双朝她射来。 莲妃又是一惊,脸上顿时青一阵白一阵的,终于不敢再开口。 “你叫什么名字?”夏清浅问面前的人。 “沈琼衣。”沈琼衣答道。 “芳龄几何?” “十七。” “你如今是在谁的身边当值 ?” “太后。” “……” 两人一问一答,莫名透着几分诡异。 虽然这些都是简单的问题,可众人的眼神还是愈发惊疑起来。 太后放低了声音,“这是什么?” 夏清浅的声音同样很轻,像是怕吵到面前的人,“催眠术,想必太医应该听说过?” 太医原本正震惊的看着她,闻言便立刻点头,“回太后,确实是失传已久的催眠术!”他激动的道,“老臣曾在一本古书上见过,只要合理使用这催眠术,便可使人在不知不觉中口吐真言,甚至是无条件服从催眠之人的使唤!老臣以为这辈子都无缘相见了,没想到,竟会在今日有缘得见!”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为之一震。 萧墨寒倏地眯起眼睛。 太后错愕道:“口吐真言?” “不错,不会有假!”太医十分笃定。 “即便是不为人知的秘密,也是如此吗?”太后不知是想到什么,意味不明的问了一句。 萧墨寒眸色微不可觉的沉了下去。 太医迟疑片刻,“这应该还是要看被催眠者的意志力——比如,他若是十年如一日坚定的保守着一个秘密,那么 即便被催眠的时候,他可能也咬死了不肯开口,潜意识里都在守护这个秘密,那催眠对他便也无效了。不过具体的催眠规则微臣也不清楚,还是要等清妃娘娘传授一二。” 太后点了点头,凝视着夏清浅的目光愈发深邃复杂。 其他人亦是如此。 谁能想到,清妃这一天天的能力愈强——解开连太医都解不了的毒还能勉强说一句机缘巧合,可她如今连古书上记载的催眠术也会使用了,那却是真的厉害啊! 莲妃素来不齿夏清浅,此刻见众人如此崇拜她,顿时狠狠咬住了牙。 明明失忆之前,这小贱人蠢笨如猪,为什么中毒失忆之后,反而变聪明了? 从那天晚上逃出冷宫开始,到后来反陷害自己,再到今日……简直像完全变了个人一样! 难道自己下的毒还有这功效不成? 一想到可能是自己让她变聪明的,莲妃的胸口更闷了。 她嗤笑一声,阴阳怪气的道:“那几个问题如此简单,能问出来也属正常,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夏清浅,“……” 夏清浅看了她一眼,“那莲妃觉得,什么问题才不简单?” 第三十章 实在是高明! 莲妃冷笑,“自然是要秘密!” 夏清浅虽然会催眠,但是她却鲜少使用催眠术——即便用了,在没有经过对付允许的前提下,她也不会随便去触碰别人的秘密——这种行为未免有些不道德。 所以她不可能真的听莲妃的话,去问沈琼衣有什么秘密。 何况,既然是秘密,那即便沈琼衣说了,其他人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夏清浅摇了摇头,刚要开口,却听帝王淡淡的道:“你便问她,太后今日都吩咐她做过些什么。” 夏清浅一愣,见当事人太后没有反对,这才看着沈琼衣问道:“沈琼衣,太后今日对你有何吩咐?” 沈琼衣神色淡淡,俨然是处于“昏睡”状态,口中却淡淡的道:“早晨起来,太后嘱我去冷宫邀请清妃一同参加今日的祭祀大典。待我回去以后,太后又嘱咐我,在祭祀大典时与王嬷嬷做好交接工作,不可出现任何差错。时辰将至,与太后途径假山,太后嘱我回去拿人参灵芝等灵药给清妃。” 太后点了点头,“都对。” 顿了顿,“你向哀家与皇上展示催眠术的意思是,为了证明你的催眠术确实有效。所以——你是想说莲妃 撒谎冤枉了你,你要用催眠术来一试她话中真假吗?” 显然,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所以众人的视线齐刷刷的落在了莲妃身上。 莲妃陡然大怒,“太后,臣妾发誓,臣妾绝对没有冤……” “不。”夏清浅却摇头打断了她,直直的望着太后,“并非如此。” “那你想做什么?”太后眯眸。 “臣妾确实希望莲妃娘娘说出真相,所以要催眠她,但——臣妾并没有说她撒了谎。” 太后一愣。 德妃冷笑,“清妃是不是脑子不太好,若是她没撒谎,那她说的不就是真话?” 夏清浅摇了摇头,“不,有一种特殊情况,会导致她并没有撒谎,说的却也不是真话。” 太后眼梢微抬,脸上透着淡淡的威仪,“行,哀家倒是要听听,你能说出什么特殊情况来。” 夏清浅收回视线,朝面前的沈琼衣打了个响指,“结束了沈姑娘,睁眼吧。” 沈琼衣幽幽的转醒过来,眼底还透着一丝迷惘。 夏清浅直接走到莲妃面前,似笑非笑的道:“既然莲妃娘娘认定自己没有说谎,想必也不会介意让我一试——放心,当着太后和皇上还有这么多人的面,我 不可能使诈的。” 莲妃心里是极度不愿意试的。 看沈琼衣的样子,一闭上眼睛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这种强烈的不安全感下,她哪里敢试? 万一夏清浅这贱人玩阴的,套出她前些日子下毒的秘密怎么办? 夏清浅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讽刺的扯唇道:“除了你今日中毒一事,我不会问其他问题。” 莲妃才不信这小贱人会这么好心,可是太后却在此时不耐的蹙眉,“莲妃,清妃已经这么说了,你还有这么好犹豫的?” 莲妃呼吸滞了滞,眼下这个情况,她已经没的选择了。 反正夏清浅给她下毒是事实,如果不问其他问题,她确实没什么好怕的! 所以短暂的迟疑过后,她还是点头同意了,瞪着夏清浅道:“最好如你所说。” 夏清浅重新举起手中的珍珠,缓缓的晃动起来。 照着刚才催眠沈琼衣的样子,她不徐不疾的催眠了莲妃。 “莲妃。”夏清浅开始问话,“今天你中毒了,你可还还记得?” “……记得。” “为何会中毒?” “夏清浅……是夏清浅这个贱人,突然闯入我的宫里给我下毒!” 话音刚落,夏清浅 就感觉到所有人都看向了她,德妃的眼神甚至明晃晃的写着嘲讽。 沈琼衣脸色微微变了一下。 从莲妃此刻的样子,她就知道自己刚才短暂的昏迷中发生了什么——口吐真言么? 那她都说了些什么? 她下意识的看了太后一眼,太后也察觉到她的目光,朝她摇了摇头,沈琼衣这才放下心来。 夏清浅抿了抿唇,继续问莲妃,“你看到夏清浅的脸了,对吗?” “对。”莲妃点头。 “那你有没有看到她的特征,比如她的耳后、她的双手、她的脖颈……都有什么特征?” “耳后……”莲妃喃喃,“她靠近我的时候,右边耳垂上好像有一颗痣。她的双手很粗糙,掌心有茧,弄得我很痛,左手的手指好像还被烫伤了,小指脱皮有水泡。脖颈……脖颈戴着一根红绳……” 这一个个的特征吐露出来,众人下意识的往夏清浅的身上寻找。 夏清浅坦坦荡荡的伸出手,任由众人观看。 这几日她虽然除了草,做了点农活儿,但这么偶尔的几次还不至于生出茧来,所以她的手上干干净净,光滑无一物,更不存在烫伤脱皮之类的症状。 她的耳后也十 分白净,没有一颗痣,她的脖颈中更是没有所谓的红绳。 众人不禁瞪大眼睛,惊疑不定的看着她。 太后皱眉,“这是……” “易容。”夏清浅接过话,“太后娘娘,显然是有人要陷害臣妾,所以扮成臣妾的样子去莲妃的寝宫里给她下毒——若是这毒解不了,此举便成功除掉了莲妃。若是这毒能解,便除掉了我——如此狠辣的奸计,无论如何都是个赢,布局之人实在是高明!” 她刚才说的特殊情况,正是易容。 莲妃笃定的神情不似有假,所以应该是真的看到她了。 可她自己当然清楚自己没有做过,所以唯一的情况就是有人假扮了她! 此刻她用不了灵力,只能用催眠术迫使莲妃回忆起当时的具体情况——好在催眠术可以帮人注意到一些平时不会注意到的细微之处! 只是可惜,这些特征虽然显着,但若非仔细观察是不可能看到,所以要在皇宫这么多人里找出拥有这些特征的人也实属不易——只能证明凶手不是她而已。 可是下一秒,夏清浅的目光忽然注意到人群中一道人影——神情紧张,下意识的闪躲。 她蓦然瞪大了眼睛,“是你!” 第三十一章 果然狠辣无情 此话一出,众人下意识的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德妃眼神骤变,立刻挡住她的视线,冷冷的道:“你这么说又能代表什么?谁知道这一切是不是你故意布下的局,故意弄出这些特征让莲妃看到,好借此洗脱自己的嫌疑!” 众人原本几乎都信了夏清浅的说辞,可是听被德妃这么一搅和,瞬间又目露怀疑。 “是啊,德妃娘娘说的也有道理。” “若是这催眠术是其他人提出来的,那还有说服力一点,可是她……谁知道是不是她自导自演啊。” “不错,不知清妃还有没有别的证据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 夏清浅不怒反笑,如果德妃早那么一时半刻的挡住她的视线,或许她还真的没办法了! 毕竟,皇宫里这么多人,她从何得知哪个才是假扮她毒害莲妃的? 即便她与德妃结过仇,心里也怀疑德妃陷害她,可又有什么证据? 可是此刻么…… 她弯起嘴角,“这个简单,虽然我不可能催眠自己自证清白,不过——我倒是可以催眠我的怀疑的对象。”她忽然扬手一指,“我瞧着这位姑娘,你的特征倒是与莲妃娘娘口中所说的完全吻合。不管是右边耳垂上的痣,还是左手被烫伤的手指,抑或是脖颈的红绳,所有地方都 一样——莫非你就是那个假扮我给她下毒的人?” 她指的方向,正是她刚才看的方向——而她刚才看的方向,赫然就是德妃!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莫非她说的怀疑对象是德妃娘娘? 不对,她刚才说的好像是“姑娘”。 太后当即皱了下眉,看向德妃身后的人,“清妃,你说的是……” 夏清浅看着那张逐渐苍白的脸蛋,缓缓吐出两个字,“红鸾。” 被点名的红鸾瞬间大惊,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太后娘娘明鉴,奴婢没有,不是奴婢做的!” “是不是你做的,要想验证还不简单吗?”夏清浅冷笑,“刚才我用催眠术问琼衣姑娘和莲妃娘娘话的时候,你不都已经看见了吗?” 催眠术一出,红鸾就说不了假话! 所有人都清楚这一点,红鸾亦是如此,所以她的脸色刷的白了好几个度。 如果真的让夏清浅催眠她,那她哪里还有活命的机会? 不,不只是不能活命,甚至…… 红鸾本能的看向德妃,却见德妃眼中一闪而逝的阴狠和警告。 红鸾心底一惊,脸色彻底惨白。 “红鸾!”德妃忽然怒斥道,“果真是你做出这种X狗不如的事情吗?” 红鸾微微一震。 夏清浅眼神微变。 谁都知道,红鸾是德妃的人,现在德 妃这么说无疑是要跟红鸾撇清关系! 可是,这是她想撇清就能撇清的吗? 只要催眠红鸾,就不愁问不出真相! 她刚要开口,却见红鸾猛地磕了个响头,“奴婢该死!德妃娘娘,是奴婢该死!”她痛哭道,“奴婢不该为了一点私人恩怨就做出这种事,还险些连累了您,求您看在主仆情分上网开一面吧!” 德妃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承认了?你为什么这么做?” 这主仆二人,竟是演得一手好戏! 红鸾哭得眼睛都红了,“奴婢只是不甘心,清妃那一日在冷宫拍卖皇上的玉佩,您好心教导,却被她冷言讥讽。奴婢说了她几句,她竟然说奴婢会落得跟莲妃娘娘一样被打的下场!奴婢知道自己做错了,可是娘娘,奴婢不后悔,这样的妃嫔就是欠收拾欠教训!” 说到这里,她又狠狠磕了个头,“奴婢死不足惜,只希望娘娘不要记恨奴婢!”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下头上的簪子,狠狠的刺入脖颈的大动脉。 “红鸾!”夏清浅快步赶上前,却已经来不及了。 一股热血从红鸾的脖颈飙出,甚至有几滴溅在她的脸上。 众人狠狠吸了口气,谁都没想到,今日这么大的事,竟然是一个宫女引起的。 当日清妃拍卖的事所有人都知道,也亲眼看到她怼了德妃和红鸾,说起来她也确实有错! 夏清浅接收到众人的目光,气极反笑。 【网开一面?】 【只希望娘娘不要记恨奴婢?】 红鸾既然一心求死,为什么要说网开一面? 绝对是有什么软肋握在德妃手里! 或许是父母,或许是兄弟姐妹,总之就是让红鸾甘愿为之一死的威胁——毕竟,若是她真的对红鸾用了催眠术,那问出幕后主使不在话下,到时候德妃也难逃罪责! 所以在那之前,德妃立马把人当成了弃子,一个眼神警告就让红鸾吓得当场自尽。 不愧是后宫里身居高位的女人,果然狠辣无情,连自己的贴身宫女也能这么眨眼间牺牲掉。 “皇上,太后娘娘,是臣妾管教不严。”德妃忽然在红鸾的尸体旁跪下,表情唏嘘而哀恸,“没想到今日竟会出这样的事,还连累清妃险些名誉受损,望皇上和太后娘娘责罚。” 萧墨寒没有吭声,太后眼底闪过一抹深色。 夏清浅看着这两人的表情就知道,哪怕旁人看不出这其中端倪,可是他们却一定看出来了。 单看他们想不想处置德妃了——若是想,只要让她对德妃使用催眠术即可。 当然,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果然 下一秒,太后就扶起了德妃,叹息道:“这也怪不得你,是下人不懂事。不过往后你可要好好管教自己宫里的人,不能再出这样的事了,否则清妃也没有这么好运每次都能解释得清。” 德妃感激的点头,“臣妾遵旨。” 然而她眼角的余光却狠狠扫过夏清浅,带着浓烈的恨意。 红鸾是她的心腹,现如今她赔了夫人又折兵,非但没能伤到夏清浅分毫,反而损失了红鸾的性命,实在气煞人也! 夏清浅对上她的目光,嘲讽的扯了下嘴角。 有些人可真是贼喊捉贼,明明错的是她,而自己不过是为了证明清白才做的这些事,到头来却成了自己的错! 要不是这么多人在场,夏清浅真想问一句,“我逼你陷害我了?” “清妃。”太后走过来拉着她的手,“今天你受委屈了。不过罪魁祸首已死,今日又是祭祀之日,便当是给哀家几分薄面,不要与德妃计较了。” 夏清浅嘴角的嘲讽愈浓,然后极快的垂下眼睑,“是,臣妾遵旨。” ……… 一场闹剧,就这样散场。 众人纷纷跟着太后,去往祭祀所在的法坛。 夏清浅解开莲妃的催眠以后,走在人群的最后方,身旁却不知何时出现了另一道身影。 她不用看就知道是谁,“什么事?” 第三十二章 这一次,不可能再失败! 萧墨寒淡淡的看着她,经过刚才救他的手段和她自救时用的催眠术,他越发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 “太后并未将你放在心上。”他意味不明的道。 “……” 夏清浅当然知道,太后不会把她放在心上。 寿宴那日的风头和赏赐,她的目标也不是讨太后欢心,只是为了给德妃难堪而已。 至于太后,当然也不可能因为这么点小事就真的对她刮目相看——至少不会在刚才那样的场合维护她。毕竟,死一个宫女和死一个嫔妃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不过…… 她皱眉看向他,一想起刚才这男人过河拆桥的行为她就不爽得很,“所以呢,皇上有何指教?” 萧墨寒脸色一沉。 这女人现在是装都懒得装了? 竟敢这般语气跟他说话! 他冷冷的道:“所以不管你打的什么主意,最好都不要痴心妄想。” 她痴心妄想什么了? 让太后把她放在心上么? 夏清浅眨了眨眼,忽然挽起唇角笑了起来,轻轻缓缓的道:“可是我这人别的优点没有,就是喜欢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事情,并且善于完成它们。皇上若是不信的话,要不要试试,看我能不能讨得太后的欢心呢?” “夏清 浅!”男人冷喝一声。 走在前面的众人立刻被这边吸引了注意,纷纷转过头来。 夏清浅不想被人这么注视着,撇了撇嘴,转身就想走,男人却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 身后蓦然响起一阵抽气的声音。 “你们看,皇上和清妃那是在干什么?” “难道是因为刚才的事误会了她,所以皇上现在想安慰她?” “可就算是误会了,清妃又没受到什么伤害,有什么好安慰的?” “莫非刚才在假山洞里看到的那一幕……皇上不是被强吻的,而是自愿的?因为喜欢她,才安慰她?” “……” 夏清浅听着众人的议论声,气得差点没怄死。 喜欢个鬼啊! 还安慰,这男人不气死她都算不错了! 她咬了咬牙,没好气的瞪着他,“你到底要干什么!“ 萧墨寒目光沉沉的盯着她,“朕不可能说,朕是跟你一起进的山洞。否则他们怀疑的对象,只会从你变成你和朕——太后觉得朕偏袒你,你也照样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夏清浅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男人是在解释刚才为什么过河拆桥的原因? 其实就算他不说她也知道,若是他说——他们是一起进入山洞,一起看 到的莲妃,旁人也只会觉得皇帝偏袒她而已。 可知道归知道,生气归生气! 她冷哼一声,扬起眉梢,阴阳怪气的道:“看不出来,皇上还会跟人解释啊。” “朕没有跟你解释。” “那你在干什么?”夏清浅嗤然道,“莫不是因为我救了你,所以心生感激,特地过来跟我寒暄?” “……” 萧墨寒脸色沉了下去,“朕没让你救,你最好搞清楚这一点。” 夏清浅蓦地冷笑,这狗皇帝,果然没有对他刮目相看的必要! “对,是我一厢情愿!”她没好气的道,“可是无论如何,皇帝陛下您受了我的恩惠都是事实,所以你想也好不想也罢,都得承我这份情——我也不要你报什么恩,给我两棵血参或者几株千年灵芝就行。还有,让冷宫门口的侍卫都走。” 莲妃突然出现在冷宫,所有人都说没看到。 可是,怎么可能呢? 就算轮值的时候人少容易被钻空子,但也不可能一个人都没有。 所以这二十个人里面,必然有人被收买了。 这种人放在身边,简直就是定时炸弹。 “你这叫不要报恩?”萧墨寒气笑了。 两棵血参,几株千年灵芝? 整个皇宫也只有十 来棵血参,昨日太后赐给她一棵,现在她一下子又想要两棵,就这还好意思说自己不要报恩? “你是皇帝,你的健康还比不上这些东西吗?”夏清浅理所当然的道。 为了救他耗费的灵力绝对不止一棵血参,那她要两棵又怎么了?! 萧墨寒的脸更黑了。 正要开口,远处忽然传来太后的声音,“皇帝,祭祀时辰马上就到了,你与清妃怎么了?” 萧墨寒阖了阖眸,调整了一下呼吸,才把怒意压了下去,“没事,儿臣这就过来。” 说完又瞪了眼面前的女人,然后招呼都没打一个,直接甩开了她的手。 他原本握得很紧,这一下又力道太大,夏清浅猝不及防,被他甩的一个踉跄。 她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 男人对上她震惊的目光,冷哼一声,头也不回的走了。 夏清浅瞪大眼睛,看着他的背影,一下子气笑出来。 狗、皇、帝! 该死的狗皇帝! ……… 如太后所言,当他们赶去祭坛的时候,祭祀的时辰已经快到了。 大典很快开始,由宫中专门的司礼官念诵经文,四周都是淡淡的香灰燃烧的气息,气氛庄严。 念诵完经文,又有专门的人将纯金 的小佛像供于殿内,供上香时用。 据说,这尊金佛已有百年之久,体内还有高僧留下的仙气。 据说,这金佛乃是传世珍宝,得金佛者,终有一日会开启天下至宝——虽然至今也没人知道,那天下至宝究竟是什么东西。 众人从祭祀法坛转移到佛殿,一个接一个的进去上香。 莲妃拖着虚弱的身躯,看着众人恭敬的走进佛殿,嘴角几不可察的勾了一下。 按照历年的规矩,为了表示尊敬,每次能进入佛殿的只有一个人——按照品阶依次进入。 而下一个进殿的,就是夏清浅! 她今日一早就已经设下陷阱,就等着祭祀开始以后,夏清浅这贱人往里钻——上次在冷宫所受的屈辱,她不可能就这么算了的! 只是没想到,半路会杀出德妃这个程咬金,阴损的给她下毒,却没能除掉夏清浅! 不过好在,一切都结束了。 这一次,她不可能再失败! ……… 夏清浅进殿的时候,恰好前一个人出门。 她缓缓上前,拿了三根香,对着燃烧的香烛正要祭拜,四周却陡然闪过一丝异样的气息。 和香烛味十分接近,几乎无法分辨。 可夏清浅的脸色却微微一变。 这是…… 第三十三章 但是你要替我办一件事 这是……迷迭香! 如果说普通的迷魂香只能让人晕倒,而事后想起来也会知道自己曾经昏迷不醒过,那么迷迭香就是一种类似效用却更为奇特的药——中药之人甚至不会知道自己中过药,只会经历一段迷迷糊糊的时间,事后想起来也只觉得自己脑袋晕眩了一瞬而已。 而现在,迷迭香出现在此处,分明就是意图不轨! 夏清浅敛了下眸,口中默念着清心咒,若无其事的继续上香。 忽然,她砰的一声倒在地上! 大殿中短暂的寂静了几秒,紧接着,一道脚步声忽然响起。 夏清浅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细小的缝隙中打量着那个进门的小太监,只见他拿起佛龛上的金佛,然后缓缓的朝她蹲下来,将金佛藏在她的荷包里。 这佛殿中有许多佛像,尺寸都很大,却唯有这一尊传说中带着仙气的金佛,才不到手掌大小,所以轻而易举的被放到了夏清浅身上,且如果不是她自己看到,事后也根本不会发现! 夏清浅立刻明白了这小太监想做什么! 诬陷她偷东西么? 呵。 她几不可察的扯了下唇,在小太监放好东西准备直起腰的时候,忽然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 “啊……唔!”小太监瞪大眼睛,惊恐的尖叫出声,却被夏清浅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嘴。 夏清浅冷冷的注视着他,“你想干什么我已经知道了,若是你有心悔过,我可以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如若不然,我现在立刻叫人进来!而你——区区一个小太监,竟敢破坏太后准备的祭祀,皇上和太后娘娘一定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小太监顿时大惊,眼睛瞪得也更大。 “若是同意跟我合作,便点一下头。” “唔唔唔!” 小太监连连点头,夏清浅这才放开了他。 小太监一扑通一声跪下,“主子,您别杀奴才,奴才愿意改过自新,奴才什么都听您的!” 夏清浅眯起眼睛,“你是谁,为什么害我,受何人指使?” 小太监脸色煞白,“奴才小德子,是这佛殿打扫的小太监。今日一早受莲妃娘娘指使,先用迷迭香迷晕您,然后将这金佛放到您身上再把您弄醒,片刻的工夫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您。” 说到这里,他的眼神变得有些羞愧,怯怯的低下头,“莲妃娘娘答应,事成之后给奴才一百两银子……奴才该死,请主子恕罪!” 莲妃? 难怪她刚才进来的时候,莲妃用那种眼神看着她,原来是早就准备好了陷阱让她跳! 夏清浅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冷芒,连带着看向眼前这小太监的眼神也冷了几分。 刚才她见这小太监眉目清秀、眼神澄澈,不像是大奸大恶之人,所以才会问他为什么这么做。 没想到,竟然是为了一百两银子。 夏清浅语气又冷淡几分,“我可以不揭发你的所作所为,一百两银子我也可以给你——不,我给你二百两,但是你要替我办一件事。” 小太监一惊,“什么?” ……… 夏清浅进去的时间不短,所以门外的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 有人甚至意有所指的问太后,“太后娘娘,清妃进去这么久,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太后皱眉,示意她们安静。 不过,她有些后悔把夏清浅找来。 原本是为了借着寿宴之时的赏赐拉拢此女,可是没想到,今日却出了那样的事。还有此刻,妃嫔们明显针对的议论,她也不是听不出来。 没想到,这个冷宫弃妃已经成了所有人的眼中钉。 别说夏清浅能不能躲过这些明枪暗箭,就算能,只怕也是应接不暇,没有时间 替自己做别的事情。 唯一剩下的可取之处,就是她背后的将军府了。 太后眼中露出一抹迟疑。 萧墨寒看着她透着算计的眉眼,冷冷抿了下唇,便面无表情的移开视线。 就在此时,夏清浅缓缓从里面出来! 萧墨寒眸光微凝。 德妃立刻冷笑,“清妃怎么进去这么久,莫不是连祭祀的规矩也不懂了?” 夏清浅侧目看了她一眼,“规矩?”她疑惑的道,“敢问德妃娘娘,所谓的祭祀规矩是什么——不准在佛像前站得太久吗?” 德妃刚才也是看到她就火大,所以下意识的质问,说的话也压根不过脑子。 现在被她这么一反驳,竟没能接上话,脸色顿时一青。 偏偏夏清浅还幽幽的继续道:“可是太后娘娘一直说,祭祀讲究心诚,臣妾在佛像前替太后娘娘和皇上祈福,祈的时间久了一点,便算是不懂规矩吗?” 德妃的脸更青了,“那你也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耽误其他人的时间!” 夏清浅愈发睁大了眼睛,神色疑惑又无辜,“为太后娘娘和皇上祈福,算是一己之私吗?” 德妃咬牙,脸上一阵青白交错。 这个小贱人,越发的能说会道了! 莲妃看着德妃节节败退说不出话的样子,心情颇好。 虽然她今日重点对付的对象是夏清浅这个小贱人,不过德妃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竟然对自己下毒——等除掉夏清浅以后,她也不会放过德妃的! 至于现在么,重点还是夏清浅这个小贱人! “好了。”太后制止道,“不管是为什么,你们的心都是好的,哀家明白。继续上香吧。” “是!”众人齐齐作了一揖。 下一个走进佛殿的,便是莲妃! 进门以后,看着空荡荡的祭台——那尊本该存在的金佛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莲妃脸上笑意更深。 ……… 这场祭奠维持的时间很长,从早上到傍晚,好不容易所有人都上完了香,大伙儿都已经饥肠辘辘。 晚上就安排在这所宫殿的院子里中,大部分人都已坐定。 当宫人们上菜之际,忽有一个小太监急急忙忙的跑到太后身边,弯腰说了几句话。 却见太后脸色陡然一变,“你说什么?” 话音刚落,周围的人皆是一惊。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太后,却见太后阴沉的面容绞着显而易见的怒意。 萧霓裳吸了口凉气,小心翼翼的问,“母后,怎么了?” 第三十四章 这么简单的道理也不懂吗? 太后威严含怒的目光掠过众人,半响才道:“金佛,不见了。” 简单的六个字,却让众人大惊! 谁都知道金佛有多宝贵,可是皇宫大内,祭祀当天,谁这么大胆敢偷这种东西啊?! 所有人面露震惊,难以置信的与自己身旁的人对视。 莲妃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没错,就是这样,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今日,夏清浅这个贱人绝对要倒大霉了! 在四周一片寂静中,太后缓缓开腔,“哀家不信金佛会无缘无故的消失,或许是有人不小心拿了。” 她犀利的目光扫过众人,一字一顿的道:“今日祭奠先祖,哀家不愿大动干戈、多生事端。若是在场的有谁不小心动了金佛,只要现在交出来,哀家可以既往不咎。” 众人没想到太后会如此仁慈,眼神都变了变。 可是现场的氛围却愈发安静,没有人站出来,也没有人承认自己动了金佛。 萧霓裳不悦的皱眉,“母后,在祭祀大典竟敢动这种龌龊的心思,实在太过分了!现在您都这么说了,偷东西的人还冥顽不灵不肯站出来,根本不值得您法外开恩!” 太后没有说话,只是落在众人身上的目光愈发沉戾, 已然是动了怒。 萧墨寒眼底闪过一丝晦芒,然后冷冷开腔,“霓裳公主说得对,既然没有人承认,便直接搜身吧。” 说罢,又补充了一句,“现在,进佛堂时见过金佛的站去右边,没见过金佛的站去左边,不记得自己有没有见过的站中间。” 众人面面相觑,然后纷纷按照帝王的指示行动起来。 最后的结果,竟是大多数人站在中间——因为她们都不愿惹上事儿,所以说不知道才是最明智的! 可即便是这样,最后的结果还是很清晰——夏清浅说见过,而莲妃选择了没见过,偏偏她们刚才入佛堂的顺序是前后,所以嫌疑最大的无疑就是她们两个其中之一! 这下子,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难怪这种日子里还敢偷东西,原来是她!” “仗着皇上的宠爱,她真以为自己是拿了特设令吗?做出这种事情,简直胆大包天!” “就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太后也在这里,皇上不可能偏袒她的吧?” “……”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夏清浅身上。 只是她们嘴上说着“怎会如此”,心里却是一阵窃喜。 毕竟,这个冷宫弃妃得了圣宠,若是她今 日当真鬼迷心窍干出偷窃之事,那就是她自己撞在枪口上——都不用她们出手就解决一个大.麻烦,怎会不高兴? 夏清浅发现所有人都在看她的时候,眼皮猛地跳了几下。 明明现在她和莲妃都有嫌疑,为什么所有人都盯着她? 难道她就长了一张坏人脸吗?! 她的表情一时竟有些郁闷,可这小情绪落在众人眼里,就更成了她心虚害怕恐慌的标志! 萧墨寒也微微拧起了眉。 莲妃立刻上前,“皇上,太后,臣妾不是故意指正清妃姐姐的。”她飞快的掩去眼底的精光,故作苦涩的道,“臣妾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还望皇上和太后可以对她从轻发落。” 众人没想到她会求情,俱是一愣。 这种时候求情未免太傻,那不是自己往太后的怒火口上撞吗? 不过——莲妃进入佛堂的顺序刚好在清妃的后面,这样说来,也算是她间接指出了清妃的罪过。若是现在她不求情,那按照皇上对清妃的宠爱,往后兴许会迁怒于她。 哎。 众人看向夏清浅时就愈发的不善,这个卑鄙的窃贼,凭什么就能得到帝王厚爱? 夏清浅的眼皮跳的更狠了。 她深吸一口气 ,“莲妃娘娘,我知道你向来不喜欢我,可金佛何其宝贵的东西,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你这般冤枉我,若最后金佛不是我偷的,你又当如何?” 莲妃的目光与她遥遥相对,几不可察的勾了下唇,“本宫承认自己羡慕你深得圣宠,却没想过冤枉你。今日这么大的事,本宫是不希望你难以收场才替你求情,你不要不识好歹。” 说到这里,她忽然像是想起什么,“噢,或许金佛也不是你偷的,只是不小心掉在你身上呢?” 夏清浅忽然觉得,莲妃的演技真有长进。 果然,一听莲妃这话,人群中就发出了某种嗤笑声。 “东西就在清妃身上,却说是不小心掉在她身上——那是不是往后都没有盗窃案了?” “以后只要是犯了类似罪过的人,都说一句东西是自己飞来的好了!” “事已至此,莲妃就不必替她说话了吧?” “……” 萧墨寒眉头蹙得更紧。 夏清浅眼底掠过一丝讽刺,“莲妃娘娘刚才似乎忽略了我的话——若是金佛不在我身上呢?” 莲妃心底冷笑。 这小贱人现在倒是信誓旦旦的,可是一会儿……她很期待,金佛从夏清浅身上搜出来 时,这小贱人会是怎样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 思及此,莲妃轻轻缓缓的道:“那是不可能的……”事。 最后一个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却被一道低冷的声音打断,“够了!” 萧墨寒冷冷瞥了她一眼,“既然结果已经出来,那就直接搜身吧——真相出来之前何须你来求情?” 莲妃蓦地咬住了唇。 到现在,皇上竟然还在维护这个小贱人? 她屈辱的低下头,安慰自己没关系——很快就结束了,她这些日子受的苦,马上就要报复回去了! “徐嬷嬷,陈嬷嬷。”萧墨寒朝身旁的两个嬷嬷使了个眼色,“去检查清妃和莲妃身上有没有金佛。” 莲妃一惊,“皇上,臣妾也要……” 夏清浅似笑非笑的打断她,“那自然也是要搜的。总不能我们两个都有嫌疑,却只搜我一个人吧——莲妃娘娘连这么简单的道理也不懂吗?” 莲妃咬牙瞪了她一眼,搜身这么屈辱的事情…… 罢了,反正马上就要整死这个小贱人了,她忍! 夏清浅嘴角的弧度深了几分。 下一秒,就在徐嬷嬷靠近她的时候,她却忽然往后退了一步! 徐嬷嬷眉头一皱,“清妃娘娘这是何意?” 第三十五章 当真是你? 夏清浅笑眯眯的看着她,“没什么,只是忽然头晕了一下。” 徐嬷嬷,“……” 头晕您应该往前倒,而不是往后退好吗? 徐嬷嬷觉得这弃妃分明是在逃避搜身。 思及此,她的脸色有些难看,“还望娘娘站着莫动,配合一下老奴的任务。” 夏清浅虽然一直觉得大丈夫能屈能伸,可她十分不喜欢被人搜身,也不觉得现在有屈的必要。 所以她扶着额头,身形微微晃了一下,“不好意思哦徐嬷嬷,我也想配合,容我缓一缓就好了。” 徐嬷嬷,“……” 您能晃的再假一点吗? 她沉下脸,刚要向皇上禀报这边的状况,却听那边的陈嬷嬷惊呼道:“皇上!” 徐嬷嬷微惊,其他人脸色也俱是一变。 却见陈默默惊恐的看着莲妃腰间突起的地方,眼神变幻莫测。 萧墨寒眯起眼睛,“那是什么?” 莲妃一惊。 那是什么,她怎么会知道? 今日出来之前,她分明没有在腰间放任何东西,现在怎么会有? 莲妃忽然生出几分不太好的预感,尤其是联想到刚才夏清浅信誓旦旦的样子——这小贱人为什么会如此笃定,东西不在她身上? 好像是 早有预料一般…… “莲妃,把东西拿出来让大伙儿看看。”就在周围一片震惊的目光下,太后嗓音沉沉的开口,“若不是金佛,也好还了你的清白。” 莲妃脸色微白。 不是她,不可能是她——那东西绝对不可能是金佛! 金佛一定在夏清浅那贱人的身上,只是徐嬷嬷还没开始搜而已! 思及此,她猛地看向夏清浅,“你为什么还不让徐嬷嬷搜身?” 夏清浅挑眉,“莲妃娘娘可真是好笑,我头晕,徐嬷嬷体谅我所以让我休息会儿,过个一时半刻再搜,这也碍着你了吗?何况——搜不搜我的身,与现在陈嬷嬷在你身上搜出了东西有什么冲突吗?” 徐嬷嬷,“……”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莲妃大怒,“你……” “莲妃!”萧墨寒脸色一冷,“再不拿出来,是非要让陈嬷嬷动手不成?” 莲妃脸色又是一白,重重的咬了下唇,“皇上恕罪,臣妾只是被清妃吸引了注意。”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才把手放到腰间。 没关系——她告诉自己,她的计划十分缜密,不可能出错的。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哪里出了纰漏,就算金佛真的不 在夏清浅身上,也不可能在她身上啊! 莲妃的脑子里不断浮现这几句话,试图安慰自己。 可是下一秒,她却从腰间摸出了一尊佛像,在阳光下闪着金灿灿的光芒。 莲妃瞳孔一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天啊,这是……金佛?!” 安静的现场,瞬间发出一阵吸气声。 一时间,众人竟忘了指责唾弃,满满的只有震惊。 谁都没想到,原本满心以为金佛会在清妃身上,现在却出现在莲妃身上! 这到底什么情况?! 太后的目光比刚才更沉,冷暗的盯着她,“莲妃,你还有什么话说?” 莲妃的身子一软,狠狠撑着,才勉强维持着站立的姿势。 怎么回事,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明明刚才夏清浅进去了这么久,不是昏迷,又是为何? 而且,就算小德子没能成功把金佛放在夏清浅身上,可又为什么会出现在她身上? 难道……是小德子出卖了她?! 难道……整个计划中最让她引以为豪的迷迭香,最后用在了她自己身上?! 莲妃整个人又是一晃,傍晚的光线竟在这一刻显得无比刺眼,让她的瞳孔一阵阵的紧缩,双腿一软直 接跪倒在地,“太后娘娘,臣妾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 “哎呀。” 人群中,忽然响起一道轻呼声。 众人循声望去,竟是夏清浅颇为同情的看着莲妃,红唇轻启,“太后娘娘,其实莲妃娘娘也未必是故意偷窃——或许金佛不是她偷的,只是不小心掉在她身上呢?” 众人的脸色五颜六色的变换了一下。 这话,何其似曾相识——分明就是莲妃刚才对清妃所说! 莲妃狠狠瞪她,双眼像是要喷出火来。 夏清浅眨了眨眼,十分好心的道:“这样吧莲妃娘娘,不如我用催眠术来向太后证明一下,你确实没有偷金佛——你觉得如何?” 莲妃的脸蛋彻底僵住了。 催眠术? 不,夏清浅哪里有这么好心,她分明就是看透了一切,想要用催眠术诱导自己说出陷害她的真相! 莲妃猛地摇了摇头,“不……” 众人一看她这个反应,哪里还会不知道究竟什么情况? 此时此刻,催眠术是唯一可以证明她清白的东西了,可她却不敢用——那分明就是心虚啊! 既然心虚,那这金佛绝对就是她偷的了! 太后的脸色已经沉到极致, “当真是你?” “不是!” 莲妃瞬间红了眼眶,“真的不关我的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金佛会在我身上,一定是有人冤枉我的!”她语无伦次的道,“太后娘娘,这种日子,臣妾怎么会蠢得把去偷金佛,而且臣妾要这种东西干什么?是,金佛是珍贵无比,可是对于臣妾来说她根本就没有用啊!” 夏清浅嗤了一声,“莲妃娘娘,刚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表面上替我求情,实际上却是往我头上扣屎盆子,口口声声说是我偷了金佛——那个时候你怎么不说,今天这样的日子,我该有多蠢,才会去偷一尊对我而言无关紧要的金佛啊?” 莲妃又是狠狠一震,彻底噎住了。 她忽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不,不是石头,她分明是提起尖刀刺向了自己! “来人!” 萧墨寒冷喝一声,唤来侍卫。 旋即却垂下眼帘看向太后,“母后以为,莲妃该如何处置?” 夏清浅暗暗咋舌,心想这男人果然是属狐狸的——明明就看人不爽,却不直接动手杀了,还要把处罚权推到太后手里。 不对! 夏清浅忽然像是想起什么,脸色猛地一变。 第三十六章 前因后果 他和太后是母子,为什么会想着把这种锅推到太后头上? 看似母慈子孝,实则却是让太后担这个恶名! 夏清浅忽然觉得,她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太后寿宴的时候,她以为这男人是因为她抢了德妃的风头,所以才动怒想要杀了她,可如果不是呢? 假设他不喜欢德妃的话,那莫非……是因为太后?! 夏清浅眼神倏地变了变。 而她能想到的问题,太后自然也不会想不到,深沉莫测的看了萧墨寒一眼,良久才道:“既然皇帝这么说了,哀家也不做推辞。不过今日乃是祭祀之日,哀家不杀生,就将她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撤了封号关在她自己的宫里,不准再踏出半步——衣食住行,都按照冷宫的规格来。” 这是把人打入冷宫了! 只是因为冷宫现在还有人,所以换了个地方而已! “不……”莲妃瞳孔又是一缩,疯狂的挣扎起来。 她本来就被夏清浅打成重伤,后来又被皇上打了板子,今日早晨还中了毒,现在再打三十个板子下去,这还叫不杀生吗——那些命不够硬的说不定就被打死了呀! 而且,太后竟然还要撤她的封号,让她入冷宫? 不,不可以! “求求太后,不要这么对臣 妾!臣妾错了,您就放臣妾一条生路吧!” 可是不管她如何歇斯底里的吼叫,太后和帝王却始终无动于衷,侍卫则面无表情的把她拖了下去。 夏清浅看着他们的背影,看着那个近乎疯狂的女人,眼底泛着几许冷光。 害人终害己。 莲妃一次次对她和原主犯下的恶,导致今日的下场,完全是咎由自取。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 事后,众人也没什么心情继续吃斋菜了,在太后离开以后,也纷纷跟着离开。 夏清浅回到冷宫,一身疲惫。 她本来是想出去放个风的,没想到,这一整天净折腾她了。 早知道,她就该找个借口不去的! 她忽然像是想到什么,走到院子里的井边,“小向,出来。” 向日葵精十分不喜欢这个称呼,不甘不愿的现身在她面前,“你下回再这么叫我,我就不出来了。” 夏清浅皱了皱眉,“那我叫你什么?小日?” 向日葵精,“……” 他气呼呼的道:“你这女人好生下流,难怪会被打入冷宫!” 夏清浅,“……?” 向日葵精看着她隐隐要暴躁的眼神,忙哼哼道:“说吧,找我干什么?” 夏清浅正色道:“你在宫里这么久,知不知道皇帝和太后关 系如何?” 向日葵精挑眉,“这你就问对人了!”它骄傲的道,“要说这太后并非皇帝生母,关系不好也是正常的。加上太后还有一个儿子在朝中当王爷,你说这亲生的母子俩可能跟皇帝关系好吗?” 那确实好不了。 夏清浅脑子里已经脑补了一出争权夺势的大戏。 原来这男人跟太后的关系非但不似表面上那般和谐,反而比一般的母子还要差得多! 难怪太后寿宴那天,狗皇帝险些掐死自己,原来是觉得她在讨好太后——虽然她只是个小小的冷宫弃妃,可她却有一个当将军的爹。若是太后得了兵权支持,那势力更是会一发不可收拾。 难怪今日从假山出来的时候,他再一次警告她,让她不要痴心妄想的跟太后攀关系。 夏清浅总算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神色一时有些严峻。 没想到她随手走的一步棋,落在有心人眼里,竟藏着这么多的弯弯绕绕。 一入宫门,果然深似海。 夏清浅摇了摇头,刚要再说什么,龙吟宫那边却来了人。 “清妃娘娘!” 裴盛匆匆走到她面前,一脸紧张的看着她,“请您跟奴才走一趟吧!” 夏清浅皱了皱眉,裴盛可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什么事情能让他 这么急切? 她隐隐猜到了跟某人有关,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不过……她的灵芝血参还是要去拿的。 于是她点了点头,“走吧。” 裴盛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神色一喜,“多谢娘娘!” ……… 夏清浅很快就赶到了龙吟宫。 出乎她意料的是,不是萧墨寒让她来的——那个男人竟然陷入了昏迷! 而他昏迷之前叫的是她的名字,所以裴盛才匆匆把她找来,想让她救人。 然而进了龙吟宫,却没能进主殿。 一道身影挡在门口,冷冷看着她,“裴公公,皇上昏迷之前是叫了她的名字,可到底为什么叫她还未可知——若是让她进去伤了皇上,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夏清浅记得他——那个她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错认为是皇帝的男人。 御林军统领,元修。 裴盛面露为难,“元统领,奴才明白您的顾虑,可是皇上从前虽然头疼的厉害,却从没出现过今日这般状况。若是不让清妃娘娘进去,皇上一直这么昏迷下去,那可如何是好?” 不是他想拿皇上的安危做赌注,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清妃不是坏人。 而且,清妃如今变化很大,说不定真有本事能救皇上呢? 元修听他这么 说,脸色也凝滞了一下。 夏清浅却在此时扯了下嘴角,“元统领不让我进去正好,反正我也不是来救他的——不过今日在假山洞中,你们皇上的病已经发作过一次,当时是我救的他。所以他许诺给我两棵血参,并且让冷宫门口的侍卫都走。还望元统领能够兑现皇上的承诺。” 元修听着她轻飘飘的语气,像是完全不把皇上放在心上,脸色陡然一沉,“你救的皇上?你有什么证据?” “呵。” 夏清浅似笑非笑,“若是我所料不差的话,知道皇上这病的人应该不多吧?他今日在假山与人接头,只是碰巧被我撞见,刚好他的病也在此时发作,所以我才知道这件事——那么元统领觉得,我知道他的秘密以后还能好好活着的理由会是什么?” 因为……救了皇上? 元修很快就想通这一点,眼神又变了变。 皇上没有拿到药,竟然能平安的撑过一天,没有让太后察觉到丝毫端倪——如果真是这个女人救了皇上,那她或许比皇上服用的药更厉害! 他敛了下眸,“若是如此,那是属下该死,请清妃娘娘进去为皇上治病吧。” 夏清浅挑了下眉,“我说了,我不是来给他治病的。” 元修猛地抬头,“你……” 第三十七章 萧墨寒,我要杀了你! “我什么?”夏清浅淡淡的道,“刚才可是元统领自己说的,不让我进去。现在你想让我进去我便进去,那我的面子往哪里放?” 元修脸色一青。 夏清浅知道他动了怒,可是眼看着要发作的时候却又忍了下来。 他单膝跪地,低垂着眉眼恭敬的道:“属下该死,顶撞了娘娘,还望娘娘大人不记小人过——若是您真的能救皇上,不管您要属下做什么都可以。” 虽然一开始他的态度很不好,但是现在认错倒是挺快的。 夏清浅也不是真要刁难他,摆了摆手,“把两株血参给我,另外再给我准备几支千年人参,我可以进去看看他。” 元修迟疑了一下,但这回没有再质疑她的话,立即颔首道:“是!” ……… 夏清浅进门以后,才知道了裴盛口中的“这种情况”是什么情况,又为什么这么紧张。 萧墨寒的情况确实很不好,发了高烧,浑身滚烫,昏迷中还依稀可见神情痛苦。 可是裴盛刚才说——【皇上从前虽然头疼的厉害,却从没出现过今日这般状况。】 那就说明今日的情况是最严重的。 可她给他输了这么多灵力,白日里他也明明 好好的,为什么现在反而会更严重呢? 夏清浅试探着给他探了探脉象,然后心里咯噔一下。 刚才她来的时候,还真犹豫了很久要不要救他,毕竟今日分别的时候他们也算是不欢而散——既然他自己都说【朕没让你救】,那她也不需要多此一举。 可是现在检查完他的脉象以后,她却有些心虚。 这男人发烧只怕不是因为他的病,而是因为……她输送的灵力在他体内不断的碰撞游走,冲得他血脉不畅,这才导致了身体做出的应激反应。 夏清浅眼角不自觉的抽了抽。 刚好元修和裴盛在此时走进来,裴盛手中还拿着灵芝,“娘娘,灵芝已经取来,只是血参都锁在皇上的私库中,没有皇上的吩咐,奴才也无权去碰,还是等皇上醒来以后让他给您吧。” 夏清浅轻咳一声,郑重的看了他和元修一眼,“我刚才开玩笑的,这回治病用不着灵芝,拿走吧。” 裴盛一愣。 元修眼底闪过一丝明显的惊讶。 他很清楚,皇上的病用不着灵芝,否则宫里这么多灵芝,皇上也不至于这么多年都无法康复。 可是刚才清妃提出要灵芝的时候,他也没有反驳 ——不管这女人想要什么样的好处,只要她能救皇上,那都可以随她去。 只是,她现在竟然改口了? 他下意识的和裴盛对视了一眼,裴盛的眼神明显在说:看,我就说清妃娘娘是个好人吧? 元修神色复杂,看夏清浅的眼神隐隐带上了几分敬意,躬身作了一揖,“多谢娘娘。” 夏清浅嘴角又是一抽,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收回视线,“你们都出去吧,等皇上醒来我会叫你们的。” “是!” 两人齐齐退下。 屋子里顿时只剩下夏清浅和萧墨寒两个人,她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撇了撇嘴,“不是我想救你,也不是我大度才不要你的东西,只是因果轮回,我怕遭报应而已!” 反正替他疏导灵力也不需要耗费她多少的灵力,所以她就不贪那两株灵芝了。 夏清浅在他身前坐下,双手搭上他的掌心。 一股清凉的力量,顺着她的手,缓缓流入男人的体内。 萧墨寒在昏昏沉沉中,只觉这舒适的感觉十分熟悉,就像他白日里头疾发作的时候,有个女人也是这么替他治病的。 他明明很讨厌她……不对,他讨厌的是从前的夏清浅。 至于现在 这个截然不同的女人,说不上讨厌,只是她太会伪装,一人千面——对于这种无法掌控的人,他本能的感受到了危险,可又本能的生出某种好奇,本能的想要了解更多。 夏清浅察觉到男人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松了口气,便想要收手。 虽然疏导灵力不难,但她今日身体虚弱,不适合过度操劳。 如果他醒来以后对她态度还算好的话,她就勉强明日再替他疏导一次——若是不好,反正现在这情况也死不了,就让他自生自灭去吧! 可是她的手刚刚一动,却猛地被一股巨大的力道反扣住了。 她猛地一惊,可是盘膝坐在他对面,夏清浅躲无可躲,就这么猝不及防的被男人抱了个正着。 夏清浅心跳陡然漏了一拍,然后瞬间涨红了脸,“萧墨寒!” 白天他亲她的时候,情况紧急,她甚至来不及多想,只觉得震惊和气愤。 可是现在……仅仅是一个拥抱,却让她羞愤欲死。 这该死的狗皇帝,清醒的时候不当人,现在昏迷了竟然还这么不是东西! 一次两次的轻薄她,她……她一定要阉了他! “你给我放手!” 萧墨寒当然不会放手。 虽 然他处于昏迷,可是残存的意识还是能让他感觉到舒服和不舒服,于是身体本能的靠近那“舒服”的源泉,而当那股源泉被撤走的时候,又情不自禁的去抓住。 所以夏清浅这一推,非但没能把人推开,反而让他搂得更紧,就连头也朝她凑了过来。 当他菲薄的唇落在她的颈间,夏清浅浑身一僵,然后终于忍无可忍的咆哮出声,“萧墨寒,我要杀了你!” 门外的元修和裴盛听到她这一声,猛地冲了进来。 他们真以为她要对皇上不利,可是一进门,却看到这样暧昧的画面…… 两人脸上双双闪过震惊,然后猛地低下头,羞愤道:“属下/奴才该死!” 夏清浅脸红的像是要滴出血来。 第二次了——这已经是她今天第二次被这男人轻薄还被人看到了! 最可恨的是,情急之下她竟然忘了自己有灵力,可以直接甩开他! 夏清浅已经分不清是更恼他还是更恼自己,狠狠咬牙念了个诀,一根手指猛然点在他的额头。 男人疯狂的动作就这么一顿,然后便轻轻的歪倒在了床上。 隐约中,夏清浅听到他说了一句什么。 她愣了愣,立刻凑上前去听…… 第三十八章 皇上的眼神实在太可怕了啊! “惜儿……” 惜儿? 夏清浅眼神变了变,看着他已经不似最初那般痛苦的脸色,她忽然扬起手,一巴掌拍在他的脸上。 该死的臭男人,嘴里叫着其他女人的名字,还敢对她动手动脚? 真当她好欺负的?! 她恨恨的起身,面无表情的朝外走去,“他没什么事了,等他醒来以后,让他把血参给我送过去。” 元修和裴盛不敢置信的看着她的背影,所以刚才,清妃是打了皇上吗? 天啊! 因为皇上抱了她,所以她把皇上给打了? 两人面面相觑,忽然觉得,这个女人当真是不一般啊! ……… 德水宫。 宫女拿着煮好的茶放到德妃手边,德妃抿了一口,直接扬手把茶水打翻在地,怒喝道:“蠢货!放这么多的茶叶,你要苦死本宫吗?”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宫女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德妃一脚踹在她身上,脸上怒容分明,“滚!” 小宫女落荒而逃,德妃的脸色愈发难看。 从前这些事情都是红鸾负责的,那丫头素来知道她的喜好,可是现在——红鸾死了! 虽然她们之间算不上多么主仆情深,但到底是个听话的心腹,就这么因为 夏清浅而死——而且夏清浅却还安然无恙的活着,让人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德妃的脸色越来越阴狠,就在此时,外面的宫女匆匆来报,“娘娘,玲珑求见。” 德妃眉头一蹙,“她来干什么?”顿了顿,“让她进来吧。” 玲珑是莲妃的贴身宫女,和红鸾不同——她并不是因为莲妃握着她的把柄才忠诚于莲妃,而是真的忠心,所以即便莲妃如今落得个冷宫待遇,她也还是在莲妃身边不离不弃。 进门以后,她恭敬的作了一揖,“参见德妃娘娘。” “何事?”德妃不耐道。 “莲妃娘娘派奴婢前来,是寻求合作的。”玲珑直直的看着她,“今日清妃连扫了二位娘娘的势头,还让德妃娘娘折损一员大将,想必娘娘心中一定不快。而且刚才,清妃刚才被传去了龙吟宫——皇上对她的宠爱日渐明显,若是再不除掉她,他日必成大患!” 龙吟宫,帝王寝宫。 从来都只有妃嫔主动去找皇上的,皇上什么时候把人传去过龙吟宫? 不,就算是有妃嫔去了,也很快就会被赶出来——所以渐渐的,当所有人习惯了无法靠近皇上以后,便也都放弃了。 可是没想到 现在,夏清浅那个贱人竟然成了与众不同的特殊存在! 德妃眼底倏地闪过一丝冷芒,抬眸时却道:“本宫为什么要跟莲妃合作?她如今已经是个废物了,就算本宫真要做什么,她还能帮得上什么忙?” 玲珑笑了笑,拿出一块玉佩,“听闻大长公主明日便会入京,莲妃娘娘从前与她有些渊源。只是娘娘如今被禁足,未必能见到大长公主——这是娘娘命奴婢带来的信物。” 德妃脸色微微一变。 ……… 后半夜,萧墨寒就醒了。 醒来以后听闻夏清浅又救了他一次,神情变得有些复杂,只是忽然又感觉到脸颊隐隐作痛。 男人蹙眉道:“拿镜子来。” 裴盛一愣,“皇上,怎么了?” 元修却是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神诡异的试探道:“皇上可是脸疼?” 萧墨寒眯眸看他,“你如何知道?” 裴盛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微妙,元修亦然。 两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刚才的事情说了。 只是说到后面,两人的脑袋几乎要钻到地底下去。 皇上的眼神实在太可怕了啊! ……… 夏清浅今夜有些失眠。 脑子里还时不时蹦出某个该死的男人,来来回回 的竟还都是他亲她抱她的画面! 她怀疑是自己两辈子没有碰过男人的缘故,竟然在累了这么一整天以后,还能胡思乱想! 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到后来,她所幸披了件衣裳起身走到院子里,“小向!” 向日葵精,“……” 说过多少次不要这么叫他?! 他没好气的道:“干什么?” 夏清浅迟疑了一下,才道:“你怎么这么小,变个二十岁的男子给我看看?” 向日葵精,“……”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夏清浅你是不是脑子不正常了?大半夜的自己不睡觉还不让我睡觉,还莫名其妙的让我变男人——你是不是想男人想疯了?!” 他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才敢骂她,原以为会遭到这女人一顿猛烈的抨击,说不定还要倒大霉,结果她却重重的点了下头,煞有介事的道:“可能还真是如此。” 向日葵精,“……?” 他满脸诡异的看着她,“你中邪了?” 夏清浅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让你变就变,哪儿这么多废话?” 向日葵精,“……” 很好,这才是他认识的夏清浅。 他幽幽道:“我可以变,不过你以后不准再这么叫我。” 夏清浅想 了想,点头道:“行,不过你总要有个称呼才行。我给你起个名字,就叫向风华怎么样?” 风华? 风华绝代。 向日葵精十分满意这个名字,摇身一变,便从一个小小孩童,变成了一个二十岁的俊朗男子。 夏清浅有些惊讶,眼底流露出一丝欣赏。 她发现美男子这种生物,天底下还是很多的! 之所以她会睡不着一直想着,只是因为她没有经历过,只要多看看,就会发现世界真的很大。 想到这里,夏清浅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脑袋,“很不错啊,长大以后定是个美男子。” 向风华满意的哼了哼,“那当然!” 然而话音刚落,却忽然感觉到门口一阵强烈的冷气袭来。 向风华眼神微变,下意识的回头,就见一道尊贵的身影满脸阴沉的站在门口,冷冷盯着他们。 向风华,“……” 呜呜呜他还是个孩子啊,真的不关他的事啊! 他求助般的看向夏清浅,女人却微微皱了下眉,不太高兴的看着门口的身影,“这么晚了,不知皇上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她的情绪,几乎是不加掩饰。 萧墨寒蓦然攥紧了手中的血参,脸色阴沉的像是要滴出墨来。 第三十九章 他是不是喜欢你啊 这个该死的女人,因为他抱她就打了他一巴掌,现在却摸着别的男人的头,亲昵如斯! 她是不是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 帝王后妃,竟敢做出这种举止轻浮的事情,她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萧墨寒下颚冷冷绷出一条弧线,迈着长腿,一步一步的朝她走去。 夏清浅心跳无端的漏了一拍。 她觉得自己毫不心虚,可是落在小向脑袋上的手掌还是默默的收了回来。 男人站定在她面前,漆黑的凤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她,“你让朕撤了冷宫门口的侍卫,就是为了方便你跟野男人幽会,嗯?” 夏清浅,“……” 他就算不撤这些侍卫,小向也照样在这宫里。 她暗暗翻了个白眼,“皇上不是对我要打要杀么——想必我这个冷宫弃妃和别的男人幽会还是偷情,应该也和皇上没什么关系吧?” “你再说一遍。” 男人冰冷的话音一字一顿。 夏清浅微笑,“干什么?好歹我还救了你两次,难不成皇上又想杀我?” 萧墨寒眼神骤然阴冷下去。 下一秒,手中的血参狠狠砸在她身上,嗓音冰冷彻骨,“这是你拿救命之恩换来的东西——你自己说的,不需要报恩。所以两株血参,我们之间两清了。 ” 他狠狠盯着她,阴森森的扯了下唇,“若是你还想拿那点恩情来换其他东西,最好别做那个梦。” 夏清浅,“……” 虽然她没想跟什么男人幽会,也没想换什么其他东西,可是听到这样的话,就本能的想要反击。 “两清?”她挑眉笑了一声,“这次是可以清,不过我看皇上的样子,这病应该不是一次两次这么简单吧?若是再有下一次,不知裴公公会不会再来这冷宫找我呢?” “……” 萧墨寒怒极反笑,“夏清浅。” 他原本就已经离她很近,闻言却又上前一步,直逼她眼前! 夏清浅眼神微变,下意识的想要后退,下巴却蓦然被他捏了起来,被迫撞入他漆黑的眸中,“别说是跟其他男人偷情,哪怕再让朕看到你碰他们一下,朕就剁了你的手,砍了他们的头——也别以为这世上只有你会五行之术,你试试看,朕能不能说到做到。” 她眸色一震,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 是她低估了狗皇帝的占有欲么? 是他的就是他的——哪怕他不要,也不准别人觊觎?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一旁的向风华就吓得猛然哆嗦了一下。 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是现在——皇 帝竟然说要砍头?! 这到底关他什么事啊呜呜呜! 他吓得脸色大变,也顾不得这还是在人前,跐溜一下就闪身回到了井底。 一个风华少年,就这么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夏清浅,“……” 萧墨寒,“……” 他看着那块空地,微微的眯起了眼睛。 经历过几次这样的事情以后,萧墨寒已经对此见怪不怪了。 他甚至嘲讽的扯了下唇,“看看你挑的男人——如此无用,一有事就吓得丢下你跑了。” 夏清浅,“……” 他似乎心情好了些,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她的眼神也不似最初那么不善,“记住,你是朕的女人——哪怕你身处冷宫,也还是朕的女人,懂了吗?” 夏清浅,“……” 近在咫尺的距离,就像他白日里亲她的时候一样——而且他的嘴里还说着这样引人误会的话。 夏清浅刚才还觉得美男子处处都是,只要多看几个自然就能无视他,可是此时此刻看着眼前这张脸,却忽然想起了初次见面的时候,她对他的定义。 那时元修也很俊,就像今日小向也是丰神俊朗,可没有人及得上这个男人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 尊贵逼人,恍若神祗。 夏清浅有那么瞬间的晃神,然后无端的 想起刚才在龙吟宫里,他昏迷时唤的那个名字。 【惜儿。】 她挽起唇角笑了笑,“所以皇上顾虑的是我的身份,是吗?因为我名义上是你的妃子,所以我不能做这不能做那——那不如皇上直接把我从冷宫弃妃变成下堂弃妃,这样一来,我的事情就与皇上无关了吧?” “夏、清、浅!” 男人好不容易恢复的脸色再次难看下去,咬牙切齿的挤出三个字。 夏清浅挑眉,“只要皇上休妃,且往后不再管我的事,说不定我还能好心的再多救你几次——当然,皇上大可放心,我不会做出什么有违宫规的事情来,只是借你的冷宫住一阵子而已。” 此处灵力充沛,等她恢复的更好一些,就能离开这勾心斗角的皇宫,自由逍遥去。 “呵。”他重重的冷笑,“你想拿一张在皇宫里肆意横行的特赦令?” “……” 什么特赦令? 夏清浅皱了皱眉,难道重点不是休妃吗?这男人的关注点是不是出了偏差? 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男人蓦然甩开她的下巴,冷冷的一字一顿,“不、可、能。” 说罢,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夏清浅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这狗皇帝动不动甩手走人的习惯,还能不能好了? 她还没说完呢! 夏清浅气得胸闷,余光看到地上的血参,脸色才稍稍好转。 就在此时,井里忽而闪过一道微风,紧接着就有个孩童出现在面前,八卦的看着她,“他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啊?” 夏清浅对这不讲义气的玩意儿摆不出好脸色,没好气的道:“什么什么意思?” “他说你永远是他的女人。” “……” “我怎么好像闻到了奸情的味道?” “……” “他是不是喜欢你啊,所以看到你跟我在一起才这么大动肝火?” “……” “你提出的条件这么优厚,又能救他、又不要他的银子也不要他宫殿,他却想都不想就拒绝了你——你说除了舍不得你走,还有什么原因?” “……” 夏清浅额角狠狠跳了两下,忍无可忍的给他一记暴栗,“你今天怎么这么多废话?” 她恨恨的把地上的血参捡起来揣进怀里,然后头也不回的进了屋。 奸情? 什么见鬼的奸情,绝无可能! ……… 翌日早晨。 夏清浅很晚才入睡,所以到了平日起床的时间仍是睡得迷迷糊糊,却冷不丁被人狠狠的拽了起来。 “别睡了!” 她睁开眼睛,却是萧霓裳一脸紧张的看着她,“出事了,你赶紧醒醒吧!” 第四十章 这其中必有猫腻 “怎么了公主殿下?”夏清浅一脸困倦,“又有人说我干什么坏事儿了?” 她以为萧霓裳是来跟她通风报信的,可是没想到,萧霓裳的眼神立刻从紧张变成了可怜,“清妃,我完蛋了,我把小九弄丢了!” 夏清浅眼睛睁大了点,迷茫的道:“小九是谁?” 萧霓裳满面愁容,“母后的亲生女儿。” 夏清浅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 她忽然想起,太后除了端王这个亲儿子,确实还有一个亲生女儿——九公主。 “什么叫……弄丢了?” “今日一早,我与小九出宫去玩,谁知道我一转头的工夫,她竟然就不见了!” “……” 夏清浅一言难尽的看着她。 萧霓裳讪讪的咬唇,她也知道自己偷溜出宫不对,可她和小九经常这么干,也从来没出过事啊——谁知道今天会这么倒霉! 现在可好,小九不见了,她倒是宁愿不见的是她自己! 她委屈的拽着夏清浅的袖子,“你能不能帮帮我啊,我真的不敢告诉皇兄,前阵子刚出了小黄的事情,要是现在小九又出事,皇兄会杀了我的。” 至于母后那边,她就更不敢说了,那老太太又不是表面上那般醇厚温 和的妇人,要是知道小九失踪,只怕要把她扒皮抽筋才能泄恨吧?! 思来想去,她只能发动自己的几个朋友一起去找,可是毫无所获,最后关头忽然又想到了清妃——虽然她也不知道清妃有没有办法,可清妃就是给人一种很可靠的感觉,总之死马当活马医吧! 夏清浅看着她心慌意乱的模样,叹了口气,“我可以随你去看看,不过……” “我可以给钱,给你很多很多钱!人参和灵芝也行,虽然我那儿不多,不过都可以给你!” “……” 夏清浅觉得公主殿下人还不错,所以本来是打算无条件帮忙的。 结果,她就是这么个贪财的形象吗? 夏清浅心情颇为复杂,“我不是说这个,是想问你有没有她的贴身用品,给我一件。” 萧霓裳愣了愣,“有!” “嗯,走吧。” 夏清浅找九公主的办法,就和前几日找柳絮用的如出一辙。 她画了个小纸人,注入了些许灵力,让小纸人嗅着九公主贴身衣物的气味,带着她们往宫外走。 然后又给了萧霓裳一张隐身符,让宫门口的人看不到她们离宫的画面。 萧霓裳原本也就是抱着一试的心态,此刻看到这 么多神奇的玩意儿,眼神都变了,“清妃,这都是什么东西?”她只觉希望就在眼前,“你肯定能找到小九的对不对?” “我不敢保证,若是有人隐匿了她的气息,或许找到宫外就会失去线索。” “不,我相信你!你真是太厉害了!” “……” 夏清浅有些无奈。 不过好在她没有辜负公主殿下的期待,在一个时辰以后,找到了京郊一座废弃的大院。 站在门外,还能听到里面的人娇声怒骂的声音,“你们给我解开,若是让母后知道你们这么对本公主,她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小美人儿,虽然你长得不错,不过你要是公主,那我可就是天王老子了!” “混账东西,有种你就给本公主解开绳子,堂堂正正的打一场,本公主定要亲手废了你!” “哈哈哈哈,给你松绑?你当我傻吗?” “……” 夏清浅皱了皱眉,听这绑匪的声音,好像不知道九公主的身份。 莫非只是巧合? 她不知道绑匪手里有没有刀,会不会威胁到九公主的安全,所以萧霓裳要闯进去的时候,被她一手拉住了,“等一下!” 她把手中的小人举到自己面前,对着它 吹了口气,然后放到门缝边,“去吧。” 小纸人摇摇晃晃,飞了进去。 萧霓裳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下一秒,里面传来了惊呼的声音,“什么东西?!” 紧接着,砰砰砰的三声,似乎有什么重物应声倒地。 夏清浅推门而入,萧霓裳只看到三个绑匪已然昏迷倒在地上,而里面除了九公主,竟还有个女子! “五姐!”九公主大喜。 萧霓裳激动的跑过去,替她解开绑在手脚上的绳索,“小九,还好你没事,吓死我了!” 九公主欣喜的点头,起身的时候,没忍住将那昏迷的绑匪踹了好几脚。 然后她变转身,去替另一个粉衣女子解开手脚上的绳索。 萧霓裳疑惑的看向她,“这是……” 九公主眼神闪了闪。 粉衣女子的眼神亦是躲闪了一下,抢先道:“正好一块儿被绑架,所以有幸结识了公主殿下,这位就是九公主口中的五公主吧?”她作了一揖,“民女见过公主殿下。” 萧霓裳不疑有他,笑着点了点头。 夏清浅微微眯起了眼睛,这女子一天之内经历了被绑架,还见到了这么多公主,却这么淡定的吗? 眼神闪烁,又像是在隐瞒什么 。 这其中必有猫腻。 不过看九公主也像是知情的,那这女子应该和绑匪没什么关系。 夏清浅想了想,觉得既然对方无害,那她也就不多管闲事去探听人家的秘密了。 ……… 四人从废弃的宅院出来,粉衣女子告别离开。 九公主得知是夏清浅救了自己,结结实实的谢了她一通,“只是可惜不敢告诉母后,不然一定要让母后好好的谢谢你。” 夏清浅心想我哪里还敢跟你母后扯上关系,要是被狗皇帝知道,非得再掐她一次脖子不可。 她撇了撇嘴,“公主不必言谢,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九公主刚要再说什么,忽然看到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她眼神倏地一变,“五姐!” 萧霓裳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整个人都僵了一下。 夏清浅和她们刚好的面对面的方位,所以没有看到身后的嗯人,只看到她们齐刷刷变换的脸色,好笑的道:“怎么了二位公主,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了?” 说话间,她也转身看过去。 然而这一眼,却连她自己的笑容也蓦然僵住了。 男人颀长的身影已经行至跟前,危险的眯着眼睛,冷冷开腔,“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第四十一章 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话音落下的瞬间,萧霓裳和九公主呼吸一滞,齐齐看向夏清浅。 夏清浅,“……” 为什么要看她? 她一不想溜出皇宫,二没有被人绑架,只是顺手来救个人好不好?! 可是没等她开口,萧霓裳和九公主就一人握住了她一只手臂,眼神瞬间充满了哀求。 夏清浅一下子气笑了。 她闭了闭眼,只好把目光聚焦在面前的男人身上,笑眯眯的道:“竟然在这里遇到皇上,真是好巧啊。” 萧墨寒眼神沉沉,“回答朕的问题。” 昨晚不欢而散的时候,他已经强忍着捏死这个女人的冲动,放她一马了。 可是没想到,今日从苏庭深的府里出来,会在大街上看到她——而且她自己作妖也就算了,竟然还带着小五和小九一同出宫。 这个该死的女人,简直冥顽不灵! “就……” 夏清浅咽了口口水,告诉自己不能怂,然后一本正经的道:“我失忆醒来忘了京城的模样,所以恳求五公主和九公主带我出来看看,就这么简单——皇上还有什么问题吗?” 呵,还敢问他有什么问题吗? 瞧瞧她这理所当然的样子。 “没有经过朕的同意,谁允许你擅自离宫 的?”男人目光愈发阴沉,“朕一次两次的不罚你,你是不是真以为朕会永远对你宽宏大量,永远不会罚你?” “……” 宽宏大量? 这男人到底对自己有什么错觉,就他动不动要她死的态度,还宽宏大量? 夏清浅本来只是替他妹妹背锅,闻言也有些火了。 这两个都是他的妹妹,出不出事跟她有什么关系,被不被罚又跟她有什么关系? 这好人她还不当了呢!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皮笑肉不笑的道:“皇上若是想好了怎么处罚,回宫以后告诉我便是。现在我还有事,先走一步,皇上再见。” 萧墨寒,“……” 他看着她挥手离去的背影,薄唇狠狠抿成了一条直线,眼神阴鸷的像是要滴出墨来。 这个女人,竟然敢跟他甩手走人了?! 萧霓裳和九公主也都震惊了,原本她们只是觉得皇兄疼爱清妃,所以才向她求救。 可是没想到,这两人好像闹得不太愉快? 皇兄生气了,就连清妃好像也生气了。 不过最令人震惊的是,清妃竟敢用这种态度对待皇兄——真不愧是后宫之中绝无仅有的宠妃啊!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从对方眼中看到 了震惊和心虚。 萧霓裳咬了咬牙,还是觉得不能就这么让两人产生误会,遂讪讪的道:“皇兄……” 男人冷冷扫了她一眼,吓得她险些没把后面的话咽回去,舔了舔嘴唇,才继续道:“其实清妃刚才只是帮我们隐瞒,不是她让我们带她出来,而是我们让她……” “你说什么?” 危险的话音打断了她的话,萧霓裳吓得猛然一抖。 九公主硬着头皮接话道:“我和五姐溜出来玩,我被人绑架了,五姐回宫求救,是清妃救了我。” 男人脸色微微一变。 ……… 如玉宫。 莲妃寝宫如今已经变成一座空荡荡的冷宫,她虚弱的趴在床上,头发凌乱,衣衫不整,远远看去竟像是一具尸体。 她挨了一顿又一顿的打,今日那几十个板子,可谓雪上加霜,几乎把她打死。 现在她连喘气都困难。 德妃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这幅凄惨的模样。 她讽刺的笑了一声,“没想到,你都成这样了,还惦记着夏清浅。” 莲妃背影僵了僵,才扭过头,苍白的脸阴狠至极,“你临死之前,能不惦记害死你的凶手么?” 如果不是夏清浅,她怎么可能变成这样? 所以,她绝不会放过那贱人的! 德妃不想与她多说废话,“玉佩我已经转交给大长公主,她也明白你的意思,应该就快入宫了。” 顿了顿,“大长公主那般雷厉风行的人,你是如何取得她信任的?” 莲妃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嘲讽一笑,“你想甩掉我,自己与大长公主结交?” 她可没忘了,德妃昨日刚给她下过毒! 只不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以她才勉强与德妃合作——可这个女人竟敢问她这种问题? 德妃眯起眼睛,“你以为就凭你现在这样,对付得了夏清浅吗?” 昨晚拿到玉佩的时候她就半信半疑,莲妃这种人,怎么可能入得了大长公主的眼? 那可是先帝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是随着先帝南征北战过的巾帼英雄——便是皇上和太后见了她也要礼让三分! 可是今日真的见到大长公主以后,她发现对方竟然真的愿意帮莲妃,这让她如何能不心动? 德妃说,“既然要合作,那就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才好除掉夏清浅替你报仇。” 莲妃咬牙。 她知道德妃说的没错,她如今这样,别说是对付夏清浅,怕是自身也难保了! 就算 大长公主向皇上求情把她放出来,她也未必能对付得了夏清浅。 既然如此,倒不如利用德妃——到时候即便出了事也与她无关,或许她还能坐收渔翁之利。 思及此,莲妃眼底倏地闪过一丝暗芒,“大长公主有个女儿,名唤云汐,极受大长公主的疼爱。只是云汐常年身体抱恙,我未出阁之前,偶然在云汐发病的时候救过她一次,由此与大长公主结缘。若是你能治好云汐的病,或许以后大长公主会一直站在你这边。” ……… 夏清浅原本还有些气结,不过在她对萧墨寒做完“甩手走人”这姿态以后,就不觉得生气了。 没想到啊,终于有一次是她当着狗皇帝的面甩手先走了,真真是爽快! 夏清浅颇为满意的弯了弯唇,可是回到宫里,这笑容却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偌大的冷宫原本已经被辟出一方鸟语花香的土地,种着瓜果蔬菜,鲜花盛放。 可是此刻,一匹棕马在里面肆意狂奔,踩烂桌椅,两个宫女手拿藤条拍打着那些绿植,鲜花坠地、瓜果稀烂,小太监则是翻墙捣柜的砸东西,所过之处像是台风过境一般。 所有的美好,都被破坏的干干净净! 第四十二章 来人,还不动手! 夏清浅眼神骤变,胸腔里一股怒火直直的窜了起来。 “柳絮!” 她怒喝一声,想要问清楚怎么回事,却不见柳絮的人影。 夏清浅脑海中忽然想起了上次柳絮被人抓走的情景,瞳孔微微一缩,也顾不得还有旁人在场,直接施了个法就要找人。 只是下一秒,大开的房门中却忽然走出来几个人。 为首的妇人年纪与太后相仿,尊贵逼人,较之雍容华贵的太后,要更显几分锐利的英气,像是在沙场上打磨过后才有的将气! 而她身旁跟着几个宫女太监,大.大小小的地位并不相同,最后还有一个被人押着走出来的柳絮! “娘娘……”柳絮惊恐的看着她。 夏清浅看到柳絮安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几不可察的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别怕。 然后缓缓的走到那妇人面前,“这位……是你把我的地方弄成这样?” “放肆!” 身后的嬷嬷怒喝一声,“竟敢这般与大长公主说话,就算你是冷宫弃妃,就可以这般没规矩吗?” 大长公主? 夏清浅知道,那是和先帝同辈的姐妹才有的称号。 可是她在宫里这段时间,也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昨日祭祀的时候这位大长公主也没有出现,想必要么就是名不见经传、要么是今日刚入宫。 不过前者的可能性也不大,这女人身 上的贵气和英气,不是普通的皇室子弟就能有的。 可如果是刚入宫,她们之间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为什么要找她麻烦? “还不跪下!”那嬷嬷又是一声厉喝。 夏清浅蹙眉看了她一眼,“嬷嬷若是要讲规矩,那咱们就来讲讲这规矩——如你所说,就算我是一个冷宫弃妃也要遵守宫规,那大长公主对待一个冷宫弃妃,便能随意处置吗?” 嬷嬷脸色一变,下意识的看向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微微眯起了眼睛。 夏清浅又冷冷的继续道:“即便我当真有什么做错的地方,大长公主也该告知皇上和太后,由这后宫的主人来处置我,而非在这里擅用私刑——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当初我被打入冷宫的原因是虐杀宫女。由此可见,宫女在皇宫里也是有生存权的。而我既然已经被打入冷宫,那就说明皇上和太后娘娘都认为这样的惩罚已经足够,不会再有更多——可我不知道何处得罪了大长公主,让您一进宫就风风火火的闯到我的地方来,把的地方弄成这样,还扣押我的人?” 大长公主看她的眼神起了几分变化。 很多年前,她还没有去封地的时候,其实见过夏家的女儿一次——当年在战场上,夏振国和她都是跟着先帝南征北战的,所以她与夏振国的关系其实还算不错。 只是当年她就对这女孩十分不满,身为夏家的嫡女,文不成武不就,琴棋书画样样不同,整日像个傻子一样除了刁钻跋扈就什么都不懂,实在愧对夏家的门楣。 今日一见,气势倒是涨了不少,逻辑也清晰了不少。 不过她既然答应了过来替人出气,那不管夏清浅怎么样,她都会照做无误。 她冷笑一声,“你的宫女在皇宫大内贩售瓜果蔬菜、甚至是符纸,你可知道?” 夏清浅眸色微变。 买卖之事她做的时候并未隐瞒,按理说皇宫里的金钱交易不算少,所以基本就维持着“民不举官不究”的平衡,没有人会真的去追究——就连公主和妃嫔都在她这里买过东西,就连皇帝知道以后也没说什么不可以。 可是此事一旦真的要追究起来,却又确实落人话柄——何况那狗皇帝也不可能替她作证,加上她刚刚才顶撞过他,他不落井下石都算不错的了。 想到这些,夏清浅的脸色微微沉了下去。 “娘娘她不知道!”柳絮带着哭腔,急声道,“所有的事情都是奴婢一个人做的,大长公主要责罚的话,就罚奴婢一个人好了!” “柳絮!”夏清浅蹙眉喝止。 一人做事一人当,就算真的有什么问题,她也不会把责任推到一个宫女身上。 “呵。”大长公主又是一声冷笑,“这冷 宫里种了这么多东西,清妃的房里又搜出了大量黄纸,你区区一个宫女,就别妄想替你主子顶嘴了!她不可能对你每日做的事一无所知!” “是。”夏清浅抿唇,“我确实知道。” 大长公主倒是没想到她承认的这么快,冷冷的道:“既然知道,还有什么脸面质问本宫?”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夏清浅,气势逼人,“这是皇宫,不是你可以肆意胡来的地方。宫里的御膳房都有严格的进货渠道,如今却被你打乱——他们收了你的好处,你此举已经构成了贿赂之罪!而你的东西究竟好不好、有没有毒还未可知,若是吃出问题来,你能负责吗?” 她犀利的道:“你做出这种事情,还屡次擅自离开冷宫,这种种的过错本宫还没来得及跟你算账,你竟然还这般理直气壮的顶撞本宫?夏清浅,本宫告诉你,就你这段日子以来买卖的次数和收入,已经足够本宫把你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的!” 说罢,她冷冷抬手,“来人,把这宫女和清妃押下去,行刑!” “等等!” 夏清浅立刻走到柳絮面前,一把将人拉了过来,“是,我的某些行为确实欠妥,可是——如果真要追究的话,大长公主该追究的不只是我一个人吧?”她弯起嘴角,“买卖双方,卖的有罪,买的也不是全然无错。若 是我该打二十大板,那么买我的东西和收受贿赂的人又该如何处置? 大长公主眼神一冷。 来冷宫之前,她已经初步调查过这件事情——参与的人实在太多。 若是真的要罚,小半个后宫的人都要遭罪——她只是来替莲妃出气,而非真的要闹得人心惶惶。 她不屑用那些阴谋诡计,所以才用了这种方式,可是没想到夏清浅会抓住这一点来反驳她。 夏清浅看着她迟疑的目光,就知道自己说的话起了作用。 法不责众。 大长公主初入皇宫,不会这么大动干戈。 可是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却听对方怒喝一声,“来人,还不动手!” 夏清浅眼神倏地一变。 大长公主冷冷盯着对面的人,已经打定主意要在这里擅用私刑——当年她受莲妃恩惠救了云汐,给了莲妃一块玉佩,所以如今答应莲妃的事她一定会做到! 至于其他参与的人,只要罚了清妃、又离开了这座宫殿,剩下的事清妃岂还能管得了她? 便是皇帝和太后,也定会卖她这个面子,不会再多生事端。 她不可能怕一个小小的冷宫弃妃。 只愿她今日的赤诚之心足以感动上天,让上天保佑她的云汐,早日康复。 “等等——!” 就在侍卫和太监们纷纷上前要去按住夏清浅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道低冷的嗓音。 第四十三章 那也太尴尬了吧! 众人俱是一惊。 循声望去,却见帝王穿着一身常服朝着这边走来,下颚绷出一条明显紧绷的弧线。 大长公主眼神微微变了一下。 她已经听说了自己这个侄儿对清妃的宠爱,所以现在他出现,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夏清浅的额角也猛地跳了跳,想法却跟大长公主截然相反。 此时此刻,她脑子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她本来就够倒霉了,这男人还突然出现,要是他再来插一脚,那她可能就真的躲不过去了! 难道要像上次给柳絮用疗伤符一样,这回轮到她自己用? “皇姑母。” 萧墨寒看都没看她一眼,目不斜视的走到大长公主面前,“您刚从封地入京,舟车劳顿,怎么不在府中或宫里好好休息,也不让侄儿去接待您,跑到这脏乱的冷宫里来了?” 夏清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你才脏乱,你全家都脏乱——要不是被人捣乱过后变得乱七八糟,她这冷宫原本不知道有多好! “都是自家人,皇帝不必如此见外。” 大长公主看他的眼神还是带着几分亲厚的,笑着寒暄道:“本宫的身体一如当初,便是现在也还能拿起长枪穿上战甲去打仗呢,哪里需要什么休息?” 长枪战甲,打仗? 夏清浅眼神又是一变,难怪这为大 长公主身上有一股英气和将气,原来真是在战场上浸染出来的。 可是这样一个驰骋沙场的巾帼英雄,为什么要跟她一个冷宫弃妃过不去呢? 就算真的看不惯她,也没有一入宫就直奔她这里来的道理吧? 夏清浅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是被人挑唆了,还是什么其他原因? 萧墨寒点了点头,“侄儿许久不见皇姑母,甚是想念。不如皇姑母移驾龙吟宫,侄儿已经让人备好了皇姑母喜欢的点心,等到晚上再好好的为皇姑母设宴洗尘。” “皇帝有心了。” 大长公主的笑意深了几分,只是人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她淡淡的看向夏清浅,“不过去你那儿之前,本宫还是想先整顿宫里的不肃之风。” 萧墨寒眸光微敛,“不知皇姑母指的是……” “清妃在这宫里做买卖,严重触犯宫规,本宫定要好好教训她一番!” “原来是此事。” 男人低眸道,“不过皇姑母不必动怒,此事侄儿早已知晓,且是经过侄儿允许的。” 夏清浅愣了愣,惊讶的看了他一眼。 他在……帮她说话? 大长公主不悦的蹙眉,“皇帝,你可不能为了个女人破坏宫规!” 萧墨寒勾唇淡笑,“皇姑母误会了,朕并非破坏宫规,而是给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当初清妃被打入冷宫,朕以为她会颓颓终日,却不想她在这冷宫里自我反省,甚至开始研究农耕之术。前日太后寿宴上,她种的瓜果蔬菜都乃上上之品,赢得了所有人的喜欢,所以朕才默许了她这种行为。” 夏清浅眼神逐渐复杂。 大长公主越发不悦,“皇帝……” “姑母便随朕走吧。”萧墨寒上前拉着她,看似恭敬,力道却不轻,带着几分强硬的意味,“朕已经许久不见皇姑母,有很多话想与皇姑母说。” 大长公主虽然打定主意要责罚夏清浅,可她并不想和自己的侄儿闹僵。 看来今日是罚不成了。 她叹了口气,“得,走吧。” 萧墨寒便扶着她,缓缓离开了冷宫。 从始至终,他没有看过夏清浅一眼。 夏清浅的表情更复杂了。 这男人帮她就帮她,为什么看都不看她一眼? 他要是像从前那样横眉竖眼的瞪她,她心里还能好受点呢——可是现在这样,她根本搞不清楚他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帮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关键是,她刚刚还跟他吵过一架呢! 夏清浅咬了咬唇,直到所有人撤出冷宫,还是看着他背影消失的方向。 “主子。”柳絮怯怯的道,“皇上已经走远了,您别看了。” “……” 夏清浅这才收回视线,瞪了她一眼,“谁在看他!” 柳絮,“……” 是是是,您没看。 她试探着道:“皇上这么帮您,果真是对您极好。一会儿等大长公主休息以后,您去谢谢皇上吗?” 夏清浅眼神微妙的变化了一下,“不……用了吧?” 柳絮不赞同的看着她,“娘娘您可是最赏罚分明、嫉恶如仇、知恩图报的性子了——刚才若不是皇上,您肯定要遭罪了,怎么能不好好谢谢他呢?” 夏清浅,“……” 谢就谢吧,也不需要拿这么多成语给她戴高帽吧? 她叹了口气,“行了,我知道了。你去摘点剩下的没死完的芍药花做些鲜花饼,一会儿我给他送去,就当是感谢他刚才替我们说话了。” 不过这冷宫打扫起来却是着实麻烦。 夏清浅撇了撇嘴,忽然像是想起什么,又走到井边去敲了敲井壁,“风华,出来。” 向日葵精对这个名字颇为喜欢,所以这次出来的速度比往常都要快些,“怎么了?” “帮我去查查,大长公主入宫之前见过什么人,为什么对我这么大敌意。” “……” 向日葵精颇为不悦的瞪着她,他怎么觉得自己变成这个女人的使唤小厮了呢? 夏清浅对上他的目光,“谢谢。” 向日葵精,“ ……” 他沉默了一会儿,“我也想吃鲜花饼。” 夏清浅笑眯眯的点头,“可以,不过在那之前,你先把我的宫殿恢复原样。” 向日葵精,“……” 他觉得自己亏大了! ……… 夏清浅是晚膳之前出去的。 她知道那个男人刚才把大长公主接回龙吟宫,肯定要说说话,而晚膳的时候他又设了宴席,肯定也没空搭理她,所以只有现在这会儿他是有时间的。 可是……见到他要说什么? 谢谢吗? 那也太尴尬了吧! 可是除了这个,还能说什么? 刚才在大街上,不该对他发火? 可他无缘无故的指责她带坏他两个妹妹,本来就是他不对啊! 夏清浅眉头越皱越紧,突然陷入了无限的自我纠结和否定中。 裴盛看到她在门外晃悠了许久,颇为诧异的走过来,“娘娘,您有事吗?” 夏清浅呼吸一滞,猛地把手中的食盒藏到背后,眨眼道:“什么事?” 裴盛,“……” 这是奴才问您的呀。 他讪讪的道:“皇上就在里面,马上就要去赴宴了,您……要进去吗?” 夏清浅一听他马上就要走,只好硬着头皮,“行吧。”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入内。 萧墨寒听到敲门声,以为是裴盛,头也不抬的看着手中的奏折,“何事?” 第四十四章 她想都不要想! “咳……” 夏清浅清了清嗓子。 萧墨寒目光一顿,倏地抬眸。 却见门口站着一道嫩黄色的身影,对上他看过去的视线时,竟还出奇的躲闪了一下目光。 萧墨寒微微的眯起了眼睛,“谁让你进来的?” 夏清浅舔了舔嘴唇,不答反道,“刚才谢谢你啊。”她匆匆的朝他走过去,咚的一声,郑重其事的把食盒落在了他面前的龙案上,“这是鲜花饼,你吃吧。” 萧墨寒,“……” 别的女人做点心,都是求着他吃,她这幅恩赐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他是不是还要谢谢她? 萧墨寒冷哼一声,“朕怎么敢当清妃一个谢字,你不跟朕说——你还有事先走一步,再给朕来个甩手走人,朕就谢天谢地了。” 夏清浅,“……” 这男人怎么如此记仇,他以前甩手走人的时候她拿出来翻过旧账吗? 实在是小气! “皇上大人有大量,何必跟我一个小女子计较?” 小女子? 萧墨寒扯了下唇,就她,十个男人加起来也没她厉害! 他皮笑肉不笑的道:“朕就是心胸狭隘睚眦必报,所以你最好不要得罪朕,否则朕会记一辈子。” 夏清浅,“……” 聊不下去了。 这男人嘴巴毒的跟吃了砒霜一样。 她 撇了撇嘴,“总之我就是来谢谢你的,不管皇上接不接受,反正我的谢意已经带到。”她指着桌上的鲜花饼,“这是用最好的芍药花瓣所做,较之太后寿宴那日的水果更好,皇上真的不试试吗?” 萧墨寒眸色一顿,眯着眼睛看了她一眼,“你还做点心?” 她什么时候说过这是自己做的了? 夏清浅话到嘴边,眼珠忽然骨溜溜的转了转,挽唇笑道:“是啊,我可不轻易下厨,千载难逢的机会,若是错过可就没有了。” 萧墨寒才不信她能做出什么好东西——就算芍药本来是好的,到她手里也不知被折腾成什么样呢。 他冷淡的道:“朕不喜欢吃这种甜腻的东西。” “哦,那我拿走了。” 他不吃正好,她自己还没吃过呢,正好试试柳絮的手艺。 夏清浅提起桌上的食盒便要离开,男人的脸色却陡然一沉,“夏清浅!” 夏清浅吓了一跳,惊疑不定的看向他,“干什么?” 干什么? 这该死的女人,送人的东西——而且还是谢礼,她就这么自说自话的拿走了?! 萧墨寒气极反笑,这女人绝对是故意的,想让他说出“把留下东西”或者“想吃”之类的话。 她想都不要想! 夏清浅一直看着他 ,自然也发现男人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冷、越来越冷,最后甚至有着喷火的架势。 她手一抖,本能的把手收了回来,“那什么,皇上好像还要去给大长公主接风洗尘,时辰不早了,若是让大长公主久等就不好了,臣妾告退!” 说完,便匆匆转身走了出去。 最终她还是忘了龙案上的食盒,萧墨寒扫了一眼,掀开盖子,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块块花形的粉色糕点,模样精致——好像叫鲜花饼? 他听说过枣泥糕、绿豆糕、荷叶糕,御膳房的手艺五花八门,他却唯独没见过这鲜花饼。 恰好裴盛在这个时候走进来,“皇上,奴才给你续茶吧。” 萧墨寒淡淡的嗯了一声。 裴盛走到男人身边,见到食盒里的东西,颇有些惊讶的道:“皇上,这就是清妃娘娘带来的点心吗?瞧着好生漂亮,一定也十分美味!” 萧墨寒发现,那个女人惯会收买人心,裴盛已经不是第一次替她说话了。 就连元修,在昨晚的事情以后,也从最初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态度,变成了颇为复杂的中立。 他抬眸瞥了裴盛一眼,“你喜欢就拿去吧,朕不吃这种东西。” 裴盛一惊。 拒绝的话刚到嘴边,却又忽然像是想到什么,垂下头 笑眯眯的道:“是,奴才多谢皇上赏赐!” 萧墨寒脸色微沉。 裴盛对上他冷飕飕的目光,诧异道:“怎么了皇上?” “接风宴就快开始了,你去准备一下。” “是。” 可是,准备什么呢? 所有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好了,他只需陪着皇上前去赴宴即可。 裴盛有些好笑,暗暗的看了眼桌上装着鲜花饼的食盒,没有继续戳破,便转身往外走了出去。 要是他再说点什么,皇上怕是要打他板子了。 ……… 夏清浅回到冷宫的时候,向日葵精还在努力的修复冷宫的摆设。 这小妖精会点法术,可比人力修复容易得多了。 只是东西恢复得快,她的花草和瓜果蔬菜却是难以复原,只能重新去种。 想到这里,夏清浅不禁有些肉痛,“对了,大长公主的事,你打听的怎么样了?” 面前的小孩儿骄傲的扬了扬下巴,“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 “说!” “入宫之前,德妃去找过她。” “她跟德妃有渊源?” “这个我不知道,不过德妃去找大长公主之前,莲妃的宫女去找过德妃。德妃去找过大长公主之后,又亲自去莲妃那儿走了一趟——或许和大长公主有渊源的不是德妃,而是莲妃。” “ ……” 夏清浅头疼的皱眉,“所以现在,她们是打算合起伙儿来害我了?” 向日葵精奇怪的道:“其实大长公主的风评一直不错,多年来又一直待在封地,不像是那种会掺和后宫阴私之事的小人,也不知道怎么会和那两个女人搅和到一块儿去。” 这一点,夏清浅也想不通。 一个驰骋沙场的女人,英武豪迈,没道理一进宫就盯着她找茬儿,所以她才会让风华去查。 而现在的结果,或许大长公主是在帮莲妃——可是大长公主离京去封地的时候,莲妃才多大年纪,怎么会和大长公主相识? “你去德妃那里,替我盯着点。” “……” 这女人,使唤他使唤的越来越熟练了? 向日葵精不满的道:“莲妃才是那个和大长公主有关系的人,为什么要盯着德妃?” “你以为她们是什么牢不可破的同盟关系?” 德妃为了害她,刚给莲妃下过毒呢! 这两个人,不过是暂时联手而已! 夏清浅眼底划过一丝精光,“德妃不会甘心屈居人下,所以她见过大长公主之后再去莲妃那儿,定是为了探听莲妃的底细,从而越过莲妃,直接和大长公主交好。所以你现在去盯着她,就能知道大长公主想要的是什么了。” 第四十五章 只要你今日死在这里 向日葵精颇为惊讶的看着她,越是跟这女人接触,就越是会发现她的聪明之处。 他点了点头,“好!” 向日葵精直接就去了德水宫。 只是此刻恰好大长公主的接风宴已经开始,他足足等了几个时辰,才等到宴席结束。 德妃没有回德水宫,而是去了大长公主在宫里的住所,郎清宫。 殿中烛火摇曳,大长公主坐在主位上,德妃站在底下恭敬的看着她。 “你说,你有办法?” “是,臣妾学过一些针灸之术,专门研究穴位。”她斟酌着道,“云汐郡主常年身体虚弱,定是气血亏损,普通的医术和药物无法根治,针灸之术或许能起到提气补血的作用,改善她的身体底子。若是大长公主殿下信得过的话,可以让臣妾一试。” 大长公主眯起眼睛,犀利的目光注视着她,“你想要什么?” 德妃一愣,然后无辜的摇了摇头,“臣妾什么都不要,只愿能为大长公主和云汐郡主分忧。” 大长公主是经历过事儿的人,怎么可能被她这种说辞哄住,“本宫从不欠人情,莲妃是如此,你也是如此——若是你真的能治好汐儿的病,不管你要什么本宫都会答应你 。” 德妃惶恐的低下头,咬唇道:“臣妾真的什么都不要,大长公主误会了。臣妾只是与莲妃妹妹感情甚笃,看到她如今这样心里颇不是滋味。如果不是因为清妃,或许她也……” 话只说了一半,便没有再说下去,但一声叹息已经足以说明言下之意。 大长公主眼底流露出几分意外。 莲妃明明可以用当年的恩情换从“冷宫”出来,德妃也可以用这样的恩情一直捆绑着她,可是这两人却都不要其他,一心一意只要清妃死。 倒是没想到,夏家那个女儿,这么多人将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就连皇帝对清妃,也…… 大长公主眼神微暗,摇了摇头,“本宫知道你的意思了,你去看看汐儿吧。” ……… 夏清浅还在盘算冷宫种些什么东西好的时候,向日葵精就骂骂咧咧的回来了。 “那个德妃,真不是东西!”他怒道,“人家学医都是为了治病救人,她却是是害人!” “到底怎么回事?”夏清浅问。 “大长公主的女儿云汐郡主,常年患病。莲妃救过云汐郡主,德妃如今说能把人彻底治好,而她们唯一的要求就是大长公主把你除掉。” 夏清浅 微垂着眼睑,眼底闪烁着意味不明的晦光。 向日葵精以为她是怕了,不自觉的有些担忧,“要不你去跟皇帝说说,他……” 夏清浅摇头打断了他,“不必。” “你就不担心吗?!” “既然云汐郡主是大长公主的心病,既然大长公主地位尊崇这么多人想要讨好她,那这些年一定有无数名医给云汐郡主诊治过,可是——他们都失败了,可见郡主这病也不是这么好治的。而德妃到底是真有本事还是没有这金刚钻还想揽瓷器活儿,还未可知。” “如果她真有本事呢?” “……” 夏清浅对上他气闷的眼神,有些好笑,“那你想让我怎么样?” 向日葵精眼神一亮,“要不你也去试试,虽然你的医术未必多高明,可是你有灵力辅助啊!” 夏清浅抿唇,然后摇头,“不要。” 这么难治的病,还不知道要耗费她多少灵力。 最重要的是,人家母亲刚刚找过她的麻烦,还让她送上门去当好人,那她得多欠啊。 ……… 翌日早晨。 柳絮把新的种子全都拿回来,夏清浅撒下一片,一点点全部浇上灵井中的水,着实累得不轻。 冷宫里只有柳絮一个, 实在是人手不够,若是要发展大规模产业,这样肯定是不行的,所以夏清浅打算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想办法雇人过来帮忙。 只是这个念头还没来得及付诸实践,郎清宫就来了人,把她请去问话。 夏清浅一踏进那扇宫门,大门就被关上了。 大长公主就坐在偌大的院子里,身旁站着两个嬷嬷,不远不近的看着她,“清妃,你来了。” “不知大长公主传唤臣妾,所为何事?” “你这些日子在宫里发生的事,本宫都听说了。”大长公主淡淡的看着她,“文韬武略,都比本宫当年见你的时候精进了不少。几十个御林军都打不过的老虎,竟都被你驯服了。” “大长公主谬赞。”她垂头恭敬的道,“只是碰巧而已。” “是不是碰巧,试试就知道了。” 大长公主忽然一扬手,四周的空气瞬间变得凛冽起来,带着某种寂静的落针可闻的诡谲。 夏清浅后背一凛,眼神警惕的看向四周。 却见原本只有这主仆三人的宫墙内,顷刻之间涌入大批的黑衣暗卫,齐刷刷的朝着她涌来。 “大长公主,您这是干什么?”她厉喝。 “本宫说了,试试你的工夫。” 说罢,便朝那些暗卫使了个眼色。 暗卫们会意,手中的大刀闪着凛冽的寒光,不约而同的挥向夏清浅。 这般模样,哪里像是要试她的武功,分明就是要置她于死地! 夏清浅脸色大变。 这些暗卫的武功远比御林军高得多,而且像是在战场上多年浸染出来的实战经验,打起来都是一副不要命的架势,丝毫不在意把弱点暴露给她,似乎唯一的任务就是为了杀她——无惧生死! 夏清浅以为大长公主好歹是个巾帼英雄,不至于做出多过火的事情,何况这至少是在皇宫里,怎么说她也该有所顾忌,所以才会来赴这场约! 可是没想到,为了自己的女儿,她已经彻底疯了! 夏清浅飞快的伸手格挡,眼底闪着湛湛冷色。 她一边招架四周暗卫们的刀光剑影,一边怒斥道:“若是让人知道大长公主做出这种事情,只怕从前积累的名声都将毁于一旦,为了我一个不值一提的冷宫弃妃,大长公主何苦如此!” 大长公主眼底的寒光不输于她,“只要你今日死在这里,没有人会知道本宫做过什么。” 伴随着她这一句话落下,空气中陡然闪过一丝诡异的气息…… 第四十六章 你不要乱来! 毒药! 大长公主不但派人杀她,就连毒药这样阴损的手段也用上了! 夏清浅红唇紧抿,及时的屏住呼吸,防止毒药摄入。 可是下一秒,大长公主却笑了,“你以为屏息凝神就不会中了本宫的毒么?夏清浅,这毒是本宫专门让人研制出来,从肌肤渗透进入身体的奇药。” 换言之,什么气味根本不要紧,要紧的是空气中飘散的飞雾。 当年她研制这毒药的时候,为的是在战场上一招制胜,没想到今日会大材小用在一个弃妃身上。 “呵。”夏清浅冷笑,“我今日当真是见识了传闻中英明神武的大长公主,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大胆!”大长公主眼神一厉,虽然她做的确实是见不得光的事,也知道自己用这种手段对付一个女子实在不入流,可她骨子里又带着驰骋沙场的傲气,哪里受得了别人这样说她? “反正我大不大胆,你都想让我死,那我又何必再跟你唯唯诺诺呢?”夏清浅冷冷反击。 “好,好一个夏清浅!”难怪德妃和莲妃都恨不得把她置于死地,不只是本事大,嘴巴也厉害得很。 大长公主扬手怒喝:“既然如此,本宫也不必对你客气——弓箭手,准备!” 夏清浅眼神眼神又是一变。 暗卫、毒药、弓箭手— —这疯女人为了对付她,还真是不遗余力! 她迅速的调整着呼吸,试图用灵力把体内的毒压下去。 可是太后寿宴那天她耗费了太多灵力,这两日事情太多,她还没来得及把萧墨寒给她的血参用了吸收灵力,以至于现在灵力稀薄,就连压制毒性都费了不少力气。 四周不要命的暗卫步步紧逼,此刻又有弓箭手包围四周,她的处境可谓是十面埋伏! 夏清浅呼吸越来越急,一道横刀忽然朝她砍来,她瞳孔一缩,飞快的侧身躲过,然而空气中陡然又是一支羽箭射来,擦过她的手臂,鲜血刹那间飙出! 痛! 剧烈的疼痛袭来,这箭上竟有腐蚀性的毒! 夏清浅骤然咬紧牙关,脸色苍白,双眼极快的扫过四周,警惕的散发着寒意。 她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 否则以她现在虚弱的身体,哪怕这些人的武功没有她高,可她一定会被人海战术淹没——就像武林中的至尊高手,若是遇到千军万马,也同样双拳难敌四手! 夏清浅忽然把目光瞄准了大长公主,眼底闪过一丝锋芒。 看来,这皇宫她是待不下去了——今日她若是真的对大长公主动了手,哪怕错的不是她,太后和皇帝也绝对不会放过她。 不过,失去一个修炼圣地尽管可惜,可 要是不这么做,她的命都要保不住了! 瞬息之间,夏清浅就做出抉择,她找准间隙,飞快的一个踮脚,朝着大长公主扑去! 大长公主脸色一变,立刻抬手迎上了她的掌风! “砰——” 巨响中,沙尘滚滚。 眨眼之间,大长公主也被拖入战局。 暗卫和弓箭手立刻变得束手束脚,生怕伤了自己的主子。 大长公主虽然打过仗,可单打独斗的时候武功肯定比不上夏清浅,所以一下子就被擒住,顿时大怒道:“夏清浅,你竟敢这么对本宫,你是不是找死!” 夏清浅掐着她的脖颈,阴森森的笑,“我不找,你也照样要我死,不是吗?” 大长公主呼吸一滞,气势上从未输过的她,一时竟被这年轻的女子震慑了一下。 夏清浅冷冷的道:“我可以不要你的命,不过现在,让他们都滚开。” “夏清浅!” 然而就在此时,门口忽然响起一声厉喝。 众人循声望去,进门的竟是太后、皇上、还有一众宫妃! 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这一幕,不敢相信夏清浅竟敢挟持大长公主,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德妃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笑意。 本来她还怕大长公主的手段不好用——毕竟这固执的老女人不肯用任何栽赃陷害的手段,非得直接 用武力解决这一切,可是没想到,夏清浅这个贱人竟敢如此大胆,直接反挟持了大长公主! 这样一来,就是欺上大罪,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根本不可能再翻盘! 哪怕真的让这贱人逃过一死,可是被赶出皇宫,也是必然的事了! 萧墨寒视线紧紧盯着场中那两道身影——不,准确地说,是那个手臂不断淌血的女人。 他厉声道:“你不要乱来!” 夏清浅对上他阴沉的目光,眼神微变,心底无端的生出一丝委屈。 乱来的明明不是她,现在这么众目睽睽之下,倒成了她的错。 “我也不想乱来。”她扯了下唇,嘲讽的道,“不过皇上,大长公主无缘无故就想要我的命,我总不能坐以待毙真的去死吧?” 萧墨寒眸色愈沉,他一收到消息就已经赶来,没想到事情还是发展到了这一步。 他当然知道这个女人不会坐以待毙——就连面对他这个皇帝她也敢动手,何况是对皇姑母。 “你先放手。”萧墨寒沉声道。 “我可以放手。”夏清浅说,“我只要活命而已。” “皇帝!”大长公主立刻接话,冷冷的道,“你不必管本宫,本宫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可是此女——她竟敢如此捣乱宫廷秩序,绝不能让她活着走出皇宫!” “ 呵。”夏清浅闭眼冷笑,“大长公主还真是会倒打一耙,你要杀我就是对的,我反抗就是错了。这偌大的皇宫,原本战场上英姿飒爽的将士们,如今却用人海战术欺负一个小女子,真是可悲可笑!” “你……”大长公主大怒。 “好,朕让你活命。” “皇帝!”大长公主怒喝。 太后也在此时蹙了下眉,“皇帝,清妃今日实在是过分,竟敢对大长公主做出这种事情。让她活命可以,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太后这一声,可谓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是啊皇上,她如此藐视王法,威胁皇上,简直该死!” “大长公主为西凉付出了这么多,就连您和太后也对她老人家敬重有加,岂是这一个冷宫弃妃可以挑衅的?” “还望皇上严惩清妃,以肃军纪!” “……” 一时间,所有人都想借着这个机会来踩她一脚。 夏清浅似笑非笑的挽起唇角,“你们这么义愤填膺的,是想让大长公主给我陪葬吗?” 众人脸色俱是一变。 大长公主怒极,可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屋子里却忽然响起一道柔弱的声音,“母亲……” 大长公主猛地回头看去,大喜道:“云汐,你醒了?” 夏清浅眼神微变,只觉这云汐郡主的声音似有几分熟悉。 第四十七章 你这是什么意思? 所有人都在同时扭头看去,看向那位大长公主最宠爱的女儿。 夏清浅看清楚那张脸的时候,眼神却倏地一变。 是她——昨日她去救九公主的时候,和九公主在一起的那个粉衣女子! 难怪当时这两人眼神躲闪,原来真的是认识的——只是云汐郡主离京多年,萧霓裳刚好不认识,而她当时也并不想探听别人的秘密,所以没有多问。 没想到,这个自称民女的粉衣女子,竟然就是大长公主的女儿云汐郡主! 萧云汐也看到了她,咬了咬唇,“母亲,您在干什么?” 从小到大,母亲都把她保护得极好,平日里甚至不允许她出门,生怕她磕着碰着加重了病情。可是母亲不知道她有多向往外面的生活——昨日,她就是偷偷溜出去的。 可没想到会遇到九公主,更没想到会遭遇绑架,幸好五公主和清妃及时赶到救了她们——只是碍于当时霓裳公主和清妃在场,她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生怕传到母亲的耳朵里。 大约是一天之内经历了太多,回来以后,她果然又病倒昏迷了。 隐隐约约中,她听到德妃和母亲说能给她治病,然后给她针灸…… “母 亲什么都没做。”大长公主眼神疼惜的望着她。 德妃的针灸术果然有用,昨晚云汐昏迷以后,太医都束手无策,只能静等云汐自己醒来。 可是没想到德妃针灸之后,云汐的脸色就好了许多,而现在果然醒了! 那她所做的一切,便都是值得的。 大长公主像是完全忘了自己此刻正被挟持的事,柔声道:“你快进去休息吧。别在这儿吹了风,回头又该病情加重了。” 夏清浅没想到如此手段狠辣的一个女人,对自己的女儿倒是极好极好。 萧云汐摇了摇头,然后看向夏清浅,“清妃娘娘,我母亲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吗?” 夏清浅冷声道:“是我得罪了大长公主才是。今日她老人家请我来赴约,我信任她的人品才只身前来,她却准备了这一院子的暗卫和弓箭手要我的命。” 萧云汐脸色一变,“母亲……” 大长公主不希望在自己女儿心里留下任何不好的形象,微沉下脸,“云汐,进去!” “不!”萧云汐咬唇道,“清妃娘娘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怎么能这么对她?”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虽然不知道大长公主为什么要针 对清妃,可是谁都知道,云汐郡主就是大长公主的命啊! 现在她这么一说,那不就相当于清妃也成了大长公主的救命恩人吗?! 德妃蓦然瞪大了眼睛,拳头一下子攥紧了。 萧墨寒蹙眉,眼底的冷色化开了几度。 大长公主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你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萧云汐道,“原本不敢告诉母亲,怕母亲知道以后会生气会担心,可是现在的情况,女儿不敢再瞒——昨日我趁着母亲与人相约之时偷偷溜出去玩儿了,后来还遭遇绑匪,所幸清妃娘娘出手相救,否则我或许早已没命回来见母亲了。” 大长公主狠狠一震,愈发的错愕难信。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她……她这两日都对清妃干了什么呀! 她眼神变了好几变,好半晌才收回视线,目光复杂的看向清妃,“你……” 夏清浅面无表情的迎上她的视线,“我并非好心替云汐郡主隐瞒,在此之前也并不知道云汐郡主的身份,所以大长公主不必觉得我是什么仁厚君子——现在,我可以放开你了吗?” 明明主动权在她的手里,她却问能不能。 大长公主很清楚,她问的是 自己还会不会继续追杀她。 可是事到如今,自己怎么可能还做出这种事? 哪怕答应过德妃,可是汐儿说得对,清妃也救过汐儿啊! 大长公主重重的闭了下眼睛,长叹道:“是本宫错了,是我错了……皇帝,太后,今日都是本宫一人的错,与清妃无关,你们不必对她有任何的苛责。” 谁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峰回路转。 原以为清妃今日必死,可是一眨眼她却反败为胜,不但无罪反而成了有功之人! 德妃一下子咬紧了牙,脸色难看到极致。 她算好了所有的事,怎么也没想到,会半路杀出云汐郡主这个程咬金! 早知道,昨日针灸的时候她就不用那套法门了…… “噗——” 忽然,萧云汐身形一晃,口吐鲜血。 众人俱是大惊。 大长公主脸色大变,“云汐!” 夏清浅皱了皱眉,手中钳制她脖颈的力道立刻松开。 大长公主感激的看了她一眼,然后飞快的朝着自己的女儿跑去,接住了萧云汐摇摇欲坠倒下来的身体,慌乱的声音甚至染上了颤音,“云汐你怎么了,你别吓母亲啊!” 萧云汐虚弱的看着她,脸色苍白的像是一张白 纸,神情痛苦,“母亲,我好难受啊……” “云汐!”大长公主忽然像是想起什么,猛地回头,“德妃,德妃!” 德妃整个人都僵了一下。 她是学过针灸,可没有学过医术,这种情况怎么又可能知道如何救治? 昨晚她给云汐郡主用的针灸之法不是别的,而是…… “你快救救我女儿啊!”大长公主眼神甚至带上几分哀求,“不管你要什么我都会答应你的!” “德妃。”太后也道,“既然你能救,那你就快出手吧。” 就连萧墨寒的视线也朝她看了过去。 虽然不知道皇姑母为什么会认准德妃,不过既然皇姑母放心,那他们这些外人也不能说什么。 可是就在此时,冷寂萧索的空气中却响起幽幽的一声轻笑,“呵。” 竟是夏清浅! 德妃的身体更僵硬了,脸色也愈发难看。 她狠狠剜了夏清浅一眼,立刻拾步走到大长公主跟前,“请大长公主将郡主扶到里头去休息,臣妾定当尽心救治。” “你敢救,也得病人敢让你救才行。” 夏清浅嘲讽的扯了下唇,“大长公主,你还敢让德妃娘娘出手吗?” 大长公主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第四十八章 求求你救救她 夏清浅幽幽轻笑,“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云汐郡主变成这样,应该是因为气血逆流。郡主本就气虚体寒、身体羸弱,加上被人强行吊起了一口气,这才会突然呕血,病情加重——就好比一个死人回光返照之时,总是会显得比先前的状态好上许多。” 她说的话实在难听,云汐郡主只是吐血,她却说到了死人的回光返照,简直就是在诅咒郡主啊! 众人都以为大长公主会发火,然而大长公主却非但不怒,反而在短暂的失神过后,忽然大惊失色。 然后猛地一眼看向德妃,“是你……” 德妃脸色一白。 没错,是她。 在莲妃告诉她云汐郡主的情况以后,她去咨询过很多太医,自然也知道云汐郡主的病根本不是会点医术就能治好的,否则也不至于拖了这么多年。 可她要让大长公主帮忙,就只能从云汐郡主身上入手,所以才采取了这种冒险的办法。 但这法子本身不会太伤人,只是用银针刺激穴位,暂时提升人的机能而已——也就是所谓的提前损耗。只要大长公主能除掉夏清浅,她就会悉心调理云汐郡主的身体,根本不会有问题。 可是谁知道,云汐郡主 的身体竟会虚弱至此,经不起这样一点折腾! “不……”德妃猛地摇头,“臣妾的法子没有问题的,您不要听她胡说!” “我胡说?”夏清浅似笑非笑,“云汐郡主现在的情况,就是最好的证明,还需要我说吗?” “德妃!”大长公主大怒。 太后立刻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治好云汐的病。” 大长公主这才压下怒意,“太后说的对,来人,快传太医!” 萧墨寒忽然敛了下眸,“皇姑母,您有没有想过,清妃为何会一眼看出云汐的病情?” 大长公主是个很有头脑的人,从她设置了今日这样一场接一场的陷阱打压夏清浅就能看出来,她绝对不只是成匹夫之勇而已,而是能彻底击垮敌人的狠辣。 所以听皇帝这么一说,她立刻反应过来,“清妃懂医术?!” 她立刻看向夏清浅,抿了抿唇,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出口。 就在片刻之前,她还要把人置于死地,现在哪里有脸去求人家? 夏清浅也不知道萧墨寒为什么要给她找事儿,皱了下眉,刚要说什么,却见大长公主放开云汐郡主,直直的朝她走过来。 末了,扑通一声,膝盖狠狠落地 。 众人又是一惊。 就连对太后和皇上,大长公主也从未行过如此大礼,如今竟对着一个冷宫弃妃…… “清妃,一切都是我的错。”她甚至不再用本宫这个称谓,满脸哀求的道,“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怎么报复我都好,可你若是有办法救我的汐儿,求求你救救她。她真的是个很好的孩子。” 夏清浅眼皮动了动,怎么也没想到,大长公主会做到这一步。 不管她刚才做了什么,但是她有一句话说的很对——云汐郡主是个好人。 否则也不会在刚才那样的情况下,拖着虚弱的身体,出来为自己解释。 她昨日与向日葵精说,没打算救人,可是真的看到一个善良的好人在自己面前出事,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我可以试试。” 简单的几个字,却让大长公主瞬间红了眼眶,“多谢!” 夏清浅摇了摇头,“我不是为你,是为了云汐郡主。另外,灵芝人参之类的珍贵药材,大长公主手中一定不少,都给我拿过来,我看看能不能用上。” “好,好!” 只要能救人,别说是珍贵的药材,就是要她的命她也不会眨一下眼睛的! 夏清浅不再理会她,越过她走 到云汐郡主面前,俯身把人扶进了内室。 可是这一检查之下,才发现萧云汐的病根本不似表面那般——气血确实亏,身体确实弱,然而却不是先天不足引起的。 “云汐郡主是不是经历过什么邪门的事儿?”她问的隐晦。 大长公主担忧的站在她身后,闻言一愣。 起初想摇头,可是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对,汐儿十岁那年落过水,险些窒息。就在所有大夫都说救不回来的时候,她却又忽然醒了。也正是从那以后,汐儿的身体逐渐变得虚弱起来。可是这些年我们访遍名医,也无法根治她这体虚的病。” 夏清浅暗暗的想,大夫能看出来才见鬼了。 因为这根本不是病,而是中邪了! 这么多年,她不相信大长公主没有试过“旁门左道”的方法,当初那件事情以后,一定也请术士之类都给云汐郡主看过,只是都没有看出什么,因为这中邪和普通的中邪不一样! 普通的中邪,就像那天霓裳公主的老虎一样,邪祟入体,只要懂一点灵修术法的人都能看出来。 可是云汐郡主这中邪,却是偏向寄生的一种模式——当年云汐郡主确实是快不行了,最后承蒙这 邪祟,才能重新活过来,所以一人一邪祟之间达成了共生的模式。 不过物种不同,又岂能如此简单的共生,那邪祟必然是要靠着人的精气才能存活,所以这些年云汐郡主的精气都被吸走,看起来自然就孱弱不已,久治不愈。 而且这样的共生邪祟,存在的极少,若不是她前世正巧碰到过一次,今日也未必看得出来。 所以即便大长公主试过找“高人”,大概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清妃……”大长公主迟疑的看着她,“汐儿这病,能治吗?” “我会尽力。”她点了点头。 “需要什么?” “把我刚才说的药材都拿来,然后再准备艾草、桃叶、柳条……再拿一块朱砂来。” “好!” 身旁的人匆匆离去,只是脚步声很快又响起,“每次治病都这么废药,让你多治几次,库房就该空了。” 夏清浅,“……” 她一回头,才发现跟她说话的人已经不是大长公主,而是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旁的萧墨寒。 她气笑了,“既然如此,皇上刚才为何要跟大长公主说那话?” 如果不是他开口,大长公主压根没反应过来她能救人。 “若是朕不说,你便不救吗?” 第四十九章 朕就把你…… 夏清浅噎了一下。 如果当时他没说,她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反应。 或许,还是忍不住吧? 否则她也不会在大长公主让德妃救人的时候,突然开口,说出“回光返照”那番话——虽然她不是医者,却也做不到看到有人活生生倒在她面前。 萧墨寒见她沉默,也没有再追问,只是意味不明的看着她,“昨日云汐和小九在一起?” 夏清浅愣了愣,然后猛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你知道?” 难怪,这男人昨日刚跟她吵完架就来冷宫帮她——原来那个时候,他已经知道了她出宫的原因! 她就说,他怎么会突然这么好心呢! 萧墨寒对上她诡异的眼神,脸色沉了沉,“你做的坏事,朕没有不知道的!” 夏清浅,“……” 她微笑脸,“什么坏事?是我短短几日几乎对您的妹妹们都有了恩惠,还是顺手连我们尊贵的皇帝陛下一块儿救了,抑或是对您的皇姑母宽宏大量不计前嫌啊?” 萧墨寒脸色更沉了。 他发现这个女人自从跟他撕破脸以后,说话再也无所顾忌。 虽然她最初柔柔弱弱的样子十分矫揉造作,但是现在这样另一个极端,也并不是什 么好事! “你再敢这么跟朕说话,朕就把你……” “怎么?”她扬起眉梢接过话。 萧墨寒看着她漾出的娇艳而挑衅的笑容,眸色一暗,视线忽然移到了她一翕一合的红唇上。 他想说,把你的嘴封了。 可是喉结滚了滚,话却没说出来。 脑海中甚至浮现出前日太后寿宴时,假山洞里发生的那一幕…… 彼时情况紧急,他只是为了防止任何人发现他气息紊乱、站立不稳,所以本能的一把拽过她,忽然吻上了这张嘴——彼时,他什么都没有想。 而现在明明已经两天过去,明明此刻跟她保持着正常的距离,他竟然清楚的记起了当时的触感。 有多软…… 萧墨寒眸色愈发暗了下去。 夏清浅发现男人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奇怪,皱了皱眉,忽然扬手在他面前挥了两下,“喂,您老人家不会是想……弄死我吧?” 萧墨寒忽然一把扣住了她的手。 “啪”的一声,在这寂静的屋子里落下重重的声响,夏清浅呼吸猛地一滞。 四目相对,屋子里的气氛忽然变得有些诡异。 “来了来了,东西都准备好了!”却在此时,大长公主忽然带着人从外面闯进来。 两人脸色双双一变,萧墨寒立刻收手后退,夏清浅当即别开视线。 大长公主急匆匆走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他们一个低头盯着地板,一个抬头看着横梁。 大长公主,“……?” 她没空去管自己的侄儿,只看着夏清浅,“清妃,你在看什么?” 夏清浅眼皮跳了跳,“我觉得……这床帐的颜色太过暗沉,不适合病人康复。” 大长公主愣了愣,连忙点头,“好,我一会儿就让人换掉!” 夏清浅调整了一下呼吸,这才平静下来,重新看向大长公主,“我治病的时候,不可以有外人在场。若是大长公主信得过我的话,现在就请出去等着,等郡主醒来我会告诉你们。” 大长公主迟疑了一下,看向萧墨寒。 其实她也不知道夏清浅可不可信,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处于被动惶恐的状态,变得都不像她了。 想起夏清浅从前的样子,她觉得把云汐的安危交到这样一个人手里,实在太可怕了。 可是这两日接触下来,又觉得此女似乎又和从前很不一样,不管是文武方面,还是处事方面——尤其是刚才对云汐的病情一眼看透,如若不然,她还要继续上德妃的当 呢! 想到德妃,大长公主眼底闪过一丝阴霾。 事出紧急她来不及跟那女人算账,但是等汐儿好起来,她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姑母放心吧。”萧墨寒道,“云汐一定会没事的。” “……好。” 既然皇帝也信任清妃,她便赌一把。 看到两人转身出去,夏清浅才打量起了大长公主拿来的这些东西。 驱邪的道具已经准备好,只是她的灵力恢复还需要点时间……夏清浅找了个舒服的地方盘腿而坐,吐息运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试图恢复刚才在院子里受的伤。 大长公主拿了不少奇药来,她的身体很快就得到了恢复。 刚才她粗略的检查过云汐郡主的身体,发现是邪祟共生,可是现在仔细检查之后,她才发现没这么简单——当年落水就该死去的人,却被强行拉回来,如今又哪里这么容易把“恩人”驱逐出身体? 夏清浅尝试了桃木黄符辅以驱逐之术,可是非但没有成功,反而惹怒了那具魂灵。 萧云汐猛地又吐了口血。 夏清浅神色凝重,看着床上痛苦转醒的人,蹙眉道:“郡主,你十岁那年落水时,是不是与人做过什么交易?” 萧云汐 动了动唇,眼底闪过一丝什么,“是……她吗?” “谁?” “她说可以救我,但她不想再留在水里。” “你和她……签订了契约?” “我不知道。”萧云汐有些迷茫,“但我确实答应她了。” 这件事情她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包括母亲。 她也不知道清妃是怎么看出来的,可是无端的,她就觉得这个人可以信任。 萧云汐虚弱的道:“清妃嫂嫂,不行的话就算了。我这条命本来就是捡来的,是她救了我,让我多活了这么些年,我不想伤害她……你也不要伤害她。” 夏清浅不知道长公主那般雷厉风行的人,怎么会教出这般柔弱善良的女孩。 都快死了,还惦记着别人。 她叹了口气,“我知道了,你睡会儿,会好起来的。” 说罢,她忽然咬破自己的指尖,将渗出的血点在萧云汐的眉心,萧云汐又重新陷入了昏迷。 四周阴风骤起,屋子里桌椅震动,帘帐被吹得猎猎刮动。 空气忽然变得诡谲而阴沉!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道凄厉的女声忽然响起,“呵,为了个不相干的人,竟然使用招魂这种伤害自身的上古禁术,我是该说你善良呢还是说你蠢呢?” 第五十章 报仇 禁术之所以被称为禁术,自然有其阴损之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可最让她诧异的却是,这普普通通的一个冷宫弃妃,竟然还会上古禁术! 夏清浅脸上的血色一点点的消失,脸色煞白,嘴角却缓缓勾了起来,“我既不是善良也不是蠢,只是想搞清楚事情的真相。能把你引出来,我这禁术用的也不亏。” 话音未落,指尖便愈发用力的点在萧云汐眉心之间。 她知道自己不可能把这妖物从萧云汐的体内驱逐出去,可她的动作却没有停,招魂之后,她又用了自身鲜血腐蚀着这妖物的魂灵。 刹那间,四周阴风更甚,萧云汐明明处于昏迷状态,喉咙里却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你干什么!” 紧接着,一张痛苦扭曲的鬼脸出现在她身体上方,双眼漆黑一片,甚至没有眼珠,显得无比恐怖。 “我知道云汐郡主死了对你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你会在她死后换一个人继续签订契约共生,然后继续吸食对方的精气,直至你可以化出实体。但是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你不要痴心妄想,我已经在你身上种下寻魂的印记,不管你换了寄生主之后跑到哪儿,我都能找到你。若是你继续吸食云 汐郡主的精气,我会永永远远跟着你,让你痛苦的恨不得直接去死!” “你……” “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继续吸她的精气,让她一天天衰弱下去,直至死亡。” “住手,你快停下来!”女声大怒,“第二个选择是什么?” “第二个选择……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个女鬼?” 而且是个怨气难消的厉鬼。 夏清浅眯起眼睛,“刚才云汐郡主说的话你也听见了——明知道你在伤害她,却让我不要伤害你。你们相处将近十载,就算你一开始是打着利用她的心思,也该处出些感情了吧?你不妨从她身体里出来,我可以为你超度,让你去投胎。” 投胎? 女鬼哈哈大笑,阴森森的道:“既然我变成了厉鬼,又怎么可能去投胎?” 死前怨气难消的因,才会种下死后不得超生的果。 因未解,果又如何结束? 夏清浅静静的注视着她,“所以我说,可以帮你。” 女鬼眼神微变,旋即却是一声讽刺的冷笑,“你可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又是因何而来的怨气?就凭你区区一个冷宫弃妃,还想替我了结生前的因果?” “就算我不行,大长公主呢?” “这根本不 是你们能管的事!”女鬼厉喝,“他们是太后母家的人!后宅阴司之事,就算大长公主心有余也是力不足——难不成她要以救自己女儿的名义,凭空去人家府里闹事吗?” 太后母家? 后宅阴司之事? 两条都不是容易插手的,加起来就更不容易介入了。 夏清浅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你也是京城中人?” “不,是只是嫁到了京城——十年前云汐郡主随九公主去太后母家玩耍,不小心跌入水中,是我救了她——因为当时我的尸体也在那水中,是他们把我推下去的!” “他们?” “刘元清,陈芳荷,我永远不会忘记他们的!那个杂碎,当年在江南的时候若非我和父亲资助他上京赶考,他哪来后面的前途风光。可他为了权势地位,娶了太后母家的一个妹妹,将我这个结发妻子贬为妾室。也怪我自己竟对他一忍再忍,这才给了他狠心杀害我的机会!” 不,不只是杀害。 女鬼凄惨一笑,“他怕我的冤魂找上他,还找道士在那河中作法。我的鬼魂当时本就虚弱,被他这样一来,几乎魂飞魄散。若非第二天云汐恰好经过,我就连骨头渣子也不剩下了!” 可她的身体,却也 跟云汐永远绑在了一起。 她无法强迫云汐做什么事,也无法离开云汐的身体,亲自去报仇。 所以她只能慢慢的吸食云汐的精气,逐渐恢复自身,只是云汐的身体越来越弱…… 其实夏清浅不知道,她也不希望让云汐死——若是她想,云汐早就没命了。 可是如果云汐不死,她就不能找下一具身体,就不能报仇——那是她的魂魄还存在于世上的唯一意义。 女鬼嗤嘲一笑,“你不是想让我投胎吗?”她冷冷的一字一顿的道,“我告诉你,我唯一的愿望就是亲手杀了他们——此仇不报,我就是死在你手里,也绝对不会去投胎的!” 夏清浅的脸色愈发难看。 这一次,却不只是为我云汐郡主惋惜,也是为这女鬼愤怒。 穷书生得妻家资助,入京赶考,当上大官以后,却却为了更上一层楼,娶了位高权重的官家女子。 然后,杀妻。 简直就是又一个时代版的陈世美的故事。 若她是这女鬼,也必然想报仇。 夏清浅沉默了一会儿,“虽然或许是有点难,但是,我会想办法帮你。” 女鬼神色微变。 好半晌才道:“好,你放心——确定你失败之前,我不会再吸云汐的精气。 ” 夏清浅点了点头,收回了手,那女鬼的影像便也随之消失不见。 事后,她用自己吸收的灵气,给云汐郡主补充了一些精气,然后起身缓缓走到门口。 甫一打开门,门外的众人便纷纷朝她望过来。 看得出来,不少人的眼神都充斥着急切——毕竟今日他们都是来看笑话的,结果却看到清妃突然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变,成了大长公主的恩人。若是她真的能治好云汐郡主,那岂不是更大的恩惠,而且还要变成闻名西凉的神医了? 所以她们无比迫切的想要知道结果,想听到她说无能为力。 大长公主急忙走到她面前,刚要开口,却看到屋子里凌乱的像是被狂风扫过的场景,顿时愕然的道:“这是……” “没事。”夏清浅说,“只是我刚才找药的时候急了点,打翻了很多东西。” “那云汐的身体……”大长公主带着几分惶恐和殷切的希冀看着她。 众人呼吸亦是一滞。 夏清浅想了想,委婉的道:“云汐郡主暂时没什么事,但还是要注意休息。后续的治疗方案我会慢慢与大长公主诉说,不过在那之前,有一件事要请大长公主帮忙。” 大长公主愣了愣,“什么?” 第五十一章 你竟敢这般与我说话? 夏清浅看着外面齐刷刷的目光,皱了皱眉,俯身凑到大长公主耳边,耳语了几句。 没有人听到她说的是什么,事后众人离去,萧墨寒还单独问了她。 夏清浅故作茫然的眨了眨眼,“什么?” 这女人还想跟他装傻? 萧墨寒不悦的道:“你刚才跟皇姑母说的帮忙是什么?” 夏清浅笑眯眯的反问,“皇上问这么清楚,是也打算帮我吗?” “你想都不要想!” “既然如此,皇上为何要问?”夏清浅笑容不减,“对我的事情这么好奇啊?” 萧墨寒,“……” 看着他被堵得说出话来的样子,夏清浅一时心情颇好,扬了扬手,便转身朝着冷宫方向走去。 倒不是她有意隐瞒——以这男人和太后的关系,想必也不会闲的去告密。 只是他也不可能帮她,因为那无论如何都是太后母家的人,不管他们母子私底下如何斗法,表面上都会维持着基本的和谐——至少不会为了无关紧要的人,去和太后在明面上撕破脸。 既然如此,说不说就全看她心情了。 夏清浅正这般想着,忽然一个小孩子急急忙忙的朝着这边跑来,孩童年幼不看路,直 接就撞在了她的腿上,然后扑通一下仰头摔倒在地。 “呜哇——!” 地上的孩童嚎啕大哭。 夏清浅额角跳了跳,刚要弯腰去扶他,一道尖锐的马上却在此时响起,“哪里来的狗奴才,竟敢把主子撞翻在地,不要命了是不是?” 夏清浅额角又是一跳,皱眉朝对方看过去,却是一个容貌艳丽却又带着几分尖刻的妇人。 她没有见过对方,所以应该不是宫里的人。 “这位……”她还是把孩子扶了起来,然后笑了一下,不咸不淡的道,“皇宫里的主子只有皇上和太后,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莫非你就是太后吗?” 妇人脸色倏地一变。 刚才那话是她说的僭越了,若是传到太后耳朵里,必然要怪罪她。 可是普通的奴才听到这话早已吓坏了,眼前这个为什么这么镇定,还能挑出理来噎她? 看此女穿的破破烂烂,肯定不会是宫里的主子,倒像是个被贬的弃妃——可这宫里唯一的冷宫弃妃不就是夏家那个骄纵跋扈的蠢女儿么,怎么可能如此伶牙俐齿? 所以,这应该就是个宫女没错了。 想到这里,妇人冷笑一声,“你是哪个宫的奴 才,说话这么没规矩?你看我的打扮,看不出是个诰命夫人吗?待本夫人一会儿见到太后,定要禀明太后治你的罪!” 来见太后的? 不是夏清浅多想,而是她正好刚刚经历了女鬼的事,如今又碰到这个见太后的——而且还带着自己的儿子。 普通的诰命夫人入宫请安,不太可能带一个这样年纪会捣乱的孩子。 所以,这妇人和太后应该是关系匪浅。 她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什么,然后似笑非笑的挑眉,嗤然道:“诰命夫人?这朝堂中诰命夫人多了,不知道你是哪位啊?” “放肆!”妇人倏地沉下脸,“本夫人乃是太后的表妹,户部尚书刘元清的妻子,堂堂一品诰命夫人,你竟敢这般与我说话?” “……” 果然。 刘元清,陈芳荷——夏清浅现在对这两个名字记得格外清楚。 她嘴角的弧度敛去几分,眼神冷湛湛的,“不管我怎么与你说话,冲撞的都只是你一个诰命夫人而已。可你刚才自认宫里的主子,那罪过可不比我小。 还有,这位夫人,刚才是你家孩子撞在我身上,而非我撞了他,麻烦你以后管好自己的孩子,免得撞 到不该撞的人,可就没有我这么好说话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陈芳荷难以置信的看着她,怒喝道:“你……你给我站住!” 入宫这么多次,她还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宫女! 她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拉着孩子的手,气冲冲的朝着凤鸣宫方向走去。 她一定要告诉太后,让太后好好替她惩治这个该死的狗奴才! ……… 京城大街上,此刻无比热闹。 “你们说,大长公主这是在干什么啊?” “不知道啊,看她神神叨叨的,莫不是因为云汐郡主染病的事情,把她急疯了吧?” “哎你可别这么说,当初大长公主可是跟随先帝南征北战的功臣,是咱们都该敬重的人!” “可她带着这么一堆人,还打扮的这么奇奇怪怪的,到底要干什么啊?” “……” 没错,就是奇奇怪怪。 大长公主此刻带着一堆穿着或道袍或僧袍的人,浩浩汤汤的在大街上走来走去——那些和尚道士的嘴里还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说什么。 百姓们好奇,便忍不住跟上去看。 跟了半天,终于见大长公主在一间大宅院面前停下来。 为首的倒是说, “启禀大长公主,这里就是京城最佳的风水宝地。若是能在这里和这座宅院的主人一同祈福,定能感谢上天拯救云汐郡主的恩情。” 众人这才知道,原来云汐郡主的病情已经有所好转,大长公主今日神神叨叨的行为,是为了找个好地方,给郡主祈福! 而这好地方……赫然就是户部尚书府! 一旁的和尚也开口,“阿弥陀佛,大长公主若是心诚,也不能只与这府邸的主人祈福,还得带着大批心诚拥戴云汐郡主之人——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需要一个阴年阴月阴日生的女子,也必须在其中。” 大长公主面露迟疑,“大批心诚之人?这一时半会儿的,要本宫到哪里去找人?” 百姓们面面相觑,然后高呼道:“草民愿意替云汐郡主祈福!” 他们真诚拥护大长公主,自然也希望云汐郡主的病可能快点好起来! 大长公主顿时欣喜,“大师们,可以吗?” “自是可以。” “那真是太感谢诸位了!”大长公主面露笑容,朝着四周的百姓抱拳示意。 然后朝一旁的侍卫嘱咐道:“本宫记得清妃就是阴年阴月阴日出生的,你入宫去把她找来!” 第五十二章 事情陡然出现了异变! 凤鸣宫。 太后听着陈芳荷哭哭啼啼的倾诉了半天,神色间已有些许不耐。 “行了。”太后摆了摆手,“那奴才长什么模样,哀家让画师按照你的描述画下来,再将此人找出来痛打一顿,这样你总能消气了吧?” 陈芳荷一喜,“多谢太后!” 画师很快就被召入内,陈芳荷立刻把自己刚才看到的模样绘声绘色的描述出来——从衣物到容貌特征,一点点小细节都不放过。 太后不用去看画师做的画,脸色却已有些不对。 “等等!”她蹙眉道,“你说那女子穿着什么?” “就一件破破烂烂的白衣裳,腰间还有一朵梅花。也不知道什么品位,竟然……”嫌弃的话说到一半,却注意到太后的脸色,“太后,您怎么了?” 太后沉着脸摇了摇头,她今日才刚刚见过夏清浅,又怎会不知道夏清浅今日穿的是什么! 没想到,这个惹事的表妹招上的竟然是夏清浅! “太后。”陈芳荷见她不说话,委屈道,“您不会是后悔了吧?那狗奴才不把我放在眼里,就是不把您放在眼里啊,实在太可恶了,您绝对不能纵容她啊!” “住口!” 太后脸色一冷,刚要 说什么,却见外面的宫人急急忙忙的来报,“太后,户部尚书府传来消息,请夫人立刻回去一趟。” 陈芳荷皱眉,“什么事这么着急?” 宫人恭敬的答道:“好像说是大长公主带着一堆人上门了。” 陈芳荷一愣,太后脸色微变。 ……… 龙吟宫。 裴盛正在给帝王泡茶,元修就阔步走了进来,“皇上,大长公主那边有消息了。” 萧墨寒正在批阅奏折的动作一顿,抬眸看了他一眼,“说。” 刚才夏清浅没有说,他也没有再问。 但既然那个女人是让姑母帮忙,那姑母肯定会有所行动,所以他干脆派元修去盯着姑母。 元修道:“大长公主带着大批和尚道士去了户部尚书府,说是要在他们府上为云汐郡主祈福感谢上苍,还派人入宫请了清妃娘娘和刘夫人前去——说是必须主人在场,再有阴年阴月阴日生的人在场。” 萧墨寒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救人的是夏清浅,姑母怎么可能不去谢她,而去谢上苍? 就算真的要祈福,也不必带着一堆和尚道士,闹得这么声势浩大。 莫非,这就是夏清浅要姑母帮的忙? 可她要去户部尚书府干什么? 明黄的身影忽然站了起来,“元修,出宫看看去。” ……… 夏清浅赶到尚书府门口的时候,脸色微微变了一下。 一切都按照她的计划进行了,只是尚书府的门口,却出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太后! 太后竟然跟着陈芳荷一同回府了! “是你?!”陈芳荷看到她,脸色顿时一变,指着她骂道,“太后,就是这个狗奴才刚才冲撞我!” “你住口!”太后没好气的道。 她之所以跟着陈芳荷出宫,可不是为了惩罚夏清浅的。 而是听说大长公主到了户部尚书府,还要把夏清浅一块儿弄来——她不相信这是巧合! 既然不是巧合,那肯定是有什么事要发生。 多年来的敏锐直觉和心里不好的预感都在告诉她,必须要来走这一趟! 陈芳荷没想到太后刚才还答应给自己出气,现在却反悔了,心底顿时有些不高兴。 但她不敢说太后什么,只能恨恨的瞪着夏清浅。 夏清浅似笑非笑的挽唇,“怎么了这位夫人,到现在还念念不忘要治我的罪吗?太后可是明事理的人,明明是你家孩子撞在我身上摔倒,怎么就成了我的错呢?” 太后眯起眼睛,“陈 芳荷。” 陈芳荷脸色又是一变,她刚才为了证明自己的无辜,跟太后说的是这女人故意撞了她儿子还理直气壮,现在却被人当面拆穿。 她自然不能承认,“太后,她就是胡说八道的!您难道信她不信我吗?” 正好这个时候大长公主从府里出来,陈芳荷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立刻走上前去,“大长公主!” 从前她很怕这个女人,但是今日,大长公主可是要借他们家府邸一用——那就是恩惠! 所以她若提出点什么要求,大长公主不可能拒绝! 想到这里,她立刻委屈道:“这里有个不懂规矩的宫人,不但犯了错不承认,还挑拨臣妇与太后的关系,请大长公主一定要为臣妇主持公道啊!” 大长公主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可以,不过你的事一会儿再说。” 陈芳荷一喜,却见大长公主与太后打了个招呼,然后亲切的拉着夏清浅的手,“清妃,既然你已经到了,那便快进来吧。” 清妃!? 陈芳荷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震惊的看着她们携手进府的背影。 所以这女人还真是那个冷宫弃妃?! 不对,重点是,为什么大长公主和这女人 关系这么好?! “杵在这儿干什么,还嫌不够丢人?”太后狠狠剜了她一眼。 说罢也不再理会她,立刻跟着那两人一同走进后院。 唯有陈芳荷还呆立在原地,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大长公主和夏清浅走在最前面,趁着周围无人,她低声问道:“你要我做的我都已经做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夏清浅眼底闪过一丝锐光,“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吧,大长公主一会儿只管看戏就是。” 大长公主皱了下眉,有些狐疑的看了她一眼。 她实在不明白,夏清浅跟户部尚书府毫无关系,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来这里弄这么一出? 不过她关心的也不是这个,而是,“那云汐的病……” “不出三日,定有好转。” 大长公主这才放下心来。 ……… 祈福的仪式很快就开始了,地点就在河边。 户部尚书刘元清带着他的妻子陈芳荷,分别站在大长公主的两侧,夏清浅则站在这几人后面,而太后不远不近的看着这边,并未参与这场祈福。 和尚道士们分别站在两边念诵各自不同的经文。 原本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可是下一秒,事情陡然出现了异变! 第五十三章 为什么却成了被杀的?! 却是清妃忽然朝着大长公主扑过去,一拳打在她的身上。 如果不是大长公主学过武功,被她这么突然用力的来一下,怕是要直接摔倒在地! 大长公主震惊的看着她,“清妃,你这是干什么?” 然而夏清浅没有回答任何话,像是疯了一样,一拳拳的朝着大长公主招呼过去,大长公主几乎招架不住。 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巨大的动静吸引过来。 当他们搞清楚现在的状况时,几乎是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幕。 谁都知道,清妃昨日还不计前嫌的救了云汐郡主,成了大长公主的恩人呢,没道理现在才突然发作,再去给大长公主添堵呀——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夏清浅!”萧墨寒沉下眉眼,厉声喝着她的名字。 可她还是置若罔闻,动作之间甚至有着愈演愈烈的趋势。 “清妃娘娘这到底是怎么了?!” “看上去好像根本听不到皇上和大长公主说的话,她好像正处于一种不清醒的状态……” “没错,你们看她的眼睛也是红的!” “娘娘这不会是中邪了吧?” “……” 最后一句话落,众 人呼吸俱是一滞,纷纷看向那说话之人——是个站在最前方的和尚,面目慈悲,看上去还有几分德高望重的意思。 趁着侍卫们上前把夏清浅制住的工夫,大长公主立刻脱身,急切的看向那和尚,“大师这是何意?” 和尚垂眸道:“阿弥陀佛,清妃娘娘看上去就像是中邪的征兆。” 在西凉,妖魔灵修一说虽然并不十分盛行,但也并非严令禁止——好比朝中还有国师一职,就是本朝最厉害的修行之人,掐天算地,专攻此道。 所以众人听到这和尚的话,虽然惊讶,但也不至于多么难以置信。 萧墨寒眼底划过一丝晦光,旋即拧眉道:“那要如何才能让她恢复正常?” “回皇上,清妃娘娘不会无缘无故中邪,定是有什么邪祟导致了这种结果。只要找到邪祟,将其祛除,便能让娘娘恢复正常。” “那还不快找?” “是!” 和尚躬了躬身,刚要带着其他和尚道士一同寻找,却见原本被侍卫制住的清妃又忽然一挣,逃出了侍卫的桎梏,然后飞快的朝着某个方向跑去。 众人又是一惊。 “皇上!”那和尚立刻道,“娘娘去的地方或许就是 邪祟所在之处!”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下意识的跟了上去。 陈芳荷眼神微微一变,猛然回头,看向自己的丈夫。 刘元清也终于在今日第一次变了脸色。 刚才他答应让大长公主进门祈福,是因为大势所趋——大长公主的意思本就不好违抗,何况人家提出的请求又这么简单,只是进门做个法而已,不是什么难事。 然而此刻,他却后悔了。 清妃忽然中邪,是谁都没有想到的,而清妃现在跑去的方向,更是让他觉得心惊! “等等!”刘元清厉喝出声。 然后见夏清浅没有停下,他也顾不得形象,咬了咬牙,便飞快的追了上去。 可是夏清浅跑的实在太快,很快就越过花园,来到深处的河边。 所有人都跟着她跑,而这其中要数刘元清最快。 他脸色大变,一下子上去扣住她的手臂,“来人,还不快把清妃娘娘制住,请大师为其驱邪!” “刘大人!”大长公主蹙眉喝斥了一声,“清妃就算身处冷宫也是皇上的妃嫔,你岂可这般随便的对她动手动脚?” 虽然她不知道清妃究竟要干什么,不过她也愚钝之人,清妃今日特地要她演一场戏 、还与她说了“看戏”的那番话,目的肯定就是这户部尚书府。 而所谓的邪祟也未必真实存在——如果她所料不差的话,清妃一定是有想要做的事,才会装出这幅邪祟入体的模样。 既然如此,她自然要帮清妃一把! “大长公主恕罪!”刘元清自知理亏,立刻做出谦恭的模样低下头,语气却是不卑不亢,“不是下官想要对清妃娘娘不敬,实在是因为——此处乃是我府中的禁地。我刘家的先祖尸骨都埋在这附近,若是冲撞了清妃娘娘,只怕更为不妥,还望诸位大师将清妃娘娘带回后宫再行驱邪吧。” 他的意思很明显,既然你们是大师,那肯定很厉害,驱邪没必要非得在这里。 而且这里还是人家的祖坟,自然不能随随便便的刨了。 众人一听,也觉得有理。 太后微微皱起了眉头,萧墨寒眼底的神色更复杂了。 就连大长公主也一时找不到言语来反驳他——无缘无故的掘人祖坟,那可是不共戴天之仇啊! 她不禁有些担忧的看向夏清浅。 夏清浅接收到众人的目光,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冷笑,转瞬即逝,下一秒便又恢复了痴傻的模样。 “相公……” 忽然,她的唇间逸出一声矫揉的声音。 众人脸色大变,因为这声音根本不是她的! 可是好端端的,清妃的声音为什么会变?!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盯着她,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刘元清和陈芳荷已经有些脸色发白。 夏清浅直勾勾的盯着刘元清的方向,红唇轻启,发出依旧是刚才那道女声,“当年在江南,若非我和父亲资助你上京赶考,你又哪来如今的前途和风光?可是你为了权势地位娶了陈芳荷这个女人,还将我这个结发妻子贬为妾室——如此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狠心杀害我?”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气! 清妃这是……说的什么话? 不对,这不是清妃,而是……鬼上身了吧?! 可就算如此,京城谁人不知——户部尚书刘元清,寒门出生却高中状元,虽然他的妻子犯了七出之条,他却念着结发的情谊不愿休妻,只是将其贬为妾室,才娶了陈家的小姐。 然而现在这鬼竟然说,他是为了权势地位? 不……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刘尚书的结发妻子,不是染病死的吗? 为什么却成了被杀的?! 第五十四章 怎么会有这么多?! 刘元清接触到众人怀疑的目光,登时大怒,“你胡说什么!哪里来的妖孽,这般妖言惑众污蔑本官,这里有这么多大师在,再不束手就擒,他们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呵。” 夏清浅幽幽一笑,“妖孽?相公,我们日日夜夜睡在一起,我连你脚底的七星连珠痣也记得,连你屁股上的月牙形胎记也知道,连你胸前的烫伤疤痕左侧有道剑伤也一清二楚,你竟然说我是妖孽?” 刘元清狠狠一震,陈芳荷瞳孔紧缩,腿软的踉跄了一步。 如此隐私的胎记,外人又怎么可能知道?! 刚才他们还以为清妃是装疯卖傻,是那个贱人派来报仇的,可是现在……如果这女人真的只是清妃,又怎么可能知道他身上的这么多印记? 而且这种事情,甚至无法否认——只要一查便知! 刘元清眼神好一会儿才聚焦,强自镇定的道:“男人在外面逢场作戏很正常,本官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得知的这些隐私,定是你居心不良早有准备!” 陈芳荷也厉喝道:“不错,不管你是谁派来的,要想污蔑朝廷官,你背后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然而两人话音刚落,却倏而一阵阴 风刮过。 树叶沙沙,剧烈的晃动起来! 众人吓得连连后退了几步,惊恐万分! 夏清浅哈哈大笑,“刘元清,怪我对你一忍再忍,不但给了你和这毒妇狠心杀害我的机会,还找道士作法要我魂飞魄散,你们才好心安理得的继续住在杀死我的府邸中,对吗?”她目光骤冷,“好在我命不该绝,还有一丝残魂留在这世上,你和这毒妇的阴谋绝对不会得逞的!” 她指着地上那一朵娇艳的牡丹,一字一顿的道:“就在这里,你设下阴气十足的阵法,压制残害我的魂魄——只要将这土刨了,就能知道你到底有没有做这种事情!” 刘元清和陈芳荷又是一震。 阵法——她竟然连这个都知道? 这件事除了当年设下阵法的大师,除了他们两个自己,就没有第四个人知道了! 莫非清妃真的是被那女人……上身了? 夏清浅对上他们眼底的惊恐,猛地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拔出那朵牡丹。 但凡她的动作慢一点,这两个人必定能找出千万种借口,说不定就连太后也会出手相助,那事情的进展肯定不会有现在这么顺利。 所以她根本不给他们反应的 机会,动作快如闪电! 刘元清大惊,可就在他想要上前阻止的时候,大长公主却忽然伸出脚,绊了他一下。 刘元清砰的一声摔了个狗吃屎,痛的尖叫出声,狼狈的趴在夏清浅脚边。 他愤怒的抬头,正要控诉,却听人群中有人惊呼出声,“啊——!” 竟是清妃动作极速,拔了牡丹之后又刨了土,露出里面累累白骨! 四周又是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刘元清大惊,“不……不可能!” 陈芳荷亦是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怎么会有这么多?!” 夏清浅嘴角几不可察的勾了一下,笑意却不达眼底,“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意思是——你这毒妇早就知道这里有白骨,只是不知道会有这么多,是吗?” 陈芳荷脸色煞白,刚才她是脱口而出,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对,可是被这女人一说,却就是大.大的不对了! 她狠狠的瞪向她,“你血口喷人!” 夏清浅讽刺一笑,“是我血口喷人还是你们两个狼狈为奸、作恶多端,只要请大师一看就知!” 说话间,手中的一张符纸在袖中化作粉末,无人看见。 其实陈芳荷有一点说的没错——不可 能有这么多白骨,这里只有那女鬼一个人的尸骨而已。 至于剩下的,是她故意用障眼法,套出陈芳荷这句话! 今日她听云汐郡主身体里的女鬼说了被迫害一事之后,就知道有哪里不对劲。 【魂飞魄散】——这种关系到下辈子的事情,根本不是普通的和尚道士能做到的。 而能做到这一点的,必然都是得到高人——这种人,又怎么可能为了区区尚书府给出的利益,就做出这种有损自身修为的事情? 退一万步讲,就算真有这么一个人,那又怎么可能轻易让那女鬼的魂魄逃脱? 所以,这所谓的魂飞魄散,根本不是真的——那所谓的高僧对女鬼做的,只是压制! 而若要压制,就必然要用到尸骨。 所以她立刻想到了一个阵法…… “这是鬼煞阵啊!”忽然有道士惊呼。 “不错,鬼煞阵以已死之人的尸骨作为阵眼,四周牡丹芍药盛放,一般根本看不出来!若非牡丹被掘,露出其中的白骨,老衲根本不会想到这里!” “贫道这么多年没见过如此狠辣的阵法了,这是多大的仇怨,才会叫人死后也魂飞魄散啊!” “贫僧也在书上看到过这种阵法, 没想到今日,竟会在此处得见,实在是阴损至极啊!” “……” 伴随着四周的和尚倒是你一言我一语,刘元清和陈芳荷的脸色已经不能用苍白来形容了。 两人的神情,都是明显的惊惧。 大长公主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太后闭了闭眼,别开了视线。 萧墨寒却依旧盯着夏清浅,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 陈芳荷还无力的想要辩解,“不是的,太后娘娘,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啊……我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一定是有人想要诬陷我们……” 夏清浅冷冷一笑,“刚才你们不是还口口声声说,这里是你们祖先的埋骨之地吗?会有人把自己祖先的骨头弄成这幅鬼样子,还摆出这样的阵法?或者——外面的人难道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尚书府,就为了摆个阵法不知道陷害谁?” 刘元清怒喝道:“怎么不可能?你们这些鬼怪,神通广大,说不定就是有人请鬼来陷害本官!” 呵。 夏清浅又是一声冷笑,她就知道,这两个人打死也不会承认。 她眼底忽然闪过一丝锐光,然后浑身一震,整个人像是忽然被雷劈了一般,狠狠抽搐了一下。 众人见状,又是一惊。 第五十五章 一切都在掌握中 却见她动了动眼皮,然后神色茫然的看着周围的人,“我……我怎么了,为什么我的头这么晕!” 竟是重新恢复了清妃的声音! 所以,她现在已经没有被鬼上身了?! 刘元清和陈芳荷俱是一喜。 陈芳荷立刻道:“那鬼是不是知道自己陷害不成,所以被吓跑了?” 大长公主眼角抽了抽,走到她面前,把刚才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清妃,说来你也是受委屈了,没想到那鬼如此厉害,险些把你也给连累了。” 夏清浅摇了摇头,忽然看向陈芳荷,神色真诚的道:“夫人,虽然咱们两个在宫里有些过节,不过我这个人很公平的——黑的就是黑的、白的就是白的,若是你和刘尚书真的没有做过这种事情,我倒是知道一种口吐真言的方法,可以让你们亲自说出当年的真相,替你们洗刷冤屈。” 陈芳荷听她说前半句的时候,还心存侥幸的看着她,可是当她整句话说完,却又猛地摇了摇头。 口吐真言? 她怎么敢口吐真言! 当年的事情,本就是她和那贱人吵了一架,把人推下河里弄死的,而夫君心中偏爱她,自然也帮着她一块儿毁尸灭迹,还请了 高僧来作法——这种真言,她怎么说得出口?! “不……” “不?”夏清浅挑眉,似笑非笑的道,“夫人,你莫不是……心虚吧?” 陈芳荷又是一震。 而百姓们看她如此作态,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就是心虚,绝对就是她做过这样的事!” “我们都以为当年刘夫人是自己病死的,没想到,竟是被陈世美和这个毒妇害死的!” “当年是柳夫人资助他上京赶考,可他对不起夫人不说,还亲手把夫人害死,甚至要她魂飞魄散!”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狼心狗肺的人,他根本不配为官——不,是不配为人!” “请皇上一定要严惩此人,格杀勿论!” “……” 四周的百姓,声音一道比一道激烈,直呼要把这两人都处死。 虽然他们都只是旁观者,可是亲眼见证这样残忍的一幕,所有人的怒气都被吊了起来! 夏清浅扯了下唇,眼底冷光更甚。 她知道要让这两个人死不容易,毕竟这可都是太后的亲戚! 所以今日她让大长公主来此,而且故意说要人越多越好,就是为了让百姓们亲眼见证尚书府中的龌龊之事——否则一旦太后 出手干预,后续的结果还不知道会如何! 而现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就不信太后还好意思为了这两个人自毁名声! 从设计入府,到装疯卖傻的揭开这鬼煞阵,所有的一切都在掌握中。 而现在,就等最后的结果了! “来人!”萧墨寒厉声道,“把这两个人拖下去,择日处斩!” “皇帝!”太后脸色骤变。 “母后还有什么问题?”萧墨寒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波澜不惊的道,“儿臣知道,这是母后家族的人。可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母后莫不是还想为他们求情?” 陈芳荷期待的看着她,“太后,我们是姐妹啊,您不会就这么不管我的是不是?” 刘元清虽然没有说话,却也同样希冀的看着她。 这些年,他娶的是太后的表妹,自然也是替太后做事的——太后与皇上不和,而他就是明显的太后党,所以皇上才会如此干脆利落的要将他处斩。 而能够保他的,唯有太后! 太后心里也是这个考量,如今户部尚书是他的人,若是刘元清死了,还不知道会换成谁。 他舍不得的可不是什么姐妹亲情,而是户部这个大肥差! 可是当所有人的目光都 盯着她,太后微不可觉的皱了下眉,短暂的权衡过后,还是摇了摇头,“皇帝误会了,哀家并不是要给他们求情。” 一个户部,还不值得她失去民心。 她叹息着摇头,“只是想说那死去的女子甚是可怜,除了惩治这两个恶人之外,也得好好安葬她的尸首。” 萧墨寒眼底闪过一丝嘲讽,垂眸道:“是,儿臣明白。” “太后!”陈芳荷尖叫。 刘元清浑身一震,彻底失了魂。 ……… 谁都没有想到,好端端的祈福竟然会弄出这样一遭,揭开了多年前的罪孽,最后祈福一事也是不了了之。 所有人脸色各异的离开尚书府。 却在尚书府门口,出现了一道意料之外的身影。 “云汐?”大长公主急忙上前,焦急道,“好好的怎么跑到这儿来吹风了,身体又不舒服怎么办?” “母亲,我没事。”云汐摇了摇头,目光又越过她看向了夏清浅。 夏清浅对上她的视线,仿佛看到了那道厉鬼的身影。 可是此刻,厉鬼却不像刚才在宫里看到的时候那般狼狈惨白、带着阴森的鬼气,反而呈现出某种透明的浅金色的光芒,好像散去了怨念之后的圣光。 【多 谢。】 隐隐约约中,夏清浅听到这样一道声音。 她知道,那厉鬼已不再需要超度,因为死前的执念和怨念散去,便已自行超度。 不过夏清浅还是默念了一段往生咒,希望她下辈子能投到一个好人家,不再经历此生这样的痛苦。 直到空气中彻底消散那道阴影,她才停下咒语,走到萧云汐面前,“郡主,你的身体还需要好好调养,不过你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往后你不必再偷偷的跑出去玩耍了。” 萧云汐感激的作了一揖,“多谢清妃娘娘。” 大长公主眼眶一热,激动的道:“好了?云汐的身体全好了?” 夏清浅点了点头,“是。” 没有了女鬼一直这么吸取精气,她再用灵药和灵力修复郡主的身体,自然会好起来。 “谢谢你,清妃,谢谢你!”大长公主猛地握住她的手,眼眶通红,声音都染上几分颤音,“本宫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云汐的身体好起来!往后你有什么要求,本宫都会答应你的!你就是我们家救命恩人!” 夏清浅摇了摇头,刚要说什么,却听远处传来一声喧哗声。 循声望去,便是一大群人聚集包围在一起…… 第五十六章 这是要对她出手了 不只是她,身旁一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包括本来已经要上马车的帝王和太后。 只是距离太远,看不清具体的情况。 大长公主本来想着赶紧带云汐回去休息,不过见夏清浅感兴趣,便立刻招来身旁的嬷嬷,“你去看看,那边出什么事了。” “是,老奴遵命。”老嬷嬷立刻赶去。 帝王的车架没有动,看得出来也在等结果。 而太后则对此不敢兴趣,吩咐太监赶路回宫——毕竟今日发生的事已经够她烦的了,哪里还有心思去管这些老百姓的事。 可是还没走远,老嬷嬷却回来禀报道:“回大长公主,好像是苏相和几个外邦人起了争执。” “等等。”太后忽然出声叫停了车夫。 苏相,苏庭深。 朝中左右二丞相,右相苏庭深是皇帝的人,如今却在大街上与外邦人起争执,往小了说只是一己私怨,往大了说就是置西凉国的颜面于不顾。 她刚刚损失了一名户部尚书,如今听到这样的消息,怎么可能不留下看热闹? “既然是苏相的事,那便是朝廷的事。”太后笑了一声,“皇帝与哀家一道去看看吧?” “儿臣遵命。”萧墨寒眼底划过一丝冷意,但是这要求合情合理,他不可能拒绝。 大长公主一直知道这对母子之间的恩怨,皱了 皱眉,忽然看向夏清浅,“清妃,我们也去凑个热闹如何?” 夏清浅其实已经不太想凑这个热闹。 她一听太后那语气,就知道苏庭深是皇帝的人,而太后今日损失惨重,这种时候肯定也想借机打压皇帝——如果她跟这些事情无关也就罢了,偏偏刚才尚书府的事情都是她挑起的,难保太后发威的时候会不会牵扯到她身上来。 可是大长公主话音刚落,众人的视线便齐齐朝她看了过来,包括太后那道似笑非笑的目光。 夏清浅眼皮猛地跳了跳,她甚至预感到就算她说不去,太后也会强行把她弄去。 只好点头,“是。” 一行人走到人群聚集处,都穿着常服,看不出身份。 可苏庭深还是一眼认出了他们,眼神蓦地变了变,“皇……” 萧墨寒微不可觉的摇了下头。 苏庭深动作一顿,没有再说话。 夏清浅原以为这位苏相应该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没想到如此年轻,还生得这般俊美风流。 所以某人挑心腹的时候,是不是都看脸挑的? 萧墨寒见她一瞬不瞬的盯着苏庭深,薄唇倏地一抿,眼神透出几分不悦的威压。 这女人一直盯着苏庭深看什么? 上次是元修,现在是苏庭深,她是不是看到个容貌好的男人就移不开眼? 夏清浅察觉到他 的视线,愣了一下,茫然的眨了眨眼:她又哪儿惹到他了? 今日尚书府的事虽然不是为他而坐,可是除掉户部尚书,这男人怎么着也是个既得利益者,就算不对她感激涕零,也该和颜悦色一点吧——这幅恨不得弄死她的表情是几个意思? 萧墨寒看她这幅无辜的样子,心头那股恼怒更甚。 就她最会装无辜! 他冷笑一声,蓦地别开了脸。 夏清浅,“……?” 这男人就是个阴晴不定的神经病啊! 却在此时,苏庭深身旁那名外邦人打扮的男子笑道:“相爷就莫要推辞了,我们西域盛产玉石翡翠,既然此番有缘与您结交,自然要聊表心意。” 夏清浅的注意力这才被转移,收回视线看了他一眼。 苏庭深的脸色微微沉了下去。 几日前他机缘巧合认识了这几个西域商人,原以为不过萍水之交,这几人如今要离京了,他本着东道主的身份为他们送行也是好意,可是没想到还在大街上,这为首的赫连君却突然发难——若只是送翡翠玉石也就罢了,可对方送的,哪里是单纯的翡翠玉石?! 他沉声道:“诸位原来是客,本相不过备薄酒一杯,怎好收此重礼?” 赫连君并不罢休,指着身后的石头微微笑道:“想必大伙儿都知道,翡翠是从原石中 开采出来的——越好的原石,就能采出越珍贵的翡翠,我身后这一批就是我们这次带来西凉的原石。相爷可以派你们这儿懂行的人挑选一块,咱们现场进行开采,看看能采出什么品质的翡翠——不管最后结果如何,你们的人选出的那块原石,就赠予您作为离别的礼物,如何?” 此话一出,西凉众人的脸色全都变了! 如果说他们一开始还以为这位西域商人是真的想送礼,那么听完他这话话,他们就清晰的意识到——这人分明就是打着送礼的旗号,来挑衅他们西凉啊! 西凉虽然地大物博,可是农作物居多,原石开采多数是在边远地区,京城的达官贵人拿到手的都是精雕细琢的翡翠,哪儿有什么挑选原石的经验啊? 这可不是刁难人吗! 若是运气好采出大翡翠也就罢了,若是品质不好,岂不让西域小国看低了去?! 苏庭深看众人的反应,就知道这里没人会挑选原石,他脸色愈沉,“赫连公子的好意,本相心领了,不过真的不必了。” “相爷太客气了。”赫连君依旧笑眯眯的,“我等此行带来的石头少说也有几十块,只赠与相爷一块不碍事的。您若是再推辞,可就是不给我等面子啊。” 萧墨寒几不可察的蹙了下眉。 正要开口,却听身 后一道女声道:“是啊苏相,西域的客人如此盛情,你也没有理由再拒绝了。” 众人脸色齐刷刷一变。 百姓们是没想到这种时候会有无知妇人出来捣乱,可是知情者却是因为……出声的分明就是太后! 苏庭深猛地看了她一眼,薄唇紧抿。 这女人哪里是什么无知妇人,分明就是心狠手辣! 明知道西域人打的什么主意,却为了打压他,不惜拿西凉的名誉冒险,简直枉为本朝太后! 太后对上他愤怒的目光,端庄的笑了笑,然后扭头看向赫连君,“这位……赫连公子是吗?我们西凉可是人才辈出的大国,到时选走了你们最好的翡翠,你可别后悔。” 众人脸色又是一变。 萧墨寒冷冷扫了她一眼,“母亲,苏相的事,就不必我们插手了。” 太后笑意更深,“这怎么能是插手,我也是好心帮助苏相——他或许不会识别翡翠玉石,可是我儿身边这女子,不就是个中高手么?” 话音刚落,众人便齐刷刷的看向她手指的方向——夏清浅! 夏清浅突然被所有人这么盯着,眼神微微一变。 她预想的果然没错,今日尚书府的事,太后不可能不迁怒她! 现在,这是要对她出手了——把她推出去,到时候害西凉国丢人的可就不只是苏庭深,还有她! 第五十七章 是不是有些不公平? 苏庭深至少是个丞相,没人敢说什么,至于她……还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她的热闹! 就算弄不死她,也能恶心死她! 太后这一招可真是……一箭双雕。 夏清浅眼底闪过一丝冷凝的寒霜。 刚要开口,却听萧墨寒声音更沉,“母亲,您对她知之甚少,还是别再胡言乱语了。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担责的可不只是苏相和她,您以为您能逃脱得了举荐之责吗?” 太后脸色倏地一变。 苏庭深眸色更深。 他认得夏清浅,就是那个愚蠢至极还妄想投靠太后,却又让皇上改变主意不肯杀她的女人——这样的人,若不是背后有将军府撑腰,在后宫早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太后竟然说她会挑原石? 这分明就是随便推个人出来,把他们两个一块儿陷害了! 可他不解的是,这女人不是太后要拉拢的对象么,为什么太后会在这种时候陷她于不义? 不过他更没想到的是,皇上竟然会在这种时候帮她说话——甚至是这种几乎和太后撕破脸的话。 莫非皇上对她…… 苏庭深拧了下眉,心底有些不屑,虽然不知道这女人是用了什么手段迷惑皇上, 不过既然是皇上要保护的人,他也不会逆了皇上的意。 他淡淡的嗤道:“不错,一个女人而已,怎么可能担此重责,还是算了吧。” 夏清浅本来听到萧墨寒的话,还有些感动,可没想到,同样意思的话从这位苏相的嘴里说出来,就变成这副模样——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果然人还是要对比的,看到他,她竟然觉得某皇帝都顺眼了许多。 “欸,这怎么能算了?”赫连君忽然出声笑道,“女子亦可巾帼不让须眉,当年贵国的大长公主不就随同先帝一同上阵杀敌么——苏相怎么能看不起女人呢?” 苏庭深脸色又是一沉。 大长公主就在现场,虽然这人不知道,不过这话明显就让他踩了雷。 好在大长公主没说什么,只是摇头道:“巾帼不让须眉是没错,可是术业有专攻,赫连公子总不能要求女子什么都会吧?就像今日让赫连公子在此与人比武,莫非公子就能赢了?” 赫连君脸色一僵,眼神微微沉了下去。 他直接看向夏清浅,嘲弄道:“所以这位姑娘,你到底会不会?若是实在不行,在下也不会勉强。” 这一刻,所有人都希 望夏清浅能摇头。 虽然赫连君的话不好听,可若是一开始就认输,也不至于太丢人! 尤其是萧墨寒铺了这么久的台阶,就是为了把她从这件事里面摘出去。 可是下一秒,却见女人挽唇浅笑,“这又不是什么难事,我怎么可能不会呢?” 夏清浅最讨厌的就是害她的人、看不起她的人,还有性格嚣张的人。 刚好一个太后,一个苏庭深,还有一个赫连君,把这三者都占了! 既然如此,她不出手都对不起他们的厚爱! 萧墨寒眉心一蹙,“夏清浅。”这女人非要时时刻刻都逞强吗? “寒儿。”太后忍不住笑了,前阵子她还觉得夏清浅挺厉害的,包括今日在尚书府,这女子都让她刮目相看了一番。可终究还是太年轻,沉不住气,被人随便一挑衅就忍不住出手了。 要知道赌石一事,西凉会的人屈指可数,就连博学的皇帝和苏庭深对此也不甚了解,更何况事这区区一个深闺女子? 不过夏清浅这样,倒正合了他的意——今日此女狠狠踩了她的底线,她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否则这女人还真以为能骑到她头上来! “既然浅儿自己 也说可以了,那就让她试试吧。”太后似笑非笑的道,“说不定她挑的石头,真能开采出上好的翡翠呢?” 夏清浅看着她眼底一闪而逝的冷光,眨了眨眼,在萧墨寒开口之前便接话道:“母亲,若是我选的石头真能采出很大很珍贵的翡翠玉石,您有什么奖励吗?” 萧墨寒,“……” 太后眼底的嘲讽更深,这女人莫不是疯了——以为这些日子有了些本事,便能所向披靡了不成? 不过毕竟夏清浅是她亲口指定的人,所以,她也不能让人看出她心底的不屑。 “若是你能帮助苏相,那便是大功劳。”太后淡淡的道,“你想要什么?” “我啊……”夏清浅眼底的精光一闪而过,然后笑眯眯的道,“听闻母亲共有两株血参,前些寿辰时赏了我一株,应该还有一株吧?” “……” 太后不悦的沉下眉眼,这小蹄子倒真是不客气! 不过这里有几十块石头,她就不信一个不识货的妃嫔,能靠运气选出什么好东西! “好,可以。”太后点头。 “多谢母亲。”夏清浅笑眯眯的道。 赫连君看了她一眼,忽然勾唇一声,“可是这位姑娘 赢了就能得到血参这么珍贵的东西,输了也没点惩罚——是不是有些不公平?” 萧墨寒脸色一沉,冷冷扫了他一眼,“赫连公子到底是来送礼的还是来找事的?” 赫连君笑着拘了一礼,“公子恕罪,在下在江湖上行走的时间久了,不免染上几分江湖习气,或许与西凉的规矩不同。” 他这话看似谦恭,实则却是在讽刺他们西凉不公——赢了有奖,输了却没有惩罚! 萧墨寒眉眼倏地一冷。 苏庭深看着他的表情,微不可觉的皱了下眉。 他发现皇上对夏清浅的维护,有些太过了——已经不只是最初的随口一说而已。 莫非皇上对她…… 隐约的念头刚刚冒出来,却见那清妃冲着帝王狡黠一笑,“相公。”她手指绕着发梢,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道,“其实赫连公子不信也很正常,毕竟我这样的无名之辈若能一举采出最好的石头,未免也太让他们丢脸了,所以——他想办法找补一下也是正常的。” 【相公。】 苏庭深诡异的看了她一眼。 这女人还真是不要脸啊,竟敢以民间女子的习俗这般称呼帝王! 他下意识的看向帝王…… 第五十八章 实在太狡诈了! 他下意识的看向帝王,却见帝王眸色倏地一深,神色复杂的看着她,却没有动怒的征兆。 苏庭深眉头皱的更紧了。 不过,不只是西凉这边的人神色复杂,西域商人的表情也俱是一僵。 这女人说的话,实在是嚣张得很! 真以为她已经胜利了不成?! 太后看着他们隐隐愤怒的表情,眼中倏地闪过一抹狠意,“赫连公子,若是清浅找不到好石头,便任凭诸位发落,这样总公平了吧?” 赫连君冷笑,“好,就这么办!”他目光嘲讽的看向夏清浅,“你说呢,这位姑娘?” 夏清浅,“……” 这赌注可真是越来越大了啊。 她嘴角一勾,“可以啊。” 萧墨寒蹙眉,“夏清浅。” 夏清浅听到他的声音,回过头,冲着他咧嘴一笑,“相公,你要相信我呀。” 萧墨寒对上她亮晶晶的双眼,眸色又是一闪。 视线中,女人歪头浅笑的模样竟透着几分娇俏玲珑的艳丽,一时竟让人移不开眼。 他喉结滚了滚,直到赫连君大声道“好”,他才猛地回过神来——好什么好?! 这该死的女人,是不是不要命了?! 原本若是随便赌一赌,那结 果输了也就罢了,可她现在是打算拿命去赌? 赫连君却不给他否决的机会,立刻道:“为表公平,我们西域这边也出一个人,挑出一块好石头!” 此话一出,四周又是一片哗然! “谁要你们出一个人啊,实在太过分了,这不是拿你们的职业挑战旁人的业余水平吗?” “就是,以赌石为生的人当然可以挑出最好的石头,这有什么可比性?” “相爷心善才与你们交朋友,你们竟然这般咄咄逼人,实在不配来我们西凉做客!” “……” 如果说原本只要西凉这边选出一个好石头,那就不算太丢人,可是被赫连君现在这么一来,这简单的选石就一下子变成了比拼! 哪怕西凉选出的石头再好,可是只要没有人家的好,那就是输啊! 这些西域人,实在太狡诈了! 赫连君对上众人愤愤不满的目光,好脾气的笑道:“友好交流而已,诸位不必如此激动。” 夏清浅讽刺的看了他一眼,狗屁的友好交流,长眼睛的谁看不出来这厮是故意的? 不过无所谓,她上辈子研究石头的时候,这些人还不知道在哪儿凉快呢! 夏清浅淡淡的收回视线 ,转身走到那些原石边上,一颗一颗的打量起来。 对于普通人来说,好的翡翠就是成色好、材质好,看起来越是碧绿剔透,拿来做首饰的时候便回更加贵重。可是对于修士来说,玉石的功效却不止于此——最好的玉石,可以做出最好的法器,因为好的玉石中含有巨大的能量! 而且普通人采石,要经过长年累月的学习和研究,熟悉所有的原理,可修士却不必,因为他们有另一套辨别石头的办法。 夏清浅闭上眼睛,静心凝神,嘴里默念了几句咒语。 再睁眼时,整个世界的颜色仿佛只剩下幽绿,在一片黯淡中闪烁着莹莹的光芒——有翠绿的、有灰暗的、有大有小,有些黯淡如星,有些明亮如最耀眼的日光。 夏清浅四周扫视,很快就找到了所有光芒中最璀璨的那一道,眼神微微一亮。 刚要走过去,却有人快她一步——是那西域商人! 他们两方,竟然看上了同一块玉石! 夏清浅呼吸一滞,立刻加快脚步走过去,可是对方仿佛也有所察觉,跑的飞快。 “天啊,他们是不是看上同一块石头了?” “不用说,肯定是那女人想偷学我们 西域的老师傅,还好老师傅动作够快呀!” “哎,看来今日西凉是必输无疑咯!” “……” 西域人的讽刺声,让西凉这边的人脸色更加难看。 不管是不是偷看偷学,两边看上同一块石头都是事实,她现在抢不到,那就是个输! 一时间,众人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然而就在此时,夏清浅忽然停下了脚步。 众人甚至以为她放弃了,却见她神色复杂的看向赫连君,“赫连公子,我选哪块都可以吗?” 话音一落,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她目光所及的地方…… 紧接着,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包括赫连君。 只是赫连君的表情却十分玩味,带着几分轻蔑好笑,“怎么,姑娘不会是看上我面前这块了吧?” 夏清浅眨了眨眼,“不行吗?” 赫连君险些没大笑出声,当然行——不光行,他还举双手赞成呢! 只不过他以为这个女人至少有点水平才被推出来的,没想到,完全就是个门外汉啊! 这选的,连个正常原石都算不上——分明就是他们停马车时固定用的石头! 到时候别说是好的翡翠玉石,怕是就连最低劣的翡翠都开不出来啊! “姑娘选定不改了?”他轻蔑道。 或许是他的表情太过外放,西凉众人一下子更加提心吊胆了。 有人忍不住提醒道:“姑娘,要不你还是换……” “不改了!”夏清浅高声打断。 众人脸色又是一变。 太后扯了下唇,眼底的讽刺更浓。 萧墨寒和大长公主眉头紧蹙。 苏庭深神色复杂的看着她,一会儿这女人输了以后,也不知道皇上会作何反应? 君无戏言,皇上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反悔,不肯把清妃交出去吧? 虽然这里鲜少有人知道皇上的身份,可若是被太后拿去大做文章…… “好!”赫连君大笑,“那选石就到此结束,接下来就开始采石吧!” 说完,他抬手招了自己身后的人,“来人,去办!” “是!” 随着赫连君一声令下,西域人立刻拿出工具,现场采石。 这个过程十分漫长,不但要切开外表皮的石头,还要注意不能损伤内里的玉石,可是众人却都没有半点不耐,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两块原石。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所有人的神经都绷到了极致…… 忽然,有人惊呼一声,“快看!” 第五十九章 竟有如此慧眼 众人纷纷一惊,循声望去,就见一片淡淡的翠色出现在视线中! 随着那刀子越往下切,那块原石露出的翠色也越来越多…… “这玉石的颜色如此青翠碧绿,若是开出来足够大的话,那可真是极品啊!” “这颜色……是冰种,高冰种啊!” “天啊,这般上好的翡翠,这一批石头当中也不可能再有超越它的吧!” “难怪刚才那老头跑这么快,要去抢这石头,不愧是做这门生意的,果然独具慧眼啊!” “……” 最后一句话落,西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虽然他们未必会选石,可是对于翡翠的等级却还是了解的——从低等的糯种,到中等的冰种,再到最高级也最细腻剔透的玻璃种……如今这高冰种已经是翡翠中的上上品了,几乎可以媲美玻璃种! 所以,他们西凉不是输定了?! “哈哈哈!”那选石的西域老师傅大笑,“承让了诸位,承让了!” 西域其他人也都高兴的不行,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了骄傲之色,甚至略带轻视的扫过西凉众人! 太后眼底的笑意一闪而逝。 苏庭深看着她的表情,面色倏地沉了下去。 虽然他早就猜到会是这个结果,虽然石头是清妃选的和他无关,可事情却是因 他而起,他身为西凉的丞相,却让外族人踩着他侮辱了他的国家,那就是他罪该万死! 萧墨寒眉心彻底拧成了一个结。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清清浅浅的声音含着笑响起,“怎么就承让了,我的石头还没采出来呢。” 赫连君嗤笑一声,“那就赶紧的。” 不过话是这么说,他心里却是觉得自己已经稳操胜券。 他玩石头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这样一批原石中,能开出高冰种的概率有多小——可以说,今日已经是意外之喜了,这个女人根本不可能再有赢面! 然而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却听有人道:“你们看,这石头也出色了!” “可是这颜色……怎么好像是灰色的?” “灰色的玉石,那应该颜色黯淡的缘故吧,估摸着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不对,那不是灰色!” “……” 前面的议论都带着几分泄气,然而最后一句,却是大惊。 因为大部分的翡翠玉石都是绿色,所以他们刚才根本没往其他方面想。可是随着切出的部分越来越大,那石头里面露出的颜色也越来越浓——哪里是什么灰色,分明就是奢华尊贵的紫色啊! 众人蓦然倒吸一口凉气,“那不会是紫翡翠吧?!” 一时间,所有人瞪 大眼睛,死死盯着那块原石。 西域众人面面相觑。 太后眼底的笑意也骤然凝固了,眼神一厉,随众人紧紧盯着那块翡翠。 从刚才开始的镇定,终于在这一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随着刀子逐渐下切,那块原石露出的紫色越来越多……毫无瑕疵,晶莹剔透! “真的是绝佳紫翡翠啊!” 人群中,再次响起一声惊呼。 众人脸上的表情愈发不可置信,甚至有人震惊的张大了嘴巴。 谁能想到,一块如此丑陋普通的破石头,竟能开出万人瞩目的奢华紫翡翠? 更想不到的是,一个女人竟有如此慧眼,反转了西凉的劣势! “所以,我们西凉才是最后的胜利者啊!”西凉众人大喜欢呼。 西域众人的脸色霎时阴沉下去。 他们怎么可能料到,这样一块被他们忽略多时的石头,会变成万里挑一的紫翡翠原石? 而且今日,还被一个女人,拿来狠狠打了他们的脸! 偏偏这个时候,夏清浅还笑弯了眉眼望着他们,“承让了,诸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也谢谢你们把这么珍贵的石头留给我,小女子不胜感激。” 西域众人,“……” 萧墨寒目光深凝在她脸上,眼底的墨色越来越浓,甚至透着几分掩不住的惊艳。 他以为这段时间她给的惊喜已经够多了,今日的选石,他完全没有对她抱有任何希望。 可是没想到,这个女人如此厉害。 苏庭深原本也已经做好负荆请罪的准备,却不想事情会发生这样的变化。 他不是没有听说过清妃最近在宫里的表现,可是亲眼所见之前,他一直以为那都只是三人成虎的谣传——哪怕元修说她救了皇上,他也是半信半疑的。 然而此刻,他却真的对这女人有些刮目相看了。 他很清楚,这样几十块石头里面挑出一块紫翡翠——而且挑的还是人家的固马石,这绝对不只是运气,而是真的深谙此道。 大长公主和萧云汐对视一眼,母女俩都从对方的眼底看到了一丝笑意,赞赏的看着夏清浅。 唯有太后的脸色一下子难看下去,极力克制,才没有让眼底的阴沉外泄。 她是为了羞辱惩罚夏清浅,才把人推出去选石,而不是为了让此人大出风头的! “对了赫连公子。”夏清浅又道,“你刚才说的话还算数吗?” 赫连君脸色又是一僵。 【相爷可以派你们这儿懂行的人挑选一块,赠予您作为离别的礼物。】 所以这紫翡翠,要归苏庭深所有了! 赫连君眼底猛然闪过一丝不甘和屈辱 ,可是话已经说出口,而且这又是西凉的地盘,他不可能反悔! 他狠狠闭了闭眼,几乎是咬牙挤出一句,“当然算数!” 此话一出,其他西域人脸上一阵肉疼! 原以为只是随便送块石头,可现在,送的却是万里挑一的好东西啊! 反观西凉的众人,简直是一扫刚才的阴霾! 有人忍不住兴冲冲的问道:“姑娘也是做这石头生意的吗?为什么对选石一事如此精通?” 夏清浅眨了眨眼,“我不会做生意,只是看过几本书,雕虫小技而已,诸位不必在意。” 众人,“……” 您这雕虫小技,直接碾压了人家做了一辈子的行当啊! 赫连君的脸色猛地阴沉了下去,“姑娘不愿告知就算了,何必用这种话来搪塞人家?” 不,她不是搪塞。 夏清浅面无表情的想,我只是故意说这种话,刺激你们这些嚣张讨厌的西域人啊! 她无辜的道:“赫连公子恕罪,不是我不愿告知,实在是天赋一事很难说得清楚。” 赫连君,“……” 赫连君气得拂袖而去,“来人,收拾东西,走!” 西域人丢下那一块石头,负气而去。 夏清浅笑意渐深,然后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收回视线看向了现场另一个脸色不善的人…… 第六十章 就连我的思想也要控制了? 太后对上她的目光,脸色猛地一沉。 夏清浅幽幽道:“母亲,您刚才说的话也是算数的吧?” 太后,“……”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本来是要让夏清浅丢人丢份儿,可是最后,此女却一转劣势,还帮苏庭深解了围,让她赔了夫人又折兵,现在还要她损失一株血参! 偏偏就连赫连君那个外族人都遵守诺言,她又怎么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反悔? 太后冷笑一声,“自然!” 说罢,她也冷着脸转身走了。 苏庭深嘴角一抽,默默的在心里对她竖了个大拇指。 这么多年,已经鲜少看到有人能把太后气成这样了,这清妃还真是出人意料。 他缓缓上前,朝着帝王和夏清浅作了一揖,“多谢姑娘,这块紫翡翠,就当是本相的谢礼了。” 夏清浅愣了一下,下意识的看向萧墨寒。 萧墨寒眸色微沉。 夏清浅直觉这男人像是生气了,应该是不想让她收这紫翡翠? 她觉得自己并不怕他,可心里还是莫名有些虚,摇头道:“相爷不必客气,身为西凉子民,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情,这翡翠就不必了。” 苏庭深却郑重的道:“若是没有姑娘,本相 也不会得到这翡翠。姑娘仗义解围,本相能给的不过是一块本就不属于本相的翡翠而已,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 “苏相。”萧墨寒微沉了声音,“你这礼是送不出去了么,人家不要,你还非得盯着上?” 苏庭深,“……” 他眼神诡异的看了帝王一眼,颇有几分莫名其妙。 皇上这是生气了吗? 可是好端端的,西域那伙人的麻烦也解决了,还生什么气呢? 他心情复杂的想了半天,忽然像是反应过来什么,眼神一下子变成了震惊。 皇上不会是在……吃醋吧? 天地良心,他给清妃紫翡翠只是因为她刚才替他解了围,没有任何逾矩的想法啊——虽然他花名在外,可也不敢对皇上的新宠下手啊! 想到这里,苏庭深猛地摇头,“不敢,不敢。” 四周围观的百姓都有些惊讶,没想到,还有人能让堂堂苏相说出“不敢”的话来。 不过那男子的气质确是尊贵不凡,而那女子亦是聪慧伶俐,一举扭转了今日的局面——或许这两人的确不是一般人呢? 苏庭深注意到众人的视线,怕他们看出这两人身份,忙又道:“二位不如去我府上,小 坐一会儿?” “不必了。” 萧墨寒冷冷丢下两个字,然后扫了眼身旁的女人,“走。” 夏清浅莫名觉得,这男人生气了。 可是,她已经按照他的意思,连苏庭深的紫翡翠都没有收,又哪里得罪他了吗?! 简直莫名其妙! 如果是平时,她一定不会坐他的马车,可是此刻带着一腔火气,她恨恨的踏了上去。 马车行驶的过程中,车厢里静谧无声,于是马蹄声和轮毂声便显得格外清晰。 更清晰的是,男人锐利深沉的目光。 夏清浅被他盯得头皮发麻,终于忍不住抬头对上他的双眼,没好气的道:“皇上一直看我干什么?” 男人扯了下唇,“你今日很威风,嗯?” 上扬的尾音,分明透着几丝危险。 夏清浅眼皮跳了跳,理直气壮的道:“不知皇上指的哪件事——如果是户部尚书府,那皇上不费吹灰之力就除掉了太后的左膀右臂,理应嘉奖我才是。如果是后来苏相与那西域人的事,那我怎么说也是替西凉和皇上争了口气,皇上还是应该奖励我。” 男人冷笑一声,“所以朕说你今日很威风,错了吗?” 夏清浅,“……” 倒也没错,只 是听他刚才阴阳怪气的语气,她下意识的反驳他。 然而被他现在这么一说,好像又成了她的不是——这男人当皇帝果然不是白当的,话术一流。 她调整了一下表情,微微一笑,“皇上怎么会错呢,所以——皇上打算奖励我什么?” 这女人还真是应得下去。 萧墨寒冷笑着想,果然他就不该指望她自己反思! “你没有经过朕的同意,当着百姓的面拆穿户部尚书的后宅阴司之事,丢了朝廷的脸。选取原石一事,朕不让你参与,你却一意孤行,是乃抗旨之罪。” 最重要的是,她身为后宫嫔妃,却一个劲儿盯着别的男人看,还险些收了别的男人的礼物,简直罪该万死! 萧墨寒眯着眼睛,冷冷注视着她,“就这样,你还想要什么奖励?” 夏清浅,“……” 话说到这份上,奖励是不可能了,他不处心积虑的罚她都不错了。 不过夏清浅自认做的都是好事,他看到的却都是不好的一面,果然阴暗的人看事情也都是阴暗面! “不给就算了。”她撇了撇嘴,扭头看向窗外,懒得理他。 “夏清浅。”萧墨寒沉下声音。 “还有什么事?”她没好气 的瞪他,“就算我有过,也该功过相抵了——皇上不会还想罚我吧?” “朕可以不罚你。” “……”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 “不过,你以后行事给朕注意点。”男人不悦的低斥道,“没有经过朕的同意,若是敢收男子送你的礼物,朕就把你和那紫翡翠一块儿碾碎了。” “……?” 夏清浅懵逼的看着他,她怎么觉得,事情的走向好像不太对? 这男人说的不是尚书府和西域人的事情吗,为什么好端端的扯到紫翡翠身上去了? 她皱眉道:“我不是没拿吗?” 萧墨寒又是一声冷笑,“你敢说你心里一点都没想拿?” 还不准她想想吗?! 紫翡翠这种十年难遇的珍品,拿来做法器是极好的东西,她就算眼红一下也不为过吧? 夏清浅气极反笑,“怎么,皇上现在不只要管我的行为,就连我的思想也要控制了?”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过挑衅,萧墨寒眼神一厉,猛地扬手扣住了她的下巴。 刚好这个时候,马车剧烈晃动了一下。 于是夏清浅一下子没坐稳,又被他这股力道一拽,整个人都朝他倒了过去! 身体相触的刹那,两人脸色俱是一变。 第六十一章 朕就是喜欢有难度的东西 马车里有那么刹那的寂静,落针可闻。 两人四目相对,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如出一辙的僵硬。 这气氛有些诡异,又有些熟悉——就像今日在云汐的房里,如果不是大长公主突然出现,好像也是这般微妙的带着几分暧昧的凝滞。 夏清浅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俊脸,心跳忽然诡异的漏了几拍,脑子里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刚才在太后面前,他帮着她据理力争的样子。 于是耳根竟隐隐的爬上一丝绯红…… 萧墨寒下颚的轮廓原本还有些僵硬的紧绷,可是看到这抹绯红,他瞳色一深,喉结忽然滚了两下。 “主子!”却在此时,外面忽然传来赶车的小太监急切的解释声,“刚才那段儿在修路,奴才一时不察没有驾稳马车,请主子恕罪!” 两人眸色俱是一闪。 下一秒,双双别开视线。 夏清浅轻咳一声,立刻对外面的小太监道:“没事。” 她原本只是想让那小太监免于责罚,可是说完才意识到——这声主子又不是叫她,她凭什么回答? 夏清浅嘴角一抽,有些尴尬的回头看向某人。 萧墨寒也在此时重新看向了她。 只是他一反常态的没有嘲讽她,眯着眼睛,眸光漆黑如墨,“朕就是要控制,你待如何?” 夏清浅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怎么,皇上现在不只要管我的行为,就连我的思想也要控制了?】 夏清浅,“……” 控 制个鬼,她是那种会被控制的人吗? 别说是思想,她就连行为也没让他成功的控制过! 可是讽刺的话到了嘴边,不知怎的就变了样儿,“我这人脾气不好、性格也差,心理更是扭曲。”夏清浅嘴角挑起若有似无的弧度,“皇上要想控制我的思想,怕是有点难度。” 萧墨寒看着她晶莹透亮的双眼,那抹笑容显得灿烂而娇媚。 他眸色一深,狭长的凤眸眯得更细,薄唇缓缓吐出一句,“朕就是喜欢有难度的东西。” 夏清浅,“……” 马车里的氛围,再次变得有些暧昧和诡异,好像又回到了小太监出声打破僵持之前的状态。 夏清浅咬了咬唇,“随便你!” 她一把推开他,连带着把他的手指也从自己下巴上推开了。 刚好这个时候马车驶入宫里,缓缓的停下来,夏清浅猛地转身掀开车帘,直接一下跳下了马车。 “你昨晚送来的鲜花饼不错,朕一会儿再去冷宫尝尝。” 身后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夏清浅脚步一顿,然后跑的更快了。 萧墨寒看着她的背影,眸色深沉的摩挲着指尖,指腹仿佛还残留着她下巴的余温。 他闭眼,唇畔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弧度。 ……… 夏清浅回到冷宫,或许是跑的太过激烈,脸颊还透着几分热意。 柳絮看着她急匆匆的样子,奇怪的道:“主子,您怎么了?” “没什么。”夏清浅猛地摇了下头,深吸一口 气,“对了柳絮,你昨日做的鲜花饼,可以教教我吗?” “啊?”柳絮惊道,“您想学这?” 真不是她说,虽然主子平日里就连拔草种地的活儿都干了,也不算什么懒人,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钱的基础上——主子还真不是那种勤奋的会给自己找事儿的人。 所以好端端的,学什么鲜花饼? 柳絮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眼神一亮,“哦主子,您找到高价售出鲜花饼的途径了?” 夏清浅,“……” 她无语的看了这丫头一眼,“你这是哪儿跟哪儿啊,难道我是那种眼睛里只有钱的人吗?” 柳絮狐疑的望着她,难道不是吗? 夏清浅额角跳了跳,“赶紧教,不许说话!” 柳絮委屈巴巴的哦了一声,立刻进去准备食材。 刚好这个时候,大长公主和云汐郡主也来了——带着名贵的药材,专门来给夏清浅赔罪来的。 “这两日是我冲动了。”大长公主叹息道,“如果不是清妃你不计前嫌救了云汐,我真的要铸下大错,听信德妃的谗言,害了你又害了云汐。” “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夏清浅没有说不怪她,毕竟自己也不是圣人,险些死在人家手上,又怎么可能简简单单的说出原谅? 不过大长公主也不是恶人,只是为了自己的女儿,被人蒙蔽了心眼胡乱行事。 夏清浅说,“郡主心善积累福报是因,才会有今日得救的果。只希望大长公主往后不 管因为什么人什么事,都不要再存害人之心。” 那女鬼其实可以更快速的吸收云汐郡主的精气,可是她并没有这么做,或许这些年她也在想,如何才能在保全云汐的前提下,让她的鬼魂脱离云汐的躯体。 而自己救云汐郡主,某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人善良。 “好,我知道。”大长公主眼眶泛红,“我以后一定多做善事,替云汐积福。” 夏清浅点了点头,刚要说什么,萧云汐就闻到了厨房传来的阵阵飘香,惊讶道:“那是什么味?” 夏清浅笑道:“鲜花饼。” 大长公主奇道:“什么花这么香?” 夏清浅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昨日被大长公主破坏的那些花。” 大长公主神色变得有些尴尬,“是我不好。不知清妃有没有什么想法,可以让我弥补这两日对你犯下的过错?” 她想要补偿,只是除了金钱和药材,她也不知道从何补起。 夏清浅看了眼她带来的灵药,摇了摇头,“这些就够了。” 公平交易,才不会铸下因果。 “清妃。”大长公主趁着萧云汐被厨房的香味吸引走,问道,“你老实告诉我,云汐的病……是不是与妖邪有关?” 夏清浅挑眉,不愧是大长公主,这都看出来了。 “如果是呢?”她不答反问。 “我听说你在宫里卖平安符?”大长公主尴尬的道,“可不可以,卖给我一张?” “……” 夏清浅嘴角抽搐,她还 以为大长公主要和她探讨什么妖邪之术,结果竟是为了平安符。 “可以,一百两一张。”她又把价格翻了个番。 不过大长公主哪里会嫌贵,听她答应,立刻高兴的付了钱。 拿到平安符以后,却忽然面色凝重的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我知道你如今身怀异术,和从前不太一样了。不过不管怎么样,在这深宫里还是要小心为上。” 从云汐的病,到户部尚书府的鬼煞阵,再稍加打听一下最近宫里的传闻,她不可能看不出来,夏清浅和从前不一样了——甚至有着非同常人的本事。 她并未与人提起过,但是夏清浅于她有恩,她自然希望这女孩能平安无恙。 “我知道,多谢大长公主。” 两人聊了几句,便也走进厨房,最后那鲜花饼做出来,还让大长公主母女带回去几个品尝。 期间太后那边也派人过来,把一株血参送上。 加上萧墨寒前两天给她的那一株,夏清浅手里有两株血参,还有许多大长公主送来的上好药材,她心情颇好的打算今晚好好修炼——不过在那之前,还得先等某人来品尝那鲜花饼。 天色渐暗,夏清浅等得渐渐有些不耐烦了。 “柳絮,你去看看皇上忙完没有。” “是!”柳絮难得看见主子对皇上上心的时候,兴冲冲的跑了出去。 只是没一会儿,却又苦着脸回来。 夏清浅看她这般脸色,就知道结果不好,皱了皱眉,“怎么了?” 第六十二章 他不能让这女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柳絮欲言又止的看着她,“主子,要不……咱们别等了,自己吃吧?” 夏清浅沉下脸,“到底怎么回事?” 柳絮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低着脑袋,声音小的跟蚊子叫似的,“就……皇上他……他此刻不在龙吟宫,而是去……去了淑妃娘娘的华清宫。” 夏清浅一愣。 短暂的怔忪的过后,有些好笑的看着她,“不在就不在,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你紧张什么?” 柳絮跺了跺脚,“奴婢没有紧张,奴婢是替主子生气!” 从娘娘失忆开始,就一直大.大咧咧的一心求财,对皇上不甚上心。她虽然心里担心娘娘会永远这么在冷宫待下去,可又觉得后宫之中这样的性子没什么不好——只要不上心,就不会伤心。 可是今日难得娘娘有了一丝变化,皇上那边却出了岔子,偏偏在这个时候去了淑妃那里! 柳絮越想越觉得委屈,尤其是想到娘娘刚才认真学习的样子,她就满心不忿。 这可是娘娘第一次下厨,皇上真是没有口福! “好了好了。”夏清浅拍了拍她的脑袋,笑眯眯的道,“是你说的,咱们要知恩图报——他今日帮了我,又非说要来吃什么鲜 花饼,我才勉强学习一下。如今他不来正好,咱们俩自己吃,嗯?” “娘娘。”柳絮可怜巴巴的看着她,“您都这样了,就别安慰奴婢了。” “……” 夏清浅这回是真的有些好笑,“我都哪样了?” 一道声音横插了进来,“就是受了情商还要强颜欢笑的样子呀。” 夏清浅,“……” 夏清浅手中的一个鲜花饼直接朝着这声音砸了过去,刚好被向日葵精接到,笑嘻嘻的道:“你说的没错,男人要来何用,这鲜花饼他不吃正好我们一块儿吃。” 夏清浅冷笑,“谁跟你是我们?” 向风华撇撇嘴,“你昨日让我收拾冷宫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夏清浅瞪了他一眼。 却见那小屁孩摇身一变,又幻化成了前天晚上那道英俊的男子模样,风流倜傥的朝她眨了眨眼,“这样好了吧,我牺牲一下自己的美色,来安慰你被男人伤害的心。” 夏清浅,“……” 去、死、吧。 ……… 华清宫。 淑妃虚弱的坐在榻上,脸色苍白,期期艾艾的看着面前的男人,“皇上,臣妾头好晕,您今晚能不能留下来陪陪臣妾?” 萧墨寒蹙眉,“朕现在不是陪 着你?” 淑妃眼神微亮,“那您一会儿不走了吗?” “等你睡着,朕还要回去批阅奏折。” “……” 淑妃咬了咬牙,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愠恼。 她好不容易才装病把皇上请来,怎么可能这么简单的让他离开? 后宫之人皆道,帝王冷漠无情不近女色,唯独对贤良淑德四妃还算和颜悦色,尤其是对她淑妃——算得上最为宠溺了,只要她提出的请求,皇上就几乎没有不答应的。 可是为什么就连这么简单的一条留下过夜,都这么难? 皇上年纪又不小了,难道真的对女人没兴趣不成? 不……淑妃摇了摇头,不可能完全没兴趣的,否则皇上近日也不会经常去冷宫走动。 如果不是因为他对那冷宫弃妃日渐展露的特殊,她也不会这么心急,连装病这样的套路都用上——既然已经用了,就不能半途而废! 思及此,她身子一歪,直接朝他倚了过去,“皇上,臣妾……” “陈碧落!”帝王陡然一声厉喝。 淑妃一惊,陈碧落是她的芳名,皇上这么连名带姓的叫她,分明是动怒的征兆。 她哀怨的看着他,却见男人冷冷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朕以为你知道,朕不喜欢什么。” 他不喜欢旁人碰他。 淑妃蓦地咬住了唇,她知道这一点,可是他当真没让人碰过他吗? 过去的事不提,就最近那个夏清浅,不也照样碰了他又没受到任何惩罚吗? 难道她连一个冷宫弃妃还不如?! “你好好休息,朕改日再来看你。” “皇上!”淑妃不甘的唤道。 可是男人头也不回的走了,连看都没有再看她一眼,气得她脸色发青。 ……… 萧墨寒走出华清宫,俊美的脸还绷着隐隐的怒意。 同样是装可怜,他忽然想起了某个女人最初失忆的时候,装的就十分柔弱凄婉,还一个劲儿的恶心他——可又没有这么讨厌。 相比之下,所有其他人和她比起来,都显得那么小巫见大巫。 可她如今不装了。 彻底撕破脸以后,她倒是露出了本性——骄傲又跋扈,胆大包天。 乍一见她这般模样,他总是怒意升腾,恨不得掐死她。可事后回想起来,好像又没有一次真的对她下手的,甚至觉得她那模样带着几分真实有趣。 今日更是新奇,他竟然主动提出要吃那甜腻的要命的鲜花饼——明明他并不喜欢那味道 。 萧墨寒阖了阖眸,看着几步之外的冷宫,压下了脑海中的思绪。 他不能让这女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帝王心,不容窥探。 萧墨寒放缓了脚步,走到冷宫门口,还没来得及迈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那女人哈哈大笑的声音。 他身形一顿,不悦的蹙了下眉。 虽然这里是冷宫,可她身为后宫妃嫔,竟然这般毫无规矩和形象,此风不可长。 一会儿见到她,他定要好好训斥她。 只是这个念头刚刚来得及升起,就听里面又传来一道男声,“鲜花饼配桃花酿,口感实在是美妙呀!我说女人,你要不考虑一下找几个人来替你酿酒,再去卖给宫里那些贵人,绝对能赚很多钱。” “行,我要是赚了钱,分你一点,当是你提出建议的奖励!” “我要钱做什么?你每日做好吃的给我就行了。” “成交!” “……” 大半夜的,她竟然跟男人喝酒。 而且听这语气,还不是一次两次——她还要每天做好吃的给那男人?! 呵。 萧墨寒怒极反笑,菲薄的唇冷冷抿成一条直线,“砰”的一脚踹开了门。 屋子里的三人俱是一惊。 然后,猛地回头朝他看来。 第六十三章 包括你,也是朕的 向风华这小妖精,虽然口口声声说着“要男人何用”,可是真的看到萧墨寒时,还是吓得抖了抖。 毕竟是人间帝王,他一个小妖精,实在是不敢得罪。 柳絮的情况也没比他好多少,哪怕心里为自家主子打抱不平,可这到底是皇帝,她也不敢太放肆。 唯有夏清浅的脸色还算平静,不闪不避的迎上男人冰冷的目光,“这大晚上的,皇上有事吗?” “滚。” 男人菲薄的唇冷冷吐出一个字。 夏清浅不悦的皱眉,“这是我的地方,皇上让谁滚?” 萧墨寒没理她,冰冷的视线扫向那两人,看到向风华的刹那,脸色更沉了。 又是这个妖精! 上次一看到他就吓得消失——这么没出息的东西,她竟然还在跟人家厮混? “滚,别让朕重复第三遍。” 冰冷的嗓音再次响起时,向风华和柳絮双双一抖,然后不约而同的从窗口跑了出去——因为帝王站在门口,此路不通。 夏清浅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额角狠狠一抽,对这两人没出息的十分不屑。 刚才还说要跟她同仇敌忾,现在“仇人”刚到,他们就不战而退了! 她心底暗骂没用,面上却是不显 山不露水的平静,缓缓起身,朝着门口方向走去。 只是面前的路被人当着,而且这人还丝毫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夏清浅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皇上不是让我们滚吗,那烦请让让——我是不可能跳窗的。” 她明知道他说的滚不包括她,还敢故意杠他? 萧墨寒冷笑一声,“朕有没有说过,不要再让朕看到你跟别的男人勾勾搭搭?” 勾勾搭搭?! 夏清浅气乐了,“我一没摸他二没碰他,这是哪门子的勾搭?” 萧墨寒眼神更冷,“半夜三更,你跟他孤男寡女在这里吃点心聊天不算,还说要每日做点心给他吃——就这样,你还觉得自己很清白?” 夏清浅发现这男人每一句话的用词都让人牙痒痒。 就算他不知道向风华是个小孩子,可刚才这里还坐着个柳絮呢,哪来的孤男寡女?! 倒是他……自己刚从华清宫出来,竟然好意思指责她? 夏清浅闭上眼,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摆出标准的微笑脸,“皇上,你都说了现在是半夜三更,那您这个时间来我这儿,应该不只是为了管我做点心给谁吃这种小事吧?” 萧墨寒脸色一顿。 他忽然想起 ,他是来吃点心的——今日回宫的时候,他说过晚上会再来她这儿尝尝她的鲜花饼。 虽然刚才被淑妃耽误了一些时间,但他还是来了。 可是,这女人竟然跟别的男人吃上了! 萧墨寒扫了眼桌上摆放鲜花饼的碟子,只剩下半个,还是被人咬剩下的。 他胸口猝不及防的堵了一下,旋即收回视线,目光狠狠的剜向她,“朕说过要来,你没记住?” 夏清浅挑眉,“哦,都这个时辰了,我以为皇上不会来了。” “所以你就让人吃朕的东西?” 仔细听,男人暴躁的语气中竟夹杂着一丝几不可察的委屈。 夏清浅怀疑自己疯了,才会听出委屈的意思。 她心头忽然也有些烦躁,皱眉道:“放着也是浪费,既然皇上在华清宫吃过了,那又何必管我的东西是被谁吃的?” 萧墨寒听着她不耐的语气,脸色愈发阴沉。 可是下一秒,忽然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他眯起眼睛审视着她,“你怎么知道朕去了华清宫?” 夏清浅脸色一僵。 她让柳絮去问的。 原本也只是等的不耐烦了,随便问问而已。 可是被他现在这么一提,加上她刚才说的那些话,总 觉得哪里不对劲。 所以夏清浅闭紧了嘴,没有吭声。 可萧墨寒何其聪明的一个人,看她脸色古怪,几乎是立刻意识到,“你还去找过朕?” “我没有。”她几乎是立刻否认。 是柳絮去找的,不是她。 所以她这也不算撒谎。 “夏清浅。”萧墨寒看着她迫切辩解的模样,脸色却不知为何恢复了几分,“你是因为朕去了淑妃那里,所以故意找那妖精来气朕吗?” 夏清浅震惊的看着他,“你胡说什么?” 是风华自己来的,她什么时候找人来气他了? 而且,她为什么要气他?!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就听男人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你吃醋?” 夏清浅脑子里嗡的一声,吃醋? 她为什么要吃醋?! “萧墨寒!”她忽然大怒,“你不要再胡言乱语!你有三宫六院和我无关,你宠幸哪个女人也和我无关。我只是借你的冷宫用一阵而已,并不想跟你扯上任何关系!” 话音刚落,男人好不容易恢复的脸色再一次阴沉下去,而且远比刚才更沉更冷。 借用? 他冷邃的黑眸紧紧攫住她的眼睛,犀利的仿佛要刺穿她,“这个皇宫是朕的,整 个西凉都是朕的,没有任何人可以借用朕的东西——包括你,也是朕的。” “你最好搞清楚,只有朕要不要的分别,没有你愿不愿意的自由。” “而现在,是朕不要你。” 森冷的话音接连砸向她,像是淬了冰渣,毫不留情。 夏清浅身形微震。 眼前一股冷幽的龙涎香拂面,却是男人拂袖离去的背影。 脚步声渐行渐远,屋子里陡然陷入了一派死寂中,安静的落针可闻。 不知道过了多久,夏清浅的眼皮才动了动,抬头看向窗口怯怯的两人,“怎么了,在那儿傻站这么久?” 柳絮咬唇,“娘娘……” 向风华面露同情,“他长得这么好看,又是至高无上的皇帝,你喜欢他也不丢人。” 夏清浅,“……” 她按了按眉心,“你哪儿看出来我喜欢他了?” 最初认识的时候,她觉得狗皇帝十分难缠,应付他实在太费劲儿。 后来他一次次要杀她,她更是讨厌他讨厌的要命。 也就从他在大长公主面前帮她开始,她才觉得他还像个人样儿——有些改观,有些感激。 或许还有点微妙的好感。 可是她清楚的记得那声“惜儿”,记得他有后宫三千…… 第六十四章 为了反过来试探 夏清浅叹息着收回思绪,“放心吧,我不会喜欢他的。时间不早了,你们都去睡吧。” 窗口的两人面面相觑。 好半晌,向风华才欲言又止的替她关上窗户。 他没有说,喜不喜欢其实不需要什么明显的表现——或许没有任何表现,因为她的理智不允许。 可是刚才离开这屋子以后,他压不住好奇心在外面偷看,在皇帝说出“是朕不要你”那五个字的时候,他清楚的看到,她转瞬即逝的脸色有多僵硬。 夜风轻拂,屋子里又恢复了静谧。 夏清浅独自站了一会儿,便拿出血参,照着原计划修炼起来。 这些灵药不能直接当灵力用,她还得加以调息,才能全部化为己用。不过好在血参灵气充沛,甫以灵芝,效果事半功倍,夏清浅体内的灵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着。 一株血参的灵气全部吸收以后,她又拿出另一株,如法炮制。 起初的修炼和吸收都很正常,浅金色的光芒游走全身,柔和的将她包裹起来,可是调息到一半的时候,却有一团黑气闪过,包裹着她周身的金光,似乎呈现压制的现象! “噗……” 夏清浅忽然吐出一口血来。 ……… 华清宫 。 淑妃听着小太监回来禀报的话,一手掀翻了宫女递上来的茶盏,怒喝道:“你说什么?” 小太监吓得一哆嗦,怯怯的低下头,“娘娘,皇上确实去了冷宫。” 冷宫,夏清浅。 淑妃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狠戾,虽然夏清浅是镇国将军的女儿,可自己是太后的外甥女,一入宫就被封淑妃之位,所以从未把那个蠢货放在眼里。 只是那蠢货入了冷宫以后,倒像是变了个人一样,还招的皇上也一直往冷宫跑。 今日更是为了那个蠢货,抛下自己! 淑妃咬了咬唇,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太后那儿。 太后本来就看夏清浅不顺眼,听到淑妃告状,便直接把人召到了自己宫里。 夏清浅到的时候,德妃和淑妃、还有几个妃嫔都已经在席位上坐着。 她简单的行了个礼,便要去那张空着的席位上坐下。 “清妃。”德妃昨日被大长公主狠狠整了一通,现在看到夏清浅,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直接起身朝着夏清浅走了过去,眉眼倨傲的道:“过几日就是一年一度的祈愿节了,每年祈愿节之前,后宫的姐妹都会在太后娘娘这儿先行祈愿,以 示诚心。刚才本宫与淑妃姐姐已经在祈愿树下各自跪了一个时辰,其他姐妹也不例外,你来得晚,便去那儿跪两个时辰吧。” 夏清浅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在场的其他人都没有说话,太后和淑妃不动声色,看不出究竟是什么意思。而其他人则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看好戏似的看着她。 夏清浅估摸着这所谓的祈愿应该不是假的,否则德妃说出这话,不会每个人的神色都毫不诧异。 不过不是假的,也不代表全是真的。 “都已经跪了一个时辰?” 夏清浅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太后娘娘刚派人来冷宫传话,我就直接过来了,片刻也不敢耽搁,为何德妃和诸位却已经提前一个时辰来了这儿?莫非因为我是冷宫中人,所以太后娘娘唤我前来的时间,也要比其他人晚一个时辰吗?” 德妃脸色微变。 夏清浅直接看向了太后。 反正人已经得罪了,她也不怕这话问出去,太后会不会多心。 “清妃不必这么较真。”太后微微笑道,“德妃与你开个玩笑而已。其他人并未开始祈愿,倒是德妃与淑妃二人确实来得颇早,已经在祈愿树下跪了一个时辰。” “听见没 有?”德妃刚才是随口胡扯的,可是没想到太后会帮她圆谎——想来是昨日户部尚书的事情,夏清浅这个蠢货把太后得罪狠了。 她冷冷的道:“我与淑妃姐姐已经跪过了,现在轮到你了。” 话音未落,她还伸手推了夏清浅一下。 夏清浅整个人都踉跄了一下,脸色隐隐发白。 众人见状,都是一惊,就连始作俑者德妃也有些惊讶。 她虽然确实是用了些力的,可是夏清浅一个人能制服一头发狂的猛虎,又怎么可能被这样推一下就站不稳,甚至脸色这么难看? 莫不是……想在太后面前装可怜? 想到这种可能性,德妃就忍不住冷笑,“清妃难道想说自己身体不适,不能祈愿?” 夏清浅没有理她,抬头看着太后,眼神定定。 太后眯了下眼睛,“清妃,你当真是身体不适吗? ” 当真。 昨夜修炼的时候,她走火入魔了。 只是她无法确定,到底是自己的心不够静,还是因为血参被人动了手脚——普通的下药,她不可能看不出来,除非有人处心积虑的对血参注入了鬼气。 可如果真的是注入鬼气,那就不是简单的想要给她下毒了,而是为了试探她有 没有在修炼,甚至……已经看出她要用血参来修炼,然后故意用这种方式来害她! 若是换了初级的修炼者,或许早已经脉尽断,修为丧尽,甚至可能赔上性命! 哪怕她自有一套调息功法,也恢复了大半夜,才勉强能走动。 不过,太后一定想不到她活了两辈子,所以只要她今日出现在这里,太后就会打消疑窦。 而她故意不掩饰自己的虚弱,则是为了反过来试探太后——血参到底有没有问题! 夏清浅抿了抿唇,郑重的点头,“是,臣妾身体不适。” 太后眼底闪过一丝锐光,转瞬即逝,旋即神色如常的道:“可否能坚持祈愿?” 她是故意的! 这个眼神,分明是在盘算计较! 夏清浅心里陡然窜起了一股怒火,就因为户部尚书府的事,太后竟然对她起了杀心,借着那株血参来害她! 她呼吸渐沉,险些抑制不住自己的火气,“如果臣妾说不能呢?” 太后脸色微冷,“既然还能站在这儿,想必也并无大碍。祈愿之事不可儿戏,出去跪着吧。” 夏清浅神色也是一冷。 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外面忽然传来小太监尖锐的唱诺声,“皇上驾到——!” 第六十五章 为她着急担忧? 明黄的身影颀长笔直,携裹着外面的光线一步步的朝内走来,俊美的脸逆着光看不清具体的神情。 他没有看夏清浅一眼,目不斜视的走到太后面前,行了个问安礼,“母后这里如此热闹,是在为祈愿节做准备么?” “不错。”太后颔首道,“三日后就是祈愿节了,哀家自然要先准备起来。这不淑妃和德妃刚才已经在祈愿树下跪了一个时辰,此刻就该轮到清妃了。” 说话间,她的眼神似笑非笑的朝着夏清浅瞟来,“只是清妃说她身体不适,不能坚持祈愿,不知皇帝以为该怎么办?” 萧墨寒这才看向夏清浅。 从他进门开始,这还是他看她的第一眼,却冷淡的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不,其实也不是陌生人——他看其他妃嫔的时候似乎也是这种眼神。 夏清浅想,或许只是她习惯了和这男人针锋相对,每一次都会成为被他瞩目的焦点,所以像今日这般被他无视的时候,才会觉得哪里不对劲而已。 “你身体不适?”男人淡淡的道。 “是。”她弯了弯唇。 “太后说的没错,既然能站着,想必跪着也并无大碍——出去吧。” 出去? 他这是要她去跪着! 夏清浅眼神微微暗了下去,其实她没有撒谎,虽然她看上去还算正常,但是大半夜的调息也只能让她勉强走动而已,身体依旧十分虚弱。 若是在外面跪一个时辰,绝对撑不下去。 可是对上男人淡漠的目光,她却也不想再多说什么,淡淡的扯了下唇,“是。” 萧墨寒看着她勾起的那抹笑容,蹙了下眉,忽然觉得有些刺眼。 可昨晚是她自己说的,不想跟她扯上任何关系,那他又有什么必要在这种时候替她解围? 他此刻的反应,才是该有的正常反应! 想到这里,萧墨寒目光沉了几分,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 “还是皇帝说话管用啊。”太后意味不明的笑道,“方才哀家开口,清妃还不太愿意的样子。” 萧墨寒垂下眼睑,没有接话。 淑妃眼底止不住的划过一丝笑意,她还当皇上有多喜欢那女人,原来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如今在太后面前,还不是无动于衷? 看来,她根本不必把这女人放在心上。 “清妃这是仗着皇上的宠爱,自视甚高了吧?”德妃嗤笑道,“连太后娘娘的吩咐都不放在眼里,实在是无礼, 皇上找个机会定要好好说说她。” 从前德妃还算沉得住气,可是现在连吃了夏清浅几次亏,一抓住机会就想打压她。 萧墨寒看了德妃一眼,目光微沉。 淑妃眼底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她只是来太后这里走一趟,就给了夏清浅一个下马威,还成功讨好了太后,可谓是一举两得。 最重要的是,整个过程根本不必她出手,只要把德妃当枪使,皇上就算要怪也怪不到她的头上来。 “是啊,德妃娘娘说得对,清妃最近真是越发骄纵了。” “今日教训教训她也是好的,让她知道什么叫规矩。” “……” 妃嫔们起初还不敢说话,但见帝王不吭声,便也踊跃的加入了对夏清浅的声讨之中。 这些日子看着清妃一次次的出风头,明明身在冷宫却过得比她们还好,妃嫔们都嫉妒的不得了。 没想到啊,今日这女人就踩了雷! 最重要的是,连皇上也不帮她,正好让她们看了好戏! 萧墨寒听着四周喋喋不休的声音,脸色愈发沉了下去。 从前祈愿节之前,他也会来这里听着太后和众妃嫔闲话家常,虽觉无聊,但二十几年修炼出来的自制力让他可 以不动声色的听着,甚至偶尔附和几句。 然而此刻,他竟然隐隐有些不耐,甚至是烦躁。 这些女人怎么这么聒噪? 萧墨寒目光往外瞟了一下,日头很烈,也不知道那个女人跪在祈愿树下,有没有好好反省一下。 却在此时,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惊呼,“不好了,清妃娘娘晕倒了!” 屋子里的氛围陡然凝固了一瞬。 众人脸色俱变,下意识的看向帝王。 然而那张椅子上哪里还有人,众人只觉得眼前一道明黄色迅速闪过,帝王的身影就已经走到门外! 众人又是一惊。 淑妃和德妃脸上的笑意倏地僵住了。 萧墨寒出了那扇门,远远看着晕倒在地的那道身影,眼神一暗,下颚绷出明显冷硬的弧度。 他脚下步伐愈快,阔步走到祈愿树下,俯身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来人,传太医!” 这下子,就连院子里的宫女太监也是一惊。 皇上竟然……主动抱了人!? 听说清妃失忆的那一晚,皇上曾把她扛回冷宫,那彼时是扛,今日却是打横抱起啊! 接连赶来的妃嫔们脸色愈发难看,尤其是淑妃和德妃,面色铁青。 原以为成功的给了夏清 浅一击,谁能想到,竟反而让皇上为她着急担忧? ……… 太医很快就赶到凤鸣宫来,偏殿里聚了一屋子的人。 德妃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女人,冷笑一声,“昨日还好好的,今日要她跪一会儿,就这么晕倒了。其他姐妹都能做的事,她一个冷宫之人倒是身娇体贵。” “闭嘴。”萧墨寒冷冷扫了她一眼。 德妃呼吸一滞,立刻噤声,委屈的咬住了唇。 偏殿的氛围一时有些凝滞,还是太后叹息着打破了这份沉默,“太医,清妃怎么样了?” “回太后,清妃娘娘经脉紊乱,身体虚弱,像是中暑的征兆。” “这个天气怎么会中暑?” “这……”其实太医也不知道,都已经入秋了,为什么还会中暑。 他迟疑道:“应该是娘娘之前中毒之后,身体还未调养好。” 太后皱了皱眉,眼神晦暗不明,“倒是哀家为难她了。罢了,太医去开药,其他人都出去吧,让皇上在这儿陪着清妃就是。” “是。”众妃嫔不甘不愿的退下。 偌大的偏殿,顿时只剩下床上躺着和床边坐着的两个人。 萧墨寒眉心紧蹙,目光紧紧盯着床上脸色苍白的女人…… 第六十六章 萧墨寒,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下流! 她不是厉害得很么? 只是跪这么一会儿,怎么就晕倒了? “夏清浅。” “……” 无人应声。 男人眸色一暗,“别装了,起来。” 可是话音落下许久,女人依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萧墨寒薄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重重的推了她一下,“朕警告你,再不睁开眼睛,朕就把你装昏迷的事告诉太后,让你再去院子里跪几个时辰。” 夏清浅,“……” 夏清浅本来是无论如何也不打算醒来的。 她身体不舒服,所以干脆装晕——反正让她老老实实的跪在那里是不可能的事。 但她本来以为自己要在外面的祈愿树下躺满一个时辰,毕竟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想看她的好戏,不可能帮她。只是没想到这个男人会突然出现,把她弄到屋子里来。 更没想到,他会看出她是装的。 她刷的一下睁开眼睛,没好气的看向他,“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皇上刚才的不拆穿之恩?” 萧墨寒看到她怒意横生的模样,瞳色一深,紧绷的下颚却几不可察的松了几分。 她醒了。 她是装的——其实在她睁开眼睛之前,他根本不知 道她是装的。 之所以说这种话,只是因为除此之外毫无办法,于是有那么一瞬间,心底竟闪过一丝慌乱。 萧墨寒喉结滚了滚,眸底翻涌的墨色终于平静下来,“谢就不必了,不过你记着,你欠朕的。”所以她昨晚说想不跟他扯上任何关系,是不可能的事! “我欠你?”夏清浅气笑了,“皇帝陛下,我连救命之恩都没让你还呢,你这么点小事就跟我说欠?到底是我太大度了,还是你太斤斤计较啊?” “救命之恩?” 男人眯起眼睛,“至少朕今日帮了你,你以后都不会再因为祈愿之事有任何麻烦,可你对朕做的,不过是减轻了朕的痛苦——往后的每一个月,朕还是会经历同样的痛苦,你管这叫救命之恩?” 夏清浅,“……” 这男人分明是在强词夺理,可她竟然无法反驳他的话。 因为他说的也没错,他的病没有根治,还是会复发。 “还是说,你能彻底治好朕的病?” 男人低沉的嗓音再一次响起,夏清浅眼神微微一变。 彻底治好? 他的脉象好像有些似曾相识,她上辈子或许在哪里见过,可她实在想不起来,所以她如今能做的也只 是在他每次发作的时候,用灵力强行给他止疼而已。 至于根治……她目前还做不到。 她皱眉道:“上回可是你说的,你没让我救,是我自作多情。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彻底治好你?” 男人嘲讽的扯了下唇,“是不想,还是你根本不行?” “我会不行?”她脱口而出。 “你行?” 萧墨寒淡淡的挑眉,“好,那朕就等着你的治疗方案了。” 夏清浅,“……” 夏清浅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因为她暂时确实不行——实在是这男人说的话气煞人也,一下子把她骨子里的骄傲和求胜欲全都挑了起来,害得她口不择言。 现在话赶话说到这个份上,她又不可能再反悔。 夏清浅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她怎么觉得这男人是故意给她下套呢? 想到这一层,她的脸色顿时难看下去,“我怎么记得皇上昨晚才说,是你不要我——现在却又让我救你?” 萧墨寒眯起眼睛,“怎么,要你和让你救是一码事?朕得要了你,你才会出手相救?” 夏清浅一下子涨红了脸,咬牙怒道:“萧墨寒,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下流!” 她口口声声的直呼他的姓名,还带着怒 气,如此胆大妄为。 萧墨寒本该喝斥她不懂规矩,可是她的脸蛋娇艳欲滴,眉眼顾盼生姿…… 他见过无数美人,自认不会被女色所迷,可是这一刻,到嘴边的喝斥竟真的没有说出口。 他喉结滚了滚,刚要说什么,推门声就响了起来。 “皇上,臣妾和姐妹们好像听到清妃的声音了,是不是清妃醒了?”德妃缓缓走了进来。 萧墨寒顺势收回视线,冷冷扫了她一眼。 德妃一惊。 好在淑妃也在此时走进来,“皇上,太后娘娘问,清妃是否还能坚持祈愿?” 夏清浅暗暗后悔,果然在别人的地方,说话就不该太大声。 现在好了,人又来找她麻烦了! 不过刚才某人不给她解围可以,现在她真的要变成他的救命恩人了,他别想再袖手旁观! 思及此,她一把抓住他的袖子,矫揉造作的道:“皇上,臣妾的头好疼啊。” 萧墨寒,“……” 德妃,淑妃,“……” 德妃险些掩饰不住脸上的厌恶,不悦的讽刺道:“清妃可真是娇弱,这种天气都能中暑,看来还是在冷宫待的时间太短了。” 夏清浅眨了眨眼,“是吧?”她煞有介事的点头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虽然身在冷宫,却总往冷宫外面跑,每日还喝酒吃肉饭后水果,这样的冷宫生活怎么能磨砺人的意志呢?” 德妃脸色一冷,“你……” 她本来是为了羞辱这女人,没想到反过来被她气着了! 说起来,莲妃如今过的才是真正的冷宫生活,而夏清浅这个贱人,一天天的日子不知道多好! 德妃心里更恼,还要再说,却被淑妃扬手打断,“好了,都是后宫姐妹,吵什么?” 她淡淡的看着夏清浅,“既然清妃有力气说这么多话,想必祈愿之事也没什么问题吧?” 夏清浅对上她平静的目光,心想不愧是淑妃,不愧是某人昨晚连夜去探望的女人,果然比德妃会抓重点。 想让她出门跪着是吗? 可惜,某人刚才已经说了——【朕今日帮了你,你以后都不会再因为祈愿之事有任何麻烦。】 金口玉言,他可别想反悔。 夏清浅扭头看向他,拽了拽他的袖子,幽幽道:“皇上,臣妾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萧墨寒,“……” 德妃,淑妃,“……” 德妃气笑了,“这是后宫多年的规矩,你以为皇上会为你破坏规矩吗?” 第六十七章 此刻面对夏清浅的他,才是真正的温柔 夏清浅不理她,只是咬着唇,一瞬不瞬的看着萧墨寒。 萧墨寒眉骨猛地跳了跳。 这该死的女人,不是不想跟他扯上关系么? 这种时候,倒是知道利用他了? 他眸色沉了几度,只是对上她可怜兮兮的眼神,他就像刚才一样,训斥的话再一次堵了回去。 他冷飕飕的侧目扫了德妃一眼,“规矩是人定的,祈愿节本是为了祈愿美好而生,若是在过节之前出了什么事,岂非适得其反?” 德妃脸色微变,“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皇上还真要为这女人破坏老祖宗留下的规矩? 淑妃的眸色也微微沉了下去。 夏清浅晕倒这件事,明显就是装的,否则怎么可能这么快醒来? 可是皇上非但对此视若无睹,反而还替这个女人说话? 那她今日所为又算什么——非但没有让夏清浅得到任何惩罚,反而增进了这两人的关系? 她眼底倏地划过一丝冷芒,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立刻朝德妃使了个眼色。 德妃虽然近日冲动了些,但也不是笨蛋,对上她的目光,立刻就明白她的意思,飞快的转身退了出去。 萧墨寒看着她的背影,眉 心一蹙。 淑妃却在此时道:“皇上,也不是德妃故意为难清妃,只是祖宗规矩如此,您别怪她。” 男人淡淡的嗯了一声,“你出去吧。” 淑妃僵硬的笑了笑,“是。” 可是她话音刚落,门外却传来太后身边大太监德顺的声音,“皇上,太后娘娘请您去一趟。” 萧墨寒眉宇间闪过一丝不耐。 这种时候太后找他,除了德妃将他刚才的话告了状,还能有什么事? 他面无表情的起身,临走之前又看了夏清浅一眼,嗓音不自觉的低了几分,“你在这儿好好休息,朕一会儿就送你回冷宫。” 夏清浅笑眯眯的点头,“好。” 她这模样,倒是难得的乖巧。 不是昨晚那种横眉冷对的怒意横生,也不是刚才那种矫揉造作的故作乖巧,而是真的乖巧。 男人眸色微微深了几分,漆黑的某种酝酿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淑妃看着他俊美深沉的侧脸,蓦地咬住了唇,手心不自觉的攥紧。 其实皇上对她很好,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他也都会答应——她一度以为,那已经是传闻中狠辣无情的帝王最温柔的一面了。 可是直到此刻她才知道, 那不是温柔,只是淡漠的礼仪。 此刻面对夏清浅的他,才是真正的温柔——就像刚才在祈愿树下抱起这个女人的时候一样,他大概不知道,当时他的脸色有多难看。 淑妃闭了闭眼,看着帝王的身影缓缓离去,然后才收回视线重新看向了夏清浅,带着几分审视。 毋庸置疑,这个女人变了。 变得聪慧机敏,不再似从前那般嚣张跋扈又无脑,而是会楚楚可怜的惹人怜爱了。 “淑妃娘娘看着我做什么?”夏清浅收回视线就对上她打量的眼神。 “怎么,你还看不得了?”淑妃笑了一声,“这里是凤鸣宫,不是你可以肆意妄为的地方。” “我肆意妄为?”夏清浅好笑。 “祈愿是每个人都要做的事,你凭什么特殊例外——怎么,你的膝盖是金子做的,跪不得吗?” “……” 夏清浅嘴角的弧度深了几分,笑意却不达眼底,“如果真是每个人都要做的事情,那我哪怕身体不适,也会二话不说跪在那里。可是淑妃娘娘摸着良心说,这件事情当真每个人都做了吗?” 她说身体不适,没有人相信,都觉得她是装的。 既然如此,她也没 什么好解释的。 可是另一件事,她却不会忽略——德妃一开始说所有人都已经跪过,后来太后又改口说德妃和淑妃已经跪过,那不管剩下的妃嫔跪不跪,反正这两个人肯定是不用跪了。 也就是说,这两个人已经破坏了规矩! 退一万步说,如果这两个人不用跪的理由是身份尊贵,那也就算了——她自认身份不够,就像皇帝和太后不用跪在祈愿树下,她也不会自命不凡的去跟那两人比。 但是现在,显然也不是因为这个。 刚才所有人的所作所为,仅仅是为了折腾她而已! 既然如此,她有什么配合的必要? 她自认身为后宫妃嫔,已经尽到了自己该尽的礼仪——既然是她自己觊觎冷宫那块地方,想要留下来修炼,那么自然要适应这里的生存法则,不会无端的挑衅任何人。 可要是对方欺人太甚,她也不可能站在那里任由他们欺负! “怎么,你还想跟本宫比?”淑妃嘲讽的扯了下唇。 “并没有。”夏清浅冷淡的挑眉,“只是我无意挑衅任何人,也希望淑妃娘娘和其他人都不要来惹我,大家相安无事的不好吗?” “你说什么? ”这女人竟敢这么跟她说话? “我说,我对你们争相抢夺的皇上不感兴趣。”她黑白分明的眸直直的望着淑妃,一字一顿的道,“所以,也麻烦你们不要总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找茬儿,好吗?” “……” 淑妃怒极反笑,这女人竟然说对皇上不感兴趣? 就她刚才的所作所为,明眼人都看出来皇上对她有多不一样——她以为她现在装出这幅无辜的样子,自己就会信她的鬼话,放她一马吗? 淑妃眼神骤冷,俯身一把抓住夏清浅的手腕,“起来。” 夏清浅的眼神比她更冷,手腕一动就要甩开她。 可是还没来得及动作,却见淑妃余光扫过门口,然后猝不及防的尖叫一声,便狠狠的摔倒在地上! 夏清浅瞳孔微缩。 “夏清浅!” 门外陡然响起太后的厉喝。 下一秒,门外的所有人都走了进来,包括太后,包括帝王,包括刚才在主殿中看好戏的众妃嫔。 淑妃哽咽着哭道:“清妃,本宫只是见皇上迟迟不回,好心扶你回冷宫而已。你不愿意本宫插手你的事情,你想等皇上回来,只要好好与本宫说就是,为什么要发这么大脾气?” 第六十八章 自古帝王最是薄情 此话一出,四周顿时一片指责声。 “淑妃娘娘就是太温柔太善良了,才会被清妃骑到头上去!” “祈愿树下跪一会儿就晕过去,现在倒是有力气推人了,实在是可笑至极!” “绝对是看皇上不在,所以露出本性了!” “……” 夏清浅气笑了。 这一幕,多么似曾相识! 当日莲妃来冷宫找茬儿的时候,也是这么被她震出去,倒在地上,只是彼时她用障眼法把自己的脸弄得又红又肿,所以成功骗过萧墨寒和萧霓裳,让他们以为她才是受害者。 而现在风水轮流转,轮到她被人设计陷害了! 唯一的区别是,当日莲妃心存歹念,一心置她于死地,她才出手反击! 而今日她什么都没有做,德妃就想陷害她! 太后冷着脸朝她们走来,“清妃,哀家念在你当日驯服猛虎有功的份上,后来寿宴又甚得哀家的喜欢,这才频频让你从冷宫出来。可是没想到,你竟然做出这种事情!” 夏清浅缓缓从床上起身,站直在她面前,嘲讽的看着她。 频频让她从冷宫出来? 那是看中了她身后的将军府,而非她。 尤其是昨日结怨之后,先是用血参试探她谋害她,今日又再找她来欺辱她! 就连刚才把萧墨寒叫走,也是为了此刻吧? 淑妃给德妃使眼色是为了让德妃把萧墨寒不让她继续跪着祈愿的事情告诉太后,可是德妃出去以后,太后却故意不进来,而是把萧墨寒叫走,给淑妃演戏的机会!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太后,我没有推淑妃。”她一字一顿的道,“是她自己不慎跌倒,她……啊!” 猝不及防的惊呼声,让她原本的话戛然而止。 夏清浅只觉一股大力袭来,让她本就是摇晃不稳的身体,直接摔到在地上。 “砰”的一声,砸得她双腿狠狠的一疼,倒吸一口凉气。 头顶倏而响起男人冰冷至极的嗓音,“夏清浅,你好大的胆子!朕原本念着你身体虚弱,想要免了你跪在祈愿树下的事,没想到你非但不知感恩,还敢对淑妃做出这种事!” 夏清浅微微一震,猛地抬头,却对上男人阴沉如墨的俊脸。 是他……推了她? 在她抬头之前,她想过任何一个人,却独独没有想过是他。 她以为,他会相信她的——哪怕所有人都在看她的好戏,哪怕所有人都不信她,可他也和所有人一样吗?这么简单的把戏,他当真看不出来吗? 还是说,根本就是鬼迷心窍, 坚定不移的相信淑妃说的所有话? 呵。 夏清浅嘴角微微扯了一下,昨晚他说要来找她——虽然最后还是来了,可他先去了华清宫不是吗? 她为什么会觉得,他痛苦至极的时候唤的是“惜儿”,就不能喜欢淑妃了? 自古帝王最是薄情,或许他每个都爱呢? “皇上。”淑妃看着她震惊又嘲讽的表情,心里一阵痛快。 这就是刚才说着对皇上没有兴趣的女人——这种受伤的眼神,也叫没有兴趣? 还好她没有相信这个女人的鬼话! 还好,皇上虽然对这女人感兴趣,可关键时候还是会帮着她。 想到这里,淑妃委屈的看向帝王,“算了吧,是臣妾自己多管闲事,您也别怪她了。” 萧墨寒眸色微敛,伸手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你不必替她说话。” 淑妃脸色倏地一变。 却不是因为帝王说的话,而是因为……他竟然主动扶她? 要知道,昨晚她装病的时候,他都没让她靠一下! 夏清浅冷笑一声,“淑妃娘娘柔弱可怜,皇上怎么舍得不替你出气,怎么可能不怪我呢?” “你还敢顶嘴?”萧墨寒蓦地扫了她一眼,目光冷湛。 “这也叫顶嘴?”夏清浅嗤笑一声,“我说的难 道不是实话?” “是实话。”男人从喉咙里挤出三个字,如墨的黑眸中酝酿着显而易见的怒意。 “清妃今日破坏祈愿在先,顶撞淑妃在后,立刻给朕滚回冷宫好好跪着,明日天亮前不准起来——朕会找人看着,你别想蒙混过关。” “还有,即日起在冷宫好好反思自己,不得踏出冷宫一步!” 低冷的话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狠狠的砸向夏清浅。 她瞳孔微不可觉的收缩了一下,然后轻轻的牵动嘴角,仰头一瞬不瞬的望着他,“是,多谢皇上。” 双腿又软又痛,几乎爬不起来。 可夏清浅还是费尽全力让自己站了起来。 在所有人嘲讽的眼神中,她挺直了脊背,一步一步的走出了凤鸣宫,看不出半点虚弱的征兆。 唯独那张背对着众人的脸,愈发苍白,在阳光下竟显出几分透明,渗着冷汗。 萧墨寒看着她的背影,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眸底是一片晕不开的墨色。 淑妃看着他久久没有收回的视线,咬了下唇,“皇上……” 男人目光一顿,然后便收回视线看向她,“怎么?” 说话间,刚才将她扶起的手也放开了她。 淑妃刚才只顾着看夏清浅,可是此刻 被放开的时候,忽觉胳膊一阵疼痛,这才意识到帝王扶她的时候是用了多大的力! 她唇咬得更紧,委屈的看着帝王,“谢谢您替臣妾主持公道。” 男人淡淡的摇头,复又看向太后,“母后,没什么事的话朕先走一步,御书房还有折子没批完。” 太后神色莫辨,“嗯,去吧。” ……… 夏清浅一回到冷宫,就再也撑不住倒下了。 柳絮刚好从里面走出来,见状大惊,慌忙走过来扶着她,“娘娘,您怎么了?” “没事。”夏清浅眼前发黑,不过总算没有彻底意识全无。 “您都这样了怎么可能没事呢?”柳絮急的团团转,也不知道怎么办。 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对着井边大喊一声,“小向,你快出来!” 向风华着实没想到,继那个女人之后,现在连个小宫女也敢这么叫它! 虽然它是个未成年妖精,模样也维持在五六岁的模样,可真要说起来也是好几百岁的年纪了,怎么能这么丢面子呢?! 他气呼呼的道:“你这小丫头,不准这么叫我!” 柳絮着急的道:“好好好,我叫你大爷都可以,你快看看娘娘怎么了吧?” 话音刚落,却见冷宫门口一道身影迅速闪过…… 第六十九章 你又能耐我何? 是个穿着黑色劲装的女子,身材高挑修长,扎着马尾,容貌漂亮又透着英气。 柳絮看着对方气势汹汹的走到自己面前,警惕的道:“你是谁?” 白霜直接无视了她,冷飕飕的看向夏清浅,“清妃应该知道我是为何而来?” 这个时候过来,而且又是这般来者不善的模样,夏清浅怎么可能猜不到? 【立刻给朕滚回冷宫好好跪着,明日天亮前不准起来——朕会找人看着,你别想蒙混过关。】 这就是他来找的人吗? 夏清浅虚弱的靠在柳絮身上,讽刺的弯起嘴角,“不知道。” 白霜脸色一变,“你……”她险些就要发怒,然而下一秒又古怪的笑了一声,“不知道也没关系,让我来告诉清妃——我是龙吟宫的侍卫白霜。刚才你在凤鸣宫被皇上罚跪的事已经人尽皆知,而我就是那个来监督你的人,清妃现在既然已经回宫,可以开始跪着了吗?” 柳絮瞪大眼睛,“你胡说什么,我们娘娘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罚跪?” 虽然昨晚皇上和娘娘闹得不太愉快,但是就连昨晚也没做什么,怎么会在今日突然发作? “做错什么?”白霜嗤笑道,“这就要问清 妃自己了,我只负责执行命令而已。” “白霜。”夏清浅直勾勾的盯着她,“回去告诉你的皇上,我现在要休息,不跪。” “你敢违抗皇命?”白霜大怒。 “我就是违抗了,你又能耐我何?” 狗皇帝刚才还让她出手治病,现在就敢这么对她,是真不怕她狠下毒手啊? 既然如此,她倒是要看看,到底谁横得过谁! 夏清浅一字一顿的道:“你告诉他,我不止现在不会跪,休息完也不会跪,以后还是不会跪。他有种就跟我鱼死网破,我倒是要看看,是我的命值钱还是他的命值钱。” 白霜脸色又是一变,“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夏清浅不确定白霜知不知道那个男人有病的事,对于泄露人家的秘密也没什么兴趣,她冷淡的道,“我要去睡了,你识相的就给我躲开,我不想跟你动手。” “动手?你跟我?”白霜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震惊的笑出了声。 就这个女人,还想跟她动手? 她从小就被扔进训练营,刀尖舔血,经过层层选拔才能成为帝王身边的暗卫——虽然她听说过清妃以一己之力战胜猛虎的事,不过那只是传闻而已, 自然传得神乎其神。关键还是那些半吊子的御林军武功太弱,才给了这个女人出风头的机会! 如果换了她,根本没有夏清浅什么事! 想到这里,白霜猛然用剑柄挡住了她的去路,“去跪下,别再让我重复第三遍。” 夏清浅眯起眼睛,“不、可、能。” 白霜眼神骤冷,“既然清妃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今日我倒是要看看,你能不能从我面前走过去!” 呵。 夏清浅忽然扬手,虚虚一挥。 白霜眼神微变,下意识的躲闪,眼神却是死死盯着她,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夏清浅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以为她是要动手么? 可惜她今日体力不济,没这个闲情逸致慢慢跟这丫头打。 夏清浅口中默念着摄魂咒,黑白分明的双眼本就漂亮明媚,此刻更像是琉璃一般散发着摄人的光芒,红唇却冰冰凉凉的吐出两个字,“滚开。” 白霜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要接这个女人的招,然而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觉脑袋一阵诡异的眩晕感袭来,然后不知不觉的便转了身。 夏清浅笑意更深,收回手的时候,柳絮却清楚的看到她嘴角溢出了一丝鲜红。 “娘娘!” 柳絮大惊。 “没事,扶我进去。”她虚弱的靠在柳絮身上,抬手抹掉嘴角的血迹。 今日她的身体就跟她初见狗皇帝的时候一样,甚至比那天晚上还要差,毕竟那时中毒的是原主,而今日走火入魔的却是她自己。 不过好在白霜只是个普通的侍卫,不似狗皇帝那般龙气护体,而且她没有下达什么难以执行的命令,只是让人滚开而已,所以才勉强能支撑下来。 夏清浅回到房里,向风华才现出真身,神色复杂的道:“你刚才……为什么不叫我?” 他们之间的关系其实不算差——虽然这女人没有替她解开禁制,但本来也不是她把他囚禁在那口井里的,所以她不欠他的。 而且这些日子他们的相处一直很和谐,如果她开口的话,他会出手帮她的。 “没有必要。”夏清浅虚弱的闭着眼睛,“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可以解决。” 大长公主说的没错,她身怀异术,要时刻当心。 如今她已经开始招人觊觎了,不过暂时也只是她而已,并不包括向风华这个小妖精——虽然狗皇帝已经知道他的存在,但至少暂时他还没闹出过什么事,所以那个男人也没有真的出手 对付。 可是他们今日闹成这样,一旦这小妖精出手相助,那就是明摆着要跟狗皇帝作对了。 到时候…… 这世上的修士又不是只有她一人,他若是找来其他人对付风华,她怕自己护不住这妖精。 脑子里瞬息间闪过无数念头,她疲惫不已,逐渐的放空自己,任由自己陷入沉睡。 然而手却忽然被人握住,叹息道:“我知道你是不想连累我,才没有叫我。” 而他也是个自私的妖精,所以她不开口,他便没有出手相助。 “现在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你是妖精,我们的修炼之道不一样,你帮不了我。”夏清浅说,“我睡一觉就好了,你替我看着,别让人进来。” “好。” ……… 凤鸣宫。 烛火摇曳,茶香袅袅,众妃嫔都已退散,唯独淑妃还在主殿陪太后坐着。 她看着太后笼罩在阴影里的脸,总觉得这个反应不太对,忍不住试探道:“姨母,刚才皇上帮了我又惩治了清妃,为什么您好像还是不太高兴?” “惩治清妃?” 太后微垂着眼睑,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脸上是洞悉一切的锐光,“你当真以为,他刚才教训清妃是为了你吗?” 第七十章 狠狠的欺身吻了上去! 淑妃一怔,“您这是……何意?” 太后眼底闪过一丝不耐。 作为上一代后宫生涯的最终胜利者,她深谙人心又深暗套路,只是身边的人都太蠢,从户部尚书到淑妃,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人省心。 “若是当时皇帝没有开口,清妃会如何?” 淑妃愣了愣,“她将我推倒在地,您开口喝斥,自是要惩罚——既然她有力气推我,那在院子里多跪几个时辰也无妨。 还有,冒犯位份比她高的妃嫔也是不小心的罪过,您就是对她再有别的惩罚也并无不可。但但是……皇上不是让她回冷宫去跪着了吗?” 说完却猛地反应过来,“冷宫!” 对,为什么要回冷宫跪着呢——既然是祈愿节前出的事,既然今日都该跪在祈愿树下,那皇上直接让那女人在凤鸣宫里跪着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让人滚回冷宫? 淑妃的脸色顿时难看下去,眼神阴戾,“所以皇上说会找人看着她跪,也是说给您听的吗?” 太后点了点头,“总算还不是太蠢。” 淑妃蓦地咬住了唇,不知是因为太后这句明褒暗贬的话,还是因为帝王的行为。 刚才她竟然还在沾沾喜喜,因为皇上信了她而不信夏清浅,替她狠狠杀了那女人的气焰。 可是现在才知道,为什么皇上会扶她。 难怪,明明该是 怜香惜玉的动作,他却用了这么大的力道,丝毫不顾她的感受。 原来这一切根本不是为她,而是为了夏清浅。 至于所谓的罚跪……根本没人看见,罚不罚又有谁知道呢? “姨母。”她委屈的抬头,“她如此嚣张,皇上还这么护着她!臣妾现在立刻去冷宫走一趟,看看她到底有没有跪着吧?” “刚夸你一句,你又开始犯蠢?”太后不悦的扫了她一眼,“你现在过去,不是打皇上的脸?” “可是……” “来日方长。太后淡淡的打断了她。只要人还在眼前,有什么做不到的? ……… 夜。 向风华守在夏清浅身边,困得眼皮直打颤儿,但还是坚持没有睡。 虽然这破地方也不会有人来,但他答应了夏清浅要替她看着,那就一定会做到。 然而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门外就响起一阵脚步声。 向风华脸色微变,立刻警惕的抬头朝对方看了过去。 却是身着常服的帝王! 他一个小妖精,对人间帝王有着本能的畏惧,可是此刻却故作镇定的扬起了下巴,“什么事?” 萧墨寒眯起眼睛,审视着他。 大眼睛、塌鼻梁,小嘴巴,头顶还梳着一根细细的小辫子,大约五六岁的模样,并不算好看,却又透着几分天真的可爱——只是冷宫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么一个小 孩子? 而且,还用这种眼神看着他。 “你是谁?” “与……与你何干?”向风华下巴抬得更高。 “不说?”萧墨寒冷笑一声,“擅闯皇宫,朕可以要你的命。” “……” 向风华眼皮跳了好几下,忽然指着床上的人,故意气他似的道:“你若敢欺负我,我就告诉我娘!” 萧墨寒眸色一震。 下一秒,俊美的脸顷刻间阴沉下去,浓暗的黑眸中酝酿着暴风雨来临前的阴云,菲薄的唇一字一顿的道:“你说,她是你的谁?” “我……我说她是……” “风华。”没等向风华再把那个字憋出来,床上的人就幽幽转醒过来。 夏清浅这一觉睡的,总算恢复了些许体力,却看到床边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满脸阴鸷的盯着她。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狗皇帝。”她闭了闭眼,低声喃喃道,“梦里都不放过我。” “夏清浅。”男人咬牙切齿的蹦出三个字。 狗皇帝? 好,很好,现在不只冒出来一个五六岁大的儿子,还敢当着他的面喊他狗皇帝? 萧墨寒下颚绷出紧绷而阴鸷的弧线,阔步走到她面前,把她从床上拎了起来,锐利的眸光狠狠的落在她脸上,“是朕最近对你太好了,所以你才敢这么胆大包天,嗯?” 夏清浅手腕疼得猛然一 个激灵,这哪里是什么梦,分明就狗皇帝真的出现了! 不过,他来干什么? 还有……对她太好? 夏清浅不怒反笑,冰凉的嗓音透着不加掩饰的讥诮,黑白分明的眸直直的望着他,“不相信我,动手打我,不由分说的惩罚我——如果这些就是皇上所谓的好,那是我不配得到您的好。” 萧墨寒脸色愈发阴鸷,“朕什么时候动手打你了?” 除了祭祀那天,他和她以武过招,后来他什么时候打过她?! “就在刚才,就在凤鸣宫里。”夏清浅冷艳的微笑,“皇上这是年纪大了,记性差到这个地步吗?” “……” 她管那叫打?! 这个武功高强能够和她过招的女人,被他轻轻一碰就倒在地上,最后还反咬一口,说他打她? 这个该死的女人,简直胡搅蛮缠。 萧墨寒蓦然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他近在咫尺的逼视着她的眼睛,眼神犀利的仿佛要刺穿她,“入宫半年,朕从未碰过你。你却有个五六岁的儿子——夏清浅,你说朕该这么把你弄死才好?” “什么五岁的儿子?”夏清浅被他掐得痛个半死,刚要发火却听到他这句话,眼神顿时变得迷茫起来。 身旁的向风华眼皮又是一跳,努力龟缩自己,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但帝王修长的手指还是恶狠狠 的指在他身上,冷笑一声,“你床边这玩意儿口口声声的喊你娘,不要告诉朕,你不认识他?” 夏清浅,“……” 她茫然的看向那小妖精,所以刚才她睡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好端端的成了这妖精的娘? 向风华刚才只是故意气那皇帝,现在对上她的眼神却有些内疚,“我错了,我就是胡……”说的。 然而最后两个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女人打断了,“是,他是我儿子又怎么样?” 她冷艳的挑起眉梢,望着面前近在咫尺的男人,近乎挑衅的道:“你自己不碰我,还不准我跟别人生儿子?怎么,占着茅坑不拉屎啊?” “夏、清、浅。” 男人冷鸷的嗓音像是从喉骨里挤出来的。 夏清浅冷笑一声,毫不畏惧的对上他的眼睛。 这男人今日把她惹毛一次就算了,现在她睡个觉他还让她不得安生,非要过来再找她的麻烦,惹她第二次。 既然如此,那干脆谁都别好过! 反正这狗皇帝还等着她救命呢,难不成还真能为了泄愤杀了她? 想到这里,她更是有恃无恐,眼底的挑衅也更浓,“怎么?” “呵。” 萧墨寒冷笑一声,“占着茅坑不拉屎是吗?” 话音未落,他忽然用力把她的下巴往前一扣,俯下俊脸,狠狠的欺身吻了上去! 夏清浅瞳孔骤缩。 第七十一章 你给朕乖一点,嗯? 红唇被精准的捕捉,绵软的触感却又带着狠戾的力道,用力碾压着她,撞得她唇齿发疼。 那舌尖甚至撬开她的贝齿,长驱直入! 轰—— 夏清浅整个人如遭雷击。 这是他第二次亲她,不,应该说是吻——上回在假山洞里只是贴着她的唇演戏给太后看,后来在御书房里也只亲到她的颈间,这一次才算得上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吻。 他竟然敢吻她。 活了两辈子,夏清浅自问见过大风大浪,可就是没经历过这样的男女情事。 这个男人,竟然敢在白日里那么欺负她之后,现在又这般欺辱她! “唔!” 她用力挣扎起来,却被男人扣着后脑,动弹不得,甚至更用力的咬住了她的舌尖。 夏清浅登时大怒,甚至用上了脚要去踹他。 萧墨寒眸色陡然一厉。 看着她拼死反抗的模样,浓稠暗黑的眼底划过更阴鸷的暗芒,他顺势一把捉住她的脚踝,夏清浅一个没有站稳,整个人直接朝着身后的大床倒了下去。 “啊……” 男人眼神微变,下意识的护住了她的后背,结果就是两个人齐齐倒在床上,而他压在她的上方。 手背上一阵疼痛袭来,耳畔却是 她尖锐的怒喝声,“萧墨寒,你给我滚开!” 萧墨寒冷笑一声,这种不知好歹的女人,他拉她做什么? 就该让她摔死! “这是朕的地方,朕为什么要滚开?”他捏着她的下巴,俊美的脸满是阴鸷的贴在她上方,“你不是怪朕不碰你么,既然你这么想要,朕现在就满足你。” “你……”夏清浅怎么也没想到,这男人敢当着第三个人的面,对她做出这种事情。 他还要不要脸了?! 向风华更是看得一脸震撼,这两个人竟然就这么无视他,直接倒床上去了? 关键是,这麻烦还是他惹出来的! 向风华哪里还敢任由他们发展下去,急忙解释道:“皇上你误会了,我不是她儿子,刚才我只是骗你的,她也是骗你的,你别欺负她了!” 男人动作一顿。 夏清浅冷冷讥笑,抓住机会就要打他。 萧墨寒一把扣住她的手,漆黑的凤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她,“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其实在向风华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是真的——每个女人进后宫之前都是要详细检查身体的,怎么可能以非处子之身出现在后宫里? 可是这么明显的事情,却在刚 才乍一听闻那是她儿子,而这该死的女人还挑衅承认的时候,他竟然完全抛之脑后了。 二十几年来自恃为傲的定力和智谋,在那一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说话。”他捏着她下巴的手陡然用力。 既然是她亲口承认的,那今日他还非要听她亲口否认了。 夏清浅蓦地咬牙冷笑,眉眼挑衅的盯着他,就是不吭声。 萧墨寒眯起眼睛,眼底透着浓郁的危险,“你是不是以为,朕不敢当着这孩子的面上了你?” 夏清浅大怒,“你……” “朕再问最后一遍,是不是。” “……” 夏清浅死死咬住了唇。 她多么想回答他不是,可是她知道,以这男人现在疯狂的状态,如果她说“不是”或者哪怕只是不说话,他也可能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 比起实质性的吃亏……好汉不吃眼前亏! 夏清浅深深的吸了口气,终于还是咬牙挤出一个字,“是。” 萧墨寒眼底凝聚的暗沉墨色消散了几分,“那他是谁,为什么大半夜的出现在你这里?” 这回没等她开口,向风华就急忙接话道:“我是妖精!” 萧墨寒,“……” 夏清浅,“……” 向风华这话说的可 不是一时冲动,他是真的经过了深思熟虑,因为他记得这男人最初看到“成年版”的他时,除了怒火,倒是没有多大的震惊。 也就是说,他是可以接受妖物存在的。 那事情就好办了——反正他现在只是个小孩子,这男人也不会误会他和夏清浅的关系。 他忙不迭的补充了一句,“她受了重伤需要休息,你却想方设法的罚她,让她跪在院子里不算,还找你的侍卫来欺辱她,如果不是我及时出现,只怕她现在都没法站在这里跟你说话了!” 萧墨寒眼神又是一变。 受了重伤? 所以刚才在凤鸣宫,她忽然倒下不是装腔作势,而是因为受了伤? 还有……侍卫欺辱? 他微微的垂下眼睑,眼底飞快的划过一丝难辨的晦色。 夏清浅发现,向风华这小妖精,说起谎来都不带打草稿的。 明明她只是让他在这儿看着而已,他却说的好像救了她的命一样。 而且,这些事情有什么必要告诉狗皇帝? 她什么都不打算说,他倒是一股脑儿的全给人家了? “为什么不说?”耳畔忽然响起男人低沉的嗓音,较之刚才的阴鸷,已经柔和了不少。 夏清浅讽刺的看 了他一眼,“我说了皇上就信吗?” 他要是信她,从刚才在凤鸣宫到现在根本就不会出这么多的状况。 既然不信,她说了不也是白说? 萧墨寒对上她嘲弄的目光,胸口忽然堵了一下,手中的力道不自觉的放轻下来,原本捏着她下巴的动作竟忽地类似摩挲。 他神色复杂的道:“夏清浅,你给朕乖一点,嗯?” 夏清浅睫毛一颤,身侧的手不自觉的攥紧了身下的被褥。 男人薄唇紧抿,似乎也不需要她的回答,说完便倏然从她身上起来,转身往外走了出去。 偌大的屋子里,烛火摇摇曳曳的映着男人离去的背影,直到彻底消失不见,唯有空气中一抹冷幽的龙涎香昭示着刚才有君王出现过。 良久的寂静。 直到向风华暗暗的想要往外溜走,夏清浅才猛地盯了他一眼,“你跟他很熟吗,什么都告诉他?” 向风华脚步一顿,委屈的道:“我不是怕你受欺负吗?” 他总觉得,皇帝没有看起来这么坏。 虽然确实凶巴巴的讨人厌,但是说了实话以后,不就没怎么样了吗? 思及此,向风华忽然诡异而郑重的看了她一眼,“我真的觉得,他好像……喜欢你。” 第七十二章 那我要让你去死呢? 这句话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说。 如果说上回夏清浅还有点相信,那么这一次,她是打死都不会信的了。 夏清浅冷笑道:“你一个未成年妖精,就别琢磨大人这些事儿了。” 向风华,“……” “我没跟你开玩笑!” “我也没跟你开玩笑,以后别再跟我讨论这个话题。” ……… 龙吟宫。 白霜腰杆笔直的跪在地上,身旁还跪着一个与她容貌相似却又气质大相庭径的女子,如果说白霜是张扬骄傲,那么白云则是温柔内敛的,不仔细看根本不知道她也是个暗卫。 “皇上。”白云垂着头,“是白霜莽撞不懂事,还望您大人有大量,饶过她这一次吧。” “姐,你不必替我求情!”白霜立刻道,“我违抗了皇上的命令,甘愿受罚,但是我不后悔!那个女人又蠢又坏,她就是活该被罚!” “住口!”白云蹙眉瞪了她一眼,“无论如何她都是后宫主子,岂是你可以妄加评论的?” “什么后宫主子,她只是个冷宫弃……” “白霜。”帝王冰冷的嗓音忽然打断了她,俊脸笼罩在一片阴影中,“暗卫守则第一条,你可还记得?” 白霜和白云脸色俱是微变。 无条件服从主人的命令——这是她们进入暗卫营以后,学的最重要也是最基本的守则。 可是,白霜不甘心! 她的主子是那 么英明神武的人,怎么能和这样的女人扯上关系? 昨日她和白云刚从北境执行任务回来,今日就被派去冷宫,她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稍加打听却听说了那个冷宫弃妃又犯事儿了,结果皇上派自己去竟然不是为了行刑,而是随便走个过场? 皇上在凤鸣宫做的一切,竟然是为了替这个女人打掩护?! 白霜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所以擅自做主,更改了皇上的命令。 只是没想到,那个女人如此阴损,不敢堂堂正正的和她打一场,还给她下了什么毒,以至于她到现在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元修,该怎么罚?”帝王又道。 “回皇上,五十鞭,从暗卫册中除名。” “再加三十鞭,去办吧。” 萧墨寒淡淡的摆手,白云惊恐的道:“皇上,八十鞭会打死她的!” 白霜眼神亦是大变,猛然摇头道:“皇上,属下甘愿受罚,不管多重的惩罚都可以——就算一百鞭也可以,但求您不要将属下从暗卫中除名!” 两人都红了眼,只是帝王依旧无动于衷的坐在那里。 一如她们了解的那般,狠辣无情。 元修敛了下眸,“皇上……” 萧墨寒淡漠的扫了他一眼,“怎么,你也想替她求情?” 元修蹙眉道:“属下只是觉得,太后或许会盯上冷宫,不如……让白霜将功补过如 何?” 萧墨寒目光一顿。 元修说的没错,太后那边或许会有动作,可就算如此,他身边也不是只有白霜一人。 不过…… 萧墨寒忽然想起了她身边出现的一个接一个妖精,眸色微沉了几度,淡漠的一眼瞥向白霜,“若是你有办法让她把你留在身边,朕就给你这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 经过前半夜的睡眠和后半夜的调息,夏清浅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一些。 虽然她修炼的走火入魔了,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血参中吸收的灵力还在,只要她把气血养顺就行。 但她现在急需各种药材,所以又重新拾起了画符卖水果的工作,还准备亲自去给新种的瓜果浇水。 “主子,您身体刚好,这种事情还是交给奴婢来做吧。”柳絮担忧的劝道。 “不碍事,活动活动筋骨,好得更快。”夏清浅无所谓的冲她笑了一下。 只是这笑容下一秒就凝固了。 柳絮一愣,立刻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结果就看到昨日对娘娘拔剑相向的女子跪在院子里,嘴唇发白,似乎有些虚弱。 柳絮脸色大变,“你怎么又来了?” 白霜盯着夏清浅,“昨日是我错了,今日皇上命我来保护清妃的安危,希望清妃可以给我这个机会,留在冷宫。” 保护? 夏清浅看着她眼底透出的冷意,以及她哪怕跪着却依旧桀骜 不驯的身姿,哪里像是来认错保护的,分明就是来找茬儿的。 她这冷宫是缺少人手,可也不需要这样一颗定时炸弹留在身边。 “我不需要人。” “我什么都可以做,希望清妃给我机会,留下来。” “……” 夏清浅眯起眼睛,缓缓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睨着她,“你的皇上到底想让你干什么?监视我吗?既然你心里不愿意,那只要躲在暗处监视就是,又何必非要跪在我面前暴露自己,还求着我把你留下?这也是他的命令吗?” 白霜脸色刷的冷了下去。 监视? 如果真是这样倒好了! 皇上虽然没有明说,可是分明就如元统领所说,是让她来保护这个女人的! 可是这种话白霜并不想说,免得这女人更得意! 至于她心里愿不愿意,根本不在皇上的考虑范围之内——身为一个暗卫,她已经违抗过一次命令,如果这一次再做不好,就真的失去当暗卫的资格了。 “我真的什么都可以做。”她仰头望着夏清浅,眼神一瞬不瞬,“只要你把我留下来。” “什么都可以?”夏清浅嘴角扯开一抹嘲讽的弧度,“那我要让你去死呢?” 白霜脸色一沉。 这个恶毒的女人,果然如此! 可是就算不要命,她也得留下来。 思及此,白霜陡然拔剑,空气中一道冷光闪过,剑尖狠狠 的朝着她的腹部刺去。 “够了!”尖端顶到她身体的的刹那,夏清浅蓦然喊停。 她只是想让白霜离开冷宫,并不想背上一条人命。 夏清浅皱眉看着眼前的人,“你要留下也不是不可以,但我不喜欢你出现在我的面前,所以往后看到我,你就给我躲得远远的。” 与其让人暗中监视,还不如把人放在明面上,刚好趁着这个机会立下规矩。 “还有,明日之前给这冷宫里所有的花草瓜果全部浇水,明早柳絮会检查。若是做不到,你现在就可以滚了。” “……” 白霜眼底闪过一丝屈辱,这女人让她堂堂暗卫干这种事,分明就是在羞辱她! 可是既然连死都不怕,自然也不会因为这点事情就退缩。 “好!”她一口应下。 ……… 白霜这个人虽然不讨喜,但是干活还算伶俐,第二天一早果然已经把所有的活儿都干完了。 夏清浅寻思着本来就想找人手,如今有人出来抢活儿干,那把人留下也并无不可。 反正只要活儿够多,她就不信这侍卫还有空来找她的麻烦! 这两日她一直在冷宫调养自己的身体,两日后终于顺了那口气,灵力增进不少,整个人神清气爽。 两日后,祈愿节如期而至。 夏清浅以为她被禁足以后,终于不用再参加这种活动,但是没想到,事情还是找到了头上…… 第七十三章 那若是,其他东西也出了问题呢? 祈愿节顾名思义,是为祈愿而生,上午的宴席之后,便是下午太后带着众人祷告。 只是这宴席进行到一半,却出了事。 席间多人晕倒,太医诊断之后,才知道这些人都是中了一种相同的毒——可每一道上桌的菜都用银针试过毒,好端端的又怎么可能中毒? 于是太后让人抓了几只狗,分别将桌上的每道菜喂给它们,最后,被喂了水果的那只狗也中毒了。 而这水果,恰恰就是来自冷宫! 夏清浅到现场的时候,白霜正被人按在地上,一下下的打着板子。 “说,是不是清妃指使你的!” “没有人任何指使我!”白霜咬紧牙关,头上一滴滴的冷汗落下来,颤抖的声音像是咬牙挤出来的,“我们的水果绝对没有毒!” “还敢狡辩,来人,用力打!” “……” 夏清浅脸色倏地冷了下去。 现场的每一个人,从太后到各路妃嫔,所有人的眼神都显得那么不怀好意,幸灾乐祸。 萧墨寒也在,可是眼睁睁的看着他自己的侍卫被打,他却无动于衷。 唯一让她意外的是,白霜这么讨厌她,却竟然没有趁着这个机会陷害她。 其实白霜完全可以说自己就是个送水果的,发生了什么事概不知情——毕竟这些人要对付的是她,而不是一个侍卫, 只要白霜这么说,或许太后也不会让人行刑。 可是白霜却一口咬定,水果没有毒,让太后如何不怒? “刷——” 棍棒划过空气发出冷冽的风声,眼看着又要落在白霜的背上,却被夏清浅一把握住。 行刑的侍卫一惊,用力往下想要挣脱她的束缚,却发现这女人力道的大的惊人,根本无法挣脱! 他忽然就想起了当日清妃以一敌百,战胜猛虎的事情! “清妃。”他蹙眉道,“属下是奉太后之命,你不要为难属下!” “滚。” 夏清浅冷冷吐出一个字,手中一个用力,侍卫直接踉跄往后退了一步,震惊的看着她。 不只是他,所有人都被她这嚣张的态度弄得一惊。 太后眼神微微沉了下去。 德妃不悦的蹙眉,“清妃,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竟连太后也不放在眼里!” 夏清浅理都没理她,俯身在白霜面前蹲下,蹙眉道:“你还好吗?” 其实到现在为止,白霜只挨了十几个板子,若是往日,根本不会有事。 只是加上昨晚的八十鞭,她此刻才会这么虚弱。 她摇了摇头,板着脸道:“你不必如此,我不是为了你,我只是喜欢实事求事。” 夏清浅也不需要她为自己,在这个大多数人都不愿意实事求是的后宫里,能做到这一点 已经不容易了。 她握着白霜的手,用力把人扶起来。 与此同时,她催动了灵力,缓缓的输入白霜体内。 令人舒适的力道传来,一瞬间就让她四肢百骸的疼痛减缓了不少,白霜猛地看了她一眼。 夏清浅察觉到她的注视,不动声色的放开了她的手。 今日出来的匆忙,上次给柳絮的疗伤符没有带,只能用灵力去替白霜疗伤——不是她不计前嫌,而是因为白霜今日受伤是因为她,她不喜欢欠人家的。 不过她也不会给的太多,只输入了少许的灵力,让白霜不再这般疼痛而已。 但这少许的灵力,已经让白霜大为震惊。 这女人……刚才在干什么? 她在给自己疗伤? 昨晚受罚的时候,元统领说她救过皇上,白霜一直不信,可是现在……莫非她有什么神奇的力量? 白霜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而夏清浅已在此时走到太后面前,郑重的道:“太后娘娘,不是臣妾不懂规矩,也不是不把您放在眼里,而是臣妾深知太后英明,才把救人之事放在前头。” 德妃就这么被她无视了,心里一阵火起,“你还想在这儿溜须拍马,太后不会吃你这一套的!” “我为什么要溜须拍马?” 夏清浅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昏君才会听信谗言,相信那些溜须 拍马之徒。而我不傻,太后娘娘也并不昏庸,所以我只是阐述事实,望太后能够理解我救人心切,德妃娘娘却为何如此曲解我?” 德妃额角猛地跳了跳。 这小贱人把马屁拍的这么滴水不漏,要是她再说下去,反而成了她不尊重太后,说太后昏庸! 淑妃温柔的道:“德妃并无此意,清妃不必这般咄咄逼人。不过下令杖打白霜的确实是太后,所以德妃才会觉得你不尊重太后。她性子冲,你多担待些。” 这话看似是在替德妃解释,甚至贬低了德妃,实则却句句讽刺夏清浅! 夏清浅心底冷笑,这女人果真是茶艺界的代表,说起话来这么婊里婊气。 也就那狗皇帝会相信她的鬼话! 想到这里,她讽刺的看了一眼那个自始至终没有开过口的男人。 萧墨寒对上她意有所指的目光,眼皮猛地跳了两下。 刚好开口,却听她幽幽道:“淑妃娘娘这话就不对了,我位份低微又不懂规矩,怎么敢担待德妃娘娘呢?应该是我性子冲,望各位娘娘多担待才是啊。” 她这话说的婉转温柔、语气矫揉,活脱脱一个谦卑恭谨的柔弱妃嫔! 如果不是在场的众人都见证了她刚才是如何一把甩开那侍卫的,或许还真要信了她这番说辞! 萧墨寒闭上眼,气笑了 。 淑妃的脸色一下子僵住了。 夏清浅目露嘲讽,挑衅的冲她挑了下眉。 不就是比婊么,谁还不会呢? 她不做,不代表她做不好! 夏清浅淡淡的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太后,“太后娘娘,虽然目前的事实证明,是水果出了问题才导致多人中毒,可是您想一想——这是我冷宫里送出的水果,若是有毒就一定会查到我头上,我怎么可能这么蠢,用这么低级的手段损人不利己,把自己陷于不义?” 甚至,她也不相信这是太后的手笔,因为太后根本不屑用这么蠢的招数。 不过太后杖打白霜却一定是故意的——顺水推舟,何乐而不为? 太后若有似无的勾了下唇,“不是你,那又是谁?” 意味不明的一句话,立刻给了德妃底气,抢在夏清浅之前道:“不错,或许你就是利用了众人这种心理,反其道而行之呢?” 顿了顿,“何况这手段也不低级——你以为银针无法检测出水果里的毒,这一切就可以进行的神不知鬼不觉,只是你没料到太后娘娘如此英明睿智,拿畜生做了试验,自然就试出了是你这水果有毒!” 夏清浅眼底划过一丝精光,“那若是,其他东西也出了问题呢?” 德妃一愣,太后脸色微变。 萧墨寒眯起眼睛,“这是何意?” 第七十四章 致命的漏洞 夏清浅虽然不想搭理他,但眼下的情况不容任性,她直言道:“这只狗吃了水果出问题,不代表其他狗吃了水果也会出问题。太后娘娘拿狗做试验确实睿智,但如何能保证这些狗先前没有吃坏过东西——即便是先前没有吃坏过,又如何保证它先前吃的东西不会与这西瓜相克,刚好产生毒性?” “就算这些情况都不存在,可是每只狗对水果的耐受程度也是不一样的,就好比有些猫狗吃了葡tao会上吐下泻,而如今这只狗晕过去,或许也是刚好对它吃的西瓜无法耐受呢?” “退一万步来说,人和狗如何能相提并论,狗不能吃的东西人就一定不能吃吗?或许大家都不知道,猫吃的东西最好不放盐,这样它绝对要比那些每日吃盐的猫多活很多年。所以太后娘娘这做试验的办法虽好,在此处却未必行得通,也自然不能因此断定我的水果有问题。” “……” 众人被她的一席话说的一愣一愣的。 这是什么奇怪的理论? 简直……简直就是强词夺理! 可他们明明觉得哪里不对,却就是说不清哪里不对,真就被她说的一个字都无法反驳 ! 萧墨寒眉头微蹙,没有发表任何言论。 夏清浅看着众人的反应,就知道他们不能理解她的说法。 不过她已经尽可能简单的说明了——首先,猫狗和人是不一样的。其次,就算要做试验,也得用控制变量法保证所有的狗体征一模一样,这才具有实验的严谨性。 当然,这番说辞虽然冠冕堂皇,但都只是为了忽悠这些人而已。 今日真正的问题…… “说了这么多,你就是想说,哀家的方法有问题?”太后微微沉下了脸,打断了她的思绪。 “不。”夏清浅摇头,“臣妾刚才说了,您的想法没问题,只是过程中出现了偏差。太后娘娘若是不信,可以再找一批猫狗上来,结果一定与现在不同。” “……” 太后真就不信,今日还能做出什么别的结果来。 眼前这一切,说不是有人陷害夏清浅她都不信——既然是陷害,又怎么可能给她反转的机会? 所以这些水果,必然是有问题的! 她顺水推舟成成全这一切,甚至下令打了皇帝的暗卫,起初以为夏清浅看到以后会说,这些水果经过了无数人的手,未必就是冷宫的问题——如果 真这么说,那她完全可以说这是狡辩。 可是没想到,夏清浅不按套路出牌,扯了一堆不知道什么东西。 不过也无所谓,反正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太后眼底划过一丝嘲弄,“那就依你所言,来人,再去找一批猫狗来。” “是!” 底下人立刻照办,没多久,就拴着一群猫猫狗狗的上来。 夏清浅眼底闪过一丝怜惜,然后分别给它们喂下桌上的其他东西——除了她的水果。 众人看着她的动作,眼神都变得有些狐疑。 “这些东西我们刚才都吃过,都没有发生任何问题,她现在这是什么意思?” “其他什么菜肴酒水都喂了,偏偏水果不喂,她是不是心虚啊?” “我看她就是多此一举,除了水果以外,其他东西怎么可能有问题?” “……” 夏清浅没有把四周的声音放在心上,动作飞快的喂完所有东西。 然后下一秒,令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这其中竟有一只猫和两只狗晕倒过去,两眼翻白,和刚才中毒的那只狗一模一样的症状! 众人俱是一惊。 萧墨寒倏地眯起眼睛,“清妃,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么…… 障眼法而已。 夏清浅十分庆幸,这两日在冷宫里好好休养之后,她的身体和灵力都恢复不少,所以现在可以毫无顾忌的使出这一切。 其实她当然有更简单的方法——比如借着喂食的机会,直接对这些猫狗下毒,以她的能力也不会让这些人看出来。 可是,她做不到。 太后拿猫狗做试验,不惜毒害它们,因为它们在这些贵人眼中都不过牲畜而已,可修炼之人最讲究缘法,哪怕只是一个动物一棵植物的生命,也不可随意伤害。 所以现在她喂过的这些猫狗,都不是真的中毒,只是做出了类似的症状而已。 “回皇上——” 夏清浅镇定的道:“臣妾刚才说了,每只猫狗的耐受程度不同。他们可能只是对这些食物无法承受,所以晕倒过去,未必就是食物的问题。同样的道理,臣妾的水果也没有任何问题。” 德妃厉声道:“可太医说了,那些妃嫔都是中毒!你这分明是强词夺理!” 夏清浅幽幽的看了她一眼,“是中毒又如何,既然所有的食物都检测过了没有毒,那为何德妃娘娘偏偏认定是我的西瓜出了问题?” 德妃一噎,“刚 才……” “哦,刚才拿狗试验过了?”夏清浅似笑非笑的打断她,“可我现在又试验了,这些猫狗都没有吃我的水果,可还是有三只出现了中毒的症状,可见那试验的法子也不一定准确。” “……” 德妃又是一噎,这回彻底说不出话来了,脸色顿时涨得青一阵白一阵的。 她总觉得他们都落入了夏清浅的套路,可就是找不到突破的办法,让人恨得牙痒痒,却又无计可施! 夏清浅看着她怒意分明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她知道,事情至此,他们已经没有办法把责任推到她的头上了! 是,陷害她的人手段虽然不怎么样,但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又很聪明——下的根本不是毒,而是和前几日那株血参上的鬼气类似的瘴气,所以御膳房银针试毒的时候根本试不出来。 可是,这份聪明,也正是一个致命的漏洞——因为无法用任何方式检测出她的水果有毒,只能靠不断的吃来做试验,所以只要吃宴席上其他食物的时候也“出问题”,那就不能说明她的水果有毒。 虽然这“问题”不过只是她动的手脚,但是,在座的谁又知道呢? 第七十五章 他为什么不解释? 夏清浅嘴角弧度更深,只是眼底的寒意也逐渐加重。 一开始她觉得对手用这种方式来陷害她很低级,可是当她发现水果上存在的瘴气以后,却改变了这个想法——不管低不低级,至少对手不是个普通人。 或许……也是修士,也有灵力? 到底是谁,会用瘴气来对付她? “原来如此。”太后意味不明的道,“不过这么一来,岂非无法确认,到底是什么食物出了问题?” 她的声音温和又平静,看向夏清浅的目光却带着明显锐利,“清妃这么聪明,不知有没有办法可以找出幕后真正的凶手?” 夏清浅也想找出幕后的凶手,并且,也有这个能力。 但是对上太后的目光,她却郑重的摇了下头,“臣妾无能。” “罢了。”太后眼神晦暗不明,摆了摆手,“哀家会让人去查,你且坐下休息吧。” “多谢太后。” 原本夏清浅只是个冷宫弃妃,前几日又被帝王禁足,所以今日这祈愿节是没有她席位的,可是太后都这么说了,宫人立刻识相的准备了一张新的席位。 夏清浅就这么在这里坐了全程,又跟着太后与妃嫔们参加祈愿。 宴席结束以后,众人离去,夏清浅偷偷的把所有水果全部回收起 来。 这些东西,确实是有问题的。 她刚才用诡辩之法把自己摘了出来,可是细查下去,难保不会发现她的水果有问题,所以必须要在那之前把它们全部销毁。 而且以后,也不能再卖水果了——这个皇宫里,任何吃的东西都会被人当做把柄,还是小心为上。 不过,她拿回水果最重要的原因还是……找出陷害她的人! 夏清浅眼底闪过一丝锋芒,默念着咒语,在其中一只西瓜上画了道符,用力压下。 刚才她之所以说自己不能找到凶手,就是不想在众人面前展露这些本事——不管他们知不知道,都只是怀疑猜测,她之前就已经嘱咐过柳絮,不要将她画符的事再告诉其他人,所以除了萧霓裳和那狗皇帝知道是她画的符,其他人并不知道。 现在她的处境并不妙,还是不要再去招惹这些麻烦。 正这般想着,只见那西瓜上逐渐浮起一抹黑色的雾气——正是导致妃嫔们中毒的瘴气! 下一秒,那黑色的瘴气又渐渐凝聚起来,笼罩在半空中,变成了一个虚幻的人形模样。 而这人形,却是莲妃! 夏清浅眼神骤冷。 这个女人,都被打入“冷宫”了还不消停,一次次的找她麻烦! 正好原主的仇 还没报,既然莲妃现在又自己撞枪口上来,那就别怪她辣手无情了! 她迅速收了灵力,却在此时,敲门声响起。 “进来。” 夏清浅以为是柳絮,可进来的人却是脸色苍白的白霜,她脸色冷淡下去,“什么事?” 白霜脸色有些有些迟疑和挣扎,但是很快就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走到她面前。 “我有话跟你说。” “要想谢我就不必了,你本就是受我拖累才挨的板子,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我们两不相欠。” “你……”白霜一怒。 夏清浅无动于衷的朝她做了个请的手势,她现在心情不好,也没工夫跟这丫头浪费时间。 可是白霜却没有走。 她知道夏清浅说的没错,她是受了这冷宫的连累才被打的,旁人要害的本就不是她——不过她既然在这冷宫当差,那这些就是她该受的,就算这女人不救她也是情理之中。 何况后来这女人还给她疗伤…… 白霜闭了闭眼,压下怒意,“不管怎么样都是你救的我,我这人恩怨分明,也不想欠你的。他日若有机会,我一定会还。至于今日……我有话跟你说。” “说吧。”夏清浅知道赶不走她,也不再徒劳费力。 “你是不是觉得皇上对不起 你?” “……” 夏清浅微微的眯起了眼睛,“什么意思?” 白霜看着她,“前几日在凤鸣宫,淑妃陷害你的事,你当真以为皇上看不出来吗?他之所以下令罚你是为你好,否则太后做的远会比这过分得多,你就算不感谢他也别怪他。” 夏清浅原本警惕的面容微微一僵,眼底闪过刹那的茫然和怔忪。 为她好? 他推她、骂她、罚她,就算这些都是做给太后看的,可他最后不还找人来监视她吗?难道这也是为她好? 白霜看出她在想什么,抿了抿唇,“我在暗卫营训练这么多年,受过大.大小小的伤不计其数,今日只挨了十几个板子,可你见到我的时候我却那那么虚弱,你道是为什么?” 她眼底闪过一丝自嘲,自顾自的道:“因为我违抗了主子的命令,刚刚挨过八十鞭的惩罚,伤势未愈。” 主子的命令…… 夏清浅脸色又是一变,这下子,她怎么可能还不明白白霜的意思? 凤鸣宫的一切,那个男人都是做给太后看的。 至于后来找人来“监视”她,其实也不是监视,而是白霜擅作主张! 难怪,他那天晚上听了风华的话,会露出那种复杂的神情。 原来他也是那时候才知道白霜 做了什么吗? 可是,他为什么不解释? ……… 夏清浅怔怔的走出冷宫,漫无目的的游荡在御花园,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龙吟宫门口。 裴盛正好从里面出来,看到她明显就是一愣,“娘娘是来找皇上的吗?” 她摇了摇头,又点头,神色为难的道:“我可以进去吗?” 她不喜欢欠别人的,这一点跟白霜一样。 所以不管怎么样,既然是她误会了,那就要亲口跟他说声抱歉和谢谢。 “自然可以!” 裴盛直接把她领进了门,却不料帝王并不在殿中,而是和元修坐在院子里下棋。 “皇上刚才没有阻止太后打白霜,是觉得前几日的八十鞭还不够吗?” “你觉得呢?” “属下猜测……您是想让她吃个教训,不过最重要的是,您知道清妃娘娘会去救她,让她欠娘娘一个人情,这样她才会心甘情愿的留在冷宫保护娘娘。” “元修,你今日话太多了。” “……” 元修额角跳了跳,可不是您问了我才说的吗? 他正要开口,却见帝王不知何时抬起了头,眯着眼睛看着他身后的方向,眸色深沉难辨。 元修一愣。 扭头看去,却见一道素白的身影站在裴盛身旁,神色复杂的皱着眉…… 第七十六章 他怎么觉得,皇上刚才是故意的呢? 他立刻起身,“清妃娘娘。” 夏清浅想说我就一个冷宫弃妃,你一个御林军统领根本不需要行这么大礼。 不过这话在舌尖饶了一圈还是没说出口,只是冲他点头示意了一下。 元修和裴盛对视一眼,很有眼色的退下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秋风拂面,冷香阵阵。 犀利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许久,夏清浅有些尴尬的拖着双腿走到他面前,“皇上。” “什么事?” 帝王冷淡的嗓音响起。 夏清浅眸色一闪,“前两日的事,是我误会你了,抱歉。还有刚才……总之都谢谢你。” 如果说白霜跟她说那番话的时候,她已经十分惊讶。那么刚才进来以后听到元修的话,她就更惊讶了——她一直把他立在敌对面,他却为她做了这么多。 她动容且……内疚。 萧墨寒淡淡的看着她,“不必。” 夏清浅咬了下唇,又道:“我知道我前两日语气不好,你别放在心上。” “嗯。” “你不生气了吧?” “嗯。” “你……那天晚上为什么不说?” “朕不喜欢跟人解释。” “……”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夏清浅唇咬得更紧了点,她的歉意和 感谢都带到,他也表示了不再追究不再生气,那她来这里的任务就完成了,可她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 所以想了想,她又郑重的补充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病。” 萧墨寒扬眉,“嗯。” 夏清浅总算松了口气。 他的脸上终于不再是无动于衷的淡漠,哪怕只是一个简单的挑眉,也让她如获大赦。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会因为一个人的细微表情,就被牵动心境。 夏清浅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那我先走了,皇上继续下棋吧。” 萧墨寒看着她挥手的离去的背影,眸色微微深了几度。 元修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帝王深邃的侧脸,眼底忽然闪过一丝古怪。 【皇上刚才没有阻止太后打白霜,是觉得前几日的八十鞭还不够吗?】 【你觉得呢?】 【属下猜测……您是想让她吃个教训,不过最重要的是,您知道清妃娘娘会去救她,让她欠娘娘一个人情,这样她才会心甘情愿的留在冷宫保护娘娘。】 刚才他还没想这么多,现在……他怎么觉得,皇上刚才是故意的呢? 故意问他,又故意不打断他,故意让清妃听到他 说的那番话。 说完之后还说他话太多了! 元修嘴角抽搐了一下,要真是他想的这样,那他也太可怜了,被主子利用完了还得踹一脚。 ……… 如玉宫。 此刻还是大白天,如玉宫的主殿却拉着许多帘子,黑漆漆的透着一股诡异的阴森。 这些日子,莲妃前阵子受的伤已经逐渐好转,只是脸色愈发苍白,周身还弥漫着冰冷的低气压。 “你没有成功,还想要我供精血给你?”她厉声呵斥。 屋子里空无一人,唯有半空中漂浮着一个面目可怖的孩童,伸长舌头、两眼翻白! 这哪里是什么正常的孩子,正常的孩子又哪里会漂浮在半空中,这分明就是个小鬼! 而莲妃竟是在与这鬼童说话! 下一秒,半空中就传来一声嗤笑,“你要搞清楚,不是我没有成功,是你没有成功——你要我做的事,我都已经做到了。 莲妃脸色倏地一变。 前些日子她搬出大长公主,甚至把她和大长公主之间的秘密告诉德妃,可是没想到,最终还是没有除掉夏清浅那个小贱人,甚至让那小贱人成了大长公主的救命恩人,简直偷鸡不成蚀把米! 她气极之下,去 找高人替她请了这小鬼。 为此,她甚至与鬼签订契约,付出了自己的精血。 不过只要能让夏清浅死,她怎么样都可以! 好不容易今日祈愿节逮着机会,她要这小鬼给冷宫的水果下毒,而且要是那种不会被检查出来的毒,它都做到了——只是没想到,那小贱人竟然再次逃过一劫! 她实在是想不通,那小贱人的命怎么这么大,一次两次都弄不死她! 而现在,这臭小鬼竟然还要吸自己的精血?! 莲妃怒瞪了它一眼,冷冷的道:“你要吸我的精血可以,但是你得先替我杀了夏清浅,到时候你要多少精血都可以!” “一言为定。” ……… 夏清浅离开龙吟宫以后,就径直朝着如玉宫的方向而去。 她刚才已经试出瘴气是莲妃所下,可是她想不通,莲妃怎么会有这个本事? 这种修道之人才有的本事……莫非莲妃后面有高人相助?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头顶忽然一股冰冷的气息袭来! 夏清浅一惊,猛地抬头,却见一块大石朝着她的头顶砸来! 她迅速的闪身避开,锐利的目光陡然射向半空中的某个方向,却见那里一个鬼童咧着嘴 朝她笑! 夏清浅瞳孔骤然一缩。 小鬼! 她不是第一次见小鬼,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 不到两岁的孩童的尸体收集之后,开坛作法,与他们的鬼魂签订契约,以自身精血供养他们,便能将他们收为己用,从而让他们帮自己达成一些愿望——这就是所谓的养小鬼。 比如有些赌徒突然之间变得再无败绩,有些仕途不顺的人突然节节高升,很可能就是养了小鬼。 只是这些小鬼死的时候年纪都还太小,心智未全,做出什么事都有可能,就连他们的主人也未必能驯服他们,所以养小鬼的人很可能突然对着半空喃喃自语,就是在哄他们。 夏清浅不是没见过鬼,可是养小鬼这种事,让她整个人都很不舒服。 世上之人的命格早已注定,行善积德或能改变气运,可偏偏有人不走正途——养小鬼这种有损阴德的事简直就是害人害己,长此以往必会遭到反噬,不得善终! 后宫之中,竟然有人在做这种事? “砰——!” 又是一块碎石朝她砸来,夏清浅眼神一厉,抬手就是一掌劈了过去。 然而下一秒,却有一股诡异的气息将她团团包裹! 第七十七章 等待时机,直取命门 是化骨蝶! 夏清浅眼底闪过一丝强烈的震惊。 这石块之中竟然藏着上百只化骨蝶,如今被她打碎,就一下子飞了出来! 化骨蝶顾名思义,可融化人的骨头,它们由强烈的怨气而生,怨气又借由蝶身上的粉末生成实体黑雾,只要被这黑雾包围的人,不管怎么挣扎都无法逃脱,最后只能变成一滩血水。 这小鬼的法力竟如此之强,连化骨蝶都能召唤出来? 她连忙屈指,默念咒语使了个金光罩,将自己的周身团团包裹住,抵御这黑雾侵袭。 刹那间,假山附近金光四溢,与浓重的黑雾剧烈碰撞! 四周若是有人经过,必能发现不对,只是此处太过偏僻,并不会有人经过——也正是因为如此,小鬼才会选在这个地方出手偷袭。 “别白费力气了,没有人可以抵挡住我的化骨蝶!”小鬼诡异的笑道。 “那就试试看!” 烈日高照,此处却漂浮着森森寒意,半空中金光大盛,完全压制住了黑雾! 夏清浅知道金光罩可以抵挡住这化骨蝶,但眼神还是有些凝重。 因为金光罩有个弊端,就是不能动,否则就会受影响。可她的灵力总有 耗尽的时候,化骨蝶的怨气却经久不散,这么长时间的耗下去也不是办法…… “去死吧!” 伴随着小鬼话音落霞,空气中冷光乍现,一根尖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她射来。 夏清浅暗道不好,她若是要躲开尖针,金光罩必然要受影响,可若是不躲,便要受这尖针刺骨。 这小鬼既然敢只放一根针,那就必然不是一根普通的银针,说不定要人命的速度比化骨蝶更快! 怎么办? 夏清浅咬了咬牙,眼看着尖针就要刺到她的身体,她忽然灵光闪现,念了一阵风诀。 金光罩破开的刹那,她的周身疾风四散,将黑雾陡然吹开了一瞬,而那尖针也倏然扭转了方向,掉头朝着那半空中的小鬼刺去。 “啊……”小鬼没想到她会这么奸诈,一时来不及躲避,被那尖针狠狠刺中。 虽然他只是个鬼魂,但这尖针是淬了鬼气的,不但能对肉身造成伤害,就连魂魄也无法幸免——如果不是这鬼气乃他自身所注入,这样一针刺来,说不定她的魂魄都要化掉一半! 饶是此刻幸免于难,他也受了重伤。 夏清浅趁着这间隙,再次将金光罩重新立起 ,然后冷冷的道:“是谁指使你的?” 小鬼虽然受伤的,但还是强撑着自信的笑容,“死到临头,还有什么好问的?” 夏清浅皱了皱眉,这小鬼虽然学着大人的模样,但终究还是个孩子。 虽然向风华也是孩童模样,但那是因为妖精成年的年纪晚,可真要算起来的话,那小妖精已经在世上活了百年之久。而眼前这个小鬼死的时候不过一两岁,什么都不懂,在被人“养小鬼”之前,只是个飘荡的孤魂野鬼而已,没有怨气和思想,只等着鬼差出现将他们带去投胎。 所以……他是真的不懂。 但他又努力学习着人类的动作和思维模式,所以显得十分违和。 夏清浅眼底闪过一丝计较,忽然收了灵力。 下一秒,她身上的金色光芒便被黑雾包围,砰的一声爆破! 刹那间,浓重的黑雾将她团团围住,夏清浅不再挣扎,任由黑雾侵袭她的身体。 小鬼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以为还要费好大的工夫才能制服这个女人,毕竟,这女人刚才的虚晃一招让他大为意外,实力也比他想象中要高得多。 可是没想到,这就成了?! 他嘲讽的道: “还以为你有多大本事,没想到也就这样嘛!” “是,你说的没错。” 夏清浅的身体遭到化骨蝶的重创,嘴角已经溢出一丝鲜血,“我已经坚持不住了,所以我当然想死的明明白白,也好知道进了阴曹地府如何与阎王告状。你这小鬼看着十分厉害,我现在都已经这幅样子了,你不会还怕我找你和你的主子报仇吧?” “我会怕你?”小鬼一脸嫌弃,“好,告诉你又何妨,与我绑定契约的人名唤沈清莲,但她才不是我的主子!你要报仇的话尽管来找我们就是,看我会不会害怕!” 沈清莲。 莲妃。 夏清浅重重的闭了下眼睛,很好,她还想着莲妃怎么会突然这么厉害,连瘴气都会使用了。 原来是养了小鬼。 又蠢又坏,其心可诛。 夏清浅忽然睁眸,嘴角冷冷往上一勾,眼底是湛湛寒光,“放心,我定会找你们报今日之仇。” 话音刚落,她忽然脚尖一点,飞身朝着那小鬼而去! 小鬼倏然一惊,“你……啊!” 他震惊的声音骤然被尖叫取代了,因为夏清浅忽然拔出他身上那根银针,再次狠狠的朝着他刺下! 刚才她故 意打开金光罩,不再抵抗,不只是为了骗出这小鬼背后的主子,更是为了此刻! 她知道,光靠金光罩是不可能战胜这小鬼的——除非灵力足够强大,以金光直接融化化骨蝶的怨气黑雾,但刚才她已经试过了,如今的她灵力还不够,所以只能靠智取。 打开金光罩,封了自己全身的大穴,尽量减少黑雾对她身体的伤害,然后又佯装灰心丧气的投降,实则却是在等待时机,直取这小鬼的命门! 怕银针是吗? 那她就让他多受几次这银针之苦! “啊……啊……” 小鬼痛苦的尖叫着,夏清浅拔出银针、再刺,如此反复几次之后,眼前的鬼童魂魄颜色越来越淡,几乎要消散。 夏清浅的动作却微微顿了一下。 小鬼被养,其实并非自愿,而是被人强行捕捉了魂魄,与之签订契约——所以真要说起来,这小鬼就算有罪,也不至于落得个魂飞魄散的结果。 她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手中的动作没有再继续,而是念了一段净化咒,试图将这小鬼的魂魄净化,让他免受契约之苦,可以重新投胎为人。 然而就在此刻,一阵阴风猎猎刮来…… 第七十八章 机会来了 只瞬间,这阴风就化作了黑暗的狂风,呼啸席卷而来! 明明烈日高照,夏清浅四周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无法辨别任何东西! 她迅速念了个照亮视线的咒语,可重新看清眼前这一切的时候,那只小鬼却已经消散在四周的黑暗里,飞快的朝着如玉宫的方向飞去,化骨蝶也随之被带走。 夏清浅脸色蓦地变了变,那阵妖风……绝对不是小鬼有能力召唤来的! 好像是有人在小鬼身上下了咒语,一旦发生危险的时候,便能用这风逃命? 所以,会是谁? 是替莲妃召小鬼的那个人吗? 夏清浅思绪纷乱,忽然口中一阵血腥味袭来,“咳……”她猛地呛了一声,嘴角溢出鲜红的血液。 夏清浅皱了下眉,迅速解了自己的穴道,盘膝坐下,调养气息。 刚才打开金光罩的时候,虽然她封了周身大穴,但还是被化骨蝶的怨气黑雾所伤,好在她自有一套调养的心诀。 大约半个时辰以后,她的脸色终于恢复如初,这才起身回了冷宫。 如今她已经知道莲妃是如何作妖的,如玉宫也没必要再去——现在她需要的,只是一个机会。 一个彻底报仇的机会。 ……… 如玉宫。 莲妃满心期待的等着小鬼回来带给她好消息,等来的却是重伤的小 鬼。 “你怎么回事?” “夏清浅比我想象中厉害。”小鬼恨恨的咬牙道,“这次没能杀了她,是我的失误,不过下次我一定会成功的!” “哪儿来这么多的下次!”莲妃刚才那一问根本不是担心小鬼,而是恨自己付出了这么多,却还没能杀死夏清浅那个贱人。 这样一来,她与鬼交易、签订契约又算什么? 想到这里,莲妃尖锐的讽刺道:“你出去之前是怎么跟我保证的,一言为定,肯定杀了夏清浅?结果现在呢?没用的东西,还想要我的精血,我看你就根本就不配被我养着!” “我说可以就一定可以!”小鬼也怒了,“三日后西域使臣入宫,就是一个大好机会!” “西域使臣?”莲妃皱了下眉。 “不错,虽然西域只是个小国,可西凉素来与四方交好,若是夏清浅直接把人害死了该怎么办?” 小鬼阴恻恻的笑道:“这回我受了重伤,那就干脆借皇室的手杀了她吧。” ……… 三日后,西域使臣入宫,帝王在正和殿设宴接待。 夏清浅被凤鸣宫的沈琼衣叫去赴宴的时候,就知道机会来了。 只是她正走在御花园中,却忽然听到前方一阵吵闹声传来。 “你敢对我动手?” 这声音……萧霓裳? 夏清浅脸色微变。 循声望去,就看到公主殿下气势汹汹的站在那里,对面还站着一个穿湖蓝色裙装的女子——十分陌生的面孔,她印象里好像并没有见过。 “这是谁?”她扭头问身旁的沈琼衣。 “回清妃娘娘,一个是五公主殿下,另一个……奴婢也不曾见过。” 沈琼衣在太后身边多年,连她也没见过的人…… 夏清浅眼神微变,“今日入宫的西域使节团,为首的除了他们太子,还有谁?” 沈琼衣一愣,“好像还有一位郡主,难道这女子就是……” 没错,应该就是那位郡主了! 可是……公主殿下虽然有些任性,却也绝对不是那种不顾大局的人,怎么可能在使节入宫当日就主动挑事儿? 夏清浅皱了皱眉,“我去看看,一会儿会自行前去正和殿赴宴,沈姑娘先走吧。” 沈琼衣顿时有些为难,“可是……” “没事,我去去就来。”夏清浅说完也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快步朝那边走了过去。 而那厢萧霓裳和那女子的争吵还在继续,“你是不是神经病啊,我都说了不是故意撞你的,都已经跟你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啊?” 赫连玉一声冷笑,“说句对不起就完了,那我刚才白疼了?” “那你要如何?” “自然是打回来!”话音刚落, 扬手便是一巴掌要落下来。 萧霓裳脸色骤然一变,还没来得及躲开,却见那只手蓦然被人扣住了。 下一秒,低凉的声音含着笑意响起,“西域使节入宫当然就挑衅我们公主殿下,是自视甚高觉得足以与西凉匹敌了,还是自己找死,想被西凉一举攻破啊?” 萧霓裳和赫连玉俱是一惊,猛地扭头看向她,眼神俱是错愕。 【一举攻破】 这是什么鬼话?! 西域和西凉一直交好,现在这女人竟然一上来就如此挑事儿?! 赫连玉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又惊又怒的道:“你放肆!哪里冒出来的小贱人,竟敢这般出言不逊,你就不怕我告诉你们皇帝,说你故意挑起两国争端,将你凌迟处死吗?” “凌迟处死?” 夏清浅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郡主不就是仗着此处没人,才敢对我们公主殿下大呼小叫吗?既然都是没证没据的事儿,你以为凭你一张嘴,能说得过我和公主两张嘴?” “你……”赫连玉眼睛瞪得更大,怒喝道,“你放开本郡主!” “行啊。”夏清浅凉凉的道,“郡主跟我们公主道个歉,我就放手了。” “我道歉?”赫连玉气极反笑,“是她撞了我,你现在让我道歉?” “不愿意啊?”夏清浅挑眉道,“那也没关系 ,你惹恼了我们的公主,让她打一顿出出气就好了。” “你……”赫连玉脸色铁青,狠狠转了下手腕,想要把手抽回来。 可是不管再怎么用力的挣扎,都没办法动。 这小贱人的武功,竟然不在她之下?! 赫连玉的脸色更难看了,恨不得直接弄死夏清浅。 可是……好汉不吃眼前亏,现在最重要的是先离开这儿! “对不起!”她恶狠狠的盯着萧霓裳挤出三个字,然后瞪着夏清浅,“现在可以放手没?本郡主要去参加宴席,若是迟到你就死定了!” 夏清浅微微一笑,松开了手。 赫连玉眼底的冷色更重了,愤愤的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萧霓裳看着她怒气冲冲的背影,顿时一阵解气,浑身舒爽。 她感激的看向夏清浅,“清妃,谢谢你啊。” 夏清浅笑了笑,“没事,对付这种人就不必跟她客气。走吧公主殿下,我们赴宴去。” “嗯。”萧霓裳刚走了一步,忽然嘶的吸了口凉气。 “怎么了?”夏清浅微愣。 “疼……”萧霓裳委屈道,“虽然刚才是我不小心撞了她,可那女人完全没受伤,反倒是我被她撞得脚都扭了,疼得要死!” 夏清浅嘴角抽搐了一下。 起初她只当这是个巧合,可是后面发生的事情却让她知道…… 第七十九章 简直疯了啊! 这哪里是什么巧合,分明就是有人故意为之! 两人进殿的时候,宴席还未正式开始,悠扬悦耳的丝竹声却已从殿内传出,美酒佳肴也早已备齐。 萧霓裳疼得路都走不了,是夏清浅扶着她进去的。 两人刚刚坐定,就听一阵尖锐的唱诺声传来,“西域使节到——!” 大殿中的声音瞬间静了下来。 使节团穿着异域的服装,总共十来个人,整齐划一的从外面走进来。 为首的太子和郡主携着其他人与帝王恭敬的行礼,“西域使节见过陛下!” 然而话音落下的瞬间,好几个人都变了脸色。 包括龙吟上的帝王,凤座上的太后,还有席间的苏庭深和夏清浅——可以说,前几日在大街上见证采石赌石的人,没有一个不惊讶的! 因为这西域太子,竟然就是那天挑衅苏相的赫连君! 虽然同名同姓,可是谁能想到,一个商人竟然就是西域太子本人! 就连赫连君自己也十分惊讶,他那日确实是想踩西凉的面子,可是没想到……当日破解他挑衅的,竟然就是西凉的帝王和皇妃! 短暂的目光交汇,大殿中的氛围凝滞而诡异。 好在这几个都是 深藏不露的老狐狸,所以萧墨寒很快敛了下眸,“太子不必多礼,请入座吧。” 赫连君也飞快的收回思绪,“多谢陛下。” 两人甚至友好的寒暄了几句。 夏清浅这种时候就十分佩服萧墨寒,还能和颜悦色的与对方交谈——如果是她,肯定忍不住怼了。 笑话,这混账太子前些日子还想踩西凉的尊严,那你今日又来拜见个什么鬼? 既然骨子里不服输,那就干脆冷战——否则,就该乖乖的顺从,别有事没事的作个妖!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却见赫连玉倏然起身,“陛下,太后,我们此番前来,是带着友好交流和学习的目的。我自小喜爱舞蹈,此番也特意为陛下准备了一曲西域美人舞。” “哦?” 萧墨寒不动声色的道:“西域和郡主真是有心了。” 赫连玉摇头笑道:“皇上不必客气,不过听闻贵国的剑舞亦是远近闻名,五公主的舞技更是绝无仅有,不知可否……也让我等见识一番?” 萧霓裳脸色倏然一变。 夏清浅蓦地蹙起了眉头。 太后却和蔼的笑道:“这个不难,小五的剑舞确实漂亮,让人喜欢得紧。” 萧霓裳在夏 清浅耳边咬牙骂道:“我刚才就该撞死这女人!” 明知道她脚崴了,还故意要她跳舞,这神经病女人就是故意的! 夏清浅也觉得那西域郡主一定能是故意的。 甚至,公主殿下走路不看人的可能性都很小,更有可能的是,就连“撞击”也是对方故意为之,偏偏还让公主殿下以为是她主动撞的。 夏清浅担忧的扭头,“现在能找人替你上场吗?” 萧霓裳气得眼睛都红了,“我现在上哪儿去找?” 她是领舞,其他人都只能跟着伴舞,而且母后已经答应了让她上场! “怎么办啊?” 能怎么办? 带伤上场是绝对不可能的,就算萧霓裳愿意,也一定影响发挥,让那西域郡主奸计得逞! 夏清浅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忽然不知是想起什么,故意发出一声重重的笑声。 这一笑,立刻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萧墨眯眸看向她。 太后蹙眉道:“清妃,你笑什么?” 淑妃经历了上回凤鸣宫一事,知道皇上那般为夏清浅着想之后,对夏清浅可谓是恨得牙痒痒。 听到太后这么问,立刻冲德妃使了个眼色。 德妃知道淑妃是拿自己当枪使 ,可她也不在意,嗤然的道:“清妃是听到太后娘娘夸五公主的剑舞好,心生不屑,所以才笑成这般吗?” 夏清浅没理她,直接对太后道:“太后娘娘,臣妾是觉得,公主殿下的剑舞固然很好,不过郡主既然是来学习交流的,自然要了解平均水平,而非最好的那个。” 太后拧了下眉,今日众目睽睽之下,她自然不会像那天在大街上一样随心所欲,所以答应西域郡主的要求不过是顺势而为,没什么好和不好的。 反正霓裳本就会跳剑舞,也确实跳得很好,那现在展现一番又怎么了? 可是,夏清浅为什么会这么说? 乍一听,完全是对西凉不利的! 萧墨寒微不可觉的沉下眉眼,但并没有吭声。 赫连玉目光死死的盯着夏清浅,刚才御花园里的账,她还没忘呢! 没想到,这个女人原来是西凉皇帝的妃嫔! 她倨傲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夏清浅勾唇浅笑,“如郡主所言,西凉的剑舞远近闻名,所以我想,只有郡主随便指一人与你的美人舞进行切磋,才能真正见识到西凉的剑舞到底是什么水平。” 此话一出,众人俱是大惊。 尤其是西凉的臣子们,原以为这又蠢又坏的清妃与从前不太一样了——这些日子她倒是做了不少让人传颂的事,可是今日一见,果然传闻只是传闻而已啊! 看看她现在这蠢样儿,怕不是要将西凉陷于败地? 人家郡主既然敢出来献舞,必然是万里挑一的水平,可是清妃却让人家随便挑一个?! 万一再挑中个不会剑舞的,这不是自己送上门去让人家打脸羞辱吗? 简直疯了啊! 一时间,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不太对了。 太后的目光有些古怪,所以夏清浅现在是在犯蠢吗? 赫连玉讽刺的冷笑,这女人就和刚才在御花园里一样的惹人讨厌——说话如此狂妄,竟然觉得这里随便一个人就能和她的美人舞切磋? 做梦去吧! 可是下一秒,不知又想起什么,她的眼底却倏然闪过一丝精光,“此话当真?” 当然是真的! 只是夏清浅没有这个决定的权力,她只能把目光移向龙椅上的帝王,“皇上,我西凉泱泱大国,切磋的结果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让西域使节感受到我们的诚意,不是吗?” 她冲着他眨了眨眼,眼神带着几分意有所指的期待。 第八十章 自己惹的麻烦,自己解决! 萧墨寒眸色深了几度。 西凉的大臣们眼看着帝王这模样,好像下一秒就要被她蛊惑。 众人纷纷一急,用眼神劝谏:皇上不可啊! 只是清妃这话说的也太过讨巧,扯什么泱泱大国、扯什么真心诚意,弄得他们甚至没办法出声反驳,否则倒是在西域面前显得他们西凉小气了! “是,清妃说得对。”帝王却无视了他们的眼神示意。 众人大惊。 萧霓裳的眼神也变得有些复杂,虽然她确实没办法上场,可是这办法真的不会弄巧成拙吗? 赫连玉生怕他们反悔,立刻接话道:“好,那就这么决定了!” 刚才她提出要与剑舞比试的时候,就是想羞辱一下那位刁蛮公主,可是现在么——既然有人自己送上门来找虐,那她不选她好像都有些说不过去? 思及此,赫连玉眼中倏然闪过一丝冷意,“乐师!” 随着她一声令下,西域乐声准备就绪。 下一秒,动人曼妙的乐声缓缓在大殿中响起。 赫连玉骤然转了个身,那一袭湖蓝色水波裙衫就像是一朵耀眼的花卉,迅速绽开! 众人眼中立刻闪过一抹惊艳。 看得出来,这位郡主的舞艺绝对是数一数二的高超,这么小一个动作就 让人痴迷啊! 赫连玉脸上扬起自信的笑容,随着乐声翩然旋转,时而又跳跃点地,就像是一只翩然起舞的蓝蝴蝶,美丽而空灵。 她的容貌十分美艳,加上这飘逸的舞姿,跳得真就如这舞蹈的名字一般,美人如玉。 “不愧是西域最有名的美人舞啊,真是太好看了!” “也得有郡主如此绝佳的舞技才行,这可不是寻常人能跳出来的!” “西域这边珠玉在前,那待会儿我们西凉一出场,不就更显得难看了?” “……” 最后一句话落,那些声音忽然就停了下来,西凉百官的神色又变得十分担忧。 难道真要让那西域郡主随便选一个人上去吗? 若是输惨了,他们西凉作为东道主,不就颜面尽失了吗? 都怪那该死的清妃,不知道脑子哪里出了问题——偏偏皇上还惯着她! 赫连玉看着众人的神色,眼中的笑意顿时更深。 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她一直知道自己的舞姿绝妙,整个西域无人能出其右,所以到时候那个女人上场……呵。 赫连玉脑子里想着别的事,思想不集中,脚踝猝不及防的扭了一下。 她脸色一变,飞快的收住动作,观察着众人的反应。 好在也 没什么人注意到——如果不是专业人士,绝对看不出来她细微的动作间发生了什么,至于专业人士又觉得这细小的破绽比起先前美妙的舞姿来说,算不得什么。 所以现场,没有人提出异议。 赫连玉松了口气。随着乐声缓缓收尾,完成了最后一个跳跃的动作,舞蹈结束! “好,真是太好了啊!” 大殿中,刹那间爆发出一阵掌声。 赫连玉听着大伙儿的夸赞声,笑的优雅,“陛下,太后娘娘,本使献丑了。” 萧墨寒淡淡的道:“郡主舞姿,惊为天人。” 太后也夸赞道:“哀家今日可真是饱了眼福啊。” 赫连玉笑意更深,眼底几不可察的闪过一丝暗芒,“多谢陛下和太后娘娘的夸奖,那……我现在可以挑选西凉的舞者了吗?” 大殿中的掌声骤然凝固,西凉群臣提心吊胆。 萧墨寒抿唇,“可以。” 赫连玉恭敬的作了一揖,然后缓缓转身,扬手指着一个方向,“那我就选……她!” 众人不约而同的扭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脸色又是一变。 “清……清妃?!” “这西域郡主是不是故意的,怎么就这么会指呢,清妃娘娘对这种东西一窍不通啊!” “其实也不一定,传闻不是说清妃文不成武不就,可是前阵子她的武功不是已经展现过了?说不定今日这舞蹈,也会给咱们一个意外的惊喜呢?” “武功可以慢慢修炼,打不打得过全靠对手衬托——但是舞蹈得从小培养,哪可能一蹴而就啊?何况是和赫连郡主这么动人的舞姿相比,单纯的会跳舞也没用啊!” “那这回咱们不是完蛋了?!” “……” 说到最后,所有人都在摇头叹气。 虽然有小部分人对夏清浅抱着一丝期待,可大多数人都知道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 太后垂下眼帘,嘴角几不可察的勾了一下。 淑妃和德妃相视一笑,她们倒是无所谓西凉会不会丢人——反正夏清浅今日这人是丢大了! 谁让这女人嘴贱,现在可好,这锅最后竟然砸到她头上去了,真是活该。 萧霓裳担忧的看着夏清浅,内疚的直咬唇,“清妃……” 这件事因她而起,没想到最后受千夫所指的却要变成清妃了。 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唯有夏清浅自己,对上赫连玉阴森森的视线时,嘴角弧度更深了几分。 她就知道,赫连玉一定会选她。 因为她们刚刚结了仇。 以赫连玉如此 自信的样子,定然觉得自己的美人舞绝无仅有,没有任何人能超越——那么,在羞辱不了萧霓裳的情况下,自然就会调转枪头来羞辱她! 所以,她才会给出那个“选择”的机会。 萧墨寒看着她波澜不惊的样子,眸色微微沉了几分。 刚才他是看到她扶着萧霓裳进门的,只是彼时并未多想,直到她刚才突然要求西域郡主随便指一个人代替萧霓裳跳舞——她不是这么多管闲事的人,如果没有目的,她不会突然开口。 所以或许,是萧霓裳受伤了。 所以他答应了她的请求。 可是现在…… 萧墨寒薄唇紧抿,刚要开口,却被赫连玉却抢先开了口,“陛下,听大伙儿这意思,清妃娘娘是不是不太行啊?”她故作惋惜的道,“刚才可是她自己说的让我随便指一人切磋,所以我才选她的,没想到……哎,要不我再换一个试试?” 她的语气越是无辜,就越是显得幸灾乐祸! 西凉众人咬紧牙关。 萧墨寒脸色蓦地沉了几分,“不必换,西域使节远道而来,朕怎会言而无信?” 他扫了眼夏清浅的方向,“清妃。” 他没有再说话,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自己惹的麻烦,自己解决! 第八十一章 明艳张扬,英气逼人! 夏清浅微微一笑,不徐不疾的起身,“请皇上容许臣妾去换件舞衣来。” 她这模样,倒是有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意思。 众人看她的眼神更嫌弃了。 明明不行,还装的这幅胜券在握的样子,是怕到时候不够难看吗? “嗯。”萧墨寒应了一声。 由于事先并没有跳舞的安排,所以尚衣局并未准备舞衣,是夏清浅亲自去挑的。 在众多奢华色彩的衣裳中,她选了一件红色的——上身收紧,唯有水袖宽大,下身则是喇叭裤,在脚踝处逐渐放大。 当夏清浅穿着这一袭红色舞衣回来,头上的发髻也被拆了,简单的扎成一个马尾,她本就生得娇俏灵气,此刻这一袭红衣更是衬得她如火艳烈。 大殿中的人原本还面露担忧,看到她的瞬间,却都有些呆住了。 后宫美貌的女子无数,可是清妃那双眼睛却像夜晚的星空一般,沉淀着浩瀚星辰、承载着万千山河,哪里像是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女子,分明就像个俯瞰众生的神女,让人有种要被勾魂摄魄的震撼,惊艳不已! 就连萧墨寒的眸色也明显深了好几度。 德妃看着他专注的眼神,蓦地咬住了唇。 皇上见过的美人还少么,为什么偏偏对这个夏清浅如此另眼相待? 看着眼神,若不是当着这么 多人的面,是想扑上去不成?! 她恨恨的盯着夏清浅,却听身旁传来淑妃的声音,“放心,长得怎么样不重要,穿得怎么样而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一会儿的剑舞。” 没错! 德妃瞳色一厉,就算皇上此刻再欣赏这女人又能怎么样,一会儿还不是要失望? 想到这里,她眼底的阴沉就飞快的压了下去,重新恢复了神色如常的模样,“淑妃姐姐说的是。” 现场无数目光交错,有担忧的、有期待的、有怨愤的…… 夏清浅统统无视,直到一旁的小条件递了一柄木剑给她,“清妃娘娘,您的剑。” 夏清浅伸手接过,随即朝着乐师们点头示意,“开始吧。” 如果说刚才赫连玉跳美人舞的乐声是悠扬轻灵的,那么此刻剑舞的乐声则铿锵有力,节奏感极强。 “嗖——” 夏清浅手中的木剑蓦然挥了出去,红色的舞衣也随着她的动作一同飘出,形成亮丽的风景线! 众人微微一惊。 这开场,竟还十分夺人眼球? 可是随后众人却又不约而同的皱眉,因为清妃的动作好像不太对? “清妃看起来好像真的会跳舞,不过……她是不是太久没跳,忘了剑舞是怎么跳的啊?” “对啊,他这跳的和我以往看的剑舞完全不一样啊。” “不会是不是仗着 人家西域使节没见过剑舞,所以乱来吧?” “……” 夏清浅的动作确实是不一样,不过不是因为乱来,而是因为那位郡主人品虽然不怎么样,可是舞却不错,如果她用寻常的剑舞,未必比得过人家。 要想一击制胜,必须创新! 思及此,她挽了个剑花,脚尖一点,红色的身影倏而腾空跃起,以剑身带动她的身体不断的旋转翻舞,红色的水袖飞扬,仿佛漾出了一阵阵红色的波涛海浪! 如盛放的牡丹,又像一团炙热发红的火焰! 大殿中忽然变得一片死寂,众人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满眼惊艳的看着她。 普通人跳舞都是在地上,而清妃竟是飞在半空? 虽然这剑舞跟他们从前看到的不一样,但绝对比他们以前看到的更美啊! 没想到,那个蠢货清妃如今不但会跳舞了,而且还跳的这么好?! 德妃和淑妃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赫连玉的脸色同样没好到哪里去。 “清妃!” 乐声渐响,萧霓裳忽然一声低呼。 众人震了一下,却见公主殿下摘下发髻上的大红牡丹,朝着大殿中央的人抛了出去! 夏清浅只愣了一秒便反应过来,迅速朝着牡丹飞去,手中的木剑连挽了三个剑花,漫天的花瓣便在一瞬间散落下来,盛况空前! “天啊!” 人群中,忽然响起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如果说刚才的美人舞空灵优雅,可是在这剑舞对比下好像缺少了一股激情活力——清妃这一支剑舞铿锵有力,可谓将所有人的情绪调动到最高点! 明艳张扬,英气逼人! 众人眼中都是不加掩饰的赞叹。 “没想到,清妃真的会跳舞!” “何止会跳,这简直就是神作啊。我刚才就说清妃与从前不一样了,让你们别看低她吧?” “哈哈哈,看来今日我们的剑舞未必输给人家啊!” “什么叫未必输,依我看来,分明就是赢定了呀!这独创的剑舞,绝对比那些柔弱的舞蹈好看得多!” “……” 四周议论纷纷,萧墨寒却好像什么都听不到了。 他的眼底闪烁着浓烈的情绪,一瞬不瞬的看着夏清浅。 原来,她真的会跳舞,还如此让人惊艳。 这个女人身上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有多少他不知道的惊喜?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却听底下忽然传来一阵惊呼,“天啊……” 竟是夏清浅的动作忽然收住,好像要崴脚了一样! 西凉众人的心脏猛地悬了起来,清妃这是……要摔倒了吗? 刚才跳的这么好,怎么最后收尾的时候会出现这样的失误呢? 棋差一招,也太可惜了吧? 西凉群臣顿时咬紧牙 关,懊恼的不得了。 相比之下,西域使臣那边原本已经绷紧的弦,此刻却因为她这个失误的动作,猛地松了口气。 还好这女人没能坚持到最后,否则,真要和他们郡主不分胜负了! 却在此时,有人低声道:“不过就是个小失误而已,瑕不掩瑜,刚才赫连郡主不也失误过吗?” 西域使臣登时不悦,“谁说我们郡主失误了,你们可别胡说!” 西凉席间有人嘲讽道:“有没有失误,在场的都是明眼人,方才乐声进入第三段开头的部分,你们郡主不也崴了脚吗?” 此话一出,西凉这边立刻又有人附和,“就是啊,我们顾全西域使节的面子没说出来,你们倒是真好意思当没发生过了?” 西域使臣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可他们又不精通乐理,无法反驳,只好求助的看向赫连玉。 可是赫连玉刚才真的失误过,现在又哪里好意思否认? 倒不是她道德感有多高,只是都已经被人看出来了,她总不能睁眼说瞎话吧? 众人看她的反应,就知道她是默认了。 一时间,西凉这边嘲讽的眼神愈甚。 西域不甘示弱的道:“双方都出现了失误,那也不过打个平手而已,也不必这么斤斤计较吧?” 然而话音刚落,却听有人惊呼一声,“不对,你们快看!” 第八十二章 她心里竟无端的生出几分郁气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夏清浅劈叉坐在地上,手中木剑漂亮的横出,而刚才那些散落的牡丹花瓣,竟是纷纷落在了她横出的木剑上,整齐有致! 嘶! 众人心跳都漏了一拍。 “这……这也太美了吧?” “清妃这是在接花?莫非清妃刚才忽然停下不是因为崴脚,而是为了接住这些花瓣?” “对对对,清妃只是停了一下就有人说她要摔倒了,其实什么事都还没有发生好不好?” “所以清妃并没有出现失误,只有赫连郡主失误了?” “……” 四周溢美之词不断,褒奖她的同时,还暗贬了赫连玉! 赫连玉气得脸都快绿了。 本来她信心十足的想要羞辱这个侍卫,可是现在,被羞辱的好像成了她! 这女人绝对是故意的——故意做出佯装失误的动作,让人拆穿她刚才失误的事! 夏清浅对上她愤恨仇视的目光,嘴角就这么缓缓缓缓的勾了起来。 没错,她就是故意的! 虽然她自信自己的舞跳得好——毕竟上辈子修炼大成之后,她闲着无聊可是专门研究过好些年的。 可是,舞蹈音乐这种东西,谁能说得清楚输赢? 她跳得再好,也不过是得到众人夸赞而已——这根本不是她要的! 她要的,是把赫连玉想加诸在她和萧霓裳身上的羞辱,全部还回去! 所以刚才看到赫连玉那个几不可察的失误动作之后,她就记在心里,等到自己的舞快结束时,故意虚晃一招,让人以为她也要摔倒失误了——如此一来,西凉这边精通舞蹈却不好意思揭穿赫连玉失误的人,肯定会觉得不甘心,肯定会把刚才堪堪掩盖过去的东西重新揭露出来! 然后,她再让人看到,其实她并没有失误。 那么,失误的就只剩下赫连玉一人了。 到这个时候,就算西域使臣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说他们郡主舞艺过人了吧? 夏清浅嘲讽的扯了下唇,谁让这位赫连郡主这么自信又嚣张,她就偏要在对方最自信的地方狠狠打击,看她以后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皇上,臣妾献丑了。”乐声结束,夏清浅缓缓起身,转身朝帝王作了一揖。 “很好。”萧墨寒语气平静,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两个字说得有多紧绷。 “皇上谬赞了。” 夏清浅冲着赫连玉笑了一下,才回到自己的席位。 赫连玉险些被她气得头顶冒烟。 偏偏萧霓裳还在这个时候刺激她,“郡主,不知你看完我们西凉的剑舞,觉得如何啊?” 赫连玉咬牙切齿,“自然是极好的。” 萧霓裳故作惋惜的叹息道:“哎,也是郡主太会挑人,刚好就指了这么一个水平还不错的。虽然无法见识西凉最顶尖的水平,但拿来切磋应该也是绰绰有余的了。” 赫连玉,“……” 她的脸直接绿了。 在场的谁看不出来,这位郡主本来是想好好表现一番,来打西凉的脸,却不想随手一指之后,反倒是被他们打了脸! 所以听到公主殿下这么说,都忍不住又是好笑又是骄傲,还顺带钦佩的看向席间的清妃。 不过萧墨寒作为一国之君,也不能太拂了西域的面子,低斥道:“霓裳,不许这么口无遮拦。” 太后见证了刚才震撼的舞蹈之后,看夏清浅的神色又复杂了几分。 一次次的事实都证明,此女不容小觑。 她意味不明的道:“不错,清妃舞艺高超,已是极好。” 夏清浅却摇了摇头,“太后娘娘,臣妾只是年少时曾经跟老师学过一些,好多年没跳了,绝不敢当您如此谬赞。公主殿下说的没错,臣妾最多也就是个中上水平而已。” 太后,“……” 众人,“……” 其实清妃这话驳的倒不是太后的面子,而是……西域。 赫连玉的脸色更绿 了,这该死的女人,好多年没跳还如此碾压她? 怎么可能! 绝对是日日苦练,然后现在又故意这么说,好借此来打压她讽刺她! 她蓦然攥紧了手心,恶狠狠的盯着夏清浅,“清妃娘娘太谦虚了。” 夏清浅眨了眨眼,“不谦虚呀,我们西凉向来人才辈出,我只是其中很普通的一个而已。” 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笑眯眯的朝她身旁的男人看了过去,“这一点贵国太子也是知道的,不信郡主可以问问。” 这下子,赫连君的脸也青了。 上次他在大街上那般憋屈,本以为此番让玉儿献舞能找回丢失的面子——毕竟玉儿的舞姿西域无人能敌,却不想现在直接就被人打了脸,还让这些人旧事重提,扯到他的身上来! 实在是可恨! 赫连君咬牙道:“确实,本宫十分认可西凉大国的水平。” 说完,他却忽然古怪的笑了一声,重新扭头看向帝王,“所以陛下,我等此番前来,特意带着我西域的一个未解之谜,向诸位请教。”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俱是一变。 未解之谜? 当初在大街上遇到过这位太子的都知道,所谓的“请教”不过是表面说法而已,真正想做的不还是借机找回当日 丢失的面子么? 即便是不认识他的,也知道他这绝对是不怀好意! 只不过,就算明知道人家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可对方既然口口声声说要请教,那西凉作为四大国之一,也不可能拒绝。 赫连君看着众人脸色不好,眼底的阴郁这才褪去些许,勾唇道:“不知陛下可愿相助?” 萧墨寒眼底闪过一丝晦芒,波澜不惊的道:“西域使节远道而来,朕自然不会拒绝。不知这未解之谜是什么,太子说出来,我西凉定会鼎力相助。” “多谢陛下,不过在那之前,还有一件事希望陛下能考虑一下。” 他忽然侧目看向席间某个方向,“此番我等来西凉,除了玉儿刚才所说的交流学习,更重要的是希望——我西域能与西凉和亲。” 最后两个字落下,众人又是一惊。 就连赫连玉也震惊的朝他看了过去,什么和亲,为什么她根本不知道?! 萧霓裳看了萧墨寒一眼,压低声音对夏清浅道:“你说,西域不会想把那个郡主嫁给我皇兄吧?” 夏清浅眸色一闪,微微咬住了唇。 后宫之中,妃嫔无数,多一个少一个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萧霓裳这句话,她心里竟无端的生出几分郁气。 第八十三章 没有脉搏了! 萧霓裳原本是觉得嫌弃,想和夏清浅讨论一下这件事。 可是迟迟没等到回答,忍不住转头看了她一眼,结果就看到她微沉下去的脸色。 萧霓裳一愣,然后像是震惊又像是恍然的道:“清妃,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夏清浅眼皮狠狠一跳,猛地扭头瞪她,“胡说什么?” 萧霓裳眼神微妙的变化了一下,“好好好,就当是我胡说,不过我皇兄又不瞎,这女人又丑又坏,即便进了后宫也就是个摆设,不可能与你争宠的。” 夏清浅脸都绿了,“萧、霓、裳!” 她忽然无比后悔,刚才怎么就帮了这小妮子! 这么能说会道,就该让她也跟那赫连玉一样吃点亏! 萧霓裳察觉到她脸色不好,顿时不敢再说话,轻咳一声,赶紧别开了脸。 “太子说的和亲一事,西域王的国书中可没有提起过。”龙椅上的男人沉默半晌,意味不明的道。 虽然西域只是个小国家,却不是西凉的附属国,所以和亲这种大事,肯定不会这么突然——至少也该先透露一点风声,探个底。 而不是在宴席上来个措手不及。 赫连君无奈的笑道:“父王本就有此意,只是本宫还在犹豫,所以父王不曾在国书中提起。不过本宫刚才看到贵国的五公主,一见倾心,便下定了决心与 西凉和亲,还望陛下莫怪本宫唐突。” 五公主?! 四周又是一阵哗然。 赫连玉微微一震,脸色发白的看着他,表哥他……竟然要娶西凉公主? 萧霓裳同样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五公主不就是她吗?! 可是——她自问容貌还算过得去,放在普通人堆里是属于漂亮的没错,但在这美人遍地的皇室后宫中,却也绝对算不上佼佼者,怎么可能就让这西域太子一见倾心了? 神经病吧!? 夏清浅眼神亦是微变,眯起眼睛微妙的看向她,“我说公主殿下,你刚才嘲讽我的报应,会不会来得太快了点?” 萧霓裳,“……” 她咬唇瞪着夏清浅,“我刚才可是真心实意的为你着想,你现在却是明明白白的笑话我!” 夏清浅眨眼,“我没有哦。” 萧霓裳看着她眼底的笑意,顿时大怒,“收起你的笑容再跟我说这句话!” 夏清浅终于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过笑归笑,她也并不希望萧霓裳真的嫁给赫连君——远嫁西域也就罢了,关键是这太子并非好的婚嫁人选,一天天的没点本事还就知道挑衅别人,心胸太过狭窄。 她敛去笑意,安慰道:“放心吧,你皇兄还没同意呢。” 萧霓裳这才勉强点了点头。 可是下一秒,却 听帝王道:“此事,容朕考虑一下。” “皇兄!”萧霓裳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结果,猛然起身怒喝,“您考虑什么,我才不要跟他和亲!” “霓裳。”萧墨寒瞪了她一眼,“不得放肆。” “我……” 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赫连君笑着看了她一眼,“五公主果然如外界传闻的一般热情直爽,没有事先相告确是本宫不对,不过公主可以放心,若你愿意嫁去西域,你就是本宫唯一的太子妃,且本宫此生都不会再有其他女人。” 虽然西域比不上西凉这般泱泱大国,可赫连君到底也是一国太子。 古往今来,多少公主都是远嫁异乡和亲的,也不过就是当个正室,其他的都不可奢求。 然而今日这西域太子竟然说——往后不会再有其他女人?! 西凉的群臣不禁变了脸色,露出几分感慨的表情。 看来,这太子对霓裳公主确实是真爱啊! 这般一想,让公主前去和亲,好像也并无不可。 萧霓裳差点没气哭了,“谁管你会不会有其他女人,总之我就是不要嫁给你!” 赫连君也不在意她的拒绝,温和的笑了笑。 赫连玉眼底的惊色已经褪去,失魂落魄的看着他,怔然出神。 萧墨寒眼神晦暗不明。 夏清浅忽然奇怪的皱了皱眉。 太后却在此时 道:“霓裳,既然你皇兄说了考虑几日,定会有个让大家都满意的结果,放心吧。” 赫连君颔首微笑,“那就多谢陛下和太后了。” 萧墨寒淡淡的道:“太子现在可以说那未解之谜是什么了?” “自然可以。” 他话音刚落,便笑着起身,目光缓缓的扫视周围。 却在此时,西域使臣中有人惊呼出声,“郡主——!” 正喝着酒的众人俱是一惊,不约而同的朝着那声音的源头看去。 发出尖叫的正是赫连玉身边的宫女! 而她身旁,分明就是整张脸都呈现青紫色中毒症状的赫连玉! “救……命……”赫连玉痛苦的掐着自己的脖子,片刻之后,就直直的倒在了面前的桌上! “玉儿!”赫连君疾呼一声,急忙朝她飞奔而去。 众人脸色大变,也都下意识的起身朝着她走去。 夏清浅眼底闪过一丝明显的错愕。 “传太医!”萧墨寒厉声道。 “玉儿你怎么了!”赫连君焦急的抱着赫连玉,在怀里不断摇晃,“你别吓表哥啊!” “太子先别急,太医一会儿就来。”萧墨寒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他身旁。 熟料赫连君猛地抬头,狠狠盯了他一眼,“玉儿这明显是中毒了,敢问陛下,为何她会在你们西凉皇宫中毒?” 他这么一说,其他使节的脸色 也一下子变了。 萧墨寒脸色倏地一沉,“两国交战尚不斩来使,此番西域带着诚意而来,我西凉怎么可能生出害人之心?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太子千万不要受了奸人挑唆。” 赫连君冷笑一声,忽听人群中一声呼喊,“太医到了!” 众人纷纷让开一条道。 太医匆匆上前,立刻搭上了赫连玉的脉搏,然而下一秒他就变了脸色。 “怎么回事,你快说啊!”赫连君怒喝。 太医浑身一震,“郡……郡主她已经没有脉搏了!” 话音落下的刹那,四周瞬间一片死寂。 “什……什么?”赫连君嘴唇喃喃的动了动,然后大吼道,“你说什么?” 夏清浅眼中的震惊更剧烈了。 不……不可能! 今日西域使臣入宫,太后派人传她赴宴的时候,她就知道,报仇的机会来了。 莲妃一次次出手加害,她总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所以今日,她在西域使节的食物中下了点东西,想要借这个机会把莲妃拽进来。 可是,她下的根本不是毒药! 两国邦交,她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不可能乱来,更不可能害了西域使节的命——她甚至有把握在事后替西凉撇清关系! 但,赫连玉怎么会突然猝死? 难道除了她,还有人对这些食物动了手脚,下了真正的毒? 第八十四章 却会发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可她动手的时候根本没感觉到异样,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难道又是和前两日祈愿节的时候那些水果一样,瘴气所致? 不,不会…… 夏清浅飞快的否定了这种可能,莲妃的小鬼被她重创,暂时应该没能力再施加一次瘴气。而且这回的食物也和冷宫没有半点关系,害不到她的头上来。 那又会是谁? 她猛地闭上眼睛,飞快的整理着脑海中的思绪,四周却响起西域使节义愤填膺的声音—— “郡主是在你们皇宫里中毒的,此事西凉绝对脱不了干系!” “我们诚心带着这么多礼物前来,你们西凉就是这么对我们的?我立刻修书一封送回西域,让我们的王知道,堂堂西凉大国是如何羞辱我们的!” “虽然西凉强大,可我们西域也不会任人欺凌!” “……” 西域使节你一言我一语,西凉群臣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萧墨寒的声音也愈发沉戾,“朕刚才就说了,西凉没有任何害人的动机,此事一定是有人故意为之,妄图挑拨西域和西凉的关系!” 赫连君冷不丁的笑了一声,“有没有动机都已经发生了,陛下莫不是还想推卸责任?还是说,陛下仗着这里是西凉境内,所以害死 了我们西域的使臣还打算当没发生过?” 萧墨寒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此事西凉确实有责任,朕一定会查清楚,给西域一个交代。” “查清楚?”赫连君嘲讽道,“谁知道你们是不是随便找个替罪羊出来?” “呵。” 这回没等帝王开口,人群中,猝不及防的传来一声轻笑。 众人脸色又是一变。 这种时候他们战战兢兢还来不及,谁敢在这个时候发出不合时宜的笑声? 赫连君猛然抬头,却恰好对上夏清浅含笑的目光,他登时大怒,“又是你?你笑什么?难不成刚才比舞的时候赢了玉儿还不够,现在见她死了还要加以嘲讽?” 夏清浅无辜道:“太子殿下怎么会这么想呢,我只是觉得你未免太小看我们陛下了,这种事情何须找什么替罪羊,连我都能看出凶手是谁,我们英明神武的陛下又怎么可能查不出来?” 赫连君猛然一震,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知道凶手是谁?” 不只是他,所有人都用一种惊疑不定的目光盯着夏清浅。 他们就连郡主死的事实都还没完全接受,清妃已经看出谁是凶手了?! 到底是逞强胡言,还是真的如此? 如果是胡言,她这也太乱来了, 为了一己之利,就让西凉处于更被动的状态! 如果是真的……不,根本不可能是真的,就算神探办案也需要时间啊! 一时间,西凉群臣的眼神都变得有些担忧和怪责。 德妃和淑妃的眼中却重新升起几分笑意,刚才夏清浅一舞盖过西域郡主的时候,风头无双,艳惊四座,她们都以为今日要让这小贱人圆满了! 谁知道现在,她竟然自己撞枪口上去——使臣中毒猝死这么大的事,是能随便开玩笑的吗? 别说她找不出凶手,就算她真的找到凶手,也未必牵连不到西凉。 到时候,皇上和群臣一样会迁怒她! 可以说这件事,谁摊上谁倒霉,然而这女人却竟然主动凑了上去,简直愚不可及! 太后眸光深沉,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一幕。 “夏清浅,凶手是谁?”萧墨寒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却没有像其他人一样露出怀疑不满的眼神。 “回皇上,她不在现场。” “混账!”赫连君大怒,“不在现场如何害死玉儿,你现在是在耍我们吗?” “太子殿下莫急,我说的话其实并不矛盾——下毒之人只要把毒下在现场即可,根本不需要亲自出现。”夏清浅缓缓走到赫连玉的席位边,拿起 那只酒盏,缓缓的放到鼻前轻嗅了一下,“这酒杯上有毒,毒名为千夜红,太医一验便知。” 太医一愣。 千夜红虽然有淡淡的香味,但是清妃离得这么远就能辨别出来,未免也太厉害了吧? “太医,验。”萧墨寒沉声吩咐。 “是!”太医立刻上前,检查了杯口上的毒。 得到结果的瞬间,他眼神不由的一怔,敬佩的看了夏清浅一眼,“回皇上,确实是千夜红的毒。” 赫连君眼中闪过一丝古怪,旋即却冷笑道:“既然确实有毒,那宴席开场之前验毒的小太监为什么没有将这毒验出来?本宫不相信一个下人敢这么大胆子,明知故犯的找死,所以定然是有位高权重者在他背后指使——这还不能说明,西凉就是故意针对我们吗?” 萧墨寒脸色更沉。 确实,皇宫里的食物,都是需要验毒才能上桌的。 他刚要开口传来今日验毒的太监,仔细盘问,却听夏清浅惊讶的道:“太子殿下,难道你不知道千夜红的特殊性吗?” 赫连君皱眉,“什么特殊性?” 夏清浅淡淡的道:“千夜红的毒并非某种植物本身产生,而是要经过多种草药混合,但凡少一种,就都不是毒。所以下毒之 人只需把几种草药涂抹在酒杯口上,剩下的草药下在食物中,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避开验毒的小太监了。” 太医没想到清妃对毒竟有如此深刻的了解,看她的眼神愈发惊讶。 这样的药理知识,除了医者谁会知道? 众人看太医这反应,就知道她说的没错,一时也都有些匪夷所思。 可以说,这是清妃被打入冷宫以后,第一次在群臣面前露相。 从前那个刁蛮无脑的清妃他们倒是听过不少关于她的传闻,也见识过不少她的奇葩事迹,所以对她的印象都是奇差无比,即便最近听说了不少她“改变”以后的事迹,可是骨子里根深蒂固的东西是无法消除的。直到刚才她跳了一支舞,才稍有改观——但那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然而此刻,听她不仅能辨别药理知识,还能如此条理清晰的反驳西域太子,众人一时都有些怔然。 失忆会让一个人改变这么大吗? “那又如何?”赫连君冷笑,“这只能说明无人指使,不能说明你们西凉人不想谋害西域使臣。” “……” 夏清浅觉得,这位太子胡搅蛮缠的本事是真的很大。 不过……仔细分辨这位太子的话,却会发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第八十五章 有些事情可能更好办了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随便找个替罪羊出来?】 【这不能说明你们西凉人不想谋害西域使臣。】 从一开始,他的话就存在某种引导性。 不是针对凶手,而是针对西凉——好像凶手是谁并不重要,为什么下毒谋害郡主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凶手代表着一个国家,所以整个西凉都有罪。 夏清浅皱了皱眉,压下脑海中的思绪,“一颗老鼠屎还能坏了一锅粥,太子殿下可不能因为某个人做了坏事,就觉得西凉整个国家都是恶人。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先找出凶手,看看到底为什么给郡主下毒——或许凶手就是为了挑拨两国关系才做出这种事呢,太子还是不要中了人家的奸计为好。” 赫连君还想说什么,却听太后道:“所以清妃,那颗老鼠屎是谁?” “回太后——” 夏清浅道:“制成千夜红的草药需当归、红莲、金银花,白术、甘草、全蝎、绿玛瑙这七种,前六者都是十分普通的药材,随处可见。可是绿玛瑙轻易却见不到,只能去太医院的药房领取——御药房中应该有记载,最近有哪个宫的人取用过这种药材,或许就能找出凶手的线索。” “玲珑,是玲珑!”太医在她说完这番话以后,便骤然 惊呼出声。 西域使节不知道玲珑是谁,西凉的群臣甚至也有些不清楚的,可后宫中人又哪里有不知道的? 玲珑,那是莲妃的贴身宫女啊! “莲妃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玉宫已经等同冷宫了,她为什么还不好好的反省自己,还要如此作妖?” “莫不是上回的教训之后心怀怨恨,想要借着这个机会破坏西凉和西域的邦交?”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好像已经完全确认了凶手是谁。 萧墨寒眉心微蹙,“来人,去把莲妃带过来。” “是!” 莲妃被带到正和殿的时候,神色有些警惕。 尤其是当她看到地上躺着的赫连玉时,眼神几不可察的变了一下。 西域使节中毒身亡,说明她的下毒计划成功了。 可是……为什么皇上会把她找来? 难道皇上知道这件事和她有关了? 不,不可能……就和上次的瘴气一样,这毒神不知鬼不觉,正常人不可能察觉到的。 那皇上找她来做什么? “莲妃,这两天你是不是让你的宫女玲珑去过太医院,取过绿玛瑙这味药材?”帝王冰冷的嗓音忽然响起。 莲妃脸色又是一变。 是,她是让玲珑去取过绿玛瑙,因为小鬼出事了——她虽然对那蠢货 十分生气,但是能帮她对付夏清浅这小贱人的也只有那小鬼了,所以无论如何还是要救他。 只是救他所需的药材太过珍贵,诸如人参灵芝之类的,如今的她已经给不起,只能选择其中最普通的一味绿玛瑙,可是为什么皇上会知道此事,还特地来问她? 而且看在场这些人的脸色,好像此事还尤为重要,难道绿玛瑙和西域使节的死有关? 不,怎么可能?! 小鬼下的毒,怎么可能这么低级? 夏清浅看着她变幻莫测的脸色,微微眯起了眼睛。 千夜红的毒,是她下的——不,应该说,她下的是不包括绿玛瑙在内的其他草药。 太医或许知道千夜红缺了绿玛瑙就不是毒,却不会知道,剩下的六味草药加在一起,也可以造成一种“毒”的假象,让人产生间歇性的麻痹症状。 所以她的原定计划是,赫连郡主暂时晕倒,产生中毒的假象,她再想办法把事情引导到莲妃的身上去,然后在莲妃的宫里搜出她早已藏好的毒药的。 到时候,莲妃一定会否认,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用催眠术把人催眠,引出前几日祈愿节下毒的事,甚至是莲妃私自在后宫养小鬼的事。 这样一来,莲妃已是罪无可恕,不可能再有 活路。 那么即便赫连玉在短暂的昏迷后醒来,发现其实并未中毒,莲妃也还是得死,而西域和西凉的国家关系也不会被破坏。 计划严谨,夏清浅自认不会出错,可是没想到酒杯里会突然多出一味绿玛瑙,赫连玉也真的死了。 最可怕的是,赫连玉根本不是中了千夜红的毒而死——刚才太医探脉发现赫连玉死了以后,并未仔细看是什么毒,而她又迅速引出千夜红此毒,所以大伙儿都下意识的认为赫连玉是中了千夜红死的。 但其实并不是。 所以,定然还有其他人下手了! 可是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理清凶手是谁,就听到赫连君咄咄逼人的一味指责,她便没忍住冷笑一声,说自己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一来是想借此拖延时间,继续理顺关于凶手的线索。二来也算是换种方式进行她的原计划,依旧把莲妃拖下水。 反正绿玛瑙这种东西——那日她重伤小鬼,小鬼疗伤的时候,定然会用到这味药,所以莲妃肯定派人去太医院取过。那么甚至不需要她出手,太医都能站出来指正莲妃! 只是此刻莲妃出现以后,夏清浅却再次震惊了。 因为莲妃现在这个反应,似乎也没有她以为的那么无辜——她觉 得是自己栽赃莲妃,可事实上,好像这女人是真的再次出手了。 夏清浅眼底倏地划过一丝精光,忽然觉得,有些事情可能更好办了。 莲妃对上她似笑非笑的眼神,心底陡然闪过一丝不太好的预感。 “莲妃!”太后不悦的沉下声音,“皇帝问你话,没听到吗?” “臣妾该死!”莲妃陡然回过神来,恭敬的低头道,“臣妾确实与太医院要过绿玛瑙,不知此处是发生什么事了?” “西域郡主中毒,药引就是绿玛瑙,你与此事可有关系?”太后冷冷睥睨着她。 “药引?”莲妃震惊。 所以现在,事情真的像她猜测的一样? 可是小鬼下的毒神不知鬼不觉,哪来什么药引——而且退一万步,就算真有药引,可他们明知道自己用过绿玛瑙,又怎么可能留下这样的证据? 这分明就是有人栽赃陷害啊! “不,不是臣妾!” 她猛然摇头,“臣妾怎么可能做出这……”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声音却戛然而止。 因为眼前却忽然坠下一根悬着珍珠的线,缓缓缓缓的晃动起来…… 眼皮逐渐变得很酸,很累。 莲妃闭上眼睛,耳畔一道空灵的声音仿佛从天边而来,“沈清莲,你给西域使节下毒了,是吗?” 第八十六章 什么办法? “是。” 简单的一个音节落下,四周蓦然响起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谁都没想到,清妃会突然出手催眠莲妃,让人措手不及! 更没想到,这么大事儿,竟然被她轻轻松松的解决了。 早就听闻当然祭祀,清妃以失传已久的催眠术自证清白,没想到今日一见,果然这般神奇啊! 德妃和淑妃不约而同的再次沉了脸。 她们刚才只当夏清浅惹祸上身,没想到,竟然又让她出了风头! 而且莲妃这个女人竟然也掺和进来,万一转移了皇上的怒意,可如何是好? 不只是西凉众人,就连西域使臣们的脸色也十分错愕。 这是……催眠术? 如果说西凉只是随便找个人来顶罪——不,哪怕西凉真的找到所谓的杀人凶手,他们也有理由不信,可是现在用催眠术让凶手自己说出来,他们却不得不信啊! 只是没想到,偌大的西域也找不出几个会催眠术的人,如今在这西凉,竟连一个普通的后宫女子也会运用此术? 一时间,他们竟也顾不得生气,只觉得这个叫清妃的女人,实在无比厉害。 赫连君眼底闪着剧烈的情绪,像是震惊,又像是古怪。 “你为何给西域使节 下毒?”夏清浅的声音还在继续。 “嫁祸给夏清浅这个贱人。” 众人又是一惊。 “除了今日,你是不是还曾多次陷害于夏清浅?” “是,祭祀当日偷金佛就是为了陷害她,祈愿节当然给水果下毒也是为了陷害她,给西域使节下毒还是为了陷害她——我要这个贱人不得好死。” “祈愿节当日,你身在冷宫,却是用的什么方式陷害她?” “养小鬼,小鬼会替我办。” “……” 四周众人的表情已经从震惊变成了不可置信。 原来今日闹得这么大事儿,竟然是因为一个女人的恨意——而且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莲妃竟然已经对清妃狠下毒手这么多次?! 不不,最可怕的分明是养小鬼! 莲妃竟然养小鬼? 虽然鬼神之说真实存在,可是真的有人去干这种事情——尤其还是这么有损阴德的事情时,还是会让人震撼难当,一时竟连指责的话也忘了说。 夏清浅嘴角勾起一丝凛冽的弧度,蓦然打了个响指,解开了莲妃的催眠术。 而莲妃甫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帝王盛着怒意的双眸,还有周围人震惊不已的眼神,她一下子变了脸色,“皇……皇上,刚才发 生什么事了?” 萧墨寒根本不想跟她多说半句话,嗓音冰凉刺骨,“来人,把这女人带下去,择日处斩!” “皇上!”莲妃惊恐的尖叫,“臣妾做错了什么,您为什么要这么对臣妾?” 然而话音刚落,看到夏清浅手中的珍珠时,她陡然反应过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催眠…… 她一定是被催眠了! “夏清浅!”她大怒道,“你这贱人竟敢没有经过我的同意随便催眠我!皇上,她一定是使了妖术才让臣妾承认的,臣妾真的没有下毒,臣妾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呵。”夏清浅似笑非笑的挽唇,“你没有下毒,那你怎么知道我催眠的时候问了你关于下毒的问题?还不是因为心虚,所以不打自招吗?” 莲妃猛地一震,脸色煞白。 是,她怎么就开始辩解了? 虽然她已经猜到发生什么事,可如果她真的什么都没做,根本就不会知道夏清浅会问她什么问题! “我不知道……” 她猛地摇了摇头,声音已经染上几分哭腔,“皇上,臣妾冤枉!虽然臣妾用过绿玛瑙,可但凡长点脑子的人,也不可能堂而皇之的在所有人知道的情况下下毒啊!” 她是下 了毒,她是打算陷害夏清浅,可是和绿玛瑙毫无关系! 现在这西域郡主分明是因为绿玛瑙死的,那哪里是因为她啊?! “来人,带下去!”帝王的嗓音愈发阴沉不耐。 “不要……不要!”莲妃脸上的莫大的惊恐和哀求。 她以为自己今日一定能杀了夏清浅的——她都已经付出了这么多精血,小鬼也答应了她,可是为什么出来走一趟却变成了这样? 为什么夏清浅这个贱人每次都能这么好运,化险为夷,而倒霉的总是她? “皇上!”莲妃想要扑到帝王跟前去求饶。 可是很快就有侍卫进门来,把尖叫的她拖了出去。 夏清浅看着她的背影,眼神却闪过一丝复杂。 莲妃罪有应得,她毫不同情。 只是……她总觉得今日的事情没这么简单。 或许莲妃是下了毒打算陷害她,可就像莲妃自己说的,但凡长点脑子的人,也不可能在所有人知道的情况下下毒——所以绿玛瑙如果不是莲妃下的,会是谁? 真正的凶手吗? 可绿玛瑙本质上是补药,如果没有自己下的那六味草药,绿玛瑙根本不会起到任何作用——何况最后赫连玉毒发身亡也不是因为千夜红的毒, 而是其他。 那么凶手到底为什么要下绿玛瑙? 夏清浅垂下眼睑,掩去了眼底的暗色。 ……… 今日的宴席死了一个西域使节,而且对方的身份还是郡主,哪怕最终已经查出凶手是谁,可西凉和西域的关系还是陷入了紧张之中。 毕竟,不管莲妃是为什么杀人,她的身份总归是西凉人,而且还是西凉后宫的嫔妃。 西凉没有管好她,便是错。 太后甚至劝说萧墨寒,答应西域的和亲,缓和一下两国的关系。 萧霓裳听到这消息的时候,险些没气得昏过去。 “她怎么不把自己的女儿嫁过去,就想着让我去缓和关系?!” 她冲到夏清浅的冷宫里,大喊大叫的诉苦。 说完却发现夏清浅的眼神不太对,她陡然意识到什么似的住了嘴,讪讪道:“其实我跟小九关系很好的,我不是真想把她嫁过去,就是不希望母后这么对我……” 夏清浅上回出宫救人的时候就知道她和九公主关系好,所以也没把她这话当真。 刚才出神,想的是另一件事…… 夏清浅肃穆的抬头,“你若当真不想嫁,我有个办法应该可以帮你。” 萧霓裳先是一愣,然后大喜,“什么办法?” 第八十七章 另有其人! 朝阳殿是历代接待外邦使节专用的宫殿,此刻已是深夜,却仍灯火通明,气氛格外压抑。 郡主死了,西域的使臣本想当场与西凉闹翻撤离,只是他们的太子说要亲眼看着那杀人凶手莲妃被行刑才算是替郡主报仇,所以他们今日才未离开。 可是所有人的脸色都很不好,商讨着如何才能雪耻。 毕竟,只杀莲妃一个,实在太便宜西凉了! “太子殿下,您倒是说句话啊,难道就这么让郡主白死了吗?” 耳畔传来使臣们义愤填膺的声音,赫连君却不吭声,只是坐在床边看着床上那具面目青紫的尸体。 玉儿。 他抬手轻轻抚摸着这张脸,似乎完全不觉自己摸的是一具尸体。 西域使节们面面相觑,太子殿下莫不是伤心过度,所以疯了? “咚咚咚。” 敲门声忽然响起。 “谁?”使臣们不耐。 “……是我。” 门外传来的声音让众人脸色俱是微变。 赫连君皱了下眉,起身走到门口,把门打开,“霓裳公主有何贵干?” 他冷漠的看着外面的人,像是在看自己的仇人——哪怕萧霓裳和赫连玉的死没有半点关系。 萧霓裳自嘲一笑,“太子殿下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不合适。”赫连君冷声道,“玉儿的尸体还在里面,她不会想和任何西凉人共处一室。” “太子……”萧霓裳咬了咬唇,“我真的有事跟你商量。” 赫连君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眸光微敛,转身对着其他使节道:“你们先出去吧。” 萧霓裳嘴角几不可察的勾了勾。 门外,夏清浅看着从屋子里走出来的使节,站在原地静静的等了会儿,终于等到其中一个落单。 她飞快的上前,把人敲晕带走。 ……… 龙吟宫。 元修和苏庭深站在底下,看着帝王陷在光影暗色中的俊脸,蹙眉对视了一眼。 元修说,“皇上,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也没想到莲妃会如此疯狂。” 苏庭深颔首,“若您实在不想把公主嫁去西域,臣明日早朝时定会极力劝说。” 太后提出要把五公主嫁去西域,缓和两国关系,此事已经得到朝中多位重臣的支持——其中有些甚至不是太后的人,只是对于他们来说,嫁一个公主算什么,反正也不是他们自己的女儿。 可是于皇上而言,那却是他最疼爱的妹妹。 两国关系没有问题的时候,皇上尚且不愿亲妹远嫁,何况如今西凉还害死了人家的郡主 ,谁知道霓裳公主嫁过去以后会遭到怎样的对待? 苏庭深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西域国力不盛,皇上不必过于担心。” 然而沉默了许久的男人却在此时摇头,讳莫如深的道:“朕不是在想此事。” 两人俱是一愣。 短暂的沉思过后,苏庭深表情微变,“那您莫不是在想……清妃?” 上回在大街上赌石打击赫连君的时候,那女人就已经让他刮目相看,今日就更是如此。 他和元修不同,常年祝在宫外,对后宫之事了解甚少,却在这短短两次的接触之后,也有些明白了皇上为什么对她这般特殊——只要有她在的地方,她便是人群中最闪光的那个点。 皇上心动,也很正常。 熟料他话音刚落,帝王就冷冷一眼瞥了过来,“你最近这脑子是不是不太好?” 苏庭深,“……” 萧墨寒沉下脸,笼罩在阴影中的俊脸愈发沉晦,“朕是在想,那位西域太子。” 说不上哪里古怪,可就是古怪。 “元修,你去将赫连玉今日吃的东西和用的餐具,全部再检查一遍。” “是!” ……… 翌日早晨。 赫连君正要带着使臣去宫外观刑,却见帝王带着西凉群臣聚集在门外, 一如昨日的接待宴之前。 西域众使节都变了脸色。 赫连君眯起眼睛,“陛下这是何意?” 萧墨寒淡淡的开腔,“西域郡主在我西凉境内出了这样的事,朕心有不安,于是趁着昨夜重新仔细的查探了一番,结果得知郡主死亡的原因并非是中了千夜红的毒。” 其实也不能说查探,因为赫连玉的尸体一直被赫连君看守着,他们没机会再检查一次。 只是查了餐具和食物而已。 可没想到,遇到了夏清浅。 更没想到,她早已看出赫连玉中的不是千夜红的毒。 这个女人总是一次次的让他意外。 “什么意思?”赫连君陡然沉下脸,“所以昨日那凶手,果然是陛下拿来搪塞我西域使节的吗?” 此话一出,其他使臣的脸色顿时都不太好了。 昨日他们见清妃用了催眠术,这才相信凶手是莲妃。虽然心中愤愤,但莲妃的杀人动机确实与两国恩怨无关,所以他们也只能暂时忍气吞声,打算回西域之后再等西域王来决策此事。 可是没想到,现在这些西凉人又跑来告诉他们,昨日的查探结果有误? 那催眠术又算什么?! “清妃。”萧墨寒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唤了夏 清浅。 “是。”夏清浅颔首上前,“太子殿下,各位使节,这并不是搪塞,反而是我西凉对此事负责任的态度——否则已经有了莲妃这个杀人凶手,我们皇上又何必多此一举,再给自己找事儿?” 这话说的,话糙理不糙。 西域使节们对视一眼,都没有反驳。 因为他们很清楚,若是西凉不继续调查,他们也确实拿西凉没什么办法,只能在今日之后离去——甚至到最后都会被蒙在鼓里,而郡主也是死不瞑目。 所以这一点,西凉确实负责。 西域为首的使节是他们的丞相,闻言便蹙眉道:“所以陛下和清妃今日前来,是得到新进展了?” 夏清浅颔首,“确实,莲妃虽然下了毒,但郡主中的并非千夜红之毒,凶手另有其人!” 话音刚落,众人又是一惊。 不只是西域使节,就连西凉的群臣也纷纷变了脸色。 来这里之前,他们都不知道皇上一下早朝就把他们带来找西域使节是所为何事。 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个! 赫连君瞳色骤凛,“是谁?” 夏清浅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太子殿下,您这算是……明知故问吗?” 赫连君眸色又是一变,“你这是什么意思?” 第八十八章 我说的对吗? 夏清浅嘴角的弧度更深,眼底却闪着凛冽的寒光,“凶手不就是你吗,赫连太子?” 最后四个字字,她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众人大惊失色。 “清妃在说什么!” “虽然下毒之事牵扯到我们西凉确实不好,可她这样反而会让西域使臣觉得我们得寸进尺,影响更不好啊!” “不错,她不能仗着自己昨日立了功,就这么乱来吧?” “……” 别说是西域那边,就连西凉的群臣也抱以十分不信任的目光。 苏庭深目光微微深了几分。 虽然他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今早听元修说过,皇上昨晚要查此事的时候遇到了清妃。 所以照这么看来,清妃现在做的事,是经过皇上允许的? 想到这里,他拿手撞了下身边的人,示意他闭嘴。 对方无辜的看着他,压低声音,“相爷,您不劝劝吗?” 苏庭深嗤笑一声,“皇上还没开口,轮得到我们来劝?” 对方,“……” 赫连君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脸色铁青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这般胡言乱语的污蔑本宫,是不是当真以为你们皇帝会护着你?”他又惊又怒的转头,“陛下,这就是你们西凉给本宫的交代吗?本宫还没跟你算账,你们却还反咬一口,将这责任推到西域的头上来?” “是啊,真是太过分了!”西域使节纷 纷附和,义愤填膺的道,“这女人实在欺人太甚,陛下若不严惩,我们西域也不是好欺负的!” 然而萧墨寒却没有吭声,只定定的看着夏清浅,示意她继续。 赫连君见他这反应,心里陡然产生一丝不太好的预感。 夏清浅毫不畏惧的看着他,“是不是我过分,大伙儿一听便知,又何必这么急着下定论?难道诸位使节连正视真相的勇气也没有,还是——怕贵国太子做下的丑事被人当众揭穿呢?” 西域使节团面面相觑。 那位丞相怒喝道:“混账东西,我们太子行得正坐得端,有什么可以被揭穿的?” 夏清浅挑眉,“如此说来,这位使节是同意让我说明真相了?” 西域丞相,“……” 赫连君,“……” 话说到这个份上,哪里还有他们不同意的份儿? 若是不让她继续说明,然后加以反驳,好像显得他们多心虚一般! 西域丞相倏地沉下脸,“好,你说!若你今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本使就是死也不会放过你的!” “多谢这位使节。” 夏清浅笑着点头,“其实准确地说,你们太子也并非杀人,只是不择手段的想要娶我们公主而已。” 苏庭深略显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清妃的意思是,西域太子是为了和亲,所以才杀他的表妹?” “不……”夏清浅摇了摇头,“我 说了,赫连太子并非杀人,只是处心积虑而已。郡主喝的那杯毒酒中的毒药,也根本不需要赫连太子动手,因为那是郡主自己亲手放下去的!” 众人又是一惊,苏庭深眼中也闪过明显的错愕。 赫连玉,给自己下毒?! 赫连君哈哈大笑,“你的意思是,玉儿为了让本宫娶到贵国的霓裳公主,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他满脸讽刺,“是,她是喜欢本宫没错,但她既然这么喜欢本宫,又怎么可能伟大的用自己的命换取本宫与旁人成亲?” 夏清浅冷笑,“郡主不是傻子,当然不可能为了让你娶别人而送命。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太子应该跟她说过,未来的西域王后只有她一个人,如今与我们公主和亲只是权宜之计吧?” 赫连君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慌乱,转瞬即逝,“你一会儿说她亲手给自己下毒,一会儿又说她不可能为了本宫和亲之事送命,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夏清浅扯唇, “郡主并没有死,又谈何送命?” 此话一出,四周瞬间一片哗然。 什么叫并没有死? 昨晚太医亲口亲自验证过的中毒身亡,郡主的尸体都还在里面放着呢,清妃竟然说郡主没有死?! 这女人真的疯了吧! “诸位不必这么看着我,郡主确实没死。” 夏清浅似笑非笑的看向赫连君,“她只是事 先服下了假死药,所以毒发的时候她早已经没有脉搏,看上去就像中毒身亡,其实她根本还活着——赫连太子,我说的对吗?” 赫连君浑身一震。 下一秒,眼神狠狠的刺向夏清浅,冷的像是淬了冰渣,“故事编的倒是挺像的,可是本宫为何要这么做,真以为你们公主是什么天女下凡吗,值得本宫如此煞费苦心?还有玉儿,若是她真的深爱本宫,又怎么可能支持本宫做此事,甚至不惜毁坏假死毁坏自己的名声?” 西域使节纷纷点头附和。 那位丞相也沉声道:“不错,郡主醋意不小,怎么可能主动帮助太子和亲?” “西域王身体欠佳,西域内部陷入了夺嫡之争,没错吧?” 使节团脸色又是一变。 这种极度隐私的事,他们不可能告诉西凉,可是为什么这个清妃连此事都知道? 夏清浅嘲讽的道:“二皇子的能力较之赫连太子要略胜一筹,西域王甚至有改立继承人的想法,所以太子一次两次的想要踩着西凉找点面子,可不只是为了那点虚荣心。” “他想借着打压西凉,在西域王那里获得好感。但他又不能单纯的打压西凉,而是想方设法的要与西凉和亲,才好让西凉支持他的王位之争——昨日宴席上太子所谓的一见倾心,不过是权衡利弊而已。毕竟霓裳公主可是我们皇上 最宠爱的妹妹,若是娶了她,赫连太子在西域的地位一定水涨船高。” “否则的话,和亲之事怎么可能连诸位使节不知道?” 夏清浅冷冷一笑,“昨日我看诸位使节都面露震惊,尤其是赫连郡主,那脸色都发白了,真真是可怜啊。可她还是一心帮着她心爱的表哥登上王位,所以宁可暂时牺牲自己的幸福,答应帮太子与西凉促成和亲的事宜,按照原计划完成假死的任务——反正等到登基之后,太子自然会冷落我们的霓裳公主,宠幸她赫连郡主!” 她每说一句,众人的脸色就变上一分,到最后已是难以置信的看着赫连君。 西域使节们脸色惊疑不定。 确实,昨日就连他们最初也不知道和亲一事——当时只以为是王上没有公开,可是没想到,其中竟然还有这样的弯弯绕绕! 所以现在,太子为了夺嫡路上增加西凉这个重大助力,不择手段的要与人家和亲吗?甚至不惜让郡主假死,逼西凉就范? 难怪他们每次讨论如何对付西凉的时候,太子都不说话——原来太子要的根本不是对付,而是等着西凉主动把霓裳公主送上来,促成和亲之事! 一时间,别说是西凉群臣,就连西域使节们的脸色也全都变得无比难看。 那位西域丞相更是又惊又怒的瞪着赫连君,“太子,清妃说的话当真吗?” 第八十九章 究其心思,无比阴险狡诈! “你听她胡言!”赫连君大怒,“这些都只是她的猜测,她为了洗脱西凉的问题故意把脏水泼到本宫头上,现在玉儿尸骨未寒,丞相你还真信她的鬼话吗?” “呵。”夏清浅忽然笑了一声。 猜测? 确实有部分猜测,但……昨晚她答应帮萧霓裳以后,就故意让萧霓裳来找赫连君,引开他的注意,然后偷偷的找落单的使节盘问细节,结果还真的就如她所料。 西域内部出现了问题,西域使节也不知道和亲之事! 确认了这两点,有些事情就逐渐明朗化了。 而且萧霓裳也说,当她示弱以后,赫连君言语之间还是表示了愿意娶她——若是一个真正为了自己表妹的死痛心疾首的人,怎么可能如此? 除非,另有心计! 至于假死药,夏清浅一开始也并不确定,直到她查清绿玛瑙的用法——除了和她之前下的六种草药混合起来变成剧毒千夜红,还有一种,是绿玛瑙配合假死药,遏制其他毒药对身体的侵害。 所以赫连玉用绿玛瑙,是为了对自己的性命加一重保障! 昨晚她和萧墨寒排查过所有当值的宫人,都没有发现问题,所以最有可能的——毒药还是赫连玉自己下的。但赫连玉也不可能真的去死,那么再一联系假死药的事情,一切就显得 明朗了! 只不过正如赫连君所说,这些线索都只是猜测,不能当做证据。 终于证据么…… 夏清浅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忽然抬头朝着主屋的门口望去。 就在此时,房门忽然被打开。 紧接着,一袭湖蓝色衣裳的女子缓缓从里面走出来,让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郡……郡主?!” “怎么可能,赫连郡主难道真的没有死?” “如果真是这样,那一切岂不是真的就像清妃说的一样,都只是他们二人设下的局?” “……” 众人声音震颤,不可置信的看着死而复生的赫连玉。 如果说刚才清妃说的只是猜测,那么当郡主出现在眼前,就直接盖棺定论了啊! “你……”赫连君看着门口的女子,眼底是明显的震撼,“不,你是假冒的,你一定不是玉儿!” “表哥。”赫连玉看到这里这么多人,脸色也不太好看。 她咬了咬唇,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眼神带着几分意有所指,“是不是我们的未解之谜被破了?” 赫连君又是一震。 未解之谜? 这件事,只有玉儿知道。 他们说好的,万一计划不幸被拆穿,那就把一切都推到“未解之谜”的头上,给自己留条后路! 所以眼前这个人,真是玉儿? 可是为什么玉儿会提前醒来— —假死药的期限还没到,他也没给玉儿喂假死药的解药,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赫连君心底震惊不已,可现在又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他狠狠闭了闭眼,压下眼底的不甘,然后转身朝着萧墨寒笑道:“陛下,西凉果然人才辈出,我西域这么多年不曾破解的未解之谜,竟然就这样被一个后宫妃嫔破解了。” 这意思是……承认了?! “赫连太子的意思难不成是说,今日这场下毒事件,根本就是西域自导自演的一场谜题?” “所以刚才清妃说的都没错,他们西域人是真的在戏弄我们西凉?” “还口口声声说什么未解之谜,完全就是借口!生死大事竟如此儿戏,实在太过分了!” “……” 西凉的群臣气得不得了,就连西域使节也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 倒是苏庭深,神色复杂的看着夏清浅。 这回,他是真的彻彻底底对这个女人改观了。 萧墨寒眼神晦暗泛着冷光,“赫连太子是不是应该给朕一个解释?” 赫连君歉疚的道:“没有提前告知陛下,实在抱歉,本宫只是想把谜题做得更逼真一点。” 夏清浅忍不住叹了口气。 赫连君额角一跳,心里恨不得弄死她,面上却礼貌的笑着看向她,“清妃娘娘不只舞跳得好,人也如 此聪慧过人,不知娘娘为何叹气,可是在怪本宫没有提前告知?” “不是啊。” 夏清浅娇俏的冲他眨了眨眼,“我只是感慨赫连太子认错的态度极好,只是可惜,你这眼神似乎不太好,连自己的表妹也不认识了呢。” 赫连君瞳孔骤缩,蓦然扭头朝着“赫连玉”看了过去,却见“赫连玉”缓缓抬手,摘下脸上的人pi面具! 嘶…… 人群中,骤然响起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这女子竟不是赫连郡主?! 那赫连郡主真的死了? 不,不对——刚才太子已经承认,赫连郡主没有死! 所以眼前这一切,应该只是清妃故意设下的局? 故意找人假扮赫连郡主,让郡主在吃了假死药之后“提前醒来”,诱使赫连太子说出所有的真相? 想通这件事里的种种细节,众人不禁敬佩的看向夏清浅。 赫连君瞳孔不断的紧缩,目眦欲裂的瞪着夏清浅,“你……” 夏清浅勾唇浅笑,“我?” 她知道,如果单凭她说,赫连君肯定不会承认。 至于催眠术,她也未必能像昨日对莲妃那般故技重施,直接在西域太子不同意的情况下给他催眠。 所以,只能从赫连玉下手。 但是赫连君绝对不可能让他们接触赫连玉的“尸体”,所以她只能自己造一个赫 连玉! 不过只靠一张人pi面具,赫连君肯定还是不会完全相信,除非有什么只有他和赫连玉两个人才知道的秘密——比如,那个未解之谜! 她轻笑道:“我当时就觉得奇怪,太子殿下好胜心这么强,大街上都忍不住挑衅我们右相,那在昨日郡主比舞输给我之后,又怎么可能不想着反击?” 当场打脸,才是绝妙。 可赫连君却没有这么做——明明提出未解之谜的时候那么自信,偏偏要扯开话题,先说和亲一事。 只是当时她还想不通。 直到赫连玉“中毒身亡”,直到她去盘问西域使节…… “所以,根本不存在什么未解之谜?”苏庭深原本已经想通大多数的事情,此刻却还是面露惊讶。 “苏相睿智。”夏清浅颔首。 这一切,都只是赫连君自导自演而已。 “赫连太子之所以提出未解之谜,只是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 若是被人揭穿他和郡主做过的事,他就会说这是他们带给西凉的谜题。可若没有被揭穿,那就是西凉害死了他们的郡主,是西凉对不起他们——届时,哪怕皇上和霓裳公主再不愿意,也不得不答应和亲一事,那么赫连太子的阴谋也就成功了!” 层层谋划,总算聪明了一次。 但究其心思,却无比阴险狡诈! 第九十章 反正他就是阴晴不定! “太子,您怎么能做出这般糊涂的事啊!” 在周遭一片寂静之中,那西域丞相忽然痛心疾首的怒喝出声。 众人这才反应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难以置信的看着赫连君。 “不,不是这样的!”赫连君不断的摇头,大声咆哮道,“她根本没有证据,事情根本不是这样!” “那是怎样?” 西域丞相嘲讽的看着他,“连老臣也不知道的未解之谜,不知太子是从何得知?” 昨晚宴席上,让人震惊的不只是和亲一事,还有这谜题。 可他们先前因为比舞一事输给西凉,丢了面子,所以自然不会阻挠太子替西域找补回来。 然而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会是这样! 他们一度以为是西凉人对不起他们,是西凉的后妃犯下大错,可是现在,理亏的却成了西域! “陛下!”老丞相深深的弯腰,恳切的道,“今日之事,都是我太子一人所为,与西域无关,我王对此毫不知情。回去以后,我王定会对太子有所裁决,还望陛下能够相信,西域与西凉交好的决心永远不变,不要因此迁怒西域的其他人!” 夏清浅听他这么说,就知道,今日之后,赫连君定然与西域的王位彻底无缘了。 不过,这一切也是他活该。 机关算尽又如何,终究失了人心。 “丞相放 心。”萧墨寒淡淡的道,“虽然此事朕深感失望,但事出有因,也不能全怪西域。不过朕会给西域王修书一封,言明一切。另外,未免路上出什么意外,朕会派军队护送诸位使节回到西域。” 他这话术实在高明——先表达自己的失望,再宽容的原谅对方,只会让对方更加无地自容。 夏清浅觉得这男人绝对是故意的。 偏偏西域使臣明知如此也不能说什么,还得俯身感激,“多谢陛下!” 羞愧归羞愧,感激也是真感激。 西域使节不会听不出来,那个意外指的就是他们太子——万一太子在路上杀人灭口,回去之后再把责任全都推到西凉头上,那到时候就真的谁也说不清楚了。 老丞相痛心疾首的道:“我等即刻启程回西域,告辞了陛下!” 萧墨寒颔首,“诸位使节自便。” 使节们对视一眼,纷纷行了个拜别之礼,然后去将屋子里假死的赫连玉带出来。 离开的时候,冷冷清清,与他们来时的气势宏大截然相反。 原地的西凉臣子摇头道:“我只当赫连太子争强好胜,却不知他竟还有如此城府,做出这样的事。” 苏庭深笑了一声,“可若不是因为他,我们也不会知道清妃娘娘如此厉害,还有当神探的潜力呢。”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点 头附和。 “这倒是啊,此番西域使节团的重重刁难,多亏了清妃才能屡次化险为夷!” “没想到清妃不光舞艺卓绝,头脑也是分外清晰,夏江军果然生了个好女儿啊!” “早就听闻清妃娘娘近日风采非凡,老臣原本还有些怀疑,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 一时间,众人竟是都把夏清浅捧到了制高点! 苏庭深等的就是现在,似笑非笑的朝着夏清浅投去一瞥,旋即又郑重的看向帝王,“皇上,此番清妃娘娘立下大功,不知您可有赏赐?” 他的本意是觉得,皇上待清妃不同,定然很想找个理由把她从冷宫里放出来。 所以他这行为,完全属于为帝王分忧。 可是没想到他甫一说完,就被帝王冷冷盯了一眼,“苏相与清妃关系倒是不错,还会替她讨赏了?” 苏庭深,“……?” 夏清浅也没想到这苏庭深会这么厚道,虽然最后赏赐也讨到,不过他的心思还是好的嘛! 想到这里,她立刻友好的冲他露出一个笑容。 苏庭深无端打了个寒颤。 下一秒,众人也敏锐的感觉到,四周的气压好像陡然降了几个度。 夏清浅,“……?” 为什么大家都变成了这种表情? 她皱了皱眉,却听帝王又冷笑道:“清妃确实立了功,有什么 想要的赏?” 夏清浅迷茫的看着他,明明昨晚讨论事情的时候他还好好的,甚至今日把一切全权交给她来处理,无疑就是对她的信任——可是现在,这男人什么表情? 西域使节还没走远呢,他竟然就翻脸了! 过河拆桥也没这么快吧? 夏清浅撇了下嘴,哪里还敢往枪口上撞,“多谢皇上,这都是臣妾应该做的,不敢讨赏。” 萧墨寒眯起眼睛盯着她,眼底的沉色比刚才更甚。 夏清浅对上他不悦的目光,又是一阵茫然。 她实在不理解,她都已经息事宁人了不要赏赐,这男人的脸色为什么还这么难看?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帝王重重的冷笑一声,拂袖便走。 夏清浅,“……?” 群臣也随着帝王一同离去,到最后原地竟只剩下一个苏庭深迟迟不走。 看着她茫然无辜的侧脸,苏庭深无奈扶额,“清妃娘娘是否觉得不解,皇上为何如此?” 夏清浅皱眉看他,“你解吗?” 苏庭深嘴角抽了抽,其实他一开始也确实不太解,不过现在已经解了。 皇上本就打算赏赐清妃,可是这赏赐不能由他提出,否则皇上的醋坛子便要打翻了——如果皇上当真不想给赏的话,根本不是他一句话能改变的。 至于后来,气得大概就是清妃了吧? 苏庭深忍不住叹气,“清妃娘娘立下大功,要从冷宫里出来轻而易举,为何娘娘刚才不说?” 正常女人都会第一时间想到“离开冷宫”这样的赏赐,可是刚才皇上主动给了这个机会,她却没有珍惜,皇上能不生气吗? “离开冷宫?”夏清浅惊讶的道,“可是我不想离开冷宫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冷宫的灵气这么充沛,不过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她才舍不得离开那样的好地方呢。 苏庭深震惊,“不想离开?” 夏清浅知道跟他解释不通,只好找了个最简单的理由,“我现在一没被禁足二没被克扣吃穿用度,冷宫的风景又还不错,地域也十分宽广,那我为什么要换地方折腾?” 苏庭深,“……” 这女人的脑回路是不是有点问题? 可怕的是,他竟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苏庭深眼神古怪,“就算如此,既然皇上问了,你也不能拒绝他的好意。” “啊……” 所以,那个男人是因为她拒绝他才生气的? 可是一开始她没拒绝的时候,他不也自己生气了吗? 反正他就是阴晴不定! 夏清浅摆了摆手,“那我下回遇到他的时候,试试看能不能跟他讨个赏,这总行了吧?” 苏庭深坚定的摇头,“现在就去!” 夏清浅,“……” 第九十一章 这女人是明知故问的装傻,还是真的傻? 夏清浅没有直接去找萧墨寒,而是先去了趟如玉宫。 昨晚她净忙活赫连君和赫连玉的事,险些把莲妃给忘了——不,准确地说是莲妃那只小鬼。 莲妃得到惩罚,今日就会被处斩,可是小鬼还在,尤其是那只小鬼背后的高人也不知是谁。 可是当她走到如玉宫内,四周已是一片亮堂,哪里还有半点阴森的鬼气? 小鬼,已经不在了! 夏清浅神色凝重的皱了皱眉,昨晚莲妃出现在正和殿的时候,小鬼也不在。 莫非那个时候,就已经分开了? 她打算再去趟牢里,可是行至一半,却见萧霓裳匆匆朝她跑过来,“清妃!” 她大喜道:“听说西域使节已经离开西凉,是你揭穿了赫连君的阴谋,你真是太厉害了!” 夏清浅看着她兴冲冲的眉眼,也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恭喜公主,不用远嫁西域了。” “这还要多谢你呢!” 萧霓裳抓着她的手,认真的道:“这段时间你真的帮了我很多,我都不知道怎么谢你才好。以后你就是我的朋友了,若是你有什么需要,随时告诉我,我都会尽力办到!” 夏清浅眨了眨眼,“那就多些公主殿下了。我现在想出宫去 看看莲妃,你要一起吗?” 萧霓裳一愣,表情古怪的变化了一下,“你看她干什么?” “有些事情想了解一下。” “可是……”萧霓裳面露为难,“刚才宗人府传来消息,她已经在牢里自尽了。” “自尽?!” 夏清浅瞬间变了脸色。 莲妃这样心怀恶念又贪生怕死的人,怎么可能自尽? 莫非是幕后那位高人,忍不住出手了? 可是为什么? 是……怕她知道什么吗? 夏清浅眼神重重的沉了下去。 ……… 凤鸣宫。 “姨母,怎么办啊?” 淑妃急得在殿中直打转,“今日夏清浅又立下一功,长此以往,她还不得翻天了?” 昨日夏清浅主动接下西域公主中毒猝死一案的时候,她还幸灾乐祸的觉得,这女人是在惹祸上身——哪怕揪出莲妃,其实夏清浅也得不到什么实质性的好处。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件事竟然是西域太子自导自演,以至于现在夏清浅的行为,竟是替西凉狠狠争了口气,打了西域的脸! 这下不只是皇上,就连朝中的大臣们也都对这女人刮目相看了! 淑妃心里堵得难受,见太后不说话,又试探着道:“您说……皇上会 把她放出冷宫吗?” 若是真的放出冷宫,那从今往后,枕边人还不得步步高升? “早在她当日驯服猛虎的时候,皇上就有此意。”太后嘲讽的看了她一眼,“你现在才想这个问题,不嫌太迟么?” 淑妃脸色微变。 太后淡淡的道:“与其让皇上开口,不如由你去向皇上进言。至少还能在皇上那里博得个好印象,稳住自己的地位。” 淑妃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我进言?” 不能把夏清浅拉下马也就算了,她还得去帮那女人讨赏? ……… 龙吟宫。 萧墨寒正在批阅奏折,裴盛就进来禀报,清妃娘娘到了。 男人动作顿了一下,“她来干什么?” “我自然是来讨赏的呀。” 笑吟吟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紧接着就看到她的身影映入视线,眉眼流转,浅笑盈波。 萧墨寒眸光微凝。 下一秒唇畔却泛起冷笑,“没有传召,谁准你进来的?” 夏清浅理直气壮的道:“我正好听到皇上说话,寻思着裴公公回答不了这个问题,所以亲自来回答皇上——而说话的时候要看着对方才礼貌,所以为了表达我对皇上的尊敬,自然要进来啊。” 萧墨寒,“……” 说来说去,她倒是成了有理的那个。 萧墨寒冷笑更重,“那又是谁说的,那些都是她应该做的,不敢讨赏?” 夏清浅,“……” 看看,他就是不想给! 夏清浅觉得自己就不该听苏庭深的,莫名其妙跑来讨个骂。 不过来都来了,要是什么都得不到,那未免太亏了! 莲妃的死已经把她气得不轻,要是现在再在这男人这里碰钉子,她昨晚兢兢业业的查案可真是白费劲儿了。 想到这些,她的表情愈发理直气壮,“那是当着外人的面不好意思,皇上您可是赏罚分明的明君,不能因为我矫情的婉拒一下就真的不给了吧?” 【外人。】 当着外人的面不好意思,现在呢? 他不是外人么? 萧墨寒唇畔的冷意敛去了几分,深邃的眸子盯着她看了会儿,“你过来。” 夏清浅挑眉,直直的走到他面前。 裴盛垂下眼帘,掩去眼底流出的笑意,然后转身出去,顺势替他们带上了门。 “想要什么?”萧墨寒看着面前毫不客气的女人。 “能给什么呀?”夏清浅眨了眨眼,“很多很多的血参可以吗?” “……” 看着他沉下去的脸色,夏清浅就知道不太可 以。 她撇了撇嘴,“那你把我的冷宫修葺一下吧,省得我冬天还得住在漏风的屋子里。” 萧墨寒的脸色更沉了。 他以为这女人终于想通了,所以哪怕刚才已经气得不想理她,可是此刻见她过来说要赏,他还是给了她机会。 然而,她竟然要修冷宫? 呵。 他蓦地一声冷笑,“你觉得冷宫这种地方修葺得与其他宫殿一样,那还叫冷宫么?” 夏清浅,“……?” 她以为这个要求他无论如何都会答应,毕竟血参有多珍贵她自然知道,所以也就随便说说。可她现在要的只是钱而已——修个冷宫能要多少钱? 这男人怎么能这么小气?! 她又是惊讶又是不悦的道:“这点要求都不能答应,那请问皇上还有什么是能答应的?” 萧墨寒的脸色已经黑的不能看了。 这女人是明知故问的装傻,还是真的傻? 他看着她脸上茫然愤怒的表情,阖了阖眸,忽然一把扣住了她的手,把她朝自己拉了过来。 夏清浅猝不及防的跌入他的怀里,还没来得及震惊,就被男人捏住了下巴,锐利的黑眸一瞬不瞬的逼视着她的双眼,“冷宫不能修,不代表你不能出来,嗯?” 第九十二章 敢做不敢当的男人 他的语气分明是威胁,可偏偏他离她那么近,低沉的嗓音近在咫尺的侵袭着她的耳膜,宛若深情低语。 夏清浅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不代表不能出来? 他的意思是,她可以离开冷宫? 她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刚才苏庭深说起此事的时候,她虽然一口否决了,但她压根儿没想过这男人会不会同意的问题——在她潜意识里,他是不会同意的,那只是苏庭深的一厢情愿而已。 可是现在,他竟然真的松口了? “你想让我离开冷宫?” “嗯。” “往后我不再是冷宫弃妃?” “嗯。” “那……我可以提个要求吗?” 萧墨寒不悦的眯起眼睛,他都已经让她从冷宫出来了,她还想得寸进尺? 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不可能答应她——否则,岂不助长了她这一天到晚提要求的歪风邪气? “说。”他蹙眉道。 “把冷宫修一修,赐它个名字。”夏清浅郑重的看着他,“然后与人宣布,那里从今往后不再是冷宫,就当是我从冷宫里出来了,这样行吗?” “……” 其他女人都恨不得离那破地方远远的,她怎么就非要与众不同,死心塌地的待在那里? 萧墨寒眉头蹙得更紧了,“你就 这么喜欢冷宫?” “倒也不是喜欢。”夏清浅终究是没有像刚才搪塞苏庭深一样搪塞他,“只是它风水好,面积也比其他宫殿大了好几倍,若是修一修,那绝对比搬出冷宫好得多了。” “那破地方的风水能有什么好?”萧墨寒眼底闪过一丝嫌弃。 夏清浅没有接话,眼神却变得有些深邃。 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冷宫的风水会这么好,灵气之充沛仅次于帝王的龙吟宫。 按理说,这可是皇宫,会看风水的高人肯定不止她一个,可偏偏有人给冷宫下了封印,阻止了灵气外泄——就连她也是因为感受灵气的方法与旁人不同,才没有被蒙蔽。 但这就很奇怪了,为什么会有人给那里下封印禁制,让它成为冷宫呢? 就好像,回到了最初的问题——是谁把向风华那个小妖精封印在井里,又是谁把那口灵泉之井也封印了,让人看不到里面的灵泉? 夏清浅觉得,这皇宫里的谜题,真是越来越多。 “嘶!”下巴上突然传来一阵疼痛,夏清浅吃痛低呼,怒瞪向那罪魁祸首。 “朕问你话,你走什么神?” “……”夏清浅几乎是顷刻间变了表情,可怜兮兮的道,“皇上,我就是喜欢那里, 你就允了我的要求好不好嘛?” 柔弱而楚楚的双眸,像只兔子一样,哀求的盯着他。 却又不是最初那般矫揉造作的模样,好像多了几分真情实感的祈求,又夹杂着一丝……暧昧娇嗔。 没错,是娇嗔! 萧墨寒眸色陡然深了几度,“朕可以答应你,但修葺冷宫可比让你直接搬出来麻烦得多,后者可以利用空置的宫殿,前者却要浪费很多人力物力。还有,给冷宫改名这种事从未有过,朕若是为你破例,定然会遭到不少反对的声音。” 夏清浅,“……?” 男人的嗓音透着几分意有所指的蛊惑,“所以在这么麻烦的前提下,朕还答应你的请求,你打算如何报答朕?” 夏清浅,“……” 这也叫答应?! 他这分明就是交换条件好不好! 她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平时就是这么赏赐你那些大臣吗?” 耳畔的声音顿了顿,“你跟他们不一样。” 夏清浅眼睫一颤,心跳诡异的再次漏了拍。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 因为她比较厉害,甚至比那些大臣都厉害? 还是因为她是后宫妃嫔,那些大臣却是朝堂之人? 夏清浅脑子里忽然有些乱,咬唇看了他一眼,“那你想要什么?” “你上次送来的鲜花饼还不错,往后每日傍晚送一盅汤过来。” “……?” 她会做鲜花饼,不代表她会熬汤啊! 而且这男人唯一吃的那次鲜花饼,还不是她亲手做的,而是柳絮。 至于后来她亲手学做的那一次…… 夏清浅咬了咬唇,她可没忘记,这男人为了去找淑妃,并没有尝到她亲手做的鲜花饼! 想到这里,她脸色有些难看,“我不会。” “可以学。” 萧墨寒放开她的下巴,掐了掐她的腮帮,“朕明日便要检查,你好好学,嗯?” 夏清浅撇开脸,“不学!” 萧墨寒脸色一沉,“夏清浅。” 话音刚落,门口却陡然响起一阵脚步声,“皇上……” “淑妃娘娘,您不能进去!” 就和刚才夏清浅来的时候一样,人未至,声音先到——而且不只是淑妃的声音,还有裴盛的声音。 夏清浅倏地变了脸色。 人家说曹操曹操到,现在她只是想想,曹操也来? 她一抬头,就猝不及防的对上了淑妃震惊的眼神。 淑妃怎么也没想到,她答应姨母的建议,打算来跟皇上说清妃离开冷宫一事,却会撞见这样一幕。 他们竟然……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 他竟然让夏清浅趴在他 身上?! 淑妃瞳孔紧缩,“皇上,您……” 她咬了咬唇,却见男人面无表情的松开了怀里的女人。 夏清浅刚才一直被萧墨寒捏着下巴,身体也以一种诡异的姿势靠在他身上,奇怪的是,他们两个竟然都没有意识到这有什么问题。 直到淑妃进来,她才惊觉过来这姿势有多暧昧,迅速便想要起身,可是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动,他却先松了手,以至于她竟有些狼狈的跌在他身上。 这么怕淑妃看到么? 夏清浅嘲弄的扯了下唇,既然如此,刚才一直搂着她干什么? 敢做不敢当的男人。 她冷笑一声,迅速从他身上起身,“多谢皇上。” 萧墨寒微不可觉的蹙了下眉。 夏清浅唇角讽刺的弧度更深了几分,“那臣妾就等着明日有人来修葺冷宫,为冷宫改名了。” “什么改名?”淑妃震惊。 “噢……”夏清浅看了她一眼,“皇上答应修葺冷宫且为其改名,从此冷宫不再是冷宫。” “这怎么可以?”淑妃愈发震惊。 下一秒便直接看向帝王,难以置信的道:“皇上,您让清妃离开冷宫也就罢了,毕竟她此番立了大功,可是给冷宫改名这种事闻所未闻,实为不详,您不会真的答应她吧?” 第九十三章 菲! 萧墨寒眼神沉了几分。 夏清浅见他迟迟不吭声,脸色也变了。 这男人看到淑妃就甩开她也就算了,反正他也别的女人的事和她没有半点关系,只要她以后注意不要再被他动手动脚就行,可是——修葺冷宫是他自己答应的,他不会也反悔吧? 她沉声道:“淑妃娘娘好像没有听懂我的话——现在不是皇上会不会答应我的问题,而是他已经答应了。” 淑妃冷下脸,猛地盯了她一眼,“本宫在和皇上说话,轮得到你来插嘴?” 夏清浅气笑了,到底是谁先插嘴的? 真以为自己稀罕和她说话吗? 想到这里,夏清浅面无表情的收回了视线,重新看向萧墨寒,等着他的答案。 淑妃见她无视自己,脸色顿时更难看了。 这女人还没从冷宫出来呢,就已经如此嚣张,竟敢无视自己? 要是真让她创了为冷宫改名的先例,以后还不得骑到后宫所有人头上来? 淑妃攥了攥手心,深深的吸了口气,“皇上。” 男人眼底晦暗不明,淡淡的瞥向夏清浅,“你先回去。” 夏清浅微微一震。 回去? 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很难吗,为什么不能当着她的面说?难不成他真的反悔了? 可是金口玉 言,就因为淑妃的一句话,就能轻易改变吗? “没听到皇上说的话吗?”淑妃嗤笑一声。 就算他跟夏清浅有点什么又如何,一时兴起罢了——毕竟这个冷宫弃妃近日的表现确实让人意外。 可是关键时候,他还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姨母未免有些杞人忧天了。 淑妃眼底闪过一丝嘲讽,“这龙吟宫不是你能久待的地方,还不立刻出去?” 夏清浅心里陡然窜起了一股火,冷笑道:“淑妃娘娘不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么?你说话的时候不喜被人插话,我也不喜欢。不管皇上现在跟我说的是什么,与你何干,轮得到你来多管闲事?” 淑妃一噎,“你……” “够了。” 萧墨寒打断了她的话,视线却始终落在夏清浅的脸上。 看着女人短暂的错愕之后变得嘲讽的目光,他蓦地沉下声音,“回去,别让朕重复第三遍。” 呵。 夏清浅闭上眼,笑了。 明明是淑妃先说的她,他却冲她发火要她走——只准淑妃说她,她不能反击吗? 她睁眸看他时,眼底嘲讽愈甚,“若是帝王之诺也能这么轻易改变,那就当我今日没来过吧。” 说完,她便直直的转身走了出去,脊背挺得笔 直。 萧墨寒看着她消失在门口的背影,薄唇倏地抿成一条直线,眼底的暗色似打翻的泼墨翻涌。 “皇上,清妃真是越发的不懂规矩了。”淑妃低叹一声。 看着男人深凝的侧脸,不知在想些什么,她只觉得胸口发闷。 忍不住又道:“她与臣妾说话的时候出言讽刺也就罢了,可是与您说话都是如此,未免太不把帝王之尊放在眼里。您再这么惯着她,她迟早要骑到您头上来的。” 萧墨寒眸光凝聚,意味不明的侧目看着她,“陈碧落。” ……… 夏清浅回到冷宫以后,还觉得有些气血不顺。 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在她和那个男人关系有所缓和的时候,就总会出现矛盾。 或许他们之间的关系,真的不适合缓和? “清妃!”萧霓裳风风火火的从外面走进来,兴冲冲的道,“你要的东西我拿到了,你看!” 她献宝似的把手里的东西塞到夏清浅面前。 夏清浅迅速的收回思绪,不再去想那个男人,转而看着萧霓裳手里的玉镯。 “这是……” “莲妃的镯子!” 夏清浅惊讶的看了她一眼,“这么快就拿到了?” 刚才去龙吟宫之前,她遇到萧霓裳,起初只想顺便带公主殿下 去宗人府大牢看看莲妃而已。 可是没想到,莲妃已死——刚死的人,宗人府那边肯定还要验一验,所以她虽然想去找点莲妃的贴身物品,但还是遏制了这种冲动,打算过了今日再说。 没想到她只是随口提起的事,公主殿下竟然替她办好了? “不快,我只是正好出宫。”萧霓裳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 她不知道夏清浅要莲妃的贴身物品做什么,不过夏清浅一次次的帮她,她都铭记在心。所以只要是她能做的,自然当仁不让。 “谢谢公主。”夏清浅忍不住笑了,刚才所有的心塞愤懑全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她忽然想通了,不该在意的人就不要去在意。 那就不会生气,不会自寻烦恼。 萧霓裳走后,夏清浅便研究起了莲妃的镯子。 其实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而已,一只镯子未必能查出什么线索。 莲妃自尽,小鬼也不见了,可见幕后之人十分谨慎,不希望留下什么证据。所以她根本没有去牢里看尸体的打算——莲妃的魂魄说不定都被打散了。 夏清浅盘膝坐在床上,把镯子放在自己面前,默念起了召唤咒。 这咒语并非是召莲妃的魂魄,而是根据贴身物品,查探近日 与莲妃有接触的人。 之所以选镯子而非衣物,是因为衣物每日换洗——比如莲妃昨日见了幕后之人,可今日肯定会换衣服,不会再穿昨日的,那么衣物便无法探测出幕后之人的线索。 但镯子不一样——她观察过莲妃的习惯,每次见到的时候,莲妃都会戴着这个镯子。 所以镯子的希望,绝对比衣物大。 忽然,半空中一道绿光划过! 夏清浅猛然睁眸,只见翡翠玉镯倏然发出一阵刺眼的光芒,指向东南方向。 紧接着,这绿光又颤动着拼凑成一个字——菲! 夏清浅眼神微亮,继续催动咒语,想要得到更多的信息,然而这镯子却再也承受不住似的,砰一声直接炸成了碎片! “娘娘,您怎么了?”柳絮和白霜闻讯从外面赶来,面露急色。 屋子里耀眼的绿光已经散去,只剩满地碎玉。 夏清浅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不小心砸了个镯子而已。” 她抬头看向柳絮,“你们可知,从前的我身边有一个名字里菲字的人?” 白霜一直在帝王身边,自然不知道这些,面露茫然。 柳絮却是瞬间变了脸色,复杂的看着她,“娘娘,您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夏清浅眯起眼睛,“什么?” 第九十四章 值得吗? 柳絮咬唇,“二夫人名唤谢芳菲,从前您受过她一些欺负。” 夏清浅脸色一变,“什么二夫人?哪个二夫人?” 柳絮迟疑着道:“就是将军府的二夫人,将军的平妻。” 平妻。 夏清浅穿越到原主的身体里也有不少日子了,每天忙得团团转,也没有时间去了解原主的过去,只知道原主在这后宫里的人际关系很不好,处境也很不好,不过至少有个将军府的母家当依靠。 可是现在看来,原主的母家似乎也比她想象中的更可怕。 平妻的意思是——正妻还没死,就有了另一个地位与正妻相当的存在。 在某种程度上,这是对正妻的侮辱。 原主和原主的母亲在将军府受着怎样的待遇,不言而喻! 夏清浅闭了闭眼,“将军府可是在东南方向?” 柳絮惊讶的看着她,“娘娘,您真的想起来了?” 不是她想起来了,而是这镯子给她的指引。 看来,与莲妃联手害她的事,与那位二夫人脱不了干系! 夏清浅眼底闪过一丝锐芒,“柳絮,你把从前将军府的事,好好与我说说吧。” “是。” ……… 凤鸣宫。 时辰渐晚,太后准备 就寝的时候,淑妃再次求见。 太后有些不耐。 这外甥女入宫多时,别的用处没有,烦人的本事倒是不小,一天要来多少次? 看着她进门的身影,她压下眼底的情绪,“怎么又来了,出什么事了?” 淑妃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什么,然后僵硬的挤出一抹笑容,“姨母,我依照您的吩咐,已经与皇上提过把清妃放出冷宫的事,不过皇上的反应有些冷淡。” “哦?”太后微微挑眉,脸上这才露出几分兴味的表情。 “但是姨母说得对,清妃离开冷宫是迟早的事,所以我便与皇上提了个建议。” 淑妃攥紧手心,声音透着微不可觉的紧绷,“我请皇上修葺冷宫,且给冷宫改个名,让清妃继续住在里面,就当是将她从冷宫里放出来了。” 太后皱眉,“给冷宫改名?” 淑妃生怕泄露了眼底的情绪,迅速垂下眼帘,“是,这样既可以在皇上面前装出大度的模样,又可以侮辱清妃,让她继续住在那破地方,实在再好不过了。” 太后沉吟片刻,“也有点道理,那就这么办吧。” “是。”淑妃作了一揖,便退出了凤鸣宫。 外面的天色已 经完全暗下来,她看着满天星辰,嘴角的笑容刹那间消散全无。 侮辱清妃? 这侮辱的分明是她! 淑妃狠狠攥紧了手心,眼底闪动着剧烈的恨意。 刚才她以为皇上赶走夏清浅是否决了修葺冷宫的决定,可是没想到……皇上竟是为了把她单独留下来,用父亲在朝堂上犯事的证据来威胁她,让她到太后这里说出这番话! 虽然同样是修葺冷宫,可若是由夏清浅自己提出,那就是破坏宫规的大罪,可若是由她来提出,那她就能将之扭转为“羞辱”夏清浅的方式。 这样,太后就会对夏清浅放松警惕。 淑妃冷笑,为了保护夏清浅,皇上竟然不惜和她撕破了这么长时间以来维持的和平假象。 值得吗? 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好? ……… 夏清浅怎么也没想到,柳絮口中的“一些欺负”,竟然会是这么多丧心病狂的事。 将军府除了威远大将军夏镇国以外,还有原主的祖母夏老夫人,原主的生母夏张氏,二夫人谢芳菲,以及二夫人的女儿夏婉柔。 原主和她生母的性子完全不同,夏张氏温柔怯懦,整天吃斋念佛,原主却生得如此刁钻跋 扈。 不过,这和将军府的那一家子也是分不开的——谢芳菲和夏婉柔当着夏将军和老夫人的面倒是温柔美好,背地里却处处欺负原主,光是把原主推进河里就不下三次,背地里阴损的手段更是不胜枚举,偏偏原主是个没什么脑子的,斗不过这两个人,只知道去张氏和夏老夫人面前告状。张氏无法替原主主持公道,夏老夫人更是偏听偏信的怪罪原主不好,于是原主的性子便愈发蛮横。 至于夏将军则经常在外打仗,对家里这些事也不甚了解。 不过夏清浅觉得,即便他在府中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正妻还在,却把一个本该是妾室的女人抬为平妻的男人,能好到哪里去? “气死人了,真是气死人了!”白霜大怒。 这么多年,她的生活只有习武和打败对手,对于这些深宅大院的勾心斗角不甚了解,此刻听到柳絮这般可怜兮兮的道来,只恨不得拿刀冲到将军府去杀人。 “娘娘,您一定要报仇啊!”白霜满脸认真的看着她。 夏清浅最开始觉得,白霜是个没脑子的冷美人,拿着鸡毛当令箭,十分讨厌。 可是自从白霜主动与她讲和以 后,她发现这丫头就是个风风火火的炮仗,虽然依旧没什么脑子,但是有时候还颇有几分可爱。 “行。”她好笑的道,“这一眨眼天都亮了,先让我睡一觉,睡醒了咱们就去将军府,好吗?” “好!”白霜巴不得她现在就去,不过一晚上没睡就顾着听柳絮讲八卦,现在也确实有些困了。 可是三人刚准备各自睡觉去,冷宫外却忽然来了大批的人,由裴盛打头阵。 夏清浅眯起眼睛,看着这些人手里的木材和砖瓦。 柳絮纳闷的道:“裴公公,您这是……” 裴盛笑眯眯的道:“柳絮姑娘,咱家带着工部的人过来翻修冷宫了,不知清妃娘娘是打算在这儿监工,还是去其他地方休息,免得被翻修的声音吵着。” 白霜顿时惊讶,“翻修冷宫?” 裴盛点了点头,“不错,皇上下旨,清妃娘娘立下大功,这冷宫从今往后不再是冷宫,娘娘也不再是冷宫之人。至于这宫殿的名字——清泉宫和凤栖宫,不知娘娘更喜欢哪个?” 夏清浅对上他含笑的目光,良久不曾说话。 好半晌,唇畔扯出若有似无的弧度,“除此之外,皇上还说什么了?” 第九十五章 那也太给她脸了吧? 裴盛笑意更深,“皇上还说,娘娘答应的事可别忘了。” 答应的事? 【你上次送来的鲜花饼还不错,往后每日傍晚送一盅汤过来。】 夏清浅意味不明的嗤了一声。 她可不记得自己当时答应了。 不过既然他做到了承诺的事,她终究是感激的,不会再对他有任何怨气。 至于其他,她也不会再多想——人就是想得太多才会让自己陷于困扰之中,只要保持着一颗对什么都无所谓的平常心,自然不会受情绪所困。 ……… 帝王为清妃翻修冷宫的事,一下子传遍了整个后宫。 “你们说,皇上既然要把她放出来,为什么不干脆让她搬到其他地方去,非要翻修冷宫呢?” “是啊,翻修也太麻烦了吧?” “那自然是为了让她长点教训!虽然她这次立了功,可她曾经虐杀宫女也是事实,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我看皇上就是想提醒她,往后不能再这么任性妄为!” “可皇上不是很喜欢她吗?” “帝王心谁能说得准,可能今日还很喜欢,明日就厌弃了呢?” “是啊,不信你们就等着看吧,明日夏将军从边关回府,我赌皇上不会陪她回将军府!” “这 有什么可赌性,皇上后日会在宫里为夏将军设宴,若是明日再陪她回府,那也太给她脸了吧?” “……” 众人讨论下来的风向,立刻就变成了清妃不再受宠。 淑妃是唯一知道真相的,可又不能说,只好憋着一团火,冷眼旁观着众人在她面前讨论这些。 不过有一点,她是赞同的。 皇上就算对那女人好,明日夏振国入京,皇上也绝对不会陪夏清浅去将军府。 ……… 傍晚,龙吟宫。 裴盛看着桌上一本一本越叠越高的奏折,帝王的脸色却越来越沉,忍不住叹气,“皇上,这么晚了您还没用晚膳呢,不如奴才给您传膳吧?” “不必。” 这已经是裴盛第三次问,也是帝王第三次拒绝。 裴盛搞不懂,今日朝中也没出什么大事啊,为什么皇上会忙得连晚上也顾不上用呢? 莫非……和清妃娘有关? 想到这里,裴盛又试探着道:“明日夏将军便回京了,清妃娘娘应该会回府探望。” 萧墨寒动作一顿。 他是在等夏清浅没错,可如今他的心思,已经明显的连裴盛都能看出来了么? 他皱了下眉,扫了裴盛一眼,“早晨你可把话带到了?” 裴盛急 忙点头,“一字不落。” 那她为什么还不来? 萧墨寒眉心拧得更紧,难不成就因为他昨日让她先走,她就连答应送汤的事也不做了? 想到这种可能性,男人脸色更沉了下去。 裴盛又道:“皇上,要不奴才去清泉宫走一趟,请清妃娘娘过来?” 刚才清泉宫和凤栖宫这两个名字,清妃选的是前者,还说了一句话——除皇后太后以外,妃嫔不该逾矩的用“凤”这个字为名的宫殿。 其实她说的也没错,不过裴盛觉得,既然皇上给了这个选项,就说明不介意清妃用这个名字。 不,不只是不介意,早晨他回来回禀此事的时候,皇上虽然没说什么,不过脸色并不好看。 帝王给的特殊,她没有要。 “不必了!” 萧墨寒眼底闪过一丝冷凝,不耐的道:“你去传膳吧。” 既然她如此不识抬举,他也没有必要为她浪费时间。 不就是个女人? ……… 将军府。 张氏还在后院佛堂中诵经祈福,夏婉柔和谢芳菲则在前厅与老太太一同用晚膳。 两人对视一眼,夏婉柔忽然笑道:“祖母,信已经送到宫里了,想必明日皇上也会一同前来吧?” 老夫人一愣 ,“皇上?” 明日不只是夏振国回府的日子,也是夏老夫人主持慈善拍卖会的日子。 拍卖所用的拍品都是将军府的东西,而拍卖所得的钱款,都会捐赠给边关的将士。 夏老夫人此举,不知赢得了多少外面赞誉。 “可是……”夏老夫人皱了皱眉,“皇上从未陪后宫哪个妃嫔回过门。” 除了苏庭深这个备受帝王宠信的右相,其他人,哪里会有这个殊荣让帝王亲临? 明日皇上会在城门口迎接她的儿子凯旋,后日还会在宫里设宴庆祝,但亲临将军府…… “祖母。”夏婉柔又道,“如今姐姐这么受宠,皇上自然会陪她一同前来。” “是啊娘。”谢芳菲也道,“何况明日是您亲自主持的拍卖会,但凡清浅尊重您,求着皇上一起来,皇上都不可能拒绝的。” “当真?”夏老夫人眼底升起几许亮色,若是皇上亲临,那不知道是多大的面子。 她的拍卖会,也定会更成功。 夏婉柔和谢芳菲相视一笑,异口同声的道:“当然是真的!” ……… 夏清浅本来打算今日就去将军府,不过将军府那边却恰好传来明日拍卖会的消息,让她明日回去一趟,夏清浅 今日便没有再费那个劲儿。 当晚她睡了个好觉,第二天早晨起来,神清气爽的出发去将军府。 大街上人影拱动,热闹繁华。 马车穿梭过大街小巷,终于在将军府的门口停下来。 今日的将军府也是格外热闹,放着鞭炮,还有大批的宾客聚集在此。 白霜掀开马车帘子的刹那,所有人眼中都露出一抹惊艳。 不得不说,虽然众人印象中的清妃愚蠢跋扈,可她的容貌真是没得说。 今日她穿着一袭浅紫色的华贵裙衫,眉如新月、明眸皓齿,朱唇漾着一丝浅浅的笑意,最重要的是她较之从前,身上多了几分优雅从容的高贵气度。 都说清妃失忆之后与从前不一样了,众人听了不少传闻,但心里又觉得人的性格是不会随着失忆而改变的,直到此刻看到她,竟觉得这整个人都像是换了个魂儿一样! 可是这抹短暂的惊艳,很快就被其他东西取代了…… “皇上呢?” “对啊,不是说皇上也会一同前来吗,为什么马车里只有清妃一人?” “我早就说了,皇上不可能连一个妃嫔回府都要陪着,你们还不不信!” “我还以为清妃有多受宠呢,没想到……” “……” 第九十六章 还不跪下? 一时间,四周窃窃私语的声音都变得有些嘲讽。 加上清妃昨日刚从冷宫出来,住的却还是冷宫,众人脸上的笑容都有些不对味儿了。 夏老太太本来满心欢喜的在此迎接帝王,可是现在没看到人,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 昨晚婉柔和芳菲都说皇上肯定会来,她便没忍住和几个要好的老友暗示了这一点,现在这些人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笑话似的! 老太太暗暗皱眉,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身旁的夏夫人。 夏夫人生得端庄温柔,神情却有些局促,走到夏清浅面前,“浅儿,你一个人来的吗?” 夏清浅自不会忽略她眼底的期待,可是…… 她神色如常的道:“是啊娘,我一个人。” 夏夫人眼神微变。 夏老太太本来还抱着一丝仅有的希望,可是此时此刻听到这句话,这种希望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夏婉柔看着老太太阴沉下去的脸色,嘴角几不可察的勾了一下,又飞快的掩去。 她状似关切的叹了口气,“祖母,可能是皇上今日太忙了才没有陪姐姐前来,您看他昨日将姐姐迎出冷宫,就知道他还是十分宠爱姐姐的。” 宠爱? 老太太冷笑一声,怕不是因为振国今日 凯旋而归,皇上不好意思把他女儿继续关在冷宫,这才把人放出来的吧——否则怎么会这么巧,刚好在振国回京前一天? 不,压根儿也没放出,只是给冷宫改了个名而已! 前些日子听到那些传闻,她竟然觉得这孙女出息了,没想到还是和以前一样没用! 老太太没好气的道:“外头风大,进屋吧。” “是,祖母。” 夏婉柔搀着老太太刚要进去,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冷笑,“慢着!” 夏婉柔脚步一顿,惊讶的看向白霜,“怎么了,这位姑娘?” 白霜冷着脸,“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此话一出,众人俱是一愣。 白霜看着他们茫然的表情,又是一声冷笑。 昨晚听柳絮说了这么多将军府的事,她就气得不行,所以今日特地要求与清妃娘娘一同前来。没想到这一家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都不做做面子,完全没把娘娘放在眼里! 既然如此,就别怪她也不给他们面子了! 她冷冷的道:“清妃娘娘在此,你们这么长时间不行礼是什么意思?” 夏婉柔骤然变了脸色。 不只是她,从夏老太太到夏夫人,再到周围的宾客,没有一个不震惊的。 虽然给妃嫔行礼是该有的 规矩,可是嫁入后宫的妃嫔回门时,却鲜少将这条规矩摆出来——毕竟都是自家人,谁会跟自家人过不去呢? 就算自家人特别懂规矩非要行礼,那妃嫔也会立刻将家人扶起,然后和和美美的入府叙家常。 可是现在,情况却完全反了过来啊! “这……这是什么意思?” “清妃昨日才刚刚从冷宫出来,恢复了妃嫔的身份,今日回门竟然就对自家人耍起了威风?” “我们家老爷还说西域使节的接待宴上,她与从前完全不一样了呢,我看都是以讹传讹罢了,她这份嚣张劲儿较之从前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 四周议论的声音越发震惊,甚至不再甘于最初的窃窃私语,每一句都直接的钻进了夏清浅的耳中。 夏清浅却缓缓勾起了嘴角,并不吭声。 夏婉柔见她不说话,眼底划过一丝讽刺的笑意。 这个蠢货,以为让这宫女说话,就不会被人诟病了吗? 殊不知宫女也都是听主子的授意才会开口,其他人又怎么可能不懂这么道理? 她故作叹息道:“不知这位姑娘何出此言?我们和姐姐都是一家人,姐姐不会计较这些的。” 白霜素来是个暴脾气,看她这幅装腔作势 的样子,差点没忍住拔剑相向。 可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却忽然被人按住了手。 白霜咬牙看向身旁的人,“娘娘……” 她知道她此举或许鲁莽,可是这些夏家人实在太气人了! 夏清浅捏了捏她的手,话却是对着夏婉柔说的,“谁告诉你,本宫不计较?” 夏婉柔眼底浮起了更深的笑意,这个蠢货,现在不但让宫女上场,还准备亲自下场撕了吗? 可惜她越是这样,旁人就越是觉得她不敬长辈、刁蛮跋扈! “姐姐……”她柔声道。 “别叫姐姐。”夏清浅红唇轻启,“叫清妃娘娘。” 夏婉柔笑容一僵。 夏清浅轻轻抚着额角的碎发,娇艳精致的妆容衬得她端庄又大气,“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见法不容情,也没有谁可以成为那个特殊例外。虽然本宫不好意思让自家人下跪请安,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若是连这最普通的规矩也不做,本宫怕皇上会怪罪。” 明明她也不是现场最高挑的人,可偏偏透出几分睥睨众生的尊贵来,“到时候——明明爹是凯旋而归的大功臣,却要变成受人诟病的无礼之人,那不是得不偿失吗?” 她的声音甚至带着笑意,可又透着高高在 上的疏离与威严,直击人心。 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这话已经太过严重,让人根本无法反驳。 因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清妃说的也确实没错——虽然大多数妃嫔回门的时候不会论这么多规矩,可真要论起来,那也是无法反驳的。 毕竟,入了后宫的女子就是皇上的女人,就是主君,而家里人都只是臣子。 臣子给主君行礼,那不是理所当然的? 纲常伦理,哪抵得过皇室威严! 夏夫人怔怔的看着她好半晌,忽然露出一抹温柔又释然的笑容,缓缓的弯下膝盖。 虽然她无能,可她的女儿不管做什么,她都会支持。 而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总要有个先带头下跪行礼的。 却在此时,一双手扶住了她。 是夏清浅走到了她的面前! 虽然原主的悲哀与夏夫人也有点关系,夏清浅也确实怒其不争,可人的性格本就是天生的,夏夫人一个柔弱妇人在将军府也做不了什么,她自然不会迁怒到夏夫人的头上。 夏夫人神色复杂的看着她,“浅儿。” 夏清浅几不可察的摇了摇头。 夏婉柔刚要开口,却听她骤然沉声,“怎么,本宫说话不管用么,还不跪下?” 第九十七章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话音刚落,众人只觉一阵腿软。 除了夏家的几人,其他人不约而同的跪下行礼,“参见清妃娘娘!” 一时间,跪呼声震天。 夏老夫人脸色蓦地沉下去,“清浅,百善孝为先,你怎可……” 夏清浅淡淡的打断了她,“祖母是觉得,为人子女的孝道比为人臣子的忠义更重要吗?” 夏老夫人身形一晃,脸都白了。 从前这孙女虽然刁钻野蛮,可也从来不曾在她这个祖母面前如此不逊过,没想到失忆以后竟变得如此乖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给她面子,以后传出去,让她还怎么在这些京城内眷中走动?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绷着铁青的脸说道:“清浅,你爹一会儿就回来了。如今你刚从冷宫出来……不,你甚至都没有从冷宫出来。皇上那边,还需要你爹替你多美言几句。” 这言下之意,已经近乎威胁了。 若是她再强行要求他们跪下,夏老太太就不会让夏振国替她美言! 夏清浅忍不住笑了。 他们都稀罕帝王宠爱,便以为她也稀罕么? 何况,那个男人的心思和宠爱,又岂是一个大臣可以左右的? 她敛了下眸,刚要开口,却听一道威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娘, 不得胡言!” 众人脸色又是一变。 夏老夫人像是见了救星一样,激动的朝那声源处看过去,“振国,你回来了!” 振国? 夏振国,原主的父亲。 夏清浅也眯起眼睛看了过去。 只见夏振国骑着一匹棕色大马,身后跟着一队军人,身旁还有一辆奢贵的马车。 只是不知为何,他的脸色不太好,“是,我回来了。” “你不知道,刚才清浅她太过分了!”夏老夫人不满的抱怨道,“其他后妃回府的时候恨不得激动的与家人相拥呢,她竟然想让我们下跪,你今日一定要好好说说她!” 夏振国眉头一蹙,刚要开口,却被夏婉柔上前挽住了手臂,“爹……” 夏婉柔刚才还以为形势已定,真要给夏清浅这个蠢货下跪了——虽然跪一下也不会少块肉,可是一想到她从前可以骑着这蠢货作威作福,如今却要给这蠢货下跪,她心里就气得要炸了。 不过没想到爹会在这个时候回来,看来老天都不想让夏清浅好过! 她眼底重新浮起了笑意,转瞬即逝,旋即楚楚可怜的道:“其实姐姐她如今不记得我们了,这么做也是正常的。只是祖母毕竟是长辈,她……” “好了!”夏振国冷 冷打断了她,还瞪了她一眼,甩开她的手。 夏婉柔被他甩得一个踉跄,震惊的看着他,“爹?” 她什么都没说,爹为什么这样? 就算真的对她有什么不满,也不至于这样粗暴的对她吧? “振国,你这是干什么?”夏老夫人低声喝斥。 婉柔如此乖巧,他却一回来就训斥。反观那个夏清浅做错了事,他却到现在都不吭一声。 难道是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 老太太不悦的看着他,“我刚才与你说的过分之人是清浅,而不是婉……” “谁这么大胆子,竟敢直呼清妃娘娘的姓名?” 一道尖锐的嗓音,猝不及防的打断了她。 这样的声音他们虽然听得不多,但将军府门口聚集的毕竟都是达官贵人家的女眷,这点见识还是有的——这不是太监的声音吗?! 众人震惊的回头,却见马车后走出来一道穿着大内总管服饰的身影! 没错,是大内总管——这花色图样,可绝对不是普通的太监服啊! 夏振国倏地抿唇,“裴公公,是家母不懂规矩。” 裴公公?! 众人顿时大惊。 穿着这样的衣服,又能让夏将军尊称一声裴公公的人——除了帝王身边的裴盛,还能有谁?! 没 想到今日裴公公也来了,而且听这意思,似乎还挺尊重清妃?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裴公公的意思可就代表着皇上的意思啊! 夏老夫人脸色变了变。 然而裴盛却并未朝着他们走来,而是恭敬的俯下身子,掀起了马车的车帘。 奢华的马车楠木所制,暗蓝色金线云纹的车帘被掀起的刹那,金色的阳光照射进去,映着那张尊贵的俊美无俦的脸,面无表情的从马车里走下来。 如画一般,如尊贵神只。 四周的空气刹那间死寂。 能让裴公公如此敬畏的人,这般气度尊贵的人…… “皇上?!” 人群中,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惊呼。 紧接着,四周便骤然响起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尤其是当帝王缓缓走到清妃面前,一步一步,都如同踩在众人心上。 夏清浅怔怔的看着他,较之众人惊惧的目光,她的眼神显得有些复杂。 直到他站定在自己面前,她才有些僵硬的发问,“你怎么来了?” 是啊,皇上怎么来了? 这个问题,所有人都想知道! “记性这么差?” 萧墨寒看着她,眸色或深或浅,低低的道:“朕昨日才说过陪你一同回府,这么快就忘了?” 他说的是陪! 众人又是一惊,所以皇上出宫的主要目的竟不是迎接夏将军,而是陪清妃回府?! 没错,皇上即便迎接了凯旋而归的将士,也根本不需要来将军府,只要在宫里设宴即可! 可是此时此刻,却亲临了将军府! 然而更令人震惊的是,下一秒帝王就挽住夏清浅的手,面无表情的走到夏老夫人面前。 夏老夫人浑身一震。 从刚才看到帝王的瞬间,她就有种不好的预感,此刻被这双犀利的目光盯着,她更是全身发软! “皇……皇上……” “老夫人。” 萧墨寒淡淡的道:“朕有些好奇,什么叫——你甚至都没有从冷宫出来?” 【如今你刚从冷宫出来……不,你甚至都没有从冷宫出来。皇上那边,还需你爹替你多美言几句。】 这是她刚才威胁夏清浅的时候说的话! 夏老夫人瞳孔骤缩,惊恐的低呼道:“皇上,老身有罪!” 夏清浅本就想好好教训教训这老太太,可是现在终于有人来治这老太太了,她却连看对方的心思也没有,余光一直落在自己的手上——准确地说,是被男人握住的手。 如果不是她的错觉,这男人现在是在……帮她出头?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第九十八章 可是到头来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自己 “老夫人不必如此,是朕的不是,才让你们对清妃有所误会。” 男人低低淡淡的道:“不过清妃之所以没有搬离原本的冷宫,是她自己的意思,并非朕不重视她——如今朕已为冷宫更名凤栖宫,不知老夫人还有哪里不满意的?” 凤……凤栖宫?! 众人不约而同的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帝王和清妃。 除了贵妃皇后和太后的宫殿名字里有个凤字,哪里还有别妃嫔能享受这样的待遇? 牵手、为冷宫更名,种种“怪诞”的行为,竟发生在帝王身上! 就这样前所未有的宠爱,夏家人怎么可能还有不满意的? 就连夏清浅,也是愈发震惊的看着他。 【凤栖宫。】 她昨日明明跟裴公公说,她选的是清泉宫,这男人为什么自说自话又给她改了? 而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金口玉言,再也无法更改了! 她呼吸忽然有些乱,思绪更乱,但最乱的还是心跳。 她忽然想明白,为什么刚才夏振国一回来就对老夫人和夏婉柔摆出那种态度——原来是遇到了皇帝。看来萧墨寒先去城门口迎接了将军凯旋,然后又一块儿回府来替她撑场子。 这 男人的行为,总是出乎她的意料。 前两日她还暗下决心,只要不去想,就不会被任何情绪困扰,可是现在……她却再次乱了。 这男人的一举一动,都轻而易举的牵动着她的心绪。 夏清浅闭了闭眼,手中用力,想要把手抽回来。 可是刚动了一下,男人却陡然握得更紧,“朕与清妃的关系,不需要任何人美言,老夫人可懂了?” 老夫人微微一震。 从刚才开始,帝王对她看似温和有礼的态度,实则却是不断施压,一句句的替夏清浅讨回场子! 她所有的讽刺奚落,都在这一刻变得无法可笑! 夏老夫人怎么可能还不懂帝王的意思? 她慌忙低头道:“老身明白,是老身对清妃娘娘不敬,还望皇上恕罪!” 夏振国也急忙走过来,“是末将治家不严,才导致今日冲撞了清妃娘娘,末将该死!” 萧墨寒淡淡的嗯了一声,“朕相信,老夫人和夏将军不会再让这样的事发生第二次。” 夏清浅神色愈发复杂,忍不住又抽了下手,这回却被男人冷冷盯了一眼。 该死的女人,他还没跟她算账,她竟然还在这儿乱动? 如果不是他出现在此, 这些人还不定怎么欺负她呢! “回去再跟你算账。”他压低声音在她耳边威胁了一句。 夏清浅蓦然咬住了唇。 好在男人没有在说什么,拉着她的手缓缓的踏入将军府。 身后的夏家人和宾客都不敢再吭声,也随着帝王走了进去。 老夫人虽然偏心虚荣,但好歹是将军府的大家长,所以接待宾客的工作还是准备得很充分,让人上了席位和水果之后,便井然有序的安排起了拍卖会。 “老夫人不必管朕,慈善拍卖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是!” 老夫人得了圣旨,便让人将今日的拍品一件件的拿上来,拍卖会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夏清浅对此不感兴趣,脑子还有些乱,扭头去看身旁的男人,却见他面色如常的坐在那里,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她顿时有些气闷,也不知是气他还是气自己,遂收回视线不再看他。 然而此时,却又发现夏夫人的脸色隐隐有些发白。 夏清浅愣了愣,低头凑过去,小声道:“娘,您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夏夫人眸色一闪,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还是摇了摇头,“没事。” 夏清浅还要再问,却听 身旁“砰”的一声,清脆的瓷器碎裂声传来。 她微微一惊,回头看去,却见夏婉柔脸色发白的跪在帝王面前,惊惶的道:“皇上,臣女该死!” 原来是夏婉柔想要过来替帝王添茶,却不慎打翻了茶盏! 可是打翻茶盏这种事——又不是缺胳膊少腿,哪儿能这么巧,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分明就是别有用心! 众人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有些兴味。 刚才皇上还在替这将军府的大小姐撑场子,如今这二小姐却又冒出来,想要找机会勾引皇上…… “婉柔!”夏振国低喝一声,不赞同的瞪着她。 他知道这个小女儿想做什么,可是皇上今日明显宠爱清浅,她在这个时候当着清浅的面做出这种事情,只会招致皇上的厌恶! 万一皇上再次动怒,那今日将军府在众人眼里就真成笑话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帝王并未有任何发作的迹象,反而一瞬不瞬的盯着面前的女子,漆黑的眸子几不可察的缩了缩。 夏清浅从刚才听到碎裂声开始,就下意识的看向他,自然不会错过他这细微的反应。 她微微敛了下眸。 “起来吧。”萧墨寒低声道。 “多谢 皇上!”夏婉柔咬着唇,委屈又可怜的看着他。 她知道爹的意思,也知道自己今日的行为莽撞了,可是她不后悔。 瞧瞧,这不是成功了吗? 皇上宠爱夏清浅又如何,他对自己,不也同样另眼相看吗? 刚才那反应,绝对不是动怒、也绝对不是不在意的模样——倒像是一见钟情了。 就算没到一见钟情的地步,但今日之后,皇上必定会记住她,那么她想要入宫也定然方便得多了。 夏婉柔小心翼翼的将地上的碎片拾起来,退到一旁,却没有再回自己的席位,反而站在了帝王身侧。 这个短暂的插曲很快就过去。 众人的眼神虽然变得十分微妙,但很快又被拍卖会本身吸引了注意力。 “接下来这件拍品,是一个血玉镯子。” 老夫人在台上接连拍卖了三件东西之后,拿出了第四件,“这镯子是大师鲁工的收山之作,不止玉质为上上之乘的血玉,雕琢做工方面也是毫无瑕疵!而且你们若是细看,就会发现这镯子之中有细细的凤凰纹路,美不胜收!” 老夫人在台上声情并茂的介绍,夏清浅却敏锐的注意到,夏夫人的脸色在这一刻变得愈发苍白。 第九十九章 简直就是个混蛋! 她皱了皱眉,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眸色微变,压低声音问道:“娘,这是您的镯子吗?” 她记得,今日拍卖会的所有东西都是将军府中的人拿出来的,所以这镯子莫非是夏夫人的? 夏夫人心里不愿意,却被人强迫拿出这镯子,所以从刚才开始才一直这么欲言又止的忧愁? “不错,是为娘的。”夏夫人见她已经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也不再否认,只是苦笑了一声。 这是将军送给她的定情信物,这么多年她一直保存的好好的,其他任何东西她都可以拿出来拍卖捐赠,唯有这镯子她不愿意。 可是老夫人和谢芳菲母女不依不饶,她孤立无援,最终还是被她们抢去了这镯子。 如今事已至此,也没有办法了。 “这镯子对您很重要,您并不想拍卖,是吗?” 夏夫人忽然有些明白她的意思,却连忙冲她摇了摇头,“清浅,这么多人在场,不可闹得太难看。不过是一个镯子而已,就这样吧。” 夏清浅神色复杂,“我明白。” 刚才是她自己的事,她可以不管不顾的打老太太的脸,可是现在关乎到夏夫人,她不能冲动。 否则就算她今日可以替夏夫人出头,可往后她不在这将军府,夏夫人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起拍价,五千两!” 拍卖台上,夏老夫人的 声音再次响起,四周立刻一片哗然! “这价格未免也太高了吧!” “是啊,起拍价就要五千,那多几个竞价,还不得上万啊?” “不过这钱款都是捐赠给边关将士的,就算再多也是应该的!” “说得也是,血玉本来就是稀世珍品,何况这做工品相也是晶莹剔透、精雕细琢,那里头的凤凰更是栩栩如生啊,不卖的贵点都对不起这品质啊!” “……” 众人的声音很快从震惊变成了赞同,竞价也很快正式开始! “六千两!” “六千五百两!” “七千两!” “一万两!” 接连不断的竞价,人声鼎沸! 夏清浅盘算了一下她冷宫里的积蓄,也报了个价,“两万两!”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惊讶的朝她看过来。 哪有人一加就是一万的,清妃这简直就是不让其他人继续啊! 不过此举倒是也激发了其他人的兴趣,竞价如火如荼,这镯子的价格一下子从两万升到了三万多! 夏婉柔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这血玉镯子本是张氏的东西,不过娘看上这镯子很多年了,只是一直苦于没有办法得到。如今好不容易才说服祖母逼迫张氏拿出镯子,怎么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现在夏清浅这明显是要把镯子抢回去,若是真的让她得逞了,那张氏以后还不得威风上 天? 不行,不管是为了娘还是为了她自己,今日她都一定要抢到这镯子! “皇上。”夏婉柔俯下身,“臣女冒昧,您可以帮臣女一个忙吗?” 虽然她说的很小声,可是因为她站在帝王身边,所以这样的动作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萧墨寒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夏婉柔脸上闪过一丝绯红,轻声道:“臣女很喜欢这血玉镯子,只是若臣女自行出价,怕是会引得多人争抢,未必能得到这镯子。可若是皇上出价,旁人碍于皇上的威严便也不会再出价,所以能不能请皇上代臣女拍下这镯子,待到拍卖会结束之后,臣女自会将钱全数付给皇上。” 夏清浅离得近,所以其他人没听到的话,她却听了个全程。 不得不说,夏婉柔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不只是这主意本身好,这主意背后蕴含的东西更好——若是这男人真的替夏婉柔拍卖,那落在旁人眼里就是帝王一掷千金替夏婉柔买东西,谁会知道事后夏婉柔给钱的事? 她扯了下唇,也不管他答不答应,视线重新回到了竞价台上,“三万五千两!” “三万六千两!” “三万八!” “四万!” “……” 竞价越来越高。 却在此时,一道低冷的嗓音不徐不疾的响起,“八万两。” 明明是波澜不惊 的语气,却如一颗大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溅起巨大的水花! 所有人俱是一惊,不只是因为这陡然翻倍的竞价,更是因为那出声的人是……帝王! 夏清浅虽然听到夏婉柔说了什么,却没想过萧墨寒真的会答应。 这男人每次对她就苛刻的不得了,说好赏赐她还能跟她弄个交换条件,现在对别人就这么好说话? 王八蛋。 她咬了咬牙,“八万一千两!” 萧墨寒眉头微蹙,“十万两。” 众人愈发震惊,帝王这竟是与清妃杠上了?! 刚才他们都看到夏二小姐与皇上说了什么,似乎也是对这镯子感兴趣,没想到皇上刚才还为了清妃娘娘冲冠一怒,此刻却为了夏二小姐直接损了清妃娘娘的面子! 看来,这帝王心果然不可测! 众人的眼神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夏婉柔眼底笑意流转,温柔的咬唇娇笑。 刚才她也就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没想到皇上真的会答应她的请求。 只见过一面,他就对她这般好,看来她要入后宫轻而易举,而他对夏清浅的宠也根本算不得什么。 夏振国和夏老夫人对视一眼,脸色都变得有些复杂。 夏清浅咬牙冷笑,这狗男人简直就是个混蛋! 枉她刚才还因为他的行为感动了一下,现在他就直接来跟她抢东西! 最可恨的是,她宫 里算上这些日子大.大小小的赏赐也就七八万两,现在他却直接把价抬到了十万两,她已经没钱继续跟他争下去了! 若是要继续,说不定得问萧霓裳借点钱。 可是夏夫人却在此时握住了她的手,担忧的冲她摇了摇头,“算了清浅,真的。” 夏清浅看着她强颜欢笑的样子,心里又是一阵气恼。 “好,那这桌子就归皇上了!”夏老夫人也不给她继续竞价的机会,一锤定音。 夏婉柔心中大喜,笑得如花一般娇艳灿烂,“多谢皇上!不过臣女不敢接受皇上如此馈赠,稍后就会把钱送上。” “不必。” 不必?! 夏清浅不可置信的朝他看了过去,人家主动给钱他都不要,莫不是真的看上夏婉柔了? 这可是十万两啊,为了讨女人欢心,他可真舍得下血本! 萧墨寒本来还想说什么,可是忽然察觉到她又惊又怒的目光,他侧目看了她一眼,眉心微微一蹙。 刚好夏老夫人在这个时候把镯子送到他面前,“皇上,这是您拍下的血玉镯子。” 萧墨寒这才收回视线,“裴盛,给钱。” 裴盛恭敬颔首,“是。” 直到裴盛把银子付齐,萧墨寒才接过夏老夫人手中的镯子。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神色微妙的等着帝王把这镯子送给夏二小姐的时候,却见帝王缓缓的起身…… 第一百章 你喜欢我吗? 众人不禁屏住了呼吸,皇上这是要亲自把镯子给二小姐戴上吗? 夏婉柔满面娇红,“多谢皇上,臣女真是不知该如何……” 她的话只说了一半,就戛然而止。 因为帝王并未转身朝向她,而是走到了夏清浅的面前。 她笑意陡然僵住,心底猝不及防的生出一丝不太好的预感。 夏清浅看着站定在她面前的男人,刚才所有的怒意冷笑都在这一刻偃旗息鼓,她眼神有些发怔,心脏也莫名的悬了起来。 这男人为什么走向她? 他要干什么? “伸手。” 低沉的两个字落下,夏清浅身体都僵了一下。 萧墨寒看着她怔愣的模样,皱了下眉,也没有再说什么,直接从她的身侧拉起了她的手。 “皇上!”夏婉柔。 可是男人没有理她,动作也没有停下,只低垂着眉眼,将手中的玉镯套上了夏清浅的手腕。 “还算合适。” 夏清浅瞳孔骤然一缩。 这镯子……是给她的? 从他刚才跟她抢拍开始,她一直以为他是要给夏婉柔的。 好几秒的时间,她忘了震惊和气恼,也忘了欣喜或感激,只有心跳扑通扑通的不断加速——她甚至忘了,这镯子她是打 算抢来还给夏夫人的。 夏婉柔看着她呆怔的脸庞,气得几乎要呕血。 “皇上。”她气苦的道,“您这是何意?” 不只是她,所有人都想知道这个问题! 毕竟刚才他们都以为,皇上竞拍这镯子,是为了二小姐! 萧墨寒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什么何意?” 夏婉柔脸色一白,蓦然攥紧了手心,“刚才臣女与您说过想要这桌子,您不是答应了?” 萧墨寒神色冷淡,“朕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是,他没答应! 他只是没有吭声! 夏婉柔刚才以为他的沉默代表默认,可是现在才知道,他的沉默只是懒得理她? 她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但刚才臣女说要给您钱,您不是还说不必?” 萧墨寒蹙眉,“朕并不打算将这玉镯让给你,要你的钱作甚?” 夏婉柔,“……” 众人,“……” 这逻辑,竟然让人无法反驳。 所以到头来,他们以为的帝王对二小姐一见钟情,其实都是他们一厢情愿的以为? 帝王只是懒得解释,甚至懒得搭理,所以才一声不吭? 从头到尾,他与清妃竞拍这镯子都不是在羞辱清妃,而是想亲自买下这镯子送她! 一 时间,众人的眼神再次变得十分微妙,只是刚才这淡淡的嘲讽是对着清妃,此刻却是对二小姐! 夏婉柔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手指攥得更紧,指甲甚至掐进了掌心的肉里。 “多谢皇上!”夏夫人忽然哽咽着开口。 夏清浅听到她的声音,猛然回过神来,急忙就想要摘下手上的镯子。 刚才她被这男人的眼神和行为所惑,竟然完全没想起来,这是夏夫人的镯子。此刻心里虽然有那么几分微妙的不舍,可是……君子不夺人所好! 然而她只摘了一半,就被男人不悦的扣住了手腕,“干什么?” 夏清浅咬唇看了他一眼,“待会儿再跟你说,好吗?”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好把夏夫人牵扯进来。 可是就在此时,夏夫人却握住她另一只手,“清妃娘娘,不必摘。”夏夫人欣慰的道,“凤血玉镯是鲁工大师转为有情人打造的,如今皇上待你这般好,将这镯子送给了你,那就是你的东西。” “可是……” “清浅。”夏夫人忽然凑到她的耳边,压低声音道,“这镯子落在谢芳菲母女手中,为娘确实万分不舍。可是如今戴在你手上,为娘心里却 只有欣慰,没有半点遗憾。你不必再推脱,好吗?” “……”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夏清浅也不好在拒绝,“谢谢娘。” 夏夫人温柔的笑了笑,退后一步,又转头看向帝王,“皇恩浩荡,臣妇从前总觉得清浅这性子在后宫里一定诸多艰难,照顾不好自己,可是如今看到皇上这般待她,实在是放心不少,多谢皇上隆恩!” 萧墨寒淡淡的颔首,“夫人不必客气,这都是朕应该做的。” 他对夏夫人的态度远比对夏老太太和夏振国更客气,众人都不是傻子,不会看不出帝王的偏好。 一时,也都不敢再轻视夏夫人。 回宫的时候,夏清浅郑重的和他道了谢。 “谢就不必了。” 男人坐得身姿笔直,睨着她的眼神却透着几分慵懒,“不过朕对你好,可不是为了养只白眼狼——先前答应朕的事,为什么不做?” 夏清浅没想到他还惦记着让她送汤的事,眼神微微变了一下。 今日所有的事——从他突然出现教训夏老夫人,到他送她的这个镯子,她都十分感谢。 就像冷宫最终还是得以修葺、甚至更名为凤栖宫,她也同样感激。 可是感激归感激, 有些事情她却真的做不到——学习熬汤不难,可是每日去龙吟宫给他送汤代表什么? “皇上,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 女人黑白分明的眸直直的望着他,萧墨寒眯起眼睛,“问。” 夏清浅抿蓦地攥紧了手心,眼神不变,声音却透着一丝紧绷的僵硬,“你喜欢我吗?” 萧墨寒瞳孔骤凛。 “熬汤可以,可是我的厨艺当真会比御膳房的御厨更好吗——你为什么每日都要我去送汤?又为什么要在我选择清泉宫之后,依旧一意孤行的把冷宫的名字改为凤栖宫?” “你今日替我出头我很感激,可是我不太明白,我明明可以自己用更便宜的价拍下血玉镯子,你却为何要与我竞拍之后再把镯子送给我——是因为钱多烧得慌,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别的什么,大概就是喜欢吧。 这所有的问题,似乎都在指向同一个答案。 萧墨寒瞳色不断的加深变暗,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她的眼神亦是倔强的不闪不避,似乎非要从他这里得到个答案——没错,如果不是非要得到答案,她根本不必问。 萧墨寒沉默良久,淡淡的敛下了眸,“重要么?” 第一百零一章 除掉那个碍事的蠢货! 他觉得不重要吗? 夏清浅不知道自己是鼓起多大的勇气才问出这个问题,可他就扔给她这么轻飘飘的三个字。 或许在帝王的眼中,感情这种东西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吧? 夏清浅笑了一声,“那我换个问题——那天看到淑妃,你为什么突然推开我,又为什么要支走我?还有今日看到夏婉柔的时候,你那眼神是对她一见钟情还是怎么?” 虽然他后来的行为不像是看上了夏婉柔,不过那第一眼,应该不只是她会误会。 夏婉柔一定也误会了,才敢做出后来那些举动。 宾客们也都误会了,才会抱以看好戏的眼神。 其实她还有一个问题,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男人冰冷的嗓音打断,“夏清浅,你的问题太多了。” 推开她,只是因为在淑妃面前这样会给她招来祸患,支走她也是同样的道理——虽然他与淑妃的表面和谐已经在打碎,可若是当着她的面,难保淑妃会不会难堪的狗急跳墙。 至少现在事情是在按照他想要的方向发展,至少太后没有出面阻挠。 至于刚才看到夏婉柔…… 男人阖了阖眸,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复杂和深远, 像是唤起了某种久远的记忆。 “是我不好。”夏清浅轻笑,“我不问了。” “不过既然皇上不能回答我的问题,那我怕是也不能回答皇上的问题。” 萧墨寒倏地眯眸,冷冷盯了她一眼,“你威胁朕?” 威胁? 她怎么敢,又怎么能。 夏清浅淡淡的想,她只是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向风华和柳絮问过她,是不是对他动了心,她极力否认,可是到头来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自己。 这个男人确实一再牵动着她的情绪——刚才在将军府他给她戴上镯子的刹那,她忽然明白过来,她或许大概,确实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 一个后宫三千又狠辣无情的帝王。 所以她选择打破这暧昧的迹象,直言不讳的问他是不是喜欢她。 她甚至不是为了得到什么肯定的答案,而是只想要个结果——或许这结果能让她死心。 现在,果然。 【重要么?】 【你的问题太多了。】 他只说了这么两句,就足以让她认清现实。 夏清浅闭上眼笑了,既然明知道是不能喜欢的人,她相信自己不会连这点感情也控制不住的。 “皇上误会了。” 她淡淡的道 :“若是您觉得御膳房的汤不好,以后我每日会熬了汤让柳絮送去龙吟宫。至于我自己——距离皇上的病下一次发作不远了,我会好好呀研习医术,争取尽早治好皇上的病。” 萧墨寒看着她忽然冷淡下来的面容,胸口猝不及防的闷了一下。 明明她说的话也没什么问题——甚至是为了给他治病,可他就是无端生出几分想要捏死她的冲动。 暴戾而狂躁,又发作不得。 他倏地抿紧薄唇,瞳色重重的暗了下去。 ……… 将军府。 帝王和宾客走后,夏婉柔直接当着老太太的面哭了出来。 “祖母,姐姐今日这般羞辱我,分明是没有拿我当妹妹!” 先是要她下跪,紧接着又抢她心心念念的血玉镯子,那个蠢货分明就是回来报复来的! 夏婉柔眼底恨意剧烈,一想到当时皇上说的那番话,还有众人嘲讽的眼神,她就恨不得把夏清浅千刀万剐! 夏婉柔哀怨的拉着老太太的手,“姐姐失忆以后真的与从前不一样了,不但对我这般,还仗着皇上的宠爱不把祖母放在眼里,若是再这么下去,还不知道要怎么影响将军府呢!” 她知道老太太的软肋是 将军府,所以一击即中痛点。 果然,夏老太太一听就变了脸色,“确实,她今日分明是带着皇上耀武扬威来的!” 夏婉柔猛地点了点头,“祖母,这可怎么办呢?” 夏老太太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眯起眼睛看了她一眼,“当初你娘算的那一卦,可还记得?” 夏婉柔眼神微亮。 记得,她怎么可能不记得? 卦象上说,她才是天命之女,她才是会进入后宫的那一个! 只是选秀时她的年龄还没有到,所以祖母才让夏清浅那个蠢货入宫去给她铺路,谁知道那蠢货毫无用处,还被打入了冷宫,可把祖母气得不轻。 好在几日前她已经及芉了,可以嫁人了,现在祖母问这话的意思分明是要助她入宫! “一切全凭祖母做主。” “嗯。”夏老太太眼中闪过一丝锋芒,“明日,祖母就带你入宫走动走动。” 明日? 夏婉柔皱了下眉,她这边倒是没什么问题,可就怕夏清浅那边出什么问题。 现在皇上很明显还是宠着那蠢货的,若是夏清浅从中阻挠…… 不行,她一定要让母亲想想办法,除掉那个碍事的蠢货! ……… 夜。 夏清浅躺在床 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其实她的睡眠一直很好,今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是因为白日里将军府发生的事,还是因为马车里那番话? 想到后者,夏清浅就愈发烦躁,强迫自己不再去想,专注的把思绪放在将军府。 今日将军府的人吃了一记下马威,或许会忍不住出手,只要他们出手,就会更便于她动手。 遗憾的是,她没有见到谢芳菲。 在这一点上,谢芳菲果真是十分聪明——明明是平妻,却不在这般人多的场合露面,让人觉得她懂规矩不说,还能博得夏振国和夏老太太的好感。 不过其他人教训教训也就罢了,这个一次次要置她于死地的女人,她不会放过的! 夏清浅正寻思着找个什么样的机会才好,忽然鼻子一动,只觉空气中一股异样的香气袭来! 她脸色微变,几乎是立刻屏住了呼吸。 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紧接着,屋子里香味更甚,隐隐还飘散着某种激荡人心的暧昧气息。 夏清浅微微皱眉,然后立刻闭上眼睛,平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一般。 伴随着周围的香气原来越重,几乎压到她的鼻尖…… 夏清浅陡然一下睁开了眼睛! 第一百零二章 以牙还牙 面前近在咫尺的这张脸艳丽至极,如妖似幻,美得惊心动魄,仿佛能迷惑人心。 然而此刻对上她的双眼,却陡然僵硬了。 下一秒,啊的一声尖叫出来,“你……你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被你的艳术所惑?”夏清浅冷笑着接过她的话。 眼前这女鬼乃是专门蛊惑人心的情鬼,浑身上下散发着摄人暧昧的香气,只要吸入这香气的人,就会做出无法自控的行为,在情鬼的指定下与异性发生肉体关系。 刚才闻到情鬼的气息她就觉得不对,立刻屏住了呼吸,这才没有吸入过多的色香。 夏清浅眼神骤厉,一把掐住她的脖子,“说,谁让你来的?” 情鬼是不会无缘无故主动害人的,因为她们并不能从中获益——还不如直接去吸取男人的精气来得更快,所以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没,没有人让我来啊!” “还不老实?”夏清浅手中骤然使力,“既然没有人指使你,是你自己要害我,那就算我现在打散你的魂魄也是你咎由自取!” “不……不要!”情鬼吓得陡然尖叫,“不是我要害你的,你别打我!” “不是你?刚才 你不是还说,没有人派你来?” “我骗你的!”情鬼生怕她不信,急得把自己的老底都抖落出来,可怜兮兮的道,“我只是祁连山上一只最普通的情鬼,是将军府的二夫人将我召唤过来,让我来对付你!真不是我自己要害你的,害你我又得不到任何好处对不对?” 将军府的二夫人? 谢芳菲。 夏清浅眼底寒意涌现,这个女人一次次的要置她于死地,真是其心可诛! 情鬼见她冷着脸不说话,小声试探着道:“不只是我,她还抓了很多其他鬼怪,若是我们不听她的话,她就会把我们统统杀了。” 夏清浅看了她一眼,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很多其他鬼怪,这其中必然也包括曾经给莲妃养的那只小鬼。 谢芳菲也是修行之人,这一点已经毋庸置疑,那么小鬼失踪以后应该已经回到了谢芳菲身边,也把自己那天与他打斗的事告诉了谢芳菲,可是为什么那个女人还会派情鬼来对付她? 情鬼的本事是迷惑人心,本身法力并不强,谢芳菲不像是这么蠢的。 难道她还不知道自己是修行之人? 可小鬼又是怎么回事? 夏清浅皱眉道 :“你既然一直在谢芳菲身边,知不知道她身边有只小鬼?” 情鬼努力回忆了一下,弱弱的道:“以前好像是有一个,不过最近没看到了。” 夏清浅脸色微变,难道小鬼没回谢芳菲身边? 她一直以为是谢芳菲带走了小鬼,若是没有,那小鬼又会去哪里? 脑中思绪流转,她忽然冷冷的看向眼前的情鬼,“我可以不散你魂魄,不过我会在你身上下一道禁制,你必须替我办两件事才能活命。” ……… 翌日早晨。 夏老夫人本来找个借口,带着夏婉柔入宫拜见太后和帝王,毕竟找机会多走动,才能让夏婉柔入宫一事变得更加理所当然。 可是没想到,她这厢还没有递上拜帖,宫里就传来消息,让她们全家一同去赴宴。 今日夏将军的凯旋宴本该是朝堂百官共进,夏婉柔作为将军府的女眷并不能参与,所以接到这消息的时候,祖孙俩都是大喜。 “祖母,您说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啊?” “傻孩子,除了心悦与你,还能有什么意思?”夏老太太好笑的道,“昨日碍于清浅在场,他不好与你过多接触。不过回宫之后对你念念不忘 ,所以正好借着你爹凯旋宴的机会,将你召入宫中一见。” “……” 夏婉柔也是这么想的,如果只是为了给爹面子,那只要让祖母和张氏入宫即可。 即便再给面子,带上娘这个平妻,可是怎么也轮不到她这个“庶女”——虽然名义上她是平妻的女儿,可实际上外面都没有把她跟夏清浅放在一个位置上,这一点她很清楚。 所以皇上能在口谕中专门捎上她,就已经是格外的殊荣和恩宠了! 只是夏婉柔就想从祖母嘴里听到这番话,这样她的虚荣心就得到了大.大的满足——毕竟昨日遭了这么大的羞辱,今日入宫,就让满朝文武都看看皇上到底喜爱谁! 最重要的是…… 夏婉柔恶狠狠的想,今日之后,夏清浅那个蠢货就再也翻不了身了。 ……… 冷宫的翻修还在继续,或者应该称之为凤栖宫。 夏清浅仰头看着那块崭新的匾额,嘴角勾着若有似无的弧度,眉间却酝酿着淡淡的嘲弄。 “娘娘,皇上怎么能这样呢!”柳絮气得直跺脚。 外面都在传,说夏家二小姐夏婉柔马上就要入宫了,这不是打娘娘的脸吗? 虽然姐妹 二人共侍一君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可皇上这分明就是三心二意、见异思迁! “我觉得皇上不是这种人。”白霜毕竟是龙吟宫出来的人,听到有人说自己主子不好,便忍不住为主子说话,“其实他对清妃娘娘很好,一直在暗地里护着娘娘呢。” “护着娘娘就能抵消他见异思迁的事实吗?”柳絮不满的据理力争。 “……”白霜顿时说不出话,毕竟皇上让夏婉柔赴宴是无法辩驳的事实。 可是昨日她可是亲自见证了皇上无视夏婉柔,却对清妃娘娘有多好的,怎么今日就变成了这样呢? 她忍不住看向夏清浅,试探着道:“娘娘,昨日回宫的时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也没什么。” 就是不欢而散而已。 就是帝王打算分一点点的宠爱给她,可她非要不识抬举的问什么喜不喜欢,然后被拒爱了而已。 跟帝王谈感情,被拒绝不是很正常吗? 夏清浅敛了下眸,“不碍事,夏婉柔今日入宫正好,我正愁找不着机会呢。” 白霜和柳絮俱是一愣,然后面面相觑,“什么机会?” 夏清浅缓缓的勾起嘴角,“以牙还牙的机会。” 第一百零三章 夏清浅的死期 骄阳烈焰,今日特为夏将军设下的凯旋宴并不是在正和殿中进行,而是在御花园一方风景优美的地方,四处花香怡人。 夏婉柔穿着一袭亮橘色的衣裳,随谢芳菲坐在夏老夫人的身旁,三人眉眼欢喜。 唯有夏夫人神色黯淡的坐在另一边,眉宇间隐隐透着几分忧愁。 虽然今日是将军的凯旋宴,可她却高兴不起来,心里为自己的女儿担忧着。 四周官员的笑容都这么明显,她又怎么会看不懂? 他们都说,婉柔要入宫了。 昨日她还庆幸皇上对她女儿好,今日却……哎。 “皇上驾到——!” 一道尖锐的唱诺声忽然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夏婉柔压低声音问身旁的谢芳菲,“娘,您确定万无一失吗,若是夏清浅不出现怎么办?” “不会。” 谢芳菲轻笑,“这点面子皇上还是会给她的。” 今日宴席既然叫上了他们全家,不可能不叫夏清浅这个本就在宫里的人,所以这一点不必担心。 果然下一秒,就听那小太监尖锐的嗓音再次响起,“清妃娘娘到——!” 众人循声望去,看向那一袭缓缓走来的浅橘色身影时,眼神俱是微变。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清妃与夏二小姐穿的,竟是一样颜色的衣裳?! 夏婉柔也愣了愣,然后扯唇冷笑。 这女人来的这么迟,难道就 是为了现在? 让宫人观察她穿的什么衣裳,然后跟她穿一样的,想要用这种方式来羞辱她吗? 可惜,也不知羞辱的到底是谁! “参见皇上,参见清妃娘娘!”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免。”帝王抬手示意。 在众人入座的时候,夏清浅也缓缓走到属于自己的席位坐下。 虽然所有人都等着看她的好戏,可她到底是后宫嫔妃——而且如今已不再是冷宫弃妃,席位自然是设在离帝王最近的地方,就在帝王的左手边。 萧墨寒余光扫过她低眉顺眼的身影,倒是难得的柔顺。 可是下一秒,他的唇畔就浮起一丝冷笑。 柔顺? 若是这该死的女人当真能和柔顺沾点边,就不会胆大包天的跟他说出那番话。 他一次次的给她机会,她却一次次的不识好歹,既然如此,那就别怪他无情了——后宫不是只有她一个妃嫔,夏家也不是只有她一个女儿! 萧墨寒掩去眸底一闪而逝的寒意,拿起面前的酒盏,“今日设宴,专为迎接夏将军的西北之征凯旋而归。所以这第一杯酒,朕敬夏将军。” 夏振国肃然起身,“末将不敢,这第一杯酒,该由末将代表万千将士敬皇上!” 萧墨寒淡笑,“你我君臣一体,不必如此拘礼,今日宴席,夏将军与众卿家畅饮即可。” “多谢皇上!”众人齐 声。 夏婉柔饮了一杯酒,忽然看向身旁的母亲。 见谢芳菲与她点了点头,她便又为自己添了一杯酒,然后缓缓起身,娇羞的道:“皇上,不知这第二杯酒,可否由臣女敬您?” 萧墨寒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夏婉柔怕他不答应,连忙又补充道:“臣女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皇上今日特许臣女和母亲以及祖母入宫,这是对将军府莫大的恩典。臣女心中感激,这才冒昧提出请求,若是皇上不愿意的话……” 她说到这里便止了话音,委屈的咬了下唇。 这般模样,楚楚可怜,哪个男人看了不心醉怜爱? 官员们心里都暗暗佩服,夏二小姐这本事果然不小啊,难怪昨天只见了一面,就让皇上另眼相待! 夏清浅眼底闪过一丝嘲讽,不得不说,夏婉柔还真是挺适合在这宫里生存的。 若是她们没有屡次加害原主和她,或许她还能随她们去。 只可惜,这母女俩心思歹毒自己找死,那就别怪她不让她们好过了! “娘娘!” 柳絮忽然低呼一声,立刻把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萧墨寒下意识的扭头看向她。 却是夏清浅不小心打翻了面前的酒盏,酒水尽数泼在衣服上,显得狼狈而局促,她的脸色甚至有些苍白,却还安抚的冲柳絮摇了摇头,“没事。” 男人微不可觉的蹙了 下眉。 她怎么了? 看起来脸色不好,病了? 还是看到夏婉柔对他献殷勤好,故意装出这幅可怜的模样,吸引他的注意? 萧墨寒眼神晦暗,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夏婉柔手中的酒盏举得都快僵硬了,可帝王的视线竟然黏在夏清浅身上,动也不动。 她蓦地咬牙,眼底恨意涌现。 夏清浅这个蠢货,这种时候弄出这种幺蛾子,分明就是想破坏她和皇上接触! “皇上。”夏清浅忽然起身,“臣妾失手打翻了酒水,请容臣妾去换件衣服吧。” 萧墨寒眉头皱的更紧了些,似乎想说什么,只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嗯。” 夏婉柔刚要开口唤帝王,衣袖却忽然被人轻轻扯了一下。 扭头看去,却见母亲对着她笑,“跟上去,别让她察觉了。” 夏婉柔先是一愣,然后骤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眼神一喜,“好!” 或许,夏清浅那个蠢货也不是故意整出幺蛾子来,而是忍得没有办法了。 夏婉柔顿时也不惦记敬酒的事了,找了个借口,飞快的离席跟了上去。 夏清浅走出人群的视线以后,脚步便显得有些虚浮,踉踉跄跄的走到一座假山旁,再也忍不住的撑着假山停了下来。 正好此刻一个男子经过,她飞快的把人拉住,“别……别走!” 娇软的嗓音,几像是 要掐出水来! 夏婉柔躲在繁盛的草木后,眼神骤然更亮了。 果然,事情和她预料的一样——这蠢货并非装腔作势的演戏,而是情鬼的媚香发作了! 夏婉柔迅速转身,打算去把文武百官都叫来,让他们看看清妃娘娘与人苟且的一幕! 可是刚刚转身,却见几道穿着宫装的身影朝着这边走来。 夏婉柔脚步微顿,不对,她不能让自己被牵连,还得想个办法把自己摘出去才行! 想到这里,她立刻捏着哭腔上前,“姐姐……” 德妃正好跟人在此处赏花,忽然看到有个陌生女子急匆匆的朝这边跑来,脸色一沉,“你是何人?” 夏婉柔泫然欲泣的道:“这位可是后宫的娘娘?臣女是清妃的妹妹,今日来宫中赴宴,方才见姐姐脸色不好,便想看看她怎么了,没想到突然找不到她了!” 德妃一听她是夏清浅的妹妹,眼神顿时就不太对了。 尤其这女子,好像还是皇上刚看上的,甚至打算纳入后宫…… 德妃立刻冷下脸,“清妃认识路,而你不认识,找丢了很正常。没事别在皇宫里乱跑。” 说罢便要转身,却听夏婉柔啜泣了一声,“可是我刚才好像看到……姐姐跟一个男子一同消失了。我怕传出去对姐姐的声誉不好,娘娘您能不能帮帮我?” 德妃倏然变了脸色。 男子?! 第一百零四章 饥不择食到极致 夏婉柔打量着她的神色,又咬唇继续道:“我看娘娘您面目和善,这才将此事告诉您,您能不能不要告诉旁人?” “自然不行!”德妃骤然沉声,好不容易逮到这样的机会,她怎么可能错过? 后宫嫔妃与男子牵扯不清,若是被抓到……呵。 她倒是要看看,凤栖宫这座刚刚命名的宫殿,会不会明日又重新变成冷宫! 她冷冷的睨着夏婉柔,“此事事关重大,但凡出点问题就会有损清妃的清誉,本宫定要立刻去禀报皇上。你最后见到清妃的时候,她在哪儿?” 夏婉柔瞪大眼睛,“娘娘……” “还不老实!”德妃厉喝。 夏婉柔吓得浑身一抖,好半天才在对方冰冷的目光下,怯怯的扬手指向那座假山。 德妃这才收回视线,迅速转身朝着宴席的地点走去,眼底闪着丝丝冷光。 夏婉柔看着她的背影,脸上的紧张瞬间敛去,变成一抹幽幽的冷笑。 看来,后宫的女人都恨不得夏清浅去死啊。 刚好省了她自己动手。 夏婉柔弯了弯唇,准备找个地方待着,静等众人到来。 然而就在此时,空气中一道淡淡的冷风拂面,夹杂着淡淡的香气…… 夏婉柔皱了皱眉,神色古怪 的往四周看了一眼。 ……… 德妃迅速赶到宴席现场,脚步匆匆,脸上的急迫和笑意几乎掩饰不住。 可是看到那道明黄的身影时,却立刻调整了表情,担忧的唤道:“皇上……” “怎么?” 帝王冷淡的声音让她的脸色僵了一下,但还是迅速掩去了失落,低声道:“清妃妹妹好像出事了。” 帝王明黄的身影骤然从席间立起,眼神凛冽,带着极重的压迫感直直的射向她。 “什么叫——出事?!” 德妃呼吸猛地一滞,硬着头皮答道:“刚才臣妾在御花园赏花,谁知有人说清妃失踪了,出事之前好像还与一名男子在一起,臣妾怕她有什么危险,这才赶来禀报。” 此话一出,众人俱是一惊。 后宫之中,妃嫔与男子接触甚密本就是不被允许的,而如今德妃这话表面上是为清妃担忧,可实际上却有谁听不出来,她是想借机打压清妃? 但无论她抱着怎样的心思,定然是有十足的把握,否则哪敢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来啊? 看来清妃今日,是要倒大霉了! 夏家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 夏夫人身形一晃,脸色刷的白了。 萧墨寒眼下顷刻间落着重重的阴霾,薄 唇抿成一条直线,忽而转身,阔步朝着德妃来时的方向走去。 德妃几不可察的勾了下唇。 她有意引导众人走向刚才夏婉柔指的那座假山,只是到了附近,御林军四处搜查,却没有看到任何蛛丝马迹! 德妃有些心慌,难道……是刚才那女子故意骗她,联合起来设计她的? 可是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却听不远处的花丛里传来一声惊呼,“啊……” 那是,女子的声音! 众人脸色又是一变。 他们都是有点年纪的人了,不会不懂这样的声音代表着什么! 可是这光天化日之下,清妃竟如此大胆,与人在后宫重地行此污秽之事?! “这……这简直就是世风日下,有辱皇家威严啊!” “清妃前几日才从冷宫出来,皇上隆恩特赐凤栖宫一名,可是她竟然如此不知感恩,做出这种事情,简直愧对皇上的恩宠啊!” “就该摘了她的匾额,重新将她打入冷宫!” “不,就算打入冷宫也不能抵消她今日之罪,这种事情放在百姓家中可是要拉去浸猪笼的!” “……” 四周的声音越吵越激烈,所有官员脸上的表情都是怒火滔天。 夏振国和夏老太太的脸色涨得青白交错,恨 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今日可是他作为大将军的凯旋宴,可他的女儿竟然在宴席间做出这种事情,还被这么多人当场捉奸,还有什么比这更难堪的事吗? 想到这里,母子俩都忍不住瞪了夏夫人一眼。 夏夫人的脸色顿时更苍白了。 谢芳菲看着这一幕,眼底笑意更深,却故作担忧的道:“皇上,这其中说不定有什么误会呢,不如臣妇和姐姐先过去看看,说不定里面……” “住口!” 冰冷的嗓音打断了她的话,帝王阴沉一张脸冷冷转身,大步流星的走向那堆繁盛的花丛。 谢芳菲挑眉,缓缓跟上。 其他人面面相觑,脸上依旧是责备的怒意,心里却抱着几分看好戏的态度,也迅速跟了上去。 只见花丛深处,一道橘色的身影与一道蓝色的身影纠缠,四周繁花娇艳,夹杂着若有似无的吐息声。 四周顿时齐刷刷的一片寂静。 橘色,赫然就是清妃刚才穿的衣服! 如果说刚才他们还觉得这其中或许有什么不确定性,那么此刻,这唯一一丝不确定也消失殆尽了! 这个大白天祸乱后宫的女子,绝对是清妃无疑啊! “夏清浅!”夏老太太怒吼。 里面的女子大概是没想 到此处会有人出现,吓得尖叫一声,然后慌忙系上衣服,衣衫不整的背过身去。 而此刻他们也终于看清楚,这道蓝色的身影,竟是一个太监?! 嘶…… 众人骤然倒吸一口冷气,清妃这也太不挑了吧? 原以为她至少是跟个侍卫,可她现在竟然连太监也看得上?! 饥不择食到极致,也莫过于此啊! “奴才该死!”小太监吓得脸都白了,慌忙跪倒在帝王面前。 “滚开!” 萧墨寒狠狠一脚踹开了他,脸色阴鸷的像是要滴出墨来。 来这里之前,他想过她是不是被人陷害的,可是看到这小太监之后,脑子里却无法抑制的生出一个更恐怖的念头——那该死的女人是不是在报复他? 因为他把夏婉柔找来,所以她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跟一个小条件搅和在一起! 他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想,可就是控制不住体内愈演愈烈的残暴和那股杀人的冲动。 夏清浅。 萧墨寒眼神暗如泼墨,咬牙切齿的咀嚼着这三个字,可是下一秒,身后却传来一道惊讶的声音,“皇上,原来你们都在这儿,难怪宴席上找不到你们呢。” 这声音…… 众人顿时大惊。 男人俊美的脸陡然僵住了。 第一百零五章 本宫劝你想好了再说话 他几乎是猛然转身,看到那张透着惊讶的脸庞时,瞳孔骤缩紧缩。 不只是他,所有人转身看到夏清浅的时候,脸上都呈现着如出一辙的惊愕。 这是……清妃! 那花丛里面穿着橘色衣裳的女子又是谁?! 夏清浅对上众人震惊的目光,神色自若的眨了眨眼,“怎么了,为什么大家都这么看着我?” 萧墨寒死死盯着她,“你去哪儿了?” 夏清浅皱眉,“臣妾刚才不是说了,衣服上洒了酒水,所以回去换衣服。” 顿了顿,略带诧异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没想到回到席间发现大伙儿都不见了,这里有什么热闹的事么,为什么大家都聚集在这里?” 萧墨寒喉结滚了滚,没有吭声,只是盯着她的眼神愈发暗炙。 众人面面相觑。 “刚才是谁说的,清妃娘娘和一个男人一起消失了?” “我以为清妃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皇上的事情,没想到她只是回去换件衣服,你们看,她的衣服确实从橘色换成了浅紫色啊!” “看来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误会!” “……” 夏家几人脸上的怒意都在看到她的瞬间偃旗息鼓,明显的松了口气。 不管他们心里对这个女儿是什么感觉,可若是今日出了 祸乱后宫的大事,那倒霉的绝对不只她一个人,而是整个将军府! 夏夫人刚才担忧的不得了,此刻见她无事,眼睛一红,差点没哭出来。 谢芳菲和德妃却是惊怒交加,好端端的完美计划,怎么就出现了差错? 尤其是谢芳菲,她想不通昨晚情鬼还跟她说得像模像样,今日绝对万无一失,为什么夏清浅还能逃过一劫? 还有,里面那个人又是谁?! 难道是情鬼搞错了对象?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却见夏老太太冲到那橘色身影面前,怒喝道:“我倒是要看看,哪个小贱人敢这般栽赃嫁祸我的孙女,当今的清妃娘娘!” 她的本意是想将夏清浅撇得更清一点,所以直接冲过去,把人拽了过来。 可是没想到,当那人回头的刹那,露出的却是她另一个孙女惊慌失措的脸,“祖母……” 夏老太太狠狠一震,整个人如遭雷击,“你……怎么会是你?” 众人亦是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这是……夏二小姐! 没错,今日另一个穿着橘色衣裳的人,正是夏二小姐! 夏振国瞳孔紧缩,“婉柔,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以为今日之事与清浅无关,那便和他们将军府都无关了,可是谁想到,出 现在这里与小太监苟合的竟然会是他的另一个女儿,夏婉柔! 谢芳菲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怎么可能?! 就算今日夏清浅和婉柔穿了一样颜色的衣服,可是情鬼下药已经是昨晚的事,和今天有什么关系? 就算夏清浅没能出事,可婉柔又怎么会出事? 她呼吸大乱,惊疑不定的抬头,却猝不及防的对上夏清浅含笑的目光。 谢芳菲猛然一滞,“清妃!” 是她,一定是她! 否则莲妃不会死,小鬼不会失踪——先前她只当这蠢货有几分本事,才能除掉莲妃,可是从未想过小鬼的失踪也会跟这蠢货有关系! 现在看来,这小贱人一定是反操控了情鬼! “对!”夏婉柔也猛然回过神来,“就是她,皇上,是她陷害我的!否则我怎么可能在后宫重地,与一个小太监做出这种事呢?” 刚才送走德妃以后,她就忽然闻到一股异样的香气。 只是当时无法分辨,只觉神志一下子变得迷迷糊糊,身体也开始空虚发热,好像忍不住想做什么。 然后她就看到有人经过,便直接把人拉住……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会是一个太监! 不,关键是, 她没想到自己会做出这种事情,还在此处被人捉奸——这绝对是早有预谋的! 除了夏清浅这个小贱人,不可能有其他人对她做出这种事情! 夏婉柔带着哭腔道:“皇上,求您一定要为臣女做主啊!” 萧墨寒眸色微微变了一下。 夏清浅皱眉道:“婉柔,你做出这种事情与我何干,为什么要牵连到我身上?” “你还装!”夏婉柔崩溃的声音都有些扭曲了,“明明就是你害我的,你故意在宴席上破了酒水说要换衣服,故意装作脸色不好将我单独引走,故意让我看到你跟男人在一起,全部都是你故意的!” “夏婉柔!” 夏清浅不悦的沉声,“我确实中途离席换衣服,这一点大家都看到了,可我当时一句话也没跟你说过,怎么就将你引去了呢?难不成我前脚走,你后脚便也跟上了?但我不小心泼了酒水与你何干,你为什么要跟着我一块儿去,打的又是什么主意?” 夏婉柔微微一震。 她无法反驳。 难道要她告诉所有人,因为她和母亲先设计了夏清浅,奔着捉奸去的,所以才偷偷的跟上去吗? 不可能的。 夏婉柔脸色煞白的摇了摇头,“不是我,我真的是中药了,我不可能做出 这种事情的!”她哀求的看向帝王,“皇上,求求您相信我一次吧,真的是清妃害我!” 夏清浅嘴角勾起冷笑,这模样看起来倒是楚楚可怜,只可惜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如果不是这对母女先用情鬼来害她,她也不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昨晚她让情鬼做的两件事,其中一件就是在今日对夏婉柔下药! 今早听到这一家子都要入宫赴宴的时候,她就知道机会来了,所以她故意换上与夏婉柔同样色系的衣裳,让这些人好好的得意一会儿——只有当他们高兴上云端,才会更狠的跌落地狱。 然后她又让柳絮打听出一个专门欺侮宫女的小太监——这太监家里有些关系,所以这么长时间作威作福一直没有人管,正好今日就给他个教训。也正好,这太监和夏婉柔这狠毒的女子般配得很! 所以她专门算准了时间,让人吩咐这小太监经过夏婉柔身边! 夏清浅嘴角冷意更甚,“夏婉柔,你今日行为不检点已是证据确凿的事实,不过这最多就是个关乎个人名誉的小罪,也判不了多大的处罚。可你若是执意污蔑后宫嫔妃,那可是牵连家族的大罪。” 她一字一顿的道,“本宫劝你想好了再说话。” 第一百零六章 朕就是想要你,嗯? 夏婉柔又是一震。 夏老太太厉喝道:“孽障,自己犯浑还想拉你姐姐下水,还不给我跪下!” 她已经不想管事实如何,总之现在千夫所指的是二孙女,她不可能再让大孙女也牵扯进来,那只会得不偿失,更大程度的损害将军府的利益! “祖母!”夏婉柔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明明今日早晨出来的时候,祖母还说要帮她的,可是现在竟然就完全站到夏清浅那边去了? 她不甘心的摇头,“你们都不信我,我……我……” 她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一把抓起地上的小太监,揪着他的衣领恶狠狠的道:“你刚才是不是发现我的脸色不太对,我的状态分明就是中了药的,是不是?” 小太监眸色一闪,确实,现在想来,她当时的状态是不太对劲的。 可是如果他真的承认这一点,那他的罪过就会从与人通奸,变成乘人之危的单方面犯事。 所以,他怎么可能承认? 想到这里,他委屈的看向她,“夏二小姐,奴才只是一个阉人,怎么敢对您做出不轨之事?刚才分明就是您抓着奴才求着奴才,死活要把奴才拉到这花丛中来,奴才一时没把持 住才弄成这样的。” 夏清浅嘲讽的扯了下唇,夏婉柔这个蠢货,竟然指望一个乘人之危的太监站出来帮她? 夏婉柔大怒,“你……” “够了!” 萧墨寒眼神凌厉的扫过她,冰冰冷冷的道:“朕不想再听你废话——夏将军,这是你的家务事,朕给你面子,带着你的女儿回将军府好好管教吧!” 夏振国狠狠躬身,咬牙切齿的挤出一句,“老臣多谢皇上!” 今日本是他大功之日,却被自己的女儿搅和成这样,让他丢尽了脸! 夏振国只觉浑身的气血都不顺畅,恨不得将这逆女军法处置。 谢芳菲看着他眼底喷薄的怒火,脸色一变,慌忙上前将夏婉柔拽到自己身后。 她毫不怀疑,要是她不护着,将军一定会打死婉柔的! “回府。”夏振国狠狠剜了她一眼,总算没有当场发作。 谢芳菲狠狠闭了下眼睛,压下胸口的怒火。 这么多年,她何曾受过这样的羞辱? 可是这回她始料未及,竟然中了夏清浅这个小贱人的计,是她失策! 但是今日之仇,她一定会报的! “婉柔,我们走。” 谢芳菲护着夏婉柔,逃也似的走出众人的 目光。 夏振国一把提起那小太监,阔步离去,夏老太太也紧随其后。 夏夫人担忧的看了看夏清浅,夏清浅回以一个宽慰的笑容,夏夫人这才放心的走了。 今日的宴席明显不会再继续,其他的官员纷纷识相的告退。 德妃生怕皇上怪罪她没搞清楚事情就乱说话,也随着人群一同离开了帝王的视线。 一时间,花香四溢的花丛,竟只剩下夏清浅和萧墨寒两人。 夏清浅无法忽略那道落在她脸上的目光,太过犀利,让人头皮发麻。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才镇定的迎上男人的视线,“没什么事的话,我也走了。” “是你设计陷害夏婉柔的?” 冰冰凉凉的嗓音情绪难辨,夏清浅瞳孔几不可察的收缩了一下,“皇上这么说,有什么证据吗?” 她知道自己瞒不过他,却也不会直接承认。 反正他也没有证据。 “夏清浅。” 男人迈开长腿朝着她走来,视线却始终一瞬不瞬的钉在她脸上,“你是嫉妒朕将她召入宫中,所以这么不择手段的陷害她么?” 夏清浅瞳孔又是一阵收缩,“嫉妒?” 她记得他曾几何时用过吃醋这个词,被她极 力否认了。 如今他竟然连嫉妒这个词都用上了,而且还怀疑她因为嫉妒而害人。 她觉得好笑,便也忍不住真的笑了出来,“是什么给了你这种错觉,皇上?” 是因为她昨日问他喜不喜欢她吗? 所以他看出来,其实她动了心——所以她现在就变成了因为嫉妒而去害人的恶毒女配了吗? “不要以为旁人看不出来,朕也看不出来。”萧墨寒脸色重重的沉了下去。 错觉? 虽然没有证据,但他可以肯定,夏婉柔的事是她干的。 夏清浅看着他轮廓分明而紧绷的俊脸,嘲弄的笑了一声,“既然皇上这么肯定,刚才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为什么不说?现在秽乱的罪名都已经落在夏婉柔头上了,你再来兴师问罪不嫌太迟么?” 萧墨寒脸色又是狠狠一沉。 她这幅有恃无恐的样子,可真是太讨厌了。 知道他不会对她怎么样,所以敢这么跟他说话是吗? “夏清浅,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他冷冷盯着她,“这两日的事朕都可以当没发生过,但是从今日起,你每日必须亲自来龙吟宫送汤,不得再假他人之手。” “……” 夏清浅不是傻子, 不会不知道他这句话代表的是什么。 送汤不只是送汤而已,而是她的妥协,是她从今往后乖乖的接受他的恩宠。 她忍不住好笑,黑白分明的眸直直的望着他,“你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非得是我?” 为什么? 萧墨寒也不知道。 后宫佳丽无数,夏家也不只是她一个女儿——他刚才把夏婉柔召入宫中不就是因为这个么? 他要告诉面前这个女人,他并不是非她不可的,她再这么骄纵下去只会一无所有。 可是当他听到德妃说她出事的时候,却完全忘了他要把这女人抛之脑后的事。 看到那橘色身影的刹那,他怒极的同时又想,她莫不是在报复他? 后来看到夏婉柔那张脸时,他又猝不及防的松了一口气——明明是他自己找来的人,他却丝毫不在乎夏婉柔的死活,甚至在夏婉柔说是她陷害时,他的心底生出一丝诡异的窃喜。 他竟希望她真的是因为嫉妒才害人——明明他最厌恶后宫女子的争风吃醋、勾心斗角。 萧墨寒瞳孔微敛,骨节分明的大掌猝不及防的搂住她的腰肢,把她拽到了自己怀里,低眸俯视着她,“朕就是想要你,嗯?” 第一百零七章 可是在我这儿——行不通 夏清浅身体僵了一下。 有那么一瞬间,她看着眼前这张脸,竟想点头说好。 毕竟他就是想要她,而不是别人。 哪怕误会她,觉得她是因为嫉妒报复才去陷害夏婉柔,也可以当做没发生过——她喜欢的人这样偏宠于她,还有什么不好呢? 可是那个好字,在舌尖滑了几圈,却就说不出口。 夏清浅咬了下唇,神色复杂的看着他,“不能喜欢我吗?” 萧墨寒薄唇重重一抿,漆黑的眸子里渲染着难以言喻的暗色,是她看不懂的情绪。 可他的沉默已经让她懂了。 夏清浅弯了下唇,她刚才问的是——既然不喜欢,为什么非得是她。 现在想知道的却是——既然想要,为什么就不能喜欢?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会退让至此。 可即便再退让,也还是得不到她想要的答案。 夏清浅缓缓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臂,“萧墨寒。” 萧墨寒眼底浮起一丝亮色,可是女人红唇轻启,说的却是,“如果我拒绝呢?” 他胸膛一震。 拒绝? 或许是早就想到会是这个答案,所以听到的时候竟没有太多的意外。 只是短暂的冷静和镇定过后,胸腔里又无法抑制的生出一股距离的怒火,尤其是察觉到她手中推他的动作以后,男人嗓音都变得森冷下去,“你 想清楚了?” “是啊。” “你可知道拒绝朕的后果是什么?” 是什么? 无非就是不再得到他的庇护,他这些日子对她所有的好和偏袒都会收回。 夏清浅目光深了几分,脸上仍维持着轻轻袅袅的笑意,“知道……啊!” 她短促的尖叫出声,脸上的笑意终于维持不住,因为男人陡然收紧了手中掐着她的力道,腰间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 冰冰凉凉的嗓音压着她的耳畔响起,“夏清浅,刚才你劝夏婉柔想清楚再说话,现在朕也把这句话送给你——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要再试图拒绝朕,嗯?” 夏清浅疼得脸色都有些泛白,却怒极反笑,“皇上,您会不会太霸道了一点?”她仰头望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声音无法控制的变得有些尖锐, “不喜欢我还理直气壮的要我接受你,因为你是皇帝就想这么胡作非为强取豪夺么?那实在是抱歉,这招对别人或许可行,可是在我这儿——行不通。” 喜欢,不喜欢——她说来说去就是因为这个! 萧墨寒心头忽然有些烦躁,“喜不喜欢到底有什么重要的?” 不重要? 夏清浅眼底闪过一丝短暂的怔忪,如果两个在一起,连感情都不重要,那怎么才是重要的? 占有欲么?肉身欢愉么? 可是 …… 她闭了闭眼睛,唇畔蓄着浅淡的嘲弄,“既然不重要,既然你想得到我,那你又为什么不能松口?” 萧墨寒瞳孔一缩。 下一秒,眼底酝酿出愈发阴鸷的寒意,“怎么,朕还事事都顺着你,才能得到你?” 夏清浅对上男人凛冽的眼神,忍不住就笑了。 瞧,其实他还是觉得重要的——越是难以将喜欢和爱诉之于口的人,就越是把感情看得珍重。 而就是因为太重,所以才不会轻易的与人谈爱。 “倒也不必。” 她淡淡的道:“不过我夏清浅就算再不济,也不至于沦落到要接受一个不爱我的男人。” 事事顺从,她不需要。 可是在一起的理由,只会是因为感情,没有其他。 他勉强不了她,就连她自己也无法勉强自己。 夏清浅垂下眼帘,看着他骨节分明的大掌爆出了青筋,她有短暂的失神。然后忽然一个用力,强行把他的大掌从自己腰上按了下去。 掌心忽然空掉的那一瞬,萧墨寒心脏猝不及防的收缩了一下。 花海中香气宜人,可是看着她掉头离去的背影,他忽然觉得一阵凉风灌入胸膛,吹得他的心里也有些空落落的。 一个女人而已——他不是第一次这么告诉自己了。 可是,这个该死的不识抬举的女人为什么越来越不容 忽视的影响着他的情绪? 在意么? 还是……喜欢? ……… 夏清浅不知走了多久,才走出男人的视线,紧绷的身体这才缓缓放松下来。 可是很快,她的脸色又重新恢复了警惕。 面前不远处,站着一道阴狠至极的身影,死死盯着她。 “你还没出宫?”她淡声道。 “夏清浅。” 谢芳菲看着她平静的样子,眼中怒火更盛,“莲妃的小鬼,还有昨日的情鬼,都是你搞的是不是?” 夏清浅挑眉,“是又怎么样?” 别说这里没有第三个人,她毫无畏惧,就算真的有旁人在场,也是谢芳菲害她在先。 “果然是你!”谢芳菲大怒。 她没有随着夏家人一起出宫,甚至顾不得从将军手里保护婉柔,就是为了跟这小贱人当面对质! 谢芳菲愤恨的盯着她,“你竟然如此心狠手辣,对婉柔做出这种事情,你一定会不得好死的!” 她不得好死? 夏清浅不怒反笑,声音却透着极致的冷意,“二夫人,你要搞清楚,情鬼可是你自己召来的,也是你的女儿妄想捉我的奸,是你们母女自作自受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 我从未主动害人,可你却将我视作眼中钉肉中刺,甚至撺掇莲妃一次次的加害于我,今日的结果都是你们咎由自取!” “从未?” 谢芳菲忽然古怪的笑了一声,眼神犀利的盯着她,“虽然从前你确实从未成功过,可不代表你没有反击过——夏清浅,你不是夏清浅吧?” 那个蠢货不可能斗得过她,也不可能支使情鬼,更不可能突然有了修炼之人才有的灵力! 今日之前她没有怀疑过这一点,可是刚才婉柔出事的时候,她忽然想明白了小鬼失踪的真相,也想明白了现在这个夏清浅绝对不简单—— 只恨她发现的太晚,才让婉柔名节扫地! “说,你到底是谁!” “我就是夏清浅。” 夏清浅淡淡的道:“无论你怎么问,我都是这句话。你若不信,便拿出证据来揭发我,否则就凭你一个区区的将军府妾室,也配在我面前叫嚣?” 谢芳菲暴怒,“你说谁是妾室?” 她是平妻,她的地位和大夫人相当,她才不是妾室! 夏清浅嘲讽一笑,“说的就是你,谢芳菲。哪怕我娘再柔弱任你欺凌又如何,你出去问问,旁人说起威远大将军的夫人,头一个想到的到底是我娘张氏还是你谢氏。” 谢芳菲狠狠一震。 这个贱人,句句刺她的痛点。 她不会放过她的,绝对不会! 谢芳菲余光扫过四周,见周围空荡荡的无人经过,她忽然五指成爪,掌心凝聚着灵力,狠狠的朝着夏清浅打了过去! 第一百零八章 你为什么……要救我? 刹那间,一团幽蓝色的光团在半空中成型,凌厉的呼啸而来! 夏清浅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这么疯,皇宫大内就敢毫不避讳的对她动手! “谢芳菲,你是不是活腻了!”她侧身连转几圈,避开了光团的侵袭,只是那光团好像长了眼睛一样,不管她避到哪里,都会迅速的调转方向跟着她。 谢芳菲冷冷一笑,“这地方本就隐蔽,我又下了屏障,根本不会有人看见!” 夏清浅脸色微变,放眼望去,果然她的周身四周狂风大作,可是几米之外的环境就像与此处隔绝了一样,安安静静的连树叶都不曾动一下。 果然,是屏障! 这个谢芳菲的法力果然高深——不过也是,那只听她指使的小鬼法力就不弱,更何况谢芳菲本人! 夏清浅暗自咬牙,在脑海中飞快搜索着对抗的方法。 如果硬碰硬的打,她不是谢芳菲的对手,可这女人也不像小鬼那么低龄单纯,她不可能简单的哄骗她,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激怒她,找到她的破绽! “你真以为皇宫里人人都是蠢货吗?”夏清浅厉声道,“你今日没有随夏家的人一起出宫,守卫宫门的侍卫不会不知道,到时候我出了事第一个 就是查到你身上!” “你以为我还是从前那个无人问津的清妃吗?你以为你还能像从前那样神不知鬼不觉的的害我吗?谢芳菲,你实在太天真了,你那套东西除了对付莲妃,对其他人根本起不了作用!” “我告诉你,有我在,一定会让你成为将军府的下堂妇,我娘才是威远大将军唯一的妻子!” “……” 谢芳菲本就被刺激得怒极,听到她又是质疑自己的法力、又是诅咒她被休,一下子怒火滔天。 如果说她原本只用了五成的法力,只是想教训教训这个小贱人,那么此刻就恨不得用上全身的法力去打死这贱人! “你给我住口!”她咬牙切齿的挤出一句,手中蓝光盛放,那团幽蓝色的光一下子衬成了更为耀眼的明蓝色,几乎要划破天际! 夏清浅看准时机,飞快的冲向那堵无形的屏障,而蓝色光团也随着她的身形迅速移动! 电光火石之间,她弯腰闪避,于是收势不及的蓝光便狠狠撞墙她身后的透明屏障! “砰——” 屏障破碎,漫天蓝光盛放! 夏清浅眼神一亮,成了! 谢芳菲脸色大变,“小贱人,你敢耍我?” 她仗着自己设下了屏障才敢为所欲 为的对夏清浅下手,否则哪怕她灵力不弱,可若是惹怒了这皇宫里的人,那能对付她的奇人异事比比皆是。 可现在屏障一旦破碎,这里这么大的动静,定会将旁人引来! 她顿时大怒,趁着这里的动静还没有把人招来,手中又是一团黑色的光芒飞出! 夏清浅还没来得及避开,忽然一道青色的光芒将她包裹。 柔和,庇护。 夏清浅当即愣了一下,但是眼下的状况根本容不得她多加思考,猛烈的撞击狠狠朝她袭来,即便是隔着这庇佑的青光,也砸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生疼。 耳边传来刺耳的痛呼声,以及谢芳菲气急败坏的怒吼,“是你?你竟敢背叛我!” 夏清浅微微一惊,下意识的低头,就看到那团包裹着她的青光缓缓化成了一道虚体——是个漂亮的小男孩,大约两岁的模样,五官精致,只是面容并不熟悉。 夏清浅根本不认识他,可是联系这虚影的年龄和谢芳菲的话,她忽然想起来一个人。 她略显错愕的看着他,“你是……那小鬼?” 小鬼虚弱的冲着他一笑,“你该叫我恩公。” 是他,那只失踪的小鬼! 只是彼时的小鬼是只恶鬼,她当时一念之仁没 有打散他的魂魄,而是念了一段净化咒,想要助他投胎,只是突然有一阵阴风出现带走了他。 夏清浅一直以为他回到了他的主子身边,没想到他竟然还在这皇宫里,而且还真的被净化成了原本的模样。 夏清浅神色复杂的看着他,“你为什么……要救我?” 谢芳菲这一击不是普通的一击,而是彻底被惹怒以后拼尽全力的想要她的命,如果不是这小鬼突然替她挡了,她至少也要身受重伤,所以这小鬼现在…… 夏清浅看着他越来越淡的虚影,好像下一秒就要消散,她心头忽然揪了一下。 “是你先救的我。”小鬼的声音越来越轻,神色却十分安详,“如果不是你的净化咒,我还是一个只会害人的厉鬼,只能任人摆布,永世不得超生。所以我只是还给你而已。” “可是……” 她做的只是举手之劳,小鬼现在这样,却是要魂飞魄散的! 夏清浅的话说了一半,却忽然像是想起什么,立刻屈指念诀,淡淡的金色光芒环绕在他四周,“你先休息一下,不要再浪费力气说话,我一定会助你投胎的!” “呵。”谢芳菲听到这句话,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讽刺的笑了 一声,“他这幅样子是魂飞魄散的前兆,根本就不可能再去投胎,你连一个将死之鬼都要骗吗?” “你闭嘴!”夏清浅厉喝。 谢芳菲有一瞬间竟被她的气势所慑,可是当她反应过来,顿时气得面色铁青,又要蓄力再打过去! 然而就在此时,大批的御林军朝着这边走来,“快,刚才就是那边发出的蓝光,快过去看看!” 谢芳菲脸色一变,若是被人看到她在这里,肯定要出事。 看来今日,是无论如何都奈何不得夏清浅了! 她只得狠狠瞪了夏清浅一眼,然后迅速的往无人处遁走了。 “清妃娘娘,您怎么在这里?”御林军赶到的时候,只看到夏清浅一人。 夏清浅现在也没工夫去管谢芳菲,耗费了大量灵力,终于聚拢了小鬼的魂魄,收入袖中。 她淡淡的看了他们一眼,“刚才正要回凤栖宫,却看到此处一团蓝光,觉得好奇便来看看。” “原来是这样。”侍卫恍然道,“那不知娘娘可有发现什么异样?” “没有。” 夏清浅扔下两个字,快步离开。 聚魂的办法并不长久,她必须要在一天之内想出救小鬼的办法。 否则,那孩子就真的再也无法投胎了。 第一百零九章 何其熟悉的一幕 将军府。 夏婉柔身上被打得皮开肉绽,瑟瑟发抖的跪在祖宗祠堂,还不忘带着哭腔辩解道:“爹,我真的没有。我是想嫁给皇上的啊,怎么可能与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太监做出这种糊涂的事?” 夏振国和夏老太太的脸色都很难看。 可是从刚才到现在,火气也降了一些,理智也逐渐回笼,自然想明白这其中或许就是有蹊跷。 而且婉柔一口咬定是清浅…… 夏振国眸光微敛,“今日就放你一马,但你必须记住这个教训,不可再出去胡作非为!” 夏婉柔又惊又痛的看着他,“爹……” 明明错的是夏清浅,明明她才是受害者,为什么要她记住教训? 夏老太太蹙眉喝斥,“够了!事已至此,难不成你还想拖你姐姐下水?” 夏婉柔脸色一白。 祖母这是……彻底放弃她了吗? 不让她拖夏清浅下水,顾全大局,处处只想着将军府的利益——就像当初娶她的母亲,让她的母亲成为和张氏平起平坐的平妻,也是因为他们想利用母亲修炼的能力,助父亲步步高升。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将军府! 呵。 夏婉柔讽刺的闭上眼,跪在祠堂里,久久没 有离开。 直到夏老太太和夏振国都离开,直到谢芳菲回到府中,她还是凄惨的维持着最初的姿势。 “婉柔!”谢芳菲看到她浑身的伤,又是震惊又是心疼的冲过来,“你怎么了?你爹打你了?” “娘……呜呜呜。”夏婉柔嚎啕大哭,“您一定要杀了夏清浅,一定要弄死那小贱人替我报仇!” 夏清浅。 谢芳菲眼中骤然闪过一丝冷芒,今日那小贱人如此羞辱她和婉柔,她决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你放心,娘已经有办法了。”她咬牙切齿的道,“这一次绝对叫她吃不了兜着走。” ……… 凤栖宫。 夏清浅把小鬼带回来的,柳絮和白霜都不知道。 向风华的感知能力却比她们强上许多,只觉整个宫里一股阴凉之意袭来,便直接冲进了她的房里。 “怎么回事?” 夏清浅的脸色不太好看,“我要救他。” 向风华看了眼她床上没有实体的小鬼,又看向她源源不断输送进鬼体的灵力,额角狠狠一跳,“你疯了?你现在给他输灵力有什么用,根本救不了他,还浪费你自己的力气!” 夏清浅猛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向风华被她这幅样子吓了一 跳,“干……干什么?” “我一定要救他。” 她郑重的道:“他是为了我才变成这样的,我绝对不会不管他。” 向风华眼神微变。 他知道夏清浅这个人重感情,她既然这么说了,那就没有什么可以改变的她的意志。 可她这么一直输灵力,也只能短暂的延长小鬼的魂魄不散——哪怕她不在乎灵力耗尽,小鬼也终将魂飞魄散! 换言之,根本没用! 向风华忽然像是想起什么,神色复杂的道:“我知道或许有个办法可以救他,你要不要……试试?” 夏清浅眼神一亮,“什么办法?” “帝王之血乃修炼神器,只是鲜少有人敢觊觎。这小鬼现在这样……帝王的心头血,或可一试。” 夏清浅微微一震。 帝王之血。 而且还是心头血。 昨日之前她或许还能好声好气的与萧墨寒商量此事,可是刚才在御花园里直言不讳的拒绝他以后,她怎么好意思再去问他讨血? 何况心头血……他自己也要受重伤的。 夏清浅眼神有短暂的失焦,然后用力的闭了闭眼,收起灵力,匆匆往外走了出去。 ……… 裴盛在龙吟宫门口看到她的瞬间,先是愣了 一下,然后急声道:“娘娘,您不可以进去!” 夏清浅脚步顿了一下。 不可以进去,而不是需要通禀。 她自然不会听不懂这细微的差别,“皇上吩咐过不准我进去吗?” 裴盛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从今往后,清妃不得入内。】 刚才皇上回来的时候确实吩咐过,只是…… 裴盛还没来得及开口,面前的人却直接闯了进去,他脸色一变,“娘娘!” 夏清浅看他刚才的表情就知道自己没有猜错,只是她以为此刻龙吟宫内没有人,才这么急匆匆的闯进去——毕竟,他连通禀的机会都不给她,那她除了闯入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可是她没有想过,皇帝陛下这里还有别人在。 龙椅上坐着巍然不动的帝王,俊美的脸上面色如晦,而他身上还缠着一个身影婀娜的女人,看到她和裴盛进来的刹那,淑妃的身体陡然僵硬了一下。 只是见来人是她,那抹僵硬又迅速变成了探究和讥讽的笑意,“原来是清妃啊,这么没规矩,进来之前不知道让人禀报一声吗?” 何其熟悉的一幕。 只不过上一次是她歪到在萧墨寒身上,淑妃闯入,而今日她和淑妃却换 了位置。 夏清浅胸口闷了闷,然后就笑了,“淑妃娘娘乃四妃之一,在后宫之中须得以身作则。所谓上行下效,真要说起没规矩,臣妾今日不过是仿照了娘娘上回的行为而已,娘娘觉得自己上回是没规矩吗?” 淑妃脸色一变,这个夏清浅,怎么这么伶牙俐齿?! 她咬了咬牙,刚要开口,却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委屈的低头看向帝王,“皇上,您看清妃这是在讽刺臣妾吗?” 萧墨寒淡淡的扫了她一眼。 淑妃的脸色顿时有些僵硬。 可是仗着帝王没有推开她,她还是强撑着笑容,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动。 萧墨寒收回视线,看向那边神色冷淡的女人,唇畔勾起若有似无的弧度,嗓音却是冰凉彻骨,“淑妃可以做的事不代表你也可以做,何况——朕吩咐他们不准让你进来,谁给你的胆子擅闯龙吟宫?” 夏清浅瞳孔微微一缩。 谁给的胆子? 没有人。 可她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不得已而为之——虽然她的理由对于旁人而言,或许不过是借口。 “皇上。” 她看着他的眼睛,开门见山的道:“我有话跟你说,你可以请淑妃娘娘暂避一下吗?” 第一百一十章 他真恨不得弄死她! “让淑妃为你回避?” 男人低嗤一声,“刚才还说淑妃乃是四妃之一,你见过身居高位之人给底下人腾地方的么?” 夏清浅以为她已经做好十足的心理准备,当他收回一切的时候,她可以坦然接受。 拒绝他的后果,不就是失去他的庇护和偏袒么? 很公平。 可是当他抱着淑妃的时候,当他言语尖刻的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她心里竟还是堵得慌。 于是好半晌,她都没有接上话。 淑妃惊讶的眼神在两人之间徘徊了一下,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嘴角的笑容一寸寸的扩大。 看来,这是闹掰了啊? 前几日为凤栖宫改名的事,让她以为皇上对夏清浅有多特殊呢,以至于她和皇上险些决裂。可是现在看来,皇上对这女人也不过是一时兴起,现在兴头过了便也没有要继续的意思了。 所以刚才她来送汤的时候,甚至她俯身挽上他的时候,他才没有推开她吗? 淑妃眼底笑意深了几分,忽然有些庆幸,还好自己今日抱着缓和关系的态度来试了一试。 否则,岂不错过了皇上的爱? “听到没有,清妃?”她难得这般和颜悦色的与夏清浅说话,“退下吧, 皇上今日心情好,便不治你擅闯龙吟宫和以下犯上的罪名了。” “多谢淑妃娘娘。”夏清浅深深的吸了口气,“不过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和皇上说,所以我不会走。” “你……”淑妃气恼。 夏清浅弯了弯唇,一步一步的朝着那两人走去。 萧墨寒眸色微沉,“夏清浅。” 这个该死的女人,他让她来的时候她不来,现在不让她来了她又非要闯进来,赶都赶不走? 是不是非要跟他作对她才满意? “既然皇上不想让淑妃娘娘走,那我就这么直接说吧。” 她说话的时候,始终一瞬不瞬的望着他的眼睛,好像要透过他漆黑的眸子望进他的心底。 萧墨寒看着她越来越近的身影,眉头一寸寸的拧了起来。 “你刚才说的事,我答应了。” 她突然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答应,淑妃当即愣了一下,萧墨寒的脸色却骤然变了,“夏清浅!” 夏清浅站定在他面前,看着他阴沉的脸色,“不知皇上还愿不愿意接受我?” 萧墨寒薄唇倏地抿成了一条直线,阴鸷的眸子死死盯着她。 淑妃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夏清浅最后那个问题她却听懂了 。 接受? 这分明是在向皇上献媚! 她怒道:“清妃,趁着皇上没有动怒之前你最好立刻出去,否则皇上降罪下来,本宫也救不了你!” 夏清浅弯了弯唇,笑容酝酿着些许自嘲,“多谢淑妃娘娘好意,不过我既然已经问了,那得不到答案我是不会走的。” “滚!”突如其来的厉喝声近在咫尺,吓得淑妃浑身一抖,险些就以为帝王喝斥的对象是她。 夏清浅的笑容也僵硬了一瞬。 不过淑妃很快就回过神来,帝王看的分明是夏清浅,而不是她! 她心底忽然一阵痛快,一双手臂更用力的挽着帝王,面上却是颇为苦恼的叹息道:“让你走你不走,现在得到你要的答案了?” 夏清浅咬了下唇,却非但没有走,反而往前挪了一步。 看着男人脸上阴鸷的浓墨,她紧紧攥住了手心,“对不起,我刚才不该拒绝你,是我没有想通。现在我已经想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还望皇上再给我一次机会。” 淑妃眼神变了变,总觉得这氛围不太对。 听夏清浅的意思,竟是刚才有什么事拒绝了皇上,所以才和皇上闹掰的? 不行,不能再让她在这里待下去! 可是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帝王冷冷的道:“朕刚才在御花园已经说过了,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怎么,你当朕是随口说说的?” “皇上金口玉言,自然不会有假——所以不管皇上想要怎么拿我出气都好,只要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我都愿意接受。” 出气? 萧墨寒眯起眼睛看着她,眸底渲染着愈发浓郁的阴鸷之色,“当日白霜要留在冷宫,你让她以死明志。现在你要朕给你一个弥补的机会,又打算怎么弥补?” 夏清浅眼睫颤了颤。 就在男人以为她会愤愤转身离去的时候,却见她猝不及防的拔下头上的簪子。 “夏清浅!” 萧墨寒几乎是下意识的推开身上的人,那力道之大,撞得淑妃一个踉跄,险些没有站稳。 可他还是没能阻止她的动作,眼看着那根簪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入她的胸口,一串血珠飞溅出来。 萧墨寒瞳孔一缩,她却像是不知道痛的一样,平静的道:“这样够吗?” 男人猛地抬头,狠狠瞪了她一眼,“你是不是疯了?” 夏清浅笑了一声,“以死明志我可能做不到,不过这点小伤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你没能阻止我这一下, 是因为我不想让你觉得我只是在装腔作势。如果皇上觉得这样还不解气的话,我还可以继续。” 萧墨寒薄唇抿得死紧,盯着她的视线像是要把她射穿了一样。 还可以继续? 她真的想死不成?! 男人胸膛不断起伏震荡,可见胸中有多少的怒意磅礴。 从他刚才回到龙吟宫,这股怒火就一直没有间断过。 她竟敢拒绝他——他就偏要让她知道,她拒绝又如何,他照样还有整个后宫。 所以淑妃求见的时候,他让淑妃进来了。 尤其是看到那一盅汤——他要了几次都没有从她这里要到的东西,淑妃给了,所以甚至当淑妃投怀送抱,他都没有推开。 他一遍遍的告诉自己,女人都一个样,他并不是非她不可——她不愿意的事,自有千万女人愿意,甚至主动迎合。 可是刚才看到她进门的时候,当她说出那一句“答应”的时候,当她说“对不起不该拒绝”的时候,他心底甚至隐秘的生出一丝雀跃。 只是她屡次拒绝,他不想让她这么好过,所以故意刁难她。 可是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敢自残! 这个女人,他真恨不得弄死她! “出去!” 两人脸色又是一变。 第一百一十一章 哪怕朕现在就要了你,你也不会拒绝? 淑妃刚才看帝王为夏清浅紧张担心的那架势,还以为他们要重归于好了。 被推开的震惊让她一直没有开口,直到此刻听到这一句,才骤然一喜,又嫉又恼的瞪了过去。 夏清浅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了。 她努力了……不,不只是努力,她已经用尽全力,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挽回。 难道小鬼真的没救了吗? 她眼中闪过一丝怔然的迷惘,用力的攥紧了手中的簪子,细白的手指捏得指节都泛了白。 “还不出去?!” 帝王又是一声厉喝,夏清浅身形一僵,闭上眼往外走去。 可是刚来得及动了一下,手腕就蓦地被男人扣住了,狠狠拽进怀里,低哑的嗓音贴着她的耳鼓恶狠狠的道:“你不是还能继续么,这就要走?” 夏清浅皱眉看了他一眼,有些茫然,“不是你让我出去的吗?” 萧墨寒眼皮一跳,阴鸷的目光却在此时射向了在场的另一个人。 淑妃瞳孔骤缩。 是她? 难道他从刚才开始那句“出去”,是对她说的,而不是夏清浅?! 她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皇上……” 他刚才不都已经接受她的示好了吗? 收下她亲手煲的汤,没有立 刻让她走,甚至在她主动俯身抱他的时候,他也没有推开她。如果不是夏清浅突然进来,他或许还能接受更多! 可是为什么夏清浅一来,这一切就全都变了? 淑妃气苦道:“清妃的伤该找太医,您就算……” “还要朕重复几遍?”冰冷的嗓音打断了她的话。 淑妃脸色一白,愈发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眼底夹杂着显而易见的受伤。 可是帝王的脸色却依旧那般无动于衷,她深深的吸了口气,才咬牙挤出一句,“是,臣妾告退!” 裴盛从刚才开始就缩在一旁看了全程却不吭声,此刻见状也立刻要随之出去,却听帝王冷冷的吩咐道:“裴盛,传太医!” “是!”他立刻关门出去。 萧墨寒低眸看着怀里安安静静的女人,喉咙里蓦地溢出一声冷笑,“现在人都走了,你没话说了?” 夏清浅眸色一闪,这才从恍然中回过神来。 原来他刚才赶的不是她? 她掀眸对上他暗色涌动的双眸,咬了咬唇,“你不问我,为什么改变主意吗?” 他当然要问! 刚才可是她自己说的,就算再不济,也不至于要接受一个不爱她的男人。 可是这才一天不到的工 夫,她竟然就改变主意——他不相信这个女人会无缘无故这么朝令夕改,这不是她的风格,所以肯定还有其他原因。 但是只要一想到她拒绝他,却因为其他什么原因又重新接受了,他心里那团火就燃得愈发旺盛。 这也是他刚才为什么让她滚的原因。 萧墨寒捏起她的下巴,“朕不问,你就不说么?” 夏清浅静静的看着他,原来他已经猜到了。 这男人果真聪明。 她不自觉的抚摸着手腕上的血玉镯子,明明昨日才戴上的玉镯,却好像跟了她很久很久,久到她甚至觉得这个动作有几分习惯成自然的感觉。 昨日之前,这镯子还是干干净净的只代表着他送她的礼物。 哪怕是她一次两次拒绝他的时候,至少他们之间的感情还是纯粹的。 今日之后么…… 夏清浅扯了下唇,“我想请皇上帮个忙。” 不出意料。 萧墨寒眼底闪过一丝嘲讽,“说。” “我需要你的心头血。” 大约是怕他极快,她又极快的补充了一句,“可能刀子扎入的时候会有点疼,但我保证会立刻让你的伤口愈合,不会疼很久。” 心头血。 这个女人,还真是没有让他失望 。 萧墨寒不怒反笑,捏在她下巴的力道却陡然加重,“怎么不用治病一事来威胁朕?” 他下颌的弧度绷得死紧,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若是你说心头血来换治愈朕的病,朕未必不会答应。何况你不是很厉害么,你甚至不需要告诉朕这件事,偷偷的取了朕的心头血,朕也未必能察觉。” 夏清浅疼得皱了下眉,“治病的事是我早就答应你的,不管当时是为什么答应,也不管往后发生任何事,我都不会拿这件事来威胁你或交换任何东西。” 何况能不能治愈还不一定,没有把握的事,她问心有愧。 至于偷取他的心头血…… 她敛眸道:“我也不喜欢欠别人的。修道之人若是想要什么东西就去偷抢,那这世道就彻底乱了。” 偷盗抢劫有违天道,因果轮回,迟早报应到自己头上。 “看不出来,你还很有原则。”男人意味不明的低嗤一声。 夏清浅不知道他是在讽刺她还是夸她,便索性揭过了这个话题,“所以皇上答应吗?” 萧墨寒也没有直接回答她,“朕答应你,你就是朕的人了。” 他用的陈述句,而非疑问。 夏清浅眸色一闪,“是。” “哪怕朕现在就要了你,你也不会拒绝?” “……是。” 话音刚落,耳畔就是传来一声重重的冷笑,男人陡然甩开她的下巴,抽解腰带。 夏清浅脸上猝不及防的窜上一抹滚烫的红,“你……你等一下!就算你真的现在就要,也……也先给我两个时辰,我要先拿你的血去……”救人。 最后两个字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眼前寒光一闪,尖锐的匕首狠狠刺入他的心口。 夏清浅瞳孔一缩。 他不是要对她做什么,而是在给她血。 他的动作甚至不比她刚才拿簪子刺自己的时候慢,可她刺的只是胸膛,而他刺的是……心脏。 他连哼都没有哼一声。 “愣着干什么?”男人冷冷扫了她一眼,没好气的道,“还不快点?” “噢……噢!” 她手忙脚乱的找了个小瓷瓶接满血,然后立刻捂住他的胸口,咬唇道:“好了。” 萧墨寒气笑了,“还不处理伤口?” 夏清浅匆忙的点了点头,又想起自己没带疗伤符,为难的看了他一眼,只好抓着他的手给他输送灵力,“现在可能有点疼,你忍一忍,待会儿就好了。” “你自己呢?” “什么?”她一愣。 第一百一十二章 若她触了皇上的逆鳞呢? “你自己的伤。” 男人没好气的道:“现在你是属于朕的,若是没有经过朕的同意再敢随意损坏哪里,朕唯你是问!” 夏清浅,“……” “我知道了,帮你处理完伤口,我就会处理自己的。” 她此刻没有疗伤符,现画也没有黄纸朱砂笔之类的,所以本来打算输送灵力替他止血之后,再给他包扎伤口。 可是没想到她说完这句话,男人就要伸手来解她的衣物。 夏清浅吓了一跳,本能的伸手去挡,却听他讽刺的道:“刚才谁说的,就算现在朕要了她也不会反抗,现在朕解你件衣服你就紧张成这样?” 夏清浅的动作就这么顿住了。 确实,是她自己点头的。 既然如此,她没有拒绝的权力。 夏清浅敛了下眸,缓缓的垂下手臂。 只是出乎意料的,男人解开她的外衣以后,看到她的伤在抹胸上方,便没有再解继续解她衣裳。 唯有看到那道簪子留下的伤口还在流血时,他拧了下眉,眉宇间闪过一丝并不明显的戾气,“你有这功夫给朕疗伤,自己的不先管管么?还是说,你想用这种方式来博取朕的怜悯?” 夏清浅皱了皱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 最初是没顾上,现在是没空。 从头到尾,她留下这伤也不是为了博取同情,只是为了让他解气,最后好把心头血给她而已。 “因为你现在是朕的女人。”男人俯下身,低哑的嗓音近在咫尺的贴着她的耳畔响起,“让朕怜惜你,是你该做的事。”逐渐温和的嗓音甚至透着几分暧昧的错觉。 夏清浅身体微微绷了一下。 可是下一秒,胸口却陡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啊……”血珠再次飙溅,她本能的捂住伤口,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手中拔出的那根簪子,“你干什么?” 男人漆黑的眸底酝酿着危险的寒光,“让你长个教训,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这么不把自己当回事儿。” 夏清浅气极反笑,这男人就是个神经病! 上一秒还状似温柔的深情款款,下一秒就疾言厉色的拔她的簪子——虽然簪子终究是要拔的,虽然长痛不如短痛,可是……他至少让她先做个心理准备啊! 她蓦地咬住了唇,扬手点了自己身上几处穴道,疼痛的感觉这才稍稍减退。 就在此时,门外匆匆传来一阵脚步声,裴盛和太医双双入内。 “皇上,娘娘的伤……”话只说了一半就止住了,因为 男人陡然将面前的女人搂入怀中,旋身与她调转了个方向,阴鸷的目光倏地朝他射来,“谁让你进来的?” 太医慌忙背过身去,冷汗涔涔的道:“微臣该死!” 他可实在是太冤枉了,因为裴公公来太医院的时候说清妃娘娘受伤了,让他赶紧过来,谁知道一进门就能看到帝王和清妃衣衫不整的站在这里——关键是,两人身上竟然都有伤?! 刚才裴公公说的可只有清妃一人啊,为什么皇上好像伤得更重的样子? 而且他身为医者,根本没有男女之别,瞧把皇上这紧张的! 夏清浅察觉到太医诡异的目光,额角猛地跳了跳,窝在男人怀里这种亲密的甚至受保护的感觉让她的心里生出一丝微妙的复杂。 就好像,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只是交易。 可事实明明就是。 她闭了闭眼,掩去眼底一闪而逝的晦暗,抬头看着男人时,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既然太医来了,那就请太医为皇上包扎伤口吧。我还有很重要的事,先走一步。” 说完便迅速的拢上自己的衣裳,推开男人的怀抱。 萧墨寒怀中陡然一空。 这种感觉就像刚才在御花园里,她拒绝他推开他的时候。 男人脸色一沉,“去哪儿?” 夏清浅扬了扬手中的瓷瓶,“用这个!” 她背对着他的身影却完全没有要停下的意思,甚至透着几分落荒而逃的错觉。 萧墨寒眼神暗了暗。 她要用他的血做什么,他从头到尾没有问过,甚至刚才一度觉得自己不感兴趣。 反正他从来不在乎过程如何,只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好。 可是这一刻,胸口却无端的生出一丝戾气,想要知道到底什么事让她如此紧张……抑或,什么人? “皇上,微臣替您处理伤口吧。”太医急忙走到男人身边,小心翼翼的道。 萧墨寒这才收回视线,冷冷睇了他一眼。 “今日朕受伤之事若再有第五个人知道,朕就要你的命。” 一旦有人知道他和那个女人在一起的时候受的伤,倒霉的肯定是她。 太医大惊,“微臣遵旨!” ……… 淑妃怒气冲冲的离开龙吟宫之后,本要回自己的华清宫,可越想越不甘心,半道又折去了凤鸣宫。 太后现在看到她就颇为头疼,“又怎么了?” “姨母……” 淑妃把刚才龙吟宫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末了,她带着哭腔道:“您先前让我退一步我也退 了,还主动与皇上进言让她离开冷宫,可是结果呢?今日我好不容易与皇上有点进展,她竟然又来捣乱,分明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也不把您放在眼里!这回您一定要好好的治治她,不然她真的要上天了!” 太后眼底泛起几许冷光,却不是因为淑妃的话,而是因为皇上对那个夏清浅日渐特殊的行为。 就现在而言,这个女人已经不太好对付。 若是继续放任下去,或许真的要如淑妃所说了。 “治她可以。” 太后淡淡的掀眸道:“但我们不能自己动手。” 淑妃愣了愣,狐疑的看着她,“还是借德妃的手吗?” 太后摇了摇头,眼底划过一丝深意,“不,德妃太蠢,不是夏清浅的对手。” “那您的意思是……” “让皇上自己动手,不好么?” “……” 淑妃神色诡异的道:“好是好,可是以皇上如今对她的宠爱,怎么可能自己动手?” 若是皇上能对那小贱人动手,她还用得着在这里心烦意乱吗?! 太后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平时自然不会,不过……若她触了皇上的逆鳞呢?” 淑妃怔了一下,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眼神骤然一亮,“您是说……” 第一百一十三章 得来全不费工夫 凤栖宫。 向风华说要帝王心头血的时候,觉得必然困难重重,他根本没想到夏清浅这么快就会回来,还真的把心头血带回来了。 “这都肯给你?”向风华震惊的道,“这得是真爱了吧?” “……” 真爱谈不上,不过想得到她的心倒是挺真的。 夏清浅扯了下唇,没有要跟他探讨这个话题的意思,“直接喂就可以吗?” “甫以聚魂咒就行。” 向风华眼神微妙的道:“那皇帝看起来脾气不太好的样子,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同意把心头血给你,你到底是怎么跟他说的?” 夏清浅无语的看了他一眼,“你一个未成年妖精,对大人这些事这么八卦干什么?” 向风华一脸不赞同,“我好歹也是给你出谋划策的军师,你怎么能跟这么跟我说话呢?” 夏清浅没理他,直接把手中的瓷瓶小心翼翼的放到小鬼的嘴边,一滴滴的倒入。 虽然小鬼现在没有实体,但这血却可以渡进他的口中。 向风华这小妖精嘴上是八卦了些,可在正经事上却是毫不含糊的,见状赶紧替她护法。 明亮如向日葵一般灿烂的金色光芒包裹着小鬼,加之帝王心头血的艳红色,只见床上属于小鬼的虚影缓缓加深了颜色 ,终于不再是那种风一吹就散的虚弱模样! 夏清浅眼神骤一亮,“这样是不是就可以了?” 向风华检查了一下小鬼的体征,颔首道:“可以,这血确实保护了他魂魄不散,不过他伤得太重,要完全恢复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你去找御膳房要些鲤鱼,让他吸取些灵力,或许会快一点。” 夏清浅一愣,“为何是鲤鱼?” 向风华一本正经的道:“他是鬼,灵芝人参之类的对他没用。你要能找得到龙凤之类的也行,或者直接让他吸皇帝的精气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不过目前来说是最简单的,还是锦鲤。” 夏清浅,“……” 她总觉得这小妖精在坑她,不过心头血确实保住了小鬼的魂魄,所以她勉强还是信了。 夏清浅召来柳絮,让她御膳房寻些鲤鱼来。 柳絮匆匆的赶去御膳房,可是询问之下,御膳房的人却说没有鲤鱼——毕竟这宫里的主子吃的都是最好的东西,鲤鱼这品种虽听起来吉利,但入口的口感却并不怎么样。 柳絮正准备败兴归去,却有人为她指了一条明路。 “御膳房没有,其他地方有啊!” ……… 华清宫。 淑妃正寻思着怎么实施姨母的计划,却见她的贴身宫女兴冲冲的跑进 来,“娘娘,好消息啊!” 淑妃一愣,“怎么了?” “您刚才还在发愁秋莲池的锦鲤呢,可您知道奴婢刚才去御膳房见到什么了?” “别卖关子,赶紧说!” “奴婢见到柳絮,她正在四处找鲤鱼呢!御膳房的人与她说没有鲤鱼,恰好奴婢撞见了,便买通了一个小太监告诉她,御膳房没有的东西不代表其他地方也没有!” “……秋莲池?” “是啊娘娘!” “好,好!”淑妃顿时大喜,“你真是好样儿的!自己下去领赏!” 刚才姨母刚才说的皇上的逆鳞,正是秋莲池的锦鲤! 她本来还觉得姨母这个主意好虽好,可是总有些难以实现,毕竟这锦鲤要怎么送上夏清浅的手还是有些难度的,万一不小心再牵扯到自己身上,岂非得不偿失? 可是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夏清浅那个贱人,竟然自己撞枪口上去了! 这下可好,皇上绝对不会饶过她的! ……… 御花园。 裴盛跟着帝王绕了一圈又一圈,漫无目的,像是在单纯欣赏御花园的繁花。 可是裴盛很清楚,皇上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赏花的兴趣,何况皇上现在的脸色也不像是在赏花的。 “皇上,时辰不早了 ,您……”他本来想说,您是否需要现在回去用晚膳。 可是话到嘴边,却改成了,“您想回龙吟宫还是去凤栖宫用晚膳?” 萧墨寒眯眸看了他一眼。 裴盛微惊,暗骂自己不该妄自揣测君心,这么多次的教训还不够吗? 正要跪地求饶,却见帝王意味不明的扯了下唇,“去凤栖宫。” 裴盛愣住。 萧墨寒眼底的墨色深了几分。 如果说裴盛问他这个问题之前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那么被裴盛一问,他好像忽然找到了答案——他付出的可是自己的心头血,如此珍贵的东西,万金难求,自然不能亏了自己。 他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既然她如今已经是他的人了,他当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想到这里,萧墨寒转身阔步朝着凤栖宫走去。 如今凤栖宫还未修葺完成,所以进门之后的观感并不算好,不过胜在这原本的冷宫地方大,所以修好以后定不会输给其他宫殿。 萧墨寒负手打量着眼前的装修进程,忽然道了一句,“裴盛,吩咐工部,大修。” 夏清浅刚从里面走出来,听到的就是这么一句。 她脸色微变,看着那道明黄的身影,快步朝着他走去,“皇上,我对住的地方没那么讲究。夏 能遮风挡雨、冬能御寒避雪就已经足够了,不必这么浪费时间。” 萧墨寒背影微顿。 夏清浅以为自己驳了他的意思,说不定又要惹他动怒,可是男人转身看她的时候,却似笑非笑的勾了下唇,然后猝不及防的伸手搂住她的腰,“你不讲究,朕讲究。” 他低眸注视着她,“往后这不是你一个人的地方,朕瞧着这破烂冷宫十分不顺眼,懂吗?” 明明是一句极普通的话,却莫名透出几分暧昧的意思。 好像在说,往后他会常来一样。 夏清浅咬唇看了他一眼,“随便你!” 她撇开脸,却被男人捏住下巴,迫使她又重新把脸转了回去,“晚膳用过么?” “没有。” “那朕在这儿陪你用晚膳,你让人传膳吧。” “……” 夏清浅总觉得他的态度好像哪里变了些,可又说不清是哪里。 而且现在她就连拒绝的理由也没了,想了想也只好点头,转身准备吩咐白霜传膳的时候,却见柳絮兴冲冲的抱着个水盆从外面回来,“娘娘,您看这锦鲤如何?” 夏清浅扫了眼柳絮盆里装的那两尾金色锦鲤,眼神微变,“这……” “这锦鲤你哪儿来的?” 男人骤然变得冰冷的嗓音,打断了她未说完的话。 第一百一十四章 听听他说的这是什么话? 柳絮一惊。 夏清浅刚才看到这锦鲤就觉得不太对,她刚才让柳絮去问御膳房要的锦鲤,可是现在柳絮盆里这两尾锦鲤却是浑身呈金色的鱼鳞,漂亮的极具观赏性,根本不像是御膳房会拿去做菜的类型。 倒像是……宫里哪位主子养的观赏鱼。 可她的话还没来得及问出口,没想到萧墨寒的反应会这么大。 莫非,这是他的鱼? “奴……奴婢在秋莲池抓的。”柳絮顶着帝王森冷的目光,好半晌才惊恐的挤出一句话。 话音刚落,男人的脸色陡然又阴沉好几个度。 柳絮这会儿哪里还会意识不到,事情出现了问题? 皇上这反应,分明就是秋莲池的锦鲤不能动! “奴婢该死!”她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狠狠的磕头告罪。 “你说说你啊,宫里的东西怎么能乱动呢!”裴盛佯装恼怒的训斥她,还暗暗观察着帝王的脸色。 清妃和柳絮不知道,可他知道秋莲池的锦鲤对皇上有多重要,旁人若是碰一下那都要死的! 也不知道他现在骂几句,能不能让皇上消消火。 “裴公公,不关柳絮的事,是我的错。”夏清浅虽然没有让这丫头随便去捞人家的 锦鲤,但这事情毕竟是因她而起,她不可能让柳絮背这个锅。 “你还替她说话?”萧墨寒冷冷扫了她一眼。 “我没替她说话。”夏清浅皱眉道,“本来就是我让她去的。” “娘娘,您别胡说!”柳絮顿时急红了眼。 她慌忙爬到帝王跟前,红着眼睛解释道:“皇上,娘娘只是让奴婢去问御膳房要鲤鱼而已,是奴婢没有要到鲤鱼,这才自作主张去秋莲池里捞的!” 她很清楚,娘娘这么聪明的人,就算听闻御膳房没有鲤鱼,也定然不会干出这种糊涂事。 是她,是她自己愚钝蠢笨,所以才闯下这样的祸! 她的过失,怎么能让娘娘承担? 柳絮眼眶愈红,颤声道:“娘娘什么都不知道,您千万别怪她!” 萧墨寒冷笑一声,“算你还有些担当。裴盛,把这狗奴才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将这锦鲤放回秋莲池,这件事就当过去了。” 裴盛神色复杂的点了下头,却听夏清浅厉喝,“不行!” 她几乎是立刻挡在柳絮面前,又惊又怒的瞪着他,“我知道这件事情是柳絮不对,可是秋莲池边也没立块牌子说不能抓鱼,柳絮她怎么着也能担上半个 不知者无罪的意思。看在她真的不是故意的份上,看在这两尾锦鲤也都还活着的份上,你就饶过她一次吧?” 她这话说的是求他饶过柳絮,可她那眼神……好像他不饶过柳絮,她就要跟他拼命一样。 呵。 萧墨寒眼底闪过一丝嘲讽,如果不是看在柳絮是她贴身宫女的份上,他根本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这狗奴才! 可是这个该死的女人,竟然还敢拿这种眼神看他? 他薄唇重重一抿,刚要开口,眼角的余光却忽然注意到盆中那两尾锦鲤——其中一尾确实还活得好好的,所以他刚才下意识的以为另一尾也是如此,可事实上…… “夏、清、浅。” 男人咬牙切齿的挤出三个字,“你确定,这也叫活得好好的?” 夏清浅一惊,下意识的看向柳絮身旁那个水盆。 只见其中欢游于水中,毫无异样,另外一尾却受了伤,最初看的时候还算平静没有展露出来,此刻却已经奄奄一息的翻了肚子,好像下一秒就会直接死掉一般! 她瞳孔一缩,柳絮和裴盛的脸色也双双一变。 “皇上,奴婢该死!”柳絮吓得声音都染上了哭腔,“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 奴婢该死!” “裴盛,把她拖下去,八十大板!”萧墨寒厉喝。 “不!”夏清浅脸色大变。 八十大板这是要打死人吗? 曾经莲妃挨过这样的打,可那是因为莲妃犯了大错,但柳絮如此纯真的丫头又做错了什么? 夏清浅一把抱住柳絮,呼吸急促的道:“我可以救你的锦鲤,你别动她!” “你最好能救。”萧墨寒狠狠盯着她,眼底渲染着森寒的冷调,“只有这锦鲤活着,她才有接受处罚的资格。可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朕要让她也尝尝这濒死的滋味!” “萧墨寒!”夏清浅大怒。 听听他说的这是什么话? 若是这锦鲤死了,他还要柳絮赔命不成?! 柳絮弄伤他的锦鲤是柳絮不对,可她都已经说了能救,他为什么非得盯着柳絮不放? 她呼吸愈发急促,绞着显而易见的怒意,“在你眼里,一条人命就如此轻贱吗?” 男人喉咙里蓦地溢出一声冷笑,夹杂着丝丝缕缕的讽刺,“在朕眼里,她的命还不如这尾锦鲤!” “你……” 夏清浅眼中怒意喷薄,胸膛起伏得更厉害了,可见她压抑得有多费劲。 可是她也很清楚,对于这 些皇室贵族来说,人命比不上他们的一时喜乐并非什么罕见的事,而是长久以来养成的根深蒂固的观念,根本不是她几句话能撼动的。 所以她也没想改变他。 夏清浅深深的吸了口气,才勉强压下心口那股急窜而起的火气,“这件事情的起因是我,你一定要罚的话,就罚我好了!” “罚你?” 萧墨寒怒极反笑,“别忘了刚才在龙吟宫你答应过朕什么!” 【现在你是属于朕的,若是没有经过朕的同意再敢随意损坏哪里,朕唯你是问!】 夏清浅瞳眸微微一缩。 然后猛地闭了下眼睛,“好,我不替柳絮受罚。但是,我也可以选择不救你的锦鲤。” “你敢威胁朕?”男人嗓音阴鸷的像是从喉骨里蹦出来的。 “我没有。”夏清浅极速否认。 睁眸时,她的眼底已是一片清明和镇定,直直的望着他, “是你说这件事情与我无关的,那我就没有义务救你的锦鲤——对你来说这锦鲤至关重要,你舍不得它受伤死亡,对我来说柳絮也至关重要,我不愿看到她有任何危险。既然如此,我救你的爱宠来换我觉得重要的人平安,不是很公平吗?” 第一百一十五章 既然如此,她又怎么能让对方失望呢? 萧墨寒看着她迎面直上的清冷和平静,瞳眸微缩,一下子竟然没有找到话来反驳她。 淑妃说得没错,这个女人果然伶牙俐齿,一次次的让他刮目相看! 她的每一句话,都能刺到人最精准的痛点。 男人锐利的目光几乎要将她射穿,咬牙切齿的挤出一句,“很公平,可你确定要为了个宫女跟朕作对吗?” 是她要跟他作对吗? 夏清浅觉得十分荒唐,明明就是他自己不依不饶,她不过想要救人,就成了和他作对么? 她弯了弯唇,“如果皇上一定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 话音刚落,四周的气压又降了好几个度。 柳絮已经吓得不敢说话。 她并不想娘娘为了她和皇上吵架,可是这两人之间的氛围凝滞而诡异,旁人根本连话都插不进去。 裴盛硬着头皮道:“皇上,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救锦鲤,不如……就请清妃娘娘施以援手吧?” 男人眸色更沉,下颌的弧线绷得愈发的轮廓分明。 夏清浅虽然不算十分了解他,不过她知道,这个时候他不说话就代表默认了,只是气得不想说话。 “多谢皇上。”她低头作了一揖,便快步走到那盆锦 鲤面前,将灵力缓缓的输送过去。 透明的光芒显得有几分圣洁,将那尾受伤的锦鲤包裹起来。 不一会儿,那濒死的锦鲤竟又重现生机,摆着尾巴翻了个个儿,和另一尾一样灵活的游动起来。 萧墨寒不是第一次知道她有非凡的能力,却是第一次亲眼看到。 说不震撼是假的,可一想到她刚才对柳絮的维护,就不想和她多说,“裴盛,将锦鲤放回秋莲池。” 说罢,男人就转身走了。 裴盛神色复杂的看着男人的背影,“是,奴才遵旨。” 他知道这锦鲤对皇上有多重要,所以皇上就算杀了柳絮,也不会出乎他的意料。 可是……如果不是他的错觉,刚才从头到尾,皇上的目光都落在清妃娘娘身上? 哪里像是因为锦鲤受伤而生气,倒像是因为清妃娘娘的顶撞而动怒。 ……… 萧墨寒离开凤栖宫,原本说好的晚膳也没有用,独自一人走在御花园狭窄的小道上。 天空中暗无星子,唯有一轮冷月当空。 不知道站了多久,身后忽然响起一道脚步声。 此处鲜少有人会来,萧墨寒眉头微蹙,直到那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我以为,金鲤对皇上 很重要。” 男人背影一顿,淡淡的侧目朝她看了过去,“不是你以为,本就重要。” “可是皇上对凤栖宫没有半点处罚。” “……” 萧墨寒眯起眼睛,“怎么,你希望朕罚谁?” “我?”女人精致的面容扬起一抹轻笑,“我没什么希望的,只是陈述事实而已。” “锦鲤是柳絮抓的,与夏清浅无关。其中一尾锦鲤受伤濒死,她可以救,但条件是朕要放过柳絮。” “是么?” “你若不信,可以问裴盛。” “裴公公是皇上的人,我问了有什么用吗?” “……” 萧墨寒的脸色微微沉了下去,“那你想怎么样?” 女人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笑容有些缥缈,又夹杂着些许清冷的嘲弄,“我没想怎么样,不过就算皇上说的都是真的,那您扪心自问,得到清妃与此事无关的时候是不是松一口气,因为您不必罚她,不必迁怒于她?得知她可以救锦鲤的时候您又松了一口气,因为这样您就有借口可以放过柳絮?” 她闭了下眼睛,“皇上,就算清妃救不了锦鲤,您当真就会当着她面枉顾她的意愿,重惩柳絮吗?” 如果清妃坚持护着柳絮 ,他当真下得去手吗? 哪怕撕破脸,也在所不惜吗? 不会吧。 ……… 华清宫。 “你说什么?!” 淑妃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宫女,“你当真没有看错?” “是。” 宫女硬着头皮,咬唇道:“皇上已经离开凤栖宫,凤栖宫也没有任何人受罚。” 淑妃微微一震。 没有受罚? 都已经这样了——那秋莲池和金锦鲤都是旁人碰也碰不得的东西,早年有个丫鬟就因为不小心多喂了点食物,就被重打一顿赶出皇宫,可现在凤栖宫的人把锦鲤捞出来,竟然都没有受到处罚? 难道皇上真的对夏清浅无底线的包容吗? 她气得咬紧牙关,忽听外面传来小太监的声音,“娘娘,将军府送来一封信!” 将军府? 淑妃皱了皱眉,她和将军府素来没有交集,派人送信给她干什么? 难道是…… 她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眼神微微一亮,“拿进来吧。” 今日御花园的那场风流韵事,已经传得整个后宫皆知了,将军府必然有人恨极了夏清浅。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淑妃看着小太监匆匆进门,立刻把信拆了,飞快的浏览起来。 “娘娘,您 和这种不熟悉的人合作,会不会牵连到自己?”身旁传来宫女担忧的声音。 “放心,绝对不会。”淑妃看完信,古怪的笑了一声。 那位二夫人能让威远大将军不顾名声抬她平妻,手段果然不简单,知道她担心的是什么——合作的前提,当然是要在保证她自身安危的前提下,所以一上来就打消了她的顾虑。 既然如此,她又怎么能让对方失望呢? ……… 翌日早晨。 夏清浅花了一晚上的时间,终于用转换灵力的方式辅助小鬼的身体好转,自己的脸色却有些苍白。 向风华对于昨日她和萧墨寒吵架的时候十分内疚,在她耳边长吁短叹的道:“到头来还是浪费了你自己的灵力,早知如此,我也不必说什么鲤鱼了。” 夏清浅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没事,反正结果也没什么差别,我想要小鬼好起来,是你帮了我。” 向风华挑眉,“我发现你越来越有感恩之心了。” 夏清浅,“……” 她想让这小妖精立刻滚。 不过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白霜就急匆匆的从外面跑进来,神色惊慌的道:“娘娘,不好了!” 夏清浅皱了下眉,“什么事?”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一下子抓到了重点 “德妃娘娘好像疯了!” “不,不对,重点是她疯到了咱们凤栖宫门口,而且还有好多人跟着她,属下拦不住她们!” 其实也不是拦不住,以白霜的武功对付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妃嫔肯定不会有问题,只是人家到底是后宫嫔妃,白霜好端端的也不能直接对她们动手。 可夏清浅奇怪的是,白霜不像是这么容易惊慌的人。 如果只是聚集在凤栖宫…… “还有什么没告诉我的?” “……” 白霜没想到她的洞察力这么强,额角跳了跳,硬着头皮道:“德妃口中,还喊着您被恶鬼附体了。” 夏清浅脸色微变。 她换了件衣服,出门往外走去,只见院子里确实围着不少人,除了面目疯癫痴傻的德妃以外,还有不少妃嫔,只是每个人看到她都不约而同的往后退了几步。 就连工部那些修葺冷宫的工人也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儿,见她出来,同样面面相觑的往后退去。 毕竟,任是谁听到好端端的一个人其实是厉鬼变的,都会心生惊恐。 “恶鬼,你是恶鬼!” “你别杀我,我根本奈何不了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夏清浅,你这个该死的女鬼,你别碰我啊!” “……” 人群中一片死寂 ,只有德妃尖叫的声音不断回荡在偌大的宫墙内,还不管不顾的想要往前冲。 幸亏白霜死死拦着,才没有让她碰到夏清浅的衣角。 夏清浅有些好笑的看着这一幕,“我若真是厉鬼,你又为何一边喊着让我别碰你,一边往前冲呢?”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俱是微变。 可德妃像是听不懂她的话一样,头发散乱得不成样,面容枯槁,还张牙舞爪的踹着白霜,却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好像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夏清浅皱了皱眉,她刚才以为德妃是为了诬陷她,才故意装成这幅样子的,可是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 这般疯疯癫癫的模样,倒有几分像是吃了疯药,神志不清,甚至受人操控。 专门针对自己来的吗? 夏清浅眼底划过一丝暗芒,忽然想起了昨日御花园那一役,还有谢芳菲临走时那愤恨的一眼。 会用“厉鬼”这种方式来打击她的,就目前来说,好像只有那个女人。 毕竟,其他人并没有亲眼见识过她的灵力,也不会斩钉截铁的认为她不是原来的夏清浅。 “清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人群中一道声音忍不住弱弱的询问。 夏清浅看了她一眼,是梅妃。 这个当日买了萧墨 寒送她的玉佩的那个妃子,性格还算单纯。 夏清浅并不讨厌她,便好脾气的冲她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好像有人突然找上门来说你偷了她的东西,梅妃能有办法解释吗?” 梅妃讪讪的摇头,“那确实……不能。” “梅妃,你别听她狡辩!”旁边的宜妃嫌弃道,“女鬼最会蛊惑人心,只要你听她说话,定然就会被她蒙蔽了,我们还是等皇上和太后娘娘来了再做打算吧?” “既然认定我是女鬼,宜妃还敢这么说话?”夏清浅挑眉道,“你是真不怕我现在就吃了你吗?” “你……你敢!”宜妃惊恐的往后退了一步,躲到梅妃身后,双眼却仍死死瞪着她。 夏清浅勾了下唇,缓缓的朝她走过去。 宜妃顿时大惊,一边狠狠的扬手指着她,一边疾步后退,“你别过来,你要干什么!这可是皇宫大内,你若是敢对我们任何人不利,皇上一定会找最顶尖的捉妖师来收了你的!” 夏清浅嘴角的弧度又深了几分,“死之前多拉几个陪葬的,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清妃,你好大的胆子!”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厉喝。 众人循声望去,见淑妃扶着跟太后快步走来,纷纷松了一口气。 虽然太后和淑妃也都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太后,她们顿时安心不少! 夏清浅平静的行了个礼,“没想到这点小事,还惊动了太后娘娘,臣妾真是惶恐。” 淑妃冷笑一声,“这还小事?后宫之中出现邪祟,那可是影响国体的大事!你刚才与宜妃说的本宫和太后娘娘都听到了,就算你再想狡辩也已经不可能了!” 夏清浅没有理她,只把目光放在太后身上,“太后娘娘,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臣妾只是开个玩笑。若臣妾真的是厉鬼,又何必在此与大伙儿浪费时间,直接把人全都杀了不就是了?” 淑妃沉下脸,“你还想杀人?” 夏清浅冷冷盯了她一眼,“淑妃娘娘是真的听不懂我的话还是故意曲解我的意思?若是前者,那我建议您去找太医看一下脑子,若是后者,那实在是居心不良,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太后娘娘如此睿智,想必不会听不出臣妾刚才的话并非是要杀人,只是想与您解释说明,臣妾并非厉鬼。” “你……” 淑妃大怒,却被太后扬手打断了后面的话,“好了!” 太后眯眸审视着夏清浅,此女是不是厉鬼她不知道,不过确实与从前不一样了倒是 真的。 照淑妃这么争下去,永远不会有结果。 打蛇,就要打七寸。 她眼底骤然划过一丝锐利,“哀家不管你刚才说的话是真是假,是威胁还是玩笑,现在哀家有个问题想问你,你务必如实回答。” “太后娘娘请说。” “如果你不是被恶鬼附身,为何你的身上发生了这么多令人震惊的变化?” 太后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语气平缓,那可言辞间的犀利和威严却让人无法忽视。 夏清浅眼神微微一变。 不愧是太后,一下子抓到了重点。 众人见她沉默,四周立刻掀起了一片议论声。 “我就说清妃最近怎么怪怪的,原来她已经不是从前的清妃了!” “咱们又不是不认识从前的清妃,虽然性格刁钻跋扈,但为人还是十分单纯的,哪里像是如今的清妃,不管什么事儿都能掺和一脚,不断的在皇上面前献媚!” “是啊,她以为她说自己失忆就能蒙混过关吗?这分明就是恶鬼附身,勾引皇上,惑乱后宫啊!” “……” 刚才还惊恐的不敢靠近她的众人,此刻却犀利的直指她,仿佛已经确认了她就是那恶鬼! 夏清浅讽刺的笑了一声,正要开口,却听门口传来一道尖锐的嗓音,“皇上驾到——!” 第一百一十七章 如此,也能佐证我的清白 她脸色微微一变。 昨日发生这么多事以后,她以为他们很长时间都不会见面了,毕竟她维护柳絮的行为大.大触怒了他。 可是没想到才过去一晚上,他们又会在这种情况下再见。 “母后。” 萧墨寒不徐不疾的走进来,平静的像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淡淡的询问太后,“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多人都在凤栖宫聚着?” 太后目光犀利的盯着夏清浅,“这就要问清妃了——德妃突然陷入疯癫,嘴里喊的都是让清妃不要杀她,怕是疯癫之前受了什么巨大的刺激。哀家闻讯赶来,谁知还没进门就听到清妃在这儿恐吓其他妃嫔,淑妃听着气不过便教训了她两句,却被她怼得无法还嘴。哀家没办法才问了她一个问题,谁知道皇帝就在此时赶来了,倒像是哀家在欺负清妃一样。” 这话看似公正,述说着刚才所有的事发经过。 可是一字一句之间,却都明显带着指向性的引导,处处述说着夏清浅的不是。 萧墨寒垂眸道:“儿臣自然知道不是母后的问题,母后不必担心。” 说罢才淡淡的瞥向夏清浅,眼神晦暗不明,“怎么,又惹事了?” 她惹事? 夏清浅蓦地冷笑,这些人 不来找事儿就已经不错了,她什么时候主动惹过事? 明明每一次都是她们主动找她的麻烦,她不过是反击一下替自己洗刷冤屈,就成了她们口中的“不单纯”,甚至“不断的在皇上面前献媚”。 如此强词夺理的泼脏水,她还能说什么? 夏清浅平静的道:“我没有,我好端端的在床上躺着,德妃娘娘和大家活儿突然闯进来。说我是什么恶鬼,欺负了德妃娘娘才害她变成这个样子,还口口声声的说我蛊惑人心。我不过是用事实反驳了一句,怎么就成我的错了?而我既然觉得自己没错,自然听不得淑妃娘娘的教训,想要为自己辩解。难道这宫里便是只准旁人诬陷我,不准受冤枉的人喊冤吗?” 明明她说的是现在的事,可萧墨寒就是听出几分意有所指的意味。 就好像昨晚的事,她也理直气壮的觉得自己是在用事实反驳。 萧墨寒扯了下唇,“是不是诬陷,还得用事实说话。” 夏清浅脸色一沉,“事实证据这种东西,难道不该是谁主张谁举证吗?怎么,我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还得东奔西走的为自己洗白?而他们造谣一张嘴,想往我身上泼脏水的时候,只要随便给人喂点 疯癫的药物,指着我说是我的问题,那便真的是我的问题了?” 这番逻辑,竟让人无法反驳! 方才还七嘴八舌的认定她是恶鬼的众人,此刻面面相觑,竟完全找不到反驳的话。 可他们就是觉得她在强词夺理,强行狡辩! 于是一个个纷纷看向帝王,指望他来训斥这个女人。 萧墨寒微微眯起了眼睛,“朕只说用事实说话,你紧张什么?” 夏清浅脸蛋一僵。 她没有紧张。 可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突然这么针锋相对。 其实这男人也没说什么,只是面对其他人的指责和刁难,她可以平静的接受,坦然的反击,可对他……不知道为什么,哪怕所有人都误会她,她也不希望她用这种“公平公正”的态度对她。 明明他早就知道她懂玄学会法术,明明他早就看出她不是从前的夏清浅,那他怎么能听不出来太后是故意误导他? 还是说,他也不相信她? 想到这里,夏清浅忽然梗了一下。 可就算他真的不相信她又怎样,她为什么要放在心上? 难道是因为他曾无条件的维护过她,所以直到此刻,她还希望他依旧如此吗? “清妃这是语塞了,无言以对吗?”淑妃讽刺的笑了 一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既然皇上的问题你回答不了,那刚才皇上来之前,太后娘娘问的那个问题,你总可以回答吧?” 此话一出,众人眼神俱是一亮。 还是淑妃娘娘聪明——任那清妃再巧言令色,可是太后刚才的问题,她绝对答不上来! 夏清浅眸光微微一凝,太后的问题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她镇定的看向太后,“敢问太后娘娘,您说臣妾身上发生了很多令人震惊的变化,具体是哪些变化?” 太后脸色微沉,此女果然狡猾! 具体的变化? 从前的夏清浅蠢钝如猪,如今的夏清浅却聪慧伶俐,这就是变化! 可是显然,这种主观判断并不能当做依据。 太后沉默了片刻,“过去十几年,哀家从未听说过将军府的大小姐能文能武,还精通音律和舞蹈,更别说是催眠术之类失传已久的工夫——这些怕是连夏将军这个做父亲的都不知道。甚至你入宫为妃以后,也表现的愚钝平庸,哪像如今这般惊才绝艳?” 她沉声道:“夏清浅,缘何你失忆之后就突然长了一身本事,从前不会的东西如今都会了——这真的很难不让人怀疑,你已经不是从前的你!” “单凭这一点 ,太后就肯定臣妾是恶鬼吗?”夏清浅自嘲一笑。 “凭这些还不够吗?”淑妃冷喝,“那你倒是说说,这些都是为什么?” “因为失忆。” 夏清浅一字一顿的道:“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位大师将这些本事全部传授给我,虽然我不记得过去的事,却也因祸得福得到了太后口中惊才绝艳的能力。” 此话一出,四周顿时一片嘘声。 清妃这分明是最敷衍,也最无法反驳的理由——哪怕知道她说的是假的,可要是按照她刚才“谁主张谁举证”的说法,那她们根本没有办法证明她说的是假话! 众人看她的眼神,一时都有些不善。 太后脸色更沉了些。 萧墨寒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什么,转瞬即逝。 “不管太后和皇上信不信,事实就是如此。”夏清浅淡淡的继续道,“至于德妃娘娘的疯癫,虽然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不过她看上去倒真像是中邪了,太后与皇上可以请个大师来替她驱邪——如此,也能佐证我的清白。” 话音刚落,淑妃眼神骤然一亮。 驱邪?! 她正愁找不到机会把谢芳菲在信里和她提到的“大师”请来,没想到这女人竟然自己撞上来了? 看来,是天要亡夏清浅啊! 第一百一十八章 俨然是不敢让人发现,却又控制不住! 淑妃立刻点头道:“太后,清妃说的也有道理,现在最重要的是救德妃,还是先请人来看看吧!” 太后蹙眉看了她一眼。 在淑妃开口之前,她从未怀疑过今日之事和淑妃有什么关系——从前她这外甥女若是要有什么行动必然会先请示她,然后再下手,而今日……她是在凤鸣宫里忽然听到德妃中邪疯癫的消息,又半途遇到淑妃,才会一起过来,事前淑妃一个字都没有跟她提起过。 可是现在看淑妃这反应,哪里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分明就是早有预谋,所以一听夏清浅说到“请大师”,才会露出这种正中下怀的样子! 太后有些不悦,虽然她不乐意一天天的听淑妃抱怨,可是更不喜欢现在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 但不管怎么样,她又不能在这个时候破坏淑妃的计划,训斥之事只能容后再议…… “好。”太后沉声道,“那便这么办吧,皇帝以为如何?” 如果这件事情是由淑妃第一个提出,萧墨寒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虽然在昨日的不欢而散之后,他看夏清浅那该死的女人很不顺眼,可是……他自己气成那样都还没有对她下手,又 怎么可能让旁人对她下手? 今日他一下早朝就得知了凤栖宫这边发生的事,匆匆赶来,就是怕她真被当成恶鬼被人收了。 所以听到“高人”一词,他的神经就本能的绷了一下。 既然德妃是疯癫,那首当其冲想到的自然是请太医诊治,怎么可能是请高人驱邪? 然而……现在这个想法却是由夏清浅提议的。 萧墨寒敛了下眸,淡淡的颔首,“就听母后的。” 夏清浅见这两人都同意,嘴角微不可觉的扬了一下。 她忽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朝白霜勾了勾手指。 白霜一愣,暗暗挪到她身旁。 夏清浅扭过头去,几不可闻的吩咐了一句什么。 白霜脸色古怪的变了变,然后环顾四周,趁着众人不注意,飞快的跑进了屋子里。 ……… 西凉的修行之术并不盛行,所以朝堂中要找出一个大事并非易事——唯一厉害的国师还在闭关之中,不可能出现在此,剩下的最为人传颂的便是最近借住在将军府的高僧圆慧了。 传说这位圆慧大师游历四方、普渡恶鬼无数,驱邪救人不在话下,所以在民间的地位极高。 所以得了帝王吩咐的侍卫,立 刻赶往将军府。 而此刻的将军府后院,谢芳菲已经在圆慧门前跪了一整夜,只是那扇门始终没有打开。 她苦笑道:“大师,我真的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将军府为了皇上也,为了天下苍生。您驱邪无数,为何就偏偏不愿驱了这个恶鬼,替将军府洗清罪孽,也保护皇上拯救苍生?” 她说的声音都已经有些哑了,涩然的带着几分叹息和哀悯。 不知道过了多久,凉风起,面前忽然传来吱呀一声。 门开了! 谢芳菲眼神一亮,“大师……” 圆慧穿着一袭灰色袈裟,缓缓朝她走过来,面容慈悲,“阿弥陀佛,施主心里当真是这么想的吗?” 谢芳菲眼神微变,“大师这是何意?” “究竟是私人恩怨,还是为了天下苍生,谢施主自己心里清楚。” “……” 谢芳菲眼神一闪,微微咬住了牙。 她当然清楚,她是为了要夏清浅的命! 昨日从宫里回来,看到婉柔在祠堂里被打成那样,她心里那把火就再也无法控制的燃到了极致。 不过在宫里和夏清浅的那一役,虽然没成功的弄死那小贱人,但却给了她一个除掉夏清浅的灵感——既 然是恶鬼,当然需要一个收鬼的人。 她的道行虽然不弱,但也不够强,或许可以打伤夏清浅,却不能像除鬼一样的除掉那小贱人,更无法让所有人信服,所以她想到了最近来到府上的高僧圆慧——这位大师收鬼是出了名的,要让所有人心服口服的办法,非他莫属! 思及此,谢芳菲重重的磕了个头,恳切的道:“不管为什么,大师做的都是替苍生除害的事,有什么区别吗?我知道大师是因为近日借居在将军府,觉得此举愧对将军,怕他接受不了自己的女儿被恶鬼占了身体的事实,可是难道大师认为,让将军一直蒙在鼓里比较好吗?” 圆慧几不可闻的叹了声气,“罢了,确实是贫僧欠考虑了。” 顿了顿,“不过谢施主为何不让贫僧直接收了她,还在再等?” 直接收? 谢芳菲眼底闪过一丝寒冽的冷芒,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 昨日那小贱人让她们母女颜面尽失,她便也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替婉柔正名! 顺便,叫那小贱人尝尝比婉柔更痛苦更屈辱的滋味! 谢芳菲咬唇抬头,“她是帝王宠妃,风头正盛,我怕给大师带来麻烦,所 以您今日不需要对她做什么,只要确认一下她是否是恶鬼即可。” 圆慧颔首,“老衲明白了。” ……… 皇宫。 德妃疯疯癫癫的一直乱动,到后来帝王没开口,却是太后忍不住让人把她按在了地上。 圆慧在一个时辰以后,也被引入宫中。 他气度不凡的走到帝王跟前,行了个礼,“贫僧拜见皇上,拜见太后,拜见诸位娘娘。” “大师不必多礼。” 萧墨寒淡淡的道:“今日请大师入宫,是为德妃发疯一事。她此刻看起来像是中了邪,不知大师能否为她看看究竟是不是如此,如果是的话,便请大师为她驱邪诊治。” 圆慧颔首,“贫僧遵旨。” 说罢,他便朝着德妃走去,只是眼角的余光却淡淡的瞥过另一个方向。 清妃。 虽然没有人替他介绍这些妃嫔,可他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哪个是谢芳菲要对付的人。 因为,这个女子不简单! 尤其是当他打坐替德妃诵经的时候,抬起眼梢,却见清妃的脸色刹那间变得诡异起来。 瞳孔涣散、脸色渐白不算,身体还克制的颤抖着——俨然是不敢让人发现,却又控制不住! 圆慧眼神微微一变。 第一百一十九章 休怪朕不客气! 刚才他在夏清浅的身上感觉到一股圣洁的气息,异于常人,甚至异于这具身体本身。 他不相信这种人会是恶鬼,甚至怀疑是谢芳菲有意或无意的误会了。 可是此刻,这股气息竟全然变成了阴森的鬼气! 莫非这恶鬼如此会装,起初将所有的气息都掩盖了,可是在他念出驱邪咒语的时候,便忍不住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再这么念下去,此鬼一定会承受不住现形的。 圆慧眼底闪过一丝深思,想了想,还是按照谢芳菲的意思,没有当场拆穿她,甚至在驱邪咒语中加了一层防护,只近距离的对德妃实施。 可是圆慧不拆穿,不代表旁人也如此好心。 她们本就是奔着夏清浅来的,德妃能不能好起来,她们反而没有这么关心,所以自打圆慧大师入宫以后,众人的眼神就一直盯着夏清浅,此刻见她脸色如此难看,顿时又惊又喜。 “太后……” 宜妃收到淑妃的示意,弱弱的开口道:“您看清妃这是怎么了?” 她跟夏清浅倒是没什么仇怨,只是出于嫉妒,刚才又被讽刺了几句,便忍不住落井下石。 她的话音刚落,众人的视线就愈发不加掩饰了! “是啊 ,刚才清妃说的那般理直气壮,倒真像是毫无畏惧,我还真信了几分呢。” “而且是她主动要求大师入宫驱邪,看上去一心想着如何治好德妃,为自己洗刷冤屈,没想到现在竟成了这幅模样,倒像是拼死一搏却最终失败了!” “说什么做了个梦就得到大师传授,这怎么可能啊!我每日都在做梦,怎么就没有大师传授我那些本事呢,分明就是随便找来敷衍太后的借口!” “所以难不成,她真的是恶鬼附身吗?!” “……” 最后一句话落,众人音调都变了,从最初的幸灾乐祸变成了此刻的惊恐。 淑妃几不可察的勾起了嘴角。 太后神色莫辨,淡淡的看着这一幕。 萧墨寒眸色微不可觉的沉了几分,阔步朝着夏清浅走去。 他的脸色实在算不上好,夏清浅对上他阴沉沉的模样,眼神微变,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可是下一秒,手腕就被男人扣住了。 夏清浅呼吸一滞,还没来得及开口,却听淑妃惊呼出声,“皇上!” 直到所有人的视线朝她看来,淑妃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大了,眸色一闪,低下声音道:“清妃到底是什么情况还未可知,您小心 一些,不要离她太近了。” 如果说夏清浅本来还想甩开手边的男人,那么听到这句话,她就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还未可知? 就算这些人都不知道,萧墨寒也不可能不知道!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却听男人反问道:“什么情况?” 淑妃立刻道:“她脸色这么难看,像是不太舒服。时间又恰好在圆慧大师念经的时候,很难不让人怀疑……” 萧墨寒淡淡的断了她,“她确实不太舒服,所以脸色才不好。但,她身体不适是昨日就开始的。” 淑妃蓦然瞪大了眼睛,震惊的看着他。 这话,分明就是在替夏清浅解释! 刚才皇上出现的时候,态度冷淡,她还以为皇上因为“恶鬼”一事终于对夏清浅失望了。可是没想到,现在更确凿的证据出现了,皇上竟然会抓着这贱人的手,甚至如此为她狡辩! 夏清浅的眼神也变得有些复杂。 从刚才进门开始,他不就一直秉持着公平公正的原则吗?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会突然做出亲密的举动,突然替她说话? “可是……”淑妃还想说什么,却被太后一个眼神打断了。 “哀家知道皇帝信任清妃,不过听大伙 儿这意思,像是都对清妃不太信任。”太后淡淡的道,“现在事实如何,哀家也搞不清楚了。不过哀家觉得,为了防止清妃往后遭受非议,还是请圆慧大事替德妃驱邪结束以后,替清妃也看看吧。” 萧墨寒脸色更沉了下去。 看什么? 她不是从前的夏清浅,几乎是毋庸置疑的,只是他们一直心照不宣,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个话题。 可今日之前,他也确实没想过她会是什么恶鬼邪祟,然而现在……谁知道她是个什么东西! 若是叫这和尚一看,说不定她也和德妃体内的邪祟一样,直接被驱散了! 想到这里,萧墨寒眼神骤然一寒,冷冷盯了她一眼。 夏清浅脸色微变,心里竟无端的闪过一丝慌乱。 德妃进来的时候她没有慌,众人质问的时候他没有慌,太后刁难的时候她也没有慌,可是没想到此刻会因为他一个眼神,产生这种诡异的心理。 她忽然有些自我厌弃,可是下一秒,身体却骤然一轻,竟是男人弯腰把她抱了起来。 “不必了。” 头顶上方传来男人冰冷的嗓音,“身体不好还出来乱跑,是她不对。不过正如她刚才所说,若是谁无缘无故的怀疑 她,都要叫她自证清白一番,那她也未免过得太麻烦了。” 那声音透着威胁和冷厉,更透着属于帝王的威严和不容置喙,“不相信她可以,朕改变不了旁人心里的想法,不过谁若敢再将恶鬼一事挂在嘴边,休怪朕不客气!” 最后一句话落,众人俱是大惊。 皇帝竟然……就这么抱着清妃走了? 哪怕有这么多的迹象表明清妃不正常,甚至很可能是个恶鬼,皇上也要继续纵容她吗? 不,不只是纵容——明明只要圆慧大师看看就能解决的问题,皇上却都不肯答应,简直就像是已经知道那女人是个恶鬼,却还非要纵容她袒护她! 甚至,威胁所有人! 想到这一点,所有的脸色都变得又嫉又恨。 太后的脸色重重的沉了下去。 倒不是因为夏清浅,而是因为皇帝竟然当着众人的面,这般驳她的面子! 这么多年,哪怕他们母子关系不好,可表面上又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平衡——但凡对方坚持的事情,另一方便会退让一步,做出一番母慈子孝的样子。 可是刚才,她话都说到那个份上了,他竟然还那种态度! 她眼底的锐色一闪而过,忽然转头,看向某个方向…… 第一百二十章 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中 圆慧不知何时已经从地上站起,恭敬的作了一揖,“阿弥陀佛,太后娘娘,现贫僧已经为德妃娘娘驱除体内的邪祟,娘娘身体虚弱才会昏迷不醒,休息两日便会好起来。” “多谢大师。” 太后并不关心德妃如何,她关心的是夏清浅,“不知刚才大师可有察觉到什么异样?” 圆慧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清妃么? 看来不只是宫外,那位清妃在宫里也是处处树敌。 不过对于一个恶鬼,他自然也不会生出什么同情,只是淡淡的摇头,“贫僧刚才一心为德妃娘娘驱邪,不知太后所说的异样是什么。” 太后皱了皱眉,刚才他们这么多人在议论清妃的事,圆慧不可能没听到。 所以他到底是在装傻,还是清妃真的没问题? 刚要继续问,淑妃却在此时忽然凑到她的耳边,“太后。” 她小声说了几句,太后脸色微变,审视的扫了她一眼。 淑妃立刻点了点头。 她知道太后想干什么,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谢芳菲说过,好戏还在明日! 太后眼底闪过一丝计较,重新看向圆慧,微微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辛苦圆慧大师了。” ……… 屋内。 萧墨寒进门以后,直接把女人丢在 了床上。 夏清浅被他摔的,后背的骨头狠狠生疼,倒抽一口凉气。 可是她难得的没有动怒,只是神色复杂的看着他,“你为什么要跟他们说那种话?” 萧墨寒重重的冷笑一声,“你以为,朕是在帮你吗?” 夏清浅不自觉的攥了下手心,脸上却没有丝毫变化,甚至淡淡的笑了一声,“只怕不是我以为——皇上刚才的行为,所有人都会这么以为。” 男人脸色陡然又沉了好几度。 是,所有人都会这么以为。 他甚至为此忤逆了太后——这么多年,他为了达到那个唯一的目的,对太后一忍再忍,从未撕破过脸。可是现在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如此沉不住气! 明明他可以站在那里当做没看见,他就不信,这个女人没有解决的办法就敢找什么大师入宫。 就算她真的没办法,那也是她活该——这些日子她一再顶撞他,他根本不该管她! 可是看着她突然苍白的脸色,看着她僵硬的站在那里发抖的身躯,他的脚步就不听使唤的走向了她,手掌又不听使唤的拉住了她,甚至发展到了最后那一步…… 萧墨寒心底忽然生出几分异样的火气,对她,更对自己。 他气这个女人一次次的扰乱他的 心神,更气自己竟然控制不了自己的思想和行为。 对他来说,这都是大忌。 “朕不管其他人是怎么认为的,但是你给朕听清楚——” 他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渲染着某种偏执而决绝的寒意,“朕这么做不是为你,只是不想留下一个宠信恶鬼的骂名——就算真的要死,你也得死在朕的手里,而不是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 他自己都舍不得动一根汗毛的人,其他人又凭什么? 哪怕她真是恶鬼,也要由他来收! 萧墨寒冷森森的盯了她一眼,然后拂袖而去。 在他转身的瞬间,夏清浅的睫毛微不可觉的颤了颤。 好半晌,才道:“出来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的身体忽然一抖,一道黑色的光影从她体内缓缓飘出。 半空中逐渐浮现出一张纯真的小脸,漂亮精致,笼罩着淡淡的白光。明明是鬼,却又带着几分圣洁的气息,只是他的眼神有些古怪,“他不是帮了你吗,为什么又突然生气了?” 正是小鬼! 昨日服下帝王心头血,夏清浅又花了一夜的工夫替他输送灵力,终于让他慢慢的恢复过来。 虽然还未完全康复,但至少醒了,至少……可以帮她了。 今日凤栖宫发生的一切 ——除了最初德妃突然疯癫指责她是恶鬼以外,后面的事都在她的预料中。 她猜到是谢芳菲策划此事,而其他人推波助澜,恨不得她这恶鬼立刻被打得魂飞魄散。 所以她故意给了对方这个机会。 谢芳菲虽然怀疑她是恶鬼,但不能确定,若是直接动手的话难免打草惊蛇,所以一定会先找人来试探她——德妃的疯癫就是因为成了试探的工具,或许就连德妃本人也蒙在鼓里。 所以她干脆主动提出寻找“高人”,主动让对方试探! 她很清楚,谢芳菲绝对不会甘心不亲自到场见证她的死,所以今日没有谢芳菲在场的时候,她便一定不会死,那高人也不可能揭穿她的身份。 所以,她甚至主动让小鬼上了她的身! 刚才侍卫出宫去请大师的时候,她偷偷吩咐白霜的事,就是让白霜进屋说一声,说她需要鬼气。 虽然白霜不像柳絮那么了解她的情况,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或许也有惊讶,但是彼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白霜也不会多问,只会想办法替她遮掩,然后完成她交代的任务。 然后,那位圆慧大师就来了。 小鬼虽然服下了帝王血,可到底是鬼身,身上肯定带着阴森的鬼气。所以刚才她 脸色苍白,一方面是装的,一方面也确实是身体不太舒服。 那位圆慧大师一直在观察她,一定注意到了她的异样,回去以后定会如实告诉谢芳菲。 那么,谢芳菲一定会有后续动作! 她知道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谢芳菲就会借着这件事一次次的陷害她,毕竟她与从前确实不一样了——就像刚才众人所言,她的身上产生了太多令人震惊的变化。 所以只有釜底抽薪,一次将事情解决彻底,才能彻底阻断所有谣言的可能性! 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中。 或许今日唯一出乎她意料的,就是……萧墨寒的行为。 他不帮她,她也不会有事。 可是他帮了她,她就不可能视若无睹。 然而她内心刚刚泛起的丝丝涟漪和复杂,就被他无情的话语打破了。 【朕这么做不是为你,只是不想留下一个宠信恶鬼的骂名。】 呵。 她还以为,至少是因为她已经成了“他的人”,所以他才出面维护呢。 原来只是不想留下骂名。 夏清浅闭上眼笑了,“谁知道他怎么想的,帝王之心最难测,哪是你我能懂的?” 小鬼茫然的眨了眨眼,虽然还是不太懂,但也不像向风华那般八卦,“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就是那邪祟呢 夏清浅睁开眼,眼底赫然恢复了一片清明,“听说明日,是将军府的祭祖之日。” 小鬼一愣。 就在此时,外面响起一阵敲门声。 柳絮的声音紧接着在门外响起,“娘娘,将军府送来一封邀请函,听说是关于明日祭祖的。” 小鬼惊讶的看了夏清浅一眼。 夏清浅的嘴角就这么缓缓勾了起来。 ……… 将军府。 谢芳菲从圆慧大师住的院子回到前厅,刚好就看到入宫传话的嬷嬷匆匆回来,走到老太太面前,“老太太,清妃娘娘已经答应回来参加祭祖了,只是她的脸色好像不太好。” “脸色不好?”夏老太太皱了下眉,“怎么回事?” “这个老奴也不清楚。” 老太太有些奇怪,倒不是她有多关心夏清浅,只是如今二孙女已经出了那种丢丑的事,她在后宫仅剩的希望就是这大孙女,所以她万万不希望夏清浅出事。 “娘。”一道纤弱的声音传入耳中。 老太太抬头一看,是谢芳菲缓缓进门,顿时有些不耐,“何事?” 自打昨日夏婉柔在宫里出事以后,她对这母女就摆不出好脸色,只是因为谢芳菲还有用,所以才忍着没有对其发作。 谢芳菲当然不会不知道老太太是怎么想的,当初抬她为平妻就是老太太一力主张,为的不就是她身上那些异于常人的本事么? 她嘲讽的扯了下唇,又飞快的掩去,“儿媳是觉得,明日的祭祖不如在金龙寺举行吧。” 老太太眉头拧得更紧,“祭祖是将军府自己的事,到金龙寺做什么?” 谢芳菲柔声道:“这是将军得胜归来以后的第一次祭祖,也是清妃娘娘入宫后第一次回来参加的祭祖,自然要办得声势浩大,让所有人都看看将军府有多风光。不过这只是原因之一,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儿媳刚刚卜了一卦,金龙寺的气运会有助于将军府地位高升。” 她知道老太太的软肋是什么,一句话,立刻就击中了老太太的心。 只片刻的沉默,老太太便动摇了,“当真?” “自然当真。” “好,那就依你所言。” “儿媳这就去安排。” 谢芳菲作了一揖,便转身走了,只是温柔的神色却在顷刻间化作阴森寒凉的可怖。 到金龙寺做什么? 自然是为了天下人都看看,夏清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若在将军府祭祖,说不定计划进行到 一半,就会被强行打断,庇护那个恶鬼呢! ……… 翌日早晨。 金龙寺的香火一直很旺盛,今日有了将军府来此祭祀,就更是人山人海,百姓们都忍不住来看看这大户人家的祭祀到底是何种模样。 很快,将军府的人就都到了,祭祀之事有条不紊的进行起来。 夏清浅到金龙寺的时候,远远的看到一辆更为奢贵却又低调的马车,四周还跟着许多暗卫保护。 她挑了下眉,便转身进了寺院。 而那辆马车并没有在正门口停下,反而去了金龙寺的边门,在无人处缓缓的停下。车上下来两个贵气的妇人,一老一少,少的那个是淑妃,年纪稍大些的则是太后! “姨母,我扶着您走吧。”淑妃讨好的笑了一声。 太后看了她一眼,这才将手放在她的手背上,二人缓缓从边门入内。 昨日从凤栖宫离开以后,太后就把淑妃叫去了凤鸣宫,淑妃只好把所有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太后。 今日,她们就是要亲眼来看看,夏清浅是怎么死的。 ……… 将军府祭祖的时辰很快就要到了,主持这场祭祀的,正是高僧圆慧。 圆慧四处游历的时候,偶尔会借住在 旁人府中,而凡是被他借住过的人家,便是与佛有缘的府邸。 此番能得他青眼,夏振国和夏老太太都十分高兴,便试探着邀请他来主持这场祭祀。没想到他还真的同意了,母子二人更是千恩万谢。 “阿弥陀佛……” 圆慧敲着木鱼,念着佛经,四周的声音仿佛能净化人心。 按照程序,念完佛经,他便将一道平安符扔进面前的香灰炉中。 然而就在此时,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香灰炉陡然窜起一股大火,远比一道符纸燃烧的威力强得多,好不容易大火熄灭,四周却又燃起了滚滚黑烟,包裹着那道平安符。 “这……这是什么情况?!” 人群中,骤然响起惊呼的声音。 不只是将军府的人愕然,四周围观的百姓更是面面相觑,就连不远处的两道人影也微变了脸色。 “平安符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不详啊,平安府出问题都是不详的征兆啊!莫非这里有邪祟作乱?” “大师,您快给看看吧!” “……” 将军府的本家人都有些着急惊慌,一个个都看向他们的主心骨,夏老太太和夏将军。 夏振国立刻朝着圆慧走去,担忧的 道:“大师,到底怎么了?” 圆慧神色复杂的看向人群中的夏清浅,没有回答。 现在事情的发展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昨日谢芳菲与他说,为了不丢将军府的脸才没在皇宫里揭穿清妃的身份,现在她却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进行这场祭祖大典,分明就闹得比昨日更声势浩大。 这样一来,将军府不是更丢人? 而且最让他诧异的是,清妃身上那股鬼气好像……不见了。 莫非,再次被掩盖了? 谢芳菲见他不吭声,皱了下眉,“大师,这可是关乎将军府名誉的大事,您还是快说吧。” 若是这臭和尚现在出什么岔子,她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这个念头刚刚浮现出来,却见人群中的一道人影缓缓转身,似要离开…… 她眼神一变,“清妃!” 刹那间,所有的目光齐齐落在夏清浅身上。 夏清浅脚步蓦然停住。 夏夫人担忧的看向她,“浅儿,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夏清浅摇了摇头,就听谢芳菲温柔的笑道:“清妃娘娘这是打算去哪儿啊,一听到邪祟就这么紧张的离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就是那邪祟呢。” 话音刚落,众人脸色齐齐一变。 第一百二十二章 那罪该万死的人就是你 二夫人这语气倒挺像是亲近之人的调侃,可是,话里的内容却半点不是调侃的意思! 毕竟,好端端的怎么可能将清妃与邪祟牵扯在一起啊? 夏夫人猛地看了她一眼,“你胡说什么?” 谢芳菲笑得愈发温柔,“姐姐急什么,我只是开个玩笑。” 夏清浅目光冷冷的扫过她,“玩笑要对方觉得好笑,那才叫玩笑,否则就是你对本宫的诋毁。现如今本宫要离开此处,你第一个想到的理由,难道不该是本宫害怕那邪祟吗?无凭无据就将本宫与邪祟牵扯在一起,你是嫌自己的命太长,还是嫌将军府的气运太好?” 老夫人一听她提到将军府,立刻就变了脸色,“娘娘,她不是这意思!” 说罢,还狠狠瞪了谢芳菲一眼。 她分明警告过谢芳菲,如今要护着夏清浅,这女人到底怎么回事?! 谢芳菲直接无视了她眼底的怒色,只要今日在这里解决掉夏清浅,替婉柔正名,她就不信这老太婆还能不巴巴的来讨好她! 到时候,婉柔才是将军府唯一的希望! 她垂下眼帘,故作惶恐的道:“娘娘误会了,臣妇不是无缘无故这么说的,而是听说了昨日后宫发生的一些事,知道当时不少人都怀疑娘娘是恶鬼,所以也下意识的这么以为而已,请娘娘恕罪。” 此 话一出,众人又是一惊。 恶……恶鬼?! 昨日后宫发生了什么事,竟让二夫人指着清妃的鼻子说人家是恶鬼?! 站在夏清浅周围的不约而同的后退了一步,看她的眼神顿时有些惊恐。 “混账!”夏清浅脸上骤然闪过一抹惊慌,怒瞪着她道,“后宫发生的事怎么可能传到你的耳朵里,你不过就是想为自己找个借口,所以才捏造这种子虚乌有的说法!你可知道,污蔑后宫嫔妃是何等大罪?” 这般模样,分明是动了怒! 可越是这种时候,一旦动怒那就越是心虚的表现啊! 所有人面面相觑,夏老太太狠狠皱起了眉头。 她这孙女,不会真的是什么恶鬼吧? 不,不可能…… 她告诉自己,就算夏清浅真的是恶鬼,只要对将军府有利,她也在所不惜! 想到这里,她立刻喝斥道:“谢芳菲,你再敢多说一句,就算是我和将军也护不了你!” 谢芳菲脸上的狠色一闪而过,旋即委屈的抬头,“娘……” 她刚要说什么,却听远处传来一道叹息的声音,“老夫人不必动怒,这并不是二夫人凭空捏造的谎言,而是确有其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一道穿着浅绿色衣裳的女子缓缓朝这边走来,“昨日后宫里确实发生了一些不愉快,清妃也确 实被众人直指为恶鬼,所以二夫人并没有说谎。” 她的脸上带着笑意,带着雍容华贵的气度,让人一时竟不敢反驳。 可……她又是谁? 谢芳菲眼神骤亮,“淑妃娘娘!” 她没想到这个时候淑妃会站出来帮她说话——虽然即便淑妃不出来,结果也照样不会有什么改变。 “多谢您替臣妇主持公道。”她恭敬的作了一揖。 淑妃摆了摆手,高昂着她尊贵的头颅,似笑非笑的看向夏清浅。 其实她今日本不必出来,只要与太后一同站在远处看好戏即可,可是一见夏清浅这幅趾高气扬的样子,她就忍不住出来戳破这张脸。 说谎还这么理直气壮的,不愧是恶鬼附身! 现在她倒是要看看,夏清浅还有什么可反驳的! 而其他人一听她是淑妃娘娘,立刻恭敬的与她行礼,连带着看夏清浅的眼神愈发不对劲了。 夏老太太紧张的握住了夏振国的手。 夏夫人脸色发白,“浅儿……” 夏清浅冲她摇了摇头,眼底甚至有一丝笑意闪过。 淑妃,这么沉不住气么? 刚才她在进入金龙寺之前,就已经看到了那辆属于皇宫大内的马车,也自然猜到了车上的人是谁。 所以她跟谢芳菲说话的时候,故意把话题引到后宫,就是为了把淑妃引出来! 想要站在一 旁袖手旁观的看好戏? 不可能。 今日,一个也别想走! “淑妃娘娘。”她不卑不亢的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昨日在凤栖宫,皇上好像说过不准再提这件事,你是把皇上的话当耳旁风吗?” “你别想拿皇上压本宫!”淑妃脸色蓦地沉了下去。 其实她刚才走出来之前,太后也跟她说了这句话。 可是反正夏清浅人都要没了,她在这里做的事皇上根本不会知道,又怎么可能怪罪她? 思及此,她冷冷朝谢芳菲使了个眼色。 谢芳菲会意,几不可察的点了点头,然后故作委屈的道:“圆慧大师,您看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您还是快将那邪祟揪出来吧。否则倒成了我的不是,破坏了祭祖,还引起了后宫娘娘们的争端。” 圆慧叹了口气,“阿弥陀佛。” 事已至此,他也确实没有别的办法了。 如果说刚才还只是小范围的引起骚动,那么现在已经是人尽皆知了。若是他什么都不做,反而成了他在撒谎,掩盖那恶鬼的存在。 “既有邪祟存在,贫僧自然要将她收了。” 话音未落,复杂的目光便投向了夏清浅。 夏清浅脸色一白,转身就要走。 “娘娘这是要去哪儿?”谢芳菲厉声道,“刚才您说自己是害怕,可现在大师都要将那邪祟收 了,您还有什么好怕的?” “是啊!”众人纷纷附和,“现在离开,反倒像是心虚呢!” “其实我最近也听说了不少关于清妃娘娘的传闻,好像是说她与从前大不相同,我原本还暗暗敬佩着呢,却原来是因为被鬼上身了啊!” “现在大师要念咒收鬼,她自然不敢继续待着,否则暴露了本来面目该怎么办呢?” “……” 四周的议论声一阵高过一阵,就和昨日在凤栖宫的时候一模一样! 夏清浅脸色愈发苍白,重新迈开脚步要离开此地。 谢芳菲立刻挡在她的身前,夏清浅厉喝道:“你干什么,身为大臣内眷,竟敢对后宫嫔妃不敬,你是不是活腻了?” 谢芳菲严肃的道:“清妃娘娘如此模样,臣妇哪里敢让您走?若您当真是恶鬼附身,臣妇今日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将你拦下,让大师取出邪祟,将从前的清浅还给将军府!若您不是恶鬼……” 说到这里,她忽然势在必得的笑了一声,“那臣妇事自当请罪。” 但,怎么可能不是呢? 眼前这个,可是大师亲自验证过的! “请罪么?”夏清浅也笑了。 她等的就是这句话! “好,本宫记住了。”夏清浅一字一顿的道,“若今日本宫不是邪祟恶鬼,那罪该万死的人就是你——谢芳菲。” 第一百二十三章 这……这怎么回事啊? 或许是她的眼神太过镇定也太过凌厉,有那么一瞬间,谢芳菲竟被她震慑了一下。 脑海中甚至闪过一个念头——如果她真的不是呢? 可是下一秒,这个念头就被迅速的否定了。 怎么可能不是? 这小贱人,无非就是在垂死挣扎的吓唬自己,想要让自己放她走! 如果真不是,她现在又何必这么几次三番火急火燎的要跑? 于是谢芳菲也仰头迎上了她的视线,不闪不避的看着她,眼底赫然是一片正气凛然的自信,“为了将军府的正义和名声,为了皇上和后宫的安危,我就是赌上自己的性命又如何?” 呵。 好一句赌上性命! 夏清浅嘲讽冷笑,然而四周却是一片赞叹之声。 这种时候,谁能不感慨一句二夫人舍生取义? 无论是将军府的本家亲戚,还是四周围观的百姓,都对她谢芳菲肃然起敬。 淑妃嘴角几不可察的勾了一下。 除了夏老太太,被她气得着实不轻,怒冲冲的扬手指着她,“谢芳菲,你……你这个叛徒!” 到这个时候,她怎么可能还不明白,谢芳菲是要变着法儿的要弄死夏清浅? 可是这女人明明答应过,一切要以将军府的利益为先,却敢如此欺骗于她! “娘,您息怒。”谢芳菲冷淡的看了她一眼,“儿媳这也是为了将军府。”说罢便看向圆慧,“大师,既然清妃自己都已经答应了,您也 没什么好顾虑的了吧?这便开始驱除恶鬼邪祟吧。” “阿弥陀佛。”圆慧又是一声低叹,旋即缓缓的走向夏清浅。 “清妃娘娘,接下来老衲会一边施法、一边念诵驱邪的经文。若您此刻当真是恶鬼附身,身上便会有不详的黑气逸出,直到彻底将邪祟驱除——整个过程对您而言或许会非常痛苦。若您不是恶鬼邪祟,那这经文对您便不会有任何伤害,您只需等贫僧念完经文,便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加上后半句,只是为了给清妃留面子。 毕竟他已经确认了清妃的身上。 而且这恶鬼能力似乎很强,即便真的将其驱除清妃体内,或许原本的清妃也会不复存在。 想到这里,圆慧的目光透出几分悲悯。 可面前的人却毫无畏惧的冲着他笑,“我明白了,多谢大师提点。” 圆慧点了点头,便缓缓的闭上眼睛,嘴唇微不可觉的翕动着。 在四周一片寂静之中,平缓的佛音缓缓逸出,仿佛能净化人心,然而众人的心脏却都不自觉的提了起来。 黑气——所有人都在等待那团黑气的出现。只要黑气出现,就说明大师驱邪成功,那恶鬼就再也找不到任何借口了! 夏老太太死死盯着他们两个,暗暗在心里把谢芳菲骂了无数遍。 夏振国神色复杂的看向身旁的夏夫人,夏夫人脸色发白,怔怔的看着夏清浅, 不知道在想什么。 淑妃不自觉的攥紧了手心,成败在此一举——不,今日只会成功,不会失败! 忽然,法华的手中浮现出一团金色的光球,将他面前的清妃笼罩起来。 众人俱是一惊。 莫非,这就是大师说的施法? 谢芳菲眼神一亮,这圆慧大师的功力果然不同凡响,这样强大的驱邪光球,恶鬼绝对无所遁形! 视线中,夏清浅的脸色越来越白,猛地闭上眼,甚至痛苦的皱起了眉头,像是逐渐忍耐到了极致。 她顿时大喜,好像这几日憋着的那口闷气,终于要狠狠的吐出来。 四周的众人更是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了那恶鬼被收服的瞬间! 然而就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厉喝,“住手!” 那嗓音威严而冷厉,带着不容置喙的穿透力,阴鸷的像是要把人卷入暗黑的漩涡之中。 众人又是一惊,下意识的扭头看了一眼。 现场的大多数人没见过帝王,然而淑妃和夏家的几人却陡然变了脸色。 夏振国最先反应过来,急忙俯身行了一礼,“参见皇上!” 皇上?! 四周蓦然响起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百姓们没想到今日竟连皇上也来了,还看到圆慧大师驱邪收鬼如此恢弘的大场面,此行不虚啊! 其他人反应过来,也纷纷跟着行礼。 然而萧墨寒根本没理会任何人,一张俊脸阴沉到极致,大步流星的 朝着中央的两人走去,“圆慧!” 他厉喝一声,吓得众人心尖一抖。 淑妃从他出现在这里开始,心里就不自觉的紧张惶恐,生怕事情牵连到自己身上,连忙朝谢芳菲使了个眼色。 谢芳菲知道她是想利用自己,可是这个时候她若不拦着,万一皇上真的破坏了大师驱鬼怎么办? 事情已经进行到这一步,若是不继续下去,倒霉的只会是她! 想到这里,她立刻冲上前去,“皇上,清妃娘娘怕是身体抱恙,圆慧大师这么做是为她好,您不必紧张。只要大师成功驱邪,定能还您一个完完整整的清妃!” 话是这么说,可是她很清楚,驱除恶鬼以后的夏清浅能不能活着还是个问题。 就算真的活着,也是回到了最初哪个愚蠢又没用的夏清浅,再也不能和婉柔争抢任何东西! “滚开!” 萧墨寒狠狠一脚踹开了她,俊美的脸上像是包裹着化不开的冬雪寒冰。 砰的一声,谢芳菲狠狠摔倒在地上。 短暂的震惊过后,她难以置信的抬头看着他,“皇上?” 虽然她知道皇上宠爱清妃,看到这种场面肯定不会高兴,可是她好歹也是个将军夫人,他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出这种粗暴的举动,半点面子也不给她留,甚至不惜损害他自己的形象? 不只是她,所有人都被帝王这动作震得说不出话来,惊恐的站在原地不敢说话。 圆慧眼角的余光看到他朝自己走来的身影,叹了口气,“皇上何必如此?” 萧墨寒看着夏清浅那张惨白的脸蛋,还有她明明紧闭着双眼却仍掩不住痛苦的脸蛋,他的眼神愈发暗炙,薄唇冷冷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不过一个上午没看着,她竟然就出了宫,还被人当成妖孽当众驱邪! 就算她真是妖孽,可她不是很厉害么,现在就这么任人欺负? 昨日可是她自己提议的要找什么大师,现在惹了祸端,她却毫无还手之力? 这个该死的女人。 萧墨寒眼底的阴鸷浓得像是打翻了泼墨,咬牙切齿的道:“你给朕立刻放开她,别让朕对你动手。” 圆慧悲悯的道:“人鬼殊途,皇上莫要执念。” 人鬼殊途? 萧墨寒蓦地冷笑一声,别说是人鬼,这女人就是地狱里的阴差,没有经过他的允许也不能死! “滚、开。” 喉咙里压抑到极致的两个字吐出,他正要动手,却见夏清浅倏然睁开了双眼。 萧墨寒瞳孔一缩,手中的动作就这么顿住了。 圆慧神色亦是微变。 “这……这怎么回事啊?” 人群中,一道微弱的声音响起。 所有人都是错愕的看着她,他们都以为清妃已经因为挨不住痛苦而昏迷不醒,可是为什么她又醒过来了? 谢芳菲瞳孔紧缩,淑妃心里闪过一丝不太好的预感。 下一秒,更令人震惊的一幕就发生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神女 只见清妃的周围缓缓出现了一层透明的光影,而那层透明的光又逐渐凝聚在一起,形成一朵一朵的莲花环绕在清妃周围,澄澈而美好,闪烁着圣洁的光芒。 就像是……佛祖座下的千瓣莲! 四周再次响起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天啊,这也太美了吧!” “刚才圆慧大师说,若清妃是恶鬼,身上便会逸出一团黑气,若她不是恶鬼,念经和施法便不会对她有影响,可现在这莲花又是什么情况啊?” “这好像是佛祖座下才会出现的千瓣莲,恶鬼身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刚才我看清妃脸色发白,像是已经昏迷过去,还以为这已经是恶鬼显形的前兆了,可她现在却又醒过来了,莫非清妃不是恶鬼吗?” “……” 一句一句,带着越来越强烈的疑惑。 萧墨寒神色复杂的看着面前的女人,僵在半空中的手终于缓缓的落了回去。 然而谢芳菲和淑妃的心脏,却一下子跳到了喉咙口。 刚才她们还笃定今日夏清浅死定了,可是这女人现在这幅样子……事情好像再次脱离了掌控! 怎么会这样? 昨日在宫里,圆慧大师明明确认过 这女人就是恶鬼啊! 难道……这是她的新招数? 谢芳菲猛地看向圆慧,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期待,“大师,这是什么情况啊?” 可圆慧就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神色错愕的看着面前的夏清浅,那张素来沉稳的脸上露出了罕见的不平静,“你……你是……” 夏清浅就像刚才一样,冲着他弯唇浅笑,“大师有什么问题吗?” 有,当然有! 他甚至已经不是在奇怪昨日在她身上感受到的鬼气此刻却消失了,而是好奇这千瓣莲的由来——正如百姓们刚才议论的那般,这千瓣莲可是佛祖座下的圣莲! 旁人不懂,他却不会不知道,这莲花代表着什么! 圆慧满脸震撼的看着她,“方才贫僧说,被这法术和咒语施加的人几乎只会有两种情况——出现黑气便是鬼,没有影响的便是人。可事实上,还有第三种情况的存在——只是贫僧此生从未亲眼见过这种情况,只在佛经上读到过,所以刚才才没有提及。” 此话一出,众人的表情愈发古怪。 原来,真的有第三种情况存在? 那这第三种情况,便是清妃现在这般美轮美奂的场面吗? 可是鬼和普通人的情况都已经排除,那清妃又会是个什么东西啊?! “阿弥陀佛。” 圆慧忽然俯下身体,深深的鞠了个躬,“贫僧施的法和念的咒都是驱鬼向佛的,黑气出现是因为邪祟消失才有的征兆,普通人毫无反应是因为众生平等、佛缘漫漫皆为空相,不存在什么特殊化。而这千瓣莲花便是第三种反应—— 清妃娘娘,您是被佛选中的女子,拥有奇佳的根骨和仙缘。或许您上辈子就是天上的神女,如今下凡渡劫来了。是贫僧有眼不识泰山,才将您误当作了恶鬼,您莫要见怪。” 他每一个字,都如同一击重击落在众人心头。 虽然他们刚才已经隐约猜到这个结果,可是现在听大师亲口说出来,还是震惊的不能自已。 谁会想到,原本他们口口声声说要收的恶鬼,竟然变成了被佛选中的女子?! 就连万人敬仰的圆慧大师,都对她如此恭敬! 神圣,圣洁——仿佛这就是她的代名词! 谢芳菲瞳孔一阵阵的紧缩,好不容易站起来的身躯又重新跌了回去。 神女? 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 这个小贱人明明应该是女鬼才对 啊,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淑妃眼底的愤恨几乎要掩藏不住,夏家几人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萧墨寒眼神变了好几变,最终阖了阖眸,掩去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夏清浅淡淡的勾唇,“大师不必如此,您今日此举也是为我正名而已,我不会怪您的。” 她看得出来,圆慧大师本性善良,并非故意针对她,只是受了谢芳菲的蒙蔽。而且昨日宫里的鬼气也是她设计误导这位大师的,自然不会怪他。 更何况,如果没有圆慧,她的计划也不会进行得这么顺利。 昨日她通过圆慧的嘴告诉谢芳菲,她就是恶鬼,然后这女人果然忍不住出手了! 今日这祭祖大典,谢芳菲处心积虑的找来这么多人,又在开场的时候故意将圆慧的黄纸烧毁,营造出“邪祟出没”的假象,为的不就是将事情引到她身上吗? 既然如此,她就如了对方的愿! 刚才圆慧答应驱邪的时候,她故作惊慌的要逃走,就是为了逼谢芳菲站出来与她争执,把这个女人推上风口浪尖——只有这样,才能在事情结束以后狠狠惩罚这个女人! 至于她自己,这千瓣莲和圆慧的 话已经足以替她正名! 谢芳菲和圆慧的灵力虽然高于她,但完全是得益于修炼时间长,并不代表懂得就比她多——她知道一般的驱鬼咒语会对不同的人产生不同的反应,所以故意捏造了千瓣莲的假象。 这样一来,这些人非但不会再怀疑她,反而会因为谢芳菲将“神”说成“鬼”的不敬行为,更加嫌恶这个女人。 那么到最后,谢芳菲受到的惩罚也会更甚! 只是因为她如今的灵力不够强大,上辈子信手拈来的莲花幻术才会让她虚弱不已,而且她不能让圆慧发现她在做什么,所以刚才脸色才会那么难看。 不过到这里,事情的发展还都在她的预料之内。 唯一让她没想到的是,萧墨寒会出现——就像昨日他的行为一样,出人意料。 夏清浅微微凝眸,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 她已经不想再去想他为什么出现,是不是像他昨日说的那般蛮横霸道——哪怕真是如此,他的出现本身也已经足够让她感激。他刚才对她的维护也已经足够让她动容。 “哈哈哈……”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爽朗的大笑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众人又是一惊。 第一百二十五章 还是……因为某人的授意呢? 循声望去,却见一位仙风道骨的老道人手握拂尘,缓缓的朝着这边走来。 众人下意识的让开一条道。 老道人面带慈祥的笑容,像是玩笑又像是揶揄的道:“看来,皇上您是白担心一场啊。” 萧墨寒眸色微微沉了下去。 夏振国看到那张脸的刹那,脸色再次变得十分惊诧,甚至不亚于刚才看到帝王的时候。 “国……国师大人,您怎么出关了?” 来人竟是西凉的国师! 如果说圆慧大师是百姓之中出了名的高僧,那么西凉的历代国师,则是整个国家神话般的存在! 占卜问卦、夜观星象、沟通神鬼,就没有什么是他们不会的! 所以众人一听夏振国这么说,神情立刻变得恭敬起来,甚至不自觉的站直了身体。 “本尊出关,是因昨日在府中占卜之时,算到师父的传人或有危险,这才赶来相救。”说话间,他的眼神还若有似无的瞟过夏清浅,那眼中的意味几乎是不言而喻! 众人脸色登时大变。 国师口中的师父,正是灵山道长——那位在历代国师中都能称得上最为厉害的一位,对西凉的贡献也是最大的,只是十年前这位国师就已经销声匿迹、云游天下去了。 临走之前,国师之位就传给了他的大弟子 重华道长,也就是此刻站在这里的现任国师! 这样说起来,国师不就是灵山道长的传人吗? 可国师现在的意思,却分明不是这样! 而且他看的方向…… 众人面面相觑,惊疑不定。 “国师的意思是,灵山道长还有其他传人?”夏振国把众人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 “其他传人?”重华深沉的摇了摇头,“那自然是没有的。师父从始至终只有这一个传人,而我……只能称得上是他的弟子而已。” “什么?”夏振国震惊的看着他,“可是如果连您都称不上是老国师的传人,那还有谁配得上这个称呼?” “她——”重华淡淡的扬手一指,“才是师父所说的传人。”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清妃那张脸的时候,不约而同的抽了口凉气。 虽然刚才圆慧大师说完那番话以后,他们就知道清妃不简单,可那也只是某种虚幻意义上的认可而已,然而现在……她竟然变成灵山道长的传人了?! 圆慧愣住了,喃喃的道:“阿弥陀佛,竟是如此?” 夏家几人满脸震惊。 就连夏清浅自己也懵了。 她?! 她连那所谓的灵山道长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是对方的传人? “这么多年从未听说过灵山 道长有什么传人,国师会不会是搞错了?”淑妃终于忍无可忍的出声。 她本来见谢芳菲的计划落败,已经不想再掺和进来,可是现在眼看着夏清浅一步步的成为众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实在是忍不住了! 这个小贱人哪有这么厉害,凭什么这一个两个的都要对她高看一看?! 灵山道长却云游的时候,这小贱人还不知道在哪儿当个傻子呢,现在又怎么可能变成什么传人! “淑妃娘娘觉得,本尊会搞错吗?”重华敛去笑意,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本宫不是这个意思,可是……”淑妃不甘的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重华沉声打断,“那您是觉得,本尊会拿师父的传人这么重大的事情来开玩笑不成?” 淑妃呼吸一滞,到嘴边的话一下子哽住了。 她跟这位国师不熟,可也知道这老头在百姓和皇上心里的地位有多高,哪里敢去得罪他? 所以哪怕在不甘心,也只好咬牙把话忍了下去,垂下眼帘道:“是本宫错了,国师莫要见怪。” 谢芳菲本来还想说什么,可是见淑妃都吃了瘪,哪里还敢开口? 可是夏清浅这个小贱人,怎么可能又变成灵山道长的传人?! 这一个一个,都疯了不成?! 谢芳菲心里恨极, 又带着莫大的惶恐,只觉事情已经完全脱离她的掌控,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本尊知道,诸位心里都有很多疑问。”重华重新看向夏清浅,“不过诸位可还记得,师父当年消失之前留下过一首诗——景仁有名君,西凉飞腾时。十年如一日,清浅照众生。” 萧墨寒微微蹙起了眉。 夏振国下意识的道:“这首诗不是为了赞扬先帝的吗?” 景仁是先帝的名号,当年老国师消失之前,就送了这首诗给先帝。 “不错。”重华颔首道,“曾经本尊也觉得此诗只为赞颂先帝,说的是景仁明君让西凉的国运越来越昌盛,百姓十年如一日的过着好日子,一辈子都能得如此清明盛世。不过此次本尊闭关时翻阅师父曾经的书籍,却发现师父的书里提到了一位十年后将会出现的传人。” “虽然师父没有直接指名道姓,可是联系这首诗中出现的“清浅照众生”这一句,本尊这才知道,原来这首诗的后两句并非指百姓十年如一日的过着好日子,而是指十年后的今天,会有一位叫清浅的传人出现,带给西凉好运昌盛!” “本尊昨日在府中卜的那一卦,也正从侧面说明了清妃娘娘就是师父的传人。而清妃娘娘最近的失忆和变化 ,则是因为突然开了灵窍——正如圆慧大师刚才所说,清妃娘娘是与佛有缘的女子。这么多的事实摆在眼前,诸位还有什么不能信的?” “……” 原本国师的话就有莫大的说服力,只是因为今日的事情太过骇人听闻,所以众人才有所怀疑。 可是他这一句一句的事实佐证,还有圆慧大师刚才对清妃的肯定,众人这会儿几乎已经完全被他说服! 萧墨寒眸色深沉的开腔,“难怪清妃说,她失忆的时候做了个梦,梦里有一位高人传授了她诸多本事。现在看来,这高人就是灵山道长吧?” 重华点头微笑,“想来就是如此。” 此话一出,众人心里那丁点的怀疑也彻底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原来清妃的突然改变,竟是因为老国师在梦中的传授——连皇上也知道的事,不可能有假啊! 毕竟,总不可能圆慧大师和国师还有皇上三个人联合起来抬举清妃,欺骗众人吧? 这样看来,清妃就是灵山道长的传人无疑啊! 不过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刚才还被千夫所指的人,此刻竟然又成了截然相反的令人敬佩的存在! 一时间,众人愈发内疚忐忑的看向夏清浅。 夏清浅的目光却复杂的看着另一个方向,不知在想什么。 第一百二十六章 可是到头来,被赶走的竟然是她? 萧墨寒对上她情绪万千的目光,顿了一下,便淡淡的移开了视线。 夏清浅眼睫颤了颤。 虽然现在的场面进入了十分诡异的阶段,可她是始终记得国师刚出现的时候说的那一句话——【看来,皇上您是白担心一场啊。】 可见来到这里之前,这位国师已经见过萧墨寒了,然而国师刚才并未提到这一点——刻意避开的事定然是有问题的,所以他的出现当真是昨日因为卜卦,还是因为某人的授意呢? 还有,国师说她是灵山道长传人的事,她也根本不信,因为她知道自己那句“梦里传授”只是胡扯瞎掰的——哪来的什么梦,哪来的高人传授她这诸多本事? 这件事也是萧墨寒授意的吗? 夏清浅的眼神愈发复杂。 如果说他的出现已经让她有所动容,那么此时此刻,她的内心就像是投下一块巨石,激荡的泛起了层层涟漪,再也止不住的心潮浮动。 “娘娘!”夏老夫人忽然出声,激动的道,“老身猜得没错,您果然是极有佛缘之人啊!像您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什么恶鬼邪祟呢?” 说着,她还故意瞪了谢芳菲一眼。 谢芳菲脸色一白,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今日的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她知道 夏清浅这个小贱人绝对借题发挥,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夏清浅还没开口,夏老太太却故意将视线引到她的身上! 这不是坑害她是什么?! 就算今日陷害夏清浅是她擅作主张,可她这么多年为夏家做的,难道还抵不过这一次吗?! 这死老太婆竟然就把她当成了弃子?! 果然,下一秒夏清浅就朝她看了过来,“多谢祖母信任,不过我记得,刚才有些人非但不愿意信我,还想方设法的往我身上泼脏水,为此甚至不惜立下誓言——说我若与此事无关,她自当请罪。还说为了将军府和后宫的安危,她就是赔上自己的性命又如何?” 夏清浅笑了一声,“对吧,二夫人?” 谢芳菲微微一震。 尤其是当所有人指责的目光朝她看来,她整个人都凛了一下,然后猛地摇头道:“臣妇不是不相信娘娘,而是一心为了将军府和皇上着想,所以才想借着圆慧大师在场的机会,试试到底能不能驱邪。若最后证实娘娘不是那恶鬼,不也是为您自己正名吗?臣妇真的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还望娘娘明察!” 说到最后,她的语气已经格外卑微,把自己放低到了尘埃里。 众人的脸色也不禁浮起一丝动容。 其 实说起来,此事也确实不能完全怪她,毕竟她也没有斩钉截铁的指认清妃,只是说试试而已。 毕竟,刚才清妃看起来真的有些可疑…… “放肆!”厉喝声陡然响起,打断了众人的思绪。 然而这声音却不是来自夏清浅,而是来自帝王。 萧墨寒原以为谢芳菲不过是推波助澜的看好戏,可是听现在这意思,原来这一切都是她挑起的么? 他眯起眼睛危险的道:“你要验证便验证,那若刚才站在你面前的不是清妃而是朕,你也敢指着朕说,让圆慧大师试试朕到底是不是恶鬼邪祟么?” 谢芳菲顿时大惊,“臣妇不敢!您是真龙天子万金之躯,臣妇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既然如此,你又怎敢对清妃如此?”帝王冰凉的嗓音带着彻骨的寒意,“她就算不及朕,那也是后宫嫔妃,是你的主子,你岂敢如此挑衅她的威严?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只是因为你怀疑她便要试探她——你以为到最后说一句问心无愧,你便真的问心无愧了吗?你以为拿将军府和后宫的安危做挡箭牌,你便真的正义凛然了吗?” 帝王每一个字,都如利刃直击心底。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他们刚才险些被谢芳菲带偏了—— 就连寻常人无缘无故被怀疑都会气坏,何况那是清妃娘娘,是后宫里的主子啊! 夏清浅发现,萧墨寒已经把她想说的话全都说完了。 这男人,今日到底怎么了? 她还以为他只有在跟她吵架的时候,才会说这么多话。 “皇上,是老臣管教不严!”夏振国忽然重重的跪了下去,“老臣方才没有及时制止她,也是老臣的错。请皇上和清妃娘娘责罚!” “振国,你干什么!”夏老太太瞪了他一眼,这件事和他们没有半点关系,往自己身上扯什么? 夏振国敛了下眸,没有接话。 不是他要帮谢芳菲说话,而是因为谢芳菲毕竟是将军府的人,他这么做才是情理之中的。这两日将军府频频出事,娘以为他什么都不说,皇上心里就不会记着吗? 与其等着皇上先开口,还不如他自己先请罪。 “既然夏将军都这么说了,不知夏将军以为该怎么罚才好?”萧墨寒意味不明的道。 “老臣愿罚俸一年,受五十大板!”他咬牙道。 夏清浅皱了下眉,她的本意并不是要打夏振国,如果最终的惩罚落在夏振国头上,那根本不是她要的结果! 她不悦道:“爹,您和此事毫无关系,若是您挨了打,是要让女 儿背上不孝的罪名吗?” 夏振国神色微变,“清妃娘娘,老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既然如此,一人做事一人当。”她打断了他的话,“谢芳菲自己说过的话,自己犯下的罪,都该由她自己来承担!” “这……” 夏振国迟疑了一下,才道:“那这五十大板便由她自己受着,老臣再写下休书一封,将她赶出将军府,只愿能饶她一条性命,不知清妃娘娘和皇上以为如何?” 谢芳菲脸色大变,“将军!” 夏清浅虽然想要谢芳菲的命,可她也知道,冲撞冒犯的罪过,不可能真的让这个女人去死。 所以这个惩罚,已经很在情理之中了。 尤其是赶出将军府——谢芳菲把名分看得这么重要,这一条足够把她钉在耻辱柱上一辈子了! 夏清浅垂眸道:“那便按照爹的意思来办吧。” 萧墨寒眸光微凝,“既然清妃心善,那朕便饶她一命。往后夏将军可要好好管教府中众人。” “是,老臣遵旨!” 谢芳菲整个人都软了下去,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她仗着自己一身本事,终其一生追求的也不过是成为将军府唯一的正妻,将那张氏赶出将军府。 可是到头来,被赶走的竟然是她? 第一百二十七章 确实是上上之策 夏清浅看着她满目颓然的模样,淡淡的扯了下唇。 她没有幸灾乐祸的癖好,但是这个女人作恶多端,今日的一切都不过是咎由自取。 哦……还有一个。 夏清浅忽然将视线转向了人群中的另一道身影。 从谢芳菲的计划落败开始,淑妃就已经努力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虽然刚才国师开口的时候,她忍不住出声反驳了,可是在那以后,她又再次把自己藏起来了——今日之事的罪魁祸首是谢芳菲,与她无关,皇上应该不会怀疑到她头上来。 可是现在……夏清浅好像盯上她了。 淑妃整个人就怵了一下,下意识的往后移了一步。 可是没想到,帝王冰冷的嗓音却在此时响起,“你怎么会在这里?” 淑妃呼吸一滞,“臣妾……是来拜佛的。” 萧墨寒冷冷的道:“宫里的佛堂不够你拜的,嗯?” 淑妃倏地白了脸色。 夏清浅似笑非笑的接了一句,“淑妃娘娘只是路过而已,毕竟,她一开始可没有出现,只是在二夫人……哦不,现在谢芳菲已经不是将军府的二夫人了。淑妃娘娘只是在谢芳菲指责臣妾为恶鬼的时候,站出来替她作证而已。毕竟昨日 宫里,不也发生了同样的事么?” 她这一句话,直接扎了两个人的心! 谢芳菲听到那句“不再是将军府的二夫人”,整个人都僵硬了,神色间甚至闪过一丝崩溃的迹象。 淑妃的脸色顿时更白了。 她知道自己做的事已经避无可避,她不知道接下来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淑妃,昨日宫里的事,朕好像说过不准再提,你站出来做的什么证?”帝王眼神骤然阴沉下去。 “臣妾……臣妾只是……”淑妃瞳孔不住的收缩,支支吾吾了半天,却不知道说什么。 她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任何借口! 此刻她无比后悔,刚才就应该听姨母的,老老实实站在一旁看热闹,为什么要出来趟这浑水? “臣妾该死!”她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惶恐的求饶。 “立刻回宫面壁思过,没有朕的允许不准离开华清宫半步!”萧墨寒冷冷的道,“还有你手中掌管的后宫事宜,即日起也全部交由贤妃管理。” 虽然没有身体上的惩罚,可是淑妃却大为惊颤,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后宫没有皇后,皇贵妃之下是贤良淑德四妃,只是良妃身体素来虚弱,贤妃则是淡薄的性子,从来 不管后宫诸事,而淑妃本就是除这两人之外位份最高的那个,加上又是太后的外甥女,地位自然又要比旁人高上一筹,所以后宫的诸多事宜都是由她代为掌管的。 她也一直以此为傲,想着有朝一日,皇后之位迟早是她的! 可是现在,皇上竟然要收回她的权力? 这远比皮肉之苦来得更重啊! 夏清浅对于这个结果还是很满意的,恭敬的行了个大礼,“多谢皇上,替臣妾主持公道!” 萧墨寒淡淡的嗯了一声,便转身走了。 将军府的祭祖大典还没有结束,夏清浅暂时不能离开,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和国师一同离开。 她心不在焉的坚持到了祭祖结束,刚要回宫,却见夏夫人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娘,您怎么了?”她一愣。 “没什么。”夏夫人轻轻摇头,抚摸着她的发丝叹息道,“为娘只是觉得,你长大了,变了许多。” “娘不喜欢我如今的变化吗?” “不。”夏夫人温柔的笑了,“您能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再也不会为奸人所害,为娘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不喜欢呢?只是你和从前不太一样了,娘心里觉着有些慌。” “不管我怎么变 ,都是娘的女儿。” 夏清浅郑重的道:“往后一定会好好孝顺娘亲,保护娘亲。” 夏夫人愣了愣,眼底的笑意更温柔了几分,“好孩子。” ……… 回府的马车上,夏夫人单独坐一辆马车,夏老太太和夏振国坐在一辆车上。 老太太不悦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振国,你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皇上真的降罪下来,你要为了个女人,连累自己的前途吗?” 夏振国神色莫辨的垂着眸,未置一词。 夏老太太看着他冷淡的模样,脸色变化了一下,“你是不是还在怪为娘,所以故意这么做的?” 她不会忘记,这个儿子并不喜欢谢芳菲。 当然娶谢芳菲,甚至将其抬为平妻,都是被她强迫的。 可如今却在最后的时刻为那个女人说话,难不成是故意与她作对,故意报复她吗? “娘,我不会拿这种事来报复您。”夏振国看透了她心中所想,不知是讽刺还是自嘲的笑了一声。 当初他确实被强迫,娶了自己不爱的女人,伤了自己最爱的女人。 可事情到底是他自己做的,他还不至于怪到旁人头上。 至于今日…… 他淡淡的道:“不管我开不开口, 结果都不会变——皇上只会罚她,不会罚我。那么我开口为她求情,换她对我感激涕零,何乐而不为?” 夏老太太愣了一下,眼神变得有些古怪。 休了谢芳菲,或许是他早就想做的事。不过在刚才那种情况下,他那番话看起来却着实是在替谢芳菲求情,最后迫于无奈才不得不将其割舍。 这样一来,不但最终能得到他心里想要的结果,还会让谢芳菲觉得他一心维护她,那么即便被休弃了赶出将军府,那女人往后也还能继续为他们所用。 确实是上上之策。 只是……自己这儿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硬了? 老太太叹了口气,“你能这么想就好,将军府的未来,才是最重要的。” ……… 夏清浅回宫以后,立刻回凤栖宫走了一趟,然后又用最快的速度去了龙吟宫。 今日门外的小太监倒是没有再拦着她,所以她进去的很顺利。 只是站在萧墨寒面前,她却一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咳……” 她轻咳了一声,打破这份沉默。 正在批阅奏折的男人这才淡淡的抬眸看了她一眼——明明他应该早就听到她的脚步声了,却故意不抬头。 “什么事?” 第一百二十八章 那你就对我好点儿,别让我后悔这么做 男人的声音有些冷淡。 夏清浅走到他面前,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这是我亲手熬的汤,如今你还愿意喝的话。” 萧墨寒嗤笑一声,漆黑的眼底酝酿着几分嘲讽,“怎么,一盅汤就想打发朕?” “不……” 她难得的没有因为他的冷言冷语而生气,甚至笑了一声,“每日一盅,可以吗?” 萧墨寒看着她氤氲的笑容,眸色微微深了几分。 虽然从她前两日答应当他的女人开始,她就已经在某种程度上妥协了,但彼时她就只是妥协而已——因为他的心头血,她不得不做出这样的交换条件。 可是现在,她这让步之中好像又多了几分释然。 萧墨寒淡淡的移开视线,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今日国师忽然出现,是你安排的吧?”她又道。 “你是因为这个来感激朕?”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她确实因为今日之事感动了,想要感谢他,可她也不完全是因为这件事才来的。 夏清浅见他一直不看自己,又重新换了个角度走到他面前,让他不得不对着自己。 萧墨寒有些来气,瞪了她一眼。 却见她黑白分明的眸直直的望着他,“我感激你今日所做的一切,想要谢谢你 ——其实不只是今日,这段时间你做了很多,我都很感激。只是我们之间总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发生一些误会,可现在我不想跟你闹得不可开交了,所以来找你和解。” 哪怕,她是在交易之后属于他,她也不怪他,毕竟这是她自己选的路,是她自己来找的他。 哪怕,他不喜欢她,她也不怪他,毕竟人的感情是没法控制的,她怎么能强迫他喜欢她? 哪怕,他身边还有许许多多女人,她也不怪他,毕竟这是从她出现开始就有的,凭什么要他改变? 横竖他不喜欢她,他不需要为她的心动负责。 夏清浅颇为苦中作乐的想,只要调整好心态,他们还是能友好相处的——至少她喜欢的人对他好,处处为她着想,她又为什么要跟他冷战呢? “和解?” 萧墨寒咀嚼着这两个字,突然觉得心里的郁气散了几分。 昨日凤栖宫那件事情以后,他就去找国师,强行将人从闭关修行中拽了出来,还编造了“灵山道长的传人”这一说法,让他找个机会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 因为他知道,只有这个办法可以彻底替她洗清恶鬼的名声——昨日他虽然下了令不准旁人再提此事,可风言风语是止不住的, 就像今日淑妃在金龙寺还是提起了此事。 所以在更大的麻烦找上她之前,他必须要想办法杜绝这一切。 也只有这样合理化的说法,才能解释为什么她夏清浅的身上发生了这么多变化。 只是他没想到,麻烦会来得这么快。 他一不留神,她就再次成了众矢之的。 当他得知她去了金龙寺,匆匆带着国师赶到金龙寺,当他看到圆慧站在她的面前,当他发现那股包裹着她的光芒让她的脸色如此难看,好像下一秒就会消失一般……他终于忍无可忍的动了怒。 他们怎么敢这样对她! 哪怕她真的是恶鬼,没有经过他的同意,旁人也不能动她! 那一刻,他甚至想杀了圆慧。 即便惩治了所有的罪魁祸首,即便回宫以后批着奏折,胸腔里那股怒火还是无法熄灭。 直到此刻…… 看着她完好无损甚至的笑脸,才稍稍安定下来。 “是啊。” 夏清浅弯唇浅笑,“不知道皇上愿不愿意大人不记小人过,与我和解呢?” 萧墨寒眸色一深,忽然扣着她的手腕用了下力,夏清浅直接跌坐在了他的身上。 她脸色微变,“你干什……” “不是要和解么?”男人打断了她未出口的话,俊美的脸近在咫 尺的对着她,似笑非笑,“你先亲朕一下,朕再考虑要不要答应你。” “……” 夏清浅瞪大眼睛,“你……” 萧墨寒扬眉,“怎么,这么点要求都做不到,还口口声声说你是朕的女人,要跟朕和解?” 夏清浅,“……” 她彻底无语了。 这男人好的时是真好,霸道恶毒的时候也是真恶毒,就连现在无赖的时候也是真这么无赖! 她没好气的凑上前去,往他嘴角磕了一下,却蓦然被男人扣住了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唇齿交缠的那一刻,她的心跳忽然加快了好几拍。 待到男人放开她的时候,她已经整张脸都憋红了,气喘吁吁的瞪着他。 “傻子。”萧墨寒低骂了一声,脸色有些黑,“换气都不会。” 眼看着她变了脸色,像是要发怒,他又立刻扯开了话题,“你要朕的心头血,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夏清浅愣了一下,四周暧昧的气氛散去了些,她攥了攥自己的手心,“你还记得莲妃养的小鬼吗?” “嗯。” “那小鬼为了帮我险些死了,我要救他,助他投胎。” 听到她不是拿自己的心头血去救什么奇怪的男人,萧墨寒的脸色好转几分。 不过…… 他蹙眉道:“你为了 救他,不惜把自己卖了?” 夏清浅虽然已经决定忘记那件事,不过这毕竟是他们交易的根本原因,乍一听心里还是有些闷堵。 现在他又用了“卖”这种词,她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你不需要提醒我。” 说罢,便要挥开他的手。 可是男人的怀抱一下子更紧了,低沉的嗓音几乎是贴着她的耳畔响起,“虽然朕庆幸你有想要的东西,最终不得不成为朕的女人。可你为了其他人把自己卖了,朕还是不高兴,你懂吗?” 他想要她,所以不管是什么原因得到她,高兴总还是高兴的。 可他又不满她如此在意旁人,不惜牺牲她自己。 但这才是她夏清浅,知恩图报——如果她不这么做的话,他也得不到她。 极其矛盾的心态。 说来说去,他也不知道她这样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了。 夏清浅大概听懂了他的意思,身体僵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失神。 末了,她像是委屈又像是撒娇的瞪着他,“那你就对我好点儿,别让我后悔这么做,知道吗?” “……好。” 简短的一个字,却十足有力,敲击在她的心头。 夏清浅笑意深了几分,忽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对了,我也有件事要问你。” 第一百二十九章 又怎么可能彻底忘记过去? 萧墨寒用眼神示意她问。 夏清浅皱眉道:“那国师看起来像个世外高人一样,你是怎么说服他欺骗所有人的?” 刚才在金龙寺,她只想到了此事是萧墨寒的意思,却没有想到更深一层——虽然帝王之命不得不从,但那位国师不是阿谀奉承的小人,如果他真的宁死不屈,萧墨寒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毕竟,这男人总不可能因为他不肯帮忙欺骗天下人,就直接把他杀了灭口吧? 所以国师答应此事,就显得很奇怪。 “朕没有做什么。”萧墨寒现在想起来,也觉得不太对劲。 从他去国师府找上国师,到国师听明他的来意之后答应他帮忙,前后不过一个时辰。 还有刚才国师提到的那首诗——景仁有名君,西凉飞腾时。十年如一日,清浅照众生。这也不是他们事先说好的,而是国师临时加上的。 金龙寺的事情结束以后,他去问过国师,国师只说是为了让此事看起来更有可信度,但他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萧墨寒眼底闪过一抹深思,忽然玩笑般的道:“或许你真是灵山道长的传人呢?” 夏清浅嘴角抽搐了一下,“怎么可能?” 两人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当事人不肯说,他们再纠结也找不出答案。 正好此时有大臣进来禀事,夏清浅便 离开了龙吟宫。 裴盛看着帝王桌上的那一盅汤,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转身退到了门外。 “裴公公何事这么高兴?”元修看到他的笑容,有些奇怪的问。 “元统领有没有觉得,皇上与从前不太一样了?”裴盛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元修愣了一下,看着夏清浅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的道:“确实,从清妃娘娘出现开始,皇上就变了许多。换了从前,皇上是绝不可能为一个女人去打扰国师闭关的。” 裴盛叹了口气,“希望清妃娘娘能成为那个特殊的人,将皇上从往事中拉出来。” 元修眼神深邃了几许,没有再说话。 其实他和裴盛都清楚,就算皇上对清妃再特别,又怎么可能彻底忘记过去? 这只能是他们的希望而已。 ……… 夏清浅回到凤栖宫时,向风华正在教小鬼吐纳修习之法。 她对这一妖一鬼的友好相处十分满意,“小鬼的身体是不是好了许多?” 小鬼笑嘻嘻的朝她点头,“对,多亏了你的帝王血和灵力,我现在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就算立刻去投胎也没有问题。” 夏清浅笑了一声,“那就今晚吧,择日不如撞日。” 小鬼一愣,眼底流露出几分不舍。 可他也知道自己是个鬼,不可能永远跟他们在一起,迟早要分离的。 “ 夏清浅,真的很谢谢你!”他收起了笑意,认真的道。 “客气什么?”夏清浅温和的看着他,“你救了我,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 “可是在你使用净化咒以后,我还是害过你,你就不恨我吗?” 净化咒并不是一下子就将他的魂魄全部净化的,所以那一日他与夏清浅的对战受伤以后,逃回了莲妃那里,又和莲妃设计了西域使节的那一出,继续加害这个女人。 是净化咒的持续作用,让他的神志一点一点的恢复,可是这也掩盖不了他曾经犯下的错误。 所以他救她,其实也只是还她曾经的恩情而已——哪怕因此死了,也是该他的劫难。 她就算不救他,也不欠他的。 “傻孩子。”夏清浅叹了口气,又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脑袋。 虽然小鬼只是个虚体,可她的手却好像真的落在他头顶一样。 “与我为敌的是那个被驱使的神志不清的恶鬼,而你连容貌都与从前不一样了,又怎么会是那个恶鬼呢?那时候你做的事都不是现在你愿意的,若是你清醒的话,一定不会害人。” 否则,又怎么会在清醒之后立刻赶来救她呢? 可见本性善良。 夏清浅缓慢而郑重的道:“希望你投胎以后,还能保有如此善心。这辈子你命不好,凄惨早死, 还被人如此利用。可是得了帝王的心头血,下辈子你一定会福运绵长,投身在大户人家,无忧无虑的过完一生,一辈子平安喜乐,再无灾难。” 小鬼的眼眶里蓄着一层晶莹的泪水,衬得那张脸愈发乖巧,也愈发楚楚惹人怜爱。 “我知道了,真的谢谢你。” “好了好了!”向风华眼睛也有些红,别开身子的同时,忍不住低斥道,“你们两个干什么呢,这是好事情啊,弄得跟生离死别一样干什么?” 小鬼气鼓鼓的瞪了他一眼,“本来就是生离死别,我投胎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夏清浅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脑袋,眼神愈发温柔,“若是有缘,还会再见的。” “真的吗?”小鬼眼神一亮。 “嗯。” 夏清浅不敢把话说死,但是她有预感,他们还会再见的。 小鬼这才破涕为笑,“那希望我下一次回来的时候,你跟皇帝已经修成正果!” “胡说什么呢!”向风华紧张的瞪了他一眼,然后又小心翼翼的去看夏清浅。 他怕戳中这女人的伤心事,目光有些担忧。 没想到这一次,她的脸色非但没有丝毫变化,还笑着点了点头,“好啊。” 既然喜欢,既然事已至此,既然他对她不是毫无感觉的,那她也不是自怨自艾的人。 如今他们之 间已经和平建交,不再僵持冷站,说不定下一步就是彻底敞开心扉呢? 向风华顿时有些惊讶,“你……” 夏清浅摆了摆手,阻断他八卦的心,然后进屋准备了今晚要用的一些东西。 小鬼错过了投胎的时辰,生死簿上已经没有他的存在,所以他的投胎还需要她的帮助。 忙忙碌碌的准备了一个时辰,确保没有再错过什么,天色的也渐渐的暗了下去。 夜空寂静,漫天星辰下,沁着凉意的秋风掠过院中的花儿,馨香阵阵。 院子里摆着一张木桌,上面点着烛火,香灰静置于一旁,还有各种符箓阵法环绕四周。 夏清浅燃烧符箓的瞬间,口中念诀,半空中忽然闪过一道圣洁的光芒。 向风华微微一惊。 小鬼只觉身上被一股柔和的力量包裹了,从未有过的舒畅,好像要将他引向再无烦忧的天堂…… “谢谢你们,再见了……” 半空中的光芒忽然盛极,如璀璨焰火盛放,明媚的让人无法直视。 可是很快,这光芒又黯淡下去,随之消失的还有那道漂亮可爱的虚影,以及那张纯真稚嫩的小脸。 童稚的嗓音回荡在耳边,向风华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再见。” 夏清浅也轻轻念了一句再见,低下眼帘,却见门口站着一道颀长的身影,正眉心紧蹙的看着她。 第一百三十章 你不喜欢吗? 她脸色微变,本能的想要眼前这一切掩藏起来——虽然他已经知道她不是普通人,可是第一次见鬼,总是会害怕恐惧甚至想要远离。 但……现在再藏也来不及了。 夏清浅神色变了好几变,最终还是归于平静,“你怎么来了?” 向风华这才从僵硬中回过神来,跐溜一下消失了。 萧墨寒目光深了深,迈开长腿朝她走过来,“你刚才……是在超度亡魂?” “嗯。” 顿了顿,“你怕吗?” 萧墨寒看着她眼底流露出的试探,心头一软,伸手将她拥入了怀中,“害怕这个词,怎么可能出现在朕的身上?” 夏清浅这才松了口气,又闷声道:“我看你脸色不太好,以为你是怕了。” 萧墨寒刚才看到小鬼被超度的时候确实有些惊讶,毕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不过他脸色不好却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刚才户部尚书到龙吟宫禀报的事。 心情不好,便鬼使神差的走到了这里。 萧墨寒看了她一眼,“没有,与你无关,你不必多心。” 夏清浅点了点头。 身上的力道将她勒得很紧,她靠在他的怀里,仰头看着男人隐匿在阴影中的俊脸,以及他紧紧绷起的下颚,终于还 是没忍住道:“如果你愿意的话,有什么烦心事可以告诉我,说不定我能帮你。当然,如果你不相信我或者不愿意跟我说的话,我也不强求。” 男人怀抱顿了一下。 夏清浅以为他会拒绝。 这男人看着就不是会轻易跟人交心的类型,之前帮她这么多次却被她误会的时候,他就连跟她解释一句都不愿意,现在和她无关的事,他肯定就更不愿意说了。 熟料下一秒耳畔就响起他低沉的嗓音,“也没什么,只是朝堂的一些事。前任户部尚书刘元清被你弄倒以后,新任户部尚书郑斌是朕的人。不过他行事上出了些岔子,被端王的人抓到把柄,刚才特来找朕请罪,明日的早朝……或许他就要成为下一个刘元清了。” 出了一些岔子? 虽然这男人说的轻描淡写,可是夏清浅知道,这岔子绝对不小,否则也不会刚上任就被免职。 还有……端王? 这段时间夏清浅虽然没有刻意了解过朝堂之事,不过大体格局她还是知道的,朝中如今的权势可谓三分天下,除了帝王皇权之外,还有端王和太后一党,以及摄政王一党。 端王和太后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叛党”,除了没有明确的 宣扬反叛以外,平日里的行事作风都是明里暗里的与皇帝对着干,一旦找到机会,那绝对是谋朝篡位的一把好手。 而摄政王则不然,他并非判君之辈,在朝中算是稳固的中间派,比如皇权党和端王党提出什么截然相反的意见,可能这一次摄政王会站皇帝,下一次站的就是端王——如何行事都是看他心情。而且此人极难拉拢,一看就是不打算参与党争,只求偏安一隅的自保,所以这两派人马都与他不甚亲近。 除了这三派人马之外,还有一些则是不站队随大流的,或墙头草两边倒的,都只想明哲保身而已。 虽然萧墨寒继位已经两年,励精图治,可是这些问题牢牢扎根在朝堂,不可能短期之内解决——毕竟,这都是从先帝时期就已经存在的历史遗留问题。 不可否认,先帝是个明君,但也总有顾及不到和无可奈何的地方。不过想来,那个时候先帝就已经预料到了后续的一系列问题吧? 所以才会设立摄政王这个职位,就是为了牵制太后和端王的势力,只是没想到如今的摄政王也并非保皇党,摇摇摆摆的并没有给皇权带来多大的正面效果。 夏清浅叹了口气,忽然像是想 到什么,疑惑的道:“下一个刘元清的意思,是他跟刘元清做了一样的事,还是单纯的指他会被罢黜?” “不尽相同,不过也差不多。”萧墨寒眼底闪过一丝暗芒,“郑斌坚持要娶一个欢场女子,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可他的原配将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刚好前阵子刘元清也是出了这种事,所以民间反应极大,朝中参他的折子不断,朕也不想因为这种事情强行保他。” “非得现在娶吗?” “什么意思?” “现在刚出过刘元清的事,正是敏感的时候,若是过一阵子,说不定会好上很多。户部尚书可不是小官,能让你看上的人,必有其智谋和独特的能力,品行上也定然不会差得太多。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选在这个敏感时期非要娶一个欢场女子,不惜割舍自己的官位、甚至辜负你的信任呢?” 就算郑斌和那欢场女子是真爱,可是权衡利弊,等上几个月又如何? 不是说感情不重要,也不是让他就此割舍,可是为什么非要在这样的关键时期作死? “你说的这一点,朕也想过。”萧墨寒沉声道,“可是朕问了他几遍,他都坚持并无难言之隐。” “皇上……” 夏清浅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看着他,“你也说了是难言之隐,要是你问两句他就全盘托出,还能叫难言之隐吗?” 萧墨寒脸色一沉,“那你要朕如何,求他不成?” 夏清浅想了想,忽然眨眼道:“既然皇帝陛下不愿屈尊降贵,那不如给我一天时间,我试试看能不能替你弄清楚?” 萧墨寒,“……” 不是他不愿屈尊降贵,只是被郑斌那该死的东西气着了——既然郑斌自己都不求上进,那他又何必在这样一个人身上浪费时间? 可是现在被这女人一说,倒像是他多小气一样。 他掐了掐她的脸,恶声恶气的道:“你还挺关心他?” 夏清浅吃痛嘶了一声,气恼的道:“请注意,我说的是替你弄清楚——替你好吗?!” 她的语气带着几分愠怒,眉眼骄横,偏又风流转,让人忍不住心痒痒。 萧墨寒眸色一深,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像是下一秒就要吻上去,“怎么突然这么善解人意?” 夏清浅挑眉,“你不喜欢吗?” 男人眼神微变。 夏清浅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瓷白的脸蛋微微僵了一下。 院子里的气氛一下子陷入了寂静,暧昧消散,透着几分诡异的凝滞。 第一百三十一章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夏清浅忽然有些后悔。 自从今日去找他和解开始,她就已经下定决心不会再纠结“喜不喜欢”这种事情,所以她真不是故意问这么个问题,只是刚才在那种气氛下脱口而出而已。 可是显然,她上次说的话还扎在这男人心里,所以他一听到“喜欢”这两个字,神经就紧绷了。 “那什么……你不用放在心上,我只是随便说说的。” 她勉强笑了笑,试图缓和这尴尬的气氛,“我还要替你办事儿呢,只有一天时间,这么紧迫,我就不留你了,你先回去吧。” 说罢便撒开她的手,从他怀里退了出去,转身便要进屋。 萧墨寒神色复杂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夜晚的凉风好像呼啸着灌进了他的胸口,就像以往她挣脱他的每一次一样,只是这一次尤甚。 “夏清浅。” 他忽然迈开长腿阔步朝她走去,在她进屋之前从她后面环住了她。 夏清浅背影僵了一下。 萧墨寒便把她搂得更紧了些,胸膛这才逐渐回暖,甚至有种逐渐被填满的感觉。 “朕喜欢。”他长吁一口气。 其实以往的很多次他都应该意识到,如果不喜欢,他为什么要把她留在身边? 甚至不惜用逼迫威胁这般强硬而卑劣的手段,让她当他的女人。 他早该意识到 ,后宫这么多女人,为什么独独是她,为什么他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为她破例为她担忧——不就是因为这个女人不知不觉间走进了他的心里吗? 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他一直不愿意承认。 直到此刻,话说出口的刹那,才发现也并没有那么难。 萧墨寒阖了阖眸,几不可闻的叹了声气,“你跑什么,想怎么查,朕随你一起去。” 夏清浅还在茫然他的上一句话,根本没听到他后面说的是什么,下意识的脱口道:“喜欢什么?” 萧墨寒,“……” 他看着她难得呆愣的样子,眸色又是一深,“喜欢你。” 夏清浅猛地扭头,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的看着他,“为什么?因为我善解人意吗?” 前两天还打死不喜欢她,甚至恶狠狠的威胁她,现在突然又喜欢了? 难道就因为她帮他查郑斌的事? 早知如此,她就早点表现出她善解人意的一面啊! 萧墨寒,“……” “想什么呢你?”他没好气的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郑斌的事,你打算从何查起?” “噢……”她委屈的揉了揉脑袋,脑子里还不断的回荡着他那一句喜欢你。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可心里还是不可抑制的生出几分酸酸甜甜的滋味,像有一只小鹿在跳,欢喜雀跃。 她甚至有些控制不住脸上的笑意,“我是觉得,既然郑斌这边不好下手,不如从那女人身上试试?” ……… 一个时辰以后,京城花月街。 这条街道是有名的花街柳巷,四处都回荡着美娇娘们迎来送往的声音,娇滴滴的婀娜多姿。 天香楼门前,一白衣蓝两道身影伫立。 那道墨蓝色的身影颀长而尊贵,浑身上下散发着森寒疏离的冷气。而那道月白色的身影则带着几分兴味,好奇又高兴的看着四周。 “这就是你说的办正事?” 身旁阴恻恻的声音响起,夏清浅无端的打了个寒蝉。 她一本正经的道:“皇……萧公子,你不要对风月场所有偏见嘛,只要我们行得正坐得端,找准目标人物莺儿,这儿怎么就不能办正事了?” 萧墨寒冷笑。 “两位公子,快进来坐呀。”一个粉衣女子挥着丝帕,浓重的脂粉味袭来。 萧墨寒的脸色更沉了几分。 夏清浅硬着头皮,“好好好,这就进来。让你们这里最好的姑娘都出来招待吧。” 天香楼的妈妈见这二人穿着如此贵气,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儿,立刻把所有的女子都叫了出来。 夏清浅一个一个的问了她们的名字,却都不是莺儿。 她顿时沉下脸,“怎么,是怕本公子没钱么,说了要最好 的,你还藏着掖着?” 脸色微变,有些不高兴的道:“公子这说的是什么话呀,老身已经把咱天香楼的姑娘都叫了个遍。若是公子还嫌不满的话,老身也没有办法了。” 夏清浅眼珠转了转,立刻又换上笑脸,“妈妈别生气,我只是来之前听说你们这里有个国色天香的花魁,可现在见的却都是这些庸脂俗粉,心里自然不高兴啊。” 妈妈一听花魁,脸色又是一变,尴尬的道:“公子说的是莺儿啊,可她已经赎身不做了。” 可是话音刚落,却见夏清浅掏出了一沓千两银票,做出叹息的模样,“这样啊,看来我这些钱是没处花咯……” 这些银票加起来,至少得有几万两啊! 妈妈登时两眼放光,“别别别,老身立刻去问问她!” 不一会儿,一道穿着浅绿色衣裳的女子就缓缓走进了厢房。 夏清浅让那妈妈和其他姑娘都退了下去,专心致志的打量着这位莺儿。 原以为欢场女子的脂粉色大多很浓,可是莺儿却不然,虽然容貌姣好,可此刻却是素面朝天、脸色也不是很好看,甚至眼眶还有些发红。 按理说,赎身以后的女子肯定是欢欢喜喜的要去嫁人了,怎么会看着这么憔悴? “莺儿姑娘不必紧张。”夏清浅笑了一声,“你这模样,倒像是 我兄弟二人要强迫你做什么似的。” “公子莫要见怪,是莺儿不是。”莺儿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可脸色依旧苍白。 夏清浅眨了眨眼,忽然朝萧墨寒使了个眼色。 萧墨寒眉头紧紧蹙了起来。 夏清浅见他完全不配合自己,只好指着他道:“不知姑娘觉得我这位兄弟如何?” 莺儿配合的看了萧墨寒一眼,低眸赞赏道:“公子英俊贵气,想必是大户子弟。” 夏清浅,“……” 不是她说,这莺儿着实的反应有些奇怪。 刚才这天香楼的女子见了萧墨寒,都跟猫见了老鼠一样两眼放光,恨不得贴到他身上去。她毫不怀疑,就算分文不取,这些女子也愿意成为萧墨寒的女人,何况他们萧公子还这么有钱。 不管是品貌还是钱财,萧墨寒都不可能输给郑斌。 可是现在,莺儿显然对他不感兴趣。 所以莺儿应该不是那种见钱眼开或见色起意的女子,而且言谈之间谦和有礼,倒是个识大体的。既然如此,郑斌为什么死活要在近期把人迎进家门? 郑斌不会无缘无故做出这种决定,辜负帝王的信任,所以这其中肯定有什么特殊原因。但现在看起来也不像是因为女方施压,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夏清浅眼底闪过一抹深色,忽然抬眸道:“莺儿姑娘……”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不过你最好配合一点,我们才能帮你 夏清浅眼底闪过一抹深色,忽然抬眸道:“莺儿姑娘,你可知道我是谁?” 莺儿惊讶的看着她,“您……” “我是郑斌的表弟。” 顿了顿,“或许你没听他提起过我,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表哥马上就要死了!” 莺儿瞪大眼睛,脸色一下子更白了,“您说什么?” 夏清浅冷冷看着她,“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在这个时候让他娶你,我表哥为了你的事焦头烂额,被家中施压和丢了官位都也就罢了,可现在他辜负皇上的信任,皇上要杀了他!” 萧墨寒眉骨一跳,冷冷扫了她一眼。 夏清浅像是没有察觉到他的不满,声情并茂的继续道:“你可以自私的选择嫁给他,可是即便你进了我郑家的门,以后没有我表哥护着你,你也不会有好日子过的!若是你需要钱,大可以直说,为什么非要拿我表哥的命来做你的踏脚石,你这样实在是……” “我没有!”莺儿忽然尖叫一声。 她眼眶通红,像是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无助的看着夏清浅,“我真的没有,他说他不会有事的,我真的不知道他会丢了官位,甚至……甚至丢了性命。若是我知道,怎么可能答应他这么做?” 夏清浅眼底闪过 一丝怜悯。 果然,莺儿不是这样的人。 她刚才是故意用激将法,甚至说郑斌会死,就是想要莺儿说出真相。 “出什么事了吗?”她柔和了语气,试探着道,“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 “你?” 莺儿讽刺的笑了一声,“你能替我杀了他的妻子柳氏吗?” 夏清浅微微一惊。 ……… 端王府,书房。 几位大臣坐在下方,看着主位上面如冠玉的男人,面上俱洋溢着喜色。 “王爷真是睿智无双啊,这下根本不用咱们自己出手,郑斌他自家的窝里就先乱了套了!” “是啊,出了这种事,郑斌也不好意思拿出来宣扬,根本不会有人想到这件事情和我们有关,皇上也只会当是郑斌自己鬼迷心窍了!” “这样一来,户部尚书一职又该重新回到咱们的控制中了吧?” “……” 底下赞扬的声音不断,萧景玉嘴角勾着一抹淡淡的弧度,眼底却是一片阴冷,“本王不过是略施小计而已,区区一个户部尚书,原本也不值得本王放在心上。” 他只是咽不下那口气。 曾经的户部尚书是母后的人,却被后宫里那个叫夏清浅的女人搅和了,无端将户部这个肥差推到了皇帝的手里,他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所以他此番出手,就是要让他那皇兄知道——该是谁的,最终还会是谁的,抢不来。 就像那个皇位一样。 父皇偏心,将储君之位给了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儿子,明明母后才是正宫皇后,明明他才是名正言顺的嫡子,父皇却无视朝堂百官的谏言,一意孤行的让萧墨寒接任皇帝之位。既然如此,他就自己把那个位子抢回来,让父皇在九泉之下也看看,当初的决定有多愚蠢! 一个连皇位也守不住的人,根本不配当皇帝! “王爷英明!” 底下又是一片附和声。 萧景玉嘴角的弧度深了几分,“行了,你们都回去吧,明日早朝有好戏看了。” ……… 户部尚书府。 郑斌听到管家老报,外面有人找他。 只是对方不愿言明身份,可是看着打扮又十分尊贵,所以管家没敢直接拒绝,特地进来请示。 若是换了以往,郑斌也未必会见他们,一个连身份都不敢报的人,缩头缩尾的根本不配让他去见。 可是今日,他却换了种心态。 自打他要娶莺儿的消息传出去以后,他就成了过街老鼠一样的存在,旁人见了他躲还来不及,哪里还会有什么穿着尊贵的人主动来见他? 所以他有些好奇,这么晚了会是谁 。 结果一到门口,他的脸色立刻就变得惊讶无比。 清冷的月辉下,赫然是一墨蓝一月白的两道身影双双站立,男的尊贵清冷,女的清丽动人,宛若一对璧人! “皇……皇上?” 郑斌震惊的低呼出声。 夏清浅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颇有几分得意的看向身旁的男人,“你看,我就说他会出来吧?” 萧墨寒脸色比不太好看,“闲着无聊而已。” 夏清浅不满的哼了哼,“就算如此,皇上也该遵守约定吧?” “呵。” “……” 两人旁若无人的对话让郑斌愈发迷茫,“不知皇上和清妃娘娘这么晚了驾临寒舍,有什么吩咐吗?” 夏清浅撇撇嘴,这才收回视线看了他一眼,“刚才我与皇上打赌,若是郑大人愿意出来见我们这两个无名氏,那便帮你一把。若你不愿意出来,那就当没你这个人,以后随你死活。” 郑斌一愣,“帮我什么?” “走,进去说。” 郑斌虽然云里雾里,但还是恭恭敬敬的把这两人迎了进去。 他亲自给两人泡了茶,忙完之后便有些局促的站在原地等待发落,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并不俊秀的面容却透着几分憨厚老实的稳重。 夏清浅叹了口气,这么一个老实人,却娶了 一个不安于室的女人。 “郑大人,你觉得你现在的行为,对莺儿公平吗?”她眼神郑重的道。 郑斌脸色倏地一变,“您什么意思?” 萧墨寒冷笑,“怎么,非要朕把你干的那些蠢事儿全都说一遍,你才能老实?” 郑斌大惊,“微臣不敢!” 他这会儿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分明是皇上和清妃娘娘知道他和莺儿之间的事了。 可是,他们怎么会知道? 难道他们去找过莺儿了? “皇上……” 他刚要说什么,却被夏清浅打断了,“郑大人,皇上知道你是形势所迫、情非得已,所以才勉强不计前嫌的来到你府上。不过你最好配合一点,我们才能帮你,懂吗?” 郑斌又是一惊。 这一次却不是因为皇上的话,也不是因为他们做的事,而是因为这位清妃! 她竟然看出他想说什么了。 他非要娶莺儿的理由实在难以启齿,现在却被皇上和清妃知道,他心里一急,竟想要质问皇上是不是去找过莺儿——可分明是他辜负皇上的信任在先,皇上没有因为这件事儿降罪于他已经是大恩大德了,如今还主动关心他帮助他,他怎还敢如此不敬?! 如果不是清妃娘娘看穿他的心思,又加以提点,那他真是罪无可恕啊! 第一百三十三章 可是为什么? 屋子里熏香袅袅,温暖无风,郑斌却是满头冷汗。 他深深的作了一揖,“多谢皇上,多谢清妃娘娘!” 夏清浅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有个问题,想要问问郑大人。” “娘娘请说。” “若是给大人选择的机会,你是希望自己的名誉受损,还是希望莺儿的名誉受损?” 其实也不该这么问,毕竟,郑斌愿意娶莺儿就在某种意义上说明他宁可自己名誉受损。 而且,还不惜为此丢了官位。 “自然是自己!”郑斌果然急声道,“娘娘,莺儿在这件事情里面太过无辜,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再伤害她了。所以此番纳她入府是势在必行,我……” “可你觉得纳她为妾,就能解决所有的事吗?”夏清浅淡淡的打断了他。 郑斌噎了一下。 夏清浅叹了口气,一字一顿的道:“不可能的。” 刚才在天香楼,她已经在莺儿那里了解了所有的事。 郑斌之所以这么火急火燎的要娶莺儿,原来是为了莺儿的名誉! 从前的郑斌不会出入欢场,此番接任户部尚书之后,扛不住同僚的撺掇哄闹,只好与他们一同去天香楼走了一遭。莺儿是天香 楼的花魁,当晚在台上一曲艳惊四座,郑斌也自然为她的美貌所倾倒。可他知道自己有家室,并未就此流连,可是当日郑斌却中了媚香被扔进莺儿的房里,两人险些出事。 好在郑斌是个正直的人,莺儿虽然家道中落流落欢场,但也一样是个未经人事的纯良女子,所以最终这两人并没有发生什么,只是在那之后都对对方另眼相看而已。 郑斌后来偶然又去过一次天香楼,但也只是听了莺儿一曲便离开,因为郑斌不会对不起自己的妻子,莺儿也不愿嫁作他人妾室,两人甚至说好永不再见。 可是就在前几日,莺儿忽然遭人玷污,名节不再。 或许对于旁人来说,这样一个欢场女子经历这样的事根本不算什么,可那是莺儿——流落欢场这些年也从未不卖身,却在这样的情况下被人玷污了,一时简直恨不得立刻去死。 郑斌大怒,调查之下却发现是自己的妻子柳氏因嫉妒所为,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把自己所有的积蓄拿出来,替莺儿赎身,又在莺儿的门前跪了两天求她过门,发誓往后一定会待她好。 莺儿这才答应。 可莺儿并不知 道,此举会影响郑斌的仕途,而郑斌也已经打算一条道走到黑,彻底豁出去了。 只是此事关乎他的妻子又关乎莺儿,他无论如何也不敢对外泄露半句。哪怕旁人误解、哪怕帝王大怒,他也不敢将此事告诉他最尊敬的皇上。 夏清浅记得自己当时听完以后,又惊又怒。 他气郑斌老实,又气莺儿无奈接受现实,但最恨的却是那该死的柳氏! 她神色复杂的道:“你这么做,只会让事情更复杂。” 郑斌眼底闪过一丝茫然。 他以为自己已经做了最好的安排,为了保全莺儿的名节,便将她纳进门来永远对她好。 至于柳氏……是他对不起柳氏在先,所以柳氏才会疯魔的做出这样不理智的事情,他问心有愧,便下不了狠手把她扔去官府,何况他也没有证据。 他已经尽可能的想要做到两全其美,他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让所有人都满意。可是现在,清妃娘娘竟然告诉他,他的决定并不能解决所有的事? 如果是旁人,郑斌或许只会当他们是为了劝自己,可是清妃…… 或许是因为见识过她的厉害,他心里对她有一种无形的敬畏。 他抿了抿 唇,为难的道:“娘娘是指往后莺儿在郑家的日子不好过吗?” 夏清浅摇头,“不,这只是其中之一,最重要的是——你们有没有以后还很难说。” 郑斌一惊。 夏清浅道:“郑大人难道没有想过,你的妻子柳氏因为你听了莺儿两次曲子便要找人玷污她,那该是何等醋妒的心理才能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那她又怎么可能允许你娶莺儿?” 郑斌怔怔的道:“她不同意,甚至四处散播谣言……” 夏清浅意味不明的扯了下唇,“那她为什么不说莺儿遭人玷污的事,却只说你们狼狈苟且,将矛盾全部落在你身上,甚至害的你丢了官位?” 郑斌再一次噎住了。 萧墨寒看着他这幅茫然的样子,又是一声冷笑,“蠢成这样,朕看清妃也没必要浪费时间去帮你。” 夏清浅无奈的看了他一眼,“皇上!” 郑斌在这件事情上确实犯了蠢,不过这也是因为他太单纯太老实,没有想到人可以坏到这个地步。 何况当局者迷,他看不透身边的人也是正常的。 “郑大人难道不觉得,你的妻子最近有些奇怪吗?” “……” 话都说到这一步了 ,郑斌怎么可能还不明白她的意思? 他难以置信的道:“娘娘的意思是,柳氏是故意的?可是为什么?” 夏清浅眼底闪过一丝寒光,“为了你的官位。” 如果真是单纯的因为醋妒,那就该拿莺儿的事威胁郑斌,不允许他娶莺儿,否则就四处宣扬莺儿跟男人苟合的事迹——横竖莺儿是个欢场女子,真的出了这种事,旁人根本不会相信莺儿。 可是柳氏没有这么做,反而把自己的丈夫贬得一文不值——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就算真的要宣扬出去,也该先以此要挟不准郑斌纳妾,而不是真的让自己的丈夫官位不保。 这样对柳氏根本没有好处。 可柳氏还是这么做了,就显得十分古怪。 “刚才来找你之前,我和皇上去查了柳氏的行踪,发现她最近经常出没在端王府附近的一间茶楼中——有人撞见过和她相会的那个人,按照对方的叙述,我画了一张人像。” 夏清浅说着,缓缓的从袖中取出一张画像,递给郑斌。 郑斌从她说出“为了你的官位”开始,就已经心跳大乱。 此刻看到她手中卷起的画像,几乎是颤抖着接了过来,缓缓打开…… 第一百三十四章 所以,该怎么办呢? 看到那张脸的刹那,他瞳孔骤然一缩,“这是……” “端王的贴身侍卫,银鹰。” 对,是银鹰。 郑斌在端王身边见过这个人,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这人会跟自己的妻子混在一起! 他浑身僵硬,一口气几乎提不上来,“他……他们……” “如你所想。” 她不认识银鹰,可萧墨寒见过。 刚才看到这人的脸以后,他就知道,事情彻底清晰了。 他本来就怀疑此事跟端王府脱不了干系,只是没想到,原来从事情的最开始就是端王在布局。 夏清浅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和怜悯,“对于柳氏,你根本不必内疚。她才不是因为你听了莺儿两次曲才对莺儿下手的,而是她自己红杏出墙在先,后又为了陷害你,找人玷污莺儿。” 柳氏太了解郑斌,知道他是个老实善良之人,发生这种事只会内疚自责,不会把所有的罪过都怪在柳氏身上,所以剩下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纳莺儿为妾——哪怕他一开始没有这么做,可一旦莺儿被玷污的事宣扬出去,他也一定会这么做! 而他这么做的后果,就是千夫所指! 那么,柳氏和端王的计划自然就成了! 甚至…… “即便你不再为官,他们也未必会放你和莺儿。” 京城对于这两人而言,是个流言蜚语不断的地方,所以郑斌一定会带着全家回乡,离开此处。 但柳氏不可能跟他回去的,一定会想办法让端王解决此事。 而端王不可能留柳氏这样一个抓着他把柄的人在身边,所以柳氏必死。但柳氏无缘无故的死了,说不定还要惹人怀疑牵连到端王府,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将柳氏的死推到郑斌和莺儿的身上。 那么,郑斌就彻底成为了第二个刘元清! 这一层一层的连环计,实在太过歹毒! 夏清浅当时想通这一切的时候,怒郑斌太老实、恨柳氏太蠢,但最愤怒的还是端王的诡计多端! 这一招借刀杀人用得实在太妙,从外人看来,和端王府哪有半点关系?! “娘娘,是微臣糊涂!” 郑斌听她这一句一句的引导,已经彻底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敬佩的同时,心底生出了诬陷的后怕和自责。 如果皇上和清妃娘娘没有细查此事,他不就彻底中了端王的毒计了? 他自己活该去死也就罢了,可这样还会连累莺儿,连累皇上! 郑斌重重的跪倒下去, 眼眶极红,“皇上,微臣辜负了您的信任,微臣罪该万死!但是这件事,微臣绝对不能称了他们的意——明日早朝微臣不能就这么把户部尚书之位让出去,还求皇上指点!” 他犯下大错,被免职也是理所当然,所以他根本不是在肖想户部尚书一位。 可这个位子是皇上给他的,若是他出了事,被嘲笑的不只是他而已,皇上也会被人议论“用人不贤”,竟然用了一个和前任户部尚书一样的陈世美! 他愧对皇上,在此事结束以后定会请罪,哪怕再怎么惩罚他都会心甘情愿的接受,但他不能因为这样的理由被免职,不能连累皇上! 萧墨寒冷冷盯了他一眼,“记住你说的话,明日早朝,无论别人怎么说,你都不能让出这个位子。” 说罢,他便直接起身走了。 郑斌不明白他的意思,满脸紧张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皇上……” 夏清浅看他这幅样子,有些不忍的想说什么,却被男人冰冷的眼风扫过。 她顿时讪讪,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郑大人,告辞。” “恭送皇上,恭送清妃娘娘!” 夏清浅匆匆跟上男人的脚步,月光下追着他的影子跑了 许久,直到走出尚书府才追上他。 她微喘,“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 现在这样,郑斌怕是要忐忑不安一整晚,睡都睡不好。 萧墨寒脸色冰冷,“犯蠢也是要付出代价的,否则难保他下一次会不会还是如此。” 夏清浅好笑,“虽然我们俩确实应该一个白脸一个红脸,才好敲打敲打他,但我觉得还是应该我来唱白脸小人啊。” 萧墨寒脚步一顿。 夏清浅故意打趣道:“以后你还得使唤他做事,应该让他感谢你敬重你。我就无所谓了,哪怕他觉得我是个奸诈讨厌的妖妃又如何,对不对啊?” 萧墨寒瞪了她一眼,“朕看你不是妖妃,是笼络人心的明妃。” 夏清浅顿时委屈,“我帮了你,你还讽刺我?” 萧墨寒其实没有讽刺她。 虽然他语气不好,可他心里当真是觉得这女人厉害得很——即便他也觉得郑斌的事有问题,可再三询问之下得不到结果,他或许真的会把郑斌当成弃子,毕竟这样不识抬举的人不值得他浪费时间。 可如果真是这样,他就不会知道郑斌的难言之隐,就会错失一个忠臣……不,甚至错失一个好人。 因为端王不会放过郑斌,他的子民会因此死去。 所以他心里是真的感激她。 萧墨寒眼底酝酿着某种复杂的情绪,“朕替郑斌谢谢你。” “你看看你,明明很关心他,还故意做出这凶巴巴的样子,嘴硬心软!” 其实她说这话的时候说的明明是他对郑斌的态度,说完却猛地联想到,他对自己不也是这样吗? 做了什么从来不说,被误会了也从来不解释。 夏清浅忽然眨了眨眼,猝不及防的凑到他面前,娇俏的脸蛋几乎要贴到他脸上,“你刚才在凤栖宫说喜欢我,是不是真的啊?” 萧墨寒,“……” 他顷刻黑了脸,“滚开!” ……… 翌日早朝。 金銮殿无比肃穆,无人开口。 只是片刻之前,还有一个接一个端王党站出来,参郑斌一本,甚至非端王党也有不少附和的。 郑斌满头冷汗,紧张的不得了。 昨晚他一直在想皇上临走前说的那句话,一夜没睡着。 可是思来想去,就算他打死不肯让出户部尚书之位又怎么样——这陈世美的罪名已经钉死在他身上,除非找出柳氏和端王勾结的证据,否则他被罢免是势在必行。 所以,他该怎么办呢? 第一百三十五章 可是没见过的人怎么会熟悉? 郑斌不想再辜负皇上的信任,可他脑子里现在一团浆糊,根本想不到解决的办法。 偏偏这个时候,萧景玉还站出来说,“皇上,臣弟知道您对郑大人寄予厚望,可是他做出这种事情,与前任户部尚书刘元清并无两样,臣弟以为他不适合再担任户部尚书一职。” 郑斌脑子里那根弦蹭的一下就断了,窘迫的同时怒不可遏,“王爷这是什么话!” 本来他还因为自己德行有亏而愧疚,可是昨晚得知这一切全是端王设计的以后,他所有的愧疚都化作了愤怒,而这罪魁祸首现在竟然还敢在这里说风凉话! 他厉声喝道:“刘元清为了往上爬宠妾灭妻,专宠太后娘娘的表妹陈芳荷不算,还把自己的结发妻子给杀了,简直丧心病狂!而我不过是喜欢上一个女人而已,既没有对不起我的妻子,也没有杀人放火,怎么就和刘元清一样了?” 他这话说的不只是理直气壮,还大为不敬,甚至把话扯到了太后身上。 萧景玉眼神变了变。 他记忆中的郑斌老实纯良,出了这种事绝对没脸再狡辩,甚至该恨不得引咎辞职才对,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不只是他,所有人都难以置信的看着郑斌。 “郑大人自己做出这种事情,竟然还这般理直气壮,甚至对 王爷出言不逊?” “何止是对王爷,他恨不得把太后娘娘都牵扯进来呢!长此以往,他定然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所作所为说不定会比刘元清更过分啊!” “请皇上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纵容他了,否则便是养虎为患啊!” “……” 朝堂上你一言我一语的,不只是端王党的如此,就连那些中立的大臣也纷纷对郑斌横加指责。 萧墨寒眸色敛了敛,却始终没有吭声。 萧景玉看着男人神色莫辨的模样,心底冷笑,皇兄莫不是这个时候还想维护郑斌? 他立刻上前道:“皇上……” 刚要说什么,却见门外匆匆走进来一道身影,正是元修! “皇上,不好了!” 若没有重要的事,元修是不会进来打断早朝的,所以四周的争论声一下子安静下来,纷纷看向他。 “何事?”帝王淡淡的开腔。 元修面露迟疑,为难的看了萧景玉一眼。 萧景玉心里咯噔一下,闪过一丝不太好的预感。 下一秒就听元修继续道:“回皇上,是端王府出事了。” 其实也不能说是端王府出事,毕竟此事与端王本人毫无关系,只不过出事的是端王最信任的贴身侍卫——银鹰。 据说是银鹰在端王府附近的水月茶楼与一名女子幽会,被他妻子吴氏当场捉奸 ,吴氏气得不轻,便挥着菜刀喊打喊杀,非要把银鹰剁了才肯罢休。 原本这事儿虽香艳又不道德,但也不值得闹上朝堂,可偏偏事件的另一名主角,这几日也是街知巷闻的名人——户部尚书郑斌之妻,柳氏! 这下可把吃瓜群众激动坏了。 原以为柳氏是个受害者,丈夫郑斌官场得意之后便抛弃糟糠,非要纳个欢场女子为妾,所以这几日支持柳氏的声音不胜枚举,几乎是一边倒的求皇上罢黜郑斌。可现在这凄惨的受害者竟然出现在茶楼,因为偷情而被男方的妻子举着菜刀追杀,简直让人惊掉了下巴啊! 最关键的是,吴氏带人闯进去的时候,还听到这两人在嘲笑郑斌,说他自以为当了个烂好人,实际上根本是落入他们的圈套,主动抗下所有的恶名,那么到时候即便柳氏提出与他和离,也不会有人任何人说她不好,甚至会一边倒的支持她,而她便能与银鹰名正言顺的在一起了! 如果说百姓们原本还抱着看热闹的心情,那么听到这里,便出离的愤怒了——毕竟,他们可是被人当枪使啊! 所以不只是吴氏气得发抖,提刀砍人,便是围观的百姓也都加入了战局,对那对狗男女喊打喊杀。 一时间,场面完全失控,甚至出动了京城护 卫队的人。 底下人没有办法,这才入宫禀报,所以才有了元修走进朝堂的这一幕。 “皇上,事情大概就是这样。”元修说完便叹了口气。 满朝文武面面相觑。 刚才还对郑斌指责不断的众人,顿时蔫儿了声,不知道说什么。 郑斌震惊的呆在了原地。 萧景玉的脸色已经难看的不能形容了,“皇兄,此事纯属子虚乌有,定是有人诬陷银鹰!” 萧墨寒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是不是诬陷,看过才知道。” 因为帝王这一句话,满朝文武便一同出宫来到水悦茶楼。 此时茶楼周围还围着大量人群,这人群分为两拨,左边是京城护卫队的官兵,右边则是愤怒的群众,吴氏站在群众的最前端,举着菜刀想要越过护卫队去打那对衣衫不整的狗男女。 “滚开,老娘今天一定要杀了他们!”她怒吼声穿破天际。 “夫人,你冷静一点,这样闹腾也是占不了的便宜的!”护卫队尴尬的劝说。 他们哪离敢让开,身后毕竟是端王的贴身侍卫啊,若是出了事,他们也讨不了好! 吴氏气得满脸通红,还要再说什么,身旁却有个白衣男子制止了她。 这男子生的清秀如玉,清润的嗓音不徐不疾的道:“大人这话就不对了,夫人这样做占不到便宜 ,难道放过那对狗男女就留能占到便宜了吗?” 几乎是她开口的瞬间,萧景玉的目光就朝她看了过去! 没见过,熟悉——这是他脑子里立刻蹦出来的两个词。 可是没见过的人怎么会熟悉? 萧景玉眉心紧蹙,努力回忆着在哪里见过这张脸…… “公子,您就别出来添乱了!”护卫队的队长愈发窘迫。 这白衣男子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从最开始就一直在吴氏身边帮着吴氏说话,还有意无意的引导着百姓间的情绪。 他也试过让底下人把这男子赶走,可是偏偏这人威信极高,他们一动手,百姓就争相冲上来要跟他们对抗——为了这种事得罪这么多的百姓,对于他们而言也是得不偿失啊! 所以他现在只能指望这白衣男子不要再煽风点火! “我这怎么是添乱呢?”白衣男子惊讶的道,“我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难道大人当真应了那句官官相护,连人家的家务事也要管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 护卫队队长还想说什么,却被一道凌厉的声音打断,“你到底是谁!” 萧景玉冷冷盯着那道白色身影,犀利的目光仿佛要将对方射穿,“有种在这儿挑拨离间,那就别怯懦的戴着假面!把你脸上的东西撕下来再说话!” 第一百三十六章 可即便真是如此,那说的也是真话啊…… 夏清浅身形一顿,挑眉朝他看了过去。 没错,这白衣男子就是她! 从头到尾,就是她在撺掇众人,引导风向,也是她给吴氏送了密信,让对方来捉银鹰和柳氏的奸。 可以说,水悦茶楼现在发生的这一幕,都是她一手策划的! 她看着对面脸色难看的端王,嘴角微微勾了一下,“哟,这是谁啊?” “放肆!”身后立刻有人喝道,“竟敢这般与端王说话!” 众人一听端王,脸色俱是微变。 银鹰刚才躲在最后面没有看到自家王爷,此刻一见满朝文武的轿子都出现在附近,脸色登时变了,羞愧的朝着端王的方向跪了下去! 包括他身旁的柳氏,眼神也是大变。 夏清浅眉梢挑得更高,“端王?素来听闻端王睿智大气,为何您不问青红皂白就指责我呢?难道因为银鹰是您的人,您就打算包庇他吗?” 萧景玉冷笑一声,这女人还敢倒打一耙? 刚才他没有第一时间看出来,毕竟她的容貌和声音都变了,可是听她说了几句话以后,他立刻想起了一个人——那个最近搅得后宫大乱的女人! 她咄咄逼人又状似无辜的样子,实在太 熟悉了! 而且这件事情又和皇兄有关,不是她还会有谁?! “本王并未包庇他,只是防止有心人引导风向。”他冷冷的道,“所以弄清事实之前,要先看清楚你的真面目而已!” “我有什么真面目?”夏清浅无辜的看着他,“刚才我是和大伙儿一起到的现场,也是偶然站出来替银鹰的夫人说了句话,怎么就成了王爷口中的有心人?” “好!”萧景玉沉下脸,“有种你就过来,让本王看看你的脸上到底有没有假面!” “凭什么?”夏清浅眼神也微微冷了下去,“王爷一见面就冤枉我,若是我当真让王爷检查,岂不成了我自己心虚?何况大伙儿今日聚在这里都是为了银鹰的事,王爷却为何把关注点放在我身上,难道我是谁对银鹰的事有什么影响吗?还是说,王爷只是打算借此转移话题,包庇银鹰让他趁乱逃走?” 此话一出,四周的百姓脸色又是一变。 因为比起端王的说法,显然这白衣男子的说法更可信! 无缘无故,端王凭什么说人家戴着假面?而且人家又有什么必要这么做? 不管这人是谁,银鹰被捉奸都是不可 辩驳的事实啊! 吴氏甚至担忧的看了她一眼,“公子……” 夏清浅冲她摇了摇头,“我没事,夫人不必担心。” 他这幅隐忍又不卑不亢的模样,立刻赢得了所有人的好感。 萧景玉发现众人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善,脸色愈发阴沉下去,“本王什么时候说了要包庇银鹰,你竟敢如此胡搅蛮缠!” “所以王爷的意思是,您会秉公处理吗?”夏清浅先是面露惊讶,然后敬佩的看着他,“那是草民该死,误会了王爷!” 萧景玉的脸色更难看了,事到如今,他再想揭穿这女人的真面目几乎不可能了。 而且百姓明显只关心银鹰的事,对这女人的身份丝毫不感兴趣。 他眼底闪过一丝寒光,“就算要秉公处理,也得先搞清楚事情究竟是如何!无缘无故,银鹰怎么会出现在这茶楼里,又怎么会与女子偷情,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呢?” “能有什么误会?”这回吴氏也愤怒了,“我亲眼所见,难道还会冤枉他不成?” “吴氏。”萧景玉沉声道,“银鹰可是你的夫君,你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他被人陷害了,你也讨不得好。你要 想清楚,为什么他跟人在这里出现的时候你也刚好出现在此处,还正好被这么多人一起看到,让他名誉尽损,这其中到底有没有人为的成分?” 吴氏脸色微变。 夏清浅心底冷笑,不得不说,端王爷真是深谙人心。 从她刚才出现在吴氏身边开始,吴氏就没有停止过愤怒和与银鹰和离的决心,可是现在端王三言两语,却让吴氏动摇了原本的心思。 “是啊夫人!”银鹰看准时机,满脸恳切的道,“我刚才就想与你说了,我真的不知道今日是怎么回事,只觉早晨一起来就迷迷糊糊的,好像完全不听自己的使唤。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出现在这里,或许是有人给我下药陷害我呢,你千万不要中了旁人的奸计啊!”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又是一变。 吴氏眼底闪过一丝挣扎,探究的看着他。 夏清浅淡淡的道:“夫人,您要怎么选择,那是您自己的事。不过您可还记得他当时说了什么?” 【我家那婆娘又老又丑,比我大了两岁就想当我娘,处处管着我,哪有你这般温柔体贴?】 【放心,事成之后我一定会休了她娶你的。】 【郑斌那蠢货根本配不上你,让他娶了那天香楼的莺儿也好,届时天下人都会以为是他负了你,你再与他和离嫁给我,根本不会有人说什么。】 【……】 一字一句,言犹在耳。 吴氏狠狠闭了下眼睛,若是被人下药陷害,又怎么可能对所有的事情了解的这么清楚? 难道会有人被下药以后,意识还是清晰的,只是不得不说出真话而已吗? 可即便真是如此,那说的也是真话啊…… “夫人若是舍不得,那便算了吧。”耳畔又响起那白衣青年的声音,“日子是夫人自己过的,我们不过是明日就会消失的旁观者而已,若是夫人还想与他继续生活,那我们都撤了便是。” “不!”吴氏猛地睁眼,神色一下子坚定起来,“我亲眼所见亲耳所听,银鹰和柳氏在此偷人。除非我傻了,才会再信他花言巧语的鬼话!” 又老又丑,处处管着他? 当初明明是他自己看上她的年纪和阅历,才会娶了她,求着她教他武功帮他打理家中事务。 如今这管教,倒成了她的不是? 那她还不至于这么贱,这种情况还要巴巴的强求与他继续在一起! 第一百三十七章 此生无憾 “夫人……” 银鹰还想说什么,却被自家王爷狠狠瞪了一眼。 萧景玉刚才有意把话题引到今日的巧合上,银鹰这个蠢货却说自己被人下药陷害,反而给了对方可趁之机,也让吴氏坚定了信念——现在,吴氏已经无法挽回了! 最可恨的还是夏清浅这个女人,一直在旁边煽风点火! 他毫不怀疑,银鹰今日出现在这里绝对是她设计的——否则,郑斌的事都已经快结束了,银鹰又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犯蠢和柳氏偷情? 想到这里,他狠狠剜了夏清浅一眼,“公子好像对银鹰和他夫人的家务事格外感兴趣,莫非这件事就是你在其中捣鬼吗?” 夏清浅看出他眼底的杀意,嘴角的弧度缓缓加深,甚至染上几分挑衅。 是啊,就是她在其中“捣鬼”。 是她引导吴氏前来,也是她让情鬼帮忙,诱使银鹰和柳氏露出本性,口吐真言。 可她并没有冤枉他们——即便这两人今日不打算做什么,也不代表从前没做过什么。这两人偷情是本就存在的事实,否则就算她利用吐真剂,也不可能让他们说出那番话。 吴氏听到的只是这两人藏在心底的话,并非她虚构出来的,她只是让吴氏提前认清 真相而已! “王爷,事到如今,您还要往草民身上强加罪名吗?” 夏清浅一字一顿的道:“草民贱命一条,哪怕王爷事后杀了我泄愤,也没有人会知道。不过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草民只愿王爷能够公平公正的处置银鹰,不包庇不袒护,替吴氏主持公道,让咱们这么多百姓看到王爷爱民如子的一面!” 话音落下的瞬间,四周一片寂静,众人看向她的眼神染上了十足的敬佩。 当众顶撞端王,确实是大罪! 也不知道今日之后,还能不能见到这清风霁月的白衣公子! 吴氏气极,“王爷,错的明明是银鹰,为什么您要对一个普通百姓这般咄咄逼人?” 百姓们面面相觑,然后不约而同的跪倒下去,愤慨的高呼,“求王爷主持公道!” 萧景玉的脸彻底绿了。 从前母后总说这个夏清浅诡计多端,可他彼时都只是旁观者看场好戏,今日却真正领教到了! 这个该死的女人,确实是难搞,现在他不处置银鹰也是不可能的了! “银鹰。”他目光一转,盯着银鹰厉声道,“你与女子偷情……” “等一下。”夏清浅打断他。 “又怎么了?”萧景玉冷冷扫了她一眼。 夏清浅 蹙眉不赞同的道:“王爷,在西凉与女子偷情并非什么大罪,毕竟这是你情我愿的事,只是传出去名声不好听而已。但银鹰现在可不是与女子偷情,而是与有夫之妇偷情。最关键的是,他偷的还是朝廷命官的妻子,甚至为了一己私欲把郑大人的名声都搞臭了——若是他和柳氏的计划真的成功,那百姓和皇上都会损失一名善良正直的好官!” 她说的声情并茂,仿佛真的为此愤怒不已,一时间把百姓们愤怒的呼声也带到了最高点! 萧景玉眼底的阴霾已经浓到了极致。 可是还没来得及开口,身后的轿子里却传来一道波澜不惊的声音,“确实,朕还为了此事险些罢免了郑斌的官位,若是端王不好好处置这狗奴才,怕是会让人觉得此事与端王府也有关系。” 话音刚落,奢华的车帘被车夫掀开,一道明黄的身影缓缓从里面走出来。 百姓们脸色大变。 能穿着龙袍,自称“朕”的人,除了皇帝还会有谁?! “参见皇上!”众皆行礼。 萧墨寒抬手示意他们免礼,威严的目光扫过萧景玉,“朕刚好出现在此,没想到会目睹这些事。银鹰是端王府的人,端王自己说说该怎么办吧。” 萧景玉狠狠咬牙。 银鹰是他的得力助手,他并不想处置银鹰,可是他不会忘记人群中还藏着多少顶这样的轿子! 朝堂上的百官,全都在这儿了! 刚才夏清浅那最后一句话,已经明显把话风引到了郑斌身上,而皇兄在轿子里说的那句话,更是把他推上了风口浪尖,若是他再想包庇银鹰,那就明摆着是他指使的此事! “银鹰作风不良,此乃罪一。陷害朝廷命官,此乃罪二。他辜负了臣弟对他的信任,死有余辜。”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挤出来的。 银鹰脸色大变,“王爷!” 萧景玉狠狠闭了下眼睛,“皇兄放心,臣弟绝不包庇!” 郑斌却在此时走出来,神色复杂的道:“皇上,微臣有话要说。” 萧墨寒淡淡的嗯了一声。 郑斌道:“虽然微臣这些日子承受了不少,可是好在老天有眼,如今真相大白,微臣也没有什么实际的损失。银鹰虽然犯下大错,不过微臣以为他罪不至死,所以恳请皇上与端王爷饶他一命吧。” “准了。” ……… 最终,银鹰和柳氏都没有死,只是一个被重打了八十大板,一个被抽了八十鞭,赶出郑家。 而吴氏也和银鹰成功 的和离。 文武百官虽然没有明说,但也都心照不宣的看出了郑斌的事乃是端王设计,参他的奏折一下子都消失了。 御书房里,郑斌大为感激的看着面前的帝妃二人,“微臣愚钝,此番多亏了皇上和清妃娘娘相助,微臣叩谢皇恩,叩谢清妃娘娘大恩!” 他终于知道,昨日清妃为什么要问他那个问题了。 【若是给大人选择的机会,你是希望自己的名誉受损,还是希望莺儿的名誉受损?】 一个男人非要娶个欢场女子,还能说是个痴情种,可是被戴绿帽子,那实在就不是什么好名声了。 不过他根本不在乎。 能够揭穿柳氏的真面目,能够保住官位不辜负皇上的信任,又能和莺儿在一起,他此生无憾了。 只是…… 郑斌跪在地上,看着龙椅上脸色难看的帝王,心头惴惴。 皇上似乎还在生他的气,不打算让他起来——当然,就算皇上要他罚跪三天三夜他也不会有任何怨言,只是他此刻不知道该怎么办,实在有些无措。 想到这里,郑斌只好求助的朝夏清浅看了一眼。 夏清浅,“……” 她叹了口气,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故意问道:“郑大人刚才为什么要替银鹰求情?” 第一百三十八章 那只是在某些人没有出现的前提下 郑斌硬着头皮,讪讪的道:“微臣是觉得,银鹰的罪名在大多数人眼里都罪不至死——当然,这并不是微臣替他求情的原因。只是银鹰毕竟是端王身边的人,或许往后皇上对付端王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所以微臣才向给他施了个小小的恩惠。” 银鹰死不死与他无关,他虽然善良,但也不是毫无底线的愚善。 他只是为皇上留一条后路而已。 当然,这后路未必用得着——或许皇上有其他千万种办法,或许银鹰忠心不二,可是不管怎么样,这都是他的一片心意。 “原来是这样?”夏清浅故作惊讶的道,“我刚才还纳闷儿呢,想着郑大人怎会如此大度。” 话音刚落,她便推了推身旁的男人,软声道:“皇上,您看郑大人一心为您,您就别生他的气了,让他赶紧回去和莺儿团聚吧?” 萧墨寒,“……” 郑斌的用意,他不会看不出来,而且他相信这个女人也不可能看不出来。 她绝对是故意的。 萧墨寒瞪了她一眼,才扭头看郑斌,“吃一堑长一智,若是再犯这种蠢,朕不会给你第三次机会。” 郑斌大喜,狠狠松了口气,“是,多谢 皇上!” “退下吧。” 郑斌用力的磕了个头,这才转身告退。 夏清浅看着男人朝她看过来的不善的眼神,笑眯眯的道:“干什么?” 萧墨寒眯眸冷笑,“清妃真是善于笼络人心。刚才苏庭深回府之前还说,清妃娘娘才智过人,演技也当世无双。现在郑斌又对你死心塌地,感激涕零。再这样下去,你在他们心里的地位要高过朕了!” 夏清浅知道这男人也就是说说而已。 不管是苏庭深还是郑斌,他们对她的敬佩,都是建立在她站在皇权党这边的基础上——他们效忠的对象,永远只有皇帝一个人。 一旦她与他们立场相悖,就和端王没什么区别。 不过她并不生气,反而为这男人有这样一群忠臣而感到高兴。 “所以你平时不要对他们冷言冷语的嘛。” 夏清浅笑容不减,“苏相夸我是因为我帮了你,若我帮的端王,他还不得宰了我?郑大人感激我也是因为你对他横眉冷对,一句话都不愿跟他说,否则我哪有从中调和献媚的机会?” 萧墨寒发现,这女人要说漂亮话的时候,真是能把人哄得服服帖帖。 他蓦然伸手揽过她的腰,把 她拉到自己面前,俊美的脸近在咫尺的看着她,“献媚?” 夏清浅,“……” 她说了这么多,这男人的重点会不会有点问题? 萧墨寒看着她眉宇间一闪而过的气恼,心头一动,俊美的脸又朝她靠近了几分,“朕见过不少献媚的,你说两句话就想献媚,会不会太容易了点?” 男人的嗓音低低哑哑,意有所指,仿佛在蛊惑她做点什么。 夏清浅咬了咬唇,忽然凑到他嘴角亲了一下,然后巴巴的仰头望着他,“这样算吗?” 萧墨寒几不可闻的笑了一声。 若是亲一下就算献媚,她让那些费尽心思的女人怎么办? 可他看着她娇俏绵软的眉眼,他又没忍心打击她,低低的吐出两个字,“勉强。” ……… 端王府。 书房里的气氛有些凝滞,熏香袅袅,却燃着诡异的静谧。 银鹰受了罚,依旧跪得笔直,挺立在端王面前。 “属下该死!” 他的声音有些虚弱,“早晨属下收到柳氏的信,生怕她惹出什么乱子,这才前去茶楼赴约。只是没想到中了皇上的计,一到茶楼就神志不清,说了不该说的话,还坏了王爷的事。属下罪该万死!” 柳氏的信? 萧景玉嘲弄的扯了下唇,怕是柳氏也收到了银鹰的信吧? 这件事从头到尾,分明就是他的好皇兄和清妃联手设计的一场局。 “银鹰。” 他意味不明的道:“刚才本王要杀你,是郑斌为你求的情,你可有感动?” 银鹰一惊,急忙道:“王爷,属下对您忠心耿耿,绝对不敢有二心!” 萧景玉摆了摆手,“这段时间,你就在府中好好养伤吧,不必跟在本王身边了。” 银鹰呼吸猛然滞住了。 他的伤虽然重,但是养几日也不会有什么大碍,王爷却说这种话,分明是打算闲置他了! 他知道王爷的疑心一向很重,可是刚才在水悦茶楼门前,他已经抱着必死的心,即便郑斌为他求情的时候,他也只是刹那的动容,却没有想过王爷半点不好。 难道王爷现在就因为人家几句话,便开始怀疑他吗? 银鹰忽然有些心冷,他跟了王爷这么长时间,王爷对他竟连这点信任也没有。 他垂眸掩去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晦暗,“是,属下告退。” 银鹰刚走,管家便匆匆走进来。 “王爷,外面有个叫谢芳菲的女子求见。” 谢芳菲? 萧景 玉只觉这名字有些熟悉,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前两日金龙寺出事的那个女人——被夏清浅玩儿死,又被夏振国休掉的平妻。 “她来干什么?”男人指尖轻叩着桌面,阴柔的眉宇间透着一丝淡淡的不屑。 “想来是败给了清妃,心有不甘,便想找王爷合作。”管家道。 “就她也配?” 管家迟疑了一下,“清妃今日并未暴露真容,王爷不便自己出手,拿谢芳菲当枪使也未尝不可。” 萧景玉低嗤道:“那你便告诉她,合作之前先让本王看到她的诚意——如今后宫嫔妃多被夏清浅欺压,若是她能联合该联合的人,本王便给她这个机会。” 死去的莲妃、受伤的德妃、被软禁的淑妃,这些女人家中的势力都不容小觑。只是除了淑妃的母家和母后是本家,其他两家都是中立派,不肯乖乖听他的。 若是这谢芳菲当真有本事,就让她把另外两家拉拢过来再说! 至于他自己…… 萧景玉眼底闪过一丝锐芒,既然夏清浅那个女人自己找上门来,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她以为,皇兄真的会对她袒护到底吗? 那只是在某些人没有出现的前提下。 第一百三十九章 他竟然没有这个意思? 夜。 裴盛快步跟在帝王身后,拐过一条条的御花园小道,朝着凤栖宫的方向而去。 “皇上,过几日就是一年一度的冬猎之期了。”裴声低声道,“朝中大人们的名单苏相都已经拟好,至于后宫……您看除了清妃娘娘,还让哪几位娘娘同行?” 除了清妃娘娘? 萧墨寒勾了下唇,原来他一定会带夏清浅,已经是默认的事实了么? 他沉吟片刻,“德妃病着、淑妃禁闭,那便将梅妃和宜妃带上吧。” “是,奴才遵旨。” 裴盛笑着低下头,带上梅妃和宜妃,皇上真是用心良苦。 冬猎这种大型活动,若是只带清妃一人,难免会让后宫和满朝文武都针对清妃。可若带个位份比清妃娘娘高的,难免给娘娘添堵,所以皇上专门挑了这两个翻不出风浪的。 裴盛想了想,又道:“皇上,您看天儿这么冷,凤栖宫的翻修也快完成了,您今夜……”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下去,但萧墨寒却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今夜之前,他从未在龙吟宫以外的宫里留宿过。 那么今夜呢? 那个女人已经接受了他,他们之间的关系更进一步是迟早的事…… 萧墨寒喉 结滚了滚,“朕……” 裴盛等了半天没等到帝王继续,一抬头,却见帝王神色晦暗的望着前方。 他愣了一下,循着帝王的视线望去,便看到了十步之外站着的那一道藕荷色纤影。 裴盛眼神变了变。 对面沁着笑意的女声缓缓响起,“天儿这么冷,凤栖宫的翻修也快完成了,不会辱没了皇上的万金之躯,所以皇上今夜要留宿凤栖宫吗?” 她补上了裴盛未说完的话。 裴盛猛地一惊,“奴才该死!” 女人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裴公公深暗圣心,不过是说出了皇上的心里话而已,又缘何告罪呢?” 裴盛冷汗涔涔的低下了头,不敢再吭声。 萧墨寒脸上的神情已经恢复了淡漠,“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儿?” ……… 凤栖宫。 工部的翻修速度很快,没多少日子,冷宫已经焕然一新。 柳絮兴冲冲的指着那些一看就很奢贵的瓦片,“娘娘,咱们凤栖宫现在可是宫如其名,仿佛有凤凰栖息一般,奢华得很!” 白霜立刻警惕的看了看四周,然后戳着她的脑袋教训道:“小丫头,在这后宫里,话可不能乱说。” 柳絮立马捂住嘴,“奴婢错了 !” 夏清浅好笑,“行了,莫要再人前胡言乱语就是,没人的地方不需要守这么多规矩。” 柳絮眼睛一亮,“是,娘娘!那奴婢能不能问一句,皇上今晚会过来吗?” 夏清浅,“……” 夏清浅忍不住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你还是闭嘴吧。” 话音刚落,门口忽然响起一道低沉的嗓音,“怎么,不欢迎朕?” 三人俱是一惊。 柳絮还因为前两日的事十分畏惧帝王,连忙低着脑袋倒退几步,惶恐的行礼,“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白霜也紧跟着行了个礼。 萧墨寒抬手示意她们免礼,目光旋即扫过夏清浅,“柳絮问得有什么问题,你直接回答她怎么了?” 夏清浅脸蛋微红,有些不自在的别开了视线,“我怎么回答她,谁知道你来不来?” 萧墨寒眯起眼睛,眼底染上一丝危险,“你不知道?” 夏清浅,“……” 虽然刚才在龙吟宫分开的时候,他确实说过今晚会来。 可柳絮那副明显八卦的样子,她不好意思直说又怎么了?! 夏清浅咬唇道:“都这么晚了,我还以为你……” “原来是嫌朕来晚了。”低低淡淡的声音 打断了她的话,她呼吸一滞,“我不是这个意思!” “放心,往后朕会早点来。” “我真的不是……” 话只说了一半,看着男人眼底越来越深的笑意,夏清浅这才意识到,这男人竟是在拿她开涮! 她顿时大怒,“萧墨寒!” 萧墨寒被她这副模样愉悦到了,低低的笑了一声,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好了,不闹了。过几日就是冬猎的日子,朕让人挑了几套骑装给你,所以来晚了。你看看喜不喜欢?” 话音刚落,裴盛便抱着个托盘上前一步,叠着高高的一沓衣物。 不得不说,萧墨寒眼光极好,这几套骑装无论是大气的艳红色还是清淡的鹅黄或粉红色,全都漂亮的各有风采。 夏清浅哼了一声,怒意这才偃旗息鼓。 她轻轻抚摸着这些衣物,“什么冬猎,每个人都可以参加吗?” “嗯,会骑射者皆可参加。” “那就多谢皇上了。”夏清浅给柳絮使了个眼色,让她从裴盛手中接过托盘。 从穿越开始,夏清浅就没好好的放松过,冬猎倒是可以当做一次度假,顺便也能试试她的灵力有没有长进。 萧墨寒勾了勾唇,“喜欢就好,朕先回去 了。” 说完,他便要转身离开。 夏清浅愣了一下。 回去? 说实话,这男人刚才说他晚上会来的时候,她以为他会留宿在此,甚至已经做好了那方面的准备。 虽然她上辈子没有过男人,可是对此类事件也并不陌生,既然已经接受了他,那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面矫情。 可是现在,他竟然没有这个意思——反而是她想太多了? 夏清浅脑子里忽然有些乱。 看着他转身的背影,她下意识的拉住了他的袖子,“你才刚来,这么快就走了?” 男人背影微僵,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复杂,转瞬即逝。 扭头看她的时候,这抹复杂已经完全敛去,变成了淡淡的平静,“过两日就是冬猎,朝中事忙,朕还要回去处理奏折。” 夏清浅这才哦了一声,倒也不是失望,只是心里有些微妙的空落。 不过她并未表现出来,下一秒便神色如常的笑道:“那你快回去吧,别耽误了正事。” “嗯。” 萧墨寒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才转身离去。 只是没走两步,身后又传来女人惊呼的声音,“不对,等等!” 萧墨寒脚步又是一顿。 “怎么了?”他蹙眉转身。 第一百四十章 象征着某种他并不知道的东西 “过几日,你还记得是什么日子吗?”她压低声音走到他面前,眼神透着几分担忧。 萧墨寒当然不会忘记,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他的病又要再次发作了。 只是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而已。 “不必担心,只要服了药,不会有人看出来的。”他宽慰道。 夏清浅担心的根本不是别人看出来,而是他的身体。 他说的是不会有人看出来,而不是不会有事,可见即便服了药他也还是要承受莫大的痛苦。 上次在假山洞里他痛苦如斯的模样,她记忆犹新。 现在她只恼自己明明阅尽古籍,为什么就是不能彻底根治他的病。 “怎么了?”萧墨寒看出她的自责,好笑的摸了摸她的脑袋,“此事与你无关,反而是你的出现给了朕新的希望,所以不需要有半分着急内疚,嗯?” “什么希望?”夏清浅闷闷的道,“都一个月过去了,我还束手无策。” 她说过几次要救他,可是救他的办法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一个月算什么?”男人无所谓的道,“你没有出现的时候,朕年年月月都是如此,早已习惯了。” “……” 他不这么说还 好,这么一说,而且还是用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夏清浅顿时就更胸闷了。 她气苦的瞪着他,“你到底是在安慰我还是刺激我?” 虽然她眼神带着恼意,可那双眼睛里分明藏着掩饰不住的心疼。 萧墨寒对上她情意满满的眸子,胸膛一震,心底忽然滋生出几分浓烈的软意和不舍来。 没错,是不舍。 明明她就站在他的眼前,可他就是不舍。 母妃很早就离开了他,这么多年身居高位,旁人看他的眼神总是充满敬畏或恐惧,几乎没有人会拿这种眼神看着他。 萧墨寒忽然俯身拥住了她,“是朕安慰得不够好,外面夜寒风大,先进屋再好好的安慰你吧。” 夏清浅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还有事要忙?” “明日再说吧。” “可是……” “没有可是!” 男人不容置喙的打断了她,夏清浅就这么愣愣的被他强搂进了屋里。 屋子里燃着炭火,温度骤然上升,比外面不知暖和了多少。 夏清浅并不畏惧寒冷,可是此刻被男人抱在怀里的感觉,比她自己灵力暖身的时候好上太多。 她心头软乎乎的,往他怀里蹭了蹭,“对 了,你送我这么多礼物,我还什么都没送过你呢。这个给你。” 萧墨寒看着她拿出的一枚扳指,血玉材质,晶莹剔透,雕工绝佳。 “这是……” “我自己雕的。”夏清浅笑道,“大长公主上回送了我不少玉器,我见其中有一块血玉品质不错,虽然比不上你送我的血玉镯子,不过也是上上之品,便想着把它雕成扳指作为回礼送给你,而且……” 而且什么,她没有直说,反而强硬的把这扳指往他手指上套。 萧墨寒的思绪还在她那句“自己雕的”没有回过味来,就乍一下感觉到身体被一股暖意包裹。 他目露错愕,“怎么回事?” 夏清浅笑得有几分得意,“我在这扳指上加了咒术,现在是冬天,你会感觉到身体暖融融的。等到了夏日,你便会觉得浑身凉爽。可谓冬暖夏凉,四季皆宜。” 她眨了眨眼,俏丽的双眼透着几分邀功的意思,“怎么样,是不是很不错?” 何止是不错。 她这东西放在外面,可谓万金难求。 而且这是她亲手雕的扳指。 萧墨寒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刚来的时候心情复杂,说不了几句话 便要离开。 但至少彼时,是他送了她绸缎绫罗和新衣——虽然称不上礼物,但毕竟是一份心意,所以面对她的惊讶疑惑,他还是心安理得的转了身。 可是当她问出他的病、露出那种自责的神态时,他就不忍心再丢下她一个人了。 他也愧疚了。 他想,或许他应该把她哄睡着再走。 而此刻…… 萧墨寒闭了闭眼,或许就连愧疚也只是一个借口,是他给自己找的一个留下来的借口而已。 对这个女人,他分明已经舍不得放手。 不管是什么原因,都无法阻止她不断走进他的心里。 “漂亮,朕很喜欢。”他嗓音低哑,拥着她的力道不断加剧。 “喜欢就喜欢,你勒我做什么?”她挣扎了一下,没好气的道,“我快喘不上气了!” 男人手中的力道这才稍松,但还是紧紧抱着她,“夏清浅,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夏清浅挑眉,“是不是觉得自己捡到宝了?” 萧墨寒低低的笑了一声,“嗯。” “那你以后要一直戴着这枚扳指,不能摘下来。” 其实夏清浅也是有私心的。 作为人世间最尊贵的帝王,这男人见过的好东 西实在太多了,普通的礼物根本入不了他的眼,所以她想了很久,才想出这么一份回礼。 上辈子她也给自己做过这样的扳指,只是彼时做的只是单纯“冬暖”的品种,此番特意加了“夏凉”的功能,就是希望这扳指对他而言永远都是有用的,希望他永远不会摘下来。 而且,扳指的含义就和戒指一样的,象征着某种他并不知道的东西。 “好,朕不会摘。” 简单几个字,如同郑重的承诺。 ……… 接连两日,萧墨寒都宿在凤栖宫里,后宫所有人为之震惊。 谁能想到,有朝一日帝王竟会留宿在龙吟宫以外的地方,更没想到,帝王最先宠幸的女人竟是他曾经最讨厌的女人! 只有夏清浅知道,他们并没有做什么,只是躺在一张床上相拥而眠而已。 头一晚她还很紧张,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直到后来那男人抱着她闷笑的时候,她这种紧张就完全化作了恼怒,恨不得一脚把他踹下床去。 这男人自己不行,还敢笑话她?! 到了第二晚,她就习惯了这种纯洁的相处模式,安安静静的躺在他怀里睡着了。 两日后,便是冬猎的日子。 第一百四十一章 皇上根本不可能袒护你 皇家猎场距离京城不算很远,两个多时辰的路程,浩浩汤汤的大部队就到了地方。 整个猎场由巨大的树林和草原组成,即便到了冬日,依旧有枝繁叶茂的树木遮挡视线,郁郁葱葱。 此次围猎会持续三日,到猎场的时候已是傍晚,御林军便停下来安营扎寨。帝王与大臣们在营帐中商议后面几天的活动,女眷们则可以自由活动。 夏清浅换上红色的骑装,便打算带着白霜出去转转。 白霜很久没有出宫,一出来就跟放飞自我了一样,看着前方的三处岔路,喜道:“娘娘您看,这里就是猎场的入口了。东南西三条岔路,您想去哪一条?” “都一样。”夏清浅随手指了东边,然后挥动马鞭,策马而行。 虽然这是三个完全不同的方向,可她来的时候观察过猎场的地形,是块圆形场地,所以不管往哪边肯定都能相遇。 白霜见状也急忙跟了上去,“娘娘您等等我,这猎场里面说不定有很多猛兽,可不安全啊!” 夏清浅好笑的回头,“你的意思是,你要保护我吗?” 白霜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当即便是一恼,“属下知道您武功高强,但是双拳难敌四手 ,说不定一会儿遭遇猛兽围攻,就有需要属下的时候呢?” 夏清浅嘴角一抽,无语的道:“你别乌鸦嘴。” 话是这么说,不过夏清浅觉得……应该不至于发生这种事? 但后来事实证明,白霜这乌鸦嘴简直开了光,说什么来什么。 两人到林子深处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唯有夜空璀璨的星光照耀。 忽然,前方传来“嗷”的一声尖叫,两人脸色齐齐一变。 白霜额角跳了跳,“不会这么邪门儿吧?” 夏清浅皱眉,“看看去!” 这嚎叫声不像是人类的,倒像是野兽的。 虽然在猎场这样的地方出现野兽并不稀奇,可是夏清浅没有听到打斗声,而那一声痛苦的嚎叫之后也没有后续的声音,所以应该不是兽类之间的斗争。 或许,是有人射中了野兽? 她下了马,放轻脚步走过去。 很快就看到一片不大的空地,中间躺着一只中了箭的……兔子?! 她一愕,顿时止住了脚步。 白霜的脸瞬间扭曲了,“这什么玩意儿?亏我还以为碰上什么大型灾难了!” 夏清浅瞪了她一眼,刚要往前,却见她们对面的夜色中也缓缓走出一道身影。 低 调的霜青色,女子眉眼温柔而精致,整个人透着一股疏淡的柔和,甚至有几分脆弱的病态。 只见她手执弓箭,缓缓的走向那只毛绒绒的白兔。 所以这兔子,是这女子所猎?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却听空气中又是“嗖”的一声,凌厉的寒光划破空气,擦着青衣女子的肩膀而过,险些射中她,然后便直直的刺入那只兔子身旁的空地上! 夏清浅眼神微变。 青衣女子蹙了下眉,看着身旁几道身影雀跃的冲出来,“你看,我是不是射中了!” “对,一会儿可以回去烤兔肉吃了!” 话音刚落,却蓦然注意到身旁还有一个人,粉衣女子脸色微变,“良妃娘娘?” 白霜惊讶的道:“这就是良妃?” 虽然宫里每个月都会有大.大小小各种活动,可良妃从不参加,永远待在自己宫里不出来,太后和皇上也不会去挑她的理儿,所以最初众人还觉得她手段高明,深受帝王恩宠。 可是久而久之,便会发现此人是真的不争,在后宫几乎没有存在感,便也不再如最初一般神化她。 夏清浅从未见过良妃,不过对她的第一印象还算不差。 “原来是良妃娘娘。” 开口的是宜妃,刚才和她一起出来先注意到良妃的则是梅妃。 两人应该也是出来打猎的,身旁还带着一个女侍卫。 良妃点了点头,淡声道:“这兔子……”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宜妃笑着打断了,“良妃娘娘也喜欢这兔子吗?不过我知道皇上素来喜欢烤物,所以特地出来射了这兔子打算送给皇上,怕是不能让给娘娘了。” “我的娘哦,这女人好生不要脸!”白霜满脸震惊,怎么能有人这么理直气壮的把黑的说成白的? 夏清浅也皱了下眉。 她记得这个宜妃。 前些日子德妃疯癫、众人哄入凤栖宫直指她是恶鬼的时候,就数宜妃跳的最欢。 所以夏清浅很不喜欢这个女人。 良妃冷淡的瞥了对面的人一眼,“这是我射中的兔子。” 宜妃顿时有些不悦,“娘娘,这林子里畜生有的是,您若想要随便差人去射一只就是,这兔子明明就是我射中的,您又何必争抢?” 梅妃拽了她一下,弱弱的道:“好了,不就是一只兔子,我们重新去射就是了。” 宜妃瞪了她一眼,恨铁不成钢的道:“什么叫不就是一只兔子?冬猎素来讲求公平公正,虽然 良妃娘娘的位份比我们高,但也不能这么不讲理吧?” 梅妃讪讪的咬唇。 良妃的脸色依旧冷淡,“我再说一遍,这是我的兔子。” 宜妃瞪大眼睛,“娘娘,您这是要明着抢东西吗?若是被皇上知道……” 良妃厌倦的皱了下眉,懒得听她废话,便直接朝着那只兔子走去。 宜妃顿时大怒,这女人竟敢无视她? 虽然她的位份不如对方,可是良妃是四妃之中最没有家世的一个了,不知道走的什么狗屎运才成为四妃之一,现在也不是什么受宠的嫔妃,竟然还敢这么摆架子? 她一把上前抓住了对方,沉声道:“良妃,就算你是四妃之一又如何,如今受宠的可是凤栖宫那个女人,你若安安分分的恪还好,若是公然违规,皇上根本不可能袒护你。” 夏清浅和白霜原本站在暗处,并没有人看到她们,而她也不乐意掺和后宫的事,所以并不打算出去,可是听到这里,却蓦地冷笑一声。 明明这么讨厌她,挤兑旁人的时候倒是想起她了? 既然非要带她出场,那她不出去好像都对不起对方这份心意! “不袒护她,难道袒护你这个公然顶撞主子的人吗?” 第一百四十二章 当他是死人么? 话音刚落,那几人便俱是一惊。 梅妃惊讶的看着她,喃喃的道:“清妃,你怎么……也在这儿?” 夏清浅冲她弯了弯唇,扭头看向宜妃的时候,脸色却已冷下来,“路过。正好看到这里有不平之事,便忍不住多管闲事一番。” 宜妃脸色微变,旋即凉声讽刺道:“怎么,清妃这是打算站在良妃这边,背靠大树好乘凉吗?” 夏清浅嗤笑,“你刚才不是还说人家不受宠么,现在又觉得人家是大树了?脑子不好没关系,就让我这个受宠的出来教教你,怎么安安分分的做人才能平安的活着。” 这话骂得实在巧妙,用的全是宜妃自己刚才说过的台词。 梅妃和那女侍卫的脸色都微妙的变了一下,就连良妃也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白霜甚至暗暗冲她竖了个大拇指。 宜妃被她怼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半天才挤出一句,“你们今日就是要联起手来欺负我是吗?区区一只兔子而已,有必要如此吗?” 夏清浅冷笑,“可你所谓的区区一只兔子,是良妃射中的。而你的箭落在了地上,不信你就自己去看看。” 宜妃眼神又是一变,下意识的看向那只白兔。 只见那白兔的背上有一支箭,而旁 边的地上,确实也有一支。 她眸色一闪,心里已经有些虚了,但下巴却扬得很高,“箭上又没写名字,你怎么知道地上那支和兔子身上那支分别是谁射的?” “你这女人怎么胡搅蛮缠?”白霜怒斥道,“在你出现之前,那兔子早就在这儿了!我和清妃娘娘亲眼所见,你的箭擦着良妃而过,如果不是良妃好心,非得治你个谋害高位妃嫔的罪过!” “你胡说什么?”宜妃的心更虚了。 如果说刚才她还能理直气壮的愤怒,那么现在大概也知道事情究竟是如何了,但是现在这个时候若是直接认栽,未免也太丢人现眼! 思及此,她挺直脊背道:“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串通好的,故意坑我?” 夏清浅也算是看出来了,这女人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你不知道没关系,我可以让你知道。”她眯着眼睛犀利的道,“不过,要是我有办法证明这兔子确实乃良妃所猎,你就给我们分别磕三个响头,作为赔礼道歉,如何?” “凭什么!”宜妃瞪大眼睛。 “凭什么?”夏清浅笑了,“就算闹到太后和皇上面前,你这么胡搅蛮缠不敬四妃,也是要受罚的。而我不过是让你磕三个响头而已,已经 很给你留情面了。若你实在不愿意的话,现在就老老实实的走开,不要再提什么兔子,想必良妃娘娘也懒得和你计较。” 有那么一瞬间,宜妃真的想掉头就走。 因为她竟然觉得夏清浅说的有道理。 可要是就这么走了,这女人往后岂不是更嚣张了? 说不定这女人就是故意诓她呢——箭上没写名字,怎么可能知道是谁射的? “宜妃姐姐。”梅妃咬唇拽她,压低声音惴惴的道,“赶紧走吧,别闹了。” “不行!”宜妃猛然甩开了她的手,“我倒是要看看,她怎么个证明法!” “……” 果然。 夏清浅笑了一声,她就知道这女人冲动无脑,不可能这么简单就算了。 她四处张望了一下,忽然从荷包里取出一张薄如蝉翼的宣纸,又从地上挑挑拣拣的捡了几片红色的叶子,摘了几棵草药模样的东西,吩咐白霜把它们捣碎成汁。 “良妃娘娘,若是不介意的话,请将你的食指浸入这药汁中,然后按在这纸上。” 简单来说,这就是画押的时候需要的手印。 这一点并不难理解,良妃迟疑了一下,便照做了。 夏清浅又看向宜妃,“现在轮到你了。” 宜妃皱了下眉,“你要干什么?” 夏清浅正要说话,却听身后传来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清妃娘娘这是打算对比指印吗?” 几人又是一惊。 夏清浅挑眉,没想到会有人看出她的意图,更没想到这里又会有人出现。 她回头看了一眼,却见月色下三道颀长的身影脸色各异的看着这边,身后还跟着不少大臣和侍卫。 为首的是萧墨寒,他眼神泠泠,眼底微不可觉的划过一丝晦暗的复杂。 而他身旁则站着端王和另一名紫衣男子,刚才说话的就是这紫衣男子!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位应该就是……摄政王萧寻? 先皇的的亲弟弟,萧墨寒和萧景玉的皇叔。 从前宫里设宴的时候夏清浅远远见过他几次,不过都没有仔细观察过,如今细看之下,这位摄政王不愧遗传了皇家的优良基因,也是一位当之无愧的美男子。 只是比起萧墨寒的冰冷尊贵和萧景玉的阴柔邪佞,这位摄政王更像是一只邪魅的狐狸,脸上挂着笑,却看不透他的笑容底下究竟是何物。 她弯唇浅笑,“摄政王果真睿智。” 萧墨寒扫了她一眼,脸色微微沉了几分。 这女人从刚才开始就目不转睛的盯着皇叔,现在还这么又笑又夸的,当他是死人么? 宜 妃看到这些人,脸上陡然闪过一抹惊慌。 皇上和大臣们出现在这里,不知听了多久,说不定已经知道刚才发生的事了! 萧寻挑眉笑道:“这不算什么,按指印的方法本王在公堂上见得多了,自然知晓。不过本王不明白的是,娘娘让良妃和宜妃按指印方便,却要如何采集这箭上的指印?” 古往今来,素有签字画押一说,因为每个人的指印都是独一无二的。 可是,人可以按指印,死物上的指印却要如何采集? “不错。”萧景玉蓦地嗤笑一声,“清妃这法子听起来巧妙,实则却没有可操作性。若是指印这么容易采集,官府哪还有这么多无头案件?” “……” 夏清浅看了他一眼,笑容微微敛去几分。 这个端王,一开口就不怀好意! 人家摄政王不管心里怎么想,至少语气听起来还算真诚,到他这里就完全是讽刺了! 而且被他这么一说,周围的大臣也纷纷点头附和。 “是啊,方法虽好,却难以实现。” “从前刑部也做过这方面的努力,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没有成功,想来是不可能实现的了。” “我看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不过就是一只兔子,给谁不都一样?” “……” 第一百四十三章 暗潮涌动 这些人,不约而同的露出几分规劝的姿态。 宜妃几不可闻的松了口气。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尤其是皇上,她怕夏清浅真的能证明这箭属于谁,那她就丢脸丢大了! 好在夏清浅如今没有办法,她正好找个台阶下! “罢了,这兔子我不要了。”宜妃温婉的道,“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送给良妃娘娘就是,清妃也不必执着于此,闹得大家都不愉快。” 话音刚落,众人便朝她投去几分赞赏的目光。 夏清浅冷笑,“那便按照刚才所说,你跪下给我和良妃娘娘分别磕三个响头吧。” 宜妃又是震惊又是委屈的看着她,“清妃……” 这般模样,倒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众人看夏清浅的眼神顿时有些不善了。 夏清浅刚要开口,却听一道柔弱而平缓的声音响起,“刚才本宫说过很多次,这是本宫猎到的兔子。你非要争抢,甚至与本宫动手动脚,清妃这才站出来替本宫证明,现在你倒是想做好人了?” 竟是良妃! 宜妃脸色一白。 良妃面无表情的继续道:“皇上和诸位大人没有看到事情的全部过程,不代表你可以歪曲事实。既然是你自己答应的赌约,你不想继续也可以,那就跪 下磕头。” 宜妃蓦然咬住了嘴唇。 夏清浅有些惊讶,她还以为这位良妃娘娘要柔弱到底了,没想到说起话来会这么直接。也不管旁人信不信,就这么一股脑儿的全都抖落出来。 不只是她,其他人也都变了脸色,方才还赞赏宜妃的目光顿时变得有些微妙了。 萧墨寒脸色微沉,“宜妃,没听到良妃说的话么?” “臣……臣妾……”宜妃脸色苍白的摇头,“臣妾真的觉得那兔子是臣妾的,请皇上明鉴!” 到了这个时候,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退缩了! 坚持到底,至少还能证明她是不知者无罪,否则皇上只会更生气! 想到这里,她立刻把食指按进药汁里,蘸取了紫色的药汁,重重的落在面前的宣纸上! 这下,良妃和宜妃的指印都取好了! 夏清浅眼底闪过一道寒光,拿起宣纸,猛地按在那支箭上。 握剑的手势她很熟悉,知道什么地方才是射箭者的食指碰过的,所以可以清楚利落的找准方位。紧接着她又将那药汁滴落在纸上。 瞬息之间,一道指印便缓缓缓缓的显现出来! 众人俱是大惊。 萧景玉猛地看了她一眼。 夏清浅对上他的震惊的目光,缓缓的勾起嘴角,“既然我 提出了方法,自然就能得到结果,王爷不必费心有没有可操作性的问题。” 萧景玉的脸色顿时难看下去,不可能! 刑部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也没有研究出来的东西,这个女人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做到? 可他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却见夏清浅将手中的纸张展平,露出上面那三个指印。 浅紫色的药汁,虽不如朱砂的颜色鲜艳,可是展现指印的时候却是分毫不差! 可以明显看出,这其中两道是一样的——而这两道,恰恰都属于良妃! 所以,这兔子身上的箭,赫然就是良妃所射! “天啊,这……这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若是此法可以推广,往后官府查案不知方便多少啊!” “清妃娘娘这是哪里学来的秘术,竟如此厉害,我还以为这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情!” “……” 所有人震惊的目光落在夏清浅身上,夏清浅却垂着眼帘,没有吭声。 指印比对的方法,确实很难。 她刚才摘的叶子和草药,都只是为了晕染出颜色而已,换言之,这就像是公堂上用的按手印的朱砂一样,只是一件工具,换成其他的也可以。 之所以能将箭上的指印采集下来,是因为她用灵力分离了这指印, 将其印在宣纸上。 所以她的方法是不可能普及给所有人的。 夏清浅敛了下眸,“书上偶然看到的而已,回去以后若还能找到那本书,便给诸位看看。” 回去以后的事,早都忘了,谁还能记得清楚? 所以夏清浅这话明显就是忽悠他们了。 萧墨寒看了她一眼。 萧寻眼底的笑意罕见的凝固了,目光探究的看着她。 夏清浅却忽然扭头,直勾勾的看向宜妃。 宜妃微微一震。 她哪里会不明白这眼神中的意思? 这分明是要她磕头! 她死死咬住了唇,僵持了好半晌,才在所有人紧盯的目光下,屈辱的跪了下去! 扑通一声,她咬牙切齿的道:“是臣妾搞错了,多谢清妃想办法搞清楚事情的真相,也希望良妃娘娘可以恕臣妾的不敬之罪。” 说罢,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其实按道理她应该分别给二人磕三个头,不过夏清浅和良妃都没有再跟她计较这种事。 “多谢。”良妃路过夏清浅身边的时候,小声说了一句。 然后便朝着那只兔子走去,俯身将其抱起,动作小心翼翼的。 夏清浅正奇怪,她这态度完全不像是对待猎物,倒像是对宠物。 下一秒就听萧寻笑道:“良妃娘娘倒像 是极为疼爱这兔子,可这箭不正是娘娘射在它身上的么?” 其实冬猎不可避免的会有损伤,实属正常,所以良妃射猎兔子的行为完全没有问题。 可是被摄政王这么一说,众人的表情顿时就有些微妙了。 虽然话很难听,但她这行为确实有些像“当了婊还想立牌坊”,一边做着狠心事,一边却因为皇上在这里,故意做出这种怜惜弱小的样子。 想要以此博得帝王宠么? 不可能的。 皇上的新宠可是清妃,人现在还在这儿呢,她做这些只能是徒劳! 可是下一秒,却听帝王沉下声音,“皇叔。” 萧寻勾唇,“皇上心疼了?” 萧墨寒脸色倏地沉了下去。 如果用四个字来形容此刻的氛围,夏清浅觉得,应该是暗潮涌动。 她毫不怀疑,如果换了宜妃或者梅妃被摄政王这么讽刺,这个男人绝对不会管。 也正是到了此刻,她才意识到,他从刚才出现在这里开始,就一直显得格外安静,只在良妃开口之后开过一次口——帮良妃质问宜妃。 刚才,她以为他是在针对宜妃,是在帮她。 可是现在看来,他帮的是分明良妃——否则端王屡次对她发难,他却为何不开口? 原来,良妃竟是特殊的。 第一百四十四章 清妃就是疯了! “摄政王何必如此讽刺本宫?”良妃忽然笑了一声,“在场的谁人不知,皇上宠爱清妃,心疼的也只会是她一人。至于本宫和这兔子……” 她清清淡淡的声音夹杂着一丝寥落,“是本宫恰好撞见它被毒蛇咬了,怕它无法自行解毒,这才射了它的腿,想着替它解毒之后再去处理伤口,倒不知竟会遭摄政王如此误会。” 夏清浅眼神微变。 这才注意到,那兔子身上确实还有一道伤口——是咬痕! 原来,所有人都误会了良妃! 她非但不是居心不良,反而十分善良,费这么大力气只是为了救这只兔子! 萧寻眸色微微一沉。 刚要开口,却听一道尖锐的嚎叫声划破四周寂静的空气,“嗷——” 众人脸色俱是一变,“什么声音?” 御林军里有人非常熟悉这种声音,当即惊呼出声,“不好,是猛兽!大批的猛兽!” 猎场本就是危险的,但是他们这么多人随着帝王出来,各自都骑着马背着箭,遇到猎物也无需慌张,可现在的情况却完全不一样——猛兽聚集了! 按道理,越是凶猛的兽类就越有领地意识,各自占据着一方土地,根本不会聚集在一起。 可是此刻,这震耳欲聋的奔跑声,分明是大规模移动! “快上马! ”萧墨寒厉声命令众人,“立刻离开这儿!” “是!” 众人手忙脚乱的跑回自己的马儿附近,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四周被大量的猛兽包围,黑暗中逐渐显现出来的,赫然是凶猛的黑熊、狮子、蟒蛇、老虎……诸如此类的成百上千只猛兽扎堆,他们根本出不去! 夏清浅甚至怀疑,整个猎场的兽类全都聚集在这里了! 她皱了皱眉,下意识的看向萧墨寒,却见男人正沉着脸看着另一个方向。 是……良妃。 夏清浅眼睫微微一颤,猛地收回视线,看向四周的黑暗。 不对,这情况实在太奇怪了。 好端端的猛兽怎么聚集? 像是有预谋有命令的一样。 难道是有人号召它们前来攻击? 可是这些兽类并不像是中邪,也不像萧霓裳那只老虎一样开了灵智,能有谁命令得了它们? 而且端王和摄政王都在这儿,他们自己也置身于危险中,谁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夏清浅脑子里无数思绪闪过,却见有人拿起弓箭似要射出,她脸色骤然一变,疾呼道:“不要!” 可那支箭还是射了出去! 前方的老虎腿部中箭,这下可彻底惹怒了这些猛兽,原本还蓄势待发的猛兽一下子狂怒大吼,遽然朝着中间的人群冲了进来, 群起而攻之! 一时间,叫喊声震破天际! “杀出去!”萧墨寒厉喝。 现在,这已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夏清浅的马还在外面,她转身朝外跑去,顺势救下了身边的梅妃。 梅妃感激的冲她点了点头,“清妃,我的马就在这儿,要不你跟同乘一骑吧?” “不,你先走。”夏清浅摇头拒绝了。 刚才她和白霜是一起下马的,她的马在外面,白霜的亦然,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丢下白霜离开。 白霜看穿她的意图,眼睛一红,“娘娘,属下武功高强,不可能有事的,您随梅妃一同离开吧!” 夏清浅瞪了她一眼,“闭嘴,要不是你这乌鸦嘴,现在说不定也没这情况。” 白霜顿时羞愧的不好意思说话了。 确实,刚才是她说的遭猛兽围攻,可谁知道这种离奇的事儿都能应验! “属下该死。” 夏清浅没工夫管她,迅速念了个御兽诀,想要驱使这些猛兽离开。 可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她念出的口诀就像投进了大海里一样,根本得不到任何回应! 四周传来猛兽的尖叫声,还有人群的尖叫声。 有很多的兽类倒下,也有很多的人受伤…… 夏清浅眼前是一片黑暗的血色,她狠狠闭了下眼睛,呼吸大乱。 怎 么会这样?御兽诀怎么可能没有用? 到底是被什么样的力量操控,这些毫无灵智的猛兽才会这么不听话? “夏清浅!” 突如其来的一声厉喝,让她睁开了眼睛。 视线中,是男人布满慌乱和紧张的俊脸,漆黑的瞳眸死死盯着她,好像她正遭遇什么恐怖的危险。 好像,他十分关心她。 可他的怀里却抱着另一个女人,那女人怀里还抱着一只兔子。 漫天血腥和危险中,他保护着那柔弱的一人一兔。 夏清浅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肩上猝不及防的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她却突兀的弯了下唇。 下一秒,左手骤然握拳,一拳打中身旁咬着她肩膀的老虎,一下子把那只庞然大物打得飞了出去! 肩上很痛,不过她来不及疗伤,而是直直的冲向那两个人。 萧墨寒眼神微变。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松开了怀里的人,转而想要去接她。 可她却并不是朝着他的方向,而是冲着良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走了她怀里的兔子。 那兔子受了好几处伤,却被她揪着耳朵拎在半空,良妃惊呼,“清妃!” “让它们都住手,否则我杀了你!” 她陡然厉喝,众人俱是大惊。 哪怕在如此危急的时候,她这话还是把所有的注意力都 吸引了过去。 因为所有人都好奇,谁能号令百兽,又是谁主导了今日这场万兽聚集的“行刺”! 可是一转头,却见她手里拎着一只兔子,眼神还死死瞪着那只兔子?! 众人眼神俱是微变。 “清妃不会是在跟这兔子说话吧,她是不是疯了?” “莫不是因为皇上一直在保护良妃,所以她因爱生恨,就连脑子也不太正常了?” “或者就是故意用这种方式,引起皇上的注意!” “我觉得清妃不是这样的人吧,会不会真的有什么蹊跷?” “可是她手里抓的不是老虎也不是狮子,只是一只兔子而已,能有什么蹊跷啊?” “……” 萧墨寒死死盯着她,眉头已经拧成了一个结。 “夏清浅。” 他再次出声。 可是女人并未理他,冰冷的双眼依旧一瞬不瞬的盯着那兔子,“我再说一遍,让它们都住手。” 说罢,静等了三秒,可是四周依旧一片喧嚣打斗。 夏清浅眼神骤凛,猛然拔下头上的簪子,狠狠朝着兔尾巴刺了下去。 众人蓦然倒吸一口冷气。 这下子,他们几乎已经确定,清妃就是疯了! 否则,这么危险的时候,她不抵挡四周的猛兽,却拿一只兔子出什么气啊? 然而下一秒,令人震惊的一幕却发生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这男人今日真是人狠话不多 只听那兔子发出嗷的一声惨叫,震耳欲聋的吼叫声,哪里像是一只兔子能发出来的?! 便是老虎狮子也发不出这般声音啊! 紧接着,四周的猛兽纷纷停下了攻击,像是受到召唤一般,猝不及防的转身朝向中间的夏清浅! 然后,屈膝跪地。 就像是在跪拜兽王! 众人不约而同的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幕。 他们身上多多少少都负了伤,哪怕有武功,也抵不过这么千军万马的野兽,可现在他们就像是感觉不到疼痛的一样,根本无暇去处理那些伤口。 片刻之前还血雨腥风的场面,一下子变得无比寂静,甚至是惊悚。 萧景玉眼神惊异的盯着她,像是在看什么怪物。 他曾经听母后提起过,这个女人或许有不同常人的能力,可当时他还极力劝说母后打消了这个念头,而且还成功的说服了母后。 然而此刻,他竟也猛地冒出了这个想法——若是普通人,怎么可能做到这一步? 萧寻脸上的笑容再次凝固了,微蹙着眉,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萧墨寒看着她肩上没来得及处理的血迹,薄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 梅妃和宜妃面面相觑,良妃眼神错愕。 好半晌,人群中才响 起一道道微弱的声音,“这……这到底是怎么了?” “这些畜生跪的是清妃吗,为什么会这样?” “刚才我还觉得清妃疯了,现在我觉得是我自己疯了,我的眼睛也瞎了吧!” “……” 四周窃窃私语的声音不断,众人心里的好奇到达了极致。 萧寻低唤:“清妃娘娘。” 夏清浅对着手中的兔子施了个咒,好半晌这才收回视线,看了他一眼,“摄政王恕罪,方才只顾着降服这狐狸。” 萧寻面露错愕,“狐狸?” 不只是他,其他人也都露出诡异的眼神。 这好端端的兔子,怎么就变成了狐狸?! “不错,是狐狸。”夏清浅郑重的点了点头,“这是一只九尾狐,是百兽之王。只是它用了障眼法,所以看起来才像一只柔弱的兔子。” 这也是为什么,她刚才用的御兽诀毫无用处——在百兽之王面前,再厉害的术法口诀也只是外加的术法而已,而这些猛兽对于兽王的敬畏却是天生的,没有人能敌得过。 同样的,为什么这些猛兽一开始会像受到召唤一样蜂拥而至——就是因为兽王中了箭。 她和白霜起初进入这树林的时候,听到的那一声尖叫,就是这兽王发出的! 良妃 好意想救这柔弱的兔子,却被这“兔子”当成了恶意,所以发出尖叫引来猛兽,而刚才猛兽看到它们的兽王没事,便一时没有上前攻击,却不想有人射出一箭,挑起了争端。 众人和百兽便打了起来! 兽王为了掩藏身份,并未开口,而这些没有开灵智的兽类,也不可能用其他方式接收到它的信息,所以从刚才开始,兽王就一直冷眼旁观,直到她动手伤了它并威胁于它! “这是为何?”有人惊讶道,“堂堂兽王,伪装成兔子干什么?” “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今日是它的渡劫日,它的功力会变得很弱。为了防止有人趁机谋害它,它要将自己伪装成其他东西。这也是为什么良妃娘娘会说,刚才有条毒蛇咬了它。” 九尾狐本就擅长幻化。 而那条毒蛇,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应该就是“谋朝篡位”的野心家。 “可既然良妃救了它,它为什么还要找其他猛兽害我们?”萧寻蹙眉道。 “这个问题……”夏清浅好笑的看着他,“正如摄政王您刚才误会了良妃,兽王自己也误会了。它以为这个人类要害它,所以召唤手下不是很正常吗?” 萧寻脸色微变。 空气短暂的静默了,有些 尴尬。 萧景玉目光犀利的盯着她,“所以这一切,清妃娘娘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夏清浅眼神微变。 她当然不可能说自己是在施咒失败之后揣测出来的,神色如常的道:“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良妃的箭射中这兽王,又听到了兽王的吼声,两厢联想之后做出的假设而已。” 萧景玉笑了,“所以清妃的意思是,是良妃娘娘的善举导致了现在这血腥一幕?”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俱是一变。 刚才他们只顾着好奇惊讶,此刻被端王这么一提醒——情况就是这样没错啊! 虽然良妃对兽王是好意,可是无论如何,她害了大伙儿都是不争的事实! 夏清浅瞪了他一眼,这个端王,果然无时无刻都这么讨人厌! 要扯良妃就扯良妃,还非要把事情带到她的头上! 什么叫——清妃的意思? 夏清浅没好气的道:“端王爷,我不是这个意思,良妃本是出于好意,不知者无罪。” 萧景玉挑眉。 良妃脸色苍白的垂眸,“抱歉,是我害了大家。” “良妃娘娘一句抱歉,我们可是受了重伤的。”宜妃酸溜溜的开口,“不只是我和诸位大人,就连皇上也被你置于险境。就算不知者无罪,可是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吧?” 她刚才受了辱,现在已经把良妃和夏清浅当成一丘之貉,好不容易逮着机会,怎么能不报复回来? “宜妃!”萧墨寒沉下声音,警告的低斥一声。 宜妃委屈的咬牙,“请皇上责罚良妃!” 众人对视一眼,然后齐声高呼,“请皇上责罚良妃!” 萧墨寒脸色狠狠阴沉下去,“正如清妃所说,此事与良妃无关。朕不想再为此事浪费口舌,无需再议!” 众人面面相觑。 夏清浅发现这男人今日真是人狠话不多,唯一的几次开口,都是为了良妃。 哦,除了刚才打斗时候,他提醒她身边有老虎的那一声。 她扯了下唇,“良妃无意之中害了你们,我这不是也救了你们吗?你们一个个的净想着向良妃讨债,怎么不想着向我报恩呢?” 众人脸色又是一变。 良妃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恩情就不用你们报了,不过,你们也别再给皇上添堵,说什么惩罚良妃的事了。” “没别的事的话,我先走一步。” “再见诸位。” 说罢,她便揪着手中兔子模样的兽王,不徐不疾的转身。 萧墨寒看着她的背影,目光恰好掠过她肩上的血迹,他瞳孔一缩,“夏清浅!” 第一百四十六章 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夏清浅脚步微顿,下意识的想问他怎么了。 不过想想,这男人肯定是因为她帮良妃说话,所以打算谢谢她。 但其实他不必觉得感激——她这么做既不是为了帮良妃,也不是为了帮他,纯粹为了还他刚才提醒她猛虎来袭时的那一声“夏清浅”而已。 她不喜欢欠别人的。 虽然那对他而言就是举手之劳,但现在的情况对她来说也同样只是一句话的事。 想到这里,她摇了摇头,“皇上不必担心。”她背对着身后,淡淡的道,“我回去处理一下这兽王的事,不会惹麻烦的。” 萧墨寒噎了一下,脸色顿时比刚才还要阴沉。 这该死的女人在说什么,他怎么可能是怕她惹麻烦?! 他只是想看看她肩上的伤而已! 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话又没能第一时间说出口,以至于她又重新迈开了脚步,缓缓的离去。 白霜急急的跟了上去。 现场的空气一时寂静到了极点。 在夏清浅刚才那一番话之后,没有人再好意思开口质问良妃,所有人都本能的看着她远去的背影。 只是…… 明明她刚刚以过人之资解开了如何取指印的谜题,明 明她如此睿智的看穿了兽王的掩藏,救下现场这么多人,可她的背影却依旧透着几分黯然和寥落。 或许,是因为她肩上的血迹么? 如此扎眼。 萧墨寒眸色重重的暗了下去,胸膛起伏,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知何时已悄然的紧握成拳。 萧寻神色复杂的收回视线,忽然像是想起什么,视线掠过身旁的帝王。 见帝王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的背影,他忽然扯了下唇,眼底流露出一丝几不可察的嘲讽。 “皇上,那本王也告退了。” 在帝王面前还敢自称本王的,或许也只有这位摄政王了。 萧墨寒的眸光这才收敛,也没有跟他计较,淡淡的嗯了一声。 大臣们对身边还未离去的猛兽都心有余悸,也都想告退,只是碍于帝王还在现场,又不敢像摄政王那般胆大,只好用祈求的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帝王。 “都回吧。” 帝王一声令下,众人顿时大喜。 回程的路上,萧墨寒和良妃的马匹行在最前方。 其余众人都隔着一段距离,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你是不是受伤了?”良妃担忧的看着男人手臂上的血迹。 “不碍事。” 萧墨寒 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然后蹙眉看向她,“你怎么会在这里?” 良妃一愣,“不是你让我……”话只说了一半,猛然像是回过神来,错愕的道,“不是你?” 虽然她话都没有说完整,可萧墨寒还是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次冬猎除了夏清浅之外,原计划只带宜妃和梅妃,所以良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就是一件异事。 可是,在他问出这个问题之前,她显然觉得是他让她来的。 “不是朕。” 他沉下脸,“怎么回事?” 良妃的脸色也变了变,咬唇道:“你们出发以后,我收到了一封信。起初我也觉得很奇怪,你明知道我不喜欢这种抛头露面的活动,怎么会让我来参加。可是信上说有重要的事,我才特地赶过来。当我到达营帐的时候,你和大臣们正在议事,我便没有去打扰,只身前去狩猎,结果就不巧遇到了宜妃梅妃和清妃。至于后来的事,你应该也都知道了。” 说罢,她有些歉疚的看着他,“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萧墨寒摇了摇头,眼底闪过一丝晦暗的冷芒,“与你无关。” 如果真是这样,引她来的人针对 的也不是她。 否则,在路上就能对孤身一人的她下手,怎么会让她平安到达这里? 他心中有了几分计较,又转头看了她一眼,微蹙的眉宇间凝着一丝担忧,“你的身体如何了?” 良妃自嘲一笑,“没事。” ……… 夏清浅回到营帐,便让人找了个笼子,把手里的“兔子”关了起来。 夜风寒瑟,月色将这片旷野照得十分清晰,一人一兔在笼内笼外瞪着对方。 “你尾巴上的伤,需要我给你处理一下吗?”她温声询问。 “呵。”兽王嘴里赫然发出的是人声。 夏清浅有些惊讶,看来眼前这九尾狐不只是百兽之王,还是一只已经修成了人形的妖精! 只是此刻对方正冷淡的别开脑袋,压根儿不看她,她也不方便打听这些。 夏清浅好脾气的道:“九尾狐最重要的就是尾巴,万一你留下疤痕,变丑了可怎么办?” “呵。” “你不要闹别扭了,是你害这么多人受伤,难道你就没有错吗?” “呵呵!”笼子里的兽王终于有了点不一样的反应,狠狠瞪了她一眼,“如果不是你们人类先抓了我,会导致双方受伤的后果?归根 结底,这怪得到我头上吗?” “可良妃是为了救你。”夏清浅皱了皱眉,“就算你一开始不知道,后来她解释的时候你也该听到了。那个时候百兽还没有到达现场,只要你吼一声便能斥退它们,但你也没有这么做。”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兽王愈发愤怒的瞪着她,明明此刻只是一只兔子的形象,可是那双眼睛却承载着非凡的威严,“一旦我的身份暴露,谁知道你们人类会做出什么事情?” “……” 夏清浅脸色微微变了一下。 其实它说得没错,九尾狐这种百年难遇的兽类,从皮毛到尾巴都是世间罕见的珍品,如果没有遭遇刚才百兽围攻的那一幕,或许真的会有很多人打它的主意。 它没有必要为了救人,放弃自身安危。 夏清浅叹了口气,“我知道了,所以我这不是要给你处理伤口吗?” 兽王冷笑,“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 夏清浅,“……” 她正寻思着如何开口,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嘲弄的笑声,“你好心帮了良妃又如何,救下众人博得美名又如何,如今皇上还不是陪着良妃,而你只能在这儿守着一只畜生?” 第一百四十七章 他又凭什么这么理直气壮的质问她? 是宜妃! 夏清浅眉头皱了一下,扭头去看她。 宜妃心里那口恶气总算舒了几分。 从今晚遇到夏清浅和良妃开始,她一会儿被这个欺辱,一会儿又被那个欺辱。 好在现在,她总算找到了刺激夏清浅的点! “看我干什么?”她扬眉道,“还不服气呢?” “服气?我对你吗?”夏清浅忽地笑了。 她拍拍手上的灰,不徐不疾的站起来,绵长的笑声夹杂着丝丝缕缕的讽刺,“真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自信——我跟良妃不管怎么样,至少有一个人能捞着点儿好,可你呢?来来回回,你也只有一会儿嘲讽这个、一会儿嘲讽那个,然后不断嫉妒我们的本事而已——就这样,你也好意思跑到我面前来叫嚣?” 宜妃猛地噎了一下,“你……” “还有,我面前的这也不是什么畜生。”她骤然冷下声音,“人家可是百兽之王,随便跺跺脚就能要了你的命。可别忘了你刚才是多么狼狈的倒在地上——如果不是我,你现在已经命丧虎口了。” 宜妃的脸色霎时涨得通红,“夏清浅,你不要得意!”她气急败坏的道,“是,你和良妃至少有一个捞着了好,可现在这个人不是你啊——你不过是个被遗忘 在角落的角色而已!” 她甩下一句话就气冲冲的走了,大概是怕夏清浅再怼得她无言以对。 夏清浅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 冬夜的风刮在脸上,有些萧索的寒意。 夏清浅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转身欲走。 “干什么,不是要给我处理伤口么?”身旁传来一道没好气的声音,“你这是要去哪儿?” “……” 哦,把它给忘了。 夏清浅这才重新转身,蹲下,把手中刚画的疗伤符纸贴在兽王的几处伤口,“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你身上的毒我也检查过了,没什么大碍,不必担心。” 兔子的身体僵了一下,看她的神色变得有些复杂。 好半晌才生硬的道:“谢谢啊。” 夏清浅挑眉。 正要说什么,却见一道白光掠过。 下一秒,这兔子的眼睛逐渐开始变尖,耳朵从长长的兔耳变成了尖尖的狐狸耳,就连那短尾巴也瞬间变成了九条毛绒绒的大尾! 而最初那一身雪白的兔毛,则是不断的加深加红,最终变成了一身火红的皮毛! 这是……九尾狐的本来面貌! 夏清浅眼底闪过一丝惊艳,不愧是魅术无敌的九尾狐,果然不同凡响! 不过…… 她忍不住有些好笑 ,“你解开幻术,露出本来的样子给我看,是为了表达对我的谢意吗?” 九尾狐冷哼,“才不是。” 她替他包扎伤口,他固然动容,但最触动他的还是她刚才说的一句话。 【还有,我面前的这也不是什么畜生,人家可是百兽之王。】 他微敛眸光,定定的看着她,“女人,你记住,我的名字叫白炙。” 话音刚落,夏清浅还没来得及点头,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她扭头一看,竟是大臣们都已经回营,而且还目睹了九尾狐变身的这一幕! 夏清浅眼神微变。 她理解九尾狐不愿意暴露身份的顾虑,所以现在看到这么多人,心里本能的紧张了一下。 万一被有心人抓着,她也不敢保证事情会变成什么样。 她压低声音对白炙道:“今晚你受了伤,又是渡劫日,灵力微弱,未必能应付得了你的敌人,等到明儿你恢复灵力我便放你走。现在你赶紧变回去吧,这身皮毛太惹眼了。” 白炙嗯了一声,挥了挥爪子,变回了刚才那兔子的模样。 四周顿时又是一阵吸气声。 众人看九尾狐的眼神,明显都变得直勾勾的。 夏清浅皱了下眉,本能的挡在笼子前,遮住了众人的视线 。 “都退下。” 帝王冰冷的嗓音忽然响起。 众人俱是一惊,下意识的往身后看去,这才发现帝王不知何时也到了这里! 人群中立刻让开一条道。 萧墨寒阴沉着一张脸,阔步走向那只铁笼。 众人面面相觑,心里虽然有些遗憾,但也都清楚,九尾狐再漂亮也不可能属于他们。而且皇上现在这个脸色,难保是不是去找茬儿的,他们还是别在现场当炮灰为好。 “臣等告退!”众人老老实实的退下了。 夏清浅发现男人阴沉的目光死死盯着她,忍不住皱了下眉。 他干什么这么看着她?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你知道替这狐狸疗伤,自己身上的伤不知道管一下?” 男人嗓音过于冷厉,夏清浅都被他吼得惊了一下。 短暂的恍惚过后,她眉头皱的更紧,不悦道:“不是很疼,所以忘了。” 萧墨寒脸色愈发阴沉下去,“这种事情也能忘?你没有脑子?” 夏清浅自认已经很好脾气,哪怕他疾言厉色,但是看在他无论如何是在关心她的份上,她都没有发火。 结果他还来劲儿了是吧? 她不怒反笑,“我的身体怎么样我自己知道,倒是皇上您,管我这么多作甚?” 男人眉骨猛地跳 了两下。 管她作甚? “你是不是忘了答应过朕,往后不得再任意损毁自己的身体?”他阴鸷的眸子盯着她已经凝结的血迹,咬牙切齿的挤出这么一句。 夏清浅茫然了一瞬,然后隐约想起,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当日她用簪子刺中自己的胸口,换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还把自己送了出去,才勉强求得他的心头血。 可是现在…… 她唇畔的弧度深了几分,“难道是我想伤的吗?” 女人黑白分明的眸直直的望着他,“如果不是我发愣思考,确实不会被老虎咬,但若是如此,应该也不会想出如何破解兽王的诡计吧?明明是我救了良妃又救了大伙儿,皇上对我这幅凶巴巴质问的态度是干什么?” 起初她的语气还算平和,可是后来就逐渐变得讽刺起来,甚至不可抑制的生出一丝委屈。 因为她说谎了。 当时他提醒她的时候,若是她立刻反应过来打飞那只老虎,其实不会被咬。可是彼时看着他抱着良妃,她忽然就像是忘了这些事,直到剧痛袭来,才猛地反应过来。 这些话,她不可能跟他说。 但即便她不说,他又凭什么这么理直气壮的质问她? 难道是她想受伤的不成?!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为什么还要三心二意的跑来招惹她? 萧墨寒看着她几乎要溢出眼底的讽刺,脸色一下子更难看了。 这女人今晚已经不是第一次堵他的话。 他承认自己语气不好,可是看到她的伤,他就没法儿心平气和的跟她说话。而且她刚才还这么轻描淡写的说忘了,他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最重要的是,他以为回来的时候她一定已经把伤处理完了,可是却看到她在这里关怀一只狐狸! 她不知道什么是主次吗? 她自己的身体,难道还及不上一只诡计多端的狐狸吗?! “好,朕不凶你。”他狠狠瞪着她,切齿般挤出一句,“但是现在,你立刻跟朕回去!” 说罢,他猛然扣住她没有受伤的那只手,不容置喙的将她往营帐的方向拉。 夏清浅踉跄了一下,本能的想要甩开他,但最后不知是想起什么,还是忍住了。 萧墨寒一路走得飞快,下颚明显绷出冷硬的弧度。 路过的人看到帝王想要行礼,都不敢上前,只能远远的对着躬身。 回到营帐,他寒声吩咐裴盛,“去打盆水,再把朕的金疮药拿来!” “是!”裴盛立刻照办。 没一会儿,就拿着水盆毛巾和伤药回来了。 萧墨寒把她 按在一张椅子上,脸色很难看,解开她衣物的动作却显得很小心很轻柔,尤其碰到伤口附近的时候。 “你干什么?” 男人没有理她,打湿了毛巾,替她擦去肩上的血迹,撒下金疮药粉。 夏清浅拧了下眉,“我可以自己处理。” 他还是没有吭声,低垂着眼睑,长睫在灯影中投下一片晦暗的阴影。 她看不清眼底的神色,只能看到他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似乎彰显着他此刻的不悦。 夏清浅神色变得有些复杂。 肩上丝丝凉意沁入肌肤,缓解了疼痛,她叹了口气,“谢谢。” 萧墨寒动作顿了一下。 许久,才抬眸看她,漆黑的凤眸酝酿着怒火和怜惜并存的晦暗,“还疼么?” 夏清浅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什么,然后咬唇点头,“疼的。” 或许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柔弱中透着几分乖巧和委屈的意味,像极了撒谎。 萧墨寒眸色深了几度,蓦然俯身拥住她,语气也不自觉的低下来,“以后小心点,嗯?” “好。” 空气中的僵硬,逐渐转化为脉脉的温情。 夏清浅静静的想,其实他也没做什么,没必要为了这种事吵架。 她撒个娇 ,也就过去了。 所以现在这样就很好。 直到门外的呼喊声打断这氛围,“皇上……皇上救命啊!”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蹙了下眉。 走到营帐门口,打开门便看到白霜和柳絮拦在一个宫女身前,而那宫女嘴里不停的喊着救命。 “何事如此喧哗!”萧墨寒沉下脸。 三人俱是一惊。 回头看到帝王,白霜和柳絮眼底蓦然闪过一丝慌张。 白霜急忙低头道:“皇上,属下见您和清妃娘娘已经休息了,为了防止旁人打扰,这才拦着不让她进去!” 夏清浅有些奇怪。 这宫女看着像有急事儿,白霜和柳絮都不是不通情理的人,把人拦这么死干什么?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就见那宫女扑通一声跪下,哭着道:“奴婢该死!可是皇上,奴婢也是没有办法呀!良妃娘娘晕倒了,还望皇上去看看她吧!” 萧墨寒瞳色骤变。 几乎是同时刻,他就迈开长腿朝着良妃的营帐方向走去。 夏清浅脸色亦是一变。 倒不是因为良妃怎么,而是这个男人……这么紧张么? 急的甚至都来不及回头跟她说一声。 她淡淡的扯了下嘴角,收回视线的时 候,却正好对上那名宫女愤怒的眼神,“清妃娘娘,我们娘娘晕倒了,您就这么高兴吗?” “混账!”白霜怒喝,“今日若不是清妃娘娘救你们娘娘,她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你不知感恩也就算了,竟然敢在这里……” “白霜。”夏清浅淡淡的打断了她,“外面这么冷,不必为了无关紧要的人浪费时间,进去吧。” 白霜咬了咬牙,瞪了那宫女一眼,这才拉着柳絮回到营帐。 里面远比外面暖和得多,可白霜还是气得发抖,“娘娘,您怎么这么好脾气?” 夏清浅笑了一声,“是么?” 好脾气倒也不至于,只是除此之外,她还能怎么样呢? 难道拿一个宫女出气么? 还是说,冲上去拦着他? 可他那样子,明显是拦不住的。 只不过在那宫女出现之前,她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把心底的不快压了回去,现在这股不快却以成倍的力量席卷而来,压得她胸口窒闷。 “当然是啊!”白霜气得脸都扭曲了,“刚才还能骑马射箭呢,现在就晕倒了!早知道这女人如此会装,娘娘您就不该帮她,活该她被宜妃和满朝文武一块儿欺负!” “可 能她是真的不舒服。”夏清浅无奈的道,“莫在背后议论人家。” “娘娘……”柳絮见她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表情更可怜了,像是随时要哭出来。 夏清浅好笑的扭头,“你又怎么了?” 柳絮纠结了一会儿,才小声道:“奴婢在宫里听过一些关于良妃的传闻。” “良妃名唤楚怜惜,是皇上少时太傅的女儿,自幼与皇上一同念书,关系可谓青梅竹马。你一定要好好提防她,不能让她趁虚而入!” 楚怜惜。 夏清浅脸上的表情终于僵硬了一瞬。 她忽然想起上个月,萧墨寒的病症发作时,神志不清的亲了她,嘴里还喊着一个名字。 【惜儿。】 原来就是良妃么? 她不自觉的攥住了手心,瞳孔微微的收缩着,眼底呈现出短暂的失焦状态。 既然这么喜欢人家,昏迷的时候还惦记着,为什么不好好对人家? 为什么还要三心二意的跑来招惹她? 白霜和柳絮原本是想让她小心点儿,可是此刻看到她僵硬的脸蛋,却又忍不住开始担心。 “娘娘……” 白霜刚要开口,却听门外响起裴盛恭敬的声音,“清妃娘娘,皇上请您过去走一趟。” 第一百四十九章 她只是厌恶 夏清浅到良妃门口的时候,萧墨寒正站在床边。 营帐中还跪着几个太医,瑟瑟发抖,其中一个正在给脸色煞白的良妃探脉。 “皇上,娘娘气虚体寒,本该在温暖的地方好好养着,此番出来吹了风受了寒,所以才会陷入昏迷。待微臣开幅药给娘娘煎了服下,应该就能醒来。” “朕要的不是醒来!”男人骤然沉下声音,冷冷扫了他一眼。 那太医浑身一颤,惊惧又为难的道:“老臣知道皇上担忧娘娘,可是娘娘身患顽疾已久,体内的寒气无法驱除,这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治好的。” 萧墨寒重重的冷笑,“朕现在给你们的时间还是一朝一夕吗?一年前你们也这么跟朕说,可是结果呢?她的身体越来越差,朕养你们这群饭桶到底干什么吃的!” 众太医大惊,“臣等该死!” 夏清浅敛了下眸,推门进去。 太医看到她的时候,一下子像是看到了救星,眼神骤然亮了起来,“皇上!娘娘,清妃娘娘的医术绝对不在臣等之下,若是娘娘愿意看看的话,说不定……” 后面的话他没有继续,可是言下之意,不会有人不知道。 夏清浅也忽然反应过来,萧墨 寒找她来干什么的。 可她还是若无其事的看着他,像是没有听到太医的话,直到他转身看向她,微蹙着眉道:“过来。” “怎么了?”她轻笑。 “太医对良妃的病束手无策,你能给她看看吗?” “唔,恐怕不太能。” “……” 男人脸色微微沉了下去,“夏清浅。” 她挑了下眉,等着他的下文。 萧墨寒薄唇一抿,眼底蓄着几分复杂,嗓音低柔了几分,“朕知道你医术高明,你给她看看,嗯?” 方才还隐约有动怒征兆的男人,此刻却又瞬间缓和了语气。 夏清浅忽然有些好笑,皇帝陛下是怕她直接甩手走人么? 所以明明他说话一贯都是命令的语气,现在却这么好声好气的,甚至带着几分低声下气的味道。 可惜,就算如此,她也不会改变主意。 “抱歉。” 她淡淡的道:“我的医术其实并不怎么样,怕是无能为力,皇上还是想别的办法吧。” 说罢,便要转身。 “夏清浅!”男人的嗓音陡然变沉,“当日莲妃那样的毒你都能解,还有朕……不管什么疑难杂症到你手里都不在话下,你的医术怎么可能不行?” 顿了顿,“不管怎 么样,至少给她看过以后再下定论。” 他险些说出他自己的病。 夏清浅眼底闪过一丝嘲讽,这男人是疯了么? 死死瞒着的事情,竟然因为对一个女人的担忧,差点脱口而出了。 她看着他脸上紧绷的神情,眸光微凝,嘴角忽然染上几分玩味的似笑非笑,“所以皇上的意思是,只要我看过之后觉得我治不好,就能走了吗?” 男人脸色倏地一沉。 夏清浅就这么笑出了声,“你看,即便我看过以后说我治不好良妃,你也不会信。”她虽然在笑,可笑意却丝毫不达眼底,眉宇间透着静静凉凉又寡淡的凉薄,“因为你心底已经认定我可以,所以一旦我的行为否定了你的想法,就会变成我故意推脱不想治好她,不是吗?” 是吗? 萧墨寒想,或许正如她所说,从他吩咐裴盛找她来的那一刻,就没有想过她不可以。 他眼底忽然笼上了一丝复杂的黑雾,许久才重新聚焦看着她,“你不是这样的人,否则刚才在林子里就不会帮她说话,也不会从百官口中再救她一次。” 救了一次两次,就必须救第三次么? 夏清浅下意识的想要反驳他,这不是道德绑架 是什么? 可是看着男人深凝又充满郑重的目光,她终究没有开口。 看来今日她不探这脉,是不可能走得了了。 夏清浅淡淡的收回视线,没有再看他,神色漠然的从他身边走过去,直接到了良妃的床边。 手指放上良妃的脉搏的时候,她还很平静的想,年纪轻轻的什么病这么严重? 可是当她触及脉搏,又感受到那股缠绕的阴气时,脸色却骤然变了。 这是…… “怎么了?”萧墨寒看着她猛然站起的身影,蹙起了眉头。 怎么了? 他还有脸问怎么了?! 夏清浅猛地抬头,难以置信的看了他一眼。 从良妃的脉象中可以看出,她曾经……失去过一个孩子。 而她周身萦绕的阴气,则清楚明白的阐述着,这个孩子不是意外死亡,而是被人活生生弄死的! 落胎药么? 不。 是一剪刀刺死的。 最可怕的是,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良妃自己! 多么狠心的母亲,才能做到这一步。 所以这孩子才会有这么大的怨气,阴魂不散,聚集成极致的寒气围绕在良妃身上。 所以良妃的身体才会这么破败,气虚体寒,几乎朝着不治之症的方向发展! 夏 清浅一下子接收了太大的信息量,脑子里嗡嗡作响,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刚才在林子里见良妃的时候,她没有触碰对方,便也没有察觉到这一切。 而现在…… 她闭了闭眼,声音有些哑了,“为什么?” 萧墨寒看着她如斯震惊的表情,瞬间就明白了她问的是什么,瞳眸微不可觉的一缩,漆黑的眸底渲染出一丝浓暗的复杂。 可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能治吗?” 她为什么要治?! 同样都是一条命,这孩子死得何其无辜,她才不会救这种杀人凶手! 夏清浅怒极反笑,红唇冷冷吐出两个字,“不能。” “夏清浅。”男人脸色微沉,“不管你对朕有什么怨气,良妃都和这件事情无关。” 怨气? 她为什么要对他有怨气? 她只是厌恶他们这种人,明明没有做好要孩子的准备,却让这孩子出现在人世,然后又扼杀了他的生命! 他们可知道,投胎一次有多不容易? 夏清浅笑得讽刺,“既然皇上觉得她这么无辜这么可怜,那不如您亲手施救啊。反正我是没这个能力,毕竟——良妃娘娘命不久矣,我又不是华佗再世,哪来的本事从阎王手里抢人?” 第一百五十章 若是朕偏要呢? 她的眉眼嘲讽的近乎尖锐,用词甚至是刻薄。 萧墨寒脸色倏然阴沉到极点,“夏清浅、注意你的言辞!” “哦,不好意思。” 话是这么说,可她脸上的表情却哪有半分抱歉的意思? 她甚至加深了笑容,轻慢而嘲弄的道:“我这个人就是比较老实,太医不敢说的话,从我嘴里说了出来而已。皇上不信的话,可以问问太医们,良妃娘娘的病是不是药石无灵。” 营帐中的空气一下子陷入了死寂,落针可闻。 太医们冷汗淋漓,刚才他们是想找清妃求助的来着,可哪曾想她非但没有帮他们,还无情的戳破了最后一层遮羞布! 良妃的病,确实是无法根治,只能靠着不断的服药勉强延长几年寿命而已。 可是,她也不能就这么当着皇上的面说出来啊! 营帐外冷风猎猎,树叶沙沙作响,却显得里面愈发安静,空气甚至透着几分凝滞的诡异。 夏清浅胸口那股压抑的郁气终于散了几分。 她扫了眼男人阴鸷的几乎要滴出墨来的脸色,冷笑一声,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 一打开营帐的门,却看到宜妃站在外面。 四目相对,宜妃脸上蓦然闪过一丝局促。 “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夏清 浅嗤笑。 宜妃脸色一青,旋即却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嘴角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你说的没错,我就是时时刻刻都盯着你。” 说罢便越过夏清浅,快步朝内走了进去。 “皇上,臣妾有办法救良妃娘娘。” 身后传来宜妃自信的声音时,夏清浅其实没当一回事。 虽然她自己不想救人,可若别人有这个本事,她也不会拦着。 可是当宜妃的下一句话响起,她却骤然停下了脚步,“娘娘的身体至虚至寒,所以才导致了如今无法根治的状况,只要服下这世上至热之物,自然就能冷热调和,逐渐好转。” “至热之物?” “不错。”宜妃道,“臣妾从书上了解到,兽王九尾狐至阳至热,心脏可解千年寒毒,全身皆可入药,那么对于良妃娘娘身上的……” “宜妃!”夏清浅骤然推开门,打断了她的话。 营帐中的人俱是一惊。 萧墨寒蹙眉朝她看过来。 宜妃挑衅的扬起眉梢,“怎么了清妃,这么着急?” 怎么了? 夏清浅看着她装腔作势的模样,脸色霎时冷到极点,她就知道这个女人没憋着什么好心思! “你是不是活腻了?”她冷森森的挤出一句。 太医们又是一惊。 这 个清妃,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吧? 刚才就公然顶撞皇上,现在又当着皇上的面如此威胁宜妃! 宜妃脸上陡然闪过一抹铁青,旋即却委屈的看向帝王,“皇上,臣妾好心前来献计,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竟让清妃说出这样的话。请皇上为臣妾做主!” 可是帝王却并未看她,似乎连眼梢都没有在她身上停留一下。 从夏清浅重新进门开始,他的目光自始至终就停留在这个女人身上。 “你不是不愿管这件事么?”男人漆黑的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既然如此,现在又进来干什么?” 是,她是不愿管良妃的事,可不代表她就能对九尾狐的事袖手旁观! 夏清浅深吸一口气,“九尾狐乃百兽之王,若是杀了它,我们在这林子附近也讨不了好。何况九尾狐的心脏到底能不能治愈良妃还有待商榷,总不能因为这种假设的可能性,就对它狠下杀手吧?” 九尾狐。 萧墨寒眼底闪过一丝嘲弄,原来是为了这个。 在她重新踏进这扇门的时候,他竟然还对她抱着一丝期待,可她竟是为了一只狐狸。 他让裴盛将她找来的时候,一度觉得她不会袖手旁观——她在林子里救了良妃两次不是吗? 可是刚才,她偏偏就是要反其道而行之,说不救就是不救。 最可恨的是,她竟然用那种恶毒的词汇诅咒良妃! 他怒极,然而一时竟分不清自己的愤怒到底是因为她不肯救良妃,还是因为她突如其来的恶毒。 正如此刻,心底再次掀起的怒火。 萧墨寒薄唇抿成冰冷的直线,寒意冽洌的道:“就算只有一丝希望,朕也不会放弃。” 夏清浅微微一震。 他这话的意思,分明是已经打定主意,真要取九尾狐的心脏替良妃治病! 可九尾狐是她带回来的,她是为了保护它才没有立刻把它放走,又怎么可能放任别人如此对它? “你不能杀它。”她坚定的道。 “若是朕偏要呢?”男人冷笑。 “你……”夏清浅骤然攥紧双拳,眼底无法抑制的迸射出一丝寒光。 萧墨寒看着她这幅俨然敌对的模样,心底怒意更甚。 她竟然为了一只狐狸,用这种仇视的眼神看着他! 正要开口,就听宜妃嘲弄的道:“清妃,刚才我在营帐外就已经听到了你的态度——你并不想插手良妃娘娘的事。既然如此,现在这里都已经没你的事儿了。若是你强行阻挠皇上用其他方法去救良妃,很难不让人怀疑, 你不是真的治不了,而是不想治。” 她就是不想治! 她甚至没有掩饰过这一点! 夏清浅冷冷扫了她一眼,“我想不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九尾狐不能动。否则,若是再出现今晚树林里那种事,谁来负责?” “这个简单。”宜妃勾起唇角,“只要带着九尾狐离开这片林子,回宫之后再取心脏,我就不信其他猛兽还能继续来找死!” “……” 夏清浅想弄死这个丧心病狂的女人。 如果说刚才她还想跟他们讲道理,那么现在,她已经放弃了跟这样的人讲道理。 她缓缓的倒退两步,浸满冷意的视线扫过在场所有人,“有我在,我看谁敢碰九尾狐一根汗毛。” “夏清浅!”帝王冷喝。 宜妃挑眉。 她就知道夏清浅会这样。 毕竟,这女人刚才和那只畜生好的不得了。 她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尤其是看到帝王阴鸷的脸色,这股笑意就更深了。 可她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还故作惊讶的道:“清妃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在你眼里,良妃娘娘的命还比不过一只畜生吗?” 呵。 夏清浅冷笑,根本没理她,转身就走。 “来人!” 帝王厉喝的声音却猝不及防的响起,“拦住她!” 第一百五十一章 快走! 伴随着帝王一声令下,夏清浅刚走到营帐外,元修就带着侍卫们齐刷刷的出现,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倏地眯起眼睛,眼底寒光凛冽,“滚开。” “娘娘,您别冲动。”元修神色复杂的道,“有话好好说。” “你看他像是要跟我好好说话的样子吗?”夏清浅忍不住笑了,“九尾狐是我带回来的,他有什么资格说杀就杀?” 话音刚落,身后就猝然响起一声冷笑,“若是没有良妃,你能见得到九尾狐么?” 夏清浅瞳孔一缩。 男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嗓音也愈发冰寒,“你不是相信因果么?那今夜的起因就是她心善救了那只狐狸,所以才会有这狐狸心脏能救她的结果——这就是她的造化福报,你为何非要从中作梗?” 从中作梗? 夏清浅怒极反笑,“如果我说,九尾狐已经修成了人形呢?你还要拿一条人命,去换另一条命吗?” 萧墨寒神色微变。 但也只是转瞬即逝的诧异——对于冷酷残暴的帝王而言,一条人命算得了什么? 只有他在乎的人、他想要保护的人,才是必须活着的人。 可是对上女人倔强而嘲讽的目光,这番话竟没有说出口。 他拧眉别开视线,冷冷吩咐道:“元修,去把那狐狸带过来。” “是!” 元修转身朝着她刚才放笼子的方向走去,夏清浅脸色大变,上前就要拦着,可是男人却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夏清浅想也不想的甩开他,男人掌心的力道却更甚。 “放开我!” 夏清浅眼神骤凛,狠狠一拳挥了出去。 萧墨寒先是一震,然后也陡然动了怒,“夏清浅!”绞着寒意的眼底像是要喷出火来,切齿般挤出一句,“你竟敢为了一只狐狸跟朕动手?” 今夜她屡屡出言不逊、挑衅他的威严,他已经几番容忍她! 可是这个女人,非但不知悔改,还变本加厉的和他动起手来! 萧墨寒真恨不得捏死她。 “这句话应该我跟你说。”夏清浅冷冷盯着他,一字一顿的道,“是你先抓着我不放,我才还手的。最好你现在立刻马上放开我,否则,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呵。” 男人重重的冷笑,锐利的眸光像是要把她刺穿。 四目相对,周遭的气压仿佛降到冰点,唯有寒风瑟瑟的吹拂。 宜妃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浑身舒坦,所有的经络都通畅了。 终 于啊,让她找到了办法打压夏清浅! 她就不信,今夜之后,皇上还能继续容忍这个女人! 她视线一转,看到元修的身影从远处走来,手里还提着一个笼子,而笼子里赫然就是那只臭狐狸! 宜妃笑意更深,“元统领的办事效率果然是高,想必取九尾狐心脏也不在话下吧?” 元修一愕,“取心脏?” 笼子里的白炙亦是眼神大变。 宜妃点了点头,“不错,九尾狐的心脏能救良……啪!” 一道清脆的巴掌声,骤然打断了她的声音。 宜妃脸上刹那间浮现出一道巴掌印,红色的指印赫然鲜明,不难看出对方是用了多大的力。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 宜妃整个人都是一懵,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痛苦的捂着脸怒斥道:“谁,是谁打我!” 她的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可是刚才那个瞬间,分明有人打了她一巴掌! 宜妃难以置信的看向四周,忽然把目光锁定在了夏清浅的身上,“是你,一定是你对不对?” 没错,就是她! 夏清浅鲜少主动打人,可是现在,却对这个聒噪的女人忍无可忍。 只是她离得太远,双手又被萧墨寒抓着,所以只能靠术法 隔空打了这个女人一巴掌! 否则,她非得亲自上手解气不可! “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夏清浅冷笑道,“怕是老天都看不过去你这张嘴,所以刚才收拾你呢。” “夏清浅!”宜妃气急败坏。 她没有证据,可是她知道,一定是这个小贱人! 宜妃气得眼睛都红了,求助的看向帝王,“皇上,臣妾规规矩矩,一心为了良妃娘娘着想,清妃她到底为什么这么针对臣妾?” 萧墨寒太阳穴狠狠跳了两下。 那个该死的女人,是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 但是他也没有理会宜妃的话,只是冷眼看向笼子里那只九尾狐,然后冰冷的目光落在夏清浅脸上,薄唇轻启,“不必等到回宫以后,现在立刻——元修,把它的心给朕挖出来。” “萧墨寒!”夏清浅尖声厉喝。 他是故意的! 本来宜妃说的还是回宫以后,防止这里的猛兽再次出击。 可是现在,他却故意要把时间点提前到现在——为了和她作对,把鲜明的立场摆给她看是吗? 元修神色复杂的点头,“是。” 笼子里震惊的白炙也终于镇定下来,静静的看向夏清浅,一句话都没有说。 可是夏清浅却 被这一眼看的,羞愧的无以复加。 她刚刚答应过白炙,明日就会放它走。 可是现在,它却被关在笼子里,这么多人当着它的面商讨如何取它的心脏。 她觉得自己就是那个不讲信用的罪魁祸首。 夏清浅闭了闭眼,忽然低声道:“萧墨寒。” 男人眼神微变,下意识的看向她。 夏清浅踮起脚尖,缓缓的把脸凑到他面前。 她清楚的看到,男人的瞳孔几不可察的一缩,像是惊讶于她的动作。 她笑了一声,寥寥自嘲,旋即默念着摄魂咒,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放开我。” 【放开我。】 萧墨寒身形微震,眼神忽然透出几分迷惘,手中的力道不自觉的就松了。 身旁的人虽然不知道清妃干了什么,可是看到皇上突然这么听她的,还是不由的一惊。 因为很显然,刚才皇上还死死抓着她,防止她出手破坏取心! 宜妃古怪的皱眉,“夏清浅,你是不是用了什么邪术?皇上刚才明明……” 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却戛然而止。 因为视线的女人忽然甩开帝王,冲向元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开了铁笼,冲着里面的兽王吼道:“快走!” 第一百五十二章 我一个人就可以,何必浪费这么多的人力物力? 白炙震惊的看着她,然后神色流过几许复杂,“多谢。” 说罢,便一跃出了笼子,飞快的消失在夜色中。 众人俱是大惊。 宜妃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夏清浅,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违抗皇命,私自放走九尾狐!” 元修也骤然变了脸色,但是来不及质问夏清浅,转身就想去追。 可是双腿跨出的那一刻,面前却猝不及防的闪过一道掌风,元修脸色一变,立刻侧身去挡。 夏清浅的每一步招式都十分凌厉,元修惊讶于她的武功竟如此高强的同时,只能用尽全力去招架她的攻击,所以很快就错过了抓捕九尾狐的时机。 其他侍卫反应过来要去追的时候,也被夏清浅一一挡住。 她以一敌百,一身红衣被呼啸的北风吹得猎猎作响,英姿飒爽! 肩上的伤口刚才被男人包扎起来,她自己没有再用疗伤符处理,所以此刻大幅度的打斗动作之后,好不容易结起的痂又重新裂开。 鲜血渗出,刺眼得很。 加上她再一次对帝王用了摄魂咒,哪怕都没有命令他做什么,身体也像是被抽空了一样,一下子虚弱得厉害,嘴里甚至隐隐有血腥味冒出来。 夏清 浅自嘲的想,人间帝王的威力果然不容小觑。 “娘娘,您何必如此?”元修忍不住规劝道,“一只狐狸而已,为了这种事与皇上作对值得吗?” “我只做我觉得值得的事。” 萧墨寒神志恢复的那一刹,就听到这么一句。 值得的事? 他脑子里短暂的空白了一瞬,冷冷的想,原来一只狐狸都比他重要么? 所以她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他用那种摄魂的手段。 仗着他的宠爱,如此有恃无恐! 想到这里,萧墨寒只觉胸膛里怒火翻滚,眸色狠狠的阴沉下去,“元修。” 那边正在打斗的元修动作猛然一顿,惊喜的看向帝王,“皇上,您没事?” 夏清浅动作也是一顿,心想,她哪里敢让他有事? 只是简单的一句“放开我”,就让她的反噬比上一次更重了。 “下令御林军,全力抓捕九尾狐。” 帝王威严的嗓音透着彻骨的寒意与冷漠,“哪怕杀光这皇家猎场所有的兽类,也要抓住那只狐狸——朕就不信,御林军加起来还比不上一群没有灵智的畜生。” 夏清浅脸色倏地一白。 她承认,自己刚才在营帐中说到猛兽的时候,带着一 丝威胁的成分——因为他已经见识过百兽围攻的场面,知道那有多恐怖多骇然,所以她以为他会对此有所忌惮。 可是没想到,为了良妃,他不惜屠尽这里的兽类。 所有随行御林军加起来的力量,不管是弓箭还是火攻,不可能抵不过那些兽类。 她闭了闭眼,像是丢掉了所有的心理包袱,“不就是救良妃么?”在元修领命之前,她率先开口,“我一个人就可以,何必浪费这么多的人力物力?” 或许她从一开始就没有必要挣扎。 不愿意救良妃,除了因为良妃杀了那个孩子,也是因为她不想——她今晚已经救了对方两次,不想再强迫自己去救情敌,所以她放任了自己。 可是现在,她忽然卸下心理包袱,觉得没有必要了。 救良妃,换九尾狐的活路,何乐而不为? 她笑了一声,浓密卷翘的眼睫掩去了眸底所有的情绪,许久才重新抬眸望着他,“皇上,刚才是我不对,您大人有大量,跟我计较可以,但是别去跟一些没有灵智的野兽计较了,好吗?” 明明她终于松口答应下来,萧墨寒的脸色却陡然僵硬了一瞬。 不知道为什么,他脑海中忽 然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她不妥协不答应的时候,好像象征着某种坚持。 而现在,这种坚持消失了。 萧墨寒看着她温静含笑的侧脸,喉结滚了滚,只觉心里好像缺了个口,寒冷的北风倏然灌了进去。 良妃终于可以得救了,可是……为什么他还是提不起劲儿? 是因为她这幅公事公办的态度么? 还是她过于冷淡的侧脸? 萧墨寒薄唇紧紧抿住,刚要开口,却见她缓缓转身,重新朝着营帐里面走去。 从他身旁经过的时候,他忽然注意到她肩上的血迹,瞳眸骤然一缩,“你受伤了?” “还好,没什么事。” 她淡淡的道:“给我准备一把金针,一瓶烈酒,三根香烛、一个香灰炉,一叠黄纸,一块朱砂,一支狼毫。” 说罢,恰好撞上宜妃阴戾的目光,她又面无表情的补充了一句,“另外,闲杂人等不得进入营帐。” 宜妃的脸陡然一青,“皇上,您看清妃她明明可以救良妃娘娘,刚才却一直坚称自己……” “住口!” 被喝止了一声,宜妃脸蛋一僵。 可她好不容易才破坏了这两人的关系,哪里甘心就这么放弃? 思及此,她又委 屈的道:“刚才她还公然违抗皇明,放走了九尾狐,简直……” “朕让你住口!” 帝王冷鸷的目光陡然掠过她,带着强硬骇然的寒光,“再说多一个字,朕就割了你的舌头。” 宜妃浑身一震,一下子止住了话音,惊惧的低下头。 ……… 夏清浅走进营帐的时候,良妃还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完全不知道刚才这营帐内外发生了多少事。 有些人,就是好运。 哪怕做了恶事,依然可以得到庇护,甚至在一无所知的时候,一切就都好了起来。 不过运气再好,良妃此刻的脸色却很不好看,似乎比她刚才看到的时候还要憔悴惨白。 夏清浅取来几支烛火放在床畔,将此处的光线照得更明亮了些,然后重新探脉,等着外面的人把她需要的东西送进来。 没一会儿,脚步声响起。 她随手取过银针,放在烈酒上浇过之后又在火上炙烤,然后掀起良妃的袖子,准备扎针。 “你可以出去了。” 她没有看身后的人,因为不用看也知道那股淡淡的龙涎香属于谁。 萧墨寒看着她忙碌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暗廖的复杂,“良妃确实有过一个孩子,但是……” 第一百五十三章 也比不上此刻一句撇清关系的话 但是什么? 男人沉默了太久,夏清浅见他既不打算走也不打算继续,便没忍住接下了他的话,“但是朝中势力盘根错节,后宫争端复杂多变,所以你们保护不了这个孩子,良妃便直接一剪刀刺死了他?” 她的话明显透着讽刺,萧墨寒瞳孔又是一震。 他以为,她只知道良妃失去过一个孩子,并不知道当时具体的情况。 所以才会跟她说,有什么怨气冲他来,与良妃无关。 他以为,她只是在吃醋。 可是现在看来,她知道的远比他以为得多。 原来她对良妃的愤怒,还包括着这样一层理由么? “是。”他阖了阖眸,眸底渲染着浓暗的复杂,“她确实亲自下的手,可她也是没有办法才这么做,你若是因为这个对她有误解,那……” “皇上。”夏清浅打断了他。 有误解? 能有什么误解? 她扭过头,皱眉看着他,“你敢说,她不是抱着怒火和恨意杀了这个孩子么?” 如果只是不得已而为之,那鬼灵何至于这么大怨气? 如果是故意的,那又怎么叫没有办法? “落胎药都不愿意用,非要用剪刀。既然如此,还喊什么冤?” 夏清浅看着男人被堵得说不出话的模样,眉梢眼 角都溢满了嘲弄,“你不必费心解释,既然我答应救她,那你们曾经做过什么都与我无关。你往后想做什么,也与我无关。” “夏清浅!”萧墨寒嗓音骤沉。 所有的好声好气,都在她“与我无关”四个字之下,化为灰烬。 也是直到此刻,他才猛然反应过来,原来他的底线可以一退再退,哪怕她一再违抗他的命令,也比不上此刻一句撇清关系的话。 “你不要乱说话,嗯?”他似威胁似示弱。 夏清浅低哂一声,收回视线,懒得再跟他争辩。 她也懒得再费口舌把他赶出去,直接将手中的银针扎入良妃的皮肤,每一针都小心谨慎。 萧墨寒怕打扰她,终于不再吭声。 直到良妃的双手和头顶都扎满了银针,夏清浅拿起狼毫笔,蘸取朱砂,在黄纸上话下两道符,分别贴在良妃的左右两侧。 萧墨寒忽然深深的皱起了眉头,“她的病,和那个孩子有关?” 从刚才开始,她就对那个孩子耿耿于怀,对那件事情又知道的那么详细。 加上眼前这些符纸,他不可能再猜不到。 夏清浅顿了顿,“嗯。” 男人脸色骤然沉了下去,不知是想起什么,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暗芒,寒意凛冽。 许久,才又开口,“若是你设法驱走那孩子的鬼魂,他还能再次投胎么?” “可以,但要很久。” 夏清浅说完,觉得他应该是松了口气的。 或许还是爱这个孩子的吧? 只是这份爱,比不上其他东西,所以可以轻易的舍弃。 就像他对她的感情,或许有那么一丁点的喜欢,可是跟其他人其他事比起来,就显得那么无足轻重。 她闭上眼,强迫自己静下心来,画符、念咒、驱邪。 良妃身上逐渐升起一股淡淡的黑雾。 “你继续留在这里,也于事无补。” 萧墨寒听到她如是说道。 “她是对不起你,可就算你一直这么缠着她,最多也就是让她给你陪葬,你不可能再回来。” “何况,若是她真的死了,你就成了杀过人的恶鬼,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为了一个杀害你的母亲,如此执念困于人世,值得吗?” “……” 她没一句都在质问,戳破血淋淋的现实,可每一个字又都透着平和与怜悯。 寂静的空气中忽然响起一阵呜咽声。 萧墨寒只能看见那层黑雾逐渐加深,却看不见其他东西。 或许,是那个孩子在哭。 他眉头逐渐紧蹙,眼底划过一丝冷冽的寒光。 不知道过 了多久,他听到她说了一声“去吧”,良妃身上笼罩的黑雾便忽然消失了。 四周骤然亮了好几度,飘摇的烛火也逐渐静止下来。 “她体内的阴气已经驱除,只要悉心调理,好起来不成问题。”夏清浅侧目看着他,眉眼平静的道,“明日一早她应该就能醒来,我累了,剩下的事就交给太医吧。” 话音刚落,也不等他回答,便转身朝外走了出去。 萧墨寒下意识的想追,只是看到门外的太医,又忽然想起他的嘱咐。 他脚步顿了顿,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背影远去。 “太医!” ……… 夏清浅一出门,体内那股窜动的灵力就压迫到了胸口,她好不容易坚持撑到了自己的营帐,终于无法抑制的吐出一口血来。 “娘娘,您怎么了?”柳絮和白霜惊恐的看着她。 “给我倒杯茶。”她虚弱的吩咐道。 白霜急忙照做,倒了杯茶跑到她面前,小心翼翼的递给她,紧张又关切的道:“皇上找您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才这么一会儿工夫,您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夏清浅摇了摇头,“我没事,不用担心。” 今晚发生了太多事,不过最危险的还是她对萧墨寒用的摄魂咒,那一击伤她最重。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对她的警告。 看来她以后,真的不能再对他乱用术法了。 夏清浅漱了漱口,然后褪去衣裳,疲惫的躺到床上闭上眼,“好了,你们都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说完没等到柳絮和白霜的回答,她以为她们直接走了,便也没有再吭声。 直到身侧的床忽然一重,她的身体下一秒就落入一道坚硬的怀抱,她才陡然睁开眼睛。 柳絮和白霜确实不知何时已经出去了,然而此刻,她的身边却多出来一个人! 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俊脸,她皱了下眉,“你怎么来了?” 萧墨寒有些不悦,“这里是朕的营帐,朕为何不能来?” 夏清浅这才想起,今日刚到猎场的时候,他就直接御林军将他们两人的营帐准备在一处。 她当时还想法反驳,结果就被他质问,“反正都是要睡在一张床上的,多备一处营帐浪费人力么?” 害得她一时语噎,便也没有在说什么。 可是当时,她没想到良妃也会来,更没想到今日会发生这么多事。 她按了按眉心,“好,我知道了。” 萧墨寒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这句“知道”是什么意思。 直到她撑着床缓缓起身,他才骤然变了脸色,“你干什么!” 第一百五十四章 他心底那股窒闷更甚了 她眼皮挑了一下,轻描淡写的道:“这是你的营帐,所以我走还不行吗?” 男人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说这是他营帐的意思,只是为了留下来,不是要让她走的! “这也是你的。”他阴森森的盯着她,“从这儿出去你打算睡哪儿?” “跟柳絮白霜挤一挤,再不济就树上将就一晚。”她淡漠的看着他,“总之,我不想和你一起睡。” “夏清浅!”他骤然沉声。 女人却突兀的笑了一声,“你吼我?”她有些好笑的看着他,“这是你今晚第几次吼我了?” 萧墨寒眼神变了变。 他想说自己不是故意吼她的,之前的每一次都不是。 只是她说话太难听,所以他压不住火气而已。 正如此刻,她怎么能说出宁愿在树上睡,也不愿跟他睡呢? 他喉结上下滚了滚,刚要开口,却被她淡漠的声音继续道:“皇帝陛下,其实我不太明白你非要回来睡的意思——是感谢我救了良妃,所以牺牲自己陪我一会儿么?” 她似乎真的有些疑惑,略显迷惘的看着他,“你就不怕我只是忽悠你的——或许良妃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好起来呢?你就这么放心让她一个人 睡在营帐里,不陪着她吗?” “太医都在那儿守着,不需要朕。” 他沉声道,“还有,夏清浅,你根本不是那种人,为什么非要把自己说得这么不堪?” 她既然答应了,就不会撒谎。 她既然说良妃已经没事了,那就不会再有问题。 “就像你一开始不愿救她,是因为你觉得她亲手杀了那个孩子,所以不配被你救。可为什么你宁愿跟御林军打起来,也不肯直接告诉朕?” “……” 直接告诉?说什么? 夏清浅眨了眨眼,“你错了,在我知道她杀了那个孩子之前,就已经不想救她。”她眼底晕染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嗓音缥缈的透着虚无和嘲弄,“我这人虽然不会主动作恶,但也不是什么悬壶济世的大善人,没有必要看到谁受伤都去施以援手的救一把吧?” 男人微微一震。 明明她说的是截然相反的答案,可他不知为何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生出一丝微妙的震撼和心疼。 心疼的同时,脑子里又忽然闪过一个荒诞的念头——既然如此,她后来为什么又妥协了? 为了那只九尾狐么? 还是……对他失望至极,便觉得救不救都无所谓了? 想到这种可能性,他的呼吸忽然有些乱了。 “是朕不好。”他下意识的将她拢入怀中,收缩的瞳眸渲染着几分难以自抑的慌乱,嗓音也有些哑了,“不该吼你,也不该跟你生气。你别跟朕计较了,嗯?” “……” 夏清浅沉默了一会儿,淡淡的点头,“好啊。” 大约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好说话,萧墨寒眼神一亮,略显错愕的看着她,“当真?” “嗯。” “那……” “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你可以放开我了吗?” 话音刚落,男人的脸色便微微沉了下去,“你不是不生气了?” “是啊。”夏清浅黑白分明的眸直直的看着他,眉眼疏离而冷淡,“为了无关紧要的人跟自己过不去,何必呢?所以我确实不生气了,不过……这跟你抱不抱我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 他说的不生气的意思,是她允许他抱着,并且继续睡在这里。 可是很明显,这女人指的不生气,却是直接无视他,甚至他都成了她口中无关紧要的人! 萧墨寒下颚一下子绷紧了,镌刻着冷厉的弧度,他眯起眼睛,“你到底还有哪里不满意?” 哈? 夏清浅一下子气笑 了。 这男人理直气壮到这个地步,难不成是觉得他自己让她很满意吗? 不过…… 她淡淡的想,他本来就不需要让她满意吧? 虽然他后来说过喜欢她,可最初他们能在一起,不就是因为她需要他的心头血么? 是她后来感动于他对她的好,自以为是的与他和解,又自以为是的憧憬着他们越来越好的以后。 可是,这一切本来就是她的一厢情愿而已。 这男人从始至终也没说过什么。 想到这里,夏清浅心里那股冷笑就瞬间偃旗息鼓,化作了平静的倦怠。 “没有,睡吧。” 她忽然收起了身上所有的芒刺,顺从的在他身旁躺下,不再挣扎也不再闹着要出去。 营帐里的空气寂静到了极点,烛火摇摇曳曳,衬托着此刻寥寥的氛围。 萧墨寒本来都已经做好被她嘲讽甚至大吵一架的准备,所以她这突然的转变,让他一下子措手不及。 没有不满意么? 她都乖巧的睡下了,应该是没有的。 可是…… 萧墨寒看着她背对着他的身影,眼神一暗,忽然在她身侧躺下,用力把她朝自己搂了过来,紧紧贴在怀里,就像前两晚在宫里的时候一样。 夏 清浅身体僵了僵。 萧墨寒看着她微颤的睫毛,以为她会挣扎,可是等了半天,她也只是静静的躺在那里没有动。 于是猝不及防的,他心底那股窒闷更甚了。 ……… 翌日。 大臣们经过了昨晚的事,都心有余悸,所以今日的狩猎并未强制进行。 大多数人都在营帐中休息,少部分人也只敢在附近猎一些山鸡之类的野味,就连兔子也不敢随便碰,生怕又碰到个兽王。 夏清浅起来的时候,萧墨寒不知去了哪里。 不过如果是批阅奏折的话,应该还在营帐内,所以大概率是去探望良妃了。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就见柳絮匆匆走进来,“娘娘,摄政王来了。” “告诉他,皇上不在。” “他是来找您的。” “……” 夏清浅愣了愣,“找我干什么?” 她虽然不至于像讨厌端王一样讨厌摄政王,不过朝堂势力,没有一股是简单的。 所以短暂的沉吟过后,她摇了摇头,低声道:“不见,就说我还没起来。” 话音刚落,营帐的门就直接被人打开了,风流邪魅的男人缓缓走进来,唇畔还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清妃娘娘真是好大的架子。” 第一百五十五章 否则我不会再给你面子了 夏清浅眼神微微一变。 下一秒却从容的笑了,“摄政王误会了,我身体不适,本来还打算继续躺一躺,没想到摄政王会突然进来,真不是故意摆架子。” 萧寻挑眉,“是不是都不重要,有本事的人,哪怕架子再大,本王也愿意礼贤下士。” 夏清浅,“……” 有本事的人? 夏清浅不认为他指的是昨晚林子里的事,因为他没有必要为了已经过去的事,大清早的特地来这儿跑一趟。 说不定还是刻意避开了萧墨寒的。 可是除此之外,他们之间还有什么交集么? 她眼底闪过一丝晦忙,旋即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不知摄政王礼的是哪门子的贤?” 萧寻也不跟她绕弯子,开门见山的道:“听闻清妃娘娘医术高明,治好了良妃长久以来的不治之症。正好本王的王妃也身患重症,不知娘娘可愿施以援手?” 顿了顿,又缓缓俯身,俊美的脸上是罕见的认真,“只要娘娘能治好她,本王定会报答娘娘大恩。” 怕是对帝王,他也没有这么真心实意的恭敬过。 夏清浅原以为他是打着什么歪心思,所以不愿意见他,没想到他竟是为了自己的王妃前 来求助。 而且这般态度,分明是把王妃放在了极为重要的位子。 一时间,她对这位摄政王也有几分刮目相看。 夏清浅眼底流露出几分欣赏,点了点头,刚要答应,却听外面传来一声冷笑,“清妃近日身体不适,怕是对王妃的病无能为力,摄政王还是另请高明吧。” 萧寻眼睛一眯,眼神微不可觉的冷了下来。 夏清浅皱了下眉,不悦的看向门外走进来的男人。 这是她的事,他凭什么拒绝? 但除了不悦之外,她更多的还是不解,为什么这男人会毫不犹豫的拒绝摄政王? 这两人在朝堂中的关系虽然不算好,但摄政王一直都是中立派,所以他们的关系也不至于像他和端王那样差,那她若是真的救了摄政王妃——哪怕不是他亲自出手,可摄政王感激她的同时,一定也会连带着感激他——就算只是表面上的感激,对他而言也没有坏处。 所以,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清妃娘娘自己还没有说话,皇上这是什么意思?”萧寻沉声道。 “她素来不注意身体,昨夜屡次受伤都不曾放在心上,若不是朕替她包扎,她的伤口或许现在流血。”萧墨寒冷 淡的道,“加上昨夜为良妃诊治耗费心力,她现在的状况,根本不适合再替人看诊。” “……” 萧寻侧目看向她,微眯的双眼透着明显的不信,“是这样吗,清妃娘娘?” 夏清浅,“……” 虽然事情大致上就是萧墨寒说的那样,可她还是忍不住想摇头。 什么叫——要不是他替她包扎,她的伤口或许还在流血? 那男人是把自己塑造成什么伟光正的人设了?! 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萧墨寒就骤然沉声,“皇叔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不相信朕说的话么?” 营帐中的气氛陡然透出几分剑拔弩张的架势。 夏清浅眼神微微一变。 她忽然意识到,就算她真的愿意替摄政王妃看病,也不能是现在。 虽然她和萧墨寒在冷战,但她和摄政王的关系也没有好到那个地步——在某种程度上,她和萧墨寒才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她不能当着外人的面公然驳斥他。 萧寻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眸色微沉,意味不明的看向帝王,“本王知道了,多谢皇上提醒。本王改日再来打扰清妃娘娘。希望下一次,娘娘的身体健康无恙,不会再拒绝本王的请求。” 说 罢,便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夏清浅目送他的背影离开,才收回视线,却猝不及防的撞入一双沉戾的凤眸。 “若是朕不回来,你是不是打算答应他?” “……” 她沉默了一会儿,“我不能吗?” 萧墨寒脸色骤沉,“当然不能!” 夏清浅拧眉道:“为什么?” 男人别开脸,错开了与她相交的视线,“没有为什么,朕说不能就是不能。” 夏清浅,“……” 瞧瞧他这幅霸道的样子。 夏清浅看着他强硬的态度,忽然弯起唇角,“若是我偏要呢?” 男人眼神骤然一凛,狠狠盯了她一眼,“夏清浅,你是不是非要跟朕作对?昨晚是谁说的,她不是什么悬壶济世的大善人,没有必要看到谁受伤都得施以援手,嗯?” 哦,是她说的。 可是连良妃这样不想救的她都救了,那对别人,就更无所谓了。 “不是跟你作对呢。”她唇角弧度渐深,莫名透着几分巧笑倩兮的恍然,“就算你没有出现,我本来也打算答应摄政王的,所以你不必给自己扣这么大帽子。” “夏清浅。”男人咬牙切齿。 “刚才我给你面子,没有当着他的面反驳你。”她 清清淡淡的道,“不过下一次,你最好不要再横加阻挠,否则我不会再给你面子了。” “……” 她转身没有再看他,却听到耳畔的呼吸声骤然沉了下去。 应该是生气了? 不过这男人自己莫名其妙的,问他为什么不能救他也不肯说,那她救不救人和他有半毛钱关系么? 夏清浅撇了下嘴,转身走到营帐门口,淡淡的吩咐道:“柳絮,准备早膳。” “是。” 没一会儿,柳絮和裴盛就端着早膳走进来,恭敬的放下。 见气氛不好,两人半个字也没敢说又出去了。 夏清浅神色如常的坐下,给自己盛了碗粥。 头顶那道阴恻恻的目光始终徘徊不去,她就像是没有看到一样,自顾自的做着自己的事。 直到男人在她身旁坐下,把她手里的碗拿过去,她才皱着眉抬头,“干什么?” “朕也没吃。” “……” 那他不会自己盛吗?! 夏清浅有些不高兴,但是对上男人定定注视着她的目光,她眸色一闪,又别开了视线,懒得跟他多费口舌,重新给自己盛了一碗。 萧墨寒看着她全程漠视他的态度,眸色一暗,“你还在因为良妃的事,生朕的气?” 第一百五十六章 朕喜欢你,从来不是假的 “没有。” 她极快的否认,眼皮都没有抬一下,静静的垂着眸,舀着碗里的粥送到嘴边,小口小口的喝着。 好像他的问题还没有这粥重要。 萧墨寒眸色又沉了几度,从昨晚开始就堵在胸口的那股郁气,此刻更沉重的压着他的胸膛。 刚要开口,余光却刚好看到她耳后的一缕发丝落下来。 萧墨寒下意识的伸手,可是女人的却比他更快,几乎是本能的抬手来挡,身体也往后移了几寸。 一瞬间,那股郁气像是爆炸一般,“砰”的一声在他胸口炸开。 男人眼底陡然被浓郁的墨色席卷覆盖,眉梢眼角的都遍布着阴鸷的怒意,冰冷的嗓音仿佛从喉骨里蹦出来的,一字一顿的道:“这就是你所谓的没有?” 夏清浅微不可觉的攥了下手心,才从刚才那短暂的怔然中回过神来。 她真的没有。 刚才那一下,只是本能的动作。 可是看着男人这幅怒意蓬勃的架势,她也知道他不会信。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男人一声不吭,就这么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直把她盯得头皮发麻。 夏清浅闭了闭眼,啪的一声放下手中的筷子,有些烦躁的看着 他,“你到底想怎么样?” 现在是他想怎么样? 萧墨寒喉咙里蓦地逸出一声冷笑,“你有什么不满就说出来,摆出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给谁看?” “我要死不活?” 夏清浅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气极反笑,“言则,我尽最大的努力忍着你不跟你吵,还成了我的错?” “所以你到底有什么不满?” 萧墨寒低喝一声,身旁女人的吼声却比他更厉也更尖锐,“所以你到底哪里让我满意了!” 她终于忍无可忍,所有的克制和压抑都在这一瞬爆发出来。 “你喜欢良妃,可以,反正你本来就有三宫六院无数嫔妃。那你倒是好好的守着你青梅竹马的良妃,不要来招惹我啊!当着我的面抱她照顾她紧张她,还色厉内荏的强迫我救她,我不答应救她,你就要取九尾狐的心脏——那是我带回来的兽王,就算最初是良妃先遇到它的又怎样,她有那个能力带着兽王全身而退吗?没有!既然如此,你有什么资格说那是她的因果福报?” 女人唇畔噙着冷笑,眉梢眼角都溢着浓郁的讽刺,“因为你是皇帝,掌握着皇家猎场所有猎物的生死,所以我妥协了— —我已经救了良妃了,可她现在还处于恢复阶段,身体随时会有问题出现,你这么喜欢她倒是好好的去守着她,到底为什么一个劲儿跑到我面前来刷存在感?” “怎么,知道她得救了你松了口气,所以又有闲情逸致去招惹别的女人了?她就是因为你这样的态度,才会恨得亲手杀了她自己的孩子吧?” 夏清浅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声音也越来越尖锐,“我没有心情管你们之间那些恩怨纠纷,可是皇上,我也是人,也会有脾气,你用你的心头血换了我的自由,我现在不得不留在你身边,但我也做不到强颜欢笑的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和前几日一样像个傻子似的守在你身边仰望你爱慕你,所以你不要再一次次的问我怎么了,我能平静的和你说话已经花费了我所有的努力,好吗?” 最后两个字,分明是疑问词汇,可她拖长的尾音却透着最斩钉截铁的强硬。 营帐里的空气一下子陷入了死寂,落针可闻。 萧墨寒看着她不断起伏的胸膛,眼底像是打翻了泼墨,暗的找不到一丝星光。 他以为她只是吃醋,只是不满被人强迫做什么事,可没想到她的 心里竟藏着这么深重的讽刺。 她一直在忍,他却一再逼迫,她终于忍无可忍。 萧墨寒喉结滚了好几次,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竟然语塞了。 好半晌,喉咙里才滚出三个低哑的字,“对不起。” 夏清浅扯了下唇。 没想到,骄傲的皇帝陛下嘴里还能说出这三个字。 “没事了。”刚才那一瞬间的情绪爆发过后,她又恢复了极致的平静。 她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这男人应该不会再要揪着她问出个所以然来。 萧墨寒倒也没有这么做,只是忽然握住她的手,神色复杂的道:“朕喜欢你,从来不是假的。” 夏清浅看了他一眼,“哦?” 喜欢她不是假的,喜欢良妃也不是假的,他可真是把雨露均沾四个字诠释到位了。 她挑眉笑道:“那我是不是该谢谢皇上能在与良妃的深情厚谊之余,还分出这么一点点的喜欢来给我?” 萧墨寒呼吸骤沉,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朕和良妃……” 夏清浅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他的下文。 却在此时,门外传来裴盛恭敬的声音,“皇上,良妃娘娘求见。” 两人脸色俱是微变。 良妃进来的 时候,脸色还透着几分大病初愈时的惨白。 萧墨寒已经敛去眼底神色,不悦的扫了她一眼,“你身体还没恢复,乱跑什么?” 夏清浅笑了一声。 还好,她本来就没指望这男人能说出什么所以然来。 良妃抿了抿唇,“臣妾是来找清妃的。” 顿了顿,又俯身作了一揖,“清妃医术高超,治好了太医都束手无策的顽疾,多谢。” 夏清浅手指轻叩着桌面,淡淡的道:“不必,我也没办法才出手的,并没有你想的这么伟大。” 良妃一怔,咬唇看向帝王。 萧墨寒脸色沉了沉,“好了,回去吧,你的感谢她已经收到了。” 良妃颔首,又低声道:“不管是不是没有办法,你救了我都是事实。还有昨晚林子里那两次,当时总没有人强迫你,可你还是出手相助了。无论如何,我都该谢谢你。” 她俯身把腰弯得更低,说完才要离开。 只是或许她的身体还太过虚弱,做不了这样的动作,所以起身的时候,她的身形便微微晃了一下。 萧墨寒眸色一变,立刻起身。 夏清浅看着他紧张的动作,唇畔的弧度淡了几分,直接起身往外走去。 “夏清浅!” 第一百五十七章 我会用事实说话的 身后传来帝王急切的声音,她脚步顿了一下,还是继续往外走了出去。 “你还没用早膳!” “吃饱了。” “……” 那碗粥她只喝了一口,其他东西更是碰也没碰,怎么可能吃饱了? 萧墨寒看着她消失在门口的背影,眉心紧紧拧成了一个结。 良妃收回视线的时候,刚好对上男人冷厉的眉眼,她苍白的唇咬得更紧,“对不起。” 萧墨寒眼神暗了暗,这才收回视线,“不关你的事,她脾气不好,你不要与她计较。” 良妃怔了一下。 这话看似是在帮她,还数落了清妃,可实际上……却是分明把清妃画在了自己人的范畴。 就好像,只有自家人才会对外面的人说,“我妻子不懂事,你不要与她计较。” 她垂下眸,神色复杂的道:“是我给你惹麻烦了。” ……… 夏清浅走出营帐以后,从白霜那儿拿了两个野果吃。 她对某些人的深情款款没什么意见,不过打扰人家吃饭就显得有些不厚道了。 那一个两个的,都不让她好过。 她啃着野果走到一半,面前的路却被一道身影挡住了,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清妃娘娘休息好了?” 夏清浅眯 起眼睛,她一出来就被抓个正着,很明显对方是早有预谋的在这里等她。 刚好她也找不到理由拒绝这位摄政王,“走吧。” 大约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好说话,萧寻挑了下眉。 她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再不走,是等着有人再出来横加阻挠么?” 萧寻愣了愣,忍不住勾唇,“不管王妃的病能不能治好,本王都会铭记娘娘的恩德。” 夏清浅摆了摆手,跟着男人走到摄政王府的营帐。 榻上坐着一个孱弱的女子,温和的眉眼透着几分轻愁,苍白的脸色却掩不住她的柔美。 看到夏清浅和萧寻一道进去,宋相思愣了一下,“这位就是……清妃娘娘吧?” 夏清浅此前从来没有见过摄政王妃,想必是身体不好,所以和良妃一样鲜少出席那些大型的场合。 “我是。”她笑了笑,“若是王妃不介意的话,我能探个脉吗?” “自然不介意。”宋相思把手放到她面前,温柔的道,“早就听说过娘娘许多事迹,今日终于得见,我心中欢喜得很。只是我这病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娘娘也不必太费心神了。” “相思。”萧寻蹙眉看了她一眼,不悦的道,“清妃医术 高超,一定能治好你。” “可是我……” 宋相思还想说什么,夏清浅安抚的打断了她,“王妃,你不信外面那些传闻没关系,但是我会用事实说话的。” 说话间,她的手指已经搭在宋相思的脉搏上。 短暂的沉吟过后,她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古怪。 萧寻蹙眉,“如何?” 夏清浅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她不知道这些皇家的人怎么回事,一个两个的都落过胎——这位摄政王妃就和良妃一样,也曾失去过一个孩子。 难道也是朝堂纷争引发的? 可这毕竟是别人的家务事,她也不好意思像质问萧墨寒那样质问他们——毕竟,这孩子并不是被狠心刺死的。而摄政王妃的身体之所以如此,也是另有原因。 她严肃道:“敢问王爷,王妃这些年是不是经常食欲不振、出现呕吐的情况?” “确实。”萧寻没想到她一语就能道破王妃的情况,略显惊讶,“太医说王妃的肠胃有损伤,所以王妃长期以来都服用素食,只是即便如此,还是不免出现呕吐的症状。” “既然太医看过,想必一定开过药,不知王爷能否把王妃平时服用的药物给我看看?” “自然 可以。”正好宋相思刚刚才服过药,萧寻立刻拿起一旁剩下的药汁汤底,递给夏清浅,“这些若是不够,我让把所有的药材都拿来,或是药方也可以。” “够了。”这些药汁,足以她闻出药方的配药。 夏清浅嗅了嗅,眉头又皱了一下,“这药方往后不可再服。” 萧寻眸色微变,“药有问题?” 是宫里的太医给王妃开的药,若是药有问题,必然是有人给太医下了命令。 夏清浅生怕引起君臣之间的误会,连忙摇了摇头,“不是,这药方本身没什么问题,王爷若是不信的话,也可以去找其他大夫看看——这药方只是不太适合王妃的病症而已。” 萧寻自然是找其他大夫看过的药方的,只是刚才乍一听夏清浅那句话,才本能的这么以为。 他皱了皱眉,“其他大夫说,这药很对症。” 夏清浅有些无奈,“乍一看是这样没错,对于王妃的病,十个大夫或许有九个都会开这药方。龙胆草苦寒清热,黄岑降火解毒,当归黄连都是最为合适的配药。只是王妃的身体虽然曾中过毒,但如今余毒已清,用这样的药方非但不能调理身体,反而会加重体内的寒气 。而且王爷刚才说王妃长期食素,营养不够,她的身体机能也会随之下降,这才导致了身体越来越差的症状。” 萧寻和宋相思一听她的话,面面相觑。 只靠探脉和药方就能说出这番道理,即便是这一年多所有的神医加起来也没有这个本事! 所以,即便夏清浅并未说出解决之法,却让他们看到了一丝别样的希望! “那不知,王妃这状况还可医治吗?”萧寻试探着道。 宋相思眼中也浮现出一丝期待。 夏清浅点了点头,“当然可以,待我开副药好好调理王妃的身体,再写下王妃每日该摄入哪些营养,只要王妃按照我的方式服药吃饭,身体定能日渐好转。” “真的吗?”宋相思眼眶一热,激动的握着她的手,“若是如此,我真是……真是太谢谢清妃娘娘了,我还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好不起来了。” “王妃不必客气。” 夏清浅正要让人拿来纸笔,忽然听闻外面传来侍卫恭敬的声音,“王爷,午宴时辰将至。” 萧寻脸色微变,这才想起今日中午有宴席,帝王与群臣共用午膳。 他看了夏清浅一眼,“那清妃娘娘便与本王一同前去,如何?” 第一百五十八章 事情似乎陷入了死局…… “好。” 夏清浅对此并没有什么异议,直接和萧寻一同前往宴会场地。 他们去得晚,进门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就座,见她和摄政王一起来的,不禁都有些惊讶。 毕竟,摄政王这个人亦正亦邪,鲜少与人结交,如今倒是与清妃关系不错? 萧墨寒眸色重重的一沉。 夏清浅没有看他,视线扫了一圈,只看到现场还有两个席位是空着的,一个在夏夫人身旁,另一个则在帝王身边。 她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前者,走到夏夫人身边坐下。 那一瞬,裴盛敏锐的感觉到,帝王周围的气压又降了好几个度。 他嘴角抽了抽,只好默默的低下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浅儿,你为何坐到这里来?”夏夫人有些为难的看着夏清浅。 “刚好只有这里有空位,母亲不愿让我坐吗?”夏清浅眨了眨眼,故作无辜的反问。 “这倒不是,只是……”夏夫人还想说什么,却被夏清浅笑着打断了,“那正好,我许久没与母亲聊天,今日便正好趁着宴席好好聊聊。” “……” 夏夫人的话就这么被她堵了回去。 其实夏清浅知道夏夫人想说什么,因为现场还有一 个空位。 可是,那个男人身侧的位置自然是留给良妃的,与她何干? 这两日,足够她看透很多东西,不会再去自取其辱。 “皇上。”席间的萧景玉忽然起身,打断了她的思绪,“此次冬猎出了兽王九尾狐的事,诸位大人都不敢再去射杀林子里的猛兽,不知皇上认为此事该如何处理?” 萧墨寒这才从女人身上收回视线,冷淡的扫了他一眼,“早晨朕便已经说过如何处理——该猎的继续猎,不敢猎的也不强求。端王是对朕的说法有什么意见,才又在席间旧事重提?” 萧景玉眼皮一跳,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裴盛默默的为他哀叹,偏要在皇上心情不好的时候送上门来,这不是自己踩雷是什么? “臣弟不是这个意思。”萧景玉低眸道,“皇兄的命令自然不会有错,只是如此一来,几乎没有人敢继续猎杀,那冬猎岂非失去了它原本的意义,违背了祖宗的初衷?” “那依端王看,应该怎么办?” 萧景玉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几不可察的勾了下唇,“先祖皇帝以骑射名满天下,而这冬猎最重要的也是比骑射工夫。因此臣弟以为,既然诸位 大人对猛兽心有余悸,不如就直接比比这箭上工夫,皇兄以为如何?” 萧墨寒脸色微变,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什么,转瞬即逝。 体内忽然涌起的不适感似乎在提醒着他,不能答应。 他的病,发作了! 今早他明明已经服过药,可这发作的症状竟只是比上个月在假山洞里没有服药的那一次稍有好转,而不像从前那样基本可以克制。 到底怎么回事? “皇兄……” 萧景玉的声音再次响起。 众人也有些惊讶,毕竟只是比箭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皇上根本没有拒绝的必要。 可是等了许久,都没有听到帝王的回答,一时都不禁看向帝王。 夏清浅也下意识的朝他看了一眼,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萧墨寒知道,若是他不答应,端王定会怀疑。 甚至,这场射箭或许也是对他的试探。 他敛了敛眸,“端王的办法甚合朕意。裴盛,让人去准备箭靶。” 萧景玉嘴角弧度更深,“不必了皇兄,老式的箭靶未免无趣,臣弟近日寻获了一批特殊箭靶,已经在外面摆着。既然皇兄答应了臣弟的提议,那便与诸位大人一同去试试臣弟的新靶吧?” 萧墨寒沉吟片刻,淡淡的嗯了一声。 午宴进行到一半,众人便跟随帝王走到了外面的草原。 看到那一排排的箭靶时,众人不由都有些惊讶。 这靶与平日的模样类似,唯一的区别是,架子上的圆靶被设了机关,正以极快的速度旋转着! 这样一来,射中箭靶的难度,绝对要比静止状态下难上高上几倍! 最重要的是,射箭者用的力气也必须大上几倍,否则箭就会飞出去! 夏清浅眼神倏然变了。 她忽然明白了端王这么做的用意! 难怪刚才萧墨寒迟迟不答应,原来端王今日这一招,为的是试探他的病! 上个月的这一天,是太后定下的祭祀日,目的也是试探萧墨寒的病具体在何时——她以为经过上个月的否定,他们已经不会再对这一天有所怀疑。 可是现在看来,他们并未完全放下疑心。 而恰巧……他的病发作了。 虽然那个男人说过,只要服下药就不会被人看出端倪,可夏清浅的心里还是悬着一根弦,总觉得他的样子有些奇怪。 而且,即便旁人看不出端倪,他也不可能射中旋转的箭靶,到时候还是会被识破! 事情似乎陷入了 死局…… 那厢,侍卫们已经拿着弓箭,分发给众人。 百官跃跃欲试,一个个的接过弓箭。 萧景玉笑道:“今日这场比试虽为娱乐,不似往年冬猎那般以猎物取胜。不过摘得射箭前三名的人,依旧可以获得皇兄的赏赐,不知皇兄允否?” 萧寻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端王倒是挺会慷他人之慨。” 萧景玉笑容微僵,“皇叔这话就不对了,皇兄是本王的兄长,怎会是他人呢?何况往年都有奖励,想必皇兄这一次也同样不会吝啬。” 萧寻嗤了一声,没有再吭声。 不过夏清浅看得出来,这位中立派的摄政王,不只是对萧墨寒看不顺眼,对这位端王也并不顺眼。 她垂下眼帘,心下忽然闪过一丝计较。 萧墨寒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就按端王说的办。” 说罢,便神色如常的接过弓箭。 虽然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征兆,旁人都并未看出什么,可夏清浅觉得,或许是她带着先入为主的观念,所以总觉得他的脸色比刚才更苍白了些。 看着他举起弓箭,似要拉弓,她瞳眸一缩,忽然转身朝着他走了过去。 然后,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震惊的事!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不,情况甚至越来越严重! 她的唇猝不及防的贴上他的脸! 她亲了他! 四周蓦然响起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萧墨寒身形一震,眼底闪着明显的错愕。 他不会忘记,刚才在营帐中分开的时候,她还是带着怒气,早膳都没吃完就走了。 所以对于她此刻猝不及防的亲密动作,他是完全没有想到的。 夏清浅对上他愕然的目光,抿了下唇,然后挑眉瞪着他,做出骄横的模样,“看着我做什么,答应带我去狩猎也不去,却要在这里比什么射箭,很有意思么?” 她的声音透着明显不高兴的意思,偏又夹杂着几分娇嗔的味道。 四周的大臣面面相觑,没想到清妃竟如此大胆,敢这么堂而皇之的质问皇上! 萧墨寒眸色骤然深了几度。 “抱我。”夏清浅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可男人却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只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夏清浅皱了下眉。 这男人怎么回事,关键时候掉链子? 其实这件事和她没有关系,这男人对不起她在先,就算她不管他也是情理之中的。 可是她一个月前就答应过要治好他的病——如果她早些兑现自己的诺言,就不会出现今日的状况。 想到这里,她敛了下眸,直接抬 起他的手,钻进了他的怀里,轻声低语,“这一箭我来射。” 萧墨寒又是一震。 直到此刻,他才回过神来,原来她是在帮他,而不是他以为的突如其来的和好和娇气。 虽然前者对于如今的他更有益,可是疯了一般,他竟然更希望是后者。 “清妃!”萧景玉不悦蹙眉。 可是夏清浅没有理他,萧墨寒也没有理他。 萧墨寒执起怀中那女人的手,挽起弓箭,蹭的一声…… 四周不断有箭在半空跌落,然而帝王手中的箭却破孔而出,稳稳的射中箭靶的红心! 刹那间,全场沸腾! “皇上的箭术果然与日俱进啊,百米的距离,旋转的箭靶,竟然还能射中红心!” “咱们不是早就知道皇上的骑射工夫,天下无双吗?” “可最重要的是,皇上今日是抱着清妃射出的这一箭,岂非比从前更加精进了?” “还多亏了端王提出这样的提议,否则我等也看不到这么强有力的箭术啊!” “……” 四周震撼的议论声不断,萧景玉的脸色却冷极。 上个月的这一天,母后测试过萧墨寒的病,众目睽睽之下,他这皇兄并无异样,于是他起初也信了。可是仔细探究那一日的事,竟又得知夏清浅一直 与皇兄在一起。 跟这个女人有关的事,都不能掉以轻心! 所以他决定,再试一次! 可是没想到,又被这女人破坏了! “清妃娘娘。”他冷森森的道,“大伙儿都在这儿比试,您这是何意?” “什么何意?”夏清浅不悦的瞥了他一眼,“皇上早答应了今日带我狩猎,如今这猎没狩着,可都是为了陪端王玩这些过家家的玩意儿。难道现在皇上抱我一下,端王也要管吗?” 她的语调轻慢不悦,态度愈发骄纵跋扈。 众人不禁汗颜,皇上以往不是最讨厌跋扈的女人么,如今清妃都这样了,他也不管管? 萧景玉额角跳了好几下,克制着怒意挤出一句,“可你刚才的行为,影响了比试!” 他蓦地扭头看向帝王,“皇兄,臣弟知道您与清妃娘娘鹣鲽情深,不过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吧?” 萧墨寒垂眸,看着怀里的女人,目光深深的道:“朕昨晚惹了她不高兴,今日不管她做什么,朕都不会说一个不字。” 夏清浅眼神微变。 这男人明明是在回端王,可她却生出几分他在跟她说话的错觉。 不过更为震惊的还是在场的大臣。 昨晚清妃在良妃营帐前闹的那一出,不少人都远远的看到了 ,众人甚至以为她是要失宠了! 毕竟,从来没有人敢和皇上这么说话的——当时那气氛,可谓一个剑拔弩张! 可是没想到,皇上竟然以这种方式跟她道歉了,而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可是……”萧景玉还要在说什么,却被另一道嗓音打断,“好了。” 萧寻忽然低嗤了一声,“端王何必这么斤斤计较,即便清妃娘娘的行为会影响比试,那影响的也是皇上的发挥。可是很显然皇上箭术高超,即便抱着娘娘也能直中靶心,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说到这里,他又似笑非笑的勾了下唇,“怎么,你是怕自己怀里没人都射不中靶,显得太无能么?” 萧景玉的脸直接绿了。 他这皇叔说话做事随心所欲,怼起人来根本不在意对方是谁,没人治得了他。 可他一直是个中立派,今日却是怎么回事,竟句句帮着皇兄说话? 夏清浅却松了口气。 刚才走向萧墨寒的时候,她朝摄政王使了个眼色——虽然不知道对方有没有看懂,可当时情况紧急,也不可能多说什么。 还好,他看懂了,还帮了她! 看来她刚才没有白给王妃看病! “行了,比试继续吧。”萧墨寒淡淡的道。 众人都颔首收回 视线,继续射自己手中的箭。 夏清浅挣扎着想从男人怀里退出来,却被他搂得更紧,低声在她耳畔道:“别动。” “放手。”她不悦的皱眉。 “有本事你就把朕甩开。” 他不知是不是故意的,说话的时候,呼吸明显喷洒在她的耳畔,低低哑哑的道:“反正昨晚你也这么做过,朕现在这个状况,你更是轻而易举的就能做到。” 夏清浅蓦地咬紧了牙。 这男人怎么变得这么无赖? 她想要毫不犹豫的甩开他,可是耳畔的呼吸声越来越急,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却见他的脸色已经呈现出几分苍白。 恰好这个时候,端王的视线又朝他们瞥来,她眼皮一跳,猛然扣住男人的手,往他体内输送灵力。 耳畔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轻笑。 夏清浅恨不得捏死他。 好在,后来没有再出什么意外,相安无事的撑到了比试结束。 回营帐时,夏清浅因为灵力输送过度,双腿已经有些发软。 “萧墨寒……” 刚要说什么,却发现男人的脸色很不对劲。 夏清浅眼神微变,他不是服了药就能扛过去么,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 非但没扛过去,而且她的灵力好像也都白输了?! 不,情况甚至越来越严重! 第一百六十章 可是现在,她想起来了! “你怎么了?”她推了推他。 “没事。” 简单的两个字,却像是费尽全力挤出来的——就这样,怎么可能没事?! 夏清浅咬唇道:“你没吃药?” 萧墨寒脑子里疼得厉害,用力的阖了阖眸,“吃了,不知为何没有效果。” 他这何止是没有效果,简直跟吃了假药一样! 夏清浅再次握住他的手,想要往他体内输送灵力,却被男人反握住,虚弱的道:“别浪费那个精力了,刚才你应该已经感觉到,这次你的力量对朕没有任何效果。” 是……她感觉到了。 可是为什么?! 而且除此之外,她想不出别的办法。 夏清浅的心跳也有些乱了,“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上次明明……”她忽然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猛地低头凑到他面前嗅着他的衣物,“你身上什么味道?换熏香了?” 萧墨寒隐约听到这么一句,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压抑着急促的呼吸声,“不曾。” 没换,那这是什么味道?! 这熏香很淡,几乎隐于龙涎香之中,如果不是嗅觉特别灵敏的人或许根本无法发现,就连夏清浅刚才也没有立刻察觉到。 她立刻 扯了他身上的衣服,“快换下来,我让人准备热水,你立刻沐浴!” 话音未落,她就匆匆跑向门口,“柳絮白霜,立刻准备热水!” ……… 外面的草地上,人群散去,只剩无数旋转的箭靶还在原地没有撤离。 萧寻离开之前,被萧景玉叫住。 “到底什么事?”他神色淡漠的道,“人都走了,你可以说了?” “皇叔急什么?”萧景玉眼底闪过一丝锐芒,“这可是个天大的秘密,留下来听一听不会吃亏的。” 萧寻不耐的眯起眼睛,就听对方继续道:“皇叔可知,本王方才为什么非要皇兄射箭?” 萧寻神色顿了顿,不屑的嗤道:“怎么,难不成为了试探他的箭术?” “可以这么说。”萧景玉笑道,“本王偶然得知皇兄身上有一种病,每个月都会发作一次,可具体是哪一天并不知晓。你说若是我们知道皇兄具体哪天发作,是不是就能做很多事?” 趁他病,要他命——古人的话可不是白说的。 但一击不中,就很容易被抓住把柄,反而得不偿失,所以必须要准确地知道是哪一天。 他和母后一次次试探,只是至今仍未确认。 而刚才被夏清浅一搅和,今日的试探眼看着又要错过。 所以他破釜沉舟,直接把此事告诉了皇叔! 他就不信,皇叔没有那种心思! “你想利用本王?”萧寻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意图。 “皇叔这话说的,怎么会是利用?”萧景玉笑了一声,“这叫互惠互利。” 萧寻当然不可能相信他的鬼话。 不过,这小子怎么想的他也不在意,既得利益才是关键。 “那就多谢皇侄告知了。” ……… 白霜和柳絮很快就把热水弄了进来,夏清浅吩咐她们在外面守着,不准任何人进来。 然后又转过身,匆匆的把只穿着一件单衣的男人推进浴桶中。 要洗掉那股香味不难,只是药效已经进入他的体内,所以沐浴也只能不让更多的药物进入。 夏清浅给他探了脉象,紊乱的让她眉头越皱越紧,“你可知道这香味是什么时候染上的?” 这香,应该是风荷花的粉末。 风荷香对于普通人无害,应该是专门针对萧墨寒所制,可以诱发他身上的顽疾! 但到底是谁,既知道他病了,又能准确地算到是哪一天发病,甚至还能这般“对症下药”? 夏清浅 自问连她也做不到这一点,皇宫里还有这样的高人么? 她现在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人绝对不是端王。 端王没这么大本事,同时也可以排除太后,否则他们母子俩不会一次次的试探。 “不知道。”萧墨寒泡在滚烫的水里,额上却都是冷汗,紧闭着双眼,“不过头疼是宴席上开始的。” “现场这么多人,暂时无法推断是谁。”夏清浅严肃的道,“而且这个人的目的很奇怪。” 应该不是端王党,否则就会直接把这件事直接告诉端王。 可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臣子,那即便皇帝死了,皇位也不可能落到他的头上,这么做又是为何? 难道……是摄政王?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就被夏清浅否定了。 虽然萧寻那个人看起来很危险,但她直觉这次的事情与他无关。 她脑子里思绪纷乱,没有注意到男人越来越隐忍发青的脸色。 直到,手腕蓦地被人扣住。 她脸色微变,下意识的低眸,“怎么了?” 然而这一眼,却把她吓了一跳。 因为男人刚才一直闭着眼睛,直到他此刻睁开,她才发现他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色,乌黑 的眼珠变成了妖冶的猩红,诡异的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你……啊!” 一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男人猛地一下拽进了浴桶。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萧墨寒!” 夏清浅猝不及防的咽了两口水,惊呼出声。 可是,男人像是毫无知觉。 此时此刻,他就像是一头发狂的野兽,喉咙里发出低哑的吼声,菲薄的唇狠狠碾上她的脸,不断的亲吻着她,手中还粗暴的撕扯着她的衣物。 夏清浅脸色大变,“萧墨寒,你怎么了?”她挣扎着喊道,“现在还能回答我的问题吗?如果你还有一点点的理智,现在立刻停下你的行为告诉我一声,听到没有?” 依旧没有回答。 甚至,他不满的堵住了她的唇。 亲吻、抚摸、揉搓…… 这一切加在一起,夏清浅不可能不知道是什么! 她脸色大变,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用尽全力猛地抽回自己的手,再次探上他的脉搏。 然后,她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 一个月前,她就觉得他的脉象有几分熟悉,可惜一直想不起来在哪本书上看到过,更别提是治愈。 可是现在,她想起来了! 这是…… 第一百六十一章 那你们是什么关系? 这是……至阳至热的火龙血脉! 大多数人的体质都是普通的偏阴或者偏阳,偏阴的体质都偏寒,偏阳的体质则偏热,但对身体并不会有很大的影响。 但有两种特殊的群体,一种是冰髓之体,至阴至寒,每到月圆之夜就会寒症发作,浑身冰冷。另一种就是至阳至热的火龙血脉,同样每月发作一次,每次发作头痛欲裂,甚至有时会控制不住自己。 这两种体质的人,修炼的时候都是资质绝佳的天才,但平时受的苦也非常人所能想象。 最快最优的解决办法,就是……阴阳调和。 夏清浅上辈子就是冰髓之体,好在师父给她喂了无数的药丸,所以她也没吃什么苦,很小的时候寒症就不会发作了。 而显然,眼前这男人就是另一种体质…… 夏清浅闭了闭眼,怎么办? 她答应过治好他的病,可是现在唯一能治他的办法,就是给他找个冰髓之体的女子——她现在去哪儿找这种人? 就算能找到,她一想到要把他送到别的女人床上,心里就说不出的闷堵。 “撕拉……” 布帛碎裂的声音骤然响起,是男人不耐烦她身上裹着层层厚 重的衣物,直接动了手! 夏清浅眼神大变,“萧墨寒!” 她下意识的想要闪躲,可是不经意间已经被他攻城略地,整个人都困在他的怀里。 而且这男人此刻力气出奇得大,远比他身体健康的时候还要厉害,而她刚刚输了这么多的灵力给他,现在还腿软得厉害,一时竟敌不过他,完全被他压制了! “萧墨寒你冷静一点,看清楚我是谁!” 她大吼一声,男人抱着她的力道却更重了,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她的脸上的。 耳畔的嗓音哑透了,“夏清浅……” 她微微一震。 他还知道她是谁? 夏清浅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可是男人紧闭着双眼,明显神智不清,所有的动作都只是依靠本能来进行。 那刚才叫她的名字……也是本能吗? “夏清浅,别走。” 耳边又是一声低语,她这才猛然惊醒,伸手就要推开他。 可她越是用力,男人的动作就越是粗暴,急促的呼吸声昭示着他此刻强烈的不悦。 “不准走,朕要你!”咬牙切齿的几个字从他喉咙里挤出来,她整个人又是一震。 短暂的失神过后,怒意猝不及防的袭上心 头,你要我?你凭什么要我?” 她蓦然笑出了声,笑意却不达眼底,冷冷盯着他,“前两天在宫里抱着我睡觉的时候你都能老老实实的不碰我,当时我还不知道,原来你是给人守身如玉呢!既然如此,你现在又要我做什么?” 因为病情发作,控制不住自己了? 可她不是来给人当解药的! 夏清浅狠狠甩了他一下,可惜她此刻的力道对于他而言就像是九牛一毛,根本撼动不了他分毫。 她心里大惊,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捧着他的脸,“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 哪怕反噬再严重,她也要再用一次摄魂咒! 夏清浅死死盯着他,急促的道:“不准碰我,停下来!听到没有!” 不准? 不准什么? 男人猩红的眼底毫无起伏,那双红眸透着愈发妖冶的光芒,嘴角甚至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弧度。 这一刻,夏清浅甚至分不清,他到底还有没有一丝残存的理智。 “啊……” 她的身体本就虚弱,如今摄魂咒失效,而他强健力猛,轻而易举的控制了她。 ……… 两个时辰以后。 夏清浅浑身酸痛的躺在床上,面无 表情。 如果说这场x事于她而言有什么好处,那就是觉醒了她的冰髓之体。 她原以为,冰髓之体只跟身体有关,所以原主没有这样的体质,她也就没有了。 可是现在看来,体质匹配的是灵魂,她的魂魄穿越以后也带来了冰髓之体——只是之前一直没有觉醒,而现在被萧墨寒占有以后,这体质也自然而然的觉醒了。 另一个好处么……她也算在某种意义上兑现了自己的承诺,替他治病了。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彻底治愈? 夏清浅拧了拧眉,扭头看了他一眼,却猝不及防的撞入一双漆黑幽邃的眸子里。 她瞳孔一缩,呼吸不自觉的乱了几分,“你什么时候醒的?” “刚刚。” “……” 四目相对,两人的脸色都是如出一辙的僵硬。 好半晌的寂静。 “夏清浅……” 男人低哑的嗓音刚刚响起,夏清浅就极快的掩去了眼底措手不及的慌乱,冷静的道:“当时你神智不清,不怪你,这件事情就当没发生过,我不会……唔。” 她的唇猝不及防的被人堵住了,男人强取豪夺一般的咬住她的舌尖。攫取着她的气息。 她先是懵了几秒,然后抬手就是一巴掌甩了过去,愤怒的喝道:“萧墨寒,我说刚才的事当没发生过,不代表你现在清醒了还能对我做这种事!” 男人眸色凛了凛,英俊的脸被打偏过去,鲜红的指印清晰的印在颊上。 这还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扇巴掌——也只有她敢这么做。 “为什么要当没发生过?” 他转头重新看向她,漆黑的眸子透着专注的阴沉和不悦,一字一顿的道:“你是朕的女人,夫妻之间洞房花烛再正常不过。朕只后悔没在清醒的时候拥有你,但朕不可能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你……”她怒极。 “朕喜欢你,你也喜欢朕,虽然今日的时机不太对,但这件事本身有什么不可以?” 夏清浅一时竟然无法反驳他的话。 可虽然她喜欢他,但他对她,那也叫什么喜欢么?! 她闭了闭眼,深深的吸了口气,“我不喜欢与别的女人争抢一个男人,既然你和良妃……” “朕和良妃,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关系。”他严肃的打断了她的话。 “……” 她以为的哪种关系? 夏清浅眯起眼睛,“那你们是什么关系?” 第一百六十二章 可惜这一次,她不可能再让对方全身而退! 萧墨寒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复杂,抿唇想说什么,但短暂的沉默过后,终究没有说出口。 他拧了拧眉,转移话题道:“都是过去的事了,朕现在喜欢的是你,你就不能当她不存在吗?” 【喜欢。】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说这句话,皇宫里那一次,今早是第二次,现在是第三次。 可她从前用力追寻的东西,此刻听来却不禁有些刺耳。 她讽刺的笑了,“你觉得是过去的事,人家也能当是过去的事么?你曾经喜欢她又害她失去了一个孩子,如今说不要她就不要她——皇帝陛下,您会不会太冷血了一点?” 他怎么好意思说,当良妃不存在? 如果只是有过一段过去,那也就罢了,可良妃以那般惨烈的方式失去了一个孩子,她怎么可能当做没发生过? 萧墨寒脸色微微沉了几分,“不管你信不信,朕和良妃之间不存在谁对不起谁。现在你从身到心都已经是朕的人,朕不想再把时间浪费在与你争吵上。你莫要再提她。” 夏清浅,“……” 敢情还成她的错了? 她不想再和他争论这个问题,想跟他说他的病情和火龙血脉的事,可又一时没组织好语言。 恰好此时,外面就传来柳絮的声音,“娘娘,摄政王求见。” 夏清浅脸色微变,忽然 想起刚才午宴之前她给王妃看病,现在还没把药方给人家。 “请摄政王稍等,我马上来。” 她说完就要下床穿衣,可是男人却一下子抓住了她,沉声道:“朕还没问你,刚才的午宴为什么会和皇叔一起出现?” 明明两人现在都不着寸缕,可眼下的气氛竟完全不尴尬,反而有几分剑拔弩张。 “你不是猜到了?”夏清浅反问。 萧墨寒脸色又是一沉,“宋相思那个女人不是什么好人,朕不是叫你别管她的事?” 夏清浅好笑,“好,那你告诉我,她到底做了什么惹你厌恶的事?” 男人沉默了。 夏清浅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拂开他的手,“刚才你的病发作时摄政王还帮我们说话了,而他这么做就是为了他的王妃,于情于理我都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反悔。” 她面无表情的穿上衣服,整理了一下仪容,然后缓缓走出营帐。 萧寻已经在外面等候许久,看到她出来,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清妃娘娘是在替皇上治病么?” 夏清浅脸色微变,摄政王原本并不知道这件事,为什么突然会这么问? 难道是端王跟他说了什么? 她心里把萧景玉暗骂了一顿,面上却是略显惊讶的反问,“皇上有什么病?” 萧寻眼底闪过一丝深意,“这个, 就要问清妃娘娘了。” “看来摄政王是不相信我。”夏清浅好笑,“既然如此,皇上就在里面,不如摄政王自己进去看看?” “不必了。” 营帐里忽然传来一道声音,紧接着便是已然穿上衣服的男人缓缓走出来,波澜不惊的道:“难得皇叔这么担心朕的身体,朕深感欣慰,不介意自己站出来替皇叔解惑。” 萧寻脸色微变。 刚才端王跟他说的话不可能是假的,加上清妃在射箭比试时给他使的那个眼色,事情已经很明显了——皇帝的发病日应该就是今日。 可为什么现在又没事? “不是要给王妃看病么?”萧墨寒看向一旁的女人。 “已经看过了,写个药方即可。”夏清浅答道。 “那便快写,写完了朕带你去狩猎。” “……” 当着外人的面,夏清浅也否认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只好僵硬的点头,“好。” 她跟着萧寻前往王府的营帐,写下药方之后,又替宋相思写了往后进食的注意事项,然后才离开。 远处。 两道纤瘦的身影看着她进入营帐的背影,嘴角不约而同的勾了勾。 “这计划真的能成功吗?” “自然,这一局不管是清妃还是良妃败,对你而言总是没有坏处的。” “可她若是发现了怎么办?” “事情根本牵 扯不到你的头上,慌什么?” “好!” ……… 夏清浅一回到营帐,就觉察到一股异样的气息。 这气息很淡,如果是旁人根本不可能发现,好像是属于女人的香味,隐隐透着几分熟悉。 夏清浅一时没想出来属于谁,只好循着那微弱的气味,四处翻了翻营帐里的东西。 这一次出来只有三天时间,他们带的东西并不多,对方肯定不是为财,难道是偷什么军机文件? 可惜萧墨寒不在,她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缺东西。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忽然就在床脚处发现了一块藏得极好的琥珀色玉佩,玉佩上还刻着一条龙。 夏清浅眼神微变。 “娘娘,宜妃娘娘和梅妃娘娘来了。”门外传来柳絮恭敬的声音。 夏清浅忽然就想起了那股香味的由来。 是宜妃! 不管用的什么方法,那个女人肯定偷偷的潜进来过! 还有萧墨寒,刚才她跟摄政王临走前,他还说要带她去狩猎,为什么突然不见了? 她敛了下眸,忽然握紧手中的玉佩,“让她们进来吧。” 宜妃和梅妃相继进入。 夏清浅缓缓走到宜妃跟前,勾唇浅笑,“皇上不在,你们有事吗?” 梅妃笑嘻嘻的道:“毕竟是冬猎,单比射箭实在没什么意思,不知清妃有没有兴趣一同去狩猎? ” 夏清浅挑眉,忽然抬手虚晃了一下,像是十分正常的动作,只是空气中拂过淡淡的花香。 梅妃和宜妃古怪的皱了下眉。 夏清浅侧目朝宜妃看去,“宜妃也对狩猎感兴趣么?” 宜妃当然不是为了这个,不过既然来了,总要找个合适的借口。 她淡淡的点头,“不错。” 夏清浅摸了摸下巴,正要开口,忽然瞥到门口又匆匆走来一道身影。 良妃穿着厚重的衣物,却仍掩不住苍白的脸,大约是没想到宜妃和梅妃也在,她脸色凝固了一下。 不过须臾,就恢复了神色如常。 夏清浅勾起唇角,“良妃娘娘来此,又是所为何事?” 良妃皱眉摇头,“没什……” “清妃娘娘。”身旁的宫女沉着脸,“我们娘娘的玉佩丢了,你若是识相的话,还请直接把……” “韵儿。”良妃蓦地打断她。 夏清浅眯起眼睛,原来是良妃丢的东西。 不得不说,某些人还真是坚持不懈啊,每次都盯准她和良妃下手。 可惜这一次,她不可能再让对方全身而退! 宜妃惊讶的道:“良妃娘娘,韵儿的意思是怀疑清妃偷东西吗?” 话音刚落,门外一道颀长的身影便猝然跃入眼帘,冰冷的视线扫过她,“偷什么东西?” 宜妃呼吸一滞。 众人脸色俱是微变。 第一百六十三章 何必这么麻烦? 但宜妃很快就反应过来,貌似中立的道:“皇上,臣妾和梅妃本来是想来找清妃一同狩猎去的,只是没想到良妃娘娘也突然来此,说是清妃偷了她的玉佩。” “本宫没有这么说过。”良妃立刻接上她的话。 “良妃娘娘?”宜妃惊讶的看了她一眼,“方才韵儿口口声声说清妃偷玉佩,臣妾和梅妃可都是听见的,为何现在皇上一来,您反而改变说辞了?” 说罢又蹙眉看向韵儿,“莫非是这丫头诬陷清妃?” 韵儿一惊,忙道:“不,奴婢怎敢诬陷清妃娘娘!奴婢是有证据的!” “韵儿!”良妃低声喝止。 韵儿委屈的看了她一眼,“娘娘,皇上就在这里,他一定会替你主持公道的,您为何……” “够了!”萧墨寒骤然沉下声音,“你的主子一再阻止,你还敢在这里乱嚼舌根?” 韵儿又是一惊,“奴婢该死,但是……” 可惜帝王根本没有给她辩解的机会,冷冰冰的吐出四个字,“确实该死。” “来人——!” 骤然加重的厉喝声,把众人吓得又是一惊。 皇上这分明是打算处置韵儿! 可是事实还没有弄清楚,皇上竟然就这么不 分青红皂白的决定偏袒清妃了? 韵儿大惊失色,“皇上!” 梅妃不忍的开口,“这丫头也是护主心切,一时没注意分寸,皇上就饶过她这一次吧?” 可是帝王根本没有理她,对着外面进来的侍卫吩咐道:“把她拖出去,砍了!” 韵儿狠狠一震,怎么也没想到,她只是说了几句话,就要被皇上砍头! 她猛然看向良妃,哀求道:“娘娘,您救救奴婢吧!” 良妃皱了皱眉,神色复杂的看向帝王,“皇上……” 萧墨寒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怎么,你也要替她求情?” 良妃脸色微变。 韵儿是她的宫女,而且还是因为她的事情才被降罪,她求情是理所当然的。 可他现在这态度,分明是已经不会改变主意。 为了清妃么? 她总觉得,好像比起今早分开的时候,他和清妃的关系又有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变化——明明从刚才开始这两人就没有说过一句话,却带着一股旁人难以插足进去的亲密。 她垂下眼帘,“韵儿是为了臣妾的事,还望皇上网开一面。” 萧墨寒冷笑,“这样的奴才,只会败坏良妃的名声。” 良妃眼睫一颤。 她 知道,韵儿这回怕是难逃一劫了。 夏清浅神色不明的看了男人一眼。 她以为,他一定不会拒绝良妃呢。 宜妃拧了下眉,“清妃,这件事与你有关,皇上想必是顾全你的面子,若是你愿意替她求情的话,或许皇上就……” 夏清浅这才收回思绪,淡淡的打断了她,“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丫头一进门就诬陷我,我还得反过来替她求情?” “确实是韵儿冲动了。”宜妃凉声道,“不过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不要与她计较了吧?” “呵。” 夏清浅嗤了一声,大人凭什么不能计较小人的过失——你若你有理么? 何况,宜妃在这个时候扯上她,哪里是好心为韵儿求情? 分明就是离间她和良妃的关系! 虽然她和良妃本来关系也就那样,不过在良妃求情失败之后她再开口,那不是故意打良妃的脸是什么? “清妃娘娘!”韵儿却因为这番话猛然意识到,只有夏清浅可以救她了,“奴婢错了,奴婢不该怀疑您,可奴婢真的不是故意诬陷您,而是看到了证据才会认定您偷东西!” “哦?”夏清浅眯起眼睛。 “您的帕子!”她慌忙取出一 块帕子,浅蓝色的云纹图案,着急的道,“您看,就是这个!” 夏清浅只瞥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不过就是一块帕子,我昨晚替良妃治病的时候掉在她营帐里,不是很正常么?” 韵儿脸色更白了。 完了。 她想,这回真的完了。 可是下一秒就听到夏清浅淡淡的补充道:“皇上,这丫头看着实在讨厌,仅凭一块帕子就随意指责我,我不想再看到她,让侍卫把她扔出去吧。” 此话一出,众人又是一惊。 扔出去,和皇上一开始说的“确实该死”,那可是完全不一样的意思。 这算是……求情么? 韵儿恍惚的看猛然看了她一眼,震颤的道:“清妃娘娘……” 她的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强烈的自责,想起自己刚才的行为,羞愧的无地自容。 萧墨寒也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很多时候,他都觉得夏清浅是个复杂的人——善良又恶毒,单纯又通透,都是性格的截然相反面。 可是此刻,他忽然明白过来,其实她从来都是善良的。 除非对方逼到她的底线,让她忍无可忍,否则她哪怕嘴上说得再狠,行事上也会留一丝余地。 “好。” 他应 了一声,便朝侍卫使了个眼色。 宜妃蓦地咬了咬牙。 夏清浅这个女人实在是心机,在所有人都替韵儿求情的时候,她却指责韵儿的过失。 而在所有人都放弃希望的时候,她却跳出来轻描淡写的揭过话题,让韵儿免于罪责——不但让韵儿感激涕零,也让皇上对她刮目相看。 如此城府深沉! 还好,韵儿不是此事的关键! “皇上,既然不是清妃偷了良妃的玉佩,那还是尽快查出真正的窃贼吧。”宜妃提议道。 萧墨寒扫了她一眼,锐利的眸子里凝着一缕意味不明的寒光,“宜妃觉得应该怎么查?” 宜妃笑道:“不如……直接搜营帐吧?” 萧墨寒脸色一沉,“如今文武百官都在此处驻扎,为了一块玉佩,难不成要将所有营帐都搜一遍?” 宜妃脸色微微一变。 她想说,真要搜的话,肯定很快就能搜出来,因为玉佩就在夏清浅这里! 可是这种话不可能直说。 而且……皇上看起来像是十分抵触这件事情,为什么? “何必这么麻烦?” 在她凌乱的思绪中,一道含笑的声音忽然响起,“不就是找样东西么,我有更简单的办法。” 第一百六十四章 从头到尾,事情都是脱离掌控的! 宜妃诧异的朝她看了过去,“清妃有什么办法?” 夏清浅没有回答她的话,直接走到门口吩咐柳絮,“给我准备朱砂,黄纸,狼毫笔。” “是!” 没一会儿,柳絮就拿着这几样东西上来。 门没有关,门外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想必是得知良妃与清妃起了冲突,跑来看热闹的,也可能……是有心人故意找来的。 毕竟,夏清浅若是私下出事,帝王或许还能袒护她。 可她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犯了错,帝王的袒护应该也不至于太过分? 想到这里,夏清浅眼底倏地闪过一丝寒芒。 她迅速拿起狼毫笔,蘸取朱砂之后,在黄纸上画下一道符。 宜妃就这么被她无视,脸色青了一瞬,寒凉的讽刺道:“清妃这是干什么,难不成想画符找玉佩?” 夏清浅手中动作未停,只淡淡的回了一句,“圆慧大师称我为神女,国师更是说我乃灵山道长的传人,那我会一点占卜之术不也很正常么?” 说罢,她闭上眼睛,低低的念了一句咒语,然后注入灵力,任由手中的符纸缓缓飘向半空。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人前使用灵力,营帐内外的人都有些震惊的看着她。 “这就是占卜术吗?” “不,这肯定不只是简单的占卜,我从前见过的占卜只需用钱币龟壳测算即可,而今日清妃娘娘这一招,绝对要有灵力加持才能让这 符纸飞起来!” “清妃娘娘不愧是灵山道长的传人啊,身上竟有这么强大的灵力!” “所以用这符纸就能判断出,到底是谁偷了玉佩吗?” “……” 门外的议论声在震惊之余,还有些撼动心灵的敬佩。 宜妃心底冷笑,一群蠢货,只会在这儿盲目崇拜! 不过……这样也好。 如果夏清浅刚才不开口,皇上真要拒绝搜营的话,她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现在这贱人主动做出这番画符找玉佩,替自己解决了一个麻烦,不知一会儿看到玉佩出现在这个营帐的时候,这小贱人该怎么办呢? 正好,让这些人也看看,这位“传人”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却见半空中的符纸定格了几秒之后,缓缓的开始移动。 而那方向…… 宜妃脸色倏然一变。 “你们快看!符纸为什么停在宜妃娘娘面前?” “难道是宜妃娘娘偷了良妃娘娘的玉佩?” “可是,她好端端的偷玉佩干什么啊,这占卜会不会不准啊?” “这个简单,只要搜身不就能知道结果了?” “……” 门外再次传来众人惊呼的声音。 宜妃看着头顶那张徘徊不去的符纸,眼底闪着明显的震惊。 为什么符纸会出现在她头上? 是夏清浅这个小贱人的邪术不准,还是故意栽赃陷害她? 夏清浅看着她不敢置信的眼神,嘴角缓 缓的勾了起来。 她知道,她不可能永远藏着自己会术法的事——既然先前已经有了国师给她做出的铺垫,那她现在一点一点展现自己的能力,应该也不会惹出什么乱子。 正好,宜妃给了她这个机会! “呀……”她故作惊讶的道,“这符纸的意思,好像是说宜妃你有问题呢。” “不可能!”宜妃骤然冷下声音,“我要良妃的玉佩做什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夏清浅无辜的摊手,“不过现在占卜的结果是这么告诉我们的,若是宜妃不心虚的话,不如就摸摸自己身上有没有不属于你的东西?” “……” 宜妃咬牙,东西不可能在她身上! 可如果是夏清浅故意栽赃陷害,那到时候,遭殃的不还是这夏清浅自己吗?这小贱人会这么蠢吗? 还有,为什么她要用这种不怀好意的眼神看着自己? 宜妃心里闪过一丝不太好的预感,还没想好该做出什么反应,就见良妃突然朝她冲了过来。 那双手伸进她衣物里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一惊,没忍住低呼出声,“良妃!” 谁都没想到,良妃会做出这样的动作。 毕竟,良妃的柔弱温婉和端庄优雅是刻在骨子里的,所有人都对此深信不疑,她怎么会做出这种没有经过对方同意,就突然袭击的去搜身的事? 到底是什么样的玉佩这么重要,让良妃如此失态 ? “真的是你!” 众人的注意力原本都被良妃的动作吸引过去,直到她这一声惊呼,思绪才又被扯了回来。 所有人震惊的看向她的手中,那一块精致的琥珀色玉佩。 四周甚至有倒吸凉气的声音响起。 所以,良妃真的在宜妃身上搜出了玉佩?! 所以,清妃的占卜术真的有用?! 所以,真是宜妃偷了良妃的玉佩?! 一时间,众人竟不知道哪一点更让他们震惊! “为……为什么会这样?”梅妃瞪大眼睛看向宜妃,“宜妃姐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不知道……”宜妃瞳孔不断的收缩,“这不是我拿的,我也不知道玉佩为什么会在我身上!” 她也想知道,这是什么回事! 那个人告诉她,良妃有一块至关重要的玉佩,要想挑起良妃和夏清浅的斗争,这玉佩乃是不二之选! 所以她约梅妃来这里之前,早已偷了良妃的玉佩放在这座营帐中,又故意留下夏清浅的丝帕,引良妃前来——这样一来,良妃和夏清浅必起争端,而皇上也必然会帮良妃。 可是她没想到,事情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良妃主动压下这件事情不说,皇上竟然把重点放在惩治那个丫鬟上,而夏清浅竟还主动提出寻找玉佩。 最最让人震惊的是,这玉佩最终竟会出现在她的身上! 从头到尾,事情都是脱离掌控的! 为什么会这样? 宜妃呼吸急促,胸膛不断的起伏,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猛地一眼看向夏清浅,“是你,是不是你偷偷把玉佩放在我身上的?” 是啊。 夏清浅淡淡的想,宜妃屡次对她不利,所以从她闻出那股香味属于宜妃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打定了主意,不会再轻饶这个女人! 而当宜妃和梅妃走进这扇门、走到她面前的那一刻,她就虚晃了一下手,用障眼法神不知鬼不觉的把玉佩放到了宜妃身上。 然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反栽赃宜妃偷玉佩! 夏清浅眼底闪过一丝锐芒,旋即挑眉道:“宜妃是在跟我开玩笑吗?你和梅妃一同前来,进门以后我和你们二人根本没有任何接触,怎么可能把这玉佩放在你身上?” “一定是你!”宜妃大怒,“你懂邪术,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趁着我不注意做了这种事!” “邪术?”夏清浅神色转冷,“圆慧大师和国师可都肯定了我的身份,你现在质疑我使用邪术,是在质疑他们二人,还是干脆在质疑灵山道长?” “我不是,我……” “够了!”帝王冷冷打断她的话,“宜妃,你先是故意偷走良妃的玉佩,如今又口出狂言污蔑清妃,朕实难容你!从今日起……” 帝王的惩罚还没来得及说完,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道讽刺的笑声,打断了他的话。 “皇上……” 第一百六十五章 所以她不会插手这件事 众人循声望去,竟是摄政王和摄政王妃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外面的人群中。 萧墨寒脸色倏地一变,良妃瞳孔骤然紧缩。 萧寻牵着宋相思的手缓缓走进营帐,唇畔挂着一缕薄笑,只是与他平时那股自带的风流邪魅劲儿不同,此时此刻的他,身上不知为何透着几分阴沉的寒意。 “皇叔也对后宫的事感兴趣么?”萧墨寒沉下声音,“朕管教妃嫔,皇叔也要插手?” “那倒不是。”萧寻唇畔的弧度深了几分,只是他眼底神色更冷,冰冰凉凉的视线扫过良妃,“不过本王有些好奇,良妃的玉佩是从何而来?” 良妃对上他的眼神,骤然攥紧了手中的东西,苍白的脸蛋透着微不可觉的僵滞。 宋相思低垂着眼帘,看不清眼底的神色。 宜妃的眼神短暂的变化了一下,但是转瞬即逝,很快就恢复了最初的神色。 四周的声音莫名的寂静下来,所有人都奇怪的看着良妃。 这个问题本身,不难回答。 可良妃一直沉默,就很让人深思了。 而且摄政王在这个时候出现,事情就更显得微妙了。 “本宫的东西,还要跟摄政王交代么?”良妃手心攥得更紧,开口 的声音透着一丝紧绷。 “若是娘娘自己的东西,那自然不必,不过……” 萧寻倏地眯起眼睛,盯着她已然攥得泛白的指节,一字一顿的道:“娘娘确定这是你的玉佩么?” 良妃脸色骤然又是一白。 现场的氛围忽然显得无比诡异。 夏清浅皱了皱眉,只觉这位摄政王说不出的奇怪。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从昨晚开始就一直在针对良妃。 可是……从他们为数不多的接触来看,他也不像是这么没品的盯着一个女人找茬儿的主。 难道,和良妃有仇么? “这是我先前……”良妃费了很大的力气,喉咙里才艰涩的挤出几个字。 却蓦地被另一道冰冷的声音打断了,“既然朕把东西给了她,那自然就是她的,皇叔有什么问题?” 说话间,他冷冷的站到了良妃跟前,替她挡去众人注视的目光。 众人又是一惊。 皇上的玉佩? 刚才他们没仔细看,只隐约看到一块琥珀色的龙纹玉佩,现在听皇上这么一说,忽然想起确实有这么一块无比珍贵的玉佩存在——和其他的玉佩不同,这一块乃是代代相传的皇家专属! “这不是先皇留给皇上最值得 纪念的东西吗?” “是啊,这么珍贵的玉佩,皇上就算要送,也该送给结发妻子世代传承下去才对——哪怕现在还未立皇后,也不该送给一个普通的妃嫔吧?” “或许是因为皇上与良妃娘娘青梅竹马,已经将她当成了结发妻子呢?” “可皇上现在不是宠爱清妃么?刚才良妃替韵儿求情都没用,清妃一开口才让韵儿免于一死的。” “住口,皇上的心思哪是我们当下人的可以随意揣测的?” “……” 在众人窃窃私语的声音中,萧寻眼底倏地闪过一抹寒意。 四目相对,他看着面前的帝王,讽刺的嗤道:“皇上为了袒护良妃,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萧墨寒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她是朕的女人,朕自然袒护。” 夏清浅眼睫一颤。 她想,皇帝的心思确实不是普通人可以揣度的。 明明几个时辰之前,他还跟她说——他和良妃不是她以为的那种关系,他们已经是过去的事。 虽然她当时没有全信,可心里到底是存着那么一丝侥幸的。 加上后来良妃替韵儿求情,他也没有答应,她竟真的产生了几分动摇。 然而事实证明,终究是她天真了 。 他对良妃才是真爱。 所以才能送出祖传的玉佩,所以但凡良妃出点什么事,他就会割舍不下那些过去曾经,站在良妃身前消灾挡难。 至于她……或许只是因为他们意外发生了关系,而她又恰好替他治了病,他心存愧疚,所以随口说了那番话哄她的而已。 夏清浅垂下眼帘,寥寥的扯了下唇。 “如果皇叔没有其他事的话,朕可以处置后宫妃嫔了么?”萧墨寒冷漠不耐的道。 宜妃脸色顿时一慌,本能的看向萧寻的方向。 萧寻脸色微冷,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侧目看向夏清浅,“清妃娘娘,本王也有一块很重要的玉佩,只是不知丢去了哪里,既然娘娘能替良妃找到她这一块,不如替本王也找找?” 夏清浅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萧墨寒眼底陡然闪过一丝寒光,“清妃身体不适,怕是不能一直用占卜术,皇叔还是另请高明吧。” “哦?” 萧寻扬眉,目光却定定的盯着夏清浅,俨然是非要得到她的亲口回答。 夏清浅眸色一闪,“不知摄政王的玉佩是在哪里丢的,什么时候丢的?” 萧墨寒眼神一厉,“夏清浅!” “一年多以前丢的。” 萧寻意味不明的道,“地点么……就在本王的王府。” “一年多?”夏清浅作出惊讶的模样,然后摇头道,“抱歉王爷,这东西实在丢了太久,我怕是也无能为力。” 其实不用萧墨寒说,她本来就没打算帮摄政王找玉佩——摄政王在这个时候出现,绝对是别有所图。她可以替王妃治病,但并不想莫名其妙的被人利用。 所以她不会插手这件事。 只是她总不能直接撕破脸,所以才多问了一句,再借故推脱。 可不知道为什么,萧墨寒会这么不加掩饰的针对他皇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掩饰一下么? 她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却见男人的脸色微微好转了几分,大约是因为她的拒绝。 然而萧寻的脸色却沉了下去,“清妃娘娘这是不愿替本王找么?” 夏清浅皱了下眉,“不是不愿,是无能为力。” “是么?” 萧寻定定的盯着她看了会儿,忽然放开宋相思的手,走到她跟前。 然后凑到她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众人都没有听到他说的是什么,只看到清妃的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 众人微微一惊。 第一百六十六章 到底是巧合,还是…… 下一秒就听到清妃反问,“那块玉佩对王爷就这么重要?” “确实。”萧寻敛去笑意,神色间是罕见的认真,“本王言语间若有什么得罪之处,还望清妃娘娘海涵。实在是本王太想找回那块玉佩,希望娘娘能助本王一臂之力。” “……” 呵。 夏清浅冷笑,因为重要,所以就不惜过河拆桥么? 求她救王妃的时候倒是低声下气,现在她把王妃的药方开出来了,他就这么撕破脸来威胁她! 【若是端王得知娘娘刚才射箭比赛时有求于本王的事,不知该作何感想?】 这就是他在她耳边说的话。 若是端王知道此事,毫无疑问就能确定萧墨寒是今日发病! 所以,她还有不答应的余地么? 夏清浅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好,我可以帮王爷试试。不过王爷需要给我一些信息——关于那块玉佩的形状大小,图样特征,还有王爷的生辰八字。但是丢失的时间太久,能不能找到我也无法确定。” 在她答应的瞬间,萧墨寒的脸色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去,犀利的目光狠狠盯着她。 夏清浅无法忽视,但也只好当做没看见,不去看他。 萧寻很快就把她需要的信息写了下来,交到她手中。 其 他人看不到他写了些什么,唯有夏清浅,在接过那张纸的时候,脸色倏然变了一下。 “王爷,你是不是画错了?”她震惊的抬头。 “没有。”男人似笑非笑,“娘娘还有其他问题么?” “……” 夏清浅眼神惊疑的变了好几变,才摇了摇头。 如果他没有画错,那她算是知道,为什么他会突然闯进来,还对一块玉佩这么耿耿于怀了。 因为纸上那块玉佩——琥珀色的,刻着龙纹,形状特征都和良妃手里那一块一模一样! 到底是巧合,还是…… 想到那种可能性,夏清浅呼吸一滞,立刻把脑子里的思绪都压了下去,然后用钱币开始占卜。 她没有用刚才画符陷害宜妃的方式去进行这一切,因为若是“窃贼”就在这里,那她的符纸一旦在众目睽睽之下停在某个人头上,就相当于所有人都知道了是谁偷的东西。 到时候,就连挽救的余地也没有了。 所以她选择了更为隐晦的方式,晃了晃手中的钱币,与龟壳一同扔出。 下一秒,桌上立刻呈现出正反两面的钱币,以及指向某个方向的龟壳。 夏清浅瞳孔却又是急剧一缩,甚至比刚才看到这玉佩模样时更甚。 “娘娘,如何?”萧寻问。 “……” 夏清浅有那么一瞬间的失声,下意识的抬头,却是看向另一个方向。 萧墨寒对上她的视线,就知道她真的卜卦算出来了,脸色顿时难看的不行。 如果说夏清浅原本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怀疑,那么看到他这幅模样,她就知道不需要怀疑了。 摄政王的玉佩,真的在良妃手里! 难怪,摄政王一直针对良妃,原来他们之间真的曾经存在过什么恩怨纠葛。 难怪,萧墨寒死活不让她帮摄政王找玉佩,原来他早就知道良妃手中的玉佩是谁的。 可是……怎么会这样? “清妃娘娘。”萧寻微微沉下声音。 夏清浅这才回过神来,压下心底纷乱的思绪,强自镇定的道:“王爷的玉佩丢了太久,所以我还需要一点时间来确定王爷的玉佩具体在何处。今晚之前,我会给王爷一个交代。” 萧墨寒眸色微变,原本落在她脸上不善的目光,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夏清浅察觉到他的态度转变,心底闪过一丝嘲讽。 这男人是觉得她要害良妃不成? 虽然她不是什么乐于助人的好人,但也不会做干那些落井下石的勾当——如果不是摄政王方才在她耳边说的那一句话,她才不会管这些闲事。 而现在 ,她也不会揭穿良妃! 萧寻眸色一冷,“娘娘这算是推托之词么?” “事实如此,我也没有办法。”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王爷的玉佩已经丢了一年多,应该也不差这么几个时辰。而且我突然想起刚才给王妃开的药方里少了一味药,待我找到王爷的玉佩,就会写一张新的药方给王爷。还请王爷稍安勿躁。” 萧寻眼神骤厉。 这个女人,在威胁他。 刚才她看起来是真心实意的替相思治病,应该不会故意少写一味药,所以她现在说的话很可能是假的,只是为了劝退他而已。 可是这女人聪慧狡猾,万一她真的留了一手,他也不能拿相思的安危去赌。 “好。”萧寻冷笑一声,“那本王就再等几个时辰,还望届时娘娘真能找出本王的玉佩。” “王爷……”宋相思欲言又止的想说什么。 萧寻摇了摇头,温和而强硬的注视着她,“不碍事,你才是最重要的。” 萧墨寒眼神微沉。 良妃垂下眼帘,掩去了眼底一闪而逝的嘲讽。 宋相思终是没有再说什么,任由男人牵着她离开营帐。 人群中,有人看着他们的背影,急忙低头,小幅度的往后退了几步,希望帝王能忘记她的存在。 可是下一秒,帝王冰冷的眼风却蓦地朝她扫了过来,“宜妃。” 宜妃脸色一白。 帝王的嗓音阴鸷到了极点,“从今往后,朕不想在后宫里看到你。” 宜妃猛地一震,“皇上……” “元修,把她拖出去!此番回宫,着尚宫局将宜妃从妃嫔名册中除名,后宫再无此女!” “皇上!”宜妃失控的尖叫。 就算她真的偷了一块玉佩,也不至于这么大的罪过吧? 他竟然就这么废黜了她的妃位,赶出皇宫? 不只是她,所有人的脸上都闪过明显的惊骇。 今日之事归根结底就是良妃丢了玉佩,误会了清妃,而真正偷玉佩的人却是宜妃! 可即便如此,打几个板子惩罚一下也就罢了,皇上竟然直接把宜妃废黜了? 夏清浅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讽刺的想,这可不只是一块玉佩这么简单。 就是因为宜妃偷玉佩的事,才会牵扯出摄政王,险些还牵扯出那些陈年旧事,这男人怎么可能不怒? “都给朕滚!” 帝王阴沉的厉喝声,把众人都吓了一跳,一下子做鸟兽散。 夏清浅面无表情的转身,手腕却蓦然被人扣住了。 下一秒,身体便被人从身后拥住,耳畔响起男人低哑的嗓音,“你不准走。” 第一百六十七章 从他动心那一刻起,就未想过她离开 他这行为是丝毫不加掩饰的温柔,营帐外还没来得及走完的众人纷纷一惊。 原以为皇上以如此雷霆之势惩罚宜妃是为了良妃,可是现在,他怀里抱着的却分明是清妃! 所以,他此刻更在乎的竟是清妃吗? 那对宜妃的加重惩罚,或许也是因为宜妃的行为险些害他误会了清妃?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走!”元修立刻驱散众人。 夏清浅看着所有的身影一道道的消失在视线中,就连良妃也带着韵儿离去,她才出声道:“放手。” 萧墨寒瞳眸几不可察的收缩了一下,喉结滚动,“朕不想放。” 夏清浅莫名的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觉得,我每次都帮你,所以心里对我的感激越来越浓厚了?” 男人眼皮一跳,猛地盯了她一眼,“朕不是因为感激才抱你的!” 那是为什么? 刚才不还对她疾言厉色的,直到她帮了良妃,他才脸色好转不是吗? 夏清浅淡淡的道:“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如果你还想把良妃从这件事情里面摘出来的话,最好把你自己那块玉佩给我,然后想办法送进摄政王府。” 萧墨寒眼神顿了顿,神色复杂的看着她,“你不问 朕,到底怎么回事吗?” “我问了你就会告诉我吗?” 她没有说自己对他们的事情没有兴趣,因为事实上,她确实是有几分好奇的。 可她每次问他这些,他要么就是搪塞过去,要么就是不准她再问,她没有兴趣再去自讨没趣。 “良妃的玉佩,确实是皇叔的。”男人却罕见的开口了。 “哦?”夏清浅挑眉。 这一点她早就知道了,不过…… “摄政王说他丢了玉佩,可见不是送的——所以,真是良妃偷了他的东西?”她淡淡的道,“可良妃为什么要偷摄政王的玉佩?莫非皇上您的头顶戴了好大一顶绿帽子?” “她没有偷!”男人骤然沉声,眼底闪过一丝阴戾的寒芒,“那是皇叔自己送给她的!” 夏清浅脸色微变。 虽然她其实也做过这种假设,可是摄政王如今的态度,可真不像是曾经送过玉佩的人。 “那他现在这样,又是为何?” 她微微的眯起眼睛,“送给未来妻子的玉佩,他送给了良妃,莫不是曾经爱慕良妃,只不过良妃入宫为妃,所以摄政王因爱生恨,如今才处处针对良妃?” 萧墨寒,“……” 他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什 么,转瞬即逝,然后颔首道:“差不多。” 原来如此。 难怪这男人和摄政王之间总是这么剑拔弩张的,原来是为了一个女人。 说不定摄政王本来还想好好辅佐帝位的,只是被抢了心爱之人,所以才变成如今这样。 而这男人……明明精于帝王之术,明明知道他纳了良妃之后摄政王会如何,可还是这么做了。 大抵这就是真爱了吧? 夏清浅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那皇上您可要好好保护良妃娘娘了,我看摄政王那样子,也不像是会善罢甘休的,指不定以后怎么阴谋诡计的对付她呢。” 萧墨寒脸色一沉,他当然知道这一点。 刚才夏清浅离开营帐去替宋相思写药方的时候,他就是被摄政王府的人叫走的。 回来的时候,就听到良妃丢了玉佩,而她被指为窃玉贼的事。 他以为皇叔是为了挑唆她和良妃的关系,而韵儿那丫头没一直没眼色的不听良妃劝阻,所以他当时是真想杀了那该死的丫头。 后来在宜妃身上找到玉佩,他就知道,宜妃也和这件事脱不了干系——想诬陷夏清浅,却不知自己只是旁人手中的一颗棋子,只是在被人利用。 可是直 到皇叔和宋相思出现的那一刻,他才猛然反应过来,皇叔真正的目标不是挑唆,而是良妃——在众目睽睽之下,若是能证明良妃偷了皇叔的玉佩,那她就死定了。 他没想到,皇叔能狠到这一步。 所以他当时一直阻止夏清浅帮皇叔找玉佩,就是担心事情会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夏清浅答应的时候,他才会那么愤怒。 好在最后,她还是想办法解决了良妃的麻烦。 这个女人,总是嘴硬心软。 萧墨寒定定的注视着她,“朕会护着她,但是,你也要和朕一同护着她。” 夏清浅以为自己听错了,又是震惊又是好笑的看着他,“你说什么?” 男人理所当然的道:“你是朕的女人,朕要做的事,你便要和朕一起做。” 夏清浅终于意识到——不是她听错,是他真的说出了如此荒诞可笑的话。 一同护着良妃? 她骤然敛去笑意,“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他自己的女人自己不管好,还想要她来替他管? 仗着她喜欢他,他就真的把她当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下人了吗? 夏清浅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强烈的怒意,“她入宫为妃还拿着别的男人的玉佩, 就算她刚才真的被抓个正着,那也是她活该。至于你——既然这么喜欢她,一次次的护着她,那就把你放在我身上这些时间拿去缠着她啊。”她眉梢眼角都遍布着寒凉的冷芒,嘲讽的道,“说不定就是你这幅三心二意见异思迁的样子,她才会有心思去想别的男人,懂吗?” “夏清浅!” 男人骤然沉下声音,看着她尖锐的模样,压抑着怒气道:“你说话不要这么难听!” 她说话难听? 难道不是他先做事难看?! 夏清浅冷冷一笑,“好,那就不提她。但是我告诉你,不要做梦——我已经几次三番帮了良妃,算是还了你的心头血之恩。正好你的身体也在好起来,等你完全康复的时候,我就会离开皇宫。” 萧墨寒瞳孔骤然一缩。 【离开皇宫。】 她明明说了很多话,可他脑海里竟只有这么四个字,来来回回的回荡。 从她出现……不,从他对她动心的那一刻起,就从未想过她会离开。 她不是喜欢他么? 明明是她先撩拨了他,如今他好不容易也认清了自己的心意——甚至就在刚才,她已经彻彻底底成为他的人了,可她竟然在这个时候说要离开? 第一百六十八章 没想到,这“下一次”这么快就出现了 萧墨寒忽然觉得心里强烈的不安和慌乱,以及排山倒海的怒火涌了上来。 “还清什么,怎么还清?”他咬牙切齿的道,“那是你和朕的交换约定,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改变!就算你再帮良妃一百次,也和那件事情没有任何关系!” “哦……这样。” 夏清浅猜到了他会这么说,笑了一声,温温淡淡的看着他,“那我换种说法——今晚我到底要不要帮良妃,就看皇上您愿不愿意销毁曾经的约定了。” 萧墨寒重重一震,俊美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僵硬了。 夏清浅拂开他的手,转身往外走去,“你还有几个时辰的时间,可以考虑此事。” ……… 傍晚的树林夕阳斜照,映着参天大树下两道如玉的身影,男子俊美邪魅,女子柔婉孱弱。 “你到底想怎么样?” 好半晌的沉默之后,女子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萧寻或深或浅的注视着她,唇畔勾起若有似无的冷弧,“若是本王没有记错的话,是良妃娘娘约本王来此,现在却问本王想怎么样?” 良妃脸色一白,微微攥住了手心,“你明知道我的玉佩是从何而来,若是想要回去可以直说,何必故意设计刁难,还把这么多 不相干的人扯进来?” 宜妃,清妃。 她去清妃的营帐,原本是想私下问对方有没有见过她的玉佩,可没想到会在那里看到宜妃和梅妃。 所以她一再的打断韵儿,就是不想把玉佩的事闹大。 可是没想到,还是闹大了。 险些冤枉了清妃,又害的宜妃落得这般下场——虽然宜妃大概和这件事情脱不了干系,最后的下场也是咎由自取,但宜妃一开始不可能知道玉佩的事,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被有心人利用了。 她讽刺的看着他,“我一直以为摄政王哪怕手段狠辣,可至少是个光明正大的人,不屑利用女人。” 萧寻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什么,转瞬即逝。 旋即掩去眼底的情绪,嗤嘲冷笑,“没想到良妃娘娘对本王还有这么高的评价?”他缓缓的朝她走近两步,眯起眼睛看着她,“可惜时隔太久,你变了,本王也变了。” 良妃呼吸一滞。 耳畔是他喷洒的温热呼吸,她手心蓦然攥得更紧,“所以你到底想怎么样?” 萧寻对上她僵硬却透着倔强敌对的眼神,眸色酝酿出几分冷冽的阴戾,“本王想要所有人都知道玉佩在你手里,想要四妃之一的良妃娘娘身败名裂。” “萧寻!” 她陡然尖锐了声音,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萧寻重重的冷笑,“这是你应得的,良妃娘娘。” “你……” 良妃刚要说什么,却被一道温柔的嗓音打断了,“原来王爷在这儿。” 两人脸色俱是一变。 萧寻几乎是瞬间敛去眸底的阴沉之色,回头朝着女人走去,“相思,你身体不好,怎么出来了?” 他明明是蹙着眉低声训斥的语气,可那训斥中却又夹杂着不容忽视的关切。 良妃闭上眼,扯了下唇,然后面无表情的转身走了。 直到她的背影走出很远,宋相思才收回视线,静静的看着面前的男人,自嘲道:“你刚才说要与王大人商议政事,原来就是来这里见良妃娘娘吗?” 萧寻眸色微动,“巧合而已,你不要胡思乱想。” “是么?我以为王爷还对良妃娘娘念念不忘呢。” “相思。” “方才众目睽睽之下的咄咄逼人也是因为这个吧?”宋相思轻轻一笑,“若是能让她落得跟宜妃一样的下场,被废黜妃位赶出皇宫,那王爷不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将她带回王府了?” “宋相思!” 男人嗓音骤厉,不悦的盯着她,“本王这 么做不是为了如你的意么?你以为本王不知道,是谁指使宜妃偷了楚怜惜的玉佩,又是谁为了把事情闹大故意牵扯清妃?” 宋相思瞳孔一缩。 是她。 是她利用宜妃争风吃醋的心,挑起事端,坐收渔翁之利。 是她想要楚怜惜身败名裂。 可她没想到,他竟然看出来了。 不过……他当真是为了如她的意思么? 还是被她戳中心事以后恼羞成怒,才这么罕见的吼了她呢? 宋相思微微攥紧了手心,仰头望着他,“所以呢,王爷打算替良妃娘娘出气么?” 萧寻看着她发白的脸色,眸光微敛,“你才是本王的王妃,本王为何要替无关紧要的人出气?”他俯身拥住她,微不可觉的叹了口气,“只是往后,你无需再做这种事,嗯?” 宋相思眸色一闪,一时竟分不清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毕竟曾经,他那么爱楚怜惜。 她更分不清,如今他对她究竟是爱意多一些,还是愧疚多一些。 但她还是点了点头,“好。” ……… 夏清浅在外面转了两个时辰,想着晚上该如何跟摄政王说玉佩的事。 却在行至一半的时候,被摄政王府的下人告知,王爷的玉佩已经找到了。 夏 清浅当即一愣。 因为她很清楚那玉佩在良妃手里,既然萧寻刚才打定了主意要针对良妃,为什么突然又改变主意了? “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低冷的嗓音,“连上天都不想让你离开朕,所以你的算盘终究要落空。” 夏清浅蓦地咬住了唇。 她转过身,看着缓缓走来的男人,“你就这么肯定,不会有下一次?” 萧墨寒蹙眉看着她,笃定的道:“良妃的病已经在好转,回宫以后她就会待在自己的寝宫里不再出来,皇叔不可能再有接触到她的机会,你也不会有跟朕谈条件离开朕的机会!” 不再出来? 这就是她对良妃的安排么? 夏清浅嘴角嘲讽的勾了一下,正要开口,却见韵儿急急忙忙的朝着这边跑来! “皇上!” 夏清浅眼神微变,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韵儿没想到她也会在这里,顿时有些心虚,毕竟她刚刚救过自己一次。 “清妃娘娘,奴婢并非成心打扰您和皇上。”她紧张的解释道,“只是良妃娘娘忽然晕倒,太医束手无策,奴婢也是没有办法了才来求助。” “哦?” 夏清浅挑眉,没想到,这“下一次”这么快就出现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再见了,萧墨寒 萧墨寒下意识的看了她一眼,眼底陡然闪过一丝阴鸷。 夏清浅察觉到他的目光,有些好笑,“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又不是我让良妃娘娘晕倒的。” 说罢也不等他回答,便直接朝着良妃的营帐走去。 夏清浅自问昨晚救良妃的时候,尽心尽力,所以她既然说了良妃没事,那就是真的没事了。 可是良妃现在的症状,却分明是“旧病复发”,再次被怨灵缠上了! “怎么回事?”紧随而来的萧墨寒脸色难看的问道。 “你问我?”夏清浅冷冷一笑,“我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让她再次被邪气缠身——说不定就是皇上您对她不好,让她心里不高兴了,所以才放弃生的希望。” 良妃那个孩子的怨灵已经被超度了,不会再出现。 现在聚集在良妃身上的,是其他以类似方式死亡的孩子。 可是这些孩子原本和良妃并无干系,正常情况下,是不可能找上良妃的! 除非,良妃情绪崩溃,自己把怨气和邪祟引来了。 夏清浅昨晚觉得,良妃是丧心病狂,才会用那般惨烈的方式对一个孩子下手。 可是现在,她忽然改变了想法。 丧心病狂的人怎么 可能因为悲伤过度,再次引来怨灵? 她忍不住道:“皇上,能不能拜托您好好对她——不管你们到底是为什么失去那个孩子的,那到底是她身体里的一块肉,她好像十分伤心呢。” 顺便,也不要再来缠着她,把她一起拖下水了。 不过夏清浅知道,即便她现在说了这话,结局也不过是这男人跟她发一通火,然后不欢而散。 他不会松口的。 所以她也不打算等他松口了。 反正人她已经救了,只要做到自己问心无愧,她不再需要他的应允。 想到这里,夏清浅又飞快的收回思绪,让人准备了符纸,设下法阵替良妃驱邪。 萧墨寒看着她安安静静的模样,眼神滞了滞,总觉得她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心头没来由的一阵慌乱,可他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压了下去。 等她处理完良妃的事,已经是深夜。 夏清浅回到营帐倒头就睡,萧墨寒见她累极了,也不忍打扰她。 第二天回宫的路上,她竟是一反常态的乖顺温和。 马车徐徐行驶中,她亲手煮了一盏茶,又亲自泡上递到他的面前。 “夏清浅,这两日……” 男人还没来得及说完,她却忽然抬手,食指轻按着他的唇,“嘘,品茶的时候不要说不高兴的事。” 萧墨寒看着她眼底娇俏的笑意,眸色微变,一时竟忘了自己刚才要说什么。 他目光深深的注视着她,“怎么突然有这份闲情逸致?” 夏清浅淡淡的想,也不算是闲情逸致吧,只是最后的温柔而已。 从她穿越到这个国家之初,每日只想如何修炼,到后来情不知所起,渐渐的喜欢上一个不可能独属于她的男人,这一切都是她上辈子从未经历过的。 而如今,一切都要结束了。 夏清浅不自觉的抚摸着自己手腕上的血玉镯子,这是他当日在将军府的拍卖会上拍下来送给她的。 她的视线又不自觉的落在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上,那里,还有她亲自为他雕刻的扳指。 虽然他们之间有过很多的不愉快,但也确实有过甜蜜幸福的时候——哪怕那甜蜜很短暂。 所以,她想为他们之间的感情画上一个完整的句号。 “不好吗?”她笑了笑,“这茶叶是从公里带出来的,我的手艺应该也还不错,你不喜欢?” “……” 怎么会是不喜欢? 只是自 从此番出来冬猎开始,他们就陷入了不间断的争吵之中——虽然才短短的三天时间,可他却觉得已经过了很久很久, 以至于她现在这稍有的温柔亲昵,都让他生出几分恍惚的错觉。 萧墨寒忽然抬手拥住了她,“谢谢你,朕很喜欢。”他低低哑哑的道,“回宫之后,朕便把所有最好的茶叶都送去凤栖宫,往后你每日都替朕泡一盏茶,嗯?” “每日都泡,你要累死我?”怀里的女人没好气的道,“我好心好意给你泡茶,你还想天天使唤我?过去是煲汤,现在又变成泡茶了?” “泡盏茶能有多累着你?” 夏清浅轻哼,“反正我不。” 萧墨寒听着她不高兴的娇嗔声,闷闷的笑了一声。 可是后来,当他独自一人坐在冷清灰暗的凤栖宫里,摇曳的烛火拉长他孤身一人的影子时,他才猛然惊觉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 因为或许此时,他便已经意识到,她不太对劲了。 ……… 回宫以后,萧墨寒被大臣找去御书房议事,夏清浅便回了凤栖宫。 寒风瑟瑟,映着向风华震惊的脸,“你说什么,你要放我出去?” 他不知道自己 是被谁封印在这里的,也不知道自己被封印了多久,还以为自己会一直这么下去。 毕竟,从他第一天认识夏清浅开始,这女人就怕他是个坏人,所以一直不肯替她解开封印。 可是没想到,她现在竟然松口了? “嗯。”夏清浅淡淡的道,“不过前提是,你要跟我一起走。” “走去哪儿?”向风华愈发惊讶。 “出宫。”夏清浅说,“只有这样,我才能放心把你放出来。否则你若是出来以后为非作歹,也没个人能治你,那我岂不成了罪人?” “……” 向风华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一时竟不知道这女人哪句话更让他震惊。 好半晌,他才喃喃的道:“你要出宫?什么时候?” 夏清浅点了点头,“今晚。” 向风华彻底语噎了,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不过最终,他还是同意了。 比起这座谁也不认识的皇宫,他更愿意跟着夏清浅一块儿,至少还有个人陪他聊聊天。 夏清浅是正大光明的走出这座皇宫的,侍卫们并不敢拦她,毕竟清妃娘娘的地位今非昔比。 临走之前,她深深的看了一眼这座红墙朱瓦的瑰丽宫墙。 再见了,萧墨寒。 第一百七十章 甚至,她要什么他都可以考虑答应她 夜。 萧墨寒议事结束以后,直接去了凤栖宫。 只是等了许久,也没有看到夏清浅的踪影,问柳絮也是一问三/不知。 萧墨寒心里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裴盛,去找!” “是!” 裴盛立刻领命去办。 没一会儿,就匆匆赶回来,“皇上,守宫门的侍卫说,清妃娘娘出宫了。” 男人倏地变了脸色,冰冷的眼风扫过去,“什么叫出宫了?” 裴盛一惊,心想清妃娘娘出宫也不是第一次了,为什么皇上这么大反应? 可是他不敢问,只好低头道:“娘娘刚走半个时辰,好像是往将军府的方向去了,应该是去看夏将军和夏夫人的。” 萧墨寒的脸色却丝毫没有因为他这句话好转,薄唇冷冷抿成一条直线,“立刻让元修带人去找!” ……… 几个时辰之后,夜色渐深。 偌大的宫殿中烛火摇曳,笼罩着男人沉晦的俊脸,莫名透着几分形单影只的冷寂。 元修和裴盛站在底下面面相觑,一句话也不敢说。 往常这个时候,帝王都在批阅奏折,然而此刻书案前明明摆着堆积的奏折,却都被冷落在旁。 他的面前唯有一张纸,纸上写着娟秀的字迹,一看就是 出于女子之手。 萧墨寒视线落在那张纸上,这是刚刚在她床头找到的,是她留给他唯一的东西。 她走了。 什么都没有带走,不管是衣裳还是其他,好像她真的不过是去将军府看看她的爹娘。 可是,元修说她早就从将军府离开了。 他在这里坐了好几个时辰,足够她从将军府到皇宫几个来回,她都没有回来。 所以她不只是出去走走而已。 【我已经几次三番帮了良妃,算是还了你的心头血之恩。正好你的身体也在好起来,等你完全康复的时候,我就会离开皇宫。】 她说过的话言犹在耳,他以为他没有答应,就能当作不存在——那只是她的一厢情愿而已,他怎么可能让她离开? 可她竟然真的就因为昨晚再一次救了良妃,自说自话的履行了她所谓的诺言,离开了皇宫。 最可恨的是,明明昨日她还说要等到他完全康复,今日却这么猝不及防的走了,只留给他一张字条。 字条上写的都是关于他的病,包括如何治愈——与冰髓之体的女子欢好。 呵。 她竟然想让他去找别的女人。 她是真的不打算要他了。 萧墨寒阖了阖眸,重重的摩挲着手上的 血玉扳指。 明明戒指传来的暖意包裹全身,可他的心里却仿佛落了一块巨大的寒冰,通体刺骨。 那个该死的女人,难怪今日回宫的时候会突然给他泡茶。 原来不是想通了,而是临别前最后的温柔。 呵。 “元修。”低沉的嗓音忽然冷到了骨子里。 元修心下微惊,看着男人笼罩在晦暗中的俊脸,神色复杂的上前,“属下在!” 萧墨寒眯着眼睛,周身的气息似乎都变得凛冽起来,萦绕着某种挥之不去的阴鸷和偏执,“凤栖宫的人看管不力,值守宫门的侍卫玩忽职守,把他们统统抓起来——处死。” 元修脸色一变,“皇上……” “立刻去办!” ……… 翌日早晨。 夏清浅坐在客栈里,一边吃着早点,一边从二楼往下看着大街上的人来人往。 昨晚临走之前,她去探望了一下夏夫人,毕竟以后可能都见不到了。 可是当她从将军府出来,再去城门口的时候,却发现城门已经锁起来,四周还有大批的士兵巡逻。 如果说昨晚可能还是巧合,那么今早依旧没有打开的城门,就只可能是故意的了。 “你也别不高兴。”向风华幽幽的叹了口气,“京 城毕竟是全国最繁华的地方,你就当玩几天。” “嗯。”夏清浅淡淡的点头。 只是,玩几天就能解决吗? 万一几天后,城门还是不开呢? 夏清浅忽然有些头痛,她不知道那个男人是多强烈的占有欲才能做出这种影响民生的决定。 “对了。”向风华又道,“我刚才出去买糖葫芦的时候,听到有人在议论,宫里有几个人今日午时处斩。你说宫里的侍卫宫女出了事,为什么要在宫外……” “你说什么?!” 夏清浅骤然变了脸色。 向风华惊讶的看着她,“怎么了?” 夏清浅狠狠闭了下眼睛,艰涩道:“皇宫里死几个人再正常不过,怎么可能闹得大街上人尽皆知?” 除非,是有人故意要让她知道。 ……… 午时三刻。 刑场周围布满无数百姓,一个个探着脑袋,伸长了脖子往前挤去。 往日法场也不会有这么多人,只是今日尤为特殊,因为帝王竟亲临现场,与监斩官一同监斩! 百姓们都忍不住来看热闹。 “听说犯事儿的只是几个宫女和侍卫,怎么就劳动了皇上大驾呢?” “我在宫里当值的外甥女说,是这几个人看管不力,把皇上最喜爱 的那位娘娘弄丢了!” “最喜爱的娘娘?哪位啊?” “可不就是清妃吗?你们说她今日会不会出现啊,毕竟这些人都是为她而死的。” “……” 北风猎猎,底下是百姓们窃窃私语的议论声。 监斩官抬头看了眼此刻的光线,又讨好的看向帝王,“皇上,午时三刻已到,您看……” 萧墨寒微微的眯了下眼睛,视线扫过底下黑压压的人群。 这些人里面,会不会有一个是她? 或许,她易容了。 或许,她坐在高处观望着这里。 或许…… 他淡淡的想,不管她现在在那里在做什么,只要她愿意现身阻止这一切,他什么都可以不计较——包括这几个人的罪过,包括她擅自离宫的事。 甚至,她要什么他都可以考虑答应她。 短短瞬息间,萧墨寒的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可是当这每一个瞬间拼凑在一起,逐渐蔓延成四周落针可闻的死寂时,仍是没有一道身影出现阻止。 她不在。 又或者,不愿出现。 萧墨寒阖了阖眸,睁眸时,眼底寒意乍现,“行刑。” “是!” 监斩官颔首,拿起判决令,底下却骤然响起一道嗓音,“慢——!” 众人俱是一惊。 第一百七十一章 朕不喜欢把话重复第二遍,嗯? 萧墨寒瞳色骤变,几乎是立刻朝那声源处看去。 可是在看到那张脸的瞬间,他就飞快的意识到,那也不是她的声音。 “皇帝!” 大长公主气势汹汹的走上刑台,直奔帝王面前,“你这是干什么!” 萧墨寒似乎对她的出现并不感到意外,面不改色的反问,“皇姑母不是都看到了?” 大长公主沉下脸,“你拿几个宫女侍卫出什么气?就算清妃她……” “皇姑母。” 帝王冷淡的打断了她,“后宫的事您不了解,还是不要随便插手得好。” 大长公主皱了下眉。 刚才清妃来找她的时候,她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帮忙——就算不提她欠清妃的恩情,今日之事本身也是她的侄儿有问题,随随便便就杀人。 可是现在看他这态度,似乎并不打算退让。 她沉声道:“那两个宫女是她最亲近的人,那些侍卫更是和此事毫无关系,你这样让她如何安心?” “她不安心?”男人眼底闪过一丝嘲讽,“朕看她过得比谁都快活。” “怎么可能,她……” “那就让她亲自来跟朕说!” 萧墨寒骤然沉下声音,俊美的脸一刹那阴沉到了极致,凛冽而森寒,似乎压抑着剧烈的怒火。 大长公主微微一震。 她从未见过自己这个侄儿这般神态和语气,像是怒到了极致,绷着一根紧紧的弦。 她的神色忽然变得有些复杂,“你和清妃……吵架了?” 吵架? 萧墨寒心底冷笑,她给他吵架的机会了么? 她只是一声不吭的走了,连一个申辩的机会也不给他,就这么判了他的死刑。 唯一留给他的字条上,除了解释他的病情,其他的也一概没有。 没有道别,没有指责。 即便在他如此大动干戈的找她的时候,依旧不愿现身,宁可去找皇姑母来平息此事。 呵。 萧墨寒冷冷扯了下唇,晦暗的眸底陡然划过一丝寒光,没有回答大长公主的话,“监斩官,行刑。” 监斩官立刻应声,“是!” 大长公主脸色又是一变,“皇帝!” 台下,也有人骤然变了脸色。 正是易容之后的夏清浅。 她好不容易离开皇宫,不想就这么被威胁,功亏一篑,所以去找了大长公主求助。 她以为,看在他皇姑母的面子上,看在白霜好歹是他心腹的份上,他会顺着这个台阶下去。 可他现在…… “夏清浅。”耳畔传来向风华安抚的声音。 夏清浅眸色微闪,下意识的攥住了 手心,“我没事。” 她知道,他只是想逼她出去。 可她不出去,他也未必会下手,现在这种情况比的就是谁更能忍。 “行刑——!” 监斩官严厉的声音响起,刽子手举起大刀,冰冷的利刃在阳光下反射出寒冽而刺眼的光芒。 瞬息之间,尖锐锋利的刀尖已经落在了柳絮的头发丝儿上…… “娘娘救我!”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有出声的人终于开口,尖锐的嗓音透着和往日明显不同的声调。 夏清浅瞳孔一缩,脑子里持续紧绷的那根弦终于蹭的一声断裂,“住手!” 她终于还是没有忍住,急急的冲上台去。 她输了。 输在不敢拿柳絮和白霜的命去赌,不敢拿这么多无辜侍卫的命去赌。 百姓们震惊的看着今日第二个冲上台阻止行刑的人,只是比起尊贵的大长公主,这人实在朴素的扔在人群里都认不出来,怎么敢做出这样的事? “这莫不是易容的清妃娘娘?!” 人群中,有人低呼出声。 然而下一秒,那些震惊的声音就瞬间变成了惊恐。 因为台上的刽子手没有得到帝王的示意,便也没有停下动作,冷冽的寒光狠狠砍下了第一颗脑袋。 “啊——!” 手起 刀落,人头落地。 夏清浅瞳孔剧缩。 地上属于柳絮的头颅骨溜溜的滚到她脚边,就像往日一样瞪大了双眼看着她——只是较之往日的生动活泼,今日这双眼睛却显得尤为可怖,目眦欲裂,仿佛在控诉着死不瞑目的事实。 没错,死不瞑目。 这里跪着的所有人,没有一个是该死的。 只是因为有那么一个人要惩罚她,这才迁怒了他们,让他们穿上囚衣跪在这里,面临斩首的恐惧。 而她,竟然没来得及阻止…… 不,不是没来得及,是她竟然妄图跟一个狠辣无情的帝王比耐心。 如果她早一点现身,如果她没有请大长公主出马,如果第一个出来阻止的就是她自己,是不是他就不会无动于衷的看着柳絮人头落地? 夏清浅脸上的血色一寸寸的褪去,变得无比苍白,嘴唇微不可觉的颤抖着。 “什么人,竟敢扰乱法场秩序!”监斩官终于回过神来,厉喝出声。 “住口!”大长公主狠狠瞪了他一眼。 监斩官一惊,顿时不敢吭声了。 不过这也怪不得他啊,他委屈的想,谁知道今日会有这么多大人物来扰乱法场呢? 他忍不住看着大长公主,却见对方神色怜悯的看着台上 那道身影,似乎想要说什么。 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座椅上始终无动于衷的那道明黄色身影竟也缓缓起身,朝着那人走了过去。 监斩官又是一惊。 “朕还以为,你不打算出现了。” 颀长的身影在她面前站定,挡住了刺眼的光线。 夏清浅眼睫一颤,抬眸望着他。 男人俊美的脸上是波澜不惊的淡漠,唇畔还泛着一丝嘲讽的弧度,好像死个人是那么无关紧要的事。 不对,怎么会是好像? 生杀予夺的帝王处死一个宫女,本来就是无关紧要的。 “怎么这么看着朕?” 或许是她的脸色太过苍白,萧墨寒神色缓和了几分,缓缓的朝她伸出手去,“吓到了?” 夏清浅踉跄后退。 她的身体几乎站立不稳,看他的眼神却充满了冰冷和警惕,甚至是仇视。 即便是当初他要杀她的时候,即便是前两日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她也没有拿这样的眼神看过他。 萧墨寒的手就这么僵在了半空。 他眼底陡然划过一丝寒光,没有再碰她,只是一瞬不瞬的凝视着她,“过来。” 夏清浅冷冷盯着他,没有动。 男人唇畔扯出一丝冷弧,“夏清浅,朕不喜欢把话重复第二遍,嗯?” 第一百七十二章 然而此刻,她冷淡漠然,视他为无物 女人蓦然攥紧了手心。 好半晌,才拖着僵硬的双腿缓缓走到他面前,“你这样,是为了惩罚我的离开,还是为了诱我出现?” 她声音艰涩的道,“如果是后者,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放过剩下的人。如果是前者……我才是那个罪魁祸首,他们几个和这件事没有半点关系,你不如干脆杀了我?” 她直勾勾的望着他,说出的话那么强硬倔强,身体却微微打着颤儿。 可是萧墨寒知道,她不是害怕。 或者说,不是怕死,而是害怕脚边那颗脑袋。 萧墨寒眸光微凝,“你觉得朕是为什么?” “我不知道。” “浅浅,你知道。” 夏清浅微微一震,瞳孔不断的收缩又放大。 这还是他第一次叫她浅浅,从前要么就是清妃,要么就是连名带姓的夏清浅。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男人第一次以如此亲昵的口吻唤她的名字,竟是在这种情况下。 “本来只是后者而已。”男人低沉的嗓音甚至透着几分温柔的错觉,“如果你没有找皇姑母来,如果你早一点出现,朕不会动他们。” 可她什么都做了,惹得他不快,于是他就把后者变成了前者。 柳絮的死,就是对她的惩罚么? 想到这里,夏清浅的手心一下子攥 得更紧,指甲深深的嵌入了掌心的肉里,刺痛又麻木。 萧墨寒看着她煞白的脸色,眼底飞快的划过一丝什么,指尖轻抚她耳鬓的发丝,“跟朕回宫,嗯?” 夏清浅缓缓仰头,视线好半晌才聚焦在他脸上,冰冷而嘲讽。 她还有说不的权力吗? 柳絮死了,可白霜还活着,这么多的侍卫还活着。 如果她拒绝,这些人都会死——虽然即便他们死了也不是她杀的,可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种感觉并不比亲自动手好多少。 她比不过他狠心,就只能妥协。 “……好。” 萧墨寒看着她点头,眼底的冷意这才褪去几分,“监斩官,把剩下的人都放了,送回宫里。” 监斩官被这出大戏弄得一愣一愣的,闻言才骤然回过神来,“是!” 不只是他,其他人的表情也是如出一辙的震惊。 “这人……竟真的是清妃娘娘?” “没想到人都到刑场了,还能从刽子手的刀下抢回一条命,皇上果然是宠爱清妃啊!” “说不定皇上本来就是为了诱清妃娘娘出现,才故意使的这一出呢!” “……” 底下议论声不断,大长公主神色复杂。 看着夏清浅脆弱的身影,原本想要上前说什么,可是刚好此时,地 上那颗脑袋滚了一下,吓得女人脸色陡然煞白,然后就被那道明黄的身影打横抱了起来。 大长公主的脚步就这么止住了。 看着帝王抱着女人离去的背影,她神色愈发复杂,微不可闻的轻叹一声。 ……… 端王府,前厅。 英俊的男人坐在主位上,唇畔挂着一缕薄笑,手中还拿茶盖缓缓的拨动着茶沫,兴致颇好。 “王爷果然料事如神,清妃与皇上果然闹起来了!”管家在下方激动的夸赞道。 “本王只是比旁人更了解皇兄一点而已。”萧景玉低嗤道。 他知道,良妃对皇兄很重要。 几日前他设计将良妃骗去皇家猎场,原本离间夏清浅和皇兄的关系,报那女人破坏他计划之仇。 不过没想到,事情的进展远远超乎他的意料。 短短三日,他们就从恩恩爱爱,闹到了分道扬镳这一步。 虽然他依旧没能确定皇兄的发病日,不过…… 萧景玉唇畔的弧度深了几分,“现在这情势,本王忽然改变主意了。” 管家一愣,“您的意思是……” 萧景玉敛眸,“拉拢清妃。” ……… 夏清浅回到了凤栖宫。 凤栖宫原本只有她和白霜柳絮三人,此刻却多了一堆从未见过的太监宫女,不知是伺候还是监视。 不过夏清浅也不在意,就这么面无表情的往里走去。 新来的宫女看着她身上为了易容而故意穿得脏破的衣裳,急忙迎上前来,“娘娘可要沐浴?” “不必。” 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帝王的声音也紧接着响起,“给她准备热水。” 夏清浅看了他一眼。 宫女察觉到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讪讪的点头,“是。” 夏清浅淡淡的道:“我要沐浴的话,是不是能麻烦您出去?” 男人漆黑的眸定定的注视着她。 长达半分钟的时间里,四周都是落针可闻的寂静。 良久,他才意味不明的开口,“你打算一直这么跟朕闹脾气?” 闹脾气? 她不想沐浴的时候被人看着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么? 夏清浅扯了下唇。 宫女很快就送热水进来,浴桶四周时间氤氲起了水汽,弥漫着暖融融的错觉。 夏清浅看着他依旧无动于衷的样子,“你不出去,是吗?” 萧墨寒冷笑一声,没有接话。 他以为她会一直跟他僵持下去,可是下一秒,女人却当着他的面直接抽开了腰带,旁若无人的开始脱衣服。 他眸色微变。 一件、两件…… 她就这么面无表情的扯开外衣、内衫,最后是甚至是唯一仅剩的兜衣。 “夏清浅! ” 他终于喝止了她。 可是女人身上已经空无一物。 莹白的肌肤直直的映入他的眼底,曲线玲珑、凹凸有致,美得让人血脉喷张,甚至隐约想起了那天将她身上的衣服全部撕碎时的模样。 萧墨寒眸色蓦地暗了好几个度,喉结滚动。 当时,她好像也是这样不着寸缕的躺在他身下,软的让人忍不住将她拆骨入腹。 当时,她一声声的哀求着他,可那娇滴滴的声音却让人生出更原始而粗暴的冲动。 当时,她那么柔弱无依的被他全部占有,从心到身。 这几日发生了太多事,他一直没来得及细想他们发生关系的时候究竟是何种状况,直到此刻她又光着身子出现在他眼前,强烈刺激着他的眼球,唤醒他那一日的记忆。 萧墨寒鬼使神差的走上前去,从她的身侧环住了她,暧昧的吻密密麻麻的落在她的颈侧。 直到女人扭头看他,“你干什么?” 萧墨寒身形微僵。 对上她清冷的毫无温度的双眼,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虽然依旧是她,可分明不一样了。 彼时她虽抗拒不情愿,却并未真的拒绝——或许是知道那样能治他的病,或许是她心里喜爱他。 然而此刻,她冷淡漠然,视他为无物。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不想替她报仇吗? 于是所有沸腾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冷了下去,彻底沉寂。 原来最伤人的从来不是言语讽刺,而是她旁若无人的漠视。 萧墨寒胸膛起伏了好几下,目光却一瞬不瞬,“当着朕的面宽衣解带,不是你想干什么吗?” 哦,他还恶人先告状。 夏清浅淡淡的看着他,“让我沐浴的是你,不肯出去的也是你,现在我脱了衣服你又觉得我是故意引起你的兴趣?” 她没什么表情的扯了下唇,“如果你想做的话可以直说,不需要找这么多借口。” 男人脸色骤然沉了下去。 他一直知道她能说会道、言辞犀利,此刻却是真切的体会到了字字句句往心窝上戳的感觉。 “怎么,只要直说就能做?” 他恶意的盯着她,企图看到她脸上的平静出现一丝一毫的碎裂。 然而女人却挽唇浅笑,“难不成我还能拒绝你吗?” 萧墨寒微微一震。 看着她笑靥如花的面庞,俊美的脸霎时阴沉到了极致,冷冷的拂袖离去。 夏清浅眼睫颤了颤。 好半晌,她才转身跨进浴桶,缓缓下沉,逐渐的将自己整个淹没在了水中,任由铺天盖地的热水堵住她的五官。 好像这样就能隔绝世事 ,什么都不去想。 ……… 夜,龙吟宫。 浓郁的酒气,盖过了殿内静静燃烧的龙涎香,弥漫在鼻息间挥之不去。 裴盛神色复杂的看着帝王,实在不懂,明明清妃娘娘已经回来了,为何皇上还一个人在此喝闷酒。 “皇上……” 他试图唤醒帝王,然而就在此时,一道身影缓缓走进来。 裴盛微愣,“良妃娘娘?” 良妃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裴盛看了帝王一眼,见帝王也没有吭声,便作了一揖告退。 熏人的酒气钻入鼻息,良妃皱眉看着龙椅上冷峻俊美的男人,“很多年没见你喝这么多酒了。” 男人眼梢都没有抬一下,“什么事?” 良妃抿了抿唇,“这两日发生的事我都听说了,你和清妃闹到如今这一步,都是因为我。”她停顿了一下,“正好家里的宅子一直空置着,我的身体已经日渐好转,我想搬回去住。” 萧墨寒这才抬眸看向她,眼底闪过一丝阴霾,“搬回去?你以为你是为什么入宫的?” 女人瞳孔一缩,微不可觉的攥住了手心。 “此事不必再提,出去吧。” “可是皇上,你打算一直这么下去吗?”她咬唇道,“明明喜欢她 ,不惜用这种方式也要强行留下她,那又为何要彼此折磨?” “楚怜惜!” 男人脸色骤然阴沉下去,冷冷逼视着她,“如果你能像自己说得这么理智,回宫前一晚又怎么会再次被怨灵缠身?如果不是你再次病倒昏迷,她又怎么会找到借口,离开皇宫离开朕?” 有些事情,他做了许久,从未后悔。 可是这一刻,却忽然生出几分无法抑制的怒意和怪责。 良妃对上他冷鸷的目光,脸色顿时煞白。 她觉得他应该是醉了。 从前的他,从未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过话——少了克制与温和,倒像是个正常人。 而这份变化,都只因为一个人。 “对不起。” 她声音忽然有些哑了,闭了闭眼,“如果不是我中计前往猎场,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出宫的事,你再想想吧。” ……… 凤栖宫。 夏清浅沐浴完,便上床躺着打算休息,只是翻来覆去却都睡不着。 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就会闪过法场上那一幕,闪过柳絮的头颅和死死瞪大的眼睛。 那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第一个对她释放善意的人。 可是现在,人没了。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明明只要 那个男人说一声就能阻止一切,可他偏偏要让她眼睁睁的看着柳絮死去,却又无能为力。 他就是想告诉她,没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一个宫女的命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他想折了她的羽翼和骄傲,让她再不敢逃跑,甚至不敢萌生类似的念头。 夏清浅紧紧闭着双眼,用被褥将自己整个埋了起来,可还是浑身冷得发颤。 “娘娘。” 耳畔忽然响起一道人声,她以为是萧墨寒派来的,不打算理会。 可是下一秒却听对方又道:“柳絮死的这么无辜,您不想替她报仇吗?” 夏清浅猛然一震,掀开被褥。 对上那张宫女妆扮却全然陌生的脸时,她眼睫微颤,声音艰涩的道:“你是谁?” “这不重要。”那宫女微微笑道,“重要的是清妃娘娘想不想报仇,想不想重获自由,离开皇宫。” “……” 她动了动唇,“报仇?你想诱我弑君?” 那宫女见自己被识破了也不慌张,神色自若的道:“娘娘如此聪慧。天大地大何愁没有容身之处,又何必像只金丝雀一样被人禁锢在牢笼里——而且还是用这种狠辣的手段。” 不得不说,这人很会说话,每一个字都 戳着她的心窝。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就要点头说好。 夏清浅闭了闭眼,“谁派你来的?” 没等对方开口,又道:“当日良妃本不在冬猎名单里,她忽然前往,也是你主子设计的吧?他故意把我们凑在一起,趁机挑拨我和皇帝的关系,为的就是现在借我的手弑君么?” 她忽然睁开眼睛,锐利的眸光直直的射向对方,“你的主子,是端王?” 宫女脸色微变,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娘娘,奴婢只是一个传话的,其他的一改不知。不过不管奴婢的主子是谁,能被挑拨的关系说明本身就不稳定,您还是好好考虑奴婢的提议吧。” 说完,她便转身走了。 夏清浅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再一次闭上了眼睛。 【能被挑拨的关系说明本身就不稳定。】 是啊,她和萧墨寒的关系就是不稳定。 就算这一切都是端王所为,可从始至终,他也不过起了一个导火索的作用而已。 其他的,都是萧墨寒自己的决定——包括杀柳絮。 门外再次有脚步声响起…… 夏清浅以为是刚才那个宫女去而复返,可一抬眸,却见一道明黄的身影脚步微踉的朝她走来。 萧墨寒。 第一百七十四章 所以我最多只会配合他的行动 她瞳孔微缩,却没有移开视线,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直到他一点一点的走近到她的床畔。 “这么晚还没睡?” 他俯身的时候,身上带着一股酒气。 自从夏清浅认识他开始,就没见他喝过这么多酒。 她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复杂,转瞬即逝,快的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然后就闭上了眼。 萧墨寒震了震,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夏清浅。” 她无视了他。 男人一把将她从床上拽了起来,“起来!” 突如其来的摇晃让她的脑袋有些眩晕,夏清浅一把拍开他的手,怒斥道:“你干什么?” “你为什么不理朕?” 他瞪着她,俊美的脸上露出了罕见的孩子气。 夏清浅皱了下眉,又觉得跟一个醉鬼没什么好说的,“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不睡?所以我睡了,直接用行动回答你的问题。” 萧墨寒依旧瞪着她,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你分明就是故意无视朕。” 哦,是这样没错。 夏清浅扯了下唇,“如果你非要这么解读的话,恭喜你猜中了。不过——勉勉强强找个借口已经是我好心给我们之间留的最后一丝体面,你何必非要戳破 ?” 男人又是一震。 最后一丝体面? 他们之间到头来,竟只剩下这种东西了么? 瞳孔有短暂的失神,继而是浓稠的阴鸷涌了上来,尤其是在她又要躺下继续睡的时候,他心里憋着的那股火气终于以不可抑制的速度涨了起来。 “言则,你并不是真的想睡是吗?” 他重重的一声冷笑,旋即扣着她的手腕,按着她的后脑狠狠欺压上去。 嘴唇被堵住的刹那,夏清浅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了。 “唔……” 呼吸被人狠狠攫取,铺天盖地的酒气涌入鼻息,她狠狠挣扎起来。 可是男人的力道越发的大了,就像前两日他病情发作的时候一样,粗暴的撕扯着她的衣裳。 夏清浅记得今日沐浴之前她还冷静淡漠的反问他,自己还有拒绝的权力吗? 可是此时当他真的做出这种事,她心里却涌现出无限的排斥和恨意,只想用尽全力推开他。 他怎么敢? 他有什么资格! 这个杀死柳絮的罪魁祸首! “啪——” 她忽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狠狠一个巴掌落在他脸上。 男人俊美的脸被打偏过去,鲜明的红痕和疼痛昭示着她到底用了多大的 力。 萧墨寒眸色黯了黯,眼底的狂躁和醉意也褪去了几分。 “夏清浅,这是你第二次打朕了。”他舌尖抵着疼痛的口腔内壁,低垂着眉眼,逆光的容颜看不清具体的神色,只显得晦暗而阴沉。 夏清浅本该害怕的。 在此之前,她心里一直对今日刑场的事惊魂未定,她也怕这男人还会对剩下的人做什么,所以彼时恐惧和自责远远的超过其他。 然而此刻,这所有的情绪全部化作了对他的愤怒和恨意。 “你记错了,这是第三次。”她恶意满满的道,“第一次是你上个月发病的时候,你也神志不清的亲了我,只是当时你没有印象而已。” 那一次,她虽然生气,但也只是短暂的气愤。 她知道自己不可能跟一个病人计较。 “前两日为了治好你的病,我虽然不情愿,但也没有拼死抵抗——毕竟是我自己答应过要治好你的病,所以我不怪你。”夏清浅唇畔扯出森森的弧度,“可是你一边护着别的女人,一边还理直气壮的想在清醒的时候吻我,我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所以我第二次打了你。” 那个时候,她已经无法压下怒意了。 对 于无关紧要的人,她可以一笑了之,可是在意的人做什么都会被无限放大。 她这么喜欢他,他怎么敢如此践踏她的感情? 所以她怒极,心里充满了讽刺。 而现在…… 夏清浅眼底酝酿着浓烈的恨意,“今日/你以残害无辜的手段逼迫我威胁我,竟然还敢对我做这种事?”她咬牙切齿的盯着他,“萧墨寒,我可以救你,也可以杀了你——你是不是真以为我不敢动你?” 她是要对柳絮的死负责,可是错得更离谱的,不是这个随便夺人性命的帝王吗? 她恨他。 甚至觉得,刚才那个宫女的提议是该被好好考虑。 萧墨寒对上她眼底再明显不过的情绪,胸口猝不及防的震了一下。 【杀了你。】 他从未想过,她会恨他。 明明是她自己先一声不吭的逃走,他只是想办法把她找回来而已,她凭什么恨他? 可是话到嘴边,看着她被怒意染红的脸,他猝不及防的意识到,刚才他进来的时候,她的脸色好像是苍白的透着风一吹就倒的孱弱。 没错,是孱弱而冷漠的。 回宫就让她这么难受吗? 这个念头辅一冒出来,心脏就像是被小虫 蛰了一下,并不尖锐的刺痛,却难受的让人抓心挠肺,而这抓心挠肺的酸涩逐渐又演化成了窒息感溢满胸腔。 他蓦然闭了下眼睛,起身,脚步凌乱而急促的走了。 夏清浅看着他的背影,良久,才收回视线。 “还不出来么?”她忽然道。 话落,一道身影缓缓的出现在她的眼前。 “娘娘果真聪慧过人。” 还是刚才那个宫女,她根本没有走,或许刚才只是因为察觉到有人要来,才故意藏起来的。 夏清浅并没有质问她,只是冷淡的问道:“你的主子有没有告诉你,如何报仇?” 宫女眸色一亮,“娘娘的意思是……” “告诉他,我答应了。但是我不可能冒着生命危险做这种事,让他冷眼旁观的坐收渔翁之利,所以我最多只会配合他的行动。” ……… 那天晚上,夏清浅做了个梦。 梦里面不再是人头落地的画面,而是柳絮哭着抱着她,求她一定要报仇。 整个晚上她都被噩梦缠绕,第二天早晨睁开眼睛的时候,头疼得厉害。 但她还是早早的起来了,换了颜色鲜艳的衣裳,站在凤栖宫的门口。 然后,她收到了一张字条。 第一百七十五章 朕问的是你,不是别人 夏清浅按照纸条上的提示,去了御花园中的一处高地。 这个地方很特殊,因为宫里大多是平地,只有此处有一坡道,顺着坡道可以走到宫里最高的地方。 草木繁盛,她缓缓上前,走到至高点的时候,却看到上面还站着一道身影。 听到脚步声,对方缓缓转身。 “是你?”夏清浅眼神微变。 良妃。 按道理这个女人不可能做出伤害萧墨寒的事,所以她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昨晚她答应那个宫女以后,今早就收到了对方的纸条。 纸条上没有告诉她如何杀了萧墨寒,只有一个地点,就是这里。 所以她来了。 良妃笑了一声,“看到我很惊讶吗?”她手指轻梳着长发,慢条斯理的道,“是不是窃喜我竟然也和皇上反目成仇了,这样你就能找到合理的理由除掉我,且皇上也不会怪罪于你?” 夏清浅皱了下眉。 今日的良妃很不一样,褪去了从前的温婉柔顺,变得妖艳媚态,又透着一股浓浓的杀伐之气。 “为什么?”她看着对方,“他对你这么好,处处以你为先,你却想要他的命?” “可他对你也好啊。” 良妃轻笑,“从前我也处处以他为先, 可换来的结果却是他见一个爱一个——现在是你,往后还不知道会是谁。这样的男人与其留着伤的心,还不如尽早除掉。” 女人缓缓的朝她走近一步,凑近到她的耳边,“你不也是因为这样,才会出现在这里与我见面吗?” 哦,还真不是。 夏清浅淡淡的想,她不可能因为一个男人不爱她,就恨不得杀了对方。 好聚好散,才是她奉行的宗旨。 只不过如今这宗旨被人撕烂了而已。 “不管你是为什么,我们的目的都是一致的。”夏清浅冷淡的道,“接下来怎么做?” “很简单……”良妃眨了眨眼,眼底闪过一丝魅惑的笑意。 然后,整个人往后仰了一下。 夏清浅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拉她,但是顿了顿,又把手收了回来。 “啊——!” 底下忽然传来一道尖叫的声音。 原来是有人经过,看到了良妃从高台上滚落的画面! “良妃娘娘!” “上面还有一个人,我看到她伸手了,是不是她推良妃娘娘下来的!” “别胡说,那是清妃啊!她前日还偷偷的跑出皇宫,想来是无意争宠,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事吧?” “可她现在不是又回来了吗?谁知道她心里到底 是怎么想的,说不定就是故意让皇上紧张呢!” “……” 底下的议论声不断的传入耳中,夏清浅缓缓的走下高台,出现在众人面前。 众人看她的眼神充满了震惊。 德妃一边扶着受伤的良妃,一边愤怒的瞪着她,“夏清浅,你好大的胆子!” 夏清浅忍不住看向良妃。 对方满头是血,脑袋明显磕破了,就连睫毛上也被鲜血沾染,显得尤为凄惨可怖,然而那双眼睛却是直勾勾的盯着她。 四目相对,夏清浅忽然笑了一声。 “夏清浅!” 厉喝声骤然响起。 她抬眸望去,就见远处一道明黄的身影阔步朝着这边走来,脸色阴沉得骇人。 夏清浅嘴角的弧度便深了几分。 众人见她看到帝王竟然还敢笑,表情一时都有些怪异。 德妃咬了咬牙,委屈的声音充满怒意,“皇上,清妃竟把良妃从这么高的地方推下来,现在良妃全都是血,臣妾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您一定要为良妃做主啊!” “裴盛,传太医!”萧墨寒根本没有理她,吩咐完裴盛,视线便冷冷射向对面的女人。 夏清浅挑眉,“怎么这么看着我?” 男人脸色愈发阴沉下去,“不是你做的,对吗?” 夏清浅指了指地上满头是血的女人,似笑非笑的眼神显得凉薄而漫不经心,“受害者就在这里,您亲自问问不就知道了?” 萧墨寒薄唇倏地抿成一条直线。 他没有低头,地上却响起良妃艰涩的声音,“皇上,臣妾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抑或是什么地方得罪了清妃,若是她看臣妾不顺眼,臣妾往后不再踏出自己的宫门一步便是。” 此话一出,众人俱是一惊。 刚才看清妃那般毫不畏惧的样子,她们竟以为清妃或许是被冤枉的。 可良妃这话的意思,分明是在说清妃推了她! 德妃忍不住又道:“皇上可以不信臣妾的一面之词,可是现在良妃娘还亲口指认,您还是不愿惩处那罪魁祸首吗?” 萧墨寒瞳眸微缩,视线却从始至终没有移动过,一瞬不瞬的盯着面前的夏清浅。 她今日穿着一身红衣——除了他前两日送她的骑装,她鲜少穿这么艳丽的衣裳,然而今日就像是故意宣告着某种仪式,明艳逼人。 她的嘴角还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意,好像在嘲讽这在场的所有人。 “朕问的是你,不是别人。”他依旧无视了旁人。 “哦,这样?”夏清浅走到他面前,烟视媚行 的望着他,“那我也不介意告诉你,就是我推的她。” 萧墨寒重重一震。 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昨晚她一生气他就走了,并未继续强迫她,甚至没有留下来碍她的眼,为什么她还要这么做? 报复么? 他喉结滚了滚,“夏清浅。”他一字一顿的道,“他们看到你推良妃的必然是因为你伸了手,可你伸手究竟是想推还是拉很难界定,你不要为了报复朕故意说出这种话。” 良妃难以置信的看了他一眼。 夏清浅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什么,转瞬即逝,红唇随后挽起更深的笑意,“没有报复,就是我推的,皇上也不必为了维护我故意说出这种话。” “夏清浅!”男人眼神阴鸷的像是要滴出墨来。 众人面面相觑。 此刻的状况,他们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良妃作为受害者亲口指认了清妃是加害者,可帝王却一个劲儿的为清妃找借口,然而清妃自己却一口咬死是她做的! 她这是认定了皇上不会罚她,所以如此有恃无恐吗?!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却听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尖叫,“娘娘!” 然后,一道人影直直的冲了出来! 众人又是一惊。 第一百七十六章 清妃果然足智多谋 事情发生在眨眼之间。 以至于等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名冲上来的宫女已经推开德妃,把良妃劫持在怀里。 “清妃娘娘,您的大恩大德,奴婢绝对不会忘记!”她抽出一把匕首抵在良妃脖子里,视线冷冷的扫过众人,“所以奴婢今日就是死也会护您周全!” 众人大惊。 这宫女,竟是个刺客?! 不,准确地说也不是刺客,而是来帮清妃的! 良妃脸色煞白,配上她头顶顺着脸颊滑下来的鲜血,愈发显得柔弱凄凉,“皇上救我……” 萧墨寒双拳骤然紧握,眼底迸射出骇人的寒光。 夏清浅起初并未认出这宫女是谁,因为对方和昨日“长得”不一样了。 可是那双眼睛却格外熟悉。 她想了想,立刻想到了一个人——昨日传信让她杀萧墨寒的宫女,好像是叫绿茵。 她敛去笑意,“你想怎么护我?用良妃的安危换我免于责罚吗?” “不。” 绿茵摇了摇头,自嘲一笑,“您要的不止于此,而是离开皇宫不是吗?您放心,奴婢一定会为柳絮报仇,也一定会让您逃离这个牢笼!” 说罢,她凛冽仇视的目光看向帝王,咬牙切齿的道:“狗皇帝,良妃不是对你很重要吗?既然如此,拿你的命换她的,你觉得如何?” 此话一出,四周蓦然响起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这人好大的胆子,我以为她只是为了帮清妃,结 果竟然是想行刺皇上?!” “皇上乃是九五至尊,比任何人的性命都要尊贵,怎么可能为了救人牺牲自己的安危?” “这一切都要怪清妃,如果不是她,这宫女也不会做出这种事!” “我看这名宫女就是清妃自己派来的——虽然今日之事看似与清妃无关,但这说不定是她为了撇清关系,故意让这宫女这么说的!” “不错,这样一来,即便这宫女失败,清妃还能说自己和这件事情无关,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啊!” “……” 周围的声音越来越义愤填膺,愤愤的瞪着夏清浅。 而绿茵脸色也猝然一白,像是被人说中了事实一般,有些心虚的咬了咬唇。 如此神态,众人就愈发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夏清浅垂眸轻笑。 下一秒,一道凛冽的目光就落在她的头上,男人冰冰凉凉的嗓音响起,“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她想要的? 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夏清浅抬眸看向他,四目相对,她轻轻袅袅的道:“我早就说过良妃是我推下来的,你非不信。如今错过了最好的处置我拿捏我的时机,是你自己的问题。” 萧墨寒定定的看着她,一步一步的朝着她靠近。 绿茵见状,立刻变了脸色,“狗皇帝,你不准再往前走!” 可男人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脚步依旧未停。 直到良妃痛呼一声,“皇上!” 竟是绿茵手中的匕首 猛然往下,划破了良妃瓷白的脖颈,鲜红的血珠从她脖子里溢出。 萧墨寒眸色狠狠一凛,终于停下脚步,死死盯着绿茵,阴鸷的嗓音夹杂着浓郁的危险,“你再敢动她分毫,朕便将你和你要护着的人凌迟处死。” 夏清浅瞳眸微缩。 【你和你要护着的人】。 后者可不就是她么? 她闭上眼弯了弯唇,嘴角勾起寥寥的弧度,只是笑意莫名显出几分清冷。 绿茵亦是一惊,强自镇定的辩解道:“我都说了叫你停下,谁让你不听!我可以不动良妃,只要你按照我刚才说的做——拿你的命换良妃的命,放清妃娘娘离宫。” 离宫。 萧墨寒敛了下眸,侧目,重新看向身旁一步之遥的女人。 她在笑。 是笑他此刻也被威胁,不得不束手束脚么? 就像她昨日在法场上那般,明明那么不情愿,却又不得不跟他回宫。 寒风猎猎,刮着她身上的红衣,荡起层层叠叠的涟漪,艳气逼人。 从前他笃定她是嘴硬心软的良善,可今日她将良妃推下高台,谈笑间要他以命换命。 原来女人狠起来,也能这么狠。 他眼底酝酿着浓稠的暗色,喉结上下滚动,“朕问的不是你有没有推良妃,而是……你真的想要朕死?” 问出这句话之前,萧墨寒都不知道自己的底线还能这么一降再降。 从刚才她被众人指责推了良妃开始,他一再替她找借 口,为的不过就是极力替她撇清关系。 可是直到此刻,他竟然连这一点都可以忽视了。 “你杀了柳絮,强迫我禁锢我,我不能想要你死吗?”夏清浅眼波流转,似不经意的反问。 呵。 萧墨寒喉咙里逸出一声冷笑,终于压下心底最后一丝对她的期待。 睁眸时,眼底已经掩去了所有的情绪,变得寒彻冰冷,“朕可以用自己换良妃,但朕要如何确保她的安全?” 众人脸色骤变,德妃惊呼道:“皇上不可啊!” 绿茵道:“杀良妃对我没有任何好处,只要你放清妃出宫,再自尽于此,我自然会放了她。” 男人冷声,“朕不相信你。若朕死后你还是要杀良妃,那朕岂非得不偿失?所以朕来和良妃交换。” “不行!”绿茵眉头一皱,“我打不过你,若是你趁着我放下匕首交换人质的间隙暗算我怎么办?” “……” 萧墨寒沉默了片刻,指着旁边的夏清浅,“那便由她来挟持朕,减少时间差,如何?” 夏清浅低嗤一声。 她知道,绿茵是不可能同意的——端王其实并不相信她,所以连计划都没有告诉她。 她在这其中也不过是一颗棋子而已,对方又怎么可能让她这颗棋子来握着最重要的帝王生死? 不过,绿茵大概不知道怎么回答。 因为这个拒绝的理由不可能公之于众——在外人眼中,她们俩是一伙儿的不是吗 ? 夏清浅敛了下眸,忽地轻笑,“倒也不必这么麻烦。” 她嘴角勾起,慢条斯理的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拔去刀鞘,露出里面冷锐锋利的刀剑。 然后淡淡的看着对面的男人,“把你的手伸出来。” 绿茵神色微变。 萧墨寒眼底闪过一丝寒光,但也只是短暂的迟疑过后,便朝她抬起了手。 “刺拉……” 刀尖掠过寒风响起冷冽刺耳的声音,下一秒便飞快刺入男人的皮肤,动脉割裂,鲜血飞溅。 “啊——!” 四周响起阵阵惊恐的尖叫声,甚至有人吓得捂住了脸。 德妃大怒,“夏清浅,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做出这种谋逆之事!” 男人却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夏清浅神色淡漠的道:“挑去你的手筋,你自然无法再用武力反抗。现在你再走过去和良妃交换,就不会出现打斗的情况。而你的良妃也可以趁着交换人质的间隙安全逃脱,够公平了么?” 绿茵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手腕上剧烈的疼痛传来,萧墨寒意味不明的勾了下唇,“清妃果然足智多谋。” 说罢,便缓缓的朝着绿茵和良妃的方向走去。 夏清浅看着他的背影,视线一瞬不瞬,从始至终没有移开过。 绿依抿了抿唇,见帝王已经走到她面前,单手扣着良妃,另一只手中的刀尖便要抵上萧墨寒的脖子。 然而就在此时,异象陡生!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为什么不这么做? 半空中,一块不明物体飞快的朝着绿茵的脑袋砸去。 绿茵脸色一变,她的左手还扣着良妃,于是拿刀的右手本能的抬起来,砍飞了砸来的异物。 电光火石之间,夏清浅冲了上去,一掌将良妃推出好几米的距离,然后劈手去夺绿茵手中的匕首。 “砰——” 绿茵被她打倒在地,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 可夏清浅的后背却也结结实实的挨了一道掌风,她身形一晃,嘴里有鲜血溢出。 萧墨寒瞳孔骤缩,“夏清浅!”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上前想要接住她,然而抬起的双手却让他陡然意识到,他的手仍有知觉! 男人脸色又是骤然一变。 刚才夏清浅说挑断了他手筋的刹那,剧烈的疼痛淹没了他的感官,分不清那是何种感觉,于是本能的信了她的话。 他以为,自己的手真的废了。 刚才打绿茵的时候,他也只打算勉强抬起胳膊,用内力震开绿茵争取时间——他不可能真把自己的命拱手奉上——假意答应她们的条件,不过是为了麻痹敌人。 可他没想到,这个女人会突然冲出来,这一掌最终竟会落在她的身上。 更没想到,她挑手筋的时候好 像出现了偏差,并没有真的废掉他的手。 “为什么?” 萧墨寒死死盯着她,眼底像是打翻了泼墨,浓郁的黑暗不见底。 不只是他,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懵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清妃和这个宫女不是一伙儿的吗,为什么她要去打人,难道是临阵反水了?” “就算是突然想通了,可她刚才还挑断皇上的手筋,也是罪无可恕!” “会不会清妃做的一切,都只是假意答应对方,其实是为了最后关头救人?” “……” 夏清浅没有回答萧墨寒的话,也没有理会任何人,轻晃了一下之后便重新站稳,缓缓的走向绿茵。 绿茵死死瞪着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夏清浅轻笑,“你猜呢?” 她知道端王不相信她,她在今日整个计划中只是起了很小作用的一环。 最初是把她骗到良妃身边,让所有人都见证她把良妃推下高台的那一幕,甚至引来萧墨寒,这样他就一定会责罚她,而她心里的恨意就会更甚,忍无可忍的对他下手。 换言之,其实到这里,端王的目的都还只是挑拨她和萧墨寒的关系。 这样他就可以不费一兵 一卒,坐收渔翁之利。 可萧墨寒的反应并不是他想要的,于是绿茵只好启动备用计划——挟持良妃来威胁萧墨寒,并且拉她下水,迫使她必须站在萧墨寒的对立面。 彼时所有人都觉得今日之事是她自导自演,甚至萧墨寒也终于怀疑了她,他们终于站在了敌对面。 这样一来,即便这备用计划也失败,她也只能想尽办法杀了萧墨寒。 至此,她终于想通端王今日做的所有事。 不得不说,端王打的一手好算盘。 可是,端王爷千算万算,怎么就没算到她不会心甘情愿的当人棋子呢? 她顺着他们的意思,来到高台见到良妃,甚至在良妃掉下去的时候没有施救,甚至在所有人误会她的时候不做辩解,都是为了看看他们的计划到底是什么而已。 后来…… 萧墨寒问她的时候,她一口咬定自己就是要他的命,而在绿茵语噎的时候,又出主意说要挑断他的手筋——这一切,则是为了博取绿茵的信任。 因为她没有十足的把握从绿茵手中完整救下良妃——毕竟这位良妃娘娘今日十分古怪,她怕良妃也临阵反水,搭救过程中出现什么意外,所以她必须靠自己 ,也必须要先想办法让绿茵信任她。 好在,在她亲自挑断萧墨寒的手筋之后,绿茵终于动容了。 当然,她其实并没有真的废了萧墨寒的手——以她的刀法,分毫之差足以让其他人看不出来她在做什么——甚至大概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她没有挑断他的手筋。 最后就是刚才交换人质之际,利用绿茵对她的稍稍松懈,出手救人的事了。 一切,都按照她的想法进行着。 或许唯一出乎她意料的是,某人会突然打出一掌。 夏清浅自嘲的勾了下唇,后背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震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疼。 “他如此对你,你还舍不得要他死?”绿茵咬牙切齿的瞪着她。 “舍不得?”她意味不明的挑眉,“我并没有。” “没有你还救他!”绿茵大怒,“夏清浅,你不要自欺欺人了!这个男人心里只有良妃,为了良妃不惜舍弃自己的性命!他还肆意屠杀你的宫女威胁你逼迫你,你不替柳絮报仇也就罢了,竟然还在这里救他性命,若是柳絮知道了一定会死不瞑目的!” “……” 是啊,她是对不起柳絮。 夏清浅闭了闭眼,所以昨晚她真的动过答 应绿茵的念头。 只有这个男人死了,柳絮才能瞑目,而她也不用再受他的威胁。 可……即便她心里再想报仇,即便她一向认为人命并无贵贱之分,也不可能真的为了一己私欲杀了这位一国之君——若是让端王和太后把持朝政,只会有更多人遭受苦难。 至少,他还是励精图治的。 至少她前两日出宫的时候,在大街上听到的都是对这位君王的称颂。 所以她只能对不起柳絮。 夏清浅没有再吭声,转身缓缓的离去。 可是刚动了一下,却有一双手臂从她身后陡然勒住了她,“浅浅。” 这是他第二次这么叫她。 第一次是在刑场上,在柳絮的人头旁边。 夏清浅心里忽然溢出一丝浓烈的讽刺,垂下眼帘,却看到他修长如玉的手上布满刺眼的鲜血,此刻因为他的拥抱而染在她的红衣上,更显得斑驳而猩红。 她瞳眸微缩,蓦地别开视线,“你多碰我一秒,我都会后悔刚才救你和良妃。” 抱着她的力道陡然僵了一下。 但他仍是没有松开,艰涩的嗓音哑透了,低低缓缓的在她耳边响起,“你不是想要朕死么,朕死了你就能出宫了,为什么不这么做?” 第一百七十八章 别再从朕身边逃跑了,好不好? 从她出手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是他误会她了。 她放的所有狠话,做的所有狠事,都只是为了最后关头救人而已。 可笑他口口声声的说要留下她,却并不信她。 而她哪怕恨他至此,依然救他。 萧墨寒手腕疼得厉害,可是再尖锐的疼痛也比不上此刻心里的撕扯感,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掌掐住了,紧得他呼吸都觉困难。 “我不是为了你。” 女人冷冷淡淡的道:“如果可以选,我一定冷眼旁观的看着。” 萧墨寒微微一震。 他刚想说什么,怀里的女人却身体一软,直直的倒了下来。 “夏清浅!” 男人俊美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慌乱,甚至来不及吩咐人将此处善后,便把怀里的女人横抱了起来。 众人震惊的看着帝王一路滴落的血珠,难以置信的想,他都感觉不到疼痛的吗? 还是太过紧张,都忘了疼痛呢? ……… 夏清浅发烧了。 在她的记忆里,根本没有类似的印象,因为修炼之人鲜少会有这样的身体不适。可是此番大约是内心郁结太深,又中了萧墨寒内力深厚的一掌,终于还是没有支持住。 萧墨寒坐在床畔陪了她整整一夜,听着她并不均匀的呼吸声,隐约还有一阵喃喃的呓语。 “不要……不 要……” 什么不要? 他皱了下眉,附耳到她的唇畔,却听她尖叫一声,“不要,住手!” 她骤然睁开了眼睛,脸色煞白,瞳孔一阵阵的收缩着,眼底遍布着惊恐和颤/栗。 萧墨寒从未在她脸上见过这样的神情。 从他认识她以来,就没见她有过什么害怕的东西,好像所有的一切在她眼里都不值一提,好像她可以稳稳当当的解决所有的麻烦。 可是此时此刻,她竟然惊恐至此——因为一个噩梦。 萧墨寒心口猛地收缩了一下,下意识的摸着她的脸蛋,低声安抚道:“别怕,只是做噩梦而已。” 女人这才回过神来,眼底有了聚焦,缓缓的看向他。 四目相对良久,她忽然露出一抹笑容。 “不是做梦。”夏清浅弯起唇角,黑白分明的眸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她真的死了,就死在我面前。” 或许她的脸色太难看,又或许她眼底的恐惧还未完全褪去,所以就连她的笑容也显得冷森森骇人。 萧墨寒胸膛微震。 她说的……是柳絮么? 从宫外回来以后,她就鲜少提起柳絮,他一度以为她的恨意只是因为他强迫她回宫而已。 直到此刻,他才猛然意识到,她满腔恨意中或许还有其他东西。 萧墨寒忽然想起白天出事的 时候,那名宫女也一直在说替柳絮报仇。又想起不久前柳絮误抓金色锦鲤的那一次,他险些将人处死,她好像也是激动和他大吵一架。 所以她这么恨,是因为柳絮? 他蓦然俯身抱住了她,“不,它就是个梦。”他侧首蹭了蹭她的额头,近乎亲昵和温柔的动作,“柳絮没有死,是你记错了。” 没有死? 夏清浅眼底闪过一丝恍惚。 可是下一秒,就被无边无际的讽刺替代了——她亲眼看着刽子手手起刀落,看着柳絮人头落地,可是现在,这个该死的罪魁祸首竟然还想骗她? 呵。 夏清浅扯了扯唇,“你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她红唇轻启,“麻烦你,看在我刚刚帮过你的份上,不要在我生病的时候还来折磨我好吗?” 不知何时,她已经恢复了镇定,仿佛刚才的恐惧从未出现过。 萧墨寒看着她依旧苍白的脸,心头却狠狠扎了一下。 他蓦然起身。 夏清浅以为他终于要走了,却见他拿着她的衣裳回到床边,不容分说的就要替她穿上。 她骤然沉下脸,“你干什么!” 男人的动作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穿上。” “我现在很困很累还在发烧,你是不是有毛病?” “穿上。” “萧墨寒,你知道现在什么时 辰吗?” “朕带你去见柳絮。” “……” 夏清浅的声音戛然而止,猛地看向他的眼睛。 她试图从中找出一丝一毫说谎的痕迹,可是……没有。 男人就这么定定的看着她,镇定自若,显得无比真挚。 夏清浅沉默了好半晌,才喃喃的动了下唇,“你疯了吗?” 萧墨寒没有吭声,收回视线,继续替她穿衣。 虽然她不惧寒冷,可他还是把她裹得严严实实。 夏清浅身体僵硬的一动不动,垂下眼帘,却猝不及防看到他的手——那双险些被她废掉的手,此刻包扎得严严实实,大约是太医已经替他处理过。 可是因为他刚才非要抱她,还替她穿衣可又被她推开的动作,此刻这白色的布条上又渗出了血迹。 伤口裂开了。 她淡淡的想,这男人的手是不打算要了么?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男人又打横将她从床上抱了起来,缓慢而坚定的往外走去。 她眼睫微颤。 ……… 储秀殿。 这是一座废弃的宫殿,许久没有人居住,院子里甚至有杂草生出。 夏清浅被男人带上屋顶,任由寒风拂过脸颊。 屋顶的瓦片被揭开,她低头往下看去,房中的大床上躺着两个人。 一个是这两日都不见踪影的白霜,还有一个……则是这 两日她脑海中出现了无数次的人影。 夏清浅表情僵硬的近乎木然。 “柳絮没有死。” “法场上砍头的那个,只是个秋后处斩的死囚,易容成了柳絮的样子。” 虽然一个宫女的命在他眼里不算什么,可他心里或许有那么一丝预感,如果柳絮真的死了——而且还是因她而死的,或许他们之间的关系会破碎的更厉害。 所以即便她迟迟不出现惹怒了他,即便他想要狠狠的惩罚她,也没有真的让柳絮去死。 只是她回宫以后的种种冷淡,让他愤怒的失去了理智,忘了还有柳絮这么个人,忘了柳絮和白霜都被关在这里。 直到今日…… 萧墨寒深深的看着她,无意识的抬了下手,抚过女人被风拂起的长发,“想下去看看她们吗?” 夏清浅摇头,“不必了。” 人还活着,就好。 她们睡得那么安稳,就好。 她的身上没有背负着一条人命……真好。 夏清浅眼底忽然涌上一股难言的酸涩,可是脑子里那根弦,却终于松了几分。 “浅浅。” 男人忽然搂住了她。 或许是风声太过喧嚣,男人低沉的嗓音显得有些沙哑,“对不起,朕不是故意骗你,只是想要你回来而已。你别生朕的气,也别再从朕身边逃跑了,好不好?” 第一百七十九章 而是……把她给我,可以吗? 他道了歉,语气甚至透着几分低声下气。 对于强势霸道的帝王而言,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容易。 就连夏清浅都觉得,她再拒绝,好像都成了她的错。 可是…… 她突兀的笑了一声,看着他棱角分明的恍若透着几分深情的侧脸,“我有决定的权力吗?” 男人身形更僵。 冬夜里的实在很冷,刮在脸上有种针扎般的刺骨,寒彻心骨。 萧墨寒缓缓的松开她,站直了身子重新看着她,“言则,要是你有权决定,还是会走?” 女人唇畔弧度渐深,没有回答他的话,甚至没有看他。 萧墨寒脸色一冷,“夏清浅!” 女人眼皮动了动,视线终于落在他的脸上,“你是觉得你没有真的杀了柳絮,只是拿一条人命随便吓唬了我一番,我就该感激涕零的与你冰释前嫌,或者兴高采烈的留下来吗?” 那她这两日所有的惊恐心悸和不安自责,全都白受了么? 就因为他的一个念头,她凭什么就要遭受这些? 萧墨寒微微一震。 女人轻笑,“绿茵提议杀你的时候,我真的动过这样念头。柳絮对我很重要,你随随便便夺她性命,还拿一堆无辜之人来威胁我,你不该死吗?” 她的脸色依旧 苍白,却不再是刚才凤栖宫里那般脆弱彷徨的模样,似乎又恢复了初时的冷漠倨傲,“可你是皇帝啊,为一己之私杀一国之君,我做不到。” 萧墨寒脸上的神色愈发僵硬了。 在她昏迷之前他也问过,为什么不杀他——彼时他甚至想着,或许她是不是有那么一丝丝的不舍? 可原来,只是因为他是皇帝么? 这一次,别说是指责,他就连道歉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对于她这两日所受的伤害和折磨来说,好像什么文字都显得太过轻描淡写。 他阖了阖眸,声音莫名有些哑了,“朕可以给你时间忘记这件事。只要你不走,朕一定会补偿你。” “怎么补偿?”夏清浅挑眉,“即便我可以当这两日的事都没有发生过,你也应该很清楚,我们之间的问题根本不是柳絮吧?” 柳絮活着,她确实是松了一口气的。 甚至这份松懈不只是因为柳絮,也是因为……她不必再恨他。 可即便如此,他们之间的问题依旧存在。 想到这里,夏清浅的目光逐渐转淡,“我们就好聚好散,不行吗?” “不可能!” 这一次,男人几乎是不假思索,便斩钉截铁的吐出这三个字。 他可以道歉退让,可 以给她时间慢慢接受,不代表他可以放她走! 萧墨寒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样的念头——好像是她说要离开的时候,或者是他独自一人坐在凤栖宫里的时候,又或者是他终于在法场上见到她的那一刻。 一天一天,一次一次,他越来越深刻的意识到,自己不能失去她。 男人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眼底酝酿着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阴沉和偏执,“浅浅,朕绝对不会放你离开的。其他的我们什么都好说,嗯?” 什么都好说? 夏清浅想问,那良妃呢? 天色渐渐亮起,她刚要开口,却忽然注意到某个方向闪过一道诡谲的白光! 夏清浅脸色微变,几乎是立刻转身。 萧墨寒下意识的拉住她,却见她倏地扭头,“这件事改日再说,你现在立刻跟我走。” ……… 良妃寝宫。 德妃坐在良妃床边,愤愤的看着这个头上包扎着纱布的女人。 昨日之事,她越想越觉得生气。 明明是清妃把良妃推下高台,还引发了那个叫绿茵的女刺客和后面一系列的事,凭什么因为最后关头反水救了人,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最可恨的是,皇上竟然一直陪着那个女人! “ 良妃,我看你就是脾气太好!”德妃没好气的道,“依你和皇上青梅竹马的关系,若是在皇上面前多说几句,也不至于被那小贱人欺负成这样!” “你以为我不想吗?”良妃苦笑一声,“可你没瞧见么,昨日我说清妃推了我,皇上都不信。” 德妃心底嗤了一声,心想皇上何止是不信,分明是连探望都没来过。 她心里有些鄙夷,不过她要利用良妃对付夏清浅,所以只能留在这里同仇敌忾。 想到这里,她又试探着道:“不如这样,我们一块儿去求太后娘娘。有你这个苦主在,还有我们这么多的目击证人,太后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良妃一愣,旋即涩然的道:“可是我现在这幅样子,也没力气一个一个去找昨日的姐妹们……” 德妃知道她这是同意了,眼神微亮,“放心,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说罢,便迅速起身往外走去。 良妃看着她的背影,脸上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苦涩,嘴唇缓缓勾起,无声的吐出两个字,“蠢货。” ……… 萧墨寒跟着夏清浅走到良妃寝宫门口的时候,脸色微微变了一下。 “你要干什么?”他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夏清浅停下脚步,扫了眼 他拉着她的手。 或者说,她是因为被他拉住,才不得不停下脚步。 她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什么,然后似笑非笑的弯起唇角,抬眸看他,“你刚才说的话,可还记得?” 萧墨寒蹙眉。 女人嘴角弧度更深,“我很想知道皇帝陛下的真心到底有几分——既然除了我离开你,其他的什么都好说,那如果我问你要良妃,你给不给呢?” 男人脸色又是一变,“你要她干什么?” “这个,就是我的事了。” “……” 耳畔风声呼啸,两人之间却有无声的沉默逐渐蔓延。 好半晌,他才低低的道:“如果你这么容不下她,等开春以后,她的身体再好转一些,朕便送她去别院疗养,往后不会再出现在你眼前。” 话音刚落,还没等夏清浅开口,门口便陡然响起一道震惊的声音,“你要将我送走?” 循声望去,竟是良妃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院子里。 孱弱的病体仿佛风一吹就倒,额头包扎着纱布,不知是不是听了帝王的话,脸色竟愈发显得苍白。 萧墨寒眉头蹙得更紧。 夏清浅轻轻的笑了起来,“不不,皇上好像误解了我的意思,我说的不是将她送走,而是……把她给我,可以吗?” 第一百八十章 皇上救我! 萧墨寒脸色一沉,“夏清浅。” 良妃难以置信的目光从男人身上移到了她的身上,“清妃,你在说什么?” 或许真的是难以置信的,毕竟她的要求听起来如此无理。 好端端的一个人,什么叫送给她? 夏清浅却像是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无理,笑意不减,“怎么,皇上说的话这么快就不作数了吗?” 四周的气氛愈发诡异。 男人闭了闭眼,话却是对着良妃说的,“楚怜惜,你不是要出宫么?朕答应了——过几天你就去皇城别院中居住,朕会派暗卫和太医随行,定能护你周全。” 良妃的脸色更苍白了。 夏清浅看着男人冷峻的俊脸,忽然有些恍惚,好像明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可是在问题问出口的瞬间,又忍不住抱着那么一星半点的希望——毕竟,他说的那么诚恳。 可是偏偏,结果不出所料。 她倒也并未觉得失望,只是淡淡的扯唇道:“算了,倒像是我要强迫你做什么似的。” 萧墨寒只觉她的笑容说不出的讽刺,心头忽然有些慌乱,“浅浅。”男人放低了声音,“她是朕的太傅之女,太傅待朕很好,朕答应过太傅要好好照顾… …” “所以我不是说算了么?”夏清浅神色如常的道,“我只是问问,不必勉强。” “……” 萧墨寒脸色倏地沉了下去。 他想要好好的跟她掰扯清楚这个问题,告诉她,不是因为他有多喜欢楚怜惜才不肯答应她,而是她这要求本身就很荒诞,他不可能因此就背弃对已故太傅的承诺。 可是她这回答,却让他像是一拳重击打在软棉花上,无力的弹了回来,说什么都不对。 萧墨寒克制的压下心底的怒意,刚要开口,却见女人转身朝着院内走去。 良妃看着她一步步走近的身影,神色也变了变,“你想干什么?” 夏清浅恶意的咧开嘴,露出一抹森森的笑,“你觉得呢?” 话音未落,忽然从随身荷包里捏出一张符纸,飞快的朝着对面的人掷去。 “夏清浅!” 身后骤然响起男人的厉喝声。 可是夏清浅的动作却没有停下,在良妃惊恐又愤怒的眼神中,催动了咒语。 刹那间,一团幽蓝色的火焰将良妃包裹起来! 良妃脸上闪过一抹狠色,本能的想要反抗。 可是忽然不知是响起什么,脸色又变得楚楚可怜起来,“清妃,皇上都已 经决定将我送走了,你为什么一定要对我赶尽杀绝,难道就连我活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也碍着你了吗?” 夏清浅冷冷扯唇,“当然。” 一个恶鬼,不管活在哪里,都会碍着她! 昨日她还只是觉得奇怪,好端端的,良妃怎么会想要萧墨寒死——虽然她认识良妃也没多久,可是总觉得,这个女人还不至于嫉妒心强到要杀人。 只不过昨日她对付绿茵之后晕了过去,没有细想良妃的事。 直到刚才,在柳絮和白霜的屋顶上,她看到这个方向闪过一丝诡异的白光。 追踪而来,却发现是良妃寝宫! 至此,她忽然就想通了——从昨日开始,那个配合端王要杀萧墨寒的根本就不是良妃,或者说不是良妃自己的意识——这个女人绝对是被什么东西操控了。 而现在……她扔出的符纸,只有在遇到恶鬼的时候才会变成幽蓝色! 所以站在她面前的这个,无疑是个恶鬼! “你……”良妃陡然大怒,挣扎着想要出她的蓝色火焰。 可是挣扎了半天,却发现自己根本出不来,她的神色一下子变得有些惊恐,“你敢对我做什么,皇上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呵。” 夏清浅不屑的一笑,一把将她推到身后的树上压制住,“不好意思,我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不敢这两个字。” 说完几乎是瞬间抽出腰间的匕首,“刺啦”一声,狠狠划开了自己的手心。 刹那间,血珠飞溅! 而那匕首也像是被开了刃,闪烁着妖冶而耀眼的光芒。 良妃尖叫,“皇上,救我!” 萧墨寒疾步走到女人跟前,扣着她的手腕吼道:“夏清浅,你是不是疯了?” 夏清浅动作微顿。 侧目看向他冷峻刚硬的俊脸,却缓缓的勾起唇角,“如果是的话,你打算拿我怎么样呢?” 萧墨寒眼神一变。 或许是她的问题太过犀利,以至于他竟有那么刹那的晃神。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是被良妃那一声尖叫拉回的思绪,而女人手中泛着红光的匕首,已经狠狠刺在了良妃胸口! “啊——!” 良妃的尖叫声越来越惨烈,凄厉的划破了周遭空气,而那幽蓝色的火焰竟也盛极。 萧墨寒瞳孔骤缩。 下一秒,身后就响起一道道的惊呼声。 “清妃这是在干什么!” “昨日她将良妃推下高台,今日竟然直接上了匕首,简直丧 心病狂啊!” “太后娘娘您看,臣妾真的没有说谎吧?她昨日就敢在众目睽睽之下伤害良妃,现在竟又当着皇上的面拔刀相向,长此以往真的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请太后娘娘说服皇上,主持公道啊!” “……” 那些声音,有各个妃嫔的,嘈杂的搅得夏清浅的脑子有些纷乱。 夏清浅垂眸轻笑,心想她们来得可真是够巧的。 不过这一次,可能不需要太后主持公道,皇帝陛下自己就能把她给宰了。 她缓缓仰头,看着半空中的幽蓝色火蓝,就像是一团火,噼噼啪啪的燃烧着其中暗黑色的影子。 逐渐的,黑色减少,蓝色熄灭。 夏清浅看准时机,一把拔出手中的匕首。 如果是寻常的情况,拔匕首的时候必然会鲜血飞溅,不可避免的伤到被恶鬼附身的人。 可是此刻,却什么都没有。 夏清浅知道良妃身体虚弱,这么一刀下去,除掉恶鬼的同时,兴许良妃也没了——所以她刚才专门划开自己的手掌,就是为了减少对良妃的伤害,替她迅速凝血。 不过,可能没有人会知道这个秘密了。 “夏清浅!” 男人的厉喝声再次响起。 第一百八十一章 想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夏清浅身体软倒的那一刻,视线中的良妃也正在倒下。 她以为男人一定会接住良妃,可是下一秒,身体却稳稳的落入一道怀抱。 四周再次响起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众人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幕。 清妃一刀刺了良妃,结果竟然还先下手为强的倒下了——而皇上明明亲眼见证了这一切,竟然还不顾一切的上前搂住了她?! 天啊! 德妃几乎要被气疯了,“皇上,清妃实在太过分了,刚才举刀的时候倒是气势汹汹,现在杀个人就自个儿倒下了,分明就是装晕啊!” “我没有装晕。” 夏清浅微阖的双眼重新睁开,轻笑着打断了她,“我没有晕。” 她只是身体不舒服。 本来就在发烧,被男人从被窝里拽出来,现在又收了个恶鬼,怎么可能不虚弱? 所以她腿软了一下而已。 夏清浅闭了闭眼,缓解了一下身体的不适,便又重新站直了身体,推开男人的怀抱。 萧墨寒眉头拧成了一个结,死死盯着她。 “没晕就好。” 人群中,忽然响起一道威严的嗓音。 是太后! 夏清浅循声看向她,太后扭头吩咐身旁的人去找 太医,然后又淡淡的对她道:“正好,哀家也没办法和一个昏迷的人辨别是非。” “母后。”萧墨寒嗓音微沉。 “怎么?”太后意味不明的看向帝王,“都到了这个时候,皇帝还要替清妃说话么?” “……” 萧墨寒脸色难看,薄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就算想替她说话,又能说出什么话? 刚才那一幕,他就连借口也找不到! 众人也都清楚这一点,所以对视一眼之后,纷纷跪下,“恳求皇上,依宫规处置清妃!” 萧墨寒脸色愈发阴沉下去。 理智告诉他,这种时候他就该如众人所说,让那个该死的女人受到惩罚。 明明这些日子他已经一退再退,她却非要踩着他的底线步步紧逼——她怎么能这样? 可是……如果楚怜惜真的死了,他真的要拿她陪葬么? 他根本不敢想。 因为他就像陷入了某种魔障里,在她刚才一把掐住楚怜惜脖子的时候,在她用匕首划开手掌的刹那,他的眼睛里竟只有她满手的鲜血。 【你是不是疯了?】 他当时如斯质问她,为什么伤人的时候,还要连带着伤害她自己? 所以他根本无法想象, 要如何处置她。 “皇上。” 女人含着笑意的声音忽然响起。 他大脑里那根弦骤然紧绷,将她从周围所有的声音里识别出来,然后锐利的目光朝她射去。 她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大伙儿都等着您处置臣妾呢。” 男人脸色骤然阴沉下去,“你就这么想死?” 不,她不是想死,她是在逼他! 只要他亲口说出处置的话,这个女人就可以毫无顾忌的离开他了! 萧墨寒眼底骤然掀起一阵浓烈的怒意,阴沉而偏执的咬牙切齿,“夏清浅,朕不会让你如愿的。” 夏清浅眼睫动了动。 太后没想到她会自己开口,忍不住笑了,“清妃这话的意思是,没有什么打算辩解的吗?” “是啊太后娘娘。” 夏清浅斩断了脑子里的思绪,微微笑道:“臣妾无话可说。” 她不是想死,只是……不想再留在宫里了。 可她若是自己逃跑,这男人一定会再次拿柳絮她们威胁她,所以她只能等他自己下一个死刑命令。 这样,他就不能再迁怒其他人。 这个想法,也是刚刚对付恶鬼的时候想到的——假死逃脱。 太后笑意渐深,“那既然皇帝顾念旧 情,下不了这个命令,就让哀家来下令吧。” 她跟夏清浅也算是积怨已久了,前两日端王说他打算拉拢夏清浅的时候,她还寻思着,若是此女真的识相,她也不是不能放她一马。 可是结果,这个臭丫头果然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临阵倒戈! 既然如此,就别怪她抓着今日的机会,辣手无情了! “来人……” “母后!” “太后娘娘。” 太后和帝王的声音同时响起,可更让人诧异的,却是地上响起的另一道声音。 竟是良妃突然转醒! 萧墨寒眼神骤变。 众人震惊的看着她,“良妃娘娘……” 德妃激动的道:“良妃你放心吧,太后娘娘已经知道一切,她老人家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良妃扯了扯唇,虚弱的看向太后,“太后娘娘,可以给臣妾一点时间,单独跟清妃聊聊吗?”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俱是一变。 好不容易太后要下令了,这个受害者突然冒出来捣什么乱? 夏清浅忍不住皱了下眉。 太后微微沉下脸,“良妃想聊什么?” 良妃脸色苍白的苦笑,“臣妾还能聊什么,只是有几个问题想讨教清妃。不过……实 在不方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望太后娘娘可以给臣妾一点时间。” 太后沉默了一会儿,颔首道:“好。” 良妃毕竟是受害者,此时提出这么小的要求,她没理由不答应。 最重要的是,良妃昨日今日接连被夏清浅害得这么惨,就算真要做什么,也不可能有利于夏清浅——而只要不利于这个臭丫头的事,就是她乐见其成的。 想到这里,她侧目示意一旁的太监,“来人,送良妃进屋。” “是!” 立刻就有太监将良妃抬回了殿内的大床上,夏清浅不得不跟了进去,脸色有些难看。 屋子里,很快就只剩下两个人。 夏清浅淡淡的看着床上虚弱的女人,“良妃娘娘,我实在不知道,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说的。” 短暂的沉默过后,良妃撑着身子下床,缓缓的朝她走来。 站在她面前的刹那,双腿竟蓦地一软,扑通一声朝她跪了下去。 夏清浅脸色骤变,“你干什么!” “我知道,你今日又救了我。” 良妃仍是有些虚弱,神情却无比坚定,“算上前几日,你已经不知救了我多少次。所以趁着我还剩半条命,想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第一百八十二章 原来……他真的没有骗她 有那么一瞬间,夏清浅想要把人扶起来。 其实真要算起来,她跟良妃无冤无仇,第一观感甚至是还不错的。 只是很快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我对你的秘密没有兴趣,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先出去了。” 她不想了解这些人的事,因为都和她无关。 她也不想再多生枝节,只想赶紧找个办法离开皇宫。 只是转身的刹那,身后却传来女人虚弱的声音,“你探过我的脉,应该知道我失去过一个孩子的事。而且听皇上说,你好像还……知道它是怎么没有的。” 夏清浅脚步微顿。 说到这里,女人竟轻轻的笑了起来,“不过任你医术再高明,也一定探不出来,那孩子是谁的吧?” 夏清浅瞳孔一缩,猛然回头。 看着良妃嘴角隐隐约约的笑意,她动了动唇,难掩声音里的震错,“你在说什么?” 面前这个女人是帝王嫔妃,孩子不理所当然是萧墨寒的吗? 可良妃这句话,却只差直接告诉她,并不是。 “对不起。”良妃的声音有些涩然,有些缥缈,“我不是故意破坏你和皇上的关系,只是年少无知时犯下太多的错,我没有脸告诉任何人。” 夏清浅眼睫颤动。 好半晌,终 于还是走过去扶起了她,把人扶到榻边坐下,“你不想说的话,可以不用说。” “不。” 良妃摇了摇头,“我已经犯了这么多的错,不想到如今还要伤害我的救命恩人。” 顿了顿,“其实我和皇上的关系,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夏清浅眼睫又是一颤。 良妃垂下眼帘,“前些日子在猎场,你替我解围又屡次救我,我就知道你与后宫其他女子都不一样。只是我这尴尬的身份不适合于你深交,所以也没有好好的谢过你。加上后来你又发现了我那孩子是怎么死的,我就更没脸与你有什么交集了。” 所以,那孩子是怎么死的? 不对,应该说,是为什么死的? 夏清浅无数次想过这个问题,从最初误会良妃亲手杀害孩子时对良妃的厌恶,到后来的淡漠,再到此刻竟觉得,或许她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她真的很疑惑。 可是面对这样的良妃,却又问不出口。 然而良妃却像是看出她的心思,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没什么不能问的,既然我想好了要告诉你,那便会原原本本都告诉你。” 她眼神忽然变得深远而幽邃,“那个孩子就是我亲手杀死的,因为他的父亲害死了我 的父亲,我恨他。”说完却又兀自摇头,“这么说其实有些推卸责任了,公平来说——我爹不是被他害死的,而是被我这个未婚先孕的不孝女气死的。” 夏清浅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她可以理解楚太傅为人师表,碰到这种事情会很生气。 可是木已成舟,既然连孩子都有了,既然也不是仇家,那为什么没有在一起? 楚太傅的女儿,一个貌美如花的富家千金,又这么爱他,她想不通那个男人会有什么理由不要她? 夏清浅神色愈发复杂,“你为什么没有……嫁给他?” 良妃自嘲的笑了,“因为他要娶别的女人了。” 夏清浅微微一震。 良妃又继续道:“他还觉得我害他心爱的女人失去了孩子,和我反目成仇了。我爹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在那之后便气得旧疾复发去世。我在我爹的灵堂前一刀刺死了腹中的胎儿,可是我爹……却再也回不来了。” 她轻描淡写,用最简单的文字述说着最惊心动魄的一切。 可是,她的眼眶却有些湿了。 夏清浅看着她深远的目光,不知是在怀念她的父亲,还是她的孩子,又或者两者都有。 夏清浅想,不知全貌、不予置评,这话说得果然没错 。 虽然良妃在这件事情里面不是毫无差错,可是终究也不过是一个可怜人而已,谁又能忍心怪她? 而且在猎场的时候,她替良妃驱除怨灵之后,良妃又再一次被类似的怨灵缠上——分明是因为内心对那个孩子充满了歉意和自责。 夏清浅的嗓子像是被什么卡住了一般,有些艰涩,“他不知道你也有个孩子吗?” “嗯。” 良妃闭了闭眼,哽咽了一声,“我没告诉他。” 她似乎不愿多提那个男人,很快便继续道:“我爹临终前央着皇上照顾我,皇上念在我们一起长大的份上,也并不介意偌大的后宫再多一个女人。不过我和皇上之间并无男女之情——他喜欢的人是你,对我只是一个义字罢了。” 夏清浅嘴唇颤动了一下,这回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难怪,那个男人一直说,他和良妃的关系不是她想的那样。 难怪,她每次提起良妃,他都让她不要放在心上。 难怪,他对那个失去的孩子竟不似有半分自责,甚至说他从未对不起良妃。 原来……他真的没有骗她。 夏清浅长长的吁出一口气。 “他也不是故意瞒着你。”良妃自嘲道,“只是我背负着一身丑闻嫁入皇室,乃 是奇耻大辱。皇上大约是想给他的老师留下最后一丝体面,给我留下最后一丝尊严吧。” 顿了顿,有些希冀的看向她,“所以清妃,你莫要再与皇上置气了,也不要为了我这么个不值得的人,白白让自己背上杀人嫉妒的罪名,好吗?” 夏清浅对上她真挚的目光,一下子反应过来,“你是因为这个才告诉我的?” 或许大概,良妃觉得她刚才在外面不反驳不解释,纯属故意找死。 可又苦于没有办法救她,所以才想告诉她真相,解开她心里的结,让她自救。 夏清浅忽然有些无措,“对不起,我……” “是我对不起你们。”良妃摇了摇头,温柔的安抚道,“皇上不说是出于道义,可我竟也如此怯懦,眼看着你们发生这么多误会。” 她叹息一声,“你要怪就怪我一个人,和皇上好好的吧。” ……… 夏清浅走出那扇门的时候,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 包括那个男人,目光尤其深邃。 夏清浅一时竟不敢看他。 却在此时,太后淡淡的道:“既然良妃的话已经说完了,哀家刚才对清妃的处置,也该……” 夏清浅骤然打断了她,“太后娘娘,且等一下,臣妾有话要说。” 第一百八十三章 姜还是老的辣 因为清妃进去之前,已经对她的罪名供认不讳,可是现在一出来却又要说什么,本能的让人紧张。 太后微不可觉的皱了下眉,“有什么话,你说吧。” 夏清浅不卑不亢的道:“臣妾想请问太后,为何要处置臣妾?” 太后脸色一沉,“这两天你屡次伤害良妃,视宫规为无物,已经引起众怒,哀家不可能再坐视不理!何况刚才哀家问你,有没有什么想要辩解的时候,你不也无话可说吗?” “原来是这样。”夏清浅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然后严肃的道:“不过太后可能是误会了臣妾的意思——臣妾是觉得自己行得正坐得端,自然不需要辩解,并非是承认自己伤害了任何人。” “夏清浅!”太后厉喝。 众人又是一惊。 不只是因为太后的怒火,也是因为清妃的变化! 虽然刚才她确实说了这么一句话,但是她们可以肯定,她当时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良妃到底跟她说了什么,才让她产生这种变化? 萧墨寒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什么,冷冷开腔,“母后,既然此事只是一场误会,您就不必再管了。” 太后眸色一厉,“众目睽睽,人证物证俱在,皇帝当真要对此女偏袒至此吗?” “太后娘 娘。” 忽然,身后又响起一道声音。 是缓缓从屋内出来的良妃,她拖着虚弱的脚步,脸色苍白的朝众人走来! 太后眼神微变。 对了,她怎么把良妃给忘了? 刚才被夏清浅气坏了,竟忘了最重要的一点——只要有良妃这个受害者在,又怎么可能因为夏清浅狡辩几句就逃脱罪责? 她沉声道:“皇帝,你可以质疑哀家的话,可是良妃深受其害,你不能连她的话也不听吧?” 萧墨寒眸色微动,“楚怜惜。” 如果说别人不知道他这一声是什么意思,夏清浅却是清楚的。 从最开始他就想方设法要替她脱罪,即便到了此刻……还是在和良妃“协商”,想让良妃改口。 明明以为她刺伤了良妃,却还是要一意孤行的这么做么? 夏清浅眼底忽然闪过一丝恍惚,很多东西这些日子都被她忽略了,却又都在此刻排山倒海的涌来。 “臣妾该死。”良妃走得很缓慢,摇摇欲坠仿佛随时要倒下,可见身体有多虚弱。 众人眼底不约而同的闪过一丝怜悯,但更多的还是期待。 因为她们知道,这声“该死”,分明就是良妃先跟皇上认个罪,免得皇上因为她指认清妃而生气! “扑通——” 下一秒,良 妃就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萧墨寒嗓音一沉,“楚怜惜,你干什么,起来!” 他的声音分明有些动了怒。 可是良妃却朝他露出一个笑容,“皇上,臣妾是想跟您认罪——昨日鬼迷心窍冤枉了清妃,说她将我推下高台,其实是臣妾看到众人过来故意摔下去,想要栽赃陷害清妃。” 萧墨寒眸色微变。 众人猛然一惊。 太后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良妃的声音还在继续,“臣妾的本意是想与清妃争宠,不过昨晚睡梦中,父亲的教导一遍遍在耳边响起,臣妾今日醒来只觉愧疚难当,所以刚才已经和清妃把话说清楚,清妃也原谅了臣妾。至于刚才您看到她拿刀刺我,并非是她在伤害我,而是我们开的一个玩笑。” 话音落下的瞬间,众人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这女人在胡言乱语什么东西——什么叫昨日是故意冤枉清妃,而今日又只是玩笑?! 是怕皇上怪罪她,所以临时变卦了吗?! 萧墨寒悬着那颗心的终于落了回去。 刚才楚怜惜下跪的时候,他竟有那么一丝慌乱,甚至是怒意,怕她也是来请求他处置夏清浅的。 因为他知道,他不可能这么做。 也是直到此刻,他才惊觉自己竟如此卑劣— —哪怕对方是楚怜惜,他也毫无底线的维护着夏清浅。 “放肆!”太后大怒,“良妃,昨日之事暂且不论,可是今日……你当哀家和众人的眼睛都是瞎的么,那把匕首就这么刺在你的胸口,怎么可能是开玩笑的?” “是啊良妃。”德妃也道,“本宫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也知道你心系皇上怕他伤心,可若是连你这个受害者也不站出来,清妃只会越来越肆无忌惮,往后也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被她伤害。” 良妃看了她一眼。 德妃刚要继续,却听夏清浅笑道:“德妃娘娘,你又不是当事人,怎么好像比良妃这个当事人还还了解情况?这很难不让人怀疑,你是不是别有用心啊。” 德妃脸色骤变,“你这叫什么话,本宫都是为了良妃好!” 良妃面无表情的道:“谢谢,不过我不需要有人打着为我好的旗号针对旁人。” 德妃一噎,脸色顿时铁青。 这女人怎么回事? 明明她们分开之前还协商好一起对付夏清浅,现在竟然临阵变卦,还和夏清浅沆瀣一气! 她忽然像是想起什么,克制着怒意,“是不是刚才进去谈话的时候,清妃威胁你了?” 良妃笑了一声,“是我主动找的她,她如何能事先想 到这些并且威胁于我?德妃,你还是省省吧。” 德妃彻底噎住了,脸色难看的青一阵白一阵的。 太后冷冷的道:“良妃,你还没回答哀家的问题,谁会用匕首刺人当做玩笑?” 良妃微微蹙眉,看向夏清浅。 夏清浅心底冷笑。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太后不愧是太后,总是能找准问题的关键点。 虽然受害者已经翻供,不再指认她,可是她们可以找到千万种的理由,继续往她身上泼脏水。 这也是为什么良妃会选择把一切都告诉她——因为如果只有良妃一个人翻供,这些想要害她的人还是能成功害到她,除非她愿意想办法自救。 想到这里,夏清浅敛了下眸,忽然从怀里取出一把匕首,“太后娘娘。”她似笑非笑的把玩着,“随便拿刀捅人当然不能说是玩笑,不过臣妾这把匕首……” 说到这里,她忽然停下声音,手中匕首猛地一转,直直的朝自己胸口刺了下去! 众人大惊。 人群中,甚至有尖叫声响起! “天啊,她这是干什么,想要这种方式赎罪不成?” “这妖女果然够狠,不只是对旁人,对自己也这么狠!” “她以为这么做,就能说明拿刀捅人只是开玩笑了吗?” “……” 第一百八十四章 更奇怪的是,她对他的态度好像也变了 四周不断响起众人窃窃私语的声音,义愤填膺的指责着她。 萧墨寒眸色重重的暗了下去,死死盯着她。 太后震了一下,脸色难看的斥道:“你这是干什么!” 夏清浅嘴角却勾起一抹笑容,“太后娘娘,这匕首是臣妾在宫外买的,您常年生活在后宫里,可能不太了解外面的生活——许多民间艺人在表演时都会用到这样可抽/插的匕首,您瞧。” 说着,她便又把匕首从身体里拔出,捏着尖端缓缓的将刃面塞进去。 逐渐的,这匕首竟只剩下一个刀柄! 众人眼神大变。 夏清浅笑着继续道:“这匕首可伸可缩,刺进人身体的时候,尖端就会自动缩进去,所以根本不存在刺进皮肤的状况,更别提是伤到人了——不信您看,臣妾和良妃被刀刺中的地方没有一滴血。若您还是不信的话,也可以请太医检查良妃的身体,看她刚才被臣妾刺中的地方有没有伤口。” 话音刚落,众人几乎是立刻看向良妃。 果然,良妃的胸口竟没有一丝血迹——刚才她们都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竟没有发现这一点! 至此,事情已经彻底清楚明了! 众人满目震惊。 太 后的脸色狠狠沉了下去,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出现这样的反转。 “倒是哀家多管闲事了。” 她闭眼冷笑一声,“不过——若是清妃无罪,那良妃是不是该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任?” 夏清浅抿唇,“皇上,虽然良妃一时醋妒做出了错失,但她现在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臣妾不怪她。还望您能对她从轻发落。” 萧墨寒沉默片刻,嗯了一声,“当日淑妃违抗皇命,朕也只罚她紧闭思过,今日良妃便也如此吧。没有朕的允许,不准随便踏出自己寝宫半步。” 淑妃是太后的外甥女,现在皇帝这么说,分明是在拿淑妃堵太后的话! 太后脸色愈发难看下去,冷笑一声,拂袖就走。 德妃咬了咬牙,也匆匆跟上,临走之前还狠狠瞪了良妃一眼。 如果不是这个女人临阵倒戈,她也不会又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但没能除掉夏清浅,还得罪了太后! 众人见主事儿的都已经走了,自然也不会再留下。 人群一散,良妃就紧张的看向夏清浅,“清妃,你怎么样,没事吧?” 萧墨寒脸色微变,尤其是看到女人摇晃的身体,瞳色骤沉,“她有什么事?” 夏清浅摇了摇头,“没什么,小伤而已。” 刀尖可伸缩的匕首,确实是存在的,但她怎么可能突然拿出一把? 所以这匕首,依然是刚才刺良妃的那一把。 只是她用了个障眼法,骗过众人而已。 可匕首刺进身体的伤,却是实实在在的落在她身上——当然,这伤口问题也不大,不过对于她虚弱的身体而言也是又一道打击,所以她现在有些不适而已。 萧墨寒一下子明白了她们的意思,狠狠看向夏清浅,“你拿刀刺自己?你就不怕骗不了太后,她要是真让太医检查楚怜惜的身体,那你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夏清浅愣了愣,看着他眼底狠戾中蕴藏的担忧,心头忽然像是被什么蛰了一下,酸酸涩涩的。 她叹息道:“这不是没别的办法吗?” 而且,太后不会这么做的。 原本太后胜券在握,却突然被她全面反转,已经丢了面子。而她在匕首上下了凝血功能,良妃的伤口藏在衣服里,衣服上没有一丝血迹,这样的情况下,太后怎么可能再自讨没趣? 萧墨寒冷笑一声,还要再训斥,却忽然注意到她的语气有些不对。 似乎是……无奈中透着 些安抚。 他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听她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过话。 男人眼底闪过一丝后知后觉的错愕和怔忪。 良妃见这两人似有和好的趋势,嘴角浅浅的弯了一下,没有出声,便直接转身进了屋。 夏清浅笑问,“怎么这么看着我?” 萧墨寒喉结滚动,目光紧紧攫住女人的双眼,“楚怜惜跟你说了什么?” 夏清浅挑眉,“什么?” “夏清浅!” “你吼我?” 女人不高兴的撇嘴,语气甚至带着几分嗔恼、几分委屈。 萧墨寒心里忽然像是被一根羽毛拂过,柔软的感觉刹那间溢满胸腔,“没有。”他几乎是立刻低柔了声音解释道,“朕只是奇怪,为什么她跟你说了几句话,你就改变主意愿意为自己辩解。” 更奇怪的是,她对他的态度好像也变了。 心里忽然有个念头闪过,他试探着道:“她是不是跟你说了……从前的事?” 夏清浅勾唇,“从前什么事?你们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萧墨寒,“……” 夏清浅没有再打趣他,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什么,声音微微冷下去,“那个男人……是摄政王吗?” 萧墨寒眸色倏地一沉 。 夏清浅看他这幅样子,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刚才良妃跟她说那些事的时候,她就隐隐约约觉得奇怪,只是信息量太大也太震撼,来不及细想。 可是现在想来,良妃上回拿的那块皇室玉佩,分明就是摄政王的。 加上摄政王妃也失去过一个孩子,又哪里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她神色复杂的道:“所以前些日子在猎场,你不让我救摄政王妃,是因为良妃跟她有仇吗?” 然而男人却蓦地一声冷笑,“楚怜惜不屑跟这种女人有仇。” 他声音里尽是厌恶——如果良妃和宋相思之间只是寻常的爱恨,这男人应该不至于如此,怕是对方有什么品行上的问题,才让他说出这种话。 不过上回她见宋相思的时候,那个女人温柔娇弱,看着十分和善。 如果那副模样全都是装出来的,城府未免也太深沉,不知是个多可怕的女人。 夏清浅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萧墨寒忽然看了她一眼,“昨日那个,还有刚才中刀之前的那个……不是楚怜惜?” 夏清浅这才收回思绪,挑了下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怎么不觉得,是我嫉妒成性,故意残害良妃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怎么,这点小要求也不可以? 萧墨寒,“……” 他没有说,其实在此之前,他真的有过这样的想法。 当然,不是嫉妒成性,而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故意伤害他身边的人来报复他,逼他放她离宫。 直到刚才看到楚怜惜变回他熟悉的模样,他才惊觉,其实昨日和今日,楚怜惜都很奇怪。 然后又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认识的夏清浅,怎么可能主动伤人? 萧墨寒眸色黯了黯,“对不起。”他低垂着眉眼,专注的看着眼前的人,“是朕误会你了。” “没事啊,反正我也习惯了。” “……” 萧墨寒眉头皱的更紧了,死死盯着她。 夏清浅被他看得发怵,明明是这个男人自己的错,干什么用这种眼神看她? 她扬眉,“我说错了吗?” 话音未落,身体却陡然被男人俯身抱住,“没有,是朕不好。”他嗓音愈发的低哑,“一边想要你留在身边,一边却总是怀疑你,都是朕的错。” 夏清浅眼睫颤了颤。 其实,她又好到哪里去呢? 因为想要逃离他的身边,所以每一次都不愿跟他解释,甚至一个劲儿的火上浇油,拿言语刺激他。 他们之间错的,不是他一个人。 或者说,其实 他们谁都没有多严重的错误,只是命运弄人——他有着逼不得已的苦衷,她也有不甘心不情愿的骄傲,于是在初尝情爱的时候,跌跌撞撞的做出了伤人伤己的事。 夏清浅闭了闭眼,轻哼道:“算啦,我这个人心胸宽广,不跟你计较。” 顿了顿,“现在我身体不太舒服,要是你能一路抱着我走回凤栖宫的话,我就勉强原谅你好了。” 萧墨寒看了她一眼,女人立刻不高兴的蹙眉,“怎么,这点小要求也不可以?” 萧墨寒看着她嗔恼的眉眼,不知是多久没有见过的模样。 她分明那么骄纵,提着旁人从来不敢对他提的要求,可他不知怎的,心脏猝不及防的收缩了一下,酸软得一塌糊涂,只想娇惯着答应她的任何要求。 只要她不再离开他就好。 “可以。” 他俯身抱起了她。 夏清浅看着他被光线柔和的俊脸,忍不住收紧双臂,紧紧的搂着他的脖颈。 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道:“对了,你可知道昨日指使绿茵的是谁?” “端王。” 能在宫里安插人手,还这么堂而皇之的刺杀君王的,也只有他那个好弟弟了。 萧墨寒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寒芒, “楚怜惜变成昨日那样,也是因为他么?” 夏清浅点了点头,简单的把这两日的情况跟他说了一遍,然后凝重的道:“虽然不能完全确定,不过良妃被恶鬼附身之后是在帮端王办事,所以此事一定跟端王脱不了干系。” ……… 端王府。 管家看着男人阴沉的脸色,一句话都不敢说。 昨日刺杀皇帝的事因为清妃的临阵倒戈功败垂成,而今日太后娘娘处置清妃又因为良妃的倒戈再次失败,王爷的心情已经差到极点。 他根本不敢在此时上去触霉头。 萧景玉忽然冷冷扫了他一眼,“青云道长呢?” 管家呼吸一滞,刚要开口,余光却瞥见外面一道穿着青色道袍的身影朝前厅走来! 他顿时松了一口气,“王爷您看!” 青云道长是典型的道士模样,面目深沉,仙风道骨。 见状便也猜到发生了什么,“王爷找贫道有事?” 萧景玉不悦的道:“宫里传来消息,良妃也倒戈了。” 青云道长倒像是早就预料到这一点,“王爷,贫道早就说过,那只是一只普通的女鬼而已,若是有人发现良妃的异样将女鬼除去,良妃自然会恢复正常。” 萧景玉脸色一沉,“ 你现在倒是把责任推得干净,前日来找本王的时候怎么不这么说!” 前日决定拉拢夏清浅的时候,这个道士主动找上门来。 本来他也不信这道士能隔着宫墙控制良妃,不过后来的事实证明此人确实可以,所以他给宫里的细作绿茵递话,设计了一出好戏,打算在昨日威胁他的皇兄去死。 可是没想到,从昨日到今日,夏清浅和楚怜惜这两个女人,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青云道长安抚道:“王爷稍安勿躁,虽然事情没有成,不过王爷也没有损失。何况如今,王爷还确认了清妃身怀异术不是吗?” 萧景玉脸色微变。 这句话倒是没错——其实母后身边也有能人异士试探过夏清浅,只可惜没试出来,后来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但经过今日,却能十足肯定! 不过…… 萧景玉冷声道:“所以这次的事,就这么算了?” 青云道长深沉的摇头,“您放心,贫道会一直在您身边帮您的。”顿了顿,“过几日就是八贤王的寿宴,到时候,贫道会让王爷看到一份满目的答卷。” 萧景玉皱了下眉,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什么,探究的看着对方,“你到底是谁?” 突然出 现,又突然说要帮他。 身怀异能却动机不明,这道士其实也是个危险份子。 青云道长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与王爷目的一致的人。” ……… 凤栖宫。 柳絮和白霜都被放了回来,见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夏清浅,立刻冲上去。 白霜满脸歉疚的道:“娘娘,真的对不起,属下知道那日法场的人不是柳絮,却苦于无法告诉您。” 夏清浅知道她也是奉命行事,暗卫的基本守则就是服从,自然也不忍心怪她,“没事,看到你们都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两人还想说什么,却听帝王不耐的道:“行了,都退下吧,吵得你们主子不能好好休息。” 两人一慌,顿时不敢再逗留,立刻转身告退。 夏清浅无语的看着他,“你自己也在这里,怎么不嫌你自己吵?” 男人不悦的皱眉,“你拿她们跟朕比?” 夏清浅,“……” 萧墨寒面不改色的在她身边坐下,顺手将她楼进了怀里,低低的道:“过几日是八贤王的寿辰,朕有东西给你。” 夏清浅一愣。 八贤王的寿辰,为什么会有东西给她? 起初她还觉得奇怪,结果这男人让人进来的时候,她就惊住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越是不让碰的东西,就越是忍不住好奇 面前这排排站的是什么鬼? 十来个小太监走进来,每个人脸上都透着顺从的恭敬,每个人手里还拿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摆着一件件的奇珍异宝,绚烂的迷了她的眼睛。 夏清浅诧异的看他,“这……” “挑一样,送给皇叔作贺礼。” “……?” 她表情微妙的变了一下,“皇帝陛下,您所谓的有东西给我,就是给我看一眼,让我替你选贺礼?” 亏她还以为这男人要送她东西呢,结果…… 果然不能对男人抱有期待。 萧墨寒就像是没有察觉到她的不悦,低低的在她耳边道:“你先选一样。” 夏清浅撇了撇嘴,只好仔细的看起了这些备选的贺礼。 每一样都是十足珍贵的东西,从上等的玛瑙翡翠到灵芝人参,琳琅满目。 看来,那位八贤王的地位一定不低。 “就这个吧。” 她指着其中一株用玉雕刻的长生树。 男人嗯了一声,对那小太监摆了摆手,“你出去,其他人把东西放下。” 那小太监颔首告退,剩下的则是纷纷放下手里的东西,然后才退了出去。 夏清浅一愣,“什么意思?” 男人神色自若,“送给你的,看不出来吗?” 夏清浅微微瞪大了眼睛。 这男 人……十几样珍宝让她挑一样给八贤王当寿礼,然后其余竟然都是她的?! 她突然觉得,八贤王的地位或许也没那么高了。 “愣着干什么?” 男人目光深深的注视着她。 近在咫尺的距离,甚至可以看到他纤长浓密的睫毛,轮廓分明的脸庞俊美如斯。 夏清浅心头一动,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他一下,软声道:“谢谢皇帝陛下。” 她笑得明媚又娇艳,眼睛里像是藏着星星,闪耀着星河璀璨的星光。 男人眸色倏地深了几度。 脑海里竟又回荡起了那日在猎场的营帐里,他们之间的第一次。 还有前日,她一怒之下扯光了衣裳不着寸缕的画面。 明明她现下只是亲了他一下,他却想把她按在床上…… 萧墨寒猛地闭了下眼睛。 不行。 他告诉自己,她还病着,又受了伤,他不能做出这种事。 夏清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觉男人的神情说不出的古怪,忍不住皱眉,“怎么了,后悔了?” 萧墨寒瞪了她一眼,扯开话题,“八贤王一直想见见你,过几天你便与朕一同前去替他贺寿。” 说罢,他起身就走。 夏清浅看着他疾步离去的背影,一脸懵逼。 ……… 三日后,就是八 贤王寿辰的日子。 夏清浅的身体经过三日休养,加上那天萧墨寒给的东西里面有不少灵药,她吸取了人参里的灵气加以修炼,已经完全康复了。 她陪着萧墨寒前往八贤王府的时候,听他说了一些关于这位八贤王的事。 原来那是他父皇的兄长,和摄政王萧寻一个辈分,如今却已有七十高寿。 但这位位高权重的老人似乎并没有什么架子,亲自站在门口,迎接所有前来的宾客。 夏清浅下马车的时候,八贤王一眼注意到了她。 与帝王行了个礼,便笑着看向她,“这位就是清妃娘娘了吧?” 他的目光透着几分打量,锐利却不锋利,威严却透着祥和。 萧墨寒颔首道:“不错,皇叔,这就是你心心念念想要见一面的清妃。” 夏清浅也笑着欠身,“八贤王安好,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八贤王哈哈大笑,“好,好,多谢清妃娘娘,皇上和娘娘快请进去吧。” 萧墨寒携着女人入内。 身后还在传来老人精神矍铄的声音,跟每位宾客说的内容都差不多,却有一句让她格外留了个心。 【一会儿诸位入府之后可以随意参观,不过后院有一棵粉色的长生树,诸位可千万别去碰, 更别去摘树上的果子。否则会被树上的乌鸦攻击,或许有性命之忧。】 但事实证明,越是不让碰的东西,就越是忍不住好奇。 就连夏清浅也想去看看那棵粉色的树。 萧墨寒一下就看出了她的心思,瞪了她一眼,“怎么一点也不稳重?” 夏清浅眨了眨眼,“你的文武大臣都多大岁数了,也不见他们稳重。我才这么小,要稳重做什么?” 萧墨寒噎了一下。 此时才想起,这女人确实很小,还不到二十。 可她有时又成熟的让他心惊,以至于他都忘记了她的年纪。 他眸色深了深,眼底流露出一位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纵容,“走吧。” 可是还没到地方,就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尖叫。 “救命啊——!” 两人脸色俱是微变,对视了一眼,便加快脚步,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出事的,竟是长生树附近! 四周围绕着无数宾客,脸上都布满了惊恐。 “怎么会这样,这乌鸦为什么还会喷火啊?” “快救人啊,不然他们就要被烧死了!” “不行,你一过去就会被那乌鸦当成同党,然后一块儿攻击你,刚才王大人就是如此!” “那怎么办啊,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们被火烧死 吗?” “谁让他们手欠不信邪的,如果当真命丧于此,也是该的!” “快,快去请八贤王过来,或许他老人家会有办法的!” “……” 原来是宾客中有人不听劝告,忍不住要摘长生树上的果子。 八贤王虽然警告过此树不能碰,可今日来的宾客不少是武将,谁会相信自己打不过几只乌鸦? 他们甚至觉得八贤王小题大做,十分不屑,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可谁能想到,这几只乌鸦会如此厉害——不但能喷火,还敏捷迅猛,将这些武将死死压制住! 现在好几个人都痛苦的躺在地上,被烈火炙烤,四处打滚却无法扑灭这火! 求救声就是他们发出来的! 而其他人围在周围,却根本不敢上前,因为一旦上前就会遭遇和他们一样的下场! 夏清浅在走近的过程中,就从众人的议论声里搞清楚了怎么回事。 可是…… 在这长生树周围,她竟然感觉到了灵气涌动! 而这乌鸦,也绝对不只是乌鸦这么简单! 类似的状况,她上辈子好像在一本古书上看到过…… 夏清浅神色有些凝重,拨开众人,就要冲上前去。 可是还没走到那几人身旁,手腕就蓦地被人从后拉住了,“夏清浅!” 第一百八十七章 还好,她赌对了 一回头,就对上男人绷紧的俊脸,眼底赫然藏着一丝担忧,“朕不能让你出事。” 她瞬间柔和了眉眼,“我会量力而行,不会逞强的。”她宽慰道,“你让人去准备些水来,试试能不能扑灭他们身上的火,好吗?” 短暂的沉默过后,落在她手腕上的力道这才稍松,“嗯。” 夏清浅立刻转身往前走去。 众人见状,纷纷让开一条道来。 有人抱着不赞同的眼神看着她,也有人低声嘱咐她要小心,而中间被火焚烧的几人则是充满希冀,毕竟她是他们现在唯一的希望。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夏清浅小心翼翼的上前,毫不轻敌,站在那四只乌鸦面前,仔细的打量着它们。 黑色的羽毛,长得确实与乌鸦相差无几,可是仔细看却会发现嘴部和双眼不太一样,尤其是那双眼睛,仿佛拥有着穿透力极强的锐光,哪里是普通乌鸦能拥有的眼神? 她皱了皱眉,一时没想起来在哪儿见过这样的物种。 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它们,而是地上的人! 远处有人抱着水过来,不过鉴于刚才想救人的都被乌鸦当成了同党,然后一视同仁的喷火,最后都倒在了地上,所以此刻根本没有人敢把水泼上去。 夏清浅也不为难他们,立刻接过水,哗啦一声倒在其中一人身上。 只是…… 水落下的瞬间,火势稍稍小了些,却丝毫没有要熄灭的意思! 众人见状俱是一惊。 “怎么会这样,普通的火怎么可能熄不灭,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八贤王府中竟然有这种东西,又是喷火的乌鸦,又是无法熄灭的鬼火,到底在搞什么鬼啊?” “莫不是邪祟作乱?!” “……” 最后一句话落,萧墨寒脸色陡然沉了下去,视线紧紧的盯着那边的夏清浅。 却见女人的神色同样凝重,且又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猛地产生了一丝变化,“不,这不是邪祟!”她低呼一声,却不知是在与旁人说还是自言自语,有些失神的喃喃的道,“这是……黑凤凰。” 凤凰乃是上古神兽,口吐三昧真火,灭世间一切。 这黑凤凰并非真正的凤凰,不过也是凤族的血脉,算是变种,口中吐出的火同样不是一般的水可以熄灭,但也不似三昧真火那般厉害。 毕竟是神兽变种,一般情况下它们并不会伤人,可是有一点——它们是凤凰的忠实拥护者,终生守护长生树,因为凤凰最爱吃这长生树上的长生果,所以黑凤凰绝不允许旁人触碰这树。 夏清浅眼神变了好几变。 她抬头看着眼前粉色的大树,树梢上荡着红色的果实,漂亮的像是人间仙境。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长生树? “黑凤凰又是什么东 西?”人群中忽然传来旁人询问的声音。 夏清浅这才回过神来,眸光微敛,不过来不及解释,只回答了三个字,“好东西。” 说完,便从随身携带的荷包里抽出一张黄纸,咬破手指,在上面画了一道符。 她的动作太快,众人只看到她三下五除二,把画好的符纸扔进水里,然后重新把水泼向地上的人! “哗啦——”一声。 众人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早就听闻将军府祭祖的时候,国师亲口说清妃是灵山道长的传人,而今日……莫非她现在用的就是灵山道长传授的灵力仙术? 也不知有没有用啊! 所有人的视线紧紧盯着那个着火的人,只见他身上的火势渐渐变小,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笼罩了一样,最后……竟然真的熄灭了! 全场震惊,然后猛然松了口气,爆发出一阵欢呼雀跃的声音。 “清妃真是好本事啊!莫非她真的是灵山道长的传人?” “这一点已经经过认证了,现在的重点是,清妃竟然真的懂五行八卦之术,修道驱邪之法啊!” “这下好了,没有人会死于这邪火,大家都能得救了!” “……” 眼看着事态好转,众人的声音都带着喜悦。 然而下一秒,人群中陡然响起一声尖叫,众人好不容易松懈的心,猛地又悬了起来。 因为果然如他们刚才所想,这乌鸦 见清妃帮助那几个人,便将她也当作敌人,朝着她攻击而来! “小心!” 萧墨寒厉喝。 夏清浅脸色一变,急忙闪身躲开那道朝她喷来的烈火。 一边躲,她一边回头严肃的道:“再去多弄几盆水来,这些不够,剩下几个人身上的火都还没扑灭!动作要快,否则他们就要被烧死了!” 都这个时候了,她还有心情管别人! 萧墨寒脸色狠狠沉了下去,“先管好你自己!” 这个该死的女人,还说会量力而行! 却在此时,男人眼角的余光看到另一只乌鸦朝她袭去,他瞳孔微缩,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冲上前去。 “皇上不可啊!” 身后响起众人疾呼的声音。 可是男人的身影却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上前和女人一同加入了对抗乌鸦的战局。 众人又是一阵心惊胆战。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们不可能再坐视不管——如果说死几个大臣他们还能袖手旁观,那么此刻帝王的安危,哪怕是碍于表面,他们也不可能不管! 所以一时间,众大臣立刻唤来侍卫,和所有会武功的打算一同加入战局。 而八贤王也在此时赶来,看到眼前这纷乱的一幕,又惊又怒,“本王不是说了,千万不要碰那树吗?快,快把那琼浆玉露浇在他们身上,可以灭火的!” 可是他手中的琼浆玉露只有两瓶,用 完就没了,若是乌鸦再继续喷火,那他也束手无策了! 而且他只知道如何灭火,根本不知道如何解决这乌鸦啊! 八贤王的脸色一时也难看得很。 不过夏清浅一听八贤王有办法灭火,却是稍松了一口气。 这样一来,她就不用再浪费力气画符救人,可以专心致志的对付眼前的黑凤凰。 这黑凤凰能力极强,根本打不死。 而且……她也并不想将其打死。 一来,这到底是神兽,打死了未免作孽。 二来,先挑事的本来就是那些人,黑凤凰这么做也只是为了守护长生果而已。 脑海中无数思绪涌过,她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立刻扭头对萧墨寒道:“打中间那只!” 萧墨寒动作一顿,虽然不知道她的用意,但还是照她所说,聚集了内力打出那一掌。 中间那只黑凤凰眼神一厉,飞快的躲过他的攻击,其余几只则纷纷上前保护! 夏清浅眼神一亮。 她就知道,这只头顶微微显红的是它们老大! 凤凰本是火红色,而黑凤凰通体发黑,唯有这一只稍显特殊,头顶略微继承了一部分凤凰原本的颜色,那么它在这黑凤凰中必定是地位不同的存在。 还好,她赌对了,争取到了短暂的时间! 夏清浅趁着这一小会儿的间隙,再次咬破自己的手指,用血画出禁锢的符咒,试图将那它们困住…… 第一百八十八章 凤凰血 然而,黑凤凰灵智健全,知道是她出的主意,竟齐齐的朝她扑来! 其实这几只黑凤凰的体型不大,只比普通的乌鸦大两三倍而已,可大约是拥有神兽血脉,所以它们的速度无比敏捷,眨眼间便到了她的面前。 萧墨寒眸色一凛,劈手用内力打开了一只,剩下那三只却都已经袭击到她面前。 “夏清浅!” “已经好了!”夏清浅将将画完手中的符咒,大声回复示意他安心。 然而刚要打出,半空中却响起一道划破长空的尖叫。 “嗷……” 她动作一顿。 发出叫声的正是为首的那只黑凤凰,与此同时,它和其余几只黑凤凰竟纷纷停下了攻击! 众人脸色俱是一变。 怎么回事? 这几只怪物刚才有多凶猛他们都看到了,别说现在输赢还很难分辨,即便到最后它们被完全碾压,众人也觉得,它们不可能放弃攻击。 那股仇视的态度,好像动了这长生果,就必须要死一般! 可是现在,怎么停在那里不动了? “难道是看出清妃画的东西能完败它们,所以采用迂回之计,用别的办法继续攻击?” “这玩意儿有这么聪明吗?” “兽通人性,前几日猎场那只九尾狐不就 是如此吗?见得多了,我现在看什么都觉得很正常!” “不对,你们快看!它们好像转身了!” “……” 没错,这几只黑凤凰似乎是真的不打算继续攻击,纷纷转身回了树上! 众人愈发震惊,为什么不打了? 然而更让他们不敢相信的是,刚才死死护着长生果,不让旁人碰到分毫的四只黑凤凰,竟主动上前,各自摘下一只长生果。 这回就连八贤王也震惊了,喃喃的道:“怎么会这样?这么多年,本王从未见它们摘过长生果。” 或许有人会觉得,这几只猛兽不让别人碰长生果是因为自己想吃,野兽护食。 只有他知道,并非如此——它们就像是守护着神树一样,将长生树奉若神明。 夏清浅却是知道它们有多敬仰这长生树的,所以看到这一幕,脸蛋也微微凝固了。 可这黑凤凰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仿佛非要一次次挑战众人的认知极限…… 下一秒,它们竟护着怀里的果子,纷纷朝着夏清浅飞去! 萧墨寒下意识的挡在女人身前,生怕它们伤害她,然而这几只黑凤凰却殷勤的将怀里的果子递上。 众人瞪大眼睛,倒吸一口凉气。 什么情况?! 它们这是在讨 好皇上吗? 不……不对,它们这朝向的方向,分明就是清妃啊! 夏清浅眨了眨眼,茫然的看着伸到她面前的果子,“给我的?” 为首的黑凤凰点了点头。 她惊讶,“你能听懂我说话?” 黑凤凰又点了点头,用古怪而嘶哑的声音开口,“你的血……是凤凰血。果子是给……凤凰吃的。” 或许是太久没有开过口,又或许是并不擅长用人类的语言来说话,所以这黑凤凰的声音有些诡异。 然而它说的话,却无异于一颗惊雷,投落在众人心上。 凤凰血。 若非此处是八贤王府,若非这长生树早在多年前就种植于此,他们甚至都要怀疑今日这一切,都是清妃自导自演的一出戏了! 否则,怎么可能让这样凶猛的野兽臣服于她,甚至说出凤凰血这种话? 要知道,凤凰可是上古神兽啊! “是不是哪里搞错了,清妃娘娘可是人啊,怎么会有凤凰血?” “而且这几只黑凤凰怎么没在清妃第一次咬破手指的时候确认这一点,反而到了第二次才说?” “可能是第一次离得太远,没有注意到她血的气息吧?” “说不定是它们发现清妃能对付它们,所以故意扯谎来逃脱灾 难!” “那这黑凤凰也太聪明了,而且它还会说人话!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啊!” “……” 四周的争论一声高过一声,众人的目光却是齐刷刷的落在夏清浅身上,充满探究。 萧墨寒眉心紧蹙,紧紧的盯着她。 然而夏清浅的震惊丝毫不亚于其他人。 她对长生树和黑凤凰的了解远比这些人多,所以她当然知道,黑凤凰说的不可能是假话。 可是,她怎么会有凤凰血? 脑海中思绪混乱,忽然听到八贤王喃喃的低语,“莫非,清妃娘娘就是那位高人说的有缘人?” 什么意思?! 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八贤王,期盼他能给出一哥合理的解释。 八贤王察觉到众人的目光,长叹了一口气,“十二年前,本王老来得子,只可惜我儿刚出生就有不足之症,满月的时候险些救不过来。幸而那日一位得到高人来到府上,替本王救下孩儿,还让他的病逐渐康复,如今成功的长到十二岁也无病无灾。” 他像是陷入了某种长远的回忆,“本王千恩万谢,愿意用世上最好的东西来报答他。可那位高人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在本王的府中种一棵树——也就是诸位现在看到的长 生树。” 顿了顿,“那位高人说,这树不知何时会长大,不知何时会开花,也不知何时会结果,一切都要看机缘。而长生树结果之日,便会有神鸟前来守护,叫本王千万不许旁人靠近这树,更别提采摘上面的长生果,否则一定会遭到神鸟的攻击。若是有人不小心遭难,就让本王用这琼浆玉露救人。只可惜,本王府中曾经有下人不信邪不听劝告,趁着夜晚本王不知道的时候,偷偷的摘果,结果当晚就被烧死在树下,后来……就再也没有人敢靠近这棵树了。” 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瞪着地上那几个武将。 他们身上的火已经被琼浆玉露扑灭,只是身上大片的皮肤被烧伤,红的发黑,惨不忍睹。 八贤王又是怜悯又是恨铁不成钢的斥道:“谁知今日竟又发生这样的事,当真是把本王的话当耳旁风,非要吃亏到头上才肯听劝是不是!” 那几人疼得无以复加,也羞愧得无以复加,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八贤王见状,也不忍再苛责,叹息着收回了视线。 众人的视线还紧紧盯着八贤王,等着他继续。 八贤王这才缓缓看向夏清浅,目光复杂的道:“清妃娘娘,那高人还说……” 第一百八十九章 还是她……带过来的 “那高人还说,有朝一日会有位一有缘人出现,得以靠近这树,不被神鸟所攻击——那便是天选之人。” 所以这神鸟说的话,一定不会是骗人的。 何况十二年前,清妃才几岁,怎么可能设下这样这么大一个局,就为了今日寿宴上出风头? 众人想明白这一点,看夏清浅的眼神就愈发复杂了。 所以,清妃身体里真有凤凰血? “可能只是巧合吧。”夏清浅不想再引起观望,找了个合适的说法,勉强笑了笑,“这神鸟是不是真的神还有待考察呢,或许那位高人只是医术高明,其他事情都是故意忽悠八贤王呢?” “你在质疑我们?”地上却忽然响起黑凤凰委屈的声音。 没错,是嘶哑而委屈的。 放在片刻之前,谁也不敢想象,这几只眨眼间能杀人无数的怪物,竟会用这种语气说话! 有人忍不住道:“是啊清妃娘娘,您刚才不还说这乌鸦名为黑凤凰,是好东西吗?” 夏清浅嘴角抽了抽。 她头一回恨自己话多,可谁知道吃瓜吃到最后,竟会吃到自己头上? 刚要开口,却听身旁的男人道:“清妃只是自谦罢了,当日将军府祭祖的时候 ,国师曾说过她乃灵山道长的传人,可见她确实与众不同。如今她身体里拥有凤凰真血,又有什么好质疑的?” 夏清浅,“……” 她皱眉看向他,一脸问号。 男人理所当然的瞥了她一眼,这个笨女人,不知道她自己从前的名声什么样么,如今既然有机会翻身,自然要将一切可利用的东西都利用一遍。 不管她是不是凤凰血,既然德高望重的八贤王说乌鸦是神鸟,既然神鸟说她是凤凰,那这就是事实。 如此,也便于她往后在后宫…… 想到这里,萧墨寒眸色忽然深了几分,又飞快的敛眸道:“还不快接过它们的馈赠?” 夏清浅这才意识到,面前四只黑凤凰还巴巴的举着长生果。 她只好弯下腰,将那四个果子全部接了过来,挽唇一笑,“那就谢谢你们了。” 黑凤凰这才叫了两声,表示满意。 夏清浅想了想,又拿出其中两枚果子走到八贤王面前,“王爷,这长生果吃了可以延年益寿,我今日随皇上前来,没有准备什么寿礼,这长生果便当是我借花献佛了,还望八贤王莫要见怪。” 八贤王一愣,“这怎么好意思,本王……” 夏 清浅笑着打断了他,“既然当初那位高人会选择将长生树种在王爷的府中,可见王爷也是有缘之人。今日我能得到这礼物,也多亏王爷这些年将长生树照顾妥当,王爷就不要推辞了。” 八贤王闻言也不矫情,感激的接过长生果,“那就多谢清妃娘娘了。” 其他人满是艳羡的看着她手里的长生果,有人甚至忍不住道:“清妃娘娘,既然这长生树是专门为您而生,那若是您再摘几个果子,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何止再摘几个,就算她把这棵树上的果子全摘了,这几只黑凤凰也不会阻止。 夏清浅深知这一点,可不代表她会这么做。 在场的人这么多,每人分一只,这棵树可能就空了。 虽然这树以后还会再开花结果,可是万事讲究机缘,这长生果吃了能够延年益寿,少则几年、多则十年,这些人之中并非人人都配拥有这份机缘的。 所以她坚决的摇了摇头,“做人不能太贪心,本宫已经得到这么多的馈赠,怎好再去问它们要更多?”她煞有介事的道,“万一它们一生气,再喷火把本宫给烧了,那本宫不是得不偿失吗?” 众人,“… …” 虽然一听就是推托之词,可是众人也不敢在皇上面前再去讨要长生果,只好作罢。 黑凤凰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想要反驳,不过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好了。”萧墨寒也适时开口,“将地上几人抬去八皇叔的后院休息,等着大夫来替他们治伤。”他淡漠的视线瞥过众人,“其他人都散了吧,寿宴继续。” “是!” 众人纷纷退散。 侍卫将那几个伤者抬去后院,八贤王则带着剩下的人回到前院。 夏清浅走在最后面,偷偷的把剩下的两个果子塞给萧墨寒,“来,给你的。” 男人看了她一眼,挑眉,“一共就四个,你给了皇叔两个,又给朕两个,自己不要?” “可是你皇叔都有两个,你怎么能比他少呢?”夏清浅眨了眨眼,“虽然今日不是你的寿辰,但是你在我心里的地位可比旁人高多了。” “你是想把朕支走,自己再回去问那黑凤凰讨要吧?”萧墨寒毫不留情的拆穿了她。 “……” 这男人要不要这么聪明? 不过最重要的不是回去要长生果,而是她有些问题想问。 夏清浅拽着他的袖子晃了晃,娇声道:“那行不行嘛 ?” 萧墨寒现在听不得她用这种撒娇的语气说话,一听就忍不住答应她。 他瞪了她一眼,“快去快回。” “好!” 夏清浅急急的转身。 萧墨寒捏着手中的两只长生果,颇有几分无奈。 他不喜欢吃水果,何况这种圆溜溜的东西,从前都是旁人弄干净切好了放到他面前,还从来没有自己手中拿着两只果子的经验。 可是,这种感觉竟然也不差。 男人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渲染着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纵容。 ……… 夏清浅重新回到了那棵粉色的大树下。 黑凤凰看着去而复返的她,神色微微一喜,“你回来了?”为首那只道,“还有什么事吗?” “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们。” “什么问题?” “你说我身体里的血是凤凰血?”夏清浅奇怪的道,“那你可知,这凤凰血的血统只能通过身体携带,还是可以通过魂魄转移?” 就像她体内的冰髓玉体,就是通过魂魄,转移到了现在这具身体里。 所以她很好奇,这凤凰血究竟是原主自身就有的,还是她……带过来的。 如果是前者,倒是与她无关,可如果是后者…… 第一百九十章 今日这一出专门针对的就是她了! 夏清浅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什么,却听黑凤凰惊讶道:“魂魄转移?哪有血统能够通过魂魄转移的?” “既然体质可以,为什么血统不可以?” “什么体质可以?” “比如说冰髓之体,比如说火龙血脉。”夏清浅道,“这些至阴至阳的体质,不都可以吗?” “……” 黑凤凰愈发惊讶的盯着她,“我怎么不知道这回事?” 夏清浅,“……” 夏清浅本来很确定,自己的冰髓之体是通过魂魄转移而来的,现在被它这么一说,她竟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推断错了。 莫非这身体的原主也和她一样,本来就是冰髓之体? 可是,会这么巧吗? 如果真这么巧的话,莫非就连她的穿越,也有什么特殊的含义或牵扯吗? “你怎么不说话了?”黑凤凰有些委屈的看着她。 “……” 夏清浅收回思绪看了它一眼,笑笑,“我只是在想事情,没有别的问题了。若是你们愿意听我一句劝,往后不要随便用火伤人了,除非是穷凶极恶之徒,其余的吓唬吓唬他们就行。” 黑凤凰瞪了瞪那颗圆溜溜的眼睛,思考了一会儿,才点头,“只要是凤凰说的话,我们都会听的。” 得,她直接从拥有凤凰血统的人变成凤凰了。 夏清 浅无语道:“那我走了,再见。” 临走之前,黑凤凰又强行塞了几只长生果给她,依依不舍的看着她。 夏清浅掂着手中的果子,快步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某人要她快去快回,她要是回去晚了,不定又得被他瞪几眼呢。 可是就在她经过假山的时候,却忽然听到一声尖叫传来…… “救……救命呜!” 夏清浅脸色一变,倏地停下了脚步,循着声音的源头望去。 却见一道宽阔的黑色身影飞快的在眼前掠过,手里还抱着个穿蓝色锦衣孩子。 而那求救声,赫然就是来自那孩童! 这已经是她短短一个时辰之内,第二次听到人求救了——刚才是摘长生果的武将,现在是被人掳走的孩童,今日八贤王的寿宴怎么这么多乱子? 夏清浅眉头紧皱,快步跟了上去。 然而就在此时,对方像是发现了后面有人跟踪,猛地扭头看了她一眼。 四目相对的刹那,对方的脸上戴着面具看不清具体的模样,夏清浅只觉那双眼睛隐约有几分熟悉,像是在哪里看到过,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站住!” 眼看着对方又要跑,她骤然厉喝一声。 可那人像是早有察觉一般,忽然一掌打向怀里的孩子,然后狠狠的把孩子朝另一个方向掷了过去! 夏清浅一惊。 那边是假山突起的尖锐石块,如果她继续追这黑衣人,这孩子就会撞上石头,万一再磕到脑袋…… 她咬了咬牙,只好调转方向朝那孩子飞奔而去。 一个十几岁男孩的重量,饶是她武功高强,也被砸得往后退了一步,才堪堪把人接住。 “喂。”她拍了拍男孩的脸,“能听到我说话吗?” 男孩无法回答她的话。 他嘴唇发黑,紧闭着双眼昏迷不醒,仿佛正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夏清浅以为他是中了毒,给他探了脉象,却猛然察觉到这根本不是中毒的迹象,而是……中邪! 最重要的是,这男孩体内冲撞的邪气,也并非鬼怪邪祟,倒像是某种修炼邪术的邪修。 莫非……是刚才那个黑衣人? “你这丫头怎么如此不靠谱,我早就跟你说过寿桃什么时辰要送到,你怎么就不记事儿呢!” 就在此时,两个丫鬟从远处走来。 其中一个指着另一个,恨铁不成钢的训斥道:“小心点别弄坏了,这寿桃可是专门请高人做过法的,据说有长命百岁之效!” 夏清浅看着她们朝这边靠近的身影,脸色变了变。 如果让人看到她和这男孩单独在此,而这男孩又奄奄一息,那她怕是又要被冤枉。 偏偏这个时候,身后相反的 方向,也有一大群人朝这边走来! 为首的正是八贤王和萧墨寒,脸色都不太好看,后面还跟着一群人,面容皆露担忧。 “怎么会不见了呢,刚才明明还在后院练书法的!”八贤王焦急的道。 “或许世子是贪玩跑出去了,王爷莫要担心,说不定一会儿他就自己回来了。” “是啊王爷,王府戒备森严,世子不会出事的。咱们再找找就是!” “……” 世子。 夏清浅猛然低头,看着地上的男孩——十几岁,身着锦衣华服,特征都符合。 所以这个,莫不就是他们在找的世子? 夏清浅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刚才她还觉得自己万一倒霉被人撞见了,说不定会被冤枉。 可是现在…… 黑衣人绑架世子的时候刚巧被她抓着,此刻她的前后又都有人出现,将她包围在中间堵死了她出去的路,这一切加起来让她不得不怀疑,今日这一出专门针对的就是她了! 怎么办? 夏清浅眉头拧成了一个结,虽然只要治好这位世子,就不会存在什么误会,但现在有两个问题。 第一,这世子体内的邪气很古怪,她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去除——如果驱除之前都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那不就让意图陷害她的人如愿以偿了? 第二,即便她现在可 以立刻马上救人,可是就这么让陷害她的人逍遥法外,她也觉得十分不舒服。 她四处张望,脑海中飞快的计算着最合适的解决办法。 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眼神微亮。 然后放下手中的男孩,起身上前,躲在一块大石后。 最初那两个交谈的丫鬟从此处经过,刚刚进来,就被人劈中了后颈,眼前一黑,晕倒过去。 夏清浅接住二人,将她们缓缓放下。 然后拿起她们手中的寿桃,细细的端详起来。 在西凉,寿宴时的寿桃是很重要的东西——它不是普通的桃子,而是纯金所制,很小一只。也并非真的拿来食用,而是用来供奉的,象征着长命百岁的美好希冀。 如果有人破坏了寿桃的供奉,那就是对寿星的极大不敬,是要遭众人谴责的! 曾经有位富商寿宴时,为了摆阔特意做了个极大的寿桃,宾客中有人觊觎那么大块的金子,想要偷走寿桃,结果不小心被抓住,直接被拉去跪了钉板。 所以盗取寿桃,可比一般的偷盗罪严重多了。 而刚才…… 她记得那两个丫鬟说,这是请高人做过法的寿桃,有长命百岁之效。 夏清浅眯着眼睛打量着手中的桃子,眼底蓦然闪过一道精光,旋即快步从那两个丫鬟来的方向绕了出去…… 第一百九十一章 找我吗? 她朝着既定的方向走去,只是刚走一会儿,却忽然发现远处一道人影朝着这边走来。 夏清浅倏地止住了脚步。 是端王! 她刚才并未注意到此人不在,毕竟她对这个人也没什么好感,可是现在想来,八贤王德高望重,他老人家的寿辰必定会有很多人来祝寿,其中自然也包括他的侄子们。 连萧墨寒都早早的到了,这位端王爷怎么能缺席? 可是他现在才来。 要么是有重要的事耽搁了,要么……就是给自己制造最强有力的不在场证明。 夏清浅嘴角忽然勾了一下。 她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才缓缓的朝着他走了过去。 “王爷。” 萧景玉没想到她会主动跟自己打招呼,脚步一顿,眯起眼睛看着她,“什么事?” 他对这个女人可提不起什么好脸色。 而且……青云道长不是说,今日一定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结果么? 为什么这个女人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夏清浅冷冷看着他,“前两日宫里的事,你不需要给我一个解释么?” 萧景玉先是一愣,然后脸色陡然阴沉下去,“你临阵倒戈背叛本王,还好意思问本王要解释?” 夏清浅冷笑一声,蓦地 朝他走近两步,“若非王爷的人故意把我拖下水,我原本是愿意与王爷合作的。可是王爷毫无诚意,难不成还想让我乖乖当你棋盘上的棋子,任你摆布?” 萧景玉眼神微变。 她是因为这个,才决定背叛他的? 他皱了下眉,“本王只是……” 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面前的女人忽然朝他凑近,黑白分明的眸直勾勾的盯着他,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神采。 “你现在很困,很累……闭上眼睛,睡吧。” 她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萧景玉只觉浑身说不出的不对劲,拼死想要睁开眼睛,可是双眼还是忍不住疲惫的缓缓闭上了。 夏清浅嘴角弧度深了几分,“笨蛋。” 她飞快的把手里的金寿桃往男人腰间一塞,然后忽然又像是想到什么,脸色微变,急急的转身,朝着长生树的方向走去。 ……… 萧墨寒和八贤王等人很快就走进了那个假山洞,发现了地上躺着的三个人。 除了两个丫鬟,赫然还有八贤王寻找许久的世子。 “风儿!” 八贤王脸色大变,忙不迭的冲上前去。 对于这个老来得子的儿子,他实在是宝贝得很,恨不得将世间所 有的好东西都给他,此刻看到世子这样躺在地上,急得冷汗都冒了出来。 众人见状,也俱是一惊。 “怎么会这样,世子这是怎么了?” “世子平日为人谦和,定不会与人结怨,为什么会有人闯进王府对世子下手?” “这里不止世子一个人,还有两个丫鬟,会不会是他们撞见了什么东西?” “……” 一时间,众人神色慌乱。 萧墨寒微不可觉的蹙了下眉,“苏庭深。” 苏庭深闻言立刻颔首,蹲下去探其中一个丫鬟的鼻息,然后仰头道:“回皇上,只是昏迷,臣这就把她们弄醒。” 他掐着丫鬟的人中,那丫鬟很快就幽幽的转醒过来。 一睁眼看到四周这么多人,她神色微惊,“王……王爷……” 素来祥和的八贤王,此刻却狠狠瞪了她一眼。 因为他也用一样的方式掐了世子的人中,可是最终醒来的却只有两个丫鬟,他的儿子迟迟没有要醒来的意思——那下手的贼人,分明就是针对世子而来! 他脸色阴沉的喝道:“到底出什么事了,为什么你们会倒在这里,到底是谁伤了本王的风儿!” 丫鬟脸色一白,“王爷恕罪,奴婢和小柔姐姐一进 来就被人打晕,再醒来的时候就是现在了,根本不知道此处发生了什么。奴婢也不知道世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啊!” “胡言!”八贤王大怒。 “皇叔。”萧墨寒蹙了下眉,“她说的未必是假话,或许那贼人伤了世子,见她们经过,便将她们打晕,趁机逃出去。” “那这人会是谁呢?”一道突兀的声音从远处插了进来。 众人脸色又是一变。 循声望去,竟是姗姗来迟的端王! 萧墨寒眯起眼睛,“皇叔寿辰,端王怎来的这么迟?” 萧景玉神色如常的道:“皇兄恕罪,臣弟刚才醒来的时候忽然头痛欲裂,便在府中休息了一会儿。幸好金寿桃的供奉仪式还没开始,本王来得还不算太迟。不过谁知一来就看到世子倒在这里——到底是什么人如此穷凶极恶,竟然对一个幼子做出这样的事!” 顿了顿,又低眸看向地上的人,沉声道:“敢问皇兄,不知今日来的宾客,此刻有没有不在场的?” 此话一出,众人俱是一惊。 因为今日来的官员,除了在王府后院休息的那几个,其余的都在这里了,只除了一个人——清妃。 而王府后院那几个重度烧伤,躺 在床上根本不能动,怎么可能对世子下毒手呢? 所以唯一剩下不在场的,好像也只有清妃娘娘了! 想到这里,众人不禁看向帝王。 就连八贤王的眼神也带着几分探究。 萧景玉嘴角几不可察的勾了一下,他终于明白,青云道长说的“满意的答卷”是什么了。 那个该死的女人,刚才明明和她好好的说着话,却不知她用了什么邪术,让他突然失去了意识。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了。 不过不要紧,计划没变就好! 萧墨寒眸色陡然阴沉了几度,“清妃有些问题要问黑凤凰,便留在了长生树下。不过她与世子素不相识,绝无下手的动机,朕倒是怀疑有贼人闯入王府,意图不轨。” 萧景玉挑眉,“是么?那不如现在先让人将清妃娘娘找来,然后……” “找我吗?” 清亮的女声忽然打断了他,远处,一道浅紫色宫装女子的身影缓缓朝着这边走来。 八贤王看着她逐渐走近的身影,克制着怒意,沉声道:“清妃娘娘,不知您刚才去哪儿了?” 话音刚落,没等女人开口,萧景玉忽然眼尖的注意到她腰间一样东西…… 他瞳色骤变,“这是什么!” 第一百九十二章 原来她打的是这个主意!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赫然看到清妃腰间别着一枚金色的东西,若隐若现。 夏清浅一低头,看到那东西,眼底也陡然闪过一丝慌张。 她下意识的后退一步,用手遮住了那东西。 萧墨寒倏地沉下脸。 萧景玉嘴角弧度更深,“清妃娘娘这幅心虚的模样做什么,本王只是好像看到一样奇怪的东西,想与娘娘确认一下,究竟是何物而已。” 夏清浅眸色一闪,故作镇定的道:“本宫为什么要让你确认?” 萧景玉扬眉,“本王自然是说不动深受圣宠的清妃娘娘,不过……娘娘也不打算给八皇叔面子么?” 八贤王厉喝道:“清妃娘娘!”他立刻扭头看向帝王,“皇上,本王原本很是欣赏清妃娘娘,也无意冒犯,这才忍着悲痛好声好气的与她说话,可是她这般模样实在让本王费解。还望皇上能请娘娘拿出腰间的东西,也好让大伙儿知道她究竟是否清白。” 萧墨寒当然知道她是清白的。 可是,如果她被人陷害了呢? 他眉心紧紧蹙起,不经意间抬眸,却忽然对上女人朝他眨眼的那一瞬,带着几分意有所指的促狭。 萧墨寒眸色微变。 “清妃。”他敛了下眸,目光变得深沉,“把东西拿出来看看。” “可是……” “拿出来!” 夏清浅脸色一白,只得不情不愿的把腰间的东西拿出来。 下一秒,地上陡然响起一声惊呼。 是刚才昏迷的那个丫鬟,震惊的看着她手里的东西,“这不是王爷的寿桃吗?” 不只是她,其他人也都认出来此物为何! “清妃娘娘为什么要偷八贤王的寿桃?” “据说王爷此番请高人为这金寿桃做了法,供奉之后可保主人长命百岁,她莫非是因为这个?” “可她不是已经有长生果了吗?” “长生果究竟 能不能延年益寿还灵说呢,毕竟没有人吃过呀,可是王爷这金寿桃却是铁板钉钉的!” “所以这两个丫鬟是她打晕的,所以小世子不会也是目睹了这一幕,才被她狠下毒手吧?” “天啊,她实在好狠的心啊!” “……” 四周指责声纷纷。 萧景玉垂下眼帘,掩去眼底一闪而逝的得意。 今日,他就不信这女人还能躲过一劫。 八贤王难以置信的盯着她,两眼发红,“清妃,你若是真的想要,本王便是送你又如何?你为什么要伤本王的儿子!” 夏清浅脸色愈发苍白,慌张的摇头道:“不,王爷我没有,真的不是我!我也不知道这寿桃为什么会在我身上,我真的不知道小世子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可能伤害一个孩子呢?” 她慌忙将寿桃递上去,急得像是要哭出来,“王爷,这寿桃真的不是我偷的,现在就还你好不好?” “你……” 八贤王还要再骂,视线却不经意的瞥过她手里的金寿桃,脸色骤然变了一下。 萧墨寒眯起眼睛,适时的开口,“皇叔,怎么了?” 八贤王一下子抢过女人手中的金寿桃,细细打量起来。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神色古怪的抬头看了夏清浅一眼,“这……不是本王的寿桃。” 夏清浅一愣。 众人俱是一怔。 萧墨寒飞快的朝苏庭深使了个眼色。 苏庭深会意上前,故作疑惑道:“那为什么清妃娘娘身上会出现这样一个寿桃?不是王爷的,可看起来却那么像王爷的,若非细节之处略有差别,或许大伙儿都要误会清妃娘娘了。” 此话一出,众人又是一惊。 没错,如果不是八贤王察觉到这细微的差别,清妃无疑要成为众矢之的了! 所以今日之事,莫非针对的其实不是世子,而是故意栽赃陷害清妃?! 萧 景玉眼神骤然变了一下。 夏清浅看着他陡然变得阴冷的脸色,嘴角几不可察的勾了勾。 然后转头看向八贤王,咬了咬唇,做出歉疚的模样,“王爷,实在抱歉,我刚才不是故意藏着掖着,只是忽然听到端王厉声质问我,我便吓得本能的往后躲藏。低头又看到自己身上忽然多出一样东西,心里慌张,这才不敢把东西拿出来,并非是您以为的心虚。” 八贤王心底一震,脸上顿时闪过一抹难言的羞愧。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刚才愤怒的指责清妃,简直就是可笑至极。 八贤王哪里好意思当她这一声抱歉,讪讪的道:“清妃娘娘莫要折煞本王了,是本王老糊涂,见风儿这般模样,便鬼迷心窍怀疑娘娘的人品,还说了对娘娘不敬的话。只愿娘娘不要与本王计较才是。” 夏清浅苦涩的笑了笑。 下一秒,却听萧墨寒淡淡的道:“端王,那你腰间那又是什么?” 萧景玉脸色又是一变,思绪一下子被拉扯回来,下意识的低头。 众人的视线也都从清妃身上,转到了他的身上。 其实原本是看不到任何东西的,只是端王爷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腰间,然后表情产生了震惊的变化。 众人这才觉得,他一定是摸到了什么! 会是什么呢? 八贤王狐疑又探究的皱眉,“端王,怎么了?” 萧景玉刚要开口,就听萧墨寒冷冷的道:“朕不会偏袒自己的女人,也不会偏袒自己的兄弟。刚才清妃拿出东西自证清白,现在端王是不是也该让众人看看,你腰间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萧景玉呼吸一沉,猛地看向他。 夏清浅似笑非笑,故作体贴的道:“端王爷,看样子八贤王的金寿桃丢了,若是你不拿出来的,很容易让人怀疑你腰间藏的就是那个寿桃啊。” “胡说八道!”萧景玉厉喝。 却在此时,八贤王蓦然上前,不由分说的抽出了他的手。 那一刹,连带着萧景玉腰间的东西也被抽了出来! 四周接连响起倒吸冷气的声音。 因为,那竟然真的是金寿桃! “为什么端王这里也有一个寿桃?” “先别着急,说不定端王也是被误会的呢,刚才清妃娘娘不也是被人栽赃陷害了吗?” “是啊,幕后之人也不知道存的什么心思,到处给人放这种东西,分明是故意引起混乱的!” “……” 这回众人倒是没有急着下定论,尤其在场的官员中还有不少端王党,自然帮着端王引导风向。 可萧景玉的心里还是生出丝丝不好的预感。 怎么会这样? 他竟然完全不知道,自己腰间是什么时候出现这玩意儿的! 偏偏这个时候,八贤王一把抢过他手里的东西,仔细观察起来。 萧景玉心口又是一悬,却听八贤王厉喝,“端王,这就是本王的寿桃!” 众人瞪大眼睛,震惊的目光一下子全部射向了他。 萧景玉脸色大变,“皇叔,这寿桃绝对不是本王拿的,本王也不知道其中有什么误会!” 说到这里,他却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猛地一眼看向在场的另一个人。 夏清浅。 对,就是这个该死的女人! 刚才她主动上前找他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太对,只是听她义正言辞,他还以为她真是来找他控诉的。 可是现在想来,此事一定和她脱不了干系——当时也是因为她,他才会短暂的失去意识——寿桃一定就是那个时候放到他身上的! 原来她打的是这个主意! “清、妃。” 他咬牙切齿。 夏清浅甫一对上他阴鸷的目光,就知道他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这个寿桃,确实就是她放的! 最初她偷寿 桃只是为了避免自己被冤枉,想要先绕到长生树下,找黑凤凰给她做不在场证明,然后想办法找出人群中到底谁要害她,将这寿桃放到对方身上,报对方的栽赃嫁祸之仇。 可是没想到,走到一半会碰到端王。 彼时她就猜测,端王姗姗来迟的目的绝对不会是单纯迟到这么简单——要么是有重要的事耽搁了,要么就是给自己制造最强有力的不在场证明。 所以她决定赌一把——后者。 哪怕赌输了她也不亏,这个男人已经不是第一次要害她了,她报复回去也是理所应当的。 所以趁着四下无人,她把金寿桃放在他的身上。 但如果只是这样,事情会有漏洞,或许还会牵连到她身上——毕竟她是现场唯一没有不在场证据的人,也比端王来的早得多,倒像是她偷了金寿桃之后故意诬陷端王一般。 而让自己撇清关系的最好办法,就是伪装成受害者。 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弄了个金寿桃放在身上冤枉自己——当然,她得确保八贤王可以替她证明清白——只有这样,大伙儿才会因为冤枉她而愧疚,后期也不会再怀疑她。 所以她身上的寿桃,必须和真正的金寿桃有细微的差别,足以让八贤王辨认出来。 至此,她就变成了受害者! 不过这寿桃的形状很难做,她没有办法一下子做出来,还是多亏了黑凤凰的帮助——金子遇到普通的火不会融化,可是遇到黑凤凰的神火却会。 计划很完美,只是她刚才还在思考,该怎么把话题引到端王身上。 没想到,某个男人竟然看穿了她的计划,还替她完成了最后一项工作! 想到这里,夏清浅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觉的柔和。 旋即掩去眼底的神色,抬眸,做出惊讶的样子,茫然的看着端王,“怎么了,端王爷?” 第一百九十三章 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萧景玉脸色更难看了。 虽然他猜到了一切,可是他刚才碰到夏清浅的事根本没有任何人看到,如果他现在咬出她,倒显得是他故意栽赃一样! 最关键的是,这女人装的一手好可怜,把自己伪装成这件事里的受害者,现在所有人都对她抱着同情态度,谁还会相信一切都是她自导自演的? 他现在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他恶狠狠的道:“本王只是想起,进门的时候遇到过清妃娘娘,不知娘娘能否替本王说句话,证明本王没有偷这金寿桃?” 话音刚落,所有的目光就从他身上转移到了夏清浅身上。 夏清浅知道,端王在众人心里是个什么地位。 哪怕这里有很多厌恶他的,可也有很多支持他的——虽然她刚才对端王下手时确认了四处无人,可万一有人出来说见过她和端王碰面,那她就有口难辩了。 所以短暂的迟疑过后,她严肃的点头,“我确实见过王爷,也相信王爷的为人。” 众人一愣。 却听她有紧接着补充了一句,“不过我与王爷碰面时说话没超过三句,如何能知道王爷是什么时候进的八贤王府,又如何知道王爷有没有遇到过这两个丫鬟,有没有偷寿桃?” “你… …”端王一怒。 “不知王爷还有没有其他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呢?”她神色无辜的打断了他。 “……” 如果他有其他证据,哪里还用得着在这里跟她废话?! 萧景玉心头怒火阵阵攀升,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眼神微亮,“既然清妃娘娘刚才说自己身上的假寿桃不知是谁放的,那本王现在是不是也能这么说?”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夏清浅心底冷笑,“那可真是太巧了,不过——刚才我说我不知道东西为何在我身上的时候,大伙儿好像都不太信。现在王爷这么说,也不知大伙儿信不信?” 本来端王的说辞是站得住脚的,可是被她这么一反问,就好像强行狡辩一样。 毕竟,如果刚才不是八贤王站出来说那寿桃不是他原本那个,他们一定会误解清妃。 所以此刻,端王想用这种方式完全洗清嫌疑,无疑也是不可能的。 萧景玉的脸色彻底阴沉到了极点。 八贤王在许久的沉默过后,终于开口,“端王,你我本是叔侄,今日又是本王的寿辰,虽然本王不知道你的目的究竟是想要这寿桃还是其他,但是——本王可以在此许诺你,只要你能放过我儿,今日之事本王绝对不与你追 究,也会恳请皇上不与你追究。” 显然,他说的其他目的就是栽赃清妃。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这层意思根本不需要挑破。 可是萧景玉却被气得不轻,“皇叔,本王与风儿也是兄弟,怎么可能狠心残害他?” 萧墨寒淡淡的瞥他,波澜不惊的道:“寿桃在你身上,世子和两个丫鬟晕倒在一起,事实如何已经很清楚了。既然皇叔都这么说了,朕劝端王还是见好就收吧。” “皇兄!”他怒道,“没做过的事让臣弟如何承认?” 他这摆明是打死不认了。 夏清浅摇了摇头,意味不明的轻叹道:“端王这般否认,我们也确实拿你没办法。不过王爷,你现在动怒的样子可不像是身体不适的,怎的今日八贤王寿宴你就迟到了呢?” 她似乎是真的疑惑,表情迷惘的看着他。 可是萧景玉的表情却骤然僵硬了。 因为就在刚才,他来的时候与皇兄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头疼欲裂身体不适,所以才迟到。 可偏偏当时夏清浅不在,所以现在就就算说她是故意的,也没人会相信! 果然,众人也很快想到了这一点,面面相觑。 “端王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莫不是真的做了此等苟且之事?” “可八贤 王都说不追究了,端王还是不愿承认,可见他内心坦坦荡荡,确实是被冤枉的!” “呵,我看是证据确凿却抵死不认吧?毕竟承认了此事,就相当于承认了偷东西伤世子还诬陷清妃,这么多条罪名,就算不会受罚,以后的名声怕是也毁了!” “胡言乱语!端王乃是堂堂正正的清润君子,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我们只看证据,你们不能因为和端王关系好就感情用事!” “……” 端王党和皇权党的争执声愈演愈烈,吵得几乎要打起来。 夏清浅嘴角不易察觉的勾了一下。 她知道,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让端王有口难言名声受损、还让八贤王与之结仇,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她不可能真的指望借由今日之事除掉端王。 这毕竟是位高权重的端王,是当今太后的亲儿子。 萧墨寒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蹙眉道:“今日就到此为止吧,皇叔应该也没有继续寿宴的心情。一会儿朕会找个太医来给世子看看,至于端王……现在没有证据可以证明他是清白的。朕就罚他罢朝七日,自行反思,待朕查清此事之后再做决断,不知皇叔以为如何?” 这结果,对于真的犯下罪恶的人,肯定是 远远不够的。 但是八贤王也清楚,即便端王偷了寿桃,也不能证明他和世子的伤有关。 而且对于爱好玩弄权术的端王来说,七天不能上朝,必然有很多事都会受到阻碍。 所以皇上这么决定,已经很给八贤王府面子了。 八贤王只得狠狠瞪了端王一眼,拘礼道:“多谢皇上。” 萧景玉脸色铁青。 今日非但没有除掉夏清浅,反而惹得自己一身骚,还和八贤王结了仇,简直偷鸡不成蚀把米! 说来说去,这都要怪那臭道士! 待他回去,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 今日八贤王府的宴席就这么不欢而散,端王和端王党离开的时候,脸都是绿的。 萧墨寒准备回宫的时候,八贤王却忽然朝着他们走来,“皇上,清妃娘娘……” “皇叔还有何事?”他问。 八贤王迟疑道,“多谢皇上给小儿安排太医,不过……” 他犹豫了许久,眼底闪过一丝明显的挣扎,然后才下定决心似的道:“罢了,本王今日为了风儿,也舍下这张老脸了!听闻清妃娘娘医术高明,不知能不能请娘娘在太医来之前替风儿看一看,也好让本王知道他到底是中毒还是什么情况。” 夏清浅是本来也有这个打算,只是…… 第一百九十四章 你只要知道,我是来帮你的 世子并非中毒,而是中邪——这话她不知道怎么跟八贤王说。 她迟疑道:“王爷,我的医术没有你以为的那么高。”八贤王以为她是要拒绝,顿时有些失望,却听她又补充道,“不过承蒙王爷信得过,我愿意试一试。” 八贤王眼神微亮,“那就多谢娘娘了。不管结果如何,本王都十分感谢。” 萧墨寒先回了宫,夏清浅则留在王府替世子治病。 她最后还是选择把世子的情况告诉八贤王,虽然不免担心,但是作为父亲,八贤王有权得知实情。 “中邪?”八贤王惊怒交加,又忽然像是想到什么,“这么说,此事未必与端王有关?” “王爷这么想也可以。” 毕竟端王并非修炼之人,毫无灵力。 夏清浅皱眉道,“不过伤害世子的不是端王本人,不代表此事就与端王无关。只是我没有证据,王爷当然可以选择不相信我,我也不会再多言。” 顿了顿,“现在就请王爷去找几株陈年的桃枝和香烛来,我试试能不能替世子驱邪。” 八贤王眼神变了好几变,最终还是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去办了。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长生树和黑凤凰的原因,让他觉得此女不简单,又或许是已 经冤枉过她一次的原因,所以此刻,他心里其实是完全相信这位清妃娘娘的了。 ……… 端王府。 关键看到萧景玉阴沉着脸回来的时候,心里一惊。 王爷走的时候还心情颇好,怎么此刻又…… “那个臭道士呢?” 萧景玉冷冷一眼朝他扫来,厉声问道。 管家知道他说的是青云道长,心里又是一惊,忙道:“道长一直没出去过,老奴这就去把他喊来。” 他匆匆往后院走去,没一会儿就回来了,脸色却也有些难看。 萧景玉声音一沉,“怎么?” 管家硬着头皮道:“回王爷,道长好像不在府中。老奴问今日守门的侍卫,前后门也都说没见过他出去。兴许……他是直接从后院离开的。” 萧景玉脸色铁青。 正常情况,怎么可能不走门? 那个臭道士,绝对是跑了! ……… 八贤王府。 夏清浅趁着八贤王出去准备材料的时候,重新检查了一下世子的身体。 结果却让她发现,世子的指甲缝里,残留着一丝衣物的碎料。 她眼神微微一变。 这是……凶手留下的? 如果是官府正常办案,这东西或许不会有什么帮助,可是身怀异术,她或许能根据这个找到凶手! 夏 清浅心头微喜,立刻取来一张纸和银针,将世子指甲缝里的东西弄出来。 然后仔细的包起来,收入荷包。 刚做完这一切,八贤王也在此时进来,“娘娘,东西来了。” 夏清浅点了点头,便没有再管他,将桃枝插在香烛旁边,一块儿放在世子的床头。 燃烧后的熏香很快就溢满了整间屋子。 夏清浅这才开始用银针刺穴,分别扎入天宗穴、外关穴、阳谷穴这几个穴位。 然后取出一把匕首,在火上炙烤了一会儿之后,忽然刺向世子的胸口。 “娘娘!”八贤王大惊。 却见一股黑血从世子胸前的伤口飙出来,落在地上,竟还诡异的冒着泡,像是具有腐蚀性! 夏清浅却猛地松了口气。 “王爷莫要惊慌。”她及时解释道,“世子体内的邪气被我用银针刺穴导向了同一个方向,最后在胸口汇聚,必须及时排出体内。这伤口没有大碍的,只要后期好好休养即可,那黑血才是关键。” “那现在邪气已经完全驱除了吗?”八贤王心惊胆战。 “并未。”眼看着八贤王脸色又是一变,她立刻补充道:“世子的身体经不起这么大消耗,我不能再放他的血。但是王爷不必担心,现在世子 身体已无大碍,剩下的邪气每日服药驱除即可。” 说完便走到书案旁写了一张药方,嘱咐道:“王爷按照这方子抓药,每次熬药需四个时辰,把水熬干就继续加水。此药每日服用一次,连续服用七日即可。” 八贤王这才放下心来,感激涕零的行了一礼,“多谢娘娘。这病太医是肯定治不了的,今日若非娘娘,本王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夏清浅摇了摇头,“王爷不必客气。” ……… 夏清浅一离开八贤王府,就把荷包里的东西取了出来。 她找了个无人的巷子,拿出一张符贴上那荷包里的碎衣料,口中默念着咒语,便见那符纸和碎衣料顷刻间被燃烧殆尽,化作一道青烟,缓缓的朝着某个方向流动。 夏清浅眼神一亮,立刻跟上。 她走了很长一段路,跟到京郊一所破败的民居,见青烟飞入院中,便也推门走了进去。 此处不像是有人居住的,门前结满蛛网,院里草木枯败,甚至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霉味。 可是走到后院,却陡然注意到一道穿着青色道袍的身影,正在盘膝修炼。 是他! 那个凶手! 虽然此人当时戴着面具,但是这双眼睛她不会认错的! “你果然在 这里!” 青云也察觉到了她的存在,锐利的视线倏地朝她射来,先是在她脸上停滞了一秒,带着某种深远幽邃的熟悉感,然后忽然古怪的笑了一声,“不愧是你,竟然能找到我。” 夏清浅觉得他这句话明显的意有所指,眼睛一眯,“你认识我?” “算是吧,如果你还记得的话。”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 对方似乎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起身便要离开。 夏清浅陡然冷下脸,“站住!今日八贤王府的事,是你在背后帮端王?” 青云冷笑,凉飕飕的盯了她一眼,“端王算是什么东西,也配让我帮他?” 夏清浅心下微惊。 这人好狂妄! 偏偏又狂妄的让人并不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 而且这个人从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好像认识她一样——他也确实是这么说的。 难道是原主的朋友? 她面露探究,“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 青云静静的看着她,眼神深邃的道:“你只要知道,我是来帮你的——不管是上辈子的你还是此刻的你,都是你夏清浅。” 夏清浅瞳孔一缩。 上辈子? 他知道她是穿越而来的! 所以他“帮”的也并不是原主,而是她?! 第一百九十五章 所以注定又是一次交锋 可是,她穿越这件事情就连萧墨寒也只是猜测,旁人又怎么可能知道? 而且今日若非她看穿端王的阴谋,被陷害的人就是她了,这人又怎么可能是来帮她的? “你不必拿这种眼神看我,我帮的自然不是你以为的事。” “我以为的是什么?”夏清浅陡然沉下声音,“你少故弄玄虚,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 “放过?”对方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哈哈大笑,“夏清浅,你如今换了身体,灵力溃散,打不过我的。是我该奉劝你不要浪费力气才对。” 说完,竟无所顾忌的转身走了。 夏清浅眼神一厉,一掌劈过去。 然而还没碰到对方的衣角,竟被一道强大的灵力场震开,震得她虎口发麻,整个人倒退了好几步。 夏清浅陡然一惊,不敢置信的看着对方的背影。 这人当真好强大的灵力! 别说是现在的她,就算上辈子鼎盛时期,她也未必能在短时间内将他撂倒。 所以刚才在八贤王府,他也不是真的被吓跑,而是故意做出逃跑的样子? 没错,如果他真的要杀世子,她根本来不及解救。 甚至……哪怕他要对付她,她也没有办法反抗。 夏清浅眼神变了好几变,那他刚 才在八贤王府为什么要这么做,又为什么要假意帮端王做事?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冲着他的背影吼道。 “凤凰真血,银针驱邪,如今我已确定你就是你。” 他的声音越来越远,莫名透出几分仙风道骨的深沉空灵,“时机一到,你自然会知道我要干什么。” ……… 夏清浅回到宫里,还有些魂不守舍的。 她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刚才那人不但知道她是穿越的,听他的意思,还知道上辈子的她是谁! 所以他也是穿越而来吗? 可他是凭借什么认出她的? 【凤凰真血,银针驱邪……】 耳畔不断徘徊着他临走时说的话,夏清浅脑海中忽然有一个念头渐渐成型——莫非今日八贤王府发生的所有事,都是出自他的手笔? 而他的目的也不在于帮端王,而是为了试探她的身份? “在想什么?” 低沉的嗓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夏清浅一抬头,就对上男人如墨的双眸。 她定了定心神,把脑子里那些东西全都压了下去,摇头道:“没……”她扯开话题,“你怎么这么早过来,不是说有事要处理?” “只是巡游的车架图,已经商议完了。”男人淡淡的道。 “巡游?”她 一愣。 “每年过年之前,皇室都会有一次与民同乐的巡游。” 说是与民同乐,其实也就是坐着车架在京城内绕一圈,包括太后帝王、包括皇子公主,让百姓们得见当权者,算作某种程度上的联络感情——当然,能不能达到这效果另说,但这是延续多年的传统。 而巡游就需要路线图,确切的时辰和车架先后顺序,以及随行的士兵等具体事务的安排。 刚才他回宫,就是与兵部尚书商议此事。 只是…… 男人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暗芒,却听女人道:“这么大批人的活动,若是弄不好,岂非很危险?” 萧墨寒看了她一眼。 夏清浅一愣,忙道:“我不是说你处理不了这些事,只是人一多本就容易引起动乱,而且端王……” 萧墨寒打断了她,“你不必解释,这也正是朕担心的事。” 端王才刚被勒令不得上朝,心里必定不忿,很可能会在这一次巡游的时候有所动作。 可巡游是高祖皇帝时就有的规矩,他不可能因噎废食,突然将其废除。 所以注定又是一次交锋。 ……… 德水宫。 德妃坐在妆台前,身后的宫女正小心翼翼的替她梳着发,手指甚至微微颤抖着。 不是她技 术不好,而是德妃娘娘最近实在太可怕,动不动就打骂下人,把德水宫的人都吓得够呛。 可越是怕什么就越是来什么,她不小心扯到了一根发丝,德妃疼得嘶了一声,旋即大怒拍桌,“混账!你要痛死本宫吗?” 小宫女脸色煞白,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奴婢该死!娘娘恕罪啊!” 德妃起身就是一脚踹在她身上,色厉内荏的道:“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活着干什么,本宫看你……” “娘娘。” 门外忽然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德妃冷冷一眼瞥了过去,“干什么,你想替她去死?” 门外的小太监一惊,急忙摇头,“奴才不敢,只是老爷从宫外传来书信,奴才不敢耽搁。” 德妃闭了闭眼,这才压下怒意,“拿来。” “是。” 小太监递上书信,德妃一目十行的浏览起来。 最近她这脾气她自己也知道,越来越暴躁,就连她自己也控制不住。 可实在是一桩桩的事情太气人,上回她好心帮良妃,还被那贱人反过来摆了一道,在太后那里也挨了骂,非但没能除掉夏清浅那个小贱人,还自己落得个众人嘲讽的下场,让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没办法发泄在那些贱人身上,就 只能发泄在这些太监宫女身上了。 忽然,她的视线停住了。 这些年,父亲一直是个中立派,不参与端王和皇上还有摄政王的争斗。 可是这封信上却说…… 她咬了咬唇,眼神闪过一丝古怪的惊诧。 ……… 凤栖宫。 萧墨寒在屋里批阅着奏折,夏清浅正坐在凤栖宫里晒太阳,顺便规划着她往后的修炼进程。 今日遇到那个人以后,她就知道自己需要做的事太多。 却在此时,余光瞥到门口渐渐的走来一道身影,脸上竟还带着罕见的笑容,温柔的道:“清妃……” 夏清浅眯了下眼睛,“不知德妃娘娘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来人正是德妃! 只是从她们认识的第一天起,夏清浅就没在她脸上见过这样的笑容。 “贵干谈不不上,只是来看看你。”德妃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自来熟的在她身边坐下,“这些日子我们之间发生了许多误会,本宫今日来,就是想与你道个歉解释一番,然后握手言和。” “哦?”夏清浅挑眉。 她当然不会相信德妃是来握手言和的,这女人不定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但她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笑,“那不知德妃娘娘打算解释什么,又如何道歉?” 第一百九十六章 只是为了让她相信我没有骗她 德妃咬唇道:“从前本宫对你有些误会,所以处处针对你,是本宫不对,在这里跟你说一声对不起。希望你不要与本宫计较,往后咱们好好相处,行吗?” 她放低了姿态,模样真诚。 可越是如此,夏清浅就越是不信。 好端端的,太阳会打西边出来么? 她似笑非笑的勾唇,“不计较可以,但是德妃娘娘从前那般伤害我,我若是就这么简单的原谅你,娘娘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吧?何况我总觉得,娘娘突然与我示好,定是看在我如今受宠的份上。所以咱们休战可以,但你总得让我看到你的诚意吧?” 德妃额角跳了跳,攥紧手心,恨不得撕了这个嘚瑟的小贱人。 还受宠? 她才不是那种趋炎附势的人! 如果不是父亲来信,她就是打死也不可能跟这小贱人道歉的!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才赔着笑脸道:“清妃说得是,那不知本宫怎么做,才能让你看到我的诚意?” 夏清浅唔了一声,“听闻德妃娘娘宫里有一株千年人参,正好我近日身体不太好,若是娘娘愿意割爱的话……” 后面的话她没有再说,可德妃还是一下子听明白了。 这个小贱人,竟敢这么狮子 大开口? 那可是千年人参,她自己也才这么一株! 德妃肉痛的不行,脸色也有些难看。 “怎么,娘娘不愿意吗?”夏清浅神色无辜的眨了眨眼。 “不。”德妃咬着牙,才费力的挤出一句,“不过是一株人参而已,怎么比得上咱们的姐妹关系?” “如此就好。” 夏清浅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道:“对了,这两日我都打算亲自下厨,若是德妃娘娘没什么事的话,可以赏脸来试试我的手艺。” 德妃眼神微亮,立刻就应下,“好,本宫今晚就带着人参前来。” 说完又寒暄了几句,才离开。 原本正在院中浇水的柳絮这时走过来,奇怪的看着她的背影,“娘娘,您真的打算原谅她吗?” 如果是,那为何要人家一株千年人参——就算人家本是真心的,肯定也会因此结梁子。 如果不是,那按照娘娘的性子,又何必搭理这种人——为了骗一株人参吗? “傻丫头。”夏清浅眼神幽深,“我这么做,只是为了让她相信我没有骗她。” “……?” 柳絮迷茫的看了她一眼。 夏清浅没有解释,只是嘴角的弧度深了几分。 德妃此行肯定 有什么目的,她必须顺着对方,才能让对方的目的进行下去。 所以“原谅”是必须的。 可她若是太简单的原谅,那德妃一定会起疑心——毕竟她从来不是什么大度的人。 只有像现在这样摆着架子提着要求,勉为其难的接受,才更容易取得对方的信任。 夏清浅拍了拍裙裾,慢条斯理的起身,“去,准备晚膳,一会儿德妃会在这里用膳。” 柳絮惊讶,“您刚才不是说,这两日打算亲自下厨吗?” 夏清浅挑眉,轻描淡写的吐出四个字,“就她也配?” 话音刚落,就看到屋内的男人缓缓走出,“谁?” 夏清浅,“……” 她私以为自己还是得维持一个温柔贤良的好人设,所以咳嗽了一声,便笑眯眯的走上前去,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谁都不配。只有皇上您,才能吃到臣妾亲手做的东西。” 萧墨寒似笑非笑的睨着她,“朕怎么记得,柳絮和那只男妖精也吃过?” 夏清浅,“……” 柳絮,“……” 外面的向风华,“……” 天地良心,他已经很久没在帝王面前招摇过市了,为什么这样还能无辜躺枪? 向风华觉得,皇帝陛下在某些事情上,委 实是小气了些。 夏清浅无语的道:“这么长时间了,你就不能忘记吗?” 萧墨寒扯唇,“那时候某个女人一边说着喜欢朕,一边与男妖精勾勾搭搭,朕怎么忘得了?” 夏清浅,“……” 这坎儿是不是永远过不去了? 她眉头一皱,本来想骂他小气鬼,可是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讨好的凑到他面前,“那我若是能想办法帮你解决巡游的麻烦,你可以答应我,不再旧事重提吗?” 萧墨寒眼睛微眯,“什么办法?” ……… 端王府。 管家恭敬的站在底下,把手中的书信交上,“王爷,王家那边传来消息,宫里已经打点妥当。沈大人也把年关的巡游路线图以及车架分布图拿来了。” 萧景玉冷哼道:“那个谢芳菲倒是有几分本事。从前本王花了很大的工夫,也没把他们拉拢过来。” 王家是德妃的母家,沈家则是莲妃的母家。 从前这两家都是中立派,没想到如今竟被谢芳菲那个女人劝服了。 不过,皇兄对莲妃和德妃的态度,也是很大一个原因——要不怎么说前朝后宫分不开呢,皇兄从前不碰任何女人也算一种微妙的平衡,可如今独宠清妃,其他人 必定会有危机感,自然也就变了风向。 萧景玉接过图纸,随便看了一眼,便扔在一旁。 管家一愣,“王爷……” 萧景玉嗤道:“皇兄多疑,从前或许还能信任沈绝。可是将莲妃处死之后,你觉得他还会将这么重要的事交给沈绝来办吗?” 沈绝可是莲妃的生父。 皇兄不可能再完全相信这个人。 所以这图,大概率是假的。 男人眼底闪过一丝阴冷的寒芒,“接下来,就看德妃娘娘的了。” 只要拿到真图,就能进行刺杀。 至于刺杀的对象是谁…… 呵。 ……… 傍晚。 德妃带着千年人参,到凤栖宫来赴约。 柳絮将她带进门之后,便请她到外殿坐下,恭敬的道:“德妃娘娘请稍后,我们娘娘一会儿就来。” 德妃点了点头,“你去忙吧,本宫自己坐会儿就行。” 这凤栖宫是经由冷宫重新装修过的,与其他宫殿很不相同,内外殿之间也没有明显的阻隔,只一扇门便能进入到内殿。 所以里面传来谈话声的时候,德妃一下子就察觉到了。 她愣了一下,立刻放轻脚步走过去。 “皇上这一招引蛇出洞,当真高明!” 屋内传来夏清浅兴奋的声音…… 第一百九十七章 可是,已经太迟了 屋内传来夏清浅兴奋的声音,“现在沈家视我若仇敌,只要你放出消息说我看过这车架图,那沈绝必然会在巡游的时候安排一场刺杀,借此陷害我。可他不知道,他手里的路线图和车架排布图都是假的,若是按照那图纸的位置进行刺杀,不止他的计划不会成功,你也可以用这个理由除掉他!” 德妃猛地一惊。 兵部尚书手里的图纸是假的? 难怪父亲要她亲自来办此事! 刚才她与夏清浅示好,就是因为收到父亲的信,想着皇上近日留宿在凤栖宫,或许从凤栖宫入手可以找到那图纸。本来她还担心事情败露把自己牵连进去,可是现在听夏清浅这么一说,她却再无顾忌——只要她神不知鬼不觉的偷到正确的图纸,那这一切就会怪到夏清浅的头上! 毕竟,兵部尚书手里的图纸是假的,而外界知道的看过图纸的,就只剩下皇上和夏清浅了! 不可能是皇上,那就只能是清妃。 “嗯。”帝王的声音也从里面传来,“莲妃死后,朕早就想除掉沈家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此番的年关巡游刚好是个契机。” “皇上睿智!” “浅浅,你放心,朕永远不 会这么对将军府。” “我知道。你都把这么重要的图纸给我看了,我还能不相信你对我的情谊吗?” “……” 两人的话题逐渐从巡游的车架图,转移到了黏黏糊糊的情话。 德妃咬了咬牙,脸色有些难看。 皇上当真是偏心,对那小贱人好也就罢了,竟就连带着也偏心将军府。 难怪父亲和沈尚书都会从原本的中立派,变成如今倒向端王的派别! 她闭了闭眼,彻底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将那图纸偷到手。 忽然,里面传来脚步声,德妃脸色微变,立刻转身朝着刚才坐的位置走去。 夏清浅大约是没想到她已经在这里,愣了愣,脸蛋有转瞬即逝的僵硬,“德妃娘娘来得这么早?” “是啊,来早了。”德妃一看就知道她在心虚,心底冷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温和,“没想到皇上也在这里,臣妾给皇上请安。” “免了。”萧墨寒淡淡的道,“今日朕还是沾了你的光,才吃到清妃亲手做的晚膳。” “臣妾惶恐。皇上若是想吃,清妃想必是随时都愿意为您下厨的。” 萧墨寒勾唇,“坐吧。” 德妃从未在帝王脸上看到过任何笑容,此刻一见 ,心里的酸楚却更甚了。 因为这笑容不是为她。 她闭了闭眼,勉强维持着笑意坐下,又勉强用完了这顿饭,还与夏清浅约了明日,才离开凤栖宫。 接连三日,德妃都和夏清浅关系密切的待在一起。 后宫之人对德妃嗤之以鼻,明明当然联合她们一起攻击清妃的是她,现在巴巴与人交好的还是她。 可谓趋炎附势! “本宫如今受的屈辱,一定会统统还给她的。”德妃咬牙切齿的捏着手里的东西。 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眼神一厉,“去,把这图纸交给父亲。” 三日时间,足够她把路线图和车架图完完全全的临摹下来。 只要再等两天,巡游日一到,夏清浅就死定了! ……… 两日后,皇室巡游。 大街上布满浩浩汤汤的人群,百姓们无不想瞻仰帝王和太后以及后宫妃嫔们的仪容。 虽然用夏清浅的话来说,看一眼也不会长块肉,可是一人当权的时代,本就充满了崇拜主义。 马车都是封闭的,到了特定的地方才允许打开车窗,与百姓互动。 所以此刻,饶是百姓们欢呼声震天,还是看不到帝王与太后的半丝容颜。 夏清浅坐在马车里 ,有些紧张的攥住了手心。 身旁的男人见状,伸手握住了她,“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你不必慌张。” “可是……” 夏清浅神色莫辨的看了他一眼,忧虑道:“我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她有很不好的预感,好像会有什么事脱离掌控。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却听人群中传来一阵喧哗! “有刺客,护驾——!” 车架外,大批黑衣人持刀而来。 百姓们大惊,吓得四处逃窜,惶恐的尖叫声一时间充斥着耳膜。 夏清浅本来是应该坐在车里不动的,可她忽然拂开男人的手,“我去看看!” “夏清浅!” 萧墨寒低喝一声,脸色蓦地沉了下去。 然而女人已经从窗口跳了出去,临走之前还扔给他一句,“望皇上以大局为重,不可出来找我。” 萧墨寒的脸色顿时更阴沉了。 这个该死的女人,总是这么不按常理出牌! 夏清浅一出去就绕到了路边,没有加入打斗,而是选择了纵观全场。 御林军不断的冲上前保护宫里的主子们,人群中还有易容成普通百姓的暗卫。所以黑衣人的数量虽然很多,但他们这边也并不需要惧怕。 至 此,情况都还在掌控中。 可是下一秒,夏清浅的脸色却忽然变了。 今日巡游之前,萧墨寒下过旨,不管发生任何情况,都不准任何人打开车窗。 虽然最初后宫众人坐进车里的时候肯定会被看见,但是后来车辆位置几次变换,而且每次变换的时候会连同身边的侍卫一起换,就是为了防止有人刻意去记马车的位置。 所以到这一刻,门窗紧闭,已经没有人知道哪辆马车里坐的是谁。 唯一知道的,就是握有图纸的人! 也就是说,刺客不该有任何针对性——或者只该针对他们那两张假图纸上的信息,进行刺杀。 那么他们刺杀的方向,就应该是她和萧墨寒的马车。 毕竟,刺杀帝王是端王一直以来的目的,而刺杀她,则是端王和德妃为了报最近结下的仇。 可是现在,情况好像不太对? 黑衣人不但用到了兵部尚书那张图纸,用到了凤栖宫里那张图纸,竟然还用到了…… 夏清浅瞳孔一缩,立刻从一旁的地上捡起一把剑,飞快的朝着第三个方向冲了过去! 可是,已经太迟了。 “啊——!” 痛呼声传来,夏清浅脑子里那根弦狠狠绷了一下。 第一百九十八章 好歹毒的计谋! 她一剑刺开那黑衣人,鲜血溅到了她的脸上,她却无暇顾及,挥剑应付着源源不断的黑衣人。 幸而,打斗持续的时间并不长。 御林军和暗卫很快就击退了刺客,马车里的人也得以出来,惊魂不定的看着四周。 车队里,几乎无人受伤。 可是…… 当他们看到夏清浅身旁的人时,却纷纷瞪大了眼睛,惊恐的尖叫出声。 因为这唯一受伤的一个,竟然是太后! “我刚才听到有人叫喊,还以为是后宫哪位姐妹,没想到竟然是太后!” “这可怎么办啊,太后她老人家年纪大了,这么一剑下去,会不会受不了啊?” “快,太医呢?不是有随行的太医吗,快出来看看!” “清妃不是也会医术,清妃就在太后娘娘身旁,赶紧看啊!” “……” 四周惊呼的声音一阵高过一阵。 这个时候,夏清浅当然不会顾及着与太后敌对,所以不肯替太后医治。 她只是太震惊,所以忘了动作。 太后这一剑刺进左胸口,只要有分毫的偏差,就会伤及心脏。 到那时,太后就没命了! 先不论端王是怎么知道正确的车架位置的,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真的有办法知道,可他好歹是太后的亲儿子啊,竟然做出这种事情? 太后眼睛里也闪烁着不可置信的情绪,费力的想要撑起身 子,奈何太痛了,她实在撑不起来。 “母后!” 萧景玉疾呼一声,冲过来想要抱着她,可又不敢挪动她受伤的身体,只能在一旁痛苦的看着她。 他装的太像了,旁人看在眼里,只觉端王与太后母子情深。 然而太后却是眼眶泛红,又惊又痛的瞪着他,狠狠的挤出一个字,“你……” 萧景玉蓦地打断了她,“母后您别说话了。”他急促而担忧的道,“儿臣知道您在担心什么,您放心,儿臣一定不会让您有事的!” 夏清浅想,太后原本大概是想说,你这个不孝子之类的。 如果她有这么一个儿子,为了权力不择手段,她大概也会恨不得直接死了算了。 虽然她讨厌太后,可是这一刻,她深表同情。 夏清浅闭了闭眼,叹息着蹲下,“太后娘娘,让臣妾替你包扎一下伤口吧。” “滚开!” 萧景玉猛然呵斥,恶狠狠的瞪向她,“今日的车架排布图只有你和皇兄还有沈尚书知道,如果不是有人泄露了车架分布位置,怎么可能其他人都没事,刺客就这么巧刺杀到母后头上?”他的声音越来越沉,语气中的指控意味也越来越浓,“清妃娘娘,本王知道你因为很多事情对母后和本王都不满意,可是母后她也并未真正对你做过什么,你怎么能狠得下心这样对她?” 他竟然恶人先告状! 夏清浅蓦地冷笑一声,“端王若是真的关心太后娘娘,就该让人先替太后娘娘诊治——就算不是我来包扎,也该是一旁的太医。而非一味毫无证据的随口指责,毕竟,凶手到底是谁还不一定呢!” “除了你还有谁!” 他大怒,忽然扭头看向一旁的帝王,“皇兄,您信任清妃宠爱清妃,臣弟都认了。可今日巡游这么重大的事,您是不是不该把车架分布图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一个后宫女人去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故意借着这个机会,除掉母后这个眼中钉呢!” 此话一出,众人俱是一惊。 别说,帝王与太后端王之间恩怨,其实他们都心知肚明。 只是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当着群臣和后宫百姓的面,这么堂而皇之的宣告出来。 不过不管帝王是抱着什么心态,端王有一句话却说得没错…… “这车架图给清妃看,确实有些荒唐啊!” “不管此事与清妃有没有关系,可是自古后宫不得干政,皇上怎么能这么做呢?” “端王说的也有道理,车架分布如此复杂,若不是提前知道的人,如何这么精准的找到太后刺杀?” “……” 夏清浅总算知道,端王今日这一出,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不只是想要她和萧墨寒死,也要借着太后的伤激化矛盾 ,让众人都以为,这是萧墨寒所为。 好歹毒的计谋! 为了让皇帝名声受损,不惜如此重伤自己的母亲。 “放肆!”萧墨寒脸色狠狠阴沉下去,“朕一向敬重母后,你竟敢如此妖言惑众!” “若是皇兄问心无愧,那就请处置清妃!”萧景玉步步紧逼。 “朕当然会处理此事,但要处置的是真正的凶手,而非清妃!”萧墨寒薄唇抿成冰冷的直线,“现下的当务之急是先救母后,端王若是再横加阻挠,就别怪朕不客气了!” “臣弟……” “王爷。”夏清浅忽然打断了她,意味不明的道,“你是不是不希望太后娘娘好起来啊?” 萧景玉脸色微变,猛地看向她,“你胡说什么?” 夏清浅扯了下唇,讽刺道:“不然,为什么从刚才开始你就不让太后娘娘说话,也不让旁人医治?莫不是怕太后娘娘说出什么不利于你的话,所以故意拖延时间,想害死太后娘娘?” 萧景玉呼吸一沉,目光愈发阴鸷下去,咬牙切齿的道:“清妃,你这是分明贼喊捉则,倒打一耙!” “我再说一遍,与我无关。” 夏清浅冷冷盯着他,一字一顿的道:“端王和诸位都可放心,我已经知道真正的幕后指使者是谁,一会儿就会给你们一个交代。不过在那之前,还是太后娘娘的凤体更为 重要!” 话音刚落,众人又是一惊。 已经知道凶手是谁——莫非她是想说,兵部尚书吗? 毕竟此事,只有他们三人知道。 众人不禁看向兵部尚书沈绝,沈绝的脸色也微微变了一下。 端王心下微沉,不知道这女人在打什么算盘。 她怎么可能知道幕后主使? 就算能猜到,她也没有证据,凭什么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 他拧了下眉,刚要上前,却被夏清浅狠狠推了一下,“元统领,端王现在悲伤过度神志不清,麻烦你先看着他,让我替太后娘娘疗伤。” 现在受害者是太后,而端王身为太后的亲儿子,旁人自然不会怀疑他,所以她也不能做的太过分。 否则,她真想直接把这个畜生按在地上打。 “是!” 元修是萧墨寒的人,见帝王不曾阻止,自然听她的。 萧景玉大怒,“放肆,你们敢这么对本王!” 夏清浅没有理他,直接走向太后。 可不只是萧景玉,其他人看她的眼神也有些质疑。 甚至有人道:“皇上,清妃娘娘到底是嫌疑人之一,在她洗清自己的污名之前,由她替太后娘娘疗伤真的好吗?” 夏清浅心底冷笑,直接蹲下问太后,“太后娘娘,若是您信不过我,便让太医动手。不过您这伤迫近心脏,最好还是我来替您包扎——您愿意让我试试吗?” 第一百九十九章 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 她知道太后现在说话很艰难,所以原本只指望对方点个头而已。 熟料太后却直勾勾的盯着她,费力的挤出一句,“哀家……信你。” 众人又是一惊。 连当事人也这么说了,不管是不是表面上做样子,他们都不好在说什么。 刚才进谏的那个,也只好讪讪的退下。 “来人!”夏清浅冷静的吩咐道,“扯下马车帘子,用布匹将我和太后的周围起来,再拿两瓶酒来。” 说罢,立刻有人照办。 四周很快就围起了帘子,遮挡了众人的视线,中间只有夏清浅和太后两个人。 往日她和太后结怨已深,并不会因为太后今日倒霉就原谅对方,自然也不是因此才救人。 可惜,别无他法。 不过她可以选择的是,用医术还是灵力疗伤——那天遇到那个人之后,她就决定好好修炼,每一分灵力都要用在刀口上,再不会滥用。所以此刻她理所当然的选择了针线将太后的伤口缝合起来,也没有用灵力给对方止疼。 也不知是太疼还是因为那幕后主使的身份,素来深沉的太后娘娘,眼角竟有泪滴滑落。 “你是不是觉得哀家活该?” 太后闭着眼,涩然的声音低低的响起。 夏清浅动作顿了一下,才道:“没有。就算是穷凶极恶之徒,也该用律法将其绳之以法,而非以暴制暴。” 她将手中的针线打了个结,淡 淡的道:“好了,只要好好休养,不会有大碍。但是伤口没有上药,太后娘娘回宫之后,还是得让太医用一些祛疤的膏药。” 太后闭上眼,诡异的笑了一声,咬牙切齿的道:“哀家偏要留着这疤。” 像是恨极,像是为了证明什么。 夏清浅皱了下眉。 她知道,太后狠不下心真的做什么,否则刚才能说话的时候,就会直接指认端王。 所以她也没指望今日这幕后主使,由太后娘娘亲口道出。 夏清浅起身,直接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众人见她出现,眼神都带着几分忐忑。 萧墨寒问,“如何?” 夏清浅摇摇头,“没事了,让人将太后娘娘抬上马车,好好休息吧。” 萧墨寒嗯了一声,朝身旁的人使了个眼色。 暗卫立刻照办。 然而人群中又有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清妃娘娘,刚才给母后治病之前,你是不是说过,你已经知道今日刺杀的幕后主使是谁?” 是端王! 夏清浅冷冷扫了他一眼,忽然扬手指着某个方向,“很简单,真凶就是……她!” 众人纷纷顺势看过去,可映入眼帘的,却是……德妃?! 天啊! 四周骤然响起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怎么会这样,德妃娘娘好端端的刺杀太后做什么?” “是啊,德妃如今已是四妃之一,位高权重,怎么可能做出这么不理智的事? ” “清妃莫不是与德妃娘娘有仇,所以故意往她身上泼脏水?” “可这几日清妃与德妃不是走得很近么,我还以为她们冰释前嫌了啊!” “……” 没有人愿意相信这个结果。 端王冷喝一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德妃更是睁大眼睛,震惊的看着她,“清妃,刺杀皇上和太后可是死罪,你怎么能这么冤枉我?” 她没有想到,夏清浅竟然猜到是她,而且一下子就把她指了出来,所以脸色有些苍白。 看来这女人前些日子对她好,都是装出来的! 不过也无所谓,那些事情她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这小贱人不可能有证据! 所以顿了顿,又做出泫然欲泣的模样,“前些日子我与你道歉,还送上一株千年人参,你不是已经原谅我了吗,为什么现在又这么对我?” 众人一听,越发难以置信的看向夏清浅。 千年人参?! 没想到,清妃竟然这么狮子大开口啊! 夏清浅对上众人怀疑的目光,却也不急,“德妃娘娘,你说你为了与我道歉送上千年人参,确实没错。可是我很好奇,以你对我的厌恶——每一次但凡出点什么事,你都会头一个站出来指责我,恨不得我被皇上太后凌迟处死,为什么这回却宁愿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与我道歉?” 德妃脸色微变,想了想才道:“自然是反思了过往,觉 得从前误会了你,想要重新与你修补关系。” “可是一个在你道歉时狮子大开口,让你付出巨额代价的人,或许你并没有误会她呢?” “……” 德妃脸色变得更厉害了,“本宫当时没想这么多,只是真心诚意的道歉!” 夏清浅哦了一声,“那请问德妃娘娘,知不知道皇上近日都留宿在凤栖宫?” 德妃咬唇,“后宫众人都知道的事,本宫怎么可能不知道?” 夏清浅笑,“好,那再请问德妃娘娘——皇上亲手绘制的路线图和车架顺序图,都放在凤栖宫的内殿,不知德妃娘娘与我示好以后的这些日子,有没有进过我的内殿呢?” “当然没有!”德妃立刻否认,“没有经过你的同意,我怎么可能随便进入内殿?何况你的凤栖宫又不是没有人,我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如何偷偷闯入,还不让人发现?” “那倒是。” 夏清浅扯了下嘴角,所以不是德妃擅闯,而是她故意把人放进去的。 萧墨寒故意把图交给兵部尚书,就是为了让幕后那些想要搞小动作的人知道,有这么一张图存在。 他不信任兵部尚书,兵部尚书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们都心知肚明,图纸就是假的。 刚好那个时候,德妃找上门来。 夏清浅便怀疑,德妃就是端王的下一步棋。 所以她故意和萧墨寒在内殿进行那一场对话 ,就是为了引德妃上钩! 可德妃不知道,第二张图也是假的。 前些日子,德妃日日都来凤栖宫,期间一共找了三次机会,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潜入内殿,临摹图纸。 其实她每次都在场,只是每一次都没有拆穿,否则又怎么把这些人揪出来呢? 结果果然,今日这场刺杀,大部分黑衣人都是按照德妃的图纸来的,刺杀目标直指她和萧墨寒! 而兵部尚书那张,或许端王是为了以防万一,也让其中几个人根据这张图纸行事。 或许唯一出乎意料的是,那一拨朝着太后而去的人。 她没有想到,端王会如此狠辣,对自己的母后下此毒手。 夏清浅眼底闪过一丝暗芒,冷冷的道:“不过既然德妃娘娘说自己从未进过内殿,那我若是能证明你碰过那张图纸,是不是就能说明你在撒谎,甚至刺杀之事也与你有关?” 德妃蓦地一惊。 不可能。 这么多天过去了,这小贱人怎么可能证明此事与她有关? 莫不是故意诈她? 偏偏这个时候,夏清浅的声音又缓缓响起,“德妃,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有没有不小心碰过……” “没有!”德妃脑海中神经蓦然一绷,斩钉截铁的否定道,“我从来没进过你的内殿,更没有见过什么图纸!” “好!” 夏清浅冷笑,“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 第二百章 我再问一遍,你到底帮不帮我? 她的脸上透着十足的自信,“敢问德妃娘娘,可知迷迭香?” 迷迭香是一种特殊的香料,普通人是闻不出任何气味的,它之所以被唤作“香”,是因为有一种特殊的黑色蝴蝶,会根据香味找到迷迭香的使用者。 神奇的是,这香味可持续七日不散,所以在追踪特定的人时,往往会用到这种香料。 德妃心里蓦地一惊。 她已经隐隐猜到,这个小贱人接下来会说什么。 “知……知道又如何?”她眼神闪烁。 “很简单。”夏清浅勾了勾唇,“皇上为了防止有人盗图,所以那几张图纸上……就有迷迭香。” 德妃猛地一震。 旁人看着她这幅反应,不禁面面相觑。 德妃娘娘若是真的没做过,为什么会是这幅心虚的模样? 四周怀疑的目光朝她射来,德妃脸色发白,几乎是立刻道:“不过就是一种随处可见的香料而已,本宫前几日刚好碰过,身上有这气味不是很正常?” 夏清浅脸色微沉,“在哪儿碰过?” 德妃扬起下巴,“你管我在哪儿碰过,难不成本宫做什么事还要跟你交代?倒是你,仅凭这一点就想诬陷本宫刺杀太后,会不会太武断了点?” 夏清浅脸色更沉,“你确定你没有撒谎?” “当然!”德妃斩钉截铁。 她现在已经确定夏清浅除此之外没有其他证据,因为这小贱人听她这么说,脸色就变得如此难看。 那么只要她不承认,这小贱人就拿她没办法! 夏清浅却忽然笑了一声,“好。”她张开手,放出手心里一只黑色蝴蝶,“这就是能辨别迷迭香的黑蝶,若是它现在飞到你身边,就能证明你说的是真话。” 人群中,有人倏地变了脸色。 德妃有些奇怪的看着她,“什么叫飞到我身边,就能证明……” 她的话只说了一半 ,就戛然而止。 因为这蝴蝶,根本没有飞向她,而是直直的朝着太后的马车飞去! 众人蓦然瞪大眼睛,倒抽一口凉气。 萧墨寒眸色微微暗了下去。 人群中,有人神色变得更厉害,是与周围的人截然不同的阴沉和紧张。 夏清浅眼角的余光瞥见,心底蓦地闪过一抹冷意。 这蝴蝶,是她刚才与黑衣人打斗时随手抓的,现在却飞向了太后。 其实迷迭香和黑蝶的追踪,还有一个特殊点她刚才没说——虽然迷迭香七日才会消散,可是一旦被涂了迷迭香的东西或人身上出现浓重的血腥味,那么黑蝴蝶便不会再继续追踪。 刚才她还有那么一丝丝怀疑,此事会不会与端王无关——毕竟太后是他的生母,毕竟一切也只是她的猜测,没有任何证据。 可是现在…… 显然是因为刚才太后中剑,浓郁的血腥味赶走了黑蝶,而此刻包扎完,血腥味减弱,黑蝶才又重新飞向太后——也就是说,太后身上就有迷迭香无疑! 而能在太后身上下迷迭香的人,除了端王还有谁? 夏清浅看着他阴鸷又紧绷的脸色,有些嘲讽的想,果然不该对这样的人抱有任何期待。 她飞快的敛了下眸,重新看向德妃,“德妃娘娘,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德妃又是一震。 有人震惊的出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很简单。”夏清浅冷笑,“德妃偷了车架图,所以一听到我说车架图上有迷迭香,就立刻心虚的说自己无意中碰过,可她不知道——我是故意唬她的!车架图上根本就没有什么迷迭香!” 德妃脸色刷的一白。 四周震惊的目光纷纷落在她脸上,她蓦地攥紧了手心,却完全哑了声。 却在此时,人群中骤然响起一声冷笑,“是,德妃娘娘是撒谎了。可是清妃 你无缘无故给她扣上一个行刺皇上和太后的罪名,又步步逼问吓得她神志不清——哪怕她位高权重,终究也只是一介妇人,心中害怕所以撒个小谎,不也是理所当然的吗?” 是端王! 夏清浅冷冷盯着他。 这男人,她还没有找他的麻烦,他倒是自己找上门来了! 为了维护德妃么? 不,他哪里有这么好心,不过就是为了针对她而已! 萧景玉勾起嘴角,眼底酝酿着阴鸷的凉意,“本王可以理解清妃娘娘急于洗清自己的嫌疑,可是为了一己私欲如此欺负旁人,是不是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德妃也在此时接上话,“是,端王说的没错,我不过是因为害怕才会撒谎。”她又是愤怒又是委屈的道,“试问在场的人谁碰到这种事不会害怕?” 这番解释,倒是也说得通! 而且杀人总要有动机,德妃娘娘家中也是世代忠良,无缘无故怎么会做出这种灭九族的事情来?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又落回夏清浅脸上。 “清妃娘娘,除此之外,您还有什么更直接的证据吗?” “是啊,为什么您就认定此事与德妃娘娘有关,就因为那几日她一直在凤栖宫吗?” “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娘娘给人定罪之前,还是要有充足的证据才好。如若不然,倒像是清妃娘娘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故意诬陷德妃娘娘了!” “……” 众人的矛头重新回到了她头上! 夏清浅闭眼,忽地笑了一声,“我当然有证据——想必玉髓红这种东西,大伙儿应该都不陌生吧?” 自然不会陌生! 众人面面相觑,这可是西凉纸币制造时必须用到的染料。 “前几年西凉境内忽然出现一大批假币,官府为了杜绝这种情况,专门在纸币的印章处加了玉髓红这种无色的染料——只要涂 上特定的检验药水,玉髓红就会变成红色。待药水风干,就会重新变成无色。而且这玉髓红只有国库和官府可用,其他人根本不可能拿到。” 说到这里,夏清浅忽然直勾勾的盯着德妃,“这车架图上虽然没有迷迭香,却有玉髓红。这玉髓红一旦沾上,就永远无法抹去。很多制造钱币的工人手上沾都有这种无色的染料,可鉴于它是无色的,他们也不曾放在心上。但是德妃娘娘你养尊处优,是绝无可能接触到玉髓红的,没错吧?” 德妃狠狠一震,脸上的血色刹那间褪得干干净净。 完了。 她脑子里忽然一片空白,只有这两个字不断的回荡。 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可是面前的人却比她动作更快,迅速走到她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 “这检验的药水,我也带在身上了。”夏清浅眼神锐利,“既然德妃娘娘这么理直气壮的咬定自己是清白的,那现在我们就来试一试,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清白好了。” “不!”德妃尖叫一声。 可是面前的女人力气实在太大,她根本就无法挣脱! 手上忽然一凉,下一秒,四周就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因为,德妃的手真的变了色! 天啊! “不是……不是我!”德妃瞳孔紧缩,崩溃又失神的摇头,“我不知道这玉髓红是什么时候沾上的,或许是不小心呢,我真的没有……” “呵。”夏清浅冷冷的打断了她,“这一招,你刚才已经用过了。” 刚才她故意提到迷迭香,除了试探端王之外,也是为了诱德妃上钩。 她知道,德妃一定会撒谎。 若是她直接道出玉髓红,万一德妃找个借口说自己什么时候不小心碰过,或许还是会有人相信。 所以,她才用“狼来了”的方式,打消众人对德妃的信任 。 而现在,经历过刚才那一次的众人,看德妃的眼神已经完全不复信任。 想到这里,夏清浅又扭头看向脸色难看的端王,“端王爷,现在,你还想替德妃娘娘解释什么吗?” 萧景玉脸色狠狠阴沉下去。 他无话可说。 事到如今,要是他再替德妃解释,倒像是他别有用心了! “没有,是吗?”夏清浅冲着他笑。 顿了顿,又意味不明的补充道:“不过王爷,若是连你也不帮德妃娘娘的话,她可就真的死定了。” 偷车架图、刺杀皇上和太后,害的太后身受重伤……这一切一切加在一起,就是谋反的罪名! 不止德妃会死,只怕是她整个家族,都要被诛灭! 德妃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猛地从惊恐和怔忪中回过神来,满是希冀的看向端王,“王爷,你帮帮我,你帮帮我啊!” 萧景玉眉头紧蹙,别开了视线。 德妃身形一晃。 她不会不懂,他这动作和神态,是什么意思。 分明是不打算理她,将她当做了弃子! 她眼底的希冀瞬间化成了空,下一秒却变成极致的怒意,尖声吼道:“萧景玉!” 德妃泛红的眼眶像是要吃人,到了这个时候,她已经顾不得形象,也顾不得其他。 明明她的父亲是中立派,如果不是被这个男人蛊惑,又怎么可能让她去偷什么车架图,怎么可能发生今日这些事,怎么可能让她沦落到这凄惨的一步? 而现在,他竟然想撇清关系? 她咬牙切齿的瞪着他,“我再问一遍,你到底帮不帮我?” 萧景玉额角一跳,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袭来。 他闭了闭眼,只好试图跟她讲道理,“德妃娘娘,不是本王不想帮你,实在是……” “好,你不帮我。” 德妃听懂了他的意思,阴森森的冲着他一笑,“那你也别想好过。” 第二百零一章 清妃娘娘,本王说的对吗? 夏清浅嘴角几不可察的扯了一下 刚才看德妃那副样子,呆呆的像是陷入了魔障,说不定都把端王爷都给忘了。 所以,她提醒了她。 【不过王爷,若是连你也不帮德妃娘娘的话,她可就真的死定了。】 德妃娘娘需要知道,她变成今日这个模样,都是因为端王爷,所以怎么能让端王爷袖手旁观呢? 萧景玉看着德妃气急攻心的样子,脸色一沉,“德妃,你不要冲动!”他忽然像是想到什么,冷冷的指向夏清浅,“现在你应该想的是,为什么清妃会在事发的第一时间就知道你是凶手!” 很显然,这女人是故意的! 今日发生的这一切,都是这女人的阴谋诡计! 他意有所指的道:“前几日她忽然接受你的道歉,还日日与你厮混在一起,你不觉得很可疑吗?” 德妃眼神变了变。 脑子里忽然闪过两个字——难怪。 难怪当时她会偷听到夏清浅和皇上的谈话。 难怪她屡次进入凤栖宫内殿都这么有惊无险,甚至在她临摹车架图和路线图,也没有人来打扰她。 彼时她以为,老天终于眷顾她的苦心,愿意让她除掉夏清浅这个小贱人了。 可是原来,一切都是这个小贱人的诡计。 枉她还自诩聪明,可是却终于还是掉进了这个小贱人的 陷阱里。 德妃一时只觉浑身冰凉,颤抖的闭上眼睛,手心紧紧的攥住了。 还未睁眸,却听一道嗤笑声响起,“王爷现在跟德妃娘娘说这种话又有什么用,不管当时的事实如何,她今日刺杀皇族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无论如何她都必死无疑,甚至诛灭九族。” 德妃猛地看向她。 夏清浅挑眉,“怎么,我说错了?” 没错。 就算她告诉所有人,这个小贱人早就知道一切,甚至故意冷眼旁观的看着她掉入陷阱,旁人也不会觉得清妃该死,只会觉得这小贱人睿智,用这种请君入瓮的方式来除掉对手。 因为有一句话夏清浅说的没错——刺杀之事,板上钉钉就是她做的,而非任何人强迫她的。 “不过,想要改变结局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夏清浅又道,“大伙儿不是都好奇,为什么德妃娘娘明明权势在握,还要想不开犯下这种忤逆大罪吗?”她低低缓缓的声音带着几分蛊惑人心的意味,“我思来想去,后宫争宠嫉妒也不至于做到这一步,所以怕是这背后有人指使吧?” 萧景玉瞳孔一缩。 四周一片哗然。 夏清浅侧目看向萧墨寒,“皇上,臣妾斗胆请求,若是德妃娘娘背后当真有人指使,若是她愿意痛定思痛,坦白这幕后指使者 的身份,您能不能看在她家人与此事无关的份上,放过她的家人?” 德妃踉跄了一步,眼神震惊又复杂的看着她。 她不想如了这女人的愿。 可是,这小贱人实在太聪明了。 故意让她仇视端王,又故意在她陷入绝望的时候站出来,给她指了一条明路。 此时此刻,她就算与端王无冤无仇也一定会把人指出来——她不可能因为她和父亲两个人的罪过,就连累整个家族——何况,端王确实在关键时刻打算将她弃之不顾,所以她也不算是出卖他。 “好。”萧墨寒淡声道,“朕允了。” “皇兄!”萧景玉一惊。 “多谢皇上。”德妃闭了闭眼,“清妃说的没错,臣妾今日所为,确实不是自己的主意。何况臣妾一个深宫妇人,也没有这么大本事调动这么多武功高强的刺客。” 她猛地看向端王,一瞬不瞬,“所以臣妾负责的,不过是将图纸偷到手,然后交到端王手里而已。” 此话一出,四周又是一片哗然。 “德妃娘娘这话什么意思!” “为什么她会说交到端王手里,难道在她背后指使的人就是端王?” “她是不是眼看着自己罪无可恕,所以故意乱咬人啊?” “是啊,端王自己也在今日巡游的车架中,这车队里还有他的生母 太后娘娘和他一母同胞的妹妹九公主,他怎么可能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 “今日伤的最重的就是太后娘娘,端王就算要行刺,也不会专门盯着太后啊!” “……” 四周皆是不信任的声音。 萧景玉更是怒喝,“皇兄,清妃娘娘刚才那话明显带有指向性——即便没有幕后真凶的存在,德妃也一定会指认在场的某个人,因为只有这样,您才能放过她的家人。”他咬牙切齿的道,“您觉得这样的供词,当真有可信度吗?” “怎么没有?”德妃扯唇冷笑,“虽然我确实偷了车架图,不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现在这车架的顺序,与我看到的图上并不相同。” 众人大惊,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又看向帝王和夏清浅。 夏清浅勾唇,肯定了德妃的说法,“确实。” 所以一开始,她用话术一步步的引导德妃承认一切,而非直接用催眠术,也是因为这一点。 从某种意义上说,德妃和端王都是凶手。 可是,她没有证据指正端王,所以必须确保“德妃是凶手”这件事万无一失——今日之事,必须要有人承担责任,否则一切就会指向她和萧墨寒。 也因此,指认凶手的事不能冲动,也不能在旁人知道她身怀异数的情况下,再乱用催眠术 。 她必须要先确保德妃的罪行无可辩驳,再由德妃去指认这个男人! 萧景玉看着女人脸上势在必得的笑容,呼吸猛地一滞。 德妃又道:“既然我偷到的图不是真的,那刺客又怎么会知道太后娘娘坐在哪辆马车里?”她嘲弄的看向萧景玉,“很显然,是因为太后娘娘身上有迷迭香——刚才大伙儿也都看见了,那黑色的蝴蝶从清妃手中飞向了太后娘娘,而能在太后娘娘身上下东西的,只有端王这个亲生儿子!” 萧景玉身形一震。 没错,迷迭香就是他下的。 他用了三重保障,从兵部尚书的图纸,到德妃的图纸,再到母后身上的迷迭香。 他以为一切都会万无一失,可是没想到,现在落入窘境的竟然又是他! 思及此,他脸色变得铁青,“缘何就是本王下的?” 他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猛地盯向夏清浅,“既然德妃偷到的图不是真的,那就说明本王最初的观点未必有问题——说不定这一切都是清妃所为,只是拉了德妃出来当替死鬼而已!至于那迷迭香,或许也是清妃为了洗清她自己的嫌疑,故意弄出来混淆视听的!” 他眼神透着冷湛湛的诡谲,一字一顿的道:“就算没有这香,刺客也照样能找到母后——清妃娘娘,本王说的对吗?” 第二百零二章 好像一瞬间怒意滔天 他这逻辑,一时竟让人无法反驳! 夏清浅不怒反笑。 她就知道,端王会这么说。 可是…… “说得对不对,王爷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夏清浅冷冷的道:“就算我真的想这么做,又哪儿来这么大本事,神不知鬼不觉的接近太后?后宫里的人应该都知道,这两日我从未去过凤鸣宫,如果我要在太后身上下这迷迭香,那就必须经过凤鸣宫其他人之手——而且此人还必须是太后娘娘的心腹,才能替太后娘娘准备衣物或香料。” 她扬起手来,一个一个的指着太后车架旁的宫女太监,“请问端王爷,你觉得这个人是谁?” 几人俱是大惊失色,“奴婢惶恐!清妃娘娘明鉴,我等从未做过任何背叛太后娘娘的事啊!” 接连几道声音响起,都是太后平日宠信的人。 因为清妃这话,很显然把他们都架在了嫌疑人的位置上! 萧景玉眸色一厉,刚要说什么,女人冰冷的声音却再次响起,“放心,我没有说你们背叛太后。因为我夏清浅可以对天发誓,从来没有贿赂收买过凤鸣宫的任何人,对太后做出任何不利的行为——如有半句谎言,天打雷劈!” 她每一个字都透着决绝的寒意,掷地有声的砸在众人心头。 众人又是一惊。 虽然发誓这种东西,能不能应验还要另说。 可是做了亏心事的人总会心虚,鲜少敢这么指天发誓的,毕竟——万 一应验了呢? 所以她说完这番话,众人对她的信任度便又提高了好几个度。 当然,也不只是因为她的誓言,更是因为她前面那条理清晰的分析——就算清妃真的对太后有什么想法,也未必有这个本事啊! 萧景玉看着众人逐渐露出信任的样子,心底怒意更甚,低吼道:“不就是发个誓,你们不要被她的表象欺骗了!” “不就是发个誓?”夏清浅立刻嘲讽的接话,“既然如此,不如王爷你也发个誓,说你没有在太后娘娘身上下过迷迭香,否则今晚回去你就立刻遭人刺杀,死无全尸血溅四方,如何?” “你……”萧景玉大怒。 他没有马上答应。 倒不是他真的相信什么所谓的誓言,而是他觉得这个女人故意套路他! 万一回去的路上他真的遭遇刺杀,岂不是落人口实,让旁人都觉得他的誓言应验了? 可他这短暂的犹豫,落在众人眼中,却是他心虚了! 四周怀疑的目光纷纷落在他身上。 萧景玉这才猛然意识到,他中计了! 只是这“计”并非回去的路上可能会发生什么,而是夏清浅这句话本身,就已经是在套路他! “夏、清、浅。” 他脸色顿时铁青,咬牙切齿。 夏清浅嘴角微勾。 她就知道,端王这样城府深沉的人,一定会想很多。 其实她那句话并没有端王以为的这么复杂,只是为了赚取端王的犹豫而已! “王 爷不敢,是吗?”她敛去笑意,似乎早已料到这一点。 又冷冷的道:“这两日我一直在凤栖宫待着,倒是王爷你……虽然我没有刻意查探过,不过只要询问凤鸣宫的宫人,应该就能王爷这几日有没有去过凤鸣宫了。” 说罢,她再次看向刚才车架旁的那几人。 为首的是沈琼衣,太后最信任的女官。 她神色复杂的垂眸道:“回清妃娘娘,端王爷前日确实来过凤鸣宫。” “沈琼衣!”萧景玉怒喝。 “王爷息怒。”夏清浅讽刺道,“就算沈姑娘不说,难道旁人都没有长眼睛吗?就算你堵得住整个凤鸣宫的嘴,难不成还能堵上后宫所有人的嘴吗?” 对上对方阴鸷如墨的目光,她毫无畏惧的直视回去,冷冷启唇,“现在事实如何已经很清楚了——分明就是端王爷故意借着今日巡游的机会,唆使德妃偷到车架图,刺杀皇上和太后。又在太后身上下了迷迭香,做第二手准备,好在事情失败之后把罪名推到我和皇上身上,简直其心可诛,天理难容!” 虽然,她没有确凿的证据。 可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事实如何,众人几乎都已经心知肚明! 在场的谁也不是傻子,谁不知道端王和皇上争斗已久? 端王想趁着这个机会偷取车架图刺杀皇上、抑或是给皇上栽赃一个恶名,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而且,众人脑中不禁回想起了太后倒地时 的画面——两眼通红,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端王! 彼时他们都以为太后是痛的流泪,可现在想来,或许是她猜到了此事乃端王所为呢? 亲生儿子为了权势做出这种事,换做谁能不震惊不痛心? 哎! 一时间,现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落针可闻的寂静。 众人虽然没有说,可是看端王的眼神,都带着几分不赞同的鄙夷。 萧景玉呼吸急促,四周不断喷出的白雾似乎都在昭示着他此刻剧烈的怒火,咬牙切齿的挤出一句,“可是,你没有证……” 他想说,你没有证据。 事都如今,他只能坚持咬死这一点,不承认对方所有的推断,也不承认德妃的指控。 然而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马车里忽然响起一道叹息声。 众人脸色俱是微变。 紧接着,车帘缓缓被掀开,露出太后苍白憔悴的脸,“清妃,刚才你不是说,这件事或许是哀家身边的人所为么?” 太后威严的目光扫过众人,“哀家不相信此事与端王有关,所以大概就是身边之人所为吧。”顿了顿,“今日哀家的衣服都是琼衣准备的,琼衣,你说呢?” 沈琼衣面色一白。 人群中,有人眼神骤凛。 夏清浅下意识的扭头,却发现四周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以至于她已经分不清刚才那道目光究竟属于谁——那么威严,那么森冷,那么恐怖,好像一瞬间怒意滔天。 是… …沈琼衣的朋友? “奴婢不知道。”沈琼衣脸色苍白的摇头,委屈的看着太后,“太后娘娘,奴婢在您身边这么长时间,一直以来忠心耿耿,您不相信奴婢的为人吗?” “哀家自然是信你的。” 太后淡淡的看着她,“不过,或许是你没有检查仔细呢?难道你无意中犯下的过失,还要旁人替你顶罪吗?” 这个旁人,指的无疑是端王! 可现在哪里是端王替这位沈姑娘背锅,分明是太后要沈姑娘替端王背锅啊! 夏清浅眉头瞬间紧皱。 刚才她只顾着去想那道目光,现在已经彻底清醒过来。 没想到,太后竟然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替端王说话——果然母子情深,哪怕被伤到这一步,还是不忍心看着他被千夫所指!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身旁却骤然响起一道沉戾的嗓音,“母后!” 这声音的方向…… 夏清浅眼睫微微一颤。 回首望去,竟猝不及防的对上男人冰冷的浸着怒意的俊脸。 萧墨寒。 她看了他几秒,静静的想,刚才那道恐怖的目光好像也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与此同时,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好像大多数的时候,这个男人都懒得开口,放心的把一切交给她,只有在碰到他在意的事情时才会出声。 就像当日刚到皇家猎场的时候,他的话也很少,只在良妃的事情上说过几句…… 那么沈琼衣呢? 第二百零三章 善恶到头终有报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过赤裸裸,男人也很快察觉到了,看了她一眼。 四目相对,他瞳眸几不可察的收缩了一下。 很快又移开视线重新看向太后,神色也恢复了平素的淡漠,“朕知道您与端王母子情深,即便他犯下大错您也舍不得他出事,可是您这样毫无证据的冤枉其他人,会不会有些不妥?” “清妃刚才对端王的指控,不也是毫无证据么?”太后意味深长的道,“何况哀家也并未冤枉琼衣,只是询问她,是不是在疏忽或不知情的情况下犯下过错。” 这话不仅替端王撇清了关系,也替沈琼衣免除了死罪。 也就是说,沈琼衣哪怕认下这一切,也只会意思意思处罚一下。 而作为太后的心腹,她若是不认,回去以后无疑会陷入更大的困境。 萧墨寒眸色重重的暗了下去,薄唇不自觉的抿成一条直线。 夏清浅看着他冷厉的侧脸,淡淡的想,虽然她不能确定这男人和沈琼衣到底有没有关系,但是有一点——如果他现在继续替沈琼衣说话,那沈琼衣只会更倒霉。 甚至,会让太后怀疑他和沈琼衣的关系。 所以他不可能再开口。 她眸光微凝,又扭头看了 沈琼衣一眼,却见女人低垂着眉眼,脸色更苍白了。 “奴婢……” 沈琼衣闭了闭眼,嗓音有些发涩,似乎真的打算认下。 夏清浅眉头一蹙,蓦地打断了她,“太后娘娘这话就不对了。”她嗤嘲一声,“刚才指控端王的可不是我,而是今日刺杀的幕后主使之一,德妃。” 她冷冷的道:“德妃娘娘为了保全家人咬出端王,就算暂时没有物证直接证明端王与今日的刺杀有关,可是按照西凉律例第三百四十一条——由罪犯指认的同谋,即便没有证据,也该带回衙门配合调查。现如今端王这种情况,不是应该送去宗人府候审么,怎么能由太后娘娘一句话就免除他的嫌疑?” 太后脸色一沉。 萧墨寒眸色微变。 萧景玉目光阴鸷的盯着她。 这个女人,处处找他麻烦! 好不容易母后出来替他说话,她竟然还在这里搞破坏? “夏清浅。”他咬牙切齿,“你竟敢顶撞太后?” 这一次,他甚至没有称呼她为清妃,而是直接唤了她的名字。 夏清浅讽刺的笑,“我这不是顶撞,而是为了太后娘娘好。毕竟如今这情况,确实需要端王前往宗人府配合调查——王 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太后娘娘不可能公然徇私不是吗?” 一句话,直接堵死了太后的退路! 太后脸色更沉了下去,不悦的盯着她。 夏清浅知道,刚才她替太后治伤的时候,太后或许是感激她的——甚至,或许还怨恨端王的冷酷。 可他们到底是母子,太后肯定不忍心看着端王死。 所以她现在这样屡次破坏,会让太后好不容易对她升起的感激和好感,重新转化成敌意。 可是,她不会因此妥协的。 “好。”太后冷着脸道,“不就是配合调查么,让琼衣和端王一同前去就是了。” “母后……”萧景玉急了。 “住口!” 太后冷冷盯了他一眼,冰冷的脸色不耐到了极点。 众人纷纷低下头,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毕竟,谁也不会感觉不到,太后是忍着多大的怒意帮助端王这个“不孝子”的——若非太后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或许会恨不得亲手杀了他。 “回宫!” 太后甩手放下帘子,马车的车门阻隔了她怒意盎然的脸。 现场一片寂静。 不管是围观的百姓,还是现场的皇室子弟,都没有想到今日的巡游会以这样的方式结 束。 端王虽然没有被当场定罪,可是去宗人府走一遭,那无疑是这辈子都洗刷不掉的耻辱。而且经此一役,不管是他在朝堂还是在百姓心中的声望,都会遭到重创。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清妃娘娘! 众人想到这一点,看清妃的眼神,不禁都透着几分复杂的敬佩。 一次一次,她都向众人宣告着她的智计无双。 德妃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这一次,是我输了。” 而且输得彻底,葬送了家族的前程,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作为对手,你真是让人又恨又敬。” 恨的是她运筹帷幄,每一次开战前都觉得自己能赢,可每一次都还是败在了她的手里。 然而敬的,也正是这一点。 怎么会有如此聪明的女人? 就连太后和端王,也屡屡在她面前吃瘪。 “可是,我从来没有将你当做对手。”夏清浅淡淡的道。 “你……”德妃的脸色瞬间难看下去。 到这个时候,她还要讽刺她? 只是对面的人却又紧接着补充了一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从未想过与任何人争抢。若是还有下辈子,希望你也谨记这一点——善恶到头终有报。” 德妃微微一震。 她忽然觉得,自己输得更彻底了。 “元修,把他们都带走。” 帝王开口,御林军领命上前。 德妃也和端王和沈琼衣一同押往宗人府大牢,因为她在端王行刺一事中,将会成为有力的人证。 萧景玉被御林军带走之前,狠狠剜了夏清浅一眼,又用警告的目光盯着沈琼衣。 沈琼衣眼睫一颤,低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沈姑娘,走吧。”元修走到她面前,低声道。 “嗯。” 沈琼衣这才点了点头,临走之前,似乎往某个男人的方向看了一眼,又似乎没有。 夏清浅发现,一旦怀疑的种子被种下,那不管看什么都是抱着怀疑的态度。 就像从刚才萧墨寒出声开始,她就觉得这两个人关系不简单,于是现在就连看元修,她也觉得元统领对这位沈姑娘的态度,似乎带着某种说不出的恭敬。 “我们也走吧。” 萧墨寒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面前,骨节分明的大掌似乎下一秒就要拉住她。夏清浅看着他越来越近的手掌,脑子里那根神经猝不及防的绷了一下,下意识的避开了他的接触。 一瞬间,两人的表情都僵了僵。 萧墨寒眯起眼睛,“怎么了?” 第二百零四章 若您实在很担心她的话…… 她舔了舔嘴唇,扯出一丝笑容,“没事,先上车吧。” 萧墨寒拧了下眉,才嗯了一声,牵着她走上马车。 夏清浅这一次没有再拒绝,只是上车以后就一声不吭,显得格外沉默。 “这一次德妃的家族和沈家一次歼灭,甚至端王被押入宗人府,都是你的功劳。” 男人低缓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别说只是不再提起那男妖精的事,朕还要重重的赏你……夏清浅?” 大约是发现她的心不在焉,萧墨寒试探着唤了她一声。 夏清浅对上他的目光,啊了一声。 在继续猜忌和直接问他之间,她犹豫了一秒,选择了后者,“你刚才……为什么会替沈琼衣说话?” 男人俊美的脸微不可觉的凝固了一瞬,速度快的她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换了任何一个人,朕都会替她说话。” 萧墨寒神色如常的道:“此事分明是端王所为,太后却想让他人顶罪。先不说旁人会不会因此受到冤枉,端王也会因此逃脱罪责,朕怎么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他这算是……解释么? 夏清浅有些好笑,可是这么简单一件事,这么长篇大论的解释,还真不像是皇帝陛下的风格 。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跟沈姑娘并无交集吗?” 她眨了眨眼,“她只是太后跟前的女官?” 萧墨寒脸色一沉,“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不是已经直接说出来了?”她轻笑,“不方便回答吗?” “夏清浅,你在怀疑朕?” “……” 怀疑?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但至少她愿意把这份暂时还只是疑惑的怀疑问出口,只要他清楚明白的告诉她答案,事情不就结束了? 越是遮遮掩掩,不越是显得心虚么? 夏清浅敛去笑意,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萧墨寒,我再问一次,你跟沈琼衣到底有没有关系?” 男人脸色更沉,嗓音也跟着阴沉下去,“她是母后身边的贴身女官,朕和母后表面平和、实际势不两立——这是后宫所有人都知道的事,你觉得我们有什么关系?” 夏清浅眼睫微颤。 还没来得及开口,行驶的马车就缓缓停了下来,竟是不知不觉间已经回到宫里。 萧墨寒冷笑一声,面无表情的掀开车门,径直下去。 ……… 凤栖宫。 白霜和柳絮敏锐的发现,娘娘回来以后,脸色好像就不太对。 柳絮朝白霜 使了个眼色:怎么回事? 白霜:我怎么会知道? 柳絮皱眉:你不是跟娘娘一块儿出去的? 白霜无辜的摇头:可是娘娘刚才还艳杀四方,彻底扳倒了德妃,甚至把端王送进了宗人府,哪里像是会有什么心事的样子? 柳絮也听说了宫外发生的事,所以也明白她这一眼什么意思,于是心里就更疑惑了。 “娘娘……” 她小声轻唤。 夏清浅这才从怔愣中回过神来,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柳絮试探着道:“您心情不好吗?”顿了顿,“虽然奴婢和白霜做不了什么,不过若是您想找人说说话的话,奴婢和白霜都在这里。” 她心情不好已经这么明显了吗? 夏清浅怅然的道:“我在想,我是不是对他不够信任。” 或许是萧墨寒的身份使然,也或许是她自己疑心作祟,虽然她很喜欢他,可就是没有办法做到完完全全无条件的信任——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就会联想到不好的方面。 刚才他甩手离去的那一幕,不断在她脑子里回荡。 当时她懵了,甚至忘了做出任何反应。 而现在,她很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求助的看向白霜和柳絮,“ 他好像生我的气,不想理我了,怎么办?” 两人一愣,面面相觑。 紧接着,白霜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原来是因为皇上啊。” 她故作惆怅的叹了口气,“虽然属下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皇上对娘娘的心意,属下和柳絮都是看在眼里的。就算他再生气,只要你主动与他说句话,他还能真的不理您吗?” 夏清浅咬唇,“真的?” “当然!” 听到两人斩钉截铁的声音,夏清浅也稍稍放心了些。 虽然不知道结果会怎样,可她把人惹生气了,总是要去的。 就连皇帝陛下这样尊贵的身份,惹她生气了都能低声下气的跟她道歉,她又有什么不行的? 想到这里,夏清浅立刻起身,打算去龙吟宫走一趟。 却在此时,有宗人府的人送来口信,说德妃想起了新的证据要给她。 夏清浅一愣。 ……… 龙吟宫。 元修和苏庭深站在底下,裴盛则是站在帝王的身旁,表情皆是如出一辙的严肃,不敢吭声。 因为他们都知道,今日虽然除掉两个倒戈的家族,又重创端王,但是…… “皇上。” 苏庭深忽然道:“您和清妃娘娘设计沈、刘两家 入了圈套,如今这两家全部倒台,朝中势力将会迎来一次洗牌,只是臣担心……您此举会不会让其他的中立派感觉到危机?” 毕竟,皇上突然把目标锁定在中立派的身上,很难不让其他人多想。 萧墨寒冷笑,“是他们先和端王勾勾搭搭,才会落到今日的结局。” 虽然他对这两家已经不复信任,可也没到要置他们于死地的地步。 “今晚你就放消息出去,他们事先多次与端王走动。让其他人知道,与异党接触会是什么下场。” “是!”苏庭深点头。 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最终还是没有说,而是看了元修一眼。 元修眼皮一跳,只好硬着头皮开口,“皇上,沈姑娘那边……她是太后的心腹,深得太后喜欢,虽然太后救端王心切,不过只要我们不逼得太紧,沈姑娘应该不会有事。” 萧墨寒看了他一眼。 门口的身影陡然顿住了脚步。 元修觉得他说的话应该很合皇上的心意才对,可皇上的脸色好像还是不太好看。 他于是又道:“若您实在很担心她的话……” 话未说完,门外就陡然响起了一声女人的轻笑。 几人脸色俱是一变。 第二百零五章 那他们又是什么关系呢? 龙椅上的男人蹙眉朝她看过去,“你怎么来了?” 夏清浅却没有回答他,而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元修,“元统领刚才要说什么,怎么不继续了?” 元修顿时头皮发麻。 天杀的,外面的小太监一定是看着清妃娘娘与皇上关系亲密,所以直接把人放进来了。 可是现在娘娘听到这种话,不只是外面守门的小太监,可能就连他也要完蛋。 “不方便说吗?”女人挑眉的道,“还是我的出现,打扰了你们的谈话?” “属下不敢!”元修猛地低下头,又忍不住朝着一旁的苏庭深疯狂使眼色。 苏庭深轻咳一声,默默的别开了视线,假装没看见。 裴盛嘴角一抽,把头垂得更低了。 “夏清浅。” 直到龙椅上的男人再次出声,她才把目光移向了他,“哦,我怎么来了是吗?”她笑了一声,“本来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皇上,不过现在看来,好像没有必要了。” 起初她是来道歉的,因为她怀疑了他,心存愧疚。 后来,又多了一个理由——德妃找她,告诉她端王的事有了其他证据。 可是现在,前者她没有误会他,后者……元修刚才不是说 ,就算为了沈姑娘,也不能太为难端王么?既然如此,她这证据还有什么用? “你别这么阴阳怪气的。”萧墨寒有些不悦,嗓音也微微沉了几分,“有什么话就直说。” 从刚才回来开始,他就一直在想她刚才马车上的问题——甚至刚才元修问他是不是在担心沈琼衣的时候,他脑子里浮现的其实也都是临走前,这个女人发白的脸色。 他在想,他是不是不该这么一走了之。 没想到现在,她竟然来了。 他第一反应是欣喜,可是转瞬即逝的欣喜过后,又变成了紧张。 直到此刻,这股紧张彻底化作遏制不住的薄怒——什么叫没有必要了?! “我阴阳怪气?”夏清浅一下子笑了出来,“难道不是皇上您自己心虚,所以前后矛盾吗?刚才在马车里我直说的时候,你可不是现在这幅态度——理直气壮的简直让我以为误会了你,甚至回去以后还满心愧疚,巴巴的想着怎么跟你道歉,可结果呢?是我误会吗?” 他跟沈琼衣,怎么可能没关系? 就连元修都看出来,他在担心沈姑娘。 白瞎了她那番愧疚。 不知怎的,夏清浅忽然又想起了 上个月的祭祀日。 那天在假山洞里,是她第一次见他发病,也是他对她动了强烈杀意的一次——因为她撞见了一个“秘密”。 当时,他在跟人幽会。 现在想来,那个人或许就是沈琼衣? 所以后来,当她为了揭露德妃和莲妃干的勾当,要对沈琼衣催眠的时候,这个男人的脸色也变得不那么好看——他是怕她问出沈琼衣的行踪,暴露他们之间的关系么? 呵。 夏清浅笑意淡了几分,“或者我应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要提不要问?”她黑白分明的眸一瞬不瞬的望着他,“但凡你现在这么跟我说,我也不会再多问半句。” “夏清浅!” 男人骤然加重了嗓音,俊美的脸上骤然笼上一层浓厚的阴霾,下颌也跟着紧紧绷了起来。 他无法反驳她的话。 她总是这么一针见血,戳破所有的表象,让人连半分辩解的余地也没有。 于是,所有慌乱的无措感就转化成了怒意。 一时间,殿中的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元修和苏庭深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最后还是裴盛看不下去,低声开口道:“娘娘,皇上这么疼您,怎么会不让您提问呢?您 兴许是对皇上有什么误会。”顿了顿,又道,“刚才您说来这儿是说因为有什么好消息,不知是什么好消息?” 疼她? 或许是吧。 只不过,这一切都建立在某些前提下——至少她不该触碰他的底线。 夏清浅讥诮的扯了下唇。 她不想回答裴盛的问题,只不过她对裴公公的印象还算不错,实在不愿意让他下不来台。 短暂的沉默过后,她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刚才我去宗人府大牢走了一趟,德妃说她有了端王主使刺杀的新证据——虽然此事前期都是谢芳菲在沈、刘两家之间走动,不过这两家投诚之后,端王为了表达他的诚意,也写了亲笔书信给德妃的父亲,笔迹和端王的印信都可以证明这一点。” 此话一出,几人脸色又是微变。 萧墨寒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元修面露喜色,“信上都说了什么?有没有提到刺杀的事情?” 话说出口的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什么。 直到苏庭深瞪了他一眼,他才猛地反应过来,立刻止住了声音。 夏清浅看着他们如临大敌的神色,有些好笑,“苏相不必如此,虽然我与端王有些恩怨,不过把 他列为敌对目标主要还是因为你们皇上,所以你们若是不想对他动手,我也不可能自己去找麻烦。” 她本来已经不打算说这件事了。 只不过秉持着他们有知情权的原则,加上裴公公又问了一句,她才告诉他们一声而已。 “娘娘恕罪!”苏庭深急忙低下头,“微臣不是这个意思。” “行了。”她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消息我已经带到,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说罢,便要转身。 龙椅上的男人骤然站了起来,“站住!” 殿中的气氛再次凝固了。 苏庭深和元修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开口,“属下/微臣告退。” 裴盛也跟着退了出去,临走之前,还在女人身旁道:“娘娘莫急着走,先听听皇上怎么说吧。” 他还能怎么说? 夏清浅看着他们一个一个离去的背影,脑袋有些放空。 直到人都走完了,殿中恢复了一片寂静,她才收回思绪淡淡的想——事情是她自己发现的,和他主动告知的,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 她先前给他机会说的时候,他不是不肯说吗? “你怎么就这么蛮横?” 耳畔响起一声几不可察的轻叹。 第二百零六章 你是不是真以为朕非你不可了 紧接着男人就伸手搂住了她,温暖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低哑的嗓音钻入她的耳膜,“朕是没有第一时间把一切都告诉你,可那只是没有想好如何开口,你怎么一进来就生气?” 没有想好? 夏清浅垂眸看了眼他骨节分明的大掌,被他抱着的感觉实在很好,所以她有那么一瞬竟不想开口。 可是末了,她还是闭上眼,淡淡的问,“如果沈琼衣只是你安插在太后身边的细作,有什么难以启齿的?我们之间的关系,应该不至于让你觉得我会泄露一个细作的身份,嗯?” 她忽然扭过头,目光或深或浅的望着他,“所以,你不知如何开口的理由是什么?” 或许是因为,他和沈姑娘不只是主子和细作的关系么? 那他们又是什么关系呢? 落在她身上的怀抱陡然僵硬了一瞬。 男人眸色深了好几度,“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还不够清楚吗?”夏清浅笑了一声,“你在跟我装傻?” “夏清浅,朕不想跟你吵架。” 话虽如此,他却松开了怀里的女人,把她的身体转向自己,略沉着脸面无表情的直视着她。 夏清浅弯了弯唇,“我也 不想跟你吵架,所以很平静的在问你。”她淡淡的道,“沈琼衣是另一个良妃么,还是其他不同于你和良妃那种关系的人?” “朕不想回答你这些无理取闹的问题!”低冷的嗓音陡然加重了语气。 “是不想,还是回答不了?”她的眉眼无端透出几分尖锐,“当初你发病抱着我亲我的时候,喊了一个名字——我一直以为你喊的是惜儿,所以当我听到良妃名唤楚怜惜的时候,本能的以为就是她。” 所以即便那个时候,他跟她说不喜欢良妃,她也是不信的。 甚至到最后得知一切的时候,她还在诧异,既然不喜欢,为什么那种时候会叫良妃的名字。 可是现在想来……那或许根本不是惜儿。 “其实你喊的是衣儿吧?” 只不过彼时他神志恍惚、声音也含糊不清,她听错了而已。 如果真是这样,那老天可真是跟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没有。”男人的声音已经不悦到极致,俊美的脸也陡然绷紧起来,“浅浅,你不要再得寸进尺。” 浅浅? 夏清浅蓦地笑了出来,生气了倒是叫得这么亲热? “我得寸进尺?”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不 是你心虚吗?” 萧墨寒身形微震。 四目相对,他眼底的复杂陡然化作了阴戾的怒意,“朕把你惯坏了是不是,让你这么跟朕说话?” 夏清浅眼睫颤了颤。 她只是陈述事实,倒是成了被惯坏么? 这男人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还真是会找托词。 她闭了下眼睛,“算了,是我不对,不该多问。”女人嘲弄的扯开唇角,“不过既然如此,麻烦你以后别在我面前做出一副貌似深情的样子,好吗?” “夏、清、浅!” 咬牙切齿的三个字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男人冰冷的字眼透着说不出的寒意和怒意,“你是不是真以为朕非你不可了,所以才敢肆无忌惮的跟朕闹腾,嗯?” 夏清浅瞳孔一缩,脸蛋也紧跟着僵硬了一秒。 有那么一瞬间,萧墨寒竟从她脸上看出几分无助和可怜。 他眸色暗了几分,刚要说什么,却见她摇了摇头。 “兴许原本是有这种错觉。”她脸上所有的情绪似乎在刹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片平静的淡漠,“不过以后不会了。” 萧墨寒又是一震。 视线中的女人缓缓转身,一步步离去,逐渐的越走越远,彻 底消失在门外。 萧墨寒薄唇倏地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棱角分明的俊美绷得死紧,笼罩在一片晦暗的阴霾里。 ……… 接连五日,帝王未去凤栖宫。 后宫里一下子热闹的翻了天,各宫妃嫔走动,暗自窃喜着清妃终于还是失宠了。 “虽然咱也没得宠过,但是没有得到过的至少还有机会,像她这样的,就只能是昨日黄花了吧?” “是啊,就连太后娘娘将禁足的淑妃娘娘放出来,皇上都没说什么——想当初禁足淑妃可是为了清妃啊,如今这意思,是不是真要和她恩断义绝了?” “听说是清妃前往龙吟宫和皇上闹了一场,皇上一怒之下,就直接让她滚了。” “真的?为什么闹啊?” “这就不知道了,不过她也真是恃宠生娇,仗着皇上对她好就敢这么嚣张,也不想想这份宠爱是谁给她的。现在可好,凤栖宫要重新变成冷宫了吧?” “这样不是正好么,这就说明,咱们的机会来了!” “……” 于是乎,整个后宫的人都跃跃欲试,想要去帝王面前刷个存在感。 虽然从前帝王不曾宠幸任何人,让人觉得看不到希望,可是如今——既然 已经有过清妃这个先例,那其他人也就并非没有机会的不是吗? 柳絮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气得都骂了娘,“这些女人,真是讨厌得很!皇上最近公务繁忙,几天没来凤栖宫而已,她们就好像真能时来运转了似的,一个个不要脸的跑去献媚!” 白霜打量着夏清浅的脸色,暗暗朝她摇头。 柳絮咬了咬唇,顿时不敢再吭声。 白霜试探着道:“娘娘,您已经五日没有出门了,咱们出去走走好不好?” 夏清浅原本盘膝坐在床上,这时才睁开眼睛。 “行啊。” 从她那天回来开始,就一直坐在这里修炼。 五日时间,虽然没有质的飞跃,不过灵力的提升还是不在话下的。 现在也该出去透透气了。 或许,外面已经变了天? 夏清浅垂下眼帘,换了件衣服,便带着白霜一块儿去了御花园。 她最喜欢白色的那片无霜花,所以一出去就直奔着那块儿地方走去。 只是还没来得及走近,就听到那边传来一阵争执的声音。 夏清浅无意掺和旁人的矛盾,所以转身就要走,可是下一秒,却听一道清脆的声音猝然响起。 “啪——” 重重的巴掌声。 第二百零七章 所以,皇上打算怎么处置我呢? 夏清浅皱了下眉。 白霜大怒,“娘娘,淑妃实在太欺负人了!” 夏清浅没往那边看,可她看了。 梅妃低着头恭谨又委屈的在那儿说什么,淑妃却盛气凌人,直接一巴掌甩了上去,简直气煞人也! 她没好气的道:“才刚从禁足中放出来呢,就敢这么嚣张,还真不怕再被关回去!” 距离不算近,所以淑妃没有听到她具体说了什么,可还是注意到了这边的人。 “哟,这不是昔日最最受宠的清妃吗?” 微凉的笑声,配上那两个“最”字,透着再明显不过的讽刺。 夏清浅扯了下唇,终于还是转身,缓缓朝那边走了过去。 “哟。”她学着淑妃的语气,“这不是刚刚解除禁足的淑妃娘娘么?” “你……”淑妃脸色一青。 “她刚才为什么打你?”夏清浅无视了她,直接看向一旁的梅妃。 在后宫里,找过夏清浅麻烦的人不少,个个都好像只要她死了,就能取而代之一样。 梅妃算是为数不多的特例,大约是因为家族经商,其他官宦世家的妃嫔都看不起她,所以她也有自知之明,从未与人争抢什么,只是单纯的过好自己的日子。 “我……”梅妃犹豫了一下,讪讪的低头,“刚才不小心撞了淑妃娘娘一下 。” “是吗?”夏清浅眯起眼睛。 地上有个碎裂的粉色镯子,看样子并不算多贵重,不像是淑妃这样的人会戴的。 关键是……淑妃手腕上还有个差不多的粉色桌子。 夏清浅指着地上那个,“你撞人的时候,还把自己手腕上的镯子撞碎了?” 淑妃蓦地冷笑一声,“她竟敢和本宫戴一样的镯子,是本宫给她砸碎的又如何?” 哦,果然没猜错。 夏清浅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就因为她和你戴了一样的镯子,你不但给她砸了,还要打她一巴掌?” “是又怎么样,本宫……” 啪——! 赫然清晰的巴掌声,远比刚才那一道更响。 几人俱是大惊。 梅妃忍不住捂住了嘴,抽了口凉气,瞪大眼睛看着她。 白霜又是震惊又是解气,暗暗给自己主子竖了个大拇指。 淑妃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敢打我?” 夏清浅无视了对方,扭头看向梅妃,“看到了么,对付这种人就该打回去——是她理亏在先,还敢理直气壮的对你动手,不就是仗着你性子软才这么欺负你?”她冷漠而刚直的道,“你的退让并不会换来她的原谅,只会被她欺负得更惨,还助长了这种人的嚣张气焰。不会每次都有人出现帮你,所以下一次 你自己打回去,知道吗?” 梅妃张了张嘴,愣愣的看着她,喉咙像是卡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 “夏、清、浅!” 淑妃快要气疯了,咬牙切齿的瞪着她,“本宫的位份可要比你高得多,你竟敢对本宫动手,还真以为你是从前那个得宠的清妃么?信不信本宫现在就找人把你捆起来打一顿,皇上也不会管你!” 夏清浅嗤然一笑,“他不管我又如何,你想用权势压我也得先看看自己的身份够不够格——除非你是皇后是太后,否则你要名正言顺的对我动手,就得拿出证据。或者你想私下里偷偷的解决我,那你至少也得找出几十几百个比御林军武功更高的侍卫,否则,你觉得你能拿得下我吗?” 淑妃大怒,“你……” 她知道夏清浅说的没错,可越是知道,就越是气愤。 梅妃的眼神愈发怔愣了,还夹杂着一丝难言的钦佩。 这个女人,刚才还说淑妃嚣张,但是在她看来,真正嚣张的是她清妃。 只是这股嚣张与淑妃那种仗势欺人不同——她有足够的自信、也有足够的底气,她聪慧睿智、武功高强,哪怕没有皇上撑腰,她也照样不会害怕任何人。 恣意潇洒,明艳骄傲。 梅妃刚要说什么,余光却瞥见远处走来 的明黄色身影。 她脸色微变。 淑妃察觉到她的视线,立刻扭头,见来人竟是帝王,眼神一下子变了,委屈的喊道:“皇上……” 萧墨寒本来只是路过此处,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她们。 更没想到,这里还有那个五日不见的女人。 他不动声色的敛了下眸,迈着长腿,继续往前走去。 直至走近了,才注意到淑妃捂着脸的动作,他眯了下眼睛,“脸怎么了?” 淑妃原本也不敢直接开口,毕竟经历了这么多次,她也不知道皇上对夏清浅现在到底是什么态度。 直至此刻听到这句话,才微松了口气。 这个女人,果然失宠了! 从前皇上的目光一直都是黏在她身上的,可今日,竟然直接无视了她! 想到这里,淑妃苦涩的道:“刚才发生了一点误会,挨了打。” 萧墨寒眸光微凝,意味不明的道:“你是淑妃,谁敢打你?” 他淡淡的扫向另外两个女人,目光始终波澜不惊,却带着极重的压迫感。 梅妃呼吸一滞,“是臣妾与淑妃娘娘发生了误会,臣妾该死!” “所以,是你打的?” 他似乎对那个误会并无兴趣,关注点始终在“淑妃被打”这件事上。 梅妃脸色有些发白。 她想起刚才清妃说的,反正 这里也没有其他人,即便对淑妃动手又如何,淑妃拿不出任何证据。 可是现在,她们的运气实在不好,皇上竟然出现了! 她咬了咬唇,“臣妾……” “是我打的。” 从刚才开始就始终没有出声的女人终于开口,清润的嗓音显得平静而寡淡。 此话一出,四周陡然响起了一阵吸气声。 梅妃这才注意到,周围不知何时聚集了许多人,都好整以暇的看着热闹。 她有些担忧的看了夏清浅一眼。 萧墨寒似乎并不意外,波澜不惊的开腔,“不管淑妃做了什么,轮得到你来打?” 夏清浅扯了下唇。 她知道他是故意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梅妃怎么可能敢打淑妃? 他一次次的问,不就是为了从她嘴里得到那个答案,再来声讨她么? “所以,皇上打算怎么处置我呢?”她淡淡的反问。 “随意殴打高位妃嫔,你觉得该怎么处置?” 男人俊美的容颜笼罩在逆光的晦暗中,让人看不真切,只是嗓音低沉又冷淡。 夏清浅笑了一声,眯起眼睛看着他,“臣妾思来想去,入宫这么长时间,犯过的大错小错不在少数。所以不如效仿当日的宜妃,直接将臣妾重打三十大板,再废了妃位赶出宫去,不知皇上以为如何?” 第二百零八章 他就是故意针对她! 此话一出,众人俱是大惊。 萧墨寒眸色一震,紧接着整张脸都阴沉下去,“你说什么?” “臣妾自知罪孽深重,所以自请下堂。”她不闪不避的望着他,一字一顿,“不知皇上以为如何?” 四周的声音彻底静默下来,就连喧嚣的风也停止了躁动。 众人面面相觑。 虽然她们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可是谁也没想到,清妃会说出这种话。 淑妃咬了咬牙,这个小贱人,想用这招来威胁皇上吗? 万一皇上心软…… “夏清浅。” 低沉的嗓音不知过了多久才响起,似是波澜不惊,又似带着入骨入髓的寒意,“你确实应该受罚,不过直接赶出宫去还不至于——后宫女子若是这么简单就能离宫,置宫规于何地?或许是朕从前对你特殊了些,才让你觉得自己可以藐视宫规,提出这种不合理的方案。” 话音未落,他淡淡的看向淑妃,“既然挨打的是淑妃,那就由淑妃自行处置吧。” 众人又是一惊。 原本他们还怀疑,清妃失宠的传言是不是真的。 可是现在,皇上这幅秉公处理的样子——明知道清妃与淑妃有嫌隙,还把人交给淑妃处理,那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吗? 这分明就是完全不把清妃放在心上了呀! 淑妃先是一愣,然后那股担忧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变成了欣喜。 “多谢皇上替臣妾主持公道!”她面上却做出不动声色的感激模样,软声道,“臣妾也并非想为难清妃,只是刚才那一巴掌着实有些欺负……” “要讲宫规是吗?”夏清浅打断了淑妃的话,甚至无视对方,直接接了萧墨寒的上一句,“既然如此,那臣妾就跟皇上好好的讲一讲。” 虽然她刚才本着破罐破摔的心态,不打 算解释,想着若是这个男人能赶她出宫也是个不错的选项。 不过既然他拒绝了,那她也不可能任由淑妃颠倒黑白。 “臣妾确实打了淑妃,不过——如果此事建立在淑妃本就有错的前提下呢?” 她黑白分明的眸一瞬不瞬的望着他,手指着地面,“淑妃手腕上有一个粉色的镯子,这地上也有一个碎裂的粉色镯子,而地上这个,正是被淑妃摔碎的属于梅妃的镯子——就因为梅妃与她戴了相似的东西,她不但砸烂人家的东西,还要打人家一个巴掌,难道淑妃身为高位妃嫔做得就对吗?” 她冰冰冷冷的道:“若是当真要按照宫规处置,皇上是不是应该先处置淑妃娘娘?” 她一口一个臣妾,条理清晰,毫不逾矩。 萧墨寒眸色却重重的往下沉。 淑妃看着帝王冷峻的侧脸,急忙辩解道:“清妃,你别血口喷人,本宫什么时候打人了?” 夏清浅讽刺的看了她一眼,“淑妃娘娘这么说可就有意思了——你刚才向皇上告状说我打你的时候也没有任何证据,但我半句废话也没有就直接承认了,你却这么敢做不敢当吗?何况——刚才在场的一共就我们三个人,你和梅妃脸上一人一个巴掌印,皇上也不瞎,怎么可能看不到?你总不至于说,梅妃脸上那个也是我打的,或者干脆是她自己打的吧?” 淑妃呼吸一滞,脸上顿时青一阵白一阵的。 这个小贱人,本来事情是完全有利于自己的,现在被她这么一说,却完全成了自己的错! “皇上……” 她刚要说什么,却听一道轻描淡写的嗓音响起,“若是事实如此,那淑妃确实也有问题。” 萧墨寒缓缓的走近到她跟前,低垂着眉眼俯视着她,“不过——”他漆 黑的眼底酝酿着蔓延的凉薄,“若朕行事出了差错,你也打算直接给朕一巴掌吗?” 夏清浅眼神微变。 他捏起她的下巴,低低淡淡的道:“处置淑妃,应该。不过处置你,也是必须的。” 呵。 夏清浅不怒反笑,他是故意的。 原以为他会在淑妃到底有没有做过的问题上做文章,可是没想到——他绝口不提此事,略过一切不必要的过程,直接把矛头指向了她。 他就是故意针对她! 她闭上眼,深深的吸了口气,“好,我做过的事情我认。既然皇上已经了解事情的全部过程,也否定了臣妾提议的建议,那就请皇上做出一个公平公正的判决吧。” 说罢,她骤然睁眸,一把拍掉他的手掌,清冷而嘲弄的眼神就这么不卑不亢的望着他。 萧墨寒的手僵在半空,俊美的脸也有转瞬即逝的僵硬。 寒风瑟瑟,指腹却隐约残存着她肌肤的温度。 他眸色暗了几度,喉咙里蓦地溢出一声冷笑,“淑妃!” 淑妃愣了愣,“皇上有何吩咐?” 男人瞥了她一眼,薄唇轻掀,“朕刚才说的话,这么快就忘了么?” 什么话? 淑妃想了半天,忽然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蓦然瞪大了眼睛,震惊的看着他。 【既然挨打的是淑妃,那就由淑妃自行处置吧。】 其余众人也想到了这一点,纷纷吸了口凉气。 此时此刻,事实如何已经很清楚——分明就是淑妃有错在先,若是换了以往,皇上不处罚她就不错了,可今日竟然还给她机会责罚清妃? 这与其说是偏袒她,不如说是羞辱清妃啊! 看来,清妃不只是失宠而已,怕是狠狠得罪了皇上吧? 夏清浅的脸色终于彻底冷了下去。 这个男人,口口声声说着宫规 。 结果到头来,却是故意刁难她。 好样的。 她起伏的胸膛昭示着此刻的怒意,面上却是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那臣妾就在凤栖宫等着淑妃娘娘的责罚了。”她的声音比周围的寒风更冷,“现在,臣妾先行告退。” 最后四个字,几乎是一字一顿的从唇间挤出来的。 话落,她转身就走。 萧墨寒脸色一沉,想要开口叫住她,可是话到嘴边,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任由她走了。 淑妃小心翼翼的道:“皇上,那不如就罚清妃……” 男人陡然扫了她一眼,目光寒冽。 淑妃一惊,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改口道:“就罚她在凤栖宫禁足半月,好好反思吧?” 萧墨寒嗯了一声,面无表情拂袖转身,“裴盛,把淑妃的话带到凤栖宫。” ……… 夏清浅很快就收到了裴盛传来的禁令,当即冷笑出声。 处罚不大,只是羞辱性极强。 梅妃歉疚的道:“对不起啊清妃,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因为我……” “就算不是你,结果也不会例外。” 夏清浅无所谓的打断了她,“他想做的事,即便不是今日,也会找其他理由达成相同的目的。” 他在逼她。 用这种方式逼她认清现实——在这个皇宫里,没有他的庇护,她什么都不是。 可惜,她一直都知道现实如何,却从未向现实低过头! 只是此刻,她终究没想到,他竟会做到那一步…… 几日后,后宫风声又起,却是因为突然得宠的梅妃。 所有人都记得那一日发生的事,如今清妃还在禁足中,皇上却突然开始宠爱梅妃,甚至直接把人留在了龙吟宫,几日没有离开过。 这即便是对从前的清妃,也从未有过的恩宠啊! 一时间,后宫流言 不断,有对梅妃嗤之以鼻的,也有骂清妃活该的——毕竟,若非她当日救下梅妃,皇上可能压根儿不会记得有这么个女人。 “娘娘,她怎么这么忘恩负义啊!” 白霜快气疯了,为什么娘娘总是好心没好报,一次两次救的人都这么讨厌? 上回是良妃,这次是梅妃,明明娘娘有恩于她们,她们却只想着跟娘娘抢皇上! 夏清浅摇了摇头,“帝王恩宠,谁能拒绝?” 不管是心甘情愿的欣然接受,还是迫于帝王威严不得不接受,结果都是要接受的。 难不成还能因为她那天一点小小的恩惠,让梅妃违抗皇命么? 不可能的。 这种事情,从来怪不得女人,真正能决定这一切的,只有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 “娘娘!” 白霜看着她平静的样子,急得直跺脚,“您怎么能这么无动于衷呢,难道您就完全不在乎皇上跟别的女人好吗?喜欢的东西就应该牢牢攥在手里啊,何况皇上心里真正喜欢的人是您呀!” 说到最后,见夏清浅还是毫无起伏的样子,她气得恨铁不成钢的往外跑了出去。 夏清浅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头疼的按了按眉心。 喜欢的东西就攥在手里? 道理谁不知道呢,可有些东西是攥不住的。 她这个人小气自私,不可能和旁人分享感情,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在她心里碾出一个大疙瘩。 何况这一次,不是她想把事情弄成这样的。 她只是想问清楚。 可他觉得她得寸进尺,于是在他们之间拦了一条界限分明的沟壑。 夏清浅闭了闭眼。 “清妃!” 门外忽然传来一道急促的声音。 夏清浅立刻掩去了脸上所有的神色,睁开眼,看向外面急急跑进来的人,蹙眉道:“你怎么来了?” 第二百零九章 都怪他 梅妃。 这个此刻应该待在龙吟宫深受圣宠的女人。 “柳絮!柳絮出事了!” 梅妃狠狠吸了两口气,“我刚才看到有人把她带走,但是没追上,我……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讨厌我,可是皇上召见,我也没有办法拒绝。请你相信,我心里真的很感激你那天帮我的事!” “说正事!”夏清浅脸色有些难看,现在根本不是纠结那些事情的时候,“柳絮到底怎么了?” “我也不确定。”梅妃纠结道,“刚才我追到杏树那边,人就不……清妃你去哪儿,你等等我啊!” 她的话还没说完,夏清浅就已经跑了出去,梅妃只好急急忙忙的追上去。 夏清浅来不及等她,满脑子都是那句被人带走。 好端端的在宫里,怎么会被带走? 而且谁会对一个毫无威胁的宫女下手? 思来想去,对方的目标肯定是她! 可是同样的,虽然柳絮毫无威胁,但也毫无存在感——即便杀了也不会引起多大的风浪,所以现在柳絮无疑处于极大的危险中。 想到这里,夏清浅的脸色一下子阴沉到极点,飞快的跑到梅妃说的杏树附近,四处环顾。 “就是在这儿吗?”她回头问赶来的梅 妃。 “是,我追到这儿的时候,人就不知道去哪儿了。” 梅妃气喘吁吁的叉着腰,一只手还不停摆动着给她指引方向。 确实是很单纯的女子。 夏清浅眼底闪过一丝恍惚,所以即便某人真的喜欢上这样的性情,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胸口就猝不及防的溢出一丝酸酸涩涩的感觉,像是不甘、又像是嫉妒,搅得她呼吸都有些不畅。 夏清浅猛地摇了下头,撇开脑中反纷乱的思绪,然后迅速取出一张符纸,以及她刚才离开凤栖宫之前拿的柳絮的贴身物品。 她口中念着咒语,下一秒,那张符纸就自动燃烧了飘到半空中。 梅妃惊讶的看着这一切,似乎想问什么,但还是忍住了。 很快,符纸就缓缓移动起来。 夏清浅立刻跟了上去,绕过四周繁花,最终停在御花园深处的一处温泉池附近。 这是整个皇宫里唯一一座温泉,藏在很深的地方,平素鲜少有人前来,然而此刻里面却有一道身影不断的起起伏伏,像是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像是一具……尸体。 夏清浅眼神大变,“柳絮!” 她脑子里那根弦一下子绷到了极点,哪怕知道或许 会有危险和陷阱等着她,可是身体还是快于理智,扑通一声,直接扑进了温泉池中捞住那起伏的人影。 “柳絮,你没事吧?” 她拍了拍柳絮的脸,又迅速探了一下鼻息,然后猛地松了一口气。 没死。 没死就好。 她一手抱着柳絮,一手用力的划水走到岸边,浑身都湿透了,显得狼狈又坚定。 刚要上岸,却猛然察觉到四周一股阴沉的气息靠近,像是团团把她包裹了。 夏清浅脸色一变,几乎是立刻把柳絮扔上去。 下一秒,原本只到她胸口的温泉水就以诡异的逆流方式扑腾到了她的身上,团团将她淹没。 “唔……” 她极快的催动咒语,想要摆脱这股明显带着异样力量的温泉水,然而灵力在这一刻却像是被吞噬了一样,空荡荡的,根本使不出来! ……… 消息不知是怎么传出去的。 总之众人听到消息的时候,就已经变成了清妃在温泉池与人偷情被抓,于是一个个的接连赶过去。 最初赶到的人,看着温泉池中那一幕,都不可置信的捂住了嘴。 后来赶到的人,已经看不到具体发生了什么,只能看到清妃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中衣,若有似无的 曲线展现着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和一个男人浑身湿透的站在温泉池里——即便没有目睹全程,也足够他们在脑海中浮想联翩。 何况还有其他人不断的议论声给他们描绘场景。 “所以清妃是因为失宠了,便在这里与男人偷情吗?” “她可真是好不要脸,皇上曾经对她这么好,她竟然能做出这种事情!” “脸是什么东西,她若是知道就不会赶出这种勾当。你们是没看到啊,刚才我来的时候,她两条手臂都露在外面,还靠在那个男人怀里难舍难分,简直是不成体统!” “而且她现在竟然还站在温泉池里一动不动,那个野男人也是,竟然这么大胆子,众目睽睽之下还不赶紧爬出来,真要等着皇上亲自来捉奸不成?” “……” 四周嫌弃又幸灾乐祸的议论声不绝于耳。 夏清浅闭着双眼,静静的听着。 双手和双腿僵硬的发麻,她费力的动了下手指,可是就连这点微末的动作都显得无比困难,更别说是从这温泉池中出去。 她扯了下嘴角,颇为乐观的想,虽然名声没了,可这样“红杏出墙”的行为是绝不容于后宫之中的,所以……她大概终于可以被赶出 宫去了? “皇上!” 忽然,人群中传来一声低呼。 紧接着是众人行礼的声音。 夏清浅眼皮动了动,才睁开眼睛,缓缓看向那个方向。 视线中的男人俊脸阴沉到极致,迈着长腿,大步流星的朝着她走来,像是恨不得直接撕烂她。 她眼睫微颤,心尖上忽然有股微妙的酸楚感蔓延开来。 她以为她会欣然接受所有的结果——在他出现之前,她一直是这么觉得的。 可是此时此刻,她才发现自己竟做不到。 她这么喜欢他,而他……其实也没有做错什么事,她不想弄到最后,用这样难看的方式离开他。 可是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又极快的被另一个升起的念头取代了—— 都是因为他。 如果不是他这么欺负她,那她知道柳絮失踪的时候,一定会先告诉他,也就不会发生现在这种事。 都怪他。 夏清浅眼眶里忽然袭来一股强烈的酸涩,从未有过的委屈涌上胸口,堵的她闷闷的难受。 她猛地闭上眼睛,无意识的攥了下手指。 也是直到此刻,她才猛然发现,她可以动了! 对,自从萧墨寒出现以后,她竟然就可以动了。 可是…… 他已经走到面前。 第二百一十章 果然,这才是帝王原本的模样 夏清浅看着他阴鸷的几乎要滴出墨来的俊脸,四肢愈发的僵硬。 明明此刻已经没有灵力禁锢着她,可她还是寸步难行的僵立在原地,只能怔怔木然的看着他。 “这回清妃真的死定了吧?” “我从没见过皇上这么可怕的脸色,怕是杀了她和那野男人的心都有!” “放在她从前受宠的时候兴许还能捡回一条命,可是现在……就连她前几日得罪淑妃娘娘的时候,皇上都没有轻饶她,何况是现在这种任何男人都忍受不了情况。” “你们说,皇上是不是因为发现了她的种种恶习才将她抛弃,改宠梅妃的呀?” “……” 四周的声音在短暂的静默过后,再次掀起一阵更强烈的喧嚣。 或许是看到帝王的脸色,觉得摸透了帝王的心思,众人就更加肆无忌惮的讨论着如何处死她。 可是下一秒,却见那道尊贵的明黄色身影踏入温泉池,然后扯下身上的大氅,明明脸色阴沉到了极点,动作却透着小心翼翼的温柔,用大氅将那浑身湿透的女人包裹住了。 众人俱是大惊。 皇上这是在干什么? 明明前些日子还冷淡绝情的让淑妃责罚清妃,这些日子更是独宠梅妃,然而此刻……他莫不是以为清妃被人冤枉欺负了吗 ? 可这女人分明是红杏出墙啊! “对不起,朕来晚了。” 低低哑哑的嗓音紧贴着女人的耳畔,就像他此刻紧搂着她的怀抱一样温柔,“你别怕,嗯?” 夏清浅浑身一震。 从刚才开始,她的神经就一直处于紧绷状态。 对她下手的人步步为营,以柳絮为诱饵把她引过来,让她亲眼看着柳絮的身体在池水中起起伏伏。情急之下,她不得不进入温泉池救人,可这池中却含有禁锢她灵力的法阵。 她浑身无力动弹不得,最后甚至昏迷过去。 醒来的时候,身上便只有一件中衣,还有个和她一样衣衫不整的男人,以及……无数看热闹的人。 那个时候她就知道,出事了。 操纵这一切的人实在太精明,甚至算准萧墨寒出现的时间,让她恢复行动力,让她一丝借口也无。 她以为,他会雷霆震怒。 毕竟,就连那天淑妃犯错的情况,他也一直故意针对她,更遑论今日这般正常人都会动怒的大事。 可是现在,他竟然抱着她,让她别怕? 荒唐。 夏清浅脑子里极快的闪过这两个字,可是那根紧绷的弦却终于松懈下来,心头甚至涌上了细细密密的委屈。 明明刚才面对这么多人的刁难嘲讽,她也没有委屈过, 只觉可笑和无所谓——她很清楚,她的委屈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让设计这出大戏的人越发得意。 然而此刻,就因为他一句温柔的话…… 夏清浅闭了闭眼,动唇想说什么,可是喉咙里却猝不及防的哽了一下,眼眶也忽然酸涩得不行。 “我没有怕。” 好半晌,她才挤出四个字。 萧墨寒看着她苍白的脸蛋,明明眼眶里已经升起了一层薄雾,可她的眼神却依旧倔强。 他眸色一暗,“好,你不怕。”他用力将她按进了自己怀里,低沉的嗓音温和的像是诱哄,“朕的女人自然是最坚强的。” 话音未落,便打横抱起了她,重新走出温泉池,然后才将她放回地上。 只是怀抱却依旧紧紧的箍着她,始终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 如果说皇上最初的动作,还能理解为最后的温柔——哪怕不爱她了,也不想让旁人看到她衣衫不整的狼狈模样,可是这短短的几句安抚言语,却让人大为震撼。 【朕的女人。】 在场的都是帝王的女人,然而从来没有一个人,从帝王嘴里听到过他亲口承认或阐述这一点。 他们也从未见过帝王如此温柔的模样——温柔这个词,本就和冷酷无情的西凉暴 君全然不符。 就连温泉池中的男人也呆住了,露出震惊的眼神。 忽然,帝王冰冷的目光就朝他射了过来,深沉的黑眸透着极致的寒意,“谁让你这么做的?” 他微微一震。 心头闪过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果然,这才是帝王原本的模样。 “属下该死!” 他回过神来,立刻从温泉池中走出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惶恐的道:“属下自知犯下大错,但是属下与清妃娘娘情投意合,没有任何人指……” 蹭—— 金属剑出鞘的声音,冷厉寒冽,陡然打断了他的话。 竟是帝王拔了元统领的剑,直指地上的侍卫! “朕再问一遍,到底是谁指使你的?” 那侍卫脸色大变。 淑妃终于忍无可忍的出声,“皇上,清妃秽乱后宫一事,人证物证俱在,刚才好多姐妹来的时候都看到了她和这侍卫抱在一起,确实就是情投意合,哪里有什么人指使?” 还有一句话她不敢说——皇上这幅拿剑指人的样子,难不成还想威胁对方撒谎吗?! 萧墨寒眼睛微微一眯,“朕让你说话了吗?” 冰凉的目光倏地扫过她,犀利的仿佛要将她射穿。 淑妃脸色一白,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这个几日前还替她“主持公道”的男 人,此刻竟对她说出这种话?!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她忽然又想起了那一天临走前,帝王看她的那一眼。 【皇上,那不如就罚清妃……】 其实她当时想说,掌嘴三十,以儆效尤。 可是这男人看她的眼神,却让她吓得把话咽了回去,改口为禁足半个月。 现在想来,或许他当时根本不是站在她这一边——换了任何一个人,他都会这么做。 他只是在针对夏清浅。 他们大概是闹了矛盾,而她,不过是一个借题发挥的由头? 想到这一点,淑妃忽然觉得无比讽刺。 “皇上。”那侍卫重新开口,咬牙道,“确实如淑妃娘娘所说,真的没有人指使属下,是……啊!” 他辩解的声音陡然被痛呼声取代了。 准确地说,是手臂被砍下来的时候,本能的尖叫! 鲜血飞溅,一条手臂以极快的速度在半空中形成一道抛物线,似乎在昭示着下刀者用了多大的力! 众人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连抽气声都发不出来了。 帝王竟然直接把人的手臂砍了下来! 如此暴力血腥。 夏清浅的脸色也是一白。 然而下一秒,男人却直接把她的脑袋按进怀里,阻挡了她的视线,“朕会处理好的,你别看了,嗯?” 第二百一十一章 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其实他说话时的嗓音也没有刻意放低,似乎只是寻常的波澜不惊。 然而对比他与旁人说话的神态,尤其是砍人手臂时的冷酷,便显得他怀里的女人是那么与众不同。 “……好。”夏清浅点了点头,把脸埋进他怀里。 鼻息间充斥的龙涎香让她逐渐的放松和心安。 萧墨寒这才收回视线,重新看向那个侍卫,“若是你实话实说,朕可以放你一条生路,否则——”他冷冰冰的道,“下一次落地的,就不只是你的手臂了。” 侍卫脸色煞白。 疼痛让他死死的咬紧了牙,捂着断臂的伤处,满头冷汗,但他还是坚定的摇头,“没有!” 呵。 一声冷笑蓦地从男人喉咙里溢出,透着愈发阴暗骇人的血腥暴力。 夏清浅想要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男人一剑甩出,竟是直接穿透了那侍卫的喉咙,鲜血喷涌! “啊——!” 刺眼的鲜红撞入众人眼帘,四周响起了接二连三的尖叫声。 如帝王所说,这一次落地的不是手臂,而是人头! 惊骇、恐惧、冷颤……类似的情绪一下子席卷了所有人的心里。 “今日之事,显然是有人故意陷害清妃。朕虽然还未查 出幕后主使,不过这个侍卫不肯从实招来,便就是主使者的帮凶,死有余辜。” 在四周一片死寂中,他的每一个字,都那么清晰的钻入众人耳膜。 “今日之后,若是让朕听到任何对清妃不利的流言蜚语,便都是那主使者的帮凶,下场也会跟这侍卫一样。”男人寒凉的视线缓缓扫过四周,带着高高在上的威严和不容置喙的狠戾,“朕劝你们想清楚,要不要为了一时的口舌之快,枉送性命。” 谁也没想到,帝王会有这种举动,说出这样的话。 虽然侍卫与后妃通奸本就该死,但不该是在这种拒绝撒谎的情况下啊! 哪来的什么幕后主使,一切本就是清妃自己所为不是吗?! 皇上不是已经抛弃了清妃,为什么今日像是疯了一样,拼命的维护她?! 可是,饶是心里再风起云涌,也没有人敢开口——她们怕了,怕自己像那个侍卫一样,人头落地。 为了一时愤慨押上自己的性命,谁也不是那样的傻子。 就连淑妃也不敢开口,只能愤怒的攥紧了手心。 夏清浅浑身紧绷。 她没有想到,他会这样无条件的相信她,替她解决麻烦,和几日之前形成鲜明 的对比。 她甚至怀疑他是故意的,故意在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平静的时候,出来搅乱她的心绪。 强有力的威仪震慑四方,只护着怀里的她——任何一个女人在这样的情况下,说不动容都是假的。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手心攥紧他明黄的龙袍。 忽然,人群中传来一声低呼,“姨母……” 那是淑妃。 淑妃的姨母……太后来了! 夏清浅眼睫动了动。 “母后怎么来了?”萧墨寒蹙眉开口。 “哀家听说了这里发生的事。”太后沉声道,“哀家不相信清妃是这种人,可你这阵子与清妃的关系有些紧张,哀家怕你不能公平的做出决断,特地过来看看。” 顿了顿,微松了口气,“不过现在看来,倒是哀家多虑了。” 她神色复杂的看向夏清浅,“清妃,到底怎么回事?” 太后竟然站在了清妃这边! 淑妃瞪大眼睛,震惊的看着她们。 她以为姨母来了,终于有人能治得了夏清浅——皇上不可能连太后的面子也不给吧? 可是没想到,姨母竟然…… 不只是她,其他人也纷纷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 难道是因为巡游那一日,清妃救了太后,所以太 后终于对她改观了? 夏清浅想,虽然太后不能不管端王的死活,不过对那个儿子大抵是失望了,对她也确实有些变化。 她刚才答应萧墨寒让他处理这件事,他也站在他的立场上处理完了。 而现在,她不能无视太后的话。 何况,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或许能借此机会改变太后的立场,让太后支持皇权,兵不血刃。 她拍了拍男人的手臂,示意他松开。 萧墨寒迟疑了一秒,这才将掌心从她的后脑移开,让她得以抬头。 “回太后娘娘,”夏清浅道,“今日我在宫里看书时,梅妃突然前来告诉我,说我的宫女柳絮被人劫走。我情急之下出去救人,谁知竟落入歹人的圈套,在池水中昏迷过去。醒来的时候,身边就出现了这个素不相识的侍卫和一大群看热闹的人,想来是被人陷害了。” “梅妃?”太后一下子捕捉到了重点。 她眉头微皱,扭头看向人群中的那道身影。 梅妃脸色一变,震惊道:“我没有啊,我什么时候去你的凤栖宫了?”她忽然像是想起什么,猛地看向帝王,“皇上,您可以替臣妾证明的对不对,刚才我们……” “朕如何替 你证明?” 帝王凉薄的嗓音打断了她,梅妃狠狠一震。 他竟然……撒谎。 刚才他们明明在一起,可他为了清妃,分明是不打算承认这一点了! 她蓦地咬住了唇,下巴却扬了起来,倔强中隐含着一丝愤怒,“臣妾发誓,绝对没有去过清妃的凤栖宫。若是清妃不信的话,可以用催眠术催眠我,看我到底有没有撒谎!” 夏清浅扯了下唇。 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陷害她的人拥有强大的灵力,又如此处心积虑的筹谋一切,不可能不知道她会催眠术。 若是梅妃真的做过这样的事,只要她催眠梅妃,那真相就能大白了。甚至她催眠那个侍卫也可以达到一样的效果,解除自己的嫌疑——但是,对方显然不会留下这么低级的漏洞。 所以她的催眠术一定不会对这两人起到任何效果,说不定还会当着众人的面坐实她的罪名。 这也是为什么,她从刚才开始就没有找梅妃替她解释——她很清楚,不会有结果。 如果她所料不差的话,或许就连柳絮也不知道这整件事的经过,甚至不知道自己被人掳走过。 这些一戳就破的漏洞,对方一定都严严实实的给她堵死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现在需要的,只是确认它 夏清浅闭了闭眼,“我没有说你撒谎,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误会,或许是有人假扮了你。” 只是很奇怪,当时她并没有看出丝毫易容或附身的迹象。 那个人就像是梅妃本人,从相貌声音到说话的神态语气,都一模一样。 她沉默了一会儿,“你有双胞胎姐妹吗?” 梅妃咬唇,“没有,家中只有我一个女儿。” 淑妃蓦地一声冷笑,“清妃可真是厉害,双胞胎姐妹都被你想出来了。”她没好气的道,“照你这无中生有的本事,自然可以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淑妃!”太后不悦的瞪了她一眼。 淑妃咬了咬牙,她就想不通,怎么会连姨母也被这个女人收买。 不就是处理了一下伤口,太医不也照样能做这些事吗?! 她不甘的道:“太后娘娘和皇上都相信清妃,臣妾可以理解,不过事实摆在眼前,梅妃根本没有去找过清妃,清妃的谎言也不攻自破。她做出这种秽乱后宫的恶心事,难道不该罚吗?” “淑妃。” 萧墨寒凉薄的嗓音猝然响起。 淑妃脸色一白,脑子里倏地闪过刚才帝王说过的话,立刻就住了嘴,低头不敢与帝王对视。 众人面面相觑,也都不敢开口。 毕竟,这后宫里最有话语权的两个人,都选择了相信清妃! 那她们,又还有什么能说的? 夏清浅看懂了众人的意 思,微不可觉的皱了下眉,“多谢皇上和太后娘娘的信任,不过淑妃娘娘说得也没错,今日之事若是没有证据,我确实还有破坏宫规的嫌疑。所以三日之内,我一定会查清楚这背后到底是谁在捣鬼,还自己一个公道,也证明皇上和太后娘娘没有看错人。” ……… 龙吟宫。 夏清浅看着对面目光沉沉的男人,本想无视,可那犀利的视线却一直在她头顶徘徊。 “怎么这么看着我?” “为什么要给自己找麻烦?”萧墨寒目光越发的阴沉,“若是三日内找不到证据,你又如何自处?” “可我不这么说,事情就能平息了吗?”她扯了下嘴角,像是自嘲又像是讽刺的道,“所有人依旧怀疑我,这件事带来的污名会永远挂在我头上,最重要的是……” 最重要的是,他的头上也永远有一顶绿帽子。 所有人哪怕不提,也会在背地里笑话他——明明自己的女人出去偷人,还要想方设法的维护她。 寻常男子尚且受不了这样的污名,更何况是他,高高在上的君王。 她不想让事情变成这样,所以必须要从根源上解决这一切! “是什么?” 男人等了许久不见她开口,忍不住蹙眉。 夏清浅对上他深邃的目光,眸色一闪,微微别开了视线,“没什么。” 她不想说了。 她想起了梅妃刚才说的话— —【皇上,您可以替臣妾证明的对不对,刚才我们……】 那句没说完的话,应该是“刚才我们明明在一起”吧? 这几日,梅妃都在龙吟宫。 夏清浅发现,人真的是很奇怪的生物。 在刚才那样的场景下,她震撼又感动的忘了所有的不愉快,满眼只能看到他一个人。可是当事情结束,想起的便都是那些细小的无法摈除的争执和不悦。 萧墨寒看着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淡下去的侧脸,就知道她想到了什么。 他眉头蹙得更紧了些,忽然俯身抱住了她,“浅浅,你别跟朕生气了。” 他微不可觉的叹了声气,“沈琼衣的事,朕是没有告诉你。可你当时的态度,朕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又怕说了你也不信——就像当日的良妃,朕说和她没有关系,你信吗?” 她确实不信。 上回她先入为主的认定了一切,根本不想听他解释。 可是这一次,她至少还问他了不是吗? 夏清浅咬唇瞪着他,“她若只是一个细作,那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在你眼里就这么无理取闹吗?” 男人眼底飞快的掠过一丝复杂,转瞬即逝。 然后掐着她的脸蛋,有些好笑的扯了下唇,“难不成你觉得自己很理智,很不无理取闹吗?” 夏清浅蓦地瞪大了眼睛,“萧墨寒,我跟你吵架的时候,可是老老实实的待在自己宫里 不出来,从来没给你找过半点麻烦,可是你呢——你一见到我就恨不得把我弄死吧,还故意有失偏颇的让淑妃责罚我,我们两个到底谁比较没有理智,谁更无理取闹?” 萧墨寒,“……” “是朕。”他叹了口气。 “你还一吵架就跟别的女人好。”她的语气染上几分酸溜溜的味道,“日日让人留宿龙吟宫,你怎么这么好啊?我都没有日日留宿过龙吟宫,你是真的爱上她了吧?” 她越说越委屈,几乎是立刻从榻上站了起来,“就这椅子,这床这榻这地面,都是人家站过坐过睡过的地方,既然你能接受其他人睡在这里,那又何必强留着我不让……” “没有。”男人蓦地打断了她的话,“朕从来没有让她站过坐过睡过这里。这几日她一直在偏殿待着,朕连见都没见过她。” 他是把梅妃留了下来,可那只是因为她当日帮了梅妃,又跟他说了要出宫的混账话。 他一气之下,行为都不受控制。 他故意让淑妃责罚她,可又不忍心真的罚她,所以在淑妃开口的时候狠狠看了对方一眼。 他故意把梅妃弄进龙吟宫偏殿,就是想看看她会什么反应,可没想到她什么反应也没有。 他以为,他们会一直这么持续的冷战下去。 可是今日在温泉池中见到她的那一刻,看着她苍白又自嘲的脸,他就知道 ,他什么都计较不了了。 心疼、懊恼、后悔……种种悔恨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想,如果他没有跟她吵架,或许她就不会经历今日的屈辱。 “是朕不好,都是朕的错。”他紧紧搂住她,像是要把她按进自己的身体里,低低哑哑的道,“你大度善良又体贴,不要跟朕计较了好不好?” “不好!”她声音染上了哭腔。 女人就是这样奇怪的生物,无人心疼的时候,她们坚强又冷硬,披着一层厚厚的盔甲。有人哄着的时候,她们反而脆弱又委屈,一言不合就能泪上眼眶。 她狠狠的推了他一下,红着眼瞪着他,“你这样欺负我,我才不要就这么简单的原谅你!” 萧墨寒看着她委屈的娇滴滴的模样,心头一软,菲薄的唇直接落在了她颤抖的睫毛上。 “好,不原谅。”轻柔又宠溺的吻,比之更轻柔的是他明显渲染着诱哄的嗓音,“不管你想什么时候原谅朕都行,但不许跟朕赌气,我们先想办法解决你今日受冤之事,嗯?” 夏清浅睫毛颤抖得更厉害了。 不过,她自然不会忘了正事。 生气归生气,委屈归委屈,但最重要的还是洗刷冤屈。 “我知道。” 她声音闷闷的,眼底却闪着湛湛冷光,“你放心,我只是需要时间来验证一些事。” 她已经有了猜测。 现在需要的,只是确认它。 第二百一十三章 你到底在干什么! 夏清浅从龙吟宫出来的时候,刚好遇上梅妃。 或者不能说是遇上,因为对方显然是在这里等她。 “有什么事吗?” 梅妃迟疑了一下,才有些为难的走到她跟前,“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 “我知道这些日子有很多关于我和皇上的流言,但我和皇上之间清清白白,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他心里只有你一个人,把我留下只是为了让你来看他。” 梅妃咬了下唇,“还有……今日温泉池畔的事,我也不是故意的。可我真的没去凤栖宫找过你,若是你不信的话,我随时愿意让你催眠我。” 今日的事,真的怪不得她。 夏清浅很清楚这一点。 不管从哪一点来说,梅妃都是无辜的。 她颔首,“没事了,回去吧。” 梅妃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前几日淑妃的事我真的很感激你,谢谢。” 说完也不等她回答,便匆匆转身走了。 夏清浅看着她的背影,眼底神色有些复杂。 ……… 远处,也有人看着这边。 四周寂静,唯有两人低低的交谈声。 “若是她知道我做过的事,一定不会原谅我的。” “所以,不能让她知道。” “可是我觉得,她或许已经猜到了。” “只要你不承认,她也找不到任何证据,那这件事就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真的不会被发现吗?” “当然。” ……… 回到凤栖宫,夏清浅找来白霜。 “娘娘,是属下对不起您。”白霜满脸懊恼,“若是属下当时守在您身边,那您也不会孤身一人去找柳絮,更不会发生后面的事!”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怪不得你。”夏清浅宽慰道,“不过现在,有件事要你去办。” “您说!”白霜立刻来了劲儿。 夏清浅想了想,附耳过去,低低 的说了几句。 说完,看着白霜逐渐变得惊愣的侧脸,她皱了下眉,“听清楚了吗?” 白霜神色微妙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才点头,“听……听清楚了!属下一定会办妥的!” ……… 温泉池畔的事发生以后,后宫中人都觉得,清妃会重获恩宠。 毕竟,皇上今日如此待她,分明是将她放在了心尖上。 可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清妃并没有留宿在龙吟宫,皇上也没有去凤栖宫——两人就像是前几日一样,甚至梅妃也还是在龙吟宫待着! 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变化,好像皇上宠爱的依旧是梅妃! 众人极度困惑。 而就在第二天,更让人费解的事情发生了——梅妃打人。 起因是梅妃走在路上与一个妃嫔相撞,明明两人都不是故意的,可梅妃就是二话不说把人推倒在地,还踹了对方几下。虽然那妃嫔伤得不重,可这事件本身却极为恶劣! 到了第三天,梅妃就更是变本加厉,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弄死了一个宫女。 整个后宫哗然。 毕竟,当初清妃也是因为虐杀宫女才被打入冷宫的,如今梅妃竟然还敢走她的老路? 是真的仗着皇上宠爱,飘飘然的失去了理智啊! 众人忍不住去龙吟宫告状,偏偏帝王并不打算管这件事情,似乎真的将梅妃宠上了天。 他们甚至怀疑,皇上是故意把梅妃推上风口浪尖,就为了让众人遗忘清妃红杏出墙的事情。 今日,可就是清妃那三日之期的最后一天了! 而此刻,温泉池畔。 两道身影交缠在水中。 一男一女,那女子赫然就是梅妃! 男人嬉笑着的搂着她,“皇上这么宠爱你,你就不怕皇上知道了把你弄死吗?” 梅妃嗤笑,“若是有人来了,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不就好了?三日前清妃也是 这么做的,现在我这么做也无可厚非,何况——他不可能知道的。” 男人疑惑,“为什么?” 梅妃眼底闪着深凝的晦色,意味不明的道:“因为现在的我,本该在龙吟宫待着。” 男人愈发不解,“什么意思?” 梅妃敛眸,“没什么,你只要知道,没有人会发现我们……” “你到底在干什么!” 忽然,一道尖锐看的喝斥声响起。 温泉池中两人的神色俱是一变。 循声望去,竟是有人从花丛中疾步走出来,而那张脸……竟与温泉池中的梅妃一模一样! 男人大惊,“你……你怎么也是梅妃……不,你到底是谁?” 对方并未理她,只是满脸愤怒的盯着温泉池中的人,“父亲让你做我的影子不是为了让你为非作歹的!你藏着躲着不肯见我也就罢了,竟然还做出这么多臭名昭着的事,你是不是故意败坏我名声?” 温泉池中的梅妃脸色先是一变,极快的闪过一抹被人抓包过后的慌张,可是很快又变成了不屑的嗤笑,“既然你已经找到了我,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不错,我就是故意败坏你的名声,谁让你一天天的愚蠢不堪,入宫这么久都抓不住皇上的心,现在我不想再当你的影子了,我要取而代之!” 岸上的女人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 可是没等她说完,忽然又有一道急切尖锐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你胡说什么!” 这身影出现的刹那,温泉池中的男人愈发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你……你怎么也是梅妃?” 没错,这第三个女人,竟又和前两个“梅妃”长得一模一样! 只是最前者只穿着一件中衣,第二个出现的穿着粉衣,最后出现的穿着蓝衣。 如果不是这微末的区别,根本分辨不出谁是谁! 温泉池中的 梅妃脸色亦是一变,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而蓝衣梅妃立刻走到粉衣梅妃身旁,神色慌乱的解释道:“梵梵,不是她说的那样,她根本就不是真的我,这几日的事情也不是我做的,你千万别相信她的鬼话!她分明就是假扮我离间我们的感情!” 梵梵是梅妃的小名。 梅妃本名,梅若梵。 粉衣梅妃眼神变了变,“那我如何知道,你才是真的?” 蓝衣梅妃立刻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做的所有事情我都知道。三岁那年,你不小心打碎了老爷的宝贝玉壶,是我替你受的罚。五岁那年,贩卖孩童的人贩子无比猖獗,是老爷拿我当诱饵,对方错将我当做了你抓去,最后被老爷一举歼灭,十岁那年,你想见喜欢的小公子,奈何得了天花无法去见,最后还是我替你去赴的约。甚至你入宫的时候,还想过让我来当这个替身——这些事情不可能有旁人知道,只有我!梵梵,你还不愿意相信我吗?” 粉衣梅妃脸色变了好几变,最后缓缓的勾起嘴角,红唇轻启,“我信了。” 蓝衣梅妃脸色微变,忽然像是意识到什么,她猛地往后退了一步,“你……” 她被骗了! 这根本不是梵梵! 她立刻转身想要离开,可是,已经太迟了! 周围忽然出现了无数的人群,一个一个,都是三日前出现在“清妃红杏出墙现场”的那些——有淑妃、有其他很多很多的妃嫔,还有皇上,甚至是太后! 所有见证者,都再次出现了! 萧墨寒眼底寒光凛冽。 而其他人,则是无比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是我眼花了吗,为什么会有三个梅妃?” “不……是四个……你忘了我们身边还有一个吗?” “温泉池里那个女人,她为什么做出了和清妃一样的事 情,不会那个就是真的梅妃吧?” “这几日梅妃如此猖狂,昨日还模仿清妃虐杀宫女,今日就算她红杏出墙,我也不会惊讶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 所有人满面惊疑。 人群中,唯有一道鹅黄色的身影狠狠踉跄了一下,脸色煞白。 正是又一个梅妃! “梵梵……” 蓝衣梅妃求助的朝她看过来,只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就说不出其他话了,眼神饱含着复杂和歉意。 “怎么回事,不是很清楚了吗?”粉衣梅妃忽然开口。 她扬手放到下颌边缘,嘶拉一声,撕下一张面具! 露出的赫然是清妃的脸! 众人俱是大惊。 夏清浅整理了一下仪容,旋即朝温泉池中的女人使了个眼色,“白霜,出来吧。” 那个只穿中衣的“梅妃”点了点头,又是扬手一揭,竟又揭下一张面皮! 这回露出的,则是白霜的脸! 四周蓦然响起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这主仆二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娘娘,属下是不是演得很像?”白霜穿上衣服从池水中出来,邀功似的眨了眨眼。 “嗯,很厉害。”夏清浅笑了一声。 可是扭头看向众人的时候,脸上的笑意却消失的干干净净,“三日前你们所有人指责我撒谎,说我红杏出墙的事铁证如山,因为梅妃没有去过凤栖宫,也没有找我救过柳絮,可是现在……”她指着那个蓝衣女子,“这里还有一个梅妃。” 她冷冷的道:“就是她,去凤栖宫找我报的信!所以,我没有撒谎!” 什么叫……还有一个梅妃? 众人匪夷所思的看着她。 现在四个梅妃中有两个是假的,那剩下的两个,不是应该还有一真一假吗? 清妃这话却是何意?! 太后愕然的道:“清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二百一十四章 都是我做的 “回太后,梅妃家里乃是西凉首富,有钱无势的家族最容易遭人贩子惦记——若是拐了这些有钱人的孩子,定然可以拿到很多赎金。梅老爷生于商贾之家,深暗这一点,所以沿用了富商家常用的习俗——给自己的孩子养一个影子,遭遇危险的时候,则把这影子推出去挡枪。” 夏清浅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寒意,“穿黄衣的乃是真正的梅妃,而这穿蓝衣的,则是梅妃的影子!” 她坚信,自己的眼光不会这么差,不至于连有人假扮梅妃都认不出来。 那一日去凤栖宫报信的梅妃,分明没有易容的痕迹,也没有鬼上身的气息! 所以,她想到了一模一样容颜的可能性——除了双胞胎,剩下的就是影子。 梅妃说自己没有双胞胎,可刚好梅妃又生于商贾之家,所以后者的可能性就更高了。 当日她跟萧墨寒说,已经有了猜测,就是想到了这一点。 后来离开龙吟宫的时候,在门口遇到梅妃——当时梅妃的表情很歉疚,像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于是她就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真正的梅妃确实没有害我,可是这个影子却心狠手辣,见自己的主子在龙吟宫得了宠,便想要除掉我——毕竟,虽然我当时已经失宠,可我好 歹而也是曾经唯一得宠过的妃嫔,所以对她的主子来说就是最大的威胁,她便想一不做二不休干脆除掉我,也便有了三日前温泉池的事。” “只是她大概没想到,皇上和太后娘娘如此信任我,让我有了脱身和翻盘的机会。” “是她?”太后惊疑的看向蓝衣梅妃,“那这几日的事……” “都是我做的。”夏清浅接话。 “梅妃并未作恶,诸位不要误会了她——是我让白霜假扮梅妃,犯下诸多罪孽,让影子梅妃以为是有人要陷害她,离间她和她主子之间的关系。因为只有这样,她才会主动现身!” 于是,就有了刚才温泉池畔的那一幕。 她和白霜假意争吵,让影子以为她是真正的梅妃,忍无可忍的冲出来跟她解释,并且列举了一系列的事件,证明她自己的身份。 这样一来,影子的身份便无可辩驳。 可这影子不知道,周围事先藏了无数人——她早已安排好一切,就等着这影子自投罗网! “你混账!”影子梅妃大怒,“你竟敢如此骗我!” “我能骗到你,不还是因为你心虚吗?”夏清浅嘲讽的道,“如果不是你背着自己的主子做出这种事,又怎么会不敢出现在她面前,失去了互通消息的渠道,让我有机可乘 ?” 梅妃对三日前的事并不知情,但是后来却不可能猜不到。 所以这个影子一直躲着不敢见梅妃,怕梅妃怪罪。 而她,就是利用了这个消息闭塞。 影子狠狠一震。 确实,她不敢出现。 当日在龙吟宫附近,她只能偷偷的看着梵梵和夏清浅站在一起,她心虚惶恐,因为她擅作主张了。 她以为不会有事的,那个人跟她说,只要不承认就好了。 她便也想着,只要度过了这几日,等风头过去,自然会好起来的。 可是怎么也没想到,今日竟会中了夏清浅的计,被引了出来! 她大怒道:“就算你能证明我是梵梵的影子又怎么样——你自己也说了,有钱无势的商贾之家养个影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至于三日前的事,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陷害你的?” “证据?”夏清浅冷笑一声,眼底寒光乍现,“当日我无法对梅妃使用催眠术,是因为我觉得她没有撒谎。可是今日,我可以当着众人的面对你使用催眠术,让大伙儿看看,你到底有没有陷害过我!” “你……” “好了!”突如其来的厉喝声打断了她的话。 影子又是一震,脸色发白的朝对方看了过去,“梵梵……” 梅妃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有开过口,表情茫 然失措,怔怔的看着她的影子和夏清浅。 直到此刻,那股茫然已经完全被讽刺取代了,只是眼眶却泛着极致的红,“身为影子,第一要义就是服从命令。你应该保护我听命于我,而不是背着我擅作主张。现在,你让我怎么办?” 影子嘴唇发颤,“对不起,梵梵,但是她没有证据的,她根本不能……” 梅妃讽刺的打断她,“清妃的催眠术下,你根本不可能撒谎。做过就是做过,不必浪费这个时间。” 影子脸色煞白。 “你该庆幸,今天你被抓了。” 帝王冰冷的嗓音骤然响起。 影子瞳孔一缩,下意识的扭头看向他。 而其他人也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怔怔的看着帝王。 萧墨寒眸底酝酿着浓烈的阴鸷,一字一顿的道:“否则,三日前那笔账,朕就会算在你主子头上。” 影子身形一晃,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为什么?你不是……也喜欢她吗?” 喜欢? 男人唇畔扯出一丝阴冷的弧度,讥诮的冷笑,“若清妃当然从淑妃手中帮的其他任何一个人,那朕带回龙吟宫的就会是其他任何一个人。” “不……就算清妃出事以后,你不还是把她留在了龙吟宫?”影子又惊又怒又受伤,“我不信你对她一点感情 也没有!” “呵。” 一声自嘲的凉笑声从梅妃唇间逸出,“清妃出事前,我每一日都在偏殿待着,从早到晚见不到皇上。他做的所有事——不管是针对清妃还是宠爱清妃,从头到尾都只为了清妃而已。至于清妃出事以后……你还看不出来么,他只是多设一道关卡,为了避免我们见面而已。” 虽然影子本就没想见她。 可是,就算影子想见,怕是也不可能见到——皇上和清妃不会让她们互通消息的。 四周的空气愈发寂静凝固了。 众人震错的目光一会儿看向清妃,一会儿又看向帝王。 原来,三日前那一场风流韵事,清妃真的是被冤枉的。 原来,帝王宠爱梅妃都是假的。 原来这几日的所有事,都是他们联起手来设下的一场局。 原来从头到尾,无论争吵还是相爱,没有任何人可以介入他们之间。 影子恍然失神的摇头,“不……不可能的……” 如果是这样,那她所做的一切,不都成无用功了吗? 不对,何止是无用功,她分明白白搭上了自己的性命,还险些陷自己的主子于不义!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就听一道冰凉的嗓音响起,“是谁指使你的?” 夏清浅眯眸盯着她,“或者说,是谁教唆诱惑你的?” 第二百一十五章 她死不死与朕何干? 影子浑身一震,猛地看向她。 夏清浅冷笑,“怎么,这种事很难想到吗,你这么惊讶干什么?” 所有被当作影子养大的人,从小到大都接受着服从命令的信念,不可能轻易撼动。 而眼前这个,也不会例外。 若是没有人从旁挑唆,她根本不可能不和梅妃商量,就擅作主张做出这种事情。 “没有!”影子慌乱的摇头,又强自镇定的道,“没有人指使我!” “是么?”夏清浅似笑非笑,“你可知道,就算梅妃对你的所作所为毫不知情,可你终究是她的人,她至少要对此事负一个管教不力的责任。你确定你要为了维护一个外人,不惜伤害你的主子吗?” “我没想伤害她!”影子的声音一下子尖锐了好几度。 “我知道。”夏清浅嗓音淡了几分,语调悠长,“所以告诉我那个是谁,才能减轻你主子的责任。” 影子怔怔的看着她,减轻主子的责任? 听起来确实很诱惑,可是……梵梵如果被那个人针对,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这根本不是这一次的责任能比的。 影子闭了闭眼,脑子里不断浮现着这些年来经历的种种。 最初的最初,她只是一个山野之家出生的穷孩子。之所以被梅家选上,只是因为她与年幼的梅小姐有那么几分相似,而她的父母又刚好缺钱。 可她和梅小姐毕竟不是双胞胎,肯定会渐渐的显出些差异来——但影子和自己的主子之间是不能有任何差异的,所以每一年,都会有人对她的容貌进行调整。 她每天都躲在暗处,模仿着梅小姐的一举一动,保证自己的神态声音都和梅小姐毫无两样。 这些年,她经历了无数的疼痛和黑暗,似乎她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这个女孩。 她甚至没有属于自己的名字,她只是 一个影子。 于是她以为自己会恨透了这个女孩,可是朝夕相处中,梵梵是那么的善良温暖,是这个世上唯一对她好的人,她根本恨不起来。 她想,哪怕为梵梵去死,她也是愿意的。 想到这里,影子缓缓闭上了眼睛,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容,“没有人教唆我。” 她摸了摸自己的喉咙,每一个影子的舌下,都随时藏着一枚毒丸,确保随时可以献身…… “小影!” 那是来自梵梵的尖叫声。 而小影,则是梵梵送她的名字。 影子睁开眼睛,看着她急切的冲向自己的身影,涩然的弯了下唇,“对不起,梵梵。” 夏清浅疾步冲到她们面前,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这毒瞬间发作,回天无力。 “你救救她,你救救她啊!”梅妃用力抓着夏清浅的手,慌乱又愤怒的大吼,“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不是医术高明吗,你为什么不救她!” “她已经死了。”夏清浅皱眉看着她,“医术再高,也不可能从阎王手里抢人。” 梅妃脸色一白。 下一秒,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狠狠盯着她,“是你,是你害死了她!”梅妃咬牙切齿,“如果不是你对她逼迫她威胁她,她根本不可能自尽!” 与此同时,手中愈发用力。 夏清浅被她握得,手腕生疼。 “我威胁她?”夏清浅冷笑一声,倏然甩开她的手,“梅妃,我尽我所能替你撇清关系,不是为了让你反咬我一口的。你要搞清楚,今日的结果都是她咎由自取,如果不是她心生恶念陷害我,也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何况——我只是问她幕后主使到底是谁,是我让她服毒自尽的吗?” “你……” 梅妃被她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嘴唇动了好几下,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 这些道理谁不懂? 可是,如果 没有可迁怒可怪罪的对象,该如何排解悲伤? 梅妃捂着脸,痛苦的趴在小影身上。 萧墨寒冷冷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来人,把这个女人带下去,丢到乱葬岗。” 梅妃狠狠一震,红着眼眶,不可置信的抬头看他,“皇上……她已经死了,您还不能放过她吗?” “她死不死与朕何干?”男人薄唇轻启,显得凉薄又无情,“朕只知道,她陷害清妃,罪无可恕。” “可她根本没有成功!”梅妃又惊又怒。 “杀人未遂,就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吗?”男人冷笑道,“没有成功是因为她蠢,而不是因为她善良。” 如果夏清浅没有发现这个影子的存在呢? 那她这一辈子,都会背着一个秽乱后宫的污名,永远抬不起头来。 何况,只要一想到她和一个男人一同衣衫不整的泡在温泉池中,他就恨不得剜了所有目击者的眼睛,再把这个狗奴才的尸体拉出去鞭尸喂狗。 “不……”梅妃彻底乱了分寸,看着他冷酷阴沉的俊脸,崩溃的哭道,“皇上,求求您,求求您别这么对她!臣妾愿意代她受过,您就放过她的尸体吧!” 可是,不管她怎么苦苦哀求,帝王都只是无动于衷的看着。 那么冷漠,那么狠戾。 梅妃颓然的跌坐在地上,眼底的希冀一寸寸的消失。 侍卫已经走到她们身旁,似乎下一秒就要带走小影。 夏清浅看着她狼狈的模样,皱了下眉,忽然扭头看向帝王,“皇上……”她摇了摇头,“算了吧。” 人死如灯灭,她没有兴趣对一具尸体做什么。 死后的审判和来世的因果,自有阎王爷的生死薄决断。 何况,这个小影只是一把刀。 真正的幕后黑手…… “不行!” 萧墨寒眉头一蹙,明显不悦的看着她。 夏 清浅咬了咬唇,走到他面前,小幅度的拉了拉他的袖子,眼神带着几分娇气的示弱,“皇上……” 如果不是有旁人在场,或许她叫的就不是皇上,而是他的名字了。 萧墨寒最受不了她这幅模样,对此,他哪里有半分抵抗力?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瞪了她一眼,拂袖就走。 夏清浅松了口气,对那侍卫道:“没事了,你听梅妃的,她想怎么处置这尸体,你帮她去办就是。” 侍卫表情微妙的变化了一下,也没敢直接答应,忍不住看向帝王的背影。 可帝王分明听到了清妃娘娘这句话,却只是加快脚步,除此之外便没有别的反应。 他这才了然的收回视线,颔首道:“是!” 众人面面相觑。 明明帝王上一秒还冷漠如冰,不管梅妃怎么哀求都不肯改变主意。 可是现在,竟然当真吃了清妃这套,因为她撒娇说句软化就变了态度? 太后长叹一口气,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这几日委屈你了,还好皇上信你,没有造成什么后果。” 夏清浅笑容温顺的摇头,“不委屈,还要多谢太后娘娘三日前的信任。”顿了顿,“也不知道您的伤如何了,一会儿臣妾可以去凤鸣宫替你检查伤口吗?” 太后眼神微变,似乎有些惊讶,又有些感动。 末了,欣慰的点头道:“好。” ……… 夏清浅一离开温泉池畔,就匆匆赶往龙吟宫。 进门的时候,男人面前摆着一堆奏折,脸色有些黑。 她眨了眨眼,快步走上前去,站在他身旁唤了他一声,“皇上?” 萧墨寒冷淡的嗯了一声。 夏清浅撇了撇嘴,故作不悦的瞪着他,“萧墨寒,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明明前几日还说不管什么时候原谅你都行,现在我还没跟你和好呢,你就这么冷冰冰的给我甩脸色? ” 男人蓦地抬头,“朕什么时候给你甩脸色了?” “现在不就是?”她哼道。 “谁叫你要放过那个狗奴才?”男人沉下声音,“朕还不是想给你出气,结果好人都让你做了?” 当然,他介意的也并不是她做好人,而他自己是那个坏人。 他只是觉得,就这么让那狗奴才死了,实在太便宜对方! 可他偏偏又无法拒绝这个女人的请求,所以只能自己一个人在这儿生闷气。 夏清浅看着他恼怒的神情,一下子没绷住笑了出来,“谁想做好人了?”她无奈的道,“我只是觉得人都死了,就算把她曝尸三日她也感觉不到,更不能弥补我的委屈,那又何必浪费这个人力物力?” 说完又没好气的瞪他,“何况这件事情的源头,还不是因为某些人?”她凉凉的道,“如果不是你去找梅妃刺激我,那影子会误会你喜欢梅妃吗?会发生后面这一系列的事吗?” 男人俊美的脸微微一僵。 她说的没错。 虽然作恶的是影子,可这件事的导火线,却是他。 于是他越发的憎恶那个狗奴才,好像这样,就能抹灭自己在这件事情里面犯下的错。 萧墨寒阖了阖眸,俊脸笼罩在晦暗的阴影中,“是朕不好。” “好了!”夏清浅轻轻推了他一下,“我既然这么说,那就表示我已经不跟你计较了。不过萧墨寒,若是哪天你发现我也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希望你也能像我一样大度的原谅你。” 此时此刻,萧墨寒还不知道她所谓的让他不高兴的事是什么。 看着她娇俏的朝他眨眼的模样,他心头一荡,本能的应了声:“好。” 夏清浅笑容深了几分,只是眸色也深了几分,显得悠远而深邃。 她想,若是他到时候还能说出这个字,那她便真的不跟他计较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因为那声音不是别人…… 从龙吟宫出去,夏清浅就直接去了凤鸣宫。 太后知道,她一定不是来给自己看伤口这么简单的。 “你有什么话想和哀家说吗?” “太后娘娘,您想救端王吗?” 她单刀直入,太后脸色微变。 夏清浅又道:“我知道经过这一次,您对端王已经失望透顶。他连您这个亲生母亲也不放过,保不准还会做出什么猪狗不如的事来,您又何必赌上自己的后半生,为他铺设康庄大道?” 太后蓦地笑了出来。 旋即意味不明的道:“是皇帝让你来当说客的?” 夏清浅摇了摇头,“没有人让我来,只是我知道您如今对我有所改观,所以我也想投桃报李,与您改善关系。今日我就是想理性的提几句建议——您出于慈母之心想要救端王可以理解,可是不管谁当皇帝,您是太后这一点都不会改变,那又何必去帮一个不惜置您于死地的不孝子?” 太后笑不出来了,神色复杂的看着她许久,“所以,你有办法帮哀家救出端王?” 她知道夏清浅是个聪明人,说了这么多,如果只是为了当说客,那就等于没说。 除非,拿出足够的筹码吸引她。 夏清 浅嘴角缓缓勾了起来,点头道:“是,我有。” 太后低嗤一声,“皇帝与哀家僵持了这么多天,始终没有让步,你能有什么办法?” 夏清浅知道,萧墨寒不肯让步,是为了避免让端王出来的太过顺利。 毕竟,沈琼衣也在宗人府大牢里关着。 若是他一上来就退让,那太后只会怀疑他为什么不针对端王,继而开始怀疑他和沈琼衣的关系。 退让,也是要讲求方法的。 “您知道,为什么您至今没能救出端王吗?”夏清浅弯唇浅笑。 “为什么?”太后眯起眼睛。 “因为您把罪责推到沈琼衣身上的时候,只说她可能是那个在您衣服上下药的凶手。”她严肃的道,“如果您的态度再肯定些,如果确切的证明了沈琼衣才是那个凶手,那端王的嫌疑不就解除了吗?” 太后惊讶的看着她,“可是这样一来,琼衣就……” 夏清浅淡淡的打断了她,“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沈姑娘与您关系再亲密也不过是个女官而已,若是要在她和端王之间做出取舍,我相信您一定知道怎么选。” 太后眼神又是一变。 ……… 当晚,宗人府大牢。 宗人府 是专门处理犯事儿的皇宫贵族的衙门,所以沈琼衣这样的身份,本不该被关在这里,只是她与端王都是同一起案件的嫌疑人,所以并案到了宗人府。 她就关在萧景玉的隔壁牢房。 大牢里散发着阴暗潮湿的霉味,甚至偶尔传来几声老鼠的低叫。 她抱着膝盖坐在角落里,头发有些乱了,苍白的面容藏着几丝狼狈,可眼神却依旧泛着冰凉倔强。 “沈琼衣,你还没有想通么?” 隔壁传来端王爷阴森森的嗓音,“若是你不承认,那即便你出气了,母后也不会放过你的。” 沈琼衣扯了下唇,“我已经在公堂上说了,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过,这不已经是变相承认?若是王爷非要我肯定的说出我在太后衣物上加了迷迭香,那我的行为就不是无心之失,而是故意犯罪了。” 到时候,不需要太后动手,她就会因为刺杀太后而被律法处死。 到时候,就连皇上也救不了她。 沈琼衣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所以,我不可能这么做的。” 萧景玉脸色一青,“你……”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两人脸色俱是一变。 打斗 声逐渐靠近,还有刀剑碰撞的声音,衙役的骂嚷声…… 所有的一切加在一起,无不在向他们阐述着此刻到底什么情况——有人闯了进来! 劫狱!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就有大片的黑衣人涌入视线,朝着这边冲过来。 “沈姑娘,快跟我们走!”为首的黑衣人直接冲到了沈琼衣的面前。 沈琼衣震惊的看着他,“你是谁?” 为首的黑衣人道:“我们是来救你的,别怕,只要从这里出去就没事了!” 说罢,手中的长剑猛然一挥,直接砍断了牢门的锁! 沈琼衣还处于震惊中没有完全回过神来,就被他拖拽着出了牢房,踉踉跄跄的朝着大门口跑去。 “沈琼衣,你不准走!” 身后传来端王爷的怒喝声,“你走了谁来证明本王的清白?” 沈琼衣想说你哪来的清白,可是思绪一转,却忽然想到了另一件事。 她蓦然停下脚步,看着身旁的人,“谁派你们来的?” 黑衣人一愣,“自然是太后娘娘派我们来的。” 太后……不是皇上。 如果是皇上,那他或许已经算好了一切利益得失,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可如果是太后,那把她劫 狱出去的目的就很微妙了——如果她真走了,不就等于坐实了她的罪名? “我不能跟你们走。”沈琼衣警惕的往后退了一步。 “沈姑娘!”黑衣人沉下声音。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太后派来的?”她借口道,“如果你们是冒充的,那我现在出去不是找死吗?” “我们当然是太后的人!”黑衣人脸色一变,急切的拿出一块令牌,“这是太后身边暗卫的令牌,您应该不会陌生,赶紧跟我们走吧!” “……” 不。 冒不冒充不过是借口,她只是不打算跟他们走而已。 沈琼衣咬了咬牙,找准时机,飞快的转身往牢里跑。 “沈姑娘!” 黑衣人急切的低喝一声,纷纷追了上去。 可是就在此时,四周的黑暗中却忽然响起一道似笑非笑的嗓音,“劫个狱还这么大动干戈,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来干什么的?” 所有的黑衣人都变了脸色,震惊的朝那声源处望去。 就连沈琼衣也停下脚步,猛地回头。 因为那声音不是别人…… 只见女人穿着一袭艳色红衣,从黑暗中缓缓的踏风而出,娇俏的脸蛋上是她一贯胜券在握的自信微笑。 是清妃! 第二百一十七章 那不就得不偿失了吗? 而她身后,竟还有很多很多的人——宗人府的首席官员王宗令,大批宗人府的官兵,好像他们早就等在这里,等着这一场早有预谋的劫狱! 甚至是……故意请君入瓮! 黑衣人脸色俱是一变。 “清妃娘娘。”沈琼衣咬唇看着她,心口有些发堵的委屈,“奴婢没有逃狱。” “看出来了。”夏清浅淡淡的道,“王大人和在场的官兵应该也都听见了,沈姑娘说了不愿意跟这些人走,可他们竟然还想强行带走她,不知安的是什么心。” 她看着那些黑衣人,目光忽然变得锐利起来,“现在就请王大人把这些图谋不轨的劫囚叛逆抓起来,送到皇上和太后面前,好好的审一审,看看他们是不是与那日的刺客一丘之貉!” “是!” 王宗令点头,然后立刻一扬手,示意身后的官兵上前抓人。 黑衣人当然不会乖乖的束手就擒,可是—— 他们的武功虽然不低,但劫囚人数不可能过多,而官兵这边又是早有堤防,把所有的路都堵死了,大批人马涌上来,黑衣人这边很快就落了下风。 没一会儿,就都被抓了起来,连夜送往宫里。 一同被带回宫里的还有沈 琼衣。 太后和萧墨寒看到这大队人马入宫的时候,就已经隐隐猜到了发生什么事。 而当他们听宗人府宗令说完这整件事情的经过,脸色就罕见的一致阴沉下去。 “回皇上和太后,微臣接到不明来源的消息,说是今晚有人会来宗人府大牢劫狱,便提前带人埋伏在外面。谁知到了半夜,果真有人出现,妄图劫走沈姑娘。” 说到这里,王宗令忽然想起清妃刚才在大牢门口说的话,便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沈姑娘不愿与他们走,应该与今日劫狱的人无关。” 不明来源的消息? 太后眼底怒意与讽刺并存,怎么可能不明来源? 哪里传出的消息,几乎是不言而喻了! 她冷森森的视线射向夏清浅,“所以,清妃为什么会知道此事,还与这些刺客一同出现?” 夏清浅惊讶的看了她一眼,“太后娘娘,臣妾什么时候跟这些刺客一同出现了?只是在前往将军府的路上,刚好遇到了匆匆带人赶去宗人府大牢的王宗令,知道事情不好,这才一同前往查看。” 太后蓦地冷笑,“三更半夜,你一个后宫嫔妃不好好在宫里待着,去将军府做什么?” “这 个啊……” 夏清浅无辜的眨了眨眼,“因为皇上有命令下达给臣妾的父亲,而臣妾又许久不曾见过父母,便央着皇上让臣妾前去将军府传旨。不过太后娘娘放心,臣妾深知后宫不得干政,所以皇上的命令臣妾并未看过,还一直在手中放着呢。” 她直接堵死了太后的话,连“后宫不得干政”这一项也先太后一步说了出来。 说完之后,竟还从袖中取出一道明黄的圣旨,轻轻的晃了一下。 太后的脸色愈发难看下去。 萧墨寒几乎被她气笑了。 连圣旨都敢偷,绝对是早有预谋——如果说刚才王宗令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他还不确定和她有没有关系,那么此时此刻,他已经完全确定了这一点! 这个该死的女人。 是他把她惯坏了,她才敢这么胆大包天! “皇帝,是这样吗?”太后冷冷的看向帝王。 其他人也纷纷看向他。 只是这些视线中,有一道显得格外幽深…… 萧墨寒额角欢快的跳了两下,闭上眼,险些就想直接拆穿这个女人的谎言。 可是沉吟片刻,还是沉着脸颔首,“是。” 沈琼衣眼睫微微一颤。 太后冷冷一笑,“什么样的旨意 ,非得三更半夜的去传?”她语气酝酿着明显的讽刺,“是边关又出了什么问题,还是哪里大乱,需要夏将军去解决?” 这两个人绝对是合起伙来骗她! 不,他们本来就是一伙儿的,哪里称得上合起伙来? 她竟然信了夏清浅的鬼话! 太后心里怒火更甚,“不如皇帝给哀家看看,这圣旨上究竟写了什么?” “太后娘娘。”夏清浅没等男人开口,便蹙眉做出狐疑的模样,“刚才臣妾还说呢,后宫不得干政,您也没有反驳,可见您是认可臣妾这句话的。可是为什么现在又质问起皇上,这圣旨上写了什么内容?难道因为您是太后,便不算后宫中人,可以越俎代庖的干涉前朝之事吗?” 她似乎是真的不解,迷茫的看着太后。 可是这句话,却是狠狠的往太后身上泼了一同脏水——哪怕太后确实不止一次的干涉朝政,可那也都是在幕后操作,哪里能放到台面上来讲? 牝鸡司晨,乃是历代皇朝大忌! 更何况,现在还是当着朝中官员的面,这般指责太后! 王宗令不由得低下脑袋,恨不得自己没有听过这番话。 而他身旁几个宗人府的官员就更是 如此。 太后脸色狠狠的阴沉下去,“夏清浅,你敢这么跟哀家说话?” “臣妾该死!” 夏清浅垂下脑袋,像是认错,可言语中又哪里有半分认错的意思,“臣妾确实不该这么直接,不过请太后娘娘相信,臣妾并无任何不敬的意思,反而一心一意都是为了您着想。否则,若是今日在场的人把太后娘娘说的话传出去,惹得外面的人误解您,那不就得不偿失了吗?” 在场的宗人府官员面面相觑,然后把头垂得更低了。 谁也不敢吭声。 太后怒极反笑。 萧墨寒眉心紧蹙,“母后,清妃确实心直口快,不过朕也以为,您不适合查看这圣旨的内容。何况今日之事,最重要的是根本不是这圣旨,也不是清妃为何出宫。而是有人图谋不轨,去宗人府劫狱。” 太后脸色一变。 夏清浅挑眉,“是啊皇上,臣妾也觉得很奇怪,您说这案情还处于扑朔迷li中,到底是谁刺杀太后的也没有彻底定案,为什么会有人前往劫狱呢?” 她凉凉的道:“要说沈姑娘真的做了谋逆之事,所以心虚的给自己找好退路,那也不对啊,毕竟——她刚才可没有跟这些黑衣人走。” 第二百一十八章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萧墨寒听她这幅语气,就知道这些都只是铺垫。 他瞪了她一眼,“所以,你有什么结论?” 夏清浅苦恼的皱眉,“臣妾愚钝,思索良久也不敢确定。”说到这里,她蓦地一眼扫过地上跪着的黑衣人,目光冰冷,“所以不如干脆直接问他们,到底是谁——派你们去劫囚的?” 黑衣人的面罩都已经揭下来,不过,全都是生面孔。 他们一个个垂着头,并不吭声。 萧墨寒冷冷的道:“劫囚乃是死罪,若你们不从实招来,今日必死。” 黑衣人讽刺一笑,倨傲的扬着下巴,“皇上身边诸多暗卫,应该知道对一个暗卫而言,忠诚最为重要。我等都对主子忠心不二,今日即便是死,也绝对不会出卖主子的!” 萧墨寒早就料到了会是这个结果,也并不意外。 夏清浅亦然,她神色如常的扭头看向沈琼衣,笑着问,“沈姑娘,你认识这些黑衣人吗?” 沈琼衣咬唇,垂下眼帘。 “不敢说是吗?”夏清浅又道。 “奴婢……” “不敢说也没关系。”夏清浅并不为难她,“说实在的,我刚才也不敢说。包括王大人和诸位宗人府的大人,刚才向皇上和太后娘娘阐述此事的时候,都略过了很重要的一句话。” 她摇头叹了口气,“只是现在这情况,怕是不得不说了。” 众人脸色俱是一变。 从宗人府的官员到沈琼衣,甚至是太后,心都微微悬了起来。 却听她幽幽的继续道:“刚才在大牢门口,沈姑娘质疑这些黑衣人的身份,不愿意跟他们走,这些黑衣人便称自己是太后的人,今日劫狱也是奉了太后之命。” “夏清浅!”太后厉喝。 “怎么了太后娘娘?”夏清浅不卑不亢的看向她,“臣妾只是阐述事实,何况臣妾的话都还没说完呢,您紧张什么?” 太后脸色铁青,“你今日不但顶撞哀家,还敢当着众人的面诬陷哀家,真是反了你了!” 夏清浅惊讶的看着她,“臣 妾什么时候诬陷您了?”她委屈道,“这番话是黑衣人说的,又不是臣妾说的,若是您不信的话可以问问王大人。” 话音刚落,她便一脸正直的看向王宗令,“王大人,我说的没错吧?” 王宗令,“……” 这种时候,他若是出来作证,简直是往枪口上撞啊! 可是对上帝王冰冷扫来的视线,他也不敢撒谎,只好讪讪的点头,“……是。” 说完又极快的补充道,“不过这些黑衣人说的话谁知道真假呢,或许是不能信的。” 熟料,女人竟还郑重其事的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她越发委屈的咕哝了一句,“只是刚才我的话还没说完呢,太后娘娘就急着把我打断了。” 太后的脸色更青了。 这个臭丫头,什么话都让她说了,还敢在这儿装好人?! 她气得想骂什么,只是这臭丫头的话,根本让人无法反驳! 却在此时,门外传来裴盛恭敬的声音,“皇上,八贤王来了。” 众人脸色又是一变。 这个时候,这么晚了,八贤王入宫干什么? 太后眼神一变,几乎是立刻看向夏清浅。 萧墨寒也意识到这一点,眯起眼睛,“是你把皇叔请来的?” 夏清浅温顺恭谨的笑,“是啊,为了证明太后娘娘的清白,臣妾特地去请了八贤王。” “为何八皇叔能证明母后的清白?”他蹙眉。 “因为……刚才这些黑衣人见沈姑娘不相信他们的身份,还拿出了暗卫令牌,口口声声称自己是太后身边的暗卫。”她一字一顿的道,“如果臣妾没有记错的话,太后身边的暗卫乃是先帝所赠,而八贤王曾负责设计制造那些暗卫的令牌,所以这令牌若是伪造的,只要八贤王一看便知。”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大惊。 尤其是地上的黑衣人,脸色纷纷一白,惊惧的看向太后。 太后狠狠剜了他们一眼,呼吸都急促了好几度。 但她最恨的是,还是夏清浅。 这个臭丫头,步步为营的算 计她! 而八贤王……虽然如今已经不再插手朝中事务,可他作为先帝同辈中年纪最大的长者,拥有着无上的话语权,在朝中声望甚高。 换言之,不插手只是因为他不想,若是他想,随时可以重新插手朝政! 太后猛地闭上眼,攥紧手心。 “不错。”门外传来老者威严的声音,“本王确实对这些东西熟悉得很,只要看一眼,便知真假!” 八贤王本来是不会管这些事情的,尤其是对于皇权争斗,他毫无兴趣。 可是清妃救了他的儿子,而端王则是最有可能害了他儿子的那个人,只是苦于没有证据! 所以今日清妃对上太后,他不可能不帮。 他阔步走进御书房,恭敬的行礼,“见过皇上,见过太后娘娘,见过清妃娘娘。” 太后强行压下心头的怒火,绷着脸道:“这么晚了,还劳八贤王入宫走一趟,清妃也真是不懂事。” 八贤王淡淡的看着她,“为太后娘娘洗刷恶名,不管多晚,本王都会来。否则——今日若是让宗人府这么多大臣见证您知法犯法的行为,太后娘娘往后还如何立足?” “你……” “劳烦诸位……”他无视了太后的怒火,直接看向那些黑衣人,“把令牌拿出来吧。” 黑衣人死死盯着他,梗着脖子,并不打算屈服。 萧墨寒蹙眉,不耐的朝那些押送的官兵使了个眼色。 官兵立刻把人按在地上,黑衣人无法抵抗,官兵迅速从他们身上摸出令牌,交到八贤王手中。 太后脸色一白。 八贤王倒是没有因为私仇冤枉她,反而仔细的查看起了令牌,掂量着重量,又研究着上面的花纹。 是……真的。 他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抬头看向她,“太后娘娘,您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为什么这令牌是真的?” 此话一出,众人又是一惊。 尤其是宗人府的官员,面面相觑,不敢置信的看向太后。 太后身形一震,“哀家……” “黑衣人劫狱的目的很明 显。”夏清浅打断了她,“要么就是担心沈姑娘,真心实意的救她,这种可能性的前提便是沈姑娘真的在巡游日往太后衣服上加了迷迭香,与刺客互通消息,刺杀太后。还有一种可能性,则是这些黑衣人故意往沈姑娘身上泼脏水儿。如果是后者……呵,如今有刺杀嫌疑的人除了沈姑娘就是端王,一旦今日有人劫狱,便坐实了沈姑娘的罪名,那端王无疑就成了清白的那个。” 她目光嘲讽的看向太后,“原本我还不敢相信这一切,以为是这些黑衣人污蔑太后,可是没想到事实当真如此——太后娘娘爱子心切、救子心切,便不惜牺牲沈姑娘,派人劫狱,好把当日刺杀的罪名推到沈姑娘头上。这样一来,端王就可以平平安安的离开宗人府了,对吗?” “胡说!”太后大怒。 “我哪一句话是胡说?”夏清浅眼神显出几分悲悯的痛惜,“太后娘娘,就算端王对您来说很重要,可是沈姑娘跟了您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怎么能这么对她?” “哀家没有这么做!”太后咬牙切齿。 “那您又如何解释这暗卫令牌的事?”夏清浅讽刺的道,“您应该不至于说,这是其他暗卫丢的令牌吧?这里几十个黑衣人,难道您手下几十个暗卫都丢了令牌吗?” “为什么不可能!”太后的眼睛都有些发红了,狠狠的盯着她,“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好,就算真的有这种情况,那您现在去把其他暗卫叫过来,在不提前说明今日发生之事的情况下问问他们,到底谁丢了令牌,也好当着皇上和八贤王还有这么多大人的面证明您的清白。” “……” 太后彻底语噎了,脸色一片青紫。 这些年,她高高在上,即便是皇帝也没有这样顶撞和驳斥过她。 她习惯了把一切都掌控在手中,习惯了把所有人当做玩物,可是今日,她竟然被这么一个黄毛丫头玩弄于股掌之中——是这个臭丫头 ,都是这个臭丫头教唆她的! 如今,竟然还敢用来陷害她! 她两眼赤红,像是要把夏清浅生吞活剥了。 夏清浅对上那道强烈怒火和恨意的目光,心底冷笑。 确实,今晚这一切,都是她主导的。 今日她去凤鸣宫走一趟,所有的示弱和示好都是假象。 她甚至故意劝说太后放弃端王,因为她知道,无端端的示好只会显得虚假,要让太后相信她的诚意,就不能只顾着表达诚意,也要付出一点“真心”。 而在太后的观念中,她的真心就是扳倒端王。 最后,太后终于信了她,便也采纳了她提出的救端王的方法。 毕竟太后不知道沈琼衣是萧墨寒的人,也不知道萧墨寒为了沈琼衣,其实已经打算放过端王。 太后只知道,若是一直这么僵持下去——端王在宗人府关的时间越久,在外面的风评就会越差,在朝中的势力也或许什么时候就被皇权渐渐压过了,所以必须尽快把端王救出来。 然后,就是宗人府大牢前发生的那一幕了。 太后的人自然要想尽办法把沈琼衣带走,而沈琼衣作为一个细作,自然不会太蠢,也不会想不到今日劫狱的如果不是皇帝的人,那便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诬陷她逃狱,让她去当端王的替死鬼。 所以沈琼衣一定不会跟他们走。 这样一来,也便洗清了沈琼衣“逃狱”的罪名,可以把沈琼衣从这件事情里面摘出来。 而现在,就是收网的时候! “太后娘娘,无话可说了吗?”夏清浅冷冷的道,“原本臣妾和八贤王还想替您证明清白,可是现在,您真是太让我们失望了——知法犯法,您让宗人府的诸位大人以后还如何断案?” “夏、清、浅!” 太后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挤出了这三个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要欺骗她,为什么不是和她站在同一战线? 明明一切都好好的不是吗? 夏清浅扯了下唇,为什么? 很简单。 因为…… 第二百一十九章 她栽了 因为……太后一直在骗她,从头到尾都在骗她! 和端王决裂? 巡游日当天,端王刺杀太后? 她被人诬陷红杏出墙的时候,特地赶来帮她说话? 不,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都只是为了让她相信他们母子关系彻底崩断而已! 事实上,巡游日当天的刺杀太后根本就知情,甚至是太后提出的。 或许他们唯一没想到的,就是端王会被逮出来而已。 他们一定知道她会怀疑端王,甚至为了防止她想不到,太后当时中剑倒在地上的时候,还故意用那种又震惊又伤痛的眼神看着端王,还在她后来治伤的时候对她说了那种指向性明确的话。 而她……确实险些就信了。 她甚至天真的想过和太后修补关系,让太后站在萧墨寒这一边,放弃端王那个不孝子。 可是,她出事了。 被人陷害与男子通奸。 彼时她只想到了梅妃或许有一个影子,并没有往太后身上想。 可是事情快结束的时候,当影子迟迟不肯说出幕后主使是谁的时候,她就忽然明白了一切。 【你可知道,就算梅妃对你的所作所为毫不知情,可你终究是她的人,她至少要对此事负一个管教不力的责任。你确定你要为了维护一个外人,不惜伤害你的主子吗?】 【告诉我那个是谁,才能减轻你主子的责任。】 影子明明就死忠于梅妃,可为什么在她说出这种话之后,影子依旧不愿意供出幕后主使? 因为影子更担心说出一切之后,她主子就死了——毕竟,太后是这后宫之中,除帝王以外权势最高的人,得罪这样的人能讨得什么好? 倒还不如担上一个管教不力的罪名。 所以,影子自尽了。 当然,只凭这一点,也无法证明太后就是陷害她的幕后主使。 还 有两个细节—— 第一,梅妃有影子的事,谁又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知道? 梅妃自己是不可能说的,必定是有人在暗中窥探到了此事。 第二,能在宫里神不知鬼不觉的掳走柳絮,又让修行之人在温泉池设下阵法,会是谁? 必然是人脉极广、势力极大。 这两点也都和第一条一样,统统指向了“位高权重”这个词。 再联系太后在端王出事后的反应,一切就不难理解了,幕后那个人就是太后无疑! 她和太后是仇敌,从始至终。 所以,太后娘娘竟然还好意思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呵。 夏清浅眼底酝酿着丝丝缕缕的嘲弄,转瞬即逝,旋即淡漠的道:“太后娘娘,臣妾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她皱眉道,“如果您问的是为什么要揭穿您,那臣妾只能说,今日换了任何人,都看不下去您为了自己的儿子陷害他人女儿的行为,都会站出来纠正这一切。” 众人神色复杂。 萧墨寒低垂着眼睑,看不出在想什么。 沈琼衣怔怔的看了他一眼,不自觉的攥着手心。 太后死死瞪着夏清浅,良久之后,却忽然一反常态的哈哈大笑,“好,好一个清妃!” 她栽了。 栽在一个年幼的臭丫头手里。 偏偏她还无法反驳,无法质问夏清浅为什么要跑去凤鸣宫给她“献计”。 她知道,这个臭丫头一定已经看出来,这段时间自己一直在欺骗她了! 当日自己与端王盘算着——这个臭丫头实在太难对付,不如先获取她的信任,想办法让她相信他们母子决裂,然后在她试图拉拢自己的时候,利用她的信任一击决胜弄死她! 为此,自己甚至不惜在巡游日当天,受了这么重的伤。 可是没想到到头来,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反而是这 个臭丫头先看透了一切,反过来利用她的信任,将她推到了如此尴尬的境地! “太后娘娘。” 八贤王失望的看着她,“您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后宫无皇后,您就是这后宫之主,往日教训旁人倒是雷霆手段,可今日竟自己带头做出这种违法事,您置自己的名声于何地,又置皇室的威严于何地?” 太后闭着眼,冷冷的笑了一声,“现在再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还有什么用?” 这般装腔作势,难不成还想让她认错么? 八贤王知道她在想什么。 但是说实在的,虽然他仇视端王,也确实站在清妃这一边,但他并没有把太后也放入敌对的名单。 “看来,您是真不觉得自己错了。”他摇了摇头,“本王和诸位同僚人微言轻,皇上又碍于母子之情不好对您做什么,可是您今日的行径,也万不是可以随随便便揭过去的。” 宗人府的官员大多是皇族宗室里德高望重的人,而八贤王又是这其中之最。 可即便是他们,也不能直接把太后如何。 八贤王看向萧墨寒,“不知皇上以为该怎么处置此事?” 萧墨寒敛了下眸,“母后于朕有养育之恩,朕不可能对她如何。不过她老人家知法犯法,朕身为皇帝也不能毫无作为,便就今日之事满城布告、昭告天下吧。” 顿了顿,“另外,母后手中的凤印也交予贤妃暂管。” 话音刚落,众人脸色俱是一变。 太后狠狠一震,猛地看向他,“皇帝!” 凤印乃是后宫权势的象征,如今后宫没有皇后,便由她掌管着凤印。 虽然夺走凤印之后,她的身份依旧是太后,可是外人会怎么看她? 最重要的是,还要将皇榜贴满京城,将今日之事昭告天下,那她绝对会成为天下人的笑话! “哀 家是你的母后,你敢这么对哀家!”她怒喝道。 “正因为您是朕的母后,朕才从宽处理。”萧墨寒冷淡的瞥了她一眼,“否则您以为其他劫狱的人,还能站在朕的面前好好的跟朕说话么?” “你……” “另外,太后派人劫狱栽赃沈琼衣,也从侧面验证了沈琼衣与刺杀之事无关。”萧墨寒淡淡的打断了她,“今日起,便将人从宗人府大牢放出来。至于端王——就在宗人府禁闭室好好反思一个月吧。” 宗人府禁闭室,那是比牢房更可怕的存在! 没有窗户,暗无天日,没有声音,没有任何人与之交谈,每天不知道自己过的是哪天——在这样的环境中待满一个月,怕是要将人折磨疯了! 上一个被关进禁闭室的,还是先皇时候造反的皇子,而如今,竟然要将端王关进那个鬼地方?! 太后终于慌了,“哀家是一时冲动做错了事,可端王对今日的劫狱毫不知情,你怎么能这么对他?” 说完又看向一旁的皇室宗亲,想让他们帮忙说话。 可是偏偏,八贤王事不关己的站在那里,神色冷淡。 王宗令想了想,刚要说什么,夏清浅却率先开口,“太后娘娘,就算端王没有参与劫狱,可是巡游日当天的刺杀案,前任德妃已经提交了新证据,证明端王就是幕后主使者。好在当日除您之外没有其他人受伤,皇上已经是看在您的面子上才宽大处理,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新证据…… 太后脸色一白,“不可能……” 夏清浅扯唇冷笑,“有什么不可能的,一会儿事情结束我就把证据交给王宗令,归入宗人府档案。” 先前此事一直僵持,不是因为证据不足。 而是因为,沈琼衣还在牢里。 可是现在,既然沈姑娘已经安然 无恙的洗清嫌疑,那证据也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了。 思及此,她淡淡的一眼看向王宗令,“王大人,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王宗令眼神一变,蓦地摇头,“没有,老臣遵旨!” 刚才他是想说证据不足,可是现在,他只庆幸还好自己没把话说出口! 其他官员见宗令都没有提出异议,自然也不敢再有话说。 刺杀之事若是真有证据,那即便是端王党,也不好意思说皇上的判决过分了! 御书房里的空气一下子寂静下来。 事情解决,众人却都不敢说率先出声说离去。 最后还是帝王开口,“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那诸位爱卿都退下吧。” 众人纷纷松一口气,“是!” 太后愤怒的视线扫过众人,最后拂袖而去。 八贤王拘了一礼,正要告退,便听夏清浅说了句,“多谢王爷相助。” 他一愣,立刻摇头,郑重的道:“本王只是做了点微不足道的小事,是娘娘自己聪慧过人,才会得此结果。何况娘娘救过犬子性命,本王早就说过不管娘娘需要什么帮助,本王都会尽力而为。” 说到这里,又颇为欣慰的看向帝王,“皇上当真是好眼光。” 夏清浅被他夸的有些不好意思。 刚要开口,却听一声凉笑猝不及防的响起,“呵。” 几人脸色俱是一变。 这御书房中,此刻只剩下四个人。 除了萧墨寒和夏清浅,便是八贤王,还有唯一一个剩下的,就是……沈琼衣。 八贤王蹙眉朝她看过去,“沈姑娘这是何意?” “奴婢只是觉得,清妃娘娘确实聪慧过人。” 沈琼衣扯了下嘴角,眉眼嘲弄的看着他们,“即便这其中利用了无数人,或许还会伤害无数人,也不能掩盖最后的好结果,更不能掩盖娘娘的聪慧,对吗?” 第二百二十章 怎么,你也不相信我吗? 这话,分明就是不加掩饰的讽刺了! 八贤王脸色倏地一变。 萧墨寒脸色微沉,“琼衣。” 琼衣? 夏清浅深色莫辨的看了他一眼。 沈琼衣扬起下巴,直勾勾的望着他,“怎么,奴婢说错了吗?” 虽然她口口声声自称奴婢。 可是这般模样,骄傲倔强,又带着丝丝缕缕缠绕的委屈,哪里像是一个普通的细作? 夏清浅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利用了无数人,还险些伤害了无数人?”她咀嚼着这位沈姑娘刚才说的话,忽地就笑了,“不知沈姑娘说的无数人,都有谁?” 萧墨寒眉心微微一蹙。 沈琼衣脸色微变,旋即自嘲的道:“奴婢只是一个下等的女官,自然不配入清妃娘娘法眼。可奴婢也不是蠢货,不会看不出今晚的事都是出自娘娘您的手笔。” 太后派人劫狱? 如果当真只是太后一人所为,刚才老太太就不会用那种眼神看着清妃。 显而易见,此事分明就是清妃设计,诱太后上钩的。 没想到,素来城府深沉又狠辣的太后娘娘,也会有这么一天。 沈琼衣蓦地凉笑一声,“如今计划顺利当然是最好,可是娘娘有没有想过,若是奴婢当时真的跟那些黑衣人走了,那结果就不会是这样,而 是宗人府这么多人见证了奴婢逃狱的经过,所有人都会觉得是奴婢心虚,最后端王无罪释放,而巡游日的刺杀也会算到奴婢头上!” “够了。” 萧墨寒冷冷的道:“既然一切顺利,那此事就不必再多说。” 沈琼衣垂眸轻笑,“筽……所以皇上也觉得奴婢说得没错,只是一心袒护清妃娘娘,是这意思吗?” 萧墨寒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夏清浅从前与这位沈姑娘接触甚少,仅有的几次,还都是因为太后。 自从她知道这是萧墨寒的细作以后,沈琼衣就入了牢狱,她们也没有任何的交集。 而此刻,算是她们之间的第一次“正面交锋”。 没想到沈姑娘这么伶牙俐齿。 “沈琼衣。”八贤王有些看不下去去。 这女子怎的如此大胆,先是顶撞清妃,现在竟还顶撞皇上? 他没好气的道:“今日对不起你的人不是清妃,而是太后。何况——就算清妃真的利用了你,那又如何?她是主子你是奴才,她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沈琼衣脸色刷的一白。 那副模样,当真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萧墨寒眉头蹙得更紧。 夏清浅本来并不想多做解释,可是如今所有人都帮着她说话,倒真像是她仗势欺 人似的。 她敛去笑意,“所以沈姑娘所谓的无数人,就是你——最多还有一个太后,是吗?”夏清浅冰冰凉凉的道,“统共就两个人,沈姑娘却用了无数人这样的词汇,莫不是故意往本宫头上泼脏水?” 沈琼衣脸色微变。 “太后那边,我确实利用了,不过既然沈姑娘是皇上的人,我与太后之间的恩怨纠葛和此事的前因后果你也不清楚,那我是故意利用还是伤害太后,应该还轮不到你来打抱不平。至于你……” “我可以清楚明白的告诉你,前德妃指认端王的证据我早已拿到,之所以等到今日才拿出来,就是为了防止太后逼迫你认下巡游日的刺杀。你觉得,若是我真想要害你——甚至哪怕我只是为了定端王的罪,如果不是为了保护你,我有什么必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利用,伤害? 或许名面上是有这种迹象。 但她问心无愧,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夏清浅神色淡漠,目光偏又坦坦荡荡,毫不畏惧的和她对视。 沈琼衣心底的讽刺更重了,“保护我?” 她清冷的面容透着讥诮,“只怕娘娘心里并不想这么做,可是碍于证据捏在皇上的手里,您没有办法,只能转而去走太后那条路吧?否则 ,娘娘又如何解释我刚才的疑问——若是我今日当真跟黑衣人走了,那今晚我是不是就成了这个失败计划中的牺牲者?” “沈琼衣!” 萧墨寒再次低喝出声,脸色已经彻底沉了下去,“清妃并没有这个意思,证据是德妃给她的,朕也从未问她要过,不存在她没有办法,只能改走太后那条路的情况!” 沈琼衣眼睫一颤,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他是在帮清妃说话么? 哪怕她被置于危险之中,也只能闭嘴不言是吗? 她咬了咬唇,“好,奴婢明白了。” 说完,她便立刻作了一揖,“奴婢没有其他问题了,先行告退!” 夏清浅看着她近乎负气离去的背影,眼神深了几分,“我以为沈姑娘是个聪明人。”她波澜不惊的道,“现在看来,或许是我想多了。” 沈琼衣脚步一顿,“奴婢确实不该冒犯皇上与清妃娘娘,是奴婢不……” 夏清浅打断了她,“身处牢狱,被人劫狱之时,若是连劫狱者的身份也不问就直接跟人走,那是蠢到极点。若是明知道那是太后的人,明知道太后维护端王心切,还要跟对方走,那也并没有聪明到哪里去——沈姑娘既然能当上细作,我以为你不会连这些东西也看不透。” 所以,她笃定了沈琼衣不会走。 她觉得沈姑娘是个聪明人。 没想到,倒是因此被冷嘲热讽了。 萧墨寒眼神微变,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 夏清浅察觉到身旁的视线,只是她并没有回头看他。 她一直看着沈琼衣僵直的背影,直到对方转身看了她一眼,自嘲的道:“娘娘可真会说话,难怪太后都中了您的计。现在您这么一说,倒确实显得奴婢蠢了。” 沈姑娘不信。 夏清浅扯了下唇,该解释的她都解释了,对方却以为她在找借口。 “既然如此,那便算了。” 她淡淡的道:“你走吧,若是回去晚了,保不准要惹得太后要怀疑。” 沈琼衣蓦地咬住了唇,侧目看向一旁的帝王,眼底还酝酿着几分恼怒、几分不甘,甚至藏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但帝王却依旧看着夏清浅。 她眼睫又是一颤,不自觉的攥住了手心,然后却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八贤王看着这三人诡异的气氛,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神色复杂的摇了摇头,也行礼告退。 御书房里,终于只剩下夏清浅和萧墨寒两个人。 男人的视线依旧在她身上盘旋不去。 夏清浅扭头看他,轻描淡写的道:“怎么,你也不相信我吗?” 第二百二十一章 你还得一直惯着 她早就想过,或许他会不信。 所以刚才分开之前,在她去太后的凤鸣宫前,她还特地与他嘱咐了一句话,也不知他还记不记得。 【若是哪天你发现我也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希望你也能像我原谅你一样大度的原谅我。】 只是不知道有没有用而已。 “没有。” 萧墨寒蹙眉道:“朕知道你算计好了一切,甚至兵不血刃的解决了两难的问题。” 原本按照计划,沈琼衣和端王在宗人府在关几日,就该被放出来了。 谁都不会有事。 可是她今日所为,却是不止将沈琼衣安然无恙的救了出来,还让太后失了凤印,让端王进入宗人府禁闭室——达到的效果远远超过他们的预期。 “朕相信你没有恶意。” 夏清浅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微不可觉的松了几分。 可是下一秒,却听他道:“但是往后不管你想做什么,都要提前告诉朕,嗯?” 他这要求合情合理。 她根本没有拒绝的必要。 可是脑子里却忽然生出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是不是,他没有办法拿沈琼衣去赌呢? 哪怕她料定了沈姑娘能猜到一切,躲过这一劫,可这毕竟是概率问题——万一呢? 万一沈琼衣脑子一堵,没有想到 这些,又该怎么办? 所以在王宗令和她初初带着众人进入御书房的时候,不只是太后脸色难看,他的脸色也同样难看。 所以即便如今事已成功,沈琼衣依旧不信她,而他也依旧后怕的担心着沈琼衣。 夏清浅目光或深或浅的望着他,微微笑了一下,“好。” 她想问他,沈琼衣当真只是一个细作吗? 他当日是这么跟她说的。 可是刚才的情况,沈琼衣竟敢如此胆大妄为的跟他说话,毫无畏惧——即便是后宫的任何一个女人,也不敢如此顶撞帝王。 所以…… 夏清浅动了动唇,盯着他看了许久,却终是没有再问。 类似的问题,她已经问过了。 既然他否认了,她就相信他。 想到这里,她神色软了几分,“那你生我的气吗?” “不生。” 男人俯身搂住了她,耳畔传来一声微不可觉的轻叹,“朕舍不得跟你生气,浅浅。” 夏清浅心头微动,眼底终于有了几分笑意,轻哼道:“那你刚才还冲我板着脸吓唬我。” 话音刚落,脑袋就被人轻轻敲了一下,“朕什么时候吓唬你了?” 他什么都没说呢,她就忽然冷淡了神情,清清冷冷的看着他,好像随时绷着一根弦要爆发一样。 要是 他当真板脸,那这女人现在只怕已经甩手离去了吧? 想到这里,萧墨寒没好气的瞪她一眼,“脾气越来越坏,惯的你。” 女人眼底的笑意深了几分,“哼,以后只会越来越差,你还得一直惯着。” 她撇了撇嘴,嘴巴也轻轻翘了起来,却愈显娇滴滴的俏丽。 萧墨寒看着她,只觉胸口像是被一根羽毛拂过,微软。 他忍不住再次抱住了她,低低的嗯了一声,“行。” ……… 凤鸣宫。 沈琼衣回到凤鸣宫的时候,正殿里乱作一团,全部都是碎裂的瓷器玉器。 她皱了皱眉,才跨过这满地狼藉的碎片,朝里面走进去。 太后脸上盛满了怒意,看到她进门的刹那,这股怒意当即就化作了冷笑,“你还有本事回来?” 沈琼衣眸色一闪,旋即直挺挺的跪了下去,“奴婢该死。可奴婢以为那些都是皇上派来的人,这才……”她没有说完,便又愧疚的咬唇道,“若是早知道那真是太后娘娘的人,奴婢一定会跟他们走。” “你现在当然可以这么说。”太后冷笑一声,“事后诸葛亮,又有什么用?” “不!”沈琼衣蓦地抬头,直勾勾的望着她,“不管您信不信,在宗人府大牢里的时候奴婢就已经 想好了,若是最后无法证明端王的清白,奴婢便自己认下一切,替王爷承担罪责!” 这些年,沈琼衣勤勤恳恳、忠心不二,又生得温温柔柔,乖巧讨人喜欢,所以太后一直很喜欢她。 尤其是那件事…… 沈琼衣是个很重要的砝码。 太后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暗芒,所以虽然这次的事她很生气,可罪魁祸首毕竟是夏清浅那个臭丫头,还不至于让她为此责罚沈琼衣。 “罢了。” 太后神色软化了几分,叹息道:“清妃提出劫囚的时候,哀家其实也有几分不忍。只是当时救子心切,这才着了她的道,你也别放在心上。” 沈琼衣眼睛一红,感激的望着她,“多谢太后娘娘宽宏大量,奴婢不敢有任何怨言。” 太后摆了摆手,“去,把梅妃给哀家找来。” 沈琼衣微愣。 太后看出她的疑惑,冷笑道:“临近年关,西北那边却突然爆发了大雪灾。皇室之人都能前往温泉山庄过年,可西北的百姓却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你说百姓会怎么想?” 沈琼衣眼神微变,然后试探着道:“所以皇上势必要募集钱款赈.灾,而梅妃家里可是西凉首富,若是梅家的人不配合募捐,那其他的富商便也不会配合,是 吗?” 太后欣慰的点了点头,“琼衣果真聪慧。” 北境战争不断,皇帝又不忍将士们受苦,从不在军事上克扣一星半点。可又不忍百姓受苦,也未曾在赋税上增加一星半点,所以国库的开支一直是入不敷出。 即便皇帝开设了不少皇室营生,可到底登基的年数不长,无法一下子改变国库的财政状况。 所以此番赈.灾,必定要募捐。 ……… 梅妃踏入凤鸣宫的大殿时,神情有些蔫蔫儿的,脸色还有些苍白。 或许是刚刚痛失了自己最珍视的人,她的精神状况看起来很不好。 太后怜惜的看着她,“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梅妃摇了摇头,“太后娘娘费心了,臣妾并无不舒服。不知娘娘宣召臣妾前来所为何事?” “哀家知道,这几天你受委屈了。换了谁突然失去一个陪伴自己这么久的人,心里都会不舒服的。”太后叹了口气,“就连哀家……突然让端王在宗人府禁闭室关一个月,这心里也是难受得紧。” 梅妃红着眼抬头看她,“太后娘娘一个月后就能见到王爷了,不必难过。” 太后苦笑,“话是这么说,可仍是意难平。忍不住想做点什么,替自己珍视的人报仇。” 梅妃眼睫一颤。 第二百二十二章 这一次,她要他们追悔莫及! 夏清浅带着白霜在御花园里采摘晚露,远远的却看见梅妃从东边的那个方向出来。 她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皱了下眉,“白霜,你去打听一下,梅妃刚才去哪儿了。” 白霜撇了撇嘴,“娘娘,您关心她干什么呀,人家现在指不定多恨咱呢。” 夏清浅瞪了她一眼,“快去。” 那个方向,除了一座闲置的宫殿,就是皇后的凤央宫和太后的凤鸣宫了。 可这后宫里没有皇后,梅妃也不可能一个人跑去那座闲置宫殿,那么剩下的,就只有太后那里了。 而太后在这个时候见梅妃…… ……… 翌日。 西北的紧急公文昨日就已送到,所以早朝时,太后和端王的事倒是很快就被带过去,着重议论的还是雪灾和赈.灾的各项事宜。 只是说到赈.灾款这一块儿的时候,朝臣们的脸色就变了。 谁都知道,皇上的意思是要募捐。 “皇上,微臣以为,募捐之事还是得靠民间富商,臣等每月俸禄不高,即便拿出来也是杯水车薪。” “是啊皇上,不是我等小气,只是靠我等这些银两,怕是解决不了问题……” “梅家乃是全国首富,又是商会的领头人,只要梅老 爷带头捐款,其他商人定然也是当仁不让,到时解决西北赈.灾款的问题就轻而易举了!” “梅老爷可是梅妃娘娘的父亲,又只有梅妃娘娘一个独女,极为宠爱,此次必定是不遑多让……” “……” 朝臣一听募捐,很多都是不愿意的。 即便愿意的那些,也没有能力拿出大笔的银子。 萧墨寒脸色有些难看,“平日里不见你们多看重商人,如今一出事,倒是想到了人家?” 士农工商,商人素来是排在最末端的。 即便富庶如梅家,梅妃入宫以后也还是遭人看不起身份,商人的地位可见一斑。 众人一听帝王的冷笑,纷纷惭愧的低下了头。 萧寻扯了下唇,“皇上,虽然臣等过去确有不对之处,不过大伙儿说得也没错,如今只能靠民间募集这个办法。而梅老爷乃是民间首富,同僚们想到他也是无可厚非的。” 萧墨寒冷冷瞥了他一眼,“既然摄政王也赞同,那此事不如就交由摄政王去办?” 萧寻面带微笑,“皇上所急便是臣等所急,所以臣昨日一听说西北之事,便已经去找过梅老爷,如今人就在殿外候着,只待皇上宣召。” 众人脸色又是一 变。 谁都知道,皇上这话的意思,分明是让摄政王去说服梅老爷。 可是摄政王却先行一步,直接把人请了过来,那情况就变成了帝王和一众朝臣共同劝说,到时候即便游说失败,也怪不得摄政王头上去! 真是高招啊! 可帝王的脸色就不是很好看了,冷笑一声,“那便让人进来吧。” 梅老爷很快就走进金銮殿,“草民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墨寒示意他免礼。 梅老爷没给众人开口的机会,便直接道:“草民已经知道,皇上宣召草民入宫所为何事。说实在的,西北之事草民深感痛心,若是有那个能力,必然当仁不让。” 话音刚落,众人心下俱是一沉。 因为很显然,在这样的铺垫过后,便是转折! 果然下一秒就听他道:“可是今年的各项收成都不好,生意难做,草民家中的银子也全部拿去填了各项生意上的漏洞,所以手头的流动资金也不是很多……草民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众人面面相觑,继而便是不悦。 “梅家乃是全国首富,若是连梅老爷都拿不出银子,那举国上下还有谁能拿出银子的?” “就是说啊,瘦死的落 拓比马大,就算梅老爷某几笔生意失败,也不可能一下子亏了所有的钱吧?” “不愿捐款就直说,何必把话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 可不管众人如何劝说指责,梅老爷就是一个劲儿的摇头叹气,死活不松口。 最后帝王也没有勉强他,沉声道:“罢了,既然梅老爷都这么说了,朕也不好强求。” “多谢皇上体谅。” 顿了顿,又故作诚恳的道:“虽然草民生意失败,不过对于西北之事,草民觉得身为西凉的一份子总要尽一份绵薄之力,故而还是愿意拿出一万两银子,聊表诚意。”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四周顿时一片低咒声。 赈.灾款至少几十万两到百万两不等,他拿出这一万两,羞辱谁呢?! 萧墨寒脸色更沉了些,“那朕倒是要多谢梅老爷了,退下吧。” 朝堂上,不欢而散。 梅家不愿捐款,其他富商便也都不愿意——最有钱的不捐,剩下的谁乐意去当那个出头鸟? 最后还是帝王拿出了国库所有的钱财,又从自己的私库中拿出了一部分,清妃还亲自去民间募集了一部分,才勉强凑齐了赈.灾款,准备送往西北。 这么 大笔银子,又是如此来之不易,送往西北的时候定然不能掉以轻心,所以派谁去是个大问题。 在一众不同的声音中,帝王最后竟决定,由清妃亲自随军押送。 众皆哗然。 起初都是抗议的声音,可是帝王放话,若是谁也想去西北赈.灾的,那便找清妃打一架。 这下子,那些声音便立刻消了下去——谁不知道清妃武功高强,以一敌百,谁敢轻易挑衅? 所以最后还是由她去了。 ……… 凤鸣宫。 沈琼衣担忧的看着太后,“太后娘娘,您说皇上无法募齐赈.灾款,可他还是募齐了,甚至动用了自己的私库。如今又派清妃亲自前往,获得百姓一片好评之声。我们这么做,是不是得不偿失了?” 得不偿失? 太后轻笑一声,“琼衣,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如今皇帝和清妃广受好评,是因为百姓和大臣们都以为赈.灾之事能成,可若是这件事中途失败了呢?” 沈琼衣脸色微微一变,“您的意思是……” 太后眼底冷意乍现,“得不偿失的不是我们,而是他们!” 这两人胆敢如此欺骗她羞辱她,她不可能放过他们的。 这一次,她要他们追悔莫及! 第二百二十三章 所谓的事实,是什么? 傍晚,夕阳斜照。 官道上一队士兵护着十几辆马车,约摸有几百号人,浩浩汤汤,整齐划一的朝着西北方向行进。 而身处最前方的领头之人,竟是一身铠甲戎装的女子! “娘娘,将士们已经走了好几个时辰,不若停下来修整片刻,再行出发?” “再往前不久就是榕树林,若是天黑了进去,或许会遭遇野兽袭击,等出了榕树林再全军休整吧。” “是!” 正是押送粮草和赈.灾款的夏清浅和士兵! 得到主子的指令,身后的将士便继续朝着榕树林行进,速度很快。 甫一踏入树林,便有暖融融的光线从树叶缝隙间倾斜下来,可四周却莫名透着几分阴森森的错觉。 为首的士兵担忧道:“娘娘,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啊?” 夏清浅几不可察的皱了下眉,“不碍事,继续往前。” 士兵们面面相觑,但是基于对她的信任,只好点头称是。 可就在此时,四周却陡然掀起了一股迷雾! “快跑!” 人群中有人大喊,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这迷雾的致晕性极强,刚一接触,就有人接二连三的倒地,就算捂住口鼻想要逃走也来不及了。 “娘娘!” 将士们疾呼,却见那英姿飒爽的女子也随众倒了下去。 ……… 夜深,京郊别院。 “哗啦——” 一桶凉水泼在女人身上,昏迷中的女人浑身一激灵,幽幽的醒了过来。 入目便是对方狞笑的面容,她眼神骤然一变,“是你?” 谢芳菲阴恻恻的勾唇,“想不到吧清妃娘娘,我们还有再见的一天,而且……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当日这小贱人多威风啊,欺压婉柔、诱她中计,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她赶出将军府。 可是现在呢? 还不是一身狼狈的站在这里,任人鱼肉? “谢芳菲!”夏清浅大怒,“你把那些将士怎么了,你把那些粮草和灾银怎么了?” “你说呢?”谢芳菲眼神愈发阴狠,“除了你的命我要留着慢慢折磨,其他人自然是当场弄死。至于那些银子和粮草,当然也有它们该去的去处。” 顿了顿,又得意的笑了起来,“不过,这都已经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了。” “就算你要对付我,可那些是赈.灾款和赈.灾粮!”夏清浅气得两眼发红,“几十万百姓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你怎么忍心……” “关我什么事?!”厉喝声打断了她的 话,谢芳菲恶狠狠的道,“我又不认识他们,他们的死活与我何干?当日我被赶出将军府的时候,嘲笑我的不正是你口中那些无辜百姓?” 夏清浅微微一震。 谢芳菲看着她骤然变得无助的目光,怒意一下子消散了。 她扫了眼旁边的炉子,炭火滋滋的燃烧,里头还有一把烤得通红的铁架…… 谢芳菲眼神凛冽的泛着光,直接把东西拿了起来,似笑非笑的朝着夏清浅走去。 “你别过来!”夏清浅尖叫。 谢芳菲笑意更深。 可就在此时,房门却被人推开了。 她猛地转头,看清来人是谁的时候,神色才稍有好转,“梅妃娘娘,您怎么来了?” 梅妃冷笑一声,“这个贱人杀了我最好的朋友,我还不能来看看么?” 话音刚落,便已快步走到夏清浅面前,狠狠一巴掌甩了上去。 “啪——” 鲜红的指印赫然显现。 夏清浅吃痛低呼,死死盯着梅妃,“你……” 梅妃居高临下的道:“你什么你,如今你落到我手里,我要你不得好死!” 谢芳菲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幸灾乐祸的看着夏清浅,嗤然笑道:“没想到,你的仇家还挺多。” 梅妃闻言,又冷 淡的瞥了她一眼,“忘了告诉你,我父亲找你有事。” ……… 凤鸣宫。 沈琼衣匆匆的从外面走进来,进入内殿,走到正在梳洗准备安歇的太后身后。 “太后娘娘,宫外传来消息,事情已经办妥了。” “哦?” 太后摘手镯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便缓缓勾起了唇,“知道了,把哀家的口谕送出去吧。” “是。” 沈琼衣又转身出去。 太后看着她的背影,眼底飞快的划过一丝冷光。 从私库拿钱,让清妃护送,获得百姓一致好评? 呵。 她倒是要看看,过几日,民间对这帝王和清妃还能不能有什么好评! ……… 接连三日,朝堂上都是恭维帝王和清妃的奏折,甚至有百姓们写的联名感谢信。 第四日早朝结束后,一切如常,文武百官走出金銮殿,准备出宫回府。 可是刚刚踏出,却见面前乌压压的一片人头。 众人俱是一愣。 “这是……瑞亲王吗?” “好像还有逍遥侯和大长公主……” “他们在朝中声望甚高,可并无官职,平素也甚少入宫,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一同出现在金銮殿?” “……” 除了这些叫得出名字甚至如雷贯耳 的,还有很多其他不太出现的亲王侯爷,此刻竟都聚集在此! 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担忧、不安和愤怒。 可是,为什么?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忽然都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瑞亲王快步上前,愤怒的道:“看来诸位大人都还不知道呢,我们收到消息,说是前几日募捐的款项全都被清妃贪污了,根本没有送往西北那边!” 此话一出,众人俱是大惊。 萧寻微微眯起了眼睛,“瑞亲王这话可有证据?” 虽然他和那位清妃娘娘有点过节,不过他总觉得,她还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出乱子。 大长公主也担忧的连声应道:“是啊,或许是其中出了什么误会呢?清妃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可是话音刚落,就被一声冷笑声打断了。 循声望去,竟是太后的身影从远处缓缓走来! 她的脸上是与皇室宗亲们如出一辙的担忧和愤怒,“哀家也不愿意相信这种事,可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辩驳。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回清妃,追回灾款和赈.灾粮草,否则西北的百姓可怎么办?” “不知母后所谓的事实,是什么?” 远处,又一道低冷的嗓音先众人一步响起。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大长公主看到帝王明黄的身影,微不可觉的松了口气,“皇上,清妃可有与您通过书信?” 萧墨寒唇畔噙着冷笑,“回皇姑母,倒是不曾。” 太后不赞同的看着他,“连书信也没有,那你又如何知道她如今身在何方?皇帝,哀家知道你相信清妃,才会把这么大的事交给她去办,可是面对这么大笔的款项,很少有人能不动心的。” 萧墨寒侧目看了她一眼,唇畔的弧度更冷了几分,“所以母后的意思是,您所谓的事实,就是清妃携款潜逃,并未将赈.灾物资运往西北么?” 太后眼神微变。 很显然,皇帝已经知道她的意思,可他似乎非要从她嘴里确认这一点。 她隐约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不过短暂的迟疑过后,还是恢复了平静。 “不是哀家所谓的事实,而是每个人都知道的事实。”她说。 “证据呢?”萧墨寒沉声。 “赈.灾一定会经过沿途的驿站。”太后说,“清妃本该在第一天晚上就抵达距离京城最近的驿站,可是现在三天过去了,驿站那边传来的消息却还是没有见到人。哀家还特地派人去官道附近打探,然而同 样也没人见过那批灾银粮草的去向——这么大批人马车队经过,怎么可能无人知晓?除非他们根本没有从官道上走——可官道是离开京城的必经之路,又怎么可能不经过?” 说到这里,她蓦地冷下声音,“所有人和物在几天内消失的无影无踪,就这样,皇帝还觉得她清白无辜吗?” 最后一句话说完,皇室宗亲们便纷纷点头附和。 就算路上有所延迟,可是从半天时间延长到三天,未免也太离谱了吧? “皇上,从前的很多次我们都对清妃娘娘有所误会,可是此番实在没有其他理由说明她的消失啊!” “是啊,虽然清妃做了很多好事,那也不否认人性贪婪,她或许一念之差犯下大错呢?” “请皇上立刻派出人马,追踪清妃,将失踪的赈.灾款和粮草都追回来!” “西北的百姓还在等您,皇上万不可心慈手软啊!” “……” 四周的声音一道比一道激烈。 甚至连原本不知情的朝堂官员们,也纷纷觉得有理,开始点头。 太后嘴角几不可察的扯了一下,刚要在说什么,却听一道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 “除了刚才说的 那两点,太后娘娘还有其他证据么?” 话音响起的刹那,众人呼吸猛然一滞。 因为这质问竟不是来自帝王,而是…… 众人猛地回头。 却见宫门的方向,一道衣袂飘飘的红衣身影缓缓走来。 她踏着清风和暖阳,周身被浅金色的光线包裹,精致娇艳的脸蛋上明明挂着笑,却又透着无尽的凉意。 竟是清妃! 众人不约而同的瞪大眼睛,她不是携款潜逃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太后脸色骤变。 萧寻微微蹙了下眉,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大长公主猛地松了口气。 萧墨寒眸光深凝,从她出现开始,视线就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 “太后娘娘。” 夏清浅脚步依旧不徐不疾,只是声音似乎比刚才更冷了几分,“您还没有回答臣妾的问题呢。” 太后死死盯着她,没有吭声,犀利的目光像是要把她刺穿。 夏清浅没有得到答案,也不纠缠,只是微微的眯起了眼睛,“若是没有其他证据,那我现在主动出现,应该可以说明我没有携款潜逃了吧?” 太后蓦地冷笑,“你主动出现只能说明你没有潜逃,至于有没有携款,哀家 就不知道了!” 刚才看到这个臭丫头,太过震惊,一时都忘了反应。 可是现在仔细一想,灾银和粮草都在她的手里,就算这个臭丫头侥幸逃出来,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想到这里,她神色愈发镇定了几分,威严的质问道:“如果你当真清清白白,那你此刻应该在押送灾银和粮草的路上,而不是出现在皇宫里吧?” “这个问题……” 夏清浅忽然笑了一声,“臣妾也可以解释。不过在那之前,您是否也能回答臣妾几个问题?” 说完也没等太后拒绝,便自顾自的道:“第一,驿站的消息为什么不是送到皇上手里,而是送到您手里?正常来说,驿站是不会主动传达消息的,除非进入驿站的人主动送信或者有人特地去打探——很显然您不是前者,所以,应该是您特地找人去打探的吧?” “是又怎么样!”太后脸色蓦地沉了下去,“哀家还不能关心一下西北的赈.灾情况了?” “当然可以。” 夏清浅笑道,“第二,刚才您还说,您派人去官道上打听了消息是吧?所以第一个知道赈.灾银失踪的人,应该就是您。”她笑意渐渐 淡了下去,“只是,如果臣妾没有记错的话,刚才这满朝文武离开金銮殿的时候,还对赈.灾银被劫一事一无所知,茫然的看着外面的皇室宗亲——连他们都不知道的事,这些闭门在家的皇室宗亲又怎么可能知道?所以——不出意外的话,现场这些皇室宗亲,也是您特地召集来声讨臣妾的吧?” 当然! 太后冷冷的想,她联系梅妃,让梅家拒绝募捐灾银和粮草之事。又找上谢芳菲,让那个精通术法的女人打倒夏清浅,劫走官银占为己有,为的不就是此刻么? 讨伐这帝妃二人,光靠她一己之力是不够的,自然要将所有的皇室宗亲召集过来! 这臭丫头犯的是诛九族的大罪,万死难辞其咎! 而皇帝则是用人失误,还失去了赈.灾的银两——如今国库和帝王私库都已经空了,不可能再有办法解决西北的雪灾问题,那么皇帝在民间的声望必定大受影响,便也能部分掩盖端王犯下的错误了。 一石三鸟。 唯一没想到的,就是这个臭丫头竟然能逃出来。 太后眼底透出一丝冷意,“谁查证谁检举的,对此事的结果会有什么不一样么?” 第二百二十五章 现在,大伙儿该明白了吧? 夏清浅勾唇浅笑,“那倒没有。”她笑意不达眼底,声音逐渐的透出湛湛冷意,“不过太后娘娘既然没有否认,那应该就是承认了吧?” 太后冷笑一声,直接无视了她的话。 因为这一点无法反驳——召唤皇室宗亲,声讨帝妃,今日的既得利益者就是她,明眼人都不会看不出来,她否认反而会显得心虚。 可她也并不想直接承认,所以干脆不答。 好在夏清浅也不在意,“既然您承认了,那臣妾现在也可以回答您刚才的问题了。”她徐徐转身,目光扫过众人,“现在就请诸位前去凤鸣宫看一场戏——看完之后,自当知晓一切。” 众人面面相觑。 从清妃出现开始,他们就一直处于震惊之中。 而现在,也不知她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竟然说去凤鸣宫看戏? 太后心里忽然有些不太好的预感,脸色难看的道:“你敢随便闯入哀家的寝宫?” “怎么会是闯入?”夏清浅露出惊讶的表情,“臣妾现在人还在这里,一会儿也是随着太后娘娘一同进入凤鸣宫,不可能存在闯入的情况。” “那哀家的凤鸣宫有什么好去的!”太后低喝道。 “母后。”萧墨寒忽然低声开口,“只是借您的地方用 一下而已,您紧张什么?” 她有什么好紧张的?! 太后冷冷的想,粮草和灾银又不在凤鸣宫里,其他事她也没有直接经手,怎么可能查到她身上来? 四周疑惑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太后的脸色更难看了,“好,那就去看!不过——若是清妃解释不清粮草失踪的事,哀家和诸位皇亲是绝对不对放过她的!” 说罢,她便率先拂袖而去。 众人看着她的背影,也试探着看向帝王,见帝王示意大伙儿跟上,才纷纷上前。 ……… 凤鸣宫。 谢芳菲踏入这座宫殿的时候,被四周的奢贵堂皇迷花了眼。 珠帘遮挡,仿佛将此处与外界隔绝。 她不是一个么注重物质的人,可是当她被将军府休弃之后,整日在外面游荡,过着风餐露宿的生活,才知道财富和权力对她而言是多么重要。 而如今,她很快就会再次拥有这些。 “你来了。” 身旁忽然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 谢芳菲脸色微顿,立刻收起眼底的羡慕,转过身,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参见太后娘娘。” “不必多礼。” 太后淡淡的道,“东西现在何处?” 谢芳菲微不可觉的皱了下眉,但转瞬便又恭顺的道:“回娘娘,都已经在城 东暮云街的柳庄别院放着,您想什么时候转移、转移到何处,臣妇都会替您办妥。” 太后笑了一声,“你做得很好,夏清浅和那些押送灾银的官兵怎么样了?” “回太后娘娘,那小贱人也在京郊别院关着,臣妇一定会让她生不如死!”顿了顿,“若是您想亲自处置,臣妇也可以把她带到宫里来。” “不必了,带到宫里被皇帝发现了怎么办,你自己看着办吧。” “是!”谢芳菲微松了口气,她并不想把那个小贱人交给任何人,包括太后。 她要一点一点,把她所受的罪过全都还给那个小贱人,让对方生不如死! 谢芳菲眼底寒意闪过,“至于那些官兵,也都死光了,不会留下后患的。” 话音刚落,四周便陡然响起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谢芳菲脸色一变,倏地转头。 却见原本被珠帘遮挡的大殿,一下子撤去珠帘,变成了空荡荡的院落! 而院落外则站着无数人,皇帝、皇室宗亲、满朝文武,一个个都用极度惊疑的眼神看着她。 甚至还有……太后?! 谢芳菲脑子里顿时嗡的一声,太后怎么可能在外面站着,那她面前这个和她说话的又是谁?! 还有……这其中最最让她震惊的 甚至不是太后,而是……夏清浅? 这个小贱人不是被她关在别院吗?! 她瞪大了眼睛,脑子一片空白。 直到外面的人缓缓朝她走过来,她才猛然反应过来,这些珠帘根本不是真的,而是……障眼法。 否则这么多人靠得这么近,她不可能到这一刻才发现,这座大殿也不可能突然之间变成一座院落! 而在场精通五行之术又能把障眼法使用的如此巧妙绝伦的,也只有夏清浅这个小贱人了! “元修!” 帝王厉喝一声,“立刻去城东暮云街的柳庄别院查看,里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元修严肃的点头,“是!” 虽然帝王的话是这么说,但其实从刚才谢芳菲的言辞间,大伙儿不会听不出来,那东西是什么。 何况…… 【那小贱人在京郊别院关着,臣妇一定会让她生不如死!那些官兵也都死光了,不会留下后患的!】 这番话指的分明就是清妃和赈.灾的官兵,所以别院里的东西,除了失踪的灾银和粮草还能是什么? “现在,大伙儿该明白了吧?” 女人清清浅浅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一声低凉讽刺的嗤笑,“谢芳菲与我仇,所以在我离宫当日便劫走所有的赈.灾物资,害死那些官 兵再嫁祸给我,以为这样就能冤枉我监守自盗,可是她没想到,我被她抓走之后竟从别院逃了出来,重新回宫揭穿她的阴谋!” 话落,她视线冰冷的扫过太后,一字一顿的道:“而这一切,都是受了某个人的指使!” 她说的某个人是谁,几乎是不言而喻! 众人心头大震,难以置信的看着太后。 太后脸色涨得青紫交错,几乎是咆哮出声,“臭丫头,你还想污蔑哀家!” 话骂出口的刹那,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可以开口了! 刚才在院落外,听着谢芳菲与那个假太后对话的时候,她无数次想要开口提示打断,奈何嘴巴像是被什么东西封住了一样,所有的话都说不出口。 以至于让谢芳菲这个蠢货,说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更没想到,现在竟然突然解封,害她如此失态! 而太后这话音落下的瞬间,谢芳菲也彻底明白了现在是怎么回事。 她的愤怒完全不亚于太后,怒吼道:“夏清浅,你算计我?” 夏清浅看着两人暴怒的模样,忍不住摇头,“污蔑,算计?”她嘲讽道,“谢芳菲,话可都是你自己说的,这么多双耳朵听得清清楚楚,我什么时候污蔑你了?至于太后娘娘您……” 第二百二十六章 她实在太大胆了 她笑了一声,笑意却不达眼底,“刚才谢芳菲明显以为院落中的那个假太后是您,才会把所有的真相说出来,可她没想到那只是一个假扮您的人而已——就这样,您还要辩驳说自己无辜吗?” 太后身形一晃,心脏重重的沉了下去。 “那是她自己胡言乱语,与哀家有什么关系?”她脸色黑得出奇,“说不定此人就是劫走灾银和粮草被你抓了起来,所以现在配合你们演戏而已!” “太后娘娘!”谢芳菲震惊的看了她一眼。 “哀家心系西北灾民,根本不可能做出你说的这种事!”太后冷森森横了她一眼,“这几日哀家一直关心赈.灾的消息,四处派人打探情况,众人皆知,你别以为你现在犯了死罪就可以随便拉人下水!” 谢芳菲脸色煞白。 犯了死罪? 没错,刚才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亲口所言的那番话,已经足够定下她的死罪。 所以在太后这里,她现在根本就是一颗弃子,太后甚至想把一切都推到她一个人的头上! 夏清浅看着她不敢相信的模样,心底冷笑。 这个女人,莫不是以为太后真想把她当成自己人么,所以出了事被撇清的时候才会这么 震惊。 可是太后娘娘素来高高在上,除了端王,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就连身边最亲近的沈琼衣也险些牺牲,又怎么会在乎这么一个被将军府休弃的下堂妇? 与虎谋皮,就是这般下场! 不过谢芳菲又蠢又坏,也是活该! “太后娘娘可真是会说话。”夏清浅嗤然道,“明明是费尽心思陷害臣妾,才会多番打探臣妾的路线和赈.灾款的消息,也能被您说成是关心西北灾民——若是当真关心,您应该鼓励民间募捐才是,又为什么指使梅妃鼓动她父亲拒绝募捐?” 她冷冷的道:“我看您分明就是故意刁难皇上,没想到皇上竟真能拿出那些灾银,您便一计不成又施一记,直接劫走灾银诬陷臣妾,也害皇上落得一个用人不善的恶名!” “大胆!”太后大怒。 没想到会被人说中心事,她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哀家刚才还在想,区区一个妃嫔,谁给你的胆子诬陷哀家?原来说到底,竟是为了皇上谋福利!” 她猛地一眼扫向帝王,作出明显震惊又伤痛的模样,“所以皇帝,清妃现在胡言乱语,就是你指使的吗?” 萧墨寒讥诮的扯了下唇,“母后可真 是会贼喊捉贼。” 这个词,几乎已经是不加掩饰的撕破了脸! 在场的都是整个西凉权力最高的人,也对皇室之事了解颇多,谁不知道帝王和太后只是表面和平? 可今日之后,就连这表明和平也将不复存在了! 所以这一切,到底是太后用心险恶,还是帝王故意设计? “你……放肆!”太后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旋即眼眶一红,目光立刻扫过在场的皇室宗亲,“哀家辛辛苦苦将你抚养长大,没想到皇帝如今掌了权竟想卸磨杀驴,随便找个借口就将哀家拉下马。幸好哀家今日请来诸位皇室宗亲,请各位替哀家评评理,皇帝这种行为到底应不应该!” 众人面面相觑。 起初听到谢芳菲的话,他们震惊又愤慨。 可是此时此刻,不少人的眼中,已经流露出了对太后同情的目光。 “呵。” 夏清浅蓦地一声凉笑。 没等帝王开口便直接道,“太后娘娘这是见自己的行为辩无可辩,就开始转移话题,混淆视听了么?现在说的是西北之事,您扯上皇上干什么?难道就因为您抚养皇上长大,皇上就能眼睁睁看着您犯下大错也不吭声?那不是孝顺,而是愚孝!” “何况前几日您派人劫了宗人府的事已经人尽皆知——劫狱可是死罪,皇上却看在您的养育之恩份上,只是让您交出手中的凤印,并未对您施加任何身体上的惩处。可您非但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置西北几十万灾民的生死于不顾,您将皇上这一番苦心置于何地?” 她实在太大胆了。 甚至连处变不惊的萧寻和大长公主看她的眼神,也变了好几变。 毕竟,太后现在可还没有定罪,可清妃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用这么严苛的字句指责她——那若是太后真的什么都没做,清妃往后可不是要被太后针对死了?! 然而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眼看着太后要发怒,却听她不咸不淡的道:“还有,太后娘娘是不是忘了,指使梅妃撺掇其父拒绝募捐的事,您还没有给出一个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太后咬牙切齿的道,“哀家从未做过这种……” “梅妃娘娘。”夏清浅凉凉的打断了她,“太后似乎并不承认她做过的事,那就由你亲自来说,她到底有没有见过你,有没有指使你做过什么事吧。” 太后猛地又是一震。 谢芳菲的脸色也是骤然一变。 在众 人震惊的视线中,梅妃缓缓的从身后方向出现,朝着他们走来。 然后,恭敬的对帝王作了一揖。 最后才转向众人,平静的道:“是,西北刚刚传来雪灾消息的那一天,太后娘娘召见了臣妾。想必前几日清妃被误会秽乱宫闱的事,大伙儿也都知道——那是我的影子所为。而小影后来也得到了惩罚,服毒自尽。太后娘娘便想利用这一点说服我,说是清妃害死我最亲近的人,不报仇都说不过去,便让我说服父亲拒绝第二日朝堂上的募捐,而我……当时也真的鬼迷心窍,做了这种事。” 此话一出,四周俱是哗然! 原想着梅老爷并非不通情达理的人,怎么会如此推脱搪塞——就算真的没钱,也不至于在最后关头补上一句,捐个一万两意思意思——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羞辱啊! 可原来,人家是在替女儿出气?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太后…… 众人惊疑不定的看向太后。 太后狠狠一震。 夏清浅冷冷扯唇,“若是只有一项证据,太后娘娘可以不承认,也可以说是误会。可是现在人证物证俱在,好的坏的都来指责您,太后娘娘还好意思坚称自己什么都没做过吗?” 第二百二十七章 可她,已经找不到任何借口 太后目光震颤,眼底好一阵的失神。 旋即恶狠狠的瞪着他们,“你们……你们都是串通好的!”她目光冷极,“梅妃若是当真鬼迷心窍,现在又怎么会冒出来指责哀家?” 夏清浅冷笑,“因为梅妃虽想报仇,可还不至于如此穷凶极恶!当日她影子陷害我的事,她并不知情,而今她虽然愿意说服梅老爷拒绝募捐,却也看不下去太后娘娘洗劫赈.灾物资。毕竟,这些物资都已经是皇上从国库私库中拿出来的所有欠款,再也没有第二份——那可是千千万万百姓的命!若是失去了它们,西北的百姓便将彻底陷于水深火热之中,而她梅妃也将背上几十万条人命!” 不…… 不可能! 太后眼神剧烈的变化着,起初说“串通”一词的时候,她只是随口一言,可是现在,她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梅妃和梅家也参与了整个事情的全部过程,又怎么可能突然反咬一口? 现在站出来,无疑是将梅家也推上绝路! 难道就因为指正了她,皇帝就能放过他们、宽恕他们洗劫赈.灾物资的事情了? 绝对不可能。 所以,梅妃或许根本…… 想到那种可能性,太后瞳 孔骤然紧缩,死死盯着她和夏清浅,怒火激烈的像是要喷出来。 夏清浅对上她怒不可遏的目光,嘴角几不可察的勾了一下。 看来,太后娘娘终于想明白了。 从一开始,梅妃就是她和萧墨寒的人——不,或许也不能这么说,因为西北刚刚传来雪灾消息的那一天,太后刚刚召见梅妃的那一刻,梅妃或许真的动过站在太后那边的心思也未可知。 只是那天晚上她和白霜在御花园采摘白露,恰好看到了从东边方向出来的梅妃。 让白霜一打探之下,梅妃果然去的是凤鸣宫。 恰逢西北雪灾,朝廷需要梅家的时候,太后突然召见梅妃,除了募捐之事还能有什么? 所以那一晚,她也去见了梅妃。 诚然,梅妃迁怒她讨厌她——哪怕清楚小影最后的下场是咎由自取,可是换了任何人,心理上自然还是会无法避免的迁怒事情的相关者。 可更应该被迁怒的不是她,而是那个撺掇小影做出那种事的幕后主使——太后娘娘,才是真正害死小影的罪魁祸首! 所以梅妃虽然讨厌她,但是得知小影背后主使的人是太后以后,更恨就变成了太后。 何况梅妃虽然因为小影与 她决裂,可说到底,还是一个心善之人,也不忍心真的看着西北百姓受苦,所以两相权衡之下,梅妃最终还是选择了帮她而叛离太后。 然后,便就是她和萧墨寒的一系列计划了。 朝堂上,梅老爷故意说出那样的话,做出那副欠打的样子,都是因为梅妃事先知会过——梅老爷就这么一个独女,最是宠爱,梅妃想做的事他都无条件支持。 那个时候所有人都觉得,他们不可能有送往西北的物资了,太后也以为萧墨寒会手足无措,那么当萧墨寒成功拿出赈.灾款的时候,太后定会气得不择手段。 尤其是听到她亲自押送的时候,必然忍不住抢走这批物资,破坏这一场好不容易的“成功”,甚至借此让她和萧墨寒名誉扫地。 但太后娘娘不知道的是,国库和帝王私库虽能拿出部分银子,但是远远不够赈.灾之用,之所以她会成为那个首席押送官,除了诱导太后做点什么之外,也是因为首席押送官需要清点物资——若是换了别人,就会发现这批物资的数量根本与账簿上写的不一样。 但她可以肯定,太后的关注点不在赈.灾款上,所以抢到物资以后,不会立刻 清点,也不会发现箱子的上半层装着灾银,下半层装的却是石头。 那么,他们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则需要梅家人的帮助。 当时在榕树林里,她故意晕倒被谢芳菲带走,睁开眼睛的时候,谢芳菲意图用酷刑折磨她,梅妃突然进门打她把一巴掌,其实只是为了让谢芳菲相信梅妃恨她,那么梅妃想后来办法把谢芳菲支走的时候,谢芳菲便也不会怀疑。 而那段时间,就是她偷偷离去的时候。 赈.灾耽误不得,所以离开以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真正的赈.灾物资运往西北方向——日夜兼程绕开了第一个驿站,途径第二个驿站才停下来,让她的父亲夏振国接手这项赈.灾工作,然后才返回。 所以太后不知道,真正的物资其实已经正常送往西北。 而这真正的物资除了国库的部分积蓄,剩下的,便是梅老爷秘密联合几位富商募捐而来——只是为了自己的女儿,梅老爷不图名利,甚至心甘情愿的在众人心中留下恶名。 至于谢芳菲…… 当对方重新回到那间屋子,见到的夏清浅已经不是她本人了——哪怕今日入宫之前,谢芳菲还特地去确 认过“夏清浅”的存在,可终究什么也代表不了。 这个女人只会以为一切顺利,对假太后有问必答,彻底落入他们的圈套之中。 而在场这么多的皇室宗亲,都是太后指使谢芳菲犯罪的见证人! 任太后娘娘机关算尽,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请来这么多宗亲,又如何? 到头来却是为她和萧墨寒做嫁衣。 “怎么了太后娘娘,终于无话可说了吗?” 夏清浅看着对面目眦欲裂的尊贵妇人,嘴角弧度渐冷,“您指使梅家拒绝募捐在前,勾结谢芳菲抢劫粮草在后,还找来这么多皇室宗亲意图把一切推到我的头上,您可真是好狠的心、好毒的计啊!若是我没有从谢芳菲的手中逃出来,是不是今日就得替您背上这条残害黎民的大罪了?” 太后狠狠一震。 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分明这个小贱人勾结梅妃,设计了这一出大戏,从头到尾都在算计她! 可她,已经找不到任何借口。 “你竟敢如此陷害哀家!”太后咬牙切齿的道,“就你这样心机深沉的人,还好意思自诩良善?若是你当真像自己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又怎会置几百个押送官兵的性命于不顾?” 第二百二十八章 害她的,她一个也不会忘记,一个也不会放过 都死了。 所有人都死了。 这个臭丫头,竟然还敢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她狠心歹毒? 说到底,不还是成王败寇,所有人都是一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太后娘娘在胡言乱语什么东西?”夏清浅冷冷一笑,“人都是您派去的谢芳菲说杀,我是没能救得了他们,可那是我的错吗?不是因为您的心狠手辣,才导致了他们的死亡吗?” 自诩良善,冠冕堂皇? 她从来没这么想过。 可她也不是恶毒的可以利用所有人的死亡,去达到自己目的的人。 那些官兵,并没有死。 当时谢芳菲只顾着带走她,至于其他官兵的“尸体”,则都是“梅家人”处置的,而这所谓的“梅家人”其实都是她和萧墨寒早已安排好的暗卫,所以那些押送灾银的官兵其实都是被救走了。 太后看着她毫不掩饰的冷漠,忽然也像是明白了什么,瞳孔又是一缩。 所以到头来,所有人都安然无恙,只除了她么? 她心头忽然一把火窜了起来,脑子里那根弦终于彻底崩断了,“夏、清、浅!” “太后娘娘!” “母后!” 四周骤然响起众人和帝王的疾呼声。 因为太后竟发狂似的,突然朝着清妃冲了过去! 这还是尊贵的太后娘娘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如此失仪。 如果说众人原本还震惊的久久无法回神,甚至有那么一 丝丝的不确定,太后到底是不是真如清妃指控的那般做了穷凶极恶之事,那么这一刻,他们终于彻底确定下来。 太后娘娘,是真的糊涂了。 置几十万条人命于不顾,只为斗倒帝王和清妃。 “我以为太后娘娘是邀请我等来清君侧的,没想到到头来,她才是那个罔顾法纪的人啊!” “太后娘娘素来仁厚大度,没想到这回竟如此糊涂,做出这种丧失民心的事情!” “亏我刚才还理直气壮的喊着料理清妃,真是羞愧啊!” “……” 一时间,大伙儿都忙着拉住太后劝架,场面大乱。 谢芳菲看着这场荒诞的闹剧,已经彻底反应过来一切。 她脸色发白,下意识的就想转身逃跑。 可是人群中,却有人眼尖的发现了她的身影…… “快抓住那个女人,她要跑了!” 此话一出,众人视线纷纷朝她射来。 谢芳菲大惊。 夏清浅眼神一厉,迅速挡在她的面前。 “滚开,否则我就不客气了!”谢芳菲警惕又不屑的看着她。 她自知已经犯下大错,无论如何也活不了了,所以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皇宫里不能乱用术法? 只要这个小贱人敢拦她,她就敢使出所有的本事! 不管怎么样,她都要逃出去! “呵。” 夏清浅忽地轻嗤一声,“我倒是要看看,你怎么个不客气法。” 话音刚落, 对面便是一道凌厉的掌分袭来。 紧接着,谢芳菲手中凝聚起了巨大的幽蓝色光球,像是一团燃烧的炙火,体积越来越大、色彩越来越浓烈,伴随着那道阴狠仇视的目光,这团光球也不容分说的朝她身上扑来! “夏清浅!” 萧墨寒眼神骤变。 如果说太后的攻击再普通不过,对她来说只是九牛一毛,可是谢芳菲……这个女人却完全不一样! 然而下一秒,却想起了她自信笃定的声音,“我不会有事!” 她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身上忽然被一层圣洁的白光笼罩,当蓝色的火球落在她面前一步距离的时候,却怎么也无法继续往前,好像被一层无形的隔膜挡住了一般。 在场的大多数人也是头一回见这样的“术法交战”,好像不需要武功,只要单纯的站在那里就能对战,一时竟也顾不得太后,个个都是惊奇的一瞬不瞬的盯着她们。 然而,谢芳菲的震惊却完全不亚于众人。 她的本命火球,竟然无法靠近夏清浅? 不……不可能! 一定是因为她没有用足法力! 谢芳菲眼底倏地划过一丝阴狠,旋即用足了全力,将半空中的幽蓝色大球朝着夏清浅的方向推去! 只要这小贱人被她吞噬性的法术打中,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拥有灵力,或许连命都没有了! 可是就在那光球朝前移动了一分 ,谢芳菲眼底刚刚流露出欣喜的时候,光球却再次停住了动作! 谢芳菲眼神骤变。 “我说了,我不会有事。”漫不经心的语调,充满了嘲讽和不屑,“谢芳菲,你以为我还是上一次的我吗?此次榕树林中若非我大意,你以为我还会再败在你的手中吗?” 当然,后半句只是她为了在这么多人面前掩饰,故意这么说的而已。 事实上,自从上次收拾夏婉柔的时候,败给了谢芳菲,她就专门思考了克制这个女人的术法。 这段时间她潜心修炼,无论是术法还是针对性的抵御之法,都大.大的提升。 她不可能在同一个地方栽第二次! “不可能!”谢芳菲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上一次你的灵力还不足今日的一半!” 一个月的时间内,成倍的提升灵力,正常人怎么可能做到这一点? 这小贱人莫不是修炼了什么邪术?! 夏清浅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不屑的讽刺道:“你做不到的事,不代表旁人也做不到,别用你那种肮脏的思想揣测我做了什么。” 她刚刚穿越的时候,身体不好、灵力也是刚刚开始聚集,自然打不过这个修炼十几二十年的女人。 可无论是她的心法和修习方式,都大.大的高于一般人。 甚至上辈子,师父说她的悟性也是万里无一,那这辈子作为“复习” ,她又怎么可能比上辈子差? “我现在要你死,轻而易举。” 话音刚落,身上的白光刹那间盛放如炽烈的太阳,耀眼的让人无法直视。 而那蓝色光球被这白光一弹,竟是一百八十度反转的弹了回去,狠狠的砸向谢芳菲! “噗——” 谢芳菲一口鲜血喷出,脸色煞白,踉跄了好几步,最终还是没控制住倒在地上。 “把她抓起来!” 女人厉喝一声,立刻有侍卫上前。 谢芳菲想要反抗,可她现在却连抬手都觉费劲,哪里还有反抗的余地?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谢芳菲又惊又怒,又无力的咆哮道,“明明是你把我害到这一步,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变成将军府的弃妇?你今日竟又如此算计我,你这个丧心病狂的贱人!” 丧心病狂? 夏清浅笑了,眯起眼睛看着她,“且不说我今日有没有算计你,就说你——谢芳菲,你以为我不说,就代表我不知道你做过什么吗?当日我被冤枉红杏出墙、秽乱宫闱,难道不是也有你一份功劳?” 太后是幕后指使者。 梅妃的影子是从旁参与者。 而这其中,还有一个人没有被揪出来——当时她跳入温泉池中救柳絮,被池中的阵法困住迷晕,那个操纵术法和阵法的人,除了谢芳菲还会有谁? 害她的,她一个也不会忘记,一个也不会放过。 第二百二十九章 这是一个……人彘! 谢芳菲听到这话,脸上的表情猛然僵住了。 的确,那天是她。 端王被关进宗人府以后,太后大怒,从端王府的管家那里联系上她,势要替端王报仇。 而那个时候她虽然恨极了夏清浅这个小贱人,可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她设下阵法帮太后抓这个小贱人的时候,自己并没有现身。 或许那个时候,她就有一丝丝害怕,怕事情暴露之后牵连到自己,再被这个小贱人恶整一次。 可是没想到,这小贱人还是猜到了。 “无话可说了是吗?” 夏清浅冷笑一声,“虽然你可能已经没有以后了,不过我还是要奉劝你一句,以后出事的时候不要总想着从别人身上找原因——但凡你上一次没有陷害我,或者只要这一次没有送上门来,一直躲在暗处,我也没那个闲工夫特地去找你。” 明明一切都是这女人自己咎由自取,哪来的脸,从她身上找原因? “住口!”谢芳菲忽然崩溃的吼了一声,眼底迸发着恶毒的光芒,歇斯底里的道,“今日我输给你是我技不如人,我认栽,但是你别想教育我!” “不知悔改。”夏清浅漠然的收回视线。 和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 哪怕到死,大概也会觉得自己没错。 她的视 线转向了今日这件事的另一个罪魁祸首,太后娘娘。 此刻,太后的双手都被萧墨寒禁锢起来——或许是旁人不敢直接对太后动手,所以最后还是帝王亲自出马。而太后的脸色涨得青紫交错,却动弹不得。 “皇帝,你放开哀家!”太后怒喝道,“就算哀家嘱咐过梅妃拒绝募捐又如何,那也无法证明哀家指使了谢芳菲干下洗劫灾银之事!你们宁愿相信一个被将军府休弃的女人,也不相信哀家吗?” 她说的不无道理,可惜在场的谁也不是傻子。 这么多的巧合和证据堆积,谁还会相信太后娘娘是无辜的? 甚至太后娘娘刚才还恼羞成怒,气急败坏的想要对清妃动手。 “母后当然可以坚称自己没做过。”萧墨寒冷冷的道,“可是证据摆在眼前,现场这么多目击者也不是闹着玩的。” 说罢,他面无表情的转向众人,“皇姑母,诸位皇叔,不知你们以为该如何处置太后?” 由他这个养子直接下令,未免落人口舌,所以他把决定权交给了在场的皇室宗亲。 大长公主满脸痛惜,“皇嫂,虽然我知道你与皇帝一直不曾交心,可当年你也算是皇兄的左膀右臂,怎么会做出如此糊涂之事?为了争权夺利,就可以 置几十万条百姓的性命于不顾吗?” 瑞亲王和其他王侯也是面面相觑,失望的摇头。 瑞亲王叹息着摇了摇头,“若非清妃及时发现,今日定然酿成大祸,所以此次对太后也不能宽……” “慢着!”太后骤然厉声。 她知道这些人要说什么。 不能宽大处理,是吗? 太后满脸恨意的扫过众人,“如今皇帝不是哀家的亲儿子,与哀家离心离德,所以你们都合起伙来欺负哀家。幸好……幸好先皇早就料到今日的结果!” 她冷笑道:“琼衣,把哀家第三个抽屉里最底下的盒子拿来!” 沈琼衣微不可觉的皱了下眉,然后拘礼道:“是。” 众人面面相觑,心里都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太后这个时候提到先皇,还让沈琼衣去拿东西,会是什么东西? 夏清浅和萧墨寒对视一眼,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 沈琼衣很快就拿了东西走出来,太后狠狠挣脱了一只手,抢过那个盒子,拿出里面金色的令牌。 “免死金牌在此,哀家看你们谁敢放肆!” 此话一出,众人俱是大惊。 现场甚至有人跪了下去! 因为见免死金牌,如见帝王——而赐予这块金牌的人不可能是现任帝王,那就只能是先帝了! “先帝所赐 令牌,看来今日是无法定太后的罪了。” “是啊,免死金牌连死罪都可以豁免,何况皇上也不可能真的将太后处死啊!” “没想到先帝为了保护太后,还暗中赐予过金牌,看来先帝对太后也是夫妻情深啊!” “……” 是啊,谁都没想到。 旁人只知道,先帝有段时间曾极度宠爱皇上的生母,还赐予过她一块金牌,可是没想到,原来太后——也就是当时的皇后也受赐了这么一块。 萧墨寒眼神阴鸷的像是要滴出墨来,“如此,朕和诸位皇亲倒是真的不能拿母后如何了。”他下颚绷得死紧,咬牙切齿的道,“不过母后应该也很清楚,免死金牌只能用一次,今日之后这块金牌便不再属于母后。” “还有,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段时间就请母后好好在凤鸣宫中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吧!” 说罢,竟是直接动手抢了她手中的金牌,拂袖离去! 太后一个踉跄,险些没有站稳,幸好沈琼衣及时扶住她,才没有摔倒。 她反应过来之后,不可置信的瞪着帝王的背影,怒喝道:“皇帝!” 不只是她,众人也都面露震惊。 帝王登基这么长时间,何曾有过如此失态的模样? 看来今日,着实是气着了。 就连 夏清浅,也有些奇怪的皱了下眉。 虽然今日没能将太后的势力一举歼灭,她也不太高兴,可是至少太后在这么多皇室宗亲面前失了德行,很多支持者都会因此离去,还损失了一块免死金牌,也算是强弩之末了。 何况,她不相信太后今日之后不会再有动作——只有还有下一次,他们就有的是机会。 所以像他这样情绪内敛的人,怎么会突然失控至此? 她抿了抿唇,朝一旁的沈琼衣看了一眼,“沈姑娘,这段时间就要麻烦你好好照顾太后了。” 这话虽然说得好听,可是谁听不出来,这是让沈琼衣看住太后的意思? 毕竟,太后被软禁了。 沈琼衣眸色一闪,低头作了一揖,“是,奴婢明白。” 夏清浅说完,又朝诸位皇室宗亲点头示意,礼貌的道:“麻烦诸位皇亲今日跑这一趟,宫里发生这种事,实在难看得很也抱歉得很,但太后一人所为不能代表整个皇室,还望诸位长辈不要放在心上。西北之事,也一定会妥善解决的。” 皇亲们原本就对太后大失所望,听到她这么一说,好感顿生。 原以为公道的太后,到头来竟是罪大恶极! 而原以为的罪魁祸首,最终竟破获了一切,这才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第二百三十章 是,又如何? 大长公主劝慰道:“清妃你是受害者,该道歉的人不是你。若非你聪慧机敏,险些也着了太后的道,遭到这么多人的误解不说,甚至整个西北都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后果不堪设想。” 她摇头叹了口气,“今日时间也不早了,你这几日一定累极,快回去歇着吧。” 夏清浅颔首,“是,多谢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苦笑一声,“往后别叫大长公主了,你也随皇帝一样,唤本宫皇姑母吧。” 夏清浅愣了一下,其他人脸色也俱是一变。 帝王的结发夫妻只有皇后一人,其他的妃嫔哪怕在外面看着再风光无限,实际上也就是个妾,对这些宗室的长辈并不能逾矩,更别提是如此亲昵的称呼了。 所以这声皇姑母,是不能乱喊的。 可没想到,大长公主竟会有此提议。 众人都以为清妃会拒绝,却见她沉默片刻,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是,多谢皇姑母。” 沈琼衣眼睫颤了颤。 ……… 太后的事得以解决,夏清浅又代萧墨寒宽抚了梅家。 毕竟这一次,多亏梅家相助。 梅妃还是十分冷淡,对小影的事难以释怀。 倒是梅老爷,神色恭恭敬敬 的。 夏清浅把萧墨寒早前准备好的皇商公文送给了梅老爷,许诺他,往后若是有什么生意上需要帮助的,可以直接去找官府,从此梅家就是皇商了。 做完这些,她便快步朝着龙吟宫方向走去。 刚才萧墨寒的样子,让她不太放心。 ……… 夜,龙吟宫。 沈琼衣进门的时候,帝王正站在窗边,颀长的身影被月色笼罩,在地上投落了一道冷寂的阴影。 她皱了下眉,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皇上是在想刚才那块免死金牌吗?” 男人背影顿了一下。 沉默片刻才开口,说的却是截然不同的话题,“今日之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沈琼衣脸色微变。 萧墨寒缓缓转身,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眸深如海,语调却波澜不惊,“为什么不告诉朕?” 沈琼衣蓦地咬住了唇,“您是在质问我吗?” 她像是委屈又像是倔强的望着他,“我潜伏在太后身边是为什么,你不也很清楚吗?为什么现在要为了这种事质问我?是因为我没有把太后的计划告诉你,险些让清妃陷入危险,所以你担心了吗?” 是,她是没有说。 她的心里就是存着那么一丝阴 暗的心思,可是那又如何? 她有什么必要保护清妃的安危? “朕确实担心她,不过……” 萧墨寒扯了下唇,“琼衣,在你眼里,这件事只和她一人有关么?若非此事是朕和她的计划,那太后此举害的便是西北几十万百姓。” 他淡淡的道:“何况——从一开始朕就不赞成你留在太后身边,是你执意如此,若是如今后悔了可以直接告诉朕,不要拿任何重要的事情开玩笑。” 沈琼衣微微一震,脸色顿时有些发白。 她无法辩驳。 好半晌,她闭了闭眼眼睛,“你是不是爱上她了?” 从柳絮抓了御花园的金色锦鲤开始,她就该知道的。 他为了清妃,竟丝毫没有责罚柳絮。 说明曾经的一切对他都已经不重要了。 “是,又如何?” 帝王淡漠的嗓音响起,沈琼衣又是一震。 她脚步微踉的往后退了一步,睫毛微微颤抖着,“我知道了。”她声音也绷着,“我会尽快找出密室和密文所在的,那件事情你不用担心了。” 说罢,她转身就走。 正好夏清浅这个时候进门,她猝不及防的撞了上去,疼得往后退了一步。 夏清浅也是措手不及 ,关切的看了她一眼,“没事吧?” 沈琼衣眼睛一红,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夏清浅,“……” 她皱眉看向帝王,“你把她怎么了?” 萧墨寒阔步走过来,俯身就拥住了她,阖眸轻叹一声,“浅浅。” 夏清浅微怔,旋即抬手搂住了他,有些好笑,“怎么,你们两个是互相伤害了吗?” “与她无关。” “……” 夏清浅忽然想起,他刚才在凤鸣宫的时候就很不对劲。 她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温柔的道:“那你若是想告诉我的话,就与我说一说吧。” 男人地笑一声,嗓音却透着一丝涩然,“你可知道,那块免死金牌是来自何处?” ……… 凤鸣宫。 前几日刚刚整理完的大殿,此刻又被太后砸得一地狼藉。 太后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落到这个地步。 皇帝竟然派人把守在她的凤鸣宫外——这已经不只是让她在凤鸣宫反思,分明就是软禁! 她看着外面的御林军,目光森冷。 忽然像是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她猛然起身,走向了内殿的大床。 可她并未躺下,而是扭转了好几个花瓶,又按下九宫格数字上的几位数字,才停下动 作。 下一秒,咣当一声,那张偌大的床铺竟整个掀了起来! 太后目光一寒,顺着床板下的台阶,缓缓往下。 黑暗笼罩,她拿起墙上的蜡烛点亮,继续朝着这间地下密室走去。 密室中带着常年不透风的阴暗潮湿的霉味,甚至隐隐有一丝诡异的血腥气。 走到台阶的尽头,太后放慢脚步,看着眼前巨大的瓷缸。 不,准确地说,是看着里面的人…… “玉蓉,哀家又来看你了。” 明明是温柔至极的语调,却透着冰冷刺骨的寒意,“你可知道,哀家今日为何要来看你?” 话音刚落,缸里的人便倏然睁开了眼睛,迸发出深入骨的恨意。 那是一个无比恐怖的妇人,嘴唇干裂,头发像是枯草般打了结,暗黄衰败的脸上甚至有数不尽的伤口,容貌尽毁。 但最可怕的却远远不是这些,而是……她的四肢完全被砍,剩下的身体装在这个瓷缸里! 赫然就是一个人彘! 尤其是她的身上还有蚂蚁和小虫在爬,一看就是受尽了折磨和折磨,诡异至极! 太后却全然不为所动,像是早已习惯,自顾自的道:“因为就在刚才,哀家用了你的免死金牌。” 第二百三十一章 她还是得亲自去试试 “你、这、贱、人。” 粗噶的完全不似女人的声音,从缸里那妇人口中发出,一看就是许久不曾开过口。 饶是如此,仍不难听出其中深藏的恨意。 太后哈哈大笑,心情终于好了许多,“你骂吧,你尽管骂。这辈子你也只能躺在这口缸里,接受哀家馈赠的食物和水,过把嘴瘾骂哀家几句。” 玉蓉脸上闪过剧烈的怒意,可是紧接着,却又转化成了笑容,“是吗太后娘娘,若是您当真如自己所说过得这么好,今日又来找我做什么?” 顿了顿,喉咙里发出一丝诡异的笑,“用了我的免死金牌?可是什么事,才能让您动用那金牌呢?” 一般与皇帝的矛盾,是用不到免死金牌的。 除非是犯了大错被逮着。 “你……” 太后被人戳穿了心事,登时大怒,想也不想的拿下墙上带着倒刺的鞭子,用力的抽向缸里的人。 啪—— 伴随着剧烈的挥鞭声,还有痛苦的尖叫声久久在这地下密室中回荡。 ……… 龙吟宫。 夏清浅没想到,事情果然没那么简单。 原来他的怒火不是因为太后豁免,而是因为那块金牌…… “来自何处?”她试探着道。 “朕不能揭穿她。”男人却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阖了阖眸,艰涩的道,“朕怕她恼羞成怒,伤害那个人。” “那金牌到底是谁的?”夏清浅担忧道,“太后要伤害谁?你告诉我,我们一起解决,好不好?” 男人这才对上她的视线,定定的看着她。 好半晌,才启唇吐出四个字,“朕的母亲。” 夏清浅瞳孔一缩,“你母亲不是……” “她没有死。”男人闭上眼,“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可是朕登基的那一晚偶然得知,她只是被太后抓去了而已。这两年朕一直找她,近期才得知,她就关在太后的寝宫里。” 远在天边,近在咫尺。 原来他苦寻已久的人,一直在身边。 “那为什么不把她……” 夏清浅脱口而出的话只说了一半,就戛然而止。 因为她忽然意识到,一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否则他怎么可能不救? 萧墨寒骤然睁开眼睛,眼底闪着冰冷至极的寒光,“太后怕人把她劫走,在密室的通道设了几层阵法机关,一旦开启的密码有丁点错误,整间密室都会被炸得干干净净。” 夏清浅微微一震。 她知道太后歹毒,却不知 ,竟歹毒至此。 她难以置信的道:“可她抓你的母亲做什么?” “因为父皇宠母妃,她嫉妒。也因为朕登基了,她不能留着一个随时威胁她地位的祸害。” “朕无时无刻不想杀了她,可是母妃在她手里,朕一直不能动她。” 他登基以后的表面和谐,不只是因为太后和端王在朝堂的势力,更是因为他怕太后伤害他的母亲。 刚才免死金牌一出,他就知道,那是母妃的东西。 可是他不能拆穿太后的谎言,不能让太后知道他已经得知一切,他怕那个丧心病狂的毒妇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母妃弄死。 夏清浅看着他冷峻紧绷的侧颜,双眸酝酿着阴鸷的风暴和怒意。 她心里一疼,紧紧的将他搂住了,“没关系,我们一起想办法,一定能把你母妃救出来的。”忽然像是想到什么,她眼神一亮,“催眠!对,若是我将她催眠,能不能迫使她说出真话?” 萧墨寒蹙眉摇头,“太后身上有禁术,具体的朕不清楚,不过在你出现之前,朕不是没有找过江湖道人,他们都说没有办法。” 禁术? 夏清浅眉头皱的更紧,好端端的怎么会在身上弄这 种东西? 除非是以前有过类似的经历。 看来,找个机会,她还是得亲自去试试。 “你别太担心了。”她安抚道,“太后如今还不足以与你抗衡,那她一定不会放弃你母妃这颗能够威胁到你的棋子,所以至少你母妃的性命还是有保障的。” “嗯。” ……… 凤鸣宫。 沈琼衣红着眼回到凤鸣宫,洗了把脸,才准备去太后跟前伺候着。 可她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太后,问了底下人,竟说太后一直在寝殿待着,还不准旁人进去。 她顿时有些惊讶。 寝殿明明没有人,怎么会是在寝殿待着? 难道…… 沈琼衣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立刻脸色倏地一变,立刻转身进了内殿。 ……… 两日后便是新年。 按照惯例,帝王会带着皇室成员和朝中重臣,前往附近的温泉山庄过年。 温泉山庄是个很奇特的地方,明明地处寒冷的北方,却因为整个山庄布满天然温泉,被暖洋洋的气息环绕,所以哪怕是冬日也依旧温暖如春。 端王软禁在宗人府,自然不被允许前往,可是太后的去留却成了问题。 萧墨寒担心把她留在宫里,反而对母妃不利,所以权 衡之下,还是决定允许太后短暂的出行几日。 一行人浩浩汤汤的到达温泉山庄附近,已经是夜里。 只要再往前穿过一座树林,就能抵达目的地。 可是就在所有人踏入树林的刹那,四周竟陡然亮起了一片火光! 熊熊火焰,像是要把整片林子烧了! 众人俱是大惊。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为什么会着火?” “快后退,扯出这片林子!” “不行,我根本退不了!这林子跟鬼打墙了一样,明明路就在前方,可是我怎么跑也跑不过去!” “……” 发现了这一点,众人愈发心惊肉跳。 他们才刚进入林子,要后退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为什么会出不去? 而且这林子里的大火来得如此蹊跷,根本就不是正常情况下会发生的! 他们,绝对是被人算计了! 可那个人会是谁? 皇上和太后甚至是摄政王——朝中最高掌权者都在这里,谁会冒着自己的生命危险去算计别人?! 众人又惊又惧,忽然像是想起什么,猛地看向同一道人影…… “清妃娘娘!” 对,就是清妃! 她不是精通五行之术吗,现在她在这里,或许能带他们出去呢? 第二百三十二章 而是人为! 可是,夏清浅的脸色一样很难看。 这火不像是术法造成的幻象,而且她也没有感觉到四周有任何术法的气息。 但如果是真火,怎么会一下子烧成这样? 而且他们现在很明显处于奇门阵法中,是谁…… “这火为什么扑不灭啊?!” 人群中,忽然又传来一声惊呼。 原来是萧墨寒吩咐侍卫前去灭火,可侍卫们刚刚冲上去把最近的小火种扑灭,却在下一秒,这火又重新燃了起来。 侍卫们极度震惊,于是又再次冲上去,可结果,竟还是老样子! 这些火,根本扑不灭! 所有人俱是骇然。 太后蓦地冷笑一声,讽刺道:“清妃平日里倒是厉害得很,现在真的出了事,却什么也做不了啊。” 众人面面相觑。 虽然清妃上回在皇家猎场救过众人,他们心中感激,可是此刻面对一个无法救人的清妃,他们不可谓不失望的。 关键时候,她怎么就不行了呢? 夏清浅察觉到众人失望,并未说什么,只是冷淡的看了太后一眼,“太后娘娘,如今大伙儿都被困在这里——哪怕是被迫的也只能生死与共了,您这般幸灾乐祸有什么意义?难道最后您还能一个人逃出去不成?若真 是如此,那臣妾就该怀疑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为什么能免于灾祸了。” 太后脸色一沉,“你……” 萧墨寒蹙眉断了她,“母后心里急躁可以理解,不过现在还是要团结一致,才能从困境中出去。” 太后一噎,脸上顿时青一阵白一阵的。 众人听帝王这么说,顿时也不敢再开口。 可是就在此时,半空中却忽然传来一声大笑—— “此乃天道之火,尔等凡人,自然无法扑灭!” 众人又是一惊,猛地抬头,却看不到任何人的存在。 不过也是,哪个正常人会出现在半空中? 可……到底是谁在说话? “残暴昏君,吾乃天道,今日就是你和你那些追随者的死期!” 那声音再次响起,空灵剔透,仿佛隔得很远很远,像是是从天外传来。 然而最让人震惊的已经不是找不到说话的人,而是对方说的内容! 原来,今日这火针对的竟是帝王! 其实谁都知道,帝王登基以来雷厉风行,杀人无数——虽然确实把西凉治理的井井有条,但也不可否认其冷酷残暴。 所以,今日这火难道真的是上天的旨意? 否则好端端的,这火怎么会扑不灭,一次次的重燃? 太后 目睹众人惊疑的眼神,挑了下眉,嘴角就这么缓缓勾了起来。 萧墨寒脸色顿时阴沉下去,“谁在装神弄鬼,有种就给朕堂堂正正的站出来!” 然而对方就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为人君,不能宠幸后宫为西凉绵延子嗣,此乃罪一。为人子,不能恪尽孝道,甚至伙同自己的妃嫔设计养母,将其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此乃罪二。为人夫,不能对后宫嫔妃雨露均沾,日日偏心偏宠一人,此乃罪三。今日的天火,便是要将你……” “一派胡言!” 猝不及防的一道冷喝,打断了半空中的话。 众人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其实这天道的指控,完全没错——帝王确实独宠清妃,从未宠幸其他女子。可如果第一第三条都是真的,那中间那条……说的莫非是西北灾情一事? 太后如今名声尽毁,难道是帝王和清妃联手设计的?! 想到这里,众人不禁都看向太后和帝王,可最后,又不约而同的看向另一个当事人。 清妃! 因为刚才出声打断的,就是她! 只见夏清浅缓缓的从一旁走过来,手上还黑漆漆的不知是沾了什么东西。 众人这才惊觉,刚才清妃竟然走到一旁,不 知道干什么去了! 夏清浅冷冷望着夜空,“皇上仁德贤明,造福百姓,你若真是天道,怎会如此颠倒黑白?” 萧墨寒目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其实,他并不在意那些指控,只是不满有人在背后装神弄鬼。 可她的出现,还有她说的话,仍是在一瞬间抚平了他心里所有的怒火。 夜空中那声音蓦然冷笑,“怎么,清妃急着出来对号入座了?因为皇帝偏心偏宠的人就是你,你身为既得利益者便觉得他没有错,甚至迫不及待的站出来维护他?” “呵。” 她嗤嘲的笑了一声,“皇上的好根本不需要我来维护,自有天下人评说。至于你——什么狗屁天道,分明就是用了腹语和内力传声而已!”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 腹语和内力传声,他们不会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可是…… 太后冷冷扯了下唇,“清妃一贯能说会道,不过今日最关键的不是这凭空出现的声音,而是这扑不灭的火和走不出去的林子吧?” 萧寻也在此时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所以现在,清妃有办法走出这林子,或是扑灭这火么?” 夏清浅没有直接回答他们的问题,而是扭头看向一旁的裴盛 ,“裴公公,有没有蜡烛?” 裴盛一愣,立刻点头,“有,奴才这就去取。” 说罢,他便匆匆走向马车,很快又拿了根蜡烛回来。 夏清浅接过蜡烛,在众人视线中走到不远处的火堆旁,用燃烧的火焰点燃蜡烛,又回到众人面前。 然后,她吹了一下。 蜡烛灭了。 紧接着,却见她又张开手心,对着蜡烛不知撒了一把什么粉末,这熄灭的蜡烛竟又再次燃烧起来! 众人眼神俱是一变。 夏清浅哂笑一声,又对着蜡烛又吹了一下,只见这火光再次熄灭、然后又再次点燃! 可不就像这林子里的火一样,永远不灭?! 众人震惊的看着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清妃娘娘刚才往蜡烛上撒的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可以让蜡烛复燃,和这林子里的火异曲同工?” “莫非这林子里也有这种东西?” “……” 众人的疑问声此起彼伏。 夏清浅敛去笑意,严肃的点了点头,“不错。” 她把手伸出去,手心里剩余的粉末便呈现在众人眼前,“这是我刚才走到一旁观察的时候,在那些燃烧的大树旁找到的粉末——所以这场扑不灭的火,完全不是什么天道,而是人为!” 第二百三十三章 否则,他们没理由放过凶手啊! 所有人面面相觑。 “可这到底是什么粉末,为什么就能让大火无法扑灭呢?”一位官员问道。 夏清浅看了他一眼,看得出来他不是故意刁难,而是真心好奇,对他的印象也算不错。 她耐心的解释道:“因为这种粉末的燃点很低,很容易就会烧起来。打个比方,平常我们钻木取火,可能要不停的钻一百下才能生出火来,那么有了这种粉末,可能就只需要钻三四十下就能看到火光。因为燃烧的并非是木头本身,而是这种名唤“镁粉”的粉末。” “就好像刚才,我虽然吹灭了手中的蜡烛,可是蜡烛上的温度依旧很高,所以镁粉一撒上去就可以燃烧。哪怕我再次吹灭这火苗,可是上面残存的镁粉也会重新燃起来。” “而这,就是这场森林的火苗扑不灭的原因——因为燃烧的根本不是树林,也不是这些树木,而是早就有人在这片林子里提前撒下的镁粉!” 从她刚才看到这场大火开始,就觉得哪里不对劲。 只是刚刚进入这林子,又被众人紧张的情绪渲染,她一时还以为是有人用了什么术法,将这林子烧起来,但由于没有察觉到咒术的痕迹,便陷入了死循环里。 直到后来她发现,这些火光太过刺眼,不像是平时燃烧 的黄色火焰,而是散发着耀眼的白色光芒,这才走近了这些火堆仔细查看。 然后,终于让她注意到了最根本的异样——这场看似熊熊燃烧的火焰,其实根本不是什么森林大火,火苗也并不在树上,只存在于树的周围而已。 树根、树叶、树干……四处都被洒满了镁粉,火光把树包围,这才造成了树木燃烧的假象! 想到这里,她猛地抬头,冷冷望着夜空,“我说的对吗,天道?” 然而等了许久,那道自称天道的声音,再也没有响起。 夏清浅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冷笑一声,也没有再追问。 众人听了她的解释,又见那所谓的天道再无声响,一个个都是满脸惊色。 “镁粉?这又是什么奇怪的东西,我怎么从来没听过?” “不过清妃娘娘说的没错,我刚才去灭火的时候,不小心碰了一下,这火好像确实不是很烫!” “那我们是不是就能出去了?” “不行,我试了一下还是走不出这林子,现在怎么办?” “到底会是谁,这么用心险恶,用一场假火将我们包围起来?” “……” 四周的议论声依旧不绝于耳,因为他们的问题还没有完全得到解释。 夏清浅本来想让他们一个个问,可是就在此时,萧寻却道 :“清妃娘娘说的很有道理,但此事如果是人为,对方要如何确保我们走进林子的时候,大火正好开始燃烧?” 此话一出,立刻有人点头附和,“是啊,刚才我们在林子外,分明没有看到任何着火痕迹,进来以后,也没有人来得及在一瞬间把这么大片的林子四处全部点上火苗,所以到底是为何?” “这个……” 夏清浅一字一顿的道:“很简单,因为这里是温泉山庄外围。” “众所周知,温泉山庄是一处极为神奇的地方,哪怕四周寒冬腊月,山庄里也是温暖如春。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地底下涌动着无数天然温泉——水流必有其流动性,虽然温泉的流动范围并不广,但这林子就在温泉的外围,也在它的流域之内。所以每到特定的时刻,这地表的温度都会产生变化——刚好我们进入林子的时间,就是地表温度最高的时候。” “温泉山庄距离皇宫不远但也不近,每年的出发时间几乎都不会变,而经过这么多年,抵达的时间也已经刻在众人心里——不得不说,那个假冒的天道非常聪明,不但有内力懂腹语,对地表结构和温度变化也十分了解,刚好就利用了这个巧合,策划了今日这一切。” 说到这里,她忽然冷冷扫过 人群,“只是此人信口雌黄污蔑皇上,其心可诛,再聪明也是枉然!” 最后一句话落,四周已是一片寂静。 虽然大伙儿心里的疑问还没有完全得到解释,可是,一时却没有人敢开口。 策划这一切的会是谁? 换言之,毁坏皇上的名声以后,能从中获益的人会是谁? 答案,似乎不言而喻! 众人的目光不禁朝着某个方向看去,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尴尬…… 太后甫一察觉,便是大怒,“你们都看哀家做什么,哀家一直在宫里,哪有工夫来做这种事?” 夏清浅皱了下眉,“太后娘娘,您这解释可不对——虽然您一直身处深宫,不过您要做什么,根本无需自己动手,前些日子发生的事不就很好的证明了这一点吗?” 太后微微一震,又惊又怒的瞪大眼睛,“你……你又想陷害哀家?” 接连两次遭受失败和打击,她就算再想出手,也不可能这么快。 至少要等端王从宗人府出来! 可她没想到,就算她决定暂时止戈,这个小贱人也这般想方设法的陷害她——起初她还为今日之事沾沾自喜,可是到头来,这祸水竟然落在自己头上?! 这绝对是这两人的诡计! 然而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却见夏清浅正经的摇了摇头 ,“我只是反驳您刚才那句话而已。” 虽然太后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今日之事应该不是太后做的。 她目光不经意的一瞥,看了萧墨寒一眼,又几不可察的掠过另一道人影。 但她很快就收回了视线,重新看向太后,“事实上,对于是谁策划了这一切,我也没有头绪,也不想凭着我自己的猜测冤枉他人。所以这件事情查清楚之前,就到此为止吧。” 说到这里,她侧目看向帝王,“不知皇上以为如何?” 萧墨寒眸深如海,神色不辨喜怒,但是很快就嗯了一声。 众人都没想到清妃会有此一说,更没想到帝王会这么爽快的答应,不约而同的愣了一下。 往日这帝妃二人对凶手的手段可谓雷霆,也从来不给对方翻身的机会,今日怎的突然一改态度? 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隐情,抑或真的如清妃所言毫无头绪? 不过想来,还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吧。 否则,他们没理由放过凶手啊! 就连太后也有些诡异的看了他们一眼。 但她是觉得,这两人或许在盘算什么更大的阴谋加害她,一时眉头皱的更紧了些。 萧寻挑了下眉,唇畔似笑非笑的勾了起来。 夏清浅对上他意味不明的目光,“摄政王有什么意见吗?” 第二百三十四章 若是你相信我,就不会问我这种问题 “本王怎么敢对清妃娘娘有意见?”萧寻笑道,“能不能找出凶手,对本王和诸位同僚的影响也不大。想必现在诸位更关心的,应该是如何从这林子里出去吧?”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点头。 夏清浅安抚道:“这一点诸位大可放心,只要等这林子里的镁粉全部燃烧殆尽,这场火就会自己停下来。至于旁边的树木,并不会受到影响。若是有人急着出去,当然也可以冒着大火——反正这火焰的温度也不高,不会对人造成太大的伤害。” 众人,“……” 有更好的解决办法,谁愿意去做这种事情?! 众人嘴角抽搐,纷纷往后退了一步,不打算去做这种神经病的事情。 萧寻又道:“那若是火灭了,我等便能出去了吗?” 夏清浅沉默了一会儿,“这林子里有奇门五行之术,不管是往前一步还是往后一步,都容易触动阵法,让阵法产生变化。一会儿我会去找找阵法的阵眼在何处,诸位就请在这里休息,不要四处乱走。” 萧寻点了点头,没有在说什么,便算是应下了。 “既然如此,那就暂时休整吧。” 帝王发话,找了处离火堆稍远的地方,让所有人停下来原地休息。 而他自己却是转身,朝另一个方 向走去。 人群中,有人脸色微变,趁着四处无人注意的时候,也缓缓跟了上去。 太后皱了下眉,寻了个借口说要回马车里休息,便也消失在人群外围。 ……… 火光燎亮,只有几处地方已经烧完了,停歇下来。 萧墨寒就站在这其中一处暗色中,冷峻的面庞愈显漠然,甚至隐隐透着几分紧绷而压抑的怒火。 夏清浅握着他的手,神色复杂的道:“或许只是个误会呢?” 萧墨寒扯了下唇,未置一词。 不一会儿,又有一道人影出现。 纤瘦的藕荷色身影笔直站立,像是倔强,又像是不屈,眼神直勾勾的望着帝王。 “朕还以为你不会来。”帝王冷笑。 “清妃娘娘在这么多人面前给我留了面子,皇上又特地给我使了眼色,我怎么敢不来?” 说话的人,正是沈琼衣! 她攥紧手心,嘴角牵强的勾起一抹弧度,“不知皇上找奴婢来,所为何事?” 夏清浅蓦地冷笑,“沈姑娘看起来还挺委屈的?”她凉声嘲讽道,“你也说了,我在这么多人面前给你留了面子,而皇上也猜到了所有的事但没有揭穿你,你现在应该做的是好好解释你今日的所作所为,而不是用这种口吻跟皇上说话!” 她看出来,是因 为她察觉到了沈琼衣身上,有微弱的镁粉气息。 而且刚才与众人解释的时候,她故意模糊了一条概念——并非每年都是这个时辰到达温泉山庄的。 今年,提前了半个时辰! 往年在赶路途中,都会原地休整半个时辰,给车夫和走路的士兵休息之用,可是今年并没有——因为昨晚沈琼衣特地半夜进入御书房,跟萧墨寒提议,不要在路上做休整。 沈姑娘说,太后或许会有动作。 所以今日进入林子的时候,才会那么刚刚好,卡在地表温度最高的那个时间点。 可是没想到,就发生了这种事。 为了以防万一,又或许沈姑娘有什么苦衷,所以她没有当场拆穿。 何况,萧墨寒也一定看出来了——她还特地询问了他的意见,他也没有要拆穿的意思,那她就更没有必要去做那个恶人了。 沈琼衣对上她锐利的目光,微微侧开了视线,神情冷淡冷淡决绝,“没什么好解释的。” 萧墨寒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沈琼衣!” 女人眼睫一颤,轻笑声从喉咙里溢出,“你们不都已经认定我是叛变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萧墨寒薄唇紧抿,眼眸重重的眯了起来,“所以,你没有吗?” “……我没有。” “那你 为什么要这么做?” “……” 她咬了咬唇,“若是你相信我,就不会问我这种问题。” 长久的沉默。 明明四周洋溢着暖融融的空气,气氛却在这一刻降到冰点。 夏清浅淡声道:“刚才事情暴露以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太后身上,莫不是沈姑娘早就料到了这一切,故意用这种方式栽赃嫁祸太后?” 沈琼衣眼睫又是一颤,手心攥得更紧。 “看来,并不是。”夏清浅看着她的反应,笃定的道,“那我就实在找不到其他理由,能解释沈姑娘刚才的行为了。” “沈琼衣,你当真背叛了朕么?”萧墨寒的脸色已经不似最初的阴鸷,却更显得冷漠。 虽然是问句,用的却分明是肯定的语气。 沈琼衣闭上眼,忽然就笑了出来,“是又如何?”她骤然又睁开双眼,清清冷冷的道,“既然你这么爱清妃,那就好好的爱她吧,往后我不再是你的细作,做什么也都用不着你来管!” 说罢,她转身就走。 萧墨寒脸色顿时更难看了。 夏清浅皱紧眉头,看着沈琼衣的背影,“是因为前几日在龙吟宫……你们吵架了吗?” “朕没有和她吵架!” 那一天,沈琼衣问他,是不是爱上了夏清浅。 那一天,他回 了一句是又如何。 仅此而已。 萧墨寒眼底酝酿着冷邃的墨色,下颚绷得死紧,“太后已经是强弩之末,她简直是疯了!” 夏清浅看着他的怒气,不仅仅是因为被背叛而生的愤怒,更像是对亲近之人恨铁不成钢的恼意。 她眸色一闪,低低的道:“若是往后太后出事,你赦免她就是了。别生气,好吗?” 萧墨寒阖了阖眸,好半晌才嗯了一声。 ……… 经过小半个时辰,林子里刺眼的火光终于熄灭。 夏清浅和萧墨寒回到人群聚集处,准备带着众人离开这个地方。 她也没有必要再去找五行八卦阵的阵眼,毕竟这阵法就是沈琼衣所设。 她的目光直接越过众人,落在沈琼衣的脸上,“沈姑娘,听闻你自幼对五行八卦有所研究,不知道是否方便,与我一起寻找阵眼?” “……是。” 当着众人的面,沈琼衣也不好拒绝。 夏清浅跟在她身后,走向林子中央的一棵大树。 沈琼衣摸到大树的底盘,冷淡的道:“就在这……”里。 然而最后一个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刹那之间,嗖嗖的声音传来,无数的箭矢不知从何处射了出来。 “小心!” 夏清浅脸色大变。 身后也紧接着传来无数倒吸凉气的声音…… 第二百三十五章 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谁也没想到,会突然发生这种事! 大火过后,他们都以为只要清妃找到阵眼,就能轻而易举的走出这林子! 可现在,危险竟再次来袭! 太后大怒,“清妃,你拉上琼衣与你一道寻找,莫不是故意拉她替你挡去危险?” 夏清浅根本没时间理她,冲着沈琼衣大吼道:“把东西放回去!” 沈琼衣脸色煞白,闻言忙把手里转动的石块转回了原来的角度。 下一秒,她整个人就被一把扯过去,狠狠的压在地上,这才勉强躲开了那一堆箭矢的攻击。 沈琼衣脸色愈发的苍白,失神的抬头。 “怎么回事?”夏清浅怒喝。 沈琼衣微微一震,这才从惊惧中回过神来,茫然的看着她,“我不知道……” 不知道?! 夏清浅额角突突的跳了两下。 刚才她以为沈琼衣是故意的,可现在看来,今日之事,还有其他的参与者!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有人发现了沈琼衣设计的这场局,加以利用,在这阵眼的中心加了机关,让其不能扭转移动,否则就会万箭齐发! 所以,按照原定的方法出不去了! 夏清浅心里又是焦虑又是火大,狠狠瞪了沈琼衣一眼。 如果不是这个女人,他们也不会被困在这里! “怎么样,你没事吧?” 手腕忽然被人拉住 ,夏清浅回头一看,就对上萧墨寒紧张担忧的双眸,仿佛此刻满心满眼只有她。 她心头一软,心里那股火气散了几分,“没事,区区几支箭而已。” 萧墨寒瞪了她一眼,又低头看向地上的沈琼衣,神情透出了几分冷意,“你确定,阵眼就在这里?” “……是。”沈琼衣嗓子里艰涩的挤出一个字。 “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出去?”男人脸色又沉了几分。 “没有,只能移开阵眼中心的石块。”沈琼衣闭了闭眼,“否则就会不停的在林子里打转。” 很显然,她说的都是实话。 从他们刚才进入这林子开始,哪怕最初那么大的火焰,所有人都想逃离,也没能成功踏出去一步。 可是…… 现在阵眼中心的石块,一碰就会有无数箭矢扫射,怎么可能移开? 而就在他们对话的间隙,身后众人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古怪。 “为什么沈姑娘会这么了解阵眼的事?” “是啊,皇上的态度好像是在质问她而不是询问她,莫非……她和今日之事有关?!” “不可能吧,沈姑娘良善温柔,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可是……” 最后一句可是,说话的人只说了一半,然而众人却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 可是——沈琼衣是太后的人。 太后得益,便是 她的目的! 太后的脸色顿时难看下来,“没证没据的事,你们若是再乱嚼舌根,休怪哀家不客气!” 其实,刚才沈琼衣和皇帝二人的对话,她偷听到了。 虽然她早知道沈琼衣是皇帝的人,也早知道此女已经背叛皇帝——这么长时间,沈琼衣传达的消息都是经过她允许的,甚至偶尔故意传递假消息。 换言之,这是一个双面间谍。 不,准确地说,沈琼衣表面上是皇帝的人,实际上却是她的人! 只是没想到,这丫头此番会如此鲁莽,背着她做出这种事,还被皇帝抓了个正着。 “不错,这件事已经告一段落了。”夏清浅也冷冷扫过众人,“在有确凿的证据证明谁是凶手以前,希望诸位不要再往无辜的人头上乱扣帽子,免得冤枉好人。” “娘娘说的在理。”萧寻低笑一声,“只是您刚才还说找到阵眼就能出去,那不知现在该怎么办?” “……” 这个男人,真是讨厌! 夏清浅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 如果此人是纯粹意义上的坏人也就算了,偏偏他又没有那么坏,有时候帮他们、有时候害他们,谁也搞不清楚他到底想干什么。 “摄政王睿智过人,不如摄政王以为该怎么办?”她干脆把问题抛给他。 “很简单。”萧寻轻描淡写 的道,“虽然扭转阵眼的时候会万箭齐发,但是根据本王方才的观察,这箭只在局部范围内发射。也就是说,只要不靠近阵眼附近,就能安然无恙。” “可是要扭转阵眼,怎么可能不靠近它?”夏清浅皱眉道,“这箭矢发射的区域虽然只是局部,但是以正常人的速度,根本不可能在扭转石块之后,再从这局部区域里面逃出来。” 设计机关的人,分明是料到了这一点。 偏偏沈琼衣也是个狡猾的,故意把阵法的石块放在树洞里,用内力也打不到! 也就是说,开启的方法只有扭转石块。 而扭转石块,就必然造成死亡。 “为什么要逃出来?”萧寻挑眉,“现在皇上也在这里,太后娘娘也在这里,这么多后宫主子和朝廷重臣的性命都在这里,难道还不值得牺牲一条人命吗?” “你……” 夏清浅瞪大眼睛,怎么也没想到,他所谓的办法竟会是这样! 牺牲一条人命。 是,这个办法从理论上确实可行,可是谁就活该被牺牲? “不可能!”她沉下脸,斩钉截铁的拒绝。 “这种事可不是清妃娘娘一个人说了算的。”萧寻似笑非笑的道,“皇上,太后娘娘,你们说呢?” 太后不假思索的点头,“摄政王说的有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何况此事又无需牺牲诸多人命,只要有一个死士愿意站出来,哀家就会赏他家族良田千亩、黄金万两,让他整个家族都得蒙皇恩。”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点头附和。 “是啊,总要有人站出来的,总不能一直在这里耗下去吧?” “就算我们的性命都无关紧要,可是皇上和太后娘娘万金之躯,可不能受到半点伤害啊!” “此事也轮不到清妃娘娘献身,还望娘娘不要阻挠。” “……” 很显然,这一刻所有人都只想从林子里出去,都忘了片刻之前他们还对太后颇有微词。 夏清浅心头一阵火大。 她知道,这种“舍己为人”的事情,要轮也只会轮到普通士兵,这些朝堂重臣当然可以轻飘飘的说着风凉话! 偏偏在这个等级分明的皇权社会,她又无法跟这些人讲道理,说什么人人平等。 加上太后许诺重赏,甚至很多士兵也会心甘情愿的献身! 不行…… 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皇上!” 她骤然开口,看向那个还未发表意见的男人,眼神定定的道:“我有办法,给我半个时辰就能解决,不要牺牲无辜之人的性命。” 可是没等帝王答应,萧寻便又低嗤一声,“若是真有办法,为什么要等半个时辰——娘娘莫不是想拖延时间吧?” 第二百三十六章 如此一环扣一环 夏清浅狠狠瞪了他一眼。 是,她是暂时没想到办法。 可是,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有人死在她面前,甚至替她去死,让她成为现场的受惠者之一! 所以她想缓半个时辰,寻找办法解决。 但没想到,这个男人不依不饶! “王爷这么着急干什么?”她的声音已经从没好气变成了愤怒,“半个时辰而已,难道一条人命还比不过这么点时间吗?莫非就是王爷策划了今日之事,所以一定要有个人死了您才甘心?如果不是的话,您是赶着去投胎吗,连这区区半个时辰也等不得?” “……” 萧寻眼皮猛地跳了两下,脸色发青。 他身居高位,平时根本没人敢跟他呛声,偏偏这个女人现在不但怼他,还敢用这种不文雅的粗俗言语,让他连反驳都找不到话! “本王只是为众人的安危考虑。”他冷冷的道,“清妃娘娘刚才还说没有证据之前,今日之事不可再冤枉无辜之人,现在倒是冤枉到本王头上来了?” “我没想冤枉王爷,只是想麻烦王爷等半个时辰而已。”夏清浅说,“这么容易做到的事,为什么非要牺牲人命?只要王爷愿意松口,我可以为我刚才说的话道歉。” “……” 萧寻薄唇紧抿,眼神不善的盯着她。 他没有松口,但 是很显然,也不会再出言阻止。 其他人本来也想说点什么,可是一听清妃发怒,连摄政王都说不出话,自然也不敢再往枪口上撞。 夏清浅这才满意的看向帝王,“皇上……” “可以。” 说实在的,萧墨寒最初也动过和他皇叔一样的念头。 可是他很清楚,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这种事发生,所以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个女人,善良得很,脑子里还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他目光深深的看着她,像是警告又像是威胁,“但是你要保证,不会出事。否则朕一定让你后悔。” 夏清浅笑了,“好。” 为了防止其他人再盯着她说什么,她远离了人群,走到那个阵眼附近,摸索了半天。 “清妃……” 人群中忽然响起一道弱弱的声音。 夏清浅一回头,就看到萧霓裳拘束的看着她。 但,这位公主可不像是这么胆怯的性格,今日这是怎么回事? “嗯?”她疑惑的发声。 萧霓裳立刻跑到她身边,凑近她的耳畔,“你还记不记得上回陪我去救小九的时候,你那个会动的小纸人?它有没有力气,若是有的话,是不是能打开扭转那个阵眼?” 公主殿下不敢太大声,因为她不知道,这种事方不方便让其他人知道。 而且,她 也不知道自己的意见管不管用。 “聪明啊公主殿下!”夏清浅本来是想看看,这阵眼附近到底安了什么机关,索性把整个都卸了。 没想到,萧霓裳提出了一个不一样的思路。 她眼神发亮,带着笑意,“它力气不大,不过我可以试试,能不能让它有大力气。” 说罢,她从随身携带的荷包里,取出一张纸。 萧霓裳被她夸的不好意思,抓了抓脑袋,一脸紧张又期待的盯着她。 夏清浅背对着众人,把纸剪出一个纸人的模样,然后闭上眼轻轻念了个咒,又割破手指,滴了一滴自己的血上去。 “为什么要滴血,上次好像没有血迹?”萧霓裳好奇道。 “上次的任务更简单,这回我要以纸人为媒介,亲自动手扭开机关。” “噢……”萧霓裳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下一秒,就看到夏清浅手心里的小纸人逐渐从白色变成红色,又逐渐有了生气,在她的掌心里跳了跳,甚至歪着脑袋,朝自己扬了扬手。 萧霓裳瞪大眼睛,又是震撼又是惊喜的低呼,“它……它动了,还跟我打招呼!” 众人看不到他们在做什么,只看到这两人的背影像是在捣鼓什么,又听公主殿下一声惊呼,好奇心一下子就被吊起来了,甚至有人伸长了脖子想去看看 。 却被帝王一记冷眼,瞪得把脑袋缩了回去。 夏清浅立刻把小纸人放进树洞里,然后拉着萧霓裳退到了安全距离。 众人紧张的盯着她,只见她的手握着一个空拳,又轻轻的扭转,像是手心里有什么东西一样! “清妃刚才放了什么进去?” “你们看她的手,好像就握着那块石头一样!” “怎么可能,隔这么老远,哪里能握得到里面的东西?” “……” 然而,就在这窃窃私语声响起的不久,忽然咣当一声响起。 紧接着利箭划破空气,嗖嗖的从远处射出,就和刚才沈琼衣转动阵眼的时候一模一样! 众人大惊。 所以……此时此刻,树洞里的石头真的被扭转了?! 匪夷所思。 萧寻和太后眼神皆是一变。 萧墨寒绷紧的下颚微微松了几分,含着笑意看着她。 “现在我们是不是能出去了?”萧霓裳大喜道,“清妃,你真的好厉害呀!” 其他人震惊过后,也都露出松了口气的欣然表情。 只是,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林子里的空气竟忽然变成甜腻起来…… 吸入鼻腔,起初觉得香甜,可是警惕性高的人一下子便察觉到了异样。 夏清浅暗道不好。 人群中,却已经有人接二连三的倒下! 萧墨寒脸色一沉,立刻下令 众人,“捂住口鼻,尽量不要呼吸!” 萧寻冷笑,“清妃娘娘刚才还信誓旦旦,现在这就是您所谓的有办法了?” 众人虽然没有吭声,但看她的眼神也都透着一丝怨气。 夏清浅没理他们,用最快的速度将阵眼的石头重新扭转回去。 直到四周甜腻的空气渐渐消散,她才冷冷看了众人一眼,“刚才我们讨论的只是如何打开阵眼,即便用摄政王的方法牺牲一条人命,不也一样是这个结果?王爷又有什么立场指责我?” “若是你们对我有什么意见,可以,请诸位自己破解阵法,我安静的待在一边就是!” 此话一出,顿时就把众人心里的怨气堵了回去。 确实,这一切都怪不得清妃。 谁能料到,这阵眼中还暗藏别的机关? 要走出林子就必须打开阵眼,要打开阵眼就必然遭受利箭攻击——哪怕破解这两层危险,可打开阵眼之后,也会有别的危机继续等着他们! 如此一环扣一环,这背后之人实在太歹毒了! 夏清浅看着众人讪讪的模样,解气之余又有些烦躁。 难道他们真的要被困在这里? 不…… 她想,只要是机关,必然有破解之法。 夏清浅闭上眼,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像是想起什么,骤然睁眸,快步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第二百三十七章 我知道了! 刚才沈琼衣打开阵眼的时候,箭来的太快,她只顾着救人,忽略了一件事。 后来第二次,她用纸人打开阵眼,却注意到一个问题——这箭,是从西南方向射来的。 但箭不可能凭空出现,而且还是这么庞大的数量,所以一定有专门的地方做供给。 这,或许就是个突破口! 夏清浅走了一会儿,却察觉到身后还有其他的脚步声,她一愣,回头就看到众人都跟在她的身后。 “娘娘,我们随您一道看看吧。” 开口的是苏庭深,其他人也纷纷点头。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刚才态度不太好,也或许是不放心她的能力…… 夏清浅没有拒绝,“好。” 一行人都往西南方向走去。 只是,虽然确定了大概的方向,夏清浅却不知具体的发射的地点在哪里。 “方才射箭的位置,高一米到两米。”身旁忽然响起萧墨寒的声音。 夏清浅微停下脚步,看向他。 “箭支不可能横空出世,必然有载体。”他又继续道,“而箭支的方向是从上往下射来的,看角度大概在四五米高的位置,所以最有可能的便是每棵树上都有箭支,每次射完箭,便会有其他树接上来。” 这男人似乎对机关阵法也有研究,夏清浅点头道:“对,我也是这么想的,那我们按照这个思路去找。” 萧墨寒嗯了一声,吩咐 众人一同检查周围的树。 结果,果然如他们所料! “皇上,这棵树上有,大约五米高的位置!” “这几棵树上也有,高度也符合!” 四周接二连三的传来众人的声音。 夏清浅心头微松。 可旋即又像是想到什么,眉头又皱了起来,“可是还有一个问题——以刚才那块石头为阵眼的阵法,需要我们的走动才会造成树木移动,那这些存放箭支的树又是为什么移动的?” 沈琼衣的阵法中,他们每踏错一步,四周的树木便会发生变化,所以他们走不出这个林子。 那么扭转石头以后,他们明明没有走动,为什么那些装着箭的树木,还会不断的移动呢? 如果仅仅是因为一颗石头的变化,那也不可能——太渺小太微弱了,不可能造成这么大片的影响。 如果把这片林子比作一个世界,那么那块石头就是世界上的一个人,或许某个举动会造成一些蝴蝶效应的影响,但不可能影响整个世界。 “未必是人为走动。”萧墨寒又道,“或许有其他东西的变化,触发了机关。” “这林子里,还有什么在变?”夏清浅狐疑的道。 “月光、夜风、声音,诸如此类的都在……” “等等!”夏清浅匆忙打断了他,眼神湛亮,“你刚才说什么?月光?” 对,夜风和声音的控制太难了,但 光线却是有可能的! 这些树,完全可以因为光线变化而变化。 只不过…… 夏清浅脸色沉沉的道:“如果是日光还好说,可月光本就微弱,对于每一棵树来说几乎是静态的,要怎么让这些树感受到永不停歇的变化?” 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轻嗤,“或许这儿有镜子呢?” 夏清浅脸色一顿,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都这个时候了,摄政王还要捣乱吗?” “本王说的难道不是事实?” 月光虽微弱,可如果经过镜面反射,便就没那么微弱了。 夏清浅看着他不悦的神色,起初只当他是找茬儿,可仔细一想,竟也有几分道理。 她眼神变了变,沉默良久才认真的道:“是我鲁莽了,摄政王的提议没错。不过一面镜子是达不到这种效果的,必须有无数的镜片反射。” 萧寻没想到她会突然改变态度,脸色也变了变,抿唇别开了视线。 “让大家一起找找。”夏清浅对萧墨寒道,“看这附近的地面上有没有镜片之类的东西吧。” “嗯。”男人应了一声,又补充道,“不能漫无目的找。元修,将御林军风成三队,分别往东西南三个方向找,其他人和朕在此处往北继续找寻。” “遵旨!”众人齐声。 “找到以后不要移动。”夏清浅又补充道,“派人原地驻守,然后回来禀报, 带我过去查看。” “是!” 人多力量大。 在众人齐心协力之下,很快就找来了各种各样的镜片。 夏清浅一会儿被叫去这里,一会儿被叫去那里,头都大了。 最重要的是,这些镜片就像是随意扔在地上的一样,没有任何规律可言。 她甚至怀疑对方早就料到,他们会想到镜片的事,所以故意拿这些碎片忽悠他们。 没错…… 夏清浅眼神微变,或许真的是忽悠——这些镜片都在地上,随便一眼就能看到,这么显而易见,岂不是一下子就能让他们发现端倪了? “树!”她忽然大声道,“会武功的人,立刻去看刚才那些装箭的树上,是不是有绑缚的镜片!” 说罢,不等众人反应,她脚尖一点,自己率先跳到了一棵树上。 刚才人们找箭的时候,因为箭支本身很大,很容易被看见,所以都是在地面上行走,仰着头查看,也因此忽略了除箭以外的其他东西。 而现在…… 她检查之下,发现树上竟真的有镜片——不,不是镜片,而是……三棱镜?! 夏清浅眼神又是一变。 这种东西极为罕见,整个西凉都未必找得出多少,没想到竟会在这里出现? 这幕后的人,到底什么来历? 头顶的月光洒落下来,照在这三棱镜上,再经由三棱镜折射出去,她甚至看到了其他树上折 射过来的光线,最后终于形成了无数条光线汇聚。 “怎么样?”底下传来萧墨寒关切的声音。 “没错,就在树上!”夏清浅立刻低头回应他,面露喜色,“但不是镜片,而是充满棱角又长得像石头的东西。你让人上树,仔细检查哪些树上有这种奇怪的东西,注意不要乱碰。” 虽然他们无法辨认树的区别,但究其根本,还是因为每棵树都长得差不多。 可若是有人上树呢? 认不出树,但可以认出人啊! 萧墨寒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立刻命令元修,召回所有侍卫。 “将每个人编上号码,轻功上树。”他沉声道,“若是发现清妃刚才说的那种石头,便报上自己相应的位置,元修做汇总工作,在底下画图。” “是!” 众人齐齐应声。 夏清浅从树上下来,又另外找了一个人上去。 最后当附近所有的树上都挤满了人,找齐全了树上的三棱镜,被编号的侍卫声音此起彼伏。 “元统领,这里一号有!” “这里三号也有!” “还有这里,七号!” “……” 所有的树已经固定不动,元修用点来代表树,用最快的速度画出了所有三棱镜分布的位置。 偌大的图案,跃然纸上! 夏清浅看着逐渐成型的图案,眼睛越来越亮。 当最后一个点落下,她大喜道:“我知道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这……是不是好了呀? 这个图,是一个北斗七星的形状。 北斗七星是北半球天空的重要星象,由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七颗星组成,在不同的季节和夜晚不同的时间,会出现于天空不同的方位。 斗柄指东,天下皆春;斗柄指南,天下皆夏;斗柄指西,天下皆秋;斗柄指北,天下皆冬。 而现在是冬天…… 所以,这第二重阵法的阵眼,或许就在最北边! 夏清浅指着纸上最北边那个编号,问元修,“这里,是几号?” “大概三十九到四十五之间。” 元修说完立刻朝那边看了过去,大声喝道,“三十九到四十五号,你们谁在最北边?” 那边立刻响起侍卫的声音,“是我,四十三!” 夏清浅匆匆往那边走去,“别乱动,我立刻过来!” 她怕还有第三重机关等着他们,万一那个侍卫受什么伤害,所以准备亲自移动那块三棱镜。 到了树上,却见那侍卫双眼死死的看着她。 “怎么了?”夏清浅吓一跳。 “娘娘,这话属下或许不该说,但是……”他的声音很低,不知是不是怕别人听见,“从咱们从军开始,就知道自己的脑袋一直在裤腰带上悬着 。主子们的命才是命,而作为御林军,属下唯一的目标就该恪尽职守的保护主子,随时为主子奉献自己的生命。” “从前,属下从未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往后,属下也会一如既往的这么做。但是今日……属下真的没想到,娘娘会为了咱们一条普通人的人命与摄政王争辩这么久,现在又亲自过来解开机关。” 目标归目标,使命归使命,可是哪怕什么都清楚,也抵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感动。 他眼睛有些发红,“娘娘,属下感激您的宅心仁厚,不过马上就要过年了,属下只愿您一切安好。您说接下来该做什么,就交给属下来做吧。” 看上去,这也就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 夏清浅没想到,竟能从他嘴里听到这样一番话。 她目光有些复杂,好半晌才道:“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一愣,“属下……唐续。” “唐续?”她忽然笑了,“往后你可以继续坚守你的使命,但是在那之前也要保护好自己。今日这三棱镜还是由我来吧,我可不想一会儿发生什么事,我还得为了护着你而费神——下树吧。” “可是……” “下去。” 她敛去笑意,看起来威严 肃穆。 唐续不敢再忤逆她,只好不甘不愿的下了树。 夏清浅又看向树上其他侍卫,“你们也都下去,离远一点,保护好其他人。” 虽然不是所有人都听到了唐续和她的对话,但是离得近的那几个,却听的一清二楚。 几人面面相觑,神色复杂又感动,“多谢娘娘,娘娘小心!” 夏清浅嗯了一声,等到所有侍卫下树,便把手搭上了面前那块凹凸不平的三棱镜。 底下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面前的三棱镜上缠着无数铁丝,夏清浅一点点的把它们解开,直到三棱镜再无外力束缚。 只要她一松手,就会掉下去。 但是夏清浅没有松手,她小心翼翼的把三棱镜抱了起来。 刹那之间,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 一秒。 两秒。 三秒…… 没有任何情况发生。 四周依旧静悄悄的,没有数不尽的箭支、也没有突如其来的甜腻空气。 “这……是不是好了呀?”萧霓裳颤声问道。 夏清浅心里的大石终于落地,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是啊,好了。” 此话一出,四周顿时爆发出一阵欣喜若狂的呐喊。 “好了,这机关真的 破了,我们可以出去了!” “我还以为今晚要在这破林子里过夜了,没想到,我们竟能在夜里就走出去!” “这一切多亏了清妃娘娘啊,若不是娘娘和皇上精通五行阵法,我们今日真的是要遭殃了!” “皇上天恩,娘娘万福啊!” “……” 四周是此起彼伏的激动声。 这一刻,所有人都真心的高兴。 不管是端王党还是皇权党,不管是关系不和的还是面热心冷的,都露出了罕见的真实的笑容。 夏清浅也没想到,今年的除夕夜,竟会在这样一场惊心动魄的破阵过程中度过。 他们最终走出了林子,进入了温泉山庄。 萧墨寒下令,今夜的除夕夜宴取消,所有人按照分配的房间好好休息。 ……… 林子里,月色照耀。 有人闲庭信步,容貌姣好,唇畔漾着淡淡的笑意,冷意昭然。 “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出去了。” “主子,这不是您的问题,是那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妃嫔,她太厉害了。” “哦?她太厉害了,所以我不厉害吗?” “属下该死,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呵,清妃。” ……… 温泉山庄。 夏清浅方才在那林子里弄 得浑身脏兮兮的,又累出了一身汗,所以此刻刚到房里,就立刻把衣服脱了,在后院泡起了温泉。 萧墨寒在外面批阅奏折,那个男人真是忙得很,每次逢年过节的休息时间,他也还是要处理公务。 “所以说啊,皇帝真不是人当的。”她低声跟柳絮抱怨着。 “娘娘,这种可不能乱说呀。”柳絮一脸紧张,“虽然皇上宠爱您,但是……” “他又不在这儿,你紧张什么?”夏清浅撇了撇嘴。 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软,胆子太小。 柳絮刚要说什么,余光却瞥见一道明黄的身影缓缓靠近,她脸色一变,立刻开口想要提醒。 然而男人却警告的眯起眼睛。 柳絮到嘴边的话只好咽了回去,一脸同情的看向自家娘娘。 萧墨寒朝她使了个眼色,柳絮咬了咬唇,只好默默的退下了。 “何况我又没诋毁他,就是客观的跟你唠叨一下。”温泉池中的女人还在低声抱怨着,“我就不明白了,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想要抢夺皇位,你说他们是不是脑子不好?” “那依清妃的意思,脑子不好的人才会当皇帝?” 耳畔的嗓音忽然变得阴恻恻的。 夏清浅倏地一惊。 第二百三十九章 这其中必有蹊跷 这哪里还是刚才那个温温柔柔的柳絮? 分明是某皇帝本人啊! 她顿时僵直了身体,犹豫着转过身去,“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我说的明明是那些抢夺皇位的人,像皇上您这种名正言顺身在其位的人,勤于公务只能说明您睿智英明、爱护臣民,乃是一代明君啊!” 萧墨寒森森的扯了下唇,“哦?” 夏清浅咬唇,可怜兮兮的道:“真的,您怎么会脑子不好呢?刚才在林子里您多聪明多细致啊,我一直都觉得我是这世上最聪明的人,只有在您面前我才自愧不如呢!” 萧墨寒,“……” 这女人到底在夸他还是在自吹自擂? 男人脸黑,“不要脸。” 夏清浅嘴角抽搐。 虽然她自夸的委实有些过分了,不过她对这男人的称赞却不是假的,其他人不管是没想到还是不敢当那个出头鸟,总之刚才在林子里,能跟上她思路并且提出建议的也就只有皇帝陛下了。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凑上前去,哼哼着道:“我不要脸又如何,你就不喜欢我了吗?” 萧墨寒额角一跳。 “不喜欢吗?”她微微睁大了眼睛,故作委屈,“我还觉得我们天生一对呢,你竟然不喜欢我 了?” “……” 萧墨寒气笑了,忽然俯下身,一把将她拽到自己面前。 女人只穿着里衣的身体紧贴着温泉池壁,低低的惊呼一声,却在下一瞬就被男人的唇堵住了。 “唔……” 相濡以沫。 夏清浅脑子里飞快的闪过这四个字。 口腔里的呼吸不断被攫取,又被灌入属于他的气息,明明就连这温热氤氲的水雾也没能溺毙她,可铺天盖地属于他的气息却几乎要将她溺毙。 她浑身的力气被抽干,几乎站立不稳。 直到男人将她捞住,“喜欢。”低沉的嗓音一下子哑透了,“今夜是除夕,马上就是新的一年了。希望往后的每一个新年,都能与你一起过。” 夏清浅脸一红,但还是极快的应了声好。 “浅浅。” “嗯?” “你不穿衣服的样子真好看。” “……?” 夏清浅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否则这个上一秒还深情款款的人,怎么能突然说出这种话来。 可是很快她就知道自己没有听错,男人直接把她身上仅有的衣物也扯了下去,“朕想要你。”他咬着她的耳根,低低哑哑的道,“想要你很久了,只是最近事情太多,不想像第一次一样唐突了你 ……可以吗?” 可……可以吗?! 夏清浅怀疑他是故意的,否则以他强势霸道的性子,这种事还要问她可不可以? “我……”她涨红了脸,“这还是在温泉池里,你……你先回房啊!” 她没有拒绝。 他们之间的第一次不怎么美好,纯粹是为了给他解毒,可她也不后悔。 更遑论他们现在心意相通,她自然不会说不。 “回房做什么?”男人低低的笑,“来温泉山庄不就是特意泡温泉的吗?” “……” 那是泡温泉! 不是做这种羞耻的事! 夏清浅美没好气的拍打着他的肩,“你回去沐浴,我回去准备一下!” 男人看了她一眼,眸光潋滟,唇畔的弧度更深,“有什么好准备的?你只需要躺着,朕准备好了就行。” 夏清浅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这男人,果然只好商好量了一秒,就本性暴露,变成了这幅鬼样子。 “萧墨寒!” “浅浅,朕等不及了。” 她所有的话,都被吞噬在他急促的呼吸中。 龙涎香肆意掠夺,水波荡漾,情潮涌动。 一夜不曾停歇。 ……… 第二天早晨,柳絮进门准备伺候她梳洗,却看到她一身青青紫紫的痕迹 。 她张大嘴巴,又惊又怒的道:“娘娘,皇上昨晚打您了吗?虽然您说的话有些不敬,他也不能把您打成这样啊!” 夏清浅本来还有些迷迷糊糊的没睡醒,闻言直接清醒过来,一脸黑线,“胡说什么?” “奴婢没有胡说呀!”柳絮带着哭腔,指着她的脖颈和肩胛锁骨,“您自己看……” 夏清浅低头一看,也被自己的样子吓了一跳。 难怪柳絮以为她是被打的,这一身“伤痕累累”的痕迹,任谁看了都不会觉得是正常人啃出来的。 而且还是平日清风玉露的帝王! 那个男人,昨晚就跟疯了一样…… 想到彼时种种,夏清浅的脸蹭的红了。 “你这傻丫头胡说什么呢?”幸好白霜刚好进门看到这一幕,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皇上和娘娘那是生小皇子,皇上哪里舍得打娘娘?” “生……生……”柳絮震惊的挤出两个字,然后陡然涨红了脸。 虽然她刚才没反应过来,不代表她完全不懂这档子事儿。 “奴婢该死,奴婢不是故意误会皇上的!” 说罢,她直接捂着脸跑了出去。 夏清浅本来还有些不好意思,被她这么一折腾,倒是哭笑不得,“白霜, 把我的衣裳拿来。” 白霜笑嘻嘻的点头,“是,娘娘!” 夏清浅换了衣裳,用了早膳,便和白霜摸索着在温泉山庄里逛了逛。 身体有些酸疼,她深以为,以后绝对不能再因为他说两句软话就惯着他乱来。 就在此时,注意力忽然被前方的一阵喧闹声吸引。 “白霜,那边怎么了?” 视线中拥堵了很多人,她们看不清具体发生了什么情况,只知道很多人围在一起吵吵嚷嚷。 “属下这就去看看!”白霜一溜烟儿的跑了过去。 没一会儿又跑回来,表情诡异的道:“是瑞亲王家的明月郡主,把瑞亲王妃给打了。” “女儿打母亲?”夏清浅又是惊讶又是生气,“这么多人围在那里是干什么吃的,没有人劝架吗?” “是啊,他们就在旁边看着。”说完又小声咕哝了一句什么,夏清浅没听清楚。 夏清浅脸色一沉,转身就往那边走了过去,“我们去看看!” “娘娘!”白霜一把拉住了她,纠结道,“要不这事儿您还是别管了。” “为什么?”夏清浅的火气也稍稍降了下去。 白霜平日里爽朗仗义,这回却不但没冲上去,还跟她说算了,这其中必有蹊跷。 第二百四十章 难怪,她敢这么横! 白霜犹豫了一下,还是恨恨的开了口,“这个女人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仗着自己是太皇太后的侄女作威作福!而且属下听说……当然,只是听说啊,瑞亲王妃好像不是郡主的生母,平日里没少欺负郡主,郡主一向是不敢反抗的。今日不知怎的竟然当着众人的面打人了,说不定里头有什么猫腻呢!” “是不是生母,这种事还能听说?”夏清浅震惊。 如果是,那就十月怀胎。 如果不是,那就领养抱养。 什么叫——听说好像不是? “确实很奇怪。”柳絮撇了撇嘴,“也不知道哪儿传出来的消息,但是大家伙儿都心照不宣的。” “我知道了,我会看着办的。” 不过不管怎么样,这里总归是温泉山庄,事情发生在萧墨寒的地盘,她总不能视而不见。 至少得过去看看。 夏清浅快步朝着那边走去,众人看到她的出现,不约而同的让出一条道来,毕竟昨晚的事,他们对清妃都是颇为感激的。 “我打死你,你这个泼妇,贱人!我恨你,我恨死你了!”地上扭打中的少女尖声叫嚷。 而被她压在身下的,则是一个华服妇人,正抱着头痛苦的哀嚎。 夏清浅刚才听了白霜的话,还以为瑞亲王妃或许是装的挨打,故意在众人面前陷害明月郡主,可是现在看来,事情根本不是这样! 这位王妃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口吐鲜血,再这样下去说不定要被活活打死了! “住手!” 夏清浅厉喝,出声制止。 可明月郡主就像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发泄中,满脸恨意的大骂,“你这个贱人,仗着自己的身份害死我娘,抢走她的王妃之位,还连我也一块儿抢走了!得到了一切你还不知悔改,三天两头的欺负我,我告诉你,今日本郡主就要跟你鱼死网破!” “住手!” 夏清浅这回直接上前,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牢牢的禁锢住,“再打下去,你就把她打死了。” 少女挣扎了几次没有挣开,猛地抬头,恨意从眼底喷涌,“关你什么事,给我滚开!” 此话一出,众人俱是一惊。 虽然他们刚才都不打算多管闲事,因为瑞亲王妃的为人实在不怎么样,而明月郡主一向柔弱可伶,受尽欺负,如今好不容易反抗一次,众人都喜闻乐见。 可是现在,既然清妃出马了,那事情就必须告一段落。 毕竟在某种程度上,清妃代表的是皇宫,也是皇上的意思。 可郡主怎么还是这幅态度? 夏清浅也是一惊,却不是因为她的态度,而是因为……她眼底隐隐涌动的黑气! 普通人或许看不出来,甚至连她一开始也没有察觉到,直到明月郡主抬头的刹那。 死 气沉沉的黑雾,寒霜凝结,让人如坠冰窖。 这根本不是正常人能散发出来的死气! 明月郡主这是……被控制了?! 她也不多费唇舌,一记手刀直接把人劈昏过去,“白霜,立刻找人过来,帮我把明月郡主扛回她的院子。另外准备好香灰朱砂黄符,还有雄黄烈酒等急救药物,我要……” “来人,把这小贱人给我抓起来!” 夏清浅的话,骤然被人打断了。 瑞亲王妃刚才已经完全被打懵了,头脑嗡嗡的涨痛,现在歇了一会儿终于清醒过来,满脸怒火的瞪着夏清浅怀里的人,“这个小贱人以下犯上,我一定要狠狠的教训她!” 夏清浅脸色一沉,“王妃……” 王妃猛地看了她一眼,“多谢清妃娘娘相救,不过这是我瑞亲王府的家务事,还望娘娘不要插手!” 或许是知道,刚才多亏了她出手,所以瑞亲王妃对她的态度还不算恶劣。 但也仅限于此了。 夏清浅皱眉道:“郡主的情况不太正常,她不是故意这么对你的,平日里她也不敢这么……” “那又怎么样?!” 瑞亲王妃再一次打断了她,语气已经充满不耐与狠戾,“我不管她是因为什么,今日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打我都是事实,我身上这些伤不可能就这么算了!清妃娘娘,我再说一次,看在你刚才帮我的份上,只要 你不再多管闲事,我可以当没发生过。” “这句话王妃刚才怎么不说?”夏清浅蓦然沉声,“若不是我多管闲事,你现在还躺在地上挨打呢,哪儿来的力气站起来跟我叫嚣?我也再说一次,我不想管你们的家务事,但是郡主现在中了邪,或许会有性命之危,等我救了她的命,随便你怎么处置她刚才的行为!” “性命之危?”瑞亲王妃阴恻恻的咬牙,“那正好,省得我再去要她的命!” 她冷眼扫过身后的家丁,又像是觉得不够,猛地抬头对着半空大吼一声,“金羽卫!” 这三个字出现的刹那,众人脸色皆是大变。 西凉皇室,不会有人不知道这三个字的意义。 先皇临终前,把自己身边的暗卫分成三批,分别送给了太皇太后、太后、以及当金皇上。 而这其中,太后和皇上拿到的都不过是普通暗卫,唯有太皇太后的暗卫等级最高,名唤金羽卫。 见金羽卫如见先皇。 没想到,太皇太后竟然分了两个金羽卫给自己的侄女,瑞亲王妃? 难怪,她敢这么横! “王妃有何吩咐?”两名金羽卫像一阵风似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把明月郡主给我绑起来!”瑞亲王妃恶狠狠的道,“任何人胆敢不配合,都给我直接动手!” 最后一句,针对的分明就是清妃! 形势,一触即发。 夏清浅气极反笑,“你区区一个亲王妃,竟敢跟本宫动手?” 瑞亲王妃也笑了起来,“你区区一个妃嫔,也敢跟金羽卫动手?识相的最好立刻滚开!” 偏偏,夏清浅从来就不是那种“识相”的人! 她已经说了,她不会插手她们的家务事。 而且,即便明月郡主殴打王妃的事送到府衙,最多也就是双倍打回来,或者再以其他方式重重的惩罚一顿——无论如何也罪不至死。 何况,按照众人的口风,这王妃以前指不定打了明月郡主多少次呢! 再何况,郡主此番打人还是因为中邪! 这条条种种加起来,她只是想争取一点时间,先把郡主的命救回来,怎么就成了过分的要求? 这个瑞亲王妃,分明是胡搅蛮缠,枉顾人命! 白霜说的没错,她就是仗着太皇太后的威严,作威作福! “如果我不呢?”夏清浅眯起眼睛,眼底冷光乍现。 有那么一瞬间,瑞亲王妃竟被她身上散发的寒意和威严震慑住了。 可是旋即,怒火滔天。 “难道你不知道,见金羽卫如见先皇?”瑞亲王妃的脸本就肿得跟猪头一样,此刻的愤怒让她更加扭曲,阴狠的咬牙切齿,“哪怕是皇上见了他们也得礼让三分,你一个后宫嫔妃又算什么东西?夏清浅,若是再敢这么胆大妄为,就连皇上也护不住你!” 第二百四十一章 这女人真是装的一手好白莲! “是啊清妃娘娘,要不就算了吧?”有人低声的劝说。 因为昨晚破解阵法的事,还是不少人感激她的,也不想让她出事。 “金羽卫确实有这么大权力,娘娘还是让王妃自己处理明月郡主的事吧。” “这里是温泉山庄,众目睽睽之下,王妃应该不会真的杀了郡主的,刚才那也就是气话而已。” “……” 四周接二连三的响起众人劝说的声音。 看来,这些在她认知范围以外的金羽卫,地位确实很高! 瑞亲王妃一听众人都在帮着她,脸色也恢复了不少,趾高气扬的盯着夏清浅。 那模样,分明是在说,还不赶紧滚开! 夏清浅却不闪不避,直直的迎上她的目光,“既然见金羽卫如见先皇,那就说明这些暗卫本该代表着公平公正。今日郡主打了瑞亲王妃,王妃要打回去我无话可说。但她现在的情况十分危急,我只想先确保她性命无虞。至于之后的事,我不会再管——王妃却连这一点都不答应,搬出金羽卫吓唬我,难不成是想利用先皇去做那些有利于自己、却抹黑先皇名声的事吗?” “你胡说什么?”瑞亲王妃一下子怒 了。 她可以恐吓夏清浅,吓唬在场所有人,但不代表她可以拿先皇的名声开玩笑。 早就听闻清妃口才伶俐,把宫里的娘娘一个个怼的无法反击,她还不信,认为是其他女人太弱。 可是现在亲眼见识,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跟她胡扯下去,否则万一真的掰扯不清! “我什么时候抹黑先皇名声了?”她气急败坏的咒骂,“分明是你违抗先皇的金羽卫,还敢在这里强词夺理污蔑我,简直罪加一等!” “金羽卫,别再跟她啰嗦,赶紧给我上!” 随着瑞亲王妃一声令下,金羽卫身上气势乍现,凌厉骇人。 那是一股来自杀神的气息! 周围的夫人小姐感受到那股强烈的威压,不由都有些腿软。 夏清浅甚至没有看到这两个侍卫是怎么出手的,一眨眼的工夫,他们就瞬移到她的面前! 她立刻把明月郡主交给白霜安置,聚精会神,准备应付两人的攻击。 一名金羽卫拔剑,迅猛攻来! 另一名金羽卫从后方夹击,不给她丝毫喘气的余地! 风乍起,凛冽寒凉。 剑风卷起她的衣袖,刹那间划出一丝裂痕! 夏清浅一直以为,所有 暗卫的武功都在差不多的水平,现在看来,完全是她的误解——就好像普通御林军和元修的差距不下十倍,而这些金羽卫则更甚,实力比一般的暗卫高出百倍! 他们的武功,不在她之下! 如果不是她身怀异术,仅凭单纯的武力,她甚至不是他们的对手! “住手!”白霜愤怒的大喊,“你们还要不要脸了,两个大男人欺负我们家娘娘一个,还手握这么强劲的兵刃,却让她赤手空拳以一敌二,你们还算什么金羽卫!” 白霜气得在一旁不停跺脚,“我让你们住手,你们听到没有!有本事你们也把兵刃丢了,堂堂正正的跟她打呀!” 可是金羽卫就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根本不理会。 众人面面相觑。 这,也是金羽卫的一个特点。 除了主子的命令,其他人都被他们视作无物。 什么江湖道义、什么欺负女子,他们根本不放在眼里,说了也是白说。 夏清浅也发现了这一点,冷笑道:“白霜,不必浪费力气,不过就是两个木头而已,又能奈我何?” 说罢,她忽然一个侧身,不知从哪里抓出一把粉末,扬空一撒! 金羽卫 动作不停,可是瑞亲王妃却在此时尖叫一声,“啊……好痒,为什么我的脸又痛又痒!夏清浅,是不是你?你对我做了什么,你刚才给我撒了什么鬼东西,我要杀了你!” “看到了吗?”夏清浅讥笑一声,冷眼对着那两个金羽卫道,“你们家王妃现在中了我的毒,你们最好立刻停下来,否则她死在我的毒粉里,就是你们两个的责任了!” 果然,金羽卫一听主子出事,动作猛然停下,迟疑不前。 瑞亲王妃气得牙都要咬碎了,“夏清浅,你竟敢对皇室宗亲下毒?你真以为你区区一个妃嫔,就能代表皇上,如此胆大妄为吗?” 夏清浅不屑的看了她一眼。 如果不是担心明月郡主,想要速战速决,她也懒得对这个女人下毒。 “瑞亲王妃这话说的,难道不是你先让人攻击我的吗?”她态度轻蔑,“莫非只允许你出手,不允许我反击?身为太皇太后的侄女,又是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这就是你学的处事道理?” “你……你……” 瑞亲王妃一连说了好几个你,可就是挤不出更多的话来。 这个小贱人,竟敢说她一大把年纪? 她本就比瑞亲王大几岁,仗着太皇太后的势力才成功挤到他身边,平生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说她的年纪,其他人也从来不敢在她面前提起这个禁忌的话题。 可是这个小贱人不但忤逆她、给她下毒,还敢这般一次次的讽刺她? 瑞亲王妃气得快要爆炸了。 正好这个时候,眼角的余光看到远处走来的人,她神色一喜,旋即倏地红了眼眶,“王爷……” “怎么回事?” 开口的是瑞亲王! 远处阔步走来的,竟是沉着脸的瑞亲王和不辨喜怒的帝王! 瑞亲王妃立刻带着哭腔道:“回王爷,刚才明月在众目睽睽之下打我,我想把人带回去,结果清妃突然跑出来阻止。我不知道她怀的什么心思,只好出动了金羽卫,谁知道她就给我下毒,现在我的脸又痛又痒……王爷,我是不是快死了?” 夏清浅不怒反笑。 这女人,真是装的一手好白莲! 一番话说的,大致走向倒是没错,却把关键因素全部抹去了,歪曲事实! 到最后竟全都成了她的错,而这个毒妇则一点错也没有! “清妃娘娘,是这样吗?”瑞亲王抱住王妃,沉着脸看向了她。 第二百四十二章 我看你们才是中邪了! 夏清浅看到他的脸,忽然想起,前两日太后陷害她偷到灾银时,请的皇室宗亲里就有这位瑞亲王。 当时开口的,除了大长公主,就是瑞亲王了。 所以瑞亲王的地位,绝对不低。 她嘴角勾起,“王爷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莫非是已经认定了王妃说的是真话?” “难道不是吗?”瑞亲王愈发沉声,“王妃脸上除了打伤以外,还有红肿的抓伤,她无缘无故总不可能去抓自己,更不可能自己给自己下毒,还望清妃交出解药!” “哦,下毒啊……那我确实下了。”她也不否认。 “你……”瑞亲王没想到她敢当着帝王的面,如此漫不经心的说出这种话,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简直就是混账! “皇上!”他怒声道,“刚才本王一直顾忌着清妃的身份,又思衬着她昨晚救了大家伙儿,所以好声好气的与她讨要解药。可现在她的态度您也看到了,还望您为本王主持公道!” 萧墨寒是和瑞亲王一起来的,也听到了她说的所有话,可他绝不相信她会无缘无故做出这种事。 但瑞亲王是个老顽固,又惯来受人追捧,肯定会先入为主的误会她。 “朕自然会主持公道,不过清妃刚才 说了,瑞亲王妃的话并非全真,朕总不能听信王妃一面之词就判定谁有罪。”他扭头看向夏清浅,“清妃,你来说,刚才这里都发生了什么?” “皇上!”瑞亲王一口老血涌上来。 不能听信王妃的一面之词,难道就能听信清妃的一面之词了吗? 这皇上,分明是要偏袒清妃! 夏清浅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回皇上,我确实跟王妃有些冲突,但那都是事出有因——刚才我远远的看见明月郡主在打王妃,四周围观人群无数,却无人阻止,只好亲自前来打晕郡主救下王妃。只是离近了又发现郡主印堂发黑,像是中邪的征兆,若不及时救治恐怕危及生命,才想替郡主检查一下。” “王府的家务事我不会管,刚才郡主打伤王妃也是事实,王妃事后若想惩罚,同样与我无关,我根本不会插手。可是现在人命关天,郡主好歹是皇室贵族,我不可能明知道她有危险却置之不理。” “但我与王妃述说其中利害以后,王妃却仍是不管不顾,口口声声的说郡主死了才好,甚至唤来金羽卫,想用先帝和太皇太后的名义打击我,我见两位金羽卫武功高强,一时间难以分出胜负,恐怕耽误了救 治郡主的时间,这才迫不得已给王妃下毒,想要从金羽卫手里夺取时间,先替郡主检查身体。谁知道这个时候,皇上和瑞亲王就来了。” “皇上和瑞亲王若是不信的话,大可以问在场的所有人——他们,全都是目击者!” 她这番话,不但确切说明了当时的具体情况,洗清了自己的冤枉,还顺便提了一嘴,起初是她救了王妃——如果不是她,其他人根本不愿插手! 瑞亲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听了清妃这番话,他都不用问其他人,就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他知道自己的王妃是个什么德行,而且比起明月打王妃,他更愿意相信,是王妃打明月还不多! 所以一时间,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反驳。 他是个极要面子的人,此刻面上过不去,只好狠狠瞪了王妃一眼。 王妃脸上本就疼痛无比,被他这一眼瞪得更是心酸,也更恨夏清浅那个小贱人了。 她恨不得扑上去吃了这个小贱人! “王爷……” 刚要开口,却听帝王冷冷一笑,“原来是这样。瑞亲王妃,清妃救了你,你就是这么感激她的吗?还有明月郡主——她可是皇室宗族,你竟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谋害她,莫不是 想造反吗?” “不!”瑞亲王妃大惊,“皇上,这是误会!明月是我的亲生女儿,我怎么会害她呢?只是她突然殴打生母,我一时气不过,这才随口一说而已,谁知道清妃竟然当真了,还要与我争抢明月!” 她眼眶通红,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刚才明月一直都好好的,怎么可能忽然中邪?如果不是清妃把她打晕,我现在还躺在地上遭她殴打呢,难道最后竟成了我的错吗?” 她见歪曲事实不成,又开始装委屈。 众人虽然不喜欢她,但是见她这会儿情真意切的,加上脸上的伤又着实可怖,也起了几分同情。 “王妃这话说的倒是没错,刚才郡主看起来没什么不对劲的,还一个劲儿的辱骂王妃呢……” “对对对,郡主骂的虽然难听,但也还算正常交流,不像是中邪的样子啊!” “女儿打母亲本就是不孝,瑞亲王妃气得口不择言,也是情理之中的!” “清妃娘娘还是先给王妃解毒吧……” “……” 这些人,墙头草! 夏清浅暗骂一声,冷冷的道:“回去用冷水泡上半个时辰,这毒自然就解了。” 她有解药,可她就是不给! 这个毒妇胡言乱语,就该在大冬 天扔冷水里泡一泡才能清醒! 瑞亲王妃不知道自己错过了另一种解药,见事情出现转机,又开始添油加醋的道:“其实清妃误会我倒是其次,可是金羽卫乃是先皇钦赐的暗卫,清妃却不把他们放在……” “好了!” 萧墨寒不耐的打断,“太皇太后赠你金羽卫不是为了让你为非作歹的,看在你今日被打成这样的份上,朕就不与你计较了。若是再有下次,朕定不轻饶!” 瑞亲王妃震惊的看着他,“皇上……” 明明是这个小贱人有问题,皇上却说不与她计较? 她本来就没错,有什么好计较的?! “难道您也不把金羽卫放在眼里吗?”她又是愤怒又是委屈的道,“我一定要去寒山寺请太皇太后,让她老人家下山看看,她隐居以后,这世道都变成了什么样!” “放肆!”萧墨寒厉喝。 瑞亲王急忙瞪了她一眼,“别乱说话!” 瑞亲王妃大怒,“我怎么就是乱说话?挨打的是我,中毒的也是我,你们却一个劲儿给清妃和明月找借口……什么狗屁中邪,我看你们才是中邪了!” 却在此时,人群中陡然响起一声尖叫! “啊——!” 众人又是一惊,下意识的循声望去…… 第二百四十三章 不……不对! 眼前看到的这一幕,却让他们一个个全都瞪大了眼睛! 这尖叫声是白霜发出来的。 而她发出尖叫的原因,则是明月郡主突然清醒过来! 不……不能用清醒这个词,因为她现在的样子哪里是清醒,分明就是陷入了癫狂! 她的眼球呈现出完全的黑色,没有丝毫眼白,龇牙咧嘴,面目狰狞,彻底失去了理智。 她的周身还笼罩着肉眼可见的黑气和死气,像是从地狱踏出来的索命冤魂,恐怖异常! “这……这是怎么了,郡主为什么变得这么恐怖?” “她刚才不是被清妃打晕的吗,为什么一睁眼就成了修罗的模样,难道真的中邪了不成?!” “那清妃娘娘说的岂不就是真话,是我们误会她了?” “……” 最后一句话落,众人呼吸蓦然一滞,颇为怨怪的看了瑞亲王妃一眼。 都怪这个女人,如果不是她,他们也不会误会清妃! 还在那里吵吵嚷嚷的说什么【狗屁的中邪】,现在被打脸了吧? 瑞亲王妃看明白众人的眼神,脸上顿时青一阵白一阵的。 她咬牙道:“清妃,你到底对明月做了什么?刚才她打我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闭嘴!”夏清浅猛地盯了她一眼,森森的威胁道,“再敢多说一句,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你……”王妃又惊又怒。 “白霜,快点郡主的穴道,别让她伤人!”夏清浅根本不理她,快步朝着萧明月走去。 瑞亲王妃恨得牙痒痒,委屈的看向瑞亲王,“王爷,您看她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就敢如此……” “闭嘴!”这回出声的却是帝王。 冰冷的目光扫到她脸上,“刚才若非你耽误清妃救治,明月郡主或许也不会如此。若是你再敢出言破坏,朕有理由怀疑你是蓄意谋害郡主!” 瑞亲王妃呼吸一滞,顿时住了口。 她不敢像反驳夏清浅那样反驳帝王,只好把话咽了回去,只是脸色却更难看了。 夏清浅没空去管四周的纷争,走到萧明月跟前,一下子从荷包里抽出了好几张符纸,齐刷刷的朝着明月甩过去,试图先把人控制住。 刚才她让白霜点穴,没想到,点穴对萧明月根本没用! 然而,更让她没想到的是……此刻那些符纸落在明月身上,竟然在眨眼间全部化成了粉末! 夏清浅眼神倏地一变。 怎么回事? 自从她穿越以后,一共遇到过三个中邪的人——良妃、八贤王府世子,还有就是眼前的明月郡主。 八贤王府的世子被神秘人打了一掌,导致邪气入体,直接就是昏迷状态,后来驱除邪气就没事了。 良妃被恶鬼附身,虽然恶鬼 拥有自己的神志,但是她杀死那恶鬼以后,良妃也没事了。 而且,这两者遇到她的符纸,都不是毫无反应的——至少,符纸不会就这么化作灰烬! 可是眼前的明月郡主,虽然神志不清,却竟然可以抵御她的符纸? 她死死盯着对方,眼神探究。 萧明月虽然没有意识,但是还分得清谁在攻击自己,被那些符纸一打,她猛地从白霜转向夏清浅。 “你敢打我?”她龇牙咧嘴,那张脸愈发恐怖狰狞,“找、死!” 丝丝寒气,无法抑制的散发,蓬勃四溢! 温泉山庄明明暖如春季,此刻却散发着无尽的寒意。 众人大骇,不禁打了个寒颤。 萧墨寒死死盯着她,眼神担忧。 夏清浅就这么看着这具行尸走肉,一步一步的朝她走来。 她的心蓦地沉了下去。 这不是单纯的中邪,也不像是单纯的被控制,倒像是她上辈子见过的……巫蛊之术? 没错,就是巫蛊之术中的一种——操控术! 夏清浅记得,这种术法远比邪气入侵或恶鬼附体严重得多,不但能让中术者完全听从指挥,还能让其武力值提高数倍,成为一件强大的杀器。 大多数的时候,操控术都是用来培养忠心又强大的杀手组织的,怎么会用在明月郡主身上?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忽然,对 面一团凝聚成球的黑气直直的朝她打来! 夏清浅眼神又是一变,顾不得再想此事,立刻旋身避开。 然后趁着萧明月靠近的时机,一把扣对方的手腕,“白霜,刚才我让你拿的东西,你拿来了没有?” “来了来了,就在这里!”白霜刚才守着萧明月,没有亲自去拿,但是她让身边的侍卫去办了。 此刻一听,顿时从惊悚中回过神,将手中的桃枝木剑朱砂一股脑儿的抱起来,急切道:“娘娘,您要把这些东西怎么着,属下可以帮您!” 夏清浅刚才把符纸全扔在萧明月身上,现在什么也没有,只能徒手扣着对方。 闻言便毫不迟疑的吩咐道:“桃枝砍成五段,等分形成一个五边形,大小必须足够容纳一个人。朱砂涂在黄纸上,写一个困字出来,同样做五份,分别放在五边形的外围。其他的我来办。” “是!”白霜立刻应声。 “放开,放开我!”萧明月大叫,脸都气得扭曲了,“你这个贱人,你们都是残害我的贱人,我要你们全都去死,全都给我去死!” 夏清浅眉头紧蹙,在白霜摆好阵法的瞬间,狠狠往萧明月的膝弯处踹了一脚。 “啊!”萧明月陡然一个踉跄,跌进了那个五边形内。 “贱人!”她死死瞪着夏清浅,周身黑气暴涨。 那凶 狠恐怖的模样,像是要把夏清浅生吞活剥了! 夏清浅措手不及,肩上就被划开了一道血口子,可她就像是没有知觉的一样,眼疾手快的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在萧明月的太阳穴猛地一点。 “啊啊啊——!” 痛呼声愈发凄厉。 伴随着夏清浅口中不断默念的咒语,桃枝制成的五边形周围光芒大盛,与那黑气形成鲜明的对比! 圣洁,耀眼。 如普世之光! 萧明月不断的尖叫,似乎痛苦到极致,黑气在她四周疯狂涌动,扭曲的要将她整个人都撕破了! 忽然,她噗的一口喷出血来,猝然倒地! “明月!”瑞亲王脸色骤变,朝她狂奔而来。 夏清浅看着她身上彻底消散的黑气,终于松了口气。 邪气,驱散了。 明月郡主,应该也没事了吧? 萧墨寒看着她脸上松懈的表情,悬着的那颗心,也终于回落。 可是,看到她肩上的鲜血,他脸色又蓦地沉了几度。 “明月,你醒醒啊!”瑞亲王抱起萧明月,焦急的唤了好几声。 夏清浅本想说,让郡主休息会儿。 可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却听瑞亲王惊呼,“明月,你怎么了?” 他立刻去探萧明月的鼻息,然后脸色一白,惊怒交加的抬头盯着她,“你……你杀死了明月?” 夏清浅脸色一变。 众人又是一惊。 第二百四十四章 你以为我开玩笑的是不是? “放肆!”萧墨寒厉声喝斥,眉眼阴沉的斥道,“若非清妃不顾自身安危救人,明月才真的中邪死了!瑞亲王年纪大了,便开始胡言乱语了吗?” “本王没有!”瑞亲王红了眼眶,声音都在颤抖,“不信皇上自己过来看!” 萧墨寒看他这幅样子,也不像是作假,当然更不可能拿这种事开玩笑。 难道驱邪的后果,是人与邪祟共消亡? 他心下微沉,下意识的看了夏清浅一眼。 却见女人快步走向瑞亲王,俯下身,探向明月郡主的脉搏和鼻息,然后脸色也倏地变了。 脉搏……无。 鼻息……无。 身体……冰冷。 夏清浅脸色发白,瞳孔收缩。 难道,这操控术的邪气根本无法被驱散,只能以人命为代价,才会彻底除净? 不……不会的。 任何术法,都能解开,只要解除的那一方实力足够! 难道……是她的实力太弱,才造成了明月郡主的枉死? 众人看她这幅表情,顿时面面相觑。 “什么意思,为什么清妃不说话了,难道明月郡主真的死了?” “不会吧,清妃杀死了郡主?!” “也不能这么说吧,刚才若不是清妃出手,死的可能就是我们了!” “是啊,你没看到 郡主刚才的样子有多恐怖吗?牺牲一人救下众人,清妃这也是为了大家好啊!” “可她昨晚在林子里还说,任何一个人的生命都不该被牺牲,现在怎么就自相矛盾了?” “可刚才明月郡主那副样子,还能称为人吗?我看是鬼还差不多吧!” “……” 这回的议论声,倒不是一边倒的风向。 有不少人帮她说话,可这番话说的,却丝毫没有让她好受。 他们说的对,任何一个人的生命都不该被牺牲的! 是她太轻敌了。 如果不是她直接让白霜摆阵,如果她先弄晕明月郡主,再慢慢思考破解之法,或许人就不会死。 夏清浅闭上了眼睛,手指紧紧攥住了。 白霜欲言又止的看了她一眼,“娘娘……这也不能怪您,您别太自责了。” “不怪她怪谁?”瑞亲王妃骤然沉声。 刚才她被这么多人嫌弃鄙夷,又被帝王训斥,这一切都要怪这个小贱人! 她还以为这小贱人真能救得了明月,最后又博个美名,气得她差点没疯了。 可没想到,明月竟然出意外了! 呵,真是老天有眼。 瑞亲王妃装模作样的扑到萧明月身旁,带着哭腔道:“我不过是随口一言,她就口口声声冤枉我要杀 明月,如今真正杀死明月的人是她自己,为什么不能让人说?我可是明月的亲生母亲,她了杀我的女儿,让我女儿在刹那之间没了呼吸全身冰冷,难道我还不能怪她吗?” 她说的在情在理,声泪俱下。 “恳请皇上,处死这个杀人凶手!”她扑通一声跪倒下来。 萧墨寒的脸色一下子难看到极点。 这个女人平日里对明月非打即骂,根本不是真的关心明月。 可至少名面上,她还是明月的生母,所以她的请求根本让人无法责备。 他薄唇紧抿,刚要开口,却听身旁忽然响起一道微弱的声音…… “不……” 一回头,竟看到夏清浅急切的扑到明月郡主身旁,一把推开瑞亲王妃,“不对!” 瑞亲王妃猝不及防,被她推得一个踉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狼狈非常。 等她反应过来,一下子怒极,“你干什么?!”她不可置信的骂道,“皇上,您看这个小贱人也太嚣张了,害死我家明月还敢这么推我,她简直不把您放在眼里!” “到底是谁不把朕放在眼里?”男人眉眼愈发阴沉,“瑞亲王,管好你的王妃。若是她再敢在朕面前口出污言,别怪朕不给你和太皇太后面子!” “皇上 恕罪!”瑞亲王一惊,狠狠瞪了王妃一眼。 这个泼妇,到了皇上面前还敢这么大胆! 这些年他一再忍让,没想到竟让她放肆至此! “王爷,您瞪我做什么?”王妃一下子委屈上了,哭着道,“我承认我情急之下总是会口不择言,可我说错了吗?清妃她就是仗着皇上的宠爱如此嚣张啊,她就是害死了我们的明月啊!” 瑞亲王一听,神色也有几分动容。 明月…… 他刚要说什么,却听一道冷厉的呵斥声响起,“让你闭嘴,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这回出声的,竟是清妃! 瑞亲王震惊的看着她。 不,不只是瑞亲王,所有人的表情都有些古怪。 明明上一秒清妃还因为害死了郡主而失魂落魄,不敢出声。 怎么突然之间,又变得这么强硬冷酷? “你……”瑞亲王妃惊怒交加,“你敢这么跟我说……啊!” 她的声音,陡然被惊呼声取代。 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原本在明月郡主身边不知道干什么的清妃,竟忽然一下子转身对着王妃,一把扣住她的下颚,迫使她张大了嘴,手中还举着一把刀子,直接伸进了她的嘴里! 冰凉冷硬的独属于冰刃的触感袭来,瑞亲 王妃惊恐的瞪大了眼睛,不断的呜呜出声。 “清妃!”瑞亲王惊呼。 “刚才我说割你舌头,你以为我开玩笑的是不是?”夏清浅没理他,表情森森的盯着王妃,“我告诉你,明月还没死,现在我要救她,需要绝对的安静。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一个字,我就……” 她没有说,就怎么样。 可是手中的刀子,却重重往下一划! “呜……” 尖锐的刺痛感从舌尖袭来,瑞亲王妃不知是痛的还是吓的,脸色一下子煞白。 夏清浅龇牙笑,“听懂了?” 瑞亲王妃惊惧的瞪着眼睛,浑身哆嗦。 眼前这个女人,哪里像是后宫嫔妃? 分明就是地狱来的修罗! 她想说听懂了,可是嘴一动,刀子就扎得更深! 瑞亲王妃痛的死去活来,眼泪直流,可又不敢不回答,只好小幅度的点着头,“呜呜呜!” 夏清浅扯了下唇,“听懂就好。” 她收了刀子,一把将人甩开。 然后转身,重新对着萧明月,头也不抬的道:“麻烦王爷也让让,我要救人。” 瑞亲王还没有从刚才那恐怖的一幕中回过神来,闻言一个激灵,甚至来不及责怪她对王妃拔刀相向,震惊的道:“你……你刚才说……明月没死?” 第二百四十五章 打算如何惩罚? 此话一出,众人也纷纷回过神来,震惊的盯着她。 谁都没想到,清妃敢对瑞亲王妃这么横! 但更没想到的是,她害死了郡主,竟然还敢说她要救人?! 一个连呼吸都没有的人,怎么救? “嗯,没死。”夏清浅冷淡的回答着瑞亲王,依旧没有抬头,专注的检查起了萧明月的身体。 刚才是她疏忽了。 没有脉搏和鼻息,浑身冰凉,从表象上看确实像是死亡的迹象。 可是瑞亲王妃这个刁妇,却有一句话提醒了她…… 【她杀了我的女儿,让我女儿在刹那之间没了呼吸全身冰冷,难道我还不能怪她吗?】 刹那之间。 人就算死了,尸体也会慢慢变冷,怎么可能在刹那间就失去温度? 所以,这条与死亡十分相似的症状,反而更像是刻意在掩饰生命的气息,实际并非死亡! “怎么可能?”瑞亲王忽然一震,泛红的眼眶死死瞪大,“她已经没有呼吸了,怎么可能还活着?你是不是为了逃脱罪责,所以才……” “你再啰嗦下去,她就真的死了!”夏清浅没好气的喝斥了一声。 瑞亲王一噎,脸上青白交错。 四周,已是一片死寂。 没有人敢出声,连风声都似乎静止了。 夏清浅的思绪 也渐渐平静下来。 她从刚才弄破的手指上又挤了两滴血,滴在那五张写着“困”字的黄符上,然后跪在地上,用力在明月郡主的胸口按压了好几下。 动作之重,看得众人瞠目解释。 她在做简单的心肺复苏。 这是一种这个时代很少见的急救手段,其实明月郡主不是真的死了,而是暂时性休克。 她这样可以刺激对方的心脏,恢复心跳。 而她把血滴在符纸上,则是因为为了聚集灵气,汇入这个法阵内的萧明月全身。 这样外治内疗双管齐下,只要明月郡主没有真的死,就一定能醒过来! “手!郡主的手动了!” 忽然,有人震惊的低呼出声。 这下子,人群沸腾了! 虽然他们还没有看到任何迹象,可是既然有人看到手动了,那不就说明郡主活了?! “一个没有呼吸浑身冰冷的尸体,竟然还能活过来?!” “不……不可能,会不会是看错了?你们再仔细看看,现在郡主根本没动啊!” “一定是出现幻觉了!” “……” 话虽如此,他们还是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一瞬不瞬的盯着萧明月。 瑞亲王和王妃也双双瞪大了眼睛。 夏清浅手中动作加快,然后忽然俯身,凑到萧明月 的胸口,附耳倾听对方的心跳。 一秒。 两秒。 没有心跳。 三秒。 四秒。 咚…… 咚咚。 咚咚咚! 心跳声,重新出现了! 她骤然大喜,“醒了,郡主醒了!” 萧墨寒眼神微亮。 瑞亲王震了震,不敢相信她的话,一把推开她,照着她的样子,急切的附耳倾听萧明月的心跳声。 四周众人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就连瑞亲王妃也不例外。 短暂的静默过后,却见瑞亲王脸上出现了难以置信的表情,目光怔怔的,似笑似哭的摇头,“明月……我的明月,竟然真的还活着?” 真的活着?! 就算清妃会骗人,瑞亲王也不可能撒谎啊! 众人悬着的心瞬间落地。 “没想到,清妃竟然真的能起死回生!” “如果不是她,先是瑞亲王妃被打死,再是明月郡主中邪而亡,她今日绝对是立了大功!” “是啊,清妃不但能驱邪,没有心跳的人竟也能被她救活,真是太厉害了!” “那个桃枝黄符的阵法,我还以为都是江湖术士骗人的东西,没想到在清妃娘娘手里,竟然真的出现如此神奇的效果!” “瑞亲王妃还是好好感谢清妃一下吧,屡次误会中伤人家,幸好清妃大度不予计较呢!” “……” 瑞亲王妃气得脑袋嗡嗡的响。 感谢?! 她又被下毒又被割伤了舌头,痛的死去活来,竟然还让她感谢这个小贱人? 她恨不得弄死对方! 夏清浅也不需要她的感谢。 这个女人别瞎哔哔就是对自己最好的感谢了。 “王爷看起来还挺关心郡主的。”夏清浅直言不讳的道,“既然如此,那回去以后就好好的照顾她——虽然现在她的邪气已经驱除,但身体还是很虚弱,短时间内受不得重伤。所以今日她打了王妃的事,还望王爷能过一段时间再行处置。” “唔!”瑞亲王妃不满的发出一声痛斥。 “怎么,王妃有什么意见吗?”夏清浅看了她一眼。 “……” 瑞亲王妃脸色更难看了。 这小贱人明明说过,只要把明月救活,就不会再插手王府的家务事,现在却让王爷延后惩罚? 这种事怎么能延后?! 过个十天半个月,只怕王爷早就忘了这茬儿! 这小贱人,果然说话不算话! 但她也知道,现在所有人都站在明月和这个小贱人那边,她拒绝只会显得她小气! “当然没有。”她恶狠狠挤出四个字。 夏清浅嘴角一勾,“那就好,看来王妃还是很宽宏大量的,原谅了郡主 打你的事。那往后的日子,就劳烦王妃好好照顾郡主了,我会每日前去探望郡主的伤情。” 她什么时候说原谅了?! 瑞亲王妃气得瞪大眼睛,恨不得吃了这个小贱人。 她答应的只是此事延后处置,并不是彻底原谅,不再计较! “我……” “清妃娘娘放心,本王一定会好好照顾明月的。”没等她开口,瑞亲王就打断了她。 说罢,还冷冷扫了她一眼,眼含警告。 瑞亲王妃气得差点没晕过去。 明明她才是今日的受害者,为什么一个两个的都在针对她?! 她脸色铁青,忍着脸上和舌头的疼痛,费力的挤出一句,“好,明月的事可以暂且不提。可是皇上,刚才清妃割我舌头的事,您打算如何惩罚?” 萧墨寒眯起眼睛,“清妃固然冲动,但也是事出紧急。她已经一再警告过你闭嘴,是王妃自己分不清轻重。若是真的耽误了替明月驱邪的时机,那又该如何?” “那我也是她的长辈,她也不能直接动手啊!”瑞亲王妃痛的呜呜哭泣。 嘴里甚至有红色的血流出来,模样恐怖,又凄惨可怜。 萧墨寒皱了下眉。 这刁妇伤成这样是事实,若是他什么都不做,万一她真的去打扰太皇太后…… 第二百四十六章 那背后或许酝酿着一场巨大的阴谋 “朕会让她好好反思,回宫以后抄写佛经一百遍。”他淡淡的道。 瑞亲王妃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抄写佛经?! 这叫什么惩罚! 说不定到时候随便找个下人代笔,她也不可能时时在旁监督啊! “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吧。”萧墨寒警告的看了她一眼,“朕不再计较王妃乱唤金羽卫的事,也望王妃好自为之,不要再将此事闹大。” 说罢,他直接牵着夏清浅走了。 夏清浅眨了眨眼,也不因为被罚而生气。 她知道,她的行为确实有些说不过去,他是皇帝,表面工作总要做一下的。 抄佛经也就是意思意思。 瑞亲王妃看着她笑嘻嘻的面容,气得头更疼了。 还想说话,被瑞亲王狠狠瞪了一眼,脸色顿时一阵青白,嘴里的话也没有说出来。 ……… 萧墨寒回到属于他们的院子,俊美的脸还是紧紧绷着。 院子里静悄悄的,偶有温泉的水汽氤氲。 夏清浅晃了晃他的胳膊,“怎么了皇帝陛下,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你还板着张脸给谁看啊?” 她声音娇软,一听就能让人歇火。 萧墨寒却还是瞪了她一眼,“你当真要每日去看明月?” 夏清浅愣了一下,她还以为 他是因为瑞亲王妃生气的呢,竟然是因为这个? “对啊,话都说出去了。”她奇怪道,“怎么,我不能去吗?” “你应该已经知道瑞亲王妃的身份。”萧墨寒沉下脸。 “太皇太后的侄女?” “那你还去?!” 皇室的关系剪不断理还乱,可能随便一个人,就是关系后台极硬的那种。 而这其中最硬的后台,自然就是如今隐居的太皇太后了。 虽然太皇太后不问世事,但是她老人家既然能把金羽卫留给瑞亲王妃,那就说明十分看重这个侄女,若是当真有人欺负了她的侄女,万一她真的亲自下山走一遭怎么办? 他不怕她,可他怕她伤害面前这个女人。 “浅浅……”他低下声音,“离瑞亲王府远一点,嗯?” 夏清浅见他表情认真又怜惜,心里一软,也敛去了玩笑撒娇的意味,严肃的道:“对不起,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 顿了顿,见他脸色微沉,又连忙补充了一句,“我不是去多管闲事的,也不是因为同情郡主才去看她,而是因为——我觉得郡主身上的巫蛊之术,很奇怪。” “巫蛊之术?”男人蹙眉。 “嗯,这是一种操控术,既能提高被控制者的功力 、又能混乱神志,不用担心被控制者泄密。”她表情凝重的道,“但是这种操控术真正施法的时候很难,所以平时很少见——即便出现,一般也是用于培养大型的杀手组织,怎么会出现在明月郡主一个小姑娘的身上?” “我刚才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查探,就是怕背后的施术者发现端倪。但是这几日,我想趁着郡主还在温泉山庄,去探探到底什么情况。” 这种事说小也小,说大也大。 如果只是巧合便罢,可如果不是,那背后或许酝酿着一场巨大的阴谋。 “那情况不是更危险了?” 原以为解释完,这男人会松口答应,谁知他的脸色却更难看了。 夏清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虽然很危险,但我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娇弱女子呀。”她拉着他的手,轻晃着娇嗔道,“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出事的,好不好?” 萧墨寒阴恻恻的扯唇,指着她肩上的血迹,“这叫不会让自己出事?” 夏清浅,“……” 她无法解释,只好讪讪的笑。 男人又瞪了她一眼,拉着她进屋,褪去她的衣裳给她上药。 其实夏清浅只需要一个符咒就能让自己好起来,可是看着男人英俊专注的 眉眼,她并没有提醒他。 萧墨寒上完药,抬头就看到她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盯着自己。 他动作一顿,蹙眉道:“怎么了?” 夏清浅眨了眨眼,一下子扑到他身上去,“我真喜欢你。” 男人瞳眸微不可觉的一缩,心跳忽然就加快了节奏。 他自问见过无数女人,与她也是早已敞开心扉,可是乍一听她这句话,竟还是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出现了那种所谓的怦然心动的感觉。 萧墨寒脸色不太好看,“你不要以为这么说,朕就会让你……” “我没有接触过男女之事以前,总觉得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她轻轻的打断了他,“可是现在有了你,我觉得我从前的生活好像都不够完整,有你才是彻底完整的。” “……” 萧墨寒脸色变了好几变。 最后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恶狠狠的道:“朕可以答应你去探望明月,但你尽量避开那个刁妇。还有,若是再让朕看到你受伤,那你就再也不准出去!” 夏清浅靠在他怀里,眼底的笑意一寸寸加深,“遵命!” 皇帝陛下看似冷酷又难以接近,但其实找对了方法,他还是很好说话的。 ……… 第二天,夏清浅去探望明月郡 主的时候,人已经醒了。 她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昨日对王妃做了什么,整个人都有些魂不守舍的坐在床上。 “郡主。”夏清浅低声道,“昨天你只是中邪了,发生什么都不是你自己的本意,不用放在心上。” “可是……可是我不放在心上,母妃会放在心上啊。”萧明月脸色苍白,惊恐的看着她,“她若是生我的气怎么办,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看起来太害怕了,整个人都缩到了墙角,瑟瑟发抖。 夏清浅虽然听白霜说了,瑞亲王妃平日会打骂郡主,但是此刻亲眼看到,才知道明月郡主留下了多大的心理阴影,竟然已经到了谈虎色变的程度。 她放低声音,“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母妃也知道。她说了不会跟你计较,你父王也会保护你的。所以郡主不用害怕,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过去? 真的能过去吗? 萧明月怔怔的看着她,“你是……清妃娘娘?” “是啊。” “是你救了我,还打伤了我母妃?” “嗯。” “是你……是你!” 萧明月的眼神忽然从怔忪变得狠戾,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身上寒意乍现,恶狠狠的朝她扑过来! 夏清浅脸色骤变。 第二百四十七章 非要说的话,好像也有那么一件…… 好在没有中邪的萧明月没什么武力值,所以这一下被她轻而易举的躲了过去。 她一把扣住萧明月的手腕,用力一折,厉喝道:“你干什么?” “你弄伤了我母妃,若是我替她报仇,她一定会原谅我的!”萧明月大叫,“你松手,你松开我!” “你是不是疯了?”夏清浅的火一下子起来了,“那个刁妇平日打你骂你,你却还想着去讨好她?” 她刚才竟然还以为,郡主可能是神志不清。 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种理由? “你懂什么!”萧明月显然比她还要愤怒,“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人,就会在旁边说风凉话!劝我不要屈从,劝我与她对立,可是你们说完就能拍拍屁股走人,而我却要一直生活在她的阴影下。你们有什么资格对我的生活指手画脚,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我有什么错?” 夏清浅震了一下。 虽然她不赞同明月郡主这种说法,但是有一句话确实没错——没有人可以对别人的生活指手画脚。 哪怕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可是事实上,长期在某种环境下长大的人,性格根本不是能轻易改变的。 何况,瑞亲王妃的势 力那么大,明月郡主怎么斗得过? “我没有对你指手画脚。”她叹了口气,严肃的道,“若是讨好她有用——哪怕没有用,可是只要你想,我也不会来管你到底想怎么做。” “但无论如何是我救了你,你怎么能用伤害我的方式去讨好她,得到你想要的结果?” 不伤及他人的情况下,任何人想做任何事,都是自由的。 可若伤及他人,那就两说了。 “那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萧明月见她态度软化,也一下子软了下来,眼眶泛红,“我在这么多人面前打了母妃,把她伤得这么重还让她丢了面子,她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这段时间我会一直来看你,你父王也会护着你,她不敢对你怎么样。”夏清浅犹豫了一下,试探着伸出手,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别担心,别人不可能时时刻刻都看着你,你自己也要坚强起来。” 不敢……吗? 萧明月又是一阵怔愣,好半晌才道:“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这种话。”她忽然定定的看着夏清浅,眼眶愈发的红了,“清妃娘娘,谢谢你救了我,也谢谢你不计较我刚才的莽撞,还反过来 安慰我。” “这些都是小事。” 顿了顿,又严肃道:“不过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萧明月一愣,“您说。” “正常来说,母女之间哪有隔夜仇?”夏清浅斟酌着用词,“可是我看王妃对你的态度,好像……” “很恶劣,是不是?” 萧明月苦笑一声,“娘娘不必顾忌我的心情不好意思问,这么多年过去,我早已习惯了。外面的传闻确实是真的,我不是母妃的女儿,所以她才会这么对我。” 夏清浅的心思被人看穿,有些讪讪。 这毕竟是人家最隐私的事。 但是她也没有办法,不可能直接去问瑞亲王夫妇,只能从郡主这里打听。 她来之前还特地让白霜四处打探了一下此事,可是得到的结果千奇百怪——说郡主是王爷私生女的也有,说王妃偷了人家女儿的也有,总之都更像是猜测臆断。 她清楚的记得,郡主昨日失控打王妃的时候,嘴里喊了一段话——【你这个贱人,仗着自己的身份害死我娘,抢走她的王妃之位,还连我也一块儿抢走了!】 可见,郡主应该是知道真相的。 “瑞亲王妃看起来不像是会替别人养女 儿的。”夏清浅这回直接了点,“为什么她会答应对外宣称你就是她的女儿,而且这么多年不曾生过其他的孩子?” “因为她生不出。”萧明月眉眼讽刺,“可能这就是她的报应吧。当年父王与我生母情投意合,却因为她看上了我父王,便要太皇太后勒令先皇赐婚,后来终于成功嫁给我父王。可她这般嚣张跋扈仗势欺人,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所以在她生产的时候让她产下死胎,且此后再也不能怀孕。” 死……死胎?! 夏清浅震惊的看着她,“所以你是她偷梁换柱换来的?” 萧明月闭了闭眼,“是啊,她和我生母同时怀孕,故意在产期将近的时候将我父皇外调,让他没能赶上这一天。而我的生母……便是在那时死在她的手里。” 她涩然的道:“起初我和父王都不知道这件事,只是奇怪,为什么她会对自己的亲生女儿这般恶劣。直到后来有一次,我无意中撞破了她和嬷嬷的谈话,才知道原来我根本不是她的女儿。” 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一场巨大的阴谋! 而在那之前,那个女人至少还会在人前装装样子,装作只是对 她严厉的样子。 可是在那之后,她的好母妃就连装也不屑装了,对她要打便打、要骂便骂。 “抱歉。”夏清浅神色复杂的道,“让你想起这些不开心的事。” “没关系。”萧明月牵强的笑了笑,“我真的习惯了。” 夏清浅心里有些发堵。 尤其是听到她嘴上说着习惯了,脸色却依旧那么苍白的时候,就更是为她难受。 有些人的命运,一生下来就这么悲惨。 “那这次的事……你觉得跟她有关吗?”她抿了抿唇,“为什么你会突然中邪——昨日之前,你接触过什么奇怪的东西吗?还有昨日失去理智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你还有没有印象?” 如果是恶鬼附身便罢,可是这巫蛊之术,却是肯定要先接触到被施术人的。 所以中邪之前,明月郡主身上肯定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 “我不知道,昨天的事我没有印象了。”萧明月苦笑道,“昨日之前,我和母妃好像也没发生特别奇怪的事,都与平时差不多。” 说完又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眉头皱了皱,“不过你非要说的话,好像也有那么一件……” 夏清浅眼神微变,“什么?” 第二百四十八章 真的有人死了! 萧明月回忆着当时的情况,“她以前打我的时候都懒得自己动手,通常会让人打我板子或是抽我鞭子。但是那天她不但亲自动手踹了我好几脚,还扯了我的头发。” 头发?! 夏清浅脸色倏地一变。 一般来说,巫蛊之术所需的物品就是两样——生辰八字,头发或指甲其中之一。 瑞亲王妃平日都不动手,一动手就直接扯头发,有这么巧吗? “我知道了。” 夏清浅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你自己保重,若是她来找你,你便让人去找我或者你父王,尽量减少与她正面交锋。” 萧明月一听她的意思,似乎是要离开,脸色顿时又苍白了几分。 然后又像是纠结了许久,才开口问道:“这件事是不是和母妃有关?” 夏清浅,“暂时还不能确定,我会尽快查清楚。” 萧明月咬了咬唇,眼底闪过一丝颤抖的恨意,“我本来以为我打了她,十分愧疚,不过被娘娘这么一问,我心里真是……五味杂陈。她平日里折磨我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还……想要我的命。” 夏清浅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轻轻拍了拍她,“或许只是我们想多了,你别担心。” “……好。” 萧明月收起了所有的恐惧和愤怒,温温柔柔的笑。 后来,夏清浅经常会想,若是她今日多留一会儿,结果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 夏清浅离开以后,便直接回了最东侧的寒香院。 进门的时候,萧墨寒正在看折子。 见她回来,便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夏清浅经常觉得这动作像是在招小狗,不过她还是乖乖的过去了,“怎么了?” 男人把手中的折子放到她面前,夏清浅不太高兴的皱眉,“你不会想让我给你批折子吧?” 萧墨寒有些好笑。 换了别的女人,定会秉持着“后宫不得干政”云云,惶恐的不敢看。 她倒好,直接摆出一副嫌弃脸。 “不是,你看看。” 夏清浅狐疑的低头,这才知道这男人为什么非要给她看。 这是她爹夏振国的折子。 虽然夏振国在男女之事上算不得好男人,可在行军打仗和执行任务上,却都是效率极高的夏将军。 前几日西北的灾银和粮草,她交到了夏振国手里才返回皇宫,如今才过去几天,夏振国就已经带着大部队到达了五个驿站以外——这速度,大概是接近不眠不休了。 “你爹对那些灾民,很上心。” “嗯。”夏清浅扯了下唇,“等他回来,你好好的赏他。” “你不高兴吗?”男人敏锐的察觉到她情绪不高。 “不是。” 对于灾民而言,赈.灾的物资早一天到,都能多救几十几百条人命,这一点她深感欣慰。 她只是在想,为什么这些看似正直的好人、刚正不阿的忠臣,家里总会有这 么多腌渍事儿。 不管是她父亲,还是瑞亲王…… “那是明月出什么事了?”男人又道。 “也没有。”她摇了摇头,趴到他的肩上,闷闷的道,“萧墨寒,若是有朝一日出现一个比我更漂亮更厉害的女子,你会变心吗?” 若是她爹能始终如一的守着她娘,没有谢芳菲的出现。若是瑞亲王能和当初那个两情相悦的女子在一起,没有被这王妃仗势欺人的破坏,或许很多人的日子都不会过得这么苦。 她想,归根结底,还是后院女人太多吧? 若是能够一生一世一双人,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可是,这世上又有几个男人能做到如此? “怎么这么问?”男人蹙了下眉,又道,“比你漂亮的女人多了去,朕何曾多看过她们一眼?” “……” 她表情怪异的变化了一下,猛地抬头,气呼呼的道:“你这算是在安慰我吗?” 萧墨寒嘴角勾了勾,“你听出来就好。” 她自然是好看的,但比她好看的也不是没有。 她自然是聪明的,但这天下比她聪明的也不是没有。 可她就是她,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夏清浅。 他或许因外貌或智慧而被吸引,可他不是因为这些东西才爱她。 他们的感情,是历久弥新的陈酿,时间越长,只会越甘醇深厚。 萧墨寒轻轻的捏着她鼓起的腮帮,目光深深,嗓音低低的道:“傻子,朕只要 你。别多想,嗯?” 夏清浅哼了一声,“男人的嘴,我才不信。” 萧墨寒好笑,怕她陷进死胡同里钻牛角尖,便直接扯开了话题,“明月那里的情况怎么样,你还没告诉朕。去了这么久,不会一点收获也没有吧?” “怎么可能?” 夏清浅撇了撇嘴,把当时明月郡主说的话复述给他。 “所以明月中邪的事,是瑞亲王妃做的?” “我不知道。”夏清浅皱眉道,“如果是她,事情反而简单了,就怕这后面还有更大的阴谋。” 而且她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可就是一时想不起来。 “不知道就别想了。”他淡淡的道,“一会儿还有个晚宴,你这么愁眉苦脸的,吃不下怎么办?” 夏清浅觉得也有道理,这大过年的,她还不能好好吃顿饭么? “行!”她从他腿上起来,表情郑重的道,“那我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好好的吃顿饭。” “去吧。” 男人顺势在她腰上掐了一把,动作不大,却带着十足的暧昧。 夏清浅脸一红,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才匆匆往里屋走去。 她穿了件浅绿色的百褶抹胸裙,鲜嫩而不失雅致,发髻只让柳絮简单的挽起,簪了一朵随手摘来的玫瑰,清清爽爽,十分符合这温泉山庄的春日气息。 晚宴的时候,众人看到她,不由的眼前一亮。 明明旁人也不是穿不起好衣服,可 所有的衣服在她身上,却好像总有一种神奇的飘逸和仙气。 萧墨寒见这么多双眼睛不断在她身上游荡,脸色一下子不太好看了。 他很后悔。 刚才她说要漂漂亮亮的时候,怎么就没阻止她? 这女人也是该死,明明是个后宫嫔妃,打扮的花枝招展跟个花蝴蝶一样干什么? “以后不准再穿这件衣裳。”他压低声音,恶狠狠的在她耳边道。 “啊……”她狐疑的扭头看他,“为什么?” “丑。” 夏清浅嘴角抽搐,“这是你让人送凤栖宫的。” 萧墨寒脸色漆黑,“朕那时眼光不好,现在觉得还是黑色和暗蓝色好,让人多做几件给你送去。” 黑色和暗蓝色,放在男人身上也就罢了,沉稳大气。 可她一个女子,穿这么沉闷的颜色干什么? 夏清浅不高兴的想要反驳,然而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忽然,四周的光亮全部熄了下去! 刹那间,满室漆黑。 她蓦然一惊。 “啊……”底下有尖叫声响起,“怎么了,为什么突然一片漆黑?” “这室内也没有风啊,而且蜡烛全部都在灯罩内,怎么会全部熄灭?” “我好像闻到了血腥味,会不会有人出事了?” “快,快点灯!” “……” 经历了片刻风波,终于四周重现光明。 四周却蓦然响起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 居然有一道身影,倒在血泊之中! 真的有人死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这男人,属狐狸的吗? 虽然死者趴在地上,可是这个席位、这衣裳打扮,分明就是明月郡主啊! 夏清浅脸色骤变,腾地一下起身,急匆匆的朝下跑去。 “郡主!” 她用最快的速度把人翻过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呼吸、脉搏,全部消亡——且不像昨日中邪的时候那般浑身冰冷,此刻这具尸体,还是温热的。 死的透透的,不再是假象。 “怎么样?”萧墨寒沉冷的声音响起。 “……”她怔怔的看着他,摇头,“没救了。” “不可能!”耳畔忽然响起一阵厉喝。 是瑞亲王。 他似乎这才从这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来,表情茫然又愤怒。 听到有人给明月判了死刑,忍不住冲出来,“我的明月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可能会死?她刚才还在我身旁喝茶吃菜,她刚才还说要为我绣一幅寿比南山图,她怎么可能没救了!” 瑞亲王激动的双眼通红,跪倒在地上,把明月的尸体抱起来,“明月,你醒醒,你醒醒啊!” 夏清浅神色怜悯的看着他,“王爷,郡主她……” “你救救她!”瑞亲王听到她的声音,猛地看向她,“清妃娘娘,本王求求你救救她!昨日她死了以后也是你让她起死回生的,现在你也一 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她为难的皱眉,“没有人可以起死回生。昨日是因为郡主并未真的死去,我才侥幸让她醒来。可是今日她的大动脉被割破,真的救不了。” “你胡说!”瑞亲王崩溃的大吼,死死盯着她,眼神仿佛要将她射穿。 夏清浅知道一个父亲失去女儿是什么心情,所以并不想计较他的无礼。 她低头看向萧明月的尸体,目光有些凝重。 按理说,郡主不会与人有什么深仇大恨,即便真的有人要杀她,也没有必要选在这大殿上。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行事并不方便,如此大动干戈,对方到底图什么? 万一被人逮个正着,那不是得不偿失吗? 这种杀人手法,不像是杀人,倒像是某种挑衅。 忽然,她看到萧明月的血液里,隐隐透出某种黑色…… “王爷小心!”她骤然变了脸色,一把推开瑞亲王。 她的力气太大,瑞亲王被她推得整个人都倒在地上,怀里的尸体也重新摔倒了地上。 瑞亲王登时大怒,“清妃娘娘这是干什么!” 瑞亲王妃也在此时走到他身边,拉着他的胳膊,装模作样的抹了把眼泪,“王爷,您别这样。既然明月已经没救了,现在的当务之急 就是找出杀害她的凶手,替她报仇雪恨。” 报仇? “对,报仇!”瑞亲王重复着这两个字,眼神倏地一狠,“这里可是天子跟前,还当这么多人的面,凶手竟敢如此猖狂杀人,本王一定要把他揪出来碎尸万段!” 瑞亲王妃点了点头,又意有所指的道:“刚才大伙儿都好好的吃着饭,为什么这大殿中的蜡烛会全部熄灭?很显然,是为了蒙蔽众人的视线,不让咱们看到明月被杀的经过——您说在场的谁能不费吹灰之力就灭掉所有的蜡烛,又能在转瞬之间杀人于无形呢?” 如果说,她的前半段话还是在理智的分析案情,那么后半段,就分明是故意引导了! 在她说完这番以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夏清浅的身上。 倒不是他们怀疑清妃,可是,现场能做到这件事的,也确实只有清妃啊! 瑞亲王更是狠狠瞪向了夏清浅,双眼迸射出骇人的怒火。 夏清浅不怒反笑。 她就知道,这个刁妇哪有这么好心,替明月郡主找什么杀人凶手。 原来是为了把一切推到她头上! 她冷冷的道:“瑞亲王妃,我承认我可以做到你说的这些,可是我能做到,并不代表其他人就做不到——或许在场的 诸位也有这样的本事,只是为了某种目的故意掩藏起来了而已。”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俱变。 虽然她这话说的没错,但是这种祸水东引的方式,实在让人不喜啊! 夏清浅也知道自己这话容易招人嫌,所以很快就又补充了一句,“当然,我也不是怀疑在场的诸位,只是提出一种合理的假设,并借此告诉大家——我们不能因为谁有能力就怀疑他是凶手,真正寻找凶手的办法,应该是先从人物关系入手,去探寻合理的杀人动机。” 她冷静的道:“我昨日之前与郡主素不相识,而昨日又救了郡主,并没有杀她的动机不是吗?” 比起瑞亲王妃的无理由指控,显然她这番话说得更有道理,也更能服众。 众人不禁点了点头。 瑞亲王眼底的火气也微微消了下去。 “不错。”萧墨寒接话道,“瑞亲王应该想想,郡主平日里为人如何,都与什么人结过怨?” “皇上!”瑞亲王脸色微沉,不悦的道,“明月是个好孩子,性格软弱,不可能与人结怨!” “哦?”帝王意味不明的挑眉。 夏清浅嘴角抽搐了一下。 这男人,属狐狸的吗? 他若是不说郡主平日里为人如何,只问与谁结怨,或 许瑞亲王还不会这么激动的辩解。 可他偏要这么问。 这对于一个刚刚失去女儿的父亲来说,无疑是一种质疑和打击,也无疑会招来强烈的逆反心,那么瑞亲王就完全不会考虑郡主与人结怨的事,只会想到那个方面…… “是你?”他猛地看向王妃。 明月是个好孩子。 那么剩下的可能性,就只有那个即便她软弱老实,也还要欺负她的王妃了! 瑞亲王妃显然没想到事情会扯到自己身上,震惊的瞪大眼睛,“王爷,您说什么呢?明月可是我的女儿啊,我怎么可能伤害她?” “秦、凤、溪!” 瑞亲王咬牙切齿的挤出三个字。 王妃微微一震。 她失策了,她不该用这种话来辩解的。 明月本就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她这么说,就算骗得了别人也骗不了他! “王爷,真的不是我!”她愤怒的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道人家,怎么可能灭了所有的蜡烛又割了明月的脖子?” 话音刚落,却忽然听到有人冷嗤。 瑞亲王妃一阵火大,恨恨的瞪向那那个人,“清妃娘娘这是何意,就因为我刚才合理怀疑了你一下,你便要想方设法的把这样的罪名推到我头上吗?” 第二百五十章 只要能找到凶手杀人的证据,不就好了? 合理怀疑? 想方设法? 夏清浅冷冷的想,明明这女人对她才是想方设法的栽赃。 而她,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 “王妃。”她冷着脸道,“你可知道,我刚才为什么突然推了王爷一下?” “我怎么知道?”瑞亲王妃不屑的冷哼,“说不定是因为王爷吼了你,你恼羞成怒之下故意推他。” 刚才清妃说救不了,瑞亲王便直言她胡说,还凶狠的瞪着她。 对于一个恃宠生娇的妃嫔来说,这自然是难以接受的。 所以她会这么说,也属正常。 然而,众人心里刚刚冒出这个念头,便听她冷笑一声,“看来王妃不只是眼瞎,耳朵也聋了。” “你说什么?”王妃大怒,“清妃娘娘,我敬你是皇上的妃嫔才好言与你说话,你竟敢屡次放肆?” “放肆的到底是谁?!” 夏清浅冷喝,“你不过是个亲王妃而已,真以为自己手里有两个金羽卫就了不起了?那不过是太皇太后对你的恩赐而已,你若再敢借着她老人家的名义胡作非为,说不定明日这金羽卫就不属于你了!” “你……”瑞亲王妃瞪大眼睛。 “还有,说你耳聋眼瞎那也是事实。”夏清浅根本不给她反驳的机会,“就算你看不到郡主血液里的 东西,应该也不会没听见,刚才我推开瑞亲王的时候,喊了一句王爷小心吧?” 明月郡主的血里,有黑色的小虫! 这虫子看起来与蛊虫极为相似,她担心虫子进入瑞亲王的身体,这才将人推开。 没想到,反而遭到这么多误解。 众人听她这么一说,脸色又是一变,纷纷低头看向地上的尸体。 瑞亲王眼神也变了变。 尤其是低眸看到那血泊之中,隐隐漂浮的黑色虫子——极小,软绵绵的像蛆一样,看起来非常恶心,但又很容易被忽视。如果不是清妃此刻提起,他们或许根本就不会注意! 众人惊恐的头皮发麻,不约而同的后退一步。 “抱歉,娘娘。”瑞亲王神色复杂的低下头,“多谢您仗义执手,是本王老糊涂了。” “王爷爱女之心,我可以理解。” 夏清浅说完,又嘲讽的瞥了瑞亲王妃一眼,“不过某些人在这里说,明月郡主是她的女儿,就着实让人觉得好笑了。” 王妃脸色又是一变,“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她愈发讽刺的道:“今日晚宴之前,我刚刚去看过郡主。有些话我本来不打算说——那毕竟是瑞亲王府的隐私,是郡主不敢与人道的事情,我也怕说了之后会让她受到更大的 伤害。” “可是现在,郡主已经不在了,我不希望这些肮脏的事情随着她一起埋入地下,更不希望那个一直对她非打即骂的人,在她死后,还要当着她的尸体装出一副好母亲的伪善模样。” “真是让人……恶心。” 最后一句话,她一字一顿,说得尤为讽刺。 瑞亲王妃脸色一白,转而气得尖叫,“你闭嘴!知道有些话不该说,那就不要乱说!明月也绝对不会希望她死后还有人将她的秘密抖落出来,你给我闭嘴!” “该闭嘴的人是你!”萧墨寒骤然厉喝。 他对这个刁妇烦不胜烦,冷酷的威胁道:“秦凤溪,搞清楚你自己的身份。若是你忘了昨日被割舌的痛苦,朕不介意今日再让你回忆一下当时的滋味!” 瑞亲王妃瞳孔骤缩,脸色愈发的苍白了。 所有人都在欺负她。 他们都在针对她! “那不是她的秘密,是她想说而不敢公之于众的事实。”夏清浅语调缓慢,幽幽的宛如鬼魅,“你当真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情——她若不是怕你怕得要死,会替你瞒到现在吗?” 明明恨到极致,怎么可能想隐瞒? 只是没有办法而已。 那些丑恶的过往,明月郡主一定无数次的想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揭开,让人知道这位堂 堂的瑞亲王妃——这位太皇太后的侄女,到底是个什么嘴脸的毒妇。 可惜啊,那个女孩她没有证据,她也不敢。 “瑞亲王妃,害死情敌还强占人家女儿的事,好玩吗?你自己生不出孩子,也无法对那个死去的女人做什么,便将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了她女儿身上,高兴了吗?” 夏清浅越想越恨,“可惜啊,你利用权势为非作歹又如何,害死瑞亲王心爱的女人又如何,整日欺负明月郡主又如何?到头来你终是一无所有,瑞亲王的心里依旧没有你。” 她的声音也越来越冷,“郡主她今日见我的时候还跟我说,若是她打伤我替你报仇,你是不是就会原谅她中邪时犯下的错。她明明那么恨你,可又忍不住怕你,可见你在她心里留下了多深刻的阴影。” 说到最后,就连她自己的声音也在发抖。 晚宴之前,她们刚刚见过——那个鲜活的在她面前哭泣的女孩,现在竟然就这么死在她面前。 她看得出来,当时她临走的时候,明月郡主其实是想挽留她的。 或许,那个女孩在害怕。 只是她以为,在这温泉山庄里,天子跟前,没有人敢做什么。 谁知道,凶手会这么胆大包天,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杀人。 她很后悔。 若是早知道会变成这样,她一定不会走。 “不……不是这样的。”瑞亲王妃失神的尖叫道,“你胡说,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诬陷我诋毁我,我一定要告诉姑姑,她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哦?” 夏清浅嗤笑,“你确定太皇太后知道这些过往以后,不会放过的人是我,而不是你吗?” 瑞亲王妃脸色又是一白,强自镇定的吼道:“这些都只是你的猜测,你根本没有证据!” 证据? 或许明月郡主是没有证据,因为那个女孩太弱小,毫无势力。 或许这些陈年往事要找证据是很困难,可是既然已经被勾起,那真的要去找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而且…… 夏清浅指着地上的血泊,或者说,是指着血泊里的黑色小虫。 她眼神泠泠,面无表情的道:“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要问你那个问题吗?” 从她为什么推瑞亲王,引出这些黑色的小虫。 而这些小虫代表什么? 瑞亲王妃眼神一闪,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就听她一字一顿的继续道:“过去的事,或许我一时半会儿是没有证据。可今日最重要的事并非你那些肮脏的过往,而是明月郡主的死——只要能找到凶手杀人的证据,不就好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她忽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这话虽然没有明说,可是在场的没有人会听不出来,这个凶手是在暗指瑞亲王妃! 否则,又怎会将王妃与那个凶手相提并论? 众人面面相觑,神色各异。 瑞亲王妃身形一震,不知是故作惊讶还是真的震惊,“你的意思是,你已经知道凶手是谁?” “我不知道,可是……” 她缓缓的弯腰蹲下,撕了一片衣角放在地上,让那些小黑虫顺势爬上这薄薄的布料,“它们知道。” 王妃脸色微变,眼神闪了闪。 旋即却蓦地沉声,“你耍我?”她冷笑道,“这些虫子又不是人,怎么可能有人的思想?就算它们真的看到是谁杀了明月,也没法儿把这一切告诉你!” 夏清浅看着她,却忽然笑了出来,“这王妃就不知道了——这些黑色的小虫名为黑甲虫,专门用来对人下蛊,半月之内可致人死亡——众所周知,巫蛊邪术在我朝是不被允许存在的,所有相关书籍和记录都被销毁,虽然禁不住依旧有人以身试法,但这个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这黑甲虫是以下蛊之人的鲜血喂养,再设法植入她仇恨对象的体内,而在中蛊之人死亡的刹那,黑甲虫也会吞噬到足够的鲜血和脏腑,随之消亡。可惜啊,今日明月郡主死于刀伤,所以这黑甲虫并未得到足够的鲜血和脏腑,也 就没有死——而现在,我就可以顺着这黑甲虫,找到那个下蛊的人!” 此话一出,众人俱是大惊。 “巫蛊之术?原来明月郡主中邪都是因为这些黑甲虫,实在是太可恨了!” “可昨日郡主的邪术不是已经解了吗,为什么今日又中邪了?” “这么恶心的东西,到底是谁这么丧心病狂?” “既然清妃娘娘可以找出下蛊之人,就请快告知众人吧!” “顺着这虫子,当真就能找到幕后之人吗?” “……” 有人愤怒,有人怀疑。 瑞亲王妃瞳孔一阵阵的收缩,下意识的摇头,想要阻止这些人继续探讨这个问题。 可是,人太多了。 她可以堵住一个人的嘴,却没有办法堵住悠悠众口。 而就在此时,夏清浅咬破了自己的手指,神情肃穆的将血液滴到布料上,念动咒语。 那些黑甲虫瞬间被鲜血染红,然后像是发狂了一般,骤然加快了行走的速度,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她冰冰凉凉的开口,“昨日郡主身上的邪术确实解了,可当时她中的是巫蛊之术中的操控术,而今日中的却是要她命的夺命蛊毒——这两种东西并不一样,凶手是在今日才重新对郡主下蛊的。” “这黑甲虫现在被我下了咒,已经是濒临死亡的狂暴模式。”她一字一顿的道,“它们会下意识的 去找自己最初的主人寻求帮助,也就是——那个用鲜血喂养它们的下蛊之人。” 在她说话的间隙,瑞亲王妃不断的后退再后退,神色惊恐。 不可能。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那个人明明告诉她,黑甲虫可以杀人于无形的,怎么会顺着鲜血找到她?! “是你?!” 突如其来的厉喝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浑身一凛,却见那些变红的黑甲虫,已经完全爬到她的面前,不再移动! 众人大骇。 瑞亲王气得几乎撅倒过去,“果然是你这个毒妇,是你给明月下蛊,是你要害死她!下蛊还嫌不够,你竟然还当着皇上的面割了她的脖子,你这个蛇蝎妖人!” “不!”王妃狠狠摇头,尖叫道,“不是我,王爷……我真的没有让人割她的脖子,不是我做的!” “不是你是谁?”瑞亲王又惊又怒,整个人都在颤抖,“枉费明月还在为昨日中邪打了你的事而愧疚,没想到,就连她中邪也是你指使的!” 他脸上充满了愤怒和失望,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猛地看向夏清浅,“清妃娘娘,本王听闻你的催眠术可以判定真话假话,今日本王恳请你对这妖妇使用催眠术,让她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所有真相!” 夏清浅虽然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黑甲虫的爬向,最后一定是瑞 亲王妃面前。 可她没想到,瑞亲王会提出使用催眠术。 “但是……”她皱眉道,“王爷,这世上会催眠术的人不多,你就不担心我捏造结果吗?” 她近来已经很少使用催眠术。 倒不是因为催眠术效果不好,而是因为,这种东西只有她会,很难让旁人完全信服。 “本王相信你。”瑞亲王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娘娘与明月无冤无仇,昨日又救过她,明月今日还跟本王说,清妃对她是真的好。所以本王相信清妃娘娘,一定会公平公正的替明月找出真凶!” “既然如此……” 她刚要点头答应,瑞亲王妃却蓦地尖叫一声,失控的朝她扑了过来,“夏清浅,你这个贱人,都是你在这里挑拨我与王爷的关系,现在你还装什么置身事外?这件事根本和我没有关系,都是因为你!” 夏清浅眼神微变,几乎是立刻抬手,啪嗒一声打了个响指。 瑞亲王妃的动作一下子定住了,神色从狠戾仇视变成了怔忪,茫然的看着四周。 俨然是已经被催眠! “你叫什么名字?” “秦……凤溪。” “秦凤溪,你与萧明月是什么关系?” “女儿……她是那个贱人的女儿,也是我抢来的女儿。” 此话一出,众人的脸色又变了。 虽然清妃刚才已经当着众人的面揭露过真相,虽 然他们早就对当年的往事议论纷纷,可是真正从当事人嘴里听到真相,却还是头一回! 夏清浅心底溢满讽刺,“这些年,你可曾有那么一瞬真心对待过她,把她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 “不曾。” “你是不是一直打她,骂她,甚至想要害死她?” “我无时无刻恨不得折磨她,可那时总觉得她不能死,要留着她慢慢折磨。直到最近……” “最近什么?” “最近她的胆子越来越大了!”她的脸虽然陷入催眠状态,却仍是止不住的露出愤怒,“我说的话她竟然也敢顶撞,所以我忍无可忍,必须要除掉她。” “你给她下蛊了?” “是啊……”她得意的说,“我利用操控术控制她打我,把自己伪装成受害者,那么她暴毙身亡的时候就没有人会怀疑到我头上来,可是没想到,夏清浅这个贱人会出来破坏我的计划。我没有办法,只好又下了黑甲虫的蛊毒,甚至双重保险,在今日的晚宴上设计一片漆黑,让金羽卫将她一刀毙命。” 四周的空气,彻底陷入死寂。 催眠术很管用,已经让瑞亲王妃老老实实、原原本本的说出了所有的真相。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是钉在她身上,无比厌恶又痛恨。 可是,夏清浅却忍不住皱了下眉。 她忽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第二百五十二章 发现了一件很诡异的事 说不清具体哪里,可能是事情进展的太顺利了——好像没有过多的阴谋算计,只有一个被爱冲昏头脑的女人,当着帝王的面都敢不顾后果的做出这种杀人放火的事。 她觉得这样很不对。 可是,催眠术应该不会出错,黑甲虫的方向辨别也不会错。 而且除了她心里微妙的感觉以外,也找不出其他证据来论证她的猜测。 难道是她太多心了吗? “秦、凤、溪。” 咬牙切齿的三个字忽然响起,绞着滔天的怒火。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瑞亲王的身影就像是一道闪电,冲向了王妃,狠狠一拳打了上去。 嘶…… 众人蓦然倒抽一口凉气! 如果换了平时,谁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大男人打女人,可是今日,亲耳听到这样的事情以后,不管瑞亲王做什么他们都觉得无比正常了! “我要杀了你,秦凤溪,你这个贱人!”瑞亲王像是疯了一样,双眼赤红,一拳一拳挥了上去。 秦凤溪昨日被明月郡主打的伤还没好,现在挨了这么几拳之后,脸一下子肿得跟猪头一样。 夏清浅怕这么打下去会出事,立刻打了个响指,解除了秦凤溪的催眠状态。 “啊……” 神志 刚刚恢复清醒,秦凤溪就感觉到一阵剧烈的疼痛感袭来,禁不住尖叫出声。 “你还有脸叫?”瑞亲王边打吼,“本王今日一定要打死你这个畜生不如的贱人!” “王爷,王爷饶命啊!”秦凤溪尖叫着四处逃躲。 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众人看她的眼神,却让她隐隐反应过来,刚才她失去了意识…… 而失去意识,又是在王爷提出催眠以后。 所以难道是她扑向夏清浅的时候,这个小贱人催眠了她,逼着她说了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的话? 想到这种可能性,秦凤溪眼神大变,忙不迭的辩解道:“王爷您相信我,不管您刚才听到什么,一定都是这个小贱人诬陷我的,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啊!” “我诬陷你?” 夏清浅发现,这个女人真是死不悔改。 如果说她刚才还觉得事情有什么疑点,那么听到这个毒妇的最后一句话,就知道她跟明月的死一定脱不了干系——从头到尾,谁也没说她做了什么,可偏偏她自己心虚,脱口而出这种话。 如果什么都没做,第一反应不该是茫然,瑞亲王为什么要打她吗? 何况…… “我跟你无冤无仇 ,有什么必要费时费力的诬陷你?”夏清浅冷笑道,“瑞亲王妃,你对明月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清楚,其他的瑞亲王和皇上自有论断,我也懒得跟你掰扯。” “就是你!”瑞亲王妃尖叫一声。 大约是闪到了舌头,她声音都在颤抖,眼神却狠戾的像是要喷出火来,“我没有杀人,我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当着皇上的面杀人!我发誓,明月不是我杀的!” 夏清浅眼神微变。 不错,这一点,也正是她刚才怀疑的。 傻子才会不计后果当着帝王的面杀人——就算此人是太皇太后的侄女,有金羽卫傍身,可是帝王和瑞亲王当真动起怒来,也不是一个亲王妃可以承受的。 “本王若是再信你半句鬼话,本王就枉为人父!”瑞亲王咬牙切齿的挤出一句话。 说完便转身对着帝王,定定的道:“皇上,本王今日一定要杀了她,求皇上将她夺去瑞亲王妃的封号,赶出皇室宗祠,再将其凌迟处死,以慰明月的在天之灵!” 秦凤溪脑子里嗡的一声,浑身颤抖的惊呼,“王爷……” 萧墨寒自然不会偏袒这种蛇蝎毒妇。 哪怕太皇太后亲临,他也不可能姑息此人。 可是他刚 要点头,视线却忽然注意到一个方向…… 男人眼神微变,旋即淡淡的开腔,“瑞亲王的提议朕应了,不过瑞亲王妃毕竟是皇室中人,案件经过都要交由宗人府记录在案——这两日就先将她关押起来,待回京以后再按照瑞亲王的意思办吧。” 瑞亲王皱了皱眉,“皇上……” 萧墨寒摆了下手,不再打算与他多说,“当务之急是将明月的尸体安葬,瑞亲王还是先办此事吧。” 瑞亲王虽然还是不太甘心没有当场把人处死,可,皇上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他点了点头,“是。” 晚宴上发生了死亡案件,其他人自然也没心情再吃下去。 谁也没想到,大过年的还会出这么多事,一个个神情都有些愤慨和唏嘘。 明月郡主的尸体,是夏清浅亲自处理的。 她怕黑甲虫还会祸及到其他人,所以对着尸体捣鼓了很久,直到确定没有问题才离开。 可是在她研究尸体的时候,却发现了一年十分诡异的事情…… ……… 夜深。 萧墨寒一直在等她回来,直到看到她,脸色才稍稍好转。 “怎么这么晚?” “这不是怕其他人出事吗?”夏清浅眉头微皱,“虽然黑甲虫 只对特定的人有效,但是它可以钻进人的身体。现在温泉山庄这么多人,我当然要处理妥当了才敢走。” “爱妃真是能者多劳,什么事都得插手管一管。”男人语气明显不善。 “……” 夏清浅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有些好笑,“怎么了皇帝陛下,等久了,还生气上了?” 男人下颚微绷,别开了视线,“朕才是这么小气的人。” 他只是觉得过个年也不安生,心里烦躁。 尤其是这个女人还要忙前忙后,为那些该死的人收拾烂摊子,他就更不舒服了。 “是是是,皇上胸襟宽广,自然不会计较这种小事。” 夏清浅上前搂住他的腰,叹了口气,有些疲惫的靠在他怀里,“萧墨寒,我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男人神色微变,也顾不得继续较劲,紧张的看着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不是身体不舒服,是心里。”她眉头又皱了起来,“我觉得今日之事没有这么简单。秦凤溪一定和明月郡主的死有关,但是这背后……或许还有其他人。 “而且……刚我去善后郡主尸体的时候,发现了一件很诡异的事。” 诡异的让她甚至不敢探索真相。 第二百五十三章 你不想知道自己亲生女儿的事吗? 萧墨寒看着她凝重的表情,眉头微蹙,“什么?” “黑甲虫是一种很厉害的蛊毒,起初被喂养的时候只有几只,可是当它们进入被下蛊者的体内以后,会在最短的时间内繁殖到五脏六腑,从而吞噬人的脏腑——这个过程大概只需要一盏茶的时间。” “然而,明月郡主的尸体内,黑甲虫却只存在于胃部。” “刚才我去明月郡主房里替她检查身体的时候,她还是个健康的正常人,并没有任何中蛊毒的症状——也就是说,蛊毒是在我离开以后才下的。 可是从我离开到晚宴开始,还有两个时辰的时间,而晚宴开始到郡主的死亡,又不止一盏茶的时间——所以哪怕秦凤溪真的胆大妄为,赶在晚宴开始前的最后一刻才对郡主下手,这黑甲虫繁衍的速度也比正常速度慢上许多。” “那就只剩下一个解释——郡主体内,应该有什么力量在抑制黑甲虫的生长。可是明月郡主的尸体中并未发现什么咒术,也就是说,没有非正常的因素干扰。”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表情愈发的凝重。 萧墨寒眼皮跳了跳。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她刚才在大殿上说,黑甲虫是用下蛊之人的鲜血喂养的。 而最后被她捉住的那几只,进入狂暴模式的时候 ,也只是停在秦凤溪面前,并没有要攻击的意思。 由此可见,黑甲虫不会伤害下蛊之人。 那么唯一仅剩的能够抑制它们繁殖的东西,不就是……下蛊之人的血?! 饶是萧墨寒素来镇定,此刻也不由变了脸色,震惊的道:“你的意思……明月和秦凤溪……” “对。” 夏清浅神色复杂的看着他,“你也这么想吗?” 没有非正常因素的干扰,那剩下的就只有血液因素了——黑甲虫不会攻击秦凤溪,连带着也不会攻击有着秦凤溪血液的萧明月。 可是蛊毒又没有被解除,所以黑甲虫依旧会在萧明月体内繁衍。而这两者相互作用的情况下,就会导致现在这样的情况——繁衍,但繁衍的很慢。 她是这么猜测的,可她并没有明说,只是把现有的事实摆在他眼前。 可是这个男人,竟然也想到了这一层。 那就表示这种可能性真的极大。 她一时竟不知该夸他睿智,还是该为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感到惊恐。 如果真像他们想的那样,明月郡主就是秦凤溪的女儿——亲生女儿。 可是所有人,包括她们自己,都视对方为仇人,这不是太可怕了吗? 当初替秦凤溪接生的产婆,当初在现场的人,到底是抱着怎样的阴谋心,编制了多大的 一个谎言? 夏清浅不敢想象。 “萧墨寒……” 夏清浅咬了咬唇,眼神冷极,又纠结到极点,“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一向是个有主意的,可是此刻,却有些茫然了。 秦凤溪作为亲生母亲,被人设计调包了孩子,以为自己产下的是死胎,以为自己与情敌互换了孩子,十八年来不断折磨情敌的女儿,甚至到如今忍无可忍的杀了人。 可是到头来,却发现那根本是她的亲生女儿? 母女相残,惨绝人寰。 “浅浅。”耳畔忽然传来男人安抚的声音,他定定的看着她,“你别这样。明月确实可怜,可秦凤溪变成如今这样却是罪有应得——难道那不是她的女儿,她就能随便折磨人杀人了吗?” “就算我们的猜测是真的,但事情变成如今这样,除了当初欺骗她的人,更可恨的还是她自己。” “所以,这件事的处理方式不会变。” 他缓慢低沉的嗓音带着奇异的镇定效果,也让她茫然的心逐渐安定下来。 夏清浅看着他沉稳的双眼,吁了口气,点头道:“我知道。不过除了这个疑点,我总觉得明月郡主的死没有这么简单——就像我之前说的,这背后或许还有一场更大的阴谋。” 虽然她暂时还没有搞清楚,但她几乎已经 可以确定这个事实。 “所以在大殿上,你才给朕使眼色,让朕别杀秦凤溪?”萧墨寒挑眉。 原本他几乎要答应瑞亲王的要求,可是那个时候,她却忽然看了他一眼。 他这才改变主意,只将秦凤溪暂时关押。 “不错,我想去看看她。” 【我没有杀人,我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当着皇上的面杀人!我发誓,明月不是我杀的!】 当时在大殿上,秦凤溪歇斯底里的喊叫,不像是假的。 她没有直接开口,只是不想当着众人的面问这些话题,也免得引起背后之人的警惕。 “好,你自己小心。” 萧墨寒没有阻止她。 虽然他会因为她回来得晚而抱怨,但是真的在正事面前,他从来不会含糊。 夏清浅拿了令牌,前往看守秦凤溪的地方。 温泉山庄一般作过年之用,并未设立牢房,所以秦凤溪是被关在最西侧的院子里。 她去之前,还想过会不会有人将秦凤溪杀了灭口,可是转念一想,幕后之人既然如此大费周章的把明月郡主的死扣在秦凤溪一个人的头上,那这个时候再出手,就无异于暴露自己的存在。 所以,应该不会。 夏清浅进门的时候,秦凤溪很“健康”的在屋子里发疯。 所有的花瓶都被砸得一塌糊涂,而秦凤溪自 己也是一身狼狈凌乱,脸部红肿,整个人丑陋又狰狞。 “你来干什么?”看到她的刹那,秦凤溪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无比阴狠。 “看你,顺便问你点事。” “你别猫哭耗子了!”秦凤溪大怒道,“谁稀罕你来看我,来看我笑话还差不多!” “所以重点是有事问你。”夏清浅直言不讳。 “你……” 秦凤溪气得眼珠都要瞪出来,可是旋即却恶狠狠一笑,咬牙切齿的道:“小贱人,不管你想知道什么,我才不会回答你任何问题——我绝对,绝对不会让你得逞的。” 她已经沦落到这个境地,必死无疑,为什么要回答这个小贱人的问题? 她恨不得把人生吞活剥了! “你不想洗刷自己的冤屈吗?”夏清浅淡淡的道,“既然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没有杀人,那就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或许还能减轻你身上的罪孽。”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秦凤溪脸色铁青,无比狰狞,“我变成这样都是你害的,如果不是你,皇上和王爷怎么可能认定我杀人?你现在跟我说要还我清白,骗鬼呢?” “你可以不相信我……” 夏清浅慢条斯理的吐出一句,“可是,你不想知道自己亲生女儿的事吗?” 秦凤溪猛地一震,脸色大变,“你说什么?” 第二百五十四章 到底是谁在帮你 亲生女儿? 她的女儿不是早在十八年前就死了,这小贱人现在是什么意思? 秦凤溪觉得这小贱人一定是不怀好意,故意忽悠她。 可就是控制不住内心的蠢蠢欲动,满脸急切的看着对方,“你到底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 “还有哪里不清楚的吗?”夏清浅一字一顿,“你的亲生女儿,原本或许还活着,并没有死。” “你胡说!”秦凤溪脸色变得更厉害了,又惊又怒的吼道,“当初我亲眼看着她咽气,亲手把她埋葬的,她怎么可能还活着?你别想用这种拙劣的手段欺骗我!” 既然如此,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夏清浅冷冷的想,不还是因为升起了一丝侥幸的希冀吗? 她嘲讽的道:“我说了,她本来还活着,可惜现在已经被你害死了。” 害死? 秦凤溪猛地一震,连带着眼神都有刹那的失神。 可是下一秒,却彻底被激怒了,疯了一样朝着夏清浅扑过去,“贱人,再敢胡言乱语我就杀了你!” 夏清浅蓦地往一旁侧开身子,根本没让她沾到自己的衣角。 然后一脚踹在她的膝弯,直接把人踢得跪倒在地,痛得秦凤溪连 连尖叫。 “杀了我?”夏清浅不屑的嗤嘲,“瑞亲王妃怕是还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处境——别说你的金羽卫现在不在你身边,就算他们在也不可能从我手里救下你——如果我想动手,你早就没命了。” “那你到底想干什么?”秦凤溪抓狂的揪着自己的头发。 故意折磨她吗? 就因为这几日的矛盾,所以哪怕她已经沦为阶下囚,还要来看她的笑话吗? 秦凤溪心里嘶吼着,整个人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 夏清浅看着她疯疯癫癫的样子,就知道她的心理防线已经彻底崩塌。 “骗你的人不是我,而是当初替你接生的人。”她冷笑道,“秦凤溪,你应该反思一下,当初到底得罪了什么人,为什么他们会把你的女儿调包,让你如今落得个母女相残的下场。” 调包? 母女……相残? 秦凤溪的尖叫声戛然而止,却像是没有听懂她的话一样,呆滞的看着她。 夏清浅冰冷的声音又继续响起,“别这么看着我,我相信你已经听明白了——明月就是你的亲生女儿,所以黑甲虫才没有在短时间内繁殖到她的五脏六腑——这一点,教你使用 蛊毒的人一定没有告诉你吧?你沾沾自喜的因为自己除掉情敌的女儿而高兴,却不知道,你杀的根本就是自己的女儿。” “不……不!” 秦凤溪彻底崩溃了,双眼赤红,像是魔怔了一般疯狂的摇头。 尽管在此之前她就隐隐猜到了夏清浅的意思,可猜到和亲耳听到结果,还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女儿……明月是她的女儿? 她厌恶折磨了十八年的萧明月,竟然是她的亲生女儿? 这样的事实,让人如何接受? 秦凤溪歇斯底里的吼道:“这不可能,你给我滚,立刻滚出我的视线!” “你还在执迷不悟?”夏清浅冷笑道,“你以为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轻易的被我抓到——因为我聪明,还是因为你蠢?我告诉你,都不是——我之前以为她不清楚黑甲虫的特性,所以才会被我顺着鲜血逮住你,可是现在看来,她根本不是不清楚,而是故意在利用完你以后,把你推出去当替罪羊。” “秦凤溪,你确定,还要继续掩护这个把你们母女害到这一步的人吗?” 幕后之人,心思实在太深沉了。 如果不是她检查明月郡主尸体的时候,发现 了脏腑的异样,或许永远不会知道秦凤溪的母女关系。 也不会知道,原来她抓住秦凤溪,竟然也是对方计划的一部分…… 秦凤溪听着她缓慢的一字一句,心口仿佛豁开了一道口子,被一刀一刀的扎下去,鲜血淋漓。 她不敢相信,不愿相信,可是话说到这一步,已经容不得她不相信。 是啊,一个对蛊毒如此了解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黑甲虫的特性? 分明就是……故意的。 秦凤溪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彻底颓然了,“明月……真的是我女儿?” 她喃喃的轻声道:“她死了,是我害死了她……怎么办,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夏清浅眉眼愈发讽刺。 告诉?怎么告诉? 在黑甲虫出现之前,谁也不知道这件事。 如果不是秦凤溪过于歹毒,如果她好好对人家的女儿——哪怕只是表面的和平相处,那也至少享受到了这么多年的陪伴。 所以萧墨寒说的没错,归根结底,还是这个女人种因得果。 “现在你唯一能弥补她的,就是找出幕后真凶,替明月报仇。”夏清浅一字一顿的道,“告诉我,到底是谁在帮 你,还有今日的刺杀到底是怎么回事?” 真凶? 秦凤溪咀嚼着这两个字,忽然尖声道:“萍姑,是萍姑帮我的!” “萍姑是谁?”夏清浅皱眉。 “我的陪嫁丫鬟!”秦凤溪眼底忽然闪现咬牙切齿的恨意,“她跟了二十几年,我也是前阵子才知道她会巫蛊之术……是她说可以帮我除掉明月,都是她怂恿我的!我只是觉得明月最近越来越不听话,可我一开始也没想到杀人,真的是她一天天在我耳边怂恿我的!” 她说着说着就哭了出来,恨意、懊恼、痛心,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当初产婆替我接生的时候她也在场,一定是她,她一定也参与了调包孩子的事!” 夏清浅眉头皱的更紧了些。 她没工夫指责秦凤溪推卸责任,脑子里想的都是那个萍姑——仅仅一个陪嫁丫鬟,竟然就这么深藏不露,还花了十八年酝酿这么大一个局,可能吗? 就算真的有什么深仇大恨,也有无数种方法可以让秦凤溪生不如死,何必浪费这么多时间? 这背后,到底还有什么事? 夏清浅忽然像是想到什么,脸色微变,急忙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第二百五十五章 公平公正,人间正道 门外的侍卫看到她出来,愣了一下,“娘娘这么快好了?” 夏清浅摇头,“你们立刻去瑞亲王的院子,把一个叫萍姑的嬷嬷带来。若是端亲王问起,就说那嬷嬷不是好人,请他务必配合,并且不要声张。” 侍卫虽然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还是立刻点头应下,“是!” 夏清浅看着他们的背影,神色变得有些凝重。 如果这件事跟萍姑有关,那她来这里的消息岂不是已经传到对方的耳朵里? 那……萍姑此刻还会乖乖的在温泉山庄等她吗? 她敛了下眸,重新转身回到秦凤溪面前。 秦凤溪跪坐在地上,满脸泪痕,带着歇斯底里的恨意和怒意,显然还没从刚才的怒吼中回过神来。 “秦凤溪,你清醒一点。”夏清浅不想跟她耽误工夫,“我可以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是你所有的愤怒都于事无补,发生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 是啊,都已经发生了。 孩子已经调包,明月已经死了。 秦凤溪心底又是一痛,恨恨的抬头瞪着她,“难道我现在连哭的权力也没有了吗?” “你可以哭,但必须等我问完所有的问题。”夏清浅冷冷的睥睨着她,不近人情的道,“否则你多浪费一秒,就是让凶手 多一秒逍遥法外的机会。” “你……” 秦凤溪心里一阵火大,她本就不是好脾气的人,险些就要发作。 可是想起明月,她还是把那口气咽了回去,“你还想问什么?一次问个清楚。” 夏清浅也不废话,直言道:“今日的刺杀,你知道多少?” “我不知道。”秦凤溪冷冷的道,“我只下了蛊,但刺杀之事真的不是我做的。萍姑跟我说这蛊毒足以毙命,我怎么可能冒着暴露自己的危险,当着皇上和王爷的面杀人?” 本可以杀人于无形,何必多此一举? 她虽然刁钻跋扈,但也不是没有脑子,怎么可能做出这种逞一时之快的事情? 所以在大殿上她才会这么愤怒,一遍遍的咆哮着她是被冤枉的——因为她是真的不知道割喉的事。 夏清浅看着她的样子,就知道她说的应该是真的。 而且事到如今,她应该也不至于再撒谎。 可是……刚才在大殿上,自己用催眠术盘问的时候,为什么会出现那种结果? 秦凤溪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冷冷的道:“刚才是你故意冤枉我的吧?”她声音嘲讽,“催眠术只有你一个人会,谁知道你在其中动了什么手脚——就因为你认定我是杀人凶手,所以不 惜用这种栽赃陷害的方式来达到你要的结果,那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 同样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只是这个小贱人,站在自认为公平公正的角度而已。 “你想多了。” 夏清浅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不管是谁、不管犯了什么罪,我都会根据证据和律法来定她的罪,而不是根据我的判断。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我真的没有动任何手脚。” 秦凤溪讥诮道:“你现在当然可以说的冠冕堂皇,我才不会信你的鬼……” 夏清浅冷冷打断了她,“如果不出所料的话,在我催眠你之前,你应该就已经被人催眠了。” 秦凤溪眼神微变。 “对方的目的就是给你灌入你杀了明月郡主、策划了今日大殿上那一切的潜意识。所以我后来催眠你的时候,你才会主动说出自己杀了人。” “你仔细想想,最近你有没有出现过类似被催眠的情况——忽然觉得眼前一花,然后就不知道自己片刻之前做过什么,好像做了一个短暂的梦,甚至只是晃了神。” 她也是刚刚才想通,为什么秦凤溪会主动坦白。 原来是被人催眠了。 可是对方实在太厉害了,竟然能猜到她会用催眠术盘问秦凤溪,在那之前就给秦凤溪 灌入潜意识。 这一步一步的计划,简直滴水不漏。 “有!”秦凤溪回忆着最近发现的一切,忽然眼神一变,“今日晚宴之前,太后娘娘宣召过我!我当时没放在心上,还以为是我的错觉,但是现在想来,好像就是大殿上那种晃神的感觉!” “太后?”夏清浅呼吸一滞。 “对,就是太后!” 秦凤溪神色定定的看着她,“事关明月,我不可能再骗你。但如果这件事真的跟太后有关,你是打算就此息事宁人,还是将此案彻查到底?” 没有人敢随便挑衅太后的威严——哪怕太后最近出了不少事,可那终究是太后。 虽然她也知道夏清浅与太后不和,可是,从前所有的反击都是建立在太后主动挑事的前提下。此番明月的事和这个小贱人毫无关系,这小贱人还会为此奔波,甚至再次与太后开战吗? “不管跟谁有关……”夏清浅笃定的道,“我的处事方针都不会变。” 公平公正,人间正道。 ……… 瑞亲王没想到在御林军来找他之后不久,清妃也会来找他。 他立刻迎上去,“不知清妃娘娘驾到,所为何事?” 他的态度十分恭敬,因为她刚刚替他的女儿找到了真凶,又帮忙殓收尸体 。 夏清浅看着他,瑞亲王的年纪其实也不大,可是经历了明月的死,却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脸色是蔫蔫儿的哀痛和颓败。 她的眼神十分复杂,脑子里来来回回的只有一个念头,真的是他吗? 刚才在秦凤溪那里,她只觉得幕后之人太厉害,竟能猜到她会使用催眠术。 可是离开的时候,却忽然想到了另一件事——她并不是主动使用催眠术的,而是有人撺掇她的。 【清妃娘娘,本王听闻你的催眠术可以判定真话假话,今日本王恳请你对这妖妇使用催眠术,让她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所有真相!】 【可是这世上会催眠术的人不多,王爷就不担心我捏造结果吗?】 【娘娘与明月无冤无仇,昨日又救过她,明月今日还跟本王说,清妃对她是真的好。所以本王相信清妃娘娘,一定会公平公正的替明月找出真凶!】 当时,瑞亲王是这么劝她的。 看起来义正言辞,真真是一个因为刚刚失去女儿而痛心疾首、急于找出真凶的好父亲。 可这父亲若是当真这么好,又怎么会这么多年,都让明月置身于苦难折磨之中? 想到这里,她掩去了眼底所有的情绪,严肃的道:“我有个问题,想要问王爷。” 第二百五十六章 但还有一个人不可能消失 瑞亲王一愣,“娘娘请说。” “今日在大殿上,王爷为何会想到我的催眠术?”夏清浅开门见山的道,“按理说,我虽然在宫中用过那么一两次,可是王爷却没有亲眼见过,你就不怕我能力不足,无法从王妃口红问出什么,或是冤枉了王妃吗?” 刚才在大殿上,她说的是捏造。 可是现在,她说的却是能力不足。 虽然结果都是一样的——找不到真凶,冤枉好人。 可是修改了动机,会让她此刻出现在这里,显得更合情合理。 瑞亲王微微皱起了眉头,“本王也不知怎么就突然想到,好像就是脑子里突然……”说到这里,他忽然脸色一变。 “怎么了?”夏清浅忙问。 “本王想起来了!”瑞亲王当即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猛地一拍大腿,“其实也不是突然想到的,而是今晚赴宴之前,与那个毒妇一同前往大殿时,她身边的嬷嬷正好说起。” “说起什么?催眠术?” “对!当时嬷嬷劝那毒妇,说你在宫里十分厉害,医术和催眠术都是炉火纯青,想害你的人统统都遭了报应,让她不要与你过不去。” “……” 夏清浅心下一沉,原来是这样! 这段话听起 来十分正常——只是一个嬷嬷对主子的忠言劝告,可是,却不该当着瑞亲王的面说! 秦凤溪不管在外面如何,但这女人既然这么爱慕瑞亲王,那在瑞亲王面前就一定会尽量克制,也不会提起要报复她的事。 可是那嬷嬷却当着瑞亲王的面说这种话,分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于不经意间提起“催眠术”的事,让瑞亲王能在大殿上想起她的催眠术! 实在是太心机了! 她忽然像是想起什么,眼神又是一变,“那嬷嬷是不是萍姑?” 瑞亲王诧异,“娘娘怎么知道?” 果然! 夏清浅脸色又冷了几度。 “对了,不知娘娘找萍姑所为何事?”瑞亲王心头也是一紧,“刚才御林军来传人的时候,萍姑不在,本王已经让人出去找了。莫非……她也与明月的死有关?” 说到最后,他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了。 夏清浅见他这副模样也不像是装的,刚才可能真的是她多虑了。 就像夏振国也不知道原主被谢芳菲欺负的事,或许瑞亲王也是真的一无所知。 又或者……是一个男人为了维持他后院的表面和平,一直在息事宁人而已。 如今出了事,倒是知道懊恼悔恨了, 可是但凡他这些年能够拿出今日一份的魄力,明月郡主也不至于过得这么惨。 夏清浅敛了下眸,掩去眼底的嘲讽,冷淡的道:“应该是这样,不过具体的还不确定。王爷若是找到她,劳烦通知我一声。另外,在此事查清楚之前,王爷先不要声张。” 这件事的当事人和参与者,如今都慢慢浮出水面了。 萍姑不见了,但还有一个人不可能消失。 太后娘娘。 ……… 太后院落。 此番过年死了人,温泉山庄完全没了往年的喜庆气氛。 尤其是太后的院落,此刻死气沉沉,像是一根紧绷的弦。 正中央的主屋里,一道谦卑的身影站在怒气冲冲的太后面前,头也不敢抬一下。 “到底怎么回事?”太后厉声道,“你昨晚怎么跟我保证的,为什么夏清浅会去找秦凤溪?若是被她发现什么端倪怎么办?” 大殿上的一番计划堪称完美,矛头直指秦凤溪! 可是明月的死已经定案,秦凤溪死罪难逃,为什么那个小贱人突然会去见秦凤溪? “太后娘娘,这也不是奴婢能控制的。”底下的人脸色有些为难,“谁知道那个小贱人这么敏锐?” “你的意思是,只能听之任之 ?”太后脸色一沉,“萍姑,你可别忘了,若是她从秦凤溪嘴里挖出点什么,头一个找上的就是你!” 萍姑微微一震。 太后满意的看着她变化的脸色,嗤嘲道:“听说,她刚才已经去过瑞亲王的院子了。所以你最好立刻给哀家想个主意出来,否则到时候你该如何自处?” “太后娘娘!” 这话,分明就是在撇清关系了! 萍姑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奴婢这么多年都是在替您办事,一直以来忠心耿耿,现在出了事,您就想抛弃奴婢吗?” 太后见她这么激动,语气又委婉了点,“不是哀家要抛弃你,而是她要找上你,哀家能怎么办?” 她循循善诱的道:“哀家知道你是个厉害的人物,这些年蛰伏在秦凤溪身边,着实是委屈了——也正是因为哀家感念你劳苦功高,所以此刻才收留你,让你平安的站在这里不被她逮着,不是吗?” 收留? 萍姑眼底闪过一丝明显的嘲讽,只怕太后娘娘不是想收留她,而是怕她被逮着的时候,也像秦凤溪一样,口不择言的咬出些什么吧? 从她成为秦凤溪的贴身丫鬟,跟着陪嫁进入瑞亲王府。 从她调包秦凤溪的女儿,到后来 故意让萧明月听到她们主仆的谈话,得知“身份”,再到如今害死萧明月,栽赃秦凤溪,甚至是背后那桩更大的阴谋…… 这一切的种种,她全都知道,太后又怎么可能让她落入清妃的手里? “奴婢明白太后娘娘的意思。” 萍姑垂下眼帘,掩去眼底所有的思绪,“那不知太后娘娘想让奴婢怎么办?” 太后这才露出满意的表情,“哀家早就看那个小贱人不顺眼了,若是她这回当真发现了什么,那……”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萍姑脸色微变,立刻闪身躲到一旁的屏风后,敛去气息。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太后不耐的皱眉,“谁?” 门外的小太监恭敬道:“回太后娘娘,是清妃娘娘求见。” 屋内两人脸色又是一变。 太后顿了顿,才道:“让她进来吧。” “是。” 下一秒,房门便被缓缓的推开。 夏清浅从门外走了进来,低眉顺眼的低下头,“参见太后娘娘。” 太后的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庄严淡定的看着她,“这么晚了,清妃来找哀家有什么事?” 夏清浅刚要开口,却忽然抬起眼梢,往屏风的方向瞥了一下…… 第二百五十七章 四目相对,他心里竟闪过本能的慌乱 太后心跳一漏。 夏清浅微不可觉的眯了下眼睛,旋即却又神色如常的收回视线,“臣妾寻思着这几日发生这么多事,还没好好与太后娘娘拜个年,心里过意不去,便在处理完所有事以后,特地赶来与娘娘道个歉。” 拜年,道歉? 太后心底冷笑,如果换了别人来说这番话也就算了——哪怕是虚情假意的表面功夫也属正常,可是眼前这个小贱人,却是绝无可能的! 她们之间已经连虚与委蛇也没有了,只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还差不多! 太后扯了下唇,“道歉就不必了,既然这年已经拜过,清妃可以走了?” “太后娘娘急什么?” 夏清浅笑了笑,又故作诧异的道:“哦对了,臣妾刚才还没来得及问,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安歇呢,莫非……是有客人?” 太后心下一沉,“与你何干?” 说完她就立刻后悔了。 她不该说这句,而是应该否认有客人的事,反正这小贱人也不敢搜她的屋子! 夏清浅看着她变换的表情,挑眉道:“您安不安歇是与臣妾无关,横竖这几日最重要的事是明月郡主的死,所以臣妾一定会一心一意找出真凶的。” 最后几个 字,她几乎是一字一顿。 太后脸色更沉,“真凶不是已经抓到?”她冷冷的眯起眼睛,“瑞亲王妃回宫以后就会送进宗人府,从皇室除名,你还要抓什么真凶?” “那自然是因为,臣妾觉得她背后还有其他人。”夏清浅神色自若的道,“比如她身边那个失踪的嬷嬷萍姑就十分可疑,只可惜现在找不到人了。不过……” 她顿了顿,又满意的笑了,“温泉山庄并未有人离开,那嬷嬷必定还在山庄内。只要臣妾尽全力把她搜出来,定然能查到真相,还请太后娘娘放心。” 他起初的语气还算正常,到最后,却变成了某种似笑非笑的玩味。 太后眼皮突突的跳了两下。 放心?她放什么心? 这小贱人绝对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才会特地来她这儿走一趟! 她沉声道:“清妃办事,哀家自然放心!” “那就好,臣妾先行告退。” 夏清浅福了一礼,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忽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对了,若是萍姑逃到太后娘娘这里,请娘娘务必让人抓住她。否则……若是有人误会太后娘娘窝藏疑犯,那就大事不妙了。” 太后脸色一凛,差 点忍不住想骂人。 可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夏清浅已经推门出去了。 太后看着她款款离去的背影,脸色更难看了。 就在此时,屏风后的人影缓缓走出来。 太后一记冷眼扫了过去,“她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萍姑垂眸,“……是。” 太后眼底闪过一丝锐光,“既然如此,那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吧。” 刚才夏清浅进来之前她就想说这句话,只是彼时还在犹豫——如果那小贱人没有发现什么,她或许可以饶她一命,也免得打草惊蛇。 可是现在,看来这人不除是不行了! “奴婢明白。” 萍姑点了点头,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不如就趁这个机会,试试我们的成果,太后娘娘以为如何?” 太后沉默了一会儿,眉眼深沉的嗯了一声。 ……… 寒香院。 萧墨寒听到敲门声,以为是夏清浅回来了。 他也没有唤裴盛,亲自起身走过去,把门打开,“怎么还学会敲门……”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门外的藕色纤影却猝不及防的歪倒下来。 男人脸色一变,下意识的扶了她一下。 想要推开的时候,却见她脸色煞白,没有一丝血色,粗喘的样子像是连 站都站不稳了。 “怎么回事?”他蹙眉道。 “我成功了。” 沈琼衣借力靠在他的手臂上,虚弱的仰着头,冲他笑了笑,“我终于替你达成了心愿。” 萧墨寒瞳眸微缩。 看着她艰难举起的手,手中还紧紧握着一卷羊皮纸,他薄唇倏地抿成了一条直线,“这是什么?” 沈琼衣弯了下唇,“如你所想。” 她知道,他猜到了,只是不敢相信。 因为这是他长久以来求而不得的东西。 萧墨寒喉结滚了滚,死死盯着那卷古旧的羊皮纸,出神的像是魔怔了一般,不自觉的伸出手去…… “别碰。” 沈琼衣的手却猝不及防的往后缩了一下。 男人瞳色一震,猛地看向她,紧拧的剑眉昭示着本能的不悦。 沈琼衣对上他的目光,自嘲道:“你放心,我没有任何条件。只是这羊皮纸有毒,我怕你沾上。” 毒。 萧墨寒眼神变了变,看着她煞白的脸色,终于反应过来——她应该是中毒了。 他的神色一瞬间变得十分复杂,“琼衣……” “不用对不起,也不用谢我,这本来就是我的……”使命。 最后两个字还没来得及出口,眼角的余光却忽然瞥到院门 口出现的那道身影。 她呼吸微滞,下意识的抓着男人的手臂撑了一下,想要站直身体。 然而只动了一下,便又倒了回去。 她闭了闭眼,“抱歉。” 萧墨寒听到她说这两个字的刹那,眼神一变,立刻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门口的女人微微的眯着眼睛,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像是在审视什么东西,又像是单纯看着他们。 四目相对,他心里竟闪过本能的慌乱。 明明他什么也没有做。 “浅浅。” 萧墨寒低唤。 夏清浅眸光凝了凝,像是这才回过神来。 她静静的盯着他们看了会儿,然后便迈开脚步,缓缓的朝着他们走去。 萧墨寒微不可觉的松了口气。 刚才她看着他的眼神,让他觉得,她可能会扭头就走。 可是下一秒,他的心倏地又悬了起来。 因为她就这么一步步的靠近他们,然后像是根本没有看到他们一般,径直从他身旁走了过去。 “夏清浅!” 他不自觉的加重了声音,紧绷的语气透着几不可察的焦灼。 沈琼衣眼睫颤了颤,微微攥住了手心。 夏清浅停下脚步,“怎么了?” 她问的轻巧,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然而…… 第二百五十八章 是我多管闲事了吗? 然而……他知道,不可能什么都没发生。 萧墨寒大脑飞速的计算着最妥帖的话题,最后道:“怎么回来这么晚?” “不是告诉过你么,我去秦凤溪那儿。”她并没有显出任何不耐,只是轻描淡写的道,“要问的事情多了,耽搁的时间自然也就久了。” 可,也太过轻描淡写了。 萧墨寒喉结滚了滚,心里那股慌乱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又继续问道:“有什么结果?” “得到线索后我就去找了太后,具体的晚点再说。一会儿你让元修下个令,将御林军分成两队,派几十人明日与我们一道回宫,剩下的几百人留在这里保护其他人。” “回宫?”他敏锐的捕捉到她话里的重点,皱了下眉,“为什么?” “我想……” 她的话只来得及说了一半,却听男人忽然低喝一声,“沈琼衣!” 夏清浅原本是背对着他们,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闻言她眼睫一颤,本能的回头看了一眼。 沈琼衣的脸色从刚才开始就无比惨白,此刻更是猛地吐出一口血来,于是本来正在跟她问话的皇帝陛下,此刻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到了沈琼衣身上。 夏清浅眸 色动了动。 她忽然想起几日前,他们在温泉山庄外围的林子里遭遇阵法围困,不就是沈姑娘的手笔么? 当时沈姑娘还口口声声的称自己背叛了萧墨寒、投靠了太后来着,现在怎么又出现在这里,甚至……出现在这男人的怀里? 从她刚才走进院子以来,就刻意忽略的事情,此刻终于不可抑制的窜入她的脑海。 “我没事,只是中毒而已。”沈琼衣艰难的吐字,“先扶我进去,替你打开羊皮纸,看看上面的……” “够了!”男人厉声道,“东西什么时候都能看,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解毒!” 他看起来还是紧张她的。 哪怕她背叛了他,他如今也还是紧张她。 沈琼衣眼底划过一丝欣慰,哪怕嘴角染血,她仍是笑了起来,“皇上,我……我没有背叛……你……” “朕知道了!” 男人眉头彻底拧成了一个结,直接打横抱起她,阔步朝着屋内走去。 经过夏清浅身边的时候,他几不可察的顿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终是没有扭头看她。 “裴盛!传太医!” 夏清浅听着里面传来的厉喝声,安安静静的站在原地,扯了下唇角。 原来 ,沈姑娘并没有背叛他。 那卷羊皮纸上画的,应该就是太后关押他母亲的密室机关图纸吧? 原来当日林子里的一切,都是为了获取太后的信任。 难怪,当时她和萧墨寒与沈琼衣谈话的时候,她还察觉到另外一缕气息的存在——那个时候,太后应该就在一旁偷听吧? 经过那一次的“决裂”,太后彻底相信了沈琼衣,也放心的让沈琼衣接触到了这么重要的图纸。 沈姑娘为了救出他的母亲,可真是煞费苦心,甚至不惜被误解,也没有解释半句。 夏清浅闭了闭眼。 或许她应该感谢萧墨寒,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宣太医,而不是让她做太医的工作。 ……… 太医跟着裴盛一进门,看到沈琼衣出现在这里,还这幅吐血昏迷的样子,不禁吓了一跳。 不过秉持着皇宫里“不听不问”的原则,他还是立刻替人把脉。 很快就得出结论,“皇上,沈姑娘是中了弑神的毒。” 萧墨寒薄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朕知道她中了毒,能解吗?” “此毒不难解,只要微臣……” “那还不动手?”帝王不耐的打断了他。 “是是是!” 太医很少见 帝王如此紧张的模样,暗暗心惊的同时,又加快了解毒配药的速度。 整个过程不过半个时辰,他却已经满头大汗。 喂沈琼衣把药服下的瞬间,他整个人都软了下去,长吁一口气,“皇上,沈姑娘的毒已经解了,只要好好休息几日,应该就没有大碍了。” 萧墨寒的脸色这才好转几分,嗯了一声,“退下吧。” 太医点了点头,立刻告退离去。 却不想出门的时候,正好看到外殿坐着一道身影,意味不明的盯着他。 他顿时又是一惊,太阳穴猛跳,“清……清妃娘娘。” 不会是因为他替沈姑娘治病,清妃生气了吧? 看皇上对沈姑娘紧张那样,关系应该是不一般的,莫非清妃不敢找皇上算账,要把气出在他头上? “你抖什么?”夏清浅皱了下眉,但转念就猜到他心里所想,自嘲的弯了弯唇,“你刚刚替沈姑娘解了毒,是功臣,谁也不会对你做什么。” “微臣没有这个意思。”太医讪讪的低头。 “不过今日之事,有且只能有在场几个人知道——若是再多一个,那你就会从功臣变成死人,懂吗?” 明明是威胁的话,她却说得那么 温柔。 可即便再温柔,太医还是冷不丁的哆嗦了一下,急忙低头,“微臣明白,微臣绝对不会乱说的!” 夏清浅摆了摆手,“去吧。” 太医落荒而逃。 夏清浅看着他的背影,收回视线的时候,却猝不及防对上一道深凝的审视目光。 她不自觉的攥了下手心,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的淡笑,“怎么了,你忙着关心沈姑娘忘了提点这种事,我多嘴说一句,是我多管闲事了吗?” 刚才他和太医在内殿的谈话,她听了全部,自然知道他有多关心沈琼衣。 这一次,她不想再自欺欺人,不想再像上次那样盲目的相信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自然不是!”萧墨寒脸色微沉,大步流星的朝她走来,语气不善的道,“朕怎么可能觉得你多管闲事?” “哦,那就好。”她漫不经心的点了下头。 “……” 空气一时有些静默,沉闷的让人心里发慌。 萧墨寒没想到她会坐在这里等他,看到她的瞬间,他心里无法忽视的松了一口气。 可是此刻,她不吭声的样子,却让那股好不容易松懈的错觉又以成倍的架势还击而来,心底愈发闷堵。 “浅浅……” 第二百五十九章 所以我也没怪她,只是觉得她并不无辜而已 他斟酌着用词,缓慢而明确的解释道:“前几日林子里的事是个误会,琼衣她……” “误会?”夏清浅挑眉打断了他,“你可以说她为了拿到机关图纸鞠躬尽瘁,甚至被你误会也在所不惜,这么看来沈姑娘确实伟大得很,不过……” 她似笑非笑,“说那件事是个误会,会不会有点歪曲事实了?她难道没有在林子里布下阵法么,还是没有将所有人置于险境啊?” 她承认,这种做法无可厚非。 毕竟沈琼衣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拿到那张羊皮纸,救出萧墨寒的母亲。 至于其他人的死活,并不在沈姑娘的考虑范围之内。 作为一个细作,沈姑娘确实完美完成了任务,可若非要把这种不择手段的标榜成误会,那未免有些选择性眼瞎了。 “你知道?”萧墨寒眼神微变,可是说完他就反应过来,刚才沈琼衣在外面说了那番话,她这么聪明的人,一定已经想通了全部的事实经过。 几日前,沈琼衣为了获得太后信任,故意和他上演了一出陷害决裂的戏码。 而今,也终于拿到了图纸。 萧墨寒快拿着她平静的脸色,又极快的补充道:“此事确实是她做 得不妥,不过她是觉得在场的一定有人能破解她的阵法,这才如此胆大妄为。至于后来的事……她也没有料到。” 沈琼衣那层机关,只会困住众人,并没有真的伤害到谁。 只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也不知是谁发现了沈琼衣的举动,在那机关之中又藏了第二层机关,害得这么多人中了毒烟。 “我知道啊。”夏清浅温温淡淡的道,“所以我也没怪她,只是觉得她并不无辜而已。” 她轻描淡写,甚至是无动于衷。 好像不管他说什么,都激不起她半点涟漪。 萧墨寒眉心一蹙,俊美的脸微微沉了下去。 刚要说什么,就听她率先开口,“你不必跟我说这些,我在这里等你也不是为了听这些的。”顿了顿,“刚才我在外面与你说的事——我们明日就启程回宫,你觉得怎么样?” 萧墨寒眉头蹙得更紧。 她这么说一定有她的道理,他也知道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可是看着她这幅无所谓的态度,他的理智就无法控制自己,忍不住想要拒绝她,看她动怒的样子。 “若是朕不答应呢?” “……” 她似乎愣了一下,但是转而便笑了起来,“为什么 ?” 萧墨寒看着她脸上终于出现的表情,却和他预料的既然不同。 她非但不生气,反而像看一个胡闹的孩子一样看着他,无可奈何又有些好笑。 于是他心底竟反而窜起了一股火气,眸色深暗,“这句话不应该朕问你么,为什么突然要走?” 夏清浅摊了摊手,“明月郡主的死,还有此案背后的阴谋,应该都和太后有关。” 说完,她便缓缓起身,转身就要往外走去。 擦肩而过的瞬间,男人瞳眸微缩,下意识的伸手拉她。 可她清清冷冷的嗓音却恰好响起,“我的建议已经说完了,若你实在不想走,我也不强求。” 男人的手就这么僵住了。 ……… 温泉山庄的氛围本就不好,帝王要回宫的消息传出以后,更是掀起了一阵波澜。 往年他们都是初七以后才回宫的,今年这才到哪儿啊? 不知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或者是边关还是哪里又发生了什么战事灾害,才让皇上这么急着往回赶? 可是偏偏,他们想去旁敲侧击打探点什么的时候,却都被帝王拒绝接见。 于是最后,谁也没见到皇帝。 幸好裴公公那边提点了几句,像是上回运往西北的 赈.灾物资,又在路上出了什么问题。 大臣们这才知道,为什么皇上要瞒着这件事——因为运送物资的人,那是清妃娘娘的亲爹啊,皇上自然不希望旁人对他有什么风言风语。 太后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与萍姑议事。 “你觉得,皇帝此举会不会是故意的?”太后眯着眼睛,笼罩在晦暗中的脸显得深沉又阴诡。 “就算是故意又如何?”萍姑古怪的笑了一声,“太后娘娘忘了我们本来的计划吗?” 本来…… 太后眸光动了动,不错,有些事情本来就是要做的。 何况是现在这么好的机会——御林军分成两队,只有少数人会跟着皇帝走,保护的力度大.大下降。 她勾起嘴角,“那就按照原计划进行吧。” 话音刚落,却见门外一道身影急匆匆的走进来。 太后微不可觉的皱了下眉,“琼衣,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沈琼衣呼吸一滞,急忙低头,“回太后娘娘,奴婢见您晚上一直没睡,便去采了三更的夜露,打算做些安神的糕点和茶水给您。不知您明早是想吃玫瑰糕还是芍药糕?” 太后面露惊讶,“哀家不睡,你便也一直不睡?”她眼 神变得有些复杂,像是叹息又像是欣慰,“那就玫瑰糕吧,快去歇着吧。” 沈琼衣垂眸点头,“是。” 虽然她偷到了图纸,但是在任务彻底完成之前,她不可能离开太后身边。否则若是引起太后的怀疑,破坏了营救计划,那就成她的不是了。 所以刚才在寒香院一醒来,她就匆匆往太后这里赶。 至于现在突然闯进来…… 她几不可察的往萍姑的方向瞥了一眼。 很陌生的脸,从前在凤鸣宫不曾见过,所以这女人应该不是太后身边的人。 正好清妃那边好像也在找一个人,如果不出意料的话,这女人应该是易容了? 沈琼衣敛了下眸,“那奴婢就先行告退了。” ……… 天色渐亮,御林军跟着帝王准备出发。 萧墨寒坐在马车里,冷幽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身旁闭门养神的女人,脸色十分难看。 从她昨晚说完那句话离开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也不知她去了哪儿。 整个寒香院,都找不到她的人。 有那么几个瞬间,他甚至怀疑她不告而别了。 直到刚才出发的前一刻,她才终于又出现在他的眼前。 “你昨晚去哪儿了?”他语气不善的问。 第二百六十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没哪儿。” “没哪儿是哪儿?” “就这儿。” “朕让人找遍了温泉山庄也不见你,你跟朕说就这儿?” 夏清浅眼皮动了动,这才睁开眼睛看着他。 她扬手掀开车帘,指着外面,淡淡的扯唇道:“现在这里不是温泉山庄,而是外围的树林。” 萧墨寒额角猛地跳了跳。 虽然她已经回答了他的问题,而且她说的大概率是实话,他本该想想她为什么大半夜的到这里来。 可是,她现在这幅不冷不淡又略带嘲弄的样子,却让他根本无暇去想其他的。 他沉下脸,“你若是对朕有什么意见,那就直说。” “没有。” “先掩饰一下你现在的表情,再跟朕说没有。” “我说了没有。” “夏清浅。”萧墨寒骤然沉声,“我们现在的关系,朕还不配得到你一句真话吗?” 或许是他的语气加重的猝不及防,夏清浅终于沉默了,没有再否认。 可是她静静的盯着他看了会儿,却忽然笑了出来,“你觉得我应该对你有什么意见?”她笑意不达眼底,“你当着我的面,抱着一个你说过和她没有任何关系的女人,我还不能有任何情绪了是不是?萧墨寒,我问过你多少次,你们到底什么关系,你敢说—— 你从前给出的答案真的完全没有骗过我么?” 如果只是他抱着沈琼衣,只是因为沈琼衣中了毒站不稳,她哪怕会有些小小的醋意,也不会发作。 可是,他是吗? 他从前的每一次,当真对她没有一句谎话吗? 夏清浅冷冷的道:“我这么相信你,你欺我骗我,还不准我对你有分毫的冷淡了是不是?” 萧墨寒瞳孔微不可觉的一缩。 他以为,她一定是因为他当时抱着沈琼衣的事不高兴了——那他一定会跟她解释,当时情况紧急。 可是没想到,她的理由却让人措手不及。 “是骗了我吧?” 如果说夏清浅本来还抱着那么一丝期待,那么此刻他沉默的样子,就让她完全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既然如此,你有什么资格问我这种话?” 她嗓音凉凉,眉梢眼角都布满了讽刺,“欺负我不知道实情,还想在我面前继续装着跟她没有关系的样子?可惜啊,我不是那种会被你几句话就蒙蔽了双眼的蠢货。” 不,不应该这么说。 毕竟,她确实被蒙蔽过——先前两次,她问他的时候,他否认的时候,她都选择了不再追究,甚至刻意忽略心底的疑问。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她不想跟他继续冷战。 可是, 果然表面的和平是没有用的,已然存在的芥蒂终有一天会爆发。 “夏清浅!” 男人嗓音愈发沉了下去,俊美的脸也紧跟着被阴霾笼罩了,“这件事朕确实没有告诉你所有的实情,但是朕也没有骗你,你说话不要太难听了!” 夏清浅挑眉,“哦?” 萧墨寒看着她愈发嘲弄的眉眼,薄唇重重的抿成了一条直线。 很显然,她不信。 他阖了阖眸,刚要开口,外面却陡然传来一阵喧哗的声音。 “不好了,有刺客!” “护驾——!” 御林军的声音接二连三的响起,两人脸色俱是一变。 夏清浅猛地打开车门,神色肃穆的看向外面的情况。 只见成群结队的黑衣人朝着他们涌来,戴着黑色的面巾,看不清容貌,只知道每一个的武功都十分高强,势如破竹,那架势甚至不比秦凤溪的金羽卫差。 随行的御林军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节节败退! “皇上,娘娘,你们快走,这些人的武功太过邪门儿,属下快顶不住了!”元修急迫的声音传来。 夏清浅眉头紧拧,眼底陡然闪过一丝凝重。 可是她非但没有离开,反而左顾右盼的观察起了四周的方位,然后忽然跳下马车,朝着右侧跑去。 “夏清浅! ” 身后传来萧墨寒厉喝的声音。 ……… 温泉山庄。 太后来来回回的在院子里踱着步,萍姑易了容站在她身旁,一动不动。 “你说,他们会成功吗?”太后似喜似忧。 “太后娘娘放心,虽然蓝鸦执行的任务并不多,可是但凡经过他们手的任务,从来没有失败的。” “哀家知道。”她点了点头,眼底的担忧淡去了几分。 确实,蓝鸦这么厉害,应该不会失败的。 他们这么多年精心培育出的蓝鸦,哪怕夏清浅本事通天,也不可能和成百上千的蓝鸦相匹敌。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忽然听到外面传来沈琼衣急切的声音,“不好了,太后娘娘,着火了!” 太后眼皮一跳,蹙眉朝院外看了过去。 见她神色慌张的闯进来,有些不悦的道:“琼衣,你的性子素来沉稳,着火了让人灭火就是,这么急匆匆的来找哀家做什么?” 难不成还要她亲自去灭火吗? “不……”沈琼衣的脸色还有些发白,惊魂未定的道,“不是下人不灭火,而是那火根本扑不灭——温泉山庄周围一圈都被火势包围了,大臣们都聚集在山庄的大门口,摄政王特地让奴婢来请您!” 什么叫扑不灭? 太后惊讶的想,既然是 火,用水怎么可能扑不灭? 可是琼衣不会骗她,摄政王能解决的事更不会来劳烦她,所以此事怕是不简单! 她下意识的看了萍姑一眼,见对方几不可察的点了下头,她立刻沉声道:“走,看看去。” 太后携二人迅速来到大门口,摄政王和朝臣们都已聚集在此。 所有人的脸色都是焦急又凝重。 御林军全都忙着灭火,可是正如沈琼衣刚才禀报的,这火根本扑不灭! 最重要的是,火势还不断朝内蔓延,再这么下去,整个温泉山庄都会被烧起来! 太后眼神变了好几变,猛地看向萍姑。 见对方的脸色亦是十分凝重,她就知道事情不好,厉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放的火?” 萧寻神色复杂的道:“御林军发现着火的时候,火势已经遍布山庄四周,并未看到放火的人。” 太后眉头一蹙,“摄政王的意思是,我们全都被困在了山庄内,却连害我们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萧寻扯唇,“若是知道,我们还会束手无策的站在这里么?” 太后蓦地沉下脸。 刚要开口,身后却陡然响起了一阵喧哗! 众人俱是一惊。 回头看去,只见大批的黑衣人朝他们涌来……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有刺客出现! 第二百六十一章 接下来,就是收网的时候了 “怎……怎么回事,为什么好端端的会有刺客出现?” “先是着火,再是刺客,这一切分明就是早有预谋的啊!” “别怕,我们还有几百个御林军护驾,应该不会有事的!” “……” 四周属于朝臣的声音愤怒又慌乱的响起。 太后看着不断靠近的黑衣人,脑子里嗡嗡作响,好一阵都没有回过神来。 正如大臣们所说,这些黑衣人的出现,绝对是早有预谋! 可是,就像那天林子里一样,所有重要的人物都在,会是谁要对他们下手? 不……不对! 她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眼神蓦地一变。 并不是所有人都在的,至少比起除夕夜在林子里,此刻就少了两个最重要的人! “皇帝……” 是皇帝和夏清浅! 那两人匆忙离开,她虽有怀疑,可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刺杀之事上,没想到的是,那两人打的竟然是和她一样的主意! 她派人去他们回京的路上刺杀,而他们,就留她在这温泉山庄瓮中捉鳖! 太后想通了这一点,脸色一下子阴沉到极点。 “太后娘娘,现在该怎么办啊?”人群中有人低声询问。 “什么怎么办?”太后的思绪被人打断,想也不想的 怒喝,“当然是全力拼杀,将刺客全部铲除!” 对方呼吸一滞,顿时不敢再吭声。 可萧寻的眉头却皱得更紧,“太后娘娘,您还是先看清楚现在的形势,再说这种话吧。” 太后本能的想要喝斥,可是甫一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却终于知道刚才那人为什么会问出那种问题。 那些刺客……实在太厉害了! 御林军跟他们比起来,节节败退,根本不敌! 再这么下去,他们就会全都被置于险境! 怎么办? 她立刻把视线投向萧寻,“摄政王这次出来,带了多少人马?” 萧寻神色凝重的摇头,“温泉山庄距离皇宫并不远,又有这么多御林军保驾,本王只带了府上十几人,其中还有伺候的丫鬟,与这些刺客根本无法匹敌。” 太后脸色更难看了些,“难道就没有办法了?” 萧寻顿了顿,“如果可以灭火,倒是可以趁着御林军抵挡的时候,派人护送太后娘娘离开。可是现下火势越来越大,根本无法从这山庄大门离开,太后娘娘觉得能怎么办?” 那就是没有办法! 太后呼吸有些乱了,下意识的看向萍姑,用眼神询问对方:你有办法灭火吗? 这火不是普通人能灭 的,可萍姑并不是普通人啊! 然而…… 萍姑却摇了摇头,歉疚的低下了头。 太后脸色一白,心里仅剩的一丝希望也被掐灭。 怎么办,难道真要让那两人的奸计得逞吗? 这些刺客彻底突破御林军的防守以后,一定会冲着她来——在场的其他人或许不会受到波及,可是她,却是必死无疑! 偏偏她这次出来的时候根本没想到会发生这么多事,还因为前阵子西北灾害的事,打算蛰伏一阵子,所以就跟萧寻一样,离宫的时候根本没带多少暗卫。 怎么办,怎么办?! “太后娘娘……” 身旁忽然有人附耳过来。 是萍姑! 迟疑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其实现在还有一个法子……” 太后眼神微亮,急促的瞪了她一眼,“有法子还不快说!” 萍姑眸色一闪,“您忘了,我们还有很多人吗?” 太后脸色微变。 ……… 外围树林。 几百号黑衣人在林子里不停的打转,明明武功高强,一个个的飞身而起,可四周的树木却好似在不断的移动,让他们根本无法走出这方寸之地! 十步之外,元修震惊的看着这一幕,“娘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清浅不语, 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 萧墨寒沉吟片刻,“是阵法。” 现在的情况,和他们除夕那晚的经历有异曲同工之妙。 元修愈发惊讶,“可是娘娘刚才下车才多久啊,怎么来得及布下如此阵法?” 刚才和这些武功高强的刺客一打,他还以为,他们要全军覆没了。 可是关键时候,清妃娘娘忽然跳下马车,不知在一棵树上做了什么,所有人就被团团困住了! 四周树木不断移动,每走一步都会物转星移,明明伙伴和敌人就在身旁,可是竟无法接触到对方! 至此,打斗也自然结束了。 紧接着,御林军得到清妃娘娘的指示,迅速从林子里走出来,而那些刺客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整个过程,他简直对清妃佩服的五体投地。 “昨晚,她就来了。”萧墨寒眼底神色晦暗。 刚才她在马车上给出的答案,终于得到了最彻底的解释。 原来她昨晚真的来了这里,还布下这些阵法。 她早就料到会有人刺杀,甚至知道御林军打不过对方,所以做好了一切准备。 “竟是如此?”元修恍然大悟,旋即却愈发惊讶的道,“那……娘娘怎么会知道此处有刺客埋伏?” “因为, 就是我让他们来的。”夏清浅嘴角弧度更深。 虽然不是她直接命令的,可整件事情,却都在她的预料中。 她声音浸着彻骨的凉,“太后的秘密快被我发现了,她甚是担心,怎么可能不想尽办法的除掉我?” 元修一惊,“太后?” 话音刚落,天空中忽然乍现“砰”的一声,响彻四方。 那是一簇蓝色的烟花,绚烂至极。 林子里的黑衣人陡然顿住了动作,不约而同的抬头看向天空。 元修脸色微变,“是信号弹?” 夏清浅点了点头,“不错。” 说完,她便缓缓的走到刚才跳下马车时冲向的那棵树,把手伸进树洞里,缓缓的转动了一下。 林子里的黑衣人原本焦急不已,在她这个动作之后,却忽然发现周遭的树木不再移动。 “首领,可以走了!”有人惊喜的低呼。 “快!” 那首领一发话,所有人的黑衣人顷刻间撤退。 元修看着他们消失的无影无踪的背影,不解的蹙眉,“娘娘为何要放他们走?” 为何? 夏清浅微微眯起了眼睛,“接下来,就是收网的时候了。” 明明她的语气那么温柔,元修却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 忽然觉得,有人要倒霉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 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温泉山庄。 御林军已经防守不住,就连所有的家仆也全力扑进了战斗,可还是没有用,根本打不过那些刺客。 太后神情焦灼,不断的看向山庄外。 萧寻看着她奇怪的反应,眯了下眸,意味不明的道:“太后娘娘这是在等谁?刚才您放那信号弹的时候本王就觉得奇怪,原来还有救兵要来么?” 太后眼神微变,下意识的想要否认。 不过转念一想,蓝鸦迟早要来,就算她现在不承认,人来了还是会暴露,还不若大.大方方的承认。 思及此,她神色如常的答道:“不错,哀家出宫的时候带了暗卫,这几日一直在山庄外候着。” 话音刚落,眼角的余光忽然瞥到上空的黑衣人,从山庄外围齐齐飞身进入! 他们身上同样是一身黑衣,可是款式与在场刺客所穿的却截然不同,一眼就可辨认并非同一拨人。 太后眼神一亮,“来了!” 众人本能的抬头看去。 却在此时,有人惊呼一声,“摄政王小心!” 萧寻脸色微变,察觉到身旁凌厉的剑风刺来,他本能的闪身避开。 然而下一秒,刺客手中的长剑却骤然改变了方向,直指太后! “啊……”太后低呼出声。 饶是她见惯了大场面,可是被人用剑这么指着的时候,也终于维 持不住她的气度。 众人亦是大惊,“太后娘娘!” 直到此刻他们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刺客的目标根本不是摄政王,而是太后! 只是刚才摄政王就在太后身边,刺客很难一次得手抓住太后,所以故意做出要刺摄政王的模样! “你们竟敢这么对哀家?”太后又惊又怒。 “太后娘娘,我不会对您怎么样。”身旁的的刺客冷笑道,“不过您最好识相一点,叫您的人立刻停下来,否则我手中的剑没长眼睛,不小心伤了您可就不妙了。” “你……”太后脸色铁青。 但她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个刺客为什么要这么说了——场上面对御林军时势如破竹的刺客,在面对蓝鸦的时候却根本不敌,如果她不喊停,蓝鸦一定会杀光这些刺客! 所有人震惊的看着这一幕。 谁都没想到,太后的暗卫,武功竟然这么高! 太后眼神发亮,蓝鸦果然厉害! 这么多年的工夫,总算没有白费! 可是下一秒,颈间却忽然一痛。 她吃痛尖叫一声,耳畔立刻传来刺客恶狠狠的威胁声,“太后娘娘,没听到我刚才说的话吗?” 太后脸色发白,狠狠瞪了他一眼,“就算哀家让他们停下来,你以为你们今天能逃得出去?” 刺客意味不明的笑了出来, “这就是不是您该关心的事了。” “你……”她心里又是一股怒火窜了起来。 但是现在小命握在人家手里,她自然不敢硬碰硬,只能等待时机,让蓝鸦偷袭。 到时候,她一定要把这些以下犯上的刺客,千刀万剐! 想到这里,她狠狠闭了下眼睛,厉声道:“来人,停手!” 此话一出,所有的蓝鸦在刹那间停下动作,撤到一旁。 他们就像一具具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只听命令,不问缘由,这一点倒是与金羽卫有几分相似。 “太后已经按照你说的下了令,现在你可以放开她了?”萧寻沉声开口。 “当然不行。” 此话一出,众人俱是大惊。 然而他们震惊的原因,却不是这刺客不肯放人,而是因为这道拒绝的声音,根本不是来自这刺客! 而是…… 众人猛地回头,下意识的往身后看去。 却只见温泉山庄的大门口,那股扑不灭的大火不知何时已经被灭了! 弥漫的烟雾中,帝王携着清妃和元统领从外面缓缓的走进来。 而刚才说话的人,正是清妃! 众人又是一惊。 太后脸色大变,“你……” “我什么?” 夏清浅似笑非笑的接话,“我怎么没有回宫,还是怎么没有被你派来的刺客杀死?” 太后眸色一震, 本能的反驳,“哀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从看到夏清浅出现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事情不好。 就像她心知肚明,温泉山庄的这些刺客一定是皇帝和这个小贱人派来的,这个小贱人必然也清楚,他们回宫路上的刺客是她派去的。 万一暴露了蓝鸦……不,不行! 太后眼神一狠,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先把责任推到这小贱人的身上去! 她立刻道:“清妃,刚才摄政王让刺客放开哀家,你为什么说不行——莫非这刺客就是你派来的?还有温泉山庄周围的大火,刚才无论如何也扑不灭,为什么你一来就能灭了它,莫非这火就是你放的?” 接连几句质问,让众人面面相觑。 “我好像想起来了,这扑不灭的火我在八贤王府见过一次,当时那黑凤凰喷出的火也是扑不灭的!” “不错,那黑凤凰还会说人话,还说清妃娘娘拥有凤凰真血,所以很听她的话!” “难道今日这火,真的与清妃有关?” “一定是这样!否则的话,她明明一大早就和皇上回宫了,为什么现在又会出现在这里?” “……” 经过除夕那晚的事,众人心里的感激还未消散,所以也不太愿意怀疑清妃。 可是现在,这场大火如此古怪蹊跷,根本说不通啊 ! 太后见众人纷纷露出怀疑的眼神,心里镇定了几分,厉声道:“听闻西北赈.灾之事又出了新的变故,清妃的父亲夏振国办事不利,可是大伙儿念着你除夕那晚的功劳,都没有拆穿此事,任由皇上带你回宫。可你非但不知感恩,还故意放下大火又派来刺客,将所有人置于险境,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母后。” 却在此时,从进门开始就没有吭声的帝王低低开腔,“是谁跟您说,西北之事又出了新的变故?” 波澜不惊的嗓音落下,众人神情又是一变。 太后瞳孔骤然一缩。 对了,昨天晚上,帝王要回宫的消息一经传出,所有人都想知道理由,可是皇帝什么都没有说。 唯一的一条消息——赈.灾变故,还是从裴盛的嘴里漏出来的! 可裴盛对皇帝这么忠心耿耿,又怎么可能背着皇帝,把这种事告诉朝臣? 所以或许……这根本就是皇帝授意的?! 想到这一点,太后整个人都僵了一下。 如果是这样,那皇帝今日回宫的理由便也不存在了——那这整件事情,岂非都是一场计?! “看来,太后娘娘已经想明白了。” 夏清浅似笑非笑的声音再次响起,“是,这火确实是我放的,这刺客也确实是我派来的,可是……” 第二百六十三章 好一句问心无愧!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四周便是一片哗然! 原本在帝王说完赈.灾并无变故之后,他们还以为清妃或许也能解释清楚,和在场的大火刺客无关! 可是没想到,她却自己承认了! 众人震惊的同时,又纷纷愤怒的盯着她。 “果然是你!”太后见缝插针的怒斥道,“夏清浅,你实在太歹毒了!在场的皇室宗亲和朝廷重臣都与你无冤无仇,你竟然做出这种事?” “太后娘娘急什么?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夏清浅敛去笑意,冷冷的道,“是,我是做了这些事,可我并未将在场所有人置于险境——他们现在都还毫发无伤的站在这里,不是吗?” “你还敢狡辩?”太后厉声讽刺,“难道他们毫发无伤,就能抵消你犯下的罪孽吗?” “不能。”没等众人审判,夏清浅自己却率先否定。 太后脸色微变。 夏清浅忽然转身面向众人,缓缓的弯下身子,鞠躬道:“抱歉诸位,这件事确实是我做得不够妥当,但我也是迫不得已——明月郡主的死另有隐情,可惜我没有证据可以证明那一切阴谋,只能设计了这样一场局,让证据自动浮出水面——害诸位提心 吊胆这么久,都是我的错,事后我愿意接受处罚。” 虽然没有人员伤亡,但她确实让这些人担惊受怕了。 可若是无法拆穿背后的阴谋,后果将不堪设想。 所以,只能如此。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有人茫然的询问出声。 “是啊,杀害明月郡主的人不是瑞亲王妃吗,她自己都亲口承认了,还有什么隐情?” “而且清妃娘娘刚才说的话怕是有点问题——咱们这些人确实毫发无伤,可是太后娘娘的脖子却被划出了血,若这刺客当真是您的人,为什么您现在还不让他放开太后娘娘?” “就算您和太后有过节,也不能这么公报私仇吧?” “……” 众人满腹疑问。 瑞亲王更是双目圆瞪,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而这其中,还有太后端王党趁机带风向,指责她对太后的不敬。 夏清浅蓦地笑了出来,冷冷盯着那几个人,“公报私仇?”她笑意不达眼底,“若是误伤其他人,我必歉疚异常,可现在这人是太后,我便不会有丝毫的内疚和懊恼,而且——我也绝对不会放人!” 或许是她的语气太过强势,众人闻言皆是大惊。 没想到,她会这 么公然与太后敌对! 简直反了她了! 有人怒斥,“清妃,太后不管怎么样也是你的长辈,是这后宫之主,你怎么能对她如此狂妄不敬!” 夏清浅眯起眼睛,“没有搞清楚事实真相之前,我劝阁下还是不要随便开口得好。” 对方大怒,“你……你倒是说说,所谓的事实真相是什么!” 夏清浅眼底寒光乍现,一字一顿的道:“自然是这件事的幕后主使,罪无可恕。” 众人面面相觑。 虽然她没有直说,可是这话,却似乎是在暗指那幕后主使就是……太后?! 想到这一层,众人又是一惊。 狐疑的目光纷纷看向太后,太后猛地一震,“清妃这是何意?误伤哀家不够,还想污蔑哀家不成?” “污蔑?”夏清浅冷冷扯唇,“太后娘娘,我可还什么都没说呢,您心虚什么?” “放肆!”太后板着脸沉声厉喝,“你刚才的言下之意,分明就是暗指哀家乃明月之死的幕后主使——你真当旁人都是傻子,听不出来吗?” “哦,原来您不是傻子啊。”她凉凉的道。 “你……” “确实,我就是那个意思。”夏清浅骤然敛去笑意,冷声道,“幕 后主使就是您,太后娘娘!” 即便众人都已经猜到她的意思,可是此刻听她亲口说出这句话,还是不由为之一震。 如此直言不讳的指认,而且指认对象还是太后! 清妃一定是有了确凿的证据,才敢这么大胆吧? 太后瞳孔一缩,“你胡言乱语什么东西?哀家与明月无冤无仇,好端端的杀她做什么?” 夏清浅嘲讽的道:“无冤无仇是不假,但是——杀人动机可不只有仇恨,还有利益冲突。太后娘娘心狠手辣,只要是对您有益的事情,杀一个郡主又算得了什么?” 太后又是一震。 这小贱人竟然会提到利益,莫不是真的知道蓝鸦的存在? 可是,怎么可能呢——蓝鸦的培养进行得如此隐秘,这小贱人只是见到了明月的死,就算怀疑到她头上,又怎么可能知道她是为了利益才杀明月的? 她本能的摇了摇头,正要反驳,却听萧寻挑眉询问,“什么利益?” 太后眼皮一跳,蓦地沉下声音,“这很明显就是清妃随口扯出的谎言,摄政王连这种鬼话都信?” 萧寻似笑非笑,“太后娘娘急什么,本王这不是为了问清楚情况,好替您洗刷冤屈吗? ” 太后当然不会相信他。 这个萧寻,虽然不是皇权党,但也绝对不会站在她这边! “不必了。”她没好气的道,“哀家行得正坐得端,问心无愧!” “好一句问心无愧!”夏清浅忍不住笑了出来,“太后娘娘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是令人叹服。” 她说完便径直转向了萧寻,严肃的道:“摄政王不是想知道那利益是什么吗?” “很简单,就是刚才在形势危急之下,突然冲出来救人的第二批黑衣人。”她指着蓝鸦,眼底寒意更浓,“也就是……太后娘娘口中所谓的暗卫!” 她神色冰冷到了极点,“所谓的”这三个字还被她刻意咬重了。 太后脸色倏地一白。 完了——她脑子里猝不及防的冒出这两个字。 这个小贱人,好像真的知道了什么。 萧寻眼神微变,“莫非……这不是暗卫?” 暗卫? 夏清浅心底冷笑,真要说起来,这批人听命于太后又见不得光,说是“暗卫”也不为过。 她不答反问,“当年先皇将最厉害的金羽卫赠与太皇太后,而太后手里的只是普通暗卫。可是摄政王方才应该也见识到了,这些所谓的暗卫武功如何?” 第二百六十四章 简直可以被扣上“谋逆”的罪名了! 很强。 所有人心里,不约而同的浮现出这个答案。 尤其是刚才参与打斗的人,更是深有体会——如果不是及时挟持太后,或许他们都会被一刀毙命。 萧寻眸色沉了几分,即便他只看了一眼,也能从这些人身上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杀气和死气。 这都不是普通暗卫能拥有的东西。 所以难道,这些暗卫真有蹊跷? 就连萧墨寒听了他这话,眼神也微微变了一下。 昨晚发生的事情太多,尤其是出了沈琼衣的事,他们的关系进入了诡异的僵持中,所以即便是他,对她的计划并非全盘了解。 可是现在听到她这句话,他却忽然想起她最初要详细调查明月之事的时候,说过的一句话。 【这是一种操控术,既能提高被控制者的功力、又能混乱神志,不用担心被控制者泄密。但是这种操控术真正施法的时候很难,所以平时很少见——即便出现,一般也是用于培养大型的杀手组织,怎么会出现在明月郡主一个小姑娘的身上?】 难道,这些暗卫中的就是和明月一样的操控术? 这个念头甫一冒出来,就听太后沉声道,“皇帝!你就任由清妃这么信口雌黄吗?” “就算哀家的暗卫武功高强,那又 怎么样?既然当年先皇可以训练出金羽卫,难道哀家就不能训练出像金羽卫一般的暗卫吗?仅凭这一点,清妃就想诬陷哀家害死明月不成?” “是啊皇上。”太后身边的淑妃也道,“不管是金羽卫还是其他暗卫,都是人训练出来的。既然已经有过前人的经验,那太后娘娘如法炮制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如果说,众人刚才听了清妃的话,都不禁开始怀疑太后。 那么此刻被淑妃这么一带风向,忽然又觉得,这种解释好像也没错。 仅凭几个暗卫,怎么就能确定太后杀了明月郡主呢? 熟料帝王冷嗤一声,“正常的训练当然可以,只是母后的训练方式,未免太让人胆寒了吧?” 胆寒? 淑妃狐疑的看了太后一眼。 皇上不会无缘无故用这种词,哪怕是没日没夜的训练,对于习武之人来说也是正常的。 所以……姨母到底是用了什么方式,去训练这批暗卫? 太后对上她的目光,脸色一沉,“皇帝是不是听清妃说了什么,所以先入为主的判定了哀家有罪?” “太后娘娘这可冤枉我了。”夏清浅凉凉的道,“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她并没有撒谎。 从昨晚到现在,所有的计划进行得本 就紧急,又半路杀出个沈琼衣,所以她确实什么都没有跟萧墨寒说,只告诉他此事与太后有关而已。 没想到,他竟然会从她几日前说过的一句话,联想到这些暗卫的训练方式有问题。 “不过我说不说,都无法掩盖这些暗卫身上被种了巫蛊之术的事实。” 她的声音愈发冰冷,一字一顿的道:“这种术法不但可以操控人的意志,让他们对施术之人忠心不二,还能让他们的武功迅速提升几十上百倍,爆发出无穷无尽的潜力。” “所以这些所谓暗卫的武功,才能高得这么离谱。” 最后一句话落,四周又是一片哗然! 巫蛊之术,操控! 前朝的时候,不少大户人家都会给家丁喂一些药,让他们的武功有所提升。 但人的体能是有极限的,短时间内过度的消耗对人的身体有绝对的害处,所以先皇明令禁止过这种培育家丁的方式——即便后来还是会有人这么做,那也是私底下偷偷的小范围进行,而且那些药物也只能让人的极限提升几倍而已。 哪里像太后这些暗卫,武功出神入化,而且数量还如此之多! 她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哪怕地位再高,她也只是一个后宫的妇道人家——这种足以 威胁帝王的存在,怎么能握在她手里? 一时间,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即便是端王党,此刻也不敢帮着她说话。 毕竟,如果真像清妃说的那样,那太后这种行为简直可以被扣上“谋逆”的罪名了! “你胡说什么!”太后察觉到众人的眼神,尖声呵斥。 可越是尖锐的声音,就越是昭示着她此刻内心的不平静。 虽然她刚才就隐隐感觉到了,夏清浅对此事的了解程度远比她以为的更深,可是,感觉到和亲耳听到结果,还是完全不一样的。 中蛊——这小贱人竟然连这个都知道! 如果不是此事绝无可能泄露,她简直要怀疑这小贱人在她身边安插了人! 她呼吸急促,“从刚才开始,所有的话都只是你的一面之词,你有什么证据说哀家给他们下了巫蛊之术?” 证据? 夏清浅冷冷勾唇,“很简单——白霜,把东西拿上来!” “是!” 人群外围,白霜高声应道。 众人下意识的让出一条路来,只见白霜捧着一堆东西,风风火火的冲到清妃面前。 “太后娘娘,您不是想要证据吗?”夏清浅扭头看向太后,“只要现在挑一个您所谓的暗卫过来,让他站在我面前不准动,我便可 以把证据交到您的面前!” 不……不可能! 太后眼神变了好几变。 虽然这小贱人说得没错,蓝鸦确实都是被巫蛊之术控制的,可是这种巫蛊之术不似萧明月死的那天中的蛊,体内会有黑甲虫的存在,让秦凤溪在大殿上辩无可辩。 现在这术法无形无色,更没有蛊虫,这小贱人怎么可能发现? 莫不是想诈她? 如果她不答应,反而着了这小贱人的道! 太后迟疑了许久,周围已经有窃窃私语的声音响起。 脖子上的力道似乎又重了几分,太后吃痛,狠狠瞪了握剑的人一眼,“可以,哀家答应你!不过你是不是也该拿出点诚意,在证据确凿之前,让你的刺客离哀家远一点?” 夏清浅摇了摇头,“不伤您可以,远一点不行。” 她可以对付太后的暗卫,不代表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可以。 万一太后狗急跳墙,让这些暗卫肆意砍杀,那这里怕是要血流成河。 所以太后的命,必须握在她的手里,用来牵制那些暗卫! “你……”太后大怒。 夏清浅却不再理她,接过白霜手里的东西,在地上迅速的摆弄起来。 最后形成的画面,却让所有人瞪大了眼睛。 “这……这是……”有人低呼出声。 第二百六十五章 试……试验品? 桃枝、黄符、朱砂…… 桃枝做成五边形,环绕在那个暗卫的四周,形成了一个五边形。还有朱砂涂在黄纸上,写着一个困字,同样做五份,分别放在五边形的外围。 这不是明月郡主中邪那天,清妃让白霜摆出的阵法吗?! 众人眼睛瞪得更大。 夏清浅闭上眼睛,默念着咒语,只见这桃枝制成的五边形周围光芒大盛! 阵法内的暗卫忽然开始尖叫,面部扭曲,似乎痛苦到极致,身上甚至隐隐有黑气逸出! 忽然,他噗的一口喷出血来! 黑气这才彻底消散! 这所有的画面,竟都和明月郡主那天的情况一模一样! “清……清妃!”瑞亲王颤抖出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会和明月一样?为什么?” “因为郡主那天失控殴打王妃,也是和这些暗卫一样中了巫蛊之术——哪怕不会武功如她,也能爆发出无穷的潜力。只不过……她的情况比较特殊,才会那般不受控制。” “什么特殊情况,到底怎么回事啊!”瑞亲王已经急得眼眶通红。 “瑞亲王,你别听她胡说八道!”太后的声音比他更急,“清妃会术法的事人尽皆知,说不定是她是故意弄 出这么一个阵法,又故意让哀家的暗卫身上冒出黑气,设计出和明月一样的情况,但这一切都只是假象,区区黑气又能说明什么问题?” 瑞亲王微微一震,嘴唇动了动,神色忽然变得有些茫然。 明月的死已经让他万分痛苦,此刻太后和清妃各执一言,他已经什么也无法分辨了。 到底谁才是那个说谎的人? “区区黑气?”夏清浅不怒反笑,“太后娘娘说得对,仅凭这黑气确实不能说明什么,不过……若是改变的不只是这团黑气呢?” 话音刚落,她便扭头看向萧寻,“摄政王武功高强,也是此处立场最为公允的人,不如就由摄政王来试试,现在这暗卫的武功如何?” 本来这种事不该交给摄政王,随便使唤一个侍卫就是。 只不过,在场武功高强的人要么就是萧墨寒的御林军,要么就是太后的暗卫,互相之间都信不过。 而萧寻的立场虽然诡异,但应该是这两方最信得过的人了。 所以由他出面,最为合适。 “承蒙清妃娘娘信任,那本王便不推辞了。”萧寻颔首示意了一下。 抬头时,眼神骤然变得凌厉无比,飞身而出,一掌朝着阵法中的暗卫打 去! “啊……” 暗卫的胸口被击中,连连倒退了好几步,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萧寻眼神忽地变了变,“不可能,这不是他刚才的水平!” 高手之间,哪怕只凭借气息也能感知到对方的武功究竟有多高。 刚才这些暗卫一进温泉山庄,就把前一批的刺客打得落花流水——虽然他当时没有出手,却也从那骇人的死气中觉察到了他们的厉害——可以说,这些人的武功不在他之下! 现在又怎么可能被他一掌打飞,口吐鲜血? “对,这不是他刚才的水平。”夏清浅冷静的道,“因为随着那团黑气一同消失的,还有他的爆发力——此刻他身上的巫蛊之术已经被我解开,武功自然也恢复到了他原本该有的样子!” 说到这里,她忽然看了太后一眼。 太后脸色大变。 夏清浅看着她慌乱的神情,眼底闪过一丝锐光,“太后娘娘刚才那么自信,觉得我找不到这些暗卫的破绽,是因为明月郡主死的那天,身上被发现了黑甲虫,是吗?” 那种伤人的蛊毒有形,必须要在体内先种入蛊虫,才能致人死亡。 而此刻这种操控术却无味无形,找不到任何破绽,所以太后 大概以为,她绝对发现不了破绽。 “可惜您忘了,找证据未必要从起因入手,也可以从结果入手——不只是明月郡主体内的黑甲虫可以说明她中了蛊,现在这暗卫消失的武功也可以说明,他是因为外界控制才会拥有不属于他的能力。” “不……”太后慌乱的摇头,“是你,一定是你捣的鬼!你居心不良,故意派了这么多刺客来诱哀家入局,现在又怎么能保证这暗卫的武功消失不是出自你的手笔?” “我可没有这么大本事,能让人的武功在瞬息之间消失。”夏清浅知道太后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是,所以也不准备和她争辩,直接转身对着众人道,“若是在场的有谁不信,也可以回京之后请其他的术士来看看,这些暗卫身上的巫蛊之术解除之后,会是什么样子。” 她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分明就是无惧于任何检验。 比起太后惊慌失措、一看就是心虚至极的样子,她这娓娓道来的镇定模样,自然更能被人信任。 太后信条大乱。 她不敢相信,自己明明占了绝对优势,为什么会落到这种孤立无援的境地? 她闭上眼,狠狠吸了口气,“好,哀家争不过你 ,不与你争,就当你说的是真的——就算哀家真的对自己的暗卫用了什么手段,可这一切和明月又有什么关系?你别想利用瑞亲王的爱女之情,栽赃陷害哀家!” 栽赃陷害? 夏清浅笑了,“太后娘娘哪里来的脸,说出这种厚颜无耻的话?” 她眼底一片冰冷,“这两件事情看似是毫无关联,可我刚才就说了,明月郡主的死,都是出于太后娘娘您的利益考量——为什么这么巧,她会和您的暗卫中了一模一样的巫蛊之术,在场的其他人不知道,可您心里也当真没点数么?” “为什么?”瑞亲王忍无可忍的喝道,“清妃,就当是本王求你,你快说太后到底做了什么!” “明月郡主她……” 夏清浅迟疑了片刻,微微蹙眉,神色复杂的看着瑞亲王。 虽然她觉得这个父亲当得不那么尽责,可是此刻,想到那一切的真相,还是不由的有些唏嘘。 许久,夏清浅才闭眼道:“她是这一场巨大阴谋的牺牲品,是……太后娘娘的试验品。” 试……试验品? 四周所有的声音都在刹那间寂静下来,就连风声也停止了喧嚣。 瑞亲王脸色煞白,茫然的张嘴,“什么意思?” 第二百六十六章 全部真相! 什么意思,他当真不明白吗? 或许,只是不愿意相信吧? 夏清浅垂下眼帘,声音冰冷的道:“这巫蛊之术虽有前人经验,但到底怎么做才能将一切发挥到极致,还是个未知数。所以在批量生产之前,自然需要无数个试验品。” “太后娘娘当时应该是发现,仇恨的情绪可以放大这种操控术的力量,让被控者的武功更高吧?所以十八年前,她专门找上了瑞亲王府——或许还有其他的,但如今被翻出来的也只有瑞亲王府而已。” “瑞亲王妃——也就是当时的秦凤溪秦小姐,刚刚利用太皇太后的权势嫁给心爱的瑞亲王,而瑞亲王又刚好另有所爱,所爱之人还恰好与瑞亲王妃同时怀有了身孕。这一切都是这么巧合,所以太后娘娘专门设计了一场局,让瑞亲王妃误以为自己的孩子在生产时死去了,甚至给她下药,让她从此不能再怀孕,于是瑞亲王妃便彻底恨上了情敌和情敌的女儿。” “她让自己身边的嬷嬷偷偷将情敌的女儿抱来,让所有人都以为明月郡主是她的女儿,实际上却在背地里对郡主非打即骂,直到郡主偶然一次听到了瑞亲王妃与嬷嬷的谈话,这 才知道自己竟不是王妃的女儿,也才知道王妃为什么长久以来对她这么恶毒——而从那以后,她便也恨上了瑞亲王妃。” 这些事,众人大多已经知道。 除了这其中还有太后的参与——原来瑞亲王妃对郡主的恨意,还有这么一层原因。 可是,太后为什么要这么做? 还有…… 瑞亲王皱眉道:“这些事,和明月的死有关系吗?” “就是!”太后恶狠狠的道,“十八年前的事和明月的死八竿子都打不着,你扯谎也要有个限度!” “怎么没有关系?”夏清浅讥诮冷笑,“明月郡主死的时候,是我将这所谓的真相告知中人。可是当时我还不知道,原来在这样恶意满满的真相背后,还有一场更荒诞的终极真相——其实,瑞亲王妃的孩子根本没有死,明月郡主——就是她的亲生女儿。” 说到最后,她的嗓音已经冰冷的绷成了一根弦。 众人不约而同的瞪大眼睛,倒抽一口凉气。 这……怎么可能呢?! 瑞亲王妃和明月郡主,如此深仇大恨之下,竟然是亲生母女?! 如果这就是真相,那何止是荒诞,简直惊煞四方啊! 瑞亲王难以置信的瞪着她,激动 的浑身发抖,“你胡说什么,你在胡说什么?” 夏清浅觉得,他已经快疯了。 就像得知真相的秦凤溪,也要疯了一样。 明明是亲生骨肉,却自相残杀…… “我没有胡说,这一切都是太后的阴谋。”她冷声道,“当时瑞亲王妃的嬷嬷背叛了她,投靠太后,编造了一场弥天大谎,让王妃和郡主母女反目,让明月郡主产生刻意的恨意,甚至从此心甘情愿的听从太后的命令,只为报复王妃——而在那之后,太后娘娘便可动手进行她的秘密试验。” “明月郡主的恨,便是巫蛊之术最好的催化剂。那天郡主发作的时候大家也看到了,她一个没有武功的人,却无数倍的提升了她的力量。但是另一方面,她又和这些暗卫不同——这些暗卫是在试验成功之后投入生产的物品,而明月郡主却只是个不断经历试验的对象,既然是试验,就会有失败和意外——那天她突然爆发,在众目睽睽之下对瑞亲王妃动手,就是一场意外。” “就连太后自己,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场意外,还被这么多人撞见。她生怕人知道她更多的秘密,便直接将郡主杀了灭口,还借着她们母女的 仇恨,把这一切栽赃到瑞亲王妃的头上。” “这,就是郡主之死的全部真相!” 一切,都是为了权力。 为了创造一批能力强大的死士,太后娘娘可以利用一切可利用的因素,绝情又恶毒。而当事情败露的时候,她又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杀掉知情的当事人。 至于郡主的死、秦凤溪的恨、瑞亲王的痛……这些东西她根本不放在眼里! 四周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脸上都是惊骇的表情。 萧墨寒神色复杂的拧着眉。 太后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着,本能的看向身旁的萍姑想,寻求帮助。 只是萍姑却低着头,始终没有看她。 瑞亲王失神的喃喃,“是太后……不是秦凤溪杀了明月?” 夏清浅摇了摇头,“不能这么说,因为瑞亲王妃确实也想动手。明月郡主体内的黑甲虫,就是她下的蛊——即便当晚郡主没有被割了大动脉,后面也会因为黑甲虫的侵蚀而死亡。” 只是秦凤溪太过愚蠢,被太后利用了也不知道,始终活在旁人的算计中。 “那到底是谁割了明月的脖子?”瑞亲王急声道,“是这些暗卫动的手?” “怎么可能!”太后得不到萍姑 的帮助,只好自己急声辩解道,“当时大殿上这么多人,就算他们武功再高,也不可能在瞬息之间灭掉烛火又割破明月的脖子,再旁若无人的离开大殿。” 说到这里,她狠狠剜了夏清浅一眼,“清妃倒是自己去试试,能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完成这一切!” “呵。” 夏清浅喉咙里蓦地溢出一声冷笑,冰凉又讽刺。 “何必这么麻烦?”她眯着眼睛,“蜡烛上浇了特定的药水,当烛芯烧到那个地方的时候,自然就会灭掉。而明月郡主本就受你控制,她自己往脖子上划一刀是多难的事儿?” 当时的情况,看起来十分复杂——就像太后说的,就算武功再高,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到这一切。 而人总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当这一点想不通的时候,便会从另一方面入手——比如,明月郡主体内的黑甲虫。 所以当黑甲虫指向秦凤溪的时候,她便自动把刀伤也归入秦凤溪的行为中。 幸好,后来她还是觉得不妥,重新检查了尸体,又审问了秦凤溪。 这才发现,原来是她把事情想得复杂了! 其实根本就没有第二个人,一切都是明月郡主自己做的! 第二百六十七章 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自己划了一刀?”瑞亲王瞳孔骤缩,“你是说,明月是自杀?” 太后原本脸色已经开始发白,在听到他这句话的时候却登时一亮,“不错。明月那一刀是不是自己划的还未可知,即便真如清妃所说,一切都是明月自己所为,那与哀家有什么关系?” 夏清浅额角突突的跳了两下。 这个瑞亲王,真是猪队友! 她说的分明就是受太后控制,他竟然能给她扯出个自杀?! 夏清浅无语道:“那一刀就是郡主自己划的,这一点毋庸置疑——我在检查尸体的时候,在她喉咙里发现了一片极小的刀片,凶手不可能做出“喂刀片”这种毫无意义的事,也没有时间这么做。只有郡主自己割破动脉以后,为了陷害王妃,吞下刀片为免让人发现凶器,这一切才解释得通。” “至于和太后娘娘的关系……” 她的话说到这里,忽然停顿了一下,视线瞥向人群中的一道身影。 刚要继续,身旁却猝不及防的窜出一道声音,“自然是和太后娘娘有关系的!” 夏清浅眼神微变。 萧墨寒蹙眉朝那声源处看了过去。 其他人也俱是一惊,因为开口的人,是一个他们完全没想到的对象——太后的贴身女官,沈琼 衣! 太后瞪大眼睛,“琼衣……” 沈琼衣眸色一闪,垂下眼帘避开了她的视线,“奴婢自知深受太后娘娘恩典,不该背叛您,可现在人证物证俱在,您再狡辩也是徒劳,不如就承认了这一切,申请减刑吧?” “琼衣,你在说什么!”太后又惊又怒。 “皇上,清妃娘娘,太后身边的这个人就是证据!”沈琼衣忽然扬手,冷冷的指向萍姑。 “沈琼衣!”太后气得差点没晕过去。 她早就知道此女不简单,可是没想到,竟会在这个时候背叛她! 萍姑脸色大变,下意识的向往躲去。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沈琼衣却大步上前,一把揭下她脸上的面皮,露出一张截然不同的脸! “啊……”萍姑尖叫着别开脸,不想让众人看到她的样子。 可是,还是太迟了。 瑞亲王惊呼出声,“萍姑……真的是你?” 萧墨寒眯起眼睛,问出了众人心里的疑问,“瑞亲王认识此人?” “回皇上,这便是秦凤溪身边的嬷嬷啊!”瑞亲王的声音在颤抖。 夏清浅眸光微微一凝。 她一直觉得沈姑娘忍辱负重,又聪慧过人,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刚才她看向人群的时候,就是想拉出 萍姑——瑞亲王妃身边的嬷嬷易容之后站在太后身边,这本身就是一种证据,就像那些暗卫的存在本身也是铁证一样的道理。 可是没想到,沈琼衣竟然会快她一步。 此举是不是为了抢风头先另说,但是从今往后,沈琼衣便不再是太后的贴身女官,而是一个关键时候检举揭发的“好人”! 这样一来,沈姑娘就能名正言顺的站在帝王身侧了。 夏清浅微微扯开唇角,唇畔蓄着若有似无的嘲讽。 萧墨寒一转头,恰好看到她嘴角这抹弧度,眉心倏地就紧拧起来。 “不错,这便是清妃娘娘刚才所说的,背叛了瑞亲王妃的嬷嬷——萍姑。”沈琼衣接话道,“王妃出事之后,萍姑便从瑞亲王的院子里逃出来,一直易容待在太后娘娘身边。刚才温泉山庄着火的时候,也是她给太后出的主意,让太后的暗卫赶来支援。” 她这话,直接封死了太后的退路! 太后本来还能说不知道萍姑是易容的,可是现在,连“暗卫”都知道的人,怎么可能与她不熟? 所以她已经无法辩驳,萍姑就是她的人! 也就是说,夏清浅刚才叙述的一切,都被这辅证弄了板上钉钉的事实! 太后目眦欲裂的盯着她,大吼道 :“沈琼衣,哀家待你不薄,你竟敢如此背叛哀家!” 沈琼衣垂下眼帘,“奴婢该死,可奴婢也是为了您好。若是拒不认罪,您的处罚一定会更严重的。” 处罚? “哈……哈哈哈哈……” 太后癫狂的笑了起来,事到如今,她还能有什么处罚? 就算明月的死和她无关,单单用巫蛊之术培育暗卫的事,也够她身败名裂的! 更遑论现在,萍姑和她有牵扯,那分明就是坐实了夏清浅刚才说的所有话! “贱婢!”她噗的喷出一口血来,脸色煞白,嘴角却染着鲜红的血光,显得阴森又恐怖。 “沈琼衣,你不得好死!” 沈琼衣脸色一白。 夏清浅蓦地冷笑,“在其他人不得好死之前,先不得好死的怕是您自己吧,太后娘娘?” 不是她要帮沈琼衣说话,不过太后这幅临死还要拖个垫背的样子,实在让人没眼看。 “您要的所有证据——包括您的暗卫所中巫蛊之术,包括您勾结萍姑调包皇室血脉,甚至是设计杀害瑞亲王的女儿明月郡主,这一切证据都已经确凿的摆在您的面前,您还有什么话说?” 她还能有什么话说? 太后狂笑不止,脸上却是从未有过的颓然与失神。 “真没想到, 这一切竟然是出自太后的手笔!” “瑞亲王妃真是可怜又可恨啊,明明亲生女儿就在身边,却不断的折磨她,甚至差点害死她……” “明月郡主难道就不可怜吗,这么多年被虐待长大,还心甘情愿成为仇人的棋子。” “说到底,都要怪太后的狼子野心,如果不是她丧心病狂培育这批暗卫,根本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不错,她一个后宫妇人要这么多厉害的暗卫做什么,分明就是居心叵测,想要谋朝篡位啊!” “请皇上万万不可饶恕她!” “……” 四周愤怒指责的声音不断钻入她的耳膜,太后的笑声愈发癫狂,笑得眼泪都掉了下来。 她甚至忘了脖颈中还横着一把剑,在她这么乱动的时候,脖子又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淋漓,可她就像是感觉不到疼痛的一般。 “墙倒众人推啊……”她不断的念着这句话。 “杀人偿命。”萧墨寒冷冷的开腔,“如果只是用非常手段培育暗卫,朕或许还能念在这么多年母子之情的份上,饶母后一命。可是明月郡主一死,此事便已不再是朕一个人可以做决定的了。” 他锐利的目光朝着瑞亲王看去,“瑞亲王打算如何处置这个杀害你女儿的凶手?” 第二百六十八章 这一环扣一环,实乃精彩绝伦! 没等瑞亲王开口,太后却骤然厉喝,“伪君子!”她停下笑声,目光冰冷的像是要刺穿他,“都已经到这个份上了,你还有什么好装的?” 饶她一命? 不,他只是不想背负骂名,所以把这个处置她的机会推给瑞亲王而已,真当她看不出来吗? 夏清浅微不可觉的皱了下眉。 她知道太后在想什么。 可是,她也知道萧墨寒不可能在意那点小小的名声。 他是为了……他的母妃吧? 虽然密室的图纸已经拿到了,可毕竟他的母妃还没有救出来,所以他仍是不会跟太后彻底的撕破脸。 “你还敢辱骂皇上!”瑞亲王红着眼眶痛斥道,“如果不是皇上对你宽容仁慈,早在你盗取西北赈.灾粮草的时候,就该把你这恶妇杀了!那我的明月或许也不会死!” 最毒妇人心,他短短几日就见识了好几次。 原以为秦凤溪已经是其中之最,没想到跟这个心机深沉的太后比起来,根本是小巫见大巫! “本王今日一定要杀了你,为民除害,以免更多人死在你的手里!”他恶狠狠的扑了上去,就像明月死的时候对付秦凤溪那样,此刻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等等!”夏清浅急忙上前制止了他,“王爷不可。太后毕竟是太后,就算要判处她的死罪也要先将案卷交给宗人府,不能由你亲自动手。” “清妃!”瑞亲王本该是对她十分感激的,可是此刻闻言却忍不住愤怒的瞪她,“本王感念你替明月找出真相,不想与你争执,可你本不是如此迂腐的人,现在这是怎么回 事!你可知道多留这毒妇一天,都是多一分的不稳定因素——万一回京的路伤让她跑了怎么办!” 不只是他,周围的其他人也开始窃窃私语,颇有微词。 特殊时候用特殊的办法,清妃自己的行事作风也是胆大妄为,甚至不惜用大火和刺客引出太后的阴谋,现在怎么又突然拘泥起这么点小规矩了? 众人看她的眼神都有些不满。 夏清浅皱了下眉,刚要开口,却听身旁的男人沉声道:“清妃说得没错,瑞亲王的意思朕明白了,回京之后朕便会做出妥善的处理,今日就先把太后关押起来吧。” 顿了顿,“元修,将太后和萍姑带到秦凤溪的关押处。” “是!” 太后脸色诡异的变化了一下,朝蓝鸦使了个眼色,才被元修亲自押着离开。 蓝鸦收到示意,立刻离开。 瑞亲王还有些不甘心的想说什么,却被帝王冷冷扫了一眼,“朕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刚才当着太后的面朕也不能多说什么,可是瑞亲王怎么不想想,太后一死,她的暗卫必定不顾一切的反扑。到时候或许只有少数几个武功高强的人能从他们手中逃脱,其他人唯有一死!” 他没好气的道:“清妃可是为了你们好,你们不知感恩也就罢了,还敢这般指责她?”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又是一变。 夏清浅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她还以为,他会觉得她是为了他的母妃呢,没想到这男人还挺了解她的。 太后现在是被人拿刀抵着脖子,所以才会这么老实,或许还打着回京路上能够劫狱之类的算盘 。 可若真的当场杀了太后,太后狗急跳墙,让暗卫动手屠杀,那她一个人根本没法应付这么多暗卫。 到时候,必定有无数人伤亡。 所以,只能暂且将太后关押起来,在保证所有人安全的情况下,回京之后再行处置。 “多谢清妃娘娘。” 在一片寂静中,萧寻忽然低笑着开口,还上前作了一揖。 被他这么一来,其他人也都有些不好意思。 尤其是瑞亲王,讪讪的涨红了脸,低头往后退了一步。 “都是小事,不必放在心上。”夏清浅淡淡的朝他颔首示意了一下。 “娘娘海量,不过本王还有一个疑问……”他探究的看着她,“皇上今早回宫时带走了大约三分之一的御林军,剩下的三分之二则留在温泉山庄。那么娘娘派来的这些刺客又是从何而来?” “……” 夏清浅没想到他竟然能注意到这一层。 她弯了弯唇,“若是当真如摄政王所说,那自然没有多余的人可以伪装成刺客,可若是御林军的总人数本来就不是众人以为的那样呢?” “打个比方,御林军本来有三百人,那皇上带走了一百,便还剩两百留在山庄。可到底是不是三百御林军,你们并没有仔细数过——若是本来有四百御林军,皇上带走了一百,山庄内还有两百人保护诸位,这样一来,就还剩下一百个谁也不知道的御林军存在,而他们——便可以化身为刺客。” 换言之,就是利用了信息差。 谁也不会去数御林军的具体数量,所以人数上略有变动,谁也不会知道。 事实上, 他们今早带走的御林军并不到三分之一,为了让山庄内的刺客看起来更逼真,不让人察觉到不对,大多数的御林军都留在了温泉山庄,分成一股“保护者”和一股“刺客”。 而这双方的打斗也并非真打,而是在拖延时间,直到太后忍不住放出信号弹,找来自己的暗卫! 然后,他们再在暗卫靠近太后之前,率先挟持太后,防止这些人滥杀无辜! “原来如此。”萧寻颇有些兴味的看着她,“不过娘娘又是怎么知道,太后的暗卫一定会出现——若是他们来不及赶来,那你不是白忙活一场?” “摄政王以为,皇上为什么要回宫?”夏清浅笑了,“皇上不都说了,西北并无大事吗?” 突然回宫,本就是为了引出太后的暗卫。 萧寻眼神微变,一下子想到了关键之处,“这些暗卫,原本是太后派来刺杀皇上的?” 夏清浅嘲弄的道:“是啊,就埋伏在外围的林子里。所以太后出事时,他们才能这么及时赶到。” 这些暗卫,是为了刺杀萧墨寒,也刺杀她。 因为她临走之前故意去见了太后,说了那些似是而非的话,还故意往萍姑躲藏的屏风后看了一眼,让太后知道她已经发现了什么,便忍不住出手对付她。 太后有这么厉害的暗卫,而她和萧墨寒身边只有这么点人,此时不下手,更待何时? 对于太后来说,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可是……”萧寻蹙眉,“皇上身边的御林军这么少,如何是太后那些暗卫的对手?” 这一点,夏清浅当然也知道。 一旦太后的人出手,他们的处境便会十分危险。 她低低的道:“昨晚我让元统领飞鸽传书,在回宫路上安排了京城巡防营的人迎接——虽然太后的暗卫武功高强,可是为了避免麻烦,一定会将动手的地方安排在无人处。这样一来,可以动手的便只剩下一个地方了——温泉山庄外的林子。而这个地方,摄政王忘了除夕那晚发生的事吗?” 阵法。 这些暗卫武功虽高,智商却不怎么样,不可能破解她设置的阵法。 “妙,当真是妙啊!”萧寻抚掌大笑,“这一环扣一环,实乃精彩绝伦!” 其他人听得也是振奋不已。 谁能想到,太后会做出这种恶毒至极又大逆不道的事。 可更没想到的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他们会亲眼见证这样一场巧妙的连环计。 清妃真是,一次次的令他们敬佩不已啊! 众人各自离去,回到自己的屋子以后,还忍不住对刚才发生的事啧啧称道,争相议论。 夏清浅被瑞亲王叫住,耽搁了一会儿。 回到寒香院的时候,却听到屋子里传来一阵交谈声。 “接下来,我该怎么办?” 沈琼衣柔弱的声音从室内传来。 夏清浅脚步一顿。 紧接着是男人低沉的嗓音,波澜不惊,听不出具体的情绪,“什么怎么办?” “是我问的不够清楚吗?”沈琼衣低低的笑了,“那我换种问法……如今太后没了,我也不必再潜伏在她的身边,皇上打算拿我怎么办呢?” “……” 里面的声音短暂的静默了。 夏清浅瞳眸微缩,呼吸微微的凝住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朕现在就告诉你,全部的真相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发出声音,明明她并不想听到那个答案。 想了想,或许是不想打扰他们呢? “娘娘,您怎么不进去?”元修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也打断了里面的话。 夏清浅叹了口气,心想这可不是她打扰的。 她转身看着元修,摇了摇头,“没什么,这么晚了,元统领有什么事吗?” 元修想到自己的来意,立刻笑道:“刚才皇上吩咐属下,将太后和萍姑绑着双手扔进秦凤溪关押的地方。您也知道,秦凤溪现在对她们恨之入骨,正愁没处发泄呢。所以属下刚才回来之前看,太后和萍姑都被打得没个人形了!” 换女之仇,背叛之仇,杀女之仇,秦凤溪当然是恨极的。 夏清浅有些唏嘘,“你进去与皇上禀报此事吧,我去那儿看看,不能让秦凤溪把人打死了。” 以及,防止太后的暗卫有所动作。 是她提议的回京再行处置,可不能还没到京城,就先让太后跑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 ……… 关押处。 秦凤溪气喘吁吁的盯着地上两个痛苦哀嚎的人,她自己本来就受了伤,现在那两人被她打得和她差不多的处境,脸都肿得跟 猪头一样,画面竟有些狼狈而滑稽。 “贱人,我待你不薄,你竟敢十几年前就背叛了我,你还有没有良心!” 夏清浅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对萍姑又打又骂的场面。 秦凤溪看到她的到来,动作猛然一顿,神色变得有些复杂。 本来她是十分厌恶夏清浅的,相识第一天就闹了这么大一场,被这小贱人割了舌头,结下仇怨。 可是现在看到这个人,竟有几分歉疚和感激。 如果不是清妃,她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的女儿是谁,永远无法手刃自己的仇人。 “扑通——” 想到这里,她忽然跪倒下去,磕了三个响头。 “清妃娘娘,我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你也不稀罕我的感激,但我还是要跟你说声对不起和谢谢。或许我也没多少日子好活了,不过娘娘若是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我还是会竭尽全力。” 她神色真挚,说的话应该也是发自肺腑。 夏清浅沉默了一会儿,严肃的道:“你对不起的人不是我,而是你的女儿。哪怕你活着,这辈子你都无法还清你的罪孽。如今我也没什么需要你做的,不过你应该也不想让太后逃走,若是你的金羽卫还在,就让他们跟我 一起盯着点儿,小心那些暗卫。” “好,我明白……” 秦凤溪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忽然听到地上响起一道咯咯的笑声。 是太后! “你是不是很得意啊?”太后恶狠狠的盯着她,那张肿成猪头的脸显得愈发诡异,“夏清浅,我们斗了这么长时间,现在你终于赢了,是不是专门看哀家的笑话来了?” 自打夏清浅穿越过来,太后拉拢过她,但是失败以后,就往死里对付她。 可是即便如此,夏清浅也从来没觉得,她们“斗了”这么长时间。 “你想多了。”她冷淡的道,“你在我眼里不过是一个为了权力丧心病狂的恶妇,我根本不屑与你争斗。如果不是你屡次挑衅,我连看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夏清浅毫不留情的讽刺道:“而你最可悲的是,屡次挑衅屡次失败,偏偏你还百折不挠,非要自寻死路。” “你……”太后最恨别人藐视她的威严,这番话一下子踩到了她的痛点! 哪怕她不愿意承认,还是不得不承认,每一次和这小贱人的对弈,都以惨败收场! 可她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脸色变了变,然后扭曲的笑了起来,“既然这般不屑,那你现在还来这儿 干什么?还不是害怕哀家的蓝鸦,所以不得不看着哀家?” 害怕? 夏清浅也笑了,走到她面前,不徐不疾的俯下身,居高临下的道:“太后娘娘,你还以为你是那个一呼百应的太后呢?我确实对你的蓝鸦有所顾忌,不过我也不怕他们。毕竟,你如今已经失去了权力,而你唯一的儿子还被关在宗人府的禁闭室里。” 太后瞳孔一缩,猛地抬头,“你想干什么?” 夏清浅看着她的眼睛,嘴角弧度逐渐加深,红唇轻启,“召集所有的蓝鸦,算是在你临死之前为你儿子做的最后一件事,让他不必因为任何意外死在那禁闭室里,嗯?” “你敢威胁我?”太后大怒。 “没错,是威胁。” 这就是她来这里,最重要的目的。 若是留着蓝鸦,后患无穷,一定要想办法全部拔除。 夏清浅说完便直接走了出去,没有立即要她答复的意思。 她知道,太后会答应的。 可是一出门,就看到一道月白色的身影站在院子里。 日光挥洒,在他身上镀着一层浅浅的金光,好像与生俱来的王者——不,不是好像,他原本就是。 夏清浅眯了眯眼睛,“大伙儿应该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到 时见启程回京了,皇上来这儿干什么?” “找你。” 话音刚落,便阔步走到她面前,俯身搂住了她。 夏清浅身体僵了僵,下意识的就要推开他。 男人却一下子搂得更紧,“你刚才听到了是不是?” 她扯了下唇,“你是来跟我说这个的?”她眉眼嘲讽,“你放心,不管你想拿沈姑娘怎么办,那都不是我能管的事,所以我不会掺和你和她……” “不是。”男人蓦地沉声打断。 “……” 夏清浅皱了下眉,不耐的道:“还有什么?” 萧墨寒忽然放开她,漆黑的眸一瞬不瞬的望着她的眼睛,“刚才在林子里没说完的话。” 【萧墨寒,我问过你多少次,你们到底什么关系,你敢说你从前给出的答案真的没有骗过我么?】 【我这么相信你,你欺我骗我,欺负我不知道实情,还想在我面前继续装着跟她没有关系的样子?可惜啊,我不是那种会被你几句话就蒙蔽了双眼的蠢货。】 哪怕彻底解决了太后,他心里也没有半点高兴的感觉。 脑海中频频闪过的,竟都是她在林子里嘲讽的眉眼。 “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吗?”他定定的道,“朕现在就告诉你,全部的真相。” 第二百七十章 难怪,她一直觉得哪里不对! 夏清浅对上他格外认真的双眼,神色有那么瞬间的恍惚。 可是下一秒,她便恢复了清清冷冷的模样,抬手推他,“不,我并不想。” “夏清浅。”扣着她肩膀的力道骤然加重,男人脸色也沉了下去,“朕说了,从前没有骗你,现在也不会骗你,你就不能相信朕一次?” 他知道,她认定他骗了她,所以不肯听他说。 但他并没有。 “朕确实对她格外照顾了些,但是,朕和她真的没有任何关系!” “……” 夏清浅好不容易维持住的表情,终于还是再度出现了龟裂,“没有任何关系,那你对她格外照顾的理由是什么?”她气笑了,“麻烦你,说谎之前先打一遍草稿好吗?” 萧墨寒看着她冷艳的面容,喉结蓦地滚了滚。 好半晌,才低声道:“因为她的姐姐,是为救朕而死的。” 夏清浅瞳孔一缩。 原本已经偏开的视线,重新落在了他的脸上,震惊的道:“什么……时候的事?” 男人垂下眼帘,掩去了眸底一闪而逝的情绪,“八岁的时候,她从冰冷的湖水中拉起朕,自己却掉了下去,险些救不回来。两年前,她为朕挡了一支毒箭,真的没有再救回来。” 他 说的轻描淡写,可夏清浅还是从他周身笼罩的气息中,感受到了他的自责和涩然。 沈琼衣的姐姐,对他必定是极好的吧? 不顾生死,不畏一切。 最终,真的为他而死。 从那以后,便成了他不可提及的禁忌,所以即便她问了那么多次,他也没有提过这个人——如果不是这回他们险些闹崩,她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些事。 大概真的如他所说,他和沈琼衣没有任何关系,只是……他和沈琼衣的姐姐呢? 夏清浅看着他许久,却没有问。 在生死面前,这种问题实在太过轻浮了。 “我知道了。”她原本挣扎的手重新落在他的腰上,轻轻拍了拍他,“……对不起。” “你没有任何地方对不起朕。”萧墨寒皱了下眉,“朕和你说这些也不是为了辩解,只是想让你知道,从前说的话都不是骗你的,只是不知道怎么跟你开口。” 他重新抱住了她,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呢喃,“浅浅,刚才沈琼衣问朕怎么办,朕知道你介意,所以朕已经说了,让她出宫回家。” 夏清浅闭上眼,嘴唇动了动,又重复了一遍,“对不起。” 她忽然内疚得很。 不管有意无意,终是揭开了他 的伤疤。 “是朕对不起你,让你难过了。”他蹭了蹭她的脖子,低叹道,“但是朕心里只有你,嗯?” “嗯。” 她知道了。 ……… 所有的东西收拾完毕,一行人启程回宫。 夏清浅时刻注意着太后那边的动向,期间蓝鸦确实有过要救太后的动向,但是被她及时发现并阻止了,最终带着太后“平安”的回到了宫里。 萍姑被判处了立即执行的死刑。 秦凤溪则被判处秋后处斩,但是她把金羽卫留给了夏清浅,便横刀自尽了。 不管是急着想要去见她的女儿、向她的女儿赎罪,还是无法忍受牢狱生活,都不得而知了。 至于太后,案卷提交宗人府,夺取太后的封号,然后便是毒酒一杯。 她最终拧不过夏清浅,为了她的儿子,还是把蓝鸦全部召集起来,总共有四五百号人。 夏清浅一想到要把这所有蓝鸦体内的巫蛊之术全部清除,就觉头疼得很。 不过好在,事情很快就能告一段落。 谁也没想到,一场新年的温泉山庄度假之行,竟成了一朝太后覆灭的旅途。 朝中人人震惊。 即便是多年以后提起温泉山庄,还是不由想起那一日,那位风头无二的宠妃,成功打 倒了太后。 ……… 夏清浅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萧墨寒的母妃了。 太后一直没有提起过这个人,即便是夏清浅拿端王威胁她的时候,她也没有想过要拿萧墨寒的母妃来反威胁,分明就是打着同归于尽的主意。 虽然沈琼衣已经拿到了图纸,但她还是有些担心。 所以在萧墨寒和沈琼衣去密室的时候,她又重新去找了太后。 太后手中拿着一杯毒酒,正要饮下。 此刻的她仿佛又恢复了雍容华贵的气度,不似乎刚才和秦凤溪关在一起的时候那般,像个疯婆子。 看到夏清浅进来,也只是淡淡的抬了下眼梢,“还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吗?” 太后皱了下眉。 却见她缓缓的朝着自己走来,忽然抬起一只手,张开手心,一串珍珠便从她掌心里落下来。 珍珠缓缓摇晃,太后只觉眼皮逐渐变得沉重起来。 “你……” “你现在很累,很累……闭上眼睛,休息吧。” 清灵的嗓音仿佛从遥远的天外传来,太后终于疲惫的合上了眼。 夏清浅看着面前陷入催眠状态的人,脸色凝重的道:“萧墨寒的生母关在哪里?” “啊……啊……” “关押萧墨寒生母 的密室,都有哪些地方设了陷阱和机关?” “啊……” 太后无法出声,喉咙里好像只能发出这个字。 夏清浅眼神变了变,忽然像是想起什么,又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回太后开口了,“陈茗玉。” 果然! 夏清浅想起萧墨寒曾经说过,他找人用术法逼问过太后,他的生母关在何处。可是太后身上好像被下了什么禁制,根本问不出来。 当时她还想找个机会试试到底什么情况,只是最近事情太多,一直没来得及。 没想到现在一试,果然如此——太后可以开口,只有关于萧墨寒母妃的关押地点,无法言述。 夏清浅闭上眼,默念着咒语,尝试解开这禁制。 只是试了几次都没有效果。 她脸色逐渐变得有些凝重。 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脸色倏地一变,“你给沈琼衣的机关图纸上为什么会下毒,为了防谁?” 太后古怪的笑了一声,“自然是沈琼衣那个小贱人!” 夏清浅呼吸猛然一滞。 难怪,她一直觉得哪里不对! 现在终于反应过来——太后这么谨慎,就连被催眠的时候都问不出的东西,怎么会这么轻易的给沈琼衣? “所以那图纸……是假的?” 第二百七十一章 为什么……你会有这药? “当然。” 话音刚落,夏清浅心下便是一沉,“为什么会怀疑沈琼衣?她还特意在树林里设置了阵法帮你。” “那时候哀家信了她——也正是因为信了,才想对她委以重任。”太后讽刺道,“可是没想到,哀家稍稍一试探,她就暴露了。” “那张图纸,就是你对她的试探?” “不错,哀家思来想去,对皇帝而言最重要的不就是他的生母?若她当真是皇帝的人,绝对不会错过这种消息。所以哀家故意与她透露密室的事,又在羊皮纸上淬了毒——虽然那毒并不严重,却会让人身上染上一种独特的香气,哀家一闻到那股香气,就知道那小贱人背叛了哀家!” “那今日在温泉山庄,她揭下萍姑的面皮时,你故意装出震惊于她背叛的样子,也是故意的?” “哈哈哈哈,只有这样,她才会相信哀家给她的图纸是真的,不是吗?” “……” 夏清浅听着她猖狂的笑声,愤怒的呼吸都有些乱了,额角的青筋暴躁狂跳。 难怪她一直没有提起萧墨寒的生母,原来是想赌一把——赌萧墨寒思母心切,一定会亲自按照图纸前去她寝宫的密室救人,届时触动机关陷入绝境,或许丢了性命也未可知。 而帝王一死, 先皇剩下的儿子中最有权势的便是端王了! 到那个时候,她的儿子便可以兵不血刃的得到这个皇位! 即便萧墨寒侥幸逃了出来,可是触动机关之后,若是没有把人带走,那密室说不定会直接炸毁——密室毁了,萧墨寒的母妃自然也就没了。 届时他一定觉得是他害死了他的母妃,内疚自责,永远陷在这样的阴影里走不出来。 这个毒妇,实在太狠了! 夏清浅红唇紧抿,忽然重重的打了个响指。 太后睁开眼睛的刹那,神情还有些迷茫。 可没等她回过神,忽然就感觉到脖子上一股巨大的力道,掐得她几乎要断气,“你……你干什么?” ……… 凤鸣宫,寝宫密室。 萧墨寒和沈琼衣走到一半,忽然乱箭飞射。 沈琼衣大惊,“怎么回事?” 萧墨寒一下子反应过来,边带着她躲开飞来的箭支,边蹙眉道:“只怕这图纸是假的。” “怎么可能?”沈琼衣瞪大眼睛,“我……” “琼衣,太后或许是在试探你。”男人淡淡的打断了她的话。 沈琼衣看着他不动声色的眉眼,好像即便是这样危急的情况,他也根本不放在眼里。 好像……也并没有责怪她。 可他越是这样,她就越是觉得胸口窒闷, “是我的错,是我的自以为是让你陷入危险之中。” 萧墨寒看了她一眼,“你做得已经够多了,朕很感激。” 说完便不再分心,专注的对付起了眼前的飞箭。 沈琼衣咬唇道:“这里不知道还有多少机关,我们先出去吧。” “不行,母妃还在里面,一旦我们出去,这里说不定就会毁灭。何况……”他神色凝重的看向身后的门,“早在我们进来的时候,门就已经关上了。此刻我们触动了机关,你觉得我们还能出得去?” “那怎么办?”沈琼衣脸色发白,“这里一片漆黑,我们不可能在这样的环境里找到破解之法!” “我们不行,但是有人可以。” 说到这里,他俊美冷峻的脸上忽然呈现出几分与他气质不符的柔和。 沈琼衣眼神变了变,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他说的“有人”是谁。 清妃。 可他凭什么这么肯定? 那个女人事事出风头,在众人眼中已经成了无所不能的存在,难道如今连他也这么想吗? 她花了这么长时间潜伏在太后身旁,最终得到的却是一张假图纸,到头来,竟要靠那个女人来挽回她的过失吗? 不…… 沈琼衣摇了摇头,忽然用力的推开他,猛地一下往前冲了出去。 萧 墨寒脸色骤变,“沈琼衣,你干什么!” 乱箭飞射中,她恍惚中了一箭,鲜血喷出,但她还是不顾一切的往前冲去,“既然是我的错,那就由我自己来负责——哪怕是用我的命来换,我也一定救出你的母妃!” 可是话音刚落,身后忽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 四周昏暗的环境陡然大亮,刺眼的光线让人一时竟无法适应,四周飞射的乱箭也骤然停了下来。 两人俱是一惊。 回头望去,通道的最远处,竟是一道朱红色的身影缓缓而来——踏着满地箭支,笼着最敞亮的光。 沈琼衣身形一晃,脸色更白了。 她最不愿意看到的人,终究还是来了。 而且是在这样危急的情况下,如神女一般,从天而降,拯救世人。 “若是用你的命能换回他母亲的命,我绝不拦着。但是沈姑娘这么毫无目的的冲出去,非但救不出他的母亲,反而搭上自己的性命,岂非得不偿失?” 夏清浅轻轻袅袅的道:“还是——你明知道我会来,你不会死,所以故意用这种方式来让他内疚?” 沈琼衣瞳孔一缩,“你胡说什么?” “哦,那就当我是胡说吧。” 夏清浅并不在意,缓缓的朝着那边凝视着她的男人走去。 直至走到他面 前,她才扬起一抹松懈的笑容,举了举手中的画卷,“所有的机关我都问出来了,每一处都清清楚楚的画在这里,你母亲不会有事的。” 男人眼底也染上一丝笑意,“我相信你。” 这是第一次,他没有在她面前用朕这个自称。 夏清浅笑意更深了几分。 可是下一秒,却听“砰”的一声,竟是一旁的沈琼衣体力不支,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她痛苦的揪着自己的心口,脸色煞白,呼吸急促的像是要断气了一般。 箭上在肩上,如果是普通的伤不可能这样,除非……箭上有毒?! 夏清浅眼神微变,急忙朝她走了过去。 “药……” 沈琼衣费力的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颤抖着双手想要取出一颗。 但她实在太痛苦了,连这样简单的动作也做不到,手中翠色的小瓶一下子掉在地上,骨碌碌的滚到了夏清浅的脚边。 夏清浅本能的弯腰。 只是萧墨寒的动作远比她更快,几乎是仓皇的冲过去捡起那个瓶子,倒出了一颗药。 他没有立即把药给沈琼衣,而是死死盯着那颗棕色的药丸,瞳孔不断收缩,俊美的脸上呈现出某种难言的惊愕,“为什么……你会有这药?” 每一个艰涩的字眼,都像是从喉骨里挤出来的。 第二百七十二章 可是和他有关系的那个人,终于还是回来了 夏清浅皱眉看了他一眼。 沈琼衣自嘲的弯了下唇,视线若有似无的扫过夏清浅,“或许,我故意用这种方式来让你内疚呢?” “沈琼衣!” 男人低喝一声,下颚死死的绷住了。 沈琼衣眼睫一颤,却仍是直勾勾的盯着他,“怎么,允许旁人这么说我,我倒不能这么说自己吗?” 她脸色惨白,好像气都快喘不过来了,眼神却倔强得要命。 夏清浅忍不住笑了,“讽刺你的人是我,你对着一个关心你的人撒什么气——看不出来他都快急坏了吗?还是非要他为了一句话责骂我,你才能好好回答他的问题?” 沈琼衣蓦地攥住了手心,紧紧咬唇,“我没有这个意思,清妃娘娘不要总是以己度人……咳咳咳。” 她似乎已经到了临界点,说完这一句,就猛地捂住胸口咳嗽起来,苍白的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像是要肺都咳出来。 萧墨寒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仿佛陷入了魔怔,视线死死黏在她的身上,眼神震颤的变了又变。 “你再不把药给她,她可能就要咳死了。” 直到夏清浅的话音落下,他才恍然回过神来,忙不迭的把手中棕色的药丸喂给沈琼衣。 夏清浅不知道这两个人什 么毛病。 一个明明关心的要死,却忘了给对方吃药,一个明明咳得快死了,却决口不提要吃药的事。 演什么苦情剧呢? 她冷眼旁观着这一切,无端有些好笑。 寂静空旷的密室里,咳嗽声回荡在耳畔,不知道隔了多久才停下来。 沈琼衣一抬头,就对上男人如炬的双目,“朕刚才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你怎么会有这药?” 她眼睫又是一颤,微微侧开脸,避开了他的目光,“不关你的事。” “沈琼衣,朕不想再重复第三遍。”男人咬牙切齿,低冷的嗓音已经透着极致的不耐。 “……”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扯唇道:“那你就当是我嫉妒姐姐,所以故意吃着跟她一样的药,可以了吗?” “沈琼衣!” 男人冷幽的双眸阴鸷得像是要滴出墨来。 下一秒,他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猝不及防的将那袖子捋了上去。 “啊……”沈琼衣吃痛低呼,疯狂想要甩开他。 只是她的力气本就不及他,此刻又受着伤还犯了病,又哪里是一个武功高强的男人的对手? “你干什么,你弄疼我了!” 肩上的箭上不断有鲜血涌出,可是男人却死死盯着她手臂 上那道月牙形的疤痕,整个人都僵硬了。 沈琼衣看着他彻底怔住的神情,低低的笑了出来,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怎么,那药只许姐姐一个人吃,这疤痕也只许姐姐一个人有,我便不行吗?” 话音刚落,夏清浅的身形就震了一下。 如果说,刚才的药还没有让她完全反应过来——亲生姐妹,得一样病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可是,一模一样的疤痕却让她幡然醒悟——即便是双胞胎,也不可能在同一个地方弄出同样的疤。 所以难道…… “她幼时下水救朕,才会被冰湖边缘的冰块割伤手臂,落下这月牙形的疤痕。”萧墨寒低哑的嗓音再次响起,“那药是治心疾的,而她的心疾……是因为在水中淹了太久才会留下。” 说到这里,男人骤然抬头,“就算你们是双胞胎,可这些东西也并非与生俱来。”他语气笃定却又难以置信的道,“你不是沈琼衣,你是……纤衣?” 果然。 夏清浅脑子里嗡的一声,静静的想,哪来这么多一模一样的巧合,其实就是同一个人罢了。 他不爱沈琼衣,他们毫无关系。 可是和他有关系的那个人,终于还是回来了。 脑海中忽然响起很久 以前,他入梦时唤的那个名字…… 【惜儿……】 当时她听到的是惜儿,还误以为是良妃,可是现在想来,或许是衣儿? 夏清浅闭了闭眼。 “我不是……”沈琼衣眼底闪过一丝明显的惊慌,颤抖着后退,“我不是纤衣,你认错人了。” “好,”男人冷笑,“那朕现在就去问问太医,你这药到底是治什么的,你的心疾又是从何而来!” “萧墨寒!” 沈琼衣……不,应该说是沈纤衣一把扯住了他的袖子。 因为沈琼衣,是不敢这么直呼他名字的。 “你承认了?”男人脸上所有的冷意褪去,一瞬间变成了极致的复杂。 “是,我承认!” 事到如今,还容得她不承认吗? “可是那又怎么样?”沈纤衣红着眼眶狠狠瞪着他,咬牙切齿的道,“这是我的事情,我是沈琼衣还是沈纤衣有什么重要的,你为什么非要揭穿我?” 为什么? 因为十几年前的恩情还没来得及报——当他终于登上皇位、手握重权,她却再一次替他“死”了。 于是他欠她的,就更还不清了。 沈琼衣对他而言只是她的妹妹,可她对他而言,却是必须活着的人。 萧墨寒看着她脸上的怒意和悲伤, 喉结滚了滚,深邃的黑眸酝酿出难以言喻的自嘲,“比起朕为什么揭穿你,你为什么伪装成自己妹妹的身份,沈琼衣又去了哪里——这些问题好像更重要吧?” 呵。 沈纤衣重重的冷笑,眉眼透着明显的倨傲和挑衅,“我不会告诉你的。” 气氛一时陷入了难言的僵持。 夏清浅觉得她实在不适合待在这里,当一个碍事的旁观者。 可是人还没有救…… “有什么话回去再问吧。”她淡淡的道,“她肩上的箭伤还需要包扎,你的母妃也还等着你去救。” 或许是她的话太不合时宜,所以话音落下的瞬间,萧墨寒身形微震,猛地盯了她一眼。 他似乎想说什么,只是夏清浅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握着图纸往里走了进去。 男人眸色一闪,神色复杂的收回视线,叮嘱面前的人,“纤衣,你先在这儿休息。朕接了母妃出来,我们再一起出去,嗯?” 沈纤衣扯了下唇,“你放心,我也并不想连累你。” 男人脸色微沉,“朕不是这个意思。” 沈纤衣眼皮动了动,刚要开口,却被另一道嘲弄的声音打断了,“沈姑娘是不是觉得,他抱着你穿过重重困境去救他的母妃,才叫不连累啊?” 第二百七十三章 心爱的女人 沈纤衣脸色一白。 然后咬了下唇,蓦地抬头看向她,“清妃娘娘,你听过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这句话吗?什么样的人看出来的东西就是什么样的,你从刚才到现在对我所有的指控,都是出于你自己狭隘的心思。” 她狭隘? 夏清浅不怒反笑,她只是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陪着沈姑娘你侬我侬的矫情。 不过……沈姑娘现在受了伤,又刚刚经历了一场“认亲”,矫情些好像也是正常的。 所以她懒得跟她争辩,只是淡淡的耸肩笑,“好的哦。” 沈纤衣原以为她会反驳,现在看她这么若无其事的承认,反而噎了一下,脸色涨得有些难看。 “纤衣,好了。”男人低声道,“朕先进去了。” 说完便拍了拍她的手臂,起身往里走了进去。 沈纤衣一下子攥住了手心。 他为什么要跟她说“好了”,觉得她无理取闹吗? 可明明是清妃先出言讽刺她的,就算要制止,也该对那个女人不是吗? 她看着那两人离去的背影,嘴唇一下子咬得更紧了。 ……… 密室越往里,环境就越昏暗。 昏暗的环境往往是最适合交心谈话的,夏清浅可以感觉到身旁的 男人几次欲言又止的想说什么。 可他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她有些好笑,皇帝陛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吞吞吐吐了? 可她也没有主动开口,只是按照图上所画的,缓缓往里走去。 “谢谢。” 身旁忽然有声音响起。 夏清浅看了他一眼,意味不明的道:“我们之间,需要为这种事客气吗?” 萧墨寒眸色微变。 他以为,她会因为刚才的事跟他闹别扭——他甚至已经做好她冷淡嘲讽的准备。 所以她现在这么若无其事的样子,反而让他无所适从,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夏清浅淡淡的收回视线,“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我听太后……哦,她现在已经不是太后了,不过我听她的意思,你母妃现在的情况应该不太好。” 萧墨寒当然知道,那个恶妇不会对他的母妃有多好。 这么长时间关在密室里,暗无天日,或许还有诸多身体折磨,这样的生活怎么可能好? 可是当他真的看到那一幕的时候,还是脸色大变。 眼前的木桌上摆着一个巨大的瓷缸,瓷缸里有一个无比恐怖的妇人,嘴唇干裂,头发像是枯草般打了结,暗黄衰败的脸上甚至有数不尽的 伤口,容貌尽毁。 但最可怕的却远远不是这些,而是她的四肢完全被砍,剩下的身体装在这个瓷缸里,身上还有蚂蚁和小虫在爬,一看就是受尽了折磨! 这分明就是一个……人彘! 夏清浅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睫毛剧烈的颤动着。 她见过无数折磨人的酷刑,可是人彘,却是她的认知里最为残忍的一种。 四肢尽失,身体机能也会随之退化,所有的器官都会慢慢损坏。 而且——要知道寻常人就算失去一条胳膊一条腿,都容易抑郁,何况是这样浑身无法动弹的情况? 简直就是巨大的心理折磨。 她怎么也没想到,前太后会这么阴狠。 大约是听到动静,缸里的妇人倏然睁开了眼睛,刻意的恨意迸发出来。 只是当看到眼前的人时,那张脸上的恨意又顷刻间化作难以置信的震惊,“你……你是……寒儿?” “母妃。” 萧墨寒险些没认出来,这就是他找了这么久的母妃。 他颀长的身形忽然直直的跪倒下去,神情痛苦又自责,嗓音已经嘶哑透了,“儿臣救驾来迟,让母妃受尽苦楚,是儿臣有罪!” “不……不迟,不迟。” 妇人急促 的吸了两口气,即便身体残缺,夏清浅还是可以感觉到她颤抖得有多厉害。 “寒儿,母妃没想到有生之年竟还能见到你。”她眼眶极红,哽咽着道,“你来了,你来了就好。” “母妃……” 萧墨寒冲上前去,明明只要砸破这口缸就好,可他却一时颤抖着无从下手。 妇人察觉到他的自责,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朝夏清浅看了一眼,“这是谁?” 夏清浅知道她在意的不是自己是谁,而是希望她儿子的注意力能被引开。 她低头上前,正要开口,却见男人的视线朝她看了过来,“她,是儿臣心爱的女人。” 他毫不迟疑。 夏清浅眼神微变,她以为,他会说是他的妃嫔。 心爱的女人,这个称谓倒是……出人意料。 妇人眼神也变了变。 可是没等开口,萧墨寒又紧接着补充道:“是她从陈青禾的口中问出此处密室的机关图纸,否则儿臣或许会命丧于此,今日也无法见到母妃。” 妇人眼神又是一变,像是惊讶又像是感激的看着她。 好半晌,才化作最简单的颔首,“多谢。” 夏清浅急忙摇头,“娘娘切莫放在心上,这都我应该做的。” 虽然她确实在关键时候赶到,但是就算她不来,她也不信这男人会死在密室机关里。 他分明就是夸大了她的功劳。 夏清浅想了想,又温声道:“此处脏乱,不适合叙旧,不若先请娘娘离开,待出去之后再与皇上好好的叙一叙母子之情,不知娘娘以为如何?” 一番话情真意切,绝口不提太医看诊之类的事,也没有对自己露出害怕恐惧的神色。 妇人眼底不由露出一丝赞赏。 她知道自己的模样有多恐怖,所以对于这样细致入微的关心,还是十分动容的。 “好。” 得到她的首肯之后,萧墨寒亲自抱着她,往外走了出去。 沈纤衣看到他们出来,立刻从地上站了起来。 可是当她的视线注意到男人怀里的大缸,尤其是看到大缸里的那个人时,却惊恐的往后退了一步。 “这……这是……” 其实她的反应,才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可是经历了刚才在密室的“遇见”,此刻的情景却不由有些讽刺。 妇人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同样是初见我这幅鬼样子,一个从未见过我的女子倒是能泰然处之、温和相待,琼衣身为外甥女,却怕成这样?” 第二百七十四章 而和她无关又能让他脸色这么凝重的事…… 外甥女? 夏清浅脸色微变。 沈纤衣亦然。 听到这个词,她才猛然反应过来这个人是谁——她的姨母,萧墨寒的母妃。 虽然他们的亲戚关系纯属八杆子都打不着的那种,毕竟她的母亲只是个侧室,母亲死后她和琼衣就被养在了大房,于是便跟着大房一块儿叫这位娘娘“姨母”。 但她作为庶出的女儿,这位娘娘大约是瞧不上她的,所以她们的关系也并不亲厚。 她强压下眼底的惊惧,打量着眼前的人,“姨……姨母这是怎么了?“ 萧墨寒皱了下眉,“出去再说。” 沈纤衣看着他的表情,这才意识到自己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戳人伤疤。 她咬唇点了点头,退到一旁。 萧墨寒又解释道:“母妃,她不是琼衣,是纤衣,具体的情况也等稍后再详细禀报您。” “嗯。” 妇人重新闭上眼睛。 ……… 一行人离开凤鸣宫密室,最后萧墨寒将他的母妃安排在了凤央宫。 前太后已死,封号也已经被夺去,他的母妃自然而然就会成为新一任的太后。 前朝后宫无不震惊,原来当初的先帝宠妃并不是真的病死,而是被那恶毒的前太后偷偷关起来折磨,于是对于重新封任的太后,非但没有任何意见,还同情不已。 宫女替新太后清洗 了身体,太医看诊,一系列的事情安排得十分紧凑。 但无论有多尊敬,太后都不会忽略,那些人初看她的眼神有多惶恐——就和刚才的沈纤衣一样。 萧墨寒知道她心情不好,所以在凤央宫待了一整日,一直陪着她。 直到傍晚,才被御书房等候的议事大臣叫走。 “太后娘娘,您不必介怀。” 夏清浅也一直陪在这里,自然也目睹了这一切。 她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毕竟安慰的话,刚才萧墨寒已经说了很多很多。 何况,这样的事情以后还会发生很多很多次——哪怕眼前的人是太后,也不可能阻挡人类的恐惧。 她斟酌着用词,“他们都只是普通人,初见时不免有些讶异,往后时间长了,自然会好起来。” 太后自嘲的看了她一眼,“那你初见哀家,为何不害怕?” 夏清浅微微抿住了唇。 其实她也不是全然不怕,只是震惊和怜悯多过害怕,加上以前就见过这样的刑罚,所以自然要比一般人镇定些。 “或许因为我不是普通人呢?”她开了个玩笑,试图带过这个话题。 因为这种时候,表忠心不对,安慰也不对。 反而是这样的轻松,能让病患的心情也放松些。 太后愣了一下,然后果然有些好笑的看着她,“谢谢你,孩子。 ” 夏清浅眨了眨眼,又道:“太后娘娘若是想谢我,不如等事成之后再谢吧。” 太后一愣,“什么事成之后?” 夏清浅从袖中拿出一张图,这是刚才太医诊断时她抽空画的,“您看这个。” “这是……”太后有些迷惘的看着举到面前的画作。 画作上的像是一个人,只是这人的四肢又有些奇怪。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怀疑夏清浅在嘲讽她。 “这是义肢。”却听夏清浅道,“我一会儿说的话,您听完之后可能会不太高兴,不过我觉得您是个明事理的人,只要为您好的事情,您略一思衬之后一定会想明白的对不对?” “什么话?”太后神色复杂看向她。 “义肢是专门给残疾人戴的,戴上以后,若是复健做得好,便可恢复正常的行动。只是您的情况有些严重,要完全看不出来是不可能的,但只要您愿意,我会陪着您每日复健,尽量让您能直立行走。” 她画的是义肢,在这个朝代很少见,她问过太医也说不太清楚。 她知道自己揽下的任务有多艰巨,真要做起来,就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若是成了便罢,不成就会惹得太后失望,或许还会因此动怒——即便能成,也要经历长时间的复健,而复健过程中病人的心理问题是个 巨大的问题。 能不能克服,终究还是要看病人跟自己。 只是太后对她态度这么好,又是萧墨寒的母妃,她不忍心看着她从此一天天的陷入抑郁绝望。 她希望尽自己所能,让太后好起来,能恢复一点是一点。 “义……肢?”太后错愕的看着她,眼底闪烁着剧烈的情绪,“哀家还能站起来,直立行走?” “是啊。”夏清浅点头道,“只是这个过程不是一天两天,或许是几个月,或许是几年也未可知。” “好,好!”太后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抗拒,激动的眼眶里蓄满了泪,“别说是几个月几年,就算花上十年,哀家也一定会靠自己站起来的!” 夏清浅勉强笑了笑。 她知道能成为帝王宠妃的都不是普通人,这位太后亦然。 只是她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所以有些事情还是要提前说清楚得好。 “太后娘娘,虽然您的双腿或许可以行走,可双手的义肢却不是靠复健就能恢复的——即便您可以抬起双臂,却不能灵活的活动手指,所以这手臂义肢在某种程度上只是个装饰。” 顿了顿,又严肃的道:“还有您的身体,虽然太医都已经开始调理,但是这么长时间的折磨,所有的器官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往后或许会经常经历一些痛苦 。” 她语速很慢,每一个字,太后都听得清清楚楚,眼底激动情绪也渐渐淡了下来。 “哀家知道。” 太后叹息道:“哀家也不是盲目自信的人,原本对自己的身体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以为自己只能以这样的身体了却残生,是你刚才的话,给了哀家继续好好生活的勇气。” “所以不管往后的结果怎么样——别说只是双手当个摆设,哪怕双腿也只能当个摆设,哀家还是要谢谢你。” 夏清浅吁了口气,听她这么说才放心下来。 她正要告辞去准备义肢的材料,却听身后一串脚步声传来。 回头一看,竟是萧墨寒又回来了。 男人眼底神色有些复杂。 太后高兴的与他述说义肢的事,他的神色却愈发复杂,“恭喜母后,儿臣相信母后一定能好起来。” 太后察觉到他的情绪,皱了下眉,“怎么了,是不是朝堂出什么事了?” “没有。”男人敛眸道,“儿臣只是有些话要和浅浅说。” “什么话?”太后眉头皱得更紧。 她第一感觉是跟自己有关,可是一想到皇帝进来的时候脸色就不太对,所以应该和她无关。 而和她无关又能让他脸色这么凝重的事…… 太后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眼神蓦地一变,冷笑道:“怎么,哀家还听不得吗?” 第二百七十五章 然而现在,为了沈纤衣…… 夏清浅也一下子想到了那件事,眸色一闪,不自觉的攥住了手心。 “儿臣不是这个意思。”萧墨寒皱眉道,“只是母后已经劳累一整天,儿臣想让母后好好休息。” “休不休息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你……” “太后娘娘。”夏清浅笑着打断了她,“天色不早了,您真的该休息了。明日臣妾应该就能把做好的义肢拿来,到时候您还得劳累许久,今晚缺少睡眠可怎么行?” 太后当然听出来,这是不想让她掺和的意思。 她迟疑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行,那你去吧,若是皇帝欺负你,只管来找哀家。” “是,多谢太后娘娘。” ……… 走出凤央宫,夏清浅的笑容就淡了下来。 她一直以为她和“太后”这种生物会是天生的死敌,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这么团结友爱的相处。 她也一直以为她和萧墨寒会好好的,可是现在看来…… 夏清浅眸光微凝,或深或浅的看向他,“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 “浅浅。” 男人蹙着眉,神色复杂的盯着她良久,才开口道:“纤衣的身体不太好,除了小时候落下的病根,两年前为朕中箭 的那一次,她虽然没有真的死,但是身体却更加亏损……” “需要我替她看看吗?”夏清浅意味不明的接话。 “……不必。” “你可以放心,虽然我和她的关系也就那样,但是她对你恩重如山,哪怕我不喜欢她,也会尽心尽力给她看病的。”说到这里,她扬起眉梢补充了一句,“不会动任何手脚的。” 她这话说的,好像是他怕她动手脚才不让她看一样。 萧墨寒脸色一沉,“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呢? 夏清浅弯了下唇,“那你跟我说她的身体状况,是想干什么?” 男人眸色闪了闪。 好半晌的沉默之后,却摇头道:“罢了,没什么重要的事,我们回去吧。” 他作势要去拉她的手,可是在他即将碰到的时候,夏清浅却一下子避开了。 她的手放在腰后,就这么不远不近的站着,抬着眼梢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从前我们之间,因为我的不信任发生了很多误会。所以这一次我什么都不说,就等你说,好吗?” 她像是商量的语气,可又哪里有半分商量的意思? 分明就是强势的必须要得到那个答案。 萧墨寒喉 结滚了滚,“先前朕跟你说,等前太后一死,就会让沈琼衣回家。” 原来如此。 夏清浅脑子里恍然的冒出这么四个字。 其实她刚才就已经猜到了——在太后身边的时候,就已经有了预感。 只是她不愿意承认,非要从他嘴里得到那个答案而已。 “沈琼衣现在不是沈琼衣,所以她也不必回家了是吗?”她的视线许久才又聚焦到他的脸上,嘴角微微扬起,“你想拿她怎么办——这话如果不是沈琼衣而是沈纤衣问的,你就会让她留在宫里是吗?” 不得不说,她真是聪明,深谙人心。 他所有想说的话,在她的眼神下都无所遁形。 大概就算今日他不开口,她也能猜到他的意思。 萧墨寒阖了阖眸,“是。” “她的身体有多差呢?”女人又道,“如果只是因为她身体不好的话,我真的可以替她看看。虽然我的医术也不能起死回生,不过比起太医看诊的结果应该会……” “她不想让你看。”男人低声打断了她的话,漆黑的眼底渲染着捉摸不透的黑。 夏清浅瞳孔微缩,藏在腰后的手蓦地急攥成了拳。 她不想? 她不想所以他便 不做吗? 夏清浅目光深深的凝视着他,“只要你想,我有办法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替她看诊。” 她从来没想过,她会退让至此。 他一次次的否定她的答案,她却还一次次想方设法的替他找借口,找一个挽回的理由。 “朕不想勉强她。” 可是,他还是拒绝了。 夏清浅闭上眼,蓦地笑了出来,“除了让她留在宫里休养,还有其他的吗?” 话音刚落,身后就蓦地响起一道厉喝,“不准!” 长时间不说话的状态,加上此刻的声音又太过激动,所以这道声音一下子显得无比粗糙又尖锐。 两人脸色俱是一变。 一回头,竟看到太后坐在轮椅上,被嬷嬷推到了外面,疾言厉色的盯着她的儿子。 萧墨寒蹙眉道:“母后,您怎么出来了?” “哀家不出来,你还反了你了!”太后怒喝道,“哀家已经听说了,沈纤衣是前太后的人,难保她会不会做出什么不利于你的事,让她出宫已经是格外恩典,你竟然还想让她继续留在宫里?” “母后。”男人微沉下声音,“她不是陈青禾的人,只是潜伏在陈青禾身边伺机救您出来。为了偷出 密室的图纸,她还中了毒,刚才在密室里中箭也是为了救您,您就算不喜欢她也不必这么误会她。” 太后微微震了一下。 这还是第一次,他用这种语气跟他母后说话——也称不上不好,更没有太后那般严肃的怒意,如果换了平时或换了对旁人,也就是个正常的状态。 但现在这个人,却是他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低声下气照顾着的母后。 他愧疚自责,所以自打把人救出来开始,就一直小心翼翼的。 然而现在,为了沈纤衣…… 夏清浅脸色冷了几分,“你想让她留下来便留下来吧,你母后又不知道这些,你不必把对我的气发泄在她身上。” 萧墨寒脸色更沉,“朕对你没有气,对母后更没有。” 就他这种语气,也叫没有? 夏清浅冷笑一声,“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皇上应该也不怕多回答我一个问题——你要让她留在宫里总要有个名目——她是继续当一个太后身边的女官,还是成为帝王身边的女官,抑或……其他?” 其他指的是什么,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沈纤衣不可能当一个普通宫女,所以除了女官,便是……帝王妃嫔了吧? 第二百七十六章 她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 她这问题,尖锐的一针见血。 不只是太后和那嬷嬷的脸色变了,就连萧墨寒的脸色也骤然变了,菲薄的唇倏地抿成一条直线。 空气一下子陷入诡异的静默,落针可闻。 “怎么,很难回答吗?”夏清浅黑白分明的眸直勾勾的望着他,“是没有想好,还是不好意思告诉我?” “他为什么要不好意思?” 不远处,忽然一道嘲讽的声音响起。 几人脸色又是一变。 夏清浅眯起眼睛,顺势扭头看了过去。 沈纤衣不知在树下站了多久,也不知道听了多少,面目讽刺的朝着这边走来。 “他是皇帝,君临天下,难不成就连留下一个女官的权力也没有?”沈纤衣凛然道,“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真要册封妃嫔又如何,清妃娘娘深受圣宠,整个后宫独你一份,便想贪心的要这六宫直接无妃吗?” 贪……心么? 夏清浅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龟裂。 其实这个问题,她很久以前也曾无数次的想过——就连在一起之前,她也觉得他们是不可能的,因为他是一个后宫无数的帝王。 可是后来,终究没有抵挡住他的不断逼近,终究还是跟他在一起了,甚至选择性的忽略了 这个问题。 而他也刚好没有宠幸过其他任何妃嫔,包括对良妃也只是她的误会,所以她更加肆无忌惮的忽略了其他女人的存在。 可是她没有想过,如果有朝一日真的又出现一个女人可以靠近他的身旁,能够得到他的接纳,她该怎么办? 她不过是仗着他的爱意和恩宠,如果这两样东西不再只对她特殊独有,那她是不是就像沈纤衣所言,也不能贪心苛求? 萧墨寒看着她眼底闪过的恍惚,胸膛微微震了一下。 他下意识的朝她走了一步,“浅……” “不过清妃娘娘放心吧——” 没等他说完整句话,沈纤衣便自嘲的道,“我不是那种不知进退的人,对后宫嫔妃的位份也并无兴趣,我只是爱他而已。” “只要能在他身边看着他,我就很满足了。哪怕他只给我一个宫女的身份,我也甘之如饴。” 比起夏清浅的咄咄逼人,她这一番话堪称进退得宜的典范。 夏清浅自认不是一个嘴笨的人,只是对于自己心爱的人,她从来不屑于用什么套路,说的话也是直接而犀利。 现在跟沈姑娘一对比,她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强势刁蛮的恶毒女配。 她忽然有些好笑, “沈姑娘大可放心,皇上养着你照顾你还来不及,怎么舍得让你当宫女?而你明知道他舍不得,就不必把自己摆得这么低,作出这幅楚楚可怜的样子了。” “我……” 沈纤衣眼神一变,刚要开口,却被太后打断了,“好了纤衣,你的心思这里没有人不清楚的,就不必伪装什么了。” 沈纤衣脸色一白。 太后不悦的目光扫过他们三个,又沉声道:“皇帝,你到底想怎么样,给个准话吧。” 萧墨寒薄唇冷冷紧抿,逆光的容颜显得沉闷而晦暗,根本看不出他的情绪。 忽然,他转身朝向太后,缓缓的弯下腰,“母后,儿臣该死,不管您是怎么想的,纤衣她不是坏人,也没有任何对不起您的地方——她必须留下来。” 明明是致歉的动作和致歉的话,他的语气却是强硬的不容置喙。 太后声音更沉,“所以是女官,还是册封?” 萧墨寒沉默了一会儿,低沉的嗓音徐徐响起,“她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 沈纤衣眼睫蓦地一颤,像是震惊又像是悲伤的望着他,似哭似笑。 太后脸色愈发难看,“若是哀家不同意呢?” “这件事情,恕儿臣不能听您的。” 萧墨寒依旧弯着腰,没有人看得到他脸上的表情。 可他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强硬。 夏清浅垂下眼帘,意味不明的扯了下嘴角,却没有挤出分毫笑意。 她闭了下眼,转身就走。 萧墨寒余光瞥到她的背影,瞳孔微微一缩。 太后怒极反笑,“好,好一个不能听哀家的!往后后悔了,你可别找来哀家哭!” 说完,她怒气冲冲看向身旁的嬷嬷,“走,推哀家进去!” “……是。” 嬷嬷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推着她便进了院。 原地,只剩下沈纤衣和萧墨寒两个人。 好半晌,男人才缓缓的直起身子。 “谢谢你能这么说。”沈纤衣走到他面前,神色复杂的道,“就算只是为了维护我的面子,我也很感激。” “不是。”萧墨寒极快的否定了她,像是怕自己后悔似的。 他郑重其事的道:“朕刚才说的每一句话,没有敷衍欺骗任何人。只要你想,不管你要以什么身份留在宫里,朕都答应你。” 沈纤衣咬了咬唇,眼眶一下子泛起了红,充满爱意的看着他,“我知道若是册封,太后和清妃那边,你的压力都很大。你放心,我不会为难你的,在你身边当 一个女官,我就满足了。” 萧墨寒也没有反对,嗯了一声,“朕一会儿就让裴盛安排此事,你身上还有伤,不能在外面久站,朕送你回去休息吧。“ “……好。” 虽然她只是一个女官,萧墨寒还是安排她独自居住了一个宫殿,拂衣殿。 男人临走的时候,沈纤衣欲言又止的看着他,可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知道,他一刻也不久留,是为了赶着去见另一个女人。 可是她也知道,不能逼得他太紧,总要给他点空间处理那些事,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反正终究,她还是留在了他的身边。 ……… 凤栖宫。 夏清浅回来以后,白霜和柳絮就敏锐的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太对。 可是问她,她却什么都不说,只让她们去准备一些木材和其他材料。 两人面面相觑。 柳絮狐疑道:“娘娘,您这是要干什么啊?” 白霜眉头紧拧,“娘娘是因为……沈姑娘的事不高兴吗?” 夏清浅看了她一眼。 按理说,沈纤衣的身份刚刚暴露,就连她也是刚刚知道,白霜没道理会知道今日发生的那些事。 “为什么这么说?”她眯起眼睛,“哪个沈姑娘,你都知道什么?” 第二百七十七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 “就……沈琼衣沈姑娘啊。”白霜讪讪的道。 如果她的表情再正常一点,夏清浅说不定还真的信了她。 “白霜,我已经知道她的身份,若是你也知道,那就没什么好瞒的了。” 白霜脸色一下子变了,“您果真知道了?” 说完又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暴露了,表情愈发讪讪,“属下也是刚才与裴公公见面的时候,才知道沈琼衣就是沈纤衣的,没有故意欺瞒您的意思。” “什么沈琼衣沈纤衣,白霜,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柳絮急道。 “小孩子别插嘴!”白霜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那关于沈纤衣,你又知道什么?”夏清浅淡淡的问。 “……” 白霜沉默了许久,尴尬的道:“属下跟在皇上身边许久,确实知道一些——当年皇上还不是皇上的时候,身边的近臣都觉得他们是一对。可惜后来沈姑娘为救皇上而死,皇上十分痛苦,登基以后即便后宫妃嫔无数,也从未宠幸过哪个,元统领甚至说他会永远陷在里面走不出来了。” 越说她就越觉得不对劲,她明明是为了安慰娘娘,怎么变成这样了? 尤其是看到柳絮急切的朝她使眼色,她才猛然回过神来 ,补充道:“但是后来您出现了啊!娘娘,您不必介怀此事,沈姑娘只是一个过去式,皇上既然接纳了您,就说明您已经彻底走进他的心里了呀!” 柳絮也忙跟着道:“是啊娘娘,皇上对您的心意奴婢都看在眼里,那绝对不是什么沈姑娘能比的!” 呵。 夏清浅一直以为,他天性冷淡,才对女人没什么兴趣,从未宠幸任何妃嫔。 原来并不是。 原来越冷淡的人,内心就藏着越不为人道的深情。 为了那个人,从此所有女人都入不了他的眼。 即便如白霜所说,他接纳了她,那也是在以为沈纤衣死了两年的情况下。 她闭了闭眼,“好了我没事,你们把我要的东西拿来。” “……是。” 两人硬着头皮退下。 空旷的大殿,忽然寂静到了极点。 夏清浅脑子里好像有无数个念头闪过,又好像什么都没想,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陆陆续续,是白霜和柳絮找了各种她需要的材料来。 她一直没有回头,自顾自的坐在桌前更改着图纸和义肢的比例,直到一股力道忽然落在她的肩上。 很轻,却不容忽视。 夏清浅身体陡然 僵了一下。 一滴墨汁从她的笔尖滴落,啪嗒一声,在宣纸上晕染开。 “放手,你弄花我的图了。” “浅浅……” “义肢所需的材料很多,除了皮革和木材,一般来说还有铝板塑料和其他一些金属元件。因为铝板比较轻,如果整块都用木头戴在脚上,身体可能会吃不消。可是你们这里没有这些东西,我只能尽量选择轻的材料。”她皱眉道,“但是材料的种类太多,我一晚上可能看不过来——我答应了你母后明日就会把义肢给她送去,若是你不忙的话,也帮我挑挑吧。” 她竟然没有赶他走,反而主动把他留下来。 只是把他留下来的原因,却与她自身毫无干系,只为了他的母后。 萧墨寒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复杂,所有想说的话到了嘴边,都被她这幅公事公办的态度堵了回去。 “……好。” 他点了点头,按照她的要求,开始帮她挑选材料。 整整忙活了两个时辰,夏清浅才在他的共同努力下,把所有的材料和连接处的粘合剂都挑选完毕。 她吁了一口气,冲他露出一个笑容,“谢谢,麻烦你了,回去休息吧。” 萧墨寒所有的耐心,终于在她 一句谢谢和麻烦你了以后,消失殆尽。 “那是朕的母后。”他眸色重重的沉了下去,“朕做这些都是应该的,你为什么要跟朕说谢谢?” “可这些事不是她让你做的,是我啊。”夏清浅皱了下眉,“如果你不满意的话,我收回就是了。” 她不生气。 她还是不生气! 萧墨寒眸色愈发的暗炙,想起刚才在凤央宫门口,她临走前那个要笑不笑的表情——她分明应该发作的,她明明就该甩着脸色和他争吵一场的,她怎么能这样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淡然平静? 男人胸膛不断起伏,“夏清浅,如果你生气,你就告诉朕,嗯?” 生气? 夏清浅脸上的表情淡了几分,“没什么好生气的。” 萧墨寒眉头紧拧,“对于沈纤衣的事,你当真没有丝毫想法么?” “我该有什么想法?”她静静的看着他,“不管是论先来后到还是感情深度,前者她与你自幼相识,后者你们的爱情历经生死——这样的情况我还能说什么?” 别说是争,就算多说一句,她都觉得自己不是东西。 所以她根本提都不想提。 萧墨寒看着她脸上的淡漠,心脏像是被人拧了一下 ,猝不及防的揪了起来,“可她如今只想留在宫里继续当个女官。” 所以呢? 夏清浅弯了下唇,“她想当你的妃子你便会拒绝吗?如果不会,那当个女官还是妃子又有什么区别?何况我已经说了,你们之间的事情我没有任何想法,你不必跟我说这些。” 明明她没有任何想法,才是最好的结果。 他来的路上,想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相安无事,和平共处。 可是她此刻已经如他所想,为什么他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甚至想要奋力打破这份和平? 萧墨寒眸色剧烈的变化着,想了许久,终于想出是哪里不对。 “你对我和她的事没有任何想法,那对你自己呢?”他死死盯着她,漆黑的眸酝酿着剧烈的浓雾。 从刚才开始,她就只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叙述着她的观点。 可是,她明明也是当事人。 她的所有观点,不该只针对他和沈纤衣。 理应还有……她和他的。 夏清浅没想到他能听出她言语间细微的差别,她眨了眨眼,“我啊……” 她目光深了几分,“我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她意味不明的笑道,“所以我们……还是算了吧?” 第二百七十八章 怎么好像更熟悉了? 她好像是在征询他的意见,可语气又分明透着不容置喙的强硬。 萧墨寒猛地震了一下,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怎么会有这么荒诞的念头。 正如纤衣所说,虽然他宠爱她,虽然他也没有想过去宠爱别的女人,因为他的心里眼里都只有她,别的女人只会让他觉得烦。 可是这种事由他自己做,和从她嘴里说出来,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性质。 她到底是哪里来的奇奇怪怪的念头? “浅浅,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他沉声道,“且不说纤衣有没有出现,单是这个后宫,就一直有这么多女人,怎么可能达到你说的这种程度?” “从前那些女人至少只是摆设,就算良妃的出现也只是我的误会。”她轻轻笑道,“可是现在的沈姑娘,总不是我误会了吧?” “所以你就要跟朕算了?”男人的脸色一下子难看到极点,下颚紧紧绷了起来。 他的怒火分明已经达到临界值。 夏清浅却仍是不生气,平静的道:“皇上,我不是想与你吵架,过去的事都过去了,若是她不出现,或许我还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毕竟,谁还没有个前女友呢?” 她眼底闪过 一丝自嘲,旋即眼神却变得更坚定,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可是现在她回来了,她占据着你心底最重要的位置,我不可能留下来与人共事一夫的,你明白吗?” 类似的话,在良妃刚刚出现的时候她也说过。 那时候她甚至以为他们有过一个孩子。 虽然他一再强调他们不是那种关系,虽然后来的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但是至少在她那般认定的情况下,她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和别的女人分享一个男人的。 “若是朕不答应呢?”萧墨寒咬牙切齿,眼神愈发阴鸷。 “……” 呵。 她一时有些无奈,不答反问,“你喜欢她吗?” 男人眼神变了变。 夏清浅温温淡淡的继续道:“只要你能跟我说出你不喜欢她,留她在宫里只是为了报恩,我就答应你,好吗?” 萧墨寒又是一震。 好半晌的寂静,沉默。 而这沉默足以说明他的答案。 夏清浅脸上依旧上温淡的笑容,面不改色,手心却微微攥了起来。 大概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或许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她是抱着一丝期待的。 如果他说不喜欢,该有多好。 “好了。”她目光深深的凝视着他,轻轻笑道,“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浅浅……” “虽然沈姑娘看起来很大度,不过应该没有哪个女人真的能打心底里接受这种事的。既然你这么爱她,就不要让她难过了。” “……” 萧墨寒阖了阖眸。 她那么从容淡定,已经让他不知道如何反驳。 好像所有的反驳,对她都是一种亵渎。 “你又要离宫吗?” “暂时不会。”夏清浅想了想,“太医不知道复健需要注意什么,我给太后做完义肢,还得帮她学习这项工作。顺便再教教太医,往后我不在了,他们也好接手我的工作。” 【往后我不在了】 萧墨寒强迫自己忽略掉这一句,不断的告诉自己,她暂时还不会走。 只要她不走,就好。 “好,那你好好休息,朕明日再来看你。” 说完像是怕她拒绝似的,头也不回的走了。 夏清浅看着他的背影,嘴唇动了动,终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 第二天一早,夏清浅就紧锣密鼓的忙活起来,开始制作义肢。 到下午,她终于成功做出了双腿的模型,拿去凤央宫给太后试戴。 虽然大致的大小合适,可是材料方面还是有些问题,夏清浅毕竟不是这方面的专家 ,便立刻命人去宫外张贴布告,寻找这方面的大师入宫帮助她。 最后带进宫的,是一个穿着红衣的公子。 他的五官不似萧墨寒那般冷硬,但却丝毫不失俊美,只是气质上是与萧墨寒截然不同的妖娆精致,却又丝毫不显女气,好像世上所有形容精致美丽的词汇用在他身上都不为过。 夏清浅还以为来的会是个老头儿,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俊公子,顿时有些诧异,“他们是看脸选人的吗?” “什么?”男人没听清她的话,疑惑的看向她。 “……没什么。”夏清浅讪讪的别开脸。 她咳嗽一声,“那个,这位大师,你知道有什么材料又能防摔抗腐蚀,又能极尽轻便的材料吗?” “我倒是知道,不过你可以不叫我大师吗?” 男人勾唇淡笑,那张脸无端透出几分魅惑,那双眼睛更是好像能勾魂摄魄一般。 夏清浅总觉得这双眼睛有些熟悉,可具体的又想不起来。 而且这样好看的人,见过一眼应该就不会忘记了吧? 所以……应该是她记错了? 她皱了下眉,又神色如常的笑道:“行,那劳烦请教一下大师的名字,我也好有个称呼。” “白炙。” “……” 这名字,怎么好像更熟悉了? 夏清浅神色莫名的看着他,想了半天,脸上忽然浮现出难以置信的震惊,“你……你你你……” 白炙! 她终于想起来,那不是他们之前去皇家猎场围猎的时候,那个百兽之王——九尾狐吗?! 她早就猜到白炙可以幻化人形,可是没想到,竟有朝一日还能再见,甚至以人形出现在她面前! 难怪啊,这一身红衣却丝毫不显得女气,妖娆魅惑——除了九尾狐,还有谁能将所有的美貌汇聚于一身,如此勾魂摄魄? “是你。”所有的情绪,最后化作惊喜的两个字。 “是我。”白炙挑眉道,“不是让你记住我的名字,看你刚才还愣了愣,像是没想起来?” “……” 夏清浅嘴角抽搐,“谁能一下子把一个男人和一只狐狸联想到一起?” 白炙这才摆了摆手,幽幽道:“罢了,原谅你。” 夏清浅,“……” 她看着他这幅嘚瑟的模样,险些忍不住像从前那样,戳一戳这只狐狸脑袋。 不过意识到眼前这个已经是个男子、而不再是从前的小狐狸,她终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萧墨寒到这里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第二百七十九章 她这是……要彻底跟他撇清关系 男人和女人穿的都是同色系的红衣。 男人眉眼含笑,宠溺的看着面前的女人,而女人表情变化丰富,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愉悦的事,较之昨晚不知开朗活泼了多少。 萧墨寒忽然一口气堵在了胸口,脸色顿时难看下去。 “皇上?”沈纤衣扯了扯他的袖子。 “嗯。”萧墨寒应了一声,视线却仍是死死盯着那个方向。 或许是他的目光过于犀利,那边的两人都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回头朝这边看了过来。 入目便是沈纤衣娇弱的拉着那明黄的龙袍袖子的画面,夏清浅的笑容几乎是顷刻间淡了下去。 她以为,自己可以泰然处之。 可是亲眼看到他们出双入对的时候,终究是……心里堵得很。 夏清浅想,或许时间久了就会好? 白炙看着帝王的方向,眼神也微微变了一下。 他记得上一次在皇家猎场,他们还在因为另一个叫良妃的女人争执不休,这次又换了另一个么? 白炙几不可察的皱了下眉。 余光扫过夏清浅黯淡的面容,他眉头皱得更紧,忽然上前挡住了她的视线,“别看了。” 夏清浅眼睫动了动,好笑的收回视线,“我看什么了?” “你不必在我面前强颜欢笑。”白 炙板着脸道,“你在想什么我都知道。” “我想什么了?” “你以为你这么一直反问我,就能掩盖你心里的想法了?” “……” 她终于笑不出来,冷淡的看着他,“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一次在猎场好像是我救了你的命,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白炙冷笑一声,“正是因为你救了我,我才想让你认清现实,不要折磨自己。” 折磨? 夏清浅承认,自己一时半会儿还无法从情伤中完全恢复,但是自我折磨,也还不至于。 她敛了下眸,淡淡的道:“我不会的。” “希望你说到做到。” 他们谈话的声音并不大,萧墨寒那个位置已经听不见,只看到她看了自己一眼之后,又无视了自己,重新开始跟那个男人聊天。 简直旁若无人! 这个该死的女人,到底知不知道这是哪里? 皇宫大内,她竟敢这么亲密的跟男子说笑! “夏清浅!” 他终于忍无可忍的走过去,阴沉着一张脸,“这男人是谁,为什么会在宫里?” 夏清浅被他冷言质问的语气弄懵了一瞬。 顿了顿才反应过来,“你凶什么?” “后宫重地,岂是随随便便的野男人可以来的?”萧墨版嗓音愈发沉冷, “你违逆宫规,还想要朕好声好气的跟你说话?” 野男人? 违逆宫规?! 夏清浅先是震惊,然后一下子气笑了,“皇上不知道我跟太后娘娘请命张贴皇榜的事,我不怪您,毕竟您现在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沈姑娘身上。可是对于您不知道的事情,冲上来就这么疾言厉色的质问,是不是也不太合适?” 张贴皇榜? 萧墨寒眸色变了变。 他知道这件事,是为了找什么民间的材料大师——难道这红衣男子就是她找来的人? 可是这个男人的气质,并不像是普通的百姓工匠,倒像是个手握重权的贵公子。 萧墨寒眯起眼睛,打量了他一阵。 然后故意换了个话题,“母后答应了?”他的语气依旧不善,“她老人家素来保守,就算答应你,也只是为了义肢一事,不可能容忍你们在这儿说说笑笑,不知分寸的相处!” 夏清浅一怒,“你……” 可是没等她开口,屋子里却有另一道声音率先响起,“哀家当然答应了,不止答应,也愿意容忍他们二人在这里说笑相处!“ 沉稳镇定,斩钉截铁! 竟然太后被嬷嬷推着出来了! 几人脸色又是一变。 谁也没想到,太后会这么帮着清妃。 夏清浅舒了口气,神色有些动容。 沈纤衣咬了咬唇,低下了眼帘。 萧墨寒脸色一下子阴沉到极点,“母后……” 太后冷冷横了他一眼,“怎么?清妃可是为帮哀家恢复行动才这么忙里忙外的,皇帝若是要找她的麻烦,那就是找哀家的麻烦!” “儿臣不是这个意思。”萧墨寒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只是她身为后宫妃嫔,实在……” “我不是!” 这一次,却是夏清浅出声,骤然打断了他! 萧墨寒眼神又是一变。 夏清浅对上他骇人的目光,毫不畏惧的扬起眉梢,“或者说,很快就不是了。” 女人精致的面容较之昨晚的平和温柔,此刻又多出了几分冷艳。 她想跟他好聚好散,奈何这个男人不放过她,还故意找茬儿! 既然如此,她就只能快刀斩乱麻了! 她扭头看向太后,恭敬的俯身道:“太后娘娘,臣妾有罪,只是臣妾实在无法适应这后宫生活,所以自请摘去这妃嫔的封号。如今留在这宫里只是为了您的义肢和复健,等您的身子有所好转,臣妾便想出宫游历去!” 话音落下,四周彻底陷入了一片死寂。 她的每一个字,都如此清晰,她的语气明明并不冷厉, 姿态却显得强硬而决绝。 萧墨寒狠狠震了一下。 就在昨晚,他还安慰自己,虽然她绝情的说了要分开的话,可总归她还是待在宫里的——只要她不出宫,只要她还在他眼皮底下,他们总还有机会挽回。 可是今日,一看到她,却就是她和另一个男子谈笑风生的画面。 还没等他从怒火中回过神来,她却又抛下一记重磅炸弹——求母后摘去她的封号。 她这是……要彻底跟他撇清关系。 萧墨寒阖了阖眸,心底忽然像是被一只有毒的小虫蜇了一下,酸涩的疼痛感猝不及防的袭来,顷刻间从心脏开始蔓延,密密麻麻的遍布他的胸腔。 白炙神色复杂的看着她,眼神变了好几变。 沈纤衣难掩眼底的震惊,忍不住道:“清妃娘娘这是……认真的吗?” 夏清浅没想到,第一个开口的会是沈纤衣。 她嘴角轻轻勾了一下,“沈姑娘放心,话我都说出口了,那自然就是真的——不会耽误你的好事儿。” 沈纤衣脸色一变,“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管你是什么意思,也并不关心你的想法。”夏清浅敛去笑意,冷淡的回了一句。 复又抬眸看向太后,认真的征询道:“太后娘娘,您看……” 第二百八十章 若是你识趣的,便主动离开他,你觉得如何? 太后沉默了好半晌。 沈纤衣以为,她一定不会答应这么荒唐的事情。 毕竟,在这后宫之中,多少女子得不到帝王恩宠,甚至三年五载见不到帝王一面,若是随随便便一个就要闹着出宫,那后宫岂不是乱了套? 太后身为后宫权力最高的人,怎么也不该任其胡闹。 就连萧墨寒和白炙,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太后却久久的看着夏清浅,“你想好了吗?” 夏清浅笑了笑,“想好了。” “好,哀家可以答应你。” “母后!” 萧墨寒骤然沉声,脸色难看到极点。 太后目光淡淡的扫过他,波澜不惊的道:“既然皇帝如今的心思都在纤衣身上,想必清妃如何也就与你无关了。那就当是卖哀家一个面子,革除清妃的封号,让她从此恢复自由身可好?” 什么叫与他无关?! 萧墨寒怒极,这是他的女人,什么时候轮到旁人来做主了? 就算这个人是他的母妃,也不可以! “儿臣绝不答应!”他毫无商量余地的道。 沈纤衣看了他一眼,微微咬住了唇。 即便是昨日太后误会她的身份、不让她留在宫里的时候,他也没有这么生气。 此时此刻,却好像一下子被触到了逆鳞,即便对面的 人是他的母后,他也能这般疾言厉色的急眼。 夏清浅对他就这么重要吗? “怎么,哀家如今连权力都没有吗?”太后眯起眼睛。 “母后。”萧墨寒看出她的不悦,稍稍放低了声音,但语气却是愈发强硬,“您是朕最敬重的人,您要让这后宫的任何女人革除封号离宫都可以,唯独清妃不行。” “任何女人?”太后冷笑一声,“那哀家若是要让沈纤衣离宫,皇帝也答应吗?” 萧墨寒猛地一震。 沈纤衣倏地变了脸色。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把火又会烧到自己身上来。 夏清浅微微皱了下眉,“太后娘娘这么不必为难皇上,沈姑娘是他的心头肉,他自然是不会答应的。至于我……他刚才只是一时没想好,现如今对比之下,自然知道该如何取舍。” 她这话看似是对太后说的,实际却分明直指萧墨寒。 萧墨寒狠狠盯了她一眼。 没等开口,却听沈纤衣道:“清妃娘娘,您明知道你对太后有恩,她一定会答应你的请求,也明知道皇上不会答应此事——在这样矛盾的情况下你去为难太后,真的不是故意离间他们母子关系吗?” “我以为你当真善解人意,原来利益相关到自己的时候,也只 会想到自己而已。” 说到最后,她的语气越发嘲讽。 夏清浅忍不住笑了。 她以前就知道沈姑娘很聪明,怎么就没发现嘴皮子也这么厉害呢? “沈姑娘。” 耳畔猝不及防的响起一道声音,竟是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白炙。 白炙自知身份立场都不合适,所以一开始并没有开口的打算。 可是听到这里,却终于忍不住道:“明明你才是这件事的既得利益者,又何必得了便宜还卖乖呢?”他似笑非笑,“清妃要离宫是为了你,皇上与太后争执的根本原因也是你,若是你真的这么善解人意,不如就主动离去,这样皇上和清妃也不会有感情矛盾,和太后也不会有母子矛盾,你觉得如何?” “你……” 沈纤衣脸色大变,“你不过是个宫外来的外人,有什么资格管皇家的事?” 白炙嗤嘲一声,“这话说的,好像你就是这皇家的人一样。” 沈纤衣脸色一白。 从昨日开始,她就一直觉得自己的选择很正确。 可是在这个瞬间,她忽然觉得,她放弃了妃嫔的封号选择女官,是不是错了? “好了!”太后冷冷的道,“都不是皇家的人,也都不必争执了。” 她用打量的目光看着 白炙,忽然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不过你这年轻人倒是不错,容貌也俊美得很,若是清妃当真成了自由身,你们两个瞧着倒是也挺般配。” 白炙脸色微变。 “母后!”萧墨寒的嗓音一下子阴沉到了极点,咬牙切齿的道,“您在胡言乱语什么东西?” 太后看了他一眼,神色淡淡,“哀家年纪是大了,可还不至于胡言乱语。皇帝是觉得哀家在密室里被关久了,神智也不正常吗?” 萧墨寒脸色铁青,压抑着怒火,“儿臣不是这个意思,但是……” “不是这个意思就行。”太后打断了他,“既然你不愿让纤衣出宫,那就是已经在这两人之间做出了选择,清妃的事也就轮不到你来管了。” 说到这里,她笑着看向夏清浅,“孩子,你觉得你身旁这名男子如何?” 夏清浅,“……” 夏清浅怎么也没想到,太后会这么乱点鸳鸯谱。 什么叫——这名男子如何? 这可不是正常男子,而是九尾狐啊! 她嘴角抽搐,神色古怪的看向白炙。 没想到白炙也正看着她,黑眸亮如星辰,眼底隐隐闪动着某种流光般的情绪。 萧墨寒从太后说完前半句话就想反驳,可是听到最后一句却忽然沉默了, 下意识的看向那个女人。 虽然他觉得,她应该不至于喜欢上一个初见的男子,可是,还是想听她亲口说出来。 然而此刻,却见这两人对视着,仿佛是在眉目传情,暧昧的情绪在彼此之间流淌——就像他刚刚来这里的时候看到的那一幕一样,刺眼异常! 他心里的怒火终于在这一刻烧到了极致,沉声怒喝道:“她觉得不好,十分不好!外面风大,母后还是进屋好好休息去吧,别再这儿乱点鸳鸯谱了!” 说完,他大步流星的上前,一把扣住女人的手腕,转身就走。 “啊……” 夏清浅疼得低呼出声,“萧墨寒你干什么,你弄疼我了……放手,我的义肢还没有做完!” 他拽着她的样子,就像是要找地方把她千刀万剐似的——脸色黑如锅底,下颚死死紧绷,不管她怎么挣扎都不肯放手。 太后看着他们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微弱的笑意。 许久,她才收回视线。 却见沈纤衣依旧盯着那两人的背影,脸色发白。 她眸光微凝,意味不明的道:“纤衣,你也看到皇上的态度了——虽然他没有直言让你出宫,可他对清妃却是绝对不允许旁人染指的感情。若是你识趣的,便主动离开他,你觉得如何?” 第二百八十一章 不管干什么都可以吗? 沈纤衣脸色更白了几分。 到现在,她怎么可能还看不出来,太后刚才答应清妃离宫根本不是真心的。 甚至撮合清妃和那个男子,就更不是真心。 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激起萧墨寒的醋意而已! 她深吸一口气,收回视线,艰难的扯了下唇,“太后娘娘,皇上并没有答应让我出宫,这和他不愿意让清妃出宫并不影响。这后宫本该有这么多女人,您为何非要针对我一个人?” 太后淡声道:“哀家没有针对你,只是你和这后宫其他女子不一样。” 是。 因为她是唯一特殊的那个,所以一定就要赶走她是吗? 沈纤衣气极反笑,“因为清妃救了您,所以我在前太后身边潜伏的两年就是毫无意义的,我想救出您的心思也是一文不值的。您一定要帮着她这么欺负我,是吗?” 太后眯起眼睛,声音冷了几分,“皇帝心里的人是清妃,这是他亲口对哀家说的。哀家非但不想欺负你,反而是在帮你,想劝你识趣一点,主动退出这段不属于你的关系。” 沈纤衣蓦地咬唇,“那您又怎么知道,他心里没有我?” 他们这么多年的感情,难道还比不 过这短短半年吗? ……… 龙吟宫。 萧墨寒强硬的把她拖回自己的寝宫,夏清浅最初还挣扎了几下,最后终于不再动,任由他拖着走。 直至进入龙吟宫,她才动了下手腕,“你有什么话跟我说吗?” 萧墨寒却一下子把她扣得更紧,不让她有丝毫挣脱的意思。 阴鸷的双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她,“那个男人是谁?” 夏清浅,“……” 她没好气的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宫外请来的材料大师,帮我一块儿给你母后做义肢的?” “你跟他早就认识,是不是?” 虽然是问句,男人却分明是斩钉截铁的语气。 夏清浅皱了下眉,也不打算瞒他,“是又怎么样?” 是又怎么样? 萧墨寒刚才问出那句话的时候,还抱着一丝期待——或许只是他误会了。 可是现在,她亲口承认了,竟然还问他又怎么样?! 他薄唇倏地抿成一条直线,“你在宫外认识的男人带到宫里来,还好意思问朕这种问题?” 夏清浅眉头皱的更紧,“不是我把他带来的。” 她只是让人贴了皇榜,在白炙说他叫白炙之前,她根本不认识他是谁! 可是这男人当初本 来就对九尾狐心怀芥蒂,现在要是让他知道这件事,只怕是恨不得杀了那狐狸。 “是宫人挑选之后,觉得他的能力最合适,所以才让他入宫的。”她尽量缓和了语气,解释道,“他只需要配合我找出最适当的材料,待义肢一做完——这个过程只需要一两天的时间而已,到时候他会立刻离开皇宫,根本没有你想的那种乱七八糟的事。” “一两天?”男人蓦地冷笑,“你觉得很少是不是,要不要朕再给你特批多那么一两个月?” “……” 夏清浅所有的耐心,终于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她的脸蛋刹那间冷下来,“萧墨寒,你不要这么无理取闹,我只是不想让你觉得我顶着你妃嫔的名号,在你的皇宫里胡作非为,所以才跟你解释一下。但是你要搞清楚,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哪怕我有朝一日真的跟别的男人怎么样,也不是你能管的,懂吗?” 【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哪怕我有朝一日真的跟别的男人怎么样。】 她真的想跟别的男人怎么样。 萧墨寒心底那股憋了良久的郁气,终于砰的一声被戳爆,瞬间从胸腔里蔓延到四肢 百骸。 酸胀、疼痛……铺天盖地的无力感袭来。 他眸色暗极,喉结滚动,“你求母后摘除你的封号,就是想跟他走?” 夏清浅发现这男人的逻辑,果然不是正常人能理解的。 她说她和白炙没有任何关系,他不信。 现在她说跟他也没有关系,他还要抠着字眼曲解她,非往白炙身上乱想乱套。 她叹了口气,无语道:“我不跟他……” “皇上!” 门外,忽然一道急切的声音打断了她。 循声望去,只见太后身边的王嬷嬷,色惊慌的朝着他们跑来,一边跑还一边喊,“皇上,不好了,那个大师他不是什么好人,他……刚才您和清妃娘娘一走,他就挟持了沈姑娘!” 两人脸色俱是一变。 “他挟持纤衣干什么?”萧墨寒厉声道。 “老身也不知道,他……他就在凤央宫门口,让老身过来找皇上,说想救沈姑娘,就立刻去见他!” “……” 萧墨寒薄唇死死的抿住了,眼神阴鸷的像是要滴出墨来。 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他扭过头,狠狠瞪了她一眼。 夏清浅对上他的视线,瞳孔微缩,手心不自觉的攥住了。 可她脸上却是分外好笑 的表情,“你看我干什么?” 男人没有回答她的话,冷笑一声,拂袖就走。 夏清浅睫毛颤了颤,看着他阔步离去的背影,手心攥得更紧,脸色透出一丝微弱的苍白。 她闭了闭眼,还是拾步跟了上去。 不为他,不为沈纤衣,而是为了……白炙。 ……… 他们赶到的时候,白炙手中的长刀还架在沈纤衣的脖子上,好像风一吹,就能划开那细嫩的皮肤。 萧墨寒脸色阴鸷骇人,锐利的目光死死盯着他,“你干什么!” “皇上来的还挺快。” 白炙似笑非笑,一身红衣被风吹得荡起层层涟漪,妖艳魅惑。 即便是在对面那道明黄的身影衬托下,也丝毫不失风采。 他轻轻晃动着手中的刀柄,轻描淡写的道:“看来沈姑娘说的没错,您心里确实有她,还挺重要。” 沈纤衣闭了闭眼,脸色煞白。 萧墨寒呼吸骤沉,阴冷的嗓音像是从喉骨里挤出来的,“朕不想跟你废话,你到底要干什么?” 白炙看着他着急的模样,目光又扫过他身旁皱眉的夏清浅,便低低的笑了起来。 笑了许久,才反问道:“只要是为了沈姑娘,不管干什么都可以吗?” 第二百八十二章 明明她才是被抛弃的那一个,竟然还要被他迁怒? 他分明意有所指,所以萧墨寒并没有立刻答应他。 可是下一秒,寂静的空气中却骤然响起沈琼衣的尖叫声,“啊……” 那把长刀,竟是一个用力划了下去,鲜红的血珠飞溅出来。 萧墨寒脸色骤变。 “住手!”太后终于忍不住厉声道,“皇宫大内,岂容你一个材料师如此胡作非为!” “呵。”不屑的嗤笑声从男人口中逸出。 他一身红衣妖娆邪肆,似笑非笑,“太后娘娘,你当真以为我入宫,只是为了给你选个义肢材料?” “那你要干什么?” “我?”男人挑了下眉。 然后,目光忽然移向夏清浅,,眼底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情绪,“我……自然是为她而来的。” 夏清浅眼神微变。 萧墨寒蓦地冷笑,果然! 他早就知道这个野男人跟她关系匪浅,她不承认,他也清楚得很——这男人看她的眼神就不简单! 现在果然,这野男人亲口承认了! “白炙。”夏清浅蹙眉道,“你不要胡来。” 虽然她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可是从她听到他挟持沈琼衣开始,就有不好的预感,所以特地跟过来。 没想到,现在他竟然说是因为她? 这狐狸 ……不会是为了报恩吧? 她神色复杂的道:“如果是因为我跟他们的事,那我自己会解决,你别管。” “你怎么解决?”白炙嗤了一声,“像刚才那样请求太后,然后再被你身边的皇帝拖走?” “……” 夏清浅额角跳了跳,还真是因为这个! 她沉下脸,“这是我的事。” 虽然她确实想跟萧墨寒快刀斩乱麻,但也不是用这种方式!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啊。”男人缓缓扬起了嘴角。 “白炙!”她脸色有些难看。 “白炙是吗?”萧墨寒咬牙切齿的咀嚼着这个名字,目光冷冷逼视着对方,“清妃近期都不可能出宫,就算你拿纤衣威胁朕,你能得到什么?” 带夏清浅离宫? 不可能。 别说他不答应,就算那个该死的女人,昨晚也说过暂时不会离宫。 “很简单——”白炙微眯着狐狸眼,“就如她刚才所言,撤销她的封号而已。并且从今往后不准再逼迫她,不管她是在宫里还是要离开皇宫,她都是自由身。”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顿了一下,嘴角弧度更深,“我相信皇上金口玉言,答应过的事一定会做到。所以您若是真想救您的沈姑娘 ,那就答应我刚才的条件,如何?” “不可能!” “啊……” 男人冰冷的话音,和沈纤衣痛苦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那把刀似乎是深深入了沈纤衣的脖颈里,血液滴落得更厉害了,沈纤衣的脸色一片煞白。 “住手!”萧墨寒瞳孔骤然紧缩。 “我不住又如何?”白炙不为所动的挑眉,手里的刀非但没有要挪开的趋势,反而又轻轻晃动了一下,若有似无的沾上一缕鲜红的血迹。 他满意的看着沈纤衣惊恐样子,非但没有半点歉疚,反而低低的笑着,“现在,皇上您答应吗?” 萧墨寒,“……” 萧墨寒想说不,他不可能答应。 就在昨晚,他还想着他和夏清浅会有很多很多的以后;就在刚才,他还在龙吟宫质问她和这个野男人的关系——他怎么可能撤销她的封号,甚至从今往后不再靠近她? 可是…… 他眼角的余光扫过沈纤衣,看着她脖颈的血迹。 纤衣已经为他险些死过两次。 如今举刀的还在他眼前,他还有选择的余地,又怎么可能拿她的性命去赌? 萧墨寒重重的闭了下眼睛,每一个字都显得无比艰涩,“好,朕答应你, 你放开纤衣。” 话音落下的瞬间,几乎是所有人的声音都静止了。 太后皱眉看了他一眼。 沈纤衣就像是感觉不到疼痛的一样,眼角泪滴滑落,嘴角却缓缓扬了起来,满眼爱意的望着他。 白炙得到了想要的结果,脸上的笑意却反而消失了,神色复杂的朝着夏清浅看去。 夏清浅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答案。 就算是她站在萧墨寒的立场上,大概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只是乍一听到,心脏还是不自觉的收缩了一下。 就好像……被抛弃了一样。 虽然她知道,哪怕不是这种危急的情况,真要在她和沈纤衣之间做出选择的时候,她也是会被抛弃的那一个——没有差别。 可是,还是有些难过呢。 夏清浅闭上眼,轻轻勾了下嘴角,“那就多谢皇上了。” 萧墨寒猛地盯了她一眼。 就像刚才在龙吟宫临走前的那一眼一样,恶狠狠的,怒火滔天。 夏清浅忽然觉得更可笑了。 明明她才是被抛弃的那一个,竟然还要被他迁怒? “行了皇上,别看了。”白炙幽幽道,“沈姑娘还给您。” 说完,便毫不留情的将手中的女人往前一丢,根本没把沈纤 衣当女人看。 一道人影被甩到面前,萧墨寒下意识的扬手一接。 “纤衣……”他搂着她,近距离的看着她脖颈的伤口,眉头紧蹙,担忧的道,“你怎么样了?” “没事,我没事。” 沈纤衣笑得眼泪掉了下来,紧紧抓住了他的手,深情凝视,“我就知道,我在你心里很重要。” 熟料话音刚落,太后蓦地冷笑,“你不必故意说这种话来提醒哀家!” 萧墨寒脸色变了变。 他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整件事情都透着一股诡异。 正要让人传太医,并将那该死的白炙抓起来,却猛然发现……沈纤衣脖子里的血迹好像凝固了。 男人眼神又是一变,抬手去摸,触手却是一片冰冷。 这血迹,根本没有血液的温度! 他瞳孔骤然紧缩,然后猛地用力的去摩擦那凝固的血迹,擦干净之后,却发现怀里的人脖颈依旧雪白细嫩,哪里有丝毫被割破的迹象? “纤衣……”他不可置信的看向她。 脑子里片刻的震惊和呆滞过后,他几乎是瞬间想明白了所有的事。 萧墨寒眼底的怒火像是要喷涌而出,狠狠的从喉咙里挤出一句,“白炙,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 以身相许 他被设计了。 根本没有什么挟持,也根本没有什么受伤——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局。 而他担心过度,竟然看不出来,所有人都在联合起来欺骗他! “来人!”他怒吼道,“把这个以下犯上的狗奴才给朕抓起来!” 夏清浅起初还没察觉到什么不对。 直到这男人一系列的动作,以及这怒火滔天的一声之后,她才惊觉发生了什么。 她震惊的看向白炙。 白炙耸了耸肩,无所谓的指向太后。 只听太后不悦的沉声,“住手!这件事与白炙无关,都是哀家和纤衣决定的,他只是听从哀家的吩咐而已,皇帝要怪就怪哀家吧!” 萧墨寒当然知道,这件事和母后和纤衣都脱不了干系。 可是,他再怎么样又能对这两个人怎么样? “儿臣不敢逾矩。”他眼神冷极,下颚冷冷紧绷,“可是这个人,儿臣不会放过的。” “那你就先对我动手吧。”怀里的人猝不及防的出声。 萧墨寒眸色微震。 低头对上沈纤衣嘲弄的目光,他眸色重重的暗了下去,“纤衣,你不要逼朕。” 沈纤衣咬唇道:“刚才太后娘娘与我说,我在你心里丝毫不重要,我不相信,太后娘娘便提出了这么一场试探的戏。”她神色清冷 的道,“这件事与白炙没有半点干系,你若是真要迁怒,就当是我痴心妄想的想要验证自己在你心里的位置,迁怒到我身上好了。” 痴心妄想? 夏清浅有些想笑。 明明沈姑娘都已经得到验证了,她在皇帝陛下心里的位置有多重要,现在还故意说这种话? 果然,男人闻言脸色也是一沉,“你明知道朕不可能对你如何!” 沈纤衣是知道。 而且,她还很讨厌白炙——她并不在乎白炙会不会被弄死,可她就是不想因为这种事情连累白炙——好像这样一来,就会显得萧墨寒有多重视夏清浅一样。 “那就放过他。”她直勾勾的望着他的眼睛。 “……” 萧墨寒对上她的视线,眸底情绪剧烈涌动,眼神一寸寸的冷了下去。 好半晌,唇畔扯出一丝冷弧,“好,如你们所愿!” 他蓦地甩开她的手,拂袖离去。 沈纤衣一个踉跄,险些没有站稳。 回过神来以后,她几乎是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的背影。 他竟然……甩她? 夏清浅看着她震惊的样子,有些自嘲的想,看来沈姑娘是丝毫没有习惯于皇帝陛下的粗暴啊? 像她这种,时不时要被拖着走一段再甩一下的,对于这种动作早就见怪不怪了。 “皇上 。” 白炙幸灾乐祸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别忘了您刚才答应的话,革除清妃的封号,从此不再靠近她。” 明黄的身影先是一僵,然后脚步更快了些。 ……… 沈纤衣和太后相继离开以后,原地顿时只剩下白炙和夏清浅两个人。 男人缓缓朝她走来,夏清浅却忽然冷冷一眼朝他看了过去。 白炙脸色微僵,“怎么了?” “你好赖也是一个百兽之王,这件事的后果不可能不知道,但你仍然还是插手进来,是因为我吗?” “……” 白炙微微眯起了眼睛,眼底闪动着异样的情绪。 忽然,他嘴角漾出一抹潋滟的笑意,“是又怎样?” “那你就不该掺和进这种事!” 如果和她无关,那她无权过问。 可是现在,却确实是因为她! 夏清浅冷声道:“刚才你也看见了,若不是太后和沈纤衣力保你,你以为皇上会放过你吗?” 白炙挑眉,“你在关心我吗?” 夏清浅,“……” 她不知道今天这些人都怎么回事,一个个的逻辑都不正常。 她没好气的道:“这不是关心,只是不想有人因我而死。” 白炙唇角弧度更深,“那你上次在皇家猎场救我,也不是出于关心,而是不想我因你而死?” 夏清 浅猛地额角跳了跳,“对!”她愈发语气不善,“上次也是我把你带回去的,还答应给你疗伤,要是就这么让你落入他们手中剜你心脏,那我岂不是造下大孽?” 她这话分明就是在和他撇清关系,可是男人闻言也却也不气,似笑非笑的道:“那也没关系。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是你救了我。我们九尾狐都是知恩必报的,我这次回来找你,就是来报恩的。” 夏清浅,“……” 刚才萧墨寒说,白炙入宫是被她弄来的,她还觉得委屈冤枉得很。 没想到,这狐狸还真是来找她的。 “你到底有没有材料方面的学识?”夏清浅语气不善的道,“若是没点真才实学,赶紧给我有多远走多远,别耽误我的正经事儿。” “当然有,刚见面的时候你不就问过我了?”他笑眯眯的道,“不过,你不想知道我怎么报恩吗?” “……” 夏清浅急着问义肢材料的事,根本不想跟他废话。 可是她敢肯定,要是她不问,他一定会继续跟她掰扯半天。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只好道:“怎么报?” “以身相许啊。” “……?” 夏清浅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白炙笑眯眯的俯下神,凑到她的耳边,“我说以后我就 是你的人了,你想对我怎么样就对我怎么样,我可以任你为所欲为——怎么样,听起来是不是很感动?” 感动个屁啊! 夏清浅终于忍不住在心里爆了句粗口。 她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白炙,你要搞清楚,你是一只狐狸,而我是个人,我们怎么可能……” 男人低低的笑了一声,打断了她的话,“妖和人不可能吗?世间多的是书生与狐狸精的话本,你不会连这也没看过吧?何况我也不算妖,如果你介意的话,完全可以把我当正常人看待。” 夏清浅,“……”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纠正一下这个人的想法,就连物种都不一样,怎么可能在一起? 可是话到嘴边,才想起这根本不是重点,“你等等……我十分感动你有一颗知恩图报的心,但不是所有的书生都会喜欢狐狸精的。现在我就不喜欢你,所以我不需要你这个报恩的方式,好吗?” 她尽量露出一抹微笑,“若你实在想报恩的话,就现在立刻马上把制作义肢的材料告诉我,嗯?” ……… 龙吟宫。 裴盛急匆匆的进门,一路小跑到帝王跟前,附耳说了几句话。 “你说什么?” 萧墨寒原本就难看的脸色,此刻更是阴冷的仿佛要将人冻住一般。 第二百八十四章 朕一定会好好对你的 那个叫白炙的,竟然跟夏清浅示爱了! 以身相许? 呵。 难怪这么殷勤,帮着母后和纤衣算计他! “她怎么说?”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裴盛看着男人阴沉狠戾的样子,哪里还敢说他刚才看到那两个人站得很近,几乎要贴到一起去? 关键是,因为离得太近,他还根本没听到娘娘是怎么回答的! 他迟疑着道:“娘娘她……应该没答应吧?” 萧墨寒骤然眯起眼睛,一记冷眼朝他扫了过去,“应该?” “一定,一定!”裴盛神色一凛,忙改口道,“娘娘怎么可能看上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 萧墨寒阖了阖眸,呼吸粗沉。 即便是裴盛这么说,他心底的怒火也没有丝毫好转。 沉默了许久,忽然道:“去把元修叫来。” 裴盛微惊,“您是想……” “快去!” “是!” 裴盛刚走,门外便又有脚步声响起。 萧墨寒第一反应是去而复返的裴盛,只是很快就发现那脚步声和裴盛并不一样,便抬头看了过去。 看清楚来人的刹那,他脸色微微冷了下去。 沈纤衣看出他眼底的不悦,蓦地攥住了手心,“怎么,就因为我答应你的母后,用这种方式来证明你对我的感情,我在你眼里就变得十恶不赦了吗?” “不必证明。” 萧墨寒眯着眼睛,眸底酝酿着冷幽的暗色,“你在朕 眼里一直都很重要,但是纤衣,你不该骗朕。” 听到他这么说,沈纤衣一时不知该喜该忧。 就像刚才他为了她放弃夏清浅的时候,她心里也是十分高兴的。可是下一秒却面对着他临走前冰冷的一眼,甚至丝毫不留情面的推开她——他明明知道她身上还有伤。 她忐忑不安,只好亲自过来。 “对不起。”她咬唇道,“太后娘娘的懿旨,我也不得不从。以后我绝不会再答应这种荒唐的事,你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她的态度如此诚恳,萧墨寒就是对任何人发脾气,也不可能对着沈纤衣。 这个女人,容不得半点伤害。 “嗯。”他闭了闭眼,强压下心口积压的怒火,低低的应了一声。 “谢谢你。”沈纤衣微松了一口气。 迟疑了一会儿,又俯下身,朝他倾身过去,“皇上,我……” 可她还没来得及靠近,男人的身体却猛地往后退开半分。 距离很小,可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却让两个人都懵了。 四目相对,沈纤衣受伤的睁大眼睛,萧墨寒眼底也蓦然闪过一丝震惊。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两年前,他也不是没有搂过纤衣。 甚至就在昨日纤衣受伤的时候,就在刚才白炙把她扔过来的时候,他都搂过她。 可是此时此刻,在她主动靠近的时候,他的本能反应竟然是躲避。 萧墨寒喉结滚了滚,眼 底闪动着复杂的情绪,薄唇微动,像是试图解释什么,“纤衣……” “你不用说了!” 沈纤衣几乎是尖声打断了他。 她不想听他说任何话,任何解释对她而言,都是一种侮辱。 她呼吸微微颤抖着,狠狠闭了下眼睛,“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我两年前没有死,为什么我这两年我一直用着琼衣的身份吗?” 她往后退开一步,强自镇定的道:“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昨日他们相认的时候他就问过她不止一次,只是她不愿意说。 她心里压着一股气——为他和夏清浅的关系。 可是她忽然意识到,再这么赌气下去,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要从她的指尖流逝,她必须紧紧的抓住。 沈纤衣红着眼眶,“本来我中了毒箭就是该死的,只是后来琼衣殓收我的尸体时,遇到了一个神医。在我濒死昏迷的时候,那神医说,还有一个法子可以救我的命。琼衣那个傻子……她竟然用她自己的命换回了我的命。我醒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迟了,琼衣已经不在人世了。” 说到这里,她声音忽然有些颤抖,强压着嗓子里的哽咽,“刚好那个时候我的脸受了伤,我便让神医直接将我的脸,换成了琼衣的脸,想以此来祭奠琼衣。” 萧墨寒看着她痛苦自责的模样,就和两年前他看着她死的时候一模一样。 至亲至爱之人为自己而死 ,那种情况如何接受? 沈琼衣是为她而死,而她……却是因为他。 萧墨寒心里忽然狠狠揪了一下,起身拥住了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对不起,是朕的错。归根结底,该死的人本该是朕。” 沈纤衣本来还能忍住的哽咽,终于在他这一句话之后,成了抑制不住的啜泣,“不,不是你!”她趴在他的怀里嚎啕大哭,“为你而死是我心甘情愿的,可是琼衣那个傻丫头,她怎么这么傻?” “对不起。”萧墨寒哑声道,“可是就算你换了脸,为什么不告诉朕?” “告诉你?”她蓦地从他怀里抬头,红着眼眶,“告诉你有什么用,当初神医虽然捡回我一条命,可我的身体却落下了永久的病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我又何必告诉你,让你再为我伤心自责一次?” “何况……”她不知是想起什么,脸上忽然闪过一丝嘲讽,“如今你身边已经有了清妃。在我还是沈琼衣的时候,你就亲口与我承认过,你爱她,你让我怎么说得出口?” 萧墨寒瞳孔重重一缩。 原来,是因为这个。 他死死搂紧了她,眼神暗炙几乎要滴出墨来,“是朕不好,纤衣,朕一定会好好对你的。” ……… 接连两日,夏清浅都没有看到萧墨寒。 虽然革除她封号的圣旨一直没有下来,可是至少他也没有再靠近她逼迫她,所以夏清浅也不 想为了这种事特地去找他,免得刺激了那个男人,又惹出什么事儿来。 这两天在白炙的配合下,她终于找到了最合适的材料,做出了所有的义肢。 虽然肯定比不上那种高级完美的义肢,但是在这里来说,已经是罕见的好了。 太后已经这么长时间没有站起来走路,即便是戴了义肢,也有肌肉萎缩和难以行走等诸多问题,夏清浅甚至不敢让她立刻就开始复健,只能等先适应了义肢的使用。 不过不管怎么样,至少现在穿衣服的时候也好看许多,不会被人指指点点,她老人家对此很满意。 该做的事情做完,白炙也该出宫了。 相处两日,虽然那天“以身相许”的告白有些惊悚,不过夏清浅觉得这狐狸,还是个挺不错的人。 所以他临走的时候,她还特地去宫门口送了他。 “就到这儿吧。” 白炙懒洋洋的挥了挥手,依旧如来时一样,一身火红的衣裳随风飘扬,耀眼生辉。 夏清浅嗯了一声,“很高兴见到你,不过希望我出宫之前,不会再见到你。” 这狐狸身份特殊,又是个胆大包天的,万一闹出什么大事,可真不是她能负责得起的。 白炙挑了下眉,漂亮的狐狸眼中闪烁着意味不明的情绪,“那你什么时候出宫,我等你啊。” “可能几个月吧。”她想了想,“你等我做什么,请我喝酒吃肉?” “娶你啊。” 第二百八十五章 他自始至终,只是在自欺欺人 这两天这狐狸都很正常,夏清浅还以为他真的恢复正常了呢。 结果……? 不过她这回倒是没有第一次那么震惊,只是十分好笑的看着他,“小狐狸,我不喜欢跨物种的恋爱,所以我不会喜欢你的,你也不要再跟我开这种玩笑了,知道吗?” 对面的男人却反而收起了笑意,认真的看着她,“我没有跟你开玩笑。我也说了,我现在跟正常人没有任何区别。若是你愿意,我还能洗去你脑子里关于皇家猎场的那段记忆。” 夏清浅,“……” 她嘴角抽搐,“你要是敢这么做,我拔光你的狐狸毛。” 白炙眨了眨眼,“所以你别想这么多,我会好好对你,等你慢慢爱上我的。你不愿让我进宫,那我尽量不来了,不过我会一直在京城待着——反正你现在也是自由身,可以随时出宫来找我,嗯?” 如果只是朋友关系,夏清浅说不定还真去找找他。 可他现在说了这种那话,她能去找他才有鬼了! 她没好气的道:“行了,赶紧走吧你,别耽误时间了。” 白炙眼底闪过一丝受伤,故作委屈的道:“无情的女人,我知道了,这就走。” 说罢,他却 没有立刻转身,而是抬手摸了摸她的鬓发。 夏清浅没想到他会有这个动作,措手不及。 她懵了一瞬,反应过来想要避开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而且男人的动作极快,只在她脑袋上停留片刻就撤回了手,她再动就显得有些刻意且尴尬了。 于是整个过程,她看起来都乖乖顺顺,任由男人进行这般亲昵的动作。 萧墨寒站在远处,刚好就看到这么一幕,脚步一下子停了下来。 晚冬的风已经不算很冷,吹拂着男人和女人的衣袍,似乎缠绕在一起。 夕阳斜照,余晖落在这样的俊男美女身上,拉扯出一副极为美好和谐的画卷。 他眸色倏地暗了下去。 “好了,再见。” 白炙潇洒的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夏清浅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的薄怒逐渐转为微弱的笑意,用只有她自己能听到的声音道:“再见。” 他站在原地好一会儿,目送他离开,又兀自看着夕阳出神了一会儿。 “呵。” 耳畔忽然响起一声重重的冷笑。 夏清浅眉头微拧,淡淡的侧目看去,一道颀长的人影站在她面前,俊美的脸上笼罩着一层阴霾。 她只扫了一眼便收回视 线,打算直接绕过他离开。 可是行至他身旁的时候,手腕却骤然被人扣住了,“浅浅。” 夏清浅甩了两下没甩开,只好扭头瞥他,“有话直说,别动手动脚的行不行?” “朕不拉着你,你会听朕说?” 刚才她分明就是看了一眼就打算无视他。 如果不是他伸手,她大概会就这么直接从他面前走过去。 “我可以听你说,放手。”夏清浅忍不住又甩了两下。 萧墨寒看着她不耐烦的样子,和她刚才和白炙在一起时简直判若两人,刚才就连那人走了她都乣盯着人家的背影看半天,依依不舍的在那儿目送出神。 而现在对着他…… 想到这里,手中的力道忍不住又重了几分。 “萧墨寒!” 直到女人的尖叫声响起,他才陡然意识到,他或许是弄疼她了。 手中力道一松,就被她狠狠甩开。 夏清浅急促的往后退了两步,像是迫不及待的要走到安全距离。 她吸了口气,视线平视着前方,金色的光线照在她脸上,她脸色也终于恢复平静,“你有什么事?” 萧墨寒发现,这女人现在说话的时候,竟然都不拿正眼看他。 他眸色又暗了几度, “刚才你们在说什么?” 你们? 夏清浅想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白炙。 可是,他们说的什么跟他有什么关系? “皇上,您管得会不会太多了一点?”她眼梢微抬,漫不经心的语调无端透着几分凉薄,“我如今跟你已经没有半点关系,你好像还答应过不再靠近我,这么快就忘了?” “好像是你忘了——朕当时答应的是,不再强迫你。” 夏清浅眼神微变。 【就如她刚才所言,撤销她的封号而已。并且从今往后不准再逼迫她,不管她是在宫里还是要离开皇宫,她都是自由身。】 【别忘了您刚才答应的话,革除清妃的封号,从此不再靠近她。】 没错,前面一句才是白炙挟持沈纤衣的时候,他答应过的话。 而后面一句,根本只是白炙在他离开的时候,幸灾乐祸的兀自补充的一句。 夏清浅额角猛地跳了跳。 这个白炙,办事怎么这么不靠谱? 挟持都挟持了,竟然不能一次把事儿做完? 她咬了咬牙,横了他一眼,“好,那我现在不愿意告诉你,你再问就是强迫我。” 顿了顿,又没好气的补充道:“我也不希望你靠近我, 但凡你今后离我半尺之内,也是在强迫我。” 萧墨寒喉咙里蓦地溢出一声笑。 这女人迫不及待要跟他撇清关系的样子,真是让人……牙痒痒。 他原本已经站在原地不再动,可是此刻却迈开长腿朝她靠近过去,漆黑冷幽的眼底蓄着意味不明的寒意,“你们用了这种不入流的手段逼迫朕,就算朕当真反悔,你又能如何?” 他重新扣住她的手腕,猝然往怀里一带,夏清浅猝不及防一个踉跄,整个人都往他怀里栽了一下。 身体重重的碰撞在一起,她愤怒抬头,“萧墨寒,你……” “你最好老老实实回答朕的问题。”他眯眸打断了她,“否则,朕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嗯?” 这两日他一直陪着纤衣,一次也没有见到她,只是时常听到裴盛传来的关于她的消息。 她一直和白炙在一起。 他忍着忍着,以为自己可以一直这么忍下去。 只是今日,只是此刻,正好在宫门口遇到她,正好看到了她与那个男人亲昵温和的样子。 于是所有的忍耐,都在这一刻如炸起的焰火,刹那间灰飞烟灭。 原来他根本不能忍。 他自始至终,只是在自欺欺人。 第二百八十六章 只要他答应这些,朕可以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夏清浅根本不想搭理他。 可是这男人的表情过于阴森,虽然面上不动声色,但她仍是感觉到了那一丝暗含的危险。 于是她到嘴边的拒绝又咽了回去,冷淡的别开脸,“没说什么,他要走了,我送送他而已。” “他没说要娶你?” “……” 夏清浅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下意识的看向他。 如果不是他们刚才离得很远,她简直要怀疑这男人是藏在哪里偷听了。 这他都能知道? 萧墨寒看她的反应就知道自己猜对了,狭长的凤眸眯得更细,“你怎么回答的?” “拒绝了。” “那他刚才碰你的时候,为什么不拒绝?”男人冷冷的道,“怎么,觉得跟朕分开了,你跟谁在一起都与朕无关,所以现在只要是个男人你都能让他碰?” “……” 夏清浅本来就对他质问的态度没什么好感,要不是不想撕破脸,她才懒得回答他的问题。 可是现在他说话难听的要死,根本让人忍无可忍。 什么叫——只要是个男人都能碰? 别说她只是不小心没有避开而已,就算她是主动的愿意的,又跟他有什么关系? “我让别的男人碰一下怎么了?”她扬起眉梢,红唇勾起一抹冷弧,冷艳逼人,“别说他只是碰了我一根头发丝儿,他就算碰我的身体又怎么样?你自己也说了——我们已经分开了,现在的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你有什么权力管我的事 ?难不成还指望我下半辈子孤独终老,为你守身如玉啊?” 萧墨寒瞳孔骤然紧缩。 在她说出这番话之前,他脑子里所有的观念都还停留在“她会不会跟别的男人好”这件事上面。 直到他说出这句话,他才恍然惊觉——她会,并且可能下一秒就会。 他眸色冷极,说出的话却忽然变了调子,“就算你要跟别的男人好,也麻烦你擦亮你的眼睛。或许你这次之前就认识他,可是你了解他多少,知道他的为人么?” 他薄唇吐出不屑的冷嗤,每一个字都像是要敲打她的心扉,“一个大男人长得比女人还妖艳,整日穿着一身红衣晃来晃去,一看就是个招蜂引蝶的花hua公子,你确定你要跟这种人在一起?” 夏清浅,“……” 夏清浅当然没想跟那只狐狸在一起。 可是这男人,在背后这么诋毁人家也真是不害臊? 她好笑的看着他,“就算他真是一个招蜂引蝶的花hua公子,可我连后宫三千的皇帝都碰过了,还怕他一个花hua公子?至少人家现在哄着我求着我,我高兴我乐意,你管得着么?” “高兴?” 她的意思是,她跟那个男人在一起很高兴? “我不能高兴吗?”她唇畔晕染出更绵长的笑意,“横竖人家也没有一个难以忘怀的心爱之人跳出来膈应我,我看他长得不错又能逗我开心,怎么就不能高兴了?” “……” 难以忘怀的心爱之人。 她在讽刺他。 萧墨寒阖了阖眸,俊美的脸上似乎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下颚分明已经绷了起来。 那双眼睛里似蕴藏着剧烈的风暴,嗓音却愈发缓慢,“所以,就因为朕对不起你,你就想跟他好?” 夏清浅发现这么一句顶一句的吵到最后,好像真的变成了这样。 可是大概他已经忘了,她最开始就回答过他这个问题——她拒绝了白炙。 夏清浅不打算再重申一遍,淡淡的瞥了眼男人扣着她的手掌,“行了,放手吧,我要回去了。” 话音刚落,却见裴盛急匆匆的走来,手里还捏着一张字条,“皇上……” 夏清浅看着他匆忙的脚步,心里忽然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就像昨天太后身边的王嬷嬷,突然朝他们跑来的时候一样。 所以即便是男人收回手,她也没有立刻离开,反而等着男人打开那张字条。 【人已抓到。】 字条上只有这么几个简短的字,他也没有避讳她,所以夏清浅一眼就看到了。 她心口忽然滞了滞,一个惊悚的念头在脑海中成型,她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抓了谁?” 萧墨寒脸上所有的情绪都已经掩去,淡淡的看着她,“你觉得是谁?” “萧墨寒!” “朕还没说是谁,你就这么生气?”男人深邃的眼底已是神色莫辨,唇畔却染上了淡淡的笑,只是这笑意分明不达眼底,“怎 么,短短两日就已经这么喜欢他了?” 他。 这个他,绝对就是白炙! 夏清浅脸色一下子铁青,蓦然上前捉住他的袖子,“你把他抓到哪里去了,你立刻给我放了他!” 萧墨寒眯起眼睛,视线从她的脸蛋移到她紧攥着他的手。 就在刚才,她还让他放手。 现在,却为了另一个男人主动攥着他,还这么紧张急迫。 他唇畔的弧度更深了几分,眼底的神色却也更幽更冷,“想去看看他吗?” 夏清浅脸色冷极。 萧墨寒见她没有否认,便牵起她的手,缓缓的朝着宫外走去。 ……… 京郊小巷。 白炙是被元修设计抓住的。 以他的武功,其实不至于打不过御林军,只是元修早就得到命令,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抓到他,所以根本没有冲上去直接与人打斗,而是在他的必经之路上设下了埋伏。 “回去告诉你们那个卑鄙的皇帝,让他有种就堂堂正正的和我打一场!”白炙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是朕卑鄙,还是与你学的?” 冰冰凉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就算是母后下令,你也是那件事的实际操作者——是你先用不入流的手段威胁朕与清妃断绝关系,朕现在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倒是成了朕卑鄙?” 白炙又是一声冷笑。 循声望去,看到那道明黄的身影身旁那女人时,却蓦地变了脸色。 “白炙!” 夏清浅急急 的朝他跑去。 只是元修的剑却立刻横在她面前,“娘娘,莫要再往前走了,这是皇上的犯人,属下怕他伤着您。” 夏清浅不欲和元修为难,不管怎么样他都只是听从命令行事,“你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抱歉娘娘,属下只听皇上的命令。” “元修!” 夏清浅骤然冷了嗓音,却听身后再次传来男人的声音,“让元修放人很简单,朕也并不想和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为难。只要他把从朕这里拿走的东西,重新还给朕就是了。” 夏清浅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他所谓的拿走的东西是什么。 是她的自由身。 她蓦然攥紧了手心,心里一把怒火烧了起来,冷冷的回头望去,“你以为,我非要受你威胁,不能从元修的手里救下他吗?” 男人修长的身影逆光而立,看不清眼底具体的情绪,只是低低的笑,“朕从来不质疑你的本事,但是浅浅,你要想清楚——那是一条人命,万一你的手没有元修的剑快,那这人的命可就救不回来了。” “你……”夏清浅脸色铁青。 “让他把那天说的话全部收回去。”萧墨寒打断了他,“朕不会革除你的封号,也不会还你自由身,不管是想靠近你还是逼迫你都与他无关。并且从今往后,这个男人不准再靠近你半步——只要他答应这些,朕可以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放他安全离开。” 第二百八十七章 这男人竟然这么怀疑她? “你想都别想!”白炙怒喝一声,“浅浅,你别管我,这狗皇帝奈何不了我的!” 萧墨寒的脸色骤然阴沉下去。 不管是这人前半句拒绝的话,还是后半句那声浅浅。 浅浅也是他能叫的? 男人锐利的眸光裹着浓厚的寒霜,冷冷朝他射了过去,“朕不是在跟你商量。你若是真能从元修的剑下出来,现在还会站在这里跟朕废话么?” “白炙,朕不想与你为难,你要知道——就算你今日不答应,朕想要靠近她还是对她怎样的时候,也不是你一个外人能控制的。你最好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别再多管闲事。” “呵。”白炙蓦地冷笑,他怎么会不知道? 这狗皇帝就是故意的! 故意把他抓住,故意让他当着夏清浅的面说出这番话——这样一来,他就成了一个为保全自己的性命不惜牺牲她幸福的人,那么与她定然再无可能。 这狗皇帝的心思,何其恶劣! 他森然扯唇,“就算我死,也不会答应你。” 夏清浅眉头一皱,“白炙,别乱说话!我的事跟你没关系,你若是因为我受到任何伤害,我都不会心安——他说的没错,不管你应不应,结果都 不会改变,所以答应他。” “不可能。” 一字一顿的三个字,每一个都显得格外坚定。 夏清浅心口忽然被敲了一下,神色复杂的看着他,“白炙,你何必……” 她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从这狐狸出现开始,她除了震惊,就没这么把他那些“以身相许”的话放在心上。 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他或许真的很认真。 萧墨寒看着她眼底流露出的那抹微末的感动,呼吸骤然粗沉了好几个度,周身的气息都阴暗下去。 他设计这一出,是为了他们老死不相往来,而不是给别的男人机会走进她心里的! “元修,动手!” 厉喝声骤然响起。 夏清浅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叫停,却听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横插入,“等等——皇上对别人的心上人动手之前,是不是也该先看看,自己的心上人现在何处啊?” 元修的动作戛然而止。 萧墨寒和夏清浅同时扭头。 却见一个大白天还穿着夜行衣的男子缓缓走来,脸上还戴着一块面巾,手里则架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赫然就是脸色发白的沈纤衣! 夏清浅怎么也没想到,短短两日,几乎是一模 一样的一幕再次发生——只是这一次,挟持沈姑娘的人不再是白炙,甚至白炙自己的脖子还在别人刀下。 “你是何人?”萧墨寒阴鸷的目光冷冷盯着对方。 “不重要。”黑衣人若有似无的看了夏清浅一眼,“只要皇上放了白炙,让他安全离开,再履行先前的承诺,从此与清妃娘娘撇清关系,那沈姑娘就不会有事。” 威胁。 又是类似的威胁。 萧墨寒上一次就恨不得把白炙千刀万剐,这一次对眼前这个黑衣人就更是如此! “谁派你来的?” 不,他不该这么问。 他冰冷的目光瞥向那个被挟持的女人,意味不明的道:“纤衣,朕有没有说过,朕最讨厌欺骗?你已经救过白炙一次,可上次他好歹是因为你的牵连,而这次的事跟你没有半点关系,你也要插手么?” 沈纤衣脸色愈发苍白,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说什么?” “看来,皇上是觉得我们联起手来骗他。”黑衣人低低的笑了一声。 下一秒,他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怀里取出一支匕首,锐利的锋刃瞬间划破了沈纤衣脖颈的皮肤,整个动作快得几乎让人无法看清,直到有鲜红 的血珠飞溅出来! 沈纤衣痛得几乎昏厥,可她却只是张了张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萧墨寒上回已经中了计,所以这一次,他双目紧紧盯着沈纤衣的伤口和血迹。 然而,却怎么也看不出,这两者有任何作假的成分。 他脸色又是一变,“纤衣……” 沈纤衣疼得呼吸紊乱,声音却倔强的绷直了,自嘲的低笑出声,“既然皇上觉得这是我自导自演的一出戏,那大可不必管我的死活。” 萧墨寒眉头深锁,“朕不是这个意思。” 他知道自己是误解了。 可如果纤衣也是被害者,这件事的既得利益者还能有谁? 他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眉头锁得更紧,骤然一眼朝着夏清浅看了过去。 夏清浅对上他怀疑的目光,先是一愣,然后险些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承认,她是看起来最有嫌疑的那个。 而且那黑衣人刚到的时候,还特地看了她一眼,好像在跟她“暗通曲款”似的。 可是归根结底,她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这男人竟然这么怀疑她? “朕可以放过白炙,你让他放了纤衣。”冰冷的嗓音对着她响起。 “为什么是我让他?”夏清浅 有些好笑,“怎么,皇上没证没据的就已经认定是我做的了吗?沈姑娘受了伤你就打消对她的怀疑,那我是不是也得受个伤,你才能相信我?” “除了你还有谁?”沈纤衣冷笑道,“这件事你和白炙可是唯二的受益者。” “怎么会是唯二?”夏清浅嘴角弧度更深,看她的眼神却是冰冰凉凉,“还有一种可能,是沈姑娘姑娘找人挟持自己,栽赃到我头上,而你还能扮演一个被误会被伤害的受害者形象,让皇上对你的愧疚愈甚,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么,怎么会只有我和白炙能从中得益?” “你……” 沈纤衣刚要反驳,就听她又淡淡的补充道:“何况我连白炙被绑架都是刚刚知道的,这一点皇上自己也知道。那我又怎么可能提前做好准备,做出绑架沈姑娘这种毫无意义的事?” “毫无意义么?”沈纤衣忽然冷笑一声,“既然清妃娘娘这么恶意揣度我,那我也不妨揣度你一下——你本来是想神不知鬼不觉的要我的命,这样你就能和皇上好好在一起了。只是没想到皇上会对白炙下手,你只好临时改变计划,用我的命来换白炙的命,不是吗?” 第二百八十八章 他只是不再爱你而已 夏清浅忍不住气笑了。 人啊,总是不惮以最恶毒的恶意去揣测别人。 虽然她嘴上说着沈纤衣怎么怎么样,但也只是为了反驳沈姑娘的指责而已,并没有真的怀疑对方。 可是很显然,沈纤衣不把她锤死是不打算罢休了。 “沈姑娘,我想你可能误会了什么。”她骤然敛去笑意,眼底锋芒冷厉,“现在只有你想跟你的皇上好好在一起,而我——就像我前几日说的,只想和他干干净净的撇清关系而已。” “所以你说的第一条,根本不成立。”她冷笑道,“别再把你的想法随便安到别人头上了,并不是你稀罕的就人人稀罕,好吗?” 几乎是在她前半句话音落下的瞬间,萧墨寒的脸色就愈发阴沉了下去。 【撇清关系。】 【不稀罕。】 她说的每一个字,她的每一个表情,无不在诉说着她对他的不屑。 他眼底骤然闪过一丝寒意,蓦地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狠狠将她朝自己拉了过来。 “啊……” 夏清浅猝不及防的被他一拽,低呼一声,整个人都撞进了他的怀里。 所有人都以为,帝王是因为她刚才说的那句话。 然而谁都没想到 的是,在她入怀的刹那,脖颈竟然就被帝王掐住了! 危险的低气压从男人周身散发出来,萧墨寒用力掐着她的脖子,冲着对面的黑衣人冷笑,“立刻放开纤衣,否则,朕就对她不客气了。” 此话一出,众人俱是大惊。 他说的她是谁,不言而喻。 清妃。 他竟然反挟持了清妃,就为了救沈纤衣? 众人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就连沈纤衣和对面的黑衣人也不例外。 尤其是白炙,双眼愤怒的像是要喷出火来,怒骂道:“狗皇帝你干什么,她不是说了这件事跟她没有关系,你跟她在一起这么久,难道还信不过她的为人吗?” 萧墨寒波澜不惊的瞥了他一眼,“她说跟她没有关系,便真的跟她没有关系了吗?” “你……”白炙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夏清浅本就僵硬的脸蛋,在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愈发凝固了。 她的瞳孔不断收缩,嘴唇颤动了好几下。 她以为自己已经解释得够清楚了。 她甚至觉得沈纤衣是故意针对她,才会不相信她——其他人,尤其是他,都该相信她的解释才对。 可是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并不是。 相信你的 人,哪怕你不解释也会无条件相信你,不相信你的人,哪怕证据摆在眼前也照样会怀疑。 他就是后者。 曾经是最亲密的枕边人,爱意浓情似乎还在眼前回荡,可是忽然就变成了“横刀相向”的对象,他可真是……一次次的让她刮目相看啊。 夏清浅以为经过这几天,她的心理已经足够坚强,可原来她还是会……难过。 她闭上眼深深的吸了口气,呼吸有些颤抖不稳,“你觉得你这样就能威胁到他么?”她用尽全力平复了自己的呼吸,还扭头冲着他笑了一下,“到头来发现还是一场空,你是不是得气死啊?” 男人眼底几不可察的闪过一丝复杂,转瞬即逝,旋即冷冷的道:“你以为朕不敢对你动手是不是?” “你动都动了,怎么会不敢?”她嘲讽的笑。 “可你觉得朕只是装装样子,不会真的伤害你。” 话音未落,萧墨寒手中的力道若有似无的紧了几分。 夏清浅吃痛低呼出声,喉咙里的窒息感袭来,让她的脸色逐渐涨成青紫色。 男人却眯着眼睛冷眼旁观这一切,低下头,在她的耳畔宛若深情的低喃,“浅浅,朕确实不想伤害 你,但纤衣是朕拼尽全力也要保护的人。你乖乖听话,让你的人放了她,朕就放过你,好不好?” 好不好? 这种架势下,她还能说不好吗? 可那黑衣人并不是她的人,她说什么能有用吗? 夏清浅费力的瞥了他一眼,嗓音艰涩的挤出一句,“我倒是可以试试,不过——”她唇畔勾起冷艳的弧度,“不管事情成功还是失败,你最好能杀了我。否则,我一定不会忘记你现在对我的做的事。” 萧墨寒瞳孔微缩。 “放人!”夏清浅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冷冷看向那边的黑衣人,“不管是谁派你来的,现在这锅都已经落到我头上来了。既然你是好意帮我和白炙,那就立刻放了沈纤衣!” “娘娘……”黑衣人神色复杂的盯着她看了会儿,终是缓缓松开了手。 他郑重的对帝王道:“我可以放人,希望皇上也能遵守诺言,放过白炙。而且,必须你们先放人。” 说罢,便将视线转向元修。 元修看了帝王一眼,得到帝王颔首示意,才松手放了白炙。 白炙的身体刚一得到自由,立刻就朝萧墨寒冲了过去,“狗皇帝,你……” 只是他的话 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眼前的那一幕震惊的再也说不出话来。 只见帝王松开手,放了夏清浅。 女人却是猛地拔下头上的簪子,狠狠刺入他的胸膛。 “皇上!” 元修和沈纤衣不约而同的惊呼。 萧墨寒却只是闷哼一声,眉头微皱,目光深深的看着面前的女人。 夏清浅对上他的目光,嘴角弧度扬得更高,冷艳逼人,“刚才我就说了,你最好直接杀了我,否则我不会忘记你对我做了什么。” 为了沈纤衣,他竟然以她所爱之人的身份,狠狠掐着她的脖子。 那么,他便不再是她所爱,而是敌人。 对付敌人,她从不手软。 “这一簪刺下去,够了么?” 萧墨寒看着她,漆黑的眼底晕染着复杂的晦光,隐约还透着几分笑,“不够的话,可以再来几下。” “皇上!”沈纤衣尖叫出声。 她惊惶的叫完,却知道自己劝服不了他,猛地将目光移向夏清浅。 “夏清浅,你是不是疯了!他并未真的伤害你,本来就是你派人抓我在先,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你怎么还敢这么伤害他?”沈纤衣尖声道,“他只是不再爱你而已,就犯了这么大的错吗?” 第二百八十九章 这就是你所谓的好好对我吗? 不再爱她? 她早就不在乎了。 可她也早就说过不止一次的好聚好散,到如今,一次次的找茬儿的人到底是谁? 夏清浅眼底闪过一丝讽刺,懒得再搭理这个女人。 头顶属于男人的目光盘桓不去,她冷笑一声,蓦地拔出手中的簪子。 鲜血从萧墨寒的胸膛中飞溅出来,有一滴落在她的脸上,触感竟有些灼人的烫。 “你放心——”她不为所动的看着他,冷冷的道,“刚才你并未对我造成什么实际的伤害,我这一下便算你还清了,不会再刺你第二下。不过往后你若是再敢对我如何,我不会再客气。” 说罢,便收回视线,朝着身后的白炙走去。 “我们走。” “……好。” 白炙神色复杂的跟在她身后,这一回,却是真的说不出话了。 他所有的愤怒,在她刚才那一瞬的冷淡和狠辣面前,竟显得都无足轻重。 可她明明那么狠辣,为什么看起来又那么悲伤? 他想说什么,可是顾忌着在场这么多人,终是什么都没说。 直到远远的走出身后众人的视线之后,他才忽然顿住了脚步。 “浅浅,今日是我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夏清 浅淡声打断了他,“本来就是我让人张贴皇榜,你有真本事才能入宫,后来你也没做什么逾矩的事,都是太后和沈纤衣的主意,你至多只能算是被牵扯其中……整件事,都是他在胡搅蛮缠而已。” 她说的很平静,白炙的眉头却锁得更紧了。 他看不出,这样的平静理智之下,包含着怎样的伤心绝望。 “你不用强撑着,在我面前,你有什么话可以直接说出来。” “你是谁啊?”女人忽然嘲讽的笑了一声,抬起眼梢看着他,“我为什么要跟你说?为什么你要叫我浅浅——我们不过是见过两次的关系而已,你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白炙脸色微变。 夏清浅转身就走。 她以为他不会再跟上来,可是短暂的寂静过后,身后却忽然响起一串急促的脚步声,“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不想让狗皇帝再盯着我,但是我告诉你,我不会放弃的!” “浅浅,以我的武功,他们抓不住我第二次。今日是我掉以轻心,往后我不会再给你惹麻烦了!” “我知道是我的错,我会努力帮你找出那个黑衣人到底是谁的!” “你跟我说句话好不好,别不理我 ……” 最后一句话落,夏清浅蓦然停住了脚步。 白炙猜得没错,她不是真的迁怒他,只是不想再让萧墨寒盯着他。 不过现在还有个更重要的问题…… 她回头看着他,眼神定定,“我跟着那个黑衣人或许会被发现,但是你可以不被发现。” 白炙,本就不是人。 那个黑衣人或许会提防人,但是不会提防一只狐狸。 “你是想让我……”白炙脸色古怪的变了变,刚才还羞愧着急的面容此刻呈现出某种恼羞成怒的痕迹,“行,我可以帮你,不过事成之后你可得好好的感谢我!” ……… 两人走远之后,黑衣人也放了沈纤衣,迅速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萧墨寒并未拦着,只是朝元修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上。 此人既然敢毫不犹豫的放开纤衣,武功肯定不弱,硬碰硬也没有必要。 “你怎么样?” 沈纤衣快步走到他面前,关切的看着他胸口的伤,取出丝帕就想给他捂住。 男人却顺手接过她的帕子,阻止了她亲密的动作,皱眉道:“不碍事,刚才你被抓的时候在何处?” 沈纤衣一愣,“就在拂衣殿内,怎么了?” 萧墨寒眼底闪过一 丝锐芒,“朕只是想知道,对方的手伸到了何处。” 对方? 沈纤衣怔怔的咀嚼着他话里的用词,忽然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瞪大眼睛的看着他,“什么叫对方,你为什么要让元修去跟着对方,你到底在怀疑什么?”她咬唇道,“刚才不是就已经确定了,那个黑衣人就是清妃的人,整件事情都是清妃策划的吗?” “不是。” 男人并不欲多说,作势要去扶她,“你脖子上还有伤,我们先回宫,让太医替你处理一下伤口吧。” “不必了!” 沈纤衣的声音骤然变得有些尖锐,一下子拂开了他的手,往后退开一步。 萧墨寒蹙眉,“纤衣……” 沈纤衣扯了下唇,目光嘲弄的看着他,“人证物证俱在,你还不肯怀疑她?是不是一定要等有朝一日我死在她的手里,你才肯相信她对我不怀好意。” 男人脸色一沉,“别乱说话!你不会死,她也不会对你做这种事!” “那刚才的挟持又怎么算?”她嗓音倏地扬高了好几个度,“她不会对我做这种事,那为什么在她知道你挟持元修之前,就已经将我挟持——既然不是为了交换人质,不就只剩下 她想害我这一条?” “朕再说一次,她不会!”男人脸色彻底阴沉下去,语气笃定又强硬。 “……” 沈纤衣脸色一白,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好半晌,才喃喃的动了动唇,“那你刚才,为什么掐着她?” 萧墨寒本来不想跟她解释这些,可是看着她受伤的脸蛋,还是放低了声音道:“那黑衣人的目的很显然不在你,而在她——既然他想让朕误会,那朕就如了他的愿。” 只有这样,才能顺藤摸瓜,找出背后的人。 只有这样,才能让对方以为计划成功,不会再去……伤害她。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可是沈纤衣却一下子反应过来,他这么做的目的。 她愈发瞪大了眼睛,怔怔的道:“所以你掐她不是为了救我,而是为了救她?” 枉她刚才,欢欢喜喜的看着他。 枉她以为,终于有那么一次,她以压倒性的胜利赢过了那个女人。 可是到头来,她竟然只是一颗“棋子”,是一个假象目的,而他真正的目的竟是为了保护夏清浅? 沈纤衣忽然就笑了出来。 笑着笑着,她的眼眶就红了,“你不是说,会好好对我吗?这就是你所谓的好好对我吗?” 第二百九十章 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她 “朕没想伤害你。” 萧墨寒蹙眉看着她,郑重的道:“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朕都会救你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所以,这就是他所谓的好吗? 给了她所有的安全,保护她的性命,可她要的是他的心啊! 沈纤衣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笑话,眼眶愈发的红了,“你明明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个。”她哽咽着道,“萧墨寒,我是你爱了这么多年的女人,我们就不能回到两年前那样吗?” 两年前? 如果所有的事都没有发生,如果他没有以为纤衣死了,或许真的会永远只对纤衣一个人好吧? 可是现在…… 萧墨寒闭了闭眼,脑子里忽然浮现出那张娇艳明媚的脸。 往日的一颦一笑,以及她刚才刺他那一下的时候那种冷艳逼人的决绝,不断在他眼前交替。 胸口猝不及防的抽疼了一下,男人却骤然睁开眼,看着面前的人,“不管你要什么,朕都会给你。” ……… 夏清浅刚回到宫门口,就被将军府的人急匆匆叫走了。 夏夫人身边的张妈一边哭一边和她抱怨,原来是夏振国离京前往西北赈.灾的这些日子,夏夫人被夏老太太和夏婉柔祖孙俩 联起手来欺负。 “夏婉柔现在还能蹦跶?”夏清浅难以置信的道,“谢芳菲都死了,老太太还能瞧得上她?” 按照老太太那个势利眼的模样,夏婉柔那种“没用的人”是根本不可能入她眼的。 张妈抽泣了两声,道:“娘娘您不知道,前阵子老太太对二小姐的态度确实很差,可是最近二小姐也不知去哪儿认识了杜员外家的儿子,打得火热。那杜家大房是朝中为官的吏部尚书,二房的杜员外则是除了梅家以外的第二富商,老太太欢喜得很,对二小姐的态度也是巨大转变。” 还有一句话她没有说,其实老太太本来对大小姐也是寄予厚望,只是从前的大小姐过于窝囊,如今性子变了成了皇上身边的红人,却与将军府甚少往来。 老太太占不到便宜,自然也就对大小姐失望,开始往近期转变的二小姐身上打主意了。 夏清浅也很快想明白了这些,神色逐渐冷了几分,“那我娘什么地方招惹她们了吗?” “没有,自然是没有的!”张妈哭着道,“若不是夫人昏迷不醒,老奴甚至不被允许来找您求救,夫人就怕给您惹麻烦。您说她这样善良柔弱的人, 怎么可能主动去招惹那祖孙俩呢?” 是啊,夏夫人确实是极善良的。 夏清浅与原主母亲的接触并不多,可是她记得夏夫人把血玉镯子送给她的时候,那种怜爱的神情。 哪怕软弱,却是个真正的慈母。 那么,夏夫人突然被针对的理由,大概……只剩下她了。 前阵子她弄死了谢芳菲,夏婉柔定是气不过,可又报复不到她头上来,便想方设法攀上杜家,成了夏老太太面前的红人,在夏振国离京之后便开始折磨夏夫人,把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在夏夫人身上。 夏清浅想到这些,脸色愈发冰冷。 “我知道了,这就随你去看看。”顿了顿,“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她。” 夏清浅匆忙与张妈赶去了将军府。 饶是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可是当真看到夏夫人的现状时,还是不由吓了一跳。 屋子里一片狼藉,妇人表面的伤痕并不多,大约是那祖孙俩还知道要点脸,打得都是看不见的地方。只是夏夫人脸色有些乌青,夏清浅给她探脉之下,竟发现她中了剧毒红飒。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就听张妈哎哟一声哭了出来,“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夫人都这样了, 她们还不肯放过夫人呀!老奴走的时候明明将这里都收拾好了,为什么现在又是零零碎碎一片狼藉啊!” 满地碎片,花瓶首饰茶盏都被砸落在地。 那个夏婉柔,真是太嚣张了! 夏清浅自认忍耐力够强,可是这一瞬,看着昏迷的夏夫人,胸腔里的怒火还是蹭的一下蹿了起来。 就连刚才萧墨寒对她动手的时候,她都没有这么生气过。 “走!”她厉声道,“带我去夏婉柔的院子。” 她不认识路,张妈在前面引路。 刚走到翠香院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窃笑的声音。 “你们说大夫人她哪里有个夫人的样子啊,软弱得要命,刚才我打她的时候她还在那儿不停的哭,也不敢反抗,真真是个窝囊废啊!” “是啊,外头都道夏家的女儿在宫里如日中天,可人家也不管她啊,还有谁比她更凄惨?” “一会儿二小姐回来咱们好好讨个赏,我刚才砸东西的时候可卖力了,可把我累坏了!” “……” 里面不同的丫鬟婆子说的每一句话,都狠狠刺激着夏清浅的耳膜,刺激着她的神经。 是她错了。 她以为谢芳菲死了,没有人再会欺负夏夫人, 是她没有想到夏婉柔来一手这么阴的! 是她连累了夏夫人,又没有照顾好夏夫人! “砰——” 院门被她一脚踹开,里面高声议论的丫鬟婆子俱是一惊。 一回头看到她,几人的震惊愈甚,“清……清妃娘娘!” 夏清浅认出这道声音,就是刚才说打了夏夫人的那个。 “啪——!” 她毫不犹豫甩了一个巴掌,又觉得不解气,反手又是两个巴掌甩上去。 巨大的力道把对方的脸打得一片通红,她心里的火却没有丝毫散去,咬牙切齿的道:“夏婉柔呢?” “娘娘!”那丫鬟大约跟着夏婉柔蛮横惯了,所以一时被打竟震惊的质问她,“你为什么打奴婢?” “为什么打你,你心里没点数么?”夏清浅冷笑道,“你区区一个贱婢,也敢打将军夫人,我没立刻把你拖出去砍了脑袋,已经是对你格外开恩了!” 丫鬟先是一惊,然后咬着唇不甘的道:“奴婢也是奉命行事,这怎么能怪奴婢呢!” 好一个奉命行事! 如果这些人刚才没有讨论得那么欢,夏清浅说不定还真要信了她的鬼话! “我再问一次,夏婉柔呢?” 冷寒的语气,已是极致的不耐。 第二百九十一章 我要你死,我一定要你去死! “娘娘,我们小姐出去了。”此时一个婆子上前,阴阳怪气的道,“她说了今晚要与杜公子去看花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您还是先回宫等着去吧。” 这是刚才说砸东西的那个! 夏清浅又是一声冷笑,一脚朝她胸口踹了过去。 砰的一声,直把人踢得四仰八叉,尖叫痛呼。 “清妃娘娘!”对方怒道,“你这是干什么!平日里也没见您回来看看老太太,现在一回来就知道欺负人,莫不是最近在宫里失了宠,终于得闲回家来作威作福了吗?” “……” 失宠了,所以回来作妖? 看来,这些丫鬟婆子如此肆无忌惮的欺负夏夫人,还有这么一层原因呢? 夏清浅森森的龇牙冲她笑,“你可真是好聪明啊。我现在的心里怨气确实强得很,打不过皇上和她如今正宠的女人,可是打你们几个还是绰绰有余的。” 说罢,直接对着在场这些人,该甩巴掌就甩巴掌,该踹得就踹,毫不留情也毫不犹豫。 一院子的人躺在地上,痛苦哀嚎。 张妈震惊的看着她,“娘娘……您这样会不会……” “怎么,我还怕他们?”她冷笑着打断,“张妈,你立刻带着这个丫鬟,去把她们家小姐找回来 !” “……是。”张妈急忙点头。 夏清浅教训完这些刁奴还是觉得不解气,又把这院子里和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给砸了。 夏婉柔匆忙赶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满地狼藉。 丫鬟婆子躺了一地,每一个嘴里都在发出痛苦的低吟。 她最喜欢的花瓶、她最喜欢的翡翠镯子、她娘留给她的遗物……所有的东西全部都碎在了地上! 而那个唯一直立站在院子里的人,手中正拿着一个火把,见她回来,竟还咧着嘴冲她笑了一下。 一身鲜艳的红衣,飒气凛然,精致的脸蛋上笑容肆意,像是一个踩着红莲而来的女魔头。 忽然,女魔头扬起了手,把手中的火把朝后一扔。 “轰隆——” 大约是早已在屋子上都浇了油,所以火把一燃上去,火势顷刻间就吞噬了整间屋子。 夏婉柔根本没有想到这种事,也根本反应不过来,看到这一幕,竟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直到横梁上的匾额倒塌,她才猛地惊觉发生了什么。 啊的尖叫一声出声,“夏清浅,你竟敢……啊!” 又是一声尖叫,或者说是痛呼——因为对面的人竟不知何时出现在她面前,一脚踹在她的膝盖上。 夏婉柔疼得跪倒在地, 咬牙切齿的怒骂:“贱人,你敢这么对我!” 她狠狠的站起来就要朝夏清浅扑过去,可是身体刚站直,腰上却又受了一脚,整个人都飞了出去。 这回她是痛得站也站不起来,直在地上打滚。 夏婉柔快疯了。 她恨夏清浅,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吃掉对方的肉喝光对方的血。 如果不是这个贱人,她怎么会名声大毁,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娘又怎么会被赶出将军府,甚至最后死在宫里,连最后一面也没让她见着? 她想报复,她必须要报复! 可是她根本连这个贱人的面也见不着,所以只能把主意打到这个贱人的娘身上去。 女债母偿,天经地义! 可是没想到,这才多久,竟然就被这个贱人发现了! 她竟然烧她的屋子,还把她打得死去活来…… 夏婉柔浑身疼得一下下的抽着气,脑子嗡嗡作响,“贱人……”她歇斯底里的骂道,“你杀了我娘还不够,你仗着爹不在京城还敢这么欺负我,我要你死,我一定要你去死!” 夏清浅是真没想到,有人到了这一步还不知悔改的。 果然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揣测这种脑残。 “你娘落到那一步,是她罪有应得,一次次的挑衅失败 ,最后还犯下弥天大错。”夏清浅嗓音冷到极致,一字一顿的道,“就算你对她儒慕之心拳拳,将她的死全都怪在我身上,可你对我有怨恨大可直接来找我,我娘又做错了什么,你凭什么把这一切怪在她的头上?” “你没本事找我,就去报复一个无辜之人,打她骂她给她下毒,还砸了她屋子里所有的东西,你够狠。不过既然如此,那我打你骂你惩处你那些刁奴,如今烧你房屋,又有什么不可以?” 一个没有秩序的地方,横竖都是看谁更横,那还讲什么道理? 她能力强,地位高,那就想打就打,夏婉柔和这些狗奴才又能奈她何? 夏清浅眼神淬着极致的寒霜,一步步的走过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夏婉柔的心尖上。 “你别过来……别过来!”夏婉柔已经彻底被打怕了,虽然嘴里骂骂咧咧,可一见她靠近,就吓得狠狠往后缩去,脸色煞白。 可是她哪里抵得过夏清浅的速度? 对面的人身形快如闪电,一脚踩在她的身上,“把红飒的解药交出来,我饶你一命。” “什么红飒?”夏婉柔艰难的呼吸着,抓狂道,“什么解药,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是不是想被活活打死? ”夏清浅眯眸威胁道。 “夏清浅,杀人是要偿命的!”夏婉柔尖叫道,“我是打了你娘,可我又没打死她,你要是敢打死我,传出去你也是要给我陪葬的!” 看她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 可是夏夫人身上的毒,不是夏婉柔又是谁? 夏清浅拧了下眉,忽然听到院门口一道暴怒的声音,“反了,反了!你这是要干什么呀!” 老太太拄着拐杖赶来,看到这被烧毁的院子,心疼整个人都晃了三晃,得险些晕过去。 “祖母,祖母救我啊!”夏婉柔看到来了救星,连声哭嚎道,“姐姐她疯了,她不但烧了我的屋子还要杀我!若是我死了,杜公子那边该怎么办,我们夏家的未来该怎么办,祖母救我啊!” “夏清浅,你还不放开你妹妹!”老太太厉吼一声,威严的看着她。 夏清浅本来就不喜欢这老太太,从前没能好好治治她们,以为弄死个谢芳菲就能安然度日,没想到这老的小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也不让人省心! 既然现在撞到她手里来,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想到这里,她眼神一冷,一脚踢开夏婉柔,转身朝着老太太走去。 “你……你要干什么?”老太太被她的眼神吓得一抖。 第二百九十二章 他忽然觉得狠狠松了一口气,整颗心都落了回去 “祖母觉得,我要干什么呢?”夏清浅寒森森的扯唇。 “你……你放肆!”老太太怒喝道,“就算你是宫里的娘娘,可我好歹也是你的祖母,是皇上亲封的诰命夫人,你要是敢对我做什么,皇上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想到这里,她神情又镇定了几分,“你现在已经失宠了,莫不是还想惹出更多事端,你要造反吗?” 夏清浅又是一声冷笑。 失宠,失宠! 这些拎不清的玩意儿,真以为一个宠字对她来说算什么筹码? 她要让她们死,根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 她又是一脚踹了过去,老太太整个人都踢飞,那老胳膊老腿哪里经受得住这样的痛苦,顿时哎哟一声叫唤出来,远比夏婉柔听起来惨烈多了。 “臭丫头,你……你竟敢打我?”老太太这辈子也没想过,她竟然会被自己的孙女踢倒在地。 她满脸惊慌和愤怒,向来自恃的气度在这一刻都不复存在,怒声咆哮道:“就算你现在能仗着府中无人就肆无忌惮,可这种事若是被皇上知道,被你爹知道,你以为你能讨得了什么好?” “我会怕他们?”夏清浅不屑的冷笑。 “更何况,这世道难不成只许州官放火,不 许百姓、点灯么?你倚老卖老、仗着自己年纪大点儿,趁着我爹不在的时候对我娘又打又骂,甚至对她下毒——她好歹也是将军府的夫人,她才是这个将军府的女主人!你以为你这么对她,被我爹和皇上知道以后又能讨得了什么好?” 夏婉柔已经被她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本来她还想跟老太太求助,可现在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小贱人彻底疯了! 这将军府里,就没有这小贱人不敢打的人! 所以尽管心里又惊又怒,夏婉柔还是一句话也不敢再多说,安安静静的趴在那里不敢吭声,生怕战火又重新引到自己身上来。 “什么下毒,我什么时候对她下毒了!”老太太虽然疼得快神志不清了,但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夏清浅话里的重点,“人都是婉柔打的,你娘的屋子也是她让人砸的,我什么都没做,你打我干什么?” “祖母,您怎么这么说话呢!”夏婉柔没想到她会主动往自己身上拱火,震惊道,“我做这些事情之前可都是跟您报备过的,您现在相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置身事外了?” “你胡说什么?”老太太狠狠瞪她一眼,“你和那女人有仇,我和她又没仇,我让你打 她做什么?” 虽然这些事情都是她默许的,可是说到底,她不过是为了利益默许了这一切而已。 那个女人挨不挨打,跟她有什么关系? 现在她恨夏清浅打她,可她也怕自己这把老骨头挨更多的打,自然要撇清关系! 夏婉柔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气得大声冷笑,“照祖母这么说,那我是不是也什么都没做?反正这些事情我只是吩咐这些丫鬟婆子,又没亲自动手!” “你还想狡辩?”老太太差点气晕过去,“夏婉柔,你别忘了你跟夏清浅有杀母之仇,现在你报复她娘不是很正常,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 “够了!”夏清浅忍无可忍的打断了她们。 她对这种狗咬狗的戏码没兴趣。 现在的关键是,这两人都不承认下毒,而且看起来都不像撒谎,那夏夫人身上的毒又是怎么回事? 夏清浅眼底闪过一丝锋芒,冷冷的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谁下的毒,现在立刻把解药拿出来,我还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否则让我找到证据,我一定要你们偿命!”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夏婉柔惊恐的摇头。 “一定是这个臭丫头,关我什么事?”老太太看 上去比夏婉柔还要愤怒。 “祖母,你不要再信口雌黄的污蔑我了!” “……” 两人竟是直接吵了起来,夏婉柔气得差点从地上蹦起来打人。 夏清浅看着这闹剧般的一幕,不由的拧了下眉。 这两个人虽然歹毒,但都不是什么聪明人,这幅恐慌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 难道,下毒的事真的和她们无关? 夏清浅心下微微沉了几分。 红飒的毒并不难解,解药她也不是不能配出来,可这其中有一味药引却是千金难求——别说皇宫里未必有,就算有,以她现在跟萧墨寒的关系,也不可能开口问他要。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却听身后忽然传来一道震惊的低呼声,“皇……皇上,您怎么来了?” 夏清浅眼神微变。 一回头,就对上男人阴沉的像是要滴出墨来的双眸。 他漆黑的双眸紧紧攫住她的眼睛,目光像是要把她凿出一个洞来。 夏清浅眉头皱的更紧,她什么地方又得罪这个男人了? 刚才她刺他那一下的时候,他都没拿这种眼神看过她,现在这是干什么? “你在这里?” 明明是疑问句,语气却又分外笃定,偏偏那笃定中透着一丝几不可察的紧绷。 萧 墨寒刚才回宫以后,就想跟她解释宫外发生的那些事,可是在凤栖宫外等了很久也没见她回来。 他以为,她走了。 就像上回良妃出现的时候,她也偷偷离开过,直到后来被他用柳絮白霜的性命威胁着回来。 他惶恐、慌乱,可别说是故技重施,他就连让人去找她都觉得没有立场。 只是这立场终究抵不过他内心的渴求,所以只短暂的迟疑了一盏茶的工夫,他就立刻让元修找人。 好在,她不是真的离开。 她只是来了将军府。 看到她的那一刻,他忽然觉得狠狠松了一口气,整颗心都落了回去,无与伦比的踏实。 “皇上!”地上忽然传来夏老太太的哭喊声,“求您一定要为老身做主啊,清浅她一回来就把将军府弄成这个样子,还把这里所有的人都打倒在地,你说她到底要干什么呀!” “是啊皇上……”夏婉柔也跟着哭道,“姐姐她打我也就算了,可是祖母这么大年纪,又是您亲封的诰命夫人,她怎么能这样对祖母呢?” 这个时候,她们祖孙俩倒是又联合起来了! 夏清浅不怒反笑,目光缓缓的转向她们。 刚要开口,却在看到夏婉柔的时候,脸色忽地变了一下。 第二百九十三章 换完之后,还要两清 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将军府拍卖会的那一次,萧墨寒看到夏婉柔出现的刹那,整张脸都僵硬了。 那个时候,她还为此不高兴了,她以为这男人是看上了夏婉柔。 甚至大概就连夏婉柔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吧? 可是现在看来……夏婉柔这双眼睛,竟与一个人有几分相似。 沈纤衣。 虽然如今的沈纤衣已经变成了沈琼衣的模样,可是那双眼睛,依稀可以看出几分似曾相识的感觉。如果在沈纤衣没有换脸之前,或许会更像吧? 所以才能让这个男人一眼就变了脸色。 只是从前的她太傻,从来没有意识到。 夏清浅闭了闭眼。 “皇上……”夏婉柔楚楚可怜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您一定要为祖母做主啊!” 如果换了从前,她未必敢说这些话。 可是现在,谁人不知清妃失宠? 而皇上此刻难看的脸色也恰好印证了这一点——说不定这贱人又做了什么惹皇上生气的事,现在皇上来此,本就是找这贱人算账的! “做主?”萧墨寒这才收回视线,扫了她一眼。 “是啊!”夏婉柔神色一喜。 老太太的眼中也升起一丝报复的希冀和激动。 刚才她们推卸责任互相指责,只是为了逃脱夏清浅的毒打,可现在皇 上能替她们撑腰,她们还有什么好怕的? 只是这个念头刚刚浮现,却见男人神色骤然一冷,“朕看起来,像是特地来替你们主持公道的?” 两人顿时一惊。 老太太当然知道他不是特地来找她们的,可是不要紧,只要能看着夏清浅倒霉,结果都是一样的! “老身不敢!”她急忙低头道,“老身一切听凭皇上吩咐,不会再插嘴。” “既然如此——” 男人冰冰凉凉的嗓音再次响起,“元修,把这祖孙二人拉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此话一出,夏婉柔和老太太俱是猛然抬头,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皇……皇上?!” 什么情况?! 皇上不是来找夏清浅算账的吗,为什么结果倒霉的却成了她们? 夏清浅看了他一眼,嘴角扯出一丝嘲弄的冷弧,“这是我的事情,不用你来多管闲事。” 萧墨寒眸色黯了黯,“你的事就是朕的事。” “呵。”夏清浅冷冷一笑,微凉的嗓音透着漫不经心的不屑,“你没听她们说吗——是我肆意妄为不孝不义,一进门就把将军府的所有人都打了。” “朕不相信,你会做这种事。” 以她的性格,就算再讨厌这祖孙俩,也不可能无缘无故打人。 所以她特地匆匆赶回 将军府,一进门就打人,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只是夏清浅听他这么说,眼底的嘲讽却更浓了,“我有什么不会做的?” 既然她能狠辣肆意的绑架沈纤衣,那随手打几个人又怎么了? 这男人到底是一直在变,还是只要碰上沈纤衣的事,他就会头脑不清醒? 萧墨寒知道她在想什么,眸色更黯了几分,“那件事朕可以解释,我们回去再说。” “没什么好说的。”她冷淡的道,“往后我的事不用你来管,我也不想再跟你多废半句话。” “浅浅……” 男人上前似乎想要抓住她的手,只是夏清浅却一下子甩开了他。 萧墨寒手掌落空,呼吸蓦地一堵。 夏清浅面无表情的走到那对祖孙面前,目光冰冷至极,“今日这三十大板就算了,但是我刚才就说了,若是让我发现我娘身上的毒跟你们有关,我一定要你们的命!” “还有,往后若是再敢欺负我娘——不,哪怕不是你们干的,往后但凡我娘再有一根头发丝儿受到伤害,我都要你们百倍偿还,记住了吗?” 每一个字,都如沁着寒霜的利刃,森冷恐怖。 夏老太太和夏婉柔满脸惊惧的看着她,一时竟不知该害怕她还是感激她。 她们怎么也没想到,皇上非 但不是来怪罪她的,反而像是特地来找她解释什么事的——那满脸歉疚和爱意,都不是装出来的。 所以这宫里关于她失宠的传闻,又是假的吗?! 甚至,如果不是这小贱人开口,她们还要挨三十大板的打——照她们现在这伤痕累累的样子,若是再打下去,说不定就要被打死了呀! 老太太震惊的头脑嗡嗡作响,但还是比夏婉柔先反应过来,“是是是,多谢清妃娘娘!这次的事真的和老身没有半点关系,都是婉柔一个人的主意,往后老身一定会看好她,再不会让她欺负你娘了!” 这见风使舵的速度,简直不能更快! “祖母!”夏婉柔尖声厉喝。 夏清浅没兴趣再看她们吵架,转身就走。 萧墨寒眸色一暗,立刻拾步跟了上去,“你娘受伤了?”顿了顿,“还中了毒?” 夏清浅脚步微顿。 想起红飒的毒,她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终究还是扭头看他,“我救了你母后,本不是为了你的感激,也不想要你任何东西。但是现在我娘中毒,性命垂危,需要一味药引才能救治。若是你有,希望你能给我,就当我们之间两清了,行吗?” 男人身形微微震了一下。 两清? 她想要的东西,只要开口,他岂有不给 的道理? 可是现在,她却用救治母后作为筹码,打着跟他交换的主意——好像他们之间的关系只剩下交易。 换完之后,还要两清。 萧墨寒狠狠瞪着她,喉咙里蓦地溢出一丝冷笑,“若是朕不答应呢?” 夏清浅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算了。” 她转身就走。 萧墨寒眸色一凛,阔步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腕,几乎是急促的脱口而出,“你要什么?” “冰极草。” 冰极草是长在极寒之地的一种疗伤圣物,珍贵异常,只是因为生长地特殊,保存方式更特殊,所以鲜少有人能拥有这种草药,市面上更是万金难求。 萧墨寒不是不想给她,只是…… “宫里没有。”他蹙眉道。 “……噢,知道了。” “夏清浅!”男人嗓音沉了几分,“你别用这种态度跟朕说话,朕若是不想给,便会直接告诉你,不必骗你。” 她几不可察的拧了下眉,冷淡的看着他,“我说知道了,还有别的事吗?” 她这分明就是不耐的表现。 好像跟他说句话,都让她难以忍受似的。 萧墨寒薄唇倏地抿成一条直线,呼吸也跟着沉了几分,“你若能好好跟朕说话,听朕解释一句白日里发生的事,朕便告诉你哪里可以找到冰极草,如何?” 第二百九十四章 是巧合,还是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夏清浅其实知道,他不会因为“有没有冰极草”这种事而骗她,所以她只是懒得再跟他废话而已。 可是没想到,他竟然知道冰极草的下落。 她觉得自己一次次的下定决心,却总是在被命运戏弄。 “我实在是不明白,你到底想解释什么?”夏清浅皱眉看着他。 “这就是我的事了,你只需要答应。” “行,你说吧。” 反正她不答应也要见到他,而且按照这男人哔哔赖赖的架势明显是不打算罢休了,所以她就算拒绝他大概也会说,那还不如换一颗冰极草的下落。 “我刚才……并不是故意钳制你威胁你。” 男人迟疑的声音传入耳膜,夏清浅脸色微冷了几分。 “还有吗?” “那个来历不明的黑衣人明显是针对你而来,目的就是要朕误会你。就算朕今日信了你,往后他也会用更歹毒的计策来对付你,倒不如合了他的意,让他放松警惕。” “……” 夏清浅眸色微微变了一下。 黑衣人的目的,她不是没想到过。 只是这个男人的心思,却是她没有猜到的。 她神色复杂的盯着他看了许久,终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这回她的语气好了几分,只 是依旧不打算跟他多说,“所以,冰极草的下落呢?” “夏清浅!” 冰极草,冰极草! 他说了这么多,她脑子里就只有冰极草吗? 萧墨寒周身的气息骤然冷冽下去,“是不是不管我跟你说什么,现在我这个人在你眼里就是原罪?” 原罪? 夏清浅咀嚼着这两个字,忽然弯起唇角,“你不想听我说这个,那你想听什么?”她直勾勾的看着他,“你掐我或者不掐我,为我好或者为了沈纤衣,结果有什么区别吗?” 她是误会了他,甚至放了狠话说他们老死不相往来,不要再有任何牵扯。 可是即便他刚才没有掐他,他们之间的结果不还是一样? 他舍不得沈纤衣,她不可能妥协,他们之间无论如何都是形同陌路的结局。 “萧墨寒,这一次我谢谢你,可是……”她微不可闻的叹了声气,“算了吧,别再强求了。” 她突然软下来的语气,让萧墨寒有些无所适从。 他想过很多种解释以后的可能——或许她不信,甚至把他斥骂一顿。 可就是没想过,原来她这么容易就信了他,却又无奈的说了这样一句话。 【别再强求。】 他强求的这么明显么? 明 知道她想要什么,明知道纤衣要什么,明知道洒脱的放手才是对他们三个最好的结果,可就是一次次的忍不住,有意无意的攥着她不肯放开。 但她一句话,却击溃了他所有的有意无意。 现实如此,怎么强求? 萧墨寒阖了阖眸,“走,我带你去。” ……… 萧墨寒带他去的是一间当铺,名唤连云馆。 夏清浅起初还以为这当铺里能直接买到冰极草,可是进去以后才知道,这当铺原来别有洞天。 表面上这只是一间买卖交易的场所,实际上却是一个地下组织的联络点,也可以在此交易各种市面上买不到的东西,有点类似黑市。 “冰极草,任意价。” 萧墨寒直接开了口。 老板原本正拨弄着算盘,闻言抬头看了他们一眼,见他们气势尊贵也并未露出任何谄媚的意思,只是淡淡的道:“巧了,冰极草倒是有一株,不过不卖。” “怎样得到?” “今日馆内有一场选拔,二位有兴趣的话可以进去看看,第一名的奖励刚好就是冰极草。” “选拔什么?” “选拔人才。”老板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老朽也是昨日刚接到的任务,至于这人才具体选出来干 什么,老朽也不知道。客官既然能来咱们连云馆,就应该知道连云馆的规矩——从不打探客人的隐私和目的。” “……” 夏清浅全程没有开口,本来她一心只想得到冰极草,对其他事情都没有兴趣。 可是听到最后,却微变了脸色。 昨日刚接到的任务? 怎么这么巧,她需要冰极草,冰极草就刚好出现了? 是巧合,还是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萧墨寒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知道了,劳烦老板带我们进去一趟。这是酬金。” 老板笑着俯身作了一礼,“是。” 他让人拿来两块眼罩,示意他们带上,然后恭敬的在前面引路,提醒着注意事项。 夏清浅以为这区区一间当铺,没想到竟然这么神秘,还能拿到皇宫里也没有的冰极草。 眼前一片黑暗,她一路往前,直到老板说了声“到了”才停下来脚步,揭开眼罩。 眼前这一幕,却让她愈发惊讶。 这当铺外面看起来只是小小一间,极为普通,没想到经过那条戴着眼罩看不见的道路,竟然来到一处偌大的四合院外。 院门口门口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不出所料的话,都是为了冰极草而来。 夏清浅有些 错愕的发现,这其中竟然有她认识的人。 不,说认识也不完全正确,因为她只是在宫宴的时候见过他们三个——都是朝中重臣的儿子,还有一个竟还是夏婉柔最近交好的杜公子! 她下意识的侧目,却发现萧墨寒不知何时已经戴上了黑色面巾。 夏清浅知道他的身份不适宜暴露,所以很快又收回了视线,只装作不认识他。 老板也在此时走过来,对主持人低语了两句。 原本主持选拔的人看了他和萧墨寒一眼,才点了点头,大声道:“现在鄙人宣布,参赛者又加入两人。算上本来的八人,现在一共有十人参与本次选拔。” “铛——!” 他用力的敲响锣鼓,“现在,选拔开始!” 说罢,便打开四合院的大门,让十人走进院中。 这是一间很普通的院子,有些像寻常人家所住的宅邸,四四方方的四合院,东南西北各有一间屋子,主持人带他们走进了最东边的那间。 屋子里空间很大,有椅子有桌子,甚至有书架摆设,各式各样的东西。 每张椅子前对应的还放有一杯茶,此刻茶香四溢,弥散着静谧的气息。 夏清浅却莫名觉得,这四处透着一丝诡异…… 第二百九十五章 不如你来扶着我可以吗? 她皱了下眉,没等想出个所以然来,主持人便笑道:“诸位请在此稍候,喝盏茶休息一会儿,半个时辰之后,在下便会重新进来,宣布试题。” 众人面面相觑。 杜家那儿子是个最沉不住气的主儿,闻言便不悦的道:“等了这么久还要等?我们是来参加选拔的,又不是来喝茶的,直接宣布考题不行吗?” 主持人不为所动的摇了摇头,“考题还需要一点时间来准备,请公子稍安勿躁。” 说完也不等他们回答,径直转身走了出去。 夏清浅越发觉得哪里不太对,可一时又说不清是哪里,只好找了张角落的椅子坐下。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落座。 “他奶奶的,这不是浪费时间吗?”杜仲华拍着镯子怒声道。 其他人虽然没说什么,但眉宇之间也分明透露着几分不悦。 刑部尚书之子范琦睿素来与他交好,闻言便温和的劝了一句,“仲华,来都来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不必如此急躁,且等等吧。” 吴安侯的儿子吴元硕也随之点头,“现在除了等,也没别的办法。半个时辰而已,一晃就过去了。” 三人本就是相熟的,寒暄几句之后,便与现场的其他人聊了起来。 整个过程,所有人的视线都在若有似无的往萧墨寒身上瞟,因为只有他特立 独行的戴着黑巾挡着脸。 只是男人的气场又太过强大,所以没有人敢直接问他什么。 直到范琦睿含笑的目光朝他看去,“这位公子,不知为何要挡着脸?” 萧墨寒冷淡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吭声。 杜仲华看他这幅高冷的姿态就十分不爽,没好气的讽刺道:“还能为什么,长得丑见不得人呗。” 话音刚落,男人周身的气压明显低了几个度。 夏清浅嘴角抽搐。 这几个人也真是胆子够大,惹谁不好,偏偏去惹这尊大佛。 她原本以为男人不会开口,熟料他看了她一眼之后,用内力变了声音道:“我是担心阁下这幅尊荣见了我的脸,恨不得回炉重造。” 夏清浅,“……” 杜仲华气得瞪大眼睛,“你……” “好了仲华,别生气。”范琦睿忙道,“喝杯茶消消火吧。” “哼!”杜仲华冷冷哼了一声,接过茶盏猛地灌了两口。 砰——! 忽然,桌面上响起重重的一声,竟是有人倒在了桌上! 众人俱是一惊。 夏清浅眼神微变。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旁边又有一人紧接着倒下了! 这下子,人群中立刻涌起了一阵恐慌。 “怎……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都倒下了?” “这看起来也不像是突发疾病啊,不会是这屋子有什么问题吧?” “现在怎么办,我们出去叫人吗?” “……” 说着,已经有人站了起来。 萧墨寒皱眉看着那两人,又低眸看向了他们面前的茶盏,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什么,“不必叫了。” 杜仲华对他没什么好印象,闻言便讽刺道:“你说不必就不必么,出了事情谁来负责?” 夏清浅瞥了他一眼,“放心,不会出事,他们只是暂时昏迷而已。” “你又知道了?”杜仲华不爽的冷笑。 “是啊,我就是知道。”夏清浅被这没脑子的货气笑了,“他们刚才都喝了面前的茶,这茶里应该是下了蒙汗药的。不信的话,一会儿你也晕了就该信了。” 众人脸色又是一变。 杜仲华心头一紧,这茶他也喝了! 他脸色明显紧绷起来,却还嘴硬道:“你……你别在这人胡言乱……” 然而,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脑袋一晃,却也跟着倒在了桌上! 砰的一声。 这下子,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了夏清浅身上。 夏清浅好笑,“看我干什么,这药又不是我下的。” 吴元硕沉声道:“那你如何知道这茶里有蒙汗药?” 夏清浅眨了眨眼,“因为我长脑子了呀。” 吴元硕脸色一沉,“你……” 范琦睿摇头打断了他,“吴兄不必为难她,这茶水应该也是今日考题的一部分 。这一关考的是洞察力,所以没有察觉到茶里有蒙汗药的人,自然就被淘汰了。” 夏清浅笑眯眯的看了男人一眼,“还是这位公子聪明。” 范琦睿笑着冲她点了下头,然后看向众人,同情的道:“还有谁喝过茶的,都趴着睡会儿吧。” 对面,有两名男子面面相觑。 谁也没想到,就这么小小的一杯茶,竟然就在考核开始之前便已经淘汰了四个人! 接下来的时间,六人再没有任何举动。 诡异的沉默逐渐蔓延开来…… 一直在屋子里等到了半个时辰,刚才的主持人终于又走进来,“诸位,请跟我来吧。” 对于倒在桌上的那四人,他看都没看一眼,俨然是早有预料的样子。 气氛莫名的有些压抑。 众人神色各异的跟在她的身后,这一次被带去的是南边的屋子。 为首的女官打开了门,几人进门的瞬间,却是纷纷一惊。 “这……这屋子……” 和刚才那间一模一样?! 然而这个念头刚刚出现,“砰”的一声巨响,房门就一下子被人关上了! 众人不约而同的吓了一跳。 还没来得及反应,却听剧烈的响动声再次响起,从窗户到门在刹那之间全都被封死,四周的光线顷刻间消失全无! 整个过程只持续了几秒,屋子里便是一片漆黑,伸手 不见五指! “啊——!” 有人吓得尖叫。 夏清浅皱了下眉,脑海中飞快的闪过一丝什么,快的让她几乎捕捉不到。 耳畔是吴元硕对众人的安慰,“大家不必害怕,今日这一切既然只是选拔,那一定不会危及我们的安全。就像刚才的茶里下的只是蒙汗药,而不是毒药。” 一名中年男子应和了一声,疏淡的声音缓缓响起,“门窗都被封死了,刚才主持人没有说考题便直接关上了门,所以这一关应该是让我们想办法从这里出去。” 听他这么说,众人的恐惧才稍稍褪去。 夏清浅发现,这人是在场唯一一个年纪稍大的。 其他人都是二三十岁的样子,只有他看起来是将近五十岁的模样,气质儒雅又疏离。 人群中,响起一道带着哭腔的声音,“我恐黑啊,这屋子这么大怎么走,有没有谁夜视能力好一点的,能扶我一下吗?” 有人叹息道:“现在我们是竞争对手,谁会拉你?” 那人的呼吸明显滞了滞。 却在此时,范琦睿温和的声音缓缓响起,“这位公子,不如我来拉……” “公子。”夏清浅忽然开口,软声打断了他的话,“我才是这里唯一的女子,要说怕黑也是我的胆子更小一点,不如你来扶着我可以吗?” 四周的空气陡然静止了一秒。 第二百九十六章 脑子里无数个疑问蹦了出来…… 范琦睿愣了愣,“啊……好。” 可他话音刚落,空气中却蓦地响起一道冷笑,“明明是人家先开的口,姑娘仗着自己的女人就想让男人对你行个方便,既然这么胆怯懦弱,那还来参加什么选拔?” 这语气,极度不善,赫然是变声以后的皇帝陛下! 夏清浅额角猛地跳了跳。 她怎么把他给忘了? “是啊,明明就是我先开口求助的,你这人怎么这样?”刚才开口求助的男子也附和道。 “既然姑娘这么需要男人,不如在下来拉你?”萧墨寒讽刺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他觉得这女人就是故意的,故意当着他的面跟别的男人勾勾搭搭——那个白炙也就算了,现在这人她都不认识,竟然还这么巴巴的贴上去! 怎么,她是缺不得男人吗? “不必了。”夏清浅没好气的道,“我看上的是刚才那位公子,既然你喜欢扶人,不如就扶一下那位害怕的小哥,正好人手一个。” “夏……”清浅! 男人咬牙切齿的想挤出她的名字,却瞬间反应过来,不宜在这里暴露身份,只好又把话咽了回去。 可是与此同时,他忽然想起一件很古怪的事…… “既然大伙儿都不说话了,那我就当你们都同意了。”夏清浅根本不给众人丝毫商量的余地。 说完,还主动凑到范琦睿面前,强硬的扶着他的手臂,笑眯眯的道:“多谢公子!” 范琦睿有些尴尬的笑了一声。 身后 有一道目光死死盯着她,夏清浅知道是谁,但是没有搭理,径直扶着范琦睿朝里面摸索进去。 虽然这南屋和刚才的东屋一模一样,但是这屋子很大,除了桌椅那一块区域,其他区域她们都没有去过,所以走起来也不那么顺畅。 范琦睿小声道:“姑娘,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旁人都听不到。 夏清浅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什么,转瞬即逝,随即微微笑道:“暂时还不知道,我们先找找吧。” “好。” 男人话音刚落,夏清浅却忽然收回了手。 范琦睿愣了一下,也没说什么,便继续寻找线索。 夏清浅在脑海中努力的回忆了一下刚才东屋的摆设,然后在墙上摸索了一会儿。 片刻之后,又转身缓缓地走向书架的方向,然后开始在这书架上摸索起来。 忽然,她的眼神微微一亮。 “公子。”她走到范琦睿身旁,凑到他耳边小声道:“你想出去的话,我们合作吧。” 范琦睿微喜,“你有办法了?” “我找到钥匙了。” “……要我怎么做?” “前面左转的方位有一扇门。”夏清浅加快语速道,“只是门锁很长,分别在门的左右两侧,所以一个人无法把门打开,必须两人合作才行。现在我手里有两把钥匙,你一会儿开门的时候要注意速度,否则其他人发现了,便也都跟着出去了,知道吗?” 范琦睿惊讶,“这么短的时间 ,你是怎么找到钥匙的?” “很简单,找差异。”她说,“若这考题只是真想让我们从密室出去,那就没有必要将我们从刚才那间屋里带到这里,所以很显然,这两间屋子并非完全相同——而从这密室出去的关键线索,就在于这些不同。” 这一关考的是洞察力,所以刚才在第一间屋子的时候,她就四处观察,然后在脑海中默默记下了各种摆设的具体的位置。 原以为考试题目应该类似于默画出各种摆设的位置,没想到走进第二间屋子,却看到了一模一样的摆设! 只是她当时本能的觉得哪里不太对,后来再一联系考题,她就知道,那种不对劲的感觉,是源于两间屋子细微的差别——当人看到两种完全不同的东西时,并不会有什么感觉,可若是两样东西极度相似却又不同,那就会本能地感觉到奇怪。 终于,让她在书架上摸到了不一样的地方——是一只很小的花瓶,刚才东屋的书架上也有,只是东屋的那只是竖条纹,而她现在摸到的纹理是螺旋纹! 当她把手伸进去,当真就有钥匙! 原本这考核不该带着竞争对手一起,可是她刚才摸到的那扇门有两个锁孔,距离又很远,她就算把手臂完全展开也够不着,所以必须要第二个人的帮助。 夏清浅敛了下眸,“先别说这么多了,快去开门。” “好!”范琦睿连忙点头。 两人飞快的摸索到那扇门前 ,钥匙戳进孔里,咔嚓一声,门果然开了! 然而下一秒,夏清浅的脸色却蓦然一变! 因为密室之后,竟还有一间密室! 依旧是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可是此刻却已经容不得细想,这重达千斤的铁门竟然正在合上! 看来,刚才她说的某一点顾虑根本无需顾虑——这么快的速度,除了联手开门的两人,其他人根本无法赶过来从这扇门出去! “走!” 夏清浅喝了一声,范琦睿一个激灵,两人迅速的从门缝里挤了过去! 隐约还听到身后传来吴元硕恼怒的声音,“他们是不是……” 是不是找到路了? 是不是出去了? 是不是扔下他们不管了? 后面的话都已经被阻隔在了铁门后面,而她和范琦睿,已经进入了第二间密室!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因为刚才进入第一间密室的时候,还有最初的光线可以给她们提供线索,可是此刻却没有任何破解之法! “姑娘,看来我们还是出不去啊。”范琦睿苦笑。 “既然是考题,那必然有答案。仔细找找,不必担心。”夏清浅说。 “嗯。”范琦睿点了下头,顿了顿,“刚才也是多亏了你我才能进到这里,谢谢。不过我们现在是竞争对手,接下来若是没有需要合作的地方,你不必再带着我走了。 夏清浅愣了一下,才道:“……好。” 她也没有把对方放在心上,说完便闭上眼睛缓缓的朝 前走去,用手四处摸索着。 一路上免不了有些磕磕碰碰,不过都并不严重,只是她走了一会儿,途中弯弯绕绕的转了好几次弯,手中摸到的却都是铁墙。 如果她所料不差,这应该是一条通道。 可是会通往哪里呢? 夏清浅在黑暗里皱了皱眉,这通道空荡荡的并有任何东西,应该也不会有线索,那么设置通道的目的,就只剩下最终通往的地点了——那才是出去的关键! 可这通道到后面又很奇怪——它开始出现岔路,甚至死路,让人不得不折回去重新走过。 所以这玩意儿与其说是通道,其实更像是……迷宫! 没错,是迷宫! 夏清浅左转右转的走了半天,才终于从这迷宫里走出去! 只是即便走完了迷宫,她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 四周一片漆黑,甚至在她用术法想要照亮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照亮术在这里不能用! 夏清浅彻底震惊了。 刚才进来的时候,她就觉得这当铺不简单,当铺背后的人更不简单! 可是一路上都有人,她也没来得及细问过萧墨寒。 直到她一次次的被今日的考题震慑到,尤其是此时惊觉,当铺背后的人也是个修炼者! 神秘,又精巧。 对方口口声声说着选拔人才,甚至不惜拿出极寒草这么珍贵的东西,到底是想选拔什么人才? 这件事情的背后,是不是藏着更大的阴谋? 脑子里无数个疑问蹦了出来…… 第二百九十七章 什么时候猜到的? 夏清浅知道这不是她现阶段该探寻的事,可就是控制不住的去想。 她狠狠吸了口气,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收回来,放在眼前的“选拔”上。 四周依旧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她的双眼看不见任何东西。 不过,她总觉得自己忽略了点什么。 正如她刚才对范琦睿所说的那般,既然是考题,那就一定有答案——而且一定会留下线索给他们。 可若是连看都看不见,怎么可能找得到线索? 除非…… 她眼神忽然一亮,随即快步上前,凭着记忆中的方位走到了某处,抬手摸了摸。 当那熟悉的触感袭来,她心底悬着的那口气猛地松了一下。 果然! 这个位置依旧是书架,依旧有个花瓶,而且是竖条纹的花瓶! 所以——这个所谓的目的地,不只是目的地,也正是女官最初带领她们进去喝茶的东屋! 刚才那迷宫七拐八拐的,根本就是故意扰乱视线! 但是夏清浅很清楚,同样的考题不可能用两次,这一次要出去,肯定不会再让她们“找不同”了。 她循着记忆中的方向走到门口,在这附近摸索了一会儿,找到了一个开关。 如果所料不差的话,这应该就是打开铁门的关键了——但这开关的位置又十分明显,如果碰一下就能开,未免太过简单。 夏清浅不死心 的尝试了一下,果然是左转右转都不行。 怎么办? 这机关怎么转应该是属于“密码”类问题,可这屋子里的各种摆设不可能成为密码,书籍倒是有,但是这么黑漆漆的也不可能看到书上的文字,所以……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是能成为密码的东西? 左……右…… 夏清浅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眼神又是一亮。 她刚才觉得迷宫是为了混淆视线,可现在看来并不只是这样——因为即便有了迷宫,只要在这屋子里多摸一会儿,应该也能感觉到这里就是她们最初来的东屋。 这样一来,迷宫就显得多此一举了。 除非,它还有其他的效用——比如,左转右转的顺序能够当做机关的密码! 夏清浅忍不住感慨,设置这整盘机关的人,可真是够智慧的! 她立刻闭上眼睛,努力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刚才在迷宫里走过的路。 左……右……右……右……倒退……左……右……左……左…… 顺着记忆中的方位,她的手缓缓覆上那开关,开始左右拧动。 “轰——” 蓦然间,剧烈的铁门开启声响起。 久违的光线刹那间射入,刺得人险些睁不开眼。 只是当她看到院子里站着的主持人和其他围观人群,却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出来了! 只是这口气才来得及舒了一半 ,她的脚甚至还没来得及踏出这扇铁门,身后却陡然响起了脚步声! 夏清浅随即身形一动,电光火石之间,将身后的人反扣在门上。 铁门,已经在这瞬息之间再次合上! “姑娘,是我。”对方忙道。 夏清浅嘴角缓缓勾起,声音却是一片冰冷,“我等的就是你。” 范琦睿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什么,面上却是全然惊讶的看着她,“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还装呢?”夏清浅蓦然扣住他的手腕,重重的在他穴位上捏了一下。 剧烈的疼痛袭来,范琦睿却也强行忍着没有痛呼出声,只是面带薄怒,“你干什么!” 话音落下的瞬间,却听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 赫然是一根银针掉落在地! 夏清浅冷笑,“干什么,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公子的手里拿着一根银针,是想对我干什么?” 范琦睿呼吸一滞,“你误会了,我不是……” “别装了。”夏清浅幽幽的打断了他,“反正今日,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带你出这扇门的。” 暗黑的环境中,呼吸声都静止了一秒。 四周静悄悄的落针可闻,唯有茶香之气和淡淡的书卷气息萦绕在鼻息之间。 范琦睿闭上眼眼睛,嗓音已全然不复刚才的温柔,冰冰冷冷的道:“你刚才说,等的就是我——所以没看到 我的银针之前,你就猜到了?” 夏清浅轻笑,“是啊。” “什么时候猜到的?” “从我带你一同离开第一间密室的时候——不,应该说,在那之前我就已经怀疑你了。” “所以你当时与人争抢着要我扶你,并不是针对他,而是针对我?”范琦睿忽然笑了,“可是为什么?我明明什么也没有做过,你为什么会猜疑我?” “你什么都没做过?恐怕不是吧?”夏清浅嘲讽的笑了一声,“最初在这屋子里喝茶的时候,就是你挑起的话题,问那公子为何戴着面巾挡住脸。后来你的朋友被我激怒,你又趁机给他递了一杯茶让他消消火解解气,然后他就陷入了昏迷。” 范琦睿目光闪了闪,“可我当时根本不知道茶有问题。” “对,所以你只是拿那个笨蛋当试验品而已。” 茶水没有问题也无所谓,反正对于范琦睿而言,只是抬抬手递杯茶的事情,也不会有任何损失。 当然,茶水有问题的话就更好了——还能趁机除掉一个竞争对手,何乐而不为? 这表面的塑料兄弟情。 夏清浅淡淡的道:“后来到了第二间密室,有人提出需要被扶,可大家都是竞争对手,平白无故的谁会去帮他?就像我找你合作是因为那扇门必须两个人才能开,也存着一份想要试探你的 心,可你跟他甚至不是朋友,怎么会这么善良?” 范琦睿蓦地冷笑,“你不善良,就不允许别人善良?” “所以这些只是我的怀疑。”夏清浅说,“刚才离开第一间密室之后,你主动提出跟我分开,我还想着会不会真是我小人之心了。不过现在你还是来了,而且来得太过巧合——刚好就在我开门以后。”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个范琦睿也会武功,刚才一直故意收起了脚步声跟着她。 直到她打开门,这人一时激动,不小心泄露了脚步声吧? “你刚才跟我分开,其实是觉得我不会带你出去,才故意以退为进,好偷偷的跟着我吧?” “难道你会带我出去吗?”范琦睿没好气的道。 “我当然不会。”夏清浅好笑的道,“都说了我们是竞争对手,我为什么要带你出去?” 最终留下来的只会有一个人,她能做的就是不主动为难。 可是要让她互相帮助,那也是不可能的。 范琦睿顿时脸色铁青,“既然我现在已经在你手里,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恨恨的别开脸,哪里还有半分最初表现出来的温和儒雅,分明就是一个小气心机的伪君子! 夏清浅看着他,忽然笑了一下。 范琦睿感觉到她笑容里透出的那丝诡异,不由打了个寒颤,“你……你要干什么?” 第二百九十八章 所有的事情都透着十足的诡异 “不干什么。” 女人红唇幽幽的吐出四个字,却蓦然扬手,对着他的双眼打了个响指。 范琦睿瞳色一震,脸庞一下子变得呆滞起来。 夏清浅敛去笑意,冷冷盯着他,“告诉我,你是谁?” “范……范琦睿。” 被催眠以后的人神情呆滞,闭着眼睛,老老实实的回答着她的问题。 夏清浅的眼神却愈发冰冷,“你不是范琦睿,你是他的影子。” “我就是范琦睿。” “你有没有进过宫门,见过清妃?” “……没有。” 果然! 虽然这人一口咬定自己就是范琦睿,可这或许是作为影子从小到大被培养出的本能潜意识,然而当她问到有没有见过她的时候,这人的答案却终于“真实”了! 真正的范琦睿,绝对是见过她的——那几次宫宴,连她都能留意到几个坐在角落里的大臣之子,那他们又怎么可能留意不到她这个坐在主位上的人? 所以从她刚才看到这几个人开始,就觉得十分奇怪——他们竟然不认识她! 可她也不可能直接去问人家为什么不认识她,只能也装作不认识对方的样子,伺机试探。 刚才她与人争抢着要范琦睿扶她,除了觉得范琦睿本身的行为很可疑很心机之外,也是觉得这三个人的身份也透着一丝古怪,想要单独跟其中一个相处一下。 而现在果然,这三人都不是真正的他们自己,只 是三个影子——哪怕听说过她的身份和事迹,但都没有真正的见过她,今日来这里之前应该也想不到她会出现,所以并没有去了解过她长什么样,也就导致了见面以后“素不相识”的一幕。 夏清浅想通这些,脑袋却疼得更厉害了。 犹记得她上回接触影子还是因为梅妃,而梅妃出身于商贾之家,培养影子的行为也更好理解。可这三人都是朝廷重臣的儿子,怎么会这么巧,每一个都有影子? 还那么刚刚好,今日都齐聚一堂? 所有的事情都透着十足的诡异,好像每一件都牵扯着什么阴谋。 夏清浅闭了闭眼,忽然听到附近有脚步声传来,她皱了下眉,立刻一记掌风劈在范琦睿的后颈。 对方直接倒地。 夏清浅匆匆把他放在一旁,然后转身走到门口,重新旋转了机关。 当密室的门再次被打开,光线骤亮! 所有的视线纷纷落在了她的脸上,众人脸上都是不加掩饰的震惊! “是她!出来的竟然是一个姑娘!” “没想到这么多男子竟然比不过一个姑娘家啊,她也太厉害了吧?” “刚才范公子出现在她身后的时候,我还以为赢的肯定是范公子了呢!” “……” 外面不知何时来了很多围观的百姓,所有人都赞赏的看着她。 主持人抚掌大笑,“刚才大伙儿还在议论着说,姑娘被人偷袭,一会儿能从这密室 里出来的不知道是谁了。没想到姑娘不但对考场的洞察力如此敏锐,对身边的人也如此,能从最细微的言行举止逐渐判断出范公子的意图,果然是厉害得很!”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附和。 谁也没想到,看似温和且脾气最好的俊俏公子竟然会武功,而且还做出了趁虚而入的事情! 更没想到,在这样的突发状况下,这位姑娘竟然还是成功出来了! 果然是极厉害的呀! 夏清浅微笑着回应众人的褒奖,目光却是探究的落在那个主持人和最初带他们进门的掌柜身上。 许久,才微敛了眸光道:“敢问二位,这场选拔我算是通过了吗?” 没等两人回答,身后却忽然传来“轰”的一声。 西边的屋子也被打开了,吴元硕缓缓的从里面走出来。 紧接着是北边的屋子,同样开了门! 萧墨寒和唯一那位老者也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前者面容深邃的凝视着她,后者神情淡泊而宁静! 四周一片欢呼,为这出来的四人! 夏清浅脸色微微变了一下。 尤其是对上那道含着怒意的目光,她眸色一闪,微微错开了视线。 可是男人似乎并不打算放过她,漆黑的眸死死注视着她,迈着长腿阔步朝着她走来。 夏清浅以为他还要跟她掰扯刚才范琦睿扶她的事情,下意识的想要后退。 熟料男人只是在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在她耳畔低 声说了一句话…… 她一愣。 再抬头看他的时候,他已经神色如常的站到一边,就像不认识她一样。 与此同时,主持人的声音也缓缓响起,“姑娘刚才确实通过了第一关,不过今日的选拔共有两关。若是一会儿能通过第二关,自然可以得到冰极草。” 算是回答她刚才的问题。 夏清浅的思绪这才被拉回。 主持人又朝其他几人点了点头,“恭喜四位通过初选,接下来,便是第二场选拔。” “一开始怎么不说有两场,到现在我们都以为结束了才说?”吴元硕顿时有些不满。 主持人面不改色的看了他一眼,“就算没有第二场选拔,现场也有四个人通过考核,那不知公子觉得,我们该如何分配最后的奖励?” 吴元硕脸色一青。 主持人见他也没有异议,便不再理他,扭头朝身后的书童使了个眼色。 书童们得到示意,上前走到四人身后,手中还都拿着黑色的布条,迅速蒙住了他们的眼睛。 夏清浅脸色微微一变。 这已经是今日第二次挡住他们的视线。 为什么这么麻烦? 如果说第一次带她和萧墨寒进来的时候,是为了避免他们察觉到当铺和这考核地点具体的位置,那这一次又是为什么? 和考核题目有关吗? “这又是要干什么?!”吴元硕怒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四位都将不能视物,直到进入 选拔的地点。”主持人解释道,“现在我宣布,第二场正式开始!” “你……”吴元硕还想说什么,却被萧墨寒打断了,“阁下刚才不是还与你的同伴说,事已至此,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遵守游戏规则么?既然如此,轮到自己身上的时候怎么就做不到了?” 吴元硕噎了一下,涨红着脸说不出话来,脸色更难看了。 但是很显然,萧墨寒没把他当回事,只是觉得他聒噪才会出声打断。 院子里短暂的静默过后,主持人咳嗽了一声。 书童们得到示意,便搀扶着他们上了马车。 马车的轮毂声徐徐响起,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缓缓停下。 书童搀扶着他们下了马车,四人眼前的布条才被取下来。 映入眼帘的便是一间古色古香的屋子,很像大户人家的书房,从书架到书案书籍应有尽有,空气中还弥漫着袅袅熏香的气息。 主持人道:“几位,第二场考核也是最后一场考核。题目很简单,就是找出这间屋子里最值钱或最尊贵的那把钥匙。哪位先找到,便在这场考核中胜出。” 顿了顿,又意味不明的嘱咐了一句,“这屋子是不上锁的,打开门走出去的那一刻,便算结束答题。” 说罢,便让他们背过身去,旋即又让书童们分别离去,顺手关了门。 夏清浅眼底飞快闪过一丝什么,总觉得有什么线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第二百九十九章 怎么回事? 只是速度太快,她一时无法捕捉。 “钥匙还分最值钱最尊贵的吗?”吴元硕暗咒了一句。 顿了顿,忽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看向在场的其他人。 大约是意识到萧墨寒和夏清浅都不会理他,他的目光最终落在那个年纪最大的老者身上,蹙眉试探着道:“是看材质和用途吗?” 老者点了点头,淡声道:“约摸就是这样。玉质的比黄铜的值钱,开宝箱的比开普通大门的值钱,高门大户的比寻产百姓家的值钱。” 夏清浅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这老者穿着青色布衫,倒是显出几分朴实无华的意思,只是他从头到尾都从容不迫,眼睛里也没有丝毫得失算计,就像一个置身事外的高人,淡薄出尘。 正出神间,却见吴元硕掠了她一眼,讥诮的道:“姑娘,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这人大概是觉得他和那老者分析了许多,可她和萧墨寒却一言不发,所以他很亏吧? 只是他又说不过萧墨寒,只好把矛头指向了她。 夏清浅弯了弯唇,“这屋子里应该有很多钥匙,找出来还需区分最值钱的那把。所以我们还是别浪费时间了,直接开始找吧。 ” 说罢便不再理他,转身就走。 吴元硕眼皮猛地跳了跳,脸色铁青的盯着她的背影。 这个该死的女人,从刚才开始就尖酸刻薄,一次次的让他们三个下不来台! 现在得了便宜又什么都不肯说,简直可恶至极! “怎么,阁下还想在选拔期间对竞争对手动粗么?”低冷凉薄的嗓音忽然在耳畔响起。 吴元硕微微一惊,回头一看,竟是那个戴面巾的男子眸光锐利盯着她,充满了危险。 他呼吸滞了滞,本能的避开视线,“我只是在思考,公子未免想太多了。” 说罢便仓促的收回视线,开始找钥匙。 萧墨寒眯了眯眼,也没有再为难他。 夏清浅虽然不太想理会那个吴元硕,但她刚才说的话却不是假的。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出最多的钥匙——只有基数大了,才有更多选择的机会。否则若是一开始就被人选走“答案”,那再怎么浪费时间也没用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唯有四人不断走路摸索的声音。 吴元硕眼睛很尖,立刻就在桌上寻到一把翠绿的玉钥匙,捏在了手心里。 老者打开了书架上一只木盒,淡淡的看 了一眼,取出了里面一把黄铜钥匙。 夏清浅也不急,慢慢悠悠的开始寻找。 不一会儿的工夫,倒是也拿到了五六把钥匙。 可是她始终觉得很奇怪,这样的考核不可能是考随机性的,但——玉质的钥匙和黄铜钥匙尚且可以区分哪个值钱,可是在两把都是黄铜钥匙的情况下,又该如何区分哪把更珍贵呢? 难道最后都选玉的,弃黄铜的——看看谁选出来的玉材质更好,就在这场考核中胜出? 可若是这样的话,何必弯弯绕绕的兜这么大圈子,直接让她们看玉石不就行了? “啊……” 忽然,一声短促的抽气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蓦地一惊。 循声望去,只见那位淡薄的老者皱着眉头,似乎正忍受着剧烈的痛苦,捂着胸口直直的倒了下去! “先生!”她神色微变,扔了钥匙赶过去。 吴元硕看了她一眼,目光愈发讥诮,“刚才第一场仲华昏迷的时候你不管不顾,现在见这老头晕倒倒是这般装腔作势的,怎么,现在不觉得这是选拔设置的考题了?” 夏清浅一边掐着老者的人中做急救,一边冷冷盯了他一眼,“第一场他们喝了茶 而且只是昏迷,可现在这位先生的脸色明显是不对劲,你还不赶紧去打开门叫人进来!” 吴元硕冷笑,“若是打开门,我便输了。” “刚才主持人说的话你没听到吗?”夏清浅厉声道,“打开门走出去才算结束,你别出去就行,现在立刻开门,否则出了事谁来担这条人命?” 吴元硕脸色微变。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已经找到的七把钥匙,数量上其实已经不少了,加上夏清浅和那个蒙面男子以及老者找去的那些,应该就是这屋子里所有的钥匙了。 所以就算再找下去,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收获了。 现在最关键的,就是挑出其中一把。 他咬了咬牙,还在犹豫间,却见那蒙面的男子已经快步走到门口,打开门冷冷的道:“有人出事了。” 门外众人纷纷一惊。 可与此同时,夏清浅的瞳孔也是骤然一缩。 她立刻放开老者,飞快的起身走到门口,眼神却变得更厉害了。 因为……他们现在所处的院子,竟然还是刚才那四合院! 怎么回事? 第二场考核开始的时候,书童给他们戴上眼罩,又坐上马车绕了好大的一个圈,才来到这个“ 考场”,可为什么最终却是在原地打转? 是单纯的布置成了一模一样的布局,还是像她刚才想的那般,这一切真的和这场考题有关? 夏清浅眉头紧皱,眼底情绪剧烈闪动着。 “怎么了?”主持人脸色难看的从外面走进来,看到倒地的老者,立刻道,“来人,快去找大夫!” “是!”书童中有人拔腿而去。 外面围观的人群也随之纷纷走到门口,倒是没有进来,只是在外面围观。 “这老头儿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晕倒啊?” “是不是年纪大了,突发疾病?” “那这考核还要不要继续啊?” “……” 对,最后一句才是最关键的! 对于围观群众来说,老者的死活跟他们没有多大关系,他们最关心的还是八卦,是今日这场声势浩大且奖励非凡的人才选拔,是最终决出的获胜人选。 主持人大约也想到了这一点,沉默了一会儿,便看向三人,“这位老先生今日怕是无缘考核了,罢了,剩下的两位公子和这位姑娘,你们三人的结果呢?” 这言下之意,竟是选拔的时间到此结束,直接让他们上交答案了! 众人又是一惊。 第三百章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萧墨寒视线极快的掠过夏清浅,却见她眉头紧蹙,低垂着眼睑不知道在想什么。 吴元硕狠狠瞪了夏清浅一眼,要不是这女人多管闲事,他还能再多考虑一会儿呢! 不过看她现在这副样子……似乎很是紧张,焦头烂额。 看来,肯定是没有找到多好的钥匙! 今日选拔人才的结果必有其一,所以即便他的答案未必是最正确的那个,但是只要他的钥匙比这两个人都“尊贵”,那或许也能算是从这场选拔中获胜了呢? 想到这里,他神情又好转几分,拿出手中那把翠绿的玉质钥匙,“这是我的答案。” 主持人看了他一眼,又接过他的钥匙反复看了两眼,淡淡的道:“这是三号钥匙,价值三万两。” 三万两放在富贵人家或许不算什么,但是对于一把钥匙来说,却已经是天价了! 吴元硕彻底松了口气,目光略显得意的扫过萧墨寒和夏清浅。 男人没有吭声,只是扬手露出掌心那把黄铜的钥匙。 吴元硕本来还有些担心,看到的瞬间却不禁嗤了一声。 黄铜钥匙绝对不可能比他玉质的值钱,这嚣张的男人输定了! 然而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却听主持人道:“公子果然好眼力,弃玉质钥匙不要, 却选了这一把。” 吴元硕脸色倏地一变,“不可能……这破钥匙怎么可能比我的翡翠玉钥匙更值钱?” 萧墨寒冷淡的瞥过他,眼底透出淡淡的不屑,显然不打算跟他解释。 夏清浅冷笑道:“因为玉质钥匙的价值只有本身那块玉,再值钱也不过几万两,并不能打开什么大锁。这黄铜钥匙花纹精致,绝非凡品,配的一定是大户人家的大门锁——而大户人家家中有多少银子,不用想也知道,难道还比不上你这区区三万两吗?” 吴元硕猛地一震。 众人一听她这番言论,眼中纷纷露出赞许之色。 主持人满意的笑了笑,“姑娘说的不错,这钥匙配的正是一间价值百万辆的豪宅。既然姑娘也是如此好眼力,那不知姑娘选的又是什么钥匙?” 众人对她期望很高。 因为第一场,她就是第一个走出来的,现在又对钥匙的价值了解得如此清楚。 只是……她垂着头看起来灰心丧气的,面前的桌上还摆着六把钥匙,显然是还没开始选! 莫不是有眼力,却运气不好,没找到好的? 萧墨寒凝视着她,狭长的凤眸微微眯着,眼底闪动着意味不明的情绪。 夏清浅忽然抬头看了他一眼。 四目相对,似乎有 一种莫名的气流在寂静的屋子里流淌——那是旁人都进入不了的奇特氛围。 “姑娘。”主持人出声提醒。 “我知道答案了。”夏清浅忽然道。 她走到桌边,看了看她刚才找到的六把要是,手指在上方,似是难以抉择。 主持人眼底闪过一丝失望,紧接着却听“砰砰”几声,竟是她把这六把钥匙全部拂到了地上! 众人蓦然瞪大了眼睛。 当铺老板蹙眉:“姑娘这是干什么,找不出来便拿钥匙出气么?” 夏清浅嘴角勾起,“这本就不是我要找的钥匙,一群残次品而已,丢了又如何?” 残次品?! 众人惊疑不定的看着她。 其实她这些钥匙中,有些看起来还是不错的,说不定还能与那位蒙面公子拼一拼,可她现在这么任性妄为之后,又准备去哪儿找一把新的“不残次品”出来交答案啊? 主持人轻笑一声,“姑娘的话倒是说得很满,不知是想通了什么解题关键?” 夏清浅颔首轻笑,“是啊。” 说罢,竟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走到老者的身旁蹲下,然后飞快的在她身上摸索起来。 “你干什么?”吴元硕嫌恶的讽刺道,“这老头都倒地不起了,你还想偷他的钥匙占他的便宜?” 夏清 浅没有理他。 须臾,却是眼神微亮,在老者发髻间摸出一把钥匙,自信的看向主持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才是这间屋子里最珍贵最有价值的钥匙吧?”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虽然不知道这个答案到底对不对,可是——她怎么会知道老者头发上藏了一把钥匙?! 主持人目光深邃的打量着着她,许久才道:“姑娘不妨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此事说来有些复杂……” 夏清浅组织了一下语言,“要从刚才书童蒙上我们的眼睛,将我们带来此处说起——我也是在那位蒙面公子打开门的瞬间才知道,这里竟就是我们最初进入的考试地点。可是我们明明可以直接进来,却为何非要遮挡视线,又让马车饶了许多圈再从侧门进来呢?这是疑点一。” 顿了顿,“然后我忽然想起,这间屋子刚好是这位老先生第一场选拔中走出来的屋子——最初我以为,胜出的人必然都是从我那间屋子出来的,直到发现另外三人分别从西北两屋出来,我又想,应该是每间屋子的布置完全一样,否则岂非不公平?” 刚才第一局结束的时候,她粗略扫到一眼吴元硕的西屋,果然跟她出来的东屋一样,她 便愈发坚定了这个想法。 “可是现在,这位老先生所在的这间屋子,却与我们二人的完全不一样,此乃疑点二。” 她缓慢的说着,“还有疑点三,今日第二场考核的考题是,找出最尊贵的钥匙,可是这要怎么找?” 考题并不是让她们三人分别找出一把钥匙,对比谁找出来的更有价值,而非要有个“最”字,可见这个答案是具有唯一性的。 但是,按照她刚才对萧墨寒那把钥匙的分析——黄铜的或许是比玉质的尊贵一些,可是难保有些小户人家会不会喜欢更精致的图案,也难保有些大户人家会不会喜欢更简洁的,又或者是每个人的品位各有不同,所以按照这种方式来排查,答案充满了太多不确定性。 这样的考核,能选出什么所谓的人才? 答案定然没有这么简单。 “所以解开这道考题的关键,必然不在于钥匙本身,而在于其他细节。”夏清浅眼底闪过一丝锐光,“偏偏这个时候老先生忽然陷入昏迷,实在太过巧合,所以我便想到,这场考题的关键是不是就在这位老先生身上?” “或许,他根本就不是来参加选拔的,而恰恰是这第二道考核的一部分!”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第三百零一章 死马当活马医 她眸色微深,目光忽然转向了萧墨寒。 这男人第一场考核刚出来的时候,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这老人不简单。】 他不会无缘无故说这种话,既然他跟这老者是一间屋子里出来的,那肯定是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 只是当时人多,又来不及多说,所以只能低语这一句。 从那个时候开始,她的注意力就经常集中在老者身上。 所以最终能推导出答案,也有很大一部分,是归功于这个男人。 当然,这一条她不可能跟众人说。 “好,很好。”主持人满意的点头,“姑娘果然聪慧过人微,这老者发髻上的钥匙,便是我们连云馆的库房钥匙,也正是这道考题的最终答案!” 此话一出,众人俱是大惊。 刚才这位姑娘说的时候,他们还听得云里雾里,没想到她的推理竟是真的完全正确! 这么短的时间,她竟然能找到问题的关键,胜过在场一众男子,实乃女中豪杰啊! “那不知……”夏清浅试探着道,“冰极草是否就是属于我的了?” 吴元硕本就不善的目光,在听到冰极草三个字的时候,狠狠变了一下,犀利的像是要把她扎穿 。 夏清浅明显感觉到他的敌意,只是…… 她要冰极草是为了救夏夫人,这吴元硕和范、杜二人又是为何? 他们之间既然存在着竞争关系,那就不会只是其中一个人需要、其他两人相助,而是三人都想要。 冰极草虽然是极为珍贵的药物,但也不至于让这样位高权重的家庭前赴后继吧? “哈哈哈。”主持人的笑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姑娘大可放心,我们连云馆从来不做背信弃义之事。既然是一开始就许诺好的,那一会儿事情结束之后自然会把冰极草给姑娘。” 夏清浅这才收回视线看向他,“多谢。” 她俯下身,真心的作了一揖。 不管对方的目的是什么,能把冰极草给她,让她研制解药救夏夫人,她都很感激。 “姑娘不必客气,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主持人说完,便让书童驱散了现场的围观群众。 至于其他参与选拔的人,连云馆也都送了一份礼物,才让他们离开,也算是礼仪到位了。 临走的时候,萧墨寒看了她一眼,大概是想说在外面等她。 夏清浅没有拒绝,因为她确实有很多问题想问他。 主持人安排完其他 人,便快步走到地上的老者身边,恭敬的将其搀扶起来,“主子,您快起来吧。” 主……主子?! 夏清浅震惊的看了他一眼。 虽然她知道这老人身份肯定不普通,但怎么也没想到,这竟然就是连云馆的主子。 但更让人震惊的是,对方竟然会直接当着她的面,宣告他们主子的身份。 大约是察觉到她的惊讶,主持人和老者对视了一眼,又回头冲她苦笑了一声,“姑娘不必拿这种眼神看着我们,连云馆虽然神秘,但是既然有求于人,自然要开诚布公。” “有求于……我?”夏清浅愈发惊讶,因为这句有求于人指的明显就是她。 “不错。”主持人点头道,“姑娘最初进入当铺的时候,掌柜应该与你说了,今日馆内有一场选拔,只是不知道选拔的内容为何,因为连云馆从不打听客人的隐私。” 顿了顿,“但实际上,这场选拔并非哪位客人嘱托,而是连云馆自己举办的。” 夏清浅看着他郑重的眼神,眼底的讶色也逐渐褪去,变成了严肃和凝重,“所以,你们想要什么?” 主持人沉吟片刻,谦卑的道:“想请姑娘帮我们一个忙, 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什么忙?” “查一起人口失踪案——不是一个两个,也不是十几二十,而是一场几千上万人的人口失踪案。” “几千上万?”夏清浅微微瞪大了眼睛,难掩声音里的错愕,“这么多人,怎么可能一下子失踪?” “是啊,这么多人怎么会突然全部失踪。”刚才一直没有出声的老者忽然笑了一声,笑容却透着一丝涩意,“老朽也想知道,什么样的势力能让整条村子的人一夜之间消失殆尽——而且不是一条村子这样,而是几十上百条村子,并且这种失踪还在持续进行中,老朽查了几年也没有任何结果。” “……” 夏清浅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样子,那些失踪的人里面一定有这位老者的家人或朋友。 安慰的话无足轻重,她沉默了许久,才道:“报官了吗?” “自然是报了。”主持人苦笑道,“只是时间长了一直没有结果,官府也不愿理会了。” “所以连云馆是想让我替你们去找人?”夏清浅皱眉,“不是我不愿意帮忙,可是官府和连云馆找了几年都找不到的人,阁下如何觉得我能找到?” “我 们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死马当活马医了。”老者叹息道,“姑娘放心,冰极草我们无论如何都会给你的。找人这事儿也不急在一时半会儿,只要姑娘愿意帮忙,事成之后的答谢另算。” 夏清浅忙摇头道:“我不是为了什么答谢在,只是怕自己做不好。” 哪怕没有任何答谢,这样关乎到几万人的失踪案,她也定会倾尽全力帮忙。 虽然这不是她的国家、那些失踪者也和她没有关系,但是任何人听到这样的惨剧都不会袖手旁观。 “二位放心,我出去之后一定会尽力帮你们找人。”她郑重的道,“一会儿你们把失踪者的信息写在纸上,还有你们这些年找到的线索,我全部都要。” 二人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的俯身福礼,“多谢姑娘。” ……… 夏清浅被人从连云馆送出去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萧墨寒。 她四处环顾了一下,才神色不明的收回视线。 “找我吗?” 身后忽然响起男人低沉的嗓音,夏清浅眸色微变,下意识的转过身去。 然而看清楚身后之人的同时,却也看到了他肩上的刺眼的血迹。 她瞳孔微缩,“你怎么了?” 第三百零二章 抑或是……故意给他们留下线索? 萧墨寒勾了勾唇,“你在关心我吗?” 夏清浅眉头一皱,冷淡的道:“我不想跟你……” “不是我的血。”男人极快的打断了她。 他知道她要说什么——不想跟她废话讨论这种事情。 他也不想听她嘴里说出这种无情狠绝的话。 “连云馆的人把我们送出来以后,我看到吴元硕和范琦睿、杜仲华三人鬼鬼祟祟,便跟上去看了一眼他们在做什么。结果发现他们召集了人马,想在你出来之后抢夺你手中的冰极草。” “所以你就在我出来之前,解决了那些人?”夏清浅神色复杂的看着他,“这是他们的血?” “嗯。” “……”她迟疑了一下,僵硬的挤出两个字,“多谢。” 虽然她不想回答他的问题,不想承认自己刚才担心了,但事实上,她确实就是不希望他受伤的。 何况他今日这么帮她。 萧墨寒自嘲的扯了下唇,“你跟我说谢谢,还不如什么都别说。” 顿了顿,“怎么样,冰极草拿到了吗?” “拿到了。”夏清浅点了点头,“这连云馆到底是什么地方,还收藏着宫里都没有的东西?” “表面上是当铺,实际有各种不为外人道的生意和消息往来。只要 给钱,就能得到很多东西。” 不能说得到任何东西,但是十件里面有八件九件,都是可以得到的。 所以连云馆在道上名声不小,加上行事神秘诡谲,但凡对江湖事有些了解的人都知道且十分向往。 只是这女人从未涉足江湖,所以没有听过而已。 夏清浅心道果然。 这当铺就类似那种收集消息和特殊物资的中间商——而且涉及黑市交易的那种。 想起刚才临走前他们拜托她的事,她的脸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怎么了?”男人看出她的心思。 夏清浅沉默了一会儿,“刚才你们走了以后,连云馆的人还另外拜托了我一件事,是关于这几年的一些人口失踪案。”她简单的把刚才连云馆的人跟她说的话复述了一遍,“你听说过这件事吗?” 这么大型的人口失踪,官府应该是上报过的。 然而男人对上她试探的目光,却蓦地蹙眉,“没有。” 他脸色有些难看,“不超过千人的失踪案不会报到我这里。底下的人应该是怕惹事,被定上个办事不利的罪名,所以把这些人口失踪案的每一起都分开处理了。” 这么大的案子,本该轰动全城,却被死死的压下来,丝毫没有 传入他的耳中。 几年过去,竟然只有一个连云馆在查此案。 这其中,怕是不止底下官员“怕惹事”这么简单。 夏清浅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色愈发严肃,“你能确保负责这起案子的人,对你绝对忠心吗?” 或许也不需要绝对忠心,但是至少,不能有二心。 怕惹事还算小的,若是有什么蓄意而为的阴谋,那才是最恐怖的。 萧墨寒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定定的看着她,眼眸深邃,“不出意外的话,这案子应该属刑部负责。” 夏清浅脸色微微一变。 刑部。 那也就是……范琦睿的爹,刑部尚书范城。 “你觉得今日之事是巧合,还是……”刻意为之呢?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完,但萧墨寒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么巧,范琦睿也来参加今日连云馆的选拔。 还有另外杜吴二人,虽然目的不明,但是这么巧也都需要冰极草吗? 今日从他们踏入这连云馆开始——不,应该是从夏夫人中毒开始,好像就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暗中推动着他们前行,所有的事情都透着丝丝诡异。 四周的空气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良久,男人低沉的嗓音才再次响起,“我会查明此 事,你先不必担心这些,回府去给你娘解毒吧。” 夏清浅点了点头,“好。” 她走了几步,忽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了一眼,“刚才你是怎么……”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却猝不及防撞入男人深邃而深情的眸子里。 大约是没想到她会重新回头,所以在她转身以后,男人眼底暗藏的情绪终于不可抑制的流露出来。 于是这一瞬,两人的表情都有些僵硬和尴尬。 最后还是男人率先别开视线,不自在的道:“我怎么什么?” 夏清浅舔了舔嘴唇,咳嗽了一声,“你怎么发现那个老人不对劲的?” “我们最初进入连云馆的时候,见到的那个当铺老板,身上穿的衣裳是天竺特有的一种布料。后来我又在主持人和那个老者身上看到了类似的布料——虽然是不同等级和类别的,但的产地相同也足以说明一些问题,所以你让范琦睿扶着你离开以后,我就一直跟着那个老人。” 说到范琦睿的时候,他的脸色还有些难看。 哪怕知道她当时这么做的有原因的,但还是克制不住的愤怒。 她竟然让一个男人拉着她的手? 最近,就连他都没拉过! 夏清浅听出他言辞间的 咬牙切齿,额角跳了跳,立刻顺着接过话题,“然后呢?” “第一场选拔的时候,我找到了另一条路,但比起自己出去,我更想知道他会怎么出去——可他整个过程都没找什么东西,我当时甚至以为是我误会了他。” “可就在我准备出去的时候,他却忽然好像找到了路,我便掉头跟着他一同出去了,然后果然发现,他的路跟你和吴元硕都不一样。” 同一道题就算有几种答案,在难易程度上也不会相差太大。 这老人出去的方式,太过简单了。 “所以你怀疑了他。”夏清浅眼神变得十分复杂,“那你觉得他当时忽然找到路,是因为时辰差不多了,该出去了。还是因为……他见你要走,所以故意在那个时候出去,引你发现他的破绽?” 连云馆既然神秘了这么多年,那平时办事肯定是滴水不漏的。 可那老人明明知道第一场选拔的正确路线,却故意不走,而是选用了这种简单到能让人发现端倪的方式。 还有,那个老人为什么会和主持人还有当铺老板穿着一样的衣裳? 到底是不经意间忽略了细节,还是觉得没人能认出那种布料,抑或是……故意给他们留下线索? 第三百零三章 什么叫处理好,他要怎么处理? 夏清浅心里一个接一个的疑问跳出来。 萧墨寒听她这么说,也立刻想到了这些。 他眉头蓦地蹙了起来,“如果是这样,或许从我们踏入这连云馆开始,他们就知道我们的身份。” 所以才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把这样几年都没有查出来的大案子,拜托到夏清浅手上。 除了认可她的能力,更多的或许还是利用他们的身份之便。 萧墨寒神色变得有些复杂,“你娘的毒,会不会也跟他们……” “那我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夏清浅脸色一下子冷了下去,“不管他们有什么苦衷,若是好好说都能解决,可若是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引我们过来,甚至不惜伤害我的至亲之人,那他们同样也是造恶者!” 虽然最终给了解药的药引,虽然未必会对夏夫人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可这行为本身就已经够卑劣的。 如果事情结束之后,让她发现他们真的利用她,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好了浅浅,别生气。”男人看着她薄怒的表情,低声安抚道,“现在事情还没有确定,给你娘解毒才是当务之急,剩下的我会让人去查,嗯?” “… …” 夏清浅看了他一眼,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什么,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好。”她点了点头,“那我先走了。” 说完便转身要离开。 身后却一下子传来一股大力,飓风一般倏地搂住了她,“浅浅,朕不想跟你分开。” 从刚才开始,他一直都是自称我。 直到这一刻,说着最深情的话,却把自称换回了“朕”。 或许在卑微到极致的低头以后,这是属于一个帝王仅剩的尊严。 夏清浅眸色闪了闪,背对着他,双目眺望着远方,眼底浮动着极为浅淡又复杂的情绪。 “我要去将军府了,放手吧。” 她没有推他。 在一场误会解释清楚以后,在他又帮了她这些忙以后,她很后悔刚才刺他的那一下。 除了后悔,或许还有其他更多的情绪,只是她不允许自己多想。 “若是……”男人声音有些哑了,“朕把她的事情都处理好,你是不是就不会离开朕?”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夏清浅身形微微僵了一下。 什么叫处理好,他要怎么处理? 不再喜欢,撇清关系吗? 可他跟沈纤衣之间的关系,是能处理的吗? 想 到这里,她眼底的情绪淡了几分,一下子握住他的手,用力拂开,然后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萧墨寒看着她毫不犹豫离去的背影,薄唇一抿,眸色重重的黯了下去。 ……… 夏清浅回到将军府时,天色已经大暗。 她立刻让张妈去买了需要的药材,然后连夜将解药配了出来,喂夏夫人服下。 她在夏夫人身边守了好几个时辰,不眠不休,第二天快中午的时候,夏夫人才幽幽转醒。 看到她在身边,还愣了一下,“浅儿,你怎么在这里?” “娘。”夏清浅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微怒,“我当然应该在这里,您怎么出了事也不告诉我,若不是张妈及时赶来通知我,您知道您自己现在有多危险吗?” “我怎么了?”夏夫人还有些迷迷糊糊的。 她努力回忆着昏迷前发生的事情,想到夏婉柔和老太太,脸色骤然白了几分,惊魂未定的道:“为娘也不知道会这么严重,她们只是打了我几次而已,我……我也不知道最后怎么就昏迷了。” 只是打了几次?! 夏清浅着实是被她气笑了,“娘,您可是这将军府的女主人,别说是打 了几次,就是夏婉柔对您有什么言语上的不恭敬,您也该好好将她收拾一顿。可现在人家都骑到您头上来了,您竟然还这么一忍再忍,是不是真要等到事情无可挽回了,您才能意识到严重性啊?” 夏夫人脸色又白了几分,眼神闪烁着不敢看她,“我只是……你爹最近不在,夏婉柔又傍上了杜家和老夫人,她们又说你最近在宫里过得也不如意,我就……不想麻烦你。” 她断断续续说的有些艰难,可夏清浅还是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 夏夫人是觉得她失宠了,不想再给她添麻烦。 她心头一软,忍不住叹了口气,“娘,我们可是母女,您的事就是我的事,怎么会麻烦呢?”她轻轻拍着夏夫人的手臂,“就算真要说麻烦,也是您中毒了我四处寻找解药更麻烦——将那对祖孙教训一顿还真算不得什么事儿,所以往后再有这种情况,您万万不能再瞒着我了,知道吗?” 虽然她已经警告过夏婉柔和老太太,短期内她们应该不敢再作妖。 但她还是要确保,夏夫人不会替她们瞒着。 “……好。”夏夫人点了点头,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 忽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怔然道:“你说我中毒了,难道她们……” “看起来不像是她们做的。”夏清浅蹙眉道,“您这两日有碰到过什么奇怪的事,或者遇到过什么行为举止很奇怪的人吗?” “……没有。”夏夫人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这两日一直待在房里。” 夏清浅大概也明白了。 那对祖孙一直作妖,夏夫人躲着还来不及,哪里会主动出门去触霉头。 她又是一声叹息,“我知道了,那您先好好休息吧,我有时间再来看您。” 她替夏夫人掖了被角,动作小心翼翼的,做完这些才离开。 夏夫人看着她的背影,久久凝视着没有收回视线,眼底神色愈发复杂。 ……… 夏清浅刚一走出将军府,就看到白炙在外面等她。 她一愣,“你怎么来了?” “你这女人,怎的如此无情?”白炙眨了眨眼,故作受伤的看着她,“昨日不是你让我去跟着那个黑衣人,现在我给你带消息来,你竟然忘了委托我办的事?” “……”夏清浅嘴角抽搐,她不是忘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会有结果而已。 “怎么样?” 第三百零四章 这是你欠我的,夏清浅 “起初他没有发现我,我跟着他到了一处院子,进门以后看到很多跟他一样的黑衣人。但是他们的感官十分灵敏,我在旁边没看多久就被他们发现了。” 说到这里,他的表情变得有些讪讪,轻咳了一声才又道:“这些人武功奇高,身形宛如鬼魅,周身还带着一股诡异的死气,几乎是在发现动静的那一刻,他们就集体消失了。我怕他们故意设下圈套去而复返,所以一直待在那儿没动。直到几个时辰之后才进院子去查看。” “不过可惜,那里什么也没有,似乎只是他们的临时落脚点。” 狐族的嗅觉十分灵敏,所以连白炙都没有找出任何东西的话,那院子应该确实是找不出线索了。 夏清浅有些凝重的皱了下眉。 找不出线索还不是关键,关键是,在白炙的描述中,那些黑衣人的特点…… 武功奇高,身上带着死气,瞬息之间就能消失——简直和蓝鸦一模一样。 可蓝鸦不是已经全部“消失”了吗? 前太后死的时候,说的不像是假话——蓝鸦的武功虽然极高,可端王还在宗人府关着,前太后也实在没有必要拿自己唯一的儿 子的安危冒险,所以应该确实是将所有的蓝鸦全部交出来了。 退一万步,就算前太后真的还藏着一部分蓝鸦,也该好好的蛰伏,等待端王出狱再做打算。 而不是在昨天那种日子里,无缘无故捉了沈纤衣,栽赃到她的头上。 这么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还有白炙去的那间院子,哪怕是临时落脚点,肯定也会留下一些东西,怎么会完全没有? 所有的事情,好像都变成了一个死结。 夏清浅忽然觉得头疼得很。 希望这一切只是她的猜测,希望那些黑衣人和蓝鸦无关。 否则,事情只会越来越复杂。 “别叹气了。”白炙收起脸上的玩笑,认真的道,“你最近总是叹气,我都快看不下去了。” “……我叹了吗?”她一愣。 “是啊夏姑娘,你最近的烦心事儿可太多了。感情上的、事业上的,所有的事情都得不到解决,所以你心里很烦吧?”白炙有些无奈,眼底还流淌着浅浅的心疼,“可这些事情跟你也没多大关系,不如咱们潇潇洒洒的离开,不要再管宫里宫外的这些破事儿了,好吗?” 夏姑娘。 夏清浅不知道多久没 听人这么称呼过她了,好像自打她来到这个世界,就一直是清妃娘娘。 她眼底闪过一丝恍惚,“是啊,这些事情跟我的关系都不大,我也不是什么百姓的父母官,他们的死活与我又有何干?为什么我总是操心这个,操心那个呢?” 白炙脸色微变,“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是这个意思也没关系。”夏清浅笑了笑,“因为我也是这么想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操这份心,只是有时候觉得那些可怜人太过可怜,忍不住伸手拉一把。有时候又觉得,这是原主身上的责任,既然她用了人家的身体,自然要承担这份责任。 虽然她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可她也不忍心看着有人陷入灾祸之中,却只能袖手旁观。 既然她力所能及,那多扛一些,或许这世上就不会有这么多的苦难。 “好了浅浅,我明白你的意思。”面前的男人目光愈发心疼和深邃,“我不该质疑你的决定。” 当初不就是因为她的善心,他才逃过一劫吗? 他喜欢的就是那样的她,如今又怎么能劝着她不再善良? “你放心,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他郑重的道,“若是你想退隐闲散,我便陪着你闯荡江湖。若是你想扛下那些责任,我便陪着你一同分担。” “傻狐狸。”夏清浅好笑的看了他一眼,“我又不喜欢你,何必呢?” “你不用时时刻刻提醒我这一点,说不定我多努力一点,你哪天就改变主意了呢?” “……” 夏清浅无语。 她没有再理他,径直回了宫里。 结果一到凤栖宫,就看到沈纤衣在门口等着她,那脸色可是相当的不好看。 夏清浅微微眯起了眼睛,停下脚步,站在原地没有再上前。 沈纤衣察觉到她的出现,眼神一变,立刻朝她走了过来。 “你跟他说了什么?”女人脸上含着明显的怒意。 “谁?”夏清浅根本不知道,她这不明不白的问的是什么。 “萧墨寒。”沈纤衣骤然冷下声音,直勾勾的盯着她,“是你跟他说,一定要与我老死不相往来,你才肯留在他身边继续当你的清妃娘娘,是不是?” “沈姑娘,我看你可能是误会了什么。”夏清浅蹙眉。 “我已经退让至此,只想在宫里当一个女官而已,只想留在他身边看着他而已。”沈 纤衣越说越激动,眼眶倏地泛了红,就连嘴唇也微微颤抖着,“本来就是我先来的,我爱了他这么多年,为他做了这么多事,你怎么能一出现就抢走我所有的东西?” “沈纤衣!”夏清浅厉声道,“我说了我没有,不管他跟你说了什么我都不知道!” “你还装?!”沈纤衣的声音一下子尖锐了好几度,眼底迸射出明显的怒意和恨意,“你敢说,你没有跟他说过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你敢说,你没有跟他说过有我没你?” 夏清浅脸色微变。 这些话,她确实说过。 可那时候她是准备要分开,所以才这么说的。 那个男人到底干了什么,让沈纤衣这么愤怒的冲过来质问她? 【若是……朕把她的事情都处理好,你是不是就不会离开朕?】 脑子里忽然蹦出来这么一句话,是昨日分开的时候,那个男人说的。 难道他…… “刺——” 剧烈的疼痛袭来,夏清浅恍然的思绪一下子被拉回,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人。 沈纤衣满脸阴沉的看着她,手中匕首狠狠扎进了她的胸口,咬牙切齿,“这是你欠我的,夏清浅。” “你……” 第三百零五章 不要与她计较了好不好? 你是不是疯了? 大概是吧。 夏清浅怎么也没想到,沈纤衣敢突然出手刺她一下——刺又刺不死,还会在萧墨寒那里落下个恶名,聪明的沈姑娘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所以她丝毫没有防备。 鲜血逐渐从她的衣衫中映出来,一滴滴的滴落在地,疼痛从胸口蔓延,她的呼吸也跟着越来越急促,“我欠你?沈纤衣,麻烦你搞清楚,要欠也是他欠你的——从头到尾,我根本不知道你们之间的所有事,直到你出现的那一刻,我才知道你这个人的存在。” 而在她知道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做好了放手的准备。 她竭尽所能,都是在拉远和那个男人的距离。 夏清浅森森然的扯了下唇,“你若是这么爱他,这么心不甘情不愿,怎么不在我刚刚出现的时候回到他身边?就算你那个时候不知道他喜欢我,可是后来这么多机会,你为什么从来没想过对他表明你的身份?到底是你觉得自己身体不好,避免让他多伤一次心,还是不够自信啊?” 沈纤衣脸色倏地变了一下,“我为什么要不自信?” 呵。 夏清浅嘴角弧度愈发森然,“因为他是皇帝,你怕自己那个 时候回到他身边,不能让他对你一个人死心塌地——后宫佳丽无数,哪怕你有过去的感情做铺垫,可是保不准哪天你也会失宠。所以你在等一个契机救出他的母妃,好让他对愧疚又感激,从今往后整个后宫形同虚设对不对?” 沈纤衣的脸色变得更厉害了。 刚要开口,可是面前的人却忽然迈开双腿,一步步的朝她走来。 明明胸口还扎着一把匕首,可夏清浅就像是感觉不到疼痛的一样,不断的朝着她逼近。 “你干什么!”沈纤衣的手抖了一下。 “你怕什么,现在我才是被你刺伤的那一个。”夏清浅红唇幽幽的吐出一声笑。 她说,“你没想到我和他的关系会变成那样,所以你只能用沈琼衣的身份,一次次的提醒他不该忘记你。你见我救出他的母妃,知道再等下去也是枉然,所以那天在凤鸣宫密室里,你是故意装出病发的模样,故意把你的药掉落在他的眼前,其实就是故意让他发现你的真实身份——而非不小心吧?” 这些话,她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包括萧墨寒。 她不知道他是没有想到还是故意不去想——不管是哪个,都轮不到她 来评价他们之间的事。 甚至她自己,也没有刻意去想过。 可是此时此刻,面对沈纤衣发狂的样子,她终于忍无可忍,这些讽刺的话便也就脱口而出了。 沈纤衣听着她的话,脸色止不住一寸寸的发白。 “不……不是这样的。”她无措的摇头,“我没有这么想过,这一切都只是你的猜测而已……” “你是不是这么想的不重要,我怎么猜测也不重要,反正只要你的皇帝陛下信你就好了,不是吗?” “夏清浅!” 沈纤衣忽然失控的尖叫一声。 夏清浅蓦地冷笑,她这个受害者还没叫呢,这个施害者竟敢在她面前这么喊! 她倏然抬手,猝不及防的扣住了沈纤衣的手腕,沈纤衣脸色大变,“你干什么!” “自然是还给你。”夏清浅红唇轻启。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下子拔出了沈纤衣的手,连同自己胸口的匕首一同拔出。 刺啦一声,鲜血飞溅。 沈纤衣的睫毛上甚至都沾了她的血,瞳孔骤然震缩了一下。 夏清浅劈手夺过她手中的匕首,然后眯着眼睛,一字一顿的道:“我说了,要欠也是他欠你的,可我不欠你。你既然敢对我动手,那 我也绝对不会放过你。” “你……” “夏清浅!” 沈纤衣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远处忽然响起男人疾声的厉喝。 夏清浅眸光微凝,旋即唇畔勾起一丝嘲弄的弧度,淡淡的想,皇帝陛下来得可真是够准时的。 “你把刀放下!”萧墨寒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紧紧盯着她手中的匕首。 “我凭什么?”夏清浅不咸不淡的看了他一眼。 也是到这一刻,萧墨寒才看到她胸口的血迹。 大片的鲜血,刺痛了他的眼球。 他瞳孔狠狠一缩,猛地看向沈纤衣,“你干了什么?” 沈纤衣冷笑,“我刺了她,那又怎么样?”她毫不畏惧的道,“是她昨日先不分青红皂白的刺了你,你明明是为她好,她竟然敢这么对你,那我来找她报仇又如何?” 她目光在一瞬间的闪烁之后,变得极度镇定又倔强,可脸色却是无比苍白。 萧墨寒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什么,终是重新把目光移到了夏清浅身上,放低了声音,“浅浅,今早太医诊断出来,她的神志不太清醒——可能是长期服药加上受了刺激,情绪一时无法稳定。你看在朕的面子上,不要与她计较了好不好 ?” 不太清醒? 夏清浅扯了下唇,心道难怪沈姑娘突然这么大胆子,什么事儿都敢做。 原来是太医已经诊断过,脑子出了问题,所以有恃无恐啊。 她嘲弄的笑,“既然脑XX病,就该关在屋子里,别放出来像条疯狗似的咬人。若是主子没有把人看好,那就怪不得旁人被咬之后打死这条疯狗,你懂吗?” “你说谁是疯狗?”沈纤衣脑子里的神经陡然被刺了一下。 “瞧瞧,这不是很机灵吗?”夏清浅挑眉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道,“那不如让沈姑娘自己来说,你的脑子到底有没有病?” “浅浅!”萧墨寒不悦的沉声。 “够了!”沈纤衣愤怒的打断了他。 然后恶狠狠的盯着夏清浅,急喘着道:“我没有病。你要刺便刺,以为我会怕你吗?” 啧啧。 夏清浅有些好笑,刚才皇帝陛下来之前,沈姑娘可不是这么大无畏的反应。 她转动着手中的匕首,忽然眼神一厉,举起刀子便要刺向沈纤衣! “夏清浅!” 身后骤然传来一声急促的沉喝,“昨天你刺朕那一下是因为误会,今日纤衣刺你一下就当是抵了不行吗?” 夏清浅微微一震。 第三百零六章 他说得很委婉,但是意思却那么清晰 抵了? 她的手微不可觉的颤抖了一下,“怎么抵?” 她对他的伤害,和沈纤衣对她的伤害,可以互相抵消吗? 她知道他一定舍不得真让她的匕首刺向沈纤衣,可是她没有想过,他能说出这样的话。 微风吹过她的脸庞,拂起一缕发丝遮挡了眼前的视线,让她的脸庞看起来有些迷惘的不真切。 她的声音喃喃的近乎自言自语,“若是我不答应呢?” 萧墨寒眸色一黯,嗓音愈发低了下去,“朕知道你受委屈了,可是……你何必跟一个病人计较呢?” 他当真知道吗? 夏清浅本来没觉得自己多委屈,只是受了点伤而已,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这一刻,她忽然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哦,原来她确实是委屈的。 沈纤衣脑子出了问题,关她什么事? 那是他的恩人,又不是她的,凭什么她要忍受这份委屈? 他们已经毫无关系了啊。 她忽然闭上眼笑了一声,“不好意思,我这个人就是睚眦必报。”清冷凉薄的嗓音缓缓响起,“何况沈姑娘自己也说了,她脑子很正常,愿意受我这一下。” 话音未落,她高举的手已经狠狠落了下去,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入沈纤衣的胸口。 “夏清浅!” 这一次,身后的疾呼并没有阻挡她的动作,甚至没有让她的动作停顿半分。 鲜血飞溅出来,她就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沈纤衣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夏清浅对上她震惊的双眸,有些好笑的扯了下唇。 不是沈姑娘自己让她刺的么,现在这么惊讶做什么——以为她下不去手,还是以为那个男人一定阻止得了她? 可惜,她从来不是任人摆布的人。 夏清浅缓缓松开了手,没有再理会她错愕的模样,背过身去,冲着男人扬起一抹极浅淡的笑容,“若是不想让她再受到伤害,那下次就注意点,别把疯狗放出来乱咬人,知道吗?” 说罢,便不徐不疾的迈开脚步,从他面前走进了凤栖宫。 整个过程没有再看他一眼,好像把他当成了空气。 萧墨寒胸膛猝不及防的震了一下。 她已经无数次这样从他面前经过,毫不停留,他本该早已习惯这样的境况。 可是每一次她从他面前走过,竟都让他愈发坚定的觉得……他不能失去她。 他快要控制不住了。 萧墨寒喉结上下滚 动,眼底是一片抹不开的浓墨。 沈纤衣看着他失神的双眼,忽然低低的笑了出来,嘲弄的道:“这就是你爱的女人吗?” 胸口剧痛袭来,可她却像是感觉不到,只一瞬不瞬的盯着他,“你说你不要我了,你要跟她在一起,可是人家把你的心意放在心上了吗?” 她无法想象,他竟然能跟她说出这么绝情的话。 太医诊断说她精神失常,他说她受了刺激,其实都是因为那一句—— 【朕会好好照顾你,但是往后,你只是一个女官。】 他说得很委婉,但是意思却那么清晰——要跟她撇清关系。 明明前几日他还说了,不管她想当女官还是妃嫔,都随她的愿。 可她怎么只是一晃神的工夫,他就变了呢? 昨天下午,她哭着喊着闹着摔了所有的东西,她甚至气急败坏的打他骂他,最后还晕了过去,整个人都迷迷糊糊,脑子里一片乱糟糟的思绪。 她要崩溃了。 她以为当她醒来,一切都会好起来,可是当她再一次质问他的时候,得到的却是更为绝情的答案。 【朕会倾其所有报答你的恩情,治好你的身体,可是纤衣……朕爱的人是她 。】 何其可笑。 所以她忍不住冲到夏清浅面前,明知道会招得他厌恶,也还是对那女人动了手。 她那么恨那么恨,怎么忍得住? “对不起。” 好半晌,男人低哑的嗓音才响起,“朕带你去疗伤。” ……… 夏清浅回到凤栖宫,用最快的速度处理了一下伤口。 检查之后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便也没有放在心上,草草包扎了一下便算了事。 可是这伤口却不小心被柳絮和白霜看到了,顿时惊得她们又急又恼。 “娘娘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会受伤呢,是哪个不要命的伤了您?”柳絮声音都急得变了形。 “是啊,您告诉属下,属下替您一刀砍了那该死的混账好不好?”白霜也紧接着道。 夏清浅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是你的皇上,砍吗?” 白霜蓦地睁大了眼睛,表情扭曲又古怪,“皇上怎么会舍得伤您呢,您是骗属下的吧?” 夏清浅笑了一声,“对,骗你的。不是他是沈纤衣,你砍吗?” 白霜,“……” 她先是变得十分惊讶,反应过来之后,又咬唇道:“她怎么会这么大胆子,疯了不成?”顿了顿,像是下 定了决心一般,“就算皇上要杀属下,属下也认了!她既然敢伤您,属下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说罢竟就要很恨的冲出去。 夏清浅眼神微变,急忙拉住了她,“好了,跟你开玩笑的。” 她以为白霜会害怕,因为白霜是了解那段过去的,自然知道沈纤衣对萧墨寒有多重要。 可是白霜竟然没有犹豫,便义无反顾的冲出去。 夏清浅心头一下子软了几分,虽然她失去了一些东西,可她也拥有很多知心人,有什么好难过的? “娘娘,我可没开玩笑。”白霜怒道,“这女人胆敢伤您,必须得付出代价!” “我这么斤斤计较的人,看起来像是会有仇不报的吗?”夏清浅好笑道,“她伤得比我还重呢。” “……” 白霜震惊的张大嘴,“您自己动的手?” 夏清浅挑眉,“是啊。” 白霜的表情忽然变得极为浮夸,然后敬佩的朝她竖了个大拇指,“娘娘威武!” 话音刚落,余光却瞥见门口走来的那道身影。 白霜脸色微变,一下子住了声。 夏清浅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猝不及防对上男人如墨深凝的目光,脸上的笑意便也淡了下去。 第三百零七章 如果没有别的女人呢? “你们先下去。” 男人冰冷的嗓音响起,白霜和柳絮一个激灵,立刻就要告退。 夏清浅眉头一皱,“不准。” 白霜和柳絮呼吸微滞,一下子顿住了脚步,面面相觑。 萧墨寒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她身上,自然也注意到了她脸上的表情变化——原本正和她两个丫鬟说说笑笑,却在看到他的瞬间消散全无,尤其是在他支开那两个丫鬟时,变得极为不耐。 呵。 他喉咙里蓦地逸出一丝笑声,“浅浅,你这声不准为难的只会是她们,而不是朕,你懂吗?” 强势的声音,竟带着几分胁迫的意思。 夏清浅眼神变了变,难以置信的看向他。 她不知道这个男人是哪来的底气,到这一刻,还敢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 刚才她和沈纤衣的事情发生之前,他们之间的关系至少还维持着表面和平——哪怕要分开,也勉强能算是和平分手,见面的时候还能勉强说几句无关感情的其他事。 可是那件事之后,他们已经彻底撕破了脸。 哦……或许就是因为撕破了脸,所以他也变得这么肆无忌惮了? 想到这一点,夏清浅心底的震惊便也退散下去,变得嘲讽而凉 薄。 她扯了下唇,“好了白霜柳絮,你们都下去,皇上大概有事单独跟我说。” 两人又是一阵面面相觑。 良久,才迟疑着走了出去,还不放心的频频回头。 萧墨寒低嗤一声,“你这两个丫鬟是对朕有什么误会还是对你有误会,他们觉得朕能拿你怎么样?” 他的语气依旧不好,夏清浅淡淡的看着他,“能有什么误会,皇上不就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朕说不是,你信吗?” “不。” “你已经在心里判了朕的死刑,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那就请吧。”她扬手指着紧闭的房门,冷淡的道,“门就那儿,不送。” “……” 萧墨寒脸色蓦地黑了下去。 这女人想冷淡一个人的时候,真是骨子里透出来的冷漠,字字句句都恨不得拿针往对方心上扎。 “这是我的地方,我为什么要走?” 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一步步朝着她走了过去。 夏清浅刚才自己把这动作做得炉火纯青,每一步都踩得沈纤衣极为紧张,可是现在风水轮流转,轮到她成为这个被踩的人,竟也不可抑制的生出一丝紧绷。 “你不走我走,行了吧?” 她起身便要离开 ,可是男人却一下子扣住她的手腕,顺势一拉,撞得夏清浅肩上的伤口直疼。 “萧墨寒,你到底要干什么!” 如果是从前,她这么一喊,男人必定放开她。 可是这一次他非但没有丝毫要松开的意思,反而重重的将她拽到怀里,将她整个人都搂住了,咬着她的耳根恶狠狠的道:“你不是很嚣张么,现在这么急着走,你在怕什么?” “我没有怕,我怕什么了!” 话是这么说,夏清浅心里仍是不容忽视的闪过一丝慌乱。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但是这男人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实在是不太正常。 “你给我松手!”她一边奋力挣扎着,一边愤怒的吼道。 “不可能。”他定定的看着她,强势霸道的道,“我已经放开你很多次了,这一次我不会再松手。” “……” 夏清浅好不容易压下的震惊再次涌起,“你说什么?” 她一下子摸不透这男人在想什么,四目相对,他的双眼太过深沉难辨。 夏清浅深深的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如果是我刚才伤她的行为得罪了你,那我很抱歉,但是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何况是你的沈姑娘自己 先来招惹我的——你应该也知道,我这个人就是吃不得亏的性子,不可能就这么算了。或者……如果是因为我骂她疯狗,那我收回。” 好汉不吃眼前亏,她不想跟这个男人为了这种事掰扯。 如果低个头就能揭过,那她乐意得很。 “收回?” 男人紧紧搂着她,低垂着眉眼,漆黑的眸中蓄着似笑非笑的情绪,“说过的话,还能收回么?” 夏清浅咬唇,“那你想怎么样?” 总不能让她把自己说的话吃回去吧? “朕可以原谅你,但是……朕不会放开你。” “……” 什么原谅,谁要他原谅了?! 夏清浅蓦地气笑了,她一个无端端被人欺负的,现在竟然成了要被原谅的对象? “萧墨寒。”她沉下脸,眼底笑意尽散,“我不想跟你动手,也不想跟你把事情闹得太难看,所以才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忍着你。但是你不要得寸进尺,以为我真的怕了你,嗯?” “忍着我?”男人目光或深或浅,“浅浅,你不跟我动手不是因为爱我吗?”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东西?”夏清浅一时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只是不想撕破脸么?”萧墨寒眯起眼睛, 漆黑的眸子紧紧攫住她的眼睛,“没有舍不得?” “……” 女人脸蛋几不可察的僵硬了一瞬。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不去想这种事了——或许是沈纤衣出现的那一天,或许是跟他说“我们还是算了”的那一天,或许是一次次他站在沈纤衣面前与她对立的时候。 总之,她不允许自己再想。 她不知道他现在为什么要旧事重提,明明他们已经说得足够清楚。 夏清浅眼底的恍惚转瞬即逝,凝视着他的双眼,“现在讨论这些事,没有任何意义。”她清清冷冷的道,“我再说一遍,松手,否则我真的不客气了。” 男人目光不偏不倚,“那我也再说一遍,我不会松手——永远。” 到这一刻,夏清浅不会再听不懂他的意思。 刚才她以为这男人只是想抱着他,现在她却忽然反应过来,他这是要跟她在一起。 她微微睁大了眼睛,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错愕。 紧接着她的脸蛋却愈发冷了下去,“上次我说的话你要是没听懂,那我可以再重复一遍——我不可能跟别的女人分享一个男人,所以我们……” “如果没有别的女人呢?” 男人沉声打断了她。 第三百零八章 我不能没有你 或许是他的语速太快,夏清浅的脸蛋竟有刹那的茫然,“什么意思?” 什么叫,没有别的女人? “我昨日不就问过你,若是处理好了纤衣的事,你是不是就不会离开我?” “……” 所以,他去处理了? 她眼睛睁得更大,下意识的脱口,“你干了什么?” 萧墨寒定定的注视着她,“我跟她说,我会好好照顾她,直到她的身体完全康复。”顿了顿,“但我爱的人是你,所以她若想做一个女官也不是不可以,也仅此而已,再没有其他了。” 几日前,他说的还是随沈纤衣的愿望,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那架势简直有几分要封后的意思。 可是现在,他竟然说仅此而已,只有女官。 夏清浅茫然的看着他。 好半晌,才忽然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难怪沈纤衣会失控的冲到她面前,不顾一切刺她那一下。 甚至动手之前,还朝她吼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 【我只想在宫里当一个女官而已,只想留在他身边看着他而已。本来就是我先来的,我爱了他这么多年,你怎么能一出现就抢走我所有的东西?】 【你敢说,你没有跟他说过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你敢说,你没有跟他说过有我没你 ?】 原来是因为他去“处理”了。 “你爱了她这么多年,就这么……不爱了吗?”她怔怔的望着他。 “我不知道。”他没有用任何好听的话来欺骗她。 男人微蹙着眉,眼底酝酿着几许复杂,“自从小时候她救我那一次开始,我就发誓会报答她的恩情。这么多年我们的感情一直很好,我从未想过伤害她或者抛弃她。直到两年前她离开我之前,我甚至一度觉得她会是我未来的皇后……可是她忽然就因为替我挡箭,中毒离世了。” 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曾与任何女人亲近过,甚至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有皇后。 因为那个位子,本该是纤衣的。 直到有一天,有一个女人猝不及防的闯进他的生活,让他感受到了从未感受过的情绪。 高兴、愤怒、雀跃、怦然心动…… 即便是从前跟纤衣在一起的时候也是平静和怜惜居多,从未有过这样剧烈的情绪起伏。 而这所有的情绪,都被刻上一个专属于他的名字——夏清浅。 他从最初的抗拒和厌恶,到后来无法克制的靠近,直至最后再也无法撒手。 “我不知道该如何定义我对纤衣的感情,我希望她好,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所以我以为, 我可以答应她的任何要求——甚至不惜为此舍弃你。” 所以在她最初提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时候,他虽然不想放过她,但也从未考虑过伤害纤衣。 甚至后来在她要跟他恩断义绝的时候,他也还是陪在纤衣身边,好几天没有见她。 他也以为可以算了。 “可是原来不能。” “每一次眼睁睁看着你的背影离去,都让我愈发坚定了不能松手的决心。” “夏清浅,我不能没有你。所以纤衣的恩情,只能用其他方式还给她。” 他目光深深的注视着她,“你听懂我说的话了吗?” 夏清浅怎么可能听不懂? 每一个字都那么清晰,那么笃定。 可是所有的字加在一起,却让她的表情比他更茫然。 她不知道他对沈纤衣的感情到底如何——是逐渐消失的爱情,还是从头到尾只有感激和怜惜。 总之,她就是觉得哪里不对。 “不……不行。” 夏清浅蓦地闭上眼,“她会恨你,你会愧疚,从今往后你会一直被这份愧疚折磨着,你不可能心无旁骛的好好对我,因为你心里还有另一个人你无法割舍的人在牵绊着你。” 她终于想明白了是哪里不对。 “萧墨寒,我很感激你做出这样的选择, 但是……我不要。” 最后两个字落下,男人脸色微微沉了下去,“你觉得朕是在跟你商量吗?” 他眼神逐渐变得锐利起来,“朕从未想过放弃你,不管你答应还是不答应,都是一样的结果。如今之所以跟纤衣说了那番话,是因为你的态度太过坚决,我不想让你难过、不想让你觉得跟我在一起是勉强——可是浅浅,你觉得我在跟她说了那些话以后,还有你说不的余地吗?” 她要一生一世一双人,那他就给她那该死的一双人。 为此,甚至不惜伤害了他此生最不能伤害的人。 事已至此,又怎么可能容许她再说一个“不”字? “你还想强迫我?”夏清浅先是震惊,然后就气笑了。 “萧墨寒,皇帝陛下,你是不是觉得你跟沈纤衣说了几句狠话,我就该感激涕零的接受你的好,然后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跟你在一起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男人脸色微变。 “那你是觉得……” “但我确实打算强迫你。” 低冷的嗓音打断了她后面的话,夏清浅瞳孔倏地一缩。 她以为他会否认退让,说他不打算强迫,可是他忽然这么强硬的态度出乎她的意料,让她一下子忘了自己要 说什么。 男人对上她咬唇瞪视的目光,勾了下唇,视线忽然从她的脸上移到了肩上,“伤口疼不疼?” 夏清浅本来是不疼的。 她被刺的时候都没觉得多疼,处理伤口的时候就更不觉得疼了。 可是此刻被他这么一问,伤口好像忽然又一次撕开了一般,针扎般的疼痛袭来。 她心头忽然涌起一股火来,“关你什么事?”她蓦地攥住了手心,冷冷瞪着他,“昨日我刺你的那一下不是正好跟我这一下抵了吗?是我活该。” “傻子。” 男人眼底闪过一丝心疼,手指无意识的抬起轻拂过她的伤口,“我不让你刺她,是因为我选择了你,不想再欠她更多了。任何一点伤害加诸在她身上,都会让我多一分愧疚。” 尤其,那伤害还是因为他。 哪怕今日是沈纤衣主动挑事,可如果不是他,纤衣也不会变成这样。 而夏清浅……彼时他只觉得他们自己人,没有考虑到她的情绪。 “是我错了,浅浅。” 他嗓音低低的道:“所以我也退一步,不会让你现在立刻重新接受我。但是你要知道我对你是认真的,你好好考虑一下,过几日一定要接受我,嗯?” 夏清浅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这也叫退一步?! 第三百零九章 他是这天地的主宰,他是神 他口口声声说着错了,说出的话却愈发强硬霸道。 这男人,果然随时随地都是这么死不要脸! 她冷下脸拍掉他的手,知道再跟他说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结果,只好气得别开视线,“你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我现在再不想看到你,你可以走了。” “当真?” “自然是真的!” “就算我有那起案子的结果,你也不想知道?” 那起案子?哪起? 夏清浅不觉得他会无缘无故跟她说起朝中的案子,除非……是她早已知道的! 那就只有昨日提到的,连云馆正在追查的人口失踪案了! 她眼神微变,“这么快就有结果了?” 萧墨寒没有回答,只是似笑非笑,“现在还想让我走吗?” 夏清浅,“……” “萧墨寒你现在立刻给我说!” “既然你这么想听我说话,那我与你说说也无妨。不过……我现在累了,不想站着说,须得躺着。” “……?” 夏清浅愈发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我知道你不要脸,但是你怎么能这么无底线的刷下限?” 因为这种时候再讲什么底线,她就彻底离开他了。 男人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自嘲,转瞬即逝。 旋即便挑眉道:“想听吗?” 夏清浅咬牙。 萧墨寒也不勉强她回答,只是自顾自的拉起她的手,察觉到她身体一僵,他的动作也顿了一瞬,但旋即还是牵着她僵硬的身体走到床边,然后自顾自的解开衣裳躺下了。 夏清浅看着他一气呵成的动作,险些没气得把他拎起来打。 可她还没来得及发作,就听男人道:“我让元修去刑部走了一趟,结果发现关于这起案子的卷宗都被撕了。好不容易找到的备用卷宗也是残缺不齐的,明显是刑部有内鬼不想让人知道这起案子。” 她皱眉道:“这么大的案子,就算被瞒着不能闹到你面前,但怎么可能连刑部尚书也被瞒过?” 男人嘲弄的看了她一眼。 夏清浅透过他的眼神,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 或许,刑部尚书不是被瞒过的,而恰恰就是……那个最大的内鬼! 这一点他们昨日就有所怀疑,而现在,几乎已经确定! “范城那个老狐狸,不会做损人不利己的事。”男人冷笑道,“要么就是收了人家的好处,替人隐瞒,要么就是本身就与此事有关——可不管是哪一种,他必然知道点什么。 ” “那我明日去范家走一趟。”夏清浅神色凝重。 “现在时辰不早了,该歇着了。” “……你就查到这些?” “这么短的时间,你还想查到什么?” “……” 那他刚才还一副得知重大机密的样子,结果到头来,压根儿没说出什么关键性的线索! 夏清浅有些嫌弃的看着他,“那行,你回……” “朕乏了,睡了。” 男人说完便忽然在她腰间一搂,夏清浅原本是站在床边,被他这么突然一使力,整个人便猝不及防的倒在床上,她脸色一沉,“萧墨寒,你……” “浅浅,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男人打断她的话,漆黑的眸子定定的盯着她,“我们过几日就会和好了,你快睡吧。” 夏清浅瞳眸微缩。 只是这一次,看着他紧闭的双眼,那只手终于还是没有推到他身上。 ……… 翌日早晨,夏清浅起来的时候,萧墨寒已经去上早朝了。 她洗漱完用过早膳,便直接出了宫。 大街上一辆褐色的马车缓缓行驶,轮毂声震动,里面的人坐得端端正正,闭目养神。 忽然,他的眼睛睁开,蹙眉看着面前不知何时出现的女子。 “ 姑娘是……” “我谁也不是。”夏清浅打断了他。 她的脸上戴着面巾,防止范城认出她来。 没等范城开口,又扬手朝他打了个响指,红唇轻启,“睡。” 对面的人表情忽然变得十分呆滞,迷惘的闭上了眼睛。 “你是谁?” “我是刑部尚书,范城。” “你要冰极草做什么?” “炼药。” “……什么药?” “控制人的药。” 夏清浅脸色倏地一变。 虽然她不知道范城说的药具体是什么,可是听起来,怎么跟前太后训练蓝鸦的手笔有些相似? 她皱眉道:“控制谁?” 范城沉默了一会儿,冷静的吐出几个字,“那些蠢货。” “那些蠢货是谁?” “抓来的人,愚民。” “……” 夏清浅微微瞪大了眼睛,眼底闪过明显的震惊,“成千上万人口失控,几十个村子的人在眨眼间消失,都是出自你的手笔……人都是被你抓去了?” 虽然萧墨寒说过这种可能性,可她更愿意相信范城是收了好处,而不是亲自参与了这件事。 而且……如果范城要冰极草是为了炼药控制那些人,那吴、杜两家又是为何? 夏清浅神色凝重, “吴家和杜家,是不是打算跟你抢冰极草?” “呵。”范城不屑的嗤道,“他们也想讨好主人,可是就凭他们,也配?” “……主人?”她愈发震惊,“谁是你的主人,是你主人派你去抓人的吗?你们抓了那些人又炼药给他们服下,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范城喃喃的复述了一遍,然后即便是闭着眼睛,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十分激动,“自然是为了训练最好的暗卫,最好的蓝鸦!主人……他是这天地的主宰,他是神。” 蓝鸦? 夏清浅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蓝鸦不是前太后的暗卫吗,不是已经被彻底除尽了吗? 虽然她刚才听到炼药的时候,就觉得他们的手笔跟前太后很像,可不代表她把他们归到了一伙啊! 可是,绝对不可能这么巧,两伙暗卫都叫蓝鸦。 这两者,绝对是有牵扯的! 她心跳大乱,“你的主人是谁,前太后陈青禾吗?可她已经死了,还怎么当你的神?” “她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主人手里的一颗棋子而已。” “所以你的主人到底是谁?!” 夏清浅的声音一下子有些尖锐,尖锐中还掺杂和一丝明显的急促。 第三百一十章 那可是满门抄斩的罪名 范城的表情又重新变得有些呆滞。 夏清浅以为他和前太后一样,被人下了什么禁制,无法说出他主人的名字,所以已经不抱希望。 可是没想到,他下一句便低声说了两个字,“将军。” 她眼神又是一变,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哪个将军?” “夏振国,夏将军。” “……” 夏清浅动了动唇,脸色比对面被催眠的人还要茫然,“你的意思是,夏振国指使你和吴家杜家的人一同制造了这么大批的人口失踪,又让你们去抢夺冰极草。而他的目的就是用这些人做试验不断试药,培育出最符合你们心意的蓝鸦——就连前太后,也只是夏振国手里的一颗棋子,只是被他利用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费了多大的力气才问出这些话。 夏振国——虽然她对此人的感觉一直不太好,如果不是他,夏夫人也不会受这么多苦。 可是至少在公事上,她一直觉得夏振国是个好臣子,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将军。 可是现在竟然告诉她,事实并非如此? “对。” 那一个冰冷的字节落下时,夏清浅猛地震了一下。 马车里燃着袅袅的熏香,清新四溢,白色的烟雾蒸腾着她恍惚的脸 蛋,显得有些不真切。 她平复了许久,才又道:“夏振国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国为民,除暴安良,消除狗皇帝的统治——只有在神的统治下,愚民们才能变成最好的样子。” “……” 疯了。 夏清浅脑子里只有这两个字,这些人明明是为了谋朝篡位,还能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她还想说什么,外面却陡然传来车夫的声音,“老爷,到了。” 夏清浅脸色微变,立刻打了个响指,让范城陷入昏睡,然后一跃从车窗跳了出去。 身上还萦绕着那股挥之不去的清香,她隐约觉得有些熟悉,但具体的又没想起来,便也没放在心上,失魂落魄的朝着杜家的方向走去。 远处,一道霜青色的身影缓缓从巷子里走出来,看着她的背影,微微的眯起眼睛,神色莫辨。 无缘无故,夏清浅怎么会和刑部尚书有牵扯? 而且见面之后,脸色还变得这么难看,肯定有问题。 沈纤衣敛了下眸,旋即快步朝着那辆马车走去。 ……… 夏清浅回宫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 她去凤央宫陪太后做了复健,叮嘱了太医一些事,然后就回到凤栖宫,躺下休息了。 她的脸色 很不好看,疲惫的闭上眼睛。 刚才她从范城的马车离开以后,又去吴家和杜家做了类似的求证,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 这件事,真的和夏振国有关。 对方甚至对将军府的账本也有所了解——如果是信口胡言,怎么可能这么准? 所以夏振国真的做了这些事吗? 如果真的做了,那站在她的立场,肯定是要把人绳之于法的——可她现在不只是她自己,也是用了原主身体的将军府的女儿,她当真能不顾一切的把将军府所有人送上断头台吗? 谋朝篡位的事,那可是满门抄斩的罪名。 夏清浅脑子里嗡嗡的响,萧墨寒问起今日的结果如何,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更别提是跟他说话。 就连他说要留下来,她也只是看了他一眼。 “浅浅,你怎么了?”男人蹙眉道。 “没事,就是跑了一天有点累。”她倒在床上,直接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我要睡了,你随意吧。” “……” 萧墨寒看着她连衣服也没换的背影,眉头拧得更紧。 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他褪下衣裳在她身旁躺下,从后面搂住了她。 “过几天你爹就要回来了,到时候朕会设下晚宴,给他记一 大功。” 夏清浅的背影僵了一下。 男人迟疑了一下,又试探着补充道:“夏将军屡立大功,你也如此,若是朕在晚宴上宣布将你晋封,一定没有人干说什么。” 夏清浅僵硬的更厉害了。 然后猛地转过身去,脸色不善的看着他,“什么晋封?” “自从入宫以来,你便一直都是清妃。”萧墨寒注视着她的眼睛,认真的道,“可你和夏家的功劳本该远不止于此,所以朕便是要让你当皇贵妃或者皇后,也是理所应当的。” “我不要!”她想也不想的拒绝了。 位份对于她本就只是身外物,她根本不在乎。 从前都是如此,何况如今还有个沈纤衣,她并没有打算跟他和好——至少目前是这样。 何况今日还出了这档子事儿,她哪里有心情去想这些? 夏清浅脑子里乱糟糟的,语气也愈发不好,“我现在只想一个人安静的待会儿,你能不能从我眼前离开,或者——至少不要再跟我说话,不要再烦我好吗?” 萧墨寒眸色一黯。 夏清浅说完就重新背过了身去,渐渐平复着呼吸。 她以为他这样骄傲的人,在听她说这种话以后,必然是会离开的。 可是等了许久, 身后也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她心里忽然有些忐忑,又有些恼自己,其实今日的事和他没有半点关系,她怎么能朝他身上发泄? 她动了动唇,刚想说点什么,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几不可察的叹息声,“我知道了。” 然后他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腰,没有再搂着她,却也没有走。 夏清浅微微攥住了手心,眼眶里忽然袭上一股莫名的酸涩。 她闭了闭眼,“对不起”三个字就这么卡在喉咙里,始终没有说出口。 ……… 白霜发现,接连五天,她的主子都有些神不守舍的。 五日后又突然要出宫,吓得她险些以为主子又要离宫出走。 白霜着急的想要跟着,却被夏清浅严词拒绝,“我很快回来,不准跟着我。” 她要见的人,不能让人见着。 其实白霜对那件事一无所知,只是她自己心虚,而且这几天一直有些不安,总觉得要发生点什么。 夏清浅出宫以后,饶了两个大圈来到将军府的门口,从上午一直等到了中午。 终于在午时三刻的时候,远远的看到那一队人马朝着这边而来…… “清妃娘娘,你怎么在这儿?”夏振国骑着马靠近以后看到她的身影,神色有些诧异。 第三百一十一章 所有的好声好气,最终变成了这样凌厉的质问 他的身上还穿着铠甲,身后跟着一队威严肃穆的将士,所有人脸上都透着长期赶路后的风尘仆仆。 他看起来那么高大,那么威严。 夏清浅尽管看不上他对后院之事的处理方式,可是从未想过,他会做出任何伤天害理的事。 “爹。” 她弯了下唇,勉强展开一抹笑容,“您为了西北百姓舟车劳顿,实在辛苦了,女儿是来迎接您的。” 夏振国愣了愣,眼底闪过一丝欣慰,“那怎么不进屋去等,在外面站这么久不嫌累么?”说着他便下了马,把缰绳交给身后的副将,笑着指向将军府内,“走,进屋。” “好。” 夏清浅快步跟着他进去,可她正思衬着怎么开口,老太太和夏婉柔却在这个时候双双跑出来。 “爹……” “振国!” 那祖孙俩都是一脸委屈。 尤其是看到她的瞬间,两人先是一惊,然后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大约是本来趁着夏振国回府的时候立刻告她一状,没想到她会随着夏振国一同进门。 “哟,没想到清妃娘娘也回来了。”老太太咬了咬牙,还是忍不住阴阳怪气的道,“前些日子回来是为了把我这老太婆和婉柔打一顿,今日回来又是打算做什么呀?” “打一顿?” 夏振国一听就变了脸色。 他蹙眉看向夏清浅,“清妃娘娘,老夫不在府中的这段日子,你都做了什么?” 夏清浅对上他怀疑的目光,蓦地冷笑。 她忽然觉得,这家人就是满门抄斩也活该了! 只是可怜了那些无辜的家丁丫鬟,还有那些不知情的旁支亲戚。 “祖母怎么就记坏不记好呢?”她嗤然道,“要不是我求情,皇上可是下令要将您和夏婉柔重打三十大板的——就您这老迈的身子骨,若是真的挨了那顿打,现在应该也没力气来告我的黑状了吧?” “你……”老太太脸色铁青。 是,确实是这臭丫头求的情。 可如果不是这个臭丫头,皇上怎么可能突然驾临将军府? 何况,这臭丫头还踢了她一脚,她这把老骨头到现在还在痛呢!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她冷笑道,“你分明是故意跟皇上一个chang红脸一个唱白脸——你先将我打了一顿,然后皇上佯装要用刑,你再假惺惺的说几句,难道这样就能抵消你对我动的手吗?” “就是啊!”夏婉柔委屈道,“不管祖母做了什么,姐姐你也不能打一个老人啊。” “……” 呵,又来了! 上回萧墨寒在的时候,夏婉柔也是这么 告状的! “爹,是她们先打我娘的。”夏清浅冷冷的道,“那天我赶回家中,看到我娘被打得奄奄一息,甚至中了毒险些丧命。我气不过确实打了她们,可这难道不是她们罪有应得吗?” 夏振国听到这里,总算搞清楚了来龙去脉。 是母亲和婉柔先挑事,然后浅儿又动手,紧接着皇上也出现参与了此事…… 他眉头一皱,刚要开口,却听夏婉柔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姐姐,那件事我不是与你解释过了吗?确实是我做的,是我不对——因为你杀了我娘,我心中气不过,只能拿你娘来发泄我的愤怒,可是那与祖母有什么关系?她老人家都这么大年纪了,你怎么能跟她动手呢?” 夏清浅又是一声冷笑。 她就知道夏婉柔会这么说,反正那顿打已经挨了,现在再承认也没什么损失! 只要把这件事从老太太头上摘干净,那就成了她的错——毕竟,当时动手的只有夏婉柔,可她身为孙女,却对自己的祖母动了手,那就天大的不孝! 虽然萧墨寒会无条件的站在她这边,可是夏振国却不一样——对于那个男人而言,只有她才是值得信任的那一个。可是于夏振国而言,眼前这两个人却分别是他的女儿 和他的亲娘。 果然,他一听就更沉了脸色,“清妃娘娘,是这样吗?” 夏清浅心底闪过一丝嘲讽,“我说不是,您信吗?” 夏振国沉默了一会儿,脸色依旧不善,“那你可有什么证据,证明你祖母打了你的母亲?” 能有什么证据? 这么多天过去了,就算把那些丫鬟婆子全部找来,可当时老太太又没有亲自动手,也没有人听到夏婉柔得到了老太太的默许,她们完全可以一口咬死老太太对此事毫不知情。 所以,单看夏振国自己信不信而已。 “爹。”她意味不明的轻笑一声,“但凡用脑子想一想,就知道夏婉柔敢胆对当家主母做出这种事,肯定是经过了某些人的允许。否则她一个没娘的东西,哪来这么大权力?” “你说谁是没娘的东西?”夏婉柔的神经陡然被刺痛了,忍不住尖叫出声。 夏清浅没有理她,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依旧定定的望着夏振国,“而且这些事都是她们当时亲口承认的,现在当着您的面却想反悔了——我这么说,您信吗?” 大约是她的表情太过笃定,夏振国眼底浮现出一丝微弱的动摇。 一方面,他觉得老太太和夏婉柔声泪俱下,可怜兮兮,而大女儿却 是强势又霸道。 可是另一方面,他又觉得大女儿没必要撒这样的谎,就为了打一个老人——那不是没事找事吗? “清妃娘娘。”他在良久的沉默之后道,“不是老夫不相信你,可是正如婉柔所言,打人的是她,就算你祖母默许了此事,可她毕竟没有亲自动手,你怎么能打一个这么大年纪的老人呢?” “呵。” 夏清浅扯了下唇,眼底仅剩的一丝希望也消失殆尽。 这么多年,夏夫人受尽委屈果然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个男人嘴上说爱她,却丝毫不作为,甚至无底线的纵容那些伤害她的人,这才让她也不敢反抗。 因为她知道,反抗也没有用。 夏清浅眼睛骤然一眯,眼底迸射出锐利的冷芒,“照您这么说,前太后暗中训练死士,一心策划着谋朝篡位——可这些事她也都没有亲自动手,难道她也该被无罪释放吗?” 夏振国脸色骤变,“你胡说什么!” 胡说? 她本来想好好的慢慢的询问那件事,试探夏振国与蓝鸦到底有没有关系。 可是没想到这对祖孙会出来搅局,让她所有的好声好气,最终变成了这样凌厉的质问。 “是我胡说,还是您心虚啊?” 她似笑非笑,每一个字都显得无比讽刺。 第三百一十二章 既然话已经说出口了,那我就我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夏振国难以置信的看着她,“清妃娘娘,你扯开话题为自己开脱也要有个度——你祖母是你的祖母,前太后是前太后,她们俩做过的事怎么能相提并论?” “可你刚才的意思,不就是没亲自动手就代表无罪吗?” 门外,忽然一道嘲弄的声音响起。 几人脸色又是一变。 竟是夏夫人在张妈的搀扶下,朝着大厅缓缓走来。 夏清浅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在她的印象里,夏夫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用这种语气跟夏将军说话的。 就连夏振国也是诧异的看着门外,“你怎么来了?” “我再不来,你莫不是要将我的女儿欺负死?” “夫人……”夏振国脸色微变。 “这么多年,我一直忍气吞声。”夏夫人冷冷看着他,“我以为这样就能勉强维持我们之间的和平。可是如今我终于明白了,和平不是靠一个人的无限忍让得来的,它需要的是两个人的共同努力——只是很显然,一直以来都是我对你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 夏振国动了动嘴,还是没忍住瞪大眼睛,愈发错愕的看着她。 或许是她态度太过冷淡,又是从未有过的强硬 ,所以他心里竟有些心虚和异样。 “放肆!”老太太起初也是惊讶得很,可是惊讶过后,便是一阵火大,“你以为仗着你的女儿在此,就能这么和你的夫君说话是不是?” “我为什么要仗着我的女儿?”夏夫人回头看了她一眼,讽刺的道,“从前我不做只是因为我不想,如今我想了,那即便浅儿她不在,我也照样会做。” “娘,老夫人,你真以为自己是什么权势滔天的富贵之人了是不是?”她冷笑道,“你以为旁人和你说话都得仔细斟酌着是不是,你以为我还是从前那个任你欺负的张町婉是不是?” 一句句的质问,逼得老太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从来没想过,这个唯唯诺诺的张氏,竟然有这么好的口才! “你……你……”老太太脸色铁青的指着她,好半晌才挤出一句,“你好大的胆子!” “我就是好大的胆子,你能拿我怎么样呢?”张氏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张町婉!”老太太被刺激得,险些没气昏过去,“你再敢这么放肆,信不信我让振国休了你!” 此话一出,前厅几人的脸色又是一变。 夏婉柔终于从震 惊中回过神来,嘴角扯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张氏这个蠢货,真以为有夏清浅这个小贱人在,就能在祖母面前肆意妄为了吗? 就算她们有皇上撑腰,可这个家还是祖母和父亲说了算的,皇上总不可能管臣子家的后院之事吧? 所以今日,这个蠢货绝对要被休了! “娘……”夏清浅走到夏夫人身旁,神色复杂的扶着她,“好了,别说了,我扶您回去休息吧?” 她是不介意被不被休的。 在这种家里待着,还不如被休了来得快活潇洒呢! 可是夏夫人不一样,这么柔弱的以夫为天的一个人,若是真的被休了,岂不是灭顶之灾? 她知道夏夫人是为了她才突然有这份勇气,言辞犀利的顶撞夫君和婆婆,可她不能为了自己的一时痛快,让夏夫人以后都郁郁寡欢的活着。 大不了她就每天来把这对祖孙打一顿,她就不信,她们还有胆子和力气欺负夏夫人! 熟料,夏夫人轻轻拍了下她的手,安抚的冲她露出一抹笑容,“浅儿,没事的。反正我在这个家也待腻了,她要休了我,我还正好借着这个机会离开这鬼地方呢。” 话音落下的 瞬间,整个前厅的氛围都寂静了。 夏清浅愕然的看着她。 老太太虽然是自己提出的要把她休了,可那只是一句气头上的威胁,哪能想到她竟然顺杆往下了? 这种事若是传出去,岂不成了将军府的笑话?! 夏婉柔哪怕再幸灾乐祸,可也没想到事情会进展这么顺利。 她还以为张氏会哭天抢地的跪地求饶,那才能出了她心里那口气,可是对方现在这幅无所谓的样子,竟然让她觉得心里堵得更厉害了! 夏振国胸膛震荡,眼底闪烁着明显的受伤,“町婉……” 在他的印象里,她一直都是柔弱谦和的性子,哪怕受了委屈也从来不说,有时候是他自己发现的、有时候是下人不经意间透露的,而他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后院,所以大多数时候只能事后安慰几句。 她从来不生气,从来不发火,上一次跟他闹别扭好像还是因为谢芳菲进门。 他答应过她此生不会娶别的女人,可是那时候迫于母亲的压力违背了诺言,那段时间,他们有过长达半个月的冷战,他甚至以为她从此不会再理会他。 可是半个月后,她又恢复了原本的样子,甚至 比最初更温柔更善解人意,再也没有和他闹过脾气。 好像她活着的全部意义,就是为了维系这个家。 可是现在,她竟然说,反正她也待腻了,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不……” 他蓦然沉下声音,板着脸道:“我不会同意的!浅儿,扶你娘回去休息,今日之事就当没发生过!” 夏清浅没有听他的,只是皱眉看向夏夫人。 夏夫人弯了下唇,“为什么要当没发生过?既然话已经说出口了,那我就我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她直勾勾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夫君,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我对你所有的幻想和依赖,都在你刚才帮着你娘欺辱我女儿的时候,消失全无了——麻烦你让人拿纸笔来,给我一封休书吧。” “张町婉!” 夏振国控制不住的厉喝,那声音却含着明显的紧绷和僵硬。 可是四目相对,她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却猛地在他心头扎了一下。 他呼吸一滞,瞬间软了语气,“刚才是我不好,我不该漠视你的委屈。是婉柔先打的你,我一定会责罚她,也不会让我娘再对你呼来喝去。你别闹脾气了,快回去好好休息,嗯?” 第三百一十三章 而此刻,这种不好的预感也终于成了真 “爹……”夏婉柔气得直跺脚。 “住口!”这回喝斥的却是老太太。 刚才那狠话是她放的,可是现在,她却一脸紧张的看着夏夫人。 若是这女人真的离开夏家,传出去名声不好听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按照夏清浅如今对他们的态度,那她们家这个当妃嫔的女儿岂不是也没有了?! 那损失可就大了! 想到这里,老太太憋着一口气道:“就是,有什么好闹的!”她没好气的道,“吵架的时候自然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我们都是自家人,你还跟家里人计较一时的口快吗?” 夏夫人看了她一眼,“那我不走,但是我要让你从此滚出这个家,你滚吗?” 老太太瞪大眼睛,“你……” “我知道你不会滚。”夏夫人冷笑,“所以我也就说说而已,您老人家可别动怒,免得气坏了身子,这么大年纪两腿一蹬就这么去了,那可就是儿媳的不对了。” “你……你……张町婉!”老太太气得眼前发黑,愤怒的咆哮道,“你真以为我稍稍示弱,就代表这个家不能没有你了是不是?振国,你必须休了她,这种女人怎么能放在府里继续留着!” “娘……”夏振国蹙眉,“您别 再火上浇油了!” “你敢这么跟我说话?”老太太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然后嚎啕大哭道,“我可是你娘啊,你为了一个女人,竟然这样对我?哎呀,我不活了了,我的儿子竟然……” “够了!”夏振国怒喝一声。 或许是他的声音已经压抑到极点,所以这声怒喝,直接把老太太的哭声吓停了。 老太太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狠狠的瞪着他。 夏振国的态度却没有丝毫软化,沉着声音道:“就因为您是我娘,所以我什么都听您的——当初要娶谢芳菲是您,想要越来越高的权力是您,后来一次次欺负町婉的还是您。这么多年我一直都照着您的意思活着,我的理由不过是和町婉一样,想要维持着这个家表面的平和。” “可是现在我知道,不可能平和了。”他自嘲的道,“若是我再像以前一样什么都不说,我就彻底失去我心爱来的女人了——我不会休了她的,从今往后我都会好好对她,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她。” 老太太的脸色更难看了。 可是在他阴沉的目光下,又不敢说话,涨得脸色愈发青白。 夏清浅看着这场闹剧般的存在,一声未吭,只是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复 杂,转瞬即逝。 “町婉……” 夏振国走到夏夫人面前,郑重的看着她,旋即便想要去拉她的手。 可是女人却骤然往后退了一步,无动于衷的道:“对不起,你这番话来得太迟,我不打算接受了。” 她嘴上说着对不起,可语气哪有半分对不起的意思? 夏振国瞳孔微缩,“什么意思?” “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夏夫人冷淡的看着他,“给我一份休书,我要离开你夏家这个鬼地方。” “町婉!”夏振国神色一痛,“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才能原谅我,我……” 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却被门外传来的喧哗声打断了。 齐刷刷的脚步声,争执声,惊慌声……各种纷乱的声音不绝于耳。 夏振国眉头倏地一拧,不耐的走到门口,沉声质问外面的下人,“发生什么事了?” 可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就注意到院子里的动静,脸色陡然变了。 夏清浅也在此时赶到门口,看到院子里那道明黄的身影和大片的御林军时,心脏就狠狠沉了一下。 是……萧墨寒。 除了他,还有八贤王、寒王、诸多德高望重的王爷,甚至还有……沈纤衣。 所有人都用一种复杂又冰冷的目光看 着他们,好像已经确认他们犯了多大的罪一样。 “清妃娘娘。”沈纤衣率先出了声。 夏清浅没有理她,目光始终落在那道明黄的身影身上。 这些天,她心里一直有种不好的预感。 尤其是今日来将军府之前,这种感觉尤其强烈,所以她火急火燎的赶过来,甚至没有心情进院子里去等夏振国回府,而是一直站在门外等着。 只是后来被太多的事情打乱——从老夫人到夏婉柔,又到夏夫人的出现,一个个的变数跳出来。 终于,她什么都没来得及问。 而此刻,这种不好的预感也终于成了真。 或许唯一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男人会亲自带着御林军出现在这个地方——这个每天都说着有多爱她、多想跟她重归于好的男人,却连问都不问她一句,直接带兵闯了她的家。 哦,还带着沈纤衣这个女人。 这么难舍难分么? 就连出兵抓捕不忠之臣的事,也要把人随身带着?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过讽刺,萧墨寒眉头微微蹙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 “皇上带着这么多人,是要干什么?”她没什么表情的弯了下嘴角,“迎接我爹回京吗?” “本来是该如此的。”没等男人回答 ,沈纤衣嘲弄的声音便响起,“夏将军前往西北赈.灾,劳苦功高,皇上原本已经在宫里设下晚宴,只等将军回来便迎接他入宫用膳,可是……” 她冷冷的道:“夏将军表面一心为国,忠心耿耿,背地里却做出那种谋朝篡位的勾当,实在令人不齿。所以皇上亲自带兵前来,就是要将这不忠不义的奸臣抓捕起来!” 不忠不义? 夏振国脸色大变,“沈姑娘,你这是何意!” 沈纤衣漠然的看了他一眼,“字面上的意思,夏将军哪里听不懂?” 夏振国身形一震,又倏地扭头看向帝王,“皇上,老臣到底是犯了什么错,值得您这么大动干戈?” “夏将军还在这里明知故问,是以为皇上还被你蒙在鼓里吗?”沈纤衣讽刺道,“你做的那些事,如今不只是皇上,还有在场的诸位王爷也都……” “问你了吗?”夏清浅骤然出声打断。 她目光冰冷,一字一顿的道:“我爹问的是皇上,在场这么多王爷宗亲还没开口呢,你区区一个女官而已,也能代表皇帝说话?” 沈纤衣脸色微变,“你……” 她只说了一个字,就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猛地转头,咬唇看向身旁的帝王…… 第三百一十四章 现在事情变成这样,到底是谁的错? 夏清浅知道,她在等着萧墨寒开口。 因为这种情况下,她说什么都是错的——只有皇帝站出来替她撑腰,她才能继续理直气壮的横行。 可是没有。 等了许久,也没见男人开口。 沈纤衣的唇一下子咬得更紧,忽然觉得四周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好像都变得有些嘲讽。 她脸色发白,“皇上……” 然而萧墨寒只是看着夏清浅,“朕今日收到消息,威远大将军夏振国伙同刑部尚书范城、吴安侯吴世杰,以及本朝第二大富商杜若云,共同研制歹毒的能够控制人神志的药物,并且绑架无辜百姓,将他们当做试验品,意图在一次次的实验之后培养出完美的杀手。” 他每一个字似乎都很平静,可是拼凑在一起,却又变成了无比森冷的语气。 “这些杀手武功奇高、举世无双,若是数量达到一定程度,甚至可以颠覆王朝。朕从前一直相信夏将军的忠君之心,可他若当真像朕以为的那么忠诚,为何要瞒着朕养一批这样的杀手?” 他口中说的是夏振国,然而视线却始终落在夏清浅的脸上,专注又冰冷。 他眯着眼睛,薄唇轻掀,“甚至,这批杀 手与前太后培养的蓝鸦有异曲同工之妙。所以朕有理由怀疑,他们和前太后关系匪浅,也就是——夏将军与前太后关系匪浅,同为叛党。” 话落,院子里一片窒息般的寂静。 夏清浅已经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所以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太大的起伏,只是心下更沉了几分。 这男人掌握的信息,竟然已经跟她一样多! “皇上,这……这是哪里来的谣言?”夏振国不像她那般早已知晓,所以震惊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难以置信的看着帝王。 他大惊道:“老臣冤枉,老臣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夏夫人也是满脸错愕。 夏婉柔茫然的看向她的父亲。 夏老太太则是惊慌的大吼,“怎么可能!皇上,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定是有人要栽赃振国啊!” 说完,她猛地像是想起什么,一下子冲到夏清浅面前,“浅儿,清妃娘娘!”她抓着夏清浅的手,急切的道,“你快跟皇上说说,你爹不会做出这种事的!皇上这么喜欢你,他一定会相信你的对不对?” 夏清浅被她攥得手腕都要断了,眉头一蹙,忍不住甩了她一下。 老太太一个踉跄, 险些没跌出去。 “夏清浅!”她狼狈的抬起头,不满的瞪着夏清浅。 “怎么,求饶不成还想恐吓我?”夏清浅转动着手腕,讽刺的瞥了她一眼,“刚才不是还口口声声在父亲面前控诉我的罪过么,祖母这么大本事,自己去跟皇上解释啊,求我做什么?” “你……”老太太噎了一下,气得脸上的肉都在抽搐,跺着脚怒喝道,“你这吃里扒外的臭丫头,现在可是将军府的生死存亡之际,你还有时间跟我计较这些?若是你爹真的被冤枉判这种欺君罔上、谋朝篡位的罪名,你以为你能讨得了什么好?这可是要满门抄斩的!” 谁不知道,这是要满门抄斩的? 这几天她吃不下睡不着,不就是因为这件事堵在心口? 夏清浅冷笑道:“我当然知道,所以我才一早就来将军府等着我爹,巴巴的赶着与他一道进门,就是想好好问问他这件事。可是没想到有些人刁钻刻薄,明明自己犯了错还想告我的黑状——前几日在皇上面前哭了一通没有用,便想在父亲面前再旧事重提一次,硬是耽误了我询问正事的时间!现在事情变成这样,到底是谁的错?” 老太太猛地震了一下。 这一刻,她终于彻底慌了。 刚才她还觉得皇上一定是听信了什么人的谗言,才对振国有所误会。可是现在,夏清浅这个臭丫头竟然说,今日来将军府就是为了询问此事? 那也就是说,这件事早已发生,只是他们将军府上下还被蒙在鼓里而已! 她忽然无比后悔,刚才为什么要听信夏婉柔的鬼话,再去刚回京的儿子面前提起前几日挨打的事! 如果没有浪费这么多时间,至少夏清浅那个臭丫头已经将此事告知,也好让他们提前有个准备啊! 想到这里,她狠狠瞪了夏婉柔一眼。 夏婉柔被她看得,满脸委屈。 这老太婆明明自己也气不过,所以才会被她挑唆几句,就立刻跑到父亲面前告那小贱人的状。 现在出了事,倒想全怪在她头上了? “我错了,是祖母不对。”老太太立刻变了脸色,赔着笑脸又回到夏清浅面前,“清妃娘娘,刚才祖母那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吗?现在祖母知道了,你是一心一意为我们将军府的,你快和皇上说说啊!” 她不敢再碰夏清浅,生怕再被甩一下,就真的站不稳了。 夏清浅看 着她讨好的脸色,心底嘲讽的冷笑。 这老太太,每次变脸都这么快。 要是换了平时,她根本不会搭理她——这种见风使舵的小人,她才懒得花力气去帮忙! 可是现在事关将军府这么多条人命,就算撇除这老太太和夏婉柔甚至夏振国这些当主子的,也还有夏夫人和一干无辜的下人。 老太太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看着她无动于衷的表情,以为她不肯答应,急得一下子就跪下了,“清妃娘娘,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 她满脸讨好和谄媚,“你行行好,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不要跟我计较了,帮帮我们将军府吧!” 这姿态,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谁能想到,昔日风光无限的将军府老夫人,关键时候竟会露出这样一面! 八贤王和其他人都有些不忍直视,纷纷别开了视线。 夏振国气得脑袋直疼,厉声喝道:“娘,您这是干什么!皇上是明君,不管清妃娘娘是否求情,皇上都不会改变主意的!” 夏清浅厌恶的皱了下眉,也不想再看到这一幕。 她的目光重新回到萧墨寒脸上,“皇上,您刚才对将军府的所有指控,有什么证据吗?” 第三百一十五章 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萧墨寒看着她平静的脸色,嘴角寥寥扯了一下。 从他出现在这里开始,她的脸上除了最初的震惊,便是一派平静之色——哪怕在他陈述那些罪行的时候,她也没有任何惊讶的反应。 她果然是早就知道的。 这些日子,她每日神不守舍,原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男人墨色的眼底酝酿着浓不见底的风暴,一字一顿的道:“比起那些证据,清妃是不是应该先解释一下,为什么你早就知道这些事,却一直没有告诉朕?” 夏清浅目光依旧不闪不避,“没证没据的事,不过猜测而已,何必说出来徒增皇上的烦恼?” 这话听起来有些像是敷衍,但她还真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这个。 当然,若是换了以往,她应该会告诉他的——哪怕只是猜测又如何,哪怕没有证据拿来商讨一下又如何,自己人说什么话都是无所谓的。 只是如今的他们,已经不再是可以讨论这种事的关系。 他是君,她是臣。 虽然革除她封号的圣旨一直没有下来,可她不会忘了这件事——他们已经毫无关系。 萧墨寒看着她冷漠的表情,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又在跟他撇清关系。 哪怕这些天每天躺在他身边,她心里也从未把 他当成过自己人! 男人喉咙里蓦地逸出一声冷笑,“既然如此,朕现在就给你证据!” “来人——” 伴随着男人一声令下,元修身后的御林军押着三个人,大步朝着院内走来! 而那三人,赫然就是他刚才说的刑部尚书范城、吴安侯吴世杰、以及富商杜若云! 夏清浅脸色又是一变。 他竟然把他们也抓了! 那就说明这件事已经不只是怀疑,而是板上钉钉的罪证确凿,否则他不会这么打草惊蛇的! “朕刚才就说了,夏振国的所作所为是伙同这三人一同进行的。”男人冰冷的嗓音徐徐响起,“今日朕在他们三人的府中分别发搜出了这些年失踪的无辜百姓、控人行为的药物,以及他们与将军府金钱往来的账簿——现在他们三人已经全部招供,清妃若是还有什么疑问,可以直接问他们。” “不可能!”没等夏清浅开口,夏振国便急促的道,“皇上,老臣和这三人绝对没有任何关系,他们定是见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败露,故意拉无辜之人下水,这……这纯属诬陷啊!” “夏将军!”范城忽然愤慨的看了他一眼,激动的道,“您说谁是无辜之人?当初可是您自己找上我们的,这些年我们忠 心耿耿替您办事,现在事情败露了您倒是想把事情撇得一干二净了?难不成让我们兄弟三人以死来替您顶罪,而您还继续逍遥快活当您的威远大将军吗?” “你胡说什么!”夏振国气得脸都涨红了,“什么替我顶罪,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夏将军,我看您还是省省吧。”杜若云也在此时道,“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不是您几句辩解就能控制的。若是蓝鸦在身边还好说,可现在蓝鸦不在,我们拿什么去和御林军抗衡?” “你……”夏振国的脸彻底涨成了青紫色,“我哪来的蓝鸦,我根本不知道什么蓝鸦!” “您这话就显得虚伪了,前太后就是因为暴露了蓝鸦才彻底败于众人眼前,您虽然不在京城,可是不至于连前太后倒台的事也不知道吧?”杜若云的声音愈发讽刺。 “我是知道,但老夫今日刚刚回京,怎么可能知道得如此清楚?”夏振国呼吸越来越急促。 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猛地看向帝王,“皇上,不知那所谓的账簿在何处,可否给老臣一看?” 萧墨寒没什么犹豫,便朝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元修。” 元修会意,立刻拿着账簿上前,递给夏振国一本。 迟疑了 一会儿,又走到夏清浅面前递给她一本。 夏清浅眸色微变,然后感激的朝他颔首。 她低头随手翻阅了几页,脸色始终讳莫如深。 夏振国拿到账簿的时候就急切的翻开了,刷刷的翻动着书页,满脸焦灼之色。 可是忽然,他的动作就停了下来。 他盯着账簿上写的不知什么东西,瞳孔不断的收缩,整个人好像是被雷劈了一样,胸膛震荡,脸色却像是凝固了一样彻底陷入僵硬。 夏清浅注意到他的异样,眉头又是一皱,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晦芒。 “夏将军,你还有什么话说吗?”帝王眯着眼睛,意味不明的开腔。 “老臣……”夏振国胸膛起伏,眼神闪烁,就连声音也微微颤抖着,“老臣……” 他憋了半天,却没有憋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夏清浅眉头皱得更紧。 其他人随行的王爷原本还在观望阶段,此刻见状也不禁露出失望之色。 “本王一直觉得夏将军是个忠君爱国的忠义之人,不敢相信信上所说的内容,所以收到消息的时候才想亲自来看看。可是没想到,夏将军终究还是让本王失望了!” “是啊,看到账簿,他终于无话可说了吧?” “现在看来,从前那些为国为民的行为都只 是他的伪装而已。只是没想到前太后如此心机城府,竟然被他利用了,到死都没有把他供出来。” “你们三人速速招来,你们与前太后到底是怎么密谋合作的?” “……” 那些个王爷你一言我一语的。 到现在,他们唯一不清楚的,也只有乱臣贼子和前太后的具体关系了。 唯独八贤王始终没有开口,只是担忧的看着夏清浅。 毕竟他曾经受过她的恩惠,若是将军府真的做了这样的事,她也免不了要被牵连的。 “振国,你说话啊!”夏老太太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你不开口是什么意思,哑巴了吗?皇上还在等你的解释呢,可千万不能让这些乱臣贼子污蔑你啊!” “娘……”夏振国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 顿了顿,又忍不住看向夏夫人。 夏夫人微皱着眉头,眼底流露出几丝担忧。 夏振国闭了闭眼,立刻收回了视线,“老臣该死。” 他缓缓的走到帝王面前跪下,“老臣不该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今日被皇上发现,大约就是因果轮回,为了让皇上惩罚老臣这些年犯下的错吧。” 萧墨寒眯起眼睛,“你承认了?” 话音刚落,没等夏振国点头,却听夏清浅忽然开口,“爹……” 第三百一十六章 那清妃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必多言!”夏振国骤然打断了她,“是我做的就是我做的,任凭娘娘本事滔天,也救不了我。” 他好像忽然变了态度。 从最初的打死不认,到现在连一句解释也懒得,斩钉截铁的认罪。 众人不禁面面相觑。 尽管他们已经认定此事是他所为,可是,也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坦荡啊! “振国,你疯了!”老太太又急又气的咆哮道,“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为娘知道你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你这到底是为什么呀!” 说完她又猛地看向夏清浅,满脸祈求的泪痕,“清妃娘娘,你刚才叫你爹做什么?你有办法了对不对,你一定要帮帮他啊!他是疯了才会承认这种给祖上蒙羞的罪名啊!” 她的眼底充满了希冀和期待,好像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她最厌恶的人身上。 这一刻,夏清浅竟然觉得她有些可怜。 “我确实有话要跟我爹说。” 夏清浅敛了下眸,说的话却充满了凉薄,“不过并非祖母以为的救他的办法——连他自己也知道,他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已经无药可救,我又能如何?” 她意味不明的道:“我只是想在父亲临死之前,向他讨一份恩典罢了。” 老太太狠狠一震,眼底仅存的那丝希望也消失殆尽。 她跌坐在地上,脸 色煞白。 “什么恩典?”这回夏振国的语气倒是平和了几分。 “这些年,不管您心里是不是爱着我娘,可你在行为上终究是辜负了她。”夏清浅不徐不疾的道,“今日我娘已经对您彻底失望,终于狠下决心问您要了休书。刚才皇上驾临之前您不愿给她,可是现在您就要死了,甚至还会牵连父母妻小,不如就放她一条生路,把她想要的休书给她吧?” 话音刚落,众人俱是一惊。 所有人都以为,清妃会帮她的父亲,毕竟以她从前无往不利的架势,真要出手,或许真能相助。 可她非但没有这么做,反而落井下石,要在这个时候让夏振国休妻! 一时间,众人看她的眼神都微微变了。 哪怕她的行为可以理解,可是子不言父过——就算夏振国当真做错了什么,就算夏夫人真的想和夏振国和离,也该亲自开口,也轮不到她这个当女儿的来提这种要求啊! “夏清浅!”夏婉柔尖叫着谩骂,“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呢?爹就算有再大的不对,他也从来没有苛待过你。现在他出了事,你不肯帮他也就算了,竟然还这般急着撇清关系,你也太不要脸了吧?” 如果是平时,听到夏振国要休妻,她肯定高兴得跑去娘的坟头上三炷香。 可是现在生死攸 关之际,眼看着整个夏家都要被连累抄斩了,夏清浅这个小贱人分明就是想撇清关系——若是真的让这小贱人得逞了,那死的岂不是只有他们? 她不甘心! 就算要死,这个小贱人也得一块儿死! “夏婉柔。”夏清浅忽然笑了一声,轻嘲着道,“我一直都知道你蠢,可是不知道你竟然蠢到这个地步——我只是让爹休妻而已,怎么就急着撇清关系了?难道他休了我娘,我就不是他女儿了吗?” “你……”夏婉柔噎了一下,脸蛋涨得通红。 虽然这么说也有道理,但是这个小贱人在这种时候提要求绝对是不安好心的! 她咬牙道:“我不管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反正爹这么爱大娘,他绝对不会答应你的!” 熟料话音刚落,却闻夏振国低低的道出一个字,“好。” 夏婉柔蓦地变了脸色,“爹?” 她以为,一个男人对女人的感情,爱到极致便是——哪怕生不能同寝,死也要同穴。 可是现在,爹刚才还死死不肯给的休书,竟在这一刻轻易的给出了。 就为了让那个女人继续活下去吗? 不只是她,在场的其他人也都震惊的朝夏振国看了过去。 他们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在生死攸关之际休妻的! 夫妻本是一体,怎么能因为自己 要死了,就让妻子一个人活下去呢? 即便是夏夫人,神色也在这一刻变得更复杂了。 夏振国对上她的视线,扯出一个笑容,“浅儿说的没错,过去是我对不起你。哪怕我心里再爱你,也改变不了你所受的苦都是因为我。如今我要死了,也不想再牵连你,便将你想要的都给你吧。” 夏夫人眼睫颤了颤。 “张妈,拿纸笔来!”夏清浅忽然扬声道。 “夏清浅,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夏婉柔破口大骂,“皇上,您千万不能让她这么做啊!要是人人都像她这也,那还要株连的罪名做什么!人人都在关键时刻写一封断绝关系的书信不就是了?” 她这番话,话糙理不糙,竟还颇有几分道理。 众人忍不住点头。 然而帝王却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也没有注意到众人的反应,就这么无动于衷的站着,未置一词。 夏婉柔恨恨的咬了下唇。 张妈匆匆拿了纸笔过来,夏清浅用最快的速度写完一份休书,拿到夏振国的面前。 夏振国只瞥了一眼,便签字按上了自己的手印。 夏清浅忽然像是想起什么,又走到夏夫人面前,“娘,您也按一个吧。” 按理说,休书是不用女子画押的。 可她大约是为了稳妥起见,气得夏婉柔脸色更难看了。 夏夫 人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会儿,才点头按上了自己的手印,“浅儿,这些日子你费心了。” 夏清浅温和的笑了笑,“我是娘的女儿,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说完,便将那封休书接过来折好,收进自己的袖子里。 这动作颇有几分奇怪,因为休书再怎么样,也该给被休的妻子才对。 可什么没等众人从她这奇怪的动作中回过神来,便听沈纤衣淡淡的道:“清妃娘娘要问的话应该也问完了,要做的事也做完了,现在可以让御林军把将军府的人带回去了吗?” 夏清浅看了她一眼。 沈纤衣扯唇,“元统领,看来清妃娘娘是没有异议了,你还不快动手?” 元修不可能直接听她的吩咐,所以闻言,忍不住看向帝王。 萧墨寒眸光微凝,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夏清浅。 见她许久没有开口,才道:“动手吧。” “是!” 元修转身朝着夏振国走去。 然而就在此时,却听夏清浅冰冰凉凉的声音响起,“等等——” 她似笑非笑的道:“元统领,你抓捕犯人我没有异议,不过……你好像走错方向了吧?” 此话一出,众人又是一惊。 原以为元统领真的犯糊涂了,可是扭头一看,却发现元修朝向的就是夏振国的方向,没错啊! 那清妃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三百一十七章 因为刚才,我正在办另一件更重要的事 “清妃娘娘,你到底想干什么?”沈纤衣微微沉下了脸,“夏将军自己都已经认罪了,你以为你在这里拖延时间,还有什么用吗?” “拖延时间?”夏清浅挑眉看了她一眼,“我不过是善意提醒一句,怎么就成了拖延时间?” “提醒什么!”沈纤衣沉声道,“元统领奉命抓捕犯人,怎么就走错方向了?” “噢,这个啊……”夏清浅似笑非笑,“我的意思当然是说,夏将军他不是犯人啊。” 果然! 沈纤衣脸色又是一沉。 这女人刚才看似没什么动静,甚至提出让夏振国写休书的事,可是就等着最后关头憋着坏呢! 她彻底冷了脸,“人证物证俱在,岂容你在这里狡辩?” 不只是她,其他人也俱是震惊的盯着夏清浅。 八贤王神色复杂的道:“清妃娘娘,若你对这判定的结果有什么疑义,刚才这么不提?” 夏清浅礼貌的朝他点了点头,“回八贤王,因为刚才,我正在办另一件更重要的事。” 什么更重要的事?! 所有人心里不约而同的冒出这个疑问。 刚才她明明一直站在这里,从头到尾也不过是问了皇上几句证据在何处,又讽刺了老太太几 句,最后提出让夏将军一封休书休了她的母亲而——哪来的更重要的事? 难道…… 想到那一点,众人神情俱是微变。 夏清浅嘴角微微勾了一下,“看来,大伙儿都想到了。” 她的目光忽然在现场游弋了一下,最后缓缓的落在某个方向,神色莫辨,“那件事,关系着整个将军府的存亡,自然比我爹这个不义之人的生死重要得多。” 夏振国瞳孔一缩。 其他众人俱是一惊。 八贤王愈发惊讶,“为什么一封休书,就能关系着整个将军府的存亡?” 夏清浅目光依旧落在张町婉身上,嘴角的笑意淡了下去,“因为……我爹若是死了,整个将军府都要为他陪葬。可我娘如今已经不再是将军府的人,哪怕她犯了株连之罪,其他人便也不必再受到牵连。” 此话一出,众人俱是大惊。 刚才所有人都觉得,她要那封休书,是为了保护夏夫人。 可是现在,联系她的前面的意思,分明就是在说夏将军无罪,有罪的是夏夫人——而她要那封休书的目的不是为了保护夏夫人,反而是为了撇清夏夫人和整个将军府的关系啊! “她是不是疯了,竟想把所有的罪过推到 夏夫人一个人的头上?” “就是啊,夏夫人一介弱质女流,怎么可能做出这种谋朝篡位的事,就算有这心也没这个本事啊!” “刚才我还觉得她孝顺夏夫人,可是现在看来,她分明就是想不怀好意啊!” “夏夫人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会生出这样的女儿!” “……” 没有人相信,夏夫人会这么做。 所以众人的态度都从最初的震惊,变成了后来对清妃的不满。 只有少数几个人反应截然不同。 夏振国浑身震荡。 萧墨寒眼睛眯得更细,薄唇不动声色的扯了一下,像是错愕,又像是早有预料。 夏老太太满脸激动的看着她,“清妃娘娘,您这是什……什么意思?” 张町婉眸色微闪,却始终不闪不避的迎着她的视线,微微笑道:“浅儿,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知道。” 夏清浅深深的望着她,“比起您犯下这样的大罪,我更希望做这些事的人是父亲。我也想过,要么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吧,就让皇权替您除掉这个负心人吧。” “可是——就算他对您再不好,就算他再该死,甚至就算夏婉柔和那个老太太都该死,可将军府还有这么 多无辜的生命,他们凭什么要为了您去死?” 哪怕她不满夏振国的种种行为,但至少在忠义这一点上,这个人是没有问题的。 而且如果夏振国伏诛,死的就不只是他一个人,而是将军府所有人。 最重要的是,那成千上万被拐卖被试药的百姓,他们又何其无辜? “所以,你就想把一切推到我头上?”张町婉笑容深了几度,“浅儿,正如大家刚才说的,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就算真的想报复你爹,也没那个能力做出这种事吧?” 弱女子? 夏清浅咀嚼着这两个字,没什么表情的扯了下唇,“江湖皆知连云馆神秘大气,前几日我在调查之后还发现,这不只是一间做买卖生意的黑市当铺,更是一间能受人雇佣杀人放火的杀手组织——若是有人告诉您,这连云馆的幕后主人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您自己信吗?” 连……连云馆?! 在场的谁人不知连云馆的大名,甚至有不少与他们做过生意的! 可是,清妃现在的意思是,这连云馆的幕后主人就是夏……夏夫人?! 所有人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们。 萧墨寒眸光微微动了一下 ,不动声色的朝一旁的元修使了个眼色。 元修愣了愣,然后点头退下。 “呵。”张町婉忍不住笑出了声,“浅儿,你可真是越来越离谱了,现在我不只是拐卖人口培育杀手的恶妇,还成了连云馆的主人是吗?” “不是吗?” 夏清浅反问,“从您让张妈到我面前来传信,说夏婉柔和老太太欺负您,从您中了红飒的毒需要冰极草作为解药的药引,从我踏入连云馆求药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一步步踏入您的圈套了吧?” 或许,夏婉柔和老太太是欺负了她。 可这所谓的欺负,未必不是她自己一手策划的! 杜家好歹也是大家族,好端端的怎么可能看上一个名声尽毁的庶女——夏婉柔的娘死了,夏婉柔当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与太监苟合,正常男子怎么会主动与这种女子交好? 除非,一切都是早有预谋!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扭头看向夏婉柔,“应该是姓杜的主动靠近你,而不是你攀上他吧?在你们结识以后,他应该还在你面前吹过耳边风,说你娘死得有多惨,若是他在你身边,定然不会让你们母女受这种委屈,甚至说要帮你报仇之类的话,是不是?” 第三百一十八章 你们这些恶徒,总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是! 每一个字都对,分毫不差! 夏婉柔眼神剧烈的变化着,身形颤抖,“你……你怎么知道?” 夏清浅扯唇,讥诮的道:“因为蠢货总是自以为占了便宜,实际上,却只是被人利用了而已。” 虽然杜仲华说的话并不那么明显,甚至没有往夏夫人身上带,可是夏婉柔心里本就充满了仇恨,一次次的听到这种话,哪里还忍得住? 她没有做什么并不是因为不想,而是因为不敢——那时候的她,只是一个没了娘的庶女。 但架不住杜仲华一次次的劝说诱导,夏婉柔的胆子越来越大,终于还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甚至最后,就连老太太也一块儿被蒙蔽了。 于是,这祖孙俩趁着夏振国不在,对夏夫人下了手。 殊不知这一切,都是夏夫人自己设计的一场局而已,为的就是能让事情看起来更合理,为的就是让她发现“中毒”的事,诱导她去寻找解药。 最重要的是,为了让她进入连云馆,结识杜、范、吴三人,又同时收到连云馆名面上那个主人的请求,去查这些年的人口失踪案,最终盯上刑部,探寻这一切的背后真相。 她当时只觉所有的 事情都透着极度的诡异,却不知,自己走的每一步都是在别人的圈套中。 “故事编得很好,可这一切不过都是你的猜测而已。”夏夫人不为所动的看着她,“就因为我中了红飒的毒,就因为杜家的公子和夏婉柔说了几句男人都会说的好听话,你就怀疑自己的母亲?” “当然不是!”夏清浅听到母亲那两个字,脸色就微微冷了下去。 她一直不愿意怀疑夏夫人,一直觉得夏夫人是整个将军府最可怜可悲的女人。 她对这个女人始终抱着同情、怜悯,一直想代替原主好好的孝敬这位母亲,好好的保护她。 可是结果呢? 这位看似柔弱的母亲,可比所有人都厉害得多了! 想到这里,她忽然走向被御林军扣押着的范城,站定在他面前,冷冷的道:“你刚才说,这么多年你们三人对我爹忠心耿耿,我爹竟然想在关键时刻撇下你,是不是?你不愿意和这两人替我爹顶罪,让他继续逍遥快活的当他的威远大将军,对不对?” 范城眼神微变,总觉得她在这个时候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肯定是有什么陷阱。 可这番话,又确实是他刚才指控夏振国 的时候说过的,若是否认,也难免惹人怀疑。 “是又如何?”他最终梗直了脖子,镇定的反问。 “不如何。”夏清浅笑了笑,“只是这和你前几日被我盘问时的态度不一样而已。” “有什么不一样的,我……” 范城的话只说了一半,就被夏清浅打断,“范大人,你不是应该好奇,你什么时候被我盘问过吗?” 范城脸色倏地一变。 夏清浅直勾勾的盯着他,“其实你什么都知道,对吧?虽然当时我将你催眠了——不,准确地说,只是我以为我将你催眠了。但实际上,你的马车里燃着特制的瞿罗香,可以免疫所有的控制和催眠,所以当时,你根本就是清醒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范城骤然厉喝。 “是吗?”夏清浅冷笑。 “你当时告诉我,你的主人是夏振国夏将军,你拐卖人口试用药物都是为了他。” “你说你们的目的是训练最好的暗卫、最好的蓝鸦,你说他是你的神、是这天地的主宰,就连前太后也不过是他手里的一颗棋子。” “我当时还真的信了你的鬼话,可是现在看来,若你在催眠状态下对他的态度都这么 恭敬这么崇拜,那就是打心底里真情实感的崇拜了,又怎么可能现在一出事就轻易的把他供出来,甚至反咬一口?” 所以,都是假的。 当时马车里所有的台词,都是提前准备好的! 因为他们早已知道,她从进入连云馆开始就被诱入了局中,知道她会前去盘问刑部尚书,所以“夏振国”这个答案,也是他们故意给她的! 众人听着她的话,脸上的震惊愈演愈烈。 原来,清妃早就知道这些事,是因为早已去盘问过刑部尚书! “如果真像清妃娘娘说的那样,范尚书和夏将军的关系不是合作、而是类似主仆,那么他现在毫不犹豫的把夏将军供出来,确实是让人怀疑啊!” “如果夏将军真的与此事无关,可是范尚书和夏将军无冤无仇的,为什么要平白诬陷他?” “按照清妃娘娘的说法,范尚书怕是……夏夫人的人吧?” “……” 说到最后,众人猛然又是一惊。 范城瞳孔微缩,“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急声道,“不管当时发生了什么,不管我当时怎么想的,可现在出了事,我自己都要保不住了,还管他是不是神?本来就 是他把我拖下水的,凭什么我要代他去死,所以我就算把他供出来又怎么了,这又能说明什么?” “也没什么。”夏清浅冷笑道,“只是说明你这个人的口供不靠谱而已——瞿罗香的香气半月不散,那辆马车里应该还有瞿罗香的味道,只要现在找到那辆马车,就能说明你当时故意骗我——明明那时你还没有被发现做了哪些恶事,可你却选择自爆,把所有的事全部告诉我,这本身就是不合理的。” 范城猛地一噎,脸色瞬间涨成了青紫色。 是,只要说明他当时没有被催眠,那他说的所有的话,都会变成刻意诬陷! 他胸膛微微起伏着,忽然像是想起什么,眼神骤然一厉,“可你现在说的这些,都只是你一面之词,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当时去马车里找过我?就算我当真喜欢瞿罗香,又能如何?” 她就知道,这个人会这么说! 夏清浅似笑非笑,“你们这些恶徒,总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她的视线重新回到了夏夫人脸上,眼底冰冷,“娘,您现在是不是也打算说,刚才皇上带人出现在将军府之前,你突然问父亲讨要休书,也只是个巧合啊?” 第三百一十九章 可悲可笑又可叹 张町婉脸色微变,旋即却笑得温柔,“浅儿这话就说得没良心了,刚才为娘不是为了你吗?你爹那般误会你,为娘实在气不过便下定决心提出离去,有什么问题?” 是,乍一看是没什么问题! 为母则刚,夏夫人为了女儿,气不过要离开将军府也不是不可能,可是……这一切来得未免太巧! 上一次她见到夏夫人的时候,夏夫人还柔柔弱弱的说,不想麻烦她不愿连累她。 这样一个事事都只想息事宁人的女人,这一次为了女儿,就更该如此不是吗? “父亲刚刚回朝,作为赈.灾西北的首领大将军,功不可没。您却要在这个时候和离,难免要闹到外面去,让外面的人看了笑话。这笑话可不只是对父亲和您而已,宫里的我亦会受到牵连——您可知道一个母亲被休的女子,说起来地位可要比那些庶女更低?” 正常说来,正室的女儿怎么可能不如侧室的女儿? 可是,一个被休弃的正室,那她所生子女的地位,名声地位可就远远往下了! 虽然她不在乎这些东西,可是夏夫人长年累月受到三从四德的观念教导,又怎么可能不在乎? 所以,这行为和出发 点听起来合理,实际上根本就是矛盾的! “你的意思是,我就活该一直待在将军府,一直被他们欺负?”张町婉不怒反笑。 “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夏清浅嘲弄的道,“不管什么时候,您想离开这个受尽委屈的地方,我都会大力支持。只是我支不支持,和您做这件事的动机却没什么关系。” 她的立场是她的事。 可是夏夫人口口声声说为了她,那就该如往日那般忍气吞声——虽然她并不需要夏夫人这么做。 “就凭这个,你就说我主使了这件事?”夏夫人声音有些嘲讽。 “不,这些都只是小事而已。”夏清浅静静的看着她,“应该说,是从我认为您是幕后主使开始,才开始联想到这些事的不对劲之处。” 没有怀疑的时候,什么都是正常的。 一旦开始怀疑,这些表面正常的事,便也都不正常了。 “那清妃娘娘为何开始怀疑你的母亲呢?”人群中,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出声。 “是啊,既然所有的事都只是巧合,那会不会只是因为你开始怀疑了她,所以看什么都不正常?” “我还是觉得,夏夫人这样平素温婉的人,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 众人的表情还是十分狐疑,甚至有些同情受到怀疑的夏夫人。 夏清浅淡淡的看向人群,忽然笑了,目光最终落在夏振国的脸上,“我真正怀疑我娘的原因,倒还真不是我聪明的娘亲露出了什么破绽,而是……” “够了!”夏振国忽然厉声打断,眉头紧蹙,“清妃娘娘,老臣多谢你的信任之恩,也多谢你替老臣辩解了这么许久!可是老臣已经承认此事,案件也可以告一段落了,你不需要再为老臣奔波插手!” “呵。”夏清浅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的眼睛,扯了下唇,“爹,你以为你这么做,她就会感激你吗?” “……”夏振国瞳孔微缩,却又极快的道,“老夫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你心甘情愿的替她顶罪、替她去死,可以——毕竟这是你欠她的,这么多年你确实对不起她,害她受了这么多的委屈,死一万次也不足惜——没有人可以插手你们之间的事。” 说到这里,她忽然话锋一转,冷声质问道:“可是你凭什么拿你的家人,去祭奠你的爱情?将军府这么多无辜的人,还有那些被她抓去逼迫试药残害的人,他们又做错了什么?” 夏振国猛地一震,瞳孔收缩得更厉害了。 众人看着他的反应,面面相觑。 清妃这话的意思是……夏将军为了弥补夏夫人,故意认下一切? 萧墨寒眸色微微深了几分。 夏老太太也在此时反应过来,骤然惊呼道:“振国,你……你这是在干什么?为了一个女人,你还想拉着你年迈的老母和年幼的女儿一起陪葬吗?” 夏振国胸膛震荡,表情复杂的看向她,“娘……” “畜生!”老太太气得破口大骂,拍着大腿哭喊道,“你怎么能这样,你是不是要气死我啊!不,你不是要气死我,你根本就是要亲手杀了我啊!我的天啊,夏家的李祖列宗啊,你们睁开眼睛看看吧,你们的不孝子孙夏振国都做了什么呀,他竟然为了一个女人想让我们夏家绝后啊!” “娘……”夏振国眼神变得更厉害。 “你别叫我娘,我没有你这样的孽畜儿子!”老太太哭得歇斯底里。 “……” 夏振国好几次想要开口,嘴唇不断的翕合,可是想要安慰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老太太见他竟还不知悔改,险些没气晕过去,怒喝道:“夏振国!你还不快跟皇上说,你刚才认罪都 是假的,其实你什么都没有做啊!” 夏振国眸色一闪,表情明显挣扎又纠结。 他几不可察的看了夏夫人一眼,却见女人神色嘲讽的望着地上的老太太,根本没有看他一眼。 夏振国心里一痛,又闭上眼收回了视线。 “爹,您还要继续执迷不悟吗?”夏清浅冰冷的声音响起。 “我……”夏振国眉宇间的挣扎愈甚。 可是夏清浅等了他半天,终是没有等到下文。 她失望的摇了摇头。 她想给他自己阐述的机会,可他却还是死心塌地的想在不合时宜的时候赎罪,可悲可笑又可叹。 八贤王看着她出神的神色,忽然开口,神色复杂的道:“所以娘娘怀疑你母亲,是因为你父亲刚才突然改口?” 夏清浅看了他一眼,“不错。” 起初夏振国听到那些罪名的时候,虽然嘴拙不知道如何解释,但是气得涨红了脸不愿意承认。 然而看到范家那本账簿的时候,却突然改变了说辞。 所以那账簿,定然是有什么问题。 刚才她翻阅的那本账簿里面,记载的都是一些商贸往来、礼品支出,估摸着夏振国的那本应该也不会有太大出入——那这些东西又能有什么问题呢? 第三百二十章 那前几日的事,又怎么算? 如果将军府没有收礼,即便范家的账本有记载,也不能说将军府有罪! 除非,将军府真的收了东西,只要御林军进去一搜就能搜到! 可夏振国应该也不至于这么蠢,把东西放在外面明晃晃的让人去搜,所以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府中确实收了这些东西,但却是以其他正常的名义! 夏振国根本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从何而来! 夏夫人怎么说,他便怎么信了。 却不知自己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就已经落入了枕边人设下的圈套! 所以在承认一切之前,他的脸色才会变得这么难看。 当时她一看他这个反应,再联系他后来一口咬死自己有罪,便猜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爹……” 夏清浅定定的看着夏振国,神色讥诮的道:“若是你非要说自己有罪,那不如你告诉我,除了刚才你在账簿上看到的那些礼品和书信往来,你还收过什么其他的东西?” 夏振国呼吸一滞,下意识的脱口道:“这么多年的东西了,我怎么可能都记得?” 说完他就后悔了。 否认是本能,因为他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可是仔细一想,当初町婉跟他说的物品这么多,他只要随便提 几样就好,为什么要说自己不记得——岂不惹人怀疑? 果然,夏清浅嘴角缓缓勾起,“收到什么不记得,那送出去的总记得吧?”她笑意不达眼底,“送礼的时候肯定不会选那种过目即忘的,爹这样办大事的人,肯定不会连这么贵重的东西也忘记吧?” 夏振国心下更沉了几分。 他不满的盯着夏清浅,紧紧抿唇道:“这些事都是交给当时的管家操办的,现在那管家已经回乡去了,老夫不知道他送过什么东西,有什么问题?” “回乡?”夏清浅挑眉,“回的是哪个乡,请父亲说出具体的地址,皇上一定能派人将他找回来。” “你……”夏振国彻底怒了。 “父亲生什么气啊?”夏清浅讽刺的道,“是因为根本没有这个管家的存在,还是因为这个管家其实什么都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如何回答我的问题,所以恼羞成怒了吗?” “放肆!”夏振国忍无可忍,眉骨狠狠跳了两下。 “到底是谁放肆?” 这一次,开口的却不是夏清浅,而是从她开口开始便没有再出过声的帝王,“她是朕的女人,是君,夏将军哪怕位高权重,也不过是个臣,有什么资格对 她说这种话?” 他神色冷淡,居高临下,淡漠的神情像是一早就掌控所有,运筹帷幄。 夏清浅眼皮动了动,却没有看他。 夏振国呼吸一滞,立刻低头道:“老臣该死!” 帝王没有吭声。 夏清浅这才继续道:“就算父亲口中所谓的管家真的存在,将军府出入的物品也不可能全权交给一个管家全去办,主人却全然不知情。”她笃定的道,“所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虽然我娘在府中不受宠,但将军府的库房钥匙仍是在她手里捏着吧?” 她冷冷一笑,“你根本不知道我娘和范、杜、吴三家的具体往来有什么,对吗?” 话落,张町婉的神色终于变了。 夏振国气得脸都扭曲了,“你到底为什么一定要扯上你娘!”他恨铁不成钢的道,“我都说了事情是我做的,你就不能就此止步,不要在继续问下去了吗?” “就此止步?” 她意味不明的轻笑,“不如你问问我娘,肯不肯在你死后就此止步,放过从前被她害过的那些人。你再问问皇上,能不能在你死后放过将军府的其他人?” 若他现在代表的只有他自己的命,他想怎么死她都不会管,可是现在, 他夏振国凭什么? 他根本没有权力这么做! 夏振国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的。 夏清浅见他终于无法反驳,目光便又重新移回夏夫人脸上,“娘,爹无法解释的问题,不如你来替他解释一下——那些交易的物品应该都经过了你手上吧?” 张町婉脸色有些难看,“是,我是一直拿着库房钥匙,可是那又如何?” “你怀疑我而非你爹,他表面承认了一切,可现在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在替我顶罪,他倒是变成了清白的那一个!他明明就知道他和这三家人的往来具体有些什么,却故意不承认,就是想装出这幅无辜的样子,让你觉得他什么都没做过,可实际上你又怎知他不是在演戏?”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像是嘲讽又像是自嘲的道:“浅儿,为娘知道你心地善良,不忍将军府这么多人给他陪葬,可是为娘自问从未有过任何对不起你的地方,难道我的命就不是命吗?你一定要用我一个人的死,来救这个罪犯,救这将军府的所有人吗?” 她起初还算冷静,可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已经红了眼眶,看起来可怜又柔弱。 众人刚才听着夏清浅条理清晰的分析,以及夏将 军被逼问得不知所措的反应,都不禁有些信了——或许幕后主使真的不是他,他只是在替人顶罪。 可是这一刻,所有的信任却都摇摇欲坠。 夏夫人这番话,也同样合情合理啊! “如果真是这样,那夏将军伪装的未免也太好了!” “能做出这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甚至将前太后耍得团团转的人,当然不会简单!” “清妃娘娘就算心善也用错了地方吧,你想救将军府的人可以理解,可是那些无辜受害的百姓又该怎么办?” “是啊,夏夫人从未对不起你,你为了救一群人而牺牲一个人,这种行为当真就可取吗?” “……” 四周狐疑的声音愈演愈烈,逐渐变成了义愤填膺的指责。 夏清浅忍不住气笑了。 夏夫人,真的是她见过最聪明的女人——远比前太后更强得多。 每一句话,都踩在众人心口上,连借口也找得这么完美。 真真是深谙人心。 她闭了闭眼,“从未没有过任何对不起我的地方,娘确定吗?”夏清浅骤然睁眸,眼底迸射出锐利的寒芒,“那前几日的事,又怎么算?” 张町婉眼神微变。 八贤王立刻道:“不知娘娘说的,是什么事?” 第三百二十一章 满脸防备的看着面前的夏清浅,“清妃娘娘这是何意?” 他这话,问出了所有人心底的疑惑。 因为很显然,清妃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提过这件事,也没有怀疑过夏夫人,那就说明她起初是不知道此事的——现在突然这么说,会不会只是因为她认定了夏夫人的罪,故意往夏夫人头上泼脏水呢? 四周皆是怀疑的目光,唯有八贤王看她的眼神,依旧透着信任。 夏清浅很感激,曾经有那么一个机会,让她去参加了八贤王的寿宴,救了八贤王的儿子,这才能与这样一位仁善的王爷相交。 她肃穆道:“此事诸位王爷宗亲未必知晓,因为当时你们都不在场,这件事本身也不是很大,事后肯定不至于流传出去。” 张町婉蓦地冷笑,“那浅儿现在是想凭着一件只有你知道的事,诬陷为娘吗?” “只有我知道?”夏清浅笑了,“恐怕要让娘失望了——当时诸位王爷虽然不在,可皇上却是在的。还有口口声声要判将军府罪过的沈姑娘,以及元统领和诸多御林军,也全都在场。” “清妃说的是,那日有人劫持纤衣的事?”萧墨寒沉声开口。 这话看似是询问,但实际上,分明是在替夏清浅解围! 沈纤衣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他故意用这种疑惑的语气,就是想让所有人更相信夏清浅吧? 呵。 她扯了下唇,嘲弄的道:“那日被劫持的人是我,与清妃娘娘何干?” 夏清浅淡漠的瞥了她一眼,语气比她更讽刺,“被劫持的是你,可受伤的却不是你吧?” 沈纤衣脸色一沉。 可夏清浅只看了她一眼就收回视线,目光缓缓扫过众人,“诸位,那天的事情大概就是皇上拦下我的朋友,恰好遇到有人绑架沈姑娘,还口口声声让皇上放过我和我的朋友,于是这件事看起来,就像是我做的一般。” “于是皇上掐着我的脖子,要和绑架沈姑娘的黑衣人交换人质,熟料对方竟一口答应——分明就是铁了心要往我身上泼脏水,栽赃陷害于我!” 虽然后来的事实证明,萧墨寒是相信她的。 但他当时这么做,看起来不就是在“伤害”她么? 于是那个蒙面人以为自己的计划成功了,这才安安心心的离开。 “那又怎么样?”张町婉骤然冷声,“有人想要陷害你便是我做的?浅儿,你可太伤为娘的心了。” “我的话还没说完,娘急什么 ?”夏清浅讽刺的道,“莫不是怕我一步步找出真相,所以心慌了?” 张町婉难得的被噎了一下,脸色又沉了几分。 夏清浅这才继续道:“当时绑架沈姑娘的黑衣人蒙着面,不知身份,但身形武功气场都与蓝鸦极为相似,所以那时我就猜测——蓝鸦并未死绝。” 她冷冷的看向张町婉,一字一顿,“如今看来,这件事确实就是蓝鸦的主人指使的没错!” 话落,众人又是一惊。 蓝鸦。 原来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蓝鸦就已经重新冒出来作过恶了! 张町婉不怒反笑,“是蓝鸦的主人指使,可与我何干?” 夏清浅没有回答她的话,还笑了一声,自顾自的道:“若是找不到人,我确实拿那个消失的刺客没有办法。但是现在既然有了猜测,验证就要方便得多了。” 说到这里,她忽然转身看向萧墨寒,恭敬的俯首道:“劳烦皇上,派人去药房买一只活的五彩云蝶来。并且将当日连云馆的几个人带来,我有几个问题想亲自问问他们。” 这还是第二次,她主动与他说话。 只不过就像第一次质问他有什么证据的时候一样,这一次 依旧是为了案件,为了将军府。 萧墨寒眼底墨色如晦,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她。 夏清浅几不可察的皱了下眉,“皇上……” 这男人不会在这个时候跟她闹什么幺蛾子吧? 可是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却见刚才开始就忽然消失的元修,此刻又阔步从外面走进来。 而他身后,赫然还跟着当日连云馆的掌柜、主持人,以及那个老者——也就是所谓的连云馆主人! 夏清浅眼神微变。 她诧异的看了萧墨寒一眼,对上他讥诮的目光,眸色闪了闪,又极快的垂下眼睑。 萧墨寒扯了下唇,“元修,去药铺买一只五彩云蝶来。” “是!” 元修让御林军将三人请上来,便又匆匆的出去。 “草民参见皇上。”连云馆三人纷纷行礼。 那老者上前道:“不知皇上传唤我等,有何吩咐?” 萧墨寒扫了他们一眼,“这里有事需要你们配合调查,你们可有什么意见?” 虽然连云馆并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存在,可毕竟当着帝王的面,肯定还是要装出一副良民的样子。 所以三人对视一眼,立刻低头,“草民定当配合。” 张町婉微不可觉的 沉了眉眼。 元修的动作很快,就这么会儿的间隙,他已经按照吩咐买了东西,匆匆从外面赶回来。 “皇上,东西买好了。”他提着袋子里的五彩云蝶,走到帝王面前恭敬的递上。 “给清妃。”萧墨寒沉声道。 “多谢皇上。”夏清浅颔首示意了一下,才伸手准备接过元修手里的东西。 可是眼角的余光却注意到,男人看她的眼神更冷了几分。 她眉头又是一蹙,也没有管他。 反正这男人自打进门开始,态度就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诡异。 萧墨寒看着她干脆无视他的样子,下颚明显绷得更紧,脸色更阴沉了几分。 这个该死的女人。 他给她申诉辩解的机会,替她解围办事,甚至什么都想在她的前头。 结果到头来,却只换来她一句礼貌疏离的谢谢? “你干什么!” 猝不及防的惊呼声,拉回了他的思绪。 萧墨寒瞳色微变,立刻朝沈纤衣看了过去。 不只是他,所有人都被这声惊呼吓了一跳,目光不约而同的聚集到沈纤衣身上。 却见沈纤衣惊恐的往后退了一步,满脸防备的看着面前的夏清浅,“清妃娘娘这是何意?” 第三百二十二章 就是你,没错吧? 伴随着她这句话,四周狐疑的目光又落到了夏清浅身上。 夏清浅额角跳了跳,有些无奈的道:“沈姑娘不必惊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能对你干什么?” “那清妃娘娘突然靠近我是什么意思?”沈纤衣语气不善。 “……” 其实除了突然靠近,夏清浅什么也没有做。 只是因为她的手中捉着一只蝴蝶,行为上看起来有些古怪而已。 不过她也委实没有想到,沈姑娘对她这么如临大敌,简直把她当成了洪水猛兽。 夏清浅叹了口气,“是我唐突了,还望沈姑娘莫怪。” 她这态度,大概是前所未有的好了。 沈纤衣一下子还有些不习惯,总觉得她肚子里憋着什么坏水,看她的眼神愈发警惕。 夏清浅眼皮跳了跳,尽量保持着耐心,扬手举着手中的蝴蝶解释道:“这五彩云蝶不会伤人,众所周知,它只是喜欢七合粉的气味而已。” 沈纤衣眯起眼睛,“所以呢?” 夏清浅,“……” 她觉得跟沈姑娘很难解释,所以手指一松,干脆就放开了手中的蝴蝶。 沈纤衣瞳孔一缩,几乎是本能的往后退去。 众人心头也纷纷一紧。 可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五彩云蝶真的什么也没有做,甚至没有飞到沈纤衣的身上,只是盘旋在她的四周,不断的打转而已! 最令人震 惊的是,随着这打转的动作,原本红色的蝴蝶,竟然又逐渐变成了黄色、蓝色、绿色…… 嘶! 众人不禁抽了口凉气。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刚才清妃娘娘提到了七合粉,莫不是沈姑娘的身上有七合粉,所以导致了五彩云蝶的变色?” “对,一定是这样!我在书上看到过,五彩云蝶好像确实有这种特性!” “可清妃娘娘不是在说蓝鸦的事吗,为什么突然扯到沈姑娘身上去了?” “……” 最后一句话落,沈纤衣脸色倏地一变。 她咬唇道:“怎么,难不成清妃娘娘是想说,我也和那蓝鸦有关系?” 夏清浅觉得,有时候沈姑娘真的有些被害妄想症。 她皱眉道:“并没有,你别想太多了。” 说完便扬手一捉,将那蝴蝶重新捉进了手里。 沈纤衣嘴唇咬得更紧,刚要说什么,夏清浅却已经转过身,朝着连云馆那三人的方向走去。 完全就是无视了她! 沈纤衣胸口一闷,脸色一下子更难看了。 “三位……” 夏清浅站在那位老者面前,唇畔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这么快又见面了。几日前你们拜托我的事情,如今我已替你们办好——你们不是说事成之后必有重谢么,不知打算怎么谢我啊?” 三人脸色俱是微变。 那日的主持人皱眉道: “姑娘想要什么?” “那日小小一场比试,你们就给了我一株冰极草。”她思考了一会儿,理所当然的道,“如今我替你们办成如此大事,你们还不得给我成千上万的冰极草以示感谢呀?” “你……”主持人脸色一绿。 “姑娘怎的如此狮子大开口?”那日的掌柜也不满的开口,“冰极草可是万金难求的珍品,我们哪来成千上万的冰极草?何况姑娘当初不是还说,报酬不重要,自当尽力替我们找人吗?” “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夏清浅漫不经心的道,“现在我觉得重要了,难道你们不打算给?” “姑娘息怒。”那位老者明显比两人要淡定许多,语气平和的劝道,“虽然没有成千上万的冰极草,不过从一开始连云馆就想好了要给姑娘什么报酬,自然不会比冰极草更差。” “哦?”夏清浅挑眉。 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另外两人不善的脸色,忽然笑了一声,“久闻连云馆有多神秘厉害,可是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嘛——你们要我找的失踪人口我都还没给你们,你们竟然就想着给我报酬了?” 三人脸色又是一变。 夏清浅骤然敛去笑意,冷冷的道:“从你们进门开始,就没有任何人提起过失踪人口的事,你们怎么可能知道?除非从你们进门之前,就早已心 照不宣的默认此事!” “可是皇上派人来将军府也不过是刚刚发生的事,现场除了御林军统领元修没有任何人离开过,根本不存在通风报信的可能性——那么任你连云馆消息再灵通,又怎么可能知道其中内情?” “唯一的解释就是,人口失踪根本就与你们有关!”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是冷极,“那日比试结束之后,你们委托我去找人,不过是你们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只是想引我去查人口失踪的案子、查刑部尚书干的勾当、最后查到将军府的头上,对不对?” 从一句句斩钉截铁的确认,到最后言辞犀利的逼问,三人脸色变得愈发厉害。 “姑娘信口雌黄也要有个度!”老者终于不再是那副泰然自若的模样,厉声道,“我们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只是出于信任,才没有……”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便戛然而止。 因为夏清浅再次张开了手,放出手中已然恢复成红色的五彩云蝶。 而那蝴蝶在短暂的停顿之后,竟不再是飞向沈纤衣,而是飞向了此刻离它更近的另一个人! 就是那位……连云馆的主持人! 四周又是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七合粉这种东西十分特殊,普通人根本接触不到——不只是因为它珍贵罕见,更是因为它本身还带着毒性,正常人根本不 会去碰。” 夏清浅慢条斯理的道:“沈姑娘身上有七合粉的味道是因为她身体不好,服用的药物中掺杂了七合粉以毒攻毒。可是这位主持人看起来健康伶俐,却不知为何身上也有这种东西啊?” 沈纤衣微微一震,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这个女人,只见过她的药一次——就是那天凤鸣宫密室里,救萧墨寒他母妃的时候。 就那么一次,她竟然就能分析出其中有七合粉这种东西?! 医术何其高明。 沈纤衣从来不喜欢这个女人,也从来不觉得自己真的会输给她——事情没到最后,谁又知道笑到最后的人会是谁呢? 可是这一刻,却不禁有些慌了。 主持人呼吸骤沉,刚要开口,却被她一声嗤笑打断了。 “你说不出来没关系,我可以帮你说。”夏清浅眯着眼睛,“要染上七合粉的味道,还有一种办法,就是与长期服用七合粉一年以上的人,肌肤触碰半炷香以上的时间——而且必须是单次完成。” “以七合粉入药之人本就极少,要触碰半炷香以上,要么对方是你的至亲至爱之人,要么对方就是受你挟持,迫不得已的与你肌肤相触。” 说到这里,她骤然扬手指着那个主持人,冷冷的一字一顿的道:“所以那一日挟持沈姑娘、栽赃嫁祸我的蒙面人就是你,没错吧?” 第三百二十三章 此事又怎么能牵扯到我呢? 最后一句话落,众人俱是大惊。 而那只盘旋在主持人面前的五彩云蝶,颜色也再次从最初的红色,变成了黄色、蓝色、绿色——就和刚才停在沈纤衣面前的时候,出现了一模一样的情况! 所以这主持人身上有七合粉的气息,毋庸置疑! 而根据清妃所言,能拥有七合粉气息的人,都有极为苛刻的条件。 所以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此人确实挟持过沈姑娘! 主持人神色冰冷的盯着夏清浅,胸膛不断的起伏震荡,语气却是强自镇定的道:“就算我身上有七合粉又如何,我每日接触的人这么多,你怎么知道这其中没有服用过七合粉的人?” 呵。 夏清浅笑了,“如果是通过接触获得的气息,无毒,且只能保持半个月不散。所以敢问阁下,这半个月内,与你肌肤接触过半炷香以上时间的,都有哪些人?我可以帮你把他们都找出来,亲自替他们探个脉,若是他们身上确实有七合粉,那也好证明你的清白,你说呢?” 主持人又是一噎,额角猛跳。 被这个小丫头片子这么步步紧逼的质问,他已经找不到借口,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的周围确实没有任 何一个熟人服用过七合粉,所以就连甩锅也一时找不到对象。 夏清浅看着他逐渐涨得通红的脸色,心底冷笑。 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说起来,这件事还要好好感谢沈姑娘呢。 那一日在密室中,沈纤衣的药瓶忽然掉落在地,虽然她没有仔细检查,但好在察觉到了七合粉的存在,所以刚才才会突然想到用五彩云蝶的办法,鉴别出当日的挟持之人! 而之所以怀疑连云馆的人,是因为她觉得,夏夫人不会随便派一个蓝鸦去办此事。 虽然蓝鸦的武功都很高,但是低级别被控制的人,万一脑子不够把事情办砸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此人,必然是极受信任的! 这般一想,范围就可以缩小到这三人之中。 五彩云蝶一出,自然能分别哪个是人、哪个是鬼! 夏清浅嘴角弧度愈甚,只是笑意却不达眼底,“阁下现在无言以对,是想不起来还是根本没有啊?” 她冰冰凉凉的道:“应该是后者吧?毕竟——虽然阁下每日接触的人很多,不过能让你一次就停留半炷香这么长的时间的亲密之人,应该不至于忘记吧?” 最后一个字落下,她骤然拔出 一旁元修的佩剑。 嗖的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惊! 主持人脸色大变,“你干什么?” 夏清浅手中的长剑直直的指着他的脖子,似笑非笑,“放心,事情还没有问清楚,我自然是不会杀了你。不过……若是你不肯老实交代,不能让我满意,我也不介意一块一块剜下你身上的肉来。”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脸上还带着最纯然的表情。 她长得那么精致那么美丽,眉眼甚至是温柔的,可是说出的话却残忍得好像从地狱踏来的恶鬼。 众人心惊胆战的看着她。 张町婉眉头又是一蹙。 主持人的视线极快的从人群中掠过,看到她冰冷的眼神,忽然浑身一震,然后骤然往前迈了一步。 下一秒,他的脖子就要撞上剑尖! 夏清浅眼神一变。 她骤然转了个身收剑,然后一脚踹在他的膝弯上,“怎么,事情败露就想寻死?” 主持人砰的一声摔倒在地,疼得闷哼出声。 夏清浅又动作极快的踩着他的双手,不让他再有其他动作,她冷笑道:“你想都不要想。” 主持人狠狠盯了她一眼,厉声道:“是我做的又怎么样,你杀了我啊 !” “杀了你多便宜你?”她眼神冷极,“你陷害我是小,这些年助纣为虐害了这么多人,我怎么能这么简单的让你去死?自然是要把你留着,慢慢折磨。” “你……” 主持人还想说什么,却被夏清浅打断了,“您是不是还想说,这件事和您没有关系啊?” 她这么不明不白的一句,主持人明显愣了一下。 其他人亦然。 但是很快又反应过来,她这句话里用到了“您”,那肯定不是在跟主持人说话,而是…… 想到那个人,众人下意识的扭头。 张町婉弯了下唇,目光一瞬不瞬的对上夏清浅,“当然和我没有关系。” 她不徐不疾的道:“浅儿,你说有人挟持沈姑娘栽赃陷害你,你说对方是蓝鸦的一份子,受了他主子的指使——现在事实证明的确如此,此人也承认了他的罪行。为娘十分痛心也十分气恼,恨不得亲手宰了她替你报仇。可是为娘确实不明白,此事又怎么能牵扯到我呢?” 果然。 夏清浅就知道,她会这么说。 “娘手底下的这些人,一个个都对主子尽忠职守,自然不会把您供出来。”夏清浅笑了一声,“可是娘是不是忘 了,这份尽忠职守并不是真正的心悦诚服,而是您靠药物换取来的?” 张町婉脸色微变。 夏清浅捕捉到这抹痕迹,嘴角弧度渐深,淡淡的瞥了那主持人一眼,“说,是谁指使你的?” “没有人指使我!”主持人啐了一口,恶狠狠的道。 “死鸭zi嘴硬。”夏清浅忽然打了个响指,极快的从荷包里取出一张符纸,往他脑门上一贴。 主持人起初还想躲避,可是符纸贴上之后,他却一下子就呆住了,表情空洞的看着她。 夏清浅闭上眼,默念着咒语。 忽然,主持人的身上冒出一团诡异的黑气,强烈又扭曲,带着令人窒息的威压。 主持人的脸疼得像是扭曲了,肌肉不断的抽搐,浑身颤抖,仿佛正在经历什么极为痛苦的事情。 四周众人面面相觑。 “这黑气,我好像见过一次!” “没错,就是上次在温泉山庄,太后身边的蓝鸦被驱邪时,也出现了这样的黑气!” “所以蓝鸦真的没有死绝,此人真的也是蓝鸦?!” “……” 诸位王爷的议论声越来越震惊。 人群中有几人眼神闪烁,不约而同的往后退去。 “往哪儿跑!”夏清浅厉喝。 第三百二十四章 可是事已至此…… 那几人俱是一惊。 夏清浅立刻转身,朝着连云馆剩下的两人跑去,分别往他们脑门儿上贴了两张符纸。 两人顷刻间动弹不得。 她又飞快的冲向另一个方向,一手一个捉住了杜若云和范城,如法炮制的往他们脑门上贴了符纸。 还有最后一个,吴世杰! 夏清浅刚要转身,身旁却有一人被丢了过来,正是那吴世杰! 她微微一惊,抬头一看,却是萧墨寒板着脸站在她面前。 夏清浅眸光动了动,抿唇别开了视线,“多谢。” 萧墨寒脸色又沉了几分。 夏清浅回到最初被她施法的主持人面前,点了点他的额头,“现在可以告诉我,是谁指使你的了?” 此话一出,众人的心脏不约而同的悬了起来。 主持人表情呆怔,好半晌才喃喃的道:“是……主人。” 张町婉眼神骤然冷了下去。 夏清浅看了她一眼,话却是依旧对着主持人说的,“你的主人是谁?” “将军府的女主人,夏振国的妻子,清妃娘娘的生母,张町婉。” “住口!”张町婉厉喝出声。 然而她的怒火,并不妨碍四周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响起。 众人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为什么,竟然真的是夏夫人?” “可是今日之前,清妃与她无冤无仇,那可是她的亲生女儿啊,她为什么要这样陷害自己的女儿?” “是啊, 哪怕她真的做了这些事,也不至于丧心病狂的连自己女儿都害吧?” “会不会是搞错了,有什么误会?” “……”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这个结果。 哪怕将军府的事是她做的,哪怕她真的陷害了夏将军,也比她陷害自己的亲生女儿更可信啊! 夏振国又是震惊又是痛苦的看着她,“町婉,为什么?” 就算恨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清浅? 难道就因为他,她便连自己的女儿也一块儿恨上了吗? 张町婉根本没有理他,就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冷笑道:“何止是误会!” 她自嘲的看向夏清浅,“现在这个人对我所有的指控,都是因为你在他身上贴了那张不知何物的符纸。或许就是你——我最爱的女儿对他用了邪术,存心让他这么说来陷害我的吧?” 众人脸色又是一变。 夏清浅嗤然道:“是不是邪术,找个懂术法的人看看不就知道了?这么多次了,娘怎么还没有学乖呢,这种一看就能戳破的伎俩,我是不会去用的——需要皇上派个人去把圆慧大师找来吗?” 张町婉眼皮猛地一跳。 她知道,夏清浅说的没错。 这种一看就能戳穿的伎俩,就算不是圆慧大师,哪怕出门随便找个懂点术法的,也能辨别出真伪。 所以即便找个人来,也只是拖延片刻的时间而已,根本改变不了结果! 她眼神变了几变,最后放低了声音,“好,娘相信你。不过浅儿,就算不是你,也定是有人想要借机挑拨我们的关系——正如大伙儿刚才所说,我是你的母亲,怎么可能故意陷害你呢?” 亲生母亲? 如果真是这样,或许就不会有这些事情发生了。 夏清浅眼底闪过一丝恍惚,转瞬即逝。 然后便缓缓的走到她面前,附到她的耳边,用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其实您已经知道,我不是您的亲生女儿了吧?” 张町婉瞳孔骤然紧缩。 “我可以理解你想报复夏振国,不过我不是很懂,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夏清浅低低缓缓的道,“是因为我霸占了你女儿的身体,所以你想除掉我为她报仇吗?可是至少现在,她的身体还能活生生的出现在你面前——也不是我杀了她,你怪我做什么?” “……” 张町婉狠狠震了一下,脸上所有的伪装和镇定终于消失全无,眼睫剧烈的颤动着。 活生生? 不,哪里是活生生的! 当日谢芳菲被赶出府的时候,就已经把一切都告诉她了——她的女儿已经死了,原本该在地下好好的安息,可是现在竟然有人想要霸占她女儿的身体! 她不允许,她恨,可是她又狠不下心直接动手把人杀了。 正如这个人所说——至少现在,她的“女儿”还能在 她面前走动。 她矛盾纠结,所以只能做一些恶意挑拨的事,想要让这个人伤心难过,也好一解她的心头之气! 夏清浅看着她失神的模样,就猜到了她在想什么。 “娘。”夏清浅笑了笑,“原本我偶然用了您女儿的身体,心中感激,只想代她好好的孝顺父母。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么多事,我也并不想伤害她的母亲,可是事已至此……” 说到这里,她便没有再往下说。 她缓缓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了和张町婉的距离,眼底仅剩的一丝柔然也被寒意取代了。 众人都没有听到她说了什么,只是在她说完那番话以后,夏夫人的表情就变得十分古怪,像是魔怔了一般,陷入了某种奇怪的思绪中。 “清妃娘娘莫不是威胁了夏夫人?”有人不满的道。 “怎么威胁?”夏清浅看了对方一眼。 “本王怎么知道,你又没让本王听到你说了什么!”对方脸色愈发难看。 “……” 竟然也是个王爷。 夏清浅忍不住好笑,又讽刺的看着他,“你不知道的事,为什么要随便开口质疑?正如我不知道您这位本王究竟是哪位王爷,但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质问您此事——毕竟皇室宗亲里面,名不见经传的王爷多了去了,像您这般长得又普通又不出名的,我记不住也很正常。” 这位王爷瞪大了眼睛,脸上青 一阵白一阵的,“你……你敢这么跟本王说话?” “我为什么不敢?”夏清浅挑了下眉,“刚才皇上不是说了,就算你们再位高权重也不过是臣,我再怎么样对你而言也是君,应该是你怎么敢这么跟本宫说话吧?” 说完就看到对方的脸色彻底涨成了猪肝色,显然还不甘心想说什么。 可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另一道低冷的嗓音打断了,“萧炎,没听到清妃说的话么?”萧墨寒冷冷瞥了他一眼,“平时胆大妄为也就算了,现在还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主君不敬?” “微臣不敢!”萧炎讪讪的闭了嘴。 萧墨寒忍不住看了夏清浅一眼。 他以为,她会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毕竟是她先提出她是君王的女人——他竟然还愿意承认她是君。 可是扭头看向她的时候才发现,她不知看着什么方向,根本没有看他一眼。 萧墨寒眸色黯了黯,自嘲的牵动了一下唇畔。 忽然明白过来,她之所以这么说,或许只是不想让萧炎再烦她? 呵。 夏清浅可以明显感觉到身后有一道目光比其他的更为强烈,但她始终没有回头。 她也不敢回头。 她很后悔自己刚才嘴贱,为了怼人口不择言,忘了自己说过要自请废除封号的事。 她闭了闭眼,强迫自己静下心来。 然后骤然转身,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第三百二十五章 原来所有的事情,当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然而范城的脑门上贴着符纸,已经不会再像刚才那样逃窜了。 夏清浅站在他面前,如刚才一样不断的念着咒语。 黑气浮现,范城痛苦不已,就和刚才那主持人的情况一模一样! 众人心惊肉跳的看着这一切。 没想到被控制的人中,竟然还有朝廷命官! 直到范城身上的黑气也消失殆尽,夏清浅才缓缓开口,“范尚书,你和夏振国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把蓝鸦的事栽赃到他头上?” 面前的人神情呆滞,木然的道:“主人……主人和他有仇。” “你的主人……是夏夫人吗?” “夏清浅!”张町婉被她这问题问的,一下子从刚才的恍惚中回过神来,厉喝道,“你怎么能问出如此具有指向性的问题,分明就是故意诱导他这么说!” “娘这话就好笑了。”夏清浅扯唇,“他已经失去神志了,如何诱导?”顿了顿,没等对方开口便又道,“若是你非要觉得诱导,那我就换种问法。” 张町婉脸色一青。 夏清浅没等她开口,便重新看向面前的范城,严肃的道:“范城,你的主人是谁?为什么指使你的陷害夏振国,除此之外她吩咐你做了什么事?” “主人是张町婉……”范城呆着脸,徐徐开口,“她……她和夏振国有仇,她要报仇。她让我们绑架了好几个村庄的人,制成药人发挥出人的极限武 功,成为这世上最厉害的蓝鸦。” “这些都是从前发生的事,最近她又让你做什么了?” “最近……她说,破釜才能沉舟,所以让我撕毁刑部档案上关于连云馆报官的记录,故意让皇上和清妃查出端倪。她知道清妃一定会来找我,便给了我瞿罗香,让我假装被催眠问出幕后主使。她要把这一切都推到夏振国身上,叫那夏振国身败名裂,整个将军府都死个干干净净。” 他说的很缓慢迟钝,然而并不影响他的话在人群中掀起了轩然da波! 虽然他现在说的这些,刚才清妃也说过。 但是,从他口中说出来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效果啊——那不再是无凭无据的猜测,而是属于当事人的指控,而且是在被驱邪之后做出的最有说服力的指控! “难道,这一切真的是夏夫人做的?” “这一个人的口供可能作假,可是现在这两人的头顶都冒出了黑气,也都做出了得以互相佐证的口供,应该不会是假的吧?” “可是夏夫人和夏将军能有什么仇啊,怎么变得如此丧心病狂,竟要让整个将军府一同陪葬!” “她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下手了,还有什么做不出的?” “她还勾结了前太后呢——若是她当真把前太后耍得团团转,那这女人不只歹毒,还聪明至极啊!” “……” 不错,就是歹毒至极,聪明 至极! 夏振国像是震惊又像是了然的看着他的夫人,眼底一片痛楚和苦涩。 夏老太太满眼恨意,死死瞪着张町婉。 萧墨寒眼底晦色浓郁,眉头微不可觉的蹙着。 夏清浅听着众人的震惊声,再看夏夫人逐渐发白的脸色,冷冷的道:“娘,现在您还有什么话说?” “我需要说什么话?我根本不认识他们!” 张町婉冷笑道:“就算这两个人是中邪了又如何,就算他们刚才说的话都是假的,难道现在说的就一定是真的吗?浅儿,既然你精通催眠术,就应该知道有一种催眠的方法可以控制人的潜意识——那不是邪术,所以即便你替他们驱邪也无法改变这一点!也就是说,他们现在对我的指控,难保不是早已被人催眠之后的双重阴谋,陷害了你爹又想来陷害我!” 催眠除了可以让人说出真话,也可以给人植入虚假记忆——比如某个人没有做过的事,只要长期连续不断的对其进行催眠,或许就能让此人以为,自己当真做过那件事。 夏清浅没想到,她连这个都知道。 这个女人,当真是厉害得很。 不过…… 夏清浅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暗芒,然后忽然转身,匆匆朝着后院走去。 “清妃娘娘这是要去哪儿!”身后忽然传来众人诧异的声音。 毕竟,说了一半就走——而且还是在夏夫人的连声 质问之后,很难不让人觉得,她是无言以对了,所以干脆跑了。 “诸位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夏清浅说着,脚下步子也愈发的快了。 众人面面相觑,可又捉摸不透她想干什么,而且皇上也没有开口,他们只好在原地等着。 好在没过多久,她又疾步从后院回来了,手中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 张町婉看着那块绢帕,眼神属地一变。 夏清浅扯着唇走到她面前,扬了扬手中的东西,话却是对着一旁的张妈说的,“张妈,这是我娘的帕子,没错吧?” 张妈眼神一闪,下意识的看向张町婉。 张町婉脸色又冷了几分。 夏清浅笑,“帕子是在我娘房里找到的,上面还绣着个婉字,你要说不是她的,可就是欺君之罪。” 张妈,“……” 那您还问什么?! 她没好气的想,明明就知道答案,还非要从她这里确认,可是当着主子的面她哪里敢乱说话? “是我的又怎么样,一块帕子能说明什么?”张町婉知道这种事无法辩驳,她甚至看出夏清浅是故意问张妈的,目的却是想让她亲口承认。 “当然能啊。”夏清浅似笑非笑,“这上面既然有娘的闺名,应该是娘亲手绣的吧?” “……” 张町婉冷冷盯着她,没有吭声。 当她不确定对方要做什么的时候,还是静观其变为好。 免得敌人还什 么都没说,自己倒是先自爆了。 夏清浅也不勉强她回答,淡淡的继续道:“这帕子的材质是天竺特有的一种布料,由蚕丝和棉花以及当地的一种虫衣共同纺织而成,工艺复杂又神秘,即便是在天竺也只有少数几家高档的布行有卖,因为数量极少,每每发售就被当地的达官贵人抢购一空,因此并未传入我西凉。” 说到这里,她眼底骤然闪过一丝锐光,“我在连云馆这几人身上见过这样材质的衣物,却从未在其他地方见过——既然娘说不认识他们这些人,那您这块帕子又是从何处买来,或是何人赠送的?” 那日参加连云馆选拔的时候,萧墨寒发现那个老者的异样,就是因为老者和他们最初见到的掌柜穿着相同材质的衣物。 她当时乍一听还觉得很神奇,回宫之后为了调查种种怪异的事,还特地去藏书阁研究了这布料。 没想到后来去探望夏夫人的时候,竟也偶然瞧见了这帕子。 只是彼时她并没有放在心上,也没有怀疑夏夫人,单纯觉得事情有哪里不对。 直到一桩桩的巧合接连发生,直到今日夏夫人与夏振国提出要休书的那一刻,直到萧墨寒带人出现在院子里的时候,她终于理清了一切。 原来所有的事情,当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原来这一切,都是一个看似柔弱的妇人在背后主导! 第三百二十六章 可谁又能说得清楚,何人是螳螂,何人是那黄雀 张町婉对上她犀利的目光,透彻的好像能直逼人心底。 张町婉心下愈沉,眼神彻底阴沉到了极致。 如果说刚才她还是隐忍不语,那么现在,却变成了无话可说! 她没有想到,夏清浅竟然连这么小的细节也能注意到! “一块帕子而已!”她脸色发白,强自镇定的喝道,“我哪能记得这么小的事?” “不记得?”夏清浅挑眉。 她的表情像是在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冰冰凉凉的道:“这帕子看起来还是崭新的,应该是刚刚到手没多久。娘的年纪也不大,怎么可能连这种事也不记得?” 这回没等张町婉出声,就有人骤然厉喝,“没错!” 是夏老太太! 张町婉瞳孔又是一缩。 夏老太太暴怒开口,“这帕子我半个月前亲眼看到她绣的,分明就是那时刚刚得到,怎么可能不记得?这贱人绝对是勾结了连云馆,故意陷害我们将军府的!” 她还以为,这只是一个懦弱可欺的蠢货! 没想到,整个将军府竟险些栽在了这样一个蠢货手里! 最初夏清浅指控这女人的时候,她甚至还抱着一丝怀疑的态度,觉得不太可能会是如此,只不过有人出来顶罪总是好的——哪怕是后来看到振国袒护的反应,她也不敢完全相信这个懦弱的蠢货会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 做了这么多厉害的事,藏得这么深。 直到现在,夏清浅这一项项的证据拿出来,她才终于彻底信了——原来在她自以为让张町婉顶罪的时候,实际却根本是这个贱人在陷害他们啊! 太恐怖了。 “原来才半个月。”夏清浅点了点头。 再次看向张町婉的时候,神色骤冷,“这么短的时间,娘就算不记得帕子从何而来,也应该记得是谁把帕子交到您手中的吧?若是连这都不记得,那我说一句您就是在撒谎,您应该没有意见吧?” 这一次,四周的空气彻底陷入了静默。 良久,都没有任何声音。 张町婉脸色愈发苍白,目光死死盯着夏清浅,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狡辩,也是有限度的。 众人看着她的反应,终于彻底相信,原来她真的就是那个操控一切的幕后主使! “没想到啊……真的没想到!” “刚才我还不明白呢,这样一块普普通通的帕子能说明什么——没想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事情的关键真的就出在这样的小东西上面!多亏了清妃娘娘观察入微、见多识广啊!” “所以夏将军他,真的是被冤枉的?!” “可本王还是有一事不明,这妇人到底是怎么蛊惑了前太后,让前太后到死都为她保守秘密的?” “莫非前太后自诩聪明,实际 却也被她下了这种控制的药物吗?” “可若是如此,这妇人在前太后活着的时候,岂不是控制了整个后宫,又怎会轻易让其死去?” “……” 关于前太后的问题,众人疑惑不解,四周猜测声迭起。 夏清浅沉默了一会儿,刚要开口,却听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已。” 她眼皮动了动,下意识的看向男人。 萧墨寒嘴角扯了一下,“清妃,朕说的可对?” 对,怎么会不对? 夏清浅淡淡的想,这男人这么聪明,怎么会有事情看不透的? 她唯一想不通的是,他聪明如斯,却为何要带这么多人来将军府抓人——如果单纯是御林军也就罢了,可他偏偏还通知了这么多王爷宗亲。 明明事情还不明朗,他慢慢的彻查不好吗?非要这么大动干戈? 萧墨寒对上她复杂的目光,眸色深了几度,“浅浅。” 夏清浅眼睫一颤,蓦地别开了视线,“皇上说的自然是对的。” 她敛了下眸,才恢复神色如常的道:“夏夫人并未控制前太后,也并未控制整个后宫,她只是用了最简单的方式,派了一个人去前太后身边假装忠心的诱导而已。” “诱导?”有人惊讶的出声。 “不错。”她点头,“那个人诸位王爷也见过,就是当日温泉山庄, 前太后身边那个嬷嬷,萍姑。” 听到这个人的名字,瑞亲王脸色猛地一沉。 这个害得他家破人亡的贱婢,他至死也不会忘记! “可她不是前太后的人吗?”他难以置信的道。 “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她好像就是前太后派去潜伏在王妃身边的。可实际上,前太后死的时候告诉我,并不是她主动去找的萍姑,而是萍姑找上了她。” 当时的萍姑只是一个陪嫁丫鬟,无权无势,怎么就能直接找上位高权重的太后呢? 而且她本来就是瑞亲王妃的心腹,怎么就突然背叛,做了这么多事呢? 所以那日盘问前太后之后,她先去密室救了萧墨寒的母后,后来…… 夏清浅眼底闪过一丝晦色,“前阵子我找机会去看了萍姑的尸体,结果发现,萍姑的面部有骨相变动的痕迹。也就是说,那张脸原本不该是这样,只是整容了变成萍姑的模样而已。” 真正的萍姑,怕是二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后来找上前太后的萍姑,一直都是夏夫人派出去的三重间谍而已! “前太后至死都不知道,她自以为是那黄雀,实际却不过是别人眼中的一只螳螂。”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经染上明显的嘲讽。 众人的脸色都变得有些复杂,心思各异。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谁 又能说得清楚,何人是螳螂,何人是那黄雀? 所有自诩聪明的人,所有以为天上能掉陷阱的人,到最后都会自食恶果。 “哈……哈哈哈哈……” 张町婉忽然低低的笑了出来,到最后越笑越大声,“没想到,我的好女儿竟然这么聪明——是,这一切都是我做的,你刚才说的每一句都没有错。” “连云馆都是我的人,范城三人也是受我控制,蓝鸦真正的幕后主人其实是我,我就是想要让整个将军府全部去死——可是那又怎么样?!” 她的神情变得有些癫狂,寒森森的眯着眼睛,“他们哪个不该死?前太后被权欲控制,一天天想着谋朝篡位,所以才会被我诱几句就上钩,是她活该!瑞亲王妃凭借先帝和太皇太后的关系,非要嫁给瑞亲王不算,还心计歹毒逼死瑞亲王心爱的女人,她也是活该!” 她死死瞪着夏清浅,咬牙切齿的道:“浅儿,你不是成天就想着替人主持公道吗——那你说,前太后和瑞亲王妃都死了,凭什么夏振国这个人渣还活着,凭什么夏家这个死老太婆和夏婉柔这个仗势欺人的小贱人还活着?凭什么我不能一击即杀,把他们统统杀了?!” 说到最后,她呼吸急促,胸膛急剧的起伏着,说的话几乎已经是咆哮出声。 夏清浅脸色微变。 第三百二十七章 当然是你的错! 不只是她,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夏振国心口一痛,眼神愈发复杂。 夏老太太怒喝,“张町婉,你骂谁呢!” 虽然刚才老太太还紧张的不行,可是现在见张町婉认罪,心底那口气已经狠狠的松懈下来。 紧随而来的,便是滔天的怒火! “你不过就是个小门小户的女儿,嫁给振国这样的大将军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她冷蔑的道,“我们夏家供你吃供你穿,一直留着你这个没用的女人当这将军府的大夫人——这么多年振国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你竟敢花了这么多年的时间策划了这么大一个局,就是为了置他于死地!” 不,不只是置他于死地。 简直是要他名声扫地,要他们整个夏家遗臭万年啊! 这个女人,何其歹毒又可恨! “哪里对不起我?”夏夫人笑得越发讽刺,“就算他如今是赫赫有名的威远大将军,可他当年娶我的时候不过是一介布衣,你们夏家入京的银子还是我这小门小户的商户之家赞助的,没错吧?” 夏老太太脸色微变。 夏振国喉咙一哽,满脸伤痛的望着他的妻子,“町婉,你别说了,是我对不起你,你不要再说了!” “我为什么不说?!” 张町婉骤然冷声,眼底的笑意消失得干干净净。 此刻的她,哪里还有半点平素温柔的样子? 她满 眼嘲弄的勾着嘴角,显得尖锐而凉薄,“当初你娶我的时候可是发过誓的,此生只有我一个妻子——有违此誓,你便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可是结果呢?我们成亲不过几年,你不过是入京当了个小官儿,就脑子发热想要娶另一个女人进门,竟还想要我答应你祝福你?” 好笑,真是好笑至极! 她拒绝过,抗争过,甚至拿出当初的誓言质问他,可是有什么用呢? 当男人一心想要娶别的女人时,不管如何挽留,都留不住一颗远去的心。 既然如此,她就如他所愿的对他笑,如他所愿的祝福他,然后……亲手送他去实践当初的誓言!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夏振国的声音已经嘶哑透了,眼底的热泪终于不可抑制的滚落下来。 他无比后悔,无比懊恼。 他从来只想娶她一个人而已,即便是到如今,他也从未对旁的女人动过半点心。 可是他怎么就娶了别人呢? 他违背誓言,伤害自己最爱的女人,哪怕最后被她弄死也是活该! 可是为什么,如今受伤害的却是她? 夏振国心底就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掌掐住了,狠狠的抽疼着,疼得他呼吸都困难,“是我对不起你,你恨我也是应该的,可是你怎么这么傻,做出这样的事情……” 说到这里,他双膝一软,竟是扑 通一声朝着他的妻子跪下来! 众人见状,俱是大惊! 谁能想到他堂堂七尺男儿,威名远播的威远大将军,会做出这样卑微的动作? 明明今日这个女人要害死他全家,可他最初竟然一心维护,只为撇清她和这件事的关系。而现在一切已经真相大白,他竟然又跪倒在她眼前,祈求她的原谅? 明明男人三妻四妾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他又何必如此啊?! “振国!”夏老太太气得直跺脚,“你给我起来!” 张町婉眸色闪了闪,但也只是转瞬,便冷着脸别开了视线。 夏老太太看到她这种反应,终于忍无可忍的吼道:“你这个狠毒的女人,他从来没有对不起你,你凭什么这么对他!当初是我绝食逼他、上吊逼他,一次次的以死相逼,他才会娶了谢芳菲的!” “是吗?”张町婉根本不信,“你闹出过这么大动静,我怎么不知道?” “因为我恨你逼我儿子立下那种誓言,所以故意不让他告诉你的!”老太太咬牙切齿的道,“我就是要看着你们反目成仇,我就是要你从此对他绝望,离他远远的!” 她以为她成功了。 可是没想到,这个女人一天天的越发温柔,越发懦弱,惹得振国越发愧疚,越发怜爱。 更没想到,咬人的狗不叫,这所有的懦弱温柔都只是伪装,为了有朝 一日狠狠的将他们全部咬死! 张町婉对上她气急败坏的目光,脸色终于有些变了,原本充斥着寒意的眼底甚至闪过一丝恍惚。 以死相逼? 反目成仇?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这其中还有这样的事。 她茫然的看向夏振国,“为什么……既然是这样,那你为什么还要强迫我祝福你?” 当初他要娶谢芳菲的时候,何止是要娶,还非要她出席那女人进门的仪式。 她最恨的就是这一点。 哪怕她知道,这是规矩,可是她以为,在他违背誓言之后本不该再如此强迫她遵循这世俗的规矩。 “对不起……” 夏振国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情,只是声音哽咽得愈发厉害,“我不是要强迫你祝福我,只是想用这种方式来打消你心底的不悦和疏离,我只是觉得……只要你出席了婚宴,只要你肯松口祝福我,就代表你原谅了我,不跟我计较这件事了……” 可是他错了。 在她终于恢复的温柔和笑容背后,竟然藏着这么深重的讽刺和恨意。 她竟然……恨了他这么多年,而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町婉,都是我的错。”夏振国呼吸都有些颤抖了。 “不……不是这样的……” 张町婉喃喃的低语,双腿几不可察的往后退着,脚步甚至有些踉跄。 可是下一秒,她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似 的,声音再次变得尖锐无比,“当然是你的错!”她狠狠咬牙,“不管你现在怎么道歉都没用了,事已至此,我真是恨死你恨透你了!” “就因为你很他,就能枉顾人命吗?” 这一次,开口的却不是夏振国,而是刚才沉默了良久的夏清浅! 她冷冷淡淡的看着张町婉,“娘刚才问我,凭什么夏振国这个人渣还活着,凭什么祖母和夏婉柔还活着,凭什么你不能将他们统统杀了——现在我告诉你,因为他们即便有罪也罪不至死。” “祖母和夏婉柔欺你辱你,你若是真像从前表现的那般无能懦弱,那就该把一切都告诉我,我会把她们对你做的都十倍百倍的还回去,绝不轻饶。可你明明自己厉害得很,却就是不动手不反抗,一味的装懦弱任由她们为所欲为——她们是大错特错,可您自己是不是也居心不良呢?” 这种欺软怕硬的人,只要回敬一次,她们就不敢再这么光明正大的造次! 可是夏夫人,却什么都没有做。 曾经她觉得夏夫人那是软弱,可现在看来,这样一个城府深沉又手段狠辣的女人,怎么可能任人欺负却纹丝不动? 或许从前的每一次受伤,都有意无意的传到了夏振国耳中吧? 虽然她并不稀罕这样一个负心汉的愧疚,可是,利用这份愧疚却可以做很多事。 第三百二十八章 这一次,应该是他们的主人并不想让他们动手吧? 夏清浅冷冷的道:“如果这世上有一条律法是专门惩治负心汉的,那夏振国必然会遭到惩处,可惜这个时代的男人,哪怕三妻四妾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的声音莫名染上一丝讽刺。 众人心里都是咯噔一下。 她这话里用到了可惜一词,总让人觉得,她并不赞同这样三妻四妾的行为。 可她自己本就身处皇宫,嫁给了那个拥有最多女人的男人,不赞同又能如何? 众人表情各异,最后又下意识的看向帝王。 然而帝王却低垂着眉眼,整张脸都被晦暗笼罩着,根本看不出情绪。 “但即便如此,你若真的洒脱,那便直接撒手离去,从此眼不见为净,别再看到这个负心汉。若实在气不过,当然也可以选择报复他,报复曾经那些欺负过你的人,但是……”她话锋急剧一转,冷冷的一字一顿的道,“你能报复的,也仅限于这些对不起你的人!” 夏清浅眼底骤然闪过一丝冷意,“可是娘如今所为,却牵扯了成千上万的无辜之人,甚至牵扯了朝堂后宫——就这样,娘竟然还好意思质问我为什么不能将他们统统杀了?” 她冷笑道:“怎么,在你眼中只有你自己是无辜的,那些被你掳去的百姓就死有余辜?还有你对将军府的报复,就算你觉得祖 母和夏婉柔还有夏振国全都该死,可是剩下那些不知情的丫鬟家丁呢?” 她说了很多,可是萧墨寒的脑子里,却来来回回只有那一句—— 【你若真的洒脱,那便直接撒手离去,从此眼不见为净,别再看到这个负心汉。】 她说的明明是夏夫人,可在他听来,却只觉得她说的就是他们之间的事。 他终于抬眸,目光一瞬不瞬的胶着在她脸上。 张町婉脚步微不可觉的踉跄了一下,眼底几不可察的闪过一丝恍惚。 只是她的声音却愈发尖锐,“我没错,我有什么错!” 她恶狠狠的瞪着夏清浅,“我受了这么多的罪,你身为我的女儿非但不帮我,还帮着那些外人来欺负我?”她大声吼道,“夏清浅,你姓夏,既然我如今已经拿了夏振国的休书,那你这个夏家的女儿,从今往后也跟我没有半点关系,你不再是我张町婉的女儿!” 夏清浅原本冷漠的神情,终于在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微微变了一下。 张町婉却没有看她,径直走到帝王面前,讽刺的道:“我不想再听这些人虚情假意、假仁假义的教训我。如今证据确凿,这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做的,不知皇上打算如何处置我?” 萧墨寒面无表情的启唇,“死罪难逃。” 张町婉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甚 至低头作了一揖,“是。” “町婉!”夏振国即便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可是真的听到的时候,心里还是狠狠一抽。 “不用你猫哭耗子。”张町婉冷淡的看了他一眼,“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认识你,今日我功败垂成,还多亏了你养出的好女儿——她也算是救了你们所有人的命,我自认不够聪明,无话可说。” 夏清浅脸色又是一变。 “为什么到现在,你还不知悔改?”夏振国惊痛的道,“我是罪大恶极,可是那些百姓何其无辜?” 张町婉嘲弄的扯了下唇,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那我呢,我又何其无辜?” 夏振国猛地一震。 他忽然,也说不出话了——任何人都有权力指责她,可是他没有。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本来就是他。 “来人!” 萧墨寒忽然沉声开口,“将张町婉和范城、吴世杰、杜若云,还有连云阁那三人一同带下去!” 元修领命上前,“是!” 然后便朝御林军使了个眼色,把这七个人一同押了下去。 夏振国痛苦的看着张町婉的背影,久久不能收回视线。 夏清浅的神色亦是有些复杂。 她没有想到,夏夫人最后会那样说。 刚才夏老太太和夏振国解释完那些陈年往事之后,她以为神情恍惚是夏夫人是有所动容。毕竟, 夏振国虽然违背了誓言——当然不能否认其错误,但他也并非全然是花心薄情导致的渣男。 很大程度上,这一切的误会和阴差阳错,大多是因为老太太从中作梗。 所以她以为夏夫人会后悔做出那些事,可是没想到,夏夫人竟然依旧态度强硬尖锐,不知悔改。 她这才忍不住开口,回答了夏夫人最初对她的质问,指责对方。 可是后来夏夫人说的那些话,却让她觉得,她是不是错了? 【我受了这么多的罪,你身为我的女儿非但不帮我,还帮着那些外人来欺负我?】 【夏清浅,从今往后你跟我没有半点关系,不再是我张町婉的女儿!】 【今日我功败垂成,还多亏了你养出的好女儿——她也算是救了你们所有人的命。】 这第一句,就矛盾百出。 夏夫人明明已经知道她不是她的女儿,为什么还要这么说? 从那一刻起,她就开始怀疑。 后来到第二句第三句,她终于确定,夏夫人就是故意的。 因为如今休书已经拿到,将军府必然不会再受牵连,可是却改变不了她是张町婉女儿的事实,她依旧会被连累。所以夏夫人说出这种话,就像是专门为了跟她撇清关系,为了救她一般。 最重要的是…… 今日蓝鸦没有动手。 刚才她之所以认定夏振国无罪,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杜若云最初指控夏振国时说的一句话。 【夏将军,我看您还是省省吧。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不是您几句辩解就能控制的。若是蓝鸦在身边还好说,可现在蓝鸦不在,我们拿什么去和御林军抗衡?】 蓝鸦怎么可能不在? 当初前太后的蓝鸦,可是“随身携带”,保证随时能出手的。 所以杜若云这么说,明显就有问题,夏振国很大概率上是被冤枉的。 而现在……罪魁祸首已经浮现,蓝鸦却依旧没有动手。 这一次,应该是他们的主人并不想让他们动手吧? 想到这里,夏清浅的眼神愈发复杂。 或许最后关头,那个手段狠辣的妇人,终究是有所悔悟,只是嘴上依旧强硬的不依不饶而已。 只不过,即便悔悟,一切也都太迟了。 “皇上,为什么只有这几个人呢?” 就在此时,一道冷笑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夏清浅眉心微蹙,下意识的瞥了过去。 不只是她,其他人也俱是一愣,视线也纷纷的望向沈纤衣。 却见沈纤衣目光直直的望着帝王,严肃的道:“张町婉犯的可是满门抄斩的罪过,就算她如今和将军府已经没有半点干系,可是她和清妃娘娘的关系,却依旧存在吧?” 此话一出,四周的空气又是陡然一滞,陷入了凝固。 第三百二十九章 本来就错得离谱! 萧墨寒脸色骤沉,“沈纤衣!” 沈纤衣眼睫颤了颤,这男人现在是在冲她发火么? 为了夏清浅,他竟然冲她发火。 她扬起下巴,不卑不亢的看着他,“不知皇上觉得,奴婢哪里说错了?” 男人对上她嘲弄的目光,薄唇倏地抿成一条直线。 四周的空气愈发寂静,众人面面相觑。 虽然沈姑娘说的话不中听,但却没有错啊——满门抄斩,可不管什么身份不身份的。 张町婉如此十恶不赦,罪大恶极,她的子女自然也不配存活在这个世上! 可是…… “若不是清妃发现张町婉的阴谋,今日这将军府怕是就要覆灭了,清妃也算是功过相抵了吧?” “什么功过相抵,她哪来的过,明明就是张町婉一个人的错,为什么要她背负这罪名?” “但规矩就是规矩,这种满门抄斩的罪过都是只罚张町婉一个人,未免太便宜张町婉了!” “规矩都是人定的,若是因为这区区规矩就要连累一个无辜的人,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是啊,清妃娘娘前些日子在温泉山庄还救过这么多人,我们不能没有良心啊!” “可若是不罚得重些,日后保不准再有其 他人效仿张町婉的恶行,岂不是得不偿失?” “……” 关于到底要不要惩治夏清浅的问题,四周响起了激烈的争论。 诸位王爷的语气起初还算平和,到后来却争得面红耳赤。 沈纤衣几不可察的弯了下唇。 夏清浅看着她,嘴角却也勾了一下,“沈姑娘说得没错,母女之情不可能断,哪怕她嘴上说着从此与我再无干系,可她毕竟都是生我养我的母亲。” 话音刚落,四周的声音便再次凝固了。 所有人都惊讶的看向她,就连沈纤衣的脸色也滞了滞。 很显然,清妃作为这件事里的受害者,自是应该替自己辩解。 可她竟然附和了那些要处死她的言论。 萧墨寒的脸色愈发沉了下去。 “清妃娘娘……”八贤王担忧的看了她一眼。 “无碍。”夏清浅感激的朝他摇了摇头。 然后重新看向众人,意味不明的道,“不过诸位,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句话你们认不认可?” 刚才被她讽刺过的萧炎立刻道:“自然是认可的!所以即便清妃娘娘是后宫嫔妃,可是如今受到张町婉的牵连,也该一同入狱株连,不能因为你是皇上的宠妃就枉顾律法! ” 说完,他还骄傲的扬了扬下巴,一脸挑衅的看着他。 他以为夏清浅一定会被他气个不轻,却不料她赞同的点头,甚至啪啪的给他鼓起掌来,“说得好!” 萧炎脸色微变。 夏清浅嘴角弧度更深,“满门抄斩的范围,除了包括我这个女儿,是不是还应该包括女婿?” 她似笑非笑的看着萧炎,“说句大不敬的话,皇上虽然拥有后宫佳丽无数,但是在某种程度上他也算张町婉的女婿了。所以按照王爷的意思,皇上是不是也应该被连累一同抄斩呢?” 此话一出,众人俱是大惊。 这女人胆子也太大了! 先是公然讽刺男子三妻四妾,现在竟然连“抄斩皇上”这种话都能说出来?! 她这简直……简直就是……罪无可恕啊! 众人都以为皇上会发怒,然而当他们偷偷的朝帝王看去,竟发现帝王竟出神的看着她,脸色还比刚才好了些许,唇畔甚至染上了一抹微弱的弧度?! 什么情况? 清妃这般不恭不敬,皇上竟然还很高兴?! 萧炎却没敢去看帝王,惊怒的反驳道:“你胡说什么,本王什么时候这么说了?” 他哪来这么大胆子讽刺皇上啊 ? 这女人简直太可恶了,明明是她自己牵扯到皇上,竟然还想污蔑他? “你没这么说,可你就是这个意思啊。”夏清浅无辜的看向众人,“不只是你,还有其他诸位王爷,不都觉得王子犯法应该与庶民同罪,甚至觉得我应该和我娘一起去死吗?” 说到这里,她的眼底骤然闪过一丝冷芒,语气也逐渐冷了下来,“若是大伙儿一视同仁,坚持你们的说法,那我就算现在立刻去死也无话可说。可是同为无罪之人,为什么我就应该按照律法被一同处斩,皇上就可以获得赦免——这不是与你们站在道德制高点的理论相违背吗?” 连坐这种事,本来就错得离谱! 尤其是株连九族,简直离谱的都没边儿了! 若是家族中一个人犯了罪,难道他的父母儿女就一定知道她犯的错,助纣为虐了吗? 就算与其最亲近的人没有起到监督作用,可是其他八竿子打不着的“九族”又犯了什么错,无缘无故就要受到这样的牵连? 夏清浅一直觉得这样的律法是荒谬的,只是没有碰到的时候尚且想不起来,如今碰到,就算不是为了她自己,她也恨不得立刻废黜它! “你是你,皇上是皇上,你怎么能和皇上相提并论!”萧炎怒斥道。 “所以王爷的意思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是错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dian灯才是对的?”夏清浅冷冷的道,“你们皇家的人有罪就不必受罚,其他无辜百姓犯了错,就必须严惩不贷,是这样吗?” “本王没有这么说过!”萧炎快要气炸了。 这个该死的女人,为什么一直把他带到偏路上去? 什么话从她嘴里说出来,简直都成了他的错! “你……你这简直是歪曲事实,故意陷害!” “够了!” 萧炎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帝王冰冷的声音打断了。 萧炎呼吸一滞。 萧墨寒冰冷的眼风扫过他,“清妃说的没错,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是张町婉的罪行要牵扯到清妃,那必然也会牵扯到朕。你们口口声声的讨伐她,是觉得朕应该跟着张町婉一同去死吗?” 众人大惊,“臣等不敢!” “不敢就好。” 萧墨寒敛了下眸,冷冷的一字一顿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株连九族的罪行本就是不公平的。明日早朝之时,朕会与百官共同商议,酌情考虑如何更改这条律法。” 第三百三十章 哪怕强求,亦是枉然 或许是他的语气太过强硬,没有人敢再出声反驳。 只是所有的眼底,都充斥着不敢置信的惊色。 犯了大错的人就该被株连九族,这是古往今来都遵循的法则! 可是如今,皇上竟然为了一个女人,直接把律法都改了?! 沈纤衣瞪大眼睛看着他,“皇上此举,会不会太……” 她的呼吸陡然一滞,因为男人冰凉的视线忽然朝她扫了过来。 他从来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她。 今日,他实在做了太多从未做过的事了。 每一件,都是在戳她的心窝子。 “今日就到此为止吧。”萧墨寒最终还是没有过多的苛责,收回了视线,“都退下吧。” “是!” 所有的王爷都缓缓离去。 所有与此事有牵扯的人,也全都被御林军带了回去。 偌大的将军府,顿时只剩下夏清浅祖孙死人,以及一个萧墨寒。 “啪——” 寂静的空气中,陡然响起一道清脆的声响。 几人俱是一惊。 竟是老太太忽然走到夏振国面前,狠狠抽了他一巴掌,“孽障!”她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颓败又愤怒的瞪着自己的儿子,“为了一个无情无义的女人,你是不是要害死整个将军府才高兴啊?” 她的脸上还带着没有干透的泪 痕。 然而夏振国却不为所动,目光甚至有些嘲讽,“可如今整个将军府都没事,有事的只有她。” “你……”老太太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他这个儿子,怎么就这么执迷不悟? 不就是一个女人,那女人都这么狠心的对他了,他竟然还死不悔改? “你莫不是在怪我?”老太太气极反笑,“你可别忘了,是因为我让你娶了谢芳菲这个女人,你才能走到如此高位,你现在倒是反过来怪我了?” “我不怪您。”夏振国红着眼,自嘲的道,“我只怪我自己不够坚定,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是他的错,怪不得任何人。 是他对不起町婉,害她到如此地步。 “爹!”夏婉柔忍无可忍的跺脚,神情有些愤怒又疯狂的瞪着他,“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呢,我娘对您这么好,现在她人都已经不在了,您还要把自己娶她当成是一个错误?” 从皇上带人进门开始,她就一直不怎么敢说话。 她被死亡吓到了,她不想死。 还好最后真的不用死了,她才如释重负的开始听他们的对话。 然而听下来却发现,原来她的母亲竟然只是一个错误——是老太太以死相逼才产生的一个错误。 她的父亲,从未爱过她的 母亲。 “她在不在,我都是这句话。”夏振国自嘲的道,“婉柔,是为父对不起你。但是你和你娘这些年对町婉做的,我也绝对不会原谅你们。” “爹?”夏婉柔身形一震,愈发震惊的看着他。 然而夏振国却不再理她,而是忽然转身,缓缓的走到帝王跟前。 “皇上……” “你要干什么?”老太太忽然厉喝。 不愧是母子同心,这个时候,她竟然隐隐猜到了夏振国要说什么。 夏振国看了她一眼,像是自嘲又像是讽刺,“我要干什么,娘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说罢,他便转向帝王,缓缓的俯下身,“皇上,老臣刚才当着众人的面犯了欺君之罪,若非皇上宽宏大量不予计较,老臣亦是难逃死罪。但老臣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故打算就此辞官,以报皇上隆恩!” 夏清浅脸色蓦地一变。 萧墨寒眉头也是一蹙。 “夏振国!”老太太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她好不容易才盼到真相大白,以为将军府终于逃过一劫,可是这个逆子现在竟然提出辞官?! 她怒喝道:“你是不是疯了!你若是为了报复我,你倒是打我骂我啊,你辞官干什么?” 夏振国阖了阖眸,“我的这一切,本就是町婉给的 。您嫌弃她是小门小户的女儿,可当初如果不是她,我们夏家就连入京的银子也没有。” 有了这个开始,他才有机会踏入京城,踏入朝堂。 他只恨自己没有早些认识到这一点,这才酿成了今日的惨剧。 夏振国低垂着眼帘,涩然的道:“如今她已经不在了,这一切,也该还给她了。” 他身体俯得愈发的低,“还望皇上恩准!” 老太太狠狠一震,脸色煞白。 直到这一刻,她才有些后悔,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 明明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夏家,想让夏家成为更高门大户的存在,可是为什么到头来,事与愿违? 为什么她彻底失去了所有? “夏将军。”萧墨寒眉头蹙得更紧,“刚才你的行为是出于对自己妻子的维护,朕可以理解,也不怪你。如今真相大白,朕还要好好封赏你前阵子的西北赈.灾之行,你又何必如此?” 他不想让夏振国辞官,一方面是因为这人是夏清浅的父亲,夏家在朝堂地位越高,她在后宫的地位就越稳固——哪怕他想要给她更多,朝堂众人碍于夏振国的面子也不敢多说什么。 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夏振国确实值得。 或许此人在处理后院之事上很有问题,可是 朝堂为官、战场杀敌,却从未有过任何差错。 “皇上宽宏大量,但老臣实在……愧疚不已。” 夏振国目光哀恸,铁了心似的道:“还望皇上成全。” 萧墨寒刚要说什么,却见夏清浅冲他摇了摇头,“既然我爹心意已决,皇上就成全他吧。” 要走的终究是留不住的,经过今日之事,夏振国的心只怕不会再停留在朝堂上。 哪怕强求,亦是枉然。 倒是那老太太,这一辈子都在渴求权力,为此甚至不惜牺牲自己儿子的幸福。然而临老临了为却猝不及防的失去了一切,也算是对她最大的惩罚了。 萧墨寒对上她复杂的目光,却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到嘴边的话又改了口气,“准了。” 老太太又是一震。 夏振国彻底松了口气,跪地磕头,“多谢皇上!” 萧墨寒摆了摆手,牵着夏清浅便要离开。 夏清浅下意识的挣扎了一下,但是男人却握得更紧,她不想在这里跟他闹开,便没有再动。 直到走出将军府,她才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萧墨寒身形僵了一下。 然后转头看她,漆黑的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眼睛,“怎么,刚才用得着朕的时候还口口声声的女婿,现在用完了就想把朕一脚踢开?” 第三百三十一章 朕不该怪你吗? 一脚踢开? 不不,论起翻脸不认人的本事,她怎么变得上皇帝陛下? 夏清浅眯着眼睛,眉梢眼角都被笑意晕染了,只是那笑容缠绕着丝丝缕缕的嘲讽,“还不是皇上教得好,整日口口声声说着有多爱我,实际上却派人跟踪我调查我,盘算着如何把我家一举歼灭——我爹刚刚回府,您就迫不及待的带兵前来,真真是让人佩服至极。” 萧墨寒瞳眸微不可觉的一缩。 他看她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复杂,像是歉疚又像是想说什么,然而薄唇动了一下,却什么都没说。 夏清浅看着他这幅欲言又止的样子,懒得听他废话,转身就走。 “浅浅……” 身后属于男人的声音蓦地绷紧起来。 萧墨寒双腿下意识的往前迈了一步,然而就在此时,眼角的余光却瞥见石狮子后一道素色的身影。 他眼神微变,脚步又停了下来。 沈纤衣对上他微沉下去的目光,攥了下手心,才缓缓朝他走过来。 四目相对,男人冷着脸没有吭声,只是眯眸盯着她。 沈纤衣自嘲的道:“皇上是不是怪我?” “朕不该怪你吗?” “……” 哪怕沈纤衣早就料到这一点,可 是亲耳听到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还是微微震了一下。 这不是别人,这是萧墨寒啊! 他本该是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然而现在,他竟然因为另一个女人怪上了她。 她微微咬住了唇,“因为我假传圣旨,将御林军和这么多王爷找来?” 所有人都以为,是帝王放出的消息,将这么多宗室皇亲带来将军府当个见证——就连夏清浅,大概也是这么觉得的。 但实际上,所有的消息都是她放出去的。 当日看到夏清浅鬼鬼祟祟的出宫,便一路紧随,结果就发现那女人从刑部尚书的马车里下来,脸色还变得十分恍惚和震惊。 于是,她偷偷潜入尚书府,寻找夏清浅变成那样的原因。 结果就得知了范、杜、吴三人和将军府的牵扯,甚至在几天时间里,顺藤摸瓜的找到诸多对将军府不利的证据——所有的一切,都顺利的像是早就有人安排好了一样,故意让她发现端倪。 可她当时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根本不想去想这些,只想用这件事彻底扳倒夏清浅。 于是她回宫筹谋,最终决定在夏振国回京当日,在萧墨寒的龙案上放一封检举的书信,引他前 来。 然后假传圣旨,带来了这么多御林军,就是为了保证能够抓到夏振国。 她怕他不能秉公处理,怕他为了袒护夏清浅不顾一切,便又把消息散播给诸多王爷宗亲,想让所有人都亲眼见证夏振国作的恶事,让这男人不能偏私袒护。 所有的一切,都如她所愿的进行着。 可是这男人太聪明了,当所有人齐聚在将军府门口,当他看到她的瞬间,就猜到她做了什么。 所以即便他当时什么都没说,可是自从踏入将军府的大门开口,他对她的态度就一直很不好。 最最可恨的是,她费尽心思,却还是功败垂成。 原来她发现的一切恶行和证据都是假的。 原来她自以为螳螂捕蝉,抓住了夏清浅的把柄,却不想自己也是别人棋盘中的一颗棋子——如今想来,这些日子她所有的查探进行得如此顺利,怕都是张町婉故意把证据摆到她面前吧? 那个毒妇想陷害夏振国,所以故意让她发现一切,检举此事! 沈纤衣蓦地闭了下眼睛,涩然道:“我承认这件事是我做错了,但我也是为了正义和……” “纤衣。”男人神色淡漠的打断了她,“你应该知道, 朕最讨厌自作主张的人。” 沈纤衣又是一震。 自作主张? 她先是一阵恍惚,然后脸色陡然沉了下去,紧咬的唇分明透着嘲弄的冷调,“你怪我到底是因为我自作主张,还是因为这件事牵扯到了清妃?” 如果只是自作主张,他真的会动怒吗? 曾经不是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可是彼时他的态度却是截然相反的安慰和宽容。 而如今涉及了夏清浅,他就这样对她! “是。”男人脸色也冷了下去,“因为夏清浅又如何?”他不闪不避的对上她的视线,“朕已经与你说过,从今往后你只是一个女官,而她是朕心爱的人。前几天你已经伤过她一次,今日竟又敢如此,纤衣,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朕不会对你怎么样?” “对我怎么样?”沈纤衣难以置信的看着她,眼底赫然是清晰的伤痛,“你要为了她对我怎么样?” “……” 男人脸色更黑,薄唇倏地抿成一条直线。 他不能对她怎么样。 两次救命之恩,再加上她妹妹沈琼衣永远回不来的一条命,他欠她的怎么还得清? 他眉头彻底拧成了一个结,刚要开口,就听她讽刺又尖锐的道:“既然 如此,你刚才为什么不把这一切告诉夏清浅?她那般误会你,你为什么还是什么都不说?” “因为她不会对你心慈手软!”萧墨寒蓦地沉声,“你已经得罪过她一次,她那一刀刺在你身上你是不是忘了?沈纤衣,朕欠你的所以不想让你出事,你别再自寻死路了!” 说到最后,男人的声音已经冰冷的近乎喝斥。 沈纤衣的脸蛋彻底凝固了,瞪大眼睛看着他,瞳孔收缩,眼睫剧烈的颤抖着。 【朕欠你的所以不想让你出事】 是因为欠她的? 只是……如此吗? 她嘴唇动了动,视线中的男人却冷冷的拂袖转身,仿佛已经怒到极致,不愿再听她说话。 “萧墨寒!” 男人脚步顿了顿,然而并没有转身,反而头也不回的走了。 沈纤衣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微风拂过脸颊,吹得脸疼,胸口更疼。 她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直到一道身影缓缓走到她面前,“沈姑娘。” 沈纤衣的眼皮这才动了动,缓缓抬眸,怔怔的看着对方,“你是……谁?”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神情恭敬的老者,“沈姑娘,端王爷有请。” 端王…… 端王从宗人府出来了? 第三百三十二章 脑子里有一个惊异的念头逐渐成型…… 萧墨寒回宫以后,等了半天没在凤央宫等到她回来。 随着天色原来越黑,他的脸色就这么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裴盛和白霜柳絮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最后还是柳絮怯怯的开口,“皇上,要不奴婢出去找找娘娘?” “不必!” 既然她回宫了,总会回来的。 他不想再时时刻刻盯着她,只会适得其反。 然而男人坐在凤栖宫里等了一宿,她也始终没有出现,萧墨寒只好先去上早朝。 朝堂上可谓一场权力的大洗牌。 虽然范、杜、吴是被张町婉xia药控制了,但是张町婉死罪难逃,他们也不可能安安稳稳的继续在朝中当他们的大官儿。杜吴二人倒是并无实权,但是刑部尚书那块儿勾连出一片与之有关的同党。 刑部尚书一职事关重大,既不能悬空,也不能落入端王和摄政王那党羽的手中,但萧墨寒手里又没有合适的人选,只好由刑部侍郎暂代。 下了早朝,萧墨寒便去御书房与张庭深等人商议此事,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他立刻赶去了凤栖宫,结果就看到夏清浅刚好从里面出来。 男人眼神微亮,但是一想到她是要出去,眼底的亮色又 黯了黯,阔步走到她面前,“你去哪儿?” “出宫。” “你又要出宫?”萧墨寒眉头一蹙,“出去做什么?” 又要? 夏清浅看了他一眼,有些好笑,“你在质问我?” 萧墨寒眸色一闪,“朕不是这个意思,但是昨夜等了你一夜你也没回来,现在朕刚来你又要出去。” 所以他是觉得,她在故意躲他? 夏清浅眸光凝了凝,视线聚焦在他脸上许久,才淡声道:“我是为了……” 话只说了一半,脑袋忽然传来一阵强烈的眩晕,激得她眼前一黑。 夏清浅整个人都晃了一下,声音自然也停下来。 萧墨寒脸色骤变,下意识的扶住她,“浅浅,你怎么了?” “没事。”她意图抽回手,但是脑袋依旧晕得厉害,胃里甚至涌上一股反胃的恶心感。 “我让人宣太医给你看看,嗯?”萧墨寒放低了语气,但双手仍是环在她的周身,怕她再站不稳。 “不用了。”她微微蹙眉,“我自己就是医者,能有什么问题?” “你给自己探个脉看看,若是没什么大碍就回去休息,昨晚你已经一夜没……” “我说不必了!”夏清浅不耐烦的打断了他,转身就要 走。 “夏清浅!” 男人眉骨突突的跳了两下,上前就是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腕,声音无法控制的加重了,“你一夜没合眼又要去哪儿?”他沉声喝斥道,“身体是你自己的,就算你要跟朕赌气也不必拿自己开玩笑,若是你实在不想看到朕,朕不在你面前碍眼就是!” 虽然夏清浅确实不想看到他,不过至少这一刻,她真的不是因为他才非要出去的。 可她现在脑袋晕得厉害,胃里那股恶心的感觉也愈演愈烈的窜上来,所以根本难以张嘴说话。 可是这男人还抓着她的手臂不肯放,她甩也甩不开,剧烈的不耐暴躁和情绪波动让她忍无可忍的吼了出来,“萧墨寒我叫你放……呕!” 她终于俯下腰,干呕出声。 萧墨寒本来听到她那句话,脸色变得更难看了,可是在她弯腰干呕的刹那,脸上的表情又瞬间转变成了急切的担忧,“浅浅,你怎么了?到底哪里不舒服?” 话音未落,又打横抱起了她,阔步朝着内殿走去,脸色阴沉的像是要滴出墨来,“白霜,宣太医!” “娘娘这是怎么了?”白霜也被两人这幅模样吓了一跳。 “别问了,快去吧。”柳 絮赶紧道。 “啊……哦哦哦,瞧我这脑子!”白霜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柳絮也立刻出去烧水打水。 寂静的内殿,顿时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萧墨寒小心翼翼的把怀里的女人放到床上,看她的眼神充满了紧张和担忧,“浅浅……” 夏清浅对上他关切的目光,眼睫颤了颤,蓦地别开了视线。 她不想看到他这样——深情款款的戏码,在将军府的事件之后,就显得格外讽刺。 她闭上眼睛,呼吸有些急促,指尖僵硬的搭上自己的手腕。 她觉得自己可能不只是没有休息好这么简单——修炼之人,只是一夜不睡,怎么可能就变成这样?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指尖触摸的脉搏就陡然跳动了一下。 夏清浅瞳孔骤缩。 “她到底什么情况,不是很容易猜到么?” 寂静的屋子里,忽然响起一道略显稚嫩的清脆童音。 萧墨寒猛地回头,却见身后不知何时走进来一个大眼睛塌鼻梁的小孩子。 他倏地眯起了眼睛,打量着对方。 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这孩子,久到几乎忘了对方的存在,然而现在看到,却又猛然想起——这不就是他曾经还没有跟夏清浅在 一起的时候,那个自称是夏清浅儿子的小妖精? 当然,后来的事实证明,只是这小妖精信口胡诌的。 “你知道?”他狭长的凤眸眯得更细。 “看她这反应,现在好像只有你不知道了。”向风华笑眯眯的道。 萧墨寒一听,就下意识的扭头看向床上的女人。 却见她神情恍惚的搭着脉搏,对上他的目光,竟还紧张的别开脸,哪有刚才半分倨傲的样子? 他眉头彻底拧成了一个结,沉声道:“夏清浅,不要让朕再问第三次——你到底怎么了?” 夏清浅瞳孔收缩的更厉害,脸色也蓦地白了几分。 “啧啧,你还威胁她?”向风华嫌弃的道,“她现在可矜贵得很,你应该小心紧张的呵护着才是。” 说完又摇头叹息道:“我说你这皇帝平日不是挺聪明的,怎么连这么简单的事都猜不到?女人又晕又吐的还能因为什么——何况你看她这心虚的样子,事情不是很明显吗?” “向风华!”夏清浅终于回过神来,狠狠瞪了他一眼。 向风华一脸无辜的眨了眨眼。 萧墨寒身形却是猛地一震。 又晕又吐? 他呼吸急促了几分,脑子里有一个惊异的念头逐渐成型…… 第三百三十三章 我永远都不可能放开你 “浅浅,你是不是……” “不是!” 女人几乎是急声打断了他的话,萧墨寒却敏锐的捕捉到她眼底那抹慌乱。 如果说他本来还只是猜测,那么她这样的反应,就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她真的……怀孕了。 她竟然怀孕了! 萧墨寒心脏剧烈的跳动了一下,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虽然他们早已做过所有的亲密之事,可是他从未想过,这个孩子会来的这么突然。 猝不及防,但又让人……欣喜若狂。 他俯身猛地抓住了她的肩膀,激动的道:“夏清浅,我们有孩子了对不对?你不许骗我,就算你骗我,我也能找太医来诊断你的脉象!” 话虽如此,他看她的眼神还是充满了期待。 他并不想从旁人口中听到这些,只想让她亲口承认。 “是。”夏清浅已经彻底恢复了平静,镇定且冷淡的看着他,“我是探到了喜脉,但是——不管我要不要这个孩子,我们的关系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萧墨寒又是一震,仿佛被人从头到脚的泼了一盆凉水,从极致的欣喜变成极致的茫然。 “你说什么?” 什么叫……不管要不要? 夏清浅对上他震错的 目光,抿了下唇,眼神却是不闪不避,“就是我还没想好的意思。” “夏清浅!” 男人一下子拔高了嗓音。 他知道她现在看他不顺眼,可是就因为这样,她竟然就生出了不想要这个孩子的念头? 他眸色陡然阴沉了好几度,“如果是因为昨日将军府的事,我可以解释。” 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 夏清浅淡淡凉凉的看着他,“你应该不会告诉我,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吧?”她嗤然道,“这么多的王爷宗亲和大批御林军,除非是你的命令,否则他们怎么可能出动——难不成,有人敢假传圣旨?” 话音刚落,就看到男人脸色又是一变。 她怔了下,微微的眯起了眼睛,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还真是这样?” 可是偌大的皇宫,谁敢做出这么肆无忌惮的事? 而且如果真像她说的,这男人明明昨天就有机会跟她解释,又为什么要等到现在? 除非…… 她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眼神一冷,“是沈纤衣?” 萧墨寒没想到他一句话都没说,她就猜到了所有的事。 他本来不想告诉她——虽然他已经决定对纤衣放手,可他还 是不希望纤衣受到任何伤害。 或者说,正是因为他已经够对不起沈纤衣,所以更不能告诉她——以这女人睚眦必报的性格,那天她已经刺了纤衣一刀,若是知道这件事,肯定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只是现在,还容得他不说吗? 萧墨寒沉默了许久,“是。昨日到将军府之前,我确实不知道,除我之外还会出现这么多人。” 所以……他也是骗去的? 夏清浅蓦地冷笑,没想到沈姑娘年纪轻轻就如此歹毒,胆子也这么大,什么事都敢做。 不过转念一想,有这样一个至高无上的男人当她的后盾,犯了错也不会罚她,她还有什么不敢的? 夏清浅嘴角弧度渐冷,“所以你原本打算替她瞒着,是怕我宰了她吗?” 萧墨寒定定的看着她,“我知道你不会,但我不想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呵。 皇帝陛下可真是深情厚谊。 “那你就好好的去看着她、保护她,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我眼前晃悠?”她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你知不知道我现在看着你,就烦躁的想把你们两个一起弄死?” 说完连她自己都觉得震惊,她的声音竟是如 此讽刺,甚至掺杂着剧烈的怒火。 但她真的太烦了。 她搞不懂,明明可以简单解决的事,明明只要这个男人不再来找她,沈纤衣也不会这么蠢,故意没事找事的对她动手,引起他的不满。 为什么他就非要这样纠缠不休——沈纤衣针对她,还不是因为他三心二意、脚踏两条船? “可我做的这一切,就是为了好好跟你在一起!”男人的嗓音也骤然阴沉下去。 “我早已跟纤衣说清楚了,从今往后只有你。可她毕竟救过我的命,我如今已经伤了她的心,不想再伤她的人!夏清浅,为什么你一定要逼我,一定要这么狠心,毫不犹豫的往我心上捅刀子?” 明明就是他的错,可是男人看她的眼神却似乎掺杂着比她更剧烈的怒意,几乎是吼出了声。 夏清浅脸色变了变,竟没来由的噎了一下。 这男人竟然说她狠心? 明明就是他自己跟别的女人牵扯不清,伤心难过失望的也一直都是她,她只是不想再掺和进这些破事儿里,他竟然说她往他心上捅刀子? 夏清浅气笑了。 刚要开口,身前高大的身影却陡然俯了下来,一把将她搂住,“浅浅… …” 夏清浅身体蓦地一僵。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瞒着你,我也不希望将军府有事。可你不也瞒着我了吗?”他的声音有些哑了,“若是你早点告诉我你从刑部查到了什么,我们是不是就能一起想办法?” 当时他气她什么都不说,所以一进门,态度就很差。 可并不代表他就希望将军府出事。 所以哪怕生气,可不管她是要夏振国给张町婉休书,还是她要找连云阁的人,他都不曾拒绝。 他手中的力道逐渐收紧了,低低哑哑的道:“至于纤衣的事……你就不能给我一点时间吗?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能让你相信我真的只要你?” 夏清浅眼睫颤了颤,“你先放开我。” “不,我不放,我永远都不可能放开你。” “……” 夏清浅微微攥住了手心。 她觉得自己应该拒绝,应该一把推开他,应该坚定冷淡的跟他撇清关系。 可是面对他现在这幅样子,她却忽然有些狠不下心,真的再去戳伤他。 而且腹中这个孩子的到来太过突然,突然得让她无所适从。 哪怕她嘴上说着还没想好要不要,可是难道,她真的能狠心打掉这个孩子吗? 第三百三十四章 我答应你,往后这宫里只会有我们一家三口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萧墨寒,你先放开我。等我把外面的事情处理完了,再来说我们的事。” 男人身形顿了顿。 这才稍稍松手,蹙眉看着她,“外面什么事?” 她怀孕的消息太过猝不及防,以至于他都差点忘了,她昨夜彻夜不归。 夏清浅对上他微沉下去的目光,猛地又气笑了,“你觉得是什么事?皇上满心满眼关切着沈姑娘的安危,所以忘了前太后死了以后,我都做过些什么吗?” 前太后。 想到那个恶妇,萧墨寒的眼神冷了几分。 可是她这么一说,他就立刻反应过来,跟前太后和张町婉都有牵扯的,除了蓝鸦还有什么? 上一次她就花了不少时间救治那些被下药控制的人,这一次竟也是如此么? 他眼神忽然变了有些复杂和歉疚,又酝酿着一丝心疼,“你自己的身体都这样了,还想着出宫救人?”他忽然严厉的道,“今日好好休息,不准再出去。” “你还管起我来了?”夏清浅倒也不是今日非要出去,可是看他这种态度就忍不住生气。 “我管不了你,还管不了你腹中的胎儿么?”男人理所当然的道,“他是朕的孩子,他要去哪里自然要听朕的,你若 是不听话,朕有权力禁锢你的行为。” “……” 还禁锢她的行为? 夏清浅气笑了,“你……” “好了好了!”一旁清脆稚嫩的童音再次响起,“你们两个和好了就行,接下来不管你们是甜言蜜语还是tiao情打骂我都不管了,就是想跟你们说一声,我先走了哦。” 直到向风华出声的这一刻,两人才意识到,这小东西竟然一直没走。 萧墨寒眉骨猛地跳了跳,扭头就瞪了他一眼。 向风华顿时委屈,“我说皇帝陛下,要不是我,你都还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孩子了呢。怎么才刚刚与你的女人和好,就恩将仇报的对我不耐烦了呢?” 萧墨寒,“……” 他脸色发黑,“若是你没有听这么久的墙角,朕会更感激你。” 向风华又是震惊又是无辜的道:“什么叫我听墙角?我一直在这里没走过,明明就是你们自己聊得太激动,忘了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吧?” 萧墨寒,“……” 夏清浅,“……” 她没好气的道:“小妖精,我还没跟你算账,你少得寸进尺。” 向风华,“……” 如果对于萧墨寒他是功臣,那么对于夏清浅,他就是那个泄密的叛徒。 所以闻言一下子 蔫儿了下去,“好好好,没良心的女人,我这就走!” 说完就哼哼着出去了。 只是一走到门外,那张童稚的脸上所有古灵精怪的表情便都散了下去,变成了怅然的叹息。 没想到,夏清浅竟然怀孕了。 说起来,他也要当哥哥……不对,是叔叔吧? 他看得出来皇帝对她是真心的,他不想让他们就这么错过了。 所以刚才在井底感受到她灵力外泄的时候,就立刻出来查看,然后便看到她自己探脉之后那副恍惚的表情,立刻就肯定了心里那个答案,甚至直言不讳的告诉了皇帝。 他不是想打乱她的计划,他只是希望……她能幸福。 向风华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扬手招来柳絮,“柳絮,去替我……不,替你们娘娘办件事。” ……… 向风华走后,夏清浅的表情还有些愤愤。 她有些口渴,掀开被褥便想要下床去拿茶盏,可是刚动了一下就被男人按住了,“夏清浅!” 他竟然还敢喝斥她。 夏清浅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干什么?” 萧墨寒眸色一闪,语气几乎是瞬间又低了下去,“我知道你不想听我的,但是为你好的事情,你也没必要抗拒对不对?”他像是哄孩 子似的道,“你刚才站都站不稳了,哪里还有力气去救治其他人?” 夏清浅,“……” 敢情这男人是觉得她还念念不忘的要出宫? 虽然夏清浅确实不想让他管着,也不想听他的话,但她也不会为了故意跟他作对而折磨自己。 她嘴角抽了抽,“你想多了,我只是口干想喝水。” 萧墨寒愣了愣,然后眉骨猛地又是一跳,不自在的别开了视线,“我去给你倒。” 说完便脚下匆匆的走向茶水台。 夏清浅从背后看过去,甚至还看到他把水泼到了手背上,顿时有些好笑。 萧墨寒转身的时候,正好捕捉到她嘴角还未收起的弧度。 他怔了怔,眼底陡然升起一抹亮色。 他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见过她这样毫无芥蒂、毫无阴霾的朝他笑了。 萧墨寒忽然觉得整颗心都变得无比酸软,他快步朝她走过去,坐在她面前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这水是温的,刚好可以喝。你若觉得太淡,我便让人拿蜂蜜来。” 夏清浅似笑非笑,“让人拿?” “我去拿!”萧墨寒眼神更亮了,“你若是喜欢,我每日都亲自用蜂蜜给你泡茶喝。” “……” 夏清浅本来就是想找个茬儿,现在看他这 么甘之如饴的,她顿时觉得无趣,“不必了。” 萧墨寒眼底的光又黯了下去,但也只是转瞬,便又低低的道:“往后你行动不便,若是想做什么就告诉我,可以代劳的我便替你去做,不能代劳的我就陪你去做,可好?” 夏清浅皱眉看了他一眼,“我只是怀孕又不是残疾,而且现在这才多久,我能走能跳的,怎么就行动不便了?” 男人板着脸,严肃的道:“孕妇就该如此,你听话。” 夏清浅,“……”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又斟酌着用词道:“往后你不许再说任何不要他的话,你是他的母亲,他能听懂你说的,他会伤心难过。” 夏清浅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她眸光微敛,却猝不及防的对上他小心翼翼的目光——哪怕他的语气这么强势霸道,可他心里却还是在担心她不愿意要这个孩子吗? 夏清浅忽然觉得胸口有些发闷。 或许是她沉默的时间太长,男人心里逐渐升起一抹慌乱,极快的道:“浅浅,我知道你不喜欢看到其他女人。你给我一点时间,我答应你,往后这宫里只会有我们一家三口,嗯?” 夏清浅瞳孔一缩,震惊的抬头看着他,“你说什么?” 第三百三十五章 她绝对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只有我们一家三口。】 她不会觉得他是要把整个皇宫的人都赶出去,但即便不是如此,大概也是要让那些妃嫔全都出去。 可是,怎么可能呢? 且不论他心里愿不愿意,就说那满朝文武,也一定不会答应他这样的荒唐之举。 所以……是她会错意了吧? 夏清浅有些茫然的看着他。 萧墨寒心头一软,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我说,这整个后宫我都可以不要,从头到尾,我想要的只是一个你而已。你放心,在我们的孩子生下来之前,我一定会将一切都办妥,给他一个最好的成长环境,不会让任何人有伤害他的机会。” 夏清浅睫毛动了动,看他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为了这个孩子,牺牲这么大,值得吗?” 萧墨寒皱了下眉,“不是为了这个孩子。” 虽然这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他自己就是在那种勾心斗角的环境中长大的,所以他自然不希望他的孩子也和他一样。 他和夏清浅的孩子,他希望能给它最好的。 可是最重要的是…… 萧墨寒敛眸看着她,“自从我决定跟纤衣撇清关系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有了这个决定。只是本来 不想这么快告诉你,想等所有的事情都稳定下来再让你知道。” 他惯来不是喜欢解释的人,这种还没做到的事,他也不想许一个空头承诺。 所以本想等安排好朝中的一切,再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可是现在她怀孕了,他怕她情绪不稳定,又怕她一气之下把这个孩子打了,许许多多的担忧浮现上来,他只能提前说了这番话。 “你可能不信,但我真是这么想的,我……” “我相信。”夏清浅打断了他。 她知道,他不会拿这种事骗人的。 萧墨寒眼神一亮,“那你是答应了?” 夏清浅,“……?” 答应什么? 她只说相信,什么时候说答应了? 而且她怎么不知道,他们的对话里有“答应”这种东西? “萧墨寒你少自说自话。”她没好气的道,“离我远点,看着你就烦。” “我不走。”男人一把拥住了她,孩子气的道,“我要在这里陪你用晚膳,还要与你同睡一张床。你饿不饿,我现在就让人去准备晚膳,然后喂你吃好不好?” 夏清浅刚要拒绝,他就自顾自的松手起身,“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答应了,我立刻去准备。” 夏清浅,“……” 谁要他喂了? 她又不是手断了,还不能自己吃个饭吗? 夏清浅无语的看着他的背影,额角猛跳。 可是须臾,她的手又缓缓的覆上自己的腹部,眼底闪过一抹深长的复杂。 一家三口——多么令人心动向往的一个词,竟让她无端的生出了几分期待和贪恋。 如果他们能永远像现在这样,那确实是极好的。 ……… 拂衣殿。 空旷的大殿布置得很漂亮,可是此刻却无端显得冷冷清清的。 白云看着面前失魂落魄的女人,担忧的道:“主子,后宫的女人怀孕是很正常的事,就算不是清妃也会有别人,您不必放在心上。” 正常? 沈纤衣怔怔的看了她一眼,“是吗?” 不是的。 她很清楚,那个男人洁身自好,莫说是与其他女人,就连她,他也从来没碰过。 沈纤衣忽然觉得心脏像是被人掐住了一般,黯然道:“他本就说了要和我桥归桥路归路,现在夏清浅再一怀孕,我跟他岂不是更没有机会了?” 说完,她就觉得胸口疼得她抽气都困难。 白云刚要安抚,就听外面一道冷笑声传来,“你总算还有几分清醒! ” 两人脸色俱是微变。 “姑娘。”跟着淑妃一同进来的宫女急声道,“奴婢实在拦不住淑妃娘娘,奴婢该死!” “无碍,你下去吧。”沈纤衣摆了摆手,眼底的失落也在瞬间掩去。 在外人面前,她永远是那个骄傲的沈姑娘。 她冷冷淡淡的看着淑妃,“不知娘娘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淑妃冷笑一声,不满的瞥向她身旁迟迟未动的白云。 白云接收到淑妃的意思,警惕的蹙了下眉,“属下是皇上吩咐来保护沈姑娘的,除非沈姑娘开口,否则属下就是死也不会离开沈姑娘半步,请淑妃娘娘恕罪。” 她不是宫女,是暗卫。 她和白霜是亲姐妹,只是一个待在了凤栖宫,一个待在了沈纤衣身边。 淑妃嗤笑,“皇上派来的?沈姑娘这暗卫可真是好生威风,本宫害怕得很。” 沈纤衣皱了下眉,扭头吩咐道:“白云,你也下去吧。” “……是。” 白云神色复杂的告退,淑妃的视线这才重新回到沈纤衣脸上。 四目相对,沈纤衣依旧神色清冷,“娘娘现在可以说了?” “今日之前,表哥吩咐的事你不愿意做,我可以理解。”淑妃 目光锐利的盯着她,“可是今日之后,你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还要这么执迷不悟吗?” 今日,整个后宫都在流传一个消息——夏清浅怀孕了。 并没有任何一个太医前去凤栖宫探脉,消息就无端的漏了出来,很明显是有人故意为之。 夏清浅那个小贱人,故意让柳絮把这种消息散播到整个后宫,不是耀武扬威是什么?! 如今姨母死了,她虽然有个淑妃的名号,却被整个后宫的人瞧不起,这一切都是败那贱人所赐! 凭什么她过得这么苦,那个害她至此的小贱人却风生水起,甚至怀了龙种? 她绝对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淑妃眼底闪过一丝浓烈的恨意,“沈纤衣,你清醒一点,嗯?” 沈纤衣眼睫颤了一下。 她还不够清醒吗? 她忽然低低的笑了出来,不知是嘲讽还是自嘲的道:“夏清浅怀孕了,我彻底没有机会了,可是难道我与端王联手就有机会吗?” 昨日萧墨寒把她一个人留在将军府门口以后,端王府的管家忽然出现了。 她知道对方不怀好意,但是当时她头脑不清醒,鬼使神差的跟着去了。 果然,端王给她指了一条明路。 第三百三十六章 我可以帮你们,但是,你们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可她若是真的跟端王扯上关系,怕是再也甩不掉了,所以彼时她拒绝了。 熟料现在,端王竟又派淑妃前来。 “有没有机会我不知道,但你至少能出了这口恶气!”淑妃怒喝道,“沈纤衣,你潜伏在我姨母身边当细作这么长时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真的甘心就这么被那个贱人踩在脚下吗?” 不甘心,又能怎样? 沈纤衣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什么,转瞬即逝。 然后定定的看着面前充满怒火的女人,“难道就因为这么点不甘心,淑妃娘娘和端王爷就想让我冒着生命危险去拼吗?”她讽刺道,“让我替你们办事,你们却什么都不做,坐收渔翁之利——赢了算你们的,输了你们毫无损失,你们觉得我是傻子吗?” 淑妃眉头一皱,“你和皇上青梅竹马,他不会让你死的。” 沈纤衣自嘲一笑,“但他会恨我。” 淑妃想说,恨不恨还有什么重要的? 反正也得不到,还不如干脆毁了! 可是表哥让她好好劝说这个女人,她要是就这么破罐子破摔,这女人怕是会被刺激得更不肯答应。 她想了想,又笃定的道:“你刚才说的是最坏的 打算——事情败露才会走到这一步,但更大的可能性是我们成功的将计划做到完美,最后死的只会是夏清浅一个人!” 沈纤衣扯唇冷笑,“可能性?” 淑妃真是烦透了这个磨磨唧唧的女人,沉声道:“那你想怎么样?” 沈纤衣沉默了一会儿,“我可以帮你们,但是,你们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 翌日,御书房。 苏庭深和元修站在帝王面前,顶着强烈的寒气,却就是不肯低头。 “朕意已决,你们多说无益!” “皇上。”苏庭深叹了口气,“臣知道您心里只有清妃娘娘一个人,可是前朝后宫牵涉甚密,朝堂上多的是端王党和摄政王党,还不知会拿此事怎样作文章呢。” 顿了顿,“微臣不是想阻挠您对娘娘的情谊,但废黜后宫的事情真的急不得——等到歼灭了端王党羽,再收服了摄政王的党羽,将朝堂中那些势力全部肃清,届时再废黜后宫也不迟啊!” “你所谓的急不得,是一年两年,还是十年以后?”萧墨寒冷漠的看着他,“到那个时候,你是不是又打算跟朕说,反正这么多年也过来了,一直将这个形同虚设的 后宫维持下去又如何?” “臣不敢!”苏庭深呼吸一滞,立刻低了头。 他跟皇上同拜一师,也算是有同窗之情,他很清楚皇上的性子从来都是说一不二,所以他并没有打算劝皇上打消这个念头,甚至也支持皇上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可是这样操之过急,于朝政无益啊! “皇上,微臣只是觉得……” “好了!”男人冷声打断,“朕给你半年时间,立刻拟定出一份足以牵制朝臣的计划表。若是超过半年,你提头来见!” “……” 苏庭深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皇上?!” 就算您要废黜后宫,行! 就算只有半年时间,也可以! 可是为什么要他提头来见?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 苏庭深又是委屈又是不满的指向元修,“那他干什么?” 萧墨寒瞥了元修一眼。 元修对上他犀利的目光,心口一跳,急忙低头道:“皇上,属下有要事禀报!” 苏庭深,“……” 萧墨寒眯起眼睛,“说。” 元修蹙眉,“前日在将军府门口,有御林军看到沈姑娘被端王府的管家接走了。昨日淑妃娘娘也去拂衣殿找了沈姑娘,不知说了什么… …要不要属下将白云找来,问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萧墨寒眸色深了几分。 很明显,萧景玉和淑妃都是对前太后的死大为不满,想拉拢纤衣去替他们办事。 他沉吟片刻,“不必,当初让白云去保护她的时候朕就说过,从此以后白云的主人只有她。” 说到这里,他忽然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没别的事你们都退下吧。” 扔下这句话,他竟就面无表情的起身走了,也没有说要如何处理沈纤衣的事。 元修,“……” 苏庭深,“……” 直到帝王的背影彻底消失,苏庭深忽然收回视线,没好气的盯着元修,“元修,本相从前怎么不知道你如此狡猾?” 关键时候,竟然还知道引开皇上的注意力?! 元修罕见的露出一抹笑容,欠揍的道:“朝堂的事,由相爷去办就行,属下只是个小小的御林军统领,相爷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推到属下头上呢?” “你……” “而且相爷真以为,皇上是被属下忽悠过去的吗?”元修忽然认真了些,“这个时间,皇上之所以匆匆离开,一定是因为清妃娘娘该喝药了。可旁人又劝不动她,皇上 只能亲自出马。” “……喝药?”苏庭深狐疑的皱了下眉。 “安胎药。”元修郑重点头。 “清妃怀孕了?”苏庭深脸色微变。 “是啊。”元修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的道,“所以就算是为了咱们的小皇子,相爷也该好好努力,尽快办成皇上吩咐的事情,给小皇子一个良好的成长环境啊。” “……” 苏庭深额角猛地跳了跳。 这人就会动个嘴皮子,然后把难题扔给他去做! ……… 凤央宫。 偌大的殿中燃着袅袅的熏香,安神静气,然而殿中的气氛却透着一丝诡异的剑拔弩张。 太后绑着义肢,宽大华贵的衣袍遮住了四肢,除了身体有些僵硬,竟已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沈纤衣跪在太后的床边,神情乖顺倔强,“不管太后娘娘信不信,纤衣所言确实句句发自肺腑。若您觉得纤衣冒犯了您,那不管您怎么处罚,纤衣都愿意接受。” 太后凉笑一声,“皇帝这么护着你,哀家若是罚你,岂不伤了皇帝的心?” 沈纤衣自嘲的低头,“不让他知道就好了。” 太后眯了下眼睛,意味不明的道:“你就这么想让哀家按照你说的去做?” 第三百三十七章 可是原来,都只是她的自欺欺人而已 这一次,沈纤衣没有任何犹豫,“是。”她直直的抬头望着太后,“太后娘娘母仪天下,不该被这小小的轮椅困于方寸之地,纤衣真的是为了您好。” 良久的寂静。 太后深沉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愈发明显的审视。 许久不见,没想到她这便宜外甥女已经长这么大,还变得这么聪明。 她忽然又笑了,“哀家知道了,你扶哀家起来吧。” 沈纤衣眼神微亮,“是!” 她立刻上前,双手轻轻覆上了太后的义肢。 ……… 凤栖宫。 院子里花香阵阵,景色宜人,然而白霜和柳絮却是一脸自责的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一下。 向风华站在旁边,讪讪的道:“我说女人,你用得着发这么大火吗?” “你还敢说?!”夏清浅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模样倒是小巧玲珑,嘴巴怎么这么大?告诉萧墨寒也就算了,你现在要让全天下人都知道我怀孕的事?” “我这不是想让她们知难而退吗?”向风华委屈的撇嘴。 “她们不会知难而退,只会越挫越勇。”夏清浅的眼底闪过一丝暗芒。 她同意萧墨寒废黜六宫的决定,不只是因为她在感情 方面的要求,更是因为人的贪欲是无限的。 她既然动了想要留在他身边的念头,那么即便她愿意给那些女人一个容身之所,可是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争斗——更何况是后宫的女人,哪个不想上位,哪个见皇帝独宠一人不会想要把受宠的弄死? 她不想再当那个众矢之的。 所以哪怕她知道前朝后宫会有很多阻力,还是没有拒绝他废黜后宫的决定。 只是他们还需要半年左右的时间——在这段时间内越低调越好,免得那些人触底反弹。 可谁知道,这小妖精竟然把她怀孕的消息传播出去了! “那对不起嘛,我真不是故意的。”向风华看着她严肃的表情,终于知道事情不好,歉疚的低下了头,“你说现在该怎么办,怎么样才能弥补这件事,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去做的!” “……” 弥补? 消息已经传出去,做什么都无法弥补了。 夏清浅摆了摆手,微不可闻的叹息道:“算了,事已至此。白霜柳絮,你们也都起来吧。” 两人面面相觑,都没有动。 正好萧墨寒在这个时候走进来,看到这一幕。 男人脚步顿了一下,才继续迈着长腿走 到夏清浅身旁,搂住她的腰低低的道:“怎么了,都跪着干什么,她们哪儿惹你不高兴了?” 夏清浅看到他就来气。 要不是因为这男人,她哪儿用得着想这些麻烦事儿? 昨日真不该心软,就该带着腹中的孩子一走了之的! 萧墨寒对上她愤愤的目光,就知道她没憋什么好心思,他忍不住掐了下她的鼻尖,“不管你现在在想什么,得罪你的都是她们而不是我,不准迁怒到我身上。” 夏清浅,“……” 她没好气的打掉他的手,“就算不迁怒你,你现在也不能这么抱着我,我们还没和好呢。” 萧墨寒眉骨跳了跳,板着脸瞪着她,“若是已经和好,我就不是抱着你这么简单了!” 夏清浅,“……” 男人重新把手揽上她的腰,目光扫过向风华和白霜柳絮的时候,便不像看她的时候这么温柔,淡淡的道:“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怎么惹着她了?” 柳絮咬唇,“皇上,都是奴婢不好,把娘娘怀孕的消息泄露出去了。” 萧墨寒愣了一下,然后有些好笑的看向怀里的女人,眼底闪过一抹宠溺,“就因为这个?” 就因为这个?! 夏清 浅震惊的看向他,“这还不够严重吗?若是所有人都知道了,一定会更……” “浅浅。”男人没等她说完便忽然打断了她,“朕从来没想过,瞒着任何人你有身孕的事。” “可是……”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担心的事不无道理。可就算你没有怀孕的时候,阴谋算计的人也从来不会手软。如今你怀孕,也不过是给了他们更多一个的借口而已,于结果并无差别。” 好人会因为她怀孕而变坏吗? 显然不会。 而剩下的恶人,不管她是不是怀孕,都不会停止对她的攻击。 萧墨寒揉着她的脑袋,温和又郑重的注视着她的眼睛,“我会保护你,也会保护我们的孩子,嗯?” 夏清浅对上他深凝的目光,心跳忽然就漏了一拍。 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从这段感情里全身而退,可是原来,都只是她的自欺欺人而已。 她看着他,依旧会产生这种心动的感觉。 夏清浅微微攥住了手心,绷紧的肩膀却不自觉的松懈下来。 她别开视线,小声咕哝道:“谁要你的保护,我自己能保护我自己。” 萧墨寒看着她娇嗔的模样,心底一软,更用力的揉 了揉她的脑袋,“是,你最厉害。” 夏清浅,“……” 男人又扭头看向一旁的柳絮和白霜,“你们都起来吧,去把娘娘的安胎药拿来。” “是!” 两人听到喝药时间到了,不敢再怠慢,连忙起身去办。 向风华欲言又止的看着他,萧墨寒察觉到他的目光,勾了勾唇,“看在你昨日把她怀孕之事告诉朕的份上,你把此事泄露给别人,朕也不与你计较了。” 向风华眸色一闪,认真的道:“对不起。以后这孩子就是我的命,我会拼命护她们母子周全的。” 说完,便瞬间消失在了井底。 夏清浅皱了下眉,对着那个方向低咒道:“小妖精,谁要你拼命相护了?先保护好你自己吧!” 话音刚落,井里倒是没有任何回声,却被面前的男人戳了戳脑袋。 她回头瞪他,却对上男人含笑的目光,“你这刀子嘴,万一他听不懂你在安慰他怎么办?” 夏清浅哼了一声,“谁安慰他了?” 萧墨寒挑了下眉,也不反驳。 忽然像是想起什么,眼底闪过一丝晦暗,转移话题道:“你不安慰他,安慰一下母后如何?” 夏清浅微愣,“母后怎么了?” 第三百三十八章 若是有朝一日失去了该怎么办? “过几日就是净华节了。”萧墨寒神色凝重了几分,“本该是个阖家团圆的节日,但母后如今不愿出席任何宴席,甚至不愿与朕共进晚膳,你可否能劝得动她?” 不出席宴席倒也罢了,毕竟母后如今的身体状况,他也不好勉强。 可他们是一家人,若是连吃顿饭都困难,那他心里对母后的歉疚便会愈演愈烈,母后心里也一定不会好受。 夏清浅看着他黯淡的侧脸,神色中的嗔意也逐渐变成了忧心,“我可以试试,但我不敢保证能成。” 萧墨寒嗯了一声,“母后听你的,你劝她一定比我劝有用。而且你现在有了身孕,母后定然欣喜,更愿同你用膳。” 夏清浅有些不自在的别开了视线。 男人却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了回来,深深的看着她,“你气他们把你怀孕的消息公之于众,是不是因为你很想要这个孩子?” 很想? 夏清浅眼睛睁大了几分,神色有些愕然。 就在昨日,她还想过不要这个孩子——哪怕这男人好话说尽,她也没有完全松口。 可是今日听到整个后宫都在流传她怀孕的消息时,她却忽然一下变得提心吊胆。 明 明她素来有自信可以应付所有的险境磨难,任他们魑魅魍魉,她也能横刀无畏。 可是这一次,却着实有些慌了。 这么小的事情,她竟然跟向风华他们发火,原来竟是因为……她很想要这个孩子,想好好保护它。 “浅浅?” 直到男人再次出声,她的思绪才被拉回。 夏清浅忽然一瞬不瞬的看着他,“萧墨寒,我是很想要他。”她一改昨日的闪烁其词,定定的道,“只要你不负我,我也可以答应你,我们一家三口永远会好好的。” 男人眼神骤亮。 其实他本来没抱什么期望,只是想从她嘴里听到只字片语的肯定。 没想到,她竟会主动撕破这层屏障,甚至说出这般类似和好的话来。 他胸膛起伏震荡,“好……好!“男人一下子拥住了她,哑声道,“我定然不会辜负你。浅浅,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夏清浅眼神闪了闪,没有再说话。 只是脑海中却闪过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其实,她大概也很爱他吧? 所以才为他一再退让,唯愿跟他相守相伴。 ……… 晚上萧墨寒去御书房议事之后,夏清浅去了趟凤央宫。 她原打算想 个法子劝劝太后,在净华节的晚宴结束之后,与她和萧墨寒一道用膳。 可是没想到,根本不用她劝,太后就主动提出与他们一同过节,甚至要参加宴席。 夏清浅大为震惊,但又不好多问。 “母后愿意,自然是最好的!“她欣喜道,“皇上若是知道这个消息,一定高兴坏了!“ “傻孩子,哀家知道这段时间让你们担心了。”太后叹息道,“你放心,哀家会振作起来的。” 夏清浅笑着点了点头。 只是离开凤央宫的时候,她的笑意却微微敛了下去。 她扬手招来不远处的宫女,“这几日,有人来看过太后吗?” 宫女一愣,然后恭敬的道:“回娘娘,今日沈姑娘来过一次。” 沈姑娘? 沈纤衣! 夏清浅不由拧了下眉。 虽然她不知道沈纤衣来干什么,但是总觉得那女人现在疯疯癫癫的,整天不知道打着什么坏主意! ……… 几日后。 净华节是西凉独有的节日,最初带着几分洗净铅华的含义,是人们对于脱离世俗的美好愿望。后来渐渐演变成了合家团聚的节日,每逢这一天,便会有父母为自己儿女行“滴水礼”的习俗。 夏 清浅一大早就起来让柳絮替她梳妆,梳妆完便去御书房附近等着萧墨寒,打算一道前往正和殿。 原本她是想自己去的,可那男人最近粘人得很,时时刻刻舍不得离开她一般——除了早朝和与朝臣议事的时间,其他时候哪怕是在批阅奏折,也非得让她在旁边坐着。 向风华还调侃她,说干脆把她变成一个玉坠子,每日拴在萧墨寒身上得了。 夏清浅十分无语。 “娘娘,您笑什么呢?”耳畔忽然响起柳絮狐疑的声音。 “……” 夏清浅愣了愣,这才惊觉,自己的脸上竟然漾着笑意。 她有些恍然的想,原来她想起这些事的时候,心底竟是好笑大过嫌弃。 “没什么。”她咳嗽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的收起笑意,又瞪着柳絮,“笑你腿短,走路太慢呢!” “……?”柳絮一脸懵逼。 刚要开口,却听一道冰冷的嗤然声响起,“清妃近来春风得意,自然是该笑的。” 两人脸色俱是微变。 夏清浅眯起眼睛,顺势看过去的时候,眼底的笑意已经消失全无,冷冷淡淡的道:“那淑妃娘娘近来诸事不顺,怎么没见你哭啊?” 淑妃脸色一沉, “你……” 这小贱人的嘴,还是一如既往的毒! 不过…… 她忽然像是想起什么,又压下怒火,笑容重新爬回脸上,“兴许是因为本宫诸事不顺惯了,已经没什么好哭的。可清妃你就不一样了,这大好的时光日日有皇上相伴,若是有朝一日失去了该怎么办?” 夏清浅皱了下眉,总觉得她这话不只是简单的诅咒自己,隐隐约约倒像是意有所指。 果然,下一秒就见淑妃凑到她的耳边,轻笑道:“你应该还不知道吧,东泱国的使臣到了,今日会与西凉皇室以及群臣一同赴宴。听说他们那位美丽的公主殿下,有意与西凉和亲,嫁给我们皇上呢。” 夏清浅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东泱公主,和亲? 她确实不知道。 淑妃看着她恍惚的脸蛋,笑意深了几分。 刚要在说什么,身上却陡然袭来一股大力,推得她一个踉跄。 淑妃险些没摔倒,不可置信的看向夏清浅,“你……” “不好意思啊淑妃娘娘。”夏清浅笑眯眯的道,“我怀孕了闻不得脂粉味,你身上的气息让我忍不住想吐,这才好心将你推开,免得吐你身上。” “夏清浅!”淑妃大怒。 第三百三十九章 她何必为这种将死之人生气呢? “怎么了?”夏清浅无辜的冲她眨了眨眼,“既然你已经诸事不顺惯了,这点小状况应该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吧,难道淑妃娘娘还与我一个孕妇计较吗?” “……” 淑妃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咬牙切齿道:“你生气了,所以迁怒到我头上?夏清浅,你可真没用!” “你胡说什么!”柳絮怒斥道,“我们娘娘才不会因为这种事生气,只有淑妃娘娘这样整日闲着没事的,才会去琢磨哪个女人又要来了。像我们娘娘这样宠冠六宫的,只要好好享受皇上的宠爱便可!” “臭丫头,你说什么?”淑妃怒火更甚。 夏清浅这小贱人不尊重她也就罢了,现在就连凤栖宫一个臭丫头,竟然也敢这么跟她说话? 淑妃恶狠狠的剜了她一眼,“清妃,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奴才吗?” 夏清浅也没想到,柳絮这个平日里胆小怕事的丫头,关键时候竟然连淑妃都敢怼。 她赞赏的看了柳絮一眼,扬起唇角,“是啊,我教出来的人自然与我一样不畏强权,只看事实说话。淑妃娘娘若是气不过,大可去皇上太后面前告我一状。” 说罢,她转身就走,笑容也在刹那间消失 的无影无踪。 生气? 她是生气了! 该死的萧墨寒,王八蛋臭男人,别说是和亲了,他就连东泱有使臣要来的事都没告诉她! 想到这里,夏清浅陡然改变了方向,没有再往御书房那边去,而是直接走向正和殿的方向。 淑妃看着她的背影,狠狠咬了咬牙,气得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 这个小贱人! 她去皇上太后面前告状有什么用? 这两个人都是站在小贱人这边的,不把她骂一顿就不错了! “娘娘您别生气。”身旁的宫女劝道,“清妃得意不了多久,您不是说她今日就会倒霉的吗?” 今日? 对! 淑妃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才稍稍平息了怒火。 这小贱人今日就会倒大霉,她何必为这种将死之人生气呢? ……… 御书房门口。 时辰将至,萧墨寒却没有看到夏清浅,让人一问才知道,她早已去了正和殿。 男人的脸顿时黑了。 一直到踏进正和殿的门,他的脸色都是难看的。 当明黄的身影映入众人眼帘,正和殿的所有人纷纷起身行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墨寒一步步的走向高台上的龙椅,然后缓缓转身,抬手示意众 人入座,“不必多礼。” 与此同时,众人却也都感觉到了帝王身上的低气压,面面相觑之后,才恭敬的在自己席位上坐下。 沈纤衣目不转睛的看着萧墨寒,然而男人始终没有看她。 他的视线一直落在夏清浅身上。 夏清浅却一直低着头,兀自把玩着手中的手中的玉坠。 “今日净华节,朕有三个好消息要宣布。” 帝王低沉的嗓音忽然在上方响起,“第一,清妃有孕的事,想必诸爱卿已经知道了。这是朕第一个孩子,为迎接他的到来,朕决定减免赋税一年,福泽百姓、感谢上苍。” 此话一出,众人俱是一惊。 为了龙种减免赋税的事不是没出现过,但往往发生在太子降生的时候!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清妃才怀孕一个月,别说她身份不够,就算她真成了皇后,可腹中胎儿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呢,皇上怎么就如此随意就给那孩子这么高的待遇? 就连夏清浅的眼神也变了变。 “皇上,万万不可啊!” “臣等知道您心中的欢喜,只是这孩子尚不知男女,若是开了这样的先例,以后的龙种又该如何?” “而且前阵子的西北赈.灾用掉大批粮草 ,国库空虚,若是再减免赋税,那国库岂不更加雪上加霜?” “是啊皇上,这孩子才一个月,未免承受不起这样的福气,不若等过段时间再行考虑吧?” “……” 四周皆是反对的声音。 萧墨寒脸色一冷,“朕的孩子,什么样的福气承受不住?”他厉声道,“无论这孩子是男是女,无论往后朕与清妃还有多少孩子,这个孩子都会是朕最喜欢的!” 他冰冷的眼风扫过群臣,“至于国库之事,朕也有了主意,不会让来年收入比减免的赋税少分毫!” 说到这里,他忽然看了夏清浅一眼。 夏清浅一愣,有些莫名。 然而男人并没有多说什么,便收回视线继续道:“诸位爱卿还有什么意见吗?” 明明是淡漠的口吻,却又赫然透着威胁的意思。 言官们,“……” 您都这么说了,谁还敢有意见? 可是,什么叫——无论往后与清妃有多少孩子? 难道皇上不准备让别的女人有孩子了吗?! 众人心底震惊的念头还没来得及完全消化,就听帝王接着道:“第二,太后被陈青禾囚禁两年之久,身体抱恙,在这段日子的休养之后才终于好转些许。今日净 华节,太后也会出席。” 话落,众人也又是一惊。 虽然他们鲜少有人见过如今这位太后,但是并不妨碍他们知道,太后如今的身体状况。 没想到,她竟然愿意出席这么大的宴席? 而且…… 众人不知是想到什么,不约而同的偷偷看向端王。 然而端王竟是一脸事不关己的喝着酒,仿佛根本不记得他母后被人害死的事。 众人神色各异。 也不知端王爷是真的没心没肺呢,还是将仇恨掩藏的极好呢? “第三,东泱国派了使臣入京,稍后也会出席今日的宴席。” 帝王冰冷的嗓音再次响起,四周顿时一片哗然。 夏清浅的眼神又是一变。 这件事她刚才就已经从淑妃口中得知了,所以她震惊的并不是东泱要派使臣前来,而是文武百官为何如此惊讶——难道他们也不知道此事? 可是两国出使,通常都会先送国书,朝臣为什么会不知道? 她以为萧墨寒故意瞒着她,可是现在看来,他瞒的好像不只是她一个人? 但这种事情,有什么隐瞒朝臣的必要? 最重要的是,既然所有人都不知道,那淑妃为什么会知道? 夏清浅心里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第三百四十章 无数道惊恐的声音响起 她下意识的看向萧墨寒。 男人也正看着她,见状眼神微亮,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问,“怎么了?” 夏清浅神色复杂,“东泱公主……是来跟你和亲的?” 萧墨寒眉头一蹙,脸上的亮色瞬间消失,不悦道:“谁告诉你的?” “这不重要。”夏清浅现在的重点根本不是和不和亲的问题,而是……“你知道这件事吗?” “傻女人,你整日都在胡思乱想什么东西?”萧墨寒低声斥道,“今日一早我才收到东泱使臣入宫的拜帖,但拜帖上并没有你说的这种事——你是不是忧虑过度了?” 不过,那些东泱人确实毫无规矩! 进入西凉境内不曾递上国书,甚至如今踏入京城之事依旧不曾! 想到这里,萧墨寒脸色微微沉了下去。 只是看着她微白的脸色,他又立刻缓了声音道:“就算他们真是来和亲的,我也不会答应,你不必为这种事忧心,嗯?” 夏清浅哪里是在为这种事忧心? 虽然她最初闹脾气确实是因为这个,但是此时此刻,她心惊的是,如果和亲之事是真,那淑妃不但知道这男人知道的,还知道他不知道的? 那消息的来源…… 莫不是淑妃跟东泱使臣,早有联系?! 想到这里,她神色又是一惊。 夏清浅刚要说什么,大殿外却忽然响起一声尖锐的唱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太后娘娘到,东泱使臣到——!” 众人不约而同的回头望去。 毕竟这两者,算是今日净华节最大的“惊喜”了。 结果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可把众人吓了一跳! 如果说东泱使臣还算正常,领头的是一个俊美的男子和一个美丽的女子。 那么太后那边,却着实令人惊愕! 谁都知道太后四肢残缺,别说是站立,就连动一下都觉得困难。 可是现在,她竟然是站着踏入正和殿的! 虽然她的走路姿势看起来有些怪异,可是比起这些微的怪异,这样一个四肢不全的人能够直立行走,已经是最大的诡异事件了! 夏清浅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参见太后,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臣行礼。 太后走上高台上属于自己的席位之后,便由嬷嬷搀扶着入座。 萧墨寒也唤了一声母后。 太后点了点头,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哀家知道,众爱卿一定听说了很多关于哀家的事,所以看到哀家今日这般 ,定是极为惊讶的。” “臣等不敢!” 众人忙又起身告歉。 虽然他们确实惊讶,但是刚才谁也不敢吭声——毕竟这对于太后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皇上还曾下令严禁讨论此事,他们若是当着太后的面随便议论,说不定是要掉脑袋的! 太后一看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意味不明的笑道:“有什么不敢的,人之常情罢了——哀家如今也想开了,即便能堵上你们的嘴,也堵不住你们心里的想法,还不如干干脆脆的与你们说个明白。” 众人面面相觑。 太后又道:“哀家如今确实是个残缺之人,身上这四肢也不是真的。” 她和善的目光最终落在夏清浅身上,“多亏了清妃将哀家从陈青禾手中救出,也多亏了她尽心尽力做出义肢,帮着哀家做复健,才让哀家看起来与常人无异,甚至能够重新站起来。” 夏清浅眼底飞快的闪过一抹震惊,然后连忙低头,“臣妾惶恐。” 太后轻瞪她一眼,“傻孩子,你惶恐什么,这本就是你的功劳。” 夏清浅咬唇。 是,救人做义肢甚至复健,都是她的功劳! 可太后今日能站起来,却是她委实没有想到的! 就算只 断了一条腿,也不可能轻轻松松像普通人那样走路——更何况太后的身体经历这么大的摧残折磨,情况远远严重得多,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与常人无异? 她又不是神仙,复健哪来这么大作用? “没想到,清妃娘娘不止聪慧过人,在医术方面竟也有这么大的本事!” “是啊,我还从未想过,失去双腿之人还能重新站起来呢!” “若是将这……这什么义肢的技术推广出去,岂不是对我西凉百姓都大有益处?” “……” 经过了太后的首肯,众人便不再是最初一声不敢吭的样子。 四周响起的窃窃私语声,都是对夏清浅的赞叹褒奖。 可是夏清浅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甚。 刚要开口,那边被忽视的东泱使臣也在此时出声,“清妃娘娘威名远播,即便是我东泱境内也有所耳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说话的是那名领头的男子。 他相貌俊美,却又极容易让人忽视他英俊的外表,因为他和煦的笑容更让人觉得春风化雨,好像心灵都被洗涤了一般。 夏清浅皱了下眉,“不知阁下是……” 男人温和一笑,见众人都朝他看过来,便笑着俯身 作了一揖,“吾乃东泱国师,与我东泱公主共同带领朝中几位大人前来西凉,学习西凉的农耕纺织各种技术。” 话音刚落,便朝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 使臣们异口同声的拜礼,“见过西凉陛下,见过太后娘娘!” “诸位使节不必多礼。”萧墨寒眯起眼睛,“不过,既是来学习的,为何不早些递上国书?” “这……” 那位国师迟疑了一下,还没来得及答话,却听高台上陡然响起一阵惊呼。 “啊……” 竟是太后! 众人俱是大惊。 却是太后伸手想要去挪面前的果盘,然而一不小心将其打翻,便下意识的前倾了一下身子,熟料竟从座椅上跌落,直接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母后!” “太后娘娘!” 无数道惊恐的声音响起。 然而太后滚落的速度太快,旁人想要去扶也来不及! 最重要的是,滚落的时候许是撞到了头部,太后娘娘竟还昏迷过去,狼狈不堪! 四周顿时爆出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夏清浅心惊肉跳的看着这一幕,萧墨寒脸色难看到极致。 两人几乎是下意识的起身! 然而刚要去扶,就听人群中传来一声厉喝,“住手……” 第三百四十一章 她以为不是,可结果……却是! 众人原本都处于震惊之中,被这一声吼完,便本能的朝声源看过去。 只见淑妃一脸惊怒的瞪着清妃,“夏清浅,你还想对太后娘娘干什么?” “我干什么了?”夏清浅眯起眼睛。 “你还有脸问?”淑妃没好气的道,“如果不是因为你,太后娘娘怎么可能摔倒?” “刚才她老人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赞扬你,本宫还真以为你医术高明呢,结果你这所谓的义肢却如此危险,让太后娘娘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她越说越气愤,“没有金刚钻别揽那瓷器活,既然做不到让太后娘娘平安健康,那就不要忽悠她老人家做这些危险的事!” 说完这番话,四周的空气一下子寂静下来,众人心头的情绪也都被调动到了极致。 虽然淑妃说话不中听,但是不可否认,她说的没错啊! “我也以为这义肢有多厉害呢,还寻思着推广出去造福百姓,可是结果竟然发生这种意外!” “早知如此,太后娘娘还不如平平安安的坐在椅子上呢!” “是啊,哪怕那样没有如今好看,可至少也不会发生危险啊!” “清妃竟敢在太后娘娘身上做这种没把握的事,果真 是皇上和太后娘娘把她宠坏了!” “……” 四周一声盖过一声的义愤填膺,淑妃嘴角几不可察的勾了一下。 夏清浅的脸色逐渐难看下去。 她从来没有说过这义肢有多厉害,最初只是想让太后不那么悲观而已——就算不能像从前一样行走,可至少看起来与旁人无异。 可是没想到,刚才太后竟然靠自己走进来了——她的震惊完全不亚于其他人! 现在看来,这分明就是一场早有预谋的诬陷! “住口!”身旁的男人忽然厉喝出声。 他冰冷的眼风扫过众人,一字一顿的道:“清妃就算好心办了坏事,可你们呢?若是你们真的关心母后,就不会在这里阻拦朕和清妃去扶母后。” 此话一出,众人又是一惊。 四周的声音顿时安静下来,大伙儿顿时不敢再吱声。 夏清浅眼神微动,忍不住看向了他。 这种时时刻刻被人护在身后的感觉,真的很好。 不管周遭多少闲言碎语,他也依旧相信她,袒护她。 虽然……这男人说的话有问题。 “皇上。” 她看着他阔步走过去扶起太后,便没有再动,只是严肃的纠正道:“臣妾并不是好心办坏事 ,而是有人故意伤害太后娘娘,还栽赃到臣妾的头上。” 男人动作微顿。 把太后从地上抱起来的同时,看了她一眼。 夏清浅不闪不避的对上他的目光,“臣妾的义肢只能帮助太后娘娘看起来与常人类似,但太后娘娘伤得太重,即便能正常行走,也要花上几年时间的复健,不可能这么快。” 萧墨寒眼神微冷,“你的意思是……” “这不是臣妾的义肢。”夏清浅一字一顿。 “荒谬!”没等帝王发话,淑妃陡然加重了声音,“刚才太后娘娘夸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这不是你的义肢?现在太后娘娘出了事昏迷不醒,你就想推卸责任蒙骗众人吗?” “就是啊!”人群中立刻有人附和。 是萧炎! 夏清浅记得他。 前几日将军府的案子上,这人还跟她结了恩怨,现在肯定是伺机报复呢! 见她望过去,萧炎还挑了下眉,凉飕飕的嗤道:“难不成清妃刚才还不知道这一点,现在一出事你就知道了?那你这甩脱责任的意图也太明显了一点吧?” 夏清浅面无表情的启唇,“我不是不说,只是没来得及。” 刚才她正要开口,东泱使臣便也开了 口,所以她没来得及说。 可是现在事情还不明朗,若是扯上东泱使臣,必定变得更复杂。 所以夏清浅并不打算多说,只是再次看向萧墨寒,“请皇上允许,让臣妾检查一下太后娘娘的身体和这些义肢,届时臣妾定然有办法可以证明,这些义肢不是臣妾的。” “皇上,您可不能上她的当啊!”淑妃急忙道,“谁知道她还会借这个机会,对太后娘娘做什么!” “你够了!”夏清浅终于忍无可忍的白了她一眼。 “众目睽睽之下,我能对太后娘娘做什么?”她冷冷的道,“倒是你淑妃,从刚才开始就处处针对我——怎么,现在没证没据的,你就已经知道事情都是我做的?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合理怀疑,今日这一切都是你所为,还故意栽赃到我头上,所以才会提前知道一切?” 淑妃蓦然瞪大眼睛,“你还想倒打一耙?” 夏清浅冷笑,“是不是倒打一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我都说了有办法证明义肢不是我的,淑妃却只想堵住我的嘴不让我开口,心虚的到底是谁?” 淑妃眼皮狠狠跳了两下,却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脸色逐渐涨得铁青。 萧墨寒抱着太后走回高台上,小心翼翼的将太后放下,然后低低的开腔,“过来吧。” 虽然他没有叫名字,但众人一听就知道他这话是与清妃说的。 淑妃的脸色一下子更难看了。 夏清浅走到他面前,用身体遮挡了身后的目光,保全太后的尊严,然后才微微掀开太后的衣袖。 然而看清楚那义肢的刹那,她的脸色却陡然变了。 当初做义肢的时候,是她和白炙一同选的材料,每一种材料的配比和融制都是她亲自参与的,所以她看一眼就知道,这究竟是不是她当初做的那些。 她以为不是,可结果……却是! 夏清浅用力闭了下眼睛,又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立刻蹲下身去查看太后脚上的义肢。 毕竟走路用到的是双腿,与双手无关,所以很可能双手的义肢并未被人调换,出问题的只是双腿! 可是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左腿义肢上那个“蓉”字却清晰的映入眼帘。 夏清浅脸色倏地一白。 这是……当初她刚做完义肢的时候,太后让她刻的字! 她亲手所刻,不可能认错! “怎么了清妃娘娘,还没检查好呢?”底下凉飕飕的声音再次响起。 第三百四十二章 她只是想找一样东西 萧炎锲而不舍的针对她,“您动作这么慢,可是会让人怀疑您故意拖延时间找借口啊。” “闭嘴!”萧墨寒冷冷盯了他一眼。 “皇上……”萧炎有些委屈。 若是换了平时,夏清浅必定好笑——这人明明看起来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每每被萧墨寒训斥一句,就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倒是有几分天真的意思。 可是现在,她却无暇去想这些。 她不明白到底怎么了,这明明就是她做的义肢,怎么会出问题? 夏清浅眉头紧蹙。 萧墨寒担忧的看了她一眼。 她现在这幅样子,分明是在否定她刚才信誓旦旦说的话。 可是这个时候除了她自己,没有人能替她证明这义肢的来源。 而且母后昏迷不醒,更加没有人可以帮她…… 想到这里,萧墨寒眸色更沉了几分,声音却又低又缓,生怕吓着她似的,“朕知道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误会,你先和朕一同把母后送回凤央宫,让太医替母后诊治一番,看看母后什么时候能醒来可好?” 夏清浅怔忪的看了他一眼。 她知道他在替她解围。 可是这个时候若走了,那她这谋害太后的罪名不就板上钉钉了? 她几乎是立刻摇头,“ 不行……” “当然不行!”淑妃的声音也染上一丝委屈,“皇上,您怎么能这么偏袒清妃呢,若是让她待在太后娘娘身边,谁知道会出什么事啊?万一她再对太后娘娘下手,又该如何是好?” “朕倒是不知道,淑妃竟如此关心母后!”萧墨寒冷冷横了她一眼,语气阴沉的像是要滴出墨来。 与他刚才和清妃说话时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明明现在,犯错的是清妃! 淑妃蓦地咬住了唇,脸色发白,手心不自觉的越攥越紧。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中,也都浮起了丝丝不满。 “皇上,淑妃娘娘说话虽然不中听,可是她说的也没错啊,当务之急还是太后娘娘的安危要紧!” “可我还是觉得,清妃娘娘不是这种贪功冒进之人……” “现在事实摆在眼前,谁要你觉得?” “是啊皇上,就算您暂时不想处置清妃,也不能就这么让她接近太后!” “……” 周遭指责声不断,即便有那么少数几个人站在夏清浅这边的,微弱的声音也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夏清浅深深的吸了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不接近就不接近,她本来就不想回凤央宫去! 只要有阴谋的地方 ,就必然有破解阴谋的突破口——只要有突破口,她不可能找不到! 她凝心静气,专注的盯着眼前的义肢,继续检查。 然而就在此时,四周又是一连串的惊呼声响起…… “皇上小心!”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就像太后刚才滚下高台的时候一样,甚至此刻的异状更让人措手不及——竟是太后身上陡然射出几根银针,直直的朝着帝王的面门而去! 众人大惊。 夏清浅一抬头,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她瞳孔骤缩,疾步上前想拉他。 可是有人动作比她更快,在男人闪身躲过的时候,竟突然从一旁窜出来,毫不犹豫的挡在他面前。 “纤衣!” 属于男人的低喝声响起,夏清浅脑子里那根弦陡然绷了一下。 萧墨寒一把接住冲上来的被银针刺中的女人,沈纤衣倒在他怀里,竟还冲着他弯了弯唇。 萧墨寒眼神狠狠变了一下。 尤其是看着她煞白的脸色,他厉声道:“纤衣!你不会有事的,太医……裴盛,立刻让人宣太医!” “是!” 裴盛脚步匆匆的冲了出去。 夏清浅看着他死死绷住的侧脸,抿了抿唇,走到他身旁,“我来看看吧。” 萧墨寒身形一顿。 “你还有脸看?”淑妃的声音骤然尖锐到极致,“如果不是沈姑娘出来替皇上挡针,现在倒在这里的就是皇上了!夏清浅你到底安的什么心,莫不是伤害太后是假,你真正的目的是想刺杀皇上?” 最后四个字落下,众人心口陡然一滞。 刺杀皇上,那是多大的罪名啊! 清妃如今圣宠不衰,好像没必要这么做吧? 可如果不是这样,为什么她找不到证据证明这义肢不是她的,为什么她的义肢一再出问题? 难道是将军府出的那档子事儿,让她心怀仇恨,故意报复皇上? 周围怀疑的目光纷纷落在她脸上,夏清浅低垂着眼睑沉默许久,忽然就笑了出来。 萧墨寒蹙眉看着她,“浅浅……” 他并不觉得是她要刺杀他,可她现在的样子,比刚才更让她担心。 然而男人话音刚落,她便冲他摇了摇头,定定的道:“我没事——不但没事,还好得很。” 她忽然扭头看向淑妃,嘴角笑意重新挽起,嘲讽的道:“淑妃娘娘,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啊?” 淑妃脸色微变,“你什么意思?” “刚才我一直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费这么大力气,只是为了让太后受伤,让 我名誉扫地吗?”她轻轻缓缓的道,“可是即便如此,皇上也未必会重罚我,你实在没有必要浪费这个时间才对。” “你胡言乱语什么东西?!”淑妃惊道,“明明就是你自己心怀不轨,竟然还想攀诬本宫?” “攀诬?”夏清浅好笑的看着她,“虽然淑妃娘娘确实没必要为了这么小的事浪费时间,可是现在很显然,你的目的不只是让我受尽指责,而是要我死——只要我刺杀皇上的罪名成立,你的计划就成功了大半,所以这一切也就不算浪费时间了。” “夏清浅!”淑妃大怒,“你少含血喷人!虽然本宫确实对你不满,但本宫绝对没有做过这些事!” “是么?” 夏清浅也不反驳,只是一步步的朝她走过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的心口上。 淑妃太阳穴突突的猛跳,不断往后退去。 眼看着身后已经没有退路,她终于忍无可忍的尖叫道:“你干什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还想用武力威胁本宫承认这一切吗?” 武力威胁? 不不,她只是想找一样东西。 夏清浅眼神骤凛,身形如鬼魅般闪过,忽然来到淑妃面前咫尺之遥的地方,一把扣住她的手! “啊——!” 第三百四十三章 只是没想到,今日会以这样的方式见识到 伴随着淑妃这一声尖叫,众人的心脏也一下子跳到嗓子眼儿。 淑妃眼底飞快的闪过一抹慌乱,转瞬即逝。 然后怒声道:“夏清浅,你放开本……啊!” 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便又是一声疼痛的尖叫。 因为夏清浅忽然甩开她这只手,捉住了另一只,骤然使力,把她的手腕弯出了诡异而扭曲的弧度! 淑妃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夏清浅看着淑妃空落落的手,眉头狠狠蹙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 淑妃手里什么也没有,难道她猜错了? 可如果不是淑妃又能是谁,莫非……是端王? 她本能的看了端王一眼,却蓦地撞入对方含笑的眸子里,隐约的阴戾中似乎藏着大仇将报的痛快。 不,不可能! 夏清浅猛地摇头。 端王已经失去了他的母后,如今势力大不如前,若是再冒险亲自动手,一旦被抓住就会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他不可能放着淑妃这颗棋子不用,亲自上阵。 “你到底要干什么!”淑妃在这间隙狠狠挣脱了她。 然后又惊又怒的看向帝王,“皇上,臣妾对清妃一再忍让,没想到她如此得寸进尺!就算您对臣妾全无半点怜惜之意,也 只求您看在东泱使臣在场的份上,为臣妾说句公道话吧!” 话音刚落,众人的思绪也一下子被拉了回来! 确实,皇上平日宠爱偏袒清妃便也罢了,可是今日当着东泱使臣的面,那丢人可是要丢到国外去! 所以无论如何,今日也不能这么纵容她! “皇上,淑妃娘娘说得有理啊,明明就是清妃自己犯了错,竟然还对淑妃娘娘动粗,简直是放肆!” “老臣本来还觉得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可清妃现在这幅有恃无恐的样子,实在欺人太甚啊!” “淑妃娘娘好歹也是四妃之一,清妃却敢当着皇上的面尚且如此,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求皇上主持公道!” “……” 四周不满的声音达到极致。 萧墨寒脸色凝重的看向夏清浅,却见她仿佛陷入了沉思中,久久没有开口。 他菲薄的唇抿得更紧,蓦然沉声道:“淑妃和诸位爱卿是不是都忘记了什么——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是淑妃空口白话的诬陷清妃,清妃也是忍无可忍才会出手,怎的就叫得寸进尺了?” 众人一惊。 淑妃狠狠一震,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皇上?” 他怎么能这么说?! 淑妃刚要开口,就听一声轻笑响起,“早就听闻西凉陛下对清妃娘娘的宠爱无人能及,本公主原本还不信,今日一见竟还真是如此——力排众议都算不得什么了,简直到了颠倒黑白的程度啊。” 竟是东泱公主莫如霜! 淑妃眸色闪了闪。 萧墨寒脸色又是一沉,犀利的目光冷冷朝她射去。 莫如霜挑眉,那张养尊处优的脸上浮起了丝丝笑意,显得骄傲又轻慢,“抱歉陛下,本公主说话直来直去惯了,险些忘了这不是我东泱,而是西凉。若是无意间得罪了陛下,还望陛下恕罪。” “公主是该让我们皇上恕罪,可更重要的不是这言语冒犯之罪,而是其他吧?” 此话一出,众人又是一惊。 因为这一次出声的,竟是良久没有开口的清妃! 她的脸上又重新恢复了笑容,那笑容甚至掺杂着几分胜券在握的自信——每每她的脸上出现这种笑容时,似乎都能将置于死地的境况完全扭转! 所以这一次,即便大伙儿都觉得是她的错,可是见她如此,心脏还是不由狠狠跳动了一下。 或许,事情会出现转机? 淑妃心底忽然生出一丝不太好的预感。 莫如霜 眸色一冷,“清妃娘娘这是何意?” “何意?”夏清浅淡淡凉凉的道,“两国出使,本该早早的递上国书,进入他国境内之后更是需要驿站转度使层层上报——可是东泱的诸位使者似乎都不知道这条规矩,竟是入宫前几个时辰才将此事告知我们皇上,像个偷偷潜入的奸细一般,不知安的什么心啊?” 莫如霜脸色微变。 夏清浅又道:“刚才是因为太后娘娘突然出事,皇上才没有继续追问,不代表你们的行为就没有问题。可是我们皇上的仁慈非但没有换来诸位的感激,现如今——贵国公主竟还意图不轨想要挑事,莫不是丝毫不把西凉放在眼里?” “胡言!”莫如霜冷喝,“本公主只是觉得奇怪,才随口问了一句,什么时候挑事了?” 她重重的冷笑道:“清妃可真是如传闻中一样巧言善辩啊,见本公主说的话对你不利,便给本公主扣上这么大一顶帽子,甚至不惜拿两国邦交开玩笑——明明刚才贵国陛下都没有追问的事,清妃此刻却拿出来做文章,莫不是为了一己之私,不惜挑起两国矛盾?” 话落,身后的使臣便一呼百应! “就是啊,我们 本着友好的初衷前来交流文化,贵国的妃嫔就是这么对待我们的吗?” “就算国书的事是我们不对,可我们自会和贵国陛下解释,哪容得你区区一个妃嫔来指责质问?” “我们皇上都没对公主大声说过话呢,你竟敢对着我们公主如此颐指气使?” “西凉陛下,您真的该好好管管这位娘娘了!” “……” 不只是东泱的使臣义愤填膺,就连西凉众臣大为不满。 原以为清妃能说出个什么东西来,结果就是这么一句可有可无的! 现在反而落人口舌,在这些使臣面前丢了人! 简直……简直…… 没等他们想出该用什么词汇来形容此女,却听她又是一声嗤笑,“公主殿下似乎是误会了什么,本宫说的挑事,可不是指你刚才质问我们皇上那番话的事儿。” 众人微愣。 莫如霜冷笑,“那是什么?” 夏清浅眼底倏地划过一丝冷意,“听闻东泱的机关术独步天下,本宫早就想找个机会见识一下,只是没想到,今日会以这样的方式见识到。” 这话简直说的莫名其妙,与刚才的事完全无关。 众人面面相觑,神色间俱是茫然。 莫如霜的眼神却微微一变。 第三百四十四章 只怕是将计就计,想要将今日这把火烧得更旺吧? 夏清浅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笑了一声,“旁人或许不知道本宫在说什么,公主殿下应该知道吧?” 莫如霜眉头一蹙,“怕是要让清妃娘娘失望了,本公主并不知道。” “哦?” 夏清浅也不反驳,只是忽然转身走到萧墨寒面前,“皇上,臣妾接下来做的事,或许会对太后娘娘有所冒犯。但是只有这样,才能查出究竟是谁要害她老人家。” 萧墨寒神色复杂的点头,“母后若是醒着,一定不会拘泥小事让你蒙受不白之冤——放手去做吧。” “多谢皇上。” 说完便直接走向了太后。 整个过程,她都没有看他怀里昏迷的女人,神色始终镇定而严肃。 既然他不愿意让她替沈纤衣诊治,她也不强求。 反正沈纤衣变成这样,和她没有半点关系,她也没有义务这么做! 想到这里,夏清浅加快脚步来到太后面前,直接动手拆下了太后身上的义肢! “清妃娘娘!”太后身边的嬷嬷惊讶低呼。 不怪她震惊,毕竟——就算她再相信清妃,可现在众目睽睽之下,清妃若是解下太后的义肢,会让太后陷入多么难堪的境地啊! 别说是她,就连夏清浅刚才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她第一次检查这些义肢的时候,并没有将它们拆落,也因此忽略了最关键问题… … “嬷嬷不必担忧,我不会伤害太后的。”夏清浅敛了下眸,真诚的看着她,“一会儿你就明白了。” “……好。”嬷嬷迟疑着点头。 夏清浅便收回视线,极快的拆下一条腿部义肢,然后缓缓起身,当着众人的面扬起了它。 “起初我以为,太后娘娘的义肢是被人替换了才会出现这么多问题。可是刚才第一次检查的时候却发现,这就是我亲自选材制作的义肢,所以当时我无话可说,只觉事情说不出的奇怪。” 说到这里,她声音逐渐冷了下去,“直到后来这义肢中有银针发射,我终于明白,既然有人存心要害我,肯定不会用这么愚蠢的方式——直接替换我的义肢太过惹眼,倒不如在这义肢上动一番手脚!” 动手脚?! 众人愈发震惊。 有人疑惑的出声,“可是这义肢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啊。” 夏清浅讽刺的扯了下唇,“是啊,表面是看不出任何问题,可是……” 话未说完,她高举的手忽然用力一掷,手中的义肢竟是直直的朝着地面摔落! “砰”的一声,四分裂! 众人蓦然瞪大了眼睛,惊悚的看着她。 可是下一秒,他们却又注意到这义肢中砸出来的东西——几十根银针! 众人表情愈发惊悚。 “这……这就是刚才刺入沈姑娘体 内的银针吗?” “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最多就是证明义肢有问题,也不能证明事情和清妃娘娘无关啊!” “既然义肢表面看起来没有问题,那问题肯定是出在制作过程中,清妃不就更加脱不了责任吗?” “……” 疑惑的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 夏清浅嘴角弧度深了几分,“在这义肢成型之后,一般人确实做不到以最短的时间和最完美的工艺改变其内里的构造,但是……精通机关术的人却未必不行。” 不管是太后最初的直立行走,还是后来这义肢中射出的银针,都是由这世上最精密的机关术操控! 起初她想不通,太后即便复健得再好,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正常行走才对——后来却猛然想起,太后虽然是“走”进正和殿的,可当时的姿势却十分诡异! 那哪里是走路,分明就是被“操控”着移动! 就像电动轮椅一般,只要人坐在上面就能动,刚才那义肢也是一样的原理! 想到这里,夏清浅目光骤然移向了东泱使臣,眼神泠泠,“诸位使节,我说的没错吧?” 众人心脏猛地一突。 【机关术。】 直到这一刻他们才明白,清妃为什么突然提到东泱的机关术独步天下——原来是为了现在! 所以她的意思是,东泱使臣对太后的义 肢动了手脚,谋害太后、诬陷于她吗? 一时间,西凉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惊疑不定的看向那些东泱使臣。 东泱使臣登时大怒,“清妃无凭无据说出这样的话,未免太过分了吧?” “是啊,刚才她还说这些事都是淑妃所为,现在又扯到我们身上,到底哪句才是真的?” “我看她这分明是狗急跳墙,见谁咬谁!” “陛下若是不处置此女,我们立刻就回国,告诉我们皇上此次出使西凉的结果!” “……” 所有的使臣都气得不轻。 夏清浅却直勾勾的看向那个不曾说话的人,笑意朦胧,“公主殿下,若是你非要说此事与你们东泱无关,也不是不行——可我还是想善意的提醒你一句,既然我已经看穿了你们的把戏,那必然也能找到证据证明那始作俑者做过的事。所以我劝你还是趁早与她撇清关系,免得因为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破坏了两国邦交,你说呢?” 东泱使臣见她这幅死不悔改的样子,怒气更甚,“你……” “够了!” 莫如霜骤然扬手,打断了身后使臣的话。 她眯起眼睛看着夏清浅,像是打量,又像是审视,眼底闪动着晦暗的冷芒。 早在进入西凉的那一刻,她就派人多方位打探过这位清妃的背景。 所有人都说清妃睿智, 可她不信——这世上谁能比她莫如霜更睿智? 可是亲身经历之后,却又不得不对这个女人刮目相看。 但她实在想不通,这个女人为什么能把今日之事联系到东泱头上? 难道仅仅是因为东泱精通机关术吗? 莫如霜神色复杂的盯着她,良久才道:“前两日确实有人来见我,咨询过机关术的问题。可是彼时我并不知道她的目的,甚至刚才出事以后,我依然不曾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都怪我愚蠢,直到清妃娘娘此刻点明此事,我才想通这一切——原来她竟这般心怀叵测,利用我们的机关术策划了这样一场巨大的阴谋。” 话音刚落,四周便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她承认了! 东泱公主竟然亲口承认了! 今日这正和殿上发生的事,竟然真的与他们东泱有关! 这回不只是西凉众人,就连东泱本国的使臣,也是震惊的看着他们的公主。 夏清浅似笑非笑的扯唇。 她相信这位东泱公主的前半段话——淑妃不会这么蠢,直言不讳的把自己要谋害太后的事告诉一个东泱人,所以东泱公主最初应该是真不知道淑妃的目的。 但她绝对不会相信,东泱公主这么蠢,直到刚才出事以后,依旧看不出这两者的联系。 只怕是将计就计,想要将今日这把火烧得更旺吧? 第三百四十五章 因为……你的队友实在是太蠢了啊 不得不说,这位公主非但不蠢,还是个极致的聪明人。 一看事情有变,就立刻倒转风向,开始装无辜,推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偏偏她又奈何不了对方——她总不能跟人说,这位公主肯定是从太后进门的时候就猜到一切,所以故意添油加醋,帮着淑妃陷害她吧? 这么没凭没据的猜测,别说旁人不信,她自己都觉得毫无说服力。 “很抱歉清妃娘娘,这件事是本公主的失误。”莫如霜一改刚才冷漠讽刺的态度,低下头,礼貌又谦卑的道,“可是世上精通机关术的人不止东泱,您是如何看出此事与我东泱有关的?” “……” 啧啧。 真是越来越无辜了。 夏清浅笑了一声,“因为……你的队友实在是太蠢了啊。” 她几不可察的扫了淑妃一眼,讽刺的道:“早在诸位使节入宫之前,她就已经暴露了与你们相识的事实——明明皇上都才刚刚得知诸位使节要在今日入宫,她却口口声声说你们东泱使节是入宫和亲来了,这知道的比我们皇上还多,很难不让人怀疑你们早已相识吧?” 话音刚落,淑妃脸色大变。 萧墨寒猛地看向夏清浅。 难怪,她明明答应了要去御书房等他,却无缘无故自己先来了正和殿。 原来是听说了和亲的消息,怀疑他故意瞒着她? 莫如霜微微咬住了牙。 她怎么也没想到,淑妃那个蠢货如此靠不住! 还好当时她故意不问淑妃的目的,只当是随手帮助了一下西凉的娘娘,并没有参与到这起阴谋中去——这样一来,即便是对方的谋划败露,也连累不到她身上。 思及此,她长长的叹了口气,故作唏嘘的道:“原本我答应过她,不会将她来见我的事告知任何人,不过现在既然是她自己暴露的,那也与本公主无关了。” 淑妃的脸色彻底变得煞白。 她知道,东泱公主没有直接把她抖出来,已经是仁至义尽。 怪只怪她自己轻敌! 刚才在御花园看到夏清浅的时候,她为了刺激这个贱人,故意将东泱打算和亲的事说出来。可没想到就因为这么几句话,这小贱人竟然就把她和东泱联系到了一起,甚至看穿她用的是东泱的机关术! 现在该怎么办? 淑妃神色终于有些慌了,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 然而就在此时,夏清浅陡然上前,一把扯住了她的腰带 ! “啊……” 惊呼声响起,众人俱是大惊。 然而这一次却没有人出声喝止,因为经过刚才的对话,他们都看得出来,清妃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她既然敢再次上前,就一定是有把握和证据! “夏清浅!” 淑妃又惊又怒的瞪着夏清浅。 她的腰带被夏清浅扯掉了,衣裳凌乱的散开,她必须死死揪着,才能保证不让自己肌肤外露。 “清妃娘娘这是干什么?”萧炎终于在按捺良久之后再一次出声,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不只是他,所有人都惊愕不已。 如果说他们刚才还觉得清妃的行为有迹可循,那么这一刻,却也不禁有些不赞同了! 有事就直接说事儿,她好端端的扯淑妃衣服做什么? 大庭广众之下,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般衣衫不整的模样也太难堪了吧?! “干什么?”夏清浅把玩着手中的腰带,表情似笑非笑,“我干了什么,不是很明显吗?” 她竟然还这么理直气壮?! 萧炎瞪大眼睛,“若是淑妃娘娘当真犯了错,那就请清妃娘娘拿出证据,何必这般羞辱一个女人?” 羞辱? 不,她对羞辱淑妃毫无兴趣 ,只是突然想通了一些事。 夏清浅骤然敛去笑意,冷冷看着他,“你以为我愿意扯她的腰带吗?” 说到底,这都是淑妃自找的! 但是这句话夏清浅没有说,她只是忽然用力拽了下手中的腰带。 萧炎刚要开口,眼前却陡然有一排银针闪过,吓得他脸色大变,慌不择路的后退。 淑妃瞳孔骤缩。 “清妃!”萧炎大怒,“你就算无言以对,也不能恼羞成怒当众行凶吧?” “若是我真想行凶的话,刚才这些银针就不是在你面前闪过,而是扎进你的身体了。”夏清浅冷冷的道,“王爷难道不该疑惑,为什么太后娘娘的另一边义肢里,又会有银针发射吗?” 被她这么一说,众人才猛然反应过来,刚才银针第一次发射的时候,谁也不知道触发了什么机关。 而这一次……却好像是因为清妃对这腰带动了手脚? 可这腰带根本不属于清妃,而是属于淑妃的呀! 想到这里,众人呼吸又是一凝。 大殿里的声音顿时寂静下来,就连萧炎也一时没有吭声,惊疑不定的看着她。 端王依旧喝着酒,只是低垂的眼帘下,陡然闪过一丝阴鸷的冷芒。 淑 妃呼吸大乱,脸上血色彻底消失的干干净净。 夏清浅嘲讽的扯了下唇,又缓缓转身,解下太后另一条腿上的义肢,笔直的放在地面上。 然后当着众人的面,按下了腰带的另一边。 下一秒,那条义肢竟自发的移动起来! 四周顿时响起一阵抽气声。 “这……这是怎么回事,义肢怎么会自己动啊?!” “是啊,它就是会自己动。”夏清浅微凉的嗓音缓缓响起,“东泱的机关术博大精深,包含的可不只是那些银针这么简单,还有太后娘娘能够走进正和殿的真正原因——并非我的义肢让她老人家康复得多好,而是这义肢中被人设置了机关,只要合理的控制,就能自发移动。” 说到这里,她眼底骤然闪过一丝冷芒,“而我扯下淑妃的腰带,也并非是诸位以为的故意羞辱,只是想让你们看看,控制这些义肢的开关到底在何人手中!” 其实在银针发射以后,她就猜到这义肢里面的玄机了——所以当时她才会冲向淑妃,就是想从淑妃手中抢到这义肢的控制开关,证明今日的一切都是淑妃所为! 只是当时她找遍了淑妃双手,都没能找到开关! 第三百四十六章 结果一试之下,果然如此! 彼时,她确实是有些懵了。 但没想到,东泱公主会在那个时候开口——虽然目的是为了针对她,但也刚好打破了当时的尴尬氛围,让她先将矛头指向东泱,也有了时间重新梳理所有的线索。 与东泱使节斡旋的过程中,其实她一直在观察淑妃,想要找到淑妃身上的特殊之处。 既然排除了开关在端王身上的可能性,那就一定藏在淑妃身上,而且必须是触手可及的地方——只有这样,淑妃才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几次按下机关! 于是她的观察范围,就局限在了淑妃的身体中段。 刚好此时她发现淑妃的腰带颜色为绿,与这亮橘色的衣裳有些不搭,所以她决定赌一把——或许机关未必是寻常时候见到的那种方方正正的物体,或许就是这腰带也未可知,或许淑妃就是故意把控制开关设置在这上面,更便于掩人耳目! 结果一试之下,果然如此! “所以这控制开关,是在……在淑妃娘娘手中?”人群中有人忍不住低呼出声。 “那今日的所有事真的都是淑妃所为?可她这是为什么啊,难道是想为前太后报仇?” “倒也不必把她想的 这么好吧,明明她自己与清妃积怨已久,做什么不都很正常吗?” “是啊,别忘了她不是第一次陷害清妃娘娘,上回还被皇上关过禁闭呢!” “……” 众人对淑妃的态度,终于在证据确凿之后,从最初的信任变成了此刻的指责! 萧墨寒眼神彻底冷了下去。 哪怕从夏清浅盯上淑妃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这件事和淑妃脱不了干系——可是猜测归猜测,当人证物证俱在的时候,又是另一种感觉! 他现在只恨自己当初没有把前太后的所有余党一举歼灭,让他们还在这里兴风作浪! “淑妃,你还有什么话说?” 男人凌厉的目光骤然落在淑妃脸上,淑妃整个人狠狠震了一下。 “我,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她惊恐的摇头,忽然又像是想到什么,急声道:“皇上,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臣妾的!这条腰带经过这么多人的手,谁知道是不是有人在上面设置了控制开关,故意诬陷臣妾?” 起初她的眼神还有些闪烁,说到最后竟变成了理直气壮的反驳。 反正东泱公主不会供出她! 那夏清浅这个小贱人能有什么证据证明是她做的 ?! 夏清浅看着她强自镇定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红唇幽幽的吐出四个字,“不知悔改。” 她收回视线,又扭头看向莫如霜,严肃的道:“公主殿下,你信守承诺不愿说出那个人是谁我可以理解,不过今日我发生的一切多多少少都与你们东泱有些关系——如果没有你传授的机关术,她也不可能这么容易成事儿。所以现在我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你,你总能回答我吧?” 这话看似是和谐友好的商量,可哪里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如果说设计这一场阴谋的人是用心险恶,那么东泱的机关术就是帮凶——而且这机关术还是由他们公主亲自传授的,所以无论如何,他们东泱都有推不掉的责任! 现在西凉有人站出来要他们承担责任,他们怎么好意思拒绝? 东泱使节目光复杂的看向他们公主,纷纷示意她松口。 淑妃的脸又僵了几分。 莫如霜心底冷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低下头,歉疚道:“虽说不知者无罪,不过造成今日这么大的伤害,我真的十分抱歉——只要不违背我的誓言,清妃娘娘想问什么都可以。” 夏清浅点了点头,“当时那 人来找你咨询的问题,是如何在不破坏义肢表面构造的情况下打开这义肢,嵌入银针和其他机关,让这义肢能够自行移动,并且在关键时候发射银针,对不对?” 莫如霜顿了顿,“……对。” “她还问你,如何将控制开关放在腰带上掩人耳目,是不是?” “是。” “我听说,东泱的机关术之所以传得这么神乎其神,不只是因为精湛的手艺,更是因为你们独一无二的控制技术——也就是说,这世上不可能存在第二样东西可以控制那义肢,对不对?” “……” 这一次,莫如霜沉默了。 确实如此。 可她若是说出这句话,就相当于承认淑妃就是凶手! 然而她不开口,并不代表东泱其他使节也是如此。 他们根本不想卷入西凉的后宫争斗,可又不能怪自家公主,只能把所有的仇恨都专注于淑妃身上。 “对,就是这样!所有的机关都是一对一匹配,我们敢保证——只有这腰带可以控制义肢,既然刚才义肢动了,那一定就是这腰带发出的指令!” “如今这腰带在淑妃手里,那操控之事一定就是淑妃所为,这一点毫无疑问!” “ 淑妃害我东泱刚来西凉就丢了名声义气,破坏两国邦交,我们绝不姑息!还请皇上务必处置她!” “……” 莫如霜身后的使节七嘴八舌的开口。 夏清浅定定的看着淑妃,“现在,淑妃娘娘应该无话可说了吧?这腰带绑在你身上,总不可能有人刚才靠近过你,趁你不注意的时候开启了开关,而你却丝毫没有察觉?” 淑妃瞳孔不断收缩,整个人都不住的颤抖着,“不……或许真的有人靠近过我,不是我……” 呵。 夏清浅冷笑,“人证物证俱在,你以为凭你一句不是你就能逃脱罪责吗?”她冷冷的道,“陈碧落,你图谋不轨陷害我就罢了,可是太后受过这么重的伤,你怎么忍心拿她最痛的地方来刺伤她?” 说到这里,她眸光陡然滞了滞,眼底飞快的掠过一丝寒光。 其实这件事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一个所有人都忽略的问题。 夏清浅飞快的敛了下眸,沉声道:“来人,把淑妃带下去,捂住她的嘴不准她再开口!” “夏清浅!” 淑妃尖叫一声。 然而就在此时,却有一道幽幽的声音响起,“等一下……” 夏清浅脸色倏地一变。 第三百四十七章 这个女人,可真是时时刻刻惹人讨厌,从无例外! “纤衣?”萧墨寒震惊的看着怀里的人,眸色骤然深了好几度,“你醒了,你觉得怎么样?” “我没事……”沈纤衣艰难的摇了摇头,“我只是迷迷糊糊间,听到清妃娘娘与淑妃娘娘的对话,所以强逼着自己醒过来,将所有的真相告知众人。” “什么真相?”萧墨寒蹙眉。 “是她……是淑妃!”沈纤衣说到这里,神情忽然一冷,僵硬的抬手指向淑妃,“清妃娘娘摆出了所有的证据,她还是不承认。东泱公主也不愿指认她,那这件事就只能由我来做了。” “纤衣,你在说什么?”萧墨寒眉头拧得更紧。 众人的视线也一瞬不瞬的落在她身上。 淑妃张了张嘴,否认的声音也彻底消停了,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沈纤衣不闪不避的对上她的目光,一字一顿的道:“前两日淑妃找上我,让我想办法说服太后娘娘出席今日净华节的宴席,且务必戴上这义肢出现在众人眼中。” “我知道这义肢动过手脚,但是只凭我几句话,定然无法定淑妃的罪,保不准她以后还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所以我假意投诚,一切都听淑妃的吩咐办事,还告诉太后有办法让她在今 日宴席上站起来,一雪前耻。这也是为什么,刚才太后娘娘进门的时候,可以坦然接受自己能够站起来的事实。” “而我做这一切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淑妃暴露自己、获罪判刑,防止她以后继续加害太后。” “只是……”说到这里,她的眼底忽然闪过一丝强烈的自责和自嘲,“只是没想到此举会误伤太后娘娘,还险些伤到皇上……是我思虑不周,望皇上降罪!” 她突如其来的指认,让所有人都为之震惊。 谁也没想到,沈姑娘也参与了这场阴谋! 刚才她替皇上挡暗器的时候,他们还以为她只是个无辜之人,无端的受了连累呢! 可原来,她和太后都是知情者? 夏清浅闭了闭眼。 从沈纤衣的声音响起的那一刻,她就有种不好的预感,现在那种预感果然成了真。 其实她早就猜到,沈纤衣和这件事脱不了干系。 太后原本是连跟萧墨寒一起用膳都不愿意的,四肢残缺已经成了她老人家最大的心结,或许是惶恐胆怯、或许是怕人看她笑话,总之就是不愿意在任何人面前展露她的残缺。 萧墨寒让她去前去劝说,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呢,太后的态度却忽 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别说是用膳,竟然连这么大的宴席都愿意出席了! 这其中必有蹊跷。 所以她去询问了宫女。 【这几日,有人来看过太后吗?】 【回娘娘,今日沈姑娘来过一次。】 当时她就觉得不对劲,只是没来得及深究。 而今日出事的那一刻,她终于彻底肯定,沈纤衣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只是……她不敢揭穿。 因为从她指正淑妃开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淑妃和东泱公主身上,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既然她否认了自己的义肢能让太后站起来,那么太后为什么可以坦然接受“行走”这件事? 除非……太后也早就知道,这义肢与先前不一样! 所以,不止沈纤衣是今日这起阴谋的知情者,太后也同样是! 她怕一旦戳破此事,太后的形象就会大受损伤——拘泥于身体残缺的事,为了“一雪前耻”不惜冒险戴上这两条义肢,想让人觉得她已经恢复成正常人的模样,偏偏到头来却滚下高台露出残缺的身体,反而得不偿失,把自己弄得更难堪。 若是太后醒来以后面对这些,该如何承受? 于是她让人赶紧把淑妃拖下去, 就是为了防止淑妃说漏了嘴。 只是没想到,沈纤衣会在这个时候醒过来,打破了一切虚假的和平。 这个女人,可真是时时刻刻惹人讨厌,从无例外! “沈纤衣!” 淑妃尖锐的声音陡然响起。 其实刚才沈纤衣出来替皇上挡暗器的时候,她就已经隐隐猜到,这个贱人要反水了!只是当时她觉得沈纤衣的行为无关紧要,反正夏清浅一样会死,所以没有深究这件事。 可是没想到,现在这贱人竟然会突然醒来,还狠狠的咬了她一口! 淑妃恶狠狠的瞪着她,“你这个两面三刀的贱人,竟敢背叛我!” 沈纤衣脸色苍白,表情却十分倨傲,“我从未站在你这边,又何谈背叛?” 当时夏清浅怀孕了,端王和淑妃都说要给她指一条明路。 可是所谓明路,也不过与虎谋皮——不管她和萧墨寒的关系变成什么样,至少她如今还是他要保护的人,可她若是真的替端王办事,他们就再也回不去了。 “贱人,你去死吧!”淑妃大怒,忽然拔腿朝她冲了过去。 可是还没来得及靠近,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道狠狠拂开。 “砰”的一声,狼狈的摔在地上! 众人俱是一惊。 竟是帝王忽然抬掌,用内力甩开了她,根本没让她靠近沈姑娘。 这一刻,夏清浅看着地上吐血的女人,竟觉得她有些可怜——永远认不清现实,永远都在做一些蚍蜉撼大树的事,永远像个小丑一样。 以为冲上去就有用了吗? 没看到沈纤衣是躺在谁的怀里? 她扯了下嘴角,面容生出几分意味不明的嘲弄。 “夏清浅,你笑什么!”淑妃痛的气都喘不匀了,一转头却看到夏清浅脸上的笑容,气得她险些没昏过去,“你以为你是最大的赢家吗?——是,你是成功揭穿了我的阴谋,可是那又怎么样?沈纤衣这个贱人出来捡漏了,现在躺在皇上怀里的人是她!” 萧墨寒身形僵了一下。 夏清浅脸上漾着淡淡的笑,毫不掩饰的轻慢,“淑妃娘娘都是个将死之人了,还得劳神替wo操心这些事,我可真是感动的无以复加。” 淑妃瞳孔一缩,“你……” “元修,把她带下去!”萧墨寒终于忍无可忍的暴喝。 他不想再听这个聒噪的女人挑拨离间。 他下意识的看向夏清浅,眼神透着几分小心翼翼,“浅浅……” 可是没等他说什么,另一道声音却忽然打断了他…… 第三百四十八章 可是,谁让你自己送上门来呢? “清妃娘娘,你别听淑妃胡说,我没有那个意思。” 是沈纤衣。 她目光极快的扫过男人紧绷的下颚,又落在夏清浅脸上。 夏清浅没有回头,只是嘴角玩味的勾了一下,“没有哪个意思?” 沈纤衣眼神闪了闪,“娘娘不必明知故问,我哪个意思都没有。” “是吗?” 夏清浅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这才低眸看她,“我还以为沈姑娘聪慧无双,故意挑着关键时候醒来——若是淑妃能成功的陷害我冤死我,自然是再好不过。即便淑妃的奸计无法得逞,你也能在最后关头跳出来,临时反水,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淑妃一个人身上呢。”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俱是大变。 如果真像清妃娘娘说的这样,那这沈纤衣的心机也太深了吧! 萧墨寒瞳色骤深,猛地看向沈纤衣。 沈纤衣察觉到四周怀疑的目光,尤其是来自男人的那一道。 她心口一突,眼底倏然闪过一抹慌乱。 旋即却怒声道:“清妃娘娘,我知道你今日揭穿了淑妃的阴谋,风头无二,所有人都愿意相信你说的话。可即便你们众口铄金,没做过的事情就是没做过,我不会承认的!” 夏清浅,“……” 瞧瞧这一副受了委屈,正气凛然的样子。 夏清浅嘴角弧度深了几分,“如果我没猜 错的话,淑妃那腰带最初是想放在你身上的吧?” 沈纤衣眼神又是一变。 淑妃原本已经被元修拖到了门口,马上就要离开这正和殿,闻言却陡然一震,止住了脚步。 元修甚至来不及阻止,就见她猛地转身,“是,就是她!最初我想把义肢的控制开关放在这贱人身上,可她死活不肯——她答应与我合作劝说太后的条件,就是让我自己操控这开关!” 【让我替你们办事,你们却什么都不做,坐收渔翁之利——赢了算你们的,输了你们毫无损失,你们觉得我是傻子吗?】 【那你想怎么样?】 【我可以帮你们,但是,你们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当时,沈纤衣就是这么忽悠她的! 淑妃本来已经不想参与她们的争斗,所以即便听到她们的争执,也一声不吭的任由元修把她带走,可是夏清浅甫一提到腰带,她就彻底反应过来,夏清浅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沈纤衣这个贱人,说什么不想冒险,其实从一开始就是在利用她! 若她胜,那夏清浅就会死,沈纤衣就白捡了一个大便宜! 若她败,那沈纤衣也可以撇清关系,完全不亏! “夏清浅。”淑妃咬牙切齿的道,“我败给你,死了也是我活该。但你最好能把这个贱人一块儿弄死,这样两面三刀 的贱人根本不配活在世上!” 愤怒的吼声,让众人心底愈发震惊。 他们都很清楚,淑妃这么恨清妃,绝对不会为了帮她,故意冤枉沈纤衣。 所以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事情确如清妃所说! 那沈纤衣……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又不约而同的朝她看去。 萧墨寒眸色重重的暗了下去,薄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 “你们都看我做什么!”沈纤衣双眼赤红的看着四周,倔强又委屈的道,“就算我不愿意拿着那腰带又怎样?光凭这一点,就能说明我心怀叵测吗?” “那自然是不能的。”夏清浅低低的笑了出来,“不过沈姑娘若是拿着那腰带,至少可以保证事情的进展都在你的控制中——义肢什么时候移动、银针什么时候发射,都是由你来决定的——也不至于这暗器发射的时候,还得你亲自出来挡针,以至于最后昏迷不醒,也没能指认淑妃,完成你那完美的计划。” 最后两句,分明就是赤裸裸的讽刺! 什么狗屁完美的计划! 沈纤衣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为了抓淑妃,最终却什么都没做,还是由清妃把人逮住的! 想到这里,众人表情都有些不屑。 沈纤衣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刚要反驳,夏清浅却忽然话锋一转,“但我也可以理解,若是控制 开关在你手里,那事情一旦败露,淑妃把一切都推到你头上,你就彻底说不清楚了。所以你不肯拿那腰带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人嘛,总是会把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她说了这么多,沈纤衣却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第一句,“既然不能证明我有罪,那你凭什么当着大伙儿的面诬陷我?你让旁人都怎么看我?” 诬陷? 夏清浅气笑了。 这种人心叵测之事,确实没有证据可以证明,但谁也不是傻子,当真以为旁人看不出来吗? 太多的巧合加在一起,就不是巧合了。 她淡淡的道:“他们怎么看你不是我能控制的,就好像你推波助澜的帮着淑妃设计这一切之前,也没有考虑我该怎么办——当时你昏迷不醒,是我一点一点找出真相,一个字一个字解释清楚,才证明了自己的清白。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是好意思质问我?” 沈纤衣一噎,脸色登时更难看了。 夏清浅挽唇浅笑,“而现在,我只是点出了我的猜测。沈姑娘若是不希望旁人这么看你,当然也可以想办法让他们相信你——我不会阻止的。” “你……” 沈纤衣急怒攻心,本就虚弱的身子剧烈颤抖起来,死死盯着她。 “噗……” 下一秒,她竟是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萧墨寒 看着地上刺眼的血迹,脸色微变,猛地回头喝道:“太医!太医怎么还没来!” 身旁的小太监急忙道:“皇上,太医院离正和殿有些距离,太医此刻应该在赶来的路上了。” 然而男人的神色并没有丝毫好转,依旧阴沉如墨。 夏清浅看着他着急的样子,唇畔的笑意淡了几分,转身就要走。 “站住!” 沈纤衣死死盯着她,苍白的唇被血染红,“我知道我错了,没有清妃娘娘的本事,不该妄想用这种请君入瓮的计谋。但娘娘既然已经解决了所有的麻烦,为什么还要这么报复我!” 报复? 夏清浅看着她激动的样子,简直怀疑她这谎话说得她自己都信了。 “本来么,我确实不想说这番话的。”她清清冷冷的道,“可是……” “浅浅!”男人蹙眉看了她一眼,打断了她的话。 虽然他没说什么,但眼底的意思,分明就是示意她不要再继续。 夏清浅眯起眼睛,不闪不避的对上他漆黑的双眸。 沉默了良久,却像是没有领会他的意思,语气凉凉的道:“可是,谁让你自己送上门来呢?” 她本来是想遮掩一切。 但她遮掩一切的动机,是为了保护太后。 是沈纤衣为了撇清关系,不惜拖太后下水,既然如此,她也没有必要帮着沈姑娘隐瞒! 第三百四十九章 她竟然只是个跳梁小丑 沈纤衣对上她讽刺的目光,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明明恨极,却拿她没有办法,那种感觉简直百爪挠心! 沈纤衣终于理解,为什么刚才淑妃明知道近不了她的身,却还是飞蛾扑火的朝她扑过来。 因为此时此刻,她也几乎要忍不住! “夏清浅。”她咬牙切齿,“你今日如此辱我,我不会忘记的。” “哦……好啊。” 反正今日之前,沈姑娘捅刀子的事情也做得不少了。 她还怕沈纤衣“不忘记”不成? 夏清浅眼底的冷意一闪而过,旋即敛了下眸,转身就走。 路过淑妃身边的时候,淡淡的说了句,“我是没那个本事弄死她,你要是实在太恨她,死了以后变成厉鬼缠着她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淑妃脸色一绿。 元修嘴角抽了抽,下意识的朝帝王的方向看了一眼。 却见帝王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一瞬不瞬的盯着这边。 可是夏清浅头也不回。 整个大殿一下子陷入了极致的安静,落针可闻。 谁也没想到,今日净华节的宴席会发生这么多的变故。 众人心思各异,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端王的脸色还是如最初一样,似乎不起波澜,然而这平 静之下又像是蕴藏着暴风雨来临前的阴霾。 莫如霜的眼神格外深沉。 沈纤衣看着萧墨寒始终落在殿外的目光,心底冷笑,嘲讽的道:“她已经走远了,看不到了。若是皇上这么舍不得,不如直接追上去啊。” 萧墨寒眼神动了动,终于收回视线,看了她一眼。 沈纤衣被他这一眼看的,好像被人从头到脚的泼了一盆凉水,浑身冰冷。 她以为他是怜惜他,才会在夏清浅和她之间选择了她,才会在夏清浅离去之后依旧留在她身边。 可他这眼神,哪里有半分怜惜的意思? 沈纤衣瞪大眼睛,“你也相信她的话?” “这不重要。” 不重要? 沈纤衣茫然的看着他,“那什么才重要?” 男人眸光微凝,眼底深沉如墨,“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后果也已经造成——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都改变不了你和母后受伤的事实。” 沈纤衣微微一震。 她忽然觉得,她宁可他说不相信她,也不想听到他说这种话。 太冷漠了。 好像她做过什么都不重要,他只看重结果——从前他只会对旁人这样,如今她也竟成了那个旁人? “既然如此,你刚才为什么 要制止她?” 这个她,很明显就是夏清浅。 刚才夏清浅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 她以为是因为他相信她,可是现在看来,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男人定定的看着她,“因为你受伤吐血,朕不想再刺激你。” 沈纤衣微微一震。 “纤衣,淑妃去见你的那天,朕就收到了消息。只是朕什么都没有做,甚至没有提防你——朕以为你无论如何不会太过肆意妄为,可是现在看来,是朕低估了你。” 低冷的嗓音逐渐透出几分凉薄的意味,沈纤衣的心不断往下沉。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她自以为智计过人,操控着今日的全局,无论淑妃是胜是败,她都是最大的赢家。 可她没想到,在他和夏清浅的眼里,她竟然只是个跳梁小丑。 他们都知道她在想什么。 ……… 夜深。 夏清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眠。 这些日子,她已经习惯了有个人躺在她身边,抱着她入睡,于是今日身边空荡荡的时候,她总觉得好像缺失了什么一般,心里也跟着空落落的。 难不成她还对那个男人产生依赖了? 夏清浅有些烦躁。 刚才在正和殿中,他对沈 纤衣百般呵护,对她就横眉冷对,这种狗男人她还惦记他干什么?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身后就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夏清浅脸色微变,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可是做完这个动作才猛然反应过来,她为什么要装睡着? 这里是她的寝殿,她偷偷摸摸的干什么? 夏清浅心里的烦躁忽然更甚了。 或许是她气得呼吸不匀,萧墨寒立刻察觉到她还醒着,“睡不着吗?”他俯身从后面圈住她的身子,“什么时候睡的,是不是饿了渴了?” “与你何干?” 夏清浅一下子火了,想也不想的推开他,坐了起来,“皇上贵人事忙,何必操心我这些日常琐事?” 萧墨寒,“……” 其实他回来之前,想过无数种她不理他的样子。 可是现在看到她这样气鼓鼓的冲他撒火,他那颗心反而安定下来。 他捏了捏她的下巴,“是不是我回来太晚,你生我气了?” “我哪里敢?”夏清浅没好气的道,“沈姑娘脑子出了问题,现在还伤得这么重,你多陪陪她也是应该的。免得她再出什么岔子,我也担待不起。” “……” 萧墨寒有些好笑,“你都把人家心里所 有的阴暗面揭个底朝天了,还叫不敢?” 那人家敢的,岂不是要直接冲上去杀人了? 夏清浅冷笑,“所以皇上当时不是替她喝止我了吗?” 男人眼神微变,“你因为这个生气?”没等她回答,又急忙补充道,“我回来晚不是因为她,今日发生了太多事,还有母后和东泱使节都需要我处理。至于当时不让你说,是因为纤衣已经……” “吐血嘛。”夏清浅眼神讥诮,“沈姑娘柔弱不能自理,我说几句就能刺激得她吐血,自然不能再说下去。否则她气得一命呜呼了,皇上还不得杀了我?” “胡说什么!”男人脸色倏地沉了下去。 如果说刚才他都是好声好气的哄着她,那么听到这里,终于有些动了怒。 夏清浅又是一声冷笑,直接别开了脸。 短暂的僵持过后,男人微不可觉的叹了声气,又捧着她的脸把她的脑袋移了回去,一瞬不瞬的望着她的眼睛,“浅浅,你别说这种诛我心的傻话,我怎么可能杀你?” 顿了顿,“今晚是我不好,你生气也是应该的。就罚我夜夜抱着你睡觉,好不好?” 夏清浅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第三百五十章 不会再有第三次了 抱着她睡觉是惩罚? 夏清浅一下子气笑了,指着门口的方向咬牙道:“萧墨寒,你给我滚!” “我不滚。” 男人死皮赖脸的缠上来,直接拥住了她,“我滚了若是你再睡不着怎么办?对腹中的胎儿不好。” 夏清浅,“……” “滚!” 她厉喝一声。 男人的动作僵了一下,终于抬眸看她,眼底竟透出几分委屈来,“浅浅,你可以打我骂我,但你若是不让我睡觉,明日我就没有力气上早朝议事了——那些东泱人来意不明,指不定还会闹出什么幺蛾子。端王那边虎视眈眈,今日一计不成,定然还会继续折腾,你忍心看着我劳心费神还不能安眠吗?” 夏清浅,“……”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男人会这么不要脸。 不过有一点他说的没错,东泱那些使节,绝对不像他们自己说的那般,只是来交流学习的! 她眼底闪过一丝复杂,“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去温泉山庄的时候……”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萧墨寒的身体却又是一顿。 他蹙眉看着她,“你是说……除夕那晚,林子里的机关?” 当初沈纤衣为了取得前太后的信任,摆了他们一道 ,设下五行阵法,制造了一场“大火”,后来夏清浅虽然破解了她的阵法,却险些被第二重机关伤到。 如果说第一重阵法是小试牛刀,那么第二重,则是精通此道之人才能摆出来的。 可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们始终猜不到第二重机关到底是何人所设——好像没有人有这个动机。 现在被她这么一提…… “对。” 夏清浅点了点头,神色凝重的道:“或许那件事,也跟东泱人脱不了关系。” ……… 朝阳殿。 东泱的使节都被安排在这里,此刻已入深夜,屋子里却依旧灯火通明。 主殿的屋子里,两道人影伫立。 莫如霜低着头,老老实实的样子像是挨训的孩子,神情还透着几分委屈,“我不是故意的。” 而对面的男人,赫然就是他们的国师墨白。 他长着一张俊美温和的脸,笑起来让人觉得春风化雨,此刻不笑的时候却显得格外凉薄,“这不是第一次了,公主既然知道她不好对付,为何非要去招惹她?” “我说了,我不是故意的!” 莫如霜恨恨的抬头,“淑妃来找我的时候,我根本没问她的目的,谁知道此事会与清妃有关? ” 虽然她确实很不甘心。 早在她还身处东泱的时候,就听说过这位清妃如何聪慧过人,可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人比她更聪明? 所以刚刚进入西凉境内,她便迫不及待的接近观察他们。 刚好那个时候,被她看到沈琼衣……或者说是沈纤衣,在温泉山庄外围的林子里布置阵法。 于是在沈琼衣走后,她又往那阵法之中加了一重机关,想把那些西凉人一网打尽。 可是没想到,那般精密的机关,竟然被清妃破解了。 那是她第一次与清妃交锋——败。 而今日第二次,阴差阳错的狭路相逢,竟还是败。 “下回别这么冲动。”墨白波澜不惊的道,“公主别忘了,我们来西凉是有任务在身的。” 莫如霜咬唇,“国师放心,不会再有第三次了。” 下回若是再碰上,她一定一定,不会再输给那个女人。 ……… 翌日早晨,夏清浅一起床,就去了太后的凤央宫。 昨晚走得太急,也不知道太后现在怎么样。 只是还没有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尖锐的吼声。 “滚开,你们都给哀家滚开!” 夏清浅脸色一变,立刻加快脚步走了进去。 进门以后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然后就是太后倒在地上的身体,此刻她老人家没有戴义肢,残缺的身体像只虫似的在地上蠕动,诡异又恐怖。 可她不让任何人扶她,但凡有宫女太监靠近,她就尖叫着把人骂走,宫人们也根本不敢忤逆。 夏清浅震惊的看着这一幕,直到太后注意到她的存在,“是你?” 她才猛地回过神来,“太后娘娘……” 她急忙上前,俯身想要把人抱起来,太后却疯狂挣扎起来,“滚,你给哀家滚远点,不准碰哀家!” “太后娘娘。”夏清浅皱了下眉,严肃的道,“我知道昨晚的事情您很难接受,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您现在这样折腾自己又有什么用?” “你说得轻巧!”太后狠狠瞪着她,“事情不是发生在你身上,四肢尽失的不是你,受尽嘲笑的不是你,你当然可以在这儿说风凉话!滚开!” “那您想怎么样?”夏清浅骤然沉了声音,“要是您现在告诉我您不想活了,那我不会再拦着您!” 太后猛地一震,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其他人亦是如此,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 谁能想到清妃非但不委婉 安慰,竟还这般刺激太后? 万一太后真的想不开…… “夏清浅。”太后怒极反笑,“你敢这么跟哀家说话?仗着皇帝宠爱你,仗着你腹中有了皇帝的孩子,你以为哀家就不能拿你怎么样是不是?” “不是因为皇上宠爱我,或者我有了他的孩子,您才不能拿我怎么样。”夏清浅语气重新缓和低柔下去,目光深深的注视着她,“而是因为您本就不是这样的人——您知道我是为您好,哪怕我的话说的不好听,可是良药本就苦口、忠言本就逆耳,我只是希望您能尽快好起来,您都知道的对不对?” “……” 太后动了动唇,怔怔的看着她,发红的眼眶里一下子蓄满热泪。 但她本就是个十分要强的人,哪里允许自己在人前如此,急忙别开了视线。 夏清浅叹了口气,上前搂住她,低低的轻语:“在陈青禾手里受尽折磨的那两年,日夜昏暗看不到任何希望,您也照样忍过来了。如今这小小的挫折,您怎么会轻言放弃?” 话落,就感觉到怀里的身体僵了一下。 好半晌,才道:“你去哀家的妆台那儿,把左边第三个抽屉里的红色木匣子拿来。” 第三百五十一章 你就算说是,我也不会拒绝你的 夏清浅一愣。 然后快步走到妆台边,打开抽屉拿出了里面的东西,又回到太后面前。 “这是……” 她把匣子递过去,疑惑的看着太后。 太后用眼神示意她,“打开。” 夏清浅展开盒子,里面摆着的赫然是一个晶莹剔透的血玉扳指,扳指里似乎还藏着一尾凤凰,明明那么小的空间,那凤凰却展翅欲翔一般栩栩如生。 “这是先太后送给哀家的。” 太后的声音缓缓响起,“哀家年轻的时候极为喜欢,后来被陈青禾抓去时没来得及把免死金牌藏起来,倒是把这扳指藏起来了,这才没有被她发现。可惜哀家如今也戴不了了,就传给你吧。” 夏清浅惊讶的看着她。 太后口中的先太后,肯定不会是陈青禾,而是萧墨寒的祖母辈。 她连忙摇头,“臣妾惶恐,既然是太后娘娘的心爱之物,哪怕不能戴,收藏在身边看看也是好的。” “何必呢?”太后苦笑一声,“徒增烦恼罢了。倒不如转赠给你,当是哀家给儿媳妇的见面礼了。” “……”夏清浅犹豫了一会儿,才点头,“那就多谢太后娘娘了。” “戴上,给哀家看看。” “是!” 话落,她便当着太后的面,郑重的将这枚扳指戴上自己的无名指。 她忽然想起,去年冬猎的时候,她也亲手雕刻了一枚血玉扳指送给萧墨寒,还有冬暖夏凉的功效,他一直戴着没有再取下来过。 如今,她竟阴差阳错也有了一枚,看起来倒像是对戒一般。 想到这里,夏清浅眼底的神色温柔了几分,“真好看,多谢太后娘娘。” “傻孩子,叫母后。” “……多谢母后。” 夏清浅俯身作了一揖,然后便将她从地上抱回了床上,喂她喝了药才离开。 回凤栖宫的路上,刚好看到萧墨寒从远处走来。 她下意识的瞟了眼他手上的扳指,鲜红泣血,她嘴角的笑容便又深了几分。 “什么事这么高兴?”萧墨寒奇怪的看着她。 “这个,母后送我的。”她举起手,献宝似的把手伸到他面前。 萧墨寒看着那枚鲜红欲滴的扳指,愣了一下,“这是母后早年常戴在手上的,好像还是皇祖母送给她的。我以为这东西早就和免死金牌一块儿被陈青禾糟蹋了,没想到竟然还在?” “是啊,母后藏得好。” 萧墨寒看着她脸上的笑意,忽然反应过来, 她对母后的称呼竟是……母后? 他眼底划过一丝错愕。 这么长时间,或许是因为母后出现的那天开始,沈纤衣也出现了,所以他们的关系一直处于僵持状态,她也从未唤过一声母后。 而今日,她竟然改了口。 不管是不是母后提议的,可她这层改变,却让他心底隐隐生出几分难言的雀跃。 萧墨寒喉结滚了滚,漆黑的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就连夏清浅都察觉到了他的不对,眼神闪了闪,略显不自在的道:“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没什么。”男人轻咳一声,“母后怎么样了?” “刚才我去的时候情绪不太好,不过后来应该没什么事了,往后我每日都会去看看她。” “浅浅,谢谢你。”萧墨寒目光真挚,“如果不是你,我也不知道该拿母后怎么办。为了感谢你,我也有一样东西送给你。” “……?” 夏清浅茫然的看着他,却见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掌伸到她面前,张开手心,竟露出一把钥匙。 “这是什么?” “国库空虚,我昨晚又在大殿上宣布免赋税一年,若是没有额外的收入,国库还不真得空了?” 被他这么一说,夏 清浅立刻想起了昨晚这男人的骚操作。 【这是朕第一个孩子,为迎接他的到来,朕决定减免赋税一年,福泽百姓、感谢上苍。】 【至于国库之事,朕也有了主意,不会让来年收入比减免的赋税少分毫。】 只是昨晚发生了太多事,她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一茬儿给忘了。 所以这是……哪里的钥匙? 脑海中的疑问刚刚蹦出来,就听男人道:“往年进入国库的商业营收大多是从皇商那里分成,且不论有没有官员贪污,但首先分成比例就不足一半,所以我想,倒不如自己当自己的商。” 夏清浅总算明白过来,这男人是把中间商给拔掉了。 西凉如今的国库财政收入,大多是来源于赋税——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本就是最末,西凉泱泱大国,自然不屑于去做那些末等人做的事。 可他现在却消除了这种偏见,创立了国家直营的商号! 夏清浅眼神不禁升起一抹亮色,“没想到,你还能做出这种决定!” 她本意是想夸他,熟料男人脸色一黑,“我在你眼里是什么老古董,怎么就不能做出这种决定?” 夏清浅好笑,“不是你老古董,而是整个 国家人人如此,你们应该都已经习惯了歧视商人——偏见是很难消除的,但你却做到了,所以我由衷的觉得你厉害。” 萧墨寒脸色这才好转几分,把钥匙放入她的手中,“这些新商号的账本都会在放在龙吟宫的密室里,这就是箱子的钥匙。” 这男人放心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她,夏清浅自然是欢喜的。 账簿代表的不只是纸上记载的收入和支出的数字,更是她可以随意支配里面钱财的权力——虽然她肯定不会去动那些钱。 不过…… 她眨了眨眼,“你不会是想让我替你管账吧?” 萧墨寒眼角一抽,“想什么呢?你一个孕妇,我哪舍得你如此辛劳?” 夏清浅展颜一笑,把钥匙收进随身携带的荷包里,“你就算说是,我也不会拒绝你的。” 萧墨寒好笑的摸了摸她的脑袋。 刚要再说什么,远处却急急忙忙的跑来一个人。 “皇上,不好了!” 慌乱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思绪,两人俱回首望去。 来人是白云。 夏清浅记得她,白霜的姐姐,也是……沈纤衣身边的人。 她眯起眼睛,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 萧墨寒眉心微蹙,“什么事?” 第三百五十二章 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如何? “沈姑娘……沈姑娘她吐血不止,好像就要不行了!” 男人心下一沉,“什么叫不行了?昨晚太医不是还说,只要把那些银针取出来,她就不会有大碍?” 白云脸上的从未有过的慌张,“是,但是太医现在说,那些银针取不出来了!” 夏清浅脸色微变,下意识的扭头看向萧墨寒。 男人下颚死死绷紧了,脸色阴沉的像是要滴出墨来,他猛地转身,阔步朝着拂衣殿的方向走去。 白云急忙跟上。 夏清浅皱了下眉,看着男人的背影迟疑了一会儿,也迈开双腿跟了上去。 ……… 拂衣殿中,氛围紧迫的剑拔弩张。 沈纤衣不断的吐血,太医们急得团团转,可又没有解决的办法。 “怎么办啊,皇上若是来了,一定会弄死我们的!” “可是这银针取不出来,我们也没有办法啊,总不能把人剖了取吧!” “是啊,昨晚沈姑娘的情况还没恶化得这么厉害,当时这银针可不是在心脏附近的!” “……” 萧墨寒进门的时候,听到的就是他们七嘴八舌的声音。 每一个字都像是利刃一般,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脸色骤沉,“昨 晚探脉的时候你们看不出病情吗?为什么昨晚还说可以拔针,今日就说不行了?” 太医们听到他的声音,俱是大惊。 一个个纷纷回头跪下,为首的太医战战兢兢的道:“皇上,实在是沈姑娘的身体情况太差,五脏六腑都与常人不同,所以这银针移动的速度也比常人快上许多,现在已经到了心脏附近……微臣怕贸然取出,还会损伤到心脏,那就真的药石无灵了!” “既然如此,昨晚为什么不取?”男人厉喝。 “回皇上,这银针取出之后必须服用特殊配制的药物,否则沈姑娘只怕会撑不住。可这药须得等几个时辰才能熬成,所以必须等到今日啊!”另一名太医颤巍巍的答话。 说来说去,就是客观条件必须等,可是沈纤衣的身体却又等不了。 萧墨寒脸色彻底凝结成了一块冰,像是要把他们全部冻僵一般,“所以你们的意思是,她会死?” 这一次,没有人敢接话。 因为事实确如皇上所说,但他们都知道,说出来会是什么后果。 可即便他们沉默,帝王阴鸷的嗓音也依旧响起,“若是她当真死了,朕要你们全都陪葬!” 众人大骇,“皇上饶命啊!” 可是没等帝王发话,屋子里却紧接着响起一道不合时宜的轻笑,“皇上真是好大的火气啊。” 清妃。 是清妃! 众人像是看到救星一般,“娘娘!” 夏清浅不徐不疾的走进去,全程没有看任何人一眼,包括来自男人的那道尤为犀利的目光。 她走到沈纤衣床边,搭上脉搏。 明明是简单至极的动作,被她这么做出来,却让所有人眼中都泛起了极为强烈的希冀和亮光! 清妃娘娘出手,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呢? 即便没有,可是连清妃都做不到的事情,皇上应该也不好真的将他们处死了吧? 就连萧墨寒的眼神也变了变,脸色紧绷的看着她。 夏清浅一抬头,就猝不及防撞入男人漆黑的眸子里。 她微微的眯起眼睛,扯唇道:“太医说的没错,她的情况基本是没戏了,与他们的医术高低无关。” 基本? 萧墨寒敏锐的捕捉到她话里的重点,“所以你有办法,对不对?” 夏清浅笑了,“是啊。” 普通人做不到的事,不代表她也做不到。 “但我也不可能平白无故的救她,除非……” “除非什么?” 男人话音刚落,床上的人却陡然出声,“你不要答应她!” 竟是沈纤衣强撑着开口。 她的声音充满嘶哑,喉咙里似乎还呛着血,艰难却又倔强! 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是清醒状态,只是虚弱的难以开口说话而已,但她亲眼见证了这男人有多紧张她——他还是在乎她的。 所以她绝对不会让这男人为了她,而答应夏清浅什么苛刻的条件。 这女人,绝对是不安好心! “都快死了,还这么犟。”夏清浅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她,表情似笑非笑,“你可知道,即便你今日真的一命呜呼,萧墨寒或许会痛苦自责那么几天,但是在那之后,我和他还是会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提起你的时候也不过是一个头脑发热的傻子,根本不会有人记得你。” “你……”沈纤衣本来就喘气不匀,被她这话刺激得脸色通红,目眦欲裂,嘴里的血不断往外流。 但是她知道,夏清浅说的没错。 她的死,或许会让萧墨寒这辈子都内疚,但不会阻止他和这个女人双宿双栖。 所以她其实……并不想死。 萧墨寒看着她紧紧咬住的唇, 蹙眉道:“浅浅,你要我做什么直说就是了,何必用这种事做交易?” 夏清浅瞥了他一眼,有些好笑,“我知道啊,所以我压根儿没问你,是沈姑娘自己误会了而已。” 从头到尾,她就直说了两个字——除非。 可是沈纤衣不知道什么毛病,突然来一句“你不要答应她”,弄得她好像要强迫他干什么似的。 思及此,她眼神凉了几分,眯起眼睛看着沈纤衣,“萧墨寒是我的男人,你为什么会觉得,我需要用你来威胁他替我办事?沈姑娘,你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吧?” 沈纤衣狠狠一震,原本涨得通红的脸色,却在这一刻变得煞白。 太医们面面相觑,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杀人诛心。 不得不说,这清妃娘娘的嘴是真毒,就算沈姑娘本来不死,怕是也要被她气死了吧? 萧墨寒眉头拧得更紧,“你是想让纤衣答应你什么条件?” “不错。” 夏清浅冷淡的道:“我的要求应该也不难办,只是觉得沈姑娘一次次出来找我麻烦,着实有些碍眼,所以麻烦沈姑娘在这银针拔除之后自觉的离开皇宫,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如何?” 第三百五十三章 那你就去死吧 沈纤衣瞳孔骤缩,几乎是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不可能!” 啧。 夏清浅目光愈凉,虽然她猜到沈纤衣不会轻易答应,但是这么不假思索的拒绝,也是她没想到的。 “怎么,沈姑娘是对我情有独钟不成,非得时时刻刻我黏糊在我的视线中,还不肯走了?” “清妃娘娘何必明知故问?”沈纤衣喘着粗气,目光倔强又讽刺。 如果这女人要的只是自己不出现在她的视线中,那自己自然可以答应,可她要的是自己离开皇宫! 离开皇宫代表什么? 永远离开萧墨寒的视线。 沈纤衣咬唇道:“他比我的命还重要,若此生再也见不到他,那我苟延残喘的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她这话虽然对夏清浅说的,可是目光始终直勾勾的落在男人脸上。 萧墨寒眉头彻底拧成了一个结,薄唇重重紧抿,“沈纤衣,你应该知道,朕要的是你必须活着。” “我知道。” 她涩然自嘲道:“可是你也应该知道,你要的从来不是我要的。” 自从他说出他只爱夏清浅开始。 自从他说出她只会是一个女官开始。 他们的目标就再也不是一致的。 “皇上,算了吧 。”她忽然笑了一声,“就像清妃娘娘说的,哪怕我现在死了,你也只会内疚几日而已,但你们还是会幸福快乐的在一起——所以不必管我的死活,就让我今日殒命于此吧。” “沈纤衣!”男人骤然厉声,脸色刹那间笼罩着浓厚的阴霾。 夏清浅看着他冷峻的侧脸,目光深了几分。 她险些就要被沈姑娘的深情厚谊感动了,更何况是皇帝陛下呢。 “既然如此——” 她幽幽的瞥了眼床上的人,红唇轻启,“那你就去死吧。” 沈纤衣身体微微一僵。 萧墨寒猛地看了她一眼。 一旁低头不敢言语的太医,也都不约而同的朝她看过来。 大概所有人都觉得,她刚才所谓的条件只是威胁。 即便威胁不成,人命关天——何况还是当着萧墨寒的面,她应该还是会出手的。 可惜啊…… 夏清浅烟视媚行的笑,“我从来就不是什么见义勇为的好人,何况沈姑娘几次三番的设计我,你应该不会觉得,我会被你要死要活的几句话给威胁吧?” “浅浅!” 男人低沉的嗓音甫一响起,她的目光就波澜不惊的看向了他,“虽然我不救你,这个男人兴许会怪 我几日,可是你问问他,他会因此就对我怎么样……或者,因为你的死而抛弃我么?” 这话看似是在跟沈纤衣说,实则却更像是在问他。 萧墨寒眸色倏地暗了下去。 他很清楚,他不会。 别说她如今怀了孩子,就算是从前她孑然一身的时候,他又哪里舍得对她怎么样过? 纤衣刚刚出现的时候,他尝试过几日不见她,但即便是那个时候,他也从未想过要和她分开。 更何况是如今。 沈纤衣看着他一声不吭的样子,心脏不断的往下沉。 她知道,没有人可以强迫得了夏清浅。 她也确实动过那个念头——用自己的死来威胁这个女人,若她实在不肯救自己,任由自己死了,那从今往后萧墨寒和她之间必定隔着一道跨不过去的鸿沟。 可是现在听完这番话,看着这男人讳莫如深的表情,她忽然又觉得,或许是她想错了。 隔着鸿沟又如何? 他们终究不会分离。 “我知道他不会。”沈纤衣狠狠咬牙,切齿般的道,“可是清妃娘娘怎么不问问,若是让他在你离开皇宫和眼睁睁的看着我死之间做一个选择,他会怎么选?” “……” 夏清浅愣 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沈纤衣的意思。 【要让我救她可以,但是救完之后我就会离开皇宫——你自己选,还要不要我救?】 沈纤衣竟然想让她这么问? 夏清浅一下子笑了出来,“沈纤衣,虽然太医说你的脑子出了问题,不过我没想到你病得这么重啊——让我救你之后再给你腾地方,你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或许换了从前的她,也会问萧墨寒这种问题,去考验他爱她的决心究竟有多坚决。 可是仔细想想,问出这种问题,不正是因为她自己不够坚决吗? 因为她明知道他会怎么选——但凡有一线生机,他都会选择救沈纤衣——他本就欠了沈纤衣的命。 无关爱情,只是重义。 她若是让他选,分明就是故意为难他,也为难自己。 所以如今下定决心要和他好好在一起的她,根本不会这么问,只会坚定的守护扞卫自己的领土。 夏清浅笑意不达眼底,冷冷的道:“你口口声声说着多爱他,多离不开他,却想让我这么刁难他?” 萧墨寒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明明此刻他应该着急担忧,可除此之外,他心里竟还藏着一丝激动雀跃——就因为她 说了这种话。 他真是疯了。 沈纤衣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既然如此,那就请清妃娘娘出去吧,别让纤衣的尸体污了你的眼!” “哦,好啊。” 夏清浅轻描淡写的落下一句,便施施然的转身走了。 虽然她不惧鬼神,但她确实也觉得,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人死去不太吉利,不适合她这个孕妇呢。 沈纤衣看着她袅娜的背影,蓦地攥住了手心。 “夏清浅!” 身后属于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她脚步顿了一下,便继续往前走去。 虽然她不打算为难他也不打算离开他,不过同样的,她也不想因为这种事跟他吵架。 这男人必定要劝她,她还是眼不见为净吧。 然而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却听身后传来太医们此起彼伏的惊呼声,“皇上——!” 夏清浅脸色一变,蓦地转过身去。 她以为这男人是迁怒太医,要把他们全部杀光,所以太医才会如此惊恐。 可是转身的刹那,却看到刺目的鲜血从男人口中喷出,狠狠刺激着她的眼球。 他伛偻着身子,整张脸都绷在了一起,额角青筋不断的暴动,呼吸急促,似乎陷入了极度的痛苦。 夏清浅脸色大变。 第三百五十四章 好,我知道了 “萧墨寒!” 她快步冲到他身边,紧张的抓着他的手,“你怎么了?” 沈纤衣也一脸焦急的看着这边,只是奈何身子虚弱,无法起身。 “你不是大夫吗?”她急声道,“你问他怎么了,你觉得他现在有力气告诉你吗?你不会自己看?” “……” 夏清浅张了张嘴,忙不迭的把手探上男人的脉搏。 这还是第一次,她对沈纤衣的质问无法反驳。 关心则乱,她竟然真的忘了所有的事,脑子里只有男人扭曲的脸。 可是这不探还好,一探之下,手指下的脉搏竟是疯狂跳动,乱的根本无法分辨,好像要从他的手腕中跳出来一般! 如果将脉搏与器官对应起来,那这男人的五脏六腑大概都在用力的翻搅,扭成了一团,几近破碎。 她猛地抬头,“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沈纤衣急得像是要哭出来,“怎么回事,他到底怎么了?” 夏清浅根本没有搭理她。 一是她本来就不想理,但最重要的是,她也不知道这叫什么病! 学医这么多年,她还从未见过这样的脉象! 他如此痛苦,她却竟然不知道如何治他…… 忽然,男人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几个 字。 夏清浅以为他要告诉她什么,心头一动,立刻把耳朵凑到他嘴边,“你说什么?” “救她……救她!” 夏清浅猛地一震,瞳孔剧缩。 这个她,毫无疑问就是沈纤衣。 夏清浅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再说一遍。” “你救救她……” 这一次,不只是她,就连沈纤衣和旁边的太医也听到了他的话。 太医们面面相觑,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沈纤衣又惊又喜,眼底浮现出某种诡异的亮光,怔怔的动容,“皇上……” 大概他们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故意装出这幅样子,博取她的关心,好让她救沈纤衣。 可夏清浅知道不是。 他是真的……脉象危矣。 可是这种时候,他自己都快死了,竟然还在关心沈纤衣的死活。 她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最终只是扯了下嘴角,露出一抹难看的弧度,一瞬不瞬的望着他,“你就这么希望我救她,哪怕我不愿意?” 男人痛苦的拧着眉,骨节分明的大掌捂着自己的胸口,好像恨不得捅个窟窿直接去揪脸的心脏。 他的声音嘶哑又断断续续,但却显得异常清晰,“是……你救她……” 夏清浅蓦地攥住了手心 ,唇畔浮起冷笑,“好,我知道了。” 她闭了闭眼,点了他的昏睡穴,男人一下子闭上眼睛,身子摇摇欲坠的倒下。 夏清浅上前将他接住。 “你对他做了什么!”床上的女人惊呼,“就算你不想救我,也不必对他下手吧!” “闭嘴!”夏清浅冷冷横了她一眼,“从现在开始,你最好不要再开口跟我说一句话,否则我怕还没能救你,就把你掐死了。” “你……”沈纤衣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却真的没敢继续。 她毫不怀疑,夏清浅就是能做出这种事来! 夏清浅冷冷的看向那些太医,“去给我准备磁石、牛膝、青木香,以及白芷,再准备一条竹叶青和一壶雄黄酒,然后把你们的皇上扶到那张榻上去。” 太医们面面相觑,然后其中两人立刻上前扶着帝王,另外几人忙不迭的跑出去寻找药物。 夏清浅看着男人躺在榻上的身影,即便昏迷不醒,依旧显得十分痛苦。 她皱了下眉,又走到他面前去握住他的手,一股暖流从他们掌心相交处流向了他。 男人睫毛微颤,颤抖的身子却随着这股灵力逐渐安静下来,不再颤动。 刚好此时太医们从外面进来,夏清浅看了他们一 眼,便转身走到沈纤衣的床边。 也因此没有注意到,在她转身的刹那,男人口中低低的唤着两个字,“浅浅……” “娘娘。”几个太医拿着药材跑到她面前,小心翼翼的道,“你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不知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 “不必了。” 夏清浅把他们带来的东西一一接过,然后全部泡进了碗里,最后直接从太医手中接过那条竹叶青。 太医看得心惊,“娘娘小心些,这蛇有毒的!” 夏清浅嗯了一声,却将那蛇头按进了泡着草药的碗里! 太医们,“……” 但这还不是最让他们惊讶的,最惊讶的是,紧接着清妃娘娘就捏着那条被草药和酒泡得晕晕乎乎的蛇,面无表情的放到了沈姑娘的手腕上。 “夏清浅!” “清妃娘娘!” 接连的惊呼声响起。 沈纤衣手腕上被毒蛇咬着,痛的浑身颤抖。 她咬牙切齿的道:“夏清浅,这就是你所谓的救我?你若想要我的命就直说,皇上现在昏迷不醒,没有人奈何得了你,你何必假惺惺的浪费这个时间!” “说不定是因为我想折磨你呢?”夏清浅似笑非笑的瞥她,“就这么让你死了,岂不是太便宜你?我非得 要这毒蛇咬上你一百口,看着你一点一点的痛苦死去,方能觉得解气。” “你这个毒妇……啊!” 沈纤衣的叫骂声还没来得及结束,便又被一声痛呼取代了。 太医们看得触目惊心。 谁都看到了,皇上刚才危急关头还想着救沈姑娘呢,可见沈姑娘有多重要! 可是现在,清妃娘娘却要把沈姑娘折磨致死! 万一皇上醒来发现沈姑娘真的死了,他不好对清妃娘娘如何,却拿他们出气怎么办? “娘娘,沈姑娘都这样了,不如您就放过她这回吧?” “是啊,您如今怀了龙种,何必造这杀孽呢!” “若是为了无关紧要的人影响您和皇上的感情,也没有必要啊……” “……” 四周纷纷扰扰的皆是劝说她的声音。 夏清浅的动作却始终没有停下。 直到沈纤衣“啊”的尖叫出声,太医们吓得不约而同的闭上了眼睛,根本不敢再看下去! 整个拂衣殿内,一片死寂。 不知道过了多久,太医们才睁开眼睛,却见清妃手中的毒蛇已经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而刚才清妃让他们拿来的那块磁石上,竟吸附着十来根银针! 众人俱是一惊。 与此同时,身后的榻上竟也传来些微的动静…… 第三百五十五章 所以,现在是你欠我的 只是谁也没有心情回头去看,双眼死死盯着床上的人。 沈纤衣以为自己这回必死无疑,毕竟她本身就身体羸弱,如今又中了针被太医宣判无法救治,而现在还被夏清浅如此折磨,分明是要往痛苦死亡的方向而去。 可是,这一分一秒的时间流逝以后,她的呼吸竟渐渐的匀畅起来。 她心底微惊,下意识的扭头,想去看看夏清浅。 可是女人留给她的,只有一个施然离去的背影。 沈纤衣眼神微微变了一下。 太医们的表情也俱是惊疑不定,为首的那个试探着问,“沈姑娘,您没事吧?” 话音刚落,没等沈纤衣回答,却听身后一道仓促的脚步声响起。 一回头,竟是帝王追着清妃娘娘夺门而去! 众人脸色又是一变。 沈纤衣猛地从床上惊坐起来,“皇上!” 只是体内的银针虽然已经吸出,但她的身体还十分虚弱,只一下便又跌了回去,只能死死盯着他疾步离去的背影。 太医们呼吸一滞,对视一眼之后,立刻轮流上前给她探脉。 结果却发现…… “沈姑娘的身子竟然好了?!” “所以清妃娘娘刚才不是要害沈姑娘,而是在救人吗?” “可是这竹叶青有毒啊,对着沈姑娘的手腕一口咬上去,怎么会是救人的?” “或许是我等学艺不精,无法领会清妃娘娘的用意呢?毕竟事实摆在眼前,沈姑娘的情况确实是有所好转呀!” “何止是有所好转,片刻之前还如一潭死水的脉象,此刻竟然像是被注入了十分的活力,跳跃的更有生机了!” “不错,哪怕是中这银针之前,沈姑娘的脉象也没这么平稳有力啊!” “清妃娘娘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只用这么几味草药,简直是化腐朽为神奇啊!” “……” 四周的声音,纷纷从最初的震惊和自责,变成后来的敬佩与赞赏。 沈纤衣蓦地咬唇,手心紧紧攥住了身下的床褥。 夏清浅,好一个夏清浅! 故弄玄虚,让这些庸医把本来无比正常的事情,奉若神明! 还让那个男人置生死边缘的她于不顾,甚至看也不看她一眼,就这么追逐出去! 呵。 以为救了她,她就会感激涕零吗? 她真是恨透了那副高高在上的伪善模样! ……… 凤栖宫。 夏清浅甫一进门,就忙不迭的把门关上。 喉咙里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窜上来,她捂住心口,狠狠闭了下眼睛,才把这股要吐血的冲动压了下去。 她踉踉跄跄的走到床边,虚弱的躺下。 萧墨寒的身体莫名其妙,她探不透究竟,只能不断的输入灵力 ,减缓他的痛苦。 沈纤衣的身体破败如絮,此番中针以后便真如太医所说,无药可救——是她用竹叶青的毒性以毒攻毒刺激了沈纤衣的心脏快速跳动,又以灵力辅助,才成功的把银针吸了出来。 两相叠加,耗费她巨大的精力,所以现在连她也变得这么虚弱。 夏清浅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去想当时那个男人的样子…… 可是就在此时,房门却被人一脚踹开,惊慌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跑到她床边。 “浅浅……” 那声音,竟透着一丝小心翼翼。 夏清浅眼皮动了动,才睁眸看他,目光却淡薄如水,“怎么?” 萧墨寒心脏微微沉了一下,下意识的脱口,“对不起。” 对不起? 夏清浅皮笑肉不笑,“你追上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不怕沈姑娘突然死在拂衣殿中了?” 男人定定的看着她,“我知道你治好了她。” 刚才他一睁眼,就听到了太医们的对话。 既然她出手了,既然她放心离去了,那就说明事情已经办妥了。 或许他唯一没想到的是,当时他会直接追出来,甚至没去确认纤衣到底有没有事。 想到这里,他脸色又沉了几分。 夏清浅看着他晦暗的侧颜,唇角弧度敛去了几分,“刚才在拂衣殿你突然发病, 我找不到原因,现在你的脸色看起来也不是很好——为了防止再出现那种状况,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你先休息。” “不必!”男人几乎是下意识的拒绝。 他没有不舒服,至少此刻没有! 哪怕真的不舒服,也一定是来自于她此刻的冷淡和对未知的恐慌。 所以他不能让这未知扩散的更大,他必须要现在立刻跟她把话说清楚。 “不必?”夏清浅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笑意却不达眼底,“既然如此……也行。” 话落,她便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小小的动作,却让她皱了下眉,呼吸有些急促。 萧墨寒看着她略显艰难的动作,眼神微变,立刻探身去扶她,“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顿了顿,“若是不舒服,那你先休……“息。 最后一个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她打断了,“不必。” 这一次拒绝的,却是她。 夏清浅抬眸直直的看着他,“做出了选择,就没必要更改了。” 她说的似乎只是这个问题,偏偏又好像意有所指。 萧墨寒心脏更沉了几分,“浅浅,我知道我刚才不该不顾你的意愿,但是……” 但是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刚才在拂衣殿她要走的时候,他一想到沈纤衣会死,整个人就很不舒服——不只是心 理上的内疚,更是生理上的疼痛。 他甚至觉得思绪不受控制,脑子里来来回回只有一个念头——沈纤衣不能有事。 依稀记得,他好像还吐血了。 可是这番话他又不知道怎么跟她说——说出来总觉得是在欲盖弥彰,甚至更显得他有多么在乎纤衣,多么不顾她的意愿强迫她救人。 “你不用解释,我理解。“夏清浅淡淡的道,“她救过你两次,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所以你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但是理解归理解,我不可能无底线的让步。” 说到这里,她目光深了几分度,也凉薄了几分,“刚才在拂衣殿我说过不想为难你,所以那个问题我只问了沈纤衣,却没有问你——她做出了选择,宁愿死也不肯离开我的视线——本来我已经打算成全她,后来是你非要我救人,我才留下来的。” 或者……如果不是因为他突然发病,即便他求她,她也是不会让步的。 是他当时突如其来的吐血,以及吐血之后心心念念惦记着沈纤衣,才让她改变了主意。 她想,凭什么她不为难他,他却这么强迫她? 既然他这么想让她救,那她就救! 夏清浅骤然眯起眼睛,“所以,现在是你欠我的,即便我有什么事后条件,也不算故意刁难你吧?” 第三百五十六章 她甚至不敢上前,就怕破坏了他的“一番好心” 萧墨寒胸膛微震,眸色重重的暗了下去,“浅浅……” 他明显有话要说,夏清浅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定定的看着他,一字一顿的道:“我不想再看到她,你可以让她走,或者……我走。” 话音刚落,男人便狠狠一震,“你明知道我不可能让你走!” 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难看,可是难看的同时,竟还有种诡异的松了口气的感觉。 刚才进门的时候,尤其是她一脸严肃的说她有条件的时候,他甚至以为她会直接宣布离开。 那一刻,心里的不安扩大到了极点。 可是现在,她却还给了他“选择”。 夏清浅玩味的勾起嘴角,“所以,你想让她走?” 萧墨寒眉头紧蹙,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好,只要她的身体恢复如初,我就立刻送她出宫。” 好? 好什么好。 沈纤衣这个病秧子,恢复如初是不可能的,他还不如直接说他不答应呢。 夏清浅轻嗤一声,“我的条件里可没有恢不恢复这个先决因素,本来今日她就该死了,我救她一命让她多活几年,虽然不需要她感激涕零,但是不想看到她的权力总有吧?” 顿了顿, “若你实在舍不得的话,就选另一条路吧。” “不可能!” 男人想也不想的拒绝。 夏清浅脸色一沉,“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萧墨寒,是不是我把你惯坏了,让你觉得我很好说话?”她冷冷的道,“这一次我不会再让着你,若是你不把她送走,那你们两个就一起消失在我的视线里吧!” “夏清浅!” 他已经说了绝对不会让她走,她为什么心心念念惦记着那个不可能的选项? 萧墨寒脸色比她更难看,眉梢眼角都遍布着浓重的阴霾,可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却见她痛苦的皱起眉头,嘴角无法抑制的溢出一丝鲜血。 他瞳眸一缩,“浅浅,你怎么了?”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漆黑的眸紧紧盯着她,急声道,“刚才在拂衣殿,你救我和纤衣的时候是不是用了灵力?因为耗损太大,所以你自己受伤了?” 女人唇畔还染着血色,闻言嘲弄的掀眸看了他一眼,“是啊,我付出了就不可能不求回报。” 男人薄唇重重的抿成一条直线。 他注视着她良久,脑子里一阵阵的抽疼,翻来覆去的碾压感就像刚才在拂衣殿的时候一样。 只 是此刻他的头脑要清醒一些,哑声道:“好,我答应你。” 夏清浅眼神微变。 她以为他不会答应的,提出这个条件的时候,她就做好了明日出宫的准备。 她神色复杂,“你是看到我吐血,所以才……” “不是。” 别说她付出了这么大力气,即便她什么都没做,他也没道理要她因为他的恩情债而退让隐忍。 她本就不该受这样的委屈。 萧墨寒阖了阖眸,呼吸越来越急,五脏六腑都翻江倒海似的抽搐着,一阵阵撕扯的疼。 他竭力克制着,面上竟是丝毫不动声色,定定的看着她,“浅浅,你好好休息,我去处理此事。” 话音未落,他就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 夏清浅看着他的仓惶离去的背影,眸色一闪,微微攥住了手心。 换了以往,他一定会抱抱她。 今日是因为勉强答应了她的条件,心里气不过,所以不想看到她,才这么迫不及待的跑了吗? 不…… 夏清浅忽然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念头。 从他刚才的神情看,不像是愤怒,倒像是……某种压抑的隐忍。 他在忍什么? 夏清浅皱着眉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 脸色微变,立刻掀开被褥,起身追了上去。 ……… 萧墨寒甫一离开凤栖宫,喉咙里那口血就终于忍无可忍的喷了出来。 夏清浅远远的看到他和那滩血迹,整个人都是一震,下意识的捂住嘴,才没有让自己惊呼出声。 他冲出来,就是不想让她看到这一幕吗? 是了,她毫无办法,他又何必让她担心? 夏清浅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自责过,明明她自诩拥有最好的医术,明明她连自己最讨厌的人都能从鬼门关拉回来,可是眼前这个她最爱的人,她竟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痛苦。 她甚至不敢上前,就怕破坏了他的“一番好心”。 她狠狠闭了下眼睛,猛地转身,又朝着凤栖宫跑了回去。 “咚咚咚——” 剧烈的敲打声落在水井边缘,向风华睡得正香被她吵醒,整个人都不太高兴。 眼前一道青烟闪过,小小的孩童出现在面前,依稀带着几分睡眼朦胧的困倦,噘着小嘴不满意的瞪她,“干什么呀,大白天的叫魂呢?” “大白天你睡什么觉?”夏清浅急促道,“我有事问你。” 大约是她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向风华脸上的嫌 弃立刻收了起来,正色道:“怎么了?” 夏清浅想了想,简单跟他描述了一下萧墨寒的症状,“你知道,他这是什么病吗?” 向风华对医术并没有什么钻研,但是他这些年在宫里为了寻找自己的身世,几乎翻遍了藏书阁的所有藏书和古籍,也算是半个老学究了。 闻言,他却微微皱起了眉头,“我好像……” 夏清浅目露焦急,还有些期待。 可是那小妖精在半晌的沉默之后,却摇了摇头,“不太知道。” 夏清浅,“……” 她没好气的道:“你不是一向自称百科全书吗?关键时候掉链子,我看你以后还有什么脸说自己见多识广,博学广闻!” “哎你别急嘛,我看了这么多书,总不可能每个字都记得清清楚楚。” 向风华不高兴的道:“虽然我暂时不知道他什么病,但我总觉得,好像在哪儿看到过你说的这种症状。待我再去找找,说不定能找到呢?” 女人眼神微亮,“真的?” 向风华撇了撇嘴,“看你这变脸的速度,就知道你有多重色轻友!” 夏清浅,“……” 她刚要反驳,却见门外一道身影匆匆的走了进来。 第三百五十七章 简直太无法无天了啊! 大约没想到会撞上她和向风华,柳絮的表情有些尴尬,“娘娘,您怎么在这儿?” 夏清浅眯起眼睛,“这是我自己的宫殿,我还不能在这儿了?倒是你,行色匆匆的干什么?” 柳絮一脸苦相,支支吾吾的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就……就是……奴婢想让白霜去看个热闹。” 她说了半天,夏清浅才听明白发生了什么。 原来是萧炎出事了,有一只形状奇怪的东西咬住了他,疼得他在御花园里直打滚。 不少围观的人都想帮他拽下这东西,可这玩意儿死死咬住了他整条胳膊,打也打不死,这位王爷担心自己整条胳膊都会被咬掉,又不敢让人太用力,所以场面一度陷入了僵持。 柳絮和白霜虽然不知道那天在将军府发生的事,但却知道昨晚的宴席上,这位王爷帮着淑妃和东泱公主一块儿阴阳怪气针对她的事——总是就是知道他们关系不好。 所以此刻见萧炎出事,柳絮便幸灾乐祸的来找白霜,一同去看热闹。 夏清浅有些无奈,轻瞪了她一眼,“行了,你去找白霜吧,我先去看看。” 【一只形状奇怪的东西。】 比起看热闹,她倒是更想知道,这是什么玩 意儿。 ……… 夏清浅和向风华赶到柳絮说的地方,就看到拥堵的人群围成一个圈。 “清妃娘娘!” 有人注意到她的到来,急忙往旁边退开,逐渐就演变成了所有人自发的给她让出一条路来。 夏清浅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地上疼得打滚的萧炎。 而萧炎手臂上,还死死啄着着一只紫色的雀鸟! 向风华一见到那东西,眼神就变了好几变,“这是……食尸雀?” 话音刚落,众人惊讶的看向他。 “哪儿来的孩子?” “食尸雀又是什么东西?” “别听一个孩子胡说八道,不定是在哪个话本子上看来的,在这儿信口开河呢!” “……” 只有夏清浅,猛地看了他一眼,“你认真的?” 她虽然没有见过食尸雀,但是前世听师父提起过,这种雀鸟外表类似喜鹊,一副小巧温和不伤人的模样,欺骗性十足,可实际上这分明就是一种攻击性极强的猛兽! 最早的食尸雀,似乎还是从神兽天雀的后裔演变而来的。 “对,就是它。”向风华严肃的点头。 众人面面相觑。 这一次却没有人再敢讽刺他,因为这孩子竟是清妃带来的,而且似乎连清妃也信了他的话! 夏清浅皱了下眉,刚要说什么,就听地上又是一声痛苦的尖叫响起。 “救……救命!”萧炎疼得已经有气无力,“你们救不了本王的就赶紧滚去喊人,谁若再敢站在这儿看热闹,本王……本王就要你们的命!” 他似乎真的快不行了。 夏清浅扫了眼他鲜血淋漓的手臂,如果不出所料的话,已经伤及骨头。如果再不弄走这食尸雀,哪怕它一直这么僵持着不咬下去,萧炎的手臂也废了。 但如果强行弄走,必然会把萧炎的手臂扯掉。 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它主动离开。 可若是要从食尸雀嘴里抢人,除非…… 夏清浅几不可察的皱了下眉,又冷冷瞥了他一眼,嗤然道:“自己都快死了,还想要人家的命呢?” 萧炎听到她的声音,几乎是立刻抬头。 看到她那张脸的瞬间,他的表情变得更咬牙切齿,“没想到清妃娘娘这么闲,也来看本王的热闹?” 夏清浅扯唇一笑,“是啊,炎王出丑的事在宫里闹得沸沸扬扬,本宫怎能不来幸灾乐祸一番?” “你……” 萧炎气得浑身发抖,怒声咆哮道:“皇上还说你是个好人,你……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给我滚!” “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儿!”夏清浅眼神一冷,狠狠一脚踹在他的腿上。 众人俱是一惊。 向风华惊讶的看了她一眼,神色变得有些复杂。 萧炎又惊又怒,“夏清浅,你干什么?” 他不敢相信他都这样了,这女人竟然还对他拳打脚踢的? 莫不是仗着皇上不在,就如此放肆?! 这个女人,果然该死至极!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就听一旁有恭敬的声音响起,“见过西凉陛下!” 竟是帝王和那东泱公主都来了! 夏清浅脸色微微一变。 萧炎吃力的抬头看过去,见到帝王像是见到亲人一样,一下子变得眼泪汪汪的,“皇上,皇上救命啊!我真的好痛,可我都成这样了,清妃竟然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打我!” “打你怎么了?”夏清浅根本不给萧墨寒开口的机会,又是一脚踹上去。 这回,竟生生把人踹出了几米远! 她勾着嘴角冷笑一声,“别说什么众目睽睽之下,就算现在皇上来了,我也照打不误!” 萧炎瞪大眼睛,“你,你……” 这回他真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算是看明白了,再恶毒的咒骂也丝毫伤不到这个女人,反而会让他迎来更猛 烈的暴击——最重要的是,皇上眯着眼睛站在一旁,似乎根本不打算管这件事! 倒是那位东泱公主,表情还有几分凝重,“清妃娘娘,就算此人真的得罪过你,可他现在都这样了,你又何必再浪费时间多此一举的欺辱他?” 夏清浅看都没看她一眼,“这是我西凉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东泱公主来说三道四了?” 话落,竟是忽然在萧炎身旁蹲下,然后拔下头上的簪子,猛地扬起了手。 莫如霜瞳孔骤缩,“不要!” 众人又是一惊。 “清妃娘娘!” “皇上,您快劝劝娘娘吧!炎王都这样了,何必如此啊!” “就算是为了腹中的小皇子,也不能这般随意见血啊!万一动了胎气,岂非得不偿失?” “……” 四周接二连三的响起阻拦的低呼声。 清妃不喜欢炎王可以理解,但是她踹几脚出出气就算了,怎么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用凶器伤人? 简直太无法无天了啊! 向风华愈发震惊的看着她,紧紧拧起了眉。 就连萧墨寒的脸色也微微变了一下。 萧炎已经吓得张大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簪子尖锐的一头狠狠朝他刺下! “啊——!” 第三百五十八章 难道你们认识她这么久,当真不了解她的为人吗? 当尖叫声响起,众人甚至吓得扭开了头。 因为清妃这一下分明是朝着炎王的脖颈去的,一旦刺下,必定鲜血四溅,当场毙命! 可是……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那尖叫声竟还持续不断,且中气十足,完全不像一命呜呼的样子! 众人有些迷惘,面面相觑的把视线转了回来。 然后,就看到了让他们大为震惊的一幕—— 那只咬着炎王的紫色雀鸟,竟是猛然松口,然后展开翅膀,直直的朝着夏清浅飞扑而来! 四周顿时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夏清浅瞪大眼睛。 她刚才还在想,食尸雀虽然武力值恐怖,但至少外形上很有温和小巧的欺骗性,为什么柳絮会说这鸟是一只“形状奇怪的东西”。 直到此刻,她终于明白了! 这只刚才还宛若喜鹊的鸟儿,在展开翅膀的刹那,竟变成了一只庞然大物,黑色的扇形大翅挥舞着狂风,庞大的身躯配上那颗小小的脑袋,显得无比诡异! 这根本不是食尸雀,而应该是……天雀的后裔! 夏清浅心脏陡然漏了一拍。 “小心!” 萧墨寒低冷的嗓音骤然疾呼。 夏清浅眼神一变,眼看着这只巨大的鸟朝她扑来,她 手中的匕首立刻一挥,挡下了一记猛烈的攻击。 萧炎好半晌没有感觉到预料中的疼痛,甚至手臂上的疼痛也消失了,他有些惊讶,又乍一听帝王急切的声音,便刷的一下睁开了眼。 然后竟看到那只咬着他不肯放的鸟,正在攻击夏清浅! 他先是一惊,然后瞬间大喜,“哈哈哈哈,报应,报应啊!” 他的声音明明因为长时间的疼痛和嘶喊而变得沙哑无比,可又偏偏放肆的透着一股大仇得报的快意,“叫你对我心怀不轨,叫你危急时刻落井下石,现在连这臭鸟都看不下去了!” “你住口!” 稚嫩的童音陡然响起,绞着强烈的怒意。 众人又是一惊,下意识的以为那是帝王。 然而循声望去,却赫然是清妃刚才带来的那个孩子! 只见那孩童恶狠狠的瞪着炎王,“她才不是落井下石,若不是为了救你,她怎么可能被天雀攻击!” 没错,是天雀后裔,而不是食尸雀。 如果说食尸雀的武力值是十分,那这天雀后裔的武力值至少要翻好几倍! 刚才夏清浅出手的时候他没有阻止,是因为他觉得她可以应付那臭鸟,可是现在他却无比后悔——尤其救的 还是这样一个幸灾乐祸的人渣! “你胡说什么?”萧炎怒斥道,“她冲上来就对着我拳打脚踢,你竟然还说她救我?” 这简直就是他今年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他脸色铁青,“这个女人分明就是乘人之危,若非我刚才躺在地上不能动,你看她敢不敢上来对我拳打脚踢!现在被这臭鸟攻击分明就是她咎由自取,你这臭小孩还敢歪曲事实!” “萧炎。” 凉薄的嗓音波澜不惊,这一回,却是帝王! 萧炎眼皮一跳,“皇上……” “再敢多说一个字,朕就割了你的舌头。” 那嗓音明明毫无起伏,却又浸润着刻骨的寒意和威胁。 萧炎大惊,正要开口却想起帝王的警告,立刻又把话咽了回去,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他真的不明白,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偏袒这个女人! 就算再喜欢,也不能这么黑白不分吧?! “她到底怎么了?”萧墨寒拧眉朝向风华看去。 “呵。”向风华看着众人愤慨的眼神,讽刺的道,“我知道你们都不信,都觉得我是偏袒她给她找借口,可是你们仔细想想,她真要打人什么时候不行,为什么非要挑在炎王被咬的时候?” “刚才炎王无法反抗,这种机会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有人小声嘀咕。 “无法反抗?”向风华眼神愈发讽刺,“她的武功你们都是见过的,她若真的想要打谁,真的需要等到对方无法反抗的时候才能动手吗?” 众人脸色微微一变。 向风华冷冷的道:“刚才炎王的伤已经伤及骨头,如果这食尸雀一直咬着他不肯走,哪怕不继续用力,这位王爷的手臂也会废掉。若是强行拽走——刚才清妃到这里之前,你们应该都已经试过这个办法了,但是根本连它的身体也近不了,就已经被它的翅膀扫出老远了吧?” “所以哪怕清妃可以避开它的攻击,用这种方式去救炎王,救下来的也只会是一个独臂之人。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它主动离开。可若是要让食尸雀主动放弃嘴里的猎物,除非……转移它的注意力!” 最后一句话落,众人的脸色又是一变。 转移注意…… 脑海中一个荒诞的念头隐隐成形,众人猛地看了眼清妃,却见她正在和面前巨大的黑鸟做着搏斗! 众人眼中不由闪过一丝震撼。 “这种鸟的智商可不比你们低。”向风华的声音继续响起,“ 若是直接攻击它,哪怕可以暂时吸引它的注意,但它也一定会先咬下炎王的手臂,标注这个猎物是属于它的,不让其他的猛兽靠近。但是——刚才清妃不断的殴打炎王,对它却不屑一顾,在它眼里这就成了赤裸裸的挑衅,要与它争夺猎物的表现。” “它对自己有强大的自信,好胜心一起,根本不屑于立刻把炎王吃了,而是选择了与清妃公平竞争。这是为什么,它愿意放开炎王、攻向清妃的原因。” 说到这里,向风华蓦地冷笑一声,“清妃明明是好心救人,你们一个个的不识好人心责怪于她也就罢了,还要在这里幸灾乐祸,恨不得她被这鸟吃了一般——难道你们认识她这么久,当真不了解她的为人吗?区区一个炎王,值得她在这种时候蓄意报复,手染鲜血吗?” 最后几个字,已是咬牙切齿的怒。 这些人,永远都是墙头草! 哪怕夏清浅帮过这么多人,他们还是只关注自己眼前看到的,永远不会去思考为什么! 四周已是一片寂静。 众人面面相觑,脸上都是一阵震惊又羞愧的哑口无言的表情。 萧炎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喃喃,“怎……怎么可能?” 第三百五十九章 眼前,反而出现了令她惊异至极的一幕…… “怎么不可能?!” 萧墨寒冷冷横了萧炎一眼,眉头彻底拧成了一个结。 他了解夏清浅,知道夏清浅不是这样的人,所以自从他到这里开始,就没想过阻止她的任何行为。 哪怕她毫无缘由的殴打萧炎,甚至后来做出拔簪刺人的动作,他也没有半点怀疑过她! 只是此刻看着那只鸟攻击她,他却极度后悔——早知道,就该把她拉得远远的! 救这个蠢货干什么?! “朕不止一次的跟你说过她心地善良,你没长耳朵?”萧墨寒阴鸷的目光狠狠落在他脸上,“她从未与你结怨,你却一次次的针对她,为了你那点可笑的爱情就像个跳梁小丑似的蹦跶,你还有脸了?” “……” 萧炎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眼神愈发怔愣。 可笑的爱情? 可不就是可笑的吗? 他喜欢纤衣,可是纤衣却从来没有看过他一眼。 自从知道纤衣回来,他还一直针对清妃——在将军府如此、在净华节的宴席上亦是如此,好像清妃死了纤衣就能高兴,好像这样他也能高兴了一般。 他一直以为他们是针锋相对的仇敌,可是现在,这个“仇敌 ”竟然出手救他! 甚至不惜冒着自己被攻击的危险…… 想到这里,萧炎忽然觉得自己手臂上的伤更疼了,火辣辣的像是在灼烧一般,连带着让他心里也羞愧至极的开始灼烧,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他猛地抬头,“皇上,我错了,是我错了!你帮帮她吧,让人一块儿去打那只鸟吧!” “不行!”向风华立刻喝止,“别说你们不是天雀后裔的对手,就算你们能打得过,现在冲上去也只会害了清妃!” “为什么?”萧炎立刻看向他,对他的态度从刚才的愤怒变成此刻强烈的信任。 “因为这只鸟,现在并没有下死手。”萧墨寒意味不明的接了一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是从它的动作来看,却像是在顾忌什么。 若是没有搞清楚这一点之前贸然出手,万一引起它的怒气,发出更猛烈的攻击,反而得不偿失——至少现在来看,它的攻击都仅限于“比试”。 “难道我们只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吗?”萧炎不知道他在想是什么,只能在一旁干着急,迫切的道,“就算它暂时没有下死手,可这么打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是啊皇上。” 一 道谁也没有预料到的声音忽然开口。 萧墨寒蹙眉朝她看过去,莫如霜面露担忧,“万一清妃娘娘动了胎气该怎么办呢?” 她和清妃的关系,虽然算不上交恶,但是至少经过昨晚的宴席,肯定不可能是毫无嫌隙的。 刚才炎王出事的时候,她还帮着数落过清妃! 所以众人听她现在帮清妃,都觉得有些惊讶。 萧墨寒眯起眼睛,“那公主以为,该怎么办?” 莫如霜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什么,“我有办法!” 说完便猝不及防的转身,朝着夏清浅冲去,手中骤然扔出一片刀片! 夏清浅正在躲避天雀的攻击,冷不丁身侧的冷刀子袭来,她瞳孔骤然一缩。 可是此刻她若避开,必定就被天雀的爪子撕破皮囊,两相比较之下,明显就是后者更危险。所以短暂的权衡过后,她根本没有去管那刀片。 下一秒,肩膀上骤然一阵疼痛袭来,她狠狠嘶了一声。 “莫如霜,你干什么!”萧墨寒厉喝一声。 “陛下稍安勿躁。”莫如霜真诚的道,“刚才清妃娘娘救人的办法,不就是让这鸟以为她要抢夺它的猎物吗?所以现在我对娘娘出手,也是为了吸引这 只鸟的怒气,让它以为我要与它争夺清妃娘娘,如此它便能转移目标来攻击我,这样娘娘就有时间想办法对付它了。” “不需要你插手!”夏清浅抽空骂了一句,“有这个闲心,管好你自己吧!” 话音刚落,半空中却传来一声剧烈的嘶吼。 正是那头天雀发出的! 众人大惊,萧墨寒也猛地收回视线,没空再去理会莫如霜。 “怎么了,它为什么突然叫成这样?” “我觉得它的动作好像变得更快了,攻击的方式也跟刚才不太一样?” “对,清妃娘娘看起来好像很危险!” “小心!” “……” 最后一声尖叫声响起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那只原本只用翅膀攻击的庞然大物,此刻竟然张大了嘴,而它的嘴里竟还会射出刀片——没有实体,可是落在附近其他人身上,却刹那间皮开肉绽! 夏清浅躲过了一束束的无形刀片,可这鸟不愧是神兽后裔,法力打在它身上不管用,她的攻击几乎都能被它自身消化掉,丝毫没有破绽,这么下去真是耗也能耗死她! “不好!”她忽然像是反应过来什么,脸色倏地一变。 这鸟在试探她! 刀片喷出的范围不断改变,这鸟想试出她最大的弹跳躲避范围! 果然,下一秒,它口中喷出的刀片范围陡然变大,一下子将她四面八方的路都堵住了! 夏清浅脸色骤变,用最快的速度竭力闪避,身上还是划开了一道道口子! 血腥味,在空气中迅速蔓延…… 与此同时,半空中的天雀一头朝她扎下来! 萧墨寒瞳孔剧缩,终于再也按捺不住,如一道闪电般迅速冲到她的面前,狠狠一掌打在天雀身上。 “别动,别打了!” 向风华突然吼了一声。 两人闻言,身形俱是一顿。 就在这短暂的间隙,那只鸟迅速扑到夏清浅面前,短短的嘴瞬间变长,一下子咬到了她的皮肤上! “浅浅!” 那一刻,萧墨寒只觉自己的灵魂都要吓得出窍了。 这辈子,他还从未有过如此害怕的时刻。 他只恨自己刚才为什么被向风华一声喊叫就扯开了注意力,让她陷入这样的危险之中! 夏清浅也是措手不及。 然而…… 等了半天,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眼前,反而出现了令她惊异至极的一幕…… 不只是她,四周甚至响起了一阵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第三百六十章 好像还在一直不断的变化啊! 只见那只庞然大物,浑身散发着金灿灿的光芒! 它原本没有张开翅膀的时候,是只小巧玲珑的紫色雀鸟,张开翅膀以后,黑色的大翅膀足以让人忽视那颗小脑袋,视觉上便又成了黑色。 而此刻,它竟然逐渐的褪去黑色,整个身体都逐渐变成了蓝色,就连它的脑袋也不例外! “这……这又是什么情况啊?” “这鸟竟然还会变色?” “而且它为什么突然停止攻击?嘴都磕到清妃娘娘身上去了,竟然也没咬,就光站在那儿不动?” “是我的错觉吗,我竟然觉得它的眼神带着几分敬畏?” “对了,刚才是那个小孩子叫皇上和清妃娘娘别打了,他一定知道怎么回事!” “……” 最后一句话落,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朝向风华看去!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远处又横插一道声音进来,“这鸟,怕是天雀后裔吧?作为神兽,它的最大作用本就不是攻击人类,而是辨别修炼之人的灵根——紫色为末、蓝色次之,然后按照赤橙黄绿青蓝紫的顺序逐渐往上,便是越来越厉害的灵根——所以清妃娘娘原来是蓝色的灵根?” 没错,就是这样! 向风华猛地扭头,朝声源看去 。 刚才他让夏清浅他们停手,就是因为他看出,这鸟似乎并不打算伤害他们。 可是最初,天雀明明不是这样的态度!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这玩意儿嗅到了夏清浅的血,心里产生了迟疑——而能让它迟疑的血液,定然是屈指可数的高级灵根! 所以他决定赌一把,干脆让夏清浅和皇帝停下来,让天雀得偿所愿的去试探她的灵根,也好过一只这么没有结果的打下去! 只是…… 向风华皱了皱眉,有些疑惑的想,为什么夏清浅只有蓝色的灵根? 难道是这鸟的嗅觉出了问题? 还有,这突然出现的人又是谁? 向风华疑惑的看向他,“阁下是……” “东泱国师。” 墨白颔首示意,脸上带着春风化雨的微笑,“没想到,这西凉的后宫里,竟也是人才济济。” 他口中的人才,无疑就是夏清浅了。 夏清浅嘴角抽了抽,见天雀似乎已经不打算继续攻击她,便往后退了一步,转身对墨白道:“国师说笑了,不过蓝色灵根而已,哪算什么人才?” 话音刚落,却听一道弱弱的声音响起,“那我这个紫色,是不是就属于废物级别了?” 是炎王! 众人,“……” 夏清浅, “……” 她嘴角抽搐得更厉害了。 墨白低低一笑,“娘娘不必妄自菲薄,除了紫色是毫无修炼天赋的普通人之外,其他颜色都算是修炼人才。就算天赋不高,但只要勤于修炼,定然也能取得不菲的成就。” 夏清浅点了点头,也不觉遗憾。 反正就算不是天才,她也照样能修炼,而且也没觉得修炼速度比上辈子慢了多少。 莫如霜看着她无所谓的表情,嘴角忽然勾了一下,“天雀可是难得一见的神兽,既然它今日在这儿,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兴趣试试自己的灵根?或许也能测出个蓝色绿色呢?” “可以吗?”人群中有人眼神发亮。 “当然可以。”莫如霜笑道,“虽然我没见过这玩意儿,但是我听我父皇说过,我东泱境内有过不少测试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国师就也测过!” 说到这里,她扭头看向墨白,笑容染上几分骄傲,“而且国师还是最厉害的红色灵根,对吧?” 墨白微不可觉的蹙了下眉,但还是没有在众人面前拂了她的面子,淡淡的嗯了一声。 莫如霜笑容更深,自信的环视四周,“怎么样,谁想来试试?” 众人面面相觑。 如果说刚才他们确 实抱着有趣好玩的心态,跃跃欲试。 可是现在,有一个“红色”在上面压着,谁还敢随便试? 而且对方还是东泱国师! 如果他们这些人测出来都不如对方,那岂不是大.大丢了西凉的脸? 可如果不试,其实还是一样的结果——毕竟他们西凉刚刚测了两个人,便是最末等的紫色和蓝色,而现场只有两个东泱人,其中一个还是红色! 这不是赤裸裸的打脸吗?! 一时间,谁都没有吭声,可是眼神都透着几分不甘。 “诸位刚才不还都很有兴趣吗?”莫如霜挑眉,“现在怎么都这么胆小了?” 这言语中,分明是不加掩饰的讽刺! 萧墨寒脸色微沉,“这鸟具有极强的的攻击性,谁知道它会不会突然发狂,再去攻击他人?而且让它测试灵根必须提供血液,正常情况下谁愿意弄伤自己去试这种无关紧要的事?” “不错。”夏清浅也道,“既然公主胆子这么大,不如就由公主开个头,先来试试自己的灵根?” “你……”莫如霜脸色微变。 “公主。”墨白打断了她,目光隐隐含着几分警告,“没什么事我们就回去吧。” 莫如霜咬了下唇,才点头。 可是还没来得及 与帝王告辞,却听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快看!” 有人扬手一指,众人顺势望去,竟然看到半空中那只巨大的鸟,身上的蓝色又开始变淡,渐渐的甚至呈现出某种类似于青色的颜色! 众人不约而同的瞪大眼睛。 “这……这怎么还会变?” “所以清妃娘娘不是蓝色灵根,而是青色吗?” “不对,不是青色,它的颜色好像还在一直不断的变化啊!” “……” 从深蓝色变成淡蓝色,从淡蓝色变成青色,又从青色逐渐变成了绿色、黄色…… 当一只巨大的鸟不断变化颜色,会是什么模样? 简直震撼人心! 尤其这颜色变化,还代表着一个人的灵根有多厉害! 所有人都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了任何关键的一幕! 莫如霜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它。 墨白的眉头也微微蹙着,脸色深凝。 “停了,它好像停下来了!” “最后的颜色是橙色吗?现在应该不会再变了吧?” “可是,它为什么好像朝清妃娘娘走过去了?” “……” 没错,当它身体的颜色停止变化之后,竟又转身朝着夏清浅走去! 萧墨寒心口一悬,“浅浅……” 第三百六十一章 你……你怎么知道? 众人的呼吸也纷纷凝滞了,就连夏清浅自己也不由紧张了一下。 毕竟这鸟的武力值不容小觑,要是它再跟她打起来,还不定谁胜谁负呢。 可是…… 天雀俯身的动作很慢,像是怕吓着她似的,嘴巴也是缓慢的放到她身上来。 整个过程就和刚才一样,只是在她身上流血的地方轻啄了一下。 夏清浅眼神变了变。 虽然知道天雀不会回答她,但还是忍不住道:“你在干什么?” 如果是为了测试她的灵根,那不是已经测完了吗? 为什么还要啄她的血? “橙色!” 人群中,惊呼声再次响起。 刚才天雀就是用嘴啄了她的血之后,才呈现出最初的蓝色,现在再啄一口,竟又再次变了色! 已经从黄色,到了橙色! 不……不是橙色,因为这颜色还在不断的加深、加深……最终竟逐渐透出了绚烂的红色! 莫如霜眼睛瞪得更大了,“怎么会这样?” 墨白眉心紧蹙,“天雀以嘴测试从来无需二次沾血,一次就能显示最终的结果——这鸟怎么回事?” 向风华缓缓勾起了嘴角,终于啊! 他还想呢,夏清浅怎么可能只有蓝色灵根? 原来这天雀不是嗅 觉出了问题,而是反应出现了延迟! “国师说得没错,通常情况下,确实一次就能显示结果。”向风华眼底闪烁着亮色,“但是有一种特殊情况例外——若是天雀太喜欢被测之人的血,不小心把血咽了下去,就很难一次测出结果了。” 所以,竟是这神兽喜欢清妃?! 西凉众人顿时大喜。 虽然他们对修炼和灵根都不是很了解,但是刚才听完东泱公主的解释,不难总结出一点——他们西凉仅有的两人测出的结果都不尽如人意! 虽然东泱公主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可那眉眼间的骄傲,简直都快溢出来了! 彼时他们都不禁有些失望不甘,在他们西凉地盘上,竟让东泱人抢了风头! 可是现在,清妃娘娘已经和东泱国师一样成为最厉害的了——不,说不定更厉害呢? 毕竟,神兽天雀喜欢她啊! 众人不禁都扬起了下巴,骄傲的看向那东泱公主。 莫如霜的脸色一下子难看下去,“喜欢什么喜欢?天雀喜欢的是灵根强大的人,可同样是红色,国师测试的时候,也没听说出现这种状况啊!” 向风华眼底的光彩愈甚,“或许是因为……并不同样是红色 呢?” 众人愣了愣,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墨白紧蹙着眉,一瞬不瞬的盯着天雀,眼底凝着一丝复杂。 虽然红色灵根已是顶级,可是对于天雀而言,也不算什么稀奇事,怎么可能因此出现这种特殊? 除非…… 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还没来得及成型,就忽然看到面前的红色巨鸟身上金光愈甚! “啊……” 四周又是一片惊呼声! 天雀竟逐渐褪去这一身亮丽华美的红色羽翼,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最终竟成了透明的! 众人大惊,萧墨寒眼底闪过一丝愕然。 莫如霜和墨白脸色骤变。 “不是说这鸟的颜色与彩虹相同,一共七种,那现在这透明的又是什么意思啊?” “是啊,难不成刚才测错了,其实清妃娘娘身上什么灵根也没有?” “依我看,这鸟一会儿一个样的,也太不靠谱了吧!” “……” 四周的窃窃私语声不断传入耳中。 向风华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脸色大喜,“纯灵根……果然是纯灵根!” 众人震惊的看向他,“纯灵根又是什么东西?” “那是……世上最厉害的灵根!” 向风华眼底流光溢彩, 惊叹不已,“从紫到红七种灵根,拥有者的实力和修炼顶点在逐渐增强,但是每一种都并不罕见,对于天雀而言,这只是一种颜色和称谓代表而已,谈不上喜不喜欢——只有纯灵根,百年难遇,是天雀唯一的崇尚和敬畏。” 说到这里,他猛地看向夏清浅,“我知道你厉害,却不知你如此厉害!不是这天雀有问题,而是它太喜欢你的血,所以即便在打斗中也留了一手,尽量不去伤害你,只是割破你的皮肤去感知你的血液气息。还有刚才它的颜色变化这么慢,也是因为它在细细品尝,细细感知吧?” 夏清浅眼皮猛地跳了跳。 她知道灵根是什么东西,但是从未测过。 前世她是灵玄大陆的天才,根本不在意这些虚妄的东西。今生她虽然想要继续修炼,但这已经不是她生命中唯一的事,她有了更想要的。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竟是纯灵根! “所以说,清妃娘娘竟是百年难遇的修炼天才吗?” “我一直觉得清妃娘娘是最厉害的人,现在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天才本就与我们普通人不同啊!” “哈哈哈哈,东泱使节所谓的红色灵根算什么?我们 西凉可是一下子就出了纯灵根!” “是啊,我就知道清妃娘娘绝对不会这么简单的!” “……” 四周一片迭起的欢呼声! 哪怕这荣耀不属于他们自己,可是国家荣誉当前,他们还是大感欣喜! 只是莫如霜的眼神却有些奇怪。 刚才就是她主动挑事,足以说明此人虚荣心爆棚。 然而此刻,她本该羞愧恼怒,可她却目光震惊的发怔,不知在想什么。 夏清浅看了她一眼,微微皱眉,视线却被一道修长的身影极快的挡去。 墨白站在莫如霜面前,冲着她淡淡的勾唇,“清妃娘娘,刚才是我们公主莽撞了,还望娘娘与陛下见谅。西凉人才辈出,后宫的娘娘尚且如此,外面定也比比皆是,我等自叹不如。” 说完,颔首示意了一下,便朝莫如霜使了个眼色。 莫如霜一惊,陡然回神,低头道:“陛下,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说完,便转身走了。 墨白也跟着一同离开。 夏清浅看着他们的背影,眼底闪过一抹复杂。 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她立刻走到萧炎面前,俯身凑到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萧炎一愣,惊讶的看向她,“你……你怎么知道?” 第三百六十二章 是不是也该进行下一步的计划了? 他现在对夏清浅的感觉十分微妙。 内疚、羞愧、感激,种种情绪叠加在一起,导致他眼神躲闪,都不好意思直视她。 这一幕落在萧墨寒眼里,脸色就沉得更厉害了。 这该死的女人,胆敢靠萧炎这么近! 还有萧炎这个蠢货,刚才还对她扬手怒骂呢,现在就因为她救了他,就开始面红耳赤了? 不但蠢,还心志不坚定! 他下颚紧绷,迈开长腿阔步上前。 夏清浅正要说什么,手臂上却骤然传来一股大力,将她整个拉了回去! 后背猝不及防的跌入男人怀里,夏清浅惊讶的看他,“你干什么?” 萧墨寒脸色发黑,“走了!” 萧炎,“……” 夏清浅嘴角又是一抽,“等我一下。” 说完也不等他拒绝,匆匆转身,走到那只巨大又几乎透明的天雀面前。 “不管你是从哪里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任务应该已经完成了。” 天雀没有回答她,黝黑硕大的双眼盯着她看了会儿,把身体俯得更低了些。 夏清浅迟疑了一下,伸手拍了拍它的翅膀,神色复杂的道:“向风华说你喜欢我的血,还说你敬畏我,若是果真如此,那你就不要再伤害这里的其他人了,回去吧。” 她也不知道天雀 能不能听懂她的话,但是,她该做的总要做。 总不能任由这庞然大物一直待在这里——最初她来到这里的目的,不就是为了维护这个皇宫的和平么? 好在,天雀听懂了她的话,竟还点头,亲昵的在她掌心里蹭了几下,带着几份眷恋。 夏清浅冲它一笑。 天雀这才转身,扬翅飞走! 这一幕,让众人眼底的敬佩愈甚。 如果今日不是清妃娘娘,那炎王的手臂可就废了! 甚至,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要倒霉! 萧炎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面上闪过一丝羞愧,福了福身,“清妃娘娘,今日多亏您相救,大恩大德没齿难忘,请受本王一拜!” “不必了。”夏清浅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我最初也不是为了救你,只是不希望有人在皇宫里受伤而已,只愿王爷以后别再针对我就好。” “但是……” “啰啰嗦嗦的干什么?”萧墨寒没好气的打断了他,“她都说了本意不是救你,你不必放在心上!” 说完也不给他反驳的机会,一把将夏清浅横抱了起来,大步流星的朝着凤栖宫走去。 夏清浅一惊,下意识的搂住了他的脖颈。 原本想说什么,只是在看到男人紧紧绷住的下颚时,嘴角抽了抽,还是 把话咽了回去。 “嗳,皇上!”萧炎在后面大喊,“我还没来得及好好谢谢娘娘,您等一下啊!” 可是不管他怎么喊,帝王也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萧炎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他实在不明白,从前他讨厌清妃的时候,皇上不停的夸清妃,想要改变他的想法。 如今他对清妃改观了,想要好好的道个歉也道个谢,皇上却又横加阻拦?! 简直是个矛盾综合体啊! 萧炎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只好退而求其次道:“清妃娘娘,那萧炎改日再去给您送谢礼啊!” 萧墨寒,“……” 他的脚步更快了些。 ……… 朝阳殿。 墨白回到住处,脸上惯有的笑容终于消失得无影无踪,眼底一片冷色。 莫如霜咬唇,“国师……” 男人目光凛冽,“我不是说过,不要轻举妄动吗?” 莫如霜委屈,“可我也是为了找出那个人啊。” 顿了顿,“而且一开始也不是我把天雀放出去的,那个炎王忽然靠近,正好被天雀看到,相中了他成为猎物,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呀。” 虽然她确实很想知道谁才是纯灵根,所以才会在天雀的态度出现变化时,忽然对夏清浅下手。 但在她看到那番场景之前,在她 还没有任何怀疑对象的时候,又怎么可能把天雀放出去惹事? 墨白知道她说的是实话,拧了下眉,“以后行事小心一点,现在人是找出来了,却也闹得整个皇宫人尽皆知。若是有人怀疑到我们头上,暴露了我们来西凉的目的,岂非得不偿失?” “不会的!”莫如霜忙道,“这一点国师可以放心,没有人知道天雀是我们带来的,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怀疑我们?” “……” 墨白眼底闪过一丝暗芒,“但愿如此。” 可是那位清妃娘娘,不容小觑。 以她的聪慧,当真猜不出来吗? 莫如霜看着他依旧不善的脸色,抿了抿唇,试探着补充道:“国师,既然已经找到了人,是不是也该进行下一步的计划了?” 墨白眯起眼睛。 许久,才低低的嗯了一声。 ……… 凤栖宫。 萧墨寒把夏清浅抱回皇宫,脸色还是很不好看。 夏清浅无奈的看着他,“皇帝陛下,您怎么了嘛?不会连一个萧炎都值得您吃醋吧?” 萧墨寒冷冷哼了一声,“朕怎么可能吃他的醋,还不是为了赶回来给你上药?” 夏清浅挑眉,“哦?” 她眨了眨眼,无辜的道:“可是我可以自己恢复伤口啊。” 萧墨寒,“…… ” 男人不理她了,沉着脸开始脱她的衣服,动作却小心翼翼的。 夏清浅也不反抗,就这么好笑的看着他。 她身上的伤口大.大小小,到处都是血。 萧墨寒上着药,眉头越拧越紧,“是不是很疼?” 夏清浅心头一软,“不疼的,天雀只是为了试探我,下手不是很重。” 怎么可能不疼? 寻常人就算被划破了手,也得嘶上几声。 而她现在——天雀为了嗅到更多血液的气息,给她划出了无数道这样的伤,虽然都不深,可是斑斑驳驳得令人心惊! 萧墨寒眼底尽是心疼,哑声道:“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让那该死的鸟伤了你。” 夏清浅安慰道:“跟你没关系,是我多管闲事才会去现场,才会让自己受伤。” 男人动作顿了顿。 忽然抬眸看了她一眼,意味不明的道:“你不出现,就不会受伤了吗?” 夏清浅眼神微变。 确实。 天雀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御花园里,肯定有什么原因! 虽然一开始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经过后续的一系列事件…… 她脸色凝重,“或许也会。” 即便她不出现,天雀应该也会找上她。 她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皱眉道:“你知道,我刚才跟萧炎说了什么吗?” 第三百六十三章 反正他这辈子大概也只能这么毫无底线的惯着她了 一提到萧炎,男人的脸色又沉了几分,“朕怎么会知道?” 夏清浅,“……“ 她好笑道:“醋坛子。我只是问他,是不是在朝阳殿外面被天雀攻击的。” 朝阳殿。 那是,东泱使臣现在的住所。 萧墨寒眸色一沉,“跟那些东泱人有关?” 夏清浅凝重的点了点头,“莫如霜最初出现的时候,一个劲儿的劝阻我不能对萧炎下手,甚至在她插下簪子的时候,急切的喊了一声不要。可是这位东泱公主,有这么善良好心吗?” 当时看似是为了萧炎,实则……怕是为了天雀吧? 因为怕她对萧炎下手之后也对天雀下手——虽然天雀武力值很高,可是万一出了什么问题,或者万一暴露了什么,那往后这鸟再想在皇宫出手可就难了。 “还有后来,莫如霜突然对我扔出刀片,说是为了吸引天雀的注意救我,但绝对是另有所图。结合这天雀要吸血才能测试灵根的特征,我可以合理的怀疑,莫如霜是故意帮着天雀试探我。” 那个时候,天雀虽然还没有闻到她的血,但是动作之间其实已经有所顾忌。 向风华和萧墨寒都制止了萧炎找人帮她的意愿,但莫如霜 还是不管不顾的出手,甚至用了这么诡异的方法——虽然事后找了个看似合理的说辞,但其他人或许会信,她可不信! 莫如霜绝对也是看出天雀的迟疑,才故意划破她的皮肤,让天雀嗅到她的血液气息。 也正是在那之后,天雀才突然发出嘶吼,然后对她射出无数刀片,迫不及待的想要闻到更多血液。 夏清浅眯起眼睛,“如果我的推断成立,那么这一切,就形成了一个更大的疑点。” 男人沉吟片刻,“东泱使节?” 当时围观的这么多西凉人,包括他,都是第一次见到天雀这种生物。 只有夏清浅和向风华了解天雀,但他们又都不是普通人。 可偏偏那么巧,在场的唯二两个东泱人,却都对天雀的特性这么熟悉。甚至莫如霜还提到,从前东泱境内有过不少类似的测试。 这么多巧合加在一起,还会是巧合吗? 所以这更大的疑点,便是东泱使节和天雀之间的牵扯! “所以你才问萧炎那个问题?”男人神色复杂。 “嗯。” 然后,就是萧炎问她怎么知道的。 所以果然,天雀最初就是出现在朝阳殿外面——极大概率,就是东泱使节把天雀带 进宫来的! “可如果天雀真是东泱人的,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测试她的灵根? 不,最初应该也不是针对她,倒更像是……为了找出纯灵根! 夏清浅眼底倏地闪过一丝暗芒,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男人却忽然一把捉住了她的手。 夏清浅一愣,“怎么了?” 男人俊美的脸深沉凝重,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她,“他们的目的一定跟你有关,明日我就找个借口将他们赶出宫去,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和孩子。” 夏清浅眼神软了几分,“如果出了宫,他们还是不肯罢休呢?除非你直接将他们赶出西凉——可是这样,我们就永远不会知道他们真正的目的。最重要的是,西凉和东泱也会就此断联。” 男人动了下唇,夏清浅知道他想说什么,叹息道:“是是是,你不在意,我知道。但是萧墨寒,我的存在不是为了拖你后腿的,所以我在意,你懂吗?” 萧墨寒眉头紧蹙,“可是,你比任何事都重要。” 夏清浅理解他的心情。 因为在她心里,他也一样比任何事都重要。 “谢谢你,萧墨寒。”她语气又软了几分,“不过就算他们真有什么阴谋,我们 夫妻齐心,也定能应对所有的麻烦。就暂且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好吗?” 夫妻齐心。 她说了很多,萧墨寒的注意力却完全集中在这几个字上面。 等他回过神来,竟发现自己已经点了头。 萧墨寒脸色倏地一沉,不悦的瞪着她,“夏清浅,不准再对我用美人计!” 夏清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软绵绵的朝他身上靠过去,双手勾着他的脖子,烟视媚行的看着他,轻声低语,“我可没用什么美人计,怕是夫君自己色令智昏吧?” 萧墨寒,“……” 大概她刚才真的没用吧? 因为现在,才是真正的美人计。 萧墨寒眸色暗了好几度。 他想,用就用吧,反正他这辈子大概也只能这么毫无底线的惯着她了。 ……… 拂衣殿。 沈纤衣看着屋子里忙忙碌碌的宫女,眼底先是一片失神,然后她忽而大怒。 “住手!”她厉声道,“谁准你们乱动我东西的,都给我住手!” “沈姑娘。”宫女劝道,“您忘了么,是皇上让奴婢们这么做的。” “是啊,清妃娘娘救了您的命,您可不能这么忘恩负义。” “沈姑娘如此美貌,一定会得到幸福的, 还是不要在这宫里虚度光阴了。” “……” 耳边的声音或讽刺,或劝慰。 她们在这拂衣殿待了这些日子,看得出皇上是真的关心沈姑娘——可这关心也仅限于关心,从未有过任何逾矩的行为。 皇上心里只有清妃娘娘一个人,沈姑娘再留着也得不到她想要的,何必呢? 她们本是出于好意,可是落在沈纤衣的耳朵里,却显得无比刺耳。 现在竟然连几个宫女,也敢这么跟她说话?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两个时辰之前,那个男人进门来说的一番话! 【纤衣,这皇宫不适合你,往后你就在宫外养身体吧。】 他竟然赶她走! 就因为夏清浅救了她! 明明她宁愿死也不肯答应夏清浅的条件,他凭什么替她做决定?! 沈纤衣眼睫剧烈的颤动着,“你们去找皇上过来,就说我有话跟他说。” 刚才她只顾着生气,裴盛又正好进来禀报御花园出事了,所以她还有很多话没来得及说。 她坚信,只要她好好说,他一定不会忍心这么做的。 “有什么话,跟我说就行了。” 门外,忽然传来一道淡漠的女声。 沈纤衣脸色微变,蓦地抬头,“你来干什么?” 第三百六十四章 你是来找死的? “自然是来送送你。” 夏清浅缓缓走到她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皇上现在很忙,没空再跑一趟,专门跟你掰扯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无关紧要? 他们这么多年感情,怎么可能无关紧要! “夏清浅,明明就是你逼他的。”沈纤衣死死盯着她,“后宫这么多女人,多我一个到底碍着你什么了,为什么你非要针对我?现在我都快被你赶走了,你就连让他见我最后一面也吝啬吗?” 倒也没这么吝啬。 只不过,萧墨寒真的去御书房议事了。 夏清浅俯身凑到她耳边,唇畔勾起浅笑,“不是针对你,而是后宫这么多女人,迟早都会消失——只是你这个无名无分的,比其他人都快些而已。” 说完,她自己都有些好笑。 此时此刻,她就像个小人得志的恶毒女配,特意来女主的病床前炫耀挑衅。 不过…… 她来这里的目的还真不是这个。 沈纤衣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你……” 刚要说什么,手腕却狠狠一疼。 低头看去,竟是一只黑色的小虫咬着她的皮肉,一点一点钻进她的身体! 沈纤衣大惊,“这什么东西?” 夏清浅微微一笑,“好东西。” 这,才是她来此的目的! “夏清浅,你竟敢这么对我!”沈纤衣大怒,“当着他的面你就假仁假义的救我,现在他不在你就给我下毒,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我要是卑鄙无耻,你早就死一万次了。” 这小虫虽然看着恶心,但绝不是沈纤衣想的什么毒物,而是双生蛊的蛊虫。 双生蛊顾名思义,两只蛊虫为一对,一只进入人的体内,另一只便可感知到危机。 所以这非但不是毒,反而是好东西! 即便沈纤衣出了宫,她也能时刻监测到沈纤衣的危险。 不过么…… 她看沈纤衣这个女人实在讨厌得很,所以并不打算说。 “夏清浅!”沈纤衣快疯了,“你给我把这鬼东西取出来!” “我既然放了,就不可能取。” 夏清浅似笑非笑,“所以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吧。” 沈纤衣蓦地咬住牙关,眼眶发红,目光狠戾的恨不得将她凿出一个洞来。 夏清浅却毫不在意,施施然的起身,“另外,沈姑娘可以放心,你的身体虽然虚弱,但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将来的某一天,我定会想办法治好你,替他还了所有恩情。” ……… 端王府。 前厅燃着宁心 静气的熏香,然而厅里的气氛却透着一丝剑拔弩张的紧绷。 萧景玉坐在主位上,而他面前还站着两个人,分别是王府的管家和一道青衣道袍的身影。 “王爷,淑妃娘娘今日就要处斩了,您当真不救她吗?”管家疑惑的开口。 “怎么,你跟她关系很好?”萧景玉掀眸瞥了他一眼。 “老奴不是这个意思!”管家忙道,“只是她毕竟对您忠心耿耿,都快死了也没把您供出来。失去这样一个人,对您也是损失啊。” “她就算想咬本王,也得有证据。”萧景玉不屑的冷嗤,“若不是她犯蠢在夏清浅面前暴露,本王的计划也不会失败。像这种无能的蠢货,本王救她做什么?” 管家看着他眉眼间的冷意,心下微惊,“是,老奴明白了!” 顿了顿,又试探着看向一旁的青色身影…… 萧景玉察觉到他的目光,蓦地冷笑,“人是你带来的,你不打算跟本王说点什么?” 管家眼皮跳了跳,“王爷,老奴只是觉得,上回八贤王府的计划失败都是他的错,您定然不想就这么轻易放过他,所以才勉强带他进来的!“ 没错,这个就是上次给他出馊主意的臭道士,青云道长 ! 萧景玉冷冷扫了他一眼,如果不是因为他,自己也不会在八贤王府颜面尽失,然后破釜沉舟的策划那一场假行刺,也就不会被打入宗人府禁闭室,在那个幽暗不见天日的鬼地方待了一个月! 甚至……母后也不会乱了分寸,命丧夏清浅和萧墨寒之手! “你是来找死的?“他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冷芒。 “王爷息怒,上次的事只是个意外。”青云低头道,“我的计划本身没有问题,该我完成的部分我也都完成了,最后出现问题的是执行过程——难道不是王爷自己落入了清妃手里吗?” 虽然他的目的不是为了帮端王,但是当时,该做的他都做了。 是端王自己被清妃催眠,出现了纰漏。 萧景玉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色愈发铁青,“可若是问心无愧,那你当时跑什么?既然已经甩手跑了,那现在又回来干什么?” 青云深沉的笑了一声,俯身作揖,“贫道自然是回来帮您的。” 这句话,他上次也说过。 还说什么会一直在他身边,可结果呢?! 萧景玉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青云知道他在想什么,叹了口气,“不如您先听听贫道这次的计划?” 萧景 玉眯起眼睛,沉默了一会儿,“说吧。” ……… 凤栖宫。 夏清浅从拂衣殿回来,总觉得脑袋有些晕乎乎的。 准确地说,是这两天一直有些不舒服,今日与天雀打了一场之后就更是如此。 她刚想躺下休息会儿,却听身后一道脚步声急促而来。 一回头,就蓦地撞入男人漆黑幽暗的眸子里。 四目相对,是夏清浅率先笑了出来,“怎么,沈姑娘这么快就跟你告状了?” “她现在那样怎么告状?”萧墨寒皱眉道,“是拂衣殿的人怕出事,才去御书房跟朕说了情况。” “噢。”夏清浅点了点头,然后似笑非笑的挽起嘴角,“所以你就跑来质问我?” “不是质问,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不是质问,您还板着一张脸凶我?” “……”萧墨寒眉骨跳了跳,“我没有凶你,浅浅,我……” “等一下!” 夏清浅蓦地打断了他,脸上的玩味和戏谑都在一瞬间褪去。 她眉头微皱,转身朝着妆台走去,然后拿起了桌上那只金色的小炉子。 这炉子的大小和熏香炉差不多,可是里面,却分明传来一道吱吱的叫唤声。 男人脸色微变,“这是什么?” 第三百六十五章 我今日,非要揭穿你的真面目不可! “拂衣殿的人应该告诉你,我在她身上扔了一只黑色小虫吧?” 何止是扔? 拂衣殿的人说,那黑色小虫还钻进了纤衣的身体。 萧墨寒看着她严肃的表情,点头嗯了一声。 夏清浅没有再吭声,打开手中的金色小炉,露出里面浑身漆黑的蛊虫。 软绵绵还会蠕动的物体,看着又恶心又恐怖。 “这个,就是我放在她身上的东西。” 顿了顿,看着男人紧蹙的眉心,又补充道:“不是什么毒物,而是她遇到危险的时候就会发出警示的双生蛊。我怕你不放心她一个人出宫无依无靠,所以才给她下这种东西。” 男人一愣,惊讶的看向她。 夏清浅对上他的目光,低嗤一声,“不然您以为,我会对她做什么缺德事儿?” 男人眼神微变,“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承认他想知道这是什么,但是他也没觉得她会害她。 从前无数次机会她都没有下手,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多此一举? “那你刚才为什么突然紧张?”他凝重道,“是因为双生蛊发出叫唤,代表她出事了?” “应该不是。” 如果她所料不差的话,沈纤衣现在应该还没有离开皇宫才 对,也遇不到什么危险。 她也很疑惑,为什么双生蛊会在这个时候发出叫声,而且叫两声就停了。 夏清浅眼底闪过一丝深沉的晦光,“放心,我不会让她出事的。” 她忽然像是想起什么,走到门口唤了一声,“柳絮白霜,进来一下,我有事要你们去办。” ……… 翌日。 鉴于净华节当天的宴席出了问题,第二天宫里又出现天雀这种生物,情况一直乱得很,所以东泱使节来了两天也没有好好的受到接待。 帝王便决定,今日重新在正和殿设宴款待。 宴席不止邀请了宫里的各个主子,还有不少朝中重臣,大概除了伤重的太后和死刑的淑妃没有到场,净华节那晚在场的所有人都到了。 丝竹悦耳,觥筹交错,殿中一片热闹的氛围。 “陛下。”席间莫如霜起身,“我敬您一杯,感谢您这两日让人带着我们东泱官员四处参观,学习贵国的农耕之术。我国官员深感受益匪浅,归国之后定向父皇禀明一切。” “公主不必客气。”萧墨寒淡声道,“东泱西凉本为友好邻邦,这都是朕该做的。” “是陛下谦和,我等才有此荣幸。” 莫如霜爽 朗一笑,又拿起酒盏连敬三杯。 西凉官员似乎也忘了前晚的不痛快,对着她好一通称赞,“公主真是豪爽,不愧为女主豪杰!” 莫如霜抿唇谢过,“诸位谬赞了,本公主不过是喝了几杯酒,要说女中豪杰……” 她忽然看向帝王身旁安静的女子,轻笑道:“怕是只有清妃娘娘,才能当得起这一声女中豪杰吧?昨日御花园中收服天雀的那一幕,诸位是没有看到,否则定会像本公主一样,久久不能回神。” “这话倒是不假,清妃娘娘一直都是厉害的!”众人连声附和。 “是啊,虽然没看到,但光是听宫里的目击者形容,我都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只恨自己当时不在现场,看不到天雀,更看不到它测试纯灵根时候的模样!” “从前圆慧大师说清妃娘娘是神女,我还不怎么信,如今却是再一次印证了大师的话啊!” “……” 本来他们夸东泱公主也就是随便奉承几句,如今对方倒是知道反过来夸,也算他们有眼力! 西凉众人脸上都浮起了笑意。 夏清浅却微微皱了下眉。 她理解国与国之间微妙的关系,哪怕表面再和谐,但国家归属感还 是会让人起几分攀比心思,所以西凉的众臣夸她,定然是骄傲且善意的。 可是……莫如霜在这个时候把话题引到她身上,却未必是真心赞赏了! 她冷淡的道:“公主才是真的谬赞,所谓灵根,不过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虚妄东西。究竟能不能修炼,最终又修炼到何种程度,还是要看后天的勤奋。” 莫如霜挑眉,“可是有些东西注定了就是先天的,就好比普通人的武力打架也只能打个外伤,而纯灵根伤人却可以直接伤至根骨——娘娘的起点,天生就是旁人毕生无法企及的终点,这还不厉害?” 夏清浅眉头皱得更紧。 刚要开口,大殿中却忽然响起一道诡异的声响! “呵,哈哈哈哈……” 那是一个女人的笑声,可她笑得又像是在哭,如幽如泣的缠绕在耳边,像鬼魅一般! 众人俱是一惊。 这声音不是从外面传来的,而是就在大殿中——可大殿中又分明没有人说话,这声音竟也找不到源头,好像扩散在大殿的每一个角落! “怎……怎么回事?” 人群中惊恐的声音刚刚响起,忽然又哗的一声,整个大殿的光线都在一刹那消失! 四 周,瞬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这……这怎么又黑了?” “恐怖的声音,漆黑的环境,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这场景,怎么这么像上回温泉山庄的时候,明月郡主死前的情形?” “……” 没错,就是那一次! 想到这一点,四周的声音逐渐变得越来越惊恐。 所有人都被死亡的恐惧笼罩着,呼吸都微微屏住了。 夏清浅显然也想到了温泉山庄那时的情况,脸色一变,猛然起身,可右手却被人轻轻握住了。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只是温暖有力的大掌包裹着她,奇异的抚平了她内心的焦躁。 她眼神微动,长吁了一口气。 可就在此时,大殿中那道凄笑的女声,却忽然开始说话了! “夏清浅,你欺我辱我赶我走,这些还不算,非要把我的魂魄驱逐,炼成傀儡,才能合你心意吗?” “皇上受你蛊惑,所有人被你蒙蔽,他们都以为你是好人,把你捧上了天,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我今日,非要揭穿你的真面目不可!” 这声音笑的时候还无法分辨是谁,可现在一旦开始说话,就有不少人变了脸色。 这……这分明是……沈纤衣?! 第三百六十六章 可是有一件事,你一定不知道…… 而且她竟然说……炼成傀儡! 众人皆是大惊。 关于沈纤衣和帝王的情况,他们多少都听说过一些。这个女人消失两年,一回来就一跃成为后宫的头号黑马,风头几乎越过清妃。 只是这风头来得快去得也快,前晚的宴席上,可不就丢了大脸? 而现在,她竟又说出如此诡异的话! “她这是蓄意报复,污蔑清妃娘娘吧?” “可她是怎么做到隔空喊话的?整个大殿都不见她的人影,到底是哪里传来的声音?” “莫非……真的是魂魄离散?” “我也这么觉得!今日和温泉山庄那次不一样,那天晚上用的是蜡烛,灭了也就灭了,可今日这大殿内却是有夜明珠的,只有鬼魂才能做到灭了大殿内所有的光线吧?” “……” 四周一声声的疑问响起,从最初的怀疑,到最后却逐渐信了那声音说的话! 夏清浅的脸色瞬间难看下去。 手上握着她的力道更重了,透着更强烈的安抚,萧墨寒低冷的嗓音蓦然响起,“纤衣,是你吗?” 他也起了身,视线环顾着四周,低低缓缓的道:“如果是你,那你就告诉朕到底怎么回事——清妃是 如何驱逐你的魂魄,把你炼成傀儡的?” “皇上?”沈纤衣先是愣了会儿,然后声音有些激动,“皇上,你不是说过会保护我的吗?为什么你要听她的将我赶走,为什么你连我最后一面也不肯见,为什么你要任由她给下蛊把我炼成傀儡?” “朕没有不肯见你。”萧墨寒蹙眉道。 “可清妃就是这么告诉我的!”她越发激动的道,“我让人去找你,可她说你没必要为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跑一趟。她还在我身上放了一只虫,让我眼睁睁的看着那只虫钻入我的身体。”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忽然哑了,“太医诊脉的时候诊不出什么不对的脉象,所以你们都不相信我的话。可是我真的好痛好痛,它一直在咬我,一定是它把我咬死了……皇上,你相信我好不好?” 悲戚的声音到最后,已是染上了明显的哽咽。 众人面面相觑。 如果说他们刚才还不明所以,那么现在,大概已经听懂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清妃蓄意破坏沈纤衣和皇上的感情,把人赶出皇宫不够,还对沈纤衣狠下毒手。 没想到,这个平日里厉害又良善的女子,碰上感情 之事竟会……这么阴毒? 萧墨寒眉头拧成了一个结。 “一派胡言!” 没等他开口,夏清浅便陡然厉喝道:“若是把你咬死了,那你现在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妖言惑众?” 然后她话音刚落,那声音却也不和她争辩,直接熄火哑了一般。 众人等了半天,竟再也没等到那声音响起! 正和殿中,一时陷入了极致的漆黑和静默。 “呵。” 人群中骤然响起一声幽幽的轻笑,“看来,那缕魂魄想尽办法逃出来告状,而如今遇到控制她的人,便又被打回去了——真真是可怜啊。” 是莫如霜! 这话,分明就是在讽刺夏清浅又当又立,一边质问人家,一边却暗中把人赶走,让人开不了口! 夏清浅脸色更难看了。 刚好这个时候,宫人们拿来新的夜明珠换上,大殿中终于恢复了最初的光亮! 只是在适应黑暗以后,这光线又变得有些刺眼,所以众人都是眯着眼睛看着夏清浅的。 那眼神,还透着明显的质疑不满! 夏清浅蓦地冷笑,“公主这般指桑骂槐,是仅凭这莫名其妙出现又消失的声音,便认定了事实如何吗?” 莫如霜挑 眉,“我怎么敢讽刺清妃娘娘?” “只是关于傀儡的事我也听说过一些——据传,南疆的傀儡术出神入化,只要给选定的目标喂下一种特殊的黑色蛊虫,待到时机成熟再驱逐对方的魂魄,那么从此以后,这个人表面上看起来还是这个人,但内里的魂魄却早已不是最初的模样,而成了供人驱使的傀儡。” “而她真正的魂魄,便会在飘荡二十四个时辰之后,彻底消散在这天地间。” 莫如霜幽幽道:“娘娘刚才说,若是蛊虫真的将沈纤衣咬死了,她还怎么出现在这里是不是?那或许,是此刻还没到二十四个时辰,而她的魂魄不甘就这么死去,所以逃出被禁锢的地方,前来告状呢?” 她说的一切,明明都只是猜测,可是听起来都那么合情合理,好像事实就是如此! 众人眼神愈发惊疑。 “歹毒,实在是太歹毒了啊!杀人不够,竟然还要人家的魂魄彻底消散在天地间!” “当然不能直接杀人,否则旁人怀疑到她头上,皇上也会怪罪于她,那她岂不是得不偿失?” “可是……清妃娘娘当真会做出这种事吗?” “受害者自己都 跑出来指认了,还能有假吗?” “是啊,南疆的傀儡术如此精妙,大抵也只有清妃这么厉害的人会用吧?或许为了皇上,为了她在意的感情和后宫地位,一时冲动也无可厚非。” “真真是糊涂啊,太让人失望了!” “……” 莫如霜听着周遭的声音,嘴角几不可察的勾了一下。 然后话锋一转,“当然,这些也只是我的猜测而已,娘娘可千万别怀疑我对你有什么意见——众所周知,在那魂魄出现之前,我还用尽全力的赞扬你呢,可见我心里还是站在你这边的。” 站在她这边? 夏清浅真是佩服这位东泱公主,在刻意引导所有人相信她丧心病狂之后,竟然还有脸说这种话? 见鬼去吧! 至于那所谓的赞扬,就更是心怀不轨了——当时她就觉得莫如霜故意把话题往她身上引,肯定有什么猫腻,而现在,怎么看那行为都是为了铺垫她的厉害,让人相信只有她会使用傀儡术! “很好。” 夏清浅不怒反笑,“公主分析的头头是道,好像亲眼见证了整个过程一般,连我这个当事人都差点信了。可是有一件事,你一定不知道……” 第三百六十七章 心虚了 此话一出,众人俱是一愣。 莫如霜脸色微变,“什么?” “除夕夜,我们皇上带着朝臣前往温泉山庄度假,在山庄外围的林子里遇到重重阵法,所有人被困其中险些出不来。当时就有人为了陷害皇上,用腹语传播声音,还自称天道数落皇上的不是。” 说到这里,夏清浅的表情染上几分玩味,“这件事,公主一定不知道吧?”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当初我……” “你什么?”夏清浅骤然敛去笑意,眯起眼睛冷冷的看着她,“当初公主应该还没进入我西凉境内才对,难不成还亲眼见证了当时发生的事情?” “……” 莫如霜一下子噎住了。 虽然当初她确实已经进入西凉境内,甚至参与了那第二重机关的设置,但是此事绝对不能暴露出来,否则一定会立刻成为整个西凉的敌人。 这个清妃,也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竟然套她的话! 她沉下脸,咬牙道:“清妃娘娘开什么玩笑,我自然没见过,只是听说过一些,所以知道而已。” 萧墨寒微微眯起了眼睛。 夏清浅再次勾起了嘴角,她就知道,莫如霜不可能承认! 之所以突然提起此事,第一是为了试探——虽然前晚净华节的时候就已经有了猜测,觉得 当初的事跟东泱人脱不了干系,但也不能平白冤枉了对方,自然需要验证。 而莫如霜刚才的反应,就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第二,也是更重要的一点,是为了今日之事! “没见过就好。”夏清浅淡声道,“那就让我来告诉你——当时的情况也和今晚一样,那道声音在空气中四处徘徊,找不到源头,好像鬼魅一般。但最后却发现,那不过是一场人为的陷害——所以今日这所谓的魂魄离体和炼成傀儡,也未必就是真的,或许只是有人故弄玄虚而已!” 说到这里,她忽然目光冷冷的扫过众人,“东泱公主没见识也就罢了,诸位当初都是亲眼见证过类似事件的,怎的随便听人胡编乱造一番,就认定我真的做出此等恶事了?” 一句话,说的所有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莫如霜是因为被她讽刺没见识,偏偏又不能反驳,一反驳就说明她当初参与谋害了在场所有人! 西凉众人则是因为心虚。 因为确如清妃所说,他们认为的受害者,不过是一道不明不白的声音。可他们却听信东泱公主这个外邦人的话,怀疑自家的清妃娘娘,甚至情绪被吊得义愤填膺! 若真是对方心怀不轨,那他们岂不都成帮凶了? 想到这里,众人 纷纷惭愧的低下了头。 “其实要查验此事也不难。” 帝王忽然在此时开口,“只要派人去看看沈纤衣现在到底如何,不就清楚了?” 原本这个主意是没什么问题的,然而有人却道:“皇上,派人去看看怕是没什么说服力吧?” 萧寻! 是摄政王萧寻开的口! 见众人朝他看来,他也不急,挑眉似笑非笑的道:“刚才东泱公主给大伙儿普及傀儡术的时候不是说,傀儡术表面看不出任何问题——人也还是活着,然而内里的魂魄却早已被换过。所以真要查验此事,怕是得让沈姑娘亲自来走一趟,再让其亲近之人问一些隐私的问题,看看她是否能答得上来吧?” 这种方式,无疑是为了防止帝王偏袒清妃! 众人面面相觑。 萧墨寒脸色蓦地沉了几分。 夏清浅看着他不悦的表情,却微不可觉的松了口气。 刚才“沈纤衣”的声音离开以后,这男人忽然不说话还一直沉着脸,她以为他也和其他人一样信了这场陷害。甚至就连他说要去看沈纤衣的时候,她还觉得,他是急不可耐的关心沈纤衣。 可是现在,他却因为摄政王这番话发怒,那明显就是站在她这边的。 他怕她受到冤枉,并不打算将沈纤衣带来! 她心头微 软,定定的看着他,“皇上,就听摄政王的吧,刚好我也想知道,沈姑娘到底怎么样了。” 萧墨寒目光复杂的看了她一眼,沉默了一会儿,才点头吩咐,“元修,出宫去把沈姑娘带来。” “是!” 元修领命,匆匆离去。 大殿中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在沈纤衣出现之前,谁也不能确定到底怎么回事,所以都不敢再胡乱开口。 然而莫如霜却在此时幽幽道:“国师,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这一次,她没有针对夏清浅,可众人的心还是一下子悬了起来。 因为她在此时开口,又这么大声,绝对不只是为了跟他们国师一个人说话! 墨白看了她一眼,温和有礼的道:“公主请问。” 莫如玉面不改色的道:“炼制傀儡的时候,对炼制者和被炼制者,是否有什么身体上的要求?” 墨白眉心微蹙。 莫如霜见他不吭声,有些不满,“国师……” 没等墨白开口,人群中忽然响起一道弱弱的声音,“炼制者,须得拥有南疆圣族的血统吧?” 众人循声望去,却是西凉一个三品官员。 被这么多人盯着,他尴尬的讪笑,“微臣只是在书上看到过,若是说得不对,还望诸位莫怪。” 众人也没有放在心上。 莫如霜轻笑 ,“这位大人不必紧张,你说得没错,傀儡术确实有这个要求。” 顿了顿,“不过圣族可是南疆最尊贵的血统,比皇室更为严格——只有历代圣女与帝王结合生出的孩子才拥有这个血统,所以傀儡术也被称为南疆最难的术法,非一般人能做到。” 说到这里,她忽然似笑非笑的看向夏清浅,话却是对着墨白说的,“只有一种情况例外——就是拥有纯灵根的人,也能驾驭这种术法,对不对啊国师?” 此话一出,众人俱是大惊。 如果说,刚才东泱公主提到炼制者身体要求的时候,他们还不知道她到底想说什么。 那么此刻,他们却终于明白过来——她分明就是为了铺垫! 这里是西凉境内,不可能有南疆圣族血统的人,所以一会儿若是证明沈纤衣真成了傀儡,那对她施术的人,不就只剩下是纯灵根的拥有者了? 而纯灵根……不就是清妃?! 想到这里,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夏清浅眼神骤然沉了下去。 原来宴席刚开始的时候,莫如霜奉承她不只是为了铺垫她有多厉害,更是为了着重突出她的纯灵根! 这个女人,真是好生心机! 她刚要开口,却听外面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 竟是元修带着沈纤衣回来了! 第三百六十八章 哪怕概率极小,但也并非不存在吧? 一时间,大殿中所有的目光都朝他们看了过去! 此时此刻,等待揭晓的似乎只有一件事——沈纤衣是否魂魄离体,是否被炼成了傀儡! 夏清浅紧紧盯着沈纤衣,神色莫辨。 萧墨寒眼底闪过一丝探究,试探着轻唤,“纤衣。” 沈纤衣作了一揖,恭敬的道:“这么晚了,不知皇上召民女入宫有何吩咐?” 民女? 她上回可不是这么自称的! 众人心脏猛地悬了起来。 夏清浅和萧墨寒脸色俱变。 “沈姑娘。”萧寻不徐不疾的道,“其实也没这么大事,就是大伙儿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沈纤衣闻言,扭头看了他一眼,“摄政王请说。” 萧寻想了想,似笑非笑的道:“你可还记得,你父亲是什么时候死的?”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沈纤衣拧眉疑惑的看着他,“摄政王胡说什么?家父明明还活得好好的。” “哦,竟是如此?” 他惊讶的道:“那大概是本王记性不好,还请沈姑娘见谅。” 说完也不给她开口的机会,直接对帝王道:“皇上,看来沈姑娘的思绪还是正常的,所以眼前这个应该依然是她本人,而非什么傀儡了。” 众人 ,“……” 您这问题和结论,也太敷衍了吧?! 众人心里腹诽不断,只是鉴于摄政王太过阴晴不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把人整死了,所以在场的谁也不敢反驳。 却在此时,一道清亮的嗓音响起,“不!” 开口的,竟是清妃! 她严肃的看向萧寻,“摄政王这个问题,只怕无法判断沈姑娘的情况。” 众人又是一惊。 谁也没想到,这话会从清妃嘴里说出来! 对她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沈纤衣一旦被证明是傀儡,那前面对清妃所有指控,不就都成立了? 所以她帮着别人往自己头上泼脏水是怎么回事啊?! 萧寻微微的眯起眼睛,笑意敛了几分。 夏清浅看着他微沉的脸色,眸色一闪,还是继续道:“南疆的傀儡术之所以厉害,关键并不在于如何驱散魂魄,而是炼成傀儡以后,没有人能发现端倪。” “所以一般的问题——只要是沈纤衣知道的,这个傀儡也会知道!否则,岂不是轻易就被人看出来,这个并非最初的沈纤衣?” 这一切,萧寻应该也清楚。 甚至,刚才萧墨寒说要派人去看沈纤衣的时候,也是萧寻提出要把沈纤衣 带过来,还说要问一些隐私的问题。 所以最初她还觉得,这摄政王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故意找麻烦来着! 可是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他似乎……反而是在帮她? 可他为什么要帮她? 夏清浅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复杂,但她也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个问题的时候,甩了甩头,又努力压下了脑海中的疑问。 现在最奇怪的,还是沈纤衣! 萧寻刚才的问题,某种程度上算是在诅咒沈纤衣家中长辈,依照沈姑娘倔强的性子——尤其是当着萧墨寒和这么多文武百官的面,她定然要做出个孝顺女儿的模样。 所以哪怕和父亲关系再不好,也该忍不住要讽刺几句。 然而沈纤衣刚才却是无动于衷。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几乎可以肯定,这个沈纤衣不对劲! 夏清浅想了想,又道:“所以,还是由我来换一个问题吧!” 说完便转身走到沈纤衣面前,定定的看着她,“皇上屡次赶你出宫,你屡次迁怒于我,用匕首刺过我、设计陷害过将军府、甚至利用太后对付我——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下了狠心一刀劈死你,如果皇上也没有因此责怪我,你该怎么 办?” 她语气很平静,然而众人却忍不住抽了口凉气。 匕首刺伤、设计陷害…… 沈纤衣竟然这么大胆子,做了这么多事? 但更令人惊讶的还不是这个,而是…… 面前的沈纤衣忽然哑巴了似的,眼神变了好几变,却没有说出话来! “不知道啊?”夏清浅等了许久,嘴角缓缓勾了起来。 果然! 作为傀儡,对于这种情绪上的问题,是无法作答的! 就像刚才萧寻问的那个“父亲死了“的问题,哪怕沈纤衣的答案没错,可是那平静的情绪却不对! 夏清浅眼底骤然闪过一丝精光,“看来,你并不是真正的沈纤衣了!” 她一锤定音,众人的震惊瞬间到达了极点! 这……清妃到底在干什么? 如此草率的判定沈纤衣是傀儡,对她有什么好处吗? 她怎的好像非但不害怕,反而引导众人往那个方向想呢?! 夏清浅都不用看众人的脸色,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确实,沈纤衣如果是傀儡,对她没有任何好处,因为这就是一场蓄意陷害她的阴谋。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对方既然已经用了这个招儿,就不可能被摄政王一句话轻易带过。 与其 让人打个措手不及,倒不如自己先开口,还能让众人半信半疑,给自己一点缓冲的时间! 思及此,她忽然扭过头,直勾勾的看向了莫如霜,“公主,我说得对吗?” 莫如霜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眼,看得心下一惊,眼神本能的闪了闪。 但是很快就回过神来,“对又怎么样?” 她冷笑道:“刚才我就说了,除了南疆圣族血统,剩下能够使用傀儡术的就只有拥有纯灵根的人!清妃娘娘以为自己先发制人,证明了沈姑娘现在真的是个傀儡,便能洗清自己的嫌疑了吗?” “洗清嫌疑?” 夏清浅忍不住笑了,笑意却不达眼底,“我为什么要洗清?” “你觉得我有嫌疑,不过是因为我有纯灵根,可谁知道这宫里有没有其他纯灵根的人,甚至有没有哪个南疆圣族血统的人混在这里?哪怕概率极小,但也并非不存在吧?” 她冷冷的道:“难道就因为我灵根特殊,就得被冠上这莫须有的罪名?那谁知道,是不是有人故意利用这一点来陷害我?毕竟,昨日我的灵根如何,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了。一个晚上的时间,足以策划一场逻辑缜密的阴谋陷害,不是吗?” 第三百六十九章 不为别的,只为验证我心中的一个猜测…… 莫如霜噎了噎,一时竟没有找到反驳的话。 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憋了半天才道:“清妃娘娘果真如传闻中一样,伶牙俐齿——可就算如你所说,有圣族或纯灵根的人混在这里,那为什么沈姑娘的魂魄不去揭露他们,却来指责你?难不成沈姑娘被炼成傀儡是真的,可刚才出现的魂魄却是假的,有人为了设计陷害你故意弄了这么一出?” 夏清浅挑眉,“公主自己都把可能性说出来了,为什么还要问我?” “你……” 莫如霜的脸色更难看了。 她的意思明明是说,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可现在被夏清浅这么一反问,她竟然接不下去了! 莫如霜蓦地闭了下眼睛,不怒反笑,“好,那就假设这幕后黑手不是清妃娘娘,而是另有其人。” 她话锋一转,“可炼制傀儡也是需要时间的,沈姑娘昨日才出宫,能接触到的人屈指可数——不如就请沈姑娘身边的宫女来问问,昨日她都单独见过哪些人,也好缩小嫌疑的范围,如何?” 夏清浅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什么,然后意味不明的道:“好啊。” 她话音刚落,萧墨寒便朝裴盛使了个眼色。 裴盛会意,立刻颔首去传人。 可是没想到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外面站着眼眶发红的白云。 他愣了愣,忙道:“进去吧。” 白云点了点头,匆匆入内。 见到夏清浅,她就狠狠对方瞪了一眼,甚至顾不得行礼,“皇上,属下没办好您交代的任务,让沈姑娘陷入危险之中,是属下的过失,请您降罪责罚!但是在那之前,求您务必严惩毒害沈姑娘的人!” 虽然她没有指名道姓,可是谁都听得出来,她已经把矛头指向了清妃。 夏清浅微微眯起了眼睛。 萧墨寒脸色微冷,“毒害之人,朕自然不会放过,不过真相如何还未可知。既然你刚才就在殿外候着,那应该也听到了东泱公主的话——从昨日开始,沈姑娘都单独接触过哪些人?” “回皇上,一个也没有!”白云眼眶愈红,“除了清妃娘娘昨日到拂衣殿的时候属下没有陪在沈姑娘身边,其他时候属下都寸步不离,根本不可能给贼人靠近沈姑娘的机会!” “竟是如此?”莫如霜故作惊讶的轻呼。 “是啊,就是如此!”白云眼神发狠,咬牙切齿的道,“昨日沈姑娘还是个有情绪的正常人,今日却莫名其妙成了傀儡,而这一切都是在清妃娘娘见过她之后!” 说到这里,她猛地转头瞪向夏清浅,“清妃娘娘,我也不想怀疑您,只是沈姑娘自入宫以来从不与人结怨,唯一 能称得上对家的也只有您而已。加上这傀儡术所需的时间和条件,加上沈姑娘的魂魄亲自出现,一切一切的证据都指向您,难道就凭您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就想证明自己是清白的吗?” 她句句质问,却又言辞恳切,不显冒犯。 众人不禁有些动容。 “其实她说得也没错,清妃娘娘似乎每句话都很有道理,可是仔细想想,又都像是诡辩之词吧?” “是啊,她率先指出沈姑娘是傀儡,表面看起来问心无愧,可或许就是想借此取得大伙儿信任呢?” “其实我本来也不愿意相信清妃娘娘会做出这种事,可是白云身为暗卫,总不可能完全察觉不到危险,对方也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伤害沈姑娘,那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她不在的时候进行的这一切!” “若真是如此,沈姑娘也太惨了吧!清妃怎就不知满足,非要对人赶尽杀绝呢?” “……” 大殿里的风向,又从刚才的半信半疑,变成了此刻的完全质疑! 夏清浅却置若罔闻,她只是一个劲儿的盯着白云,目光探究。 好半晌,见对方的神色始终坚定的充斥着恨意,她忽然就笑了,“你们说得没错,这一切不可能进行得神不知鬼不觉。所以……或许只是白云不知道,但总有人会知道 。” 众人脸色微变。 白云蓦地沉声,“娘娘这是何意,难道是在指责属下玩忽职守,连这种事都察觉不到?” “玩忽职守倒不至于。”她眯起眼睛,嗓音凉凉,“毕竟,当事人想要瞒天过海的时候,即便你武功高强寸步不离,也是察觉不到的。” 当事人?! 众人俱是一惊。 这件事的当事人除了幕后黑手,不就只有沈姑娘了吗? 所以清妃这话的意思……是沈姑娘故意隐瞒?! 白云难以置信的看着她,“清妃!我敬你是皇上的嫔妃,从不敢逾矩,可是现在你害了沈姑娘还不够,竟然还想往她头上泼这样的脏水?” “泼什么脏水?” 夏清浅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我说的是当事人,又没说沈姑娘,你紧张什么?” 白云脸色又是一变。 可这回还没来得及开口,夏清浅便又道:“裴公公,麻烦你把昨日沈姑娘身边的所有宫女都找来。” 裴盛立刻点头,“是!” 裴盛一走,夏清浅的目光就回到了莫如霜身上。 明明此刻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她,可是莫如霜冷不丁对上她的视线,却莫名有些心虚,强自镇定的道:“怎么,清妃娘娘不会是想说,区区几个宫女就有那个本事把沈姑娘炼成傀儡吧?” “宫女自然是没有那个 本事的,不过……有人有啊。” 她意味不明的说完这么一句,忽然走到莫如霜面前,“公主,前晚净华节那件事,我还觉得你只是受了淑妃的蒙骗,即便害了我也只是无心之失,可是今日……你未免就有些过分了。” 莫如霜瞳孔一缩,“你什么意思?” 夏清浅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只是目光淡淡的扫过众人,“陷害我的人煞费苦心,却忘了一件最基本的事——被炼成傀儡的人或许会魂魄离体,但她并不是真正的鬼魂,也没有任何灵力鬼力,不可能将这大殿中所有的夜明珠全部弄灭,让正和殿处于一片黑暗之中。”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不可能吗? 那刚才那一幕,又是怎么回事? 夏清浅波澜不惊的继续道:“所以刚才的黑暗,绝对不是那道魂魄搞出来的,定然还有人在背后操纵!而如果我是幕后黑手,我会傻到自己把夜明珠熄灭,帮着那魂魄陷害我自己吗?” “毫无疑问,不会。” “所以这件事,很明显就是有人要陷害我!” 说到这里,她忽然重新转向莫如霜,嘴角缓缓勾了起来,“其实我刚才就可以提出这个疑点,但我却选择了顺着公主的话让白云过来,不为别的,只为验证我心中的一个猜测……” 第三百七十章 如今,只剩下唯一一种可能了…… “什么猜测?”有人忍不住问。 夏清浅觉得这声音熟悉,眼角的余光扫过,竟是萧炎讨好的冲着她笑。 这位王爷往日每逢她出事都要帮着害她的人刁难她一番,今日却一直没出声,她还以为他不在呢。 原来是经过昨日之事,改邪归正了? 夏清浅挑了下眉,又道:“我想知道,是不是沈纤衣身边的人,真的都不知道她出事了。” 众人皆是一愣。 莫如霜眼神微变。 而夏清浅落下这么一句意味不明的话之后,忽然取出衣袖里的金色小炉子,“拂衣殿的人看到的我在她身上放的虫子,就是这个。” “双生蛊,在座的很多人或许没有听过,但是总也有不少听过的。”她解释道,“两只蛊虫为一对,一只在沈纤衣的身体里,一只在我这炉子里,只要沈纤衣遇到危险,我这里的蛊虫就会发出警示。” “娘娘的意思是,您是为了保护她?”萧炎惊讶的道。 “怎么可能!”白云怒喝,“若是为了保护,为什么清妃娘娘早不说,非要藏着掖着等出事以后在这儿给大伙儿看什么虫子?” 夏清浅冷笑一声,“确实,我不是为了保护沈纤衣。 只是她既然是我送出宫的,我自然要确定她的安全,免得皇上担心。至于我说不说,难不成还能改变这只蛊虫的性质吗?” “那谁知道娘娘现在是不是骗人的?”白云明显不相信她。 “我有什么必要骗你?”夏清浅冷嗤一声,不屑的道,“正常来说,我完全没有必要跟你解释这些,你误不误会对我而言不会有任何影响。不过……鉴于我想证明的一些事,还是让大伙儿看明白这只蛊虫的效用为好。” 话音未落,她右手猛然一抬。 在座的众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一声尖叫声响起! “啊——” 是沈纤衣! 她的手臂被清妃手中的匕首割破,下意识的发出一声痛呼! 众人大惊。 白云大怒道:“娘娘这是干什么!沈姑娘都已经这样了,为什么还要伤害她!” 四周鸦雀无声,只有白云的呼吸声在一片寂静中显得有些急促。 然而短暂的安静过后,那只金色炉子里,竟发出一道吱吱的声音! 众人又是一惊。 夏清浅没有在意周围的目光,转身走到沈纤衣面前,白霜下意识的挡住了她,却被她一把拂开。 “伤害她并不是我的目 的。”她拿出帕子简单的给沈纤衣做了个包扎,清清冷冷的道,“只是为了证明我的蛊虫确实为双生蛊。而证明这一切,也不只是为了洗清我的嫌疑,更是为了救她。” 说完,她的目光转向高台上帝王。 四目相对,男人神色复杂,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那你刚才为什么突然紧张?是因为双生蛊发出叫唤,代表她出事了?】 【应该不是。】 其实他早该猜到的,昨日她没有说实话——那只蛊虫响了,代表的就是纤衣出事。 明明她都已经跟他解释了蛊虫的作用,可听到她否认,他竟然还是信了。 夏清浅对上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扯了下唇,“皇上,昨日在凤栖宫,您已经听到过一次,这蛊虫发出类似的声响,对不对?” 萧墨寒薄唇紧抿,“嗯。” 简短的一个单音节落下,众人却再次大惊。 如果清妃没有撒谎,这蛊虫当真是双生蛊。 如果皇上也没有偏袒清妃,昨日它当真已经发出过声响。 那……他们岂不是昨日就该知道沈纤衣出事了? 白云震惊的看着他,“皇上……属下不敢质疑您,可若是如此,您昨日 怎么不派人去看看沈姑娘?” 萧墨寒没有理她,只是眼神倏地沉了下去。 夏清浅不闪不避的直视着他,话却是对着白云说的,“因为昨日,沈姑娘其实也没有真的出事。” 她拿起手中的金色小炉,缓缓举高,“你们应该听到了,这蛊虫从我刚才刺了沈姑娘开始,一直叫到现在也没有要停下的趋势——这就是我刚才说的,蛊虫发出的警示。” “但凡被下蛊的人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就比如我刚才划破沈姑娘的手,或者沈姑娘旧疾发作之类的。”她低低缓缓的道,“抑或是当事人受到巨大的惊吓,潜意识里觉得自己的生命安全会受到威胁——这两种或生理或心理上的情况,蛊虫都会发出叫声。” “而炼制傀儡的过程不管是心理还是生理,都会受到巨大的伤害。可是你们问问皇上,昨日在凤栖宫中,这蛊虫是不是只叫了两下就停下来?” 所以昨日,她并没有故意欺骗萧墨寒。 甚至在事后不放心,还特地让柳絮去看了沈纤衣的状况。 然后柳絮回来告诉她,沈姑娘平平安安的出宫了。 她寻思着沈纤衣这个人没事就喜欢吓唬自己 ,说不定是无意间受到了什么惊吓,而这惊吓很快就解除了,所以蛊虫也不叫了,便也没有再放在心上。 可谁知道,她一个不留神,沈纤衣就出事了! “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席间,有人惊疑的询问出声。 “是啊,沈姑娘被炼成傀儡,受到极大的伤害,这只蛊虫应该一直叫才对,为什么它只叫两声啊?” “如果清妃娘娘没有撒谎,难不成……是这蛊虫坏了?” “可它现在不是又开始叫了吗,也不像是坏了啊!” “……” 一时间,大殿中的所有人都疑惑的看着夏清浅。 甚至萧墨寒的目光也愈发复杂的落在她身上。 夏清浅意味不明的扯了下唇,“是啊,怎么回事呢?” 其实有一种可能,就是那幕后黑手迷晕了沈纤衣,并且确保驱逐魂魄的时候,不伤害到沈纤衣。 可是这种可能性,必须得在沈纤衣身边没有人的情况下才能进行——这也是她刚才为什么顺着莫如霜的话,让白云进来问话的原因! 而现在显然,这种可能性和白云的供词相悖了。 夏清浅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锐芒,“如今,只剩下唯一一种可能了……” 第三百七十一章 而且——也只有我能救她 什么? 所有人心里的疑惑都被吊到了最高点。 然而夏清浅却一直没有开口。 莫如霜看着她讳莫如深的侧脸,嘲讽的道:“清妃娘娘话说一半是什么意思?” 夏清浅瞥了她一眼,到嘴边的话忽然止住了。 她忽然走到莫如霜面前,从袖中取出一张黄纸,咬破手指以血落笔,画了一张符。 然后扬手落下,众人只觉眼前一花,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就见那位东泱公主的额头上被贴上了符! 而莫如霜整个人瞬间陷入呆滞,瞳孔收缩,像是魔怔了一般! “公主!” 东泱使臣惊呼。 短暂的震惊过后,便是极致的愤怒,所有的目光纷纷射向夏清浅。 “清妃,你对我们公主做了什么,你好大的胆子!” “刚才不声不响对你们那位沈姑娘动手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还敢对我们公主动手,你……你们西凉就是这么接待使臣的吗?” “陛下,就算净华节那晚是我们公主有过失,可是清妃今日的行为,真的就是不分青红皂白了吧!” “请陛下主持公道!” “……” 东泱使臣的声音从震惊到愤怒,几乎要淹没大殿。 西凉众人也是面面相觑,又不好在这个时候拆清妃的台,可是要帮她说话也找 不到依据啊! 夏清浅冷笑一声,“我刚才就说了,对沈纤衣动手是为了让你们看到双生蛊的效果,也是为了将她的魂魄拽回来,我不想再解释第三遍。至于此刻对东泱公主动手,同样是这个目的——你们大可放心,这符纸不会公主的身体,只是通过这张符纸,可以与沈纤衣飘荡在外的魂魄进行沟通而已。” 沟通?! 这……这怎么可能?! 有使节怒吼道:“既然随便找个人就能和沈姑娘的魂魄沟通,那清妃娘娘为什么不选自己,非要选我们公主——再不济你也能选个西凉人,欺负我们东泱使节算什么!” “我倒是也想选个西凉人。”夏清浅冷笑一声,“只可惜,你们公主做出的事不允许我如此啊。” 话音刚落,众人俱是一愣。 还没从她这句话里回过味来,就见她对着东泱公主额头上的符纸,专注的念起了咒语。 她的嘴唇微微翕合,指尖甚至有一道微弱的蓝光冒出,逐渐的越来越强烈,蓝得仿佛透彻的海洋,似要将人的眼球也染成蓝色。 众人的心脏,也不由自主的随着她的动作高高悬起! 一时间,竟没有人敢再质疑她! 可是下一秒,面前的人却忽然直直的倒了下去! “公 主!” 又是一声惊呼,伴随着莫如霜重重倒地的声音。 这一次,就连夏清浅的眼底也划过一丝错愕。 “公主,您怎么了?”东泱使臣纷纷冲上来。 “清妃娘娘不是说此举不会对我们公主造成任何伤害吗?”使臣们愈发震怒,“当着你们皇帝的面,你也敢信口雌黄,谋害我们公主!” “你快让公主醒过来,否则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依我看,看清妃心思如此歹毒,沈姑娘定然也是你害的,别再找什么借口了!” “……” 如果说使臣们刚才看到公主呆滞的时候还只是震怒,那么此刻就是恨不得杀人了! 夏清浅眉头紧蹙,双眼死死盯着倒在地上的莫如霜。 怎么会这样? 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把莫如霜当成了陷害她的那个人——因从她一进门,莫如霜就不停的针对她内涵她,尤其是沈纤衣出现以后,这位公主就是跳得最欢的那个。 东泱使臣问她,如果随便找个人就能与沈纤衣的魂魄沟通,为什么非得是莫如霜——那是因为她已经下意识的认定,沈纤衣魂魄离体就是莫如霜所为! 可是现在……她忽然发现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她给莫如霜贴的符纸是专门用来沟通傀儡和主 人的——虽然她暂时找不到沈纤衣的魂魄,但这术法不可能出错,然而现在符纸却没有任何反应,那只能说明……不是莫如霜干的? 可如果是这样,那又会是谁? 而且刚才,莫如霜为什么跳得这么欢? 还有……莫如霜现在突然倒地又是什么情况? 这术法明明不会对人造成伤害! 一系列的疑问在她脑海中闪过,夏清浅脑子里嗡嗡的,几乎听不到周遭喧闹的指责声。 直到,一道身影朝她冲上来! “浅浅!” 男人低冷的嗓音在高台上响起,夏清浅瞳孔微缩,下意识的看向他。 却只见那明黄的身影满脸紧张的飞奔而下,一把搂住她的腰。 与此同时,响起一道剧烈的掌击声! 竟是那东泱国师突然出现,一掌拍向她,被萧墨寒挡住! “放肆!”帝王怒喝,薄唇冷冷抿成一条直线,“在我西凉的地盘上,东泱国师竟敢偷袭朕的女人,是嫌命太长,不想从西凉境内出去了是不是?” “陛下这是在威胁我么?”墨白扯唇淡笑,如玉的俊脸上此刻一片凉薄,“难道只准陛下的爱妃对我们公主出手,不准我们反击么?若是如此,那本国师即便回国也会被我们皇上安上一个保护不力的罪名处 死,还不如堂堂正正的死在西凉,好歹全一个忠义两全的名声。” “你以为朕不敢?”男人脸色阴鸷的像是要滴出墨来。 墨白刚要说什么,夏清浅却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脸色却骤然变了一下。 她猛地从帝王怀里挣脱,再次冲向了莫如霜! 谁都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动作,顿时又是一惊。 “拦住她!”墨白厉喝一声。 东泱使节蓦然反应过来,瞬间齐拥而上! 夏清浅的路被人挡住,墨白站在最前面,眯着眸冷冷盯着她,“清妃娘娘别太过分了,就算我们公主刚才不该随便起哄,可是现在她已经倒下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想救她!” 夏清浅急声道:“我知道国师是个明事理的人,刚才贵国公主针对我的时候,国师并不愿意为虎作伥,也没有回答她那关于傀儡术的问题,对此我十分感激。现在也请国师相信我一次,她变成这样与我无关——我若真想对她做什么也不会在这众目睽睽之下!” 顿了顿,她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的双眼,目光真挚且强势,“现在我只想救她,而且——也只有我能救她。在那之后我定会说明一切真相——若是你们再阻拦,那就是你们东泱使节自己害死她的!” 第三百七十二章 不过……你可别后悔 话音刚落,身后的东泱使节便怒喝,“国师大人,您可千万别听她的!明明就是她把公主殿下害成这样,竟还有脸做出这幅大义凛然的样子,倒像是她成了公主的救命恩人一般!” 墨白眸光微敛,神色不明。 夏清浅看都没看那人一眼,定定的继续道:“公主性命攸关,国师深明大义,关键时候应该不会像那些脑子短路的人一样,不知道如何抉择吧?” 这话虽是在夸墨白,但也分明是在讽刺他身后的使臣。 那人涨红了脸,“你说谁脑子短路!” 墨白蹙眉,“够了!”他低喝了一声,便也看向夏清浅,“既然清妃娘娘言之凿凿,本国师便再信你一次。但若是公主殿下救不回来,那就别怪东泱不顾两国交情了。” “请国师放心。” 说罢,便在使节们愤愤不平的眼神中,快步走向了莫如霜。 她蹲下身子,扯下莫如霜额头上的符纸,食指指尖点在莫如霜的两边太阳穴。 然后忽然一个用力,割破了对方的皮肤! 众人又是一惊。 太阳穴可是人的重要穴位,若是再用力一点,或许危及性命! 使节们眼底都喷出了火,急切的想要说什么,却被墨白扬手阻止了。 于是众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血液流出。 那小小的 伤口,竟仿佛有流不尽的血! 然而最令人震惊的还不是这个,而是……从莫如霜太阳穴伤口流出的血,竟然是黑色的! “这……这是怎么回事?”东泱使节惊疑不定的道,“公主殿下莫非是中毒了?” “不是中毒。” 回答他的是夏清浅。 对方立刻恶狠狠的瞪她,“那清妃娘倒是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清浅手中的动作镇定而迅速,一边清理着莫如霜流出的黑血,一边解释道:“这是蛊——你们公主对傀儡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她以为这件事的受害者只有沈纤衣一个,但实际上她自己也中了类似的蛊,只要时机成熟,她便同样会成为那个被驱逐魂魄的人!” 此话一出,四周骤然响起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什么叫……她也会被驱逐魂魄? 这众目睽睽之下,有谁能对东泱公主做出这种事? 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唯有一道声音略显压抑的响起,“娘娘说的是……魂魄互换?” 最终开口的,还是墨白! 东泱使臣本来还觉得,清妃纯属胡说八道,可是此刻听到国师的声音,到嘴边的话不禁咽了回去。 “魂魄互换又是什么?” “我听说过这种邪门的术法——举个例子,就是让公主的魂魄 进入沈姑娘的体内,沈姑娘的魂魄进入公主的体内,这两人表面看起来还是原来的她们,可内里的芯子却早已换了!” “好歹毒的术法,到底是谁要这么对我们公主?” “也不一定就是这样,刚才我不是说了,只是举个例子吗?具体什么情况,还是要问清妃娘娘!” “……” 东泱使臣怒不可遏的看向夏清浅。 西凉众人连吭都不敢吭一声,因为东泱公主昏倒的事,看起来完全就是他们理亏! 夏清浅冷冷的道:“不错,傀儡术的最高境界,就是魂魄互换。但是刚才那位使节说的也不对——沈纤衣的魂魄确实会进入你们公主体内,但你们公主的魂魄,却并不会进入沈姑娘体内。” 众人眼神又是一变,“为什么?” 为什么? 夏清浅眼底闪过一丝锐光,“因为沈纤衣的身体里已经有了傀儡,只要在恰当的时机,你们公主魂魄离体,沈纤衣再进入她,那你们公主的魂魄便只能游离在外,等到二十四个时辰之后,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这一次,就连抽气声也没有了。 四周一片落针可闻的死寂! 所有人脸色惊疑不定。 墨白眼神复杂的看着她,“娘娘现在,是在将她的魂魄召回来?” 夏清浅冷笑一声 ,“我哪有这么大本事,若是她当真魂魄离体,那就只能等死了。所幸她现在只是昏迷,魂魄并未离体,只要将她体内的蛊虫毒素排出,就不会有大碍。” 话音刚落,便有人脸色大变,“娘娘的意思是,沈姑娘只能等死了?” 是白云! 她现在也顾不得清妃到底有没有害沈姑娘了,最重要的,还是沈姑娘的安危! 夏清浅看了她一眼,唇畔浮起意味不明的嘲弄,“沈纤衣的情况,和东泱公主可不一样。” 说完便收回视线,专注的盯着莫如霜太阳穴的伤口。 白云满脸急色,“哪里不一样,您倒是说清楚啊!” 夏清浅没有理她,轻念咒语,指尖忽然冒出一缕幽兰色的光芒,正对着莫如霜的伤口! 白云急得直跺脚,忍不住朝她冲上去。 却被萧墨寒一个眼神拦下,冷冷呵斥道:“若是东泱公主出了事,你担待得起吗?” 白云呼吸一滞,眼眶瞬间就红了,“那若是沈姑娘出了事,皇上就不心疼吗?” 萧墨寒眉心微蹙,“她不会出事。” “可是……“ 白云还想说什么,却听四周又是一阵抽气声响起! 她心下一惊,下意识的扭头。 却见夏清浅指尖那缕光芒越来越甚,而莫如霜伤口流出的黑血,则是颜色 却越来越淡! 忽然,血色从乌黑变成了鲜红! 所有人震惊的看着这一幕。 夏清浅眼神微亮,猛地松了一口气。 “好了。” 她撤回手,四周光芒散去,“公主一会儿就会醒来,诸位使节不必再担心。” 东泱使节面面相觑,看她的眼神都有些古怪。 按理说,公主本来就是因为清妃才晕倒的,他们无需感激。 可是她这幅问心无愧的样子,又好像这件事真的和她无关……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就见国师俯身作了一揖,“多谢清妃娘娘。” 众人脸色微变,迟疑了一下,忙也跟着拜谢。 夏清浅扯了下唇,“不必。” 她缓缓起身,却因为长久的蹲着还耗费灵力,脑袋忽然眩晕了一下。 萧墨寒一把上前扶住她,关切的看着她,“怎么样,不舒服吗?” 夏清浅摇了摇头,“没事。” 白云看着两人眉来眼去的样子,气得眼睛更红了,“皇上,您倒是快让娘娘救救沈姑娘啊!” 萧墨寒冷冷横了她一眼,“闭嘴!” 白云还想说什么,却冷不丁被夏清浅看了一眼。 她又是一惊,心底竟无端的生出几分畏惧,“干……干什么?” 夏清浅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既然你这么想救她,可以。不过……你可别后悔。” 第三百七十三章 现在,时机到了 白云想说,她怎么可能后悔? 沈姑娘是她的救命恩人,她无论如何都要救! 可是对上夏清浅锐利的目光,她竟然有那么一瞬间的动摇。 不过转念她就暗骂自己,怎么这么容易被洗脑! “我自然不会后悔!”她没好气的道,“清妃娘娘可别为自己不想救人找借口了!” “为什么要找借口?”夏清浅冷冷扯唇,“难不成我不救她,你还能拿我怎么样吗?” “我……”白云脸都绿了。 还没想出怎么反击,就被门口成串的脚步声吸引了注意力。 原来是裴盛带着一众拂衣殿的宫女回来了! 裴盛匆匆走到夏清浅面前,恭敬的俯身,“娘娘,人都带来了。” “昨日所有在沈纤衣身边待过的人都在这儿?” “是!” 夏清浅点了点头,目光淡淡的扫过她们。 宫女们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全都紧张的低着头,看起来有些怯怯的。 白云也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是知道一定和沈纤衣有关,所以死死盯着她,眼睛也不敢眨一下。 其余众人秉持着强烈的好奇心,目光也都聚集在她们身上。 一时间,整个大殿一片寂静。 直到夏清浅开 口,“昨日沈姑娘出了点事,跟你之中的某个人脱不了干系——当然,我知道你们当中的大多数肯定是无辜的,只是被连累了而已。你们放心,只要你们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我一定不会追究任何人的无心之失。” 她刻意强调了无心之失几个字,仿佛意有所指。 宫女们脸色俱是微变。 夏清浅又继续道:“昨日,你们分别是什么时辰待在沈姑娘身边的,身边都有什么人?又在什么时辰离开过,离开的时候都做了哪些事、见过哪些人——这些问题的答案统统给我写在纸上,最后签上你们的名字,我会一一核查。但凡有半句谎言,我就当你们是谋害沈姑娘的凶手,听懂了吗?” 宫女们先是一阵面面相觑,然后纷纷点头,惊惧的道:“是!” 夏清浅嗯了一声,朝裴盛使了个眼色。 裴盛立刻点头,匆匆的走出去。 不一会儿便拿了纸笔回来,分发给这些宫女。 宫女们急忙提笔,把刚才那些问题的答案写下来。 “清妃娘娘。”白云讽刺道,“就凭她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宫女、怎么可能会炼制傀儡?您就算想找替死鬼,也该找 个更合理的吧?” “我说凶手是她们了吗?” 夏清浅冷淡的瞥了她一眼,“白云,我念你忠心护主,不想跟你计较。不过你再这么放肆下去,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明明她的语气轻描淡写,可就是丝毫不让人怀疑,她绝对说到做到! 白云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可是咬了咬牙,终是没有开口。 “写完了吗?”夏清浅见那些宫女一个个放下笔,又问。 “是!”宫女们齐齐应声。 夏清浅接过她们手中的纸张,一张一张的检查起来。 忽然,她停下动作,仔细对比了某两张纸。 然后抬头,直直的盯着其中某个宫女,“你说昨日酉时,你和小花还有白云一同照顾在沈姑娘身边,是不是?” 宫女愣了愣,“……是!” 夏清浅眯起眼睛,“可是小花的答卷上为什么写着,她酉时一直在外面,没有回来过?” 宫女蓦然一惊,“娘娘,奴婢没有撒谎,酉时她真的就在沈姑娘身边啊!” 可是话音刚落,那个叫小花的却脸色大变,“荷叶姐姐,你胡说什么,酉时之前我明明出去如厕了,因为肚子疼一直没回来,什么时候在沈姑娘身 边伺候着了?” “一派胡言!”却是白云厉喝一声,“当时我也看到你了,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你竟然还敢撒谎?” 小花脸色煞白,难以置信的看着她,“没有,奴婢没有撒谎,奴婢真的不在啊!” 这三个人都是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 相比之下,白云和荷叶是两个人,所以小花更像说谎的那个! 四周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小花急得都哭出来了,猛地看向夏清浅,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娘娘,奴婢发誓,若是当时真的在沈姑娘身边,就让奴婢不得好死,被雷劈死!求求您相信奴婢吧!” 夏清浅眸光微凝,“我也没说不相信你,你不必惊慌。” “那娘娘的意思就是不相信属下与荷叶了?”白云语气不善。 “……” 夏清浅瞥她,“白侍卫,脑子是用来思考的,而不是用来与我抬杠的。我相信小花不代表你们就说了谎,难道你就没想过,或许后来进来的小花是其他人假扮的吗?” 白云眼皮狠狠跳了两下,“是属下愚钝了,不过娘娘刚才不是答应救沈姑娘么,为什么现在却又盯着这几个宫女?” 夏清浅意味不明的道:“因为 确定了这些,你的沈姑娘才能回来。” 刚刚说完这句,地上的莫如霜忽然发出一声微弱的嘤咛,幽幽的转醒过来。 夏清浅嘴角几不可察的勾了一下,“现在,时机到了。” 此话一出,众人又是一惊。 却见她转身重新走到莫如霜面前,定定的看着对方,“刚才发生的事公主应该还不知道,不过公主可以问问你们东泱的使节,你是不是晕倒过去,还流出黑血,看着就是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 莫如霜刚醒来,脑袋还有些晕乎乎的,乍一听这番话险些没再次气昏过去。 她只觉得夏清浅是在羞辱她。 而且刚才她清醒的最后一刻,分明就是这个女人对她做了什么,她才失去意识的! “你这个……” 她怒气冲冲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有人附耳过来,在她耳畔低低的说了几句。 莫如霜听着,脸色变了好几变,最后惊疑不定的看向夏清浅。 夏清浅也没说什么,“你心怀不轨想要害我,还险些把自己搭上了,最后却是我救了你,才让你逃离危险——无论如何你都欠我一条命,现在我也不要你做别的,只要你配合我救回沈纤衣,如何?” 第三百七十四章 甚至最后,成了弃子! 【心怀不轨,想要害我。】 简单的八个字,却如一道惊雷落在众人心上。 从刚才开始,他们觉得是清妃害了这位东泱公主,可现在清妃却说,公主要害她?! 萧墨寒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冷凝。 莫如霜瞳孔骤缩,下意识的辩解道:“你说谁心怀不轨?” 东泱使节也有些不满,“清妃娘娘救了我们公主,我等十分感激,只是公主刚从昏迷中醒来,你想要她帮忙只需好好说即可,为什么非要给她安上这样那样的罪名?” 夏清浅低嗤,“有没有罪名,公主自己心里清楚。我既然这么说,就代表我什么都知道了。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公主殿下,你到底答不答应?” 莫如霜眼神挣扎,蓦地咬住了牙。 她知道自己不可能拒绝,因为夏清浅救了她,若她连这么点要求都不答应,那只会是她理亏。 可若是她答应…… 她抿了抿唇,眼神有些闪烁。 夏清浅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没有再追问。 她只是重新从荷包里取出一张黄纸,用朱砂画了符之后,不容拒绝的贴到了莫如霜的胸口。 莫如霜陡然一惊,“你干什么?” 不只是她,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因为刚才东泱公主倒下,就是因为清妃又画符又念咒的—— 虽然她救了公主,虽然她还一直坚称公主倒下与她无关,可谁也不敢全信啊! 而现在,她竟然又弄出了一张符! “清妃娘娘,您这回又想如何?”墨白眉头紧蹙。 “我不是说了,为了救回沈姑娘吗?”夏清浅淡淡的道,“这符纸和刚才一样,只是让我能和沈姑娘的魂魄进行沟通的媒介而已,不会伤到她。” “就算我相信娘娘说的话,可为什么又是她?”墨白又道。 是啊,为什么? 所有人心里都有这个疑问。 莫如霜垂下眼,微不可觉的攥住了手心。 夏清浅冷笑一声,没有回答他们的话,嘴里默念起了咒语。 大殿中忽然飘过一阵微凉的风,让人毛骨悚然。 下一秒,那风中竟带着幽幽的呜鸣声,就像今晚的最初,沈纤衣的魂魄出现的时候一样! 众人呼吸不约而同的屏住了! 忽然,只听清妃嘲弄的轻笑声响起,“沈姑娘,变成魂魄飘荡的滋味怎么样啊?” 沉默…… 没有人回答她的话。 大殿中一片死寂的沉默,仿佛根本没有任何人出现。 夏清浅也不恼,轻飘飘的继续道:“你可以不理我,也可以继续任人冤枉我,不过二十四个时辰而已,我可以等——若是你真有那个胆子等足二十四个时辰,用自己的性 命陷害我,那我倒是也不亏。” 【用自己的性命陷害我。】 就和她刚才指控东泱公主的时候一样,她现在竟然又说,沈姑娘陷害她! 众人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娘娘,您没本事救她就算了,怎么能这么诬陷沈姑娘!”白云大怒。 “是啊,谁会拿自己的性命去陷害别人,那她也得不到任何东西啊!” “若是清妃娘娘找不到沈姑娘的魂魄,无法沟通与她的话,也可以理解,只是也别这么说她啊……” “……” 谁也不信,沈纤衣会拿命诬陷她! 夏清浅蓦地冷笑,“你们都是聋的?”她一改刚才无所谓的态度,讽刺的道,“我说的是等足二十四个时辰她才会死,现在还没到时间,她当然不算牺牲自己的命!” 这些墙头草,分不清事实黑白也就算了,现在连人话也听不懂了? 她冷冷扫过众人,“若是诸位不介意的话,就在这里再等上一天一夜,看看沈纤衣究竟想不想死!” 所有人面面相觑,成功的被她威吓住了。 没有再敢开口,包括白云。 而就在此时,空气中一道虚弱的声音响起,“清妃娘娘,是你找我吗?” 是沈纤衣的声音! 她竟然真的出现了! 众人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夏清浅冷笑一声,装 的还挺像! “是我找你,也是东泱公主找你。”她似笑非笑的道,“沈姑娘,你和你背后那个人当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让你的魂魄进入东泱公主的身体,而她的魂魄消亡于天地间,这样你就能以东泱皇室的名义与西凉联姻——看来还是前晚净华节的宴席上,我说的话给了你灵感呢?” 虽然至今为止,莫如霜也没说自己来西凉干什么的。 但是淑妃之前却与她说过东泱是来联姻的,而她揭穿淑妃那些阴谋的时候,也提到了这件事。 看来沈纤衣当时是听进去了! “你说什么?!” “你胡说什么?!” 有道声音同时开口,前者是莫如霜,后者是沈纤衣! 一个是震惊,一个是为了否认! 除了这两个人,在场的其他人也全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夏清浅冷冷的继续道:“你们不是都想知道,为什么每次要与沈姑娘的魂魄沟通时,我都会想到东泱公主吗?” “很简单,因为她和这件事情脱不了干系——宴席刚开始的时候她频频针对我,让我以为今晚的事情就是出自她的手笔,以为她就是那个炼了沈纤衣魂魄的人——所以第一次对她用的符纸,是联系炼制魂魄的人与被炼制者之间的。 ” “但是后来我却发现,这符纸对她没有任何效果。也就是说,她并非那个炼制者!” “当时我也很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她倒下的那一刻,你们都以为是我害了她,可是我却忽然想明白——原来她既是加害者,也是受害者。” 背后的人自己不出面,却利用莫如霜来陷害她。 而莫如霜自以为什么也不用做,说几句话就能将她置于死地,何乐而不为? 可事实却是,公主殿下也只是一颗棋子而已! 甚至最后,成了弃子! “我怀疑她也被人下了蛊,检查之后果然如此——只要到了特定的时间,公主的魂魄就会离体。而沈纤衣的魂魄,也会在那时进入她的身体,这——才是她们之间真正的联系!” 这也为什么,每次都要选择莫如霜做沟通媒介的原因! 因为这件事,无论如何都和莫如霜有着剪不断的关系! “所以第二次我换了另一种符纸,这种符纸,只能用来沟通两具即将互换的魂魄——也就是说,沈姑娘的出现不只让我成功与她对上了话,也从侧面验证了我的猜测都是对的。” 说到这里,她的视线目光忽然看向大殿中某个方向。 那里明明空无一物,可她的眼神却骤然变得无比凌厉,“没错吧,沈姑娘?” 第三百七十五章 你怕是做梦都得笑醒吧? 伴随着她这话音落下,所有人都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萧墨寒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眼底闪过冷冽的寒光。 白云眼神剧烈的颤动着,不停的摇头,不敢相信这番话。 “沈纤衣,你这贱人!”莫如霜陡然大怒,“你竟敢痴心妄想,妄图谋害本公主?” “不,不是……”沈纤衣的声音先是带着一丝慌乱的呢喃,但很快又变成了急促的厉吼,“公主怎么能信清妃娘娘的话,就算您真的被下了蛊,那又关我什么事?这分明就是清妃娘娘在污蔑我啊!” 污蔑? 夏清浅重重的冷笑一声,“是不是污蔑,沈姑娘自己心里清楚——单从结果来看,你们魂魄互换以后,你沈纤衣就是这件事的既得利益者。就算不看结果只看过程——如果你当真不知情,那魂魄离体的过程,你身上得双生蛊又怎么可能不发出任何警示?” 双生蛊…… 空气中那道声音陡然静默了一瞬。 夏清浅嗤笑,“哦对了,你应该还不知道吧,那天我放入你身体的黑色小虫就是双生蛊的蛊虫,可以随时监测到你的危险——即便对方把你弄晕了才抽离你的魂魄,可当你魂魄 离体的时候还是会清醒过来,那么看到自己的魂魄飘荡在空气中,你必定惊恐至极,也必定引起你体内双生蛊的感知——可是昨日,我手里的双生蛊却只叫了两声就没声音了,这是为什么?” 话音刚落,整个正和殿便彻底陷入了寂静。 所有人都在等着沈纤衣的回答。 因为从刚才清妃初次提出双生蛊开始,他们就一直迷惑,这蛊虫到底为什么不会叫。 可是彼时,清妃并没有做正面回答,而是忽然对东泱公主出手。然后公主晕了过去,整个事就显得无比凌乱,他们心中的疑惑也始终没能得到解答。 直到此刻,清妃娘娘先是直指沈纤衣和幕后之人串通,然后又再次提起双生蛊。 事情……似乎已经逐渐明朗。 而沈纤衣,偏偏还不吭声了!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就听清妃继续道:“当时我以为你受了什么惊吓,可是现在想来,应该是魂魄离体的那个瞬间,你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又稍感害怕,所以引起了蛊虫极为短暂的鸣叫吧?” 没错,就是这样! 她话音刚落,所有人脸上便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那个时候,沈纤衣害 怕肯定是害怕的——毕竟,谁看到自己突然变成一具魂魄,不会感到害怕? 可是因为提前已经被告知过会这样,所以这份害怕又极为短暂。 那么双生蛊虫能监测到的,也就只是这转瞬即逝的恐慌而非危机了。 只有这样,这一切才能解释得通!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啊……” “我刚才还以为沈姑娘是受害人,以为她悲惨柔弱,可这所有的事竟然都是她搞出来的!” “如果不是清妃娘娘在她体内放了双生蛊,岂不是没有人能猜到她的手段?” “何止是猜不到,只怕清妃娘娘也要被误会了!” “这女人真是太歹毒了,对自己也真是下得去手啊!” “……” 四周愤怒的指责声不断。 沈纤衣急促的吸了两口气,忽然尖声道,“不……不是这样的!我怎么可能这么傻,让人把的魂魄驱逐出体?” “因为我刚才就说了,这并非真正的驱逐,只是交换——是你和东泱公主的魂魄互换。”夏清浅极快的回应道,“何况,只要你的魂魄离体不超过二十四个时辰,对你并不会造成什么伤害,有什么不可以的?” 相比沈纤衣惊慌无 措的声音,夏清浅的声音就要显得镇静得多。 除了镇静,还有笃定,“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昨日我离开拂衣殿之后,你身边就有人递了纸条给你——也就是小花出去如厕的时候,有人用她的脸混到你身边,试探你的心思,没错吧?” “对方应该是让你假装被炼成傀儡,以此来陷害我,事成之后,不但我会被口诛笔伐而死,你的魂魄也可以进入东泱公主的身体,用她的身份来与西凉和亲,永远留在皇上身边。” “而你,自然欣然接受了这一切。” 昨日之前,沈纤衣或许是舍不得这么做的。 因为沈姑娘一直觉得,她对萧墨寒而言是特殊的——若是彻底进入东泱公主的身体,那即便联姻成功,也意味着此后留在萧墨寒身边的再也不是沈纤衣。 像沈纤衣这么骄傲的人,一定不屑于此。 可是昨日,萧墨寒却亲自下令送沈纤衣出宫,这对于沈纤衣而言,已经是彻彻底底的抛弃了。 所以沈姑娘终于选择破釜沉舟,抛弃了自己的身体,只求继续留在宫里——哪怕是以另一个人的身份。 “不……我没有!”沈纤衣惊慌尖叫道,“这一 切都只是你的猜测,你根本没有证据!” “呵。”夏清浅讽刺一笑。 这还叫没有证据? 她只差把证据贴到沈纤衣的脸上去了! 夏清浅冷冷的道:“喂下傀儡术的术前蛊虫并不难,将你的魂魄驱逐出体也不难,难的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完成这一切。” “为什么白云一直守在你身边,却没有察觉到你的魂魄不见了?因为这本就是你和旁人里应外合,共同制造的这一场大戏!” 连白云都不知道,那么其他宫女定然也是不知道的。 所以沈纤衣变成傀儡的过程,定然进行得十分隐秘! 除了互相配合,她想不到别的理由。 所以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已经确定了沈纤衣跟这件事脱不了干系! 只是彼时她以为,是莫如霜和沈纤衣串通好的,为的只是陷害她。 可是没想到,沈纤衣的野心远远不止于此,竟是打算把莫如霜这个合作伙伴直接吞了! “双生蛊、你身边的宫女,全都是证据,你怎么好意思说没有证据?” 夏清浅眼底骤然闪过一丝寒光,“为了嫁给皇上,沈姑娘如此无所不用其极,若是真的成了,你怕是做梦都得笑醒吧?” 第三百七十六章 这一点,应该是你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吧?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经冰冷如霜,寒彻的仿佛能将人冻住。 整个大殿忽然陷入了一片死寂。 沈纤衣那边终于哑了声。 而她不说话,就恰恰证明这一切都是真的,她无法辩驳! 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震惊而愤怒的表情。 “沈姑娘可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非要清妃娘娘将所有的证据拿出来,她才肯罢休!” “先不说她的脸皮如此之厚,就说她的心机城府,就让我等男子都自愧不如啊!” “净华节晚宴的事,皇上和清妃娘娘还没跟她算账呢,她竟然又出来作妖,我看她根本就是不知悔改,死有余辜!” “没错,这种人根本不配活在世上,自己作死也就罢了,竟然还敢对东泱使臣下手,败坏我西凉的名声!” “……” 众人群起而攻之。 一时间,东泱使臣和西凉众人的立场变得格外一致! 萧墨寒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有出声,可脸色已经阴鸷的像是要滴出墨来。 虽然沈纤衣出现之前,他就已经猜到一部分。 可是真的听到这一切的结果时,一颗心还是不断沉到了最底端。 沈纤衣…… 当年那个善良大度的女子,怎的如今就变成了这样? 如果沈纤衣现在具有真实的身体,大概也是脸色煞白。 只是她 没有。 她只能以一具魂魄的模样,飘荡在空中,怔怔的看着这个男人。 她在等他开口,等他斥责众人,或者哪怕是大声质问她…… 可是始终没有等到。 沈纤衣想,他大概是对她彻底失望了吧? 可是……明明就是他自己先把她赶走的。 否则她又怎么会破罐子破摔,宁愿用另一个女人的身体待在他身边? 她只是太爱他,太舍不得他啊! 白云整个人都呆住了,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这个方向。 虽然什么也看不到,却还是两眼泛红,喃喃的道:“不……不会的……” 她的声音很小,几乎没有人注意到。 只有夏清浅扫了她一眼,几不可察的皱了下眉。 对于白云这个人,夏清浅虽然不喜欢,但也说不上讨厌——哪怕白云频频针对她,其实她也能理解,毕竟沈纤衣救过白云的命,白云想要报这救命之恩,自然就会把她列为敌人。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白云是白霜的姐姐,所以她一直都不想把事情做得太过。 如今这样,也算是让白云看清楚沈纤衣的真面目吧? 夏清浅敛了下眸,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却在此时,听到一道尖锐的吼声,“沈纤衣,你这个贱人,给我滚出来!” 是莫如霜! 她暴怒的斥道:“我 堂堂东泱公主,至尊之躯,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和她互换魂魄? 不,不只是互换,以夏清浅的意思,沈纤衣这个贱人是想进入她的身体,然后还要让她魂飞魄散! 这个贱人,竟敢打这种主意! 莫如霜咬牙切齿,“藏头露尾的算什么,有本事你就滚出来,本公主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平日里她虽然说话不饶人,却也从来没有这么失态骂人的时候。 可是这一次,她却是真的怒了。 东泱使臣听她这么一说,也都纷纷点头。 墨白沉吟片刻,上前沉声道:“皇上,今日若是没有清妃娘娘,我们公主今日就真没命了,您无论如何要将沈纤衣交给我们公主处置,才能解她的心头之恨。” 萧墨寒脸色更难看了。 夏清浅看着他紧绷的下颚,眯了下眼睛,忽然似笑非笑的道:“国师要是这么说的话,你们公主是不是还应该好好感谢我?” 墨白微愣,莫如霜眼神微变。 但墨白还是极快的颔首,“这是自然的,清妃娘娘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我啊……” 她拖长了尾音,在众人狐疑的目光下,挑眉道:“我要什么都行吗?” 这回没等墨白开口,莫如霜就蓦地冷笑,“自然不是!虽然清妃娘娘救了我我很感 激,可是这件事发生在你们西凉——如果不是你们西凉人阴险狡诈设计害我,我也不需要你来救。所以说来说去,你们至多就是功过相抵罢了,还好意思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她就知道,莫如霜会这么说! 夏清浅眼底笑意骤敛,冷冷的道:“是,沈纤衣害你,确实是我西凉管教不严之过,我在这里向公主赔礼道歉了。不过公主是不是忘了,这件事你也有参与?” 莫如霜脸色又是一变。 四周众人再次哑了声音,目光变了好几变。 夏清浅扯了下唇,“你们两个的区别,是你只想害我,而她除了害我还想害你而已!若是按照公主的逻辑,非要说我西凉对不起你们,那你们东泱是不是也对不起我?” “一派胡言!”莫如霜厉喝,“什么叫我想害你,我什么时候想害你了?清妃娘娘不要以为救了我,就能往我头上泼脏水!” 泼脏水? 那前提得是这个人干净! 夏清浅冷笑,“刚才我暂且搁置了此事,什么都没说,公主就把我当傻子么?” 当时她忙着揭穿沈纤衣,述说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所以暂且把莫如霜放在一边而已。 可不代表,莫如霜就真的无罪了! “好端端的,公主怎么会中了傀儡术的术前蛊?” 朝 阳殿是专门接待他国使臣的地方,所以附近的守卫素来森严,和沈纤衣的情况并不一样。 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与东泱公主对话,难度太大。 而且一旦正面接触,万一被莫如霜抓住什么把柄,那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对方必然没有直接出现! 那对方又是怎么把蛊虫下到莫如霜身上的? 她思来想去,再联系莫如霜今晚的所作所为,就只有一种可能……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收到了信件纸条一类的东西,上面陈述了今晚的所有计划——当然,这计划只包括了如何对付我的部分——所以公主从晚宴开始便处处针对我,就是想借他人之手,兵不血刃的陷害我吧?” 所以她一开始对莫如霜的怀疑,也没有错——莫如霜确实知道整个计划,也确实是想害她。 只不过这件事的背后,还有另一个藏得更深的人而已。 “可是你绝对没想到,那信件除了对付我,也是为了对付你——纸张上藏着蛊虫的虫卵,肉眼无法分辨,可一旦接触皮肤,就会迅速进入人的身体,并在体内繁衍生长。” 夏清浅讽刺的道:“所以,你明明没有接触过陌生人,却还是中了蛊——这一点,应该是你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吧?” 第三百七十七章 可是,她才不会这么轻易罢休! 每一个字,她都说得缓慢又清晰,笃定的斩钉截铁。 莫如霜的脸色越来越白。 是,这确实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刚才身后的使臣告诉她今晚昏迷后发生的事情以后,她就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原来……竟然是那封信! 可是现在,她绝对不能承认这一点! 否则,不就钉死了她联手西凉人设计陷害清妃的事? 想到这里,莫如霜骤然沉声,“是又怎么样?”她理直气壮的道,“我被人陷害,难道还非要我自己找出害我的人是从哪儿来的,才能证明我的清白吗?沈纤衣被清妃娘娘说得哑口无言,是因为她真的做了那一切,她心虚无法辩驳,可我不一样——你根本没有证据,凭什么这么说我?” 不得不说,虽然在清妃说完那番话的时候,众人本能的选择了相信。 可是现在听东泱公主这么一辩,好像也有道理。 “清妃娘娘,您可不能这么说我们公主啊!”东泱使臣护主的道。 “是啊,娘娘救了公主,我们都很感激,但这不是您信口胡言的资本!” “我们公主或许是有问题,宴席刚开始的时候不该那般针对娘娘,可是除此之外,有什么迹象表明她参与了这件事,您不能只凭自己的猜测 就冤枉她吧?” “我们只是要求严惩沈纤衣这个罪魁祸首而已,并未打算为难西凉,为何娘娘要针对我们公主?” “……” 东泱使臣们或不解,或微怒。 莫如霜也扬了扬下巴,倨傲的盯着夏清浅。 夏清浅对上她的目光,忽然就闭上眼笑了,“公主不愧是公主啊,这么会说话,把责任褪得一干二净。只凭术前蛊的蛊虫由来,我确实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证据指正你,不过么……” 她话锋一转,众人脸色俱是一变。 可夏清浅却不说话了,只是视线若有似无的扫过正和殿门口。 莫如霜一看她这个样子,就愈发确定她没有证据,眼神便也愈发不屑,“不过什么?我看清妃娘娘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没关系,看在娘娘救我性命的份上,我也不与你计较,就这么算了吧。” 算了? 夏清浅心底冷笑,公主殿下当然想算了,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赶快把事情揭过去! 可是,她才不会这么轻易罢休!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门口忽然一道身影匆匆出现。 夏清浅眼神骤然一亮。 “娘娘!” 白霜急急忙忙的进殿,与帝王行了个礼之后,又走到夏清浅身旁,附耳过去小声说了几句话。 没有人听到她们说的是什 么,只能看到清妃嘴角的弧度一寸寸的勾了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 每当清妃露出这个表情的时候,好像都代表着某种胜券在握的自信! 如果是这样,那东泱公主岂不是…… 莫如霜心里忽然闪过一丝不太好的预感。 “看来,这件事是无法善了了。” 夏清浅意味不明的说完这么一句话,忽然抬头,定定的看向莫如霜,“若是公主现在大.大方方的承认错误,再好好的与我道个歉,我便看在你们东泱来者是客的份上不再与你计较此事。可若是公主继续执迷不悟下去,就别怪我当着众人的面让你难堪了。” 莫如霜蓦地冷笑。 刚要开口,就看到墨白朝她使了个眼色。 她明白墨白的意思——让她息事宁人是吗? 可是她凭什么?! 夏清浅就这么一句话,就想让她不打自招——那万一这女人没证据呢?她不就白白丢人现眼了? 她就不信,这么隐蔽的事能找到什么线索! 思及此,她眼神愈发笃定,一字一顿的道:“我没有错,凭什么要承认错误,凭什么要道歉?” 夏清浅就知道她会这么说! 刚好,自己也没打算轻饶她! 刚才那番话,不过是为了赚个好名声,显得他们西凉人人大度而已! “好!”夏 清浅骤然厉声,冲着外面喊道,“来人,把人和东西都带上来!” 什么人,什么东西? 在所有人迷惑的表情中,两个侍卫分别扣着一个人和一只鸟走了进来。 众人蓦然一惊,不约而同的瞪大了眼睛。 因为那个人,赫然就是净华节晚宴还出席过的东泱使臣! 而那只鸟…… 有些人认不出来,然而宫里的人却都知道,那是昨日啄过炎王、测过清妃的天雀啊! “王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东泱使臣中有人惊呼,“你不是身体不舒服吗?” “为什么天雀会在这里?”萧炎几乎是那人同时惊呼出声。 这两句话一出,众人脸上的表情就更迷惘了。 墨白和莫如霜瞳孔俱是微缩。 萧墨寒微微眯起了眼睛,神色晦暗不明。 下一秒,几乎是所有的目光都齐刷刷的看向夏清浅! 因为很明显,这都是清妃让人带进来的,她一定知道怎么回事! “诸位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要把这位东泱的使者请进来吧?” 夏清浅的声音含着几分笑意,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那个使臣身上,“其实我也很好奇,为什么这位王岭王大人今晚告病不来参加晚宴,却又出现在凤栖宫的废弃院子里呀?” 此话一出,所有人倒吸一 口凉气! 凤栖宫……那可是清妃娘娘的寝宫啊! 这宫殿是由冷宫改建的,占地面积非常大,除了工部修葺好的完整院子之外,后面还连着一座十分宽大的废弃之处——用清妃的话说,她迟早把那里的草也拔了,种满她研究的新品种花卉蔬果。 所以说是废弃院子,但那里完全就是凤栖宫的地盘! 可……这个时间,东泱使臣去那儿干什么呀?! “王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东泱使臣中有人愈发震惊的询问出声,“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我……我就是走错了!”王岭瞪了自己的同僚一眼,然后表情十分尴尬的低下头。 “走错?”夏清浅挑眉,“好端端的,你会走错到我的宫殿里?” “清妃娘娘不要误会。”王岭对她硬气不起来,愈发尴尬的道,“本使最初是不舒服想躺着,这才没来赴宴。后来却是因为头疼得厉害,想出去吹吹风。谁知竟不知不觉走到了娘娘的寝宫,冒犯了娘娘,都是本使一个人的罪过,不过还请娘娘相信,本使真的没有任何恶意!” “哦?” 夏清浅似笑非笑的吐出一个字,忽然敛去笑意,神情变得无比冰冷,“难道不是因为你收到消息,凤栖宫前些日子,挖了一个藏宝秘地吗?” 第三百七十八章 好在最后,有惊无险 顿了顿,没等王岭开口,又兀自补充道:“哦,不对,不只是这样——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这个藏宝秘地挖出来之后,皇上又把龙吟宫最珍贵的东西都搬了进去。” 话没说完,王岭脸色便是大变。 夏清浅轻轻笑道:“没错吧?” “不,什么藏宝秘地,我根本不知道!”王岭惊骇道,“你们西凉皇宫的秘地,我怎么可能知道?” “不错!”没等夏清浅开口,墨白也沉声道,“看在场诸位大人的表情,你们西凉人自己都不知道这个所谓的秘地。那我等使臣才来了几天,又怎么可能清楚?” 他蹙着眉,十分不悦的道:“我东泱使臣擅闯您的寝宫确实不对,可您还没查验有没有丢什么东西,怎么能判断他一定是故意的?清妃娘娘如此轻易便定了王大人的罪,未免也太武断了吧!” 夏清浅敛去笑意,冷冷的看着他,“其他人当然不知道,因为这个消息,只有朝阳殿的人才知道。” 此话一出,众人神情又是一变。 这话是什么意思,不傻的几乎都能听明白了! 莫如霜大怒,“清妃娘娘的意思是,你们故意把这个消息透露给朝阳殿的宫人,又故意让他们透露给我们,好引 我们上钩,去找你所谓的什么秘宝?” “公主怎么会这么想?” 夏清浅故作惊讶的看了她一眼,“朝阳殿的人知道这个消息,是因为朝阳殿通常用来接待外宾,宫里的人平日都比较闲,自然能方便借调去各宫办差——前些日子凤栖宫要挖密道的时候你们还没来,如今你们东泱使臣一来,我今日下午不就让那部分宫人都回去了?” 说到这里,她还失望的摇了摇头。 “我本以为公主是个深明大义之人,没想到竟是如此不明事理——现在明明是你们东泱使节擅闯我的地方,公主却非但不怪那个偷东西的贼,竟然责备我这个不小心透露了自己有宝藏的人——那照公主这个逻辑,你们东泱整个国家的人都知道国库在什么地方,只要有人前往国库抢东西,是不是就该怪你们皇上自己暴露了国库的位置呀?” “你……你这分明是强词夺理!”莫如霜愈发暴怒,这女人绝对是故意的! 国库的位置人尽皆知,怎么能以此来作比较? 虽然这也要怪她自己,太过轻信那些消息! 今日宴席开始之前,她正好看到两个侍卫在一边窃窃私语,便上前偷听了几句——结果就听到,这几日他们 去凤栖宫的废弃院子里挖了一条密道,而那密道里似乎还藏着他们皇帝新搬去的什么宝贝! 她想起自己来西凉的目的,便忍不住心生试探之意。 正好晚宴的时候,皇帝和清妃都不在凤栖宫,凤栖宫的防守定然没有平时严格,这个时候去刚好。 可她作为公主,自然不能不出席今晚的宴席,只好找了武功最高的王岭前去刺探。 但是没想到,竟然被逮个正着! 现在想来,这一切分明就是清妃和皇帝故意设下的圈套,那两个侍卫也根本是看到她出现,才故意装出一副窃窃私语的模样,故意让她听到那番话的! 夏清浅看着她发狠瞪着自己的双眼,就知道她已经想通了一切。 确实,自己就是故意的。 昨日看到双生蛊响了两声之后,她让柳絮去确认了沈纤衣的情况,而白霜……则是去替她半另外一件事——就是这些所谓的朝阳殿的宫人。 其实这部分并非朝阳殿的人,而是白霜信任的暗卫——今日晚宴之前的一个时辰,他们伪装成朝阳殿的人进去换班,在莫如霜经过的时候,“正好”在偷偷议论凤栖宫挖掘密道的事。 这样一来,莫如霜必定好奇。 先前她就怀疑莫如霜不 怀好意,只是她不明白,莫如霜究竟是为何而来。 但是不管为什么,所有行为总结下来其实也就两个目的——要么为人、要么为物。 若是为物,那她这个“藏宝秘地”的消息一旦传出,莫如霜再知道萧墨寒把东西都送到了凤栖宫,一定会趁着现在把守的人还不多,赶紧进去探探情况! 而之所以卡着宴席开始前一个时辰,是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莫如霜缺少时间思考——而且墨白那个时候还“刚好”被萧墨寒叫走了。 这国师一看就是个聪明人,如果他在,莫如霜未必会这么冲动,所以必须要支开他。 总之今晚这场宴席的种种,其实都是她和萧墨寒专门针对东泱使臣布的局。 只是没想到,会中途杀出个沈纤衣,差点坏了事! 好在最后,有惊无险。 思及此,夏清浅眼底倏地划过一丝锐光,“是不是强词夺理,说出来大家辩一辩不就清楚了?公主若是觉得我哪里说得不对,大可以提出来,让你们东泱使节自己评评理啊。” “你……” 莫如霜气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还想说什么,却别墨白冷冷睇了一眼。 “清妃娘娘误会了。”墨白谦卑的开口,“我们公主说 话太过冲动,但东泱绝对没有这个意思——不管您是不是故意的,王大人都不该擅闯凤栖宫。但我相信,他只是不小心误入其中。” “不小心?” 夏清浅笑了,笑意却不达眼底,“我凤栖宫虽不是帝王寝宫,却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去的地方,门口有人把守着,你们这位王大人不翻墙,又怎么可能进去?” 说完也不给对方辩驳的机会,“退一万步,就算当时门口没有人——甚至整个宫里都没有人,那不知王大人愿不愿意让我验一验,你的身上有没有红心莲的味道?” 红心莲。 这并非什么毒物,只是一种带有香气的莲花。 可是众人听到她说起这种花,还是纷纷变了脸色。 尤其是莫如霜和王岭,面色都极快的难看下去。 果然下一秒,夏清浅的目光就落在了王岭身上,“那条密道里放了很多的红心莲,即便有人不小心踏进凤栖宫,又不小心闯入密道,只要在一盏茶的时间内退出密道,就不会染上这气息。” 她眯起眼睛,幽幽道:“可若王大人身上既发生了这么多巧合,又在密道里待了一盏茶的时间还不肯离开,那我觉得……他应该也没脸说自己只是不小心闯入吧?” 第三百七十九章 这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吗?! 她语气不重,用词却十分讽刺。 四周忽然变得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把视线移向了王岭,等着他的回答。 “为什么王大人不说话了?真相如何,只要一验便知不是吗?” “难道他真的闯进了凤栖宫,还在那密道里逗留了一盏茶以上的时间?” “可若是如此,他到底想干什么啊,难道是为了我们皇上的宝物?” “区区一个使臣,竟敢觊觎我西凉的宝贝,简直胆大包天!这种人就该拿来杀一儆百,杀鸡儆猴!” “……” 四周的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响。 王岭逐渐涨红了脸,想要反驳,却也真的没话再能反驳。 因为他很清楚,只要清妃动手验证,他依旧是无法狡辩,根本没有必要做这垂死挣扎! 莫如霜此刻也认清了形势王岭已经是众矢之的,没办法洗清罪名了。 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弃车保帅。 这个念头甫一冒出来,她就冷冷盯向王岭,“王大人,所以你是当真做下此等恶事,无话可说了吗?” 王岭脸色倏地变了,“公主……” “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莫如霜怒斥道,“以往你在东泱朝中为官清廉,父皇看重你武功高强,才特意让你随行出使。可你竟做出这种有辱东泱名声的事,实在太让本公主失望了!” “公主 ,我……啊!” 王岭明显还想说什么,可他的声音却骤然被自己的痛呼取代了。 众人又是一惊。 却见王岭的胸口插着一把匕首,鲜血顺着刀尖流下来…… 竟是东泱公主,亲自出手清理门户了! 王岭动了动唇,不可置信的看向莫如霜。 莫如霜却无动于衷,冷冷的道:“偷盗的罪名本就不小,何况还是发生在其他国家,本公主真恨不得杀了你以证清白!不过好在你及时被西凉的侍卫抓住,没有偷到任何东西,也没有酿成大错。这一刀就当是为你今日的行为抵债,你也别怨恨本公主,知道吗?” 王岭心底又是不甘又是怨恨。 这一切明明是公主吩咐他去做的,到头来却要他来顶罪! 可偏偏他又清楚的知道,这是现在最好的办法,若是连累了公主和东泱,他只会死得更难看。 想到这一点,他只好强迫自己咽下这口气,狠狠闭眼,“微臣不敢怨恨,是微臣自己鬼迷心窍。” 说罢还忍着痛俯身作揖,“还要多谢公主饶微臣一命,也多谢西凉陛下和清妃娘娘的宽宏大量!” 夏清浅看着他们一唱一和的模样,讥诮的扯了下唇。 莫如霜这一招先发制人,可真是好得很啊。 不但让他们不好意思再怪罪王岭——毕竟,就像莫如霜说的,什么东西都没有丢。 若是这样一刀还不够,那就真显得他们西凉小气了! 更重要的是,还把责任推到王岭一个人头上,完全摘干净了她自己在这件事里扮演的角色。 “皇上!” 却在此时,人群中响起一道愤愤的声音,“难道就这么放过他了吗?” 是萧炎! 萧墨寒看了他一眼。 夏清浅当即挑眉,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目光。 不只是他们,所有人都朝这位嚣张的王爷看了过去。 不得不说,这种时候就是需要这种纨绔子弟开口——反正他脸皮厚,不在乎啊! 东泱使臣却瞬间大怒,“我们王大人都已经这样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西凉众臣冷笑,“本来就是你们东泱的错,难道还说不得了?” “偷盗之罪哪有这么严重的,就算送到官府,也不过是打几个板子,现在王大人伤得还不够重吗?” “那也是他自己活该,作为一个使臣,竟然偷到皇宫里来了!我们西凉皇室的威严,岂容他挑衅?” “……” 两边的人竟是激烈的争执起来! 又因为东泱人数不敌西凉这个东道主,所以声音很快就被淹没下去。 莫如霜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好了!” 最后还是帝王一声令下,喝止了这场闹剧。 然而就在莫如霜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帝王威严的目光却朝她看来。 四目相对 的刹那,她蓦然一惊。 萧墨寒眸光微凝,不徐不疾的开腔,“东泱乃是胸襟广阔的大国,此刻处置王岭只是他们的内政,至于对西凉——他们又岂会不给众爱卿一个满意的交代?” 这话是对着群臣说的,可针对的却分明是她! 莫如一下子气笑了,这个阴险的狗皇帝! 她刺伤王岭明明是为了给西凉交代,什么叫只是他们的内政?! “那不知陛下想要什么样的交代?”她咬牙切齿的道。 “欸,这种事怎么好让我们皇上开口呢?”没等萧墨寒回话,夏清浅就笑眯眯的插话进来。 她一改刚才步步紧逼的模样,脸上的笑容那叫一个甜美无害! 萧墨寒扫了她一眼,眼底的寒霜终于褪去,化作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 莫如霜狠狠瞪她,“这种事不让陛下开口,难不成还随便找个人来说?” 夏清浅温柔一笑,“那当然也没这个必要。” 这种事情,不需要任何人,她来干就好! 刚才她受到萧炎的启发,发现这种时候,人的脸皮还是越厚越好! 那个王岭无疑是死不了的,何况他也只是个听命吩咐的人而已,杀了他也没用,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狠狠的讹东泱一笔! 想到这里,夏清浅愈发无辜的道:“只不过——上位者总是十分大度的,可我们这些底下人就 没这么好说话了。而公主若是满足不了我们的需求,我们又会觉得你们东泱不把我们西凉放在眼里,忍不住向皇上提意见,这样一来,皇上也会不胜其扰。所以公主若是真想与我们陛下赔礼道歉,就先安抚好了我们吧。” 说完也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笑嘻嘻的摆了个手势,“我们也不要你多的,暂且就先牛羊三千匹,布帛五千匹,另加黄金十万两——怎么样,是不是也不算很多啊?” 这还叫不多?! 莫如霜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你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她想找的东西根本都没找到,还要损失这么大笔的钱财,这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吗?! 所以这笔钱,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给的! 不只是她,东泱使节个个都惊呆了,就连西凉这边的自己人也不禁嘴角抽搐。 这样的条件,已经抵得上那些附属小国每年的岁贡了! 清妃竟然一张嘴就这么狮子大开口,可真是牛逼啊! “我做梦?”夏清浅就像是没有察觉到众人的震惊,故作惊讶的看着她。 然后眯起眼睛,意味不明的道:“我以为,公主会庆幸我只要这么一点呢——可是现在看来,还是得先把天雀的事解决了,才能让公主心服口服吧?” “等等——!” 人群中,却忽然有一道冰冷的嗓音响起。 第三百八十章 分明就是故意装傻啊! 夏清浅挑了下眉,似笑非笑的看向他,“怎么了国师,您有什么吩咐吗?” “不敢当。”墨白眉头紧蹙,“这件事本来就是东泱的错,既然王岭已经认罪,我们愿意接受清妃娘娘的条件,希望这件事能到此为止。” “国师!”莫如霜震惊的看着他,“他们欺人太甚,我们又何必如此伏低做小?” “这不是伏低做小,而是想息事宁人。”墨白语气谦卑,看她的眼神却分明划过一丝警告的意味。 莫如霜心底微惊。 此番出来之前父皇说过,但凡她和国师意见相左的时候,都必须无条件听国师的——所以哪怕她继续坚持下去,身后的使节也不会站在她这边。 这些牛羊钱财,怕是势在必行了! 莫如霜心里极度不甘,可又没有办法,只好肉痛的点了点头。 墨白见她首肯,这才收回视线,冲着萧墨寒和夏清浅道:“陛下,清妃娘娘,我等带来西凉的财物大多已经献给了西凉。娘娘要的这些,也不可能凭空变出来。” 顿了顿,“请容我写封信回去,将此事禀报我朝皇帝,然后与我朝在西凉境内的商铺取得联系,两日必定将这些动作送到陛下面前, 如何?” 夏清浅想了想,看了萧墨寒一眼。 正好萧墨寒也在看她,对上她清澈的双眼,男人眸底瞬间划过一丝笑意,“就这么办吧。” 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点小小的互动,只是空气中隐约散发着一股甜意。 墨白谦逊的拱手,“多谢陛下,多谢清妃娘娘!” 夏清浅笑眯眯的道:“国师不必客气,诸位使节来者是客,这也是我们西凉该有的风度。” 东泱使节,“……” 您刚才怎么不这么说?!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就听夏清浅又意味不明的补充道:“好了,王大人的事已经解决完毕,接下来……就该解决天雀的事了。” 此话一出,众人又是一惊。 对,他们刚才怎么把天雀忘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王岭身上,被清妃这么一提,才想起这才是重中之重啊! 天雀这么厉害的神兽,昨日还在御花园里“大战群雄”,险些把炎王的胳膊都咬断了——要不是后来清妃的出现,只怕炎王不死也得废了! 可是现在,它怎么就这么乖巧的被人抱在手里呢? 莫如霜眼皮狠狠跳了两下,又惊又怒的看向夏清浅,“你刚才不是答应,这件事到此 为止了?” 夏清浅的表情比她更惊讶,“公主,我们刚才说的不是王大人的事吗?” 她咬了咬唇,无辜的道:“他擅闯我的寝宫,偷入西凉的藏宝秘地,这件事确实已经结束了,我也没打算再说什么,可现在说的不是天雀的事吗?” 莫如霜气得险些没吐血。 什么叫说的是天雀的事?! 刚才国师开口打断,绝对不是因为王岭,而是因为夏清浅提到了天雀——他们来西凉的目的不能暴露,所以她虽然气极,但也理解国师的做法,打算破财消灾把这件事彻底压下去。 可是现在,这女人拿了钱竟然还反悔?! 她就不信,夏清浅真的不知道他们的意思! 分明就是故意装傻啊! 墨白的脸色也有些难看。 夏清浅视线幽幽的扫过他们,愈发无辜的道:“怎么了二位,莫非这天雀也是你们东泱的?” “不是!”莫如霜陡然一惊,下意识的反驳。 “哦?”夏清浅扬眉,“那公主这么紧张干什么?” “……” 莫如霜噎住,脸色更难看了。 墨白眉心彻底拧成了一个结,“清妃娘娘,您究竟想怎么样?” “我没想怎么样啊。”夏清浅眨了眨眼 ,“从一开始我就说得很清楚,只是希望你们公主承认罪行,再与我道个歉即可——现在我还是那句话,只要她能老老实实的坦白一切,我可以不跟她计较。” “你想都不要想!” 没等墨白开口,莫如霜就气急败坏的吼了一声。 这个该死的女人,要钱也就罢了,还想让她坦白道歉?! 做梦去吧! 夏清浅对上她怒不可遏的目光,嘴角弧度更深,“看来,谈判破裂了。” “清妃娘娘!”墨白拧眉低喝。 然而夏清浅却并没有再理会他,而是把目光移向了萧炎。 萧炎冷不丁被她这么一看,下意识的一惊,“怎……怎么了?” “炎王对这天雀应该害怕得很吧?不如你现在去摸摸它,看它还会不会再咬你一口?” 萧炎顿时瞪大眼睛,“您是认真的吗?” 这玩意儿昨天狠狠咬了他,他现在还心有余悸呢! 虽然最后看在清妃的面子上,天雀放过了他,可现在让他过去亲手触摸,他还是害怕的呀! 夏清浅冲着他温柔一笑,“你觉得呢?” 明明她面带笑容,娇俏可人,可萧炎还是猛地打了个寒颤。 他哆哆嗦嗦的道:“是……玩笑吧?” 这回没等夏清浅说话,身旁就骤然传来一声冷斥,“玩什么笑!昨日不是还说要好好谢谢清妃,今日她让做点这么小的事,你也做不到么?” 竟是帝王开口! 萧炎欲哭无泪的看向他,“皇上?” 萧墨寒昨日就看这蠢货不顺眼了。 从前对夏清浅横眉竖眼的,被救之后就殷勤的不得了! 昨日他把夏清浅从御花园带走之后,原以为事情就结束了,结果夜里凤栖宫竟然收到这蠢货送来的几十颗珍珠,还有一封长篇大论的信件——送谢礼也就罢了,送信是什么意思?! 想到这里,他眸色更沉了几分,“还不赶紧的?” 萧炎真的要哭了。 但是不敢忤逆皇命,只好硬着头皮走到天雀面前,如临大敌的瞪着它。 僵持了好半晌,他才壮着胆子,把手伸出去。 众人的心一下子悬到了嗓子眼! 然而…… “这,这鸟儿怎么不动啊?” “对啊,从刚才开始我就觉得它蔫蔫儿的,好像受了伤一样,现在竟然也不咬人了。” “难道是清妃娘娘把它收服了?” “可昨日面对面的时候,清妃娘娘还劝它离开呢。若是真要收服,为什么要等到现在?” “……” 第三百八十一章 分明就是在说夏清浅早就设计好了一切!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所有人都从最初的惊恐,变成了此刻的迷惘。 因为天雀始终蔫蔫儿的趴在那侍卫手心里,一动不动——甚至在炎王动手摸它的时候,也只是拱了拱脑袋,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反应。 要知道,昨日炎王只是经过他附近,就被它一口咬住了啊! 作为神兽,就算脾气再好,又怎么能随便容忍旁人摸它呢?! 萧炎自己都万分震惊。 最初他根本不敢看它,这会儿发现它不会咬人之后,倒是仔细的打量起来。 一人一鸟四目相对,竟还有几分喜感。 他试探着道:“清妃娘娘,您是不是早就知道天雀不会咬人,才让我摸它的?” “不错。”夏清浅淡淡的点头。 果然! 萧炎激动的看向她,“我就说,娘娘不可能这么狠心对我的!” 萧墨寒不悦的睇了他一眼,“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萧炎,“……” 他这厢哑了声音,其他人却是忽然开始了交头接耳。 “那清妃娘娘抓天雀干什么?” “是啊,昨日她不是已经放过天雀了吗?” “刚才好像是因为东泱公主不肯承认做过那些事,清妃娘娘才让人把王大人和天雀 带上来的,莫非这一人一鸟都和娘娘刚才的指控有关?” “……” 最后一句话落,众人心中陡然浮现出一个猜测! 下一秒,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莫如霜。 莫如霜脸上又是一阵青白交错。 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夏清浅颔首道:“确实,天雀可以佐证我刚才说的话——你们可知道,它为什么会从昨日的极端强盛,变成此刻这般柔弱的模样?” “为什么?”有人下意识的问。 “因为它被人用了咒术禁锢。” 夏清浅眼底闪过一丝寒光,“天雀本是神兽,能力强大,即便使用灵力也不会导致身体虚弱的状况。可天地万物相生相克,越是厉害的东西就越是不能一家独大——此乃天道。好在天雀原本不会插手人间诸事,也不会轻易伤害普通凡人,所以天道容得下它。” 换言之,只要天雀不主动去破坏生物的平衡,就不会遭到反噬。 而平日里它的作用也就是随便咬人一口,尝点血,测测对方的灵根而已。 所以正常情况下,天雀都会活得好好的。 “可如今却有人对它下了咒术,让它为己所用,这样一来,天道的平衡就破了——所以天雀每次 使用灵力的时候都会遭到反噬,如此才能保证那个控制它的人无法利用天雀做太多的坏事。而它的身体越虚弱,就越是需要吸收普通人的血液里采补,这——也是它昨日为什么突然咬伤炎王的原因。”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是冷极。 萧炎震惊的看着她,“那是谁心怀叵测,控制了天雀?”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因为很明显,从刚才开始,清妃指认的对象就一直是东泱公主。 所以这天雀……莫非是受东泱控制的?! 萧炎眼皮猛地一跳。 不只是他想到,所有人都想到了这一点。 可若是如此,那昨日御花园的事,岂不是也跟东泱有关系?! 一时间,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不太好看了。 包括那些东泱使臣,也不满自己这边被怀疑,忍不住看向国师和公主,想要他们站出来澄清。 然而这两人都只是阴沉着脸,一声不吭。 夏清浅分那根刺的想,她现在还没有指名道姓呢,这两人怎么敢自己撞上来? 那不是把脸凑上来让她打吗? 她冷笑一声,“是谁做的,待会儿就知道了。” 说完这句,她忽然目光淡淡的扫过众人,“今晚的最初, 诸位都觉得是我给沈纤衣下傀儡术,当时我便与你们解释,她作为魂魄可没有能力弄灭所有的夜明珠,不知诸位可否还记得?” 众人虽然不解她为什么突然换了个话题,但还是纷纷点头,“记得。” “记得就好。”夏清浅兀自点了点头,意味不明的道,“那沈纤衣没有这个能力,谁又有呢?” “……” 众人面面相觑。 虽然他们对此不甚清楚,但是按照清妃的前后逻辑,莫非……是天雀?! 想到这里,众人又是一惊。 莫如霜终于忍无可忍的道:“娘娘的意思是,天雀帮着沈纤衣制造黑暗环境陷害你,所以才变成此刻虚弱的模样?”她嘲讽的道,“就算你猜的没错,夜明珠是天雀弄灭的,可是今晚你压根儿没有离开过正和殿,也没有接触过您这个叫白霜的侍卫,那你又是如何通知她将天雀抓来的——到底是因为你有未卜先知的本事,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这句别的什么,分明就是在说夏清浅早就设计好了一切! 若是如此,那她说的话就未必可信了…… 夏清浅察觉到众人的目光,冷冷扯了下唇,“这个问题旁人不清楚,公主还不清 楚吗?”她沉声道,“未卜先知我不会,不过抓天雀也不必等到今晚——因为昨日,我就已经吩咐白霜去找天雀了啊。” 莫如霜瞳孔骤然紧缩。 夏清浅看着她的变化,嘴角弧度更深,眼底却无丝毫笑意,只有一片冷湛。 昨日她让白霜办的事,一共有两件。 除了往朝阳殿散播藏宝秘地的事,剩下那件就是寻找天雀! “虽然昨日我在御花园让天雀离开了,但那只是为了进一步调查——我并不相信天雀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皇宫里,所以放虎归山,就是想找到它出现的理由。” “我怀疑它被人控制了,结果果然,今日天雀的主人再次出手,而天雀也陷入了虚弱之中。” 当然,即便是虚弱的天雀,也不是这么好找的。 好在她怀疑天雀的主人就在宫里,大.大缩小了寻找的范围! 而最终能找到天雀,还是因为天雀喜欢她的血,她忍痛放了一大碗给白霜抱着! 思及此,夏清浅眼神更冷,“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到底谁用咒术控制了天雀,成了它的主人?” 她用的明明是问句,然而目光却一瞬不瞬的落在莫如霜脸上! 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第三百八十二章 今晚的事与你有关? 莫如霜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她下意识的想要开口,然而却被墨白冰冷的眼风扫过。 莫如霜又是一惊。 对,她不能开口,这个时候开口无疑是自己撞上去! 可是她不开口,并不代表夏清浅就会放过她。 那道锐利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脸上,一字一顿的道:“其实要想知道天雀的主人是谁也不难,因为她对天雀使用的咒术是上古禁术,必须以自己的血为祭奠,所以只要……” “清妃娘娘。” 墨白愈发冰冷的嗓音打断了她。 夏清浅挑眉,“怎么了国师?” 墨白眯着眼睛看着她,目光晦暗冷邃,“这天雀确实是我们公主的,不必再给它找什么主人了。” 话音刚落,四周便响起一片抽气的声音! 这……这只伤害过炎王、今日又帮着沈纤衣陷害清妃的天雀,竟然是东泱公主的?! 所以昨日御花园和今晚正和殿的事,果然都跟东泱公主有关吗?! 一时间,所有人震惊的目光都朝莫如霜看了过去。 莫如霜的震惊完全不亚于他们,“国师!” 她想不通,这男人到底要干什么? 明明他们才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他为什么总是帮着夏清浅说话 ?! 墨白看都没看她一眼,冷冷道:“只要滴血,就能验证天雀与操控者之间的关系,狡辩也是徒劳。” 莫如霜脸色倏地一白。 滴血……原来滴血就能验证? 她还以为,她做的事不会留下任何证据! 可它养了这么久的天雀都不知道天雀的习性,夏清浅又是怎么知道的? 还有,现在她该怎么办? 难道就任由夏清浅把这一切扣死在她头上吗? 不…… 她摇了摇头,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猛地看向夏清浅,“是,天雀是我的,刚才我不好意思承认,是因为昨日它不小心伤了炎王,我怕说出来伤了东泱与西凉的和气。”顿了顿,“这件事确实是我不对,不过清妃娘娘非要说今晚的夜明珠也是天雀所为,是不是就有点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 她这分明是认清了形势,知道墨白说的没错,所以换了方式,不再为自己争辩,而是为天雀争辩! 只要能证明天雀没做过今晚的事,那一切都还好说! 东泱使臣听她这么说,也纷纷点头附和。 “是啊,今晚确实是我们一再理亏,可这真的只是无心之失,还望清妃娘娘能够海涵!” “公主绝对 不是故意的,无缘无故,她陷害一个认识没几天的妃嫔做什么呢?” “我等愿意做出更多的赔偿,不如此事就到此为止吧?” “……” 使臣们都好声好气,甚至有些讨好的看着夏清浅。 没有人不希望这件事能赶紧过去! 夏清浅笑了一声,“无缘无故?” 若是莫如霜本性善良,那确实不会无缘无故的害人——可是当初温泉山庄外,他们尚且没有任何交集的时候,这位公主就已经对他们下过手,心肠何其歹毒? 所以谁知道莫如霜发的什么疯! 最重要的是,此番莫如霜带着天雀入宫,绝对不只是为了测试谁的灵根这么简单。 这背后的阴谋虽然她还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心怀恶意、有备而来! 想到这里,夏清浅笑意更冷。 她转身走到那些亮澈的夜明珠旁,随手挑了一颗,然后重新回到众人面前,将夜明珠放到东泱使臣的手里,“诸位可以传阅一下,看看这夜明珠上,是不是有一道极浅的青色痕迹。” 众人皆是一愣。 虽然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还是照着她的说法,仔细查看起了手中的夜明珠。 “好像还真有,不过这是 什么东西啊?”有人忍不住询问出声。 “是天雀的血。” 话音刚落,众人便又是一惊。 夏清浅定定的道,“若是平时,它主人派它做事的时候,天雀虽然会受伤,但也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可是昨日天雀尝过天灵根的血液——那是它最为敬畏的血液,所以在那之后它对自由的渴望更甚,受到天道的反噬也越甚,这青色的痕迹现在干涸了已经看不出是什么,但它原本……却是天雀的血。” 其实这些东西,她本来也不知道。 多亏向风华对这神兽十分了解,昨日回凤栖宫之后,一点一点将天雀的习性给她讲了个明白。 她当时只以为是随便一听,没想到今日竟然就用上了! 夏清浅敛了下眸,“也就是说,天雀一定接触过这些夜明珠。”她斩钉截铁的道,“可是这些夜明珠一直在库房里放着,今日之前若是天雀接触过它们,守卫不可能不知道。所以毫无疑问,接触的时间只剩下刚才那一片漆黑的时候——如此,还不能说明是天雀弄灭了这些夜明珠吗?” 说完她蓦然转头,冷冷盯住莫如霜,“公主,你觉得呢?” 墨白的脸色狠狠阴鸷下去。 莫如霜嘴唇彻底煞白,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的每一条反驳,都被夏清浅驳回。 此时此刻,她已经找不到任何可以继续狡辩的漏洞了! 正和殿中一时寂静到了极点,诡异的气氛逐渐蔓延。 东泱使臣全都震惊又急迫的看着自家公主,想听她再说什么,哪怕是一句否认的话也好啊! 可是没有,始终没有。 “公主不说话,应该就是认可了我的观点吧?” 夏清浅红唇轻启,“既然如此,是不是也表示公主终于愿意承认,今晚的一切都与你有关?” 莫如霜眼神惊慌的颤动着,本能的摇头,“不……” “不?” 夏清浅复述着她这个字,唇间逸出一声嘲弄的笑。 然而眼底却是锋芒凛冽,“天雀不是听命于你吗?不是你挑拨离间,引导今晚的风向,让所有人都怀疑我吗?不是你帮着沈纤衣背后的人,教唆天雀灭掉夜明珠,制造了黑暗中指控我的那一幕吗?我哪一个字说错了,让你能反驳出这一声不?” 莫如霜浑身一震。 夏清浅看着她失神的模样,心底冷笑,却忽然话锋一转,“哦……或许公主说的不,是因为不止今晚的事与你有关?” 第三百八十三章 吃里扒外的东西,竟然敢这么对她! 莫如霜又是一震。 “我没有!”她极快的否认道,“我什么都没做,你到底还想冤枉我什么?夏清浅,你这个狠毒的女人,这一切分明都是你在设计我!” 说到最后,她的语气已经有些尖锐,甚至是崩溃。 然而这一次,已经没有人相信她。 就连东泱使臣也看着她直摇头。 她现在这幅样子,很明显就是强弩之末。 只有那些被人说中心事却又无法反驳的人,才会如此啊! 夏清浅冷冷一笑,“首先,今日之事人证物证俱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若是有什么疑问大可提出来——我就是再不懂规矩,也不会去冤枉一个他国来使。” “其次,我刚才就说过,只要你主动坦白一切,我可以不与你计较。是你自己执迷不悟,非要我一点一点的戳破真相,把你身上伪装的皮囊扒下来,事到如今又怎能怪我狠毒?”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夏清浅嗓音骤然凛冽,“天雀本是神兽,你们东泱利用禁术将它收服的事我虽然不齿,但也管不了。可它破坏力极大,你们东泱使节此番没有提前送国书就突然入宫不说,还带着这种危险的东西,到底是 抱着什么样的目的?” 她犀利的目光扫过所有使节,仿佛能洞穿他们的心思,“昨日它伤了炎王,今日它陷害于我,我现在有理由怀疑,诸位使臣来西凉本就是居心不良,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们为了颠覆我西凉皇朝!” 最后一个字落下,大殿里彻底陷入了鸦雀无声的死寂。 因为她把事情说得太严重了,严重得足以让两国开战! 莫如霜怒到嘶吼,“夏清浅,你胡说什么!” 就算她确实参与了这件事,可这又不是她的主意! 她只是配合着完成了很小一部分,剩下的明明就是因为这皇宫里本就有人要对付夏清浅——就算她不出手,这个计划也照样能进行,现在又怎么能把一切推到她的头上来?! 昨日御花园的事就更是荒谬,天雀是无意中跑出去的,又不是她放出去的,怎么能怪她? 夏清浅对上她气急败坏的目光,嘴角微微扯了一下。 她知道,这件事的罪魁祸首不是莫如霜。 不过…… 夏清浅眼底闪过一丝晦芒,却听一道沉冷的嗓音开口道:“清妃娘娘误会了,我等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公主从小被皇上惯得任性坏了,此番状况都 是她一个人胡闹妄为,与使节团绝无干系。” 是墨白! 从刚才开始,他似乎就一直在帮西凉这边说话,公平公正。 好几次莫如霜要开口他都不让,此刻竟还忽然定死了她的罪名。 莫如霜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国师,你干什么?” 墨白看都没看她一眼,低低的继续道:“我等愿意将刚才所说的牛羊钱财再翻一倍,补偿清妃娘娘的损失,并将我朝公主送回东泱,只愿陛下和娘娘能相信我等的诚意。” “墨白?!” 这一次,莫如霜连国师也不叫了,直接吼出了他的名字,惊怒交加的瞪着他。 把她送回东泱? 没有完成任务就这么回去,她如何跟父皇交代?! 她怎么也没想到,刚才她把王岭当成弃子,现在被当成弃子的竟然成了她! 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竟然敢这么对她! “公主何必如此震惊?”墨白冷冷瞥她,“我早就说过,来了西凉不比在东泱的时候,必须谨言慎行。可是公主任性妄为不听劝告,如今这结果也是你咎由自取。清妃娘娘能不计前嫌救你性命,已经是格外开恩,你还不赶紧与她道歉谢谢她?” 道歉,谢谢? 莫如霜怒极反笑。 今夜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颜面扫地——这辈子,她都还没有受过这种屈辱! 而这一切都是拜夏清浅所赐,竟然还想让她道歉说谢谢?! 呵。 她红着眼眶,咬牙切齿的挤出一句,“你想都不要想。” 墨白脸色又是一沉,可是没等开口,夏清浅却道:“罢了,公主殿下平日里骄纵惯了,不肯低头也能理解,我也不是非要她这声对不起和谢谢。” 莫如霜说不说对不起,她毫不在意,还不如多拿点实在的好处。 只不过,她原本还想顺势将这些东泱使臣全部赶走。 昨日萧墨寒想赶人的时候,她阻止了——因为这些使节明面上还没有做过对他们不利的事,若是做得太过,不止影响了西凉和东泱的关系,便是西凉与其他国家之间的外交方面或许也会出问题。 但今日不同——很明显就是东泱使臣陷害她,今日给他们扣上图谋不轨的帽子,再要赶他们走也是理所应当的,往后不管谁议论起来都会觉得是东泱理亏。 可是没想到,这个墨白如此心机,还没等她开口,就先撇清了莫如霜和使节团的关系,将自己从这件事里面彻底摘 出去,甚至要将莫如霜一个人送走。 东泱都做到这一步了,他们还怎么好意思继续赶人? 想到这里,夏清浅眼神又沉了几分,“那不知国师打算何时把公主送走?” 墨白思衬片刻,“今夜天色已晚,不如就等到明日如何?”顿了顿,“若是陛下和娘娘一刻也不想看到她,微臣今晚便将她送出宫去,找个客栈住一晚,明日一早再让她启程回东泱。” “那倒不必。” 夏清浅淡淡的道,“我和我们皇上还不至于如此小气,一个晚上也容不得她。” 墨白俯身作揖,“那就多谢清妃娘娘和陛下了。” 说罢,便朝身后的众使臣使了个眼色,“时辰不早了,若是没有别的事情,我等就先告辞了。” 萧墨寒点了下头,墨白才带着众使臣离开。 然而…… 众人不会忘记,这件事还没有彻底结束。 东泱或许是因为理亏,又或许是因为被清妃那番话吓得忘了其他事,所以没有再继续索要沈纤衣的魂魄,可是他们却不会忘记,这件事和沈纤衣脱不了干系! 如果说东泱公主中蛊是咎由自取,那么沈纤衣呢? 真要算起来,沈纤衣才是最后的得益者啊! 第三百八十四章 这男人好像看透了她心里在想什么…… 有人忍不住道:“清妃娘娘,那沈纤衣现在去哪儿了?” 夏清浅眼神微变,没有看那说话的人,却看向了萧墨寒。 男人下颚几不可察的绷了一下。 她眼底闪过一抹了然,红唇讥诮的微扯,“她已经不在这儿了。” “不在?”苏庭深惊讶的出声,“可她背后的人还没揪出来,就这么让她跑了,岂不是放虎归山?” 不过说到放虎归山,苏庭深又猛地想起清妃刚才也用过这个词。 昨日在御花园,清妃放过天雀好像就是这个原因,那现在……莫非还是如此?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却听对方淡淡的道:“无碍。” 夏清浅眼风扫过沈纤衣的身体,意味不明的嗤了一声,“如今东泱公主身上的术前蛊已解,沈纤衣进不了她的身体,必须在二十四个时辰以内回到自己的身体,否则就会魂飞魄散。所以只要我一直守着她这具傀儡的身体,总能等到她背后那个人的。” 又或者,幕后之人直接把沈纤衣当做弃子,不管其死活。 如果真是这样,其实她也不亏。 反正她看沈纤衣不顺眼已经很久了,只是碍于萧墨寒,一直不好动手而已。 萧墨 寒看着她淡漠如水的面庞,就猜到了她的另一种考量。 可是…… 先不说沈纤衣的下场会如何,就说那个幕后之人——若是一直不出现,难道此番就只能放过他吗? 那下一次,他岂不是还要出来兴风作浪? “只能等吗?”男人眸色微沉。 “是啊。”夏清浅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皇上若是舍不得沈姑娘死,大不了我就不守了。” “……” 萧墨寒没好气的道:“朕不是这个意思!” 夏清浅也知道他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逗逗他而已。 “那就没有其他问题了。” 她背对着众人,朝他眨了眨眼,“天色已晚,若是皇上没有别的吩咐,便让大伙儿都回去休息吧。” 女人神色绵软又娇俏,萧墨寒看着她,眸色不自觉的就是一深。 他想都没想便点了头,“那就听清妃的,都散了吧。” “是!” 众人神色各异的离开。 虽然此事最大的幕后黑手没有被揪出来,可是今晚发生的这些事,已经足够他们消化一阵子了! 沈纤衣魂魄离体,东泱公主参与其中,使节团目的成谜…… 一桩桩一件件,都惊险又离奇! 而这些事围绕 的主角,又都是清妃! 说她是个奇女子一点也没错,只是不知道,她能不能化解接下来更多的危机啊? ……… 朝阳殿。 使臣们都各自回了房里休息,只有墨白,还在主殿里待着。 莫如霜怒气冲冲的瞪着面前的男人,“你还来干什么,给本公主滚出去!” “公主如此大怒,是觉得微臣做错了吗?” “难不成你还觉得自己是对的?”莫如霜气急败坏,“站在一边儿不说话就算了,竟然还帮着夏清浅对付我——墨白,你是不是觉得父皇信任你,你就能肆无忌惮的挑衅我们皇族的威严?” “微臣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墨白沉下声音,俊美的脸也跟着阴沉下去,“只是公主,你别忘了我们来东泱的目的。” 他鲜少用这种语气跟人说话,永远都在笑,可现在刚到西凉两日,就已经无数次用这种姿态对她! 莫如霜咬了咬牙,“我自然不会忘记。” “那你为何非要一而再的招惹清妃?”男人厉声道,“我劝过你多少次,你明知道她不好对付,也在她手里输过两次,为什么硬是凑上去再输第三次,还险些把自己的命也搭上?” “ 我……”莫如霜被他训得,脸色涨得通红。 她素来自诩聪慧过人,绝不允许有人比她更聪明。 所以上回在温泉山庄外,夏清浅破解她的机关之后,她就对此人产生了强烈的挑战欲。 而前两日阴差阳错成就了淑妃的阴谋,却被夏清浅狠狠揭穿以后,这种挑战欲就已经变成了恨欲。 她不相信,夏清浅每一次都能赢! 所以她偏要试试,兵不血刃的除掉这个女人。 更何况…… 莫如霜不甘示弱的抬着下巴,恶狠狠的瞪着墨白,“正是因为我没有忘记,所以才盯着她!只怕是国师自己都忘了,除了找到那样东西,我们还要除掉这个纯灵根的人吧?” 他们来西凉的目的有二。 其一,用天雀寻找纯灵根的人,将其除掉。 其二,找一本秘籍。 昨日天雀阴差阳错找到纯灵根之后,他们本该先找秘籍,免得杀人之后惹人怀疑。 可是没想到,她会突然收到那封莫名其妙的信,上面详细记载着今晚对付夏清浅的计划。 她寻思着机会难得,而且傀儡术与她无关,她不可能再被连累——借刀杀人的计划,何乐而不为? 于是她瞒着墨白,偷偷 借出了天雀。 却不想,夏清浅竟然连天雀是她的所有物都能猜到! 这个女人,根本不像是个女人,倒像个运筹帷幄的女鬼! “我不会忘。”墨白目光冷邃的盯着她,“但我也不会如公主这般平白的搭上自己,却一事无成。” “你……”莫如霜暴怒,险些没给他一巴掌。 可是她也知道,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只好深深的吸了口气,强行压下怒意,“我再问一次,你是不是真要赶我走?” 墨白眸色微顿,微微的眯起眼睛,“你就这么不想走?” ……… 凤栖宫。 夏清浅和萧墨寒回来以后,就发现男人一直盯着她。 她知道他想问什么——无非就是有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找到那个幕后之人。 她叹了口气,“没有没有真的没有,如果能找到,我为什么不找啊?” “因为你另有怀疑。” 男人笃定的话音落下,夏清浅眼神微微一变。 这句另有怀疑指的是什么,其实并不清晰,因为怀疑的东西可以有很多。 可是夏清浅却无端觉得,这男人好像看透了她心里在想什么…… 她皱了下眉,收起玩笑的表情,“你什么意思?” 第三百八十五章 同一个人? 萧墨寒定定的看着她,“我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吗?” 夏清浅,“……” 好吧,大约是真的被看透了。 她也不知道这男人为什么这么聪明,只好认命的叹道:“我确实有别的怀疑,但是我也不太确定。” “那就把你不确定的想法说出来。” 他要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最重要的是,那个幕后之人到底在想什么! 他不能容忍今晚的事情再发生一次,也不能容忍旁人再有什么伤害她的阴谋阳谋。 夏清浅看着他微沉下去的俊脸,咬了咬唇,“你别生气嘛,我说就是了——今晚的事,你觉得除了莫如霜之外,最有嫌疑的人是谁?” “端王?” 刚才在正和殿上,他一度怀疑,她最后揪出的幕后黑手会是端王。 可是等着等着,事情都结束了,她竟然也没跟端王说过半句话。 “对,是端王。” 夏清浅严肃的点了点头。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端王定恨不得将她除之而后快,不管做出什么事她都不会奇怪。 前两日淑妃的行为,也是出自他的手笔。 可是…… 她皱眉,“端王本人并不会这些奇门异术,一定有人在背后帮他。” 萧墨寒蹙眉,“所以呢?” 上 位者从来无需自己动手,有个别奇人异士帮忙不是很正常? 可她既然专门拎出来说,那就表明事情没这么简单。 夏清浅凝重的看着他,“此人表面是在帮端王对付我,实则……” 她的话只说了一半,便没有再说下去。 忽然换了个话题,“莫如霜本来也不是蠢货,能将她骗得团团转的人,怎么说也算得上聪明。再加上会使用傀儡术,对方一定不简单——可就是这么一个不简单的人,为什么会在陷害我的时候,留下这么明显的破绽?” 破绽? 萧墨寒咀嚼着这两个字,忽然眯起眼睛,“你是说,正和殿一片漆黑的那个瞬间?” “不错!” 夏清浅神色愈发严肃,“即便我最初没有想到这是天雀所为,但我也知道,这片黑暗不是沈纤衣一具魂魄能做到的。” 当时在大殿上,她反驳莫如霜的指控时,用的就是这一条论据! 【陷害我的人煞费苦心,却忘了一件最基本的事——被炼成傀儡的人或许会魂魄离体,但她并不是真正的鬼魂,也没有任何灵力鬼力,不可能将这大殿中所有的夜明珠全部弄灭,让正和殿处于一片黑暗之中。】 【所以刚才的黑暗,绝对不是那道 魂魄搞出来的,定然还有人在背后操纵!而如果我是幕后黑手,我会傻到自己把夜明珠熄灭,帮着那魂魄陷害我自己吗?】 当时她觉得,是幕后之人粗心大意,忘了这一点。 可是事后想来,如果不是忘记呢——如果这本就是刻意留下的漏洞呢? “这样漆黑的环境,确实更适合沈纤衣作为魂魄出场,也确实更能蛊惑人心。可是——即便当时大殿光线充足,对这计划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不是吗?” “最重要的是,还不会让我抓到错处——相比之下,熄灭夜明珠分明就是画蛇添足,还给我留下了反驳的证据——我不相信,幕后之人真的没想到这一点。” “而如果他想到了,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说完,她便沉默下来,定定的看着萧墨寒。 萧墨寒眼神逐渐变得复杂。 为什么? 答案似乎只有一个——为了让莫如霜深陷其中。 这件事,原本跟莫如霜没什么关系,即便莫如霜知道整个计划也并不犯罪,最多就是隐瞒不报,被人指着骂几句而已。 可是现在,熄灭夜明珠需要用到天雀,而天雀又是属于莫如霜的,那么莫如霜就有了不可推卸的责任。 偏偏熄灭夜明 珠在整件事情里又显得无关紧要,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所以莫如霜大概也没想到,会栽在这么一个细节上,最终不但自己被赶走,还牵连了整个使节团。 而如果这一切都在背后之人的预料中,那今晚这整件事,针对的分明就是她! “你的意思是,幕后之人想对付东泱使节?”萧墨寒眉心紧蹙,“可是为什么?” “我不知道。”夏清浅摇了摇头,“不过……” 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一件很诡异的事。 夏清浅目光深了好几度,“你还记不记得,上回八贤王府出事的时候,也有人在背后帮端王?” “嗯?” “就是那个给八贤王世子下邪术的——当时我以为他是替端王办事,谁知我追上他以后却发现,他对端王十分不屑。” 【端王算是什么东西,也配让我帮他?】 【你只要知道,我是来帮你的——不管是上辈子的你还是此刻的你,都是你夏清浅。】 那是她穿越以来,最为震惊的一件事,也是至今都没有想明白的一件事。 对方灵力深不可测,似乎还知道她的身份。 最重要的是,他说帮她? “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是他说自己是来帮我的。本来时隔这么 久,我都快把他忘了,可今晚宴席上的这场计划——莫如霜和沈纤衣看似都是赢家,但实际上,她们反而都名誉扫地,真正的赢家似乎是……” 最后一个字,她没有说出来。 萧墨寒看着她陷入纠结挣扎的表情,替她把话接了下去,“是你。” 顿了顿,“所以你怀疑,这次和上次给端王献计的是同一个人?” 夏清浅沉默良久,终于点了点头,“对。” 今晚这场大戏,与其说是在陷害她,倒不如说,是明知道她可以化解这其中阴谋,才故意设了个圈套让莫如霜和沈纤衣钻。 最终,那两人身败名裂,而她毫发无伤。 换言之,就是在帮她。 “浅浅。”萧墨寒脸色有些难看,“你对他……” 他话只说了一半就止住了,似乎在斟酌着用词。 夏清浅看着他阴沉的俊脸,吓了一跳,忙摆手道:“你不要胡思乱想,虽然我不知道他是谁,但他可是个老头子,我对他怎么可能有非分之想?” 话音未落,脑门儿上就挨了一记爆栗。 男人没好气的道:“谁说你对他有非分之想了?” 夏清浅吃痛嘶了一声,捂着脑袋,一脸委屈又苦相的瞪着他,“那你说我对他什么啊?” 第三百八十六章 哪怕心是好的,她也不会领情的! “对他感激!” 男人嗓音愈发阴恻恻的,“我怕你因为他几次三番的出手,对他生出不该有的感激!” 对方虽然帮了她,但是身份不明,目的不明。 万一她把对方当个好人,到头来却发现对方还是为了算计她,岂不得狠狠伤心难过一番? 他刚才只是犹豫着怎么跟她说这些人心叵测,谁知道她能想得这么歪!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的。” 夏清浅忽然开口。 她收起了脸上所有俏皮的表情,认真的看着他,“萧墨寒,或许他在某种意义上是帮了我,但如果我没有洞悉这些漏洞呢?” 说到底,还是她自救的。 不管对方是不是为了帮她,是不是对她高看一眼,但这些阴谋诡计,却都实实在在用到了她身上。 万一她能力不足,不就真的死了? 这种人,哪怕心是好的,她也不会领情的! “你能这么想就好。”萧墨寒松了口气。 忽然又想是想起什么,狭长的凤眸倏地一眯,危险的道:“什么叫——他可是个老头子?爱妃的意思是,若他是个俊朗少年,你就能对他有非分之想了?” 夏清浅,“……” 得,自己撞枪口上去。 她嘴角抽了抽,讪笑道:“怎 么会呢,就算他再俊朗少年,也不可能及得上皇上您一根头发丝儿啊。我怎么可能放着您这样的绝世美人不要,去找一个退而求其次的?” 萧墨寒冷哼一声,“算你有眼光。” 夏清浅,“……” 她清楚的记得,当初刚认识皇帝陛下的时候,夸他好看就跟骂他全家似的。 什么“男子何必看容貌”之类的言论,才是陛下信奉的王道。 结果现在,她说他是绝世美人他都不在意了,竟还颇有几分得意? 果然啊,人都是会变的。 夏清浅心里默默的感叹了两句,当然,她知道这种话是绝对不能说的,所以赶紧闭上了嘴。 不过陛下的脸色很快又重新变得凝重起来,担忧的看了她一眼,“暗处藏着这么一个敌友不明的人,终究是个潜在的危险,真的没有办法将他找出来吗?” 夏清浅想了想,“要不您派个人去端王府附近守着,说不定能见到他。不过上回我被他一掌打出好几步远,盯梢的人估计还没靠近他十步之内,就已经被发现了。” 她眨了眨眼,颇有几分俏皮的玩笑意味。 萧墨寒脸色一沉,“我没跟你开玩笑。” 夏清浅委屈,“我也没开玩笑呀,是真的没 有办法。” 上回八贤王府的邪术还能有迹可循,可是这一次的傀儡术,却是真的没法儿找到施术者。 唯一能确定的是——对方要么是南疆圣族的人,要么就是拥有纯灵根的人。 可即便知道这些,用处也不大,对于这种厉害的人,即便找到了又能如何? 问也问不出个究竟,打也打不过人家,还不如随遇而安呢。 反正照上回打的那个照面来看,对方迟早会再找上她的! 思及此,夏清浅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暗芒,转瞬即逝,旋即又重新化作了柔弱楚楚的娇气,“萧墨寒,你现在是不是嫌弃我没用了,所以故意找借口凶我?” 男人神色微变,“我什么时候凶你了?” “就刚才。”她理直气壮的道,“我这么认真的回答你的问题,你却说我跟你开玩笑!” “……” 就她那副样子,哪里认真了? 不过萧墨寒也不打算再驳斥她,免得这女人说着说着就真委屈上了。 他捏了捏她的脸,“是我不好,我只是担心你。” 夏清浅当然知道他的担忧,也不是真的跟他生气,只是想引开他的注意力而已。 她轻哼一声,“好吧,那就罚你亲手给我煎一碗安胎药,我就 原谅你。” 萧墨寒拿她没办法,叹了口气,“那你在屋子里待着,不许出去吹风,免得受了寒。” “好!” ……… 端王府,书房。 一道青色道袍的身影站在书案前,淡然镇定的面对着书案后阴鸷如水的目光。 “这就是你所谓的帮本王?”萧景玉恶狠狠的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 “王爷息怒。”青云低头道,“这个计划本身万无一失,没想到东泱公主会自作主张,教唆她的天雀把正和殿的夜明珠灭了,才让清妃找到蛛丝马迹,破了今日的局。” 自作主张? 萧景玉眼神微变,他以为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没想到,竟然是莫如霜自作主张? “你没有骗本王?”他半信半疑。 “当然。”青云神色恭敬,“草民诚心帮助王爷,怎敢有任何欺瞒?” “那你为何要拉她入伙?”萧景玉不悦道,“这种事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分麻烦。若是你没有多此一举,或许沈纤衣此刻已经附在东泱公主身上,从此受只能制于本王,而夏清浅也必死无疑!” “王爷此话不假,不过……”青云摇头叹了口气,“莫如霜也不是蠢的,若是信上的内容没有足够的说服力,她看完之 后或许会怀疑信件的来源,那我们也或许会因此多一个敌人。还不如将事实告知于她,让她当我们的枪杆,在大殿上针对夏清浅——这一切本属完美,只是没想到,她会多生事端。” 萧景玉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仅剩的那点怀疑也消失了。 的确,原本计划进行的好好的。 夏清浅抓到的唯一漏洞,不就是那些被弄灭的夜明珠吗? 都怪那该死的莫如霜! 他蹙眉道:“那现在怎么办,你莫不是又要像上回一样,在事情失败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草民不敢。” 青云宽慰道:“这一次,草民会一直待在王爷身边相助的。” 萧景玉神色稍霁。 这个青云,虽然来历不明,但确实聪明绝顶,本领高超,若是能一直在他身边替他出谋划策,也算是他除掉萧墨寒和夏清浅的一大助力。 “行,那你先回去休息吧,明日再讨论往后的计划。” “是,多谢王爷体恤。” 青云拜了一揖,告退离开。 然而从前厅走到后院之后,却没有回自己屋里,而是看了眼高耸的围墙,身形一闪便跃到了墙外,逐渐踏入人海,消失在夜色中。 而他消失的那个方向,赫然是朝着皇宫…… 第三百八十七章 既然如此,你来找我做什么? 凤栖宫。 帝王熬药的样子百年难得一见,宫人们都忍不住想围观,可又不敢太明目张胆,只能在暗中偷看。 萧墨寒全程黑着脸。 夏清浅靠在门板上,好笑的道:“皇上,您要是不会的话,让柳絮帮您也是可以的。” 男人脸色更黑,给那火堆扇着扇子,头也不抬的道:“这么点小事,朕怎么可能不会?” “哦……” 夏清浅刻意拖长了尾音,蓄着绵绵的笑意,“那我就静候佳音啦。” 说完便转身回到屋里,顺带关上了门。 下一秒,她的笑意就消失殆尽,缓缓走到沈纤衣的身体面前。 或许是已经被拆穿,所以这身体里的傀儡也不再与她对话,全程保持着沉默。 夏清浅眯眸打量着她,“你说,你的主人什么时候会来找你呢?” 沈纤衣迷茫的看着她,“什么时候?” “我觉得……快了吧。” 没有什么根据,就只是一种直觉——虽然她嘴上说,就算那幕后之人不出现,就这么让沈纤衣死了她其实也不亏,可她心里其实还是觉得那人会来。 就连她让萧墨寒熬药,也是因为她觉得有他在,那个人不会出现,所以支开了他。 “娘娘 是在说我吗?” 身后,忽然响起一道浑厚平稳的声音。 夏清浅身躯一震,猛地回头。 映入眼帘的,便是上次追到那所破败民居的时候,见到的那个道士! 他依旧穿着一袭青色道袍,发丝梳理得一丝不苟,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仙风道骨的气质,眼眸深沉的看着她。 是他,就是他! 夏清浅眼神一厉,疾步朝他走去,“今晚的事情,果然又是你干的?” 青云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我还以为,娘娘会谢谢我——至少不是一见面,就劈头盖脸的质问。” “我谢你?” 夏清浅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怒极反笑,满脸讥诮的道:“你若真心帮我,就该在事情发生之前把你的计划原原本本的告诉我,而不是打我个措手不及,让我自己去化解这些危机——如果我没能勘破其中缘由,那我是不是就活该成为你计划中的牺牲品了?” “不。” 青云依旧淡淡的看着她,没有丝毫愧疚的意思,“我不信你连这么简单的漏洞也勘不破。退一万步,就算真的是我高估了你,我也不会让你成为牺牲品——我早就说过,我是来帮你的。” 又是这句话! 帮她,他到底要帮她什么?! 夏清浅沉下脸,一瞬不瞬的盯着他,“要想让我相信你也容易——你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从哪里来,为什么会知道我的身份,还有你所谓的帮我到底指什么?” 青云又是一声低笑,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孩子,“清妃娘娘,我想你可能是误会什么了。我帮你是我一个人的事,不需要你来相信。所以你的问题,我也不必回答。” “你……” 夏清浅自认口才方面所向披靡,可是现在竟被这个人噎得说不出话来。 她脸色铁青,“既然如此,你来找我做什么?” 青云指了指她旁边的沈纤衣,“救她。” 夏清浅脸色更难看了,冷笑道:“你不是要帮我么,那你应该知道我并不想救她。” 其实想不想,她自己也不知道。 如果沈纤衣活着,指不定还会作妖。可如果沈纤衣死了,萧墨寒肯定还是会内疚。 所以她说这话,完全就只是为了试探这个臭道士! “我帮的,是我认为自己该帮的事,与你怎么想无关。”他轻描淡写的道,“就好比东泱使节想杀你,我替你除掉他们,这就是我认为的帮。” 夏清浅眼 神又是一变,甚至顾不得细究他要救沈纤衣的事,震惊的道:“你怎么知道他们要杀我?” 她一直在想,东泱使节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直到今晚终于肯定,他们是人和物都想要。 天雀本不必带入宫中,容易带来麻烦,唯一必须带着它的理由,就是测验灵根。 所以或许其中一个目的,就是找到纯灵根的人。 而今晚王岭出现在凤栖宫的所谓“藏宝秘地”中,就说明他们还觊觎着西凉的某样东西! 两者结合,她才推断出对方的目的有两个。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知道他们找纯灵根的人是为了杀掉,那这个道士又是怎么知道的? 不但知道,还提前做出了应对之计,想借机把他们赶走? “我自有我的办法。” 青云手中两张符纸蓦然贴上沈纤衣的身体,指尖蓝光大盛,将沈纤衣整个人都包裹起来。 夏清浅看着他的动作,眼神变了好几变。 不一会儿,沈纤衣呆滞的面庞忽然出现一丝迷惘,然后是错愕,“我……回到自己的身体了?” 没有人回答她的话。 夏清浅一直盯着青云,见他要走,几乎是下意识的追上去。 然而对方却拂袖道 :“娘娘不必跟着我。当你需要我的时候,我自然会出现。” 这个人说话,永远都是这么高深莫测,让人似懂非懂。 夏清浅恨得牙痒痒。 刚才萧墨寒问她的时候,她还觉得自己能随遇而安,可是现在真的碰上,她简直气得要杀人! “砰——” 突如其来的踹门声,拉回了她的思绪。 屋内两人不约而同的朝着门口方向看去。 “皇上?”沈纤衣惊喜的低呼。 萧墨寒原本是听到屋子里有动静才进来查看的,没想到,竟然会看到“有表情的”沈纤衣。 她的魂魄回来了? 所以,刚才真的有人来过?! 萧墨寒脸色倏地沉了下去,迈开长腿走进屋里。 他几乎是无视了沈纤衣,径直来到夏清浅面前,沉声道:“你是不是故意支开我,就是为了见他?” 夏清浅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看穿了,轻咳一声,讪讪的道:“沈姑娘跟你说话呢。” 萧墨寒狠狠瞪了她一眼,才把视线转向一旁的人。 然而眼底所有的情绪都在片刻间敛去,没有阴沉,也自然没有那抹担忧,而是化作了彻骨的冰冷。 “沈纤衣。”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像是敲在沈纤衣的心口上。 第三百八十八章 她心里其实隐隐有了猜测 她呼吸一滞,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我回来了,你不高兴吗?” “若你出了意外平安归来,朕自欣喜无比。” 男人冷邃的双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可你是怎么遇到的危险,需要朕来告诉你吗?” 沈纤衣微微一震。 是,她怎么忘了,刚才在正和殿上,她已经被人毫不留情的揭去了那层伪装。 她做的所有事,都已经暴露在这个男人眼下。 “那又怎么样?”她咬牙冷笑,“如果不是你非要赶我出宫,如果不是你连最后一面也不肯来见我,如果我不是走投无路,你以为我愿意从今往后都用别人的身份活着吗?” 哪怕她的寿命所剩无几,可那也是她沈纤衣自己,是他萧墨寒这辈子最在乎的人。 可是,他却连这一层希望都戳破了。 他一次次的用事实告诉她,他根本不在乎她。 既然如此,她的皮囊是谁又有什么所谓,只要能日日在后宫见到他不就好了? “这就是你一而再、再而三陷害旁人的理由吗?”男人冰冷的嗓音仿佛能将她冻住,“朕是欠你的,可浅浅不欠你的,她没有必要容忍你的任何行为!” “那你就让 她杀了我啊!”沈纤衣的声音一下子尖锐到极致。 她倒像是受了委屈的那个,倔强的抬着下巴,直勾勾的望着他,眼底尽是嘲讽和自嘲,“杀了我,就没有人打扰你们幸福快乐的生活了。” 萧墨寒薄唇倏地抿成一条直线,眼神如刀,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你以为朕不敢吗?” 话音未落,男人颀长的身影如疾风闪过,飞速来到她面前。 沈纤衣还没来得及反应,喉咙里就传来一阵强烈的窒息感。 “啊……” 她震惊的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那双掐着她脖颈的手。 骨节分明,每一根手指都修长如玉,只是此刻却紧紧掐着她的脖子,想要她的命! “你竟然……这么对我?”她瞳孔不断的收缩,眼眶瞬间蓄满了泪水。 萧墨寒看着她泛红的双眼,脑子里忽然嗡的一声,传来阵阵撕扯的鸣痛。 他很清楚,沈纤衣一再陷害浅浅,他不能再手下留情。 可是脑子里却有一道声音不断的告诉他,不能这样——这个女人两次救他性命,甚至为此失去了一个妹妹,自己也命不久矣,他欠她的永远还不清。 两道声音的撕 扯不断加剧,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疼得他眼前发黑,呼吸越来越急促。 “萧墨寒!” 忽然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有人冲到他身边握住了他的手,蹙眉道:“够了,放开她。” 萧墨寒忍着阵阵抽痛看了她一眼,双目猩红。 夏清浅眉头皱得更紧。 她以为这男人就是想教训沈纤衣几句,因为按照他一贯的做法,她并不指望他会对沈纤衣怎么样。 可是没想到,他竟然会动手。 更没想到,他那来由不明的病会在这个时候发作。 “浅浅……” “我知道。”她一把拥住了他,心疼道,“我明白你的心意,你不想让我再受委屈,但我并不委屈。她虽然一次次设计我,但从来没有成功过,她就像个小丑一样自娱自乐的蹦跶,对不对?” 沈纤衣猛地一震。 男人嗓音暗哑,“对不起。” 他没想到,到头来反而要她反过来安慰他。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面对沈纤衣就是下不去手,甚至不能动那样的念头,否则就会心痛欲裂。 “没关系,没事的。这么晚了,别再让她浪费我们的时间,我把她赶出去好不好?” “嗯 。” 直到男人低沉的单音节落下,夏清浅才把目光重新投向了沈纤衣。 那冰冷的程度,竟和男人刚才看她的时候如出一辙! “他原本对你哪怕没有男女之情,可至少尚有愧疚。” 夏清浅红唇轻启,一字一顿的道:“而今……恭喜你,把这仅剩的愧疚也磨没了。” 沈纤衣又是一震。 是啊,她怎么也没想到,到头来对她动手的竟然是萧墨寒,而夏清浅却成了救她的人! 荒谬可笑,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这个她爱了多年的男人,终于彻底的将她弃之如敝屣了。 沈纤衣闭了闭眼,忽然低低的笑了起来,声音哑透了,“夏清浅,你不要以为救了我我就会感激你。你这幅自以为是的样子,真是让人恶心透了。” “谁稀罕你的感激?” 夏清浅冷笑一声,“我只是不想让他背负得更多,至于你的命,对我而言一文不值——现在,你可以滚了。” 沈纤衣死死咬住了唇,红着眼眶,转头就跑。 “砰——!” 门被关得彻天响,可见对方有多大的怒意。 夏清浅摇了摇头。 沈纤衣这个人,最初她觉得有点小聪明,可如今却发现 ,果真是没有大智慧的。 “萧墨寒,你怎么样?”她收回的视线,担忧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没事。” 男人摇了摇头,可他克制的嗓音和额角跳动的青筋,却都彰显着他此刻忍得有多辛苦。 夏清浅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什么,转瞬即逝。 旋即扶着他走到床边,娇声道:“好了好了,你快躺着休息吧。瞧你这脆弱的样子,果真不该让你煎什么安胎药,竟叫你在外面受了寒。” 男人歉疚的看了她一眼,刚要说什么,夏清浅的指尖却堵上他的唇,“别说话,快睡。” “……好。” 萧墨寒拗不过她,只好闭上了眼睛。 夏清浅看着他隐忍颤动的睫毛,心底一疼,忽然抬起手,往他的昏睡穴点了一下。 听着男人逐渐均匀的呼吸声,又又给他掖了掖被角,才起身离开。 她知道他睡不着,只能用这种方式让他睡。 可是长此以往,终究不是办法。 而他这病的根源…… 她心里其实隐隐有了猜测,但还不能确定,只能等下回找个机会再验证一下。 只不过…… 夏清浅走到门口,忽然停下脚步,扭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第三百八十九章 她怎能应付得来? 萧墨寒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他起来才知道,那个女人还直接给他宣布,取消了今日早朝。 他黑着脸质问裴盛,“是不是你代宣的旨意?” 裴盛欲哭无泪,“皇上,奴才也是奉命行事啊。” “奉谁的命?”他没好气的道,“现在连早朝这种事,你都敢不问过朕就做擅自决定了,那往后……” “往后,难不成我还会牝鸡司晨吗?” 一道似笑非笑的女声接下了他的话。 主仆二人脸色俱是微变。 裴盛跟看到救星一眼,拼命朝着夏清浅使眼色。 萧墨寒扭头看着她,本能的软下声音,“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近日事务繁多,须得尽快处理。” 说完又狠狠瞪了裴盛一眼,“清妃不知道这些,你还不知道吗?” 裴盛腿一软,险些又给跪了。 夏清浅扶了他一把,然后走到萧墨寒身边,轻轻晃了下男人的手,“你别怪裴公公,我是看你头疼才想让你多睡会儿。至于那些朝臣我都跟他们说了,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就在御书房候着。” 男人拿她没有办法,无奈的按了按眉心,“然后呢?” 夏清浅眨了眨眼,“然后 就是,苏庭深带着几个人在御书房等你。” 萧墨寒,“……” 他没好气的道:“你与朕一道去。” 夏清浅一愣,“为什么?” 男人眯起眼睛,阴恻恻的盯着她,“昨晚的事,你好像还没有跟朕交代清楚。” 说完,他便气冲冲的拂袖离开。 夏清浅原以为这件事已经糊弄过去,没想到这男人竟然还记着。 她只好咬牙跟了上去,“我又不知道他那时候会出现,怎么就故意支开你了,你可不许冤枉我!” 男人脚步微顿,阴恻恻的盯她一眼,“哦?不是因为有我在他不会来,所以你故意让我熬药,就是想单独与他见面?浅浅,你昨晚就糊弄过朕一次了,要是再撒谎,看朕饶不饶你。” 夏清浅,“……” 这男人怕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吧? 她撇了撇嘴,“你凶什么,我也是想搞清楚怎么回事而已。” 萧墨寒看着她委屈的模样,心头微软,但声音还是硬邦邦的,“若是他对你有心存歹意怎么办?” 夏清浅有千百个理由可以跟他解释,但她知道,什么理由都抵不上他的担忧。 她叹了口气,“我知道错了,下次不会了好不好 ?” 男人板着脸嗯了一声,“那你见到他以后,搞清楚了吗?” 夏清浅,“……” 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只说他是来帮我的,可我问到具体怎么帮,他又说与我无关,身份之类的也一概不肯告诉我。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就是他至少不会害我性命,也不会让别人害我。就像昨晚的事,他知道东泱使节来西凉是为了杀我,所以才设下这个局,想帮我把他们赶走。” 萧墨寒脸色蓦地一变。 可他一时竟不知道该先问,东泱使节为什么想杀她,还是该问那个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你疑惑的也正是我所疑惑的。”夏清浅皱眉道,“我也是经过昨晚才猜到莫如霜他们的真正目的,可是这个人却好像从使臣一来就猜到了,甚至做好了应对措施。” 这一点,就已经够神通广大的了,更别说对方还知道她的身份。 简直就像是天外来人! 夏清浅眼底闪过一丝复杂,转瞬即逝,旋即安抚的道:“不过好在他敌意不大,既然我们暂时拿他没有办法,那就先应对眼前的麻烦——比如东泱使节那边,虽然莫如霜今日就要走了,可是剩 下的那位国师墨白更加不好对付。如果他当真要杀我,我们还是找个机会把他们弄走才行。” “嗯。” 萧墨寒点了点头,“我会想办法。” 夏清浅眼睛一弯,笑道:“还有一件,就是咱们苏相的事儿了。”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御书房的门口。 夏清浅本想在外面等着,男人却牵着她,径直朝里走了进去。 她本来想拒绝,但是转念一想,就算她现在不进去,一会儿这男人回凤栖宫肯定也会把事情复述一遍,还多费唇舌浪费时间。 这般想着,便也没有拒绝,直接跟着他进去了。 可是一进门,御书房内的几人看到她,却都愣住了。 “皇上,这……” “清妃是自己人,你们直说吧。” 萧墨寒淡淡的嘱咐了一句,便拉着她走到龙椅旁,竟不顾众人在场,要按着她坐下。 众人脸色又是一变。 终于有人不满的开口,“皇上,清妃娘娘有了身孕,本该在寝宫里好好歇着,怎的到御书房来了?” 那是一个中年男子,夏清浅认得他,京城巡防营守备韩琅。 萧墨寒扫了对方一眼,“清妃正好随朕走到此处,朕念她聪慧,有什 么事情也能帮着解决,便带她一同进来听一听,有什么问题?” 没等韩琅开口,又有一道浑厚的声音抢话道:“可是皇上,自古后宫不得干政啊!何况,就算清妃娘娘再聪慧,那也只是在一些女人之间的阴司小事上,像这种朝堂大事非同儿戏,她怎能应付得来?” 这人年纪更大,至少得有六十岁。 夏清浅记得,他是大理寺卿,李淳儒。 如果说韩琅的话还能勉强一听,那么这个李淳儒的话,就实在让人讨厌了。 后宫不得干政也就算了,什么叫……只是在女人之间的阴司小事上? 苏庭深嘴角抽了抽,赶紧朝他使眼色。 可是这位老大人丝毫不为所动,还颇为骄傲的挺直胸膛,视死如归的看着帝王,“就算皇上要处罚,老臣也还是这句话!忠言逆耳,有些话总要有人敢说,否则这前朝后宫岂不都乱了套?” 萧墨寒脸色阴沉,险些就要发作。 却被夏清浅按住了手,似笑非笑的看向对方,“李大人的意思是,我只会勾心斗角,没有大智慧?” 李淳儒冷哼一声,别开了视线,没有吭声。 但这般模样,分明就是默认了她的话! 第三百九十章 这个问题该如何解决,不知清妃娘娘怎么看? 正和殿的气氛,顿时有些凝固。 萧墨寒脸色更难看了。 可是夏清浅却忽然笑了起来,“李大人既然这么想,那我就得和您好好说道说道了。” 她也不生气,“曾经有一位当世大儒说过,实践才能出真知。若你觉得自己是有大智慧的人,那应该不会反驳这样一位大儒的话——对于自己没有亲身体会过的事情,怎能言之凿凿的因为你自己那几分偏见妄下论断?难道只因为我是个女子,李大人就看不起我吗?” 李淳儒噎了一下,“我……” 他想说,你这大儒是哪位大儒,他饱读诗书,怎么没听过这句话? 可是转念一想,这话又确实有道理。 而且他这么大年纪了,也不想在皇上面前暴露自己学识不够的事。 他蹙眉道:“我没有看不起娘娘,只是……” 夏清浅幽幽的打断了他,“只是李大人觉得,自己也没有什么大智慧?可若是如此,那咱们俩就都是一样的,你可以站在这里,我怎么就不行呢?” 李淳儒,“……” 他什么时候这样说了?! 这个清妃,怎么能如此非黑即白呢! “老夫不是这个意思!”他气呼呼的道。 苏庭深本来还想帮着她说几句,免得清妃被这几个老古董说得下不来 台,她不高兴,皇上也不高兴,最后倒霉的还是他们这些当臣子的。 可是没想到,竟是她怼得这老古董说不出话来。 他暗暗好笑,又不好意思当着老头儿的面笑出来,只好把脑袋垂得更低。 萧墨寒脸上的阴沉也褪去了几分,“李大人,你不是这个意思,又是什么意思?” 李淳儒气得不轻,“老臣是觉得,虽然自己也亲眼见识过清妃娘娘好几次反败为胜的局面,每每都让那些阴谋无所遁形,可那都只是一些妇人间的小聪明小计谋!既然娘娘自己也说实践出真知,那从这些她亲自实践过的事来看,老臣愿意肯定她的智谋,可是朝堂之事她并没有……” “朝堂之事,我确实没有实践过呢。”夏清浅似笑非笑。 “不错!”李淳儒板着脸点头。 虽然他再次被打断了,但也并无不悦,反正他想说的本来就是这个! 不过没想到,此女倒还有几分自知之明! 然而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却见她笑眯眯的道:“所以当然要先实践看看,才能确定我到底会不会啊。”说罢便看向帝王,“皇上,李大人现在也肯定了臣妾的说法,应该是没有其他疑问了。” 李淳儒瞪大眼睛,“老夫什么时候肯定了?” 他猛 然回过神来,才发现什么实不实践的都是假的,最重要的分明是后宫不得干政啊! 他吹胡子瞪眼的怒道:“皇上,您绝对不能纵容一个女子在御书房放肆啊,她……她简直……” “好了老师。”苏庭深拉住他。 老头儿对他也曾有过一阵儿的教导之恩,他不能再由着这老头胡来了。 他小声道:“先前户部尚书郑斌出事,还是清妃娘娘帮着解决,才没让皇上损失一名亲信呢。皇上把她当自己人,却也非昏君,不会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让她干政——您看这在场的不都是皇上最信任的人吗?您也别把这当什么朝堂议事,就当是自己人解决一些麻烦事儿,行吗?” 李淳儒愣了一下,“你说郑斌……是她拉回来的?” 当初户部的事闹得很大,前任李元清是前太后和端王的人,后来安排的郑斌却是皇上的人。 前太后自然不满,百般找茬儿,险些没让郑斌自己引咎辞职,名誉扫地。 可是后来,事情却一举翻盘…… 当时他不在京城,没想到那件事儿竟是清妃的手笔? 他眼神变了几变,狐疑的盯着夏清浅,最后又看向苏庭深,“你没骗我?” “当着朕的面,庭深岂会胡言?”萧墨寒沉声道,“既然李爱 卿不信清妃有什么真才实学,那不如亲自把关看看——若是她当真什么也不会,朕下回也不会再让她随便参与议事,如何?” 苏庭深没忍住又笑了一声。 皇上这分明是给老头儿下套呢——意思就是,若是清妃当真会点什么,那下回还得来! 李淳儒一时没反应过来,只觉皇上这么信任他,非得好好把关不可! “是,老臣遵旨!” 他叩完一礼,便虎着脸看向夏清浅,“清妃娘娘,老臣可不会像皇上那边,对你偏私偏袒!” 夏清浅好笑,“不需要李大人偏私,只望大人能公平公正才是。” “哼!”李淳儒冷冷拂袖。 “娘娘放心。”苏庭深忙道,“老师虽然顽固了些,不过办案这么多年,从未有过不公正的时候。” “我自然是相信的。”夏清浅颔首。 若真是什么坏人,萧墨寒也不会把这老头儿当亲信,可见老头的品性肯定没问题——只不过年纪大的通常都比年轻人顽固古板些,也可以理解。 只要她好好“教”他们做人,没什么不能解决的。 想到这里,她又笑道:“现在,诸位可以说正事了吗?” 几人对视一眼,最后苏庭深上前。 “其实这件事,和娘娘也有一些关系……” 他娓娓 道来,夏清浅这才知道,他说的关系是什么。 净华节晚宴上,萧墨寒因她怀孕的事,免去百姓赋税一年,还开设了皇家商号,并且与满朝文武保证,哪怕免赋税一年,来年的税收也只会更多,不会减少。 其实商号倒不是为她而开,而是萧墨寒为了增加国库收入,早就盘算了好一阵的改革方案。 只是两件事刚好碰在一起,旁人自然会联想到她头上。 而如今,就是这商号出事了! 其实也并非商号本身——商号还没开始营业,可原本选定的地址却出了问题,竟有大批难民居住! 若是直接占了那块地方,难民就会无处安家,或许还会涌入京城各处,造成多方面的问题。 可若是换地方,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合适,还会耽误各个商号的开张时间,造成商号的信誉问题。 “皇上,当初选址的官员与端王联系甚密,想来是受了端王指使。”苏庭深自责道,“微臣没有及时发现,是微臣之过,现已将他革职查办,只是这选址的问题……” 说到这里,他就止住了声音,没有再继续。 但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御书房再次陷入了一片寂静。 李淳儒忽然冷哼道:“这个问题该如何解决,不知清妃娘娘怎么看?” 第三百九十一章 不勉强,我有办法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视线都随着他一道看向了夏清浅。 萧墨寒脸色一下子难看下去,“李老这是把清妃当神仙了,刚听完问题就得给出解决方案?” 李淳儒也知道自己这样有失偏颇,但他就是看不惯一个女子插手朝堂事务! 他板着脸严肃的道:“老臣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既然清妃娘娘与我等也并无差别,那留她在这里本来就没什么用处,还不如回去好好养胎呢。” 萧墨寒脸色更沉。 只是这回还没来得及开口,却听夏清浅轻笑一声,“李大人这话就不对了。” 李淳儒不满的瞪向她,“哪里不对?” “从早朝到现在两个时辰多的时间,你们四五个人在御书房外候着,至今也没商量出个结果来。而我只有一个人,也才刚刚听完整件事情的经过,怎么就跟你们一样了?” 李淳儒脸色微变,“娘娘的意思是,再多给你两个时辰,你就能想出办法来?” 不只是他,其他人听到这话,眼神也都燃起了一丝期待。 夏清浅挑眉,“不需要两个时辰,这件事说难也难,说容易其实也很容易——只不过,要是我现在立刻马上就能给出方案,那岂不是说明您老人家不太中用,万一把您气得 告老还乡怎么办啊?” “你……” 李淳儒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见所有人都看着他,他下不来台,只得狠狠的拂了下袖子,“好,很好!若是娘娘当真能说出个所以然来,老夫就是告老还乡又何妨!” “老师!”苏庭深急忙拉他,“您何必如此,娘娘肯定不是这个意思!” 其余几人的表情也都有些尴尬,一边肯定不想让李老辞官,一边又想听清妃娘娘的法子。 最后众人只能巴巴的看向帝王,希望他从中调和一下。 谁知帝王竟也不对此发表任何意见,只是含笑看着身旁的女人,“清妃有什么想法?” 夏清浅眨了眨眼,“现在归根结底,就是那些难民占了商号的选址。那就回到问题本身——只要把难民全都迁走,不就能解决商号的问题了?” 却听韩琅冷声道:“娘娘果真是单纯,刚才苏相说的话你没听到么,那批难民数量不少,若是全部涌入京城各处,万一造成其他百姓的生活不便该怎么办?而且京城乃天子脚下,皇城之中若处处都是难民,传出去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他本来就跟李淳儒一样,不赞同清妃进入御书房旁听。 只是刚才听她说有办法,想着死马当活 马医,先听听再说。 谁知她又是把李老气得不轻,又想出这么个乱七八糟的主意,根本说不到点子上! 李老说得没错,女子果真不适合掺和政事! “韩大人可能没有理解我的意思。”夏清浅看出他眼中的不屑,也不恼,只淡淡的道,“我说的是迁走,而不是任由他们涌入京城各处。” “如何迁走?”韩琅反驳道,“除非有人愿意收留,否则难民怎么可能自愿跟着士兵离开?” 这么大批的难民,会有什么人愿意收留他们? 所以绕来绕去,问题都是死结。 “皇上。”他诚恳的看向帝王,“不是微臣对清妃娘娘有什么意见,平日里在座诸位都对娘娘敬佩得很,只是术业有专攻,娘娘不善处理朝政之事,又何必勉强?” “……” 萧墨寒没有回答他的话,扭头对上夏清浅的视线,“清妃,勉强吗?” 女人摇头浅笑,“不勉强,我有办法。” 帝王嗯了一声,“那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办吧。若是有什么需要的,直接跟苏庭深说,他会配合你。” “皇上!” 好几道不满的声音响起。 帝王目光淡淡的扫过众人,“横竖诸爱卿也解决不了,那不如让清妃先试试。她若办不成,事 情的结果也不会更差,她若侥幸能办成,那就是意外之喜了。” 至此,此事便算定下了。 虽然以李淳儒和韩琅为首的文臣武将都颇为不满,可是他们誓死效忠的帝王已经下令,他们也没有办法再去忤逆,只希望清妃不会将此事恶化得更严重。 夏清浅先去了趟户部,找来了郑斌。 当初郑斌受过她的恩惠,如果没有她,他跟夫人也不可能这么顺利的在一起,所以对她十分恭敬。 然后又去了趟巡防营,借调了一批士兵。 韩琅本不想借她,可是碍于苏庭深的颜面,只好把人交给她调遣。 最后,夏清浅亲自去了城郊的难民聚集地。 ……… 难民们看到这大批人马出现,以为是来捉拿他们的,一下子都从地上站了起来,警惕的看着他们。 “救命啊,杀人了!我们已经无家可归了,官府就连这么点容身的地方也不肯给我们吗?” “我们也都是西凉的百姓啊,曾经我们也都有家啊,可是雪灾淹没了我们整个村子,好不容易来到天子脚下,以为日子能好过一些,没想到官府竟然这么对我们!” “求求各位官大爷了,不要赶我们走,不要!” “我们要见皇上,求皇上为我们做主! ” “……” 难民们饿得脸色发白,可脸上的表情都是如出一辙的愤慨。 夏清浅这才知道,原来他们都是那批西北雪灾的灾民。 虽然当时夏振国及时去赈.灾,效果反响也都不错,但是在夏振国去之前,就已经有很多灾民流出。 夏清浅眼底闪过一丝怜悯。 刚要上前,却被韩琅制止,“娘娘,前面很危险,万一灾民发起暴动,微臣也不敢保证您的安全。” 此人虽然顽固古板,不过也并不希望她出事。 夏清浅冲他点了下头,依旧朝前走去,最后停在距离那些难民不过一步之遥的地方。 “诸位,请听我说一句——” “我是当初前往西北赈.灾的威远大将军夏振国之女,也是当今圣上的妃嫔,此次前来不是为了将你们赶走,恰恰相反——皇上知道诸位蜗居在此,生活艰难,所以特地派我前来帮助大家。” 响亮的话音在难民群中回荡,所有人都愣住了。 紧接着就有一道声音响起,“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韩琅忍不住摇了摇头。 这个清妃,果真是太年轻也太天真了,竟然想用言语把这些灾民劝走? 做梦呢! 类似的方法他们早就用过了,若是管用,还用得着她出面吗? 第三百九十二章 她的智谋,足以治国平天下 可就在此时,却见她往旁边退开一步,指着身后的士兵和粮草,“你们可以不信我,我也不强求。不过我看诸位脸色都不太好,应该是饿了很久,所以特地让巡防营的将士们带了一些清粥和水果来。不管有什么事,都等诸位填饱了肚子再说,不知大伙儿意下如何?” 一听到吃的,灾民眼睛里立刻就开始放光。 韩琅的脸色却有些难看。 他蹙眉问身旁的郑斌,“国库本就空虚,她竟然还教唆皇上,把所剩无几的粮草拿出来分给灾民?” 郑斌忍不住叹气,“韩大人,你误会清妃娘娘了。这不是国库的粮草,而是娘娘拿自己的私产去向各家粮草商收购来的。那些水果,还是她凤栖宫里亲手种出来的呢!” 韩琅一愣,眼神出现了几分变化。 那边的难民又道:“无缘无故哪会有这么好的事,娘娘不会是在食物中下毒,想以此清理我们吧?” 夏清浅微微眯起了眼睛。 她发现,大多数的灾民都不太会思考,很容易被煽动。 而刚才两次出声质疑她的,都是站在最前面这个——这些灾民看起来好像都听他的。 她笑了一声,“这位小哥,你叫什么名字?” “我 叫周辞。”对方倨傲的扬起下巴,带着几分青年人特有的傲气,正义凛然的质疑她,“不过我刚才问娘娘的问题,和我的名字有什么关系吗?” “没有,我只是好奇。” 夏清浅微微笑道:“你的顾虑很正常,不过这位周小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们只是灾民又不是罪犯,我若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给你们有毒的食物,将你们全部谋杀,你觉得我还能活吗?” 周辞古怪的看着她,“那你为什么这么好心?” “我说了,我是奉皇命前来帮助你们的。” 说罢便不再多做解释,让身后的侍卫带着粮食上前,吩咐众人,“将食物全部分发给这些灾民,注意排队,一个一个来。每个人都把自己的名字写下来做个登记,登记结束才能领取食物。若是不会写字的,让官兵们代为记录,之后按上你们的手印就可以。” 顿了顿,“这次的食物很充足,每个人都有,只要你们登记了,一定可以领到,不必着急!” ……… 大理寺。 李淳儒坐在主位上,底下分别站着苏庭深、韩琅、元修、郑斌。 韩琅将刚才大街上的事情一点一点的复述给李淳儒。 李淳儒冷哼一声 ,“小恩小惠,何足挂齿!若是赈.灾一两日就能让那些灾民自愿迁徙,老夫还用得着这么煞费苦心吗?” 苏庭深虽然不在现场,但还是勾唇笑了一声,“怕是不止这点事吧?” “不错。”郑斌立刻接话道,“李老,清妃娘娘此举并非为了收买人心,她只是想让所有灾民做个登记,将他们的名字户籍全部录入户部的名册。” 李淳儒愣了一下。 灾民的具体情况是很难统计的,因为大多数人并不愿配合。 没想到,清妃竟然会用领取粮食的方式,让灾民把自己的情况全部登记在册。 不过…… “有了户籍又能如何?”李淳儒皱眉,“灾民虽然难以管理,但这并非最主要的问题。当务之急是要解决灾民的居住问题!” “李老此言差矣。”元修不赞同的道,“您可知道,清妃娘娘要统计户籍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李淳儒狐疑。 “为了解决他们的住所问题!”郑斌激动的道,“灾民确实没地方住,但是京城百姓家中有啊!城中不乏善心之人——当然,善心并非最主要的,清妃娘娘向皇上请了旨意,每家每户但凡有多余的空房,且愿意拿空房收留那 些灾民的,每人每天都可以免去半个月的赋税。” “你说什么?”李淳儒一时竟没完全听明白。 韩琅看着他茫然的样子,有些好笑,又有些怅然和羞愧。 他也没想到,清妃能想出这样巧妙的主意。 当时,他真的是又惊又喜。 “还是我来说吧。”韩琅道,“李老,我给你举个例子——比如每户农家的赋税是每年一两银子,那就将这一两银子分摊到三百六十五天,算出每户农家每天的赋税是多少。然后这农户家中若是有一间空房子,可以收留一个难民,只要收留一日,就能免去半个月的赋税。” “当然,这收留不只包括住的地方,还包括每日的食物——其实对于难民来说,有一碗饱饭已经足矣,所以这对农户家来说也并非什么难事,只要每日做饭的时候多做那么一点点。” “清妃娘娘说,这种情况称为出租,只不过租金是由朝廷来交。而且以赋税的方式,也不会增加国库的负担,只要记录在户部的账本上,等到来年免除赋税的一年过去,后年再扣除即可——而灾民们登基户籍的用处就在这个时候显现出来了——只有这样,才不会出现百姓们虚报灾民 入住的情况,方便户部统计。” “而且登基了户籍,也可以确保不会发生财产丢失的问题。若是农户家中发现丢了东西,只需报官,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家中借住的灾民。到时候以双倍力度惩罚,灾民们也定然不敢肆意妄为。” 说到最后,他脸上的惊叹愈甚,“真没想到,清妃娘娘一介女流,脑子里竟有这么多绝妙的想法。先前对她的偏见,实在是老夫眼拙狭隘了。” 郑斌立刻激动的点头应和,“是啊李老,清妃娘娘绝对不是您想的那个样子,她真的是个奇女子!” 上回清妃对他的恩德,加上这回清妃处事的利落,都让他对这位娘娘敬佩不已。 元修素来是知道清妃有多厉害的,也跟着帮腔道:“李老,皇上的眼光不会错的。清妃娘娘绝不是那些后宫勾心斗角的妇人,她的智谋,足以治国平天下。” 几人说完,纷纷看向了李淳儒。 李淳儒点了点头,表情却有些复杂。 其实听完韩琅那番话,他就知道自己先前的态度有失偏颇了。 可是惊喜的同时,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几人察觉到他的不对,面面相觑。 苏庭深疑道:“老师,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第三百九十三章 他好像……隐隐明白了什么 李淳儒摇了摇头,叹息着笑了,“没有问题,清妃娘娘考虑得如此周到,老夫深感欣慰。只是这法子时机操作起来会有些繁琐,容易出问题,你们多帮着看顾些,免得再给清妃和皇上添乱了。” “我等自当尽力!” 若是按照身份来说,苏庭深的地位才是最高的。但因为都是帝王亲信,关系极好,几人之间也不看官职,反倒按照年级来算辈分。 李淳儒满意的颔首,“好了,既然麻烦解决了,你们都回去吧。” 几人还是不太放心。 韩琅忽然像是想起什么,脸色微变,试探着道:“李老,你是不是在想……告老还乡的事?” 此话一出,众人先是一愣。 苏庭深忙道:“老师,清妃不是这种人,她不会计较您……” “她是不是这种人,老夫说话都得算话啊!”李淳儒瞪了他一眼,“她可以既往不咎,但老夫不可能厚着脸皮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他虽然顽固古板,但也知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既然是自己说出口的话,又怎能毁诺? 只是这大理寺,他待了这么多年,终究是有些舍不得而已。 韩琅羞愧的道:“若是李老这么说, 那我怕是也得跟着一块儿告老还乡!当时质疑清妃的可不止您一个,我讽刺她的话可不比您少,只是刚好没有像您那般话赶话说到这儿而已!” 刚才在大街上,他还处处刁难清妃,对清妃各种做法不满意。 直到清妃颁布一项项的灾民条例,他才从最初的嗤之以鼻,到后来越来越震惊、越来越激动欣喜。 可没想到,李老竟要因此辞官! “你跟着胡闹什么!”李淳儒斥道,“你质疑归质疑,可没像老夫那般乱说话。作为京城巡防营的守备,若是没了你,你让皇上一时半会儿上哪儿找人接替你的职位?” “可是李老,您这大理寺卿的职位也不好接替啊!”郑斌急声道,“您可千万别冲动啊!” “老夫心意已决,你们不必……” 李淳儒的话只说了一半,外面却忽然传来一道娇俏的女声,“哟,这大理寺可真是好生热闹呀。” 竟是清妃?! 众人俱是一惊。 反应过来之后,纷纷行礼,“没想到清妃娘娘会在此时前来,臣等有失远迎,还望娘娘恕罪!” “这么客气做什么?” 夏清浅淡淡的笑道:“我本就是不请自来,还没让诸位 恕我无礼之过呢,就当是我们扯平了可好?” 她话是对着众人说的,然而目光却一瞬不瞬的盯着李淳儒。 韩琅生怕她是来找李老麻烦的,急忙道:“娘娘言重了,先前老臣对您不敬……” 夏清浅摆摆手,直接打断了他,“无碍,那些不重要的事就且放一边吧,咱们先来说说重要的事。” 她的目光,依旧定定的落在李淳儒身上! 几人又是一阵面面相觑。 李淳儒避无可避,终于叹息着上前。 不过好在他已经做下决定,倒也不觉失望,反而平和的看着对方,“清妃娘娘是来找老臣的吗?” “不错。” 话音刚落,几人脸色又是一变。 苏庭深皱眉,“娘娘,御书房中老师有错,微臣代他向您赔礼道歉了,还望娘娘能大人不记小……” “苏丞相。”夏清浅不悦的眯起眼睛,“李老可是老人,什么小人不小人的,你胡言乱语什么呢?” “微臣该死!”苏庭深忙低头。 李淳儒有些好笑,又有些怅然,“好了,你们都不必再多言,让清妃娘娘把话说完吧。” 反正,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再舍不得,也只能舍得。 然而这个念 头刚刚冒出来,却见夏清浅一改刚才不高兴的模样,笑眯眯的看向他,“还是李老有眼力,我只是想请他老人家帮个忙而已,你们这一个个的,倒像是我要来找麻烦似的。” 您不是来找麻烦的吗? 所有人脸上都写满这个疑问。 夏清浅只当没看见,自顾自的补充道:“皇家商号的事虽然会有专人打理,不过我对商号有几个建议,想请李老帮着完善一下,不知李老可否愿意?” “帮忙?”李淳儒明显一愣,“您不是来……” “来干什么?”夏清浅狐疑道,“这是大理寺,李老是皇上最信任的人,是朝廷的股肱之臣,难道连这点小忙也不愿意帮我?” “老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那就没有其他问题了。” 夏清浅貌似不耐的打断了他的话,只是目光却深沉又镇定的落在他脸上。 四目相对,李淳儒整个人都震了震。 他好像……隐隐明白了什么。 众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原来,清妃不是来找李老麻烦的! 非但不是,反而是来给他老人家吃定心丸的! 因为这帮忙的事,她本可以找任何人,并不是非李老 不可,所以她分明只是借着这个机会给李老一个台阶下,否则这个犟老头儿谁劝都不管用,非要告老还乡去了! 苏庭深和元修脸上都泛起了笑意。 郑斌激动的想,清妃娘娘不止和当初帮他的时候一样聪慧过人,还善心又大度! 现在他倒是要看看,他们这些帝王亲信,还有谁会说她一句不好! 想到这里,他甚至颇为自豪的朝韩琅看了一眼。 韩琅本就羞愧,见状把头垂得更低,尴尬的别开了视线。 一时间,众人心思各异,整个大理寺后书房安静到了极点。 李淳儒百感交集,忽然羞愧的俯下身,深深作了一揖,“娘娘,老臣该死!是老臣小人之心度您君子之腹了!不知您有什么建议,尽管说出来,老臣一定详细记录下来,亲自去办!” “如此甚好。” 夏清浅笑着点了点头,“不过在说出我的建议之前,我想先问一个问题——不知李老和诸位大人觉得,我让灾民入住百姓家中的主意如何?” 众人微愣。 李淳儒立刻道:“自然是极好的。” “错!” 熟料女人却突然敛去笑意,严肃的否决了他。 众人猛地一惊,面面相觑。 第三百九十四章 看来,皇上的良苦用心没有白费啊 韩琅纳闷道:“娘娘这个错字何解?” 夏清浅皱起眉头,“说错也并非全错,这主意本身没什么问题,但长此以往的执行下去,对朝廷来说会是一种额外的负担,对这些灾民自己其实也是一种损失。” 韩琅是个彪悍武将,为人又比较冲动,闻言便忍不住道:“他们混吃混喝,有什么好损失的?” 李淳儒凝重的瞪了他一眼,“不可这么说。这些灾民中虽然有老弱妇孺,但大多都是年轻力壮的青壮年,否则也不可能经历长途跋涉从西北一路走到京城。他们都有强大的劳动力,所以西北雪灾发生前,他们的生活未必过得不好,可如今却只能寄人篱下吃着朝廷的救助粮,对他们岂会没有损失?” 韩琅先是一愣,然后有些讪讪的看向其他人。 众人皆是赞同的点头。 韩琅的表情讪讪了,忍不住尴尬的低下头。 夏清浅有些好笑,“韩大人不必如此,在御书房中您和韩老不都说了,术业有专攻么?能够深受皇上信任,除了忠诚之外不可能没点真才实学,只是你们二位一个文一个武,管理方向不同而已。” 韩琅一听,更羞愧的无地自容,“娘娘您可别折煞下官 了,那句话本是用来讽刺您的,结果在您身上却完全不适用——您分明就是文武全才,样样专攻!倒是下官自己,简直……” “你能和清妃娘娘比吗?”李淳儒瞪了他一眼。 然后重新看向夏清浅,“那不知娘娘是想让老臣做什么?替他们找活儿干?” “可以这么说,但也不全是。” 夏清浅点头又摇头,“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确实没错。不过这些灾民的年龄性别各有差异,每个人的能力也参差不齐,若是要由官府一个个的替他们找活儿来干,也未免太为难官府。” 如果说前面的话还都好理解,可是清妃否定他的猜测之后,李淳儒就有些纳闷儿了。 “那娘娘的意思是……” “这个,就是我想麻烦李老的事儿了。” 夏清浅恳切道:“接下来要开张的皇室商号共有二十几个——这还只是总店的数量,底下的分号数量更不用说,到时候需要的人才也是数不胜数。希望李老能整理一份详细的职业需求出来——具体适合什么年龄什么性格什么能力的人来办,以及具体的薪酬有多少,全部记录在册。”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她这么一说,众人立刻就 预感到了她的意思,眼神纷纷一亮。 李淳儒喜道:“然后……招收灾民来皇家商号当伙计?” “对,但是这会造成一个问题。”夏清浅皱眉道,“怕是有些灾民会虚报自己从前的职业,以求换来更好的前途。所以在这些总商号招兵买马之前,还要麻烦户部将这些灾民从前的职业也统计出来。” 若从前是干体力活儿的,那么这段时间养好身体之后,可以继续做些体力活儿。 若是精通算数记账的,可以聘来当商号的账房先生。 至于那些妇孺,有些女红好的可以进入绣坊,其他的也可以做一些清洁打扫的工作。 总之每个人至少会有一到两项糊口的本事,总能想办法养活自己的! “行,这个包在下官身上!”郑斌连声道。 “那就麻烦郑尚书了。”夏清浅朝他点了点头,又认真的看李淳儒,“还有一点,咱们商号招收伙计的虽然可以优先考虑这些灾民,但也并非只考虑这些灾民——比如一些管理人员,必须得有类似的经验阅历,不能为了照顾灾民,就把这么重要的活儿全都交给他们。” “这一点也正是老臣想说的!”李淳儒激动的道,“娘娘大可放 心,老臣一定办好您交代的这些!” “多谢李老。” 说罢,又稍稍往后退了一步,目光感激的扫过众人。 最后深深的向众人拜了一礼,“也多谢诸位大人,这段时间,皇室商号的事就麻烦你们多费心了。” 众人哪里好意思受她这份大礼,也连连回拜。 “娘娘不必如此,臣等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都是咱们应该做的啊!” “是啊,还要多谢娘娘替臣等解决了商号选址的问题,否则可得愁死我们了!” “还有那些灾民!若是按照娘娘的法子,往后他们有了自己的月钱,便也不再需要朝廷以赋税的方式租下百姓的房子给他们提供住所,可以说,这还一劳永逸的解决了京城的灾民问题啊!” “先前是臣等有眼无珠,往后我等一定对娘娘唯命是从!” “……” 一时间,所有人都对她敬佩不已。 夏清浅有些不好意思,赶紧告辞离开。 她走以后,几人都还忍不住盯着她的背影。 尤其是韩琅和李淳儒,久久没有收回视线。 苏庭深看着这两个老头儿的表情,忍不住勾了下唇,“二位先前反对的最主要原因,不是因为后宫不得干政么?如今怎的因为 她解决了这么个麻烦,就绝口不提她掺和朝政的事了?” 几人表情俱是微变。 元修和郑斌双双皱眉,“苏相……”这人是唯恐天下不乱吗? 熟料韩琅猛地低喝,“清妃娘娘不是这种人!” 两人俱是一愣。 韩琅眉头皱得比他们更紧,严肃的盯着苏庭深,“我是个武将,不会说话,也不知道怎么描述这种感觉,但我相信清妃娘娘是个好人,也相信皇上选她一定没错的。” 苏庭深挑眉。 李淳儒神色复杂,“后宫干政,最大的问题并非女子插手朝政,而是哪日牝鸡司晨颠覆朝堂。”他怅然道,“可清妃娘娘对于灾民的处理,却让本官看到了什么叫至善至纯。” 她明明可以选择其他方式,赶走那些灾民。 可她却处处替那些灾民考虑,甚至把商号的事放在了灾民后面。 一个如此心善的人伴在明君身侧,只会是莫大的助力,又怎么可能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所以确实,是他们小人之心了。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韩琅忙不迭的点头,“她不可能做出那种龌龊之事!” “……” 苏庭深垂下眼帘,笑意更深。 看来,皇上的良苦用心没有白费啊。 第三百九十五章 所以,是我这儿出了问题? 夏清浅回到宫里,天色已漆黑。 她刚刚踏入宫门,就看到远远站在花园尾处的男人,她眼神微亮,立刻朝他跑了过去。 “你怎么在这儿啊?”她欣喜的抬头望着他。 “我在凤栖宫等着等着不见你回来,刚好奏折都批完了,正打算出宫去找你呢。”男人一把将她接入怀中,蹙眉低斥道,“倒是你,有了身孕的人,怎么还跑这么快?” “这有什么?”夏清浅轻哼一声,心想前几日在御花园跟天雀打架都没事,何况只是跑几步。 她颇为骄傲的挑了挑眉,“我肚子里这个可是个小铜人,顽强的不得了呢。” 萧墨寒瞪了她一眼。 夏清浅讪讪,急忙搂住他的手臂,“好啦,我知道你是担心我,还没谢谢陛下特地出来迎接我呢。” 萧墨寒看着她讨好又带着几分撒娇的眼神,也不忍再多说什么,“怎么样,整日跟那堆老顽固混在一起,是不是累坏了?” “没有!”她眼神发亮,“虽然忙了一整天,但我觉得这样的生活太充实了!” 尤其是帮到那些灾民,她觉得整个人都由内而外的高兴。 至于那几位…… 夏清浅想起刚才在大 理寺,自己临走之前,他们一个个崇拜的眼神,颇为好笑的道:“其实跟他们熟起来以后,韩大人和李老都是很开明的人。” “哦?” “这还多亏了皇上呢!”夏清浅意有所指的朝他眨了眨眼。 男人扬眉,似笑非笑,“迁徙灾民的主意是你出的,笼络李淳儒的事是你做的,和朕有什么关系?” 瞧瞧这傲娇的男人,还朕呢! 虽然整件事情都是由她出面,不过她刚才去大理寺说的那一番后续见解,却是这男人的主意。 她先前与李淳儒打赌,但也不可能真让对方告老还乡,所以原打算事情结束之后再去劝劝。可这男人说,李老是个顽固的老头儿,若是直接上门,怕是不会接受她的好意。 所以,必须得借着让对方“帮忙”的借口。 至于帮什么忙,她还没想好呢,他就替她全部想了个通透,彻底解决了灾民和商号的所有麻烦。 思及此,夏清浅谄媚的冲他一笑,“萧墨寒,我一直觉得,若我有九分聪明,你就有十分的智慧。” 其实韩琅和李淳儒说的某些话也没错,她鲜少接触政事,到底是欠缺了一些火候。 而这男人,治 国安邦,睿智无双。 萧墨寒对上她崇拜的双眼,心头一动,忍不住拿指尖刮着她的脸,“你今日这张嘴是抹了蜜吗?” 夏清浅眨了眨眼,忽然踮脚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不,我说的可是句句肺腑。” 她眼神发亮,充满爱意。 如果这里不是大庭广众,如果不是附近还有巡逻的侍卫经过,如果不是她怀孕不到三个月——但凡这三条里面有一条不符,萧墨寒觉得,他或许都会忍不住,在这月色下把她就地正法。 萧墨寒蓦地闭上眼,低低的笑了出来,“清妃,你这笼络人心的本事可真是越来越强了。” 夏清浅咬了咬唇,刚要说什么,却忽然看到远处一道黑影闪过…… 她脸色一变,下意识的扯住男人的袖子。 萧墨寒的眼神也跟着变了变,立刻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怎么了?” “我刚才……”好像看到什么东西了。 可是现在,那里已经空无一物。 是她看错了吗? 夏清浅神色复杂的摇了摇头,“没什么,应该是我的幻觉。” 可是说完她又觉得哪里不对,匆匆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原地,依旧空无一物,唯有淡淡的 牡丹香气扑鼻,夹杂着一丝清淡的苦香。 夏清浅皱了下眉,隐约觉得这气息有几分熟悉,可一下子又想不起来具体在哪儿闻到过。 与此同时,皇宫一角。 皎洁的月色拉长了角落里的两道人影,只是两人都穿着宽大的黑色斗篷,看不清具体的容貌身形。 “这法子真的有效吗?” “当然,任她夏清浅本事滔天,也不可能洞穿这连环计。” “可她刚才好像看到我了。” “慌什么,你穿成这样,就算站在她面前她也认不出来!” “如果这一次再失败,我……” “没有如果,我保你成功。” ……… 翌日。 一大早,夏清浅还没起床,就被一阵喧闹的声音吵醒了。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就听到柳絮和白霜正在跟人吵架。 “你们干什么,这可是清妃娘娘的寝宫,你们也敢擅自闯入?”这是柳絮的声音。 “我们素来敬佩清妃娘娘,知道皇上独宠她也从不惹事儿,可这些蛇鼠分明都是从你们凤栖宫跑出来的,现在整个后宫蛇鼠成患,我们还不能来找娘娘讨个公道?”不知是哪位嫔妃的声音。 “可你们也没有证据表明, 那些蛇鼠是我们这儿跑出去的呀!”柳絮不满道。 “就是,这才什么时辰,我们娘娘现在还在睡觉呢,就不能等她醒了再说吗?”白霜也道。 “清妃娘娘怀着龙种无比娇贵,所以睡个觉都不能打扰!”妃嫔们气极讽刺,“而我们这些姐妹就活该卑贱,哪怕寝宫里到处都是蛇鼠,哪怕从昨晚开始就彻夜未眠,也不能发声询问是吗?” “……” 尖锐的声音不绝于耳。 柳絮和白霜的声音并没有那么理直气壮,因为那些妃嫔的诉求合乎情理。 她们只是担心夏清浅昨晚睡得太晚,现在时间又太早,怕她休息不好,才不愿让人来打扰。 夏清浅叹了口气,随手披了件披风就往外走去。 “吱呀——” 门开的声音甫一响起,外面的喧哗就倏然安静下来。 十几个妃嫔站在那里,身后还跟着数不清的宫女,齐刷刷的视线朝她看了过来。 梅妃曾和她有过交集,所以被人推搡着上前,“清妃娘娘,不是姐妹们故意为难,只是此刻各宫各殿都布满蛇鼠,实在无处安身,没有办法才来找你。” 夏清浅眯起眼睛,“所以,是我这儿出了问题?” 第三百九十六章 比起天灾,她更愿意相信这是人祸! 梅妃点了点头,“姐妹们看过了,那些蛇鼠确实是从凤栖宫后面的废弃田地里出来的。” 废弃田地? 夏清浅皱了下眉。 从前的凤栖宫是座冷宫,后来大多数荒地被用来建造宫殿,宫殿后面则被她种了蔬菜水果,只是由于原本的冷宫面积太大,这菜地后面还有块荒地空着——也就是她前几日挖密道的那块。 那里确实连接着凤栖宫,可事实上,和凤栖宫的距离并不算近。 若是那里有什么动静,隔着中间大片的菜地,凤栖宫的人其实是不会知道的。 没想到,现在竟出了问题? 其他人见她不说话,却是面面相觑,“清妃娘娘,你不会是不承认吧?” “听说这蛇鼠甚至传到了太后娘娘的凤央宫里去,只是太后娘娘身体不便,所以才没来啊!” “姐妹们知道娘娘宠冠后宫,也不敢跟您讨要什么说法,只是想请娘娘尽快解决这件事。” “是啊,否则我们这么多人都无处可去啊!” “……” 那些声音并不强硬,只是格外讽刺。 尤其是配上她们之中许多人被吓得花容失色的模样,更显得凤栖宫理亏。 夏清浅眸色微冷,锐利的目光扫过众人,“我没有不承认,也绝对不会推卸责任。若是此事当真是出自我凤栖宫,我定会负责到底,也愿意赔偿诸位的损失。哪怕与凤栖宫无关,可既然事情在我这儿发生了,我就一定会查明真相,给 诸位一个交代!” 皇宫里,不可能无缘无故发生这种蛇鼠灾害。 比起天灾,她更愿意相信这是人祸! 众人见她态度凛然,一时也都不好意思再说什么。 梅妃忙道:“我相信清妃,她不可能故意做出这种事,我们还是给她一点时间查明此事吧?” 众人互相对视,然后有人怯怯的道:“可以是可以,不过我们想跟着一道查探。” 这摆明是不信任她! 更有甚者,或许还怕她毁灭证据呢! 夏清浅理解她们的顾虑,沉默了一会儿,颔首道:“那就请诸位先随我去后面看看吧。” 说罢也不等她们跟上,径直往凤栖宫的后园走去。 一行人浩浩汤汤走到宫殿后面的蔬果园子,原以为要更靠近后面的废地才能看清形势,结果却发现,压根儿不需要再往前,就能看到乌压压一大片黑色的东西围着这蔬果园子! “这……这是什么啊?!” 人群中,胆小的已经尖叫出声。 梅妃倒吸一口凉气,难以置信的盯着那个方向,“那些是……蛇群和鼠群吗?” 没错,就是蛇鼠! 而且数量之多,已经形成一片密密麻麻的乌黑,配上老鼠吱吱的叫声,显得无比诡异! 柳絮捂住眼睛,根本不敢看。 白霜震惊的张大嘴巴,想要护在夏清浅的身前,却被夏清浅轻轻推往一边,“白霜,让开。” “娘娘……”白霜还想阻拦。 “让开!”夏清浅加重 声音。 白霜咬了咬唇,不想让她一个孕妇接近那种恐怖的东西,可又不敢拦她,只好扯着柳絮后退,在一旁低声嘱咐道:“快,快去找皇上过来,就说凤栖宫出大事儿了!” 柳絮惊恐的点头,“好,好!”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跑了。 两人说话间,夏清浅已经走到几步之外。 众妃嫔说是要亲自来查看,可是见状却根本不敢跟上,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逐渐走远。 白霜一回头看到她已经离自己十步远,吓得脸色大变,“娘娘!” “别慌!”夏清浅镇定的道,“你没看到,这些蛇群和老鼠堆根本不会靠近吗?” 被她这么一说,众人脸色又是一变。 定睛看去,才发现真的如她所说——虽然这凤栖宫的蛇鼠是最多的,可是,却又不会靠近凤栖宫! “为什么会这样?” “那些蛇鼠好像都围在了蔬果园的外面,无法靠近,仿佛被什么东西生生阻挡了一般!” “对对,那边是不是有什么屏障啊?” “这里隔得太远了根本看不到,不如咱们也过去看看?” “是啊,反正清妃娘娘都这么说了,而且她还亲自前往,那就肯定不会有危险,咱们也过去吧!” “……” 最后一句话落,妃嫔们也壮着胆子,手拉着手一同前去。 梅妃小跑着跟上夏清浅,直到跟着她一道停在蛇鼠堆前,才担忧的开口,“清妃娘娘还是小心点为好,虽说它们此 刻没有靠近,可是难保会不会突然发难。你还怀着龙种,别靠得太近了。” 夏清浅神色微变,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多谢。” 其实梅妃此人单纯善良,她们之间从未交恶。 只是后来因为梅家那个影子的事,梅妃即便不恨她也不愿再跟她来往。 没想到,此刻还能关心几句。 梅妃摇了摇头,脸色凝重的问,“娘娘可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多的蛇鼠?” 夏清浅这才收回思绪,蹙眉道:“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引它们过来的。” 白霜震惊,“什么东西?” 夏清浅凝了凝眸,眼底飞快的闪过一抹冷色。 刚要开口,却听身后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红莓香。” 简短的三个字落下,众人蓦然又是一惊。 红莓香,那是一种专门吸引蛇鼠的神奇香料。 前朝的时候,专门有奸佞拿这种香料来陷害一位受宠的妃嫔,事情闹得很大,所以众人都听说过。 莫非今日,清妃也是遭人陷害?!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众人却又猛地反应过来,刚才那道声音似乎是……帝王?! 想到这里,众人猛地回头。 却见那道明黄的身影阔步朝这边走来,身旁还跟着一大堆的朝臣! 而最前面的,赫然就是东泱国师和端王这两个人! “参见皇上!”众人纷纷行礼。 “免礼!” 萧墨寒虚抬了一下手,然后沉着脸走到夏清浅面前,狠狠 瞪了她一眼。 夏清浅一看他身后的柳絮,就知道是白霜让人去通风报信的,忍不住瞪了她们一眼。 白霜和柳絮俱是讪讪。 “你看她们干什么?”萧墨寒蓦地沉声,“她们不告诉朕,你还打算一直瞒着不成?” “没有,我不是这个意……”夏清浅解释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一道严肃的声音打断了,“皇兄,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责备清妃娘娘,而是查清此事到底怎么回事儿吧?” 是端王! 他这话一出,大臣们立刻附和着点头,“是啊皇上,端王说得有理——为什么清妃娘娘这里会有这么多的脏秽之物,必须得详查啊!” “详查什么?”帝王冷冷的道,“朕刚才就说了,这些蛇鼠都是被红莓香引来的!现在事情不是很清楚么,有人在凤栖宫里投放红莓香,故意引来蛇鼠,与清妃何干?” 或许是帝王的脸色太过冷酷,四周的声音陡然静默了一瞬。 没有人敢开口。 可是下一秒,萧景玉又低低的叹了一声,“皇兄,臣弟知道您宠爱清妃、维护至极,可是刚才清妃那宫女来禀报的时候不是说,其他娘娘宫里也都有蛇鼠出没吗?” 他状似嗟叹,“那就说明不只是清妃这里出了问题,其他宫里亦然。而且最关键的问题是——为什么其他宫里的蛇鼠都会四处乱窜,吓得诸位娘娘无处安身,可在清妃娘娘这里,却无法靠近半步呢?” 第三百九十七章 那件事若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此话一出,四周又是一阵静默。 如果说妃嫔们刚才还有几分相信夏清浅,那么此刻见端王说得有理有据,那份信任顿时就消失了。 这件事,分明就和清妃有关! 她们刚才怎会因为她几句狡辩,就信了她的鬼话? 最重要的是,皇上竟然因为宠爱她,就想用红莓香的典故蒙混过去? “皇上,王爷说得没错啊,此事若不是清妃娘娘所为,为什么独独她的凤栖宫安然无恙呢?” “求皇上明察,替我等做主!” “臣妾等人从不敢与清妃娘娘争宠,可是如今性命堪忧,实在不能再忍气吞声啊!” “……” 嫔妃们的声音一下子倒戈向了端王。 萧墨寒脸色蓦地沉了下去,刚要开口,却被夏清浅按住了手。 她冷锐的目光环视一周,“诸位,我刚才就说了,若真是我这里引起的问题,我绝对不会推卸责任。可是现在仅仅因为这些蛇鼠无法靠近我的凤栖宫,你们就能肯定此事是我所为吗?” 她的视线最后却落在萧景玉身上,镇定而讽刺,“端王爷尚且只是提出疑问,你们倒是都成了他手中的枪,咄咄逼人——若是最后证明此事与我无关,你们当得起这个诬陷的罪名吗 ?” 最后一句,声音骤冷! 众人眼神又是一变。 萧景玉脸色倏地难看下去,“清妃娘娘这话什么意思?本王只是想请皇兄彻查此事,你却给本王扣上一个教唆煽动的恶名——莫不是心里有鬼,所以恶人先告状?” “王爷说笑了。”夏清浅扯唇冷笑,“我只是为自己辩解两句,倒是王爷你——我明明就将你的行为定义为提出疑问,你却把自己说成教唆煽动,心里有鬼的到底是谁啊?” “你……”萧景玉脸色铁青。 这个该死的女人,她说众妃嫔都是他手里的枪,不就是那个意思?! 可现在被她这么一反问,倒成了他心虚! 果然,他就不该给她开口的机会! 萧景玉眼底倏地闪过一抹阴鸷,可是转瞬便又压了下去。 他告诉自己没关系,反正很快,这个死女人就会带着她那张嘴英勇赴死了!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就听到一道响亮的声音由远及近—— “皇上!” 却是巡防营守备韩琅匆匆跑来! 萧景玉眼神骤亮。 众臣奇怪的看着他,不知方才御书房里不见踪迹的韩大人,此刻这么着急是要干什么? 萧墨寒和夏清浅对视一眼,皆是蹙眉,心里都闪过一 丝不太好的预感。 “韩大人,什么事啊?”萧景玉似笑非笑的开口,“皇上正忙着呢,你可别耽误了大事。” “回端王爷,老臣这里有更大的事!”韩琅语气不善。 他身为皇权党,素来对端王没什么好感,听到这种话自然觉得他是故意刁难,便本能的反驳。 萧景玉挑眉,“哦?” 韩琅对上他眼底的笑意,心底微惊,到嘴边的话忽然又咽了回去。 那件事若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韩琅,说吧。”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帝王低冷的嗓音响起。 萧墨寒知道韩琅肯定有什么顾虑,可是既然他一开始咋咋呼呼的冲过来,不觉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有什么问题,那定然就不是必须死守的秘密。 而现在明显瞒不住了,那就干脆不要再遮遮掩掩。 “是!”韩琅只好点头,愧疚的低头道,“回皇上,是城郊的灾民出事了。” “灾民?”萧景玉惊讶的道,“本王可是听说,昨日清妃娘娘大发善心放粮赈.灾,还解决了这么久以来京城的灾民问题,赢得了京城百姓的一致好评——现在竟然又出什么事了?” “……” 韩琅不语,眼神不善的瞪着他。 这个 端王分明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他现在甚至怀疑,灾民的事就与端王有关! “韩大人。”夏清浅见他久久不说话,忍不住开口,“灾民怎么了,你直说吧。” 她的想法和萧墨寒一样,事已至此,瞒是肯定瞒不住的。 就算韩琅现在不说,待众人知道以后只会觉得她心虚,还不如现在堂堂正正的解决问题。 韩琅沉默许久,凝重的道:“灾民……不知为何都中毒了,此刻正在宫门口聚众闹事。” 此话一出,众人蓦然又是一惊。 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 而且韩琅说的是“都”,那就表明数量不是一个两个! 最重要的是,他们中毒就中毒,为什么要来宫门口闹事? 难道…… 想到那种可能性,所有人纷纷朝夏清浅看了过去。 夏清浅脸色难看到极点。 凤栖宫突然出事,灾民也在这个时候出事,绝对不是巧合! 这分明就是有人要趁着今日一举弄死她,让她无法翻盘! “走,看看去!” 她这话是对韩琅说的,可是其他人又哪里会错过这个热闹? 而且宫里蛇鼠的时候也都还没解决,于是众人抱着各种心思,不约而同的跟了上去。 萧墨寒立刻命人拿了更 厚重的披风来给她穿上,虽然夏清浅仍是衣衫不整,不过裹得倒是够严实。 一行人浩浩汤汤的来到宫门口,灾民们早已聚集在此。 他们每一个都衣衫褴褛,面如土色,好些甚至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除了灾民,许多城中百姓也都在此围观,脸上是和灾民们如出一辙的愤怒。 见宫里有人出来,而且还穿着明黄的龙袍,叫嚷声一下子响彻天际—— “求皇上为我们做主!” “清妃打着赈.灾的名号把有毒的食物分发给大伙儿,分明是居心叵测,想要害死所有灾民啊!” “虽然我们现在无处安家,只能在京城苟且偷生,可我们也曾经自给自足的西凉百姓啊!若不是那场雪灾,我们也不会到流离失所到京城来讨生活,为什么清妃要这么对我们?” “她为了那个所谓的商号要把灾民全部赶走,我们可以理解,可她怎么能对这么多人狠下杀手!歹毒如斯,简直愧为西凉后妃啊!” “求皇上一定要处死她,为死去的灾民讨回公道!” “……” 四周义愤填膺的声音不绝于耳。 那些昨日还对她万般感激的人,此刻却都像看仇人一样看着她。 夏清浅的心彻底沉到了最低点。 第三百九十八章 这一茬接一茬,分明就是有人处心积虑的阴谋! 她不怪这些灾民不辨是非,只怪那幕后之人如此歹毒,为了陷害她,竟然牵连这么多无辜的人! 那可是无数条人命啊! 夏清浅整颗心都揪了起来,睫毛剧烈的颤抖着,眼底是掩不住的怒火。 面前那些灾民面色发紫,分明就是中了毒,也不知道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对了,重要的是现在的情况! “皇上!”她猛地回头,急切的道,“太医,快传太医!” 萧墨寒瞳孔一震。 刚才看着她怔忪又愤怒的表情,他以为她是对那些灾民感到失望了。 毕竟,她昨日那般费心费力的帮助他们,解决所有的后顾之忧,可今日这些人就狠狠的误会她。 却不想事到如今,她关心的竟然还是灾民安危。 这个女人,总是一次次的让他刮目相看,让他知道什么叫至纯至善。 “裴盛,传太医!” 他沉声吩咐身旁的人,可一个转头的工夫,她竟然已经急急的跑到灾民面前,“让我看看!” 萧墨寒脸色倏地一变,“浅浅!” “谁要你假好心!”说的是那天领头的那个叫周辞的,他怒吼道,“就是你害死了几十个人,害得我们所有人身中剧毒,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倒是知道假惺惺的装善良了?” “你再不让开,他们就都得死!”夏清浅冷冷盯着他,“你是身强力壮还能再撑一段时间,可是他们呢?虽然皇上已经派人去请太医,可太医院距离这里有很长的距离,一来一回的工夫,指不定又要死多少人!众所周知,我的医术是这宫里最高的,你让我看看他们,说不定还有得救!” “我凭什么相信你?”周辞冷笑,“如果不是因为你……” “我知道!”夏清浅急促的打断了他,“我知道你们现在都不相信我,都觉得是我投毒害了你们,可你们仔细想想,若是我真想让你们死,为什么要大张旗鼓的宣告自己的身份去赈.灾——直接派人暗杀你们不是更省事?也不至于让你们此时此刻在宫门口闹事儿!” 此话一出,四周的哄闹声终于稍稍安静下来。 灾民和百姓们面面相觑,眼底的愤怒终于消下去几分,变成了怀疑。 身后的妃嫔和大臣也都从最初的震惊,变成了此刻面色复杂的样子。 夏清浅又紧接着道:“昨天你们吃过的又不是只有我的食物,就算除了我之外你们暂时想不到其他要害你们的人,但也不能排除这 种可能性不是吗?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真是我下的毒,可是现在当着皇上和这么多文武大臣的面,你们觉得我还会继续害你们,把自己的罪名钉死吗?” 不管众人信不信她,可她说的一句,却是毋庸置疑的! 或许她能在民间为非作歹,可是当着帝王和大臣们的面,总不能草菅人命吧? “那……行!”周辞迟疑着道,“不管你有没有下毒,都先让你看看吧!若是事后查出确实是你所为,我一定会为那些死去的兄弟讨回公道!” 话音未落,他的手却一下子被女人握住了。 周辞吓了一跳,有些尴尬的道:“你……你干什么?” “闭嘴!” 夏清浅不想被打扰,也不想再继续解释,专心的给他探脉。 短暂的查探过后,她又随机挑选了十几个灾民——有些是站着的、有些是昏迷躺在地上的。 “怎么样?”萧墨寒关切的问。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 夏清浅几不可察的攥了下手心,眼神变得极度复杂。 “到底怎么样,你倒是说啊!”周辞忍不住喝道,“还是你探脉为假、拖延时间才是真的?” “我有什么好拖延的?”夏清浅猛地抬起头,冷 冷盯了他一眼,“假装给你们探脉,然后被你们这些不明是非的人狠狠指责,请问我是能得到什么好处吗?” “……” 周辞张了张嘴,一时竟噎住了。 或许是从刚才开始,清妃就一直在好声好气的与他们解释,澄清自己的立场,所以众人都以为她脾气好讲道理,不会有这样愤怒发火的时候。 可是没想到,她竟突然发难。 所有人面面相觑。 周辞脸颊发热,声音无端的弱了下去,“那你倒是赶紧说啊,我这不是着急吗?” 夏清浅这才收回视线,眉头却依旧紧皱。 又沉默了一会儿,她才道:“就我刚才随机探到的脉象来看,所有人中的应该都是同一种毒。” “什么毒,能解吗?”周辞忙道。 “能。” 夏清浅点了点头,吩咐一旁的人,“元统领,麻烦你立刻去太医院拿紫苏草和红玉花来,有多少拿多少。”顿了顿,又神色凝重的补充道,“若是路上遇到裴公公或者太医,就告诉那些太医,灾民们中的都是银穗之毒,让他们把需要配制的解药全部准备好拿过来——也是一样有多少拿多少。” “是!” 元修急忙转身。 他是习武之人脚程快, 所以清妃把这个任务交给他,众人都可以理解。 只是人群中,好些懂医术或者偶然看过医书的人却都变了脸色。 “银穗之毒?” “这毒药还挺普遍的,但是……我怎么觉得好像……还有哪里不太对劲?” “这必须有啊!蛇鼠对银穗之毒尤其敏锐,若是附近有这位毒,它们便都不会再靠近,刚好今日凤栖宫的蛇鼠都窝在那里扎堆,却又不敢靠近凤栖宫,难道这会是巧合吗?” “如果不是巧合,那是不是说明,清妃娘娘种的那些蔬菜水果上,都下了银穗之毒?” “……” 最后一句话落,众人呼吸俱是一滞。 尤其是刚才去过凤栖宫的那些人,一个个都是震惊不已。 萧墨寒终于知道,为什么刚才夏清浅探完脉之后,脸色会变得这么奇怪。 原来她是探到这样诡异的现象! 原来刚才凤栖宫的事只是个先兆——或许那红莓香根本不是为了害她,而是为了铺垫现在这些灾民所中的毒! 这一茬接一茬,分明就是有人处心积虑的阴谋! 萧墨寒眉心紧蹙,担忧的看向她。 刚要开口,却见女人闭了闭眼,然后神色骤凛,“白霜,立刻替我去办一件事!” 第三百九十九章 没想到……原来只是一场笼络人心的好戏啊? 白霜本就急得不行,闻言以为她有了主意,眼神一亮,急忙上前,“娘娘请吩咐!” “去凤栖宫后面的菜地——记住,要距离那些蛇鼠最近的地方,摘些桃子过来。” “娘娘!”白霜脸色蓦地一变。 这举动,分明是要检查那些水果有没有毒! 可若真的有呢? 那不是坐实了娘娘的罪名?! “快去!”夏清浅严肃的看向她,“只有搞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我才能向百姓们证明我的清白!” “……是!”白霜这才点头离去。 她相信娘娘聪慧过人,一定会逢凶化吉,查明真相的! 夏清浅看着她的背影,眼底却闪过一抹茫然。 如果银穗之毒真的出现在她的后院,她该怎么办? 虽说清者自清,可是当千夫所指、众口铄金,她当真还能说事情跟她无关吗? “浅浅……”萧墨寒握住她的手,眼神愈发担忧。 “我没事。”夏清浅牵强的冲他弯了弯唇。 可是下一秒,周辞却猛地回过神来,愤怒的道:“他们什么意思?我刚才险些就信了你的话,可是现在……他们是不是说,那毒是不是就出现在你的水果上,是不是就是你干的?” 夏清浅已经在短暂的茫然之后,恢复了镇定。 她淡淡的看了对方一眼,“ 事实如何,我不是已经让我的侍卫去看了吗?” “你的侍卫?”周辞讽刺的道,“那谁知道,她一会儿拿来的桃子究竟是从何而来,谁又知道这是不是你们主仆故意联合起来演的一场戏?” “够了!”萧墨寒骤然厉喝一声,冰冷的目光射向他。 周辞猛地一惊。 不只是他,其他人也都被帝王之怒成功吓到了,就连夏清浅也怔怔的看向他。 萧墨寒嗓音冷极,“朕一再的容忍你,是因为你们中毒在身,其情可悯,但不代表你可以得寸进尺!现在事情还没查清楚,站在你眼前的是朕的皇妃,你若再敢对她有丝毫不敬,朕立刻要了你的命!” 四周的声音陡然静默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面对盛怒的帝王,没有人再敢开口。 那些经历过风雨的大臣后妃尚且如此,何况是从未见过帝王之尊的百姓,已经吓得纷纷跪下。 周辞脸色发白,“我……草民不是那个意思,皇上恕罪!” 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尴尬到极点。 苏庭深叹了口气,“我说这位小兄弟,我明白你的心思,不过清妃娘娘真的不至于做出你想的那种事。昨日赈.灾放粮结束之后,她还去大理寺与我等朝臣商议灾民们以后的生计——男女老少,当伙计的、 当小二的、当绣娘的……所有能想的她都替你们想好了。若是她当真存了心思要害死你们,又何必浪费这个时间,去为你们往后的生活铺路?”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明显的变了,包括周辞。 如果说刚才他们是被帝王的雷霆之怒吓到,那么此刻,就是被这位丞相大人的话惊到。 不,更准确地说,是被他话里的内容——被清妃娘娘惊到!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朝夏清浅看了过去。 “你们不必觉得惊讶,也不必感激我。”夏清浅对上众人复杂的目光,严肃的道,“我们就事论事,你们中毒的事确实与我无关,但我和皇上一定会查清楚,还我自己一个公道,也还你们一个公道。” 其实百姓要的,从来都很简单。 昨日只是灾民们的一片容身之所,一口温饱的饭食,今日也只是一个透明公开的交代而已。 众人听她这么说,神色都不禁有些动容。 其实,清妃说的也没错。 这件事毕竟也没有十分的证据证明与她有关,他们这么指责她,好像确实有些过分? 说不定,就是误会呢? 可是就在此时,白霜却匆匆的从里面跑出来,手里还抱着好些个桃子,“娘娘,您要的东西来了!” 众人神经又是一紧。 “我看看!”夏清浅急忙走过去,拿起桃子凑到鼻端闻了一下。 下一秒,她的脸色就变了。 这气味……竟然真的是银穗?! 昨日赈.灾派粮的事,她虽然不是事事亲力亲为,但这桃子却是她和柳絮亲手摘的,当时她近距离的接触过,明明没有察觉到水果有毒——没错,昨日她给灾民的水果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可是现在已经过去一晚上的时间,这一个晚上可以做很多事情! 比如,后宫四处散播的红莓香。 再比如,她这菜地上的银穗毒。 想到这里,夏清浅眼神骤然沉了下去,眸底狠狠的划过一丝寒光。 “怎么回事啊清妃娘娘,不会您这桃子真有什么问题吧?”周辞忍不住开口。 本来他都快被她说服了,心里甚至浮现出一丝愧疚,想要跟她赔罪。 可她现在这样子,就不像没问题的啊! 不只是他,其他人也都被她的一举一动就牵动着所有人的心弦,面面相觑。 “看样子还真是这样?”没等夏清浅开口,一道凉飕飕的声音就抢先道,“清妃娘娘刚才与皇上和苏相恩威并施的模样,险些让本王相信了您所谓的问心无愧,没想到……原来只是一场笼络人心的好戏啊?” 是端王! 他这阴阳怪气的言 辞配上似笑非笑的语气,分明就是显而易见的落井下石! 可是那些灾民却听不出来,或者即便听出来了,他们也还是选择了相信。 “这些桃子真的有那个什么……银穗之毒吗?” “清妃娘娘,您倒是说句话表个态啊!” “没错,肯定没错了!昨日我们吃的桃子都是清妃娘娘带来的,她自己的桃子有没有毒还不知道吗?我刚才也差点信了她的话,没想到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呀!” “……” 四周的议论声重新变成了哭天抢地的怀疑。 夏清浅脸上的平静终于彻底消散,变成了一派冷色,“端王爷还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就算这桃子有毒又能说明什么,能说明我就是给桃子下毒的凶手吗?” 说完,她冷冷的目光扫过四周众人,“至于你们要的表态,我刚才已经表过了——我说了,此事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你们一个交代!但查案总需要时间,我不求你们给我两三天,两三个时辰总需要吧?” 她讽刺的冷笑道:“我现在不是正在想办法给你们解毒,寻太医替你们看诊,还检查了自己的东西到底有没有毒——事情总要一步一步的进行,但凡我心里有丁点的心虚,我会傻得自己把毒桃子的罪证送上来吗?” 第四百章 因为她,绝对没错! 最后两句,她的声音骤然拔高了好几个度。 冷锐犀利,直逼人心! 众人脸色纷纷又是一变,不约而同的噎住了。 萧景玉嗤然道:“娘娘这话就不对了,虽然百姓们没有十足的把握证明是您给水果下毒,可这么大面积的中毒,肯定是因为他们吃到了同一批食物。而灾民们平时并无食物来源,更别说是所有人吃到一样的东西的概率,根本不存在。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昨日您给的那批食物出了问题!” 他语气嘲讽,“您说自己若是真的有罪,就不可能傻得主动拿出毒桃子的罪证。可或许就是因为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无论如何这桃子都是要拿出来检查的,区别只在于您自己去拿或者是皇上派人去拿,所以您还不如先下手为强,主动交出罪证,以此向众人证明您问心无愧。但实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刚好灾民们都中了银穗之毒,而娘娘的水果上有刚好也有此毒?” 他的意思很明白——清妃刚才说的话,分明就是利用人心,假装证明自己是清白的! 但实则,根本站不住脚! 众人的思绪已经有些凌乱了。 因为清妃的辩解 听起来很有道理,可端王的质问听起来更有道理! 他们已经不知道该相信谁! 夏清浅却忽然笑了起来,“是,端王说得也没错。确实现在我没有证据,受人质问也是应该的——不过我倒是想问问诸位,哪怕我找不到杀手替我暗杀灾民,哪怕我真的抱着用毒害人的想法,可是我为什么放着剧毒的砒霜或鹤顶红不用,反而用这银穗之毒?” “众所周知,银穗之毒虽然剧烈,但致死的速度却并不快,砒霜鹤顶红才是瞬间封喉。而且银穗之毒更加冷门,平日里用到的机会并不多,所以也没有砒霜这么容易弄到手。”她清清冷冷的道—— “诸位真的觉得,一个要毒死你们的人会放着好好的捷径不走,非要走一条更难的路,还给自己留下无穷后患吗?难道这件事看起来,不是更像有人要陷害我?” 话落,所有人摇摆的心理骤然一凛。 没错,一个真想杀人的人,为什么不用砒霜? 所以……莫非此事真的与清妃无关? 萧景玉察觉到众人的表情,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尤其是当百姓们的视线看向他,指望他继续反驳的时候,他眼皮狠狠的 跳了两下。 这群蠢货,自己的事情自己不去开口声讨,竟然指望他给他们主持公道? “看来,王爷也没话说了。”夏清浅似笑非笑的目光也随众人落到了他的身上。 “……”萧景玉不怒反笑,“清妃娘娘巧言善辩,本王还能说什么?可是说来说去,你永远只是在假设,根本拿不出任何证据——退一万步讲,就算水果上的毒都不是清妃娘娘下的,却也是你把这些有毒的东西交给了灾民,他们都是因为信任你才会中毒,不是吗?” 此话一出,夏清浅嘴角弧度骤然一僵,瞳孔不自觉的收缩。 是,她跟这件事脱不了干系。 如果不是因为她想出赈.灾的主意,也不会给凶手这样的机会,害死这么多灾民。 是她……连累了他们枉死。 夏清浅攥紧手心,攥得指节都微微泛起了白。 可是下一秒,她的手却蓦地被一道温暖的大掌紧紧裹住。 帝王冰冷的嗓音紧接着响起,“端王这话就好笑了,清妃一心为民,赈.灾的举措也是经过朕和朝中重臣一致同意的,若是当真有人处心积虑想要借灾民来陷害她,那实在是此人丧心病狂、罪该万死 ,却与清妃何干?难不成端王觉得善良也是一种错——那照这样看来,朕是不是也错得离谱?” 夏清浅眼睫颤了颤。 萧景玉微微一震,“臣弟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就闭上你的嘴!”萧墨寒厉声道,“等清妃找到凶手,自有端王发挥骂他的时候!” 萧景玉脸色彻底铁青,却一句话也不敢再说。 萧墨寒这才收回视线,瞪了她一眼,恼怒却深藏着一丝爱意,“不准胡思乱想,此事与你无关。” 他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有开口,因为他深信,她可以解决这些问题。 可是看到她陷入自责,却终于忍不住出声喝斥,纠正她的思想。 因为她,绝对没错! 夏清浅对上他坚定的目光,眼睫又是一颤,心脏忽然变成酸软酸软的。 她知道他在安慰她,但她也知道,这件事,她的做法的确没有什么问题! 如果不是有人从中作梗,这本是一件三赢的事。 所以愧疚可以,但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找出真正的凶手,还这些灾民一个公道! 夏清浅猛地闭了下眼睛,把那些杂乱的思绪全都压了下去,开始整理这两天发生的所有事。 她可 以确定,当时她把水果采摘下来的时候,这些水果还没有问题! 还有粮草——她为了确定大米的质量足够好,亲自收购也亲自检查过,也能确定没有任何问题。 那么,问题出在哪里呢? 是……分发食物的时候吗? “韩大人!” 她忽然开口。 韩琅神色蓦地一凛,“娘娘,您有何吩咐?” 夏清浅定定的道:“麻烦你把昨日派给我的巡防营侍卫都找来,还有,让他们把昨日分发食物的拖车也一块儿找来。” 话落,人群中有人倏然变了脸色。 只是藏在人堆里,无人注意到。 韩琅立刻点头,“是!” 他知道事态紧急,所以急匆匆的跑走。 与此同时,裴盛和元修也带着太医院的太医们快速赶来,手中还提着大堆的草药。 夏清浅吩咐他们立刻去替灾民解毒。 不一会儿,韩琅也带着侍卫回来。 而那些侍卫手中,还推着一辆辆的推车! 夏清浅眼底倏地闪过一抹锐光,威严的目光扫过他们,“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昨日送粮草的一共有十三辆推车,加上水果一共是十五辆。而且运送水果的推车的和粮草的并不一样,是不是?” 第四百零一章 原来从一开始,她的侦查方向就出了偏差! 侍卫们虽然不确定她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齐刷刷的点头道:“回娘娘,确实如此。” 夏清浅嗯了一声,旋即走到那些推车旁,一辆一辆的检查过去。 最后停在某一辆旁边,指着它问,“这,就是其中一辆吧?” 领头的侍卫立刻道:“是!” “放水果的和放粮食的车,不只是推车本身不一样,堆放方式也是不一样的。” 夏清浅又不徐不疾的继续道:“比如大米——为了让百姓们吃上最热乎的米粥,当时采购到的大米都放在麻袋中,然后现场熬粥再分发给百姓。但是水果却不一样——水果不需要后期再加工,可以直接发放,所以当时采摘完毕便直接放在了推车上,这一点百姓们也是亲眼所见的,对不对?” 众人先是面面相觑,然后迟疑的点头。 只是对她表示肯定的同时,脸上却都写着迷茫,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萧墨寒眼神却是微亮,“清妃的意思是,如若你当时分发的水果有毒,这些推车上也应该染上毒?” “不错!” 这个男人,果然是最了解她的! 夏清浅赞赏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对众人解释道:“银 穗之毒既然是涂在桃子的表面,而这些桃子又是直接放在推车上,若是桃子有毒,那这毒素也该通过接触传到了推车上。” 但她可以确定,桃子放上推车的时候还没有问题,而出宫赈.灾的过程,她的视线又几乎没有离开过这些推车——所以这段时间,食物都不可能出问题。 至于后来出了宫门,就更不可能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给这些水果下毒。 那么唯一可能出问题的时间段,就只有她刚到灾民聚集地,和这些灾民交涉的过程了! 当时众人的注意力都聚集在灾民身上,最容易产生疏忽! 想到这里,夏清浅的手缓缓从推车表层拂过,放到鼻尖轻嗅,波澜不惊的道:“所以,只要找出当时站在这辆推车旁边的侍卫,就可以……”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脸色急剧变化了一下。 “就可以知道凶手是谁了对不对?”周辞立刻接下她的话茬。 因为,她明显就是这个意思! 可她说了一半却不说了,所以众人都着急得很! 周辞恶狠狠的看向那些侍卫,“你们昨日,到底是谁站在这辆推车旁边?自觉点站出来,别让清妃娘娘一个个问 过来,浪费了她的时间,也掩盖不了你们的罪行!” 侍卫们俱是一惊。 起初并没有人动,好半晌,终于有人脸色发白的站出来,“娘娘,属……属下当时就在车边,可是……可是属下绝对不可能做出那种事啊!” “你还想撒谎?”周辞大怒,冲过去就要打人。 然而后颈的衣领却猝不及防的被人揪住,他恼怒的回头,却看到女人尊贵的容颜近在咫尺。 周辞亦是一惊,“清妃娘娘,您这是干什么?” 夏清浅皱眉,“不是他。” 周辞心急如焚,“可您刚才不是说……” “不是他!”夏清浅骤然加重了声音,脸色冰冷的道,“这推车上没有毒,所以不是他!”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呆住了。 刚才清妃明明说,桃子有毒就表示水果有毒,那现在推车没毒又是什么意思啊?! 周辞又惊又怒,“那到底是谁啊?您说来说去,怎么一直在变呢,难不成其实还是您自己……” “住口!”萧墨寒厉声打断,“这推车无毒,就说明不曾有过毒桃子放在上面。换种说法,清妃当时的桃子就没有毒,这么简单的道理需要朕来教你吗?” “皇上?”周辞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您怎么能这么说呢?” 桃子若无毒,推车便不会有毒。 可是推车无毒,却不能代表桃子无毒啊——万一是事后把毒擦干净了呢?! 这么简单的道理,皇上如此睿智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分明就是故意在偏袒清妃啊! 其他人也是敢怒而不敢言,只能一脸气苦又悲愤的看着帝王。 萧墨寒薄唇冷冷抿成一条直线,下颚阴沉的紧绷着。 夏清浅看着四周仇视的目光,头疼得厉害。 百姓们不知道,但她却是知道的。 这件事不是她做的,所以她不可能真的像他们猜测的那般,去擦掉推车上的毒。 而那个要陷害她的人,也不可能多此一举,替她擦掉这毒! 所以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推车真的无毒。 那也就是说,当时车上的水果也无毒? 可是,怎么可能呢? 这些百姓中毒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凶手也应该没有别的办法进行这么大范围的投毒——虽然她刚才为自己辩解的时候说,灾民们或许还共同吃了其他食物,但这可能性其实微乎其微。 而如果毒素的由来是水源,那不可能只有灾民中毒 ,百姓也应该群体中毒才对。 可现在百姓没事,所以也不对。 那…… 夏清浅微蹙着眉,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眼神骤然一亮。 不对,全都错了! 百姓刚好都中了银穗之毒,而她的桃子上也刚好有银穗之毒,所以她下意识的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水果上——但其实,百姓们共同食用的东西还有一样! 凶手故意用她凤栖宫的水果来误导众人,也好巧不巧的误导了她,可是现在仔细一想,大米不也是灾民们共同食用的食物吗?! 原来从一开始,她的侦查方向就出了偏差! “韩大人!”她立刻扭头道,“麻烦您吩咐侍卫,去把昨日那些存放大米用的麻袋也都拿来,还有熬粥用的锅铲,也都一块儿拿过来!” “是!”韩琅立刻照办。 存放物资的地方距这里并不远,侍卫们匆匆离去,又匆匆的回来。 夏清浅立刻把东西拿起来,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番。 麻袋无毒——这个结果是她预料之中的。 因为她买的大米她自己清楚,当时确认过,也并无任何问题。 剩下的,就只有…… 夏清浅眼神一凛,目光定定的聚集在剩下的几样东西上。 第四百零二章 里面竟然暗藏玄机! 众人也纷纷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萧景玉嗤笑道:“推车无毒,麻袋似乎也没问题,那……莫不是这些锅碗瓢盆的有毒?” 其实他话里的内容还算正常,不过语气实在让人不舒服。 尤其是,这个说话的人本身就惹人讨厌! 夏清浅扯唇看了他一眼,“端王既然这么好奇,不如亲自去舔一舔,看看自己会不会中毒呢?” 萧景玉没想到她能说出这种话来讽刺他,脸色倏地一变,“你……” “罢了,我看端王爷也不像是那种舍己为人的。”她幽幽的打断他,“还是我亲自去检查吧。” “……” 萧景玉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夏清浅也懒得再搭理他,径直走到那几口巨大的锅面前。 她的手指从内层拂过,然后如刚才一样放到鼻尖轻嗅。 和刚才不同的是,这一次,她眼底的光终于没有湮灭! 李淳儒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有吭声,这会儿看着她的表情,终于忍不住侧耳问身旁的苏庭深,担忧的道:“若是这口锅真的有毒,那就说明是大米的问题——可是看清妃娘娘的表情,似乎还很高兴?” 苏庭深似笑非笑,“老师,总要找出毒 源,才能进一步调查。” 郑斌连声附和,“是啊李老,清妃娘娘一定会解决这个麻烦,您就放心吧。” 李淳儒这才迟疑着点了点头。 紧接着就听女人郑重的道:“这锅有毒,所以这银穗之毒不是出在我的水果上,而是出在米粥上。” 周辞皱眉,“可就算如此,也不能说明事情与娘娘您无关吧——水果米粮不都是您分发给咱们的?” 夏清浅淡淡的扫了他一眼。 周辞微惊,“我……我又说错什么了吗?” “没错。” 如果说周辞起初怒火让她愧疚,后来的胡搅蛮缠让她不耐,那么此刻,她却不会再怪他多嘴。 因为他的疑问没错——不是为反驳而反驳,而是单纯的问出了所有人内心的不解。 夏清浅认真的看着他,“水果米粮都是我发放的,也都是我检查的,如果出了问题我确实难辞其咎,可分发粮草之前我仔细检查过每一样的东西,它们都没有问题。” “只是当时我从未想过,有人会丧心病狂借着赈.灾的机会毒害你们,所以并未仔细检查这些锅盆器具,这一点确实是我的疏忽,不过……” 说到这里,她眼神骤然一厉, 一字一顿的道:“这些锅盆,也并非一开始就有问题。” “什么意思?”周辞微惊。 其他人也都迷茫的看着她。 夏清浅眼底寒光乍现,“昨日出宫以后,我与御林军共同押送大米和水果到城郊,当时有一段时间,我就走这在这口锅的旁边,还因大街上有人骑马快行不小心崴了一下——那个时候,我的手刚好就落在这口大锅上,事后我的手还在擦脸的时候靠近过我的鼻子——所以若是锅有毒,我当时便能察觉到!” 可是没有。 她一直没有察觉到任何问题。 也就是说,其实最初的最初,所有的东西都是没有毒的。 “可是这里有好多口锅呢?”周辞皱眉道,“娘娘这不才检查了一个,就算这一个有问题,也不代表其他的都有问题。或许你昨日摸到的那一口和现在有毒的这一口,并不是同一口呢?” “不可能。” 夏清浅笃定的道:“一口锅能分发的米粥数量有限,就算中毒也不可能所有人都中毒。可是现在,你们所有人却都中了此毒,那就说明绝对不是一口锅的问题。” 说完大约是怕他们不信,她还是蹲下身子,主动检查了 所有的锅。 结果发现,果然如此! 众人看着她的表情,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而且这一点,她根本没必要撒谎——太医就在旁边,她若不老实,一下子就会被拆穿。 可是这个问题解决了,新的问题却又浮现出来…… “照清妃娘娘的意思,现在水果大米都没毒,只有这些锅有问题,可是这些锅一开始也都是没有毒的,那这毒到底是什么时候染上去的,又是从何而来呢?” “是啊,当时众目睽睽之下,谁能给这么多锅下毒?” “我看她根本就是撒谎吧,什么话都是她说的,可也都只是她的片面之词——她根本没有证据啊!” “说不定一开始她就在这些锅上抹了毒,故意毒害我们呢?” “……” 最后一句话落,众人怀疑的目光又重新落回了她的身上。 夏清浅冷冷一笑,证据? 或许她一开始是没有,可是现在,恐怕要让他们失望了! “你们怀疑我可以,但是很可惜,你们的思路都出了问题。”她讽刺的道,“凶手根本不需要在众目睽睽之下给这些锅下毒,因为——还有一种更简单的方法!” 话音刚落,她便转身走向那 些推车。 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下,她在推车上四处摸索了一下,然后,右手忽然狠狠的拍了下去! “砰——” 一声重响之下,四分裂的不只是推车,还有许多零碎的东西掉落出来! 四周顿时响起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这……这是什么?” “为什么这推车里面会有这么多碎片,它不只是一块木板做成的吗?” “不是木板,这车好像要比平常的推车更厚一些,刚才我还没发现问题,可是现在你们看……” “……” 没错,这推车乍一眼看不出问题,可是现在碎裂以后,问题却全部显现出来了! 里面竟然暗藏玄机! 所有人不敢置信的看向夏清浅。 “现在你们应该知道,这锅到底怎么回事了吧?它不需要一开始就有毒,免得被人发现端倪,所有的计划都会功亏一篑——它只需要在最后关头成功调换就可以。” 夏清浅嘲讽冷笑,“至于如何调换……” 她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口锅,转身走到另一辆推车旁,放了上去。 然后又不知在哪里按了一下,只听咔嚓一声,众人只觉眼前一闪,这锅竟然直接消失不见了! 众人又是一阵大惊。 第四百零三章 找你索命 “看到了吗?”夏清浅冷冷的道,“这小小的推车乍一看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可是只要按下机关,就能瞬间调换这车上的东西。” 调换的时候声音这么小,只要注意力不在推车上的人,根本不会注意到。 而当时分发米粮之前,刚好有那么一段时间,灾民们与她争执不休,侍卫的注意力全都被这吵闹声吸引——这些无毒之锅与有毒之锅的调换,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 “如果是我要给你们下毒,又何必费这么大工夫?” 她冰冷的话音落下,众人脸上终于产生了一丝明显的动摇。 是啊,这些锅盆之所以要后期调换,而非一开始就下毒,不就是为了以防万一被人察觉到毒性? 可是当时随行的人,只有清妃是懂医术的! 如果这毒真是清妃所为,她又何必多此一举,换来换去这么麻烦——直接用毒锅,又有谁能察觉? 归根结底,这机关要防的不就是清妃吗?! 思及此,众人脸上的变化愈甚。 周辞神色复杂的看着她,“可若不是娘娘您,又会是谁?” 夏清浅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锐芒,转瞬即逝。 她没有直接回答周辞的问题,而是把目光投向了身后的大臣和妃嫔,意味不明的道:“ 这些百姓没有经历过,不过我想前几日参加过净华节晚宴的诸位,应该对刚才那一幕有些似曾相识吧?” 此话一出,大臣和妃嫔们脸色俱是微变。 没错,刚才清妃徒手劈开推车的刹那,他们几乎以为回到了净华节那个晚上——当时清妃也是这样,狠狠砸碎了太后的义肢! 最重要的是,清妃刚才说到这推车的时候,也提到了“机关”二字。 所以难道…… 萧墨寒也想到了那一层,脸色狠狠的沉了下去。 “不可能!” 却在此时,一道洪亮的声音突然从宫门内传来,伴随着一丝阴沉的寒意。 夏清浅眯了眯眼睛,和众人一道循声望去。 是墨白沉着脸朝这边走来,“我知道清妃娘娘想说什么——今日后宫出事,灾民又出事,我与众使臣刚才也了解了事情的大概经过,听到了娘娘的分析。我认可娘娘先前说的一切,可是……” 他语气不善的道:“前几日我等东泱来使频频触犯宫规,以至陛下雷霆之怒赶走我朝公主,这两日我等使臣已是小心翼翼,哪敢再有触犯?虽然今日的情形与净华节当晚有些相似,但是我敢保证,绝对与我东泱使臣无关,还望清妃娘娘不要随便迁怒我等!” 他说 得合情合理,众人也不禁点头。 “是啊,虽然东泱的机关术确实高明,但也不能任何有机关的东西,都扯到他们身上去啊!” “我看东泱使节是没那个胆子再做这种事了,在我东泱境内杀人,他们是疯了不成?” “何况这些难民与他们无冤无仇,他们没道理这么做的!” “凶手这么做显然是为了陷害清妃娘娘,可是先前东泱与清妃娘娘的恩怨,其实都是东泱公主一人所为,如今她已经被遣返了,其他使节应该没有这个动机才对吧?” “……” 虽然他们刚才也有所怀疑,可是现在听东泱国师这么一说,似乎真的没有必要。 毕竟,当时他们那位公主出事的时候,国师可是花了大代价才能继续留在西凉,重修两国之好。 现在他们在西凉学习的目的还有没达到,若是在这风口浪尖再去陷害清妃,那不是疯了吗——堂堂一国使臣,和清妃又没什么恩怨,怎么可能如此小肚鸡肠、不分主次? 夏清浅看着众人深以为然的样子,却忽然低低的笑了出来。 “是啊。” 她颇为赞同的点着头,“国师素来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做出这种蠢事。” 这话,虽然在肯定墨白的话,却分明就带着讽 刺! 使臣之中有人不满的道:“娘娘这是何意,难不成是怀疑我们之中有人瞒着国师偷偷做出这种事?” “那当然也不是。”夏清浅挑眉道,“我相信诸位的忠心,应该不会背着你们国师肆意妄为。” “那你是什么意思啊?!” 使臣们愈发不满的咆哮出声。 不只是他们,其他人虽然脸色没这么难看,却也都不解的看着夏清浅。 可夏清浅始终沉默不语。 她犀利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先是东泱使节,然后是后宫妃嫔和朝臣,最后又落在那些百姓身上。 然后,她忽然迈开脚步走向他们。 百姓们俱是一惊,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夏清浅弯起唇角,似笑非笑的开口,“放心,我不会对你们干什么的,你们这么怕我做什么?” 众人,“……” 您这一脸干架的架势,还叫不会做什么?! 只是她既然这么说了,众人自然也不敢再后退。 可她走得每一步,却都像是踩在众人的心尖上,让人心惊胆战,一脸警惕的盯着她。 好在走了十来步之后,她终于在人群中停下。 “你,抬起头来。” 她站在一个灰头土脸的男子面前,负着手,波澜不惊的开口。 男子一惊,惊恐的抬头, “娘……娘娘,您有何吩咐?” 他这一抬头的工夫,众人也看清楚他的容颜——最为普通的国字脸,身材也是不高不矮,属于放在人群中一眼都认不出来的那种,唯一有几分辨识度的大约就是那双眼睛,黝黑发亮。 只是此刻却因为害怕而剧烈的颤动着,不敢直视夏清浅,显得有几分贼眉鼠眼。 夏清浅笑了一声,“你是不是很怕我?” 男子飞快的点了下头,颤颤巍巍的道:“草……草民确实敬畏娘娘。” “是吗?” 夏清浅笑意骤敛,“我一个大活人站在你面前有什么好怕的,你若真的要怕,怎的不怕这些被你下毒的灾民,不怕那些被你害死的无辜性命?”她的声音一下子冷到极致,“你堂而皇之的站在他们之中,就不怕他们变成冤魂来找你索命,把你啃得骨头都不剩吗?” 最后一句,已是愤怒到咬牙切齿的寒入骨髓! 众人俱是大惊,愈发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可他们最震惊的,不是清妃终于找出了凶手,也不是她话里的冰冷质问和威胁,而是她怎会随手拎出一个普通百姓,就言之凿凿的说人家是凶手? 这个男子一看就胆小懦弱,怎么敢做出这种杀人放火的事啊?! 难不成…… 第四百零四章 这是为什么?! 难不成……是案情陷入了死结,清妃娘娘找不到真正的凶手,怕有损她的威名,就想随便找个替罪羊了解此案吗? 若是如此,那对死者来说也太敷衍,对这胆小的男子来说也太不公平了吧! 人群中顿时爆起一阵不满的声音。 那男子颤声道:“娘娘您胡说什么呢,草民只是一个最普通的围观百姓,您怎么能这样冤枉草民?” “草民?”夏清浅扯唇冷笑,“贴了张人皮,你还真把自己当人了?” 话音未落,她的手骤然一扬! 下一秒,撕拉一声,一张薄如蝉翼的面皮竟从男子脸上掀了下来! 男子大惊,尖叫着捂住自己的脸,不断往后退去。 然而更震惊不是“他”自己,而是其他的围观者。 因为那张如此普通的面皮下露出的,竟是如此娇俏美丽的容颜! 最重要的是,这根本不是个男子,而是个……女……女子?! “天啊,为什么会这样?” “这人为什么要女扮男装,还扮得这么丑啊?” 百姓和灾民们都不知其身份,不解这人到底什么动机。 然而身后的朝臣妃嫔和东泱使节却都是认识她的! 一时间,所有人都震惊不已,不约而同的抽了口冷气! “这… …这不是东泱公主吗?” “她不是已经被遣送回东泱,昨日就离开京城了吗?为什么现在会出现在这里?” “所以刚才清妃娘娘说此事与东泱有关,然后又走向这些百姓,原来不是随口诬陷东泱使节,也不是想一出是一出的找人替罪,而是早就料到这一点?” “清妃娘娘到底是怎么从这样普通的一张面皮上看出来,她就是东泱公主的?” “……” 所有人都陷入了迷茫中。 就连东泱使节的表情,也是诡异的变化着。 萧墨寒和墨白的脸色狠狠阴沉下去。 夏清浅看着后者,目光一瞬不瞬,“国师,我刚才提到机关术并提出我的猜测时,你说东泱使节不会再明知故犯触碰宫规,还让我不要随便迁怒你们。可是现在,你介不介意跟我和我们皇上解释一下,为什么这位本该已经离开京城的公主,此刻还在西凉——这就是你所谓的小心翼翼不敢再犯吗?” 墨白眉骨一跳,脸色更难看了。 没等开口,忽然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是我自作主张,是我一个人的问题!” 刚才还尖叫着后退的人,此刻却突然冲上来。 她恢复了容貌,也恢复了女声。 莫如霜刚才是怕人看到 她的脸,但是现在既然已经看到了,她就没有再藏着掖着的必要! 她冷冷的道:“清妃娘娘,我不想离开西凉,更舍不得离开你们的京城皇都,所以故意找了个人假扮成我被国师送走,然后偷偷的披上面皮混在民间——这件事和我们国师没有半点关系,你不必为难他!还有你刚才说的那些什么给灾民下毒、害死无辜的性命,就更是天方夜谭!” 明明是她自己犯了错,可是此刻,她却像是个悲愤的上位者。 怒气冲冲,骄傲凛然! 她倨傲的扬着下巴,“我如今只能以平凡的身份留在民间,又哪来这么大本事给那些推车设下机关,害死这些灾民再栽赃陷害给你?你怕不是把我当成无所不能的神人了?” “哦?” 夏清浅弯了下唇,只回了她一个轻飘飘的字。 莫如霜眼神一变,怒意更甚了。 刚要再说什么,夏清浅却终于开口,“东泱国师素来睿智,这次却连送走的是不是你公主殿下本人都不知道——你觉得我应该相信这番说辞吗?退一万步,就算他真的不知道,可是对于西凉来说,也是你们东泱使节内部的问题,是你们办事不利毫无诚意——而我们,完全可以只看结果 不看过程。” “你……”莫如霜大怒。 “公主!”墨白陡然打断了她,眼底被阴鸷浸染,“够了,这件事本来就是我们的错,不必再辩!” “可是……” 莫如霜不甘的还想再说什么,墨白却已经转身面前帝王,“陛下,清妃娘娘说得没错,不管我们使节知不知道,这都是我们东泱内部的问题。所以这一次,我等不敢再作任何解释,也没脸再请求您的谅解——现在立刻,我就带着我们这位胡闹的公主回朝,只望陛下能够忘记这些不愉快的事。” “忘记此事可以,不过……”萧墨寒眯起眼睛,“国师既然觉得清妃说得没错,那你是不是忘了清妃刚才还提到了一件更严重的事?” “陛下!”墨白蓦地抬头,加重声音严肃的道,“我们公主虽然顽劣胡闹,但她绝对不敢做出那种枉顾人命的大事。清妃娘娘一定是误会了,请陛下明鉴。” “就是啊!”莫如霜也愤怒的道,“这等大事可是会破坏两国邦交的,陛下还是想清楚再做决断!” “呵。” 一声嗤笑不屑的逸出,却非从帝王口中,而是夏清浅。 萧墨寒眸光微凝。 莫如霜气得险些爆炸。 这个该死的女人,她在 不屑什么?! 区区妃嫔,竟然也敢这么大胆! 莫如霜狠狠的瞪向她,“清妃,我留在京城的事是我理亏,所以我可以不计较你的无礼,但是你也要见好就收!你确定要因为一些没证没据的事,破坏西凉和东泱的关系吗?” 夏清浅目光镇定而嘲讽,“破坏两国邦交的不是我,而是公主自己。你做出那种卑鄙无耻丧心病狂的事,竟然还想威胁我们皇上?” “我说了不是我!”莫如霜厉喝。 “不是你?” 夏清浅不怒反笑,眼神却愈发讽刺,“公主殿下,你可知道,我是如何在茫茫人群中认出你的?” 莫如霜脸色倏地一变。 她不知道。 刚才事出紧急,她虽然疑惑,但也来不及多想这一点。 可是现在被夏清浅这么一说,她却真的抓心挠肺——她如此精妙的易容术,这女人到底是怎么察觉到不对的?! 不只是她,其他人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这件事,着实诡异! 这位东泱公主易容改面,从一个天之娇女变成了一个畏畏缩缩的男子,藏得这么隐蔽——或许就连东泱使节都不知道她还在京城的事,可是清妃却不但知道,还如此精准的把她揪了出来! 这是为什么?! 第四百零五章 清妃这是……吩咐了什么事? 所有人都疑惑的看着她。 却听她冷冷清清的道:“贵族常用的香氛中,荷莲叶之苦香乃十分难得的高级香调,只有在人身上的时候才能散发出其独特的味道,一旦涂抹此香者本人离开,那么原地虽然会留有香味,但却和人身上散发出的香味有所差别,所以一下子很难分辨出来。” 众人俱是微愣,表情愈发迷惘。 清妃说的不是如何认出东泱公主吗,为什么又扯到一个不相干的话题上去了? 只有莫如霜,瞳孔狠狠收缩了一下。 夏清浅锐利的目光陡然射向她,冰冷的带着极强的穿透力,“整个西凉后宫的香氛配给都有明确的记载,据我所知,除了近日出使到来的东泱公主以外,没有任何人使用过这种香氛。” 此话一出,四周顿时一片哗然! 原来,竟是香味出卖了她! “所以清妃娘娘是凭借香味认出东泱公主的吗?” “可是,她又怎么事先知道公主一定在人群中的?” “而且为什么公主身上有这种香气,就代表公主给灾民下毒呢?” “……” 人群中,新的疑惑不断升起。 莫如霜极快的压下眼底的慌乱,强自镇定的道:“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连这些百姓都懂,清妃娘 娘难道不懂吗?就算我身上有荷莲叶苦香,那又能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 夏清浅冷笑,“为什么我会知道公主在人群中,那是因为公主本该在前日就已经离开皇宫,可是偏偏昨日我还在皇宫的御花园里闻到了这种香味!” 昨日她和萧墨寒说话的时候,感觉到一道黑影闪过,只是追过去看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当时原地的苦香已经不在人的身上,所以和荷莲叶之苦香的原调有所差别,她一时也没想起来。 可是今日看到机关术的刹那,她怎么可能还想不到是谁? 至于从人群中找出莫如霜,那其实是她在赌——赌以莫如霜的性格,既然这么处心积虑的留下来又费尽心思的陷害她,那就不可能不亲自到场看个热闹。 所以莫如霜一定藏在现场的某个地方! 后宫嫔妃难扮,混在百姓中却是容易的! 所以她走进百姓堆里,一个一个的闻,看看到底谁的身上有那荷莲叶之香! 结果,就揪出了这个面容极其普通、眼睛却发着光的“百姓”! 夏清浅眼底冷色愈浓,“公主刚才说自己从未出入皇宫,没有任何机会靠近这些推车锅盆,听起来倒是合情合理。如果没有昨日那一出,说不 定我还真的信了你的话。可是现在显然,你在撒谎。” 最后四个掷地有声的字落下,莫如霜脸上的镇定终于再次崩盘。 “我没有!”她尖叫道,“只凭一味香氛就想定我的罪,清妃未免也太武断了吧?就算在你的认知范围里只有我使用这味香,可是或许还有很多你认知范围以外的人也在用呢?” “更何况,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话——当时在御花园闻到这香味的只有你一个人,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不是胡编乱造,故意冤枉我的?” 说到最后,她的神情终于稍稍镇定下来。 因为她坚信,除此之外,这个女人没有其他证据! 否则,不可能刚才一开始不把她揪出来,非要等到现在! “胡编乱造?”夏清浅嗤然道,“公主,你是不是气糊涂了?” 莫如霜脸色又是微变。 墨白不知是想到什么,瞳色狠狠沉了一下。 “每一个宫里的宫女都是有详细记载的,你昨日既然敢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御花园,那就说明你不是需要偷偷摸摸掩饰的身份。也就是说,你必然顶替了某个宫女的身份,用的也不是现在这张脸。” 夏清浅眼神凛凛,“你们东泱使节虽说在东泱个个都是位高权重之辈,可 现在这是西凉皇宫,你们在这里并没有这么大的权力。所以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你们会收买的大概也就你们自己居住的朝阳殿的宫女而已。只要我把她们一个个的找出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盘问一番,大概就能知道到底是谁的身份被顶替了吧?” 她每一个字都说得慢条斯理,可是却如一道惊雷炸在莫如霜心头。 莫如霜心跳大乱。 是了,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 或者她也不是没想到,而是觉得夏清浅绝对不可能识破她的身份,所以不屑一顾,无所顾忌! 【我再问一次,你是不是真要赶我走?】 【你就这么不想走?】 当时,她强行要留下,墨白拗不过她,只能给她易容改面。 可是她不甘心只能当一头见不得光的老鼠,所以想办法买通了宫女,顶替了对方的身份。 她只是想让自己更舒坦更自由一点,没想到,这个举动竟然成了她谎言被戳破的最根本原因! 为什么夏清浅会这么敏锐?! “不,不是……”莫如霜慌乱的摇头,“我……” “够了!”她惊慌的话音被墨白冷酷的声音打断。 墨白闭了闭眼,走到夏清浅面前,“清妃娘娘说得没错,我们公主这两日确实是在宫 里。而且——这件事我不但知道,甚至可以说是我一手操控的。” 莫如霜瞪大眼睛,“墨白?” 墨白没有理她,也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娘娘,实在是我们公主一个人离京我不放心,所以本想过些日子一道离开,没想到竟会被娘娘发现,还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我们东泱愿意承担过错,但是请娘娘相信,我们公主真的不敢做出那种杀人越货的事。” 说完,他还弯下腰作了一揖。 比起莫如霜那副打死不认的态度,墨白的态度简直称得上谦恭。 可是比起莫如霜那种狂躁易怒的脾气,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东泱国师才是真的难搞! 承担过错? 不敢杀人越货? 夏清浅蓦地冷笑,“国师的意思是,灾民中毒的事与贵国公主无关是吗?” 墨白面不改色,“那是自然。” “刚才那些车辆上的机关术,也与贵国公主毫无干系,是吗?” “不错。” “好!” 夏清浅意味深长的勾了下嘴角,然后转身走到元修面前,附耳过去,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元修先是一愣,然后立刻点头,“是,属下这就去办!” 说完,便匆匆跑了。 众人又是一阵面面相觑。 清妃这是……吩咐了什么事? 第四百零六章 心虚了,不敢问吗? 四周疑惑的目光对着她,夏清浅并未多做解释,只是静静的等在原地。 直到萧墨寒看了她一眼,她才笑着开口,“放心,我有办法。” 简单的六个字,却让墨白的眼神再次沉了下去。 莫如霜咬牙道:“既然清妃娘娘已经无话可说,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急什么?”夏清浅冰凉的扫了她一眼,“公主是怕自己的谎言被拆穿,所以这么迫不及待吗?” “什么谎言!”莫如霜急声道,“我说的都是实话!” “既然如此,那就请公主稍安勿躁吧。” 说完,她忽然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目光投向远处。 看到那堆乌压压的人群,她的嘴角就这么慢慢的勾了起来,“瞧,这不是都来了?” 什么都来了?! 莫如霜眉头一皱,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脸色却倏然变了一下。 其他人见状,也都疑惑的扭头看去。 只见元修带着十来个百姓走近到她面前,恭敬的道:“娘娘,您要找的人都在这里了。” “嗯。” 夏清浅点了点头,然后重新看向莫如霜,似笑非笑的道:“公主,这些人你可认识?” 莫如霜眼底飞快的划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被她掩饰下去,“我怎么会认识?” 夏清浅也不反驳,只是淡淡的解释道:“他们都是城中卖工具的商贩。” 说到这里,又对这些商贩道:“你们不必 害怕,找你们过来只是想问几个问题,问完就能回去了。” 商贩们一听,这才稍松了一口气。 天知道,他们刚才看到御林军统领拿出令牌的时候,有多惊恐啊! 好不容易壮着胆子来到这里,看到这么多的大臣,还听到元统领叫什么娘娘,他们简直要吓死了! 还好,只是来问问题的! “娘娘请问。”众人齐声道。 夏清浅嗯了一声,“你们每日做的生意应该都不少,不过大多数人只会买钉子、铁烙之类的,长刀戟在日常生活中应该很少有人用到。我想问的是,你们可还记得,这两日有没有来买过长刀戟?” 商贩们都愣了一下。 “有是有,不过我就记得是个长得很普通的男子,其他的记不太清楚了。”站在最前面的商贩道。 “去我那儿买的也是个很普通的中年男人,个头不算矮,就是瘦得厉害。”旁边的人紧接着接话。 “那个男人是不是长着一张国字脸,平平无奇的相貌,眼睛倒是亮得很,还有很长的睫毛?” “对对,你怎么知道?” “因为他也去我那儿买了呀!” “……” 商贩们径自描述了一下,发现那人去了这么多工具店,买的还都是同一样东西,俱是惊讶不已。 可是比他们更惊讶的,却是一旁站着听的其他人! 因为这些商贩的描述,怎么好像跟他们刚才看到的某个 人……一模一样?! “他们说的,不就是易容之后的东泱公主吗?” “对啊,所以去买长刀戟的就是公主?!” “可是她为什么要买这么多的长刀戟,还要分这么多店铺?” “而且清妃娘娘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长刀戟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这个打碎的机关里,好像……好像就有一样东西是长刀戟?” “……” 最后一句话落,所有人的呼吸都滞了一下,齐刷刷的朝着莫如霜看去。 莫如霜瞳孔骤然一缩。 夏清浅蓦地冷笑,“不错,我刚才打碎的机关里,确实有一样至关重要的东西,就是长刀戟。” 京城的工具店很多,可是卖长刀戟的也就这么十来家。 若是想要获得长刀戟,只能通过他们。 所以当墨白说,这件事和莫如霜毫无关系的时候,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些商贩! “在这些推车上动手脚做机关的人,必定要去买长刀戟。而现在很显然,东泱公主也买了长刀戟——而且她还尤其聪明,怕自己一下子买这么多平时用不到的长刀戟会惹人怀疑,所以故意在每家商铺都只买一两件,然后分了多家店铺分别去买。” “正常情况下,她怎么可能需要这么多的长刀戟?如若不是心虚,又为什么要分开买?”夏清浅眯起眼睛,“种种巧合叠加起来,我是 不是可以合理怀疑,这些推车上的机关就是公主所为?” 此话一出,众人又是大惊。 虽然他们刚才听完商贩的话就已经有所怀疑,可是现在听清妃亲口说出,还是不由为之一震。 这,基本就是板上钉钉了! 墨白脸色愈发难看下去。 他没想到,莫如霜竟然真的这么做了! 前几日他担心莫如霜一个人回东泱会有什么危险,所以才勉强让她留下——他也知道莫如霜是个冲动的人,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她在惹了这么大的事情以后还敢胡来。 而且这一次,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变本加厉,他甚至都不知道怎么开口求情! 莫如霜本来就不知道怎么反驳,见他始终沉着脸不吭声,心里就更慌乱了,声音颤抖又尖锐的道:“不,不是……我根本没买过什么长刀戟,他们分明是在冤枉我!” “没买过?那他们怎么会如此清楚你的容貌?”夏清浅讽刺的道,“公主不会是想说,我故意让元修提前知会了他们,然后跟他们串通好了一起冤枉你吧?” “怎么不可能?”莫如霜脸色发白,呼吸都有些急了,但还是强自镇定的反驳,“虽然我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或许与清妃娘娘你无关,但他们却一定是在冤枉我!” “哦?” 夏清浅嗤了一声,然后忽然走到其中一个商贩面前,猝不及防的打了个响指 。 只见那商贩的眼皮陡然一重,然后昏昏欲睡的闭上了眼睛。 莫如霜眼神骤变。 “不知诸位东泱使节来我们西凉之前,有没有听说过催眠术?”夏清浅冰冰凉凉的道,“在我的催眠术下,不可能出现撒谎的情况——现在这个人已经被我催眠,若是公主对他刚才说的供词有什么疑问,可以再问一遍,看看这两天到底有没有人去他的店里买过长刀戟!” “……” 莫如霜瞳色一震,动了动唇,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催眠术,她怎么可能没听过? 来西凉之前,她早就仔细研究过这个夏清浅了,当然也知道催眠术是怎么回事! 怎么办? 现在她一旦发问,就彻底钉死了自己的罪名。 可若是不问…… “公主还在等什么?”夏清浅嗓音骤冷,“心虚了,不敢问吗?或者——你还想继续狡辩,想告诉我你确实买了长刀戟,只是怕我因此怀疑你,所以刚才一直不敢承认?” 这个情况虽然概率极小,但也并非不存在。 莫如霜眼神微亮,刚要点头,却听女人嗓音愈冷,“你要这么说也不是不可以,毕竟我们西凉泱泱大国,也不可能平白无故冤枉了自己友好邻邦的公主。所以只要公主说出你买的长刀戟现在何处,我派人核实之后若能证实你没有撒谎,那就当是我今日冤枉了公主——我愿意赔礼道歉,如何?” 第四百零七章 那……那你是什么意思,怎么个从宽法? 这话貌似是在给莫如霜机会,可实际上,却分明是在堵住对方的后路! 因为大概率,她是说不出个答案来的! 果然,莫如霜闻言浑身一震,脸色愈发的苍白。 众人看着她这反应,哪里还能不知道事实究竟如何? “原来是她,真的是这东泱公主害死了这么多无辜的灾民!” “找不出理由就别再狡辩了!认罪吧,你这丧心病狂的毒妇!” “我们西凉好吃好喝的招待他们,他们东泱人竟然做出这种事情,果然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 “求皇上杀了他们,替我们主持公道啊!” “……” 百姓们一下子群情激奋。 莫如霜死死攥住了手心,就连嘴唇也彻底失去了血色。 东泱使节看着她这幅慌乱又强装镇定的样子,一个个都急得不行,忍不住看向自家国师。 可是现在事情已经是铁证如山,墨白也实在没脸继续辩解。 他沉默了许久,才道:“清妃娘娘……” 夏清浅根本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看公主的样子,应该是无话可说了,国师难不成还打算替她继续找借口吗?”她冷着脸,眯着眼睛严肃的道,“要知道人孰无过,可是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不断狡辩的结果就是更惹人讨厌,最后的下场也只会更惨烈而已!” 惨烈二字,她刻意咬重了,莫名透着几分森森的寒意。 墨白脸色又是一变。 这里是西凉境内,不是他们可以一手遮天的地方,虽然他摸不清皇帝的意思,但是看样子,只要是清妃说的,皇帝大抵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所以她现在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应该还是愿意放过公主的? 思及此,他立刻低下头道:“清妃娘娘误会了,我并没有打算替公主开脱。她做出这样的事情也是我们使节团万万没想到的,我等也深表痛心。所以不管陛下和娘娘有什么要求,我们都会尽量满足。” 这,就是要谈判的意思了! 东泱使节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只要公主还有救,其他的都好说! 可西凉众人却是勃然大怒! 尤其是灾民,互相对视一眼之后,气得险些没把天都掀了! “清妃娘娘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所有灾民中毒,这么多人命在你眼里就只是用来谈判的筹码吗?” “这个毒妇杀了人,杀了我们这么多西凉百姓,你竟然还在这儿说什么坦白从宽,你是 不是疯了!” “刚才是我们冤枉了清妃娘娘,是我们不对,可是娘娘自己也是这件事的受害者啊,怎么能这么简单的放过这个女人!” “清妃可以代表自己原谅东泱使节,可是我们不愿意!杀人偿命,东泱公主必须死!” “是啊皇上,您绝对不能听清妃娘娘的呀!” “……” 这么多人命,怎么能轻易放过?! 百姓的咆哮声越来越愤怒,一时间震耳欲聋。 不只是他们,就连后宫妃嫔们的脸色也有些忿忿。 过往她们都觉得清妃还算仗义,怎的今日如此糊涂? 为了个东泱公主,把这么多死去的人命都当没发生过吗?! 墨白和东泱使节听着四周的叫骂声,脸色都有些难看。 不过他们并没有出声反驳,免得真的引起民愤动荡,事情只会更难办。 反正现在,有理智的当权者一定会支持清妃,所以不高兴归不高兴,没有必要继续拱火! “吵什么!” 在周围一片愤怒的目光下,夏清浅骤然厉喝。 百姓们俱是一惊。 虽然恨到极点,但是不得不承认,清妃发起火来,威严的让人恐惧。 所以几乎是瞬间,周围的骂声就降了下去 ,变成了窃窃私语。 萧墨寒看了她一眼,目光却不像其他人那般带着指责,而是单纯的信任和鼓励。 夏清浅察觉到他的视线,脸上的寒霜微微褪去了几分。 “我还什么都没说,你们这么激动做什么?”她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威严却又平和。 “您这还叫什么都没说?”周辞忍不住阴阳怪气的道,“为了点指甲盖大的利益,您就差把我们送出去让东泱公主再下一次毒了吧?” “就是啊!”众人连声附和。 “周辞。”夏清浅冷冷盯着他,“你说的话都只是你的擅自揣测,我哪个字表明了你这个结论?” 周辞噎了一下,然后铁青着脸理直气壮的道:“明明是您亲口说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然后东泱国师就开始跟您谈条件,难道您还不是拿这么多性命出去谈判的意思吗?” 昨日他还以为这个女人真的是好人,善良大度,广济四方! 可是没想到,今日他们就全都中毒了! 他生气他愤怒他指责,恨自己错信了她,但是没想到自己竟然冤枉了她——后来看着她一点一点的找出真相,他无比愧疚,还想着事后和大伙儿一起好好的道个歉 。 可是结果……这女人竟然和那些枉顾百姓的贪官一样,都不是什么东西! 周辞越想越觉得生气,“刚才找出真凶之前,您还说会为我们主持公道,可现在知道对方是公主,您就立刻改变了说辞!果然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都是假的,我们平民百姓就只是你们权力下的牺牲品!” “放肆!” 夏清浅又是一声厉喝。 周辞吓得一抖,然后气急败坏的道:“你凶什么,我哪里说错了,你现在还想拿官威压我们不成?” 夏清浅眯起眼睛,嗓音愈发冰寒,“我说你放肆,是因为你没有搞清楚状况,就对帝王的妃嫔横加指责——对,我是说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那我有没有说怎么个从宽法?” “东泱国师想谈条件那是他的事,难道他说要跟我谈条件,就代表我也愿意跟他谈吗?从头到尾,你统共就听了那么两句话,就把我判定成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难道这还不算大不敬的罪名吗?”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又是一变。 莫如霜瞳色一震,下意识的看向墨白。 墨白眼神倏地沉了下去。 周辞愣了愣,“那……那你是什么意思,怎么个从宽法?” 第四百零八章 但还是不要干涉这种重大决定为好吧? “坦白从宽,是对在场的东泱使节。”夏清浅一字一顿的道,“他们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否则也不会如此糊涂,纵容他们公主任性妄为。所以——既然他们已经承认自己的过错,理应从宽处理。” 这话说得倒是没错,杀人并不是株连九族的罪名。 所以既然与使节团其他人无关,他们自然也不会强行牵连! 周辞眼珠转了转,急忙又问,“那东泱公主呢?” 他神色急切,问出了所有人心里的疑惑。 西凉众人脸上也不约而同的浮现出一丝期待。 墨白眉头一拧,“陛下,清妃娘娘,我们公主一定是神志不清了才会如此糊涂。现在她已经知道错了,还望陛下和娘娘可以放她一条生路,她保证从此不敢再如此鲁莽!” 神志不清? 夏清浅心底冷笑,她发现这些人做了恶事,就总喜欢拿神志不清说事儿。 就像前些日子的沈纤衣,拿簪子刺她那一下的时候,某人还辩解说什么心理出了点问题——要真是出了问题,那就滚回家好好待着啊,为什么要出来祸害旁人?! 萧墨寒看着她讽刺的表情,一下子就猜到她在想什么,眸色 蓦地一沉。 他当时维护沈纤衣是因为沈纤衣救过他,而且太医确实也说,沈纤衣的脑子不太正常。 可是莫如霜……这绝对不是出了问题,而是单纯的恶毒! 墨白现在这么胡搅蛮缠,让浅浅想起了从前的不愉快,简直该死! 思及此,男人眸色愈发沉了下去,冷冷开腔,“朕怎么没看出来,贵国公主已经知道错了?” 墨白眉头顿时拧得更紧,几乎是立刻,就伸手拽了莫如霜一下。 莫如霜呼吸一滞,只好咬着牙上前。 她不甘心就这么认输,所以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吭声。 但她也看得清形势——这里不是东泱,她犯了错不会有人无条件的纵容她,所以她必须低头道歉。 反正……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认就认了吧! 想到这些,她终于低下她骄傲的头颅,“陛下,我知道这件事是我……” “知道错了,就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没等她说完,夏清浅冰冷的嗓音打断了她。 莫如霜脸色一变,愤怒抬头。 却听夏清浅冷笑道:“要是公主一句话能够换回这么多条枉死的人命,那我们西凉百姓也不是小气的人, 自然可以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可是显然——被你下毒害死的人再也回不来了,你以为自己轻飘飘的一句对不起值几个钱,抵得上我们西凉百姓的命吗?” “你……” 莫如霜长这么大还被没被人这么质问过,可是这个夏清浅,一次又一次的让她丢人! 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咬牙切齿,“那清妃想怎么样?” 夏清浅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红唇轻启,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刚才我们百姓都说了,杀人偿命。” 话音刚落,四周的空气陡然寂静了一瞬。 下一秒,人群中几乎是立刻爆发出一阵狂热的欢呼。 “好,好啊!这种毒妇就该这么对她!” “看来清妃娘娘还是向着自己人的,她不会无视这么多枉死的性命,她真的替我们主持公道了!” “娘娘对不起啊,刚才是我误会了你,我还以为你要包庇他们呢!” “……” 百姓们大喜过望,一时间激动的愧疚的,种种表情浮现上脸。 周辞没想到她会是这个意思,顿时又是愧疚又是窘迫,尴尬的往后退了两步。 莫如霜听着百姓们的欢呼,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夏清浅说 了什么。 【杀人偿命。】 这个女人竟然敢要她偿命?! 她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你敢!” 就算她犯了错,可是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何况现在还是两国交好的和平时期——西凉若是敢要她的命,那就是往这段关系上重重的打下一记创伤! “我为什么不敢?”夏清浅冷冷反问,“你以为你是谁?既然踏上我们西凉的国土,那就要遵守西凉的规矩——杀人偿命,即便在东泱亦是如此,难道公主觉得换个地方就可以无视律例的存在了?” “我是东泱公主!”莫如霜大怒,“你若是敢这么对我,我父皇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 “怎么,你从前在东泱杀过人,都是你父皇替你遮掩过去的?”夏清浅重重冷笑。 “我……”莫如霜猛地噎住了。 她在东泱当然没有杀过人! 父王执法如山,即便她是公主,也不可能杀人放火。 甚至这一次在西凉,她也不是明目张胆的做出这种事——她只是暗中使计,以为没人能看出来而已。 可谁知道,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娘娘稍安勿躁!”墨白生怕她再乱说话惹事,急忙打断 ,“我等当然尊重西凉的律法,只是事情已经发生,那些人命是无论如何也挽回不了了,我等只能尽最大的努力,做出陛下和娘娘都满意的补偿。也希望娘娘可以看在两国百姓的份上,息怒歇火。” 两国百姓? 夏清浅又是一声冷笑。 她怎么会听不出墨白的意思,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威胁——若是她真的要莫如霜偿命,就等于挑起两国战火,置百姓于不顾是吗? “国师真不愧是贵国君主最为看重的臣子,这么会混淆概念。”她冷冷的道,“明明是你们公主犯错在先,现在我们不过是要讨个公道,就成了我置百姓于不顾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墨白垂下眼帘,“不过陛下刚才也说了,只要我们公主有足够的道歉诚意,这件事就还有商量的余地。陛下金口玉言,相信娘娘应该也不会反驳,何况——” 他说到这里,忽然又抬起头,眯眸道:“娘娘只是一介后宫妇人,查案揭露真相可以,但还是不要干涉这种关乎国家的重大决定为好吧?” 他貌似恭敬,可实际上,哪里有半分敬畏的意思?! 话里话外,分明是咄咄逼人! 第四百零九章 所以今日,你必须死 可偏偏他这话还说到了西凉官员们心里——且不论清妃干涉朝政的事,就说她刚才要东泱公主偿命的决定,也是十分不明智的选择啊! 虽然此举安抚了一小部分的百姓,却失去了东泱这个友盟,说不定还会引起其他国家的不满! 万一到时候各国都来声讨他们,那西凉岂不是得不偿失? 怕是只有那些头脑简单的百姓和感情冲动的女人,才会这样拘泥小节,不懂权衡啊! 不过他们也明白,这番话在心里想想可以,却不好当着百姓的面说。 所以众人只能把目光投向帝王,希望他能喝止清妃。 熟料帝王眼睛一眯,意味不明的看向墨白,“朕什么时候说过那种话,怎么连朕自己都不知道?” 墨白眼神顿时变了。 【现在她已经知道错了,还望陛下和娘娘可以放她一条生路,她保证从此不敢再如此鲁莽!】 【朕怎么没看出来,贵国公主已经知道错了?】 这言下之意,不就是只要公主认错,就放过公主吗?! 不只是他,其他人的脸色也纷纷变了。 “陛下!”莫如霜是最着急的那个,语气极其不善,“您堂堂一国之君,金口玉言,怎么能被一个女人影响了判断,自己说过的 话都不作数呢?” 萧墨寒冷冷扫了她一眼,“朕那话是为了让你认错,可没说你认错就原谅你。” 莫如霜眼睛瞪得更大,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她觉得今天这些人全都在跟她作对! 刚才是夏清浅咄咄逼人,现在这个狗皇帝竟然跟她玩这种语言陷阱?! 只是没等她开口,萧景玉忽然似笑非笑的道:“皇兄,公主不只是我们尊贵的客人,她还是个小姑娘,如今她已经知道错了,您就原谅她这一次吧。” 话一出口,身后就有不少人跟着点头附和。 莫如霜见状,脸色这才好转了几分。 好在还是有清醒的人! 她就不信,这些西凉人真的敢杀了她! 可是萧墨寒却无动于衷的冷着脸,“我们尊贵的客人杀了我们无辜的百姓,端王觉得她身份尊贵就该被赦免?”他薄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那若今日她杀的不是其他人,而正好是你端王呢?” 萧景玉笑容凝固了一下。 身后的臣子忍不住道:“皇上……” “好了!”夏清浅喝斥着打断了他,阴沉的目光朝所有朝臣扫了过去,“事情不发生在你们身上,你们都不知道痛是不是?就因为现在死的不是你们,也不是你们的父母妻 儿,你们就可以不当回事?” “谁不知道东泱使节身份尊贵,所以即便他们来的这些日子屡屡惹事,我和皇上也始终没有把他们怎么样。我个人怎么样都可以无所谓——前两次东泱公主陷害我我都忍了,这一点你们也都应该知道,甚至今日,如果她没有牵连这么多无辜百姓,我还是可以饶她一命。” “可是现在,这件事不是只关乎我一个人而已!” 说到这里,她嗓音骤然冷了下去,“那些死去的百姓,都是我西凉的百姓,皇上素来主张以民为本,而你们身为朝廷命官,身为百姓的父母官,非但不想着给他们讨回公道,竟然还替凶手求情?那是不是有朝一日他们东泱侵略到我们西凉的土地上来,你们还得帮着他们画城池啊?” 最后一句,对一个臣子来说,可以说是最严厉的指控了! 那简直与卖国求荣无异! 朝臣们的脸色又是一变,惶恐的低头,“臣等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们是什么意思?!” 她骤然拔高了嗓音,厉喝声贯彻耳膜。 众人吓得心跳都漏了一拍,没有人再敢接话。 要是这个时候再说什么,那无异于和皇上作对,置民生于不顾啊! 到时候东泱使节 一走,他们就是被拉出去献祭给百姓的出头鸟,绝对被民间的唾沫星子淹死! 一时间,现场寂静的落针可闻。 萧景玉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比他更难看的是东泱使节和莫如霜。 清妃那话的针对性太明显了,简直就是指着他们的鼻子骂啊! 而且她这口口声声不打算放过公主,难道还真要公主偿命不成?! 莫如霜脸上青白交错,终于忍无可忍的道:“清妃的话说得倒是冠冕堂皇,可明里暗里分明就是公报私仇!若是两国当真开战,受苦的还不是黎民百姓?” 如果说刚才墨白还是隐晦含蓄的表达了这个意思,那么此时此刻,她就是毫不掩饰的强权相压了! 这下子,不只是西凉百官,就连百姓们脸上也闪过一丝动摇。 虽然他们都想报仇,可是他们也并不希望打仗! 否则到时候民不聊生,全天下都会是他们这样的灾民,吃苦的还不是他们自己? “娘娘……” 人群中陆续有人开口轻唤,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可是下一秒,蹭的一声,刀剑出鞘的金属碰触声骤然打断了他们的话! 竟是清妃忽然拔出了一旁御林军的佩剑,锋锐冷寒的剑尖直指莫如霜的脖颈! 嘶…… 四周立刻响起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 莫如霜瞳孔骤缩,脸上终于出现不淡定的惊恐,“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不是很清楚吗?” 夏清浅冷冷的眯着眼睛,“刚才我就跟你们国师说了,先犯错的你东泱公主,而非我们西凉——我们西凉虽然不想惹事,但也绝对不怕事!如今公主为了一己之私草菅人命,若是我们再没有底线的纵容,那谁知道来日,东泱人会不会随意屠戮我西凉的其他百姓?” 她理解百姓和大臣们的担忧,但莫种意义上,他们这也算是——刀不砍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 今日站在这里的人是都脱险了,可是死去的那些人呢? 若是此番为了不打仗而怯懦退缩,那只会让东泱觉得西凉好欺负,下一次还不知道做出什么事情来! “所以今日,你莫如霜必须死。” 她一瞬不瞬的盯着对面的人,一字一顿,“至于东泱那边——若是君王不辨是非黑白,当真因为他的公主死在西凉而发动战争,那理亏的也是他自己!即便此事传到其他国家,我们西凉也能挺直胸膛做人,因为我们维护的是我们最最重要的百姓!” 话音未落,她手中长剑骤然一横! “啊——!” 第四百一十章 正好将他们全部送走 凛冽的寒光从眼前闪过,莫如霜终于惊恐的尖叫出声。 “夏清浅!” 直到这一刻,看着明晃晃的剑身落下,她才意识到,这个女人是来真的。 不顾一切,无所畏惧,真的要杀了她! 莫如霜内心的惊恐终于被放大到极致,“你信不信,我父皇明日就会带兵灭了你们西……啊!” 又是一声尖叫,然后再也没有其他的话。 因为所有的痛呼和咒骂,都被淹没在那道飞溅的血珠之间。 手起刀落,一剑封喉。 四周又是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甚至有女子和老人吓得捂住了眼睛。 谁也没想到,清妃杀得这么干脆。 虽然他们都知道东泱公主是今日的罪魁祸首,可她毕竟也是个公主啊——他们刚才还以为,清妃只是吓唬吓唬对方而已! 可她竟然真的……毫不顾忌?! 莫如霜同样不敢相信。 以至于临死的那一刻,她还愕然的瞪大了眼睛。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客死异乡,就因为毒死了这么几个无关紧要的灾民。 更没想到,她自信满满的来,满心以为可以完成任务回去领赏,却被这个任务目标一剑杀死。 她的另一样任务也还没有完成,她也还没有见到父皇最后一面……竟然就这么死了。 她不甘心! 她死不瞑目 ! 若是时间可以倒退,若是一切可以重来,她绝不会再为了和夏清浅拼个高下做出这么冲动的事。 她一定一定,要想个更周全缜密的计划,除掉这个女人…… “公主!” 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她听到使节团中有人惊呼出声。 可是她再也开不了口,只能痛苦的闭上眼睛。 “公主!” “你这个毒妇,你竟然杀了我们公主,你一定会不得好死的!” “我们皇上不会放过你的,您和你肚子里的孩子一定都会遭报应,我诅咒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 短暂的震惊和愣神过后,东泱使节团的人最先反应过来,都疯了似的朝夏清浅冲过去。 夏清浅眼神微变。 还没来得及闪避,就蓦地被身旁的男人搂入怀中。 “御林军!”萧墨寒将她护在身后,嗓音阴沉的厉喝,“若是东泱使节再对清妃有任何的不敬或异动,不必手软,就让他们和他们公主一样的下场!” 伴随着帝王一声令下,御林军猛地回神,“是!” 话落,众侍卫齐刷刷上前阻挡。 现场一片混乱。 好在东泱使节人少,而且有墨白的拉劝,这场暴动很快就平息下来。 只是所有使节,都是满眼愤恨的瞪着夏清浅,叫嚷怒骂着,恨不得吃了她 ! 夏清浅蓦地冷笑,“我会不会遭报应,还不劳你们操心——总之今日之事,我问心无愧!” 她倚在男人怀里,目光泠泠的扫过众使节,“你们对你们公主的所作所为并不知情,所以哪怕我们死了这么多百姓,也并不打算连坐。但你们若是再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闹事,就别怪我们无情,将你们一块儿算作帮凶,给我们那些无辜的百姓偿命了!” 此话一出,使节团的哄闹声终于停下来。 毕竟,这个女人刚才有多狠辣,都是他们亲眼所见的! 她对公主尚且如此,何况是他们这些人,她肯定更无所顾忌了! 所以哪怕心里的怒火都要喷出来,众使节还是克制的站在原地,不敢上前。 墨白抱着莫如霜的尸体,嘲讽的冷笑,“照娘娘这么说,我等是不是还要谢谢西凉的不杀之恩?” “那倒不必。”夏清浅冷淡的瞥了他一眼,“不过国师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西凉无意挑事,只是秉公处理。若非你们公主再三胡作非为,也不至于落得这么个下场。” 顿了顿,“但是我们也理解,理智和感情是无法共存的——无论如何,今日之后诸位使节肯定会对西凉怀恨在心,甚至怕我们哪天将你们也害死了——所以诸位若是明日 就要离开,我们也不会拦着。” 诚然,墨白是个聪明人。 所以刚才所有使节都冲上来的时候,他没有。 甚至如果他早知道莫如霜的所作所为,也一定会劝阻。 可是聪明归聪明,理智归理智,这些使节毕竟都是东泱人,他们的公主在他们面前被人杀害,他们不可能无动于衷,肯定是愤怒和怨恨皆有之,所以要想继续谈笑风生是决计不可能的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离得远远的,各自安好。 刚好她和萧墨寒本就不想留着这些使节,所以趁着这一次,正好将他们全部送走。 “呵。” 墨白看出她的意图,又是一声冷笑,“娘娘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不过他也没有反驳,抱起莫如霜的尸体,沉声对身后的使节道:“走,现在就启程回东泱!” “是!” 使节团恨恨的离开。 直到他们走远,其他人才稍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李淳儒看着他们的背影,神色复杂的叹了口气,“也不知东泱使节这一次回去,会不会在东泱境内引起一场风波,再做出什么不利于西凉的事来。” 韩琅一听立刻点头,怒冲冲的道:“皇上,要不咱们干脆把他们永远扣在西凉吧?” “不可。”萧墨寒蹙眉道,“今日之事本就是东泱 之错,即便日后有什么举动也是他们理亏。可若是西凉无端将他们的使臣扣下,那就成我们的不是了。” “那……”韩琅还想说什么,却被一道凉飕飕的声音打断了,“李老和韩大人的担忧都没错,皇兄说的话也没错,不过这本就是关乎国家的大事,错的怕是只有那个冲动行事的人吧?” 说话的是端王! 而他口中那个冲动的人,分明就是夏清浅! 众人脸色又是一变。 然而…… 就在萧景玉以为所有人都会支持他的时候,却见灾民中忽然有人跪下! “娘娘!”周辞眼眶发红,“今日是草民不懂事,先是误会了您、后来又辜负您的好意!明明您是在替我们讨回公道,我们却胆小怕事,险些被动摇了!您说的对,一个国家最最重要的就是百姓,今日他们东泱公主如此欺负我们,我们当然不能软弱怕事的放过她!” “是啊娘娘!”灾民中又有人跪下,“我刚才也是贪生怕死,生怕万一打仗影响了自己的生活,可是仔细想想您说的才是对的,若是我们的国家连自己的百姓也保护不了,我们还能指望他什么?” “多谢清妃娘娘为民请命,请娘娘原谅我们刚才的不敬之举,是我们错了!” “我们知道错了!” “……” 第四百一十一章 这灾患的源头会是出自哪里? 一时间,百姓们陆陆续续的全部跪下,敬佩又感激的看着夏清浅,一个个眼中都含着泪水。 甚至有人忙不迭的看向帝王和群臣,“求皇上和诸位大人不要怪罪清妃娘娘,要怪就怪我们吧!” 萧景玉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番光景。 明明刚才,这些人还都在害怕两国交战,甚至为此反对夏清浅。 可是现在,竟然全都倒戈了?! 他的脸色一下子难看到了极点,这些刁民,简直就是在打他的脸! 李淳儒摇头看向众人,叹道:“你们放心,清妃娘娘义薄云天,为国为民,这是真正的大爱,怎么会有错呢?刚才老夫不过是杞人忧天的担心一句,是老夫说错话了。至于皇上,他从一开始就是支持清妃娘娘的,怎么可能怪罪娘娘呢?” 百姓们这才松了口气,但又不敢完全相信,于是又半信半疑的看向帝王。 萧墨寒脸上露出一丝罕见的笑意,“清妃方才所为,正是朕心中所想,没有人可以说她半个不字。” 话音落下,众人心头的大石终于也跟着落下。 “多谢皇上,皇上万岁!” “也多谢娘娘费尽辛苦找出真凶,又请太医为我们这些百姓治病祛毒,实乃善良大度,智计无双!” “所以皇上才这么喜欢娘娘,所以娘娘才能怀上 龙种啊!清妃娘娘与皇上可真是太般配了!” “……” 话题也不知怎的,说着说着就歪了。 李淳儒和苏庭深等人俱是好笑又欣慰的表情。 夏清浅眼中终于闪过一抹释然的笑,“你们不必谢我,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至于东泱那边,你们也不必太过忧心,他们的朝臣和君王也懂得权衡利弊,应该不至于闹得太难看——再不济,最后也有我这个杀人的出去顶锅,不会牵连到你们这些无辜者的身上。” “娘娘,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周辞急忙替众人说出心里的想法。 “我知道。”夏清浅好笑,刚要再说什么,腰间力道忽然一紧。 她愣了愣,诧异的扭头。 萧墨寒忽然搂紧了她,目光透着几分恼意,“朕怎么可能把你推出去顶锅?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的顶着,朕是你的夫君,自然会为你遮挡一切。何况西凉国力强盛,就算他们想打,也要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分量,朕相信我西凉的大好儿郎,每一个都愿意为我国土、为我百姓而战!” 他这前半段都是对她的表白,后半段则是对百姓的安抚! 所有人的神情都安定下来,甚至有些热血沸腾的激动。 夏清浅发现这个男人永远都是这样,话不多,可每一句都能戳到人心窝子 上。 她眼底笑意深了几分,“嗯。” 四目相对,她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笑意一敛,严肃的看向另一个方向。 萧景玉被她这一眼看的,心跳蓦地漏了一拍。 却见她要笑不笑的道:“毒害百姓这件事情是解决完了,不过我记得,今日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被她这么一说,众人才想起,他们今日聚在这里确实是另有原因! 最初的最初,是因为宫里闹了蛇鼠灾患! 而这灾患的源头就是凤栖宫,所以他们怀疑是清妃弄出的这一茬儿! 可是现在……她好不容易解决了灾民中毒这么大的麻烦,还获得了百姓们的一致认可,却为何要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不愉快的事啊? 众人又是一阵面面相觑。 萧景玉的脸色倏地一变。 妃嫔之中立刻有人站出来道:“皇上,这件事或许也像刚才灾民被下毒的事一样,只是个误会呢?”她微微笑道,“虽然表面看起来与清妃娘娘有关,但实际上,大概率只是个巧合。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先把宫里那些蛇和老鼠清理掉,免得有人被蛇咬了就不好了。” 她的本意是讨好夏清浅,毕竟刚才她们一伙儿人冲到凤栖宫去质问,谁知道清妃会不会记恨在心? 现在清妃可是前朝后宫的红人, 万一使个绊子,那可够她们受的! 孰料她话音刚落,一声清脆的嗓音蓦然反驳,“不!” 竟是清妃本人! 她表情微变,“娘娘……” 夏清浅摇了摇头,“别紧张,我不是针对你,不过你刚才说当务之急是清理蛇鼠,我倒认为不是——现如今各宫各殿的蛇鼠一定已经有人在清理,只是还没完全弄干净而已,所以现在真正急的还是找出这灾患的源头,否则——即便是清理了目前能看到的蛇鼠,它们也还会有卷土重来的可能性。” 说到这里,她忽然似笑非笑的瞥了萧景玉一眼,“端王,你觉得呢?” 萧景玉眼皮又是一跳,然后极快的敛眸道:“娘娘如此睿智,说的自然都是对的。” “王爷这般夸奖,我可担当不起。”夏清浅轻嗤一声,“刚才其他人都说我是对的,只有王爷觉得我是错的,可见王爷的思想着实与众不同。或许在这蛇鼠事件上,王爷也有自己的看法吧?不如现在就请王爷发表一下观点,您觉得——这灾患的源头会是出自哪里?” 说完,她还笑眯眯的冲他眨了眨眼睛,仿佛真的无比期待他的见解。 萧景玉脸色一下子阴沉下去。 这该死的女人,绝对是故意的! 什么狗屁的与众不同? 分明就是借机讽 刺他! “本王如何知道?”他没好气的道,“刚才本王是与皇兄一道前往凤栖宫的,进门就看到娘娘那里的蛇鼠不断往墙外游走,散播到各宫各殿——要说源头在哪里,不就是娘娘的凤栖宫?” “对,没错。” 夏清浅非但不生气,还肯定了他的说法,“我那儿确实是蛇鼠的源头。不过——如果不是因为东泱公主要害我,在我后院的瓜果蔬菜上下了银穗之毒,这些蛇鼠也照样可以靠近我的凤栖宫,甚至比其他宫里更猛烈——毕竟,我那后院可有吸引蛇鼠的红莓香啊。” “所以王爷说的,只是这些蛇鼠的源头。而我问的,却是这场灾患的源头——也就是这红莓香的来源!” 莫如霜想要栽赃陷害她,所以用银穗毒害灾民之后,又在她的果树上也下了银穗毒。 她最初觉得,那些蛇鼠也都是莫如霜故意为之——用红莓香来吸引蛇鼠,进而吸引众人的目光,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的果树上有银穗之毒,便于开展后续的计划! 可是刚才看莫如霜的反应,却好像并不知道这件事。 所以,这分明就是另一个人下的红莓香,只是恰好跟莫如霜撞一块儿去了! 想到这里,夏清浅眼底骤然划过一丝冷光,“不知王爷认为,这红莓香是何人所下?” 第四百一十二章 清妃刚才那一手,是什么意思? 或许是她的眼神太过犀利,萧景玉眼神闪了闪,竟本能的移开了视线。 “不知道!”他语气愈发不善,“不是本王针对清妃娘娘,可这事情既然出在你凤栖宫里,那肯定就是你凤栖宫的责任!哪怕娘娘不知情,也有监管不利的责任!” “我不否认这一点。”夏清浅依旧直勾勾的看着他,“此事我肯定有责任,不过——若是我真想往各宫各殿的妃嫔那里放蛇,又何必将红莓香撒在自己宫里去吸引蛇鼠,留在后患和证据?” 她定定的道:“所以此事我不知情是肯定的,只是不知,这背后心怀不轨陷害我的人到底是谁?” 萧景玉,“……” 这个女人,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盯着他问,难不成已经知道了什么? 不,不可能! 萧景玉闭了闭眼,就算知道,她也一定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他所为,所以才会这么跟他迂回。 思及此,他神色镇定了几分,“娘娘自己找不到凶手就来问本王,是想转移矛盾不成?” “转移矛盾?”夏清浅挑眉。 “不错!”他冷笑道,“本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是聚集在凤栖宫身上,毕竟此事从现在看来,与凤栖宫的关系 最大。可是娘娘却非要将问题抛给本王,如此一来,只要本王答不上来,在场的诸位就会觉得是本王办事不利,查不出那所谓的心怀不轨之人——这算不算转移矛盾吗?” “放肆!” 刚才还一脸淡定的女人忽然大怒。 尖锐的厉喝声,让所有人都是一惊。 谁也没想到,刚才还在就事论事的女人,会忽然发作。 他们都以为清妃娘娘已经“胜券在握”——尤其是经历了刚才灾民中毒事件之后,他们都相信她能一点一点抽丝剥茧的翻出真相。 可谁知,她竟忽然恼羞成怒? 就好像真的被端王说中了心事——她是因为找不到凶手,所以故意转移矛盾! “本王不敢放肆。”萧景玉见她心虚,脸上的表情又好转了些,阴阳怪气的道,“娘娘是皇兄宠妃,又是百姓们心中高大伟岸的形象,本王哪里敢有半分逾越?” “既然如此,你就给我好好的查!” 夏清浅怒道:“堂堂端王,智谋过人——本宫可以理解你现在暂时找不出真凶,所以本宫给你三天时间,可若是三日之后你依旧查不出真凶是谁,那就是你端王浪得虚名了!” 她这一口一个本宫 ——就连刚才对百姓和东泱公主也没有如此,此刻分明是要将威胁进行到底了! 众人面面相觑。 萧景玉脸色微变,“娘娘……” 他张口想要说什么,可是夏清浅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说完便愤怒的拂袖离开。 萧墨寒看着她的背影,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什么,转瞬即逝。 萧景玉好不容易好转的脸色又重新阴沉下去,匆忙收回视线看向帝王,“皇兄,娘娘她……” “既然清妃信任你,那端王就当仁不让吧。”萧墨寒波澜不惊的打断了他的话,“她现在怀有身孕,脾气不好也是正常的,你就当看在朕的面子上理解一下。” 这是理解一下的问题吗?! 萧景玉眉头彻底拧成了一个结,“但此次蛇鼠灾患乃是后宫之事,若要彻查,必定多次出入后宫。可臣弟是男子,实在多有不便,万一惹人闲话就实在对不起皇兄了!” “端王怎会有这种顾虑?” 萧墨寒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你是朕的亲弟弟,朕自然信任你。现在朕特许你,在查清此事之前都能畅通无阻的出入后宫。” 这话说的,好像他们真的有多兄友弟 恭一般! 要不是身为当事人再了解不过,萧景玉几乎都要被他这幅样子骗过去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夫妻俩分明就是一唱一和,故意给他下套呢! “皇兄……” “好了!”萧墨寒微沉下声音,“朕已经替你解决了后顾之忧,你若再推辞,就是不把朕放在眼里。刚才清妃虽然态度不佳,但有一句话说的却没错,端王智谋过人,难道连这点小事也查不清楚吗?” “……” 萧景玉太阳穴猛地跳了几下,“臣弟不是这个意思。”他狠狠闭了下眼睛,才心不甘情不愿的道,“承蒙皇兄和清妃娘娘看得起,那此事臣弟就不再推辞了。” “嗯。” ……… 朝阳殿。 东泱使臣们匆忙收拾着行李,准备离开西凉。 只是众人看着床上公主的尸体,和床边站立的那道身影,都忍不住叹气。 “国师……” 有使臣走上前去,又是恨恨又是为难的道:“我们真的就这么走了,不替公主报仇了吗?” 墨白讥诮的扯了下唇,“这里是西凉不是东泱,凭我们几个人,如何报仇?何况——那位清妃娘娘摆明下了逐客令,你还有脸留在这里么?” 那人脸 色愈发愤怒,“回国之后,一定要让皇上出兵讨伐!” “为了一个公主,发动战争?” 或许是他的嗓音太过漫不经心,众人俱是一惊。 谁也没想到,他对公主的死会是这种态度。 有人忍不住皱眉,“国师,公主毕竟是皇上最宠爱的女儿啊……” 宠爱? 皇家讲的是权衡利弊,哪来这么多的爱不爱。 若这一次死的是个太子,或许东泱还有可能出兵,可是一个公主……呵。 墨白面无表情的道:“本就是公主理亏,清妃就是吃准了这一点,才敢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杀人。” 话虽如此,可他们不甘心啊! 使臣们愤愤不平,异口同声的道:“难道就这么算了?!” 墨白微微的眯起眼睛,眼神晦暗不明,“不。” 不会算了的。 他们来西凉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使节团虽然走了,可这宫里,还有他们东泱的细作会继续他们未完成的任务。 ……… 凤栖宫。 萧墨寒进门的时候,就看到女人笑眯眯的倚在门口看着他。 温和,又乖巧。 他眼底的神情柔和了几分,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硬声硬气的道:“清妃刚才那一手,是什么意思?” 第四百一十三章 可是忽然,他的面前就出现了另一道黑影…… 夏清浅笑意更软了几分,“皇上这么聪明的人,当真看不出来吗?” 说着,她还上前挽着他的手,“听说我走了以后,你还帮我添了把火?” 听说? 萧墨寒一猜就知道是白霜那个叛徒。 当时白霜也在现场,后来人群散去的时候,她又急急忙忙的跑了,原来是赶着回来通风报信。 萧墨寒绷着的俊脸透出一丝无奈,“你怀疑端王,所以故意把这个难题丢给他?” 当时她那副暴怒的样子,或许别人看不出来,但他一看就知道她是装的。 毕竟,这种无能狂怒的样子,可不是她的风格。 夏清浅眨了眨眼,“难题倒也不至于,不过丢给他倒是真的。” “你的意思是……你有证据,还故意丢给他?”男人挑眉。 “我可没有。” 她又不是神人,怎么可能一眼看出证据在哪儿? 虽然要找的话也能找到,可是她刚刚解决了灾民的问题,累得慌,还不如丢给当事人自己去解决。 最重要的是…… 她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暗芒,“你觉得,这件事让端王自己去办,他会给出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萧墨寒沉默了一会儿,眼神微亮 ,“替罪羊?” 这件事极大概率是端王所为,可端王不可能把自己推出来。 但若是什么结果也交不出来,那未免有负于刚才在所有百姓面前,他和夏清浅对端王爷的吹捧了。 所以端王一定会找个人顶罪。 而只要有所动作,那就一定会露出破绽。 男人低低的笑了一声,然后忍不住掐着她的脸,“你这小妖精,故意设计他?” “这怎么能是小妖精呢?”她不高兴的钻到他怀里,“明明就是小机灵鬼好不好?” “……” 男人嘴角的弧度又深了几分,“那请问这位小机灵鬼,你回来以后净手了没?” 夏清浅愣了一下。 萧墨寒的笑容顷刻间消失,蹙眉道:“杀了人不知道净手?” 有个小太监刚好从里面走出来,闻言忍不住一个激灵,惊恐的看着他们。 娘娘杀人了?! 娘娘还怀着孕呢,竟然杀人?! 不对不对,关键是娘娘杀了人,皇上竟然只想着让她净手?! 夏清浅刚要说话,一回头就看到这小太监难以置信的表情,顿时有些好笑,忍不住吓唬他道:“看什么看,没见着皇上生气了吗?再不去拿清水艾草过来 给娘娘净手,小心把你也杀了。” 小太监又是一个哆嗦,脸色发白的跑了,“是,是,奴才这就去!” 萧墨寒,“……” 夏清浅一脸笑眯眯邀功的表情,“怎么样皇上,臣妾是不是很听话?” 萧墨寒,“……” 他没好气的道:“以后这种事不必你亲自动手,别忘了你肚子里还有我们的孩子,吓到他怎么办?” 夏清浅浑然不在意的轻哼一声,“我们两个的孩子,怎么可能被这种小事吓着?何况我杀莫如霜又不是因为私人恩怨,而是为百姓请命,我们的孩子若是知道,只会学到他娘亲见义勇为的奉献精神!” 萧墨寒,“………” 他真是拿这个女人一点办法也没有。 训又训不得,说又说不过,反正强词夺理她最在行。 他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朕不想让人手染鲜血,你明白吗?” 夏清浅怎么会不明白。 可是她之所以这么做,也不是冲动行事,而是深思熟虑之后的举动。 一来,当着百姓的面杀了莫如霜,可以一解他们死了这么多人的怒气。 二来,由她亲自动手,总比西凉的刑罚官动手要强得多——否则东泱 就会把账算在西凉头上。 而如今这样,完全可以说是她一怒之下不顾众人劝阻强行动的手,到时候即便东泱问责,也可以把责任推到她的身上,只属于她的个人问题,不会上升到国家之间。 但是这番话,她并不想跟萧墨寒说,因为他一定不会希望她抱有这种想法。 “明白明白。”她状似不耐烦的道,“以后我再也不杀人了,行了吧皇帝陛下?” 男人这才勉强嗯了一声。 ……… 端王府,书房。 萧景玉气得把书案上的东西全给砸了,零零碎碎的落了一地。 管家战战兢兢的站在一旁,“王爷您别生气,现在这件事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什么办法?”萧景玉狠狠瞪了他一眼。 “反正清妃也没有证据证明事情是您做的,所以才把这烂摊子丢给您不是吗?”管家说,“那您干脆在后宫找个可以拿捏的替罪羊,事情不就解决了?” 顿了顿,“而且您若是查出了清妃都没能查出来的案子,文武百官定会对您钦佩不已。至于皇上那边……哪怕心里不乐意,可明面上不还是得好好嘉奖您?” 萧景玉没好气的道:“本王 稀罕他的嘉奖?” 不过除了这个,管家其他的话倒是没说错。 既然这件事交给他来查,那随便找个替罪羊,事情也就过去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眯眸扫了管家一眼,“那依你看,谁会心甘情愿的做这头羊?” 管家想了想,“咱们不知道,可有人知道啊。” 萧景玉脸色微变。 ……… 夜。 万籁俱寂,一道戴着黑巾穿着夜行衣的黑色人影匆匆在御花园中飞窜,惹得花草微动。 忽然,他停下脚步,潜入了一座奢华的宫殿。 殿中美丽的女人正在卸妆,镜子里猝不及防的映入一道黑影,吓得她惊呼一声,“啊……” 她猛地转身,想唤人来抓刺客,却见面前的人摘下脸上的黑巾。 “是你?”她先是震惊,然后没好气的道,“你来干什么?” “王爷有话让我带给你。” “他能有什么话?”女人轻嗤一声,眼底闪过一丝嘲弄。 黑衣人没有吭声,只是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扔过去,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 离开这座宫殿之后,他又极快的穿梭在寂静的后宫里,从来时的方向回去。 可是忽然,他的面前就出现了另一道黑影…… 第四百一十四章 只是有几个问题想跟你请教一下 黑衣人猛然止住了脚步。 原以为对面是个和他一样来办事的,可是仔细一看,却发现对方并非穿着夜行衣,只是单纯的因为光线太暗,所以看不清晰而已。 当人从暗色中缓缓走出来,他的脸色蓦地一变。 竟是……清妃! 夏清浅看着他收缩的瞳孔,镇定自若的挑眉,“惊讶什么,我不能在这儿吗?” 黑衣人蹙眉不语。 夏清浅轻笑,“银鹰,你不必紧张,咱们就当随便聊聊,我又不会告诉你主子。” 银鹰脸色又是一变。 没错,他是银鹰,端王的贴身侍卫! 可他明明戴着面巾,清妃竟然一眼识破了他的身份?! 不……不对,看这架势,她分明是早就在这儿等着他呢! “娘娘有何贵干?”他警惕道。 “贵干没有,只是有几个问题想跟你请教一下。” “娘娘有什么没问题,属下定当知无不言,怎敢当娘娘一声请教?” “我都说了,你不必这么紧张。”夏清浅有些好笑,“我只是想知道,你今日来宫里见了谁而已。” “……” 银鹰眉头拧得更紧。 他就知道,清妃特地在这儿堵他,问的问题绝对不会简单! 现在 看来,果然如此! 他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暗芒,旋即面无表情的道:“属下没有见任何人。” “哦?” 夏清浅挑眉,“这么晚了,难不成你是来御花园逛街的?” 银鹰绷着一张脸,沉声道:“娘娘将蛇鼠灾患的事委托给王爷,属下只是替王爷找一些线索而已。” “这么晚来找线索?”夏清浅摆明不信,“就算你说的是真话,可皇上只允许端王一个人随意出入后宫,而你不过是个侍卫,这三更半夜的还在后宫里行走,若是被抓住了只怕没有好果子吃吧?” “……” 银鹰脸色有些难看。 他知道清妃是在威胁他,可他找不出反驳的话。 因为今夜的事,本来就是见不得光的,都怪他一时不小心被逮个正着! “银鹰,上回郑尚书的事情之后,你的主子应该就不是很信任你了,如今好不容易重新启用你,若是你再出点什么事,他应该会彻底将你视为弃子吧?” 夏清浅慢条斯理的说着,好像只是单纯的在关心他。 可那言语中的内容,却让人气得牙痒痒! 银鹰眉骨狠狠跳了两下,“娘娘不必这么阴阳怪气的,属下誓死忠于王 爷,您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夏清浅见他如此固执,也不生气,只是意味不明的笑了,“愚忠可不是什么好事——你若选的是个明主,那你的忠心尚且可以理解。可你的主子上回出事的时候毫不犹豫的将你推出去挡枪,你险些就命丧黄泉了,若不是郑尚书好心救你一命,你今夜还能站在这里跟我说什么誓死效忠吗?” 银鹰眼神微变。 夏清浅叹了口气。 她虽然不喜欢萧景玉,但不否认,他身边有很多忠诚的下属。 比如银鹰。 上回郑斌出事的时候,银鹰也参与其中,勾引了郑斌的发妻苟合,还四处传播郑斌的黑料,幸好她和萧墨寒知道之后设计了一场大戏,让所有百姓看清郑夫人的真面目,郑斌这个尚书的位置才得以保全。 也正是因为如此,郑斌才这么感激她。 而当时,银鹰作为当事人,本该是必死无疑的——就连端王也打算将他当成弃子,直接处死。 后来是郑斌出言相求,萧墨寒才放他一条生路。 郑斌说,银鹰是端王身边的人,或许以后会有用得着的地方,所以留了条后路。 只是端王多疑,那件事以后就闲置了银 鹰,她以为这条后路已经无法启用。 没想到今夜,终究还是用上了。 “你不用急着回答我的问题。” 她淡淡的道:“哪怕你回去将我们的谈话告诉端王,也无所谓。不过我想提醒你一句,即便你一五一十的告诉他,他也未必相信,反而会想——我为什么会放过你,是不是因为你已经出卖他了呢?” ……… 端王府。 银鹰踏进王府的时候,前厅还是灯火通明。 主位上坐着的人看到他回来,立刻起身,急声道:“怎么样?” 银鹰刚要禀报,却忽然想起清妃临走前那句话。 【即便你一五一十的告诉他,他也未必相信。】 他眼神闪了闪,旋即俯身道:“回王爷,一切顺利。” “那就好。” 萧景玉明显松了口气的表情,但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探究的看向他,“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没有。” “当真?”萧景玉眯起眼睛。 “属下不敢欺瞒!”银鹰苦笑道,“就算王爷不相信属下,可您早已将今晚的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怎么会有意外呢?” 也是。 萧景玉想,银鹰入宫是乔装打扮之后用了旁人的身份 ,不可能被察觉。 至于后面的事情——银鹰武功高强,更不会被逮住,应该不至于有什么意外。 不过说真的,若非银鹰的武功是他身边最高的,他也不会冒险再次用这颗棋子——人心难测,当初郑斌也算救过银鹰一命,谁知道银鹰心里怎么想的? 萧景玉眼底闪过一丝不屑,敷衍道:“本王怎么会不信你呢,你可是本王的得力干将!好了,今夜天色已晚,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银鹰看出他的不耐烦,迅速的低下头,掩去了眼底一闪而逝的自嘲。 “是!” 或许清妃说得对,无论如何,王爷都不可能再相信他了。 当初郑尚书一句话救了他,也不知是福是祸。 ……… 凤栖宫。 白霜一脸惊叹的捧着脸,“娘娘,属下等了这么久都没等到他,您是怎么找到银鹰的?” 娘娘说,今夜端王府的人一定会有所动作,所以让她去宫门口守着。 她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松懈,可是盯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也没等到什么可疑之人。 那娘娘又是怎么发现对方的?! “你以为娘娘也跟你一样笨?” 门外,忽然一道冰冰凉凉的嘲讽声传来。 第四百一十五章 可是这些优点,怎么都成了他嫌弃她的缺点呢 白霜脸色微变,然后委屈的扭头看过去,“皇上,娘娘的智慧当然不是普通人能比得上的,您怎么能因此就说属下笨呢?” 萧墨寒凉凉的瞥她一眼,“难道你不笨?” “当然不!”白霜跺了跺脚,又羞恼的看向夏清浅,“娘娘,您说是吧?” 夏清浅似笑非笑的挑眉,“反正不太聪明的样子。” 白霜,“……” 她气得咬住嘴唇,腮帮都鼓了起来,偏偏又不敢吭声反抗这两人。 夏清浅好笑的道:“好啦,多亏你仔仔细细守在宫门口,我才知道去哪儿找银鹰——你功不可没。” 白霜一愣,“真的?” 夏清浅点了点头,“既然你等不到人,说明银鹰一定不是正大光明进来的。但不管他是怎么混进来的,只要他办完了事要离宫,就必定经过御花园左侧那条小路,所以在那儿等着一定能等到他。” 原打算让白霜守住宫门,看到可疑之人以后,便盯着看他到底会与何人联系。 这样,就能提前探清端王的计划。 可是没想到,内务府有人被买通,银鹰入宫的时候或许易了容,白霜没察觉到。 这样一来,让白霜跟上去直接探到结果是不可能了,只能她亲自出面, 守在离宫的路上等着对方。 本来她也想过用催眠术问出真相,可是这样她就必定要露面,哪怕问出了结果,但银鹰回去之后一定会告诉端王见过她,到时候端王改变计划,那她还是等于白费功夫。 所以坦诚相待,反而是好事。 横竖银鹰如今在端王府的处境,一定不会好到哪里去。 “娘娘,您可真是太厉害了!” 白霜惊叹道:“若是女子能当官,您说不定能当上苏相那样的大官呢!” 说完又猛然意识到帝王还在这里,头皮一麻,讪讪的朝他看了过去。 萧墨寒盯了她一眼,“出去。” 白霜如获大赦,“是!” 夏清浅看着她一溜烟儿跑走的背影,忍住好笑,故作拿肩膀拱了拱男人,“你这么凶干什么,我觉得白霜说得没错啊,待在这后宫里真是掩盖了我的才华,我就应该在朝堂上帮着你一起治国平天下。” 话音未落,就被男人用力圈入怀中,“你想都不要想!你必须待在朕的后宫里,永远当朕的女人!” 他语气不佳,表情还恶狠狠的。 大约是怕她不高兴,又严肃的补充了一句,“你放心,在哪里都不会掩埋你的才华。从我让你走进御书房的那一刻 起,就并不避讳你插手朝堂之事。” “你若只是个官员,那你说的话就会被朝臣们争议排挤。可你在我身边,不管有什么建议都能第一时间被听到,所以你就一直待在我身边——不只做我的女人,也是我公治天下的伙伴,嗯?” 最好一个单音节的字,尾音上扬,无端透出几分诱哄的味道。 可最蛊惑的,还是他话里的内容。 【共治天下。】 其实夏清浅并不在乎治不治天下,刚才只是想逗逗他而已。 可现在听他这么说,她的心脏却软得一塌糊涂。 “……好。” 我愿永远伴你身侧,陪你洗净四方污浊,共创太平盛世。 ……… 翌日。 银鹰出门的时候,迎面撞来一个小孩,他刚要发作,手心里却忽然多了一样东西。 他脸色微变,盯着那小孩的背影看了会儿,才收回视线,继续往集市上走去。 待离开身后的端王府很远,才打开手心的字条。 【玉铭酒楼见。】 玉铭酒楼是京城新开的酒楼,据说厨子的手艺很不错,很多达官贵人都喜欢去那儿吃饭喝酒。 虽然纸条上没有留下姓名,可是……银鹰脑子里隐隐闪过一张脸。 他瞳色一深,骤然握紧了字条 ,朝着玉铭酒楼的方向走去。 结果一进门,就听到一阵喧闹声传来。 “你这酒楼的菜也没传闻中这么好吃啊,不过就是个路边摊的水平,还好意思收这么贵?” 原来是有人闹事! 点了一桌的菜,几乎每盘都吃完了,结果说人家的菜不好吃,明显是想吃霸王餐! 银鹰颇感无趣的收回视线,继续往二楼方向走去。 然而下一秒,却听一道冷笑声响起,“既然客官不喜欢,那就是本店的错。今日的菜我们请了,往后客官去找其他好吃的馆子就是!” 他浑身一震,猛地止住了脚步。 他僵硬的回头,就看到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不,其实也没那么熟悉,他们已经太久太久没见了。 自从和离之后,他再也没有见过她。 这个教他武功、替他打理家中一切事物的女人,正是他几个月前和离的发妻! 【我家那婆娘又老又丑,比我大了两岁就想当我娘,处处管着我,哪有你这般温柔体贴?】 【放心,事成之后我一定会休了她娶你的。】 【郑斌那蠢货根本配不上你,让他娶了那天香楼的莺儿也好……】 当时,他是这么跟郑尚书那发妻说的吧? 一方面是为了 王爷的任务,另一方面……他也不得不承认,他当时确实看不上自己的妻子。 她的年纪比他大一些,又不怎么打扮,还处处管着他约束他,时间长了,就渐渐成了他眼中不堪入目的黄脸婆。 可是直到失去她,他才发现原来他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早已浸满她的影子。 她一走,好像整个屋子都空了。 于是他猛然想起,明明他一开始求娶她的时候,就是因为她年纪稍长他几岁,成熟稳重,和那些年纪小的女子不一样。 她会教他武功,会以自己行走江湖的阅历指导他如何处事,还能帮他打理家中所有事物。 她那么好…… 可是后来这些优点,怎么就都成了他嫌弃她的缺点呢? 他竟然,如此糊涂! 银鹰眼眶发红,狠狠闭上了眼睛。 却听那边的争执声还在继续—— “你什么意思,你威胁我?”那壮汉大声拍响了桌子。 “并没有。”女人不屑的道,“我只是不喜欢勉强别人——客官既然不喜欢我们酒楼的菜,那以后不来也是理所当然的,我哪里说错了吗?” “你……你这泼妇!” 那壮汉冲上去就要打她。 银鹰脸色一变,几乎是立刻也冲了上去。 然而…… 第四百一十六章 你若不愿意听,就当我没说过 在他靠近之前,那边就有另一个男人突然跑过来,一拳将那壮汉打趴下,然后飞快的搂住吴静秋,关切询问,“你没事吧?” 吴静秋摇了摇头,好笑道:我能有什么事,别忘了你的武功还是我教的。” “没事就好。”男人明显松了口气。 可银鹰的脸色却一下子难看到极点。 这两人之间旁若无人的亲密,就是傻子也不会不知道他们的关系! 她竟然……有新的男人了。 这才不到一年,她竟然就有别的男人了! 她还教那个男人武功。 从前她说过,此生不会再收第二个徒弟,可是现在,她终究还是教了别人! 银鹰骤然握紧了拳头,阴沉着一张脸,大步流星的走上去。 却在此时,地上嗷嗷痛呼的壮汉突然爬了起来,手里拿着一个酒坛子,眼看着就要朝吴静秋的头上砸下去! 银鹰瞳孔一缩,“小心!” 他想也不想的冲上去替她挡了这一下。 剧烈的疼痛袭来,身旁传来女人的尖叫声,然后是她惊恐关切的声音,“你没事吧?” 他已经不知道多久没听过她这种语气了。 此刻一听,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想念。 银鹰闭了闭眼,缓缓扭头。 当他的容颜映入眼帘,吴静秋脸上的表情顷刻间凝固了, “是你?” 她的神情是不加掩饰的震惊,然后又极快的变成了冷淡和嫌恶,“你怎么在这里?” “我……” 银鹰本能的噎了一下,旋即却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冷冷讥讽道:“我在这里,影响你跟别的男人打情骂俏了吗?” 吴静秋脸色一沉,“你胡说八道什么东西?” 银鹰冷嗤,“是我胡说吗?那这个男人是谁?” 他指着刚才护她的那个男人,俨然一副怒气冲冲的捉奸模样! 吴静秋看了眼身旁的华秋实,眼底闪过一丝恍惚。 当时她与银鹰刚刚和离,心情很不好,便像成亲之前一样继续游走江湖。 途中遇到这少年被人围殴,就顺手把人救了。 谁知这少年的名字竟与她有个相同的字,她颇觉缘分,于是答应他的请求,每日传授他一点防身的功夫,顺便带着他逛遍了京城周围的山山水水。 直到把身上的银子用得所剩无几,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该找点活儿干了。 恰好华秋实打算开个酒楼,她闲着无事,就过来帮忙赚点生活费。 如果不是他,她或许已经一穷二白,无处安家。 但华秋实也说,如果不是她,他或许已经被人打死。 所以他们大抵就是上辈子失散的姐弟,缘分匪浅,互相救赎。 “我是谁关你什么事?”在她出神之际,华秋实不甘示弱的走上前,“静秋姐,这男人也是来闹事的吗?如果是的话,我直接让人把他赶出去,不需要客气。” “无妨。”吴静秋宽慰的道,“我出去跟他聊聊,你把这里的事处理了吧。” “……好吧。”华秋实虽然有些不甘心,但明显看出他们是旧识,只好点了点头。 吴静秋看了银鹰一眼,使了个眼色,便率先出去。 银鹰立刻跟上。 酒楼外,人群熙攘,她站在角落里静静的等着他。 银鹰目光不自觉的泛起一丝怔忪,直到她抬头看过来,他才敛眸朝她走去。 “刚才的事,谢谢你了。” 他无数次的想过,他们若是再见,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或许她会冷眼相待,或许她会形同陌路,却唯独没想到,她会心平气和的说谢谢。 银鹰张了张嘴,刚要开口,却听她又极淡的补充了一句,“不过……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这间酒楼。” 银鹰身形微微一震。 他不自觉的握紧手心,喉结滚了滚,才哑声道:“我凭什么?” “就凭你曾经对不起我。”吴静秋嘲讽的望着他的眼睛,“你是官爷,是端王府的一等侍卫,要想拿捏我再容易不过。可是银鹰, 你扪心自问,从你求娶我到我们和离那一日,我可曾有半分对不起你的地方?相反,你又是怎么对我的?” “对不起。”他脱口而出。 其实除了对不起。他还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说。 他想告诉她,他不是故意做出那种事的,也不是故意贬低她的付出,他想祈求她的原谅,他希望她可以给他一个弥补的机会。 他真的……很想很想她。 可她却淡淡的看着他,“不用对不起,我今日也不是跟你算帐来的。只是如今我好不容易有了新的生活,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就当是对我最大的补偿了,好吗?” 好吗? 当然不好! 可是,就凭他干过的那些混账事,又哪来的脸说得出不好两个字? 他深深的看着她,声音愈发嘶哑,“我知道了。” “谢谢。” 吴静秋弯了弯唇,转身便走。 只是走了两步,又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身形微顿,“我并不想管你的事,不过临别之际,还是有一句忠告想给你——端王他,不是个好主子。” 且不论这位王爷本身的人品是好是坏,可就他对银鹰的所作所为,其实也并不好。 一出事就立刻把人踢出去当弃子,这种主子,岂不令人心寒? 吴静秋叹了口气, “你若不愿意听,就当我没说过。” 说完,便真的头也不回的走了。 银鹰眼神一变,下意识的迈出一步,想要拉住她。 他怎么会不愿意听? 从前她就是这样教他处世之道的,他当然愿意听,万分愿意听! 哪怕舍他十年性命,他也无比想要换回曾经那些被他忽略的美好时光…… 可是还没来得及追上去,就被另一道身影挡住了去路。 “她都说了不想再看到你,何必呢?” 面前的女人似笑非笑,透着十足的轻慢。 银鹰忽然反应过来什么,大怒道:“你故意的是不是?你知道她在这里,所以故意把我约过来?” “是又怎么样?” “怎么样?”银鹰咬牙切齿的瞪着她,“清妃,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可你今日让我见到她,只会让我想起你曾经是怎么设计陷害我的!如果不是你害我,她也不会与我和离!” “我害你?” 夏清浅骤然敛去笑意,“你可别忘了,事情都是你自己做的,现在出来装什么情圣?” 她冷冷的道:“就算没有我,你们也照样会走到那一步——区别只是,没等她提出和离,你就先把她休了,娶郑尚书的原配进门——银鹰,如果不是分开这些日子,你当真能意识到她的好吗?” 第四百一十七章 亲自走一趟确认无误才能安心 显然不能。 只是因为失去得太过措手不及,尝到了痛心疾首的味道,才会遗忘所有的不好,只记得那些好。 说到底,不过是人的劣根性罢了。 银鹰对上她犀利的咄咄逼人的眼神,猛地又是一震。 是啊,其实他自己也清楚,错的都是他自己。 但如果找不到一个可以怪罪的对象,他该如何度过剩下这漫长的岁月? “我不能……” 他眼底的怒意渐渐变成了无尽的痛苦,呼吸粗沉,声音哑透了,“那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呢?” 夏清浅给不出答案。 这两个人的感情,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而她只是一个并不熟悉的旁观者,不适合掺和。 不过…… 她皱眉道:“你还记得她刚才临走前跟你说的话吗?” 【端王他,不是一个好主子。】 银鹰当然记得。 只是他当时满脑子都是她,哪有空去想其他事情? 他眼神变了变,不悦的看着面前的女人,“是娘娘教静秋这么说的?你想让她来劝我?” “你想多了,我没见过她。今日带你来这里,只是想让你知道你失去了什么。” 顿了顿,“如果你一定要把当初那件事怪在我头上,那 你应该想想,谁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 吴氏要和离,是因为听到银鹰的那番话。 可银鹰当时为什么会有那种想法? 是因为端王派他去勾引郑斌的原配夫人! 这个时代的男人在家对着妻子久了,出去见到新鲜的女人,把持不住的实在太多了——虽然银鹰确实是个渣男无疑,但如果不是端王起了这个头,或许后面的一系列事情也不会发生。 人性,本来就禁不住诱惑。 归根结底,这件事还是端王导致的。 “端王让你失去心爱的女人,还毫不犹豫的把你推上死地。”她冷冷的道,“而这个被你抛弃的女人,如今还在关心你有没有一个好主子。孰轻孰重,你当真不知道怎么选吗?” “……” 银鹰张了张嘴,茫然又黯然的看着她,“她在关心我?那如果我照她的话做了,她会原谅我吗?” 夏清浅觉得自己此刻应该哄着他,毕竟她有自己的目的要达到。 甚至,或许他问这话也并非想得到真实的答案,而只是想要一个旁观者的安慰。 可最后她还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银鹰自嘲一笑,“你连骗我也不肯。” ……… 傍晚, 云香宫。 内殿寂静的落针可闻,空气中唯有袅袅熏香飘荡。 美人榻上倚着一个美丽的女人,地上还跪着一个。 前者美丽娇贵,穿着艳丽的华服,后者卑微可怜,身上的衣裳是洗的发白的浅绿色。 芳嫔是跪着的那个,她啜泣着祈求道:“云妃娘娘,臣妾与清妃娘娘无冤无仇,就算贸贸然的站出去承认错误,旁人也不会信的。您就放过臣妾这一次吧?” 云妃嗤了一声,“蠢不蠢啊,后宫的仇怨不都是来源于嫉妒?” “可是……可是清妃娘娘她会催眠术啊!只要一试,她不就知道臣妾在撒谎?” “放心,本宫有办法。” “可是……” “好了!”云妃不耐的打断她,“你到底答不答应?” “……” 芳嫔苦笑,“您关着臣妾的父亲,哪里容得臣妾不答应?” 她无权无势,父亲也只是个普通百姓。 这一次云妃为了让她答应当那个替罪羊,用父亲的性命来威胁她。 她颤声道:“娘娘,臣妾只有这一个亲人了,臣妾可以答应您的条件,可您要如何保证臣妾父亲的安危呢?若是臣妾出去顶罪被判处了死刑,可您为了保全秘密,杀臣 妾的父亲灭口怎么办?” 云妃不耐烦,“那你想怎么样?” 芳嫔想了许久,“臣妾有个婢女,武功高强,希望您能让她住在父亲被关押的地方附近,保证事成之后随时可以救出父亲,这样臣妾臣妾才能安心赴死。” 云妃皱眉,“你得寸进尺?” 芳嫔咬了下唇,“若是不能保证父亲的安全,臣妾宁可鱼死网破,也绝不答应您的条件!” 云妃眉头皱得更紧,不知是想到什么,忽然松口道:“行,那就这么办吧,明日一早你就把那宫女带过来。” 芳嫔这才点头,“多谢娘娘。” 她告退离开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云妃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起身走到妆台边,慢条斯理的把耳垂上翠绿色的耳坠子摘下来。 正要继续摘头饰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床帘动了一下。 她神色微变,立刻放轻脚步朝着那边走去。 快到床边的时候,一双黑色的靴子猝然映入眼帘。 云妃呼吸一滞,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然而帘账后却猛地伸出一双手臂,直接把她拽了过去。 “唔……来人啊!” 她挣扎着想要叫人,男人低沉的嗓音却立刻在耳畔响起 ,“是我。”温热的气息随着他的声音撩动着她的耳蜗,“云儿这么大喊大叫的,是想把人都喊来吗?” 云妃瞳孔一缩,猛地回头,“王爷?” 她看着面前俊美的容颜,眼中闪过一丝狂喜,但又很快变成了委屈和恼怒,“你还知道来找我?” 萧景玉低低一笑,右手不规矩的摸着她腰间的肉,“怎么不知道?云儿可是我最疼爱的宝贝。” “有事的时候我才是你的宝贝。”云妃不高兴的嗔了一声,“若不是这次需要我办事,我看王爷再过一年半载,也想不起宫里还有我这么一号人吧?” “胡说!” 萧景玉轻瞪她一眼,“那些琐事完全可以让银鹰传信,今日,本王是特地来看你的。” 云妃当然知道男人的嘴不可信,不过她也不想得寸进尺的惹人厌,所以见好就收,没有再刁难他。 她娇笑着道:“那我就勉强信了王爷这回。正好,我这儿也有件事要向王爷禀报。” 萧景玉眼睛一眯,“哦?” 他来这儿,自然不是为了看这个女人这么简单。 更重要的是,他不放心把事情全权交给银鹰,亲自走一趟确认无误才能安心。 “什么事?” 第四百一十八章 这才是他今日的真正目的! 云妃简单的把芳嫔的诉求跟他说了一下,萧景玉有些不高兴,“她还敢跟本王谈条件?”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云妃无所谓的道,“王爷不妨想想,若是那婢女当真武功高强,能在事后把人救出来,那为何事前不救?” 这么一说,倒也是。 要是芳嫔真有这么大本事的婢女,那直接去抢人就是了,还等什么事后救人? 说来说去,那女人大概也就图个心里安慰。 萧景玉神色稍霁,“所以你答应了?” 云妃点了下头,“纵观后宫,没有人比她更适合当这个替罪羊了。若是她反悔,不免节外生枝。” 她柔声劝道:“反正芳嫔家里不过是普通的百姓家,仗着祖上一点荫蔽才入宫当了个嫔,这种小门小户,哪来什么武功高强的婢女?应该是芳嫔没见识,误把三脚猫的工夫当武功高强了。” 萧景玉彻底放松下来,似笑非笑的摸着她的下巴,“云儿考虑得果然周到。这样一来,事情结束我们也不用担心有漏网之鱼,刚好把她那个爹和那婢女一块儿斩草除根!” 云妃咯咯的笑了一声,凑上前去亲吻他的下巴,“是王爷教得好。” 萧景玉眼神一暗,翻身把她按在床上 ,狠狠的压了上去。 一室动荡。 ……… 两日后。 距离夏清浅给的三日期限已到,今日,端王就要给出当日蛇鼠灾患的始作俑者了! 可是这三日,端王那边却没有一点动静。 所有人都以为,他找不到真凶。 偏偏清妃今日还把他请到了宫里,甚至当日所有去凤栖宫闹事的人,也都被邀约到现场——这般举动,分明是要看端王的笑话啊! 所有人心思各异的聚集在御花园里。 萧景玉到场的时候,各式各样复杂的目光朝他看去。 尤其是对上夏清浅凉凉的目光,他面上不动声色,眼底却飞快的划过一丝寒光。 这几日他故意音讯全无,就是为了狠狠打这个女人的脸。 且等着看好了,今日被人看笑话的,也不知道会是谁! 这般想着,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唱诺,“皇上驾到——!” 萧景玉敛了下眸,急忙转身行礼,“皇兄。” 萧墨寒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带着御书房议事结束后的朝中重臣。 闻言他淡淡的嗯了一声,“三日已到,蛇鼠灾患的事,端王查得怎么样了?” “不敢有负皇兄和清妃娘娘所托,臣弟已经把事情查得水落石出了。” 话音刚落 ,众人便是一惊。 他们还以为端王一无所获啊! 没想到这几日不动声色的,竟然已经有结果了?! “哦?”夏清浅脸上是明显的诧异,“不知王爷是用什么办法查出来的?” 萧景玉看着她不敢相信的样子,有些得意的道:“这些日子,本王每日都在清妃娘娘的凤栖宫附近徘徊,只是为了不打扰娘娘,不敢露面而已。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前天半夜终于让本王看到,有人鬼鬼祟祟的站在凤栖宫旁,烧纸诅咒娘娘。” “本王一想,吸引蛇鼠的红莓香,明显就是有人为了陷害清妃娘娘所为。而此人正好也是在诅咒娘娘,或许两者会有关联,于是昨日便偷偷观察了她一整天,又买通她身边的人,查了她的近身物品。” “结果,竟在她的衣物之中发现了红莓香!臣弟便去质问她,是不是做过这些事。她起初还不承认,可是在臣弟的连番盘问之下,终于露出破绽,承认了她的罪行!” “原来她是对皇上一见钟情,嫉妒清妃娘娘得宠,才做出这种事陷害娘娘,实在其心可诛!” 他一句句的说完,众人脸上的表情愈发震惊。 其实身为后宫嫔妃,嫉妒的情绪她们都有, 只是眼看着曾经的莲妃德妃甚至淑妃一个个倒下,她们也都不敢再去争风吃醋的了——那些位份这么高的妃嫔尚且如此下场,她们又怎敢继续作妖? 还不如老老实实在宫里待着呢。 谁想到,现在竟又有人冒出来? “敢问王爷,这胆大包天的人是谁啊?”人群中有人惊讶的问道。 萧景玉眼神动了动,“来人,带上来!” 随着他一声令下,芳嫔狼狈的被人扣押着上来。 当众人看到芳嫔的那一刹那,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是她?!” “怎么可能呢,芳嫔是最不争不抢的性子啊,平日里就跟没这个人儿似的,她竟然敢做出这种事?” “想得宠想疯了吧,就一个小门小户的寻常百姓之女,竟然也敢陷害清妃娘娘?” “真没想到,她会做出这种事……” “……” 比起端王找出了真凶,这个凶手本身更让他们惊讶! 要知道,芳嫔可是个畏畏缩缩的老好人啊! 她现在竟然往凤栖宫投毒?! 所有人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夏清浅大怒道:“芳嫔,是你?” 芳嫔自嘲的站在那里,“是我,又如何?”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夏清浅厉声道,“在宫里投毒, 招来这么多蛇鼠,惊扰了太后和皇上,还害得这么多人不得安宁,你可知道是什么罪名?” “臣妾知道,轻则废黜出宫,重则死罪!” 话虽如此,芳嫔面上却是不屑的冷笑,“可是清妃娘娘,同为后宫妃嫔,凭什么您能独得圣宠?您当然希望所有人都安安分分的,因为现在您是整个后宫唯一的得益者——可是您有没有想过,我们这些人又该怎么办?难不成让我们一辈子独守空房,郁郁寡欢的老死宫中吗?” 众人面面相觑。 其实芳嫔说的一点都没错,嫔妃们虽然不敢争宠,可并不代表她们不想啊! 如果不是清妃霸占着皇上,她们好歹还有点机会呢? 现在这女人宠冠六宫,倒是知道说风凉话装好人了! 哎! 一时间,妃嫔们的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包括朝中大臣亦是如此。 谁也不希望,帝王独宠一个女人。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萧景玉几不可察的勾了下唇,这才是他今日的真正目的! 让芳嫔顶罪,解决夏清浅丢给他的麻烦只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借芳嫔的嘴让夏清浅难堪! 如果顺利的话,以后这个女人的地位就会大打折扣,看她以后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第四百一十九章 事情的发展有些不受控制了…… “放肆!” 这一次,出声喝斥的却是帝王,“朕爱宠幸谁就宠幸谁,这不是你犯罪的理由!” 芳嫔苦笑一声,“可臣妾就是爱您爱得无法自拔,能怎么办呢?” 萧墨寒脸色顿时难看下去。 四周的空气有些凝固了,寂静又诡异。 有人忍不住道:“皇上,不如您就看在芳嫔对您一往情深的份上,饶过她这一次吧。” “是啊,毕竟她这次的行为,也算情有可原啊!” “但凡她平日能多见皇上几面,也不至于这么鬼迷心窍。说来说去,终究是个苦命人啊!” “……” 四周同情芳嫔的声音一道接一道。 与此同时,不少人或不满或讽刺的目光朝着夏清浅看去。 夏清浅也不生气,只是意味不明的说,“是吗?” 什么是吗? 众人皆是一愣。 夏清浅弯了弯唇,“芳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自小丧母,与父亲相依为命,是你父亲一手把你带大的,甚至为了你不再续弦,你们的关系应该很好吧?” 芳嫔脸色一变,“娘娘这是何意?” 云妃阴阳怪气的道:“清妃娘娘,虽然芳嫔做错了事,可是此事罪不及家人吧?” “我说要罪及 她的家人了吗?”夏清浅瞥了她一眼,“这件事端王是查案人,我是受害者,现在我作为受害者问芳嫔几个问题,也碍着云妃了?” 云妃自讨没趣吃了个瘪,脸色有些不太好看,“……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就好。” 夏清浅冷淡的回了一句,又重新看向芳嫔,“芳嫔,你祖上与先帝爷有过一饭之恩,所以你这无权无势的女子才得以嫁入深宫。但你幼时生过一场大病,先帝当年赏赐的银两也那次治病时花光。于是你及竿后便外出卖布补贴家用,你父亲这两年的吃穿用度,都是你在后宫的俸银所得,没错吧?” 芳嫔嘴唇哆嗦了一句,脸色渐渐发白,但没有吭声。 “入宫以后,你之所以伏低做小、处处谨慎,就是怕人看你不顺眼。因为你这一生所求,并非皇恩雨露,而是你的父亲平平安安、不必再辛苦劳作,不是吗?” “你怕被人视作眼中钉便会丢了性命,为此你甚至从不主动靠近皇上十步以内。” “你孝顺乖巧懂事善良,是所有人眼中的老好人。这样的你,怎么可能为了所谓的嫉妒之心,就冒险在我宫里下毒引来蛇鼠?” “就算你当真不考虑自己的下场,可你的父亲呢——他现在年纪大了身体不好,若是没有你的俸银补贴,以后要怎么生活下去?” “哪怕整个后宫的人都有可能陷害我,我也绝不相信你会头脑发热,做出这种卑劣之事——不是因为我信任你的人品,而是因为我知道你对你父亲的一片孝心!” 最后一个字落下,芳嫔浑身一震,脸色彻底煞白。 四周也陷入了一片死寂。 谁也没想到,清妃会这么了解芳嫔。 她们平日只知芳嫔不争不抢,也没想到其中会有这么多缘由啊! 如果清妃说的都是真的,那芳嫔怎么可能下毒?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到底是清妃娘娘搞错了,还是芳嫔被冤枉了?” “可若芳嫔是被冤枉的,她刚才为什么承认的这么干脆?我看还是清妃娘娘搞错了吧?” “……” 众人还在那边百思不得其解的猜测,云妃这边却是难以置信的看着夏清浅。 她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 那一晚银鹰奉端王之命命送信,信上写的就是让她替凤栖宫的红莓香找一个替罪羊。 当时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芳嫔——不只是 因为好拿捏,更是因为这样默默无闻的小人物,即便死了也不会有人追根究底。 可是现在,为什么清妃会这么了解芳嫔的家世背景? 甚至连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也全都挖了出来! 这到底怎么回事?! 震惊的不只是她,萧景玉的脸色也有些难看。 他忽然觉得,事情的发展有些不受控制了…… “是啊,她为什么承认的这么干脆呢?” 夏清浅顺着众人的疑惑,意味不明的道:“芳嫔,你可知道你在凤栖宫下红莓香的罪名,往小了说是陷害我,往大了说可是惊扰了皇上和太后——或许以后,就牵连到你的父亲了呢?” 萧景玉脸色又是一变。 刚要开口,却见芳嫔尖叫着下跪,“娘娘,我错了!是我错了!可我也是没有办法啊,我父亲性命垂危,我真的没办法置之不理!求求您不要牵连我的父亲!” 她神色崩溃,不断的摇头祈求,说的话甚至有些条理不清。 可众人还是一下子听懂了她的意思——她是因为她父亲,才做出这种事! 可,这种事是哪种事? 到底是她逼不得已下了红莓香,还是其实她什么都没做,却逼不得已认罪 呢? 萧景玉的脸色一下子铁青,阴恻恻的道:“芳嫔,你可别乱说话,皇上和清妃娘娘都是明事理的人,前些日子东泱公主毒死这么多灾民,她也没有牵连到东泱其他使节身上。今日,她也照样不会牵连你的家人!可你若是因此乱改口供,那就是罪上加罪,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了!” 芳嫔挣扎着看了他一眼,神色有明显的动摇。 却在此时,夏清浅笑了一声,“端王,你可别随便代表我,当日东泱使节的事与今日能一样吗?我杀他们一个公主已经够冒风险了,若是把其他使节也一块儿杀了,东泱皇帝还不得疯啊?” 端王呼吸又沉了几分,“清妃娘娘,您这是故意扰乱罪犯的心绪!” “我没有啊。”她无辜的道,“我只是如实告诉她,她若认下不属于她的罪,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你……” 端王还要说什么,芳嫔却再也绷不住,崩溃的尖叫道:“我错了娘娘,我真的知道错了,您别怪到我爹身上!端王他抓了我爹,逼着我认下这些罪行,否则他就会杀了我爹!求求您救救我爹吧!” 此话一出,四周骤然又响起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 第四百二十章 怎的现在结果不如你意,你就反过来咬我一口呢? 端王! 竟是端王威胁了芳嫔! 难怪他们觉得芳嫔做出这种事实在奇怪,原来清妃娘娘并没有搞错! 原来芳嫔真的是因为父女情深,原来刚才她口中的性命垂危,是说她父亲被端王抓了! 没想到,端王竟然做出这种事?! 所有人惊异的目光,都从芳嫔身上移到了萧景玉身上。 夏清浅瞪大眼睛看着他,“端王……” “芳嫔,你胡说什么?!”萧景玉脸色阴沉像是要滴出墨来,“你自己一时糊涂陷害清妃,现在被她吓唬几句,竟然又往本王头上泼脏水?你是不是真的不要命了!” “是不是泼脏水,王爷自己心里清楚!”芳嫔恨恨的瞪着他,“清妃娘娘说的没错,我入宫这么久不争不抢,只想我爹能够安度晚年,可你竟然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连一个老人家也不放过!我今日若不是不能揭露你的真面目,我死也死不瞑目!” “芳、嫔!” 萧景玉咬牙切齿的基础两个字,眼神狠戾的像是要把她剐了,眼底更是明显不加掩饰的威胁! 可是芳嫔却一改先前胆小听话的姿态,红着眼倔强的扬着下巴,“我不会再受你威胁了!反正你现在在宫里,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回去杀了我爹!只要皇上和清妃娘娘派人前往,赶在 你之前救出我爹,我爹就不会有事了!” 原来是打到这个主意! 萧景玉心底冷笑,只可惜这个贱人不知道,他在宫里也有眼线! 只要现在回去知会一声,这贱人的爹立刻死无葬身之地! 不过……他不会这么做。 他还有更好的办法! 萧景玉深深的吸了口气,压下怒火,“你以为这么说,皇兄和清妃娘娘就会相信你吗?” 话音刚落,萧墨寒便眯起眼睛扫了他一眼,“端王的意思是,你没有做过?” “当然!”他理直气壮的道,“还望皇兄相信臣弟,只要清妃娘娘用催眠术一探,就知道芳嫔一定是在说谎冤枉臣弟!” 说完,他转身向着夏清浅作了一揖,语气诚恳的道:“清妃娘娘,过去您和本王或许有些不愉快,还望您能不计前嫌,主持公道!” 夏清浅沉默了一会儿,“可以。我也不是公报私仇的人,对于红莓香一事,我只想得到一个真相而已,所以端王这个忙我帮了。” “多谢清妃娘娘!” 萧景玉又深深的作了一揖。 视线中,夏清浅缓缓走向芳嫔,在她面前扬起了手。 然后蓦然打了个响指,“芳嫔,你现在很累……很累……你需要安静的休息……” 在周遭一片寂静中,她的声音空灵又飘渺,带 着安抚人心的作用。 芳嫔神色逐渐发怔,缓缓闭上了眼睛。 “你喜欢皇上吗?” “……不喜欢。” 萧景玉脸色微变。 夏清浅看了他一眼,又低低的问道:“凤栖宫的红莓香是不是你下的?” 这个问题,让所有人都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 真相,在此一举! 却见芳嫔顿了一下,然后缓缓摇头,“不是。” 众人大惊。 云妃和萧景玉瞳孔骤缩。 不……不可能! 昨日为了防止夏清浅用催眠术逼问芳嫔,也为了防止芳嫔临时反水,他们明明提前催眠过芳嫔! 这样一来,芳嫔再被人催眠询问的时候,就会按照他们提前灌输好的说法来回答! 【是我下的红莓香。】 【因为我喜欢皇上,我嫉妒清妃,我想让她死。】 这么简单的答案,他们事后还测验过,怎么会出差错?! 就算芳嫔现在反悔了不想顶罪了,可潜意识里的东西是不会改变的——被催眠的时候,她一定会说“真话”啊! 所以萧景玉才会提出催眠她啊! 可是现在,怎么会这样? 两人对视一眼,心跳大乱。 夏清浅淡淡的道:“既然不是你做的,那你为什么会认罪?” 芳嫔说,“端王和云妃抓了我爹,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端王 还让我咬清妃娘娘一口,让所有人都嫉妒她,让她成为后宫姐妹的眼中钉……” 她娓娓道来,脸上情绪因为被催眠了所以没什么变化,也不像刚才那般带着愤恨。 可众人的惊讶却丝毫没有因此减少分毫。 芳嫔刚才或许会说话,可是现在被催眠以后,却不会啊! 她竟然……真的被端王威胁了?! 而且,云妃又是什么情况?! 这信息量太大,众人一下子难以消化,眼神愈发惊疑不定。 萧景玉整个人都震了一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狠狠握住了拳头。 如果说刚才他还想不通怎么回事,那么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过来,这一切分明就是早有预谋的! 芳嫔被收买了! 这个贱人,一定是被夏清浅收买了! “清妃!” 萧景玉怒喝道:“你到底对芳嫔做了什么,竟让她如此污蔑本王?” 夏清浅对上他凶狠的几乎要喷火的双眸,几不可察的扯了下唇。 看来,端王爷终于反应过来了? 可惜,已经太迟了! 那一日玉鸣酒楼门口,银鹰听了吴静秋的话以后,终于松口答应帮她。 然后,她就知道了端王的全部计划——他让云妃找个替罪羊,而云妃看上了芳嫔,于是端王抓了芳嫔的爹来威胁。 计划本来很完美,只可 惜,被她提前得知了! 她找上芳嫔,提出合作,让芳嫔假意答应这一切,甚至故意在云妃面前提到“催眠术”。 【可是清妃娘娘她会催眠术啊!只要一试,她不就知道臣妾在撒谎?】 这样一来,端王势必会让人率先催眠芳嫔,给其灌输“在凤栖宫下过红莓香”的潜意识——那么哪怕今日她不相信芳嫔是凶手,可是只要用催眠术盘问一番,也就不得不信了! 届时,芳嫔就成了端王的完美替罪羊! 端王爷打得一手好算盘,却不知,这一切都是她反将一军的计谋! 芳嫔的顺从只是假装,而今日当着后宫嫔妃和满朝文武的面,芳嫔就会矢口否认这一切! 经过刚才她对芳嫔咄咄逼人的质问,端王必定认为,芳嫔是被她吓得头脑不清,才会临时叛变。 但其实,这一切都是她和芳嫔演的一场戏! 目的,就是要端王主动提到催眠术! 他一定不会想到,芳嫔的潜意识,早在昨日就被她重新洗过,再次回到了最真实的状态——只要她一问,芳嫔就会彻底如实招来! 正如此刻。 夏清浅冷冷的道:“王爷这话就好笑了,我能做什么?刚才可是王爷自己求着我用催眠术盘问芳嫔的,怎的现在结果不如你意,你就反过来咬我一口呢?” 第四百二十一章 因为他,胜券在握! “你……” 对,是他主动提出的! 可那是因为,他不知道这两个人已经串通起来了! 芳嫔的表现一直很正常,甚至刚才刚到这里的时候,还唯唯诺诺的认下了一切罪过! 他以为,一切尽在掌控中! 可是现在看来,她们分明是故意的——故意演了一场戏,让他往圈套里钻啊! 萧景玉越想越恨,“本王这是信任娘娘,可谁知道,清妃娘娘公私不分,竟然趁着这个机会来陷害本王!” “陷害?”夏清浅不怒反笑,“怎么,我们其他人的证词就都是不可信的,只有王爷是那雪山上的白莲花,做什么都是对的,说什么都是真的,就你最纯真最善良最无辜?” “本王什么时候这么说了!”萧景玉怒喝。 “你没这么说,可你就是这个意思啊。“夏清浅冷然道,“否则,凭什么我跟芳嫔就都是在撒谎,而你就是被冤枉的?你怎么不想想,我跟芳嫔素不相识,为什么要串通起来冤枉你?” “你……” 萧景玉快要气疯了。 他不想再跟这个女人作口舌之争,她太伶牙俐齿了,一般人根本争不过! “好!就算清妃娘娘没有撒谎,可谁知道芳嫔是不是做了什么,才会让 催眠术测出这种虚假的结果?”萧景玉咬牙道,“她昨日明明就与本王承认是她下的红莓香,刚才当着众人的面她也认了罪,可现在突然改变口供,谁知这其中有什么猫腻?口说无凭,她有什么证据证明本王关了她的父亲?!” 啧。 端王爷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夏清浅定定的看了他几秒,“要证据还不简单,只要找到芳嫔的父亲,一切不就都清楚了?” 萧景玉不屑的嗤了一声,“那就请清妃娘娘好好的找一找,看看那老头到底在哪里,也好还本王一个清白!” “如此说来,第一个要找的应该就是王爷的府邸了吧?”夏清浅微微笑道,“若是王爷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带着大伙儿去你府上看看?” “自然可以!” 如果在半个时辰之前,这女人说这种话或许他还会担心。 因为确实,为了防止被人截胡,他直接把芳嫔的爹关在了端王府密室里! 可是现在…… 从芳嫔叛变的那一刻起,他在宫里的眼线就会执行备用计划,立刻赶回王府,转移那个老头! 所以清妃现在去他王府找人,只会扑个空! 到时候丢脸的,也只会是她自己! 他眼底闪过一丝寒光, “但本王的王府也不是随便搜的,若是娘娘找不到人,又该如何?” “端王想如何?”夏清浅挑眉,“我提议搜查王府可是为了还你清白,难不成你还想我给你磕头认错呢?” “……” 萧景玉噎了一下,脸色彻底绿了。 夏清浅却笑了起来,话锋一转,“我开个玩笑而已,端王不必这么隐忍憋屈,若是你真的受了冤枉,我给你赔礼道歉也是应该的。” 萧景玉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那就请娘娘移步端王府吧!” “嗯。” 夏清浅敛去笑意,施施然的朝着众人招手,“大伙儿都跟着一起去吧。” 众人惊疑不定,急忙跟上。 ……… 京城大街。 青天白日之下,一道穿着黑色斗篷的身影飞快的在大街小巷之间飞快的穿梭。 只是因为他的速度太快,所以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忽然,他放慢了脚步,停在一幢富丽堂皇的府邸前。 府邸匾额金碧辉煌,正闪着偌大的“端王府”三个字! 黑衣人飞快的上前,正要进入,一道绿色的身影却陡然窜出来,冷冷挡在他面前! 正是芳嫔那个宫女! 她穿着绿色的宫女服饰,手执长剑,气质比普通的宫女强出数倍 ! 他脸色一变,“你干什么?” “要你的命!” 话音未落,对方已经飞速的朝他扑来,凌厉的剑风在空气中闪过凛冽的寒光。 ……… 端王距离皇宫很近,所以不需要马车,众人很快就在御林军的保护下来到端王府。 夏清浅看了萧墨寒一眼,男人几不可察的点了下头,冲着身旁的元修吩咐道:“带人把王府好好的看一遍,若是找到人或有什么可疑之处,立刻前来禀报。” “是!” 御林军全体出动。 所有人脸上都透着几分急切,想要赶紧得到个结果。 芳嫔眼神剧烈的颤动着,不断地朝后院方向望去。 云妃有些紧张,垂着头攥紧了手心,不知在想什么。 萧景玉眉间却闪过一丝讽刺,丝毫没有半点担忧的意思。 因为他,胜券在握! 别说他已经让人提前回来转移那个老头,就算没有,他端王府的密室也不是这么好找的——后院层层机关,可是前朝最厉害的工匠大师建造的! 就算夏清浅亲自出马他也不怕,何况这区区御林军,怎么可能找到突破口? 可是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却听芳嫔惊呼一声,“爹……” 众人俱是一惊。 萧景玉浑身一震,猛 地回头看去。 结果就看到元修身边两个御林军,搀扶着一个老头,缓缓朝这边走来。 他整个人如遭雷击,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云妃的脸色同样大变。 “这……这是芳嫔的父亲?” “她刚才喊了爹,一定没错!可是芳嫔的父亲为什么会在端王府?” “难道她说的都是真的,端王真的抓了她爹,威胁她认下红莓香的罪过?” “怎么样会这样,端王为什么要这样做啊!” “……” 四周震惊的声音迭起,所有的目光都探究的朝着萧景玉射去。 夏清浅冷冷的道:“是啊,端王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话音刚落,萧景玉又是一震。 他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一定是这个女人,她一定又动了什么手脚! “不是本王!”他怒吼道,“如果本王当真做了这种事,问心有愧,又怎么可能答应让御林军搜查王府,那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这么说也对。 现在事情的发展根本不合理啊! 众人面面相觑,然后认同的点了点头。 夏清浅冷笑一声,“这个问题的答案很简单,不过在我回答王爷之前,先请王爷见两个人吧。” 说罢,她扬手厉喝,“来人,带上来——!” 第四百二十二章 先把眼前这关过去才是关键啊! 在她威严的声音之后,御林军又扣着两个人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一个是穿着黑色的斗篷,远远的看不清楚,但是看身形像男子。 另一个穿着绿色的宫女服,只是她不怎么出现在众人视野中,很多人都不认识。 但是当他们走近了一看,却有人再次惊呼出声! “张公公?!” “芙蕖……”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萧景玉一颗心彻底沉到了最底端。 “没错,就是内务府的张公公,和芳嫔的贴身侍女芙蕖——刚才御林军搜捕的时候,除了找到芳嫔的父亲之外,还找到了他们两个!” 夏清浅冷冷的道:“至于他们为什么都会出现在端王府这里,就让他们自己回答吧。” 话音落下,三人依次被送上前。 芳嫔的父亲哭道:“皇上,草民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啊!只是前几日突然有人冲进草民家中抓了草民,将草民带到王府,然后端王就对草民说,看芳儿还敢不敢不听话!草民寻思着,他一定是想威胁芳儿做什么事,所以甚至想过一头撞死,可是他们绑着草民,草民就连求死也不能……” 芳嫔眼睛一红,慌忙冲上去抱着他,“爹……您怎么这么傻?死 什么死,您若是死了女儿怎么办?” “孩子,为父是不想连累你啊……” 父女俩声泪俱下的哭喊声,再次引得周围人面露同情。 这么看来,芳嫔是真的没有撒谎了! 否则,她父亲又怎么可能出现在端王府? “一派胡言!”萧景玉厉声道,“本王根本不认识这个老头儿,更不知道他是怎么出现在端王府里的——你们想联合起来冤枉本王是不是?” “冤枉?”夏清浅反问道,“端王,刚才在宫里我们可就说好了,一同去找找芳嫔的父亲究竟在哪里。现在他当真出现在你的王府,你还有脸喊冤?难不成芳嫔父女这种无权无势的,还能偷偷潜入你的王府,就为了诬陷你?或者——是御林军强行把人塞进来冤枉你的?” 她接连的反问,让他根本无法辩驳! 萧景玉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本王不是这个意思,可就算不是他们,也难保会不会是别人!” “是谁?” 夏清浅寸步不让,扬手便指着张公公和芙蕖,“他们吗?” 她顺势转头看去,“现在,你们两个来说说看,你们又是为什么出现在端王府的?” 芙蕖立刻上前,悲愤道:“回清妃娘娘,奴 婢是芳嫔娘娘派来的。端王抓了她的父亲,逼她认下红莓香的罪过,娘娘不得已只好答应。可是娘娘又怕事成之后端王不认账,杀她的父亲灭口,所以与端王说好,让奴婢过来看着点儿——因此这两日,奴婢也一直被关在端王府里。” 顿了顿,她猛地看向一旁的张公公,愈发愤怒的道:“这个人奴婢认得,正是内务府的张公公!刚才奴婢见他鬼鬼祟祟的来到王府,不知道要干什么,奴婢心里觉得不好,便拼死逃出柴房,用武力控制了他,想要逼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谁知这个时候,御林军就冲进来了。” “放屁!”张公公愤怒尖锐的嗓音响起,“清妃娘娘,您可别听她胡说啊!她根本不是在柴房制住奴才的,她是在端王府大门口!这女人武功很高,她一定是意图不轨才……” “住口!”夏清浅冷冷打断了他,“张公公,不管是柴房门口还是大门口,这个时间你本该在宫里当值,为什么会出现在端王府,你是不是应该好好解释一下?” 张公公脸色一变,陡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萧景玉看着他紧张的表情,眉骨狠狠跳了两下。 这个蠢货,竟然不 打自招! 他简直恨不得弄死他! “奴才……”张公公额头冒出冷汗,紧张道,“奴才只是路过……” “路过端王府?”夏清浅眼底寒光湛湛,“所以你当值时间专门溜出皇宫,就是为了闲来无事路过这儿?你是把本宫和皇上当笨蛋,还是想掩盖你出宫通风报信的真相?” 张公公被人说中心事,陡然大惊,“奴才不敢,奴才该死!” “既然不敢,又有什么该死的?”夏清浅怒斥道,“除非你真的被端王收买,做出这等龌龊之事!” 她冷着脸阔步朝他走去,“本宫现在不相信你说的任何话,所以本宫要将你催眠,好好的盘问一番。若是证明本宫冤枉了你,那事后定会会好好的补偿你,可若是证明你撒了谎,那……” “娘娘!” 张公公再也绷不住,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奴才错了,是奴才有错,求娘娘饶命啊!” 他是被端王收买了。 不只是他,内务府还有其他人也被收买了! 面对这么多钱财的诱惑,谁能忍得住? 可他只想要钱,并不想死啊! 他惊恐的哭喊道:“奴才知道,您一向都是主张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对不对?现在奴才坦白, 奴才什么都告诉您,您就饶过奴才一命好不好?” 萧景玉脸色彻底阴沉到了极致,咬牙切齿的道:“张公公,你现在也想冤枉本王?” 张公公猛地一哆嗦。 夏清浅眯起眼睛“张公公说的没错,本宫确实相信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要你老实交代,本宫不但会饶你一命,还会保你不被其他人伤害。” 张公公本来还在担心,若是背叛端王,事后会不会被灭口。 可是现在有了清妃这话,他哪里还管得了什么事后? 先把眼前这关过去才是关键啊! “是,是!” 他急声道:“端王给了奴才很多钱,奴才一时贪财鬼迷心窍,便发誓听命于他!他吩咐奴才,说是芳嫔若能安分认罪,奴才就什么都不需要做。可若芳嫔中途出了什么岔子,就让奴才立刻赶去端王府,让王府的人转移芳嫔的爹!” “刚才娘娘审问芳嫔的时候,奴才一直在不远处偷听。听到芳嫔改变口供的时候,奴才就立刻出宫,然后就到了端王府,被芙蕖抓住了。” 不过有一点他觉得很奇怪,这个芙蕖为什么要撒谎? 他明明是在门口被抓的,芙蕖为什么非要说她在柴房? 这其中,有什么内幕吗? 第四百二十三章 怕是要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 可是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四周却是一片哗然! “原来,真的是端王威胁芳嫔顶罪!”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难道是怕查不出真相,皇上和清妃娘娘怪罪下来,损了他的名声吗?” “如果就为了这种小事冤枉芳嫔,实在是没有必要吧?他这样说不定会害死人家的呀!” “……” 已经没有人继续质疑这件事的真实性——如果说刚才芳嫔一个人的口供还不能让人完全信服,可是现在这一个接一个的人证,已经容不得他们不信了! 事实如何,已是板上钉钉! 他们现在唯一疑惑的,反而是端王这么做的理由! 四周震惊的目光补朝他射来,萧景玉胸膛不断起伏,脸色已经变成了阴沉的墨色。 刚要开口,却听夏清浅淡淡的道:“还有吗?” 此话一出,周遭声音戛然而止。 什么还有吗? 众人茫然的看着她。 她严肃的看着张公公,“问你呢,哑巴了?” 张公公没想到她是在跟自己说话,先是一愣,然后突然反应过来,猛地点了下头,“有,有!还有三天前的夜里,奴才出宫采买,回宫的时候,端王让另一个人利用奴才的身份混进了皇宫!但是当时对方 易容成了奴才的样子,奴才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具体做了什么。” “哦?”夏清浅眯起眼睛,意味不明的道,“端王已经有了张公公这样的得力干将,为什么还要让其他人混进皇宫呢?是有什么事,不方便让你去做吗?” 说到这里,她忽然直勾勾的看向云妃,“对了芳嫔,刚才你说,是云妃娘娘和端王抓了你爹——这件事不是端王所为么,与云妃又有什么关系?” 云妃猛地一震,脸色发白。 而众人听了清妃的话,也一下子反应过来! 【端王和云妃抓了我爹,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端王还让我咬清妃娘娘一口,让所有人都嫉妒她,让她成为后宫姐妹的眼中钉……】 刚才在宫里听到芳嫔这段话,他们就很奇怪,这关云妃什么事? 只是后来被端王打断,他们都忘了这一茬儿! 可现在清妃再次提起,他们心中的疑惑顿时被放到了最大,甚至隐隐有种不太好的猜测…… “回清妃娘娘,”芳嫔忙道,“这件事虽是端王所为,可是这几日与臣妾联系的人却一直是云妃娘娘。她与端王……似乎是一伙儿的。” 最后一句,她咬着嘴唇说得有些为难,甚至是隐晦 ,还不安的看了帝王一眼。 这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人群中立刻爆出一阵喧哗! “堂堂后宫嫔妃,为什么会和当朝王爷是一伙儿的,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猫腻?” “云妃平日表现得和端王素不相识,若真的是清清白白的关系,她为什么要百般掩饰?” “清妃娘娘说的没错,端王明明已经有了张公公这样的得力干将,为什么还要让其他人混进皇宫呢?这根本没有必要!我看那个混进去的人,就是他自己吧!” “可是皇上明明特许了端王在查案期间可以自由入宫后宫,他为什么还要混进去啊?” “怕是要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 “……” 最后一句,正是所有人心中的猜测! 萧景玉快要被这些没有脑子的蠢货气疯了! 虽然张公公和芳嫔说的都是真话,他确实让人混进皇宫了,芳嫔也确实是与云妃联系的,而他和云妃之间,也确实有着不正当的关系。 可是……当时混进宫的人是银鹰,不是他啊! 张公公是他拿钱收买的,他并不完全相信,而且办事能力也不知道行不行,所以联络云妃这么重要的事,当然不能交给这样一个人去办。 而银鹰……虽然上次郑斌的 事情之后,他已经不再重用此人,可这到底是跟了他多年的心腹,也知道他和云妃的关系,加上武功高强,他权衡之下自然把事情交给银鹰! 但是他没想到,夏清浅和芳嫔这两个贱人,会对这件事加以利用! 什么“不方便让旁人去做”,什么“一伙儿的”,她们分明是故意引导众人想入非非啊! 偏偏他还不能说实话,否则就是对威胁芳嫔的事不打自招! “住口!”他厉声喝斥众人,“你们冤枉本王也就算了,但云妃娘娘是皇上的妃嫔,若是你们因为随意猜测冤枉了她,让她一个女人以后还怎么在后宫生存?” 或许是他过于愤怒且理直气壮,四周的声音微微降低了几分。 云妃忍不住看了他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动容。 其实她和端王的相识,完全是一个意外。 十五岁时她不慎掉入水中,险些被水蛇咬到,是路过的端王救了她,还专门替她挡了水蛇那一口。 结果就是他们浑身湿透,而他还受了伤。 彼时她太单纯,也并不知道他的身份,情急之下便邀请他回家去换件衣裳,还亲自替他上药。 这一来二去,暧昧的火花便怦然萌发。 她和所有这个年纪的女孩一样,少女 心动,渐渐的无法自拔的爱上了这个男人。 至于后来…… 云妃眼底闪过一丝悠远的怅然,像是陷入了某些往事的回忆中。 但很快她就垂下眼帘,自嘲的摇了摇头。 倒是没想到,今日他会替她说话。 看来,他心里终究是有她的。 夏清浅看了她一眼,见她神情怔忪又迷恋的看着端王,忍不住摇头叹了口气。 痴人。 可惜这痴心的对象,未必如她一般痴情。 “王爷说的没错,任谁也不能随随便便就冤枉了云妃。”夏清浅忽然严肃的开口,“不过在今日之前,其实就有宫女向皇上举报,云妃有一件粉色的绣花襦裙,上面绣着一个景字。” 一句话,如大石投入水中,再次引起了轩然大浪! 人群都沸腾了,震惊的看向萧景玉。 刚才他们见端王那般信誓旦旦,险些还信了他! 可是现在……这景字又是什么情况?! 萧景玉如遭雷击,然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冷冷一眼盯向云妃。 云妃被他这一眼看的,忽然之间浑身发冷。 夏清浅见状又道:“当时皇上出于对云妃的信任,并未深究此事。可是事情变成现在这样,我还是想请问一下云妃,你这襦裙上的景字代表何意?” 第四百二十四章 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不冷静的时候 云妃攥了下手心,强撑着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娘娘开什么玩笑,景字不过是风光无限的美好寓意而已,需要什么解释?这举报的宫女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以什么罪名举报臣妾呢?” “是吗?”夏清浅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忽然打了个响指,“柳絮,把东西拿上来。” “是!” 柳絮极快的应了一声,然后抱着一件襦裙,从人群中外围迅速的挤上来。 云妃脸色又是一白。 “这件襦裙,就是当时宫女举报的那件。乍一看花纹还真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也没见着什么景字,所以我特地让人查了一下,原来是京城最有名的绣娘所绣。” 夏清浅淡淡的道:“那位绣娘的每一件绣品,都有与众不同的巧夺天工之处,所以才能闻名京城。我询问之下才知,云妃这条襦裙的特殊之处在于裙摆。” 说着,她便将裙摆提起来。 下一秒,粉色襦裙上的浅粉色云纹竟完美契合起来! 由于是渐变色,又在裙摆四周一圈,所以不知情的人根本不可能看出这襦裙有什么特别的,可是此刻合起来这么一看,这云纹却赫然形成了两个字映入眼帘。 不是景,而是……景玉?! 这分 明是就是端王的名讳啊! “听说这是云妃最喜欢的襦裙。”夏清浅目光探究的看着她,“一个景字尚且好解释,但我刚才问的时候没问清楚,你回答的时候不能也装着懵懂无知,只告诉我景字的意思吧——这个玉字呢?” “……”云妃嘴唇哆嗦了一下,却没有说出话来。 她没想到,清妃会给她来这么一手! 现在这架势,分明是已经断定她有罪,故意设个套让她钻呢! 就像刚才审芳嫔的时候一样,她哪里还有什么辩解的余地? “那跟本王有什么关系?”萧景玉忽然吼了一句。 云妃眼睫一颤。 萧景玉啐了一声,冷冷的讽刺道:“难不成是个女人的衣服上绣本王的名字,都要本王负责?那京城这么多爱慕本王的女子,本王负责得过来吗?” 夏清浅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不怒反笑。 端王可真是,无耻的让她刮目相看啊。 “跟你没关系?”夏清浅反问,“可是我怎么听说,这襦裙不是云妃送去给那位绣娘的,而是端王府的人送去的呢?” “本王那只是碰巧看见了,顺手替云妃娘娘送一趟而已!” 萧景玉理直气壮的道:“云妃好歹是皇兄的妃子,即便清 妃宠冠后宫,可是臣弟对其他娘娘也是一视同仁——正好见内务府的人替她办事,想着王府正好也有东西要送去绣图样,便顺手帮了个忙而已。至于她裙摆上的字,本王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 说罢,他神色恳切的看向帝王,“皇兄,求您一定要相信臣弟啊!” 这番话说的声情并茂,撇清自己的同时,还替夏清浅吸引了一波仇恨。 萧墨寒脸色沉了下去,“朕也想相信端王,只不过——端王说这两日一直在后宫里盘问芳嫔,可是刚才来的路上,芳嫔怎么说你并没有出现在她的宫里呢?” 萧景玉眼皮又是一跳。 “皇上,臣妾绝对没有撒谎!”芳嫔立刻接话道,“端王他本就是威胁臣妾认罪的,哪里需要不断的审问臣妾,哪里需要在臣妾宫里搜查什么证据?那段时间,他分明就是和云妃娘娘在一起,臣妾只是他拿来当挡箭牌的一个幌子而已啊!” “虽然臣妾不知道他和云妃娘娘到底什么关系,可若是清清白白,他为什么要如此藏着掖着?皇上您明明就特准他随意出入后宫,若是他问心无愧,直接去找云妃娘娘又如何?” 她说到这里,忽然又像是想到什么,“对了 ,还有一件奇怪的事——昨日端王他见云妃娘娘的时候大约是怕人发现,特地戴着一张白玉色的面具。他这般鬼鬼祟祟的,难道不是心里有鬼吗?若是皇上现在派人去云香宫看看,说不定能查到点什么!” “芳、嫔!” 萧景玉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不冷静的时候。 哪怕他一次次被夏清浅揭穿,一次次的在人前丢脸,他也没有这么生气过! 芳嫔这个女人,背叛他也就算了,就连那张面具也是她故意坑他的! 当时他正要从云香宫离开,芳嫔正好来找他,还说皇上就在附近,提醒他不要戴着面具出去,甚至最好不要带在身上——那副为他着想的样子,他还真的信了! 于是他随手丢下了那张面具,留在了云香宫。 可是现在……原来一切都是早有预谋的! 萧景玉真恨不得杀了这个女人。 可是暴怒的同时,他的后背又被涔涔冷汗浸湿,呼吸粗重,脑子里嗡嗡的叫着。 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事已至此,抵赖是不可能的了。 可是……如果只是让芳嫔顶罪的事,他或许还能不痛不痒的狡辩过去,最多就是获点小罪。但现在和后宫嫔妃苟合,他真的会完蛋的。 怎 么办,怎么办?! 他思绪大乱。 忽然,他想到什么似的,冷不丁的看了云妃一眼。 对,云妃! 如果把这件事全都推在云妃身上,那他好歹是皇上的亲弟弟,或许还能减轻罪行! “端王,你还有什么话说?”萧墨寒厉喝,“要不要朕派人去云香宫看看,芳嫔究竟有没有撒谎?” “不,皇兄,臣弟知错了!” 他忽然重重的跪倒下去,一脸哀求的看着帝王,“臣弟认罪,臣弟确实和云妃有些纠缠……” 此话一出,四周又是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 虽然刚才清妃和芳嫔提供的人证物证,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可是说明归说明,听到端王亲口承认还是不一样的呀! 这个权倾朝野的王爷,竟然真的……与帝王的嫔妃有染?! 云妃震惊的看了他一眼。 她也没想到,端王会主动承认。 对于这个男人来说,最重要的事情不就是权势和名望吗? 他现在这样招了,岂不是…… “可是臣弟也不想这样的啊!”却听萧景玉又痛苦的继续道,“都是云妃勾引臣弟的,臣弟那晚只是喝醉了酒没有把持住,才鬼迷心窍的上了她的当啊!” “萧景玉!” 云妃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第四百二十五章 最可恨的,还是那个操纵一切的罪魁祸首! 原来,不是主动承认,也不是招供认罪。 而是推卸责任。 他竟然想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她一个人身上?! 枉她刚才还觉得,他心里是有她的…… 她该有多傻,才会这么痴心妄想? 萧景玉对上她震惊的双眸,竟是不闪不避,甚至言辞恳切的继续道:“皇兄,其实臣弟在云妃入宫之前就已经与她结识,甚至好一段时间都痴迷爱怜的缠着她。只是臣弟没有想到,她一边接近臣弟,一边打的却是入宫为妃的主意!” “怪只怪臣弟那时候太爱她了,不忍心强迫她做自己的王妃,甚至想办法为她入宫的事铺路。原想着从此以后与她再无瓜葛,可是没想到,她竟然因为皇上迟迟不宠幸后宫嫔妃,觉得寂寞难耐,又打起了臣弟的主意——去年的中秋晚宴时臣弟喝醉了,她便在月色下勾引臣弟。” “皇兄,臣弟真的没想过要做任何对不起您的事,可是那一次,臣弟真的是头脑不清醒了——毕竟昔日最爱的女人就在面前,臣弟酒醉之下如何还能把持得住自己啊?” “萧景玉!”云妃又是一声尖叫。 只是这一次,她的声音不再像刚才那般充满震惊,而是带着满腔怒火,“你 还要不要脸了,你一个大男人,出了事竟然只想往我一个女人身上推?” 萧景玉蹙眉盯着她,不悦的喝斥道:“本来就是你勾引本王,你还想狡辩?” 勾引?! 云妃定定的看着他许久,喉咙里突然溢出一声低哑的笑来,“好,好一个勾引!” 她满嘴自嘲和苦涩,闭了闭眼睛,身体仍是止不住的颤抖着。 这个男人,她爱了这么久,到这一刻却忽然觉得一干二净了。 她想起爹说的那句话——【他根本不爱你,何必呢?】 是啊,何必呢? 她始终看不清,一次次的替他找借口,这一次终于找不到任何借口了。 下一秒,她骤然睁开眼,转身朝向帝王,“皇上,不管您相不相信臣妾,但是臣妾都有话要说!” 她一改刚才涩然颓废的神情,严肃而清冷的看着萧墨寒。 萧景玉脸色微变,心里闪过一丝慌乱,忙不迭的朝她使眼色。 可女人就像是没有察觉到他的动作一般,笔直的站在那里,动也不动,甚至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 萧墨寒面无表情的吐出一个字,“说。” “是臣妾有罪,臣妾对不起您。”云妃重重的跪下,眼底是抹不开的悲痛和绝望,“臣妾也不 想为自己辩解,只是在死之前,臣妾还是想告诉皇上,这一切都是端王策划的阴谋!” “刚才他说他早就结识臣妾——没错,这一句是真话,臣妾的确十五岁的时候就认识他了。当时臣妾满心以为找到了可以相守一生的人,可是原来,他的接近他的示好都只是为了哄骗臣妾为他入宫!” “他需要一颗安插在后宫的棋子,所以臣妾理所当然的成了那个最佳选择。他总说,只要他登上皇位的那一刻,这个皇宫就不再是是臣妾的牢笼,而是他和臣妾最幸福美好的家……” “他用了所有的甜言蜜语,极尽温柔,哄骗臣妾为他办事。” “鬼迷心窍的人不是他,而是臣妾。” 她摇了摇头,忽然改变了自称,“是我天真,是我傻。”她低低的笑了出来,“我怎么会相信一个谋朝篡位的逆臣,会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娶一个他皇兄的女人?” 不,她不是傻,她是蠢。 其实很多事情她也并非不清楚,只是不断的自欺欺人罢了。 他至今不曾纳妃,当真是为了她吗? 如果是为了她,他又怎会舍得几个月不来云香宫看她一次? 说到底,他只是在利用她,他只是想娶一个对他的 宏图霸业最有帮助的女人而已。 可笑她自诩聪明,在后宫之中冷眼旁观着那些女人争宠,到头来,却竟是比她们更惨烈的命运。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脸色煞白煞白的,却笑得双肩都在颤动,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够了!” 萧景玉气得脸色发青,满眼恨意的瞪着她,“云妃,你知不知道你再这么胡言乱语,我们都得死?!” 其实,他虽然至今没有纳妃,却有很多很多的女人。 从花楼女子到权贵之女,再到后宫妃嫔,云妃只是其中一个而已。 所以他哪来这么多的工夫,整日跑去后宫,应付这个最不容易碰面的女人? 一个不小心,那就是秽乱后宫的罪名! 何况,云妃也不需要他的安抚——他看得出来,她真的很爱很爱他。 哪怕她表面上总是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哪怕她如今骄横又薄情,可是他永远不会忘记曾经那个满眼清纯剔透、充满了爱意望着他的女子。 所以他以为,她一定会乖乖听话,一定会顺着他的话说下去,然后心甘情愿的为他而死。 可是……她竟然反驳了? 不但反驳,还这么大反应,把所有的事情全都抖了出 来?! “死?”云妃终于停下笑声,意味不明的复述着他的话。 她眼神呆呆的,泪珠坠落下来,她忽然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萧景玉,若是让我为你去死,其实我是愿意的。可是……让我去死的人可以是皇上,也可以是清妃,却唯独不能是你。” 你怎么能在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事以后,亲口让我去死呢? 虽然,她也确实不想活了…… 云妃眨了眨眼,眼角的余光瞥到一旁的石狮子,她紧绷的嘴角终于露出一抹松懈的微笑。 “御林军,拦住她!” 夏清浅一直看着云妃和萧景玉,所以察觉到她这边有异动的时候,就极快的朝御林军吼了一声。 可是,太迟了。 当御林军反应过来朝她冲过去的时候,云妃已经一头撞在了石狮子上。 “砰”的一声,鲜血四溅。 众人俱是大惊。 人群中,甚至有胆小的尖叫出声。 就连萧景玉眼底也闪过一丝明显的愕然。 他以为,云妃是因为胆小怕事不想死,才不肯顺着他的话替他顶罪。 可是现在,她竟然自尽了…… 那为什么,她就不能用这条命来成全他呢? 为什么一边说着愿意为他去死,一边却在临死之前,狠狠的咬他一口? 第四百二十六章 等着关键时刻给他致命一击! “是不是觉得很疑惑,很想不通,为什么这么爱你的女人,却宁愿死也不肯帮你最后一次?” 冰冷的嗓音忽然在头顶响起。 萧景玉眼神变了变,然后冷冷抬头,对上那张嘲讽的面容。 夏清浅讥诮道:“因为从你把所有事都推到她头上的那一刻起,她终于不再爱你了。” 云妃虽然可恶,但也不过是个为情所困的可怜人。 最可恨的,还是这个操纵一切的罪魁祸首! “是不是很后悔,为什么没有继续甜言蜜语的装深情?”夏清浅嗤然一笑,“若是你装一装,说不定云妃一时心软,就真的替你挡下了所有——只可惜,你不信她。” “住口!”萧景玉终于忍无可忍的咆哮出声。 是,他想不通。 他想不通那个女人为什么这么决绝! 【却唯独你不可以。】 那是云妃临死之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真的不明白,那个女人到底在想什么? 直到夏清浅道出答案——她终于不再爱你了。 他忽然觉心脏像是猝不及防的被梗住了一下,异常难受。 原来,云妃是哪个意思吗? 可是明明他根本不爱她,不爱任何女人——她们都不过是他成就大业的道路上,一颗颗可有可无的棋子而已,为什么他会这么不舒服? 萧景玉脑子里再一次出现了嗡嗡的声音,喉咙发紧,就连呼吸都觉得有些困难。 “端王!” 萧墨寒听着他对夏清浅的冷言冷语,只觉异常不爽。 他还没怪这畜生秽乱后宫的事,他竟然还敢对浅浅大呼小叫? 帝王冷冷开腔,“云妃已经认罪伏法,你又当如何?” 话音刚落,众人的心脏便又是一悬! 是啊,事件的另一个主角已经死了,现在,就该轮到端王了吧? 其实端王的野心谁不知道,可是不曾想,他竟然连一个女人也不放过,眼线都安插到后宫去了! 最要命的是,这一切竟然都当着帝王的面,赤裸裸的被揭露出来! 现在,该如何收场啊?! “什么如何?”萧景玉本能的吼了一声。 吼完才发现跟他说话的人已经不再是清妃,而是皇帝。 他脸色当即变了变,“皇兄,臣弟刚才……刚才一时紧张,不知道是您。”他咬牙道,“不过您说的如何,臣弟实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不能因为云妃死了,您就相信她的鬼话连篇吧?” 虽然云妃确实让他心潮起伏了一下,可这不能代表任何意思! 人已经死了,他现在唯一需要关注的,只有他自己眼下的危机! “不管朕信不信云妃那番话,你与她苟合 都是事实吧?” 帝王步步紧逼,嗓音更是冷入骨髓,“就算第一次你是被他诱惑的,可是第二第三次呢——难道她还能次次诱惑你不成?若是你强行拒绝,她莫非还打算威胁你,把你们的事情公之于众吗?” 萧景玉彻底噎住了,脸色难看的要命。 不能,显然不能。 刚才他把云妃描述成了一个贪恋权势,丧心病狂的女人——这样的她,又怎么可能为了和他苟合,就把他们之间的事情公之于众呢? 这逻辑说不通! 可是除此之外,他又不知道怎么反驳皇兄的话…… 萧景玉的后背彻底被冷汗浸湿了,呼吸都在颤抖。 就在他思绪混乱之际,忽然听到夏清浅的声音响起,“看来问题王爷是答不上来了,那不如请皇上等一等,让他好好的想一想——我先问问另一件事吧?” 帝王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 萧景玉脸色又是一变,猛地抬起了头。 他绝对不相信,夏清浅在这个时候开口,会是为了替他解围。 这后面,一定有更大的圈套和陷阱等着他! 果然,下一秒就听到她说,“我原本是信任王爷的能力,才让王爷查我凤栖宫的红莓香一事,王爷自己也答应了。可是结果,王爷这几日想的却不是如何查出这幕后 黑手,而是找一个无辜的女人顶罪——从时间上推算,从事发那日起,王爷就已经开始安排这一切了吧?” “我不明白,即便查不出真相,我和皇上也不会拿你如何。可是为什么王爷连查都不查,就直接奔着找替罪羊去呢?难道只是为了彰显你的查案能力,为了你的名声吗?” 她似乎是真的疑惑,就这么微皱着眉头,迷惘的看着他。 萧景玉却知道,这个女人单纯无辜的表皮下,究竟有多恶毒! 她既然能和芳嫔沆瀣一气,就说明她早就已经知道他所有的计划! 可她就是故意不揭穿,故意像看小丑一样的看着他,等着关键时刻给他致命一击! “谁说本王没查?”他愤怒的反驳,“清妃是每日十二个时辰都跟着本王不成,还能知道本王所有的动向?本王查过了查不出来又能怎么办,难道等着被娘娘您看笑话吗?” 事已至此,他也顾不得颜面。 他恶狠狠的讽刺道:“您现在说的好听,什么即便查不出来也不会拿本王如何,可是当日娘娘将此事丢给本王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既然如此,你就给我好好的查!】 【堂堂端王,智谋过人——本宫可以理解你现在暂时找不出真凶,所以本宫给你三天时间 ,可若是三日之后你依旧查不出真凶是谁,那就是你端王浪得虚名了!】 被他这么一说,众人也一下子回想起了清妃说的话。 当时她突然发作,脾气真是大得很! 所以端王实在要说自己是迫于威压,也不是没有可能…… “哎,毕竟端王在宗人府禁闭室里待了这么久,如今刚放出来,立功心切也是可以理解的。” “立功心切就能陷害无辜吗?见人家芳嫔无权无势就想害死人家,这还有什么好洗白的?” “不是洗白,可端王也是迫于无奈——这件事本就和他无关,清妃娘娘为什么要丢给他呢?” “是啊,不但丢给他,还说出那么狠的话,作为臣子谁都会提心吊胆,生怕查不出真相被降罪啊!” “那他勾结云妃秽乱后宫也是不争的事实,难道这也是清妃娘娘害的?” “现在我们在讨论红莓香的事,扯到云妃身上干什么?何况云妃是自己不守妇道勾引端王,端王也是顾念旧情才会被她蒙蔽,总不能因为她死了,就把责任推到端王一个人身上吧!” “……” 端王党见风向有所改变,立刻替自己主子辩解。 一时间,端王党和皇权党狠狠争执起来。 甚至,端王党凭借着他们十足的不要脸,还隐隐占了上风! 第四百二十七章 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跟错了人? 萧景玉的脸色总算好转了几分。 夏清浅非但不怒,甚至淡淡的笑了一声,“如此说来,倒是我的错了。” 萧景玉刚要说什么,她忽然话锋一转,“我可以在这里跟端王说声抱歉,不过如果只是因为压力太大,就把罪责转移到一个无辜的女子身上,难道就是对的吗?”她笑意一敛,眼底精光乍现,“还是说……端王是有什么别的理由,必须找一个替罪羊?” 萧景玉眼皮一跳。 身后的人立刻就道:“娘娘为什么频频针对我们家王爷,现在还拐弯抹角的污蔑他?!” 是银鹰! 夏清浅看了他一眼,不悦的眯起眼睛,“我在跟你们家王爷说话呢,你一个奴才,随便插什么嘴?” 银鹰呼吸一滞,恨恨的瞪着她。 萧景玉眼底闪过一丝异样。 其实他早已不信任银鹰,没想到这倒是个忠心的奴才,关键时候还知道帮他说话。 “好了银鹰,怎么能这么跟清妃娘娘说话呢?”他假意低斥一句,“退下。” “……是。”银鹰不甘心的点头。 熟料,夏清浅并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 她一步一步的朝他走去,犀利的目光探究的落在他脸上,“你 叫银鹰,端王的贴身侍卫,是吗?” 银鹰扬起下巴,“娘娘有何吩咐?” “你主子都跪在地上了,你还敢跟我趾高气扬的?”夏清浅不怒反笑,“你是不是以为我忘了你是谁啊——当初郑尚书的原配妻子就是被你勾引,不但如此,你还四处抹黑他,他的尚书之位也险些因为你丢了——还真是什么样的主子教出什么样的奴才,都喜欢吃别人碗里的是吗?” 这话骂得实在太难听,不只银鹰变了脸色,就连萧景玉的脸色也青一阵白一阵的。 “娘娘,这是属下一个人的事,还请您不要牵连我们王爷!”银鹰怒斥道。 “你这混账倒是还挺忠心的——你主子杀人你递刀,完了还能替他遮掩过去。说实话,宫里的红莓香也是你下的吧?”她冷笑道,“就算不是你亲手干的,也是你亲手采买的吧?”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大惊。 刚才清妃说端王有什么理由必须要找一个替罪羊,其实隐隐就表达了这个意思。 可当时还是隐晦的讽刺! 然而现在,她竟是不加掩饰的把这个猜测说了出来! 银鹰脸色大变,“娘娘您在胡说什么!” “我胡说了吗 ?”夏清浅眯眸,“东街的明月药铺掌柜说,你在他那里买了十几斤的红莓香,如果这件事当真跟端王没有关系,那你买这么多红……” “他放屁!”银鹰愤怒的打断道,“我什么时候在他那里买红莓香了,我明明就是在……” 话只说了一半,就戛然而止。 然而众人脸上的表情却愈发震错。 因为即便他没有说完,可是后面的话,却已经不言而喻! 他竟然……真的买了红莓香。 这样一来,后宫那蛇鼠灾患的事,就只能是端王所为了吧?! 难怪……端王这么费尽心机要芳嫔顶罪,原来这幕后黑手竟然是他自己! 他永远也不可能查出真相,永远也不能让人翻出真正的凶手是谁,所以必须有个假凶手被推出来! 而芳嫔,就成了那个牺牲品。 四周不敢置信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萧景玉又惊又怒,脸色阴沉的像是要滴出墨来。 蠢货! 银鹰这个蠢货,他快要恨死了! 竟然被夏清浅套了几句话,就这么不打自招了?! “明明就是在哪里?”夏清浅似笑非笑的盯着银鹰,“明月药铺的掌柜撒谎了,那你呢?” “我……”银鹰脸上 青白交错,肌肉抽搐抖动,明显就是又气又急,可又找不到合适的狡辩之词。 “你什么?你不会想说,这是你一人所为,与你的王爷无关吧?” “当然无关!” 这一次,却是两人异口同声。 除了银鹰急迫的声音,还有端王着急的辩解声。 银鹰微微一震,忍不住看了他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明显的受伤。 其他人见状,皆是面面相觑。 谁都知道,银鹰是端王的心腹,上回郑尚书出事的时候,银鹰就被拉出来顶罪——退一万步,即便那一次的事情与端王无关,只是银鹰个人行为,可是今日呢? 上回还能说银鹰是与女子苟合,作风问题! 然而今日这红莓香于他毫无利益关系,除了替他主子办事,还能因为什么? 其实……他是愿意替他主子顶罪的,否则也不会脱口而出“当然无关”四个字吧? 可是亲耳听到他的主子再次舍弃他,一定难过得很吧? 看他这幅表情,简直失望透顶。 就像刚才的云妃一样,临死之前她那绝望的表情,其实谁都看得出来,她有多爱端王…… 可是这个男人,薄情寡性,任何人都只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 ,都只有被利用的份。 一时间,身后的大臣也不禁心思各异。 皇权党都庆幸自己跟的是个明君。 而端王党……不禁有些唏嘘,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跟错了人? “无关?”夏清浅嗤了一声,“那端王为什么要找芳嫔顶罪呢?” “如果说他知道这件事是你所为——还记得上回你犯错的时候,端王可是毫不犹豫的把你推了出去,这一次应该也不会例外吧?所以他不可能知法犯法,为你遮掩到这一步!” “如果说他不知道这件事是你所为,那你既然对他这么忠心耿耿,不是应该主动找他坦白,解决他的燃眉之急吗?这几日他对我的命令如此困扰,你的忠心怎的不在此时发挥作用呢?” 她逻辑严谨,把每一个漏洞都堵得严严实实。 银鹰根本说不出话来,呼吸越来越急,眼神也跟着颤动的越来越厉害。 这般模样,分明就是心虚害怕到极点! 然而女人还在步步紧逼,“怎么,还是不肯说实话?那不如……我亲自用催眠术来问问?” “不!” 银鹰大惊,本能的后退一步。 而这动作是什么意思,再明显不过! 这一次,人群彻底沸腾了! 第四百二十八章 一块儿下地狱吧! 银鹰脸色煞白,终于再也克制不住的跪下,“娘娘,我错了,是我错了!王爷他不是故意的,求求您饶过他这一次吧,他只是失去了母亲太难过,他真的不是故意要害您的!” 惊恐的吼声太响,几乎震破众人的耳膜。 也同样震撼了所有人的心。 萧景玉怒吼,“银鹰!” “王爷,事已至此,您就不要再挣扎了!”银鹰痛苦的哀求着他,“您犯了这么多的错,继续抵死不认也是没有用的,清妃娘娘肯定有办法把您的罪名钉死,到时候事情只会更难看。” 他跪着爬过去,眼眶通红,苦口婆心的劝道:“您是皇上的亲弟弟,皇上一定不会舍得对您怎么样的,你就好好认个错吧!” “滚——!” 萧景玉一脚踹开了他,咬牙切齿,气得想杀人。 这个蠢货,这个该死的狗奴才,他甚至怀疑他是故意的! 不……不对! 萧景玉陡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瞳孔一缩,难以置信的看了他一眼,“你背叛本王?” 不是怀疑,是肯定。 这个狗奴才,绝对是故意的! 今日这所有的一切,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算计! 从芳嫔到云妃,再到银鹰, 这些人通通背叛了他! “属下不敢!”银鹰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什么,转瞬即逝,然后声泪俱下的道,“属下只希望王爷好好的,若是可以,属下愿意替王爷承担一切!” “那你就给本王去死!”萧景玉俊美的脸彻底扭曲了,爆发出刻骨的仇恨和怒火。 他猛地起身朝着银鹰冲过去,狠狠一拳甩了上去,然后又是好一阵拳打脚踢。 夏清浅忍不住皱眉,萧墨寒立刻朝元修使了个眼色,让人上前拉住他。 萧景玉被人拖开的时候还不甘心,想要继续动手。 “够了!”却听帝王一声厉喝,“端王对自己的奴才动手还不够,还想对御林军动手不成?” 萧景玉微微一震。 片刻的僵持过后,他终于放下双手。 然后缓缓的扭头看向帝王,目光又继续扫过夏清浅,便就止不住的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他笑得像是讽刺又像是怅惘,怒火终于稍稍平息下来,“皇兄,您可真是我的好皇兄,真是娶了个好女人啊!” 他栽了,真的栽了。 栽得彻彻底底,不认也不行。 “看来,端王是不打算辩解了?”夏清浅冷眼旁观的道,“若是如 此,那这一条条罪名——从你在凤栖宫下红莓香陷害我,造成整个后宫的蛇鼠灾患开始,到你抓了芳嫔的爹威胁她替你顶罪,再到你与帝王嫔妃私通,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加起来,可不是小罪啊。” 何止不是小罪,若是当真要追究,简直死有余辜! 即便是王爷,也无法赦免! 众人对此心知肚明,就连端王党也说不出狡辩的话了。 萧景玉忍不住看了她一眼,“辩解?”他嘲讽的道,“娘娘给我辩解的机会了吗?” 人证物证,证据确凿,他拿什么来辩解? 这个女人处心积虑制造了今日这一出,竟然还有脸假惺惺的问他这种问题? “机会当然给过你。”夏清浅冷笑,“否则,怎么会有王爷在宗人府里的那段时间?” 一次一次,端王设计她陷害她。 而她和萧墨寒碍于这样那样的原因——虽然不是心甘情愿的,但确确实实,都没有把他置于死地。 可是他呢? 变本加厉,愈演愈烈,在取她性命和谋朝篡位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是他自己不知悔改,才走到今日这一步,怪不得任何人! “端王,你太让朕失望了。” 帝王冰冷的声音紧 接着响起。 下一秒,几乎是立刻就有端王党的人跪下。 “皇上,端王确实犯了大错,可他如今已经知道错了,您就饶过他这一次吧!” “朕如何饶他?”萧墨寒厉喝,“他犯的桩桩件件都是死罪,难不成要朕视而不见吗?” 死罪…… 萧景玉听到这两个字,脑海中有根弦陡然绷了一下。 刚才被银鹰刺激得忘乎所以,他竟然连这么重要的事也忽略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现在的关键哪里是指责谁害了他——他就该不断求饶,博取同情,力求降低惩罚才是最重要的呀! 想到这里,他几乎是立刻又跪下来,“皇兄,臣弟知道错了!”他摆出最真诚最卑微的姿态,急切的双眸还含着泪,“是臣弟鬼迷心窍,但清妃她害死母后,臣弟怎么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臣弟知道您恨母后,可是……可是您好歹也唤过她两年的母后,总该理解臣弟的爱母之心吧?” 萧墨寒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他,“对一个谋朝篡位的毒妇,你跟朕谈爱母之心?” “可她无论如何都是臣弟的亲娘啊!”萧景玉忍不住哭嚎出声。 “那就陪着你的亲娘一块儿 下地狱吧!” 男人眸底闪过凛冽的寒光,浑身上下透着王者的杀伐之气,扬手示意,“来人——!” 没有人再敢求情。 萧景玉脸色彻底惨白,颓然的跪坐在地上,瞳孔一阵失神,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然而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道微哑的女声,“等等!” 众人脸色又是一变。 萧墨寒眉头微蹙,“母后,您怎么来了?” 来人竟是太后!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她被嬷嬷推着轮椅缓缓的靠近,最后停在端王面前,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哀家想来看看,那个女人的儿子是怎么死的。” 话音刚落,她竟是缓缓抬起了右臂,有些艰难的抽出身旁御林军的佩剑。 夏清浅一惊,“母后……” 太后看了她一眼,脸上这才浮起一丝浅淡的温柔,“别担心孩子,多亏了你的义肢和每日陪哀家复健,哀家今日起来发现,右手臂已经能用上一点力了。” 这何止是用上一点力? 都能拿东西了! 夏清浅没想到太后会恢复得这么好,这该有多强大的意志力啊? 她心底有些欣慰,刚要说什么,却听一声凄厉的惨叫声陡然划破长空! “啊——!” 第四百二十九章 还有什么不高兴的吗? 夏清浅又是一惊。 扭头看去,竟是嬷嬷握着太后的手,而太后手执的那柄长剑,还滴滴答答的滴着血! 一旁的地面上,血淋淋的躺着一条手臂! 萧景玉痛苦的捂着被砍断的手臂根处,张着嘴不断地抽搐着,嘴里发出痛苦的嘶鸣,像是一头濒死的困兽。 四周顿时又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谁能想到,太后会突然动手! 虽然是嬷嬷握着她的手发的力,但那剑可是她亲手抽出来的啊——而且,如果不是她早前吩咐过,嬷嬷又哪里有这个胆子?! “皇帝,哀家擅自砍断端王一条手臂,你可怪哀家?” 她意味不明的声音响起,萧墨寒当即弯下腰,“儿臣不敢!” “当初陈青禾那样对母后,您如何报复她都是应该的。如今陈青禾已死,母债子偿也是理所当然。何况端王本就是有罪之人,死有余辜,如今您断他一条手臂,儿臣便放他一条生路。” 说罢,便对众人下令,“即日起,撤去端王封号,贬为庶民,朝中再无萧景玉此人!端王府查抄,所有金银财宝详细纪录之后,一半放入皇家商号作为运营资金,另一半捐往西北,救济灾民!” “……是!” 众人心惊胆战,点头应声。 很明显,帝王是为了挽回太后的颜面,防止史官记上一笔,才突然改变对端王的判决。 太后这充满恨意的一剑,虽说断了端王一条手臂,但是某种意义上,也 算是救了端王一命啊! 但是太后对此仍有些不满,“皇帝……” 萧墨寒眉头微蹙,“母后,端王到底是朕的亲弟弟,如今他失去一臂又没了权势,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与其要他的命便宜了他,倒不如让他余生都活在忏悔中。” 并非他顾念旧情,但母后刚才亲自动手,他若是再对端王太狠,怕是引起朝中部分大臣不满。 太后也明白他的意思,沉默了一会儿,“嬷嬷,我们走吧。” “是。“ 嬷嬷推着她的轮椅,如来时一样缓缓的离开。 所有人唏嘘不已。 尤其是看着躺在地上身体发颤的端王,就像一条匍匐的野狗,都不禁摇头叹息。 曾经何其风光无限的王爷呀,如今却成了这般模样! 原以为今日不过是端王抓不到幕后黑手,被嘲笑一番而已,却不想,会是这样的结果。 往后这朝中局势,怕是要起大变动了! “回宫。” 随着帝王一声令下,众人依次离开端王府。 最后,偌大的王府只剩下寥寥数人。 夏清浅正要转身,突然听到地上的男人嘶哑开口,“都是你干的,是不是?” 她脚步微微一顿。 萧景玉恶狠狠的道:“张公公说,他是在王府门口被人拦下的。芳嫔的婢女却说,是从柴房逃出来拦着他的——那婢女是你的人吧?” 那个时候,张公公没有必要撒谎。 所以撒谎的只能是那个婢女。 他一开始没有想明白,芳 嫔那所谓的武功高强的婢女,或许就是夏清浅的人! 等后来想明白了,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是啊。” 夏清浅回头看了他一眼,十分干脆的承认了,“是我的人又怎么样,今日这一切都是我设计的又怎么样?” 她确实,从一开始就策划好了一切。 从银鹰到芳嫔,都早已是她的人! 他们表面听命于端王,不得已才对她坦白,但其实,芳嫔是在演戏,银鹰亦是在演戏。 而那个所谓的婢女,其实也是白霜假扮的! 今日端王以为他导了一出好戏,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才是幕后真正的导戏人! 不过…… 她冷冷一笑,“即便这过程多有曲折,或许有人撒了那么一句两句的谎,诱导你说出真相,可是你扪心自问,我扣给你的哪一项罪名是我冤枉了你的?” 萧景玉猛地一震。 没有。 那些事全都是他做过的,没有一项是诬告,这才是最可恨的! 所以他明明恨的咬牙切齿,却又找不到辩解的突破口。 “除此之外,你以往做过的所有丑事,都会在明日早朝时被人扒出来。”夏清浅冷漠的继续道,“从今往后,你永远只能活在黑暗里,再也不可能抬起头来做人。” 说到最后,她一字一顿,声音寒彻骨髓。 她若真要陷害一个人,有的是办法! 但是她从来没有这么做过! 今日和明日对端王的所有指控,都是他确确实实存在的 恶行! 萧景玉身形又是狠狠一震。 短暂的失神过后,他愤怒咆哮,“夏清浅!” 他的脸色因为失血过多而煞白煞白的,带着震惊和刻骨的恨意抬头看她,“我都已经这样了,你还要往我头上踩一脚才肯罢休?” 女人无动于衷,“不是我踩你,是你萧景玉当之无愧。” “你……” 萧景玉呼吸急促,整张脸就像恶鬼一般森冷扭曲,“你以为没有了我,你就能好过了吗?我告诉你,不可能!像你这样的人,永远也不可能得到过得舒坦!” “这就不劳端王操心了。”她面无表情的转身。 “我诅咒你!”身后传来萧景玉崩溃又阴毒的声音,“夏清浅,我诅咒你此生夫离子散,永永远远活在痛苦中,不得超生!” 夏清浅眼皮一跳。 从她穿越以来,多的是人诅咒她。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他们不能拿她怎样,所以无能狂怒,逞几句口头之快而已? 她以往从未放在心上,可不知道现在是不是有了孩子的缘故,听到这种话竟心下微沉。 但她还是极快的压下这种感觉,不屑的嗤了一声,“诅咒我的人这么多,你算老几?” 说罢,她冷冷离去,再不停留。 身后的声音彻底哑了,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只是她的眼皮从离开端王府以后,就一直在跳。 回到宫里,都没能好起来。 “娘娘,您怎么了?” 白霜见她魂不守舍的回来,诧异道:“ 今日解决了端王这么大个麻烦,您还有什么不高兴的吗?” 夏清浅按了按眉心,摇头露出一抹笑容,“没有,你在门口站着干什么?” “皇上让属下跟您说一声,他去御书房处理完端王的后续事宜,就会过来同您一道用晚膳。还有就是……芳嫔和银鹰都在里面等着您呢!” “嗯。” 夏清浅进门的时候,芳嫔和银鹰齐刷刷的从椅子上站起来。 她有些好笑,“坐吧,不必拘谨。” 两人这才坐下。 先开口的是芳嫔,感激的道:“娘娘,今日多亏了您,臣妾才能免受端王诬陷。还救出了父亲。” “没什么,我们这也算是互相成就了,你不必放在心上。” 说完见芳嫔仍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一愣,“怎么了,还有什么话你就直说。” 芳嫔笑得有些勉强,“臣妾……臣妾的父亲身体不太好,最近常常生病。臣妾那些微薄的俸银虽然够他吃穿,但也请不起另一个人来照顾他,所以臣妾想……”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已经像蚊子叫似的。 夏清浅忙贴心的询问,“你需要多少钱?” “不不不,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芳嫔急忙摇手,慌张的道,“臣妾没想跟娘娘要钱,就是……就是想……好好照顾父亲。”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十分艰难。 因为她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多逾矩。 夏清浅却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有些惊讶,“你想出宫?” 第四百三十章 一个很好的契机 芳嫔讪讪的点了下头,“臣妾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但是实在想不到别的办法,这才……” 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夏清浅就干脆的打断了她,“好,我答应你。” 芳嫔惊讶的看了她一眼,张了张嘴,迟疑着道:“娘娘,您不再考虑一下么,这件事可能会对您造成影响吧?” 虽然她很想出宫,可是旁人难免不会恶意揣度,觉得是清妃赶她出宫。 到时候,怕是会有不少风言风语。 “无碍。” 夏清浅宽慰的冲她笑了一下,“不只是你,这件事情我会在整个后宫通报,凡事自愿出宫的人,都可以离开皇宫,另作嫁娶。” 顿了顿,“皇上非但不会怪罪,还会给予金银田产之类的补贴,保证你们往后的生活不成问题。” 萧墨寒早就跟她提过废黜后宫的事,如今虽然还没到时机,但芳嫔的事却是一个很好的契机。 后宫确实有不少争宠之人,可也有一批与世无争的性子,并不愿意掺合这些是是非非。 只不过因为嫔妃出宫是不被允许的——哪怕一辈子见不到皇帝老死宫中,也只能这么老死而已。 所以大多数人,并不会动这样的念头。 如今芳嫔也是束手无策了,才会来求她。 但,这 个机会正好可以利用起来! 如此一来,对于一些有想法却又不敢随便尝试的妃嫔,就是个很好的榜样——见到宫外的人过得好,还会羡慕的前赴后继。 对于往后废黜后宫,可是个绝佳的铺垫! 芳嫔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听到自己不但能出宫,还能拿到补偿,顿时又是激动又是惊喜! 随后却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惊讶道:“娘娘,您和皇上……是不是早就有这样的打算?” 否则,就算清妃再受宠,也不敢做出这样的决定吧? 除非是皇上早就与她提过! 下一秒,果然见她笑着点头,“是啊。” 芳嫔也忍不住笑,眼底又极快的闪过一丝羡慕,“皇上对您可真是太好了。” 如果皇上对她有这万分之一的好,或许她也不必出宫了。 只可惜,有些福气不是人人都配得上的。 清妃娘娘聪慧过人,无人能及,不但能与皇上琴瑟和鸣,更能在朝政之事上帮到皇上——就比如前几日的灾民之事,又比如今日除掉端王。 或许只有站在同等的高度,他们的感情才能彻底匹配。 所以她虽然羡慕,但也仅限于羡慕而已。 因为她知道自己普普通通,不可能成为清妃这样的人。 “往后,你也 会遇到一个对你这么好的人。”夏清浅忽然握住她的手,眨了眨眼,“相信我,好人有好报,你这么孝顺又这么漂亮,会有很多男子喜欢你的——一定要找个对你最好的,知道吗?” 芳嫔脸一红,“娘娘您说什么呢,臣妾没想……” “我知道我知道,你出宫只是想照顾你父亲。”夏清浅好笑,“但是你还年轻,也要为自己的后半生考虑呀。若是往后有好的机会又不知道怎么抉择的话,记得回宫来问问我,我可以给你参谋。” “……” 芳嫔语噎,脸蛋更红了。 没想到有朝一日,会有人跟她讨论这种话题。 “臣妾知道了,多谢娘娘。”她十分不好意思,刚好目的也达到了,便又紧接着道,“若是没有其他事情的话,臣妾就先告退了!” “嗯,去吧。” 得到许可,芳嫔一溜烟儿的跑了。 夏清浅目送她离开,这才收回视线,缓缓看向一旁始终没有吭声的男人。 屋子里静悄悄的,哪里还有刚才半分玩笑和暧昧的气氛。 她敛去笑意,“那么你呢,找我什么事?” 银鹰眼神闪了闪,“娘娘愿意帮芳嫔,却不愿意帮我吗?” “帮你什么?”夏清浅嘲弄的道,“强迫吴静秋重新嫁给你 ?且不论感情的事是不能强求的,就算我真的强迫了她,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她性子刚烈宁死不从,你又该怎么办?” 银鹰默了默,苦笑一声,“我知道,所以我想求娘娘的是另一件事。” 他忽然抬起眼皮,定定的看着她,“娘娘事先许诺我的金银田产,我都不要了!我就想在那家酒楼的隔壁,开一间猪肉蔬菜的供应铺子,娘娘可以帮我吗?” 夏清浅那日劝他的时候,确实许诺过他钱财。 虽然银鹰跟着端王做过不少坏事,但罪魁祸首都是端王,这也不过就是个跑腿的,罪不至死。 何况银鹰今日揭穿端王的罪行,也算有功,所以她并不吝啬于此。 不过…… “我不会帮你的。”她面无表情的道,“我给你的钱,应该足够你买下隔壁的产权——你若真的想,就去跟隔壁的户主自行商量。他若同意,我不会阻止,但他若不同意,我也不会以权谋私。” 她是可以直接征用土地,这只是萧墨寒一句话的事。 但是一来,她不想用权势欺压百姓。 二来,当初银鹰对不起吴静秋,她不可能因为银鹰帮了她,就去影响吴静秋的感情生活。 所以这件事,还是要银鹰自己去做。 具体的结果如何 ,也要看他自己的造化。 “……我明白了。” 银鹰遗憾的点了点头,“多谢娘娘。” 他颓然的起身,落寞离去。 夏清浅看着他的背影,眉心微蹙,在他快要走出门口的时候,忽然道:“你对她好一点,万万不可强迫她。若是她心里还有你,迟早会有回心转意的一天。” 银鹰脚步微顿,然后转身,感激的作了一揖,“多谢娘娘金玉良言,属下明白了。” ……… 解决了芳嫔和银鹰的事,夏清浅也算舒了口气。 她起身去厨房做了道点心,就等着萧墨寒回来。 不过一直等到天黑,也没有动静。 她想着或许是端王党羽太多,不好解决,所以他要跟心腹们连夜商量,便没有去打扰他。 可是到了平时入睡的时间,裴盛却匆匆来报,“娘娘,皇上今晚就不过来了。” 夏清浅先是一愣,然后略带审视的眯起眼睛,“事情还没议完吗?” “……是。” “那我去看看,顺便把点心给皇上送去。” “娘娘!” 她刚迈开脚步,裴盛的声音就陡然一急。 夏清浅刚才看他脸色不对就知道出事了,现在听到这般语气,就更是确定了这一点! 她眼睛眯得更细,不悦的道:“裴公公,皇上他怎么了?” 第四百三十一章 刚好我也想听听,他会怎么说 裴盛知道她聪明,所以已经尽量小心翼翼。 可是没想到,她还是看出来了! 他惭愧的低下头,“娘娘恕罪,是皇上吩咐的不能告诉您。他好像不太舒服,便在龙吟宫歇下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可是夏清浅知道,如果不是撑不下去,萧墨寒不可能不来见她! 那个男人是那种哪怕吐血,也非要把血擦干净,再跑到她面前来装作若无其事的人! 她攥了攥手心,闭上眼吸了口气,“好,我去看看。” 说罢,她便冲出了凤栖宫,跑向龙吟宫。 元修看到他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眼底明显闪过一丝慌张,“娘娘,您怎么来了?” “皇上呢?” “皇上他……他现在不在龙吟宫,他……” 元修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夏清浅就已经闯进了内殿。 她以为元修是在撒谎,为了不让她看到那个男人狼狈的一面。 可是进门以后,竟真的没有看到萧墨寒的踪迹。 她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更甚,眼皮又开始跳,“元统领,皇上去哪里了,不要让我问第二遍。” ……… 京城,九庭别院。 一道修长的身影立在床前,浑身上下都像是覆着一层寒霜,目光阴鸷的看着床上 脸色煞白的女人。 “你到底要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女人虚弱的仰头看着他,嘲讽一笑,“皇上早已不再管我,那我干什么,还轮得到您来过问吗?” 正是出宫以后的沈纤衣! 今日萧墨寒在御书房议事的时候,突然收到九庭别院的消息。 原本他已经吩咐过,除非沈纤衣死了,否则不必再通报关于她的消息——上一次沈纤衣陷害夏清浅的事,实实在在是气到他了! 他真的彻底放弃她了。 可是没想到今日,她真的差点死了——割腕自尽。 萧墨寒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眼底迸射出凛冽的寒光,一字一顿的挤出,“你不想活了就死得干净点,朕可以来给你收尸。这么半死不活的,难看不难看?” “呵……呵呵。” 沈纤衣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哑的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好像是皇上让太医将我从鬼门关抢回来的吧?” 萧墨寒瞳孔一缩。 她看着他微变的表情,愈发嘲讽的笑,“你终究是舍不得我死吧,萧墨寒?” 上一次他掐着她脖子的那一刻,她真的以为自己永远失去他了。 这么多天,他始终对她不闻不问,他当真狠得下心! 她一天天的忍受着 这份孤独,每晚在这寂静的别院里听着风吹草动的声音,她实在受不了了。 再这么下去,她会死的。 所以今日,她孤注一掷,选择了死亡。 还好,他来了……他终究还是来了! “你再死一次,看朕会不会舍不得!”男人厉喝一声,转身就走。 沈纤衣没想到他会这么狠心,脸色一变,“你敢走!你若是踏出这里一步,我就死给你看!” 可是话音落下,男人的脚步依旧未停。 他直直的朝着门口走去。 萧墨寒很清楚,自己不可能惯着她。 否则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以后她但凡有什么不顺心就以死相逼,他岂不是要被她死死拿捏? 除了浅浅,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一个女人这样控制他! 可是脚步刚一踏出门口,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砰”的一声,然后是属于女人的痛呼! 他脸色微变,猛地转身。 结果就看到沈纤衣倒在地上,满身透着颓丧的虚弱,痛苦又绝望的看着他,一只手还朝他这个方向微微抬起,好像费尽全力也要抓到他。 他看着那一幕,忽然觉得心脏传来一股剧烈的疼痛。 就像他起初听说她自尽的消息,其实也并不想来看她,可是后来, 越想越觉得心痛欲裂,脑海中不断的回忆起曾经她对他的那些好…… 于是他终究来了。 此刻也是一样。 他呼吸粗乱,脚步不受控制的朝着她走去,怒喝道:“沈纤衣,你是不是疯了!” 话虽如此,他还是一把将她抱上了床。 沈纤衣死死盯着他,眼眶里蓄满了泪水,“是啊,我疯了,从我失去你的那一刻起,我就疯了。” 她忽然吃吃的笑了起来,“萧墨寒,到底是哪一天,我开始失去你的?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我这么爱你,你怎么能这么欺负我?” 男人看着她泪眼朦胧的脸蛋,胸膛微震,那种心痛怜惜的感觉愈演愈烈。 脑海中甚至有一道声音告诉他,抱抱她,这是你最爱的女人…… 不! 他陡然一个激灵,这怎么可能是他最爱的女人? 他最爱的明明就是夏清浅! “沈纤衣!”他猛地摇了下头,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厉声道,“你对我的恩情我永远铭记,如果不是你屡次伤害浅浅,也不会落到现在这一步。往后你好好的活着,听到没有?” “好,我可以好好活着。”她泣不成声,忽然一 把捉住他的手,哀求道,“但是你陪着我好不好?” 她满眼希冀,憔悴又可怜,“我可以不要名分不要任何东西,甚至不让夏清浅知道我的存在,只要你能偶尔来看看我,好不好?” 骄傲的沈纤衣终于跌落神坛,彻彻底底沦为一个卑微的乞求者。 萧墨寒胸膛震荡。 【答应她。】 他思绪混乱,脑子里只有这道声音不断的浮现…… 他几乎就要点头,可是“夏清浅”三个字就像一块界碑,死死钉在他心里,告诉他不能越过半步。 他的呼吸越来越粗,俊美的脸陷入了狰狞的挣扎中,太阳穴青筋暴动。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清脆的鼓掌声。 “啪啪啪——” 屋内两人脸色俱是一变,纷纷转头。 却见夏清浅双手击掌,似笑非笑的从门外走进来,“沈姑娘退让至此,当真是可敬可佩啊。” 萧墨寒瞳孔微缩,“浅浅……” 沈纤衣脸色变得更厉害,“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啊,沈姑娘当然不希望她在这里。 夏清浅扯了下唇,“我在这里,他也一样可以回答你的问题——刚好我也想听听,他会怎么说。” 说罢,她收起笑意,直勾勾的看向萧墨寒,“皇上,嗯?” 第四百三十二章 你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 沈纤衣眸色一闪,也极快的顺着她的视线朝男人看了过去,楚楚可怜的双眸里透着明显的期待。 萧墨寒脸上却闪过一丝慌乱,“浅浅,朕没想答应她。” “哦?”夏清浅扬眉,“是因为我的出现,影响了你的判断吗?” “没有,朕本就不可能答应她。”男人声音明显紧紧绷着,但语气却是斩钉截铁,“夏清浅,你应该很清楚,我只要你一个人。” 沈纤衣脸色一白,“皇上……” 她颤抖的声音钻入他的耳膜,萧墨寒瞳孔微缩,下颚的弧度顿时绷得更紧。 他这模样分明是处于极致的克制忍耐中,可就是没有侧目看她一眼。 夏清浅眸光凝了凝,眼底飞快的划过一丝什么。 然后她就重新笑了起来,“那我没进来之前,你怎么考虑了这么久呢?”女人嘲弄的看着他,“若是你心里当真像你嘴上说的这么干脆利落,那我在门外等着的那段时间,你为什么不拒绝?” 他不知道。 萧墨寒狠狠闭了下眼睛,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无法拒绝沈纤衣。 难道他真的动摇了吗? 只要一想到沈纤衣,他就觉得心痛得很,就连呼吸都蕴藏着疼痛,好像他依旧无法割舍她一样。 可是他更无法 割舍夏清浅。 这个女人就像是刻在他骨子里一样,他绝对不允许自己失去她。 “对不起,浅浅。” 萧墨寒声音嘶哑到极致,整张脸都克制得紧绷着,青筋暴动,却又目光深深的看着她,“是我错了,我不该有任何犹豫,你不要生我气,嗯?” 夏清浅手心微不可觉的攥了一下,“那你以后都不会再见她吗?” “……是。” 当这个字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刹那,他脑子里嗡的一声,思绪都有片刻的呆滞。 尤其是当身后响起沈纤衣的尖叫声,“萧墨寒!” 他心脏陡然像是被人揪住了一样,一阵一阵明显的绞痛袭来! “噗……” 他终于无法控制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夏清浅瞳孔一缩,手心骤然攥得更紧。 但她的脸上却没有任何变化,甚至带着些许刻薄的玩味,“怎么,还伤心到吐血了?上一次你掐着她要她死的时候装腔作势也就算了,现在我都没让你对她怎么样,你装什么?” “夏清浅你还是不是人!”沈纤衣崩溃的尖叫一声,“他都这样了,你不关心他也就算了,怎么能这么说他?!” “关你什么事?”夏清浅冷冷瞥了她一眼。 那一眼包含着无尽的森寒,好像 和她有莫大的仇怨! 就连沈纤衣也不禁惊了一下。 却听女人咬着牙一字一顿,“我乐意如此,他也愿意为我如此,你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 沈纤衣登时回过神来,勃然大怒,“你……” 然而夏清浅根本没打算理她,面无表情的转身,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 萧墨寒看着她从身旁经过的身影,长袖一动,骤然扬手抓住了她,“浅浅……” “我要回去了。”她冷淡的道,“你若是还有什么话跟她说,那就留下来陪着她。若是没有,那你可以跟我一起走。” “我跟你一起走。” 这一次,他没有半点的犹豫。 沈纤衣心底一痛,满眼悲怆的看着他,“皇上……” 男人身形僵了一下,但还是搂着夏清浅的腰,阔步走出了这座院子。 他似乎很累,大部分的力道都压在她身上,还走得十分艰难。 夏清浅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但又闭了闭眼,极快的敛去眼底的情绪。 上了马车以后,她抓着他的手,缓缓把灵力渡过去。 当那股暖流流入身体,萧墨寒眸色微变,自嘲的抬眸看她,“这么生气,还帮我?” 夏清浅眼神闪了闪,面上却没有任何起伏,“你不是跟我走了么,没什 么好生气的。” 跟她走了,就不生气? 她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性子。 萧墨寒目光探究的看着她,“可是我没有告诉你一声,就来这里探望她。” 夏清浅低垂着眼帘,淡淡的嗯了一声,“听说她今日割腕自尽了,好歹是曾经救过你两次的人,你来看看她也是正常的。” 她太平静了,满满透着善解人意的气息。 可是刚才她刚到别院的时候,明明就不是这样的态度——她还冲沈纤衣发火了。 如果不是怒到极点,她不可能那样说话。 萧墨寒心底的不安逐渐扩大,“浅浅,你若是不高兴就告诉我。”他示好的拽了拽她的袖子,“这件事是我错了,你千万不要藏在心里,好吗?” “好啊。”女人想也不想点头,“不过我没什么不高兴的。” 大约是怕他不信,她还扬唇冲他笑了一下,娇俏的眨了眨眼。 萧墨寒眸色微变,努力盯着她看了会儿,想要看透她心里在想什么。 可她始终笑靥如花,态度淡然,好像刚才所有的不愉快都没有发生。 他的眉心逐渐拧成了一个结。 ……… 回宫以后,她的态度依旧很正常。 该吃饭吃饭,该喝水喝水,到了睡觉的时间还主动替他宽衣,和 从前一模一样。 而他的身体也因为她渡来的灵力稍稍好转,舒服了一些。 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安宁。 萧墨寒甚至怀疑是自己多虑了。 他侧躺在床上,紧紧搂着她的腰,眉头却依旧没有舒展。 夏清浅好笑的摸了摸他的脸,“从马车里开始,你就一直这么奇奇怪怪的看着我——怎么,不放心怕我还在生气么?” 男人眼睫动了动,鼻音发出一个嗯字,隐隐还透着几分委屈。 夏清浅脸一板,故作凶狠的瞪着他,“那你以后还敢不敢偷偷摸摸的去看她了?” “不敢。”他立刻摇头。 若是旁人看到皇帝陛下这么乖巧听话的样子,一定吓个半死。 可是对面的女人却还撇着嘴哼了一声,“不敢就行,今日就当是个教训,下不为例!” 萧墨寒这才微松了一口气,“好。” “睡吧,我困了。” “嗯。” 男人看着她闭上眼睛,然后过了许久,才也闭上眼睛,呼吸声逐渐均匀。 却在此时,对面的女人缓缓睁开眼,神色一片清明。 夏清浅神色复杂的轻抚他的眉眼,下一秒,却蓦地扬手点了他的睡穴。 然后,她移开他落在自己腰上的大掌,面无表情的起身,披了件衣服就往外走去…… 第四百三十三章 可是……该来的总会来 夜风吹响院子里的花草树叶,响起沙沙的声音。 夏清浅站在井边,身影被月光拉得很斜很长。 井中忽然一道亮光浮现,紧接着孩童模样的向风华便现身出来,站在她面前。 “他又发作了?”向风华神色复杂的问。 “嗯。”她寥寥的点了下头,“我上次跟你说的话,还记得吗?” 记得。 怎么会不记得? 夏清浅第一次因为萧墨寒的病来找他的时候,他只觉这病隐约有些熟悉,但具体的却想不起来,打算再去翻阅古籍看看。 可是没等他翻出什么东西,她很快又来了第二次——这一次是因为萧墨寒掐着沈纤衣的脖子,恨不得杀了那个女人,却吐了血。 【情思蛊。】 她问他,萧墨寒的症状是不是和这个蛊很像? 彼时,她满脸悲怆。 他至今回忆起她当时的样子,都觉得心疼不已。 情思蛊顾名思义,是关于情爱的。 据说这是一位南疆女子为了追逐心爱之人所研发的蛊——中了此蛊,便会死心塌地的爱上对方,但凡有任何移情别恋的心思,都会招致巨大的痛苦。 起初是心绞痛和吐血,渐渐的还会演变成昏迷不醒,直至死亡…… 所以情思蛊又名情杀蛊,中蛊之人必须不离不弃,死生相守。 这些日子,他一直费尽心思,想要找到情思蛊的解法。 只可惜……不断的 找,便不断的失望。 向风华嘴唇逐渐的抿紧,眼底划过一丝担忧,“或许只是个误会呢?” 误会? 夏清浅垂下眼帘,自嘲的弯唇,“我也希望只是个误会,可他今晚去见沈纤衣了——我让他走的时候,他又吐血了。” 上一次,她还只是猜测。 可是今晚…… 当裴盛欲言又止的时候,她就知道事情不好,后来元修说他去了九庭别院,她那种不好的预感终于到达顶峰。 她几乎是冲到别院,想去看看他怎么样。 可是走到门口,听到他和沈纤衣的声音,她却又鬼使神差的停下脚步。 她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冲动——若想试探他的情况,这就是个绝佳的机会。 于是她一直站在门口,听完了他们全部的对话。 她看着他拒绝沈纤衣,看着他转身就走,看着他因此痛苦发作…… 然后,沈纤衣倒地的刹那,他终于又转身回去,将地上的人抱回床上。 他所有的挣扎和痛楚,全都映入她的眼底。 她心疼不已,终于忍无可忍的走出去。 【沈姑娘退让至此,当真是可敬可佩啊。】 彼时,她说这句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只是他和沈纤衣的注意力都不在她身上,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察觉。 她用最快的速度调整了表情,强装冷淡,句句逼着他和沈纤衣撇清关系,就是想刺激他试探他。 然后……他又吐血了。 她终于明白,原来她所有的猜测都没有错。 哪怕他很爱很爱她,哪怕他答应从此不再见沈纤衣,可身体的痛楚却是无法抵御的——他要放弃沈纤衣,就必须忍受最大的痛。 她彻底崩溃了。 她想不通,他怎么会中这样的蛊? 看他的样子,好像根本不知道什么情况——那就表示,他一定不是自愿种的情思蛊。 她怀疑过沈纤衣,可是沈纤衣的震惊看起来不比她少。 若是连沈纤衣也不知道,那又会是谁? 她百思不得其解,可又不敢让他看出异样,便只能冷言冷语的讽刺他。 沈纤衣怒骂她不是人,可是,那个女人怎么可能比她更怒? 她最爱的男人,她腹中孩子的父亲,却和另一个女人有着情思蛊这种鬼东西! 她要疯了! 她终于克制不住,咬牙切齿的把怒火发在了沈纤衣的身上。 【我乐意如此,他也愿意为我如此,你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 并不尖锐的言辞,却带着剧烈的恨意。 然后,她逃离了现场——她怕自己控制不住杀了沈纤衣。 她看得出来,回宫的路上,萧墨寒彷徨不安,生怕她生气。 可是她怎么会生气? 她只觉得心疼。 她佯装无事,想让这件事尽快过去,可他好像误会了,依旧很不安,所以她只能把话挑明了说。 好 在,他终于放松下来。 只是不知道这份安宁,还能维持多久…… 夏清浅整个人都微微颤抖着,艰涩的开口,“怎么样,能解吗?” 向风华愧疚的低下头,“我暂时……还没有找到解法……对不起。” 夏清浅胸口一痛,呼吸都乱了几个度。 她脸色发白,但还是强撑着摇了摇头,“不用对不起。” 她自己都没有办法,怎么能怪别人? “我猜到会是这个结果。” 上一次找向风华的时候,她就知道情思蛊无解,所以一直不愿意接受现实。 即便理智告诉她,需要找个机会验证一下情况究竟如何,可是刚好这段时间萧墨寒没怎么发作——或者是发作的时候没有让她发现,她便一直自欺欺人的当做无事发生。 就这么一直拖着,拖到了现在。 可是……该来的总会来。 夏清浅闭了闭眼,喉咙里忽然窜上来一股血腥味,嘴角溢出鲜红的颜色。 向风华一惊,“你怎么了?” 她无所谓的扯了下唇,随手拭去那抹血迹,“无碍,你帮我出宫办一件事吧。” ……… 翌日。 萧墨寒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 夏清浅又把他的早朝推了。 他有些着恼,但是一想到她这也是关心自己,这种情绪很快又转变成了欣慰。 看来,她是真的不生气了。 刚好此时女人从外面走进来,他 眼神微亮,目光殷殷的看着她。 夏清浅微不可觉的攥了下手心,然后神色如常的走到他面前,“你醒了,起来洗漱用膳吧。” “你呢?” “我吃过了。” 男人眼底的亮色又微黯下去,不悦道:“这才什么时辰,为什么不等我一起?” 夏清浅淡淡的瞥他,“吃个饭而已,你自己一个人不能吃吗?” 如果说萧墨寒本来还只是随口抱怨一句,那么她这回答,却让他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他瞪着她,“我有女人,为什么要一个人吃饭?” 夏清浅,“……” 她觉得好笑,可是心脏又不自觉的抽疼了一下。 她极快的移开视线,若无其事的道:“夫妻之间,并非事事都要一起做的。你成熟一点,别闹脾气,自己在这儿好好吃饭吧。我一会儿还要帮母后做复健,先走了。” 说罢也不等他回答,拿起桌上摆着茉莉花糕的食盒,径直往外走了出去。 “夏清浅!” 男人沉声低喝,可是她头也不回。 萧墨寒脸色难看的阴沉下去。 他还以为她原谅他了,原来并没有。 昨晚她说的话,都是骗他的! 他一时也不知道该气她还是气自己,薄唇紧抿,恶狠狠的喘着粗气。 可是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他脸色微变,立即起身跟了上去。 她说是去帮母后做复健的,但如果真是这样,她…… 第四百三十四章 归根结底,只是因为我不再爱你而已 她说是去帮母后做复健的,但如果真是这样,她拿个食盒干什么? 方才食盒敞开的时候,他刚好瞥到一眼,里面放的是茉莉花糕。 母后对茉莉花过敏,这件事她也知道,所以这糕点不可能是给母后准备的。 那会是谁? 在给母后复检之前,她还要去见谁——这么急急忙忙的,陪他吃个饭也等不得? 萧墨寒越想越觉得胸闷,阴沉着一张脸,脚下步子便也越来越快。 ……… 夏清浅走出凤栖宫,在御花园绕了两圈之后,便从一条小路拐进了御花园最深处。 这里是一片海棠花丛,平时鲜少有人会来,但她还是十分警惕,回头看了好几次,确保没有人跟着她。 最后,她走进假山洞里。 视线瞥见不远处的朱色身影,她眼神微亮,疾步走了过去。 “白炙!” 男人听到她的声音,也立刻回头,“浅浅!” 他的声音透着明显的喜悦,匆匆上前,直接抓住了她的手。 刚要开口,却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警惕的往她身后看了一眼,“怎么样,有没有人跟着?” “没有,放心吧。” “你现在怀了身孕,皇帝还不得把你看得死死的?”他酸溜溜的道。 “他啊……”女人嗤笑一声,“昨日去看了沈纤衣,刚把我惹生气,哪里敢忤 逆我?” “沈纤衣?”白炙皱了下眉,“那个女人还在蹦跶?” 夏清浅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她蹦跶两下也好,若是真的能把萧墨寒抢回去,也不用我费尽心思的出来见你了。” 白炙眼神微动,目光深深的看着她,“若是萧墨寒真的被抢走了,你不会难过吗?” 夏清浅挑眉,“你说呢?” “你最好不会!” 白炙冷哼一声,说罢又恶狠狠的补充道:“会也没用,往后你的心里只能装着我一个人,不许再想他!” 夏清浅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好好好,我的白狐狸,我不想他!” 她扬了扬手中的食盒,“你看,这茉莉花糕是我亲手做的,知道你喜欢茉莉花,特意做给你一个人吃的—您就看在我辛苦了几个时辰的份上,消消气好不好啊?” 白炙眯起眼睛,“有没有他的份儿?” 女人嗔恼的轻瞪他一眼,“想什么呢,当然没有,只为你而做。” “这还差不多。” 他伸手便要接过她手中的食盒,可是就在此时,一道迅猛的内力掌风隔空劈来! “砰——!” 剧烈的一声,食盒应声碎裂! 碎的不只是食盒,还有里面的茉莉花糕也噼里啪啦的掉了一地,凌乱不堪。 两人脸色俱是一变。 愤怒的扭头看去,却见 一道明黄的身影映入眼帘。 “夏、清、浅。” 男人咬牙切齿的声音像是从喉骨里挤出来的,“你说没时间陪朕吃饭,就是为了做这该死的茉莉花糕,过来送给这个野男人?” 夏清浅脸上闪过一抹心虚,但是很快又冷静下来,强自镇定的道:“你都听到了?” 她竟然不反驳! 到这一刻萧墨寒才知道,原来他问出这种明知故问的话,竟然是为了听她反驳! 明明他一路跟着她过来,明明他听到了他们全部的对话,可他还是在自欺欺人。 就像最初,看到她的手被那个男人握住的时候,他险些忍不住冲出来。 可是他告诉自己,或许只是个误会——他昨晚已经惹了她不高兴,不能再这么冲动,否则万一误会了,她一定会更生气。 于是他用尽全力的克制忍耐,站在假山后面,想要听听他们说什么。 然而…… 郎情妾意,蜜里调油,他们越说越离谱! 而他,只是他们嘲讽的对象,仿佛一个小丑一般。 这一切,怎么可能是误会? 终于,在她要把那个食盒递给对方的时候,他忍不住了。 “是,朕听到了。” 他冰冰冷冷的盯着她,“你身为后宫嫔妃,擅自把男人带进宫里,违反宫规、不守妇道——夏清浅,你是不是找死?” 夏清浅脸色微变,白炙立刻护在她身前,沉声道:“她死不死,不是你说了算的!” 呵。 萧墨寒唇间吐出一声不屑的嗤笑,“不是我,难道是你?”他威严的高高在上,恁是睥睨众生的姿态,薄唇轻启,“你算什么东西?” 白炙脸色一冷,“她是人不是物,她喜欢谁爱跟谁在一起都是她自己说了算的,你凭什么因为她爱上我就要她死?” 【爱上我。】 萧墨寒听到这三个字,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蹭的一声,彻底断裂。 怒火顷刻间被点燃。 他眯起眼睛,下颚紧紧绷起,浑身上下被暗黑阴冷的气息笼罩着,就像一个从地狱出来的王者,遇神杀神,遇鬼杀鬼。 “砰——” 一道内力打出,白炙脸色骤变,疾身闪过。 而他刚才站的地方,那石块顷刻间便成了粉末! 夏清浅瞳孔一缩,“白炙!” 萧墨寒听到她这种时候还在关心那个男人,眸色一凛,大脑的理智几乎被掀翻。 他想也不想的又是一掌打出,接连扬手,广袖飞舞,内力不断的四散! 一时间,那两人不断闪避,整个山洞里都是碎石崩裂的声响! “萧墨寒,你够了!”夏清浅尖声喝道,“你有什么火就冲着我来,何必对一个不相干的人下手!” “不相干的人? ”男人冷冷一笑,“他奴颜媚态的勾引你蛊惑你,这也叫不相干?” “就算不是他也会有别人!”夏清浅骤然加重了声音。 男人的动作陡然一顿,整个人都震了震。 夏清浅看着他刹那的失神,眸色闪了闪,别开视线极快的道:“跟他没有任何关系,我现在看上的是他没错,可或许过两个月又会看上其他男人——归根结底,只是因为我不再爱你而已。” 萧墨寒又是一震,瞳孔骤然紧缩,俊美的脸上出现了类似茫然的神情。 但也只是片刻他就回过神来,阴鸷的目光重新射向白炙,“可现在刚好是他——既然你不再爱朕,那你看上谁,朕就杀了谁。” 夏清浅震惊的看着他。 下一秒,几乎是立刻冲向他,死死抱住了他的腰,冲着身后的人大喊,“白炙,你快走!” 白炙眼神黯了黯,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只留下一句,“你自己小心!”便飞快的转身走了。 萧墨寒挣了几次没有挣脱,脸色阴沉的像是要滴出墨来。 想要甩开她,可又想起她腹中的胎儿…… 事到如今,他竟然还在不忍,还在害怕伤害她! 他脸色更难看了,咬牙切齿的讽刺道:“夏清浅,你如今是什么眼光,就这种关键时候扔下你逃跑的男人,你也看得上?” 第四百三十五章 或许这就是他们之间的有缘无份 夏清浅呼吸滞了滞,咬唇道:“我早就说了,就算不是他也会有别人。所以关键是我现在移情别恋了,而不是他这个人人品如何。” 话音刚落,她明显感觉到男人的胸膛猛烈起伏了几下。 她闭了下眼睛,缓缓放开了他,仰头对上他暗黑的眸子,“萧墨寒,你听懂了吗?” 他怎么可能不懂? 萧墨寒讽刺的想,她说得这么清楚,几乎只差告诉他——除了他谁都可以。 “为什么?” 他捏起她的下巴,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她,狠戾的眸中夹杂着几不可察的伤痛,“浅浅,是朕对你不够好吗?” 夏清浅攥了下手心,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冷淡,“不好倒是不至于——只不过,跟同一个人相处久了总会腻的。何况你身边还时不时的冒出这么多女人来挤兑我,我觉得烦了,直接换个人不是更好?” “是因为那些女人?” 男人眼神竟忽然亮了几分,眯起眼睛,“听说你答应了芳嫔出宫的事,还跟她说,你会趁此机会将这个机会给到后宫所有人?” 对,就在昨日,她还准了芳嫔出宫。 如果不是心里有他,她又何必将嫔妃们出宫的事推广 普及? 她一定只是在生气——因为昨晚看到他和沈纤衣在一起,她的气还没有消,所以才会说这些话来气他。 想到这里,萧墨寒又极快的补充道:“这件事我早就答应过你会做,虽然原本的计划是几个月后,但是既然有芳嫔这个契机,现在先开个先例也不是不可以。” “浅浅,只要你想,往后不会再有任何女人来烦你了,好不好?” 明明他前一刻还是那副恨不得杀了她和那个奸夫的态度,可是这一刻,却猝不及防的变成了低声下气的讨好。 夏清浅看着他透出殷切期盼的双眸,心脏猛然抽痛了一下。 她几乎就要点头说好。 她是多么多么希望,可以跟他好好的。 可是……她不能。 “如果你早一点说这番话,或许还有可能。” 夏清浅牵动了一下嘴角,“但昨夜看到沈纤衣抓着你手的时候,我就彻底对你死心了——哪怕那只是个误会,可是当爱情消散的时候,拦也拦不住。” 她垂眸低低的笑了一声,“所以当你问我是不是真的不生气时,我告诉你真的——其实我没有骗你,我真的丝毫不生气,甚至看到你们在一起也没有 感觉了。” “萧墨寒,你想想,若是换了以前,我会原谅的这么干脆吗?从前哪一次,不是你死皮赖脸的求着我好久,我才勉为其难的原谅你?” “你这么聪明的人,难道还看不明白吗?” 她用词实在太刻薄了。 【死皮赖脸,勉为其难。】 她简直把他贬到了尘埃里。 如果是从前,萧墨寒或许不会生气,因为他愿意在这个女人面前放低自己。 可是现在…… 【当爱情消散的时候,拦也拦不住。】 在她跟另一个男人越轨之后,在他狠狠勉强自己放下尊严之后,她竟然还敢这么说! 这个该死的女人。 “你是不是真的不想活了?”他手中力道骤然收紧,狠狠掐着她的下巴,“夏清浅,从前朕认可你口中的人人平等,只是因为朕爱你,不代表你真的可以跟朕谈什么婚嫁自由,随随便便去喜欢其他男人!” 他恶狠狠的盯着她,咬牙切齿的道:“如今你既然敢说出这番话,就别怪朕无情——就像刚才说的,你看上谁,朕便杀了谁。你最好不要四处害人。” 说罢,他便狠狠甩开了她,拂袖离开。 “萧墨寒!” 身后响起女人 的厉喝,“你凭什么这么对我,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对我!” 男人脚步未停,冷笑一声,“就凭我是你肚子里孩子的父亲!” 夏清浅微微一震。 她以为,他一定会说凭他是皇帝。 九五之尊,天地之子! 哪怕她是灵力之身,哪怕白炙根本不是人类,可他们也不能用灵力伤害他,否则就会被天地惩罚,千百倍的受到反噬。 可他竟然说……是她孩子的父亲。 她身体微微颤抖着,转过身,看着男人头也不回的背影,眼眶逐渐的模糊了。 “对不起……” 如果有的选,她也不想这样。 她多么希望岁月静好,与他相伴到老。 可是,老天没有给她选择的机会。 夏清浅闭了闭眼,颤抖着收回视线,弯腰蹲下,一块一块的捡起地上的茉莉花糕。 可能连他自己也忘了,他最喜欢茉莉花糕。 刚才这食盒摆在凤栖宫内殿,特意打开了盖子,就是想让他吃一块。 可惜,他最终也没有尝到。 或许这就是他们之间的有缘无份。 ……… 凤栖宫,井底。 从外面看来,这里或许只是一口小小的井,可是自从向风华住在这里开始,就一点点 把这里打造成了别有洞天的府邸。 白炙看着这里的布置,也不禁有些惊讶。 “你怎么还不走?”向风华没好气的瞪着他。 “老话说得好,请神容易送神难。”白炙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你请我来就来,你赶我走就走,那我不是很没面子?” “……” 向风华恼怒的龇了龇牙。 可是随后却又收起脸上所有的表情,郑重的道:“她不会希望你留在这里的,这一次把你牵扯进来,她已经觉得很对不起你了。” 白炙的笑容也敛了敛,“我的命本就是她救的,这点小事,她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可这是她和萧墨寒的事。”向风华皱眉。 “我知道。”他自嘲的道,“我从来没想过破坏他们的感情。” 或许在她那点不太快乐的时间里,他确实想要带她走,想给她更好的生活。 可是后来她和萧墨寒和好以后,他就再也没出现过。 直到昨夜,这向日葵精来找他,说她有事求他帮忙。 他以为她又受了什么委屈,可是原来……委屈也确实很委屈,可主导因素却不是萧墨寒。 而是那该死的蛊。 她为了救那个男人,甘愿退出。 第四百三十六章 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她甚至选了最决绝的方式——故意装出形迹可疑的样子,引萧墨寒看到他们互诉衷肠的那一幕,为的就是让那个男人彻底死心。 或许在萧墨寒看来,她狠心无情至极。 可是只有他和向风华知道,她比任何人都痛。 莫名其妙的失去她最爱的男人,失去她腹中孩子的父亲,换了谁不会痛呢? 可是她找不到别的办法,又能怎么办? 难道……眼睁睁的看着那个男人一次次吐血,逐渐陷入昏迷,直至死亡吗? 不可能的。 她舍不得,所以她宁愿自己一个人痛。 “白炙。”向风华看着他心疼的表情,神色复杂的道,“你这又是何必呢?” “你就当我趁人之危吧。” 他寥寥扯唇,“或许她离开了这个皇宫,我就有机会了呢?” 向风华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虽然他和白炙接触不多,但他也看得出来,白炙不是这种人。 或许这么说,只是为了让夏清浅好过点吧? 这些人,一个比一个傻。 ……… 龙吟宫。 元修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晚了,皇上还不睡,还把他和苏相一块儿找来。 最重要的是,半个时辰过去了,皇上还是一声不吭! 苏庭深终于忍不住道 :“皇上,您怎么了,又和清妃娘娘吵架了吗?” 话音刚落,帝王周身的气压陡然又降了好几个度。 裴盛和元修眼皮双双一跳。 熟料帝王并未发怒,只是眸淡如水的瞥了他一眼,“庭深,朕有什么不好的吗?” 苏庭深一愣,“自然没有,皇上您的容貌英俊无人能及,身份尊贵同样无法超越,何况您对清妃娘娘这么好……” 忽然像是想到什么,“要说唯一可能让人伤心的地方,或许就是心爱之人的眼里揉不得沙子——虽然清妃娘娘如今宠冠六宫,可这宫里毕竟有这么多娘娘。加上她如今怀了身孕,自然爱胡思乱想一些,皇上您大人大量,就让让她吧。” 让让她? 他还不够让着她吗? 看到她别的男人勾勾搭搭,他甚至都舍不得惩罚她一下,只能自己气急败坏的离开。 至于失宠,那更是不可能。 他这么爱她……只爱她一个人。 想到这些,萧墨寒不知道为什么,脑子忽然一阵阵的抽疼起来。 “是吗?” 他用力按了按太阳穴,“你安排一下,按照不同的位份,若是愿意出宫的妃嫔,给她们比宫里俸禄更高的月钱。另外,再每人给予土地田产之类的补偿—— 你自己看着办吧。” 此话一出,三人俱是一惊。 苏庭深愕然道:“这件事,您不是打算过几个月再办吗?” 难道就因为他刚才随口一说的话,皇上当真了? 那他可真是罪过大了啊! 这准备工作,还没做完全呢! “这一次是自愿的,不作强迫。” 萧墨寒头疼得厉害,语气也有些不善,“让你办就办,哪那么多废话!” ……… 凤栖宫。 夏清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她努力想着,怎么让萧墨寒死心。 很明显,今日的刺激还不够。 那她该怎么办,直接离开皇宫吗? 可他若是不死心,一直找她,不肯把感情转移到沈纤衣身上怎么办? 或者,拿夏家的人开刀又怎么办? 夏清浅脑子里乱糟糟的,正这般想着,忽然就听到门外一串脚步声传来。 她呼吸微凝,几乎是下意识的闭上眼。 那脚步声有些踉跄和沉重,萧墨寒跌跌撞撞的走到她床边,直接朝她倒了下来。 夏清浅听到动静,吓了一跳,生怕伤到孩子,便本能的躲了一下。 她本以为他喝醉了,可这一躲一睁眼之际,却看到他痛苦的皱着眉头。 她脸色一变,“你怎么了?” “你躲什么 ?”男人满眼嘲弄的看着她,“看到我进来就闭眼,感觉到我靠近就躲开?夏清浅,昨夜你还抱着我躺在我身边,一天而已,我就这么让你难以接受了吗?” 大约是气极,他猛地咳嗽了几声。 咳着咳着,竟然还吐出血来! 夏清浅无暇理会他的讽刺,心慌意乱的从床上爬起来,“萧墨寒,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什么时候开始的,啊?” 男人眼皮动了动,“你关心我?” 他低低的笑了一声,唇畔还染着血,“你到底是装腔作势,还是真的关心?如果是真的,那你为什么非要离开我?” 夏清浅,“……”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才克制着没有发作。 “习惯而已。”她脸色转冷,“习惯了从前关心你,一时改不掉,请皇上见谅。” “那你也习惯了我在你身边,习惯了我爱你,不是吗?”男人忽然一把抱着她,深情又嘶哑的道,“浅浅,我错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去看沈纤衣……你原谅我,我已经答应你再也不去了,你就原谅我最后一次,好不好?” 他喉结不断的滚动,“疏散嫔妃的事,我也让苏庭深去办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嗯?”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甚至 有些哽咽了。 夏清浅心脏大痛。 她颤抖着手,几乎就要落在他的背上。 可是眼角的余光瞥到他嘴角的血迹,又生生忍住了这种冲动。 他大概……真的很爱她吧。 所以不断抵御着体内的情思蛊,抵御着本能里只该对沈纤衣才有的爱意。 他拼死拼活的非要爱她,可是越爱她,他就只会越痛。 然后……吐血不止。 “何必呢?” 她攥紧手心,涩然一笑,“我已经不爱你了,你放我出宫,我们和和平平的分开,不行吗?” 男人微微一震。 然后猛地推开她,大掌死死抓着她的肩膀,“不可能!”他面目狰狞的盯着她,“我已经如你所愿逐渐驱散后宫的女人,我这么爱你,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我!” 他越说越激动,嘴角血迹不断的溢出。 可是他却像是没有察觉一样,近乎疯狂的盯着她,目光像是要把她凿出一个洞来。 夏清浅看着那抹鲜红,只觉刺眼的头晕目眩。 “够了!” 她尖叫一声,满脸冰冷的道:“萧墨寒,我不爱你的时候,你说一万遍爱我也没用!趁我现在还愿意好声好气的跟你商量,你最好立刻马上答应我,否则——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第四百三十七章 可是结局,果然不会改变 “你会做出什么事?”男人薄唇抿成冰冷的直线,恶狠狠的道,“你能做出什么事?” 夏清浅强迫自己看着他的双眼,故作镇定的一字一顿,你试试看。” “呵。” 男人喉咙里忽然溢出一声嘶哑的笑。 他缓缓倾身,目光紧紧攫住她的双眼,薄唇几乎擦过她的脸颊,“朕已经下令,不准你离开皇宫,不准你离开京城——夏清浅,就算你再不愿意,也只能永永远远的跟朕绑在一起,纠缠不休。” 暧昧至极的姿势,温情至极的言语,用的却是最狠的语气。 夏清浅微微一震。 她恍然的想,果然啊,用一般的方式,根本不可能离开他。 她注定无法太太平平的走。 她目光复杂的看着他,“用这种手段强留下来的人,就算你当真能一直留着她,那也只是一具行尸走肉——有意思吗?” “当然有。”男人呼吸急促,每一个字都说的十分费力。 但他还是咬字清晰的说,“人都是感情动物,就算一个月两个月不行,可是我不相信,我十年如一日的爱你、对你好,你还会继续无动于衷。” 他浑身都在抖,虚弱的脸色煞白,可眼神却透着孤注一掷的决 绝,“退一万步,就算你真的这么冷血无情,就算我永远拿不回你的心,我也不会放你走,至少要留下你这个人在我身边陪我才行。” 夏清浅又是一震,一瞬间鼻酸眼涩,“你为什么这么傻?” 一个红杏出墙的女人,还留着她干什么? 他这样的人,明明就配得上最好的! 她颤抖着抬起手来,替他擦拭嘴角的血迹,可是那血不断的溢出来,她怎么擦也擦不完。 她几乎怀疑,他的血都要吐光了。 萧墨寒看着她温柔的动作,眼神动了动,眼底忽然有无数情愫涌动,激烈的透出几分欣喜。 他似乎想说什么,可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却忽然喷出一口血来,身体直直的倒了下去。 女人脸色大变,“萧墨寒!” 可是他没有理她。 他就这么倒在她身上,怎么叫也叫不醒。 她终于再也控制不住,嚎啕大哭,所有压抑隐忍的情绪都在这一瞬彻底崩溃。 “萧墨寒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不知道哭了多久,她又像是发了疯一样不断的给他渡灵力,想要像前几次一样,看着他慢慢好转。 可是这一次,他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更别提是醒来。 外面 的天色亮起又暗下,暗下又亮起。 期间她不知是想起什么,揣着希冀的眼神出去过一次,回来的时候,脸色却更难看了。 整整三天,她一直这么陪在他身边,时不时的给他渡灵力。 直到她彻底没了力气,只能虚弱的趴在他身边。 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先是一怔,然后惊喜的抬头,“萧墨寒!” 不是他。 是白炙。 她眼底的光瞬间黯了下去。 白炙掩不住眼底的心疼,“你已经三天没有合眼了,休息一下吧。” “不……我休息了他怎么办?”夏清浅失魂落魄的摇头,喃喃的道,“我要救他,必须要救他。” “我这里有一颗九尾狐族的灵药,或许能让他醒来。” 夏清浅瞳孔一缩,猛然抬头。 如果换了平时,她绝对不好意思接受白炙这么大的恩情。 可是现在,萧墨寒这个样子,她根本就顾不得这些。 白炙知道她在想什么,笑了笑,“你救过我,我也没什么好报答你的,只是一颗药而已,你不必放在心上。只是……这药只能让他醒来一次,却解不了他的蛊,你明白吗?” 她明白。 他的意思是,帮得了这一次,帮不了下 一次。 夏清浅痛苦的看着他,“这药……不能再做第二颗吗?” 白炙神色复杂的摇了摇头,“若是能有第二颗,我怎么会不早点告诉你?” “那……情思蛊当真无解吗?九尾狐族通晓一切古老的咒术蛊术,真的不可以吗?” “对不起。” 他在书上看到的介绍,是“非死不可破”。 要想解蛊,只能一死。 夏清浅的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情丝蛊必须要他死心塌地的爱着沈纤衣,只要沈纤衣痛,他便更痛。那我杀了沈纤衣,或者给她喂下忘情水让她忘了萧墨寒,也不行吗?” 白炙不忍心再刺激她,可是…… 他闭了闭眼,“那他只会死得更快。” 夏清浅眼睫一颤。 她早就知道自己必然要离开的,只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最后再问一遍。 可是结局,果然不会改变。 她自嘲的笑了,“他昏迷以后,我去看了沈纤衣,用催眠术盘问过她,甚至探查了她的记忆——可是连她也不知道情思蛊的事。” 下蛊之人,真是神通广大。 可她却连对方目的都不知道,更遑论解蛊。 “白炙,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无能过。” ……… 翌日。 萧墨寒醒来的时候,四周空无一人。 他的神色有那么片刻的茫然,然后下意识的看向身旁,空无一人。 可是脑海中却逐渐回忆起自己昏迷之前,看到的好像是她惊慌失措的神情。 在那之前……她还给他擦了血。 不管是曾经的爱意,还是习惯使然,她其实……还是可以对他好的。 萧墨寒紧绷的俊脸稍稍松了几分,正要起身,门外却有人匆匆走进来! 是元修。 “何事?” “皇上,沈姑娘不见了。” 萧墨寒蓦地蹙眉,“什么叫不见了?” 元修神色凝重,上前道:“别院的人说是深夜忽然消失的,现在没有消息,应该就是最好的消息。” 萧墨寒的太阳穴又开始疼了,他用力按了按,起身往外走去。 忽然脚步一顿,“清妃呢?” 元修微愣,“属下刚才进来的时候,清妃娘娘就不在,属下也不知道。” 却在此时,裴盛也匆匆从外面走进来。 萧墨寒头更疼了,“你又有什么事?” 裴盛急忙道:“回皇上,宗亲们都在外面候着,请您出去一见!” “这个时候,他们来干什么?” “好像……是关于太后娘娘的。” 萧墨寒眼皮猛地一跳。 第四百三十八章 可是她……她今日竟然做出这样的事! 宫门口,皇室宗亲们跪了一地。 大臣们和后宫嫔妃全都在场,只是所有人出奇的静默,无端透着一丝庄严肃穆的氛围。 直到,帝王穿着一袭月白色锦袍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白色之上竟还染着鲜血! 众人俱是一惊。 “皇上……” 有人震惊的低呼出声。 然后是一连串愤怒的声音,“您怎么受伤了,是清妃干的吗?” “您已经几日没有上早朝了,清妃把持朝政,不让任何人见您,绝对是意图不轨啊!” “皇上往日做什么,臣等都不敢置喙,甚至就连您将后宫的嫔妃赶走,臣等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谈。可是这一次事关您和太后的安危,求皇上下定决心吧!” “……” 萧墨寒出来之前,就知道事情跟夏清浅脱不了干系。 可是听着众人一句句的指责,他的脸色还是本能的难看下去。 直到最后,他们提到太后! 刚才裴盛也提到了母后,却不知具体出了什么事,可是现在…… 他眉骨一跳,“太后怎么了?” 有人愤怒的站出来,“皇上您还不知道吗,太后娘娘是被……” “被劫持了。” 一道似笑非笑的女声打断了他的话。 是清妃! 众人纷纷回头,却 见清妃穿着一身红衣,唇畔染着笑,缓缓的朝着这边走来! 而她身旁,还跟着两个貌美妖艳的男子! 红衣男子手中劫持着满脸怒气的太后,紫衣男子手中劫持着昏迷不醒的沈纤衣! 萧墨寒瞳孔骤缩。 而皇室宗亲们更像是早就知道一般,一个个表情复杂,欲言又止。 帝王看着那两道红色的身影,穿着一模一样的衣裳,从颜色到花样款式俱是类似,宛若天作之合。 他们就像是故意的一样。 他阴鸷的目光从夏清浅和向风华的身上扫过,最后落在白炙身上,薄唇紧抿,“又是你?” 白炙勾了勾唇,“皇上,我也不想吓唬老人家,何况太后娘娘的身体本来就不好——若是您早一点放了清妃,今日太后娘娘也不必受这份罪了。” 太后脸色铁青,“住口!你这无耻狂徒,哀家曾经信任你才召你入宫让你参与制作义肢,甚至今日还破例见了你,可你竟敢以下犯上绑架哀家,还妄图污蔑清妃!” “污蔑?” 白炙低低的笑了一声,“太后娘娘,清妃就在您身边,你不妨自己问问,这是不是污蔑吧?” 太后眼神微变,下意识的看向夏清浅,眼神透着怜爱和信任。 夏清 浅眸色闪了闪,攥紧手心才道:“太后娘娘,我一直觉得您是个聪明人。如今谁和谁站在一起,您还看不明白吗?” “不可能!”太后厉喝一声,“哀家不相信你会跟这个凶徒沆瀣一气,他是不是威胁你了?” “威胁?” 女人蓦地笑了出来,“错了,威胁我的不是他,而是您的好儿子。” 她缓缓扭头,终于对上了萧墨寒的视线。 她平静,冷淡,宛若一个毫不在意的局外人。 而他死死盯着他,愤怒、压抑,像是恨不得拿眼神杀死她,“浅浅,你到底想怎么样?”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还是在维护她的面子。 他希望这一切只是一个误会。 他希望她说,她什么也不想干。 他明明记得,在他昏迷之前,她还是紧张他的…… 所以他问了一句再明知故问不过的话。 可她无情的戳破了他的幻想,“很显然,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我就会放了太后和沈姑娘。” “你已经得到了他,还想要什么?!” 一道尖锐的女声猝不及防的响起,竟是昏迷中的沈纤衣苏醒过来! 向风华如今用的是成年男子的模样,身形比她高了不少,见状立刻压了下匕首,狠声道:“住口 !” 沈纤衣脸色一白。 众人却再也看不下去,窃窃私语的声音一下子变成了大声的喝斥! “沈姑娘说的没错,皇上对清妃还不够好吗,她到底还想要什么,非要用这种方式!” “皇上驱散后宫、让她插手朝堂,只差让她当女皇了,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不满意也可以提出来啊,太后娘娘也对她这么好,可她竟然如此忘恩负义,狼心狗肺!” “我本来以为清妃是个善心之人,这段时间帮了这么多人,我们都看在眼里。所以哪怕皇上对她好,我等也不曾有任何怨言,可是她……她今日竟然做出这样的事!” “求皇上废黜清妃,不能再让她这般得寸进尺了!” “是啊皇上,否则她一定会成为妲己再世,祸国殃民啊!” “……” 四周的奚落指责声不断,众人越说越激动,一个个无比愤怒的瞪着她。 夏清浅嘴角缓缓勾起,“我看诸位可能都有些误会——我绝对不可能,成为什么妲己再世。因为我的目的,不过是与我刚刚看上的男人一道出宫而已。可惜皇上不答应,我才出此下策。” 此话一出,众人脸上的愤怒顷刻间变成了震惊。 四周顿时一片寂静。 沈纤衣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夏清浅扭头对上她的视线,嘴角笑意更深,“所以沈姑娘,我并不想得到他,懂吗?” “夏清浅!”萧墨寒的脸色蓦地阴沉到极致,“把你刚才的话收回去!” “哪句话?”女人挑眉,“是我刚刚看上的男人,还是一道离开?” “……” 萧墨寒双手蓦地紧握成了拳,眼底冷湛湛的寒光迸发。 都是。 她所有的话,所有的字眼,都让他恨不得弄死她。 沈纤衣又惊又怒的道:“夏清浅,明明是你一心赶走后宫其他嫔妃,现在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如今从身到心都是你一个人的,你为什么又要这样?” 夏清浅似笑非笑,“赶走其他女人是为了证明他爱我,不代表我就爱他啊。” 萧墨寒瞳孔骤缩。 女人手指绕着发梢,悠闲的玩弄着,“从我出现在这个后宫开始,他对我不好,我便想要他对我好。他对我好了,我就想要更好。如今倒是好得挺彻底……” 说到这里,她忽然摇头叹息一声,“我也不是没想过和他一直纠缠下去,可惜如今他把那些女人都赶走了,我好像没办法再从他身上得到更多的虚荣和满足,又觉得有些没意思了。” 第四百三十九章 夏清浅,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沈纤衣愈发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你……” 萧墨寒眼底阴鸷的几乎要滴出墨来。 夏清浅看着他,语调微微上扬,“怎么样啊皇上,您愿意答应我的条件吗?” “你、做、梦!” “啧。” 她嗤笑一声,直接扭头朝向风华使了个眼色,“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向风华明白她的意思,手中突然一用力,锋利的刀尖就割破了沈纤衣的脖子! “啊……” 沈纤衣痛呼出声。 这一刻,她忽然不知道该怨恨还是该庆幸。 她无端受伤,自然是恨的。 可是夏清浅的本性暴露无遗,萧墨寒看清了这女人的真面目,或许就不会再如此死心塌地。 所以她又觉得庆幸。 “皇上。”她凄惨的道,“这就是你爱的女人,如此无情无义,不择手段。” 萧墨寒看着她惨然的笑容和脖颈的血迹,只觉无比刺眼,脑子里那根弦彻底绷紧了。 他想要上前,可是仅剩的理智还是让他止住了脚步。 这个时候,他不能失了方寸。 否则,那个女人就彻底得逞了。 “夏清浅。” 萧墨寒深深的吸了口气,嗓音莫名哑了好几个度,“你把母后和纤衣放了,我们的事与她们无关— —你不是一向主张不牵扯无辜之人么,嗯?” 夏清浅手指微微的攥住了衣角,脸上却扬起几分笑意,“她们无辜,我就不无辜么?你可以用你的权势强行将我留下,我自然也能用我的办法离开。”她幽幽道,“在你昏迷之前我应该就警告过你,不要逼我,否则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那我们的孩子呢?!” 萧墨寒的怒意终于克制不住,狠狠的咆哮出声,“就算你不要我,难道也不要他了吗?” 孩子…… 夏清浅眸色一闪,脸上有刹那的失神。 萧墨寒看出她的迟疑,几乎是立刻又道:“朕可以放你走,但是,朕不可能让你带着朕的皇子跟别的男人逍遥快活。所以你必须先把孩子生下来,在那之后,朕会独自将他抚养长大——至于你,不管你看上哪个男人要跟谁走,都可以随你,朕不会再拦着!” 夏清浅眸光微凝,“你的意思是,让我再留几个月?” “是。” 他俊美的脸上已经敛去怒意,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夏清浅莫名的笑了一声,她怎么会看不出来,他只是想借孩子的名义拖延时间? 几个月,足够他做很多很多事情了。 只可惜… …她等不得。 “萧墨寒。” 她唤了他一声,忽然迈开双腿,朝他走过去。 “皇上小心!” 人群中有人惊呼。 但太后却陡然瞪了对方一眼,而帝王本人也并没有任何要闪躲的意思。 大臣和嫔妃们见这两个当事人都无所畏惧,虽然仍是十分担忧,却也不敢再说什么。 最后,夏清浅终于停在他面前,朝他伸出手,“把手给我。” 萧墨寒眼神微变。 他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可是理智告诉他,不要理她——在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了这么多决绝的话以后,他凭什么还要听她的? 可是,心里虽这般想着,他的右手却鬼使神差的伸了出去。 被她握住的刹那,他自我厌弃的拧了下眉,“干什么?” “你摸摸看我的肚子。” 她把他的手放在自己平坦的腹部。 有那么一瞬间,萧墨寒以为她想通了。 或许,是因为他提到孩子,她回心转意了呢? 可是当他的掌心触碰到她的小腹,心底隐秘升起的那几分喜悦,却陡然凝固了! 平坦…… 她的肚子怎么会这么平? 孩子早已超过三个月,不该是这样的。 萧墨寒瞳孔紧缩,倏然抬眸盯着她,“孩子呢?” 那眼神,震惊中透着几分无措,甚至隐隐藏着一丝恐惧。 夏清浅心头忽地梗了一下,手中力道却压得更紧,尤其是在他下意识往后退的时候,她拼命按着他的手,让他不得不感受到她小腹有多平坦。 “看不出来吗?”她说,“孩子没有了。” 话音刚落,四周顿时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如果说他们刚才还不知道,为什么皇上摸了清妃的肚子以后,会莫名其妙的问她孩子呢? 那么此刻,他们终于反应过来——原来,是孩子没了。 这是帝王的第一个孩子,也是他最爱的女人所生的孩子,不出意外,将来就是太子。 可是现在,竟然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看着夏清浅。 太后眼中陡然闪过一丝震惊和伤痛,“浅儿……” 白炙和向风华不约而同的别开了视线,不忍再看下去。 沈纤衣瞪大眼睛,忽然不知道是震惊更多一点,还是窃喜更多一点。 萧墨寒眸色重重的暗了下去,“你说什么?” 他整个都僵住了。 尽管隔着衣物,夏清浅依旧能感觉到他掌心冰凉的温度传到她的腹部,冻得她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什么叫…… 没有了?” 他的声音沙哑透顶,颤抖的绞着怒意。 夏清浅闭上眼,轻轻笑了,“就是……我把他打掉了的意思。” 此话一出,众皆哗然! 如果孩子是偶然没有的,如果只是个意外,那还勉强能说清妃保护不力。 可是,她竟然说打掉?! “为了离开皇上,她竟然亲手打掉了自己的亲生骨肉?这女人简直丧心病狂啊!” “我还是觉得……清妃不会是这样的人,她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啊?” “肚子都没了,能有什么苦衷啊!我看她就是水性杨花,见异思迁,先前善良温和的表象都是她装出来的!” “她自己都承认了,还能有假吗?我今日,真真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最毒妇人心!” “这种女人,就该拉去千刀万剐再浸猪笼!” “……” 四周的目光从震惊变成愤怒,纷纷落在她身上。 夏清浅却像是没有察觉到,因为她腹部的力道也陡然加重了,疼得她脸色煞白。 那一刻,她觉得萧墨寒大概是想捏碎她的肚子。 可是不过转瞬,这力道又消减下去。 男人蓦然抬起猩红的眸,死死盯着她,“夏清浅,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告诉我——你在骗我。” 第四百四十章 从今往后,我们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他不相信,她会这么做。 他最爱的女人,怎么可能是这个样子的? 她那么善良,那么干净透彻,他曾经无数次的误会过她,这一次,他不想再误会她了。 “我说的话你大概是不会信了。” 夏清浅不知是嘲讽还是自嘲的看着他,眼梢一瞥,忽然注意到人群中的太医院院正,“刚好,张院正也在这里,你可以直接让他来看看。” 张院正,“……” 老天爷,他只是来凑个热闹啊,不要这么为难他吧? 可是老天没有听到他的祈祷,帝王的目光倏地朝他瞥来,“院正!” 张院正猛地一惊,只好硬着头皮,畏畏缩缩的走上去,“皇上……” “探脉!” 帝王厉喝一声,张院正吓得一哆嗦,只好走过去替夏清浅探脉。 可是这位主子都已经直说孩子没了,何况她的肚子也已经变得那么平坦,答案还能有什么悬念? 毫无疑问,孩子自然是没了! 可是这个答案,他不敢说啊! 张院正头皮一阵发麻。 “院正。”女人微凉的声音却在此时响起,“怎么样啊?” “回……回娘娘,落胎药的药性太强,或许会伤到身子,您往后还是得……好好保养身体才行。”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所以胡言乱语的说了一通,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好像不该这么关心她。 于是本能的去看帝王的反应。 可是帝王却丝毫没有要怪罪他的意思,甚至沙哑至极的笑了一声,“落胎药?” “是。”他胆战心惊的点头。 “呵。” 萧墨寒忽然低低的笑了起来,比起刚才那短促的一声,此刻这诡异的笑声愈发让人觉得森冷恐怖。 于是这四周除了帝王的笑声,竟无其他半点声响。 众人面面相觑。 空气诡异的凝固着,一片死寂。 好半晌,男人缓缓走到她面前,颀长的身影遮挡了光线,落下一片晦暗的阴影。 “如何?”夏清浅仰头望着他,“现在该信了吧?” 信。 怎么能不信? 男人指节分明的大掌骤然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不得不抬脸看着他,“到刚才为止,朕一直觉得你有什么苦衷。”他漆黑的眸酝酿着深冷的寒意,“你明明说过,你爱我。” 他薄唇扯出森冷阴寒的弧度,“可是夏清浅,你就是这么铁了心——那不只是朕的孩子,也是你的亲生骨肉,你怎么能下得去手?” 铁了心么? 是啊,是的吧。 她早就料到他会拿这个孩子做文章,所以提前把一切都“处理” 好了。 夏清浅闭上眼,“我早就说过,我们好聚好散,可是你非不肯——若不是你强留着不让我走,说不定这个孩子还能活着。” 强留? 对,是他强留。 因为他哪里甘心就这么放她走了。 最初的最初,明明是她先说爱他的。 他不懂爱,却被迫接受了她的爱,又逐渐明白了什么是爱,于是最终无处可逃的落入她的情爱里。 他不断的退让,甚至放弃了平衡权势的后宫,放弃了救他性命的沈纤衣,只为跟她永远相守。 这一切,他都不曾后悔。 因为他爱她,见不得她有半点不高兴。 可是……她就是这么对他的。 她跟那个野男人在后宫私会,她拼死拼活的非要离开他,她冷言冷语的讽刺他顶撞他——这其中任何一条,都足够其他人死一万次的。 但只因为这个人是她,他除了嘴上苛责之外,竟仍是舍不得罚她分毫。 他甚至觉得那一切都是假的,盼着她能回心转意,回到他身边。 他潜意识里就认定,他爱的夏清浅不该是这样的。 可如今,现实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这个女人,就是冷血如斯。 “你杀了朕的孩子,还想好聚好散?”他死死掐着她的脖子,咬牙切齿的 道,“你信不信,朕断你手脚,毁你爱人,让你永生永世只能活在痛苦挣扎之中?” “萧墨寒!” 这一次出声的,却不是她,而是白炙和向风华。 因为他掐得实在太用力,她的脸色从煞白变成通红,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白炙终于忍无可忍的怒喝道:“你别忘了,你的母后和沈纤衣还在我们手里,你再敢动她试试!” 母后…… 萧墨寒回头看了一眼。 太后目光复杂的望着夏清浅,“浅……” “皇上!”却在此时,沈纤衣尖锐的声音猝然响起。 她凄惨的望着他,“既然这是你选的人,那我就给你这个一选到底的机会——如果你至今仍不想让她离开,那就遵从你的内心吧。我从前没有拖累过你,这一次也同样不会!” 话音未落,她蓦然按住向风华的手,冷不丁朝着自己的身体刺了下去! “啊……” 众人皆是大惊! 萧墨寒脸色骤变,几乎是立刻甩开了夏清浅,“纤衣!” 所有的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饶是向风华已经及时收手,可沈纤衣的胸膛还是被利刃穿透,鲜血四溅! 周围的空气陷入了更诡异的死寂。 夏清浅被甩的踉跄了好几步,她震惊的站在那 里,一下子攥紧了手心。 下一秒,男人阴鸷的目光就落回她脸上,“夏清浅。” 他的眼底没有半点温度,冷的让人如坠冰窖,“恭喜你,得偿所愿——你的条件,朕答应了。” 夏清浅瞳孔一缩,脸色刷的白了几度。 她以为,他不可能这么轻易答应的——在她用尽这么多办法以后,他依旧要跟她不死不休。 可是没想到,沈纤衣一受伤,她就这么轻易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 她的脸微微僵住了,眼神甚至透出一丝无措的彷徨。 “怎的这种表情?”男人冷冷一笑,“这不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你不是……”她茫然的抬头看他,“要剁我手脚,毁我爱人,让我永远活在痛苦之中吗?” “我收回。” 萧墨寒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她,薄唇轻掀,“从你劫持母后和纤衣,到你杀死那个孩子,如今纤衣重伤……夏清浅,你就连让朕厌恶的资格也没有了。” 男人冷邃的目光一瞬不瞬,“朕不想再在你身上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不管你喜欢谁还是想跟谁走,都随你——朕在这里起誓,出了这个皇宫,朕永远不会派人抓捕你。” 他一字一顿的道:“从今往后,我们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第四百四十一章 你只有娘亲,没有爹爹了 夏清浅震了震,脸色又白了好几个度。 【一刀两断。】 她终于,彻彻底底的跟他毫无干系了啊。 周围的人群诡异的静默着,就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其实他们来的时候,都觉得今日不会这么容易成功。 毕竟,皇上前几日那副驱散嫔妃的架势,几乎就要把整个后宫废了——等清妃生下孩子,那不就是板上钉钉的皇后了吗?! 毕竟,他是这么的爱清妃啊…… 可是清妃的表现,却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 她竟突然撒手,什么也不要了,甚至做出这么多狠绝的无法挽回的事! 果然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最终要想拆散这两个人,还是要靠当事人自己作死啊! 现场一片死寂。 夏清浅手指用力的紧攥着,攥得指节都泛了白。 她目光深深的看着那个男人,可是萧墨寒说完那番话,却再不看她一眼,冷冷的转了身。 他一步一步的朝着太后走去。 不……不对。 不是太后,而是……沈纤衣。 他走向的不是向风华,而是沈纤衣! 向风华脸色一变,“你……”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却听夏清浅冷淡的声音响起,“放手。” 向 风华神情闪过一丝不甘,但最终还是放开沈纤衣,往后退了一步。 沈纤衣的脸色同样煞白煞白的,只不过她是疼的。 可是这一次,她没有哭闹,只是涩然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疼吗?” 萧墨寒低沉的嗓音毫无起伏,似乎也并非故意刺激谁,就只是波澜不惊的关切一声。 可越是如此,夏清浅的脸就越僵硬。 沈纤衣的眼眶一热,“不疼,我不疼……” 话虽如此,她的身体却微微颤抖着。 萧墨寒扫了一眼,入目皆是刺眼的鲜血,他只觉脑子里又一阵嗡嗡作响,额角青筋暴动。 他阖了阖眸,撕下自己的袖子,“抬手。” 沈纤衣几乎是立刻把手抬了起来,乖顺又听话。 他低垂着眉眼,专注的给她包扎着。 虽然没有药,包得十分简陋,可沈纤衣的心脏却是狂跳,咬唇道:“我真的没事,再重的伤我也不是没受过,都死过几次的人了,这点小伤算什么?” 萧墨寒动作顿了一下,“往后,朕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沈纤衣睫毛一颤,眼底闪过一丝明显的震惊,眼泪也终于夺眶而出,“……好。” 夏清浅就这么直挺挺的 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 更准确地说,是她做不出任何表情,只能这么木然的僵着。 其实这两人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只不过往日他都尽量离沈纤衣远远的,而此刻却专注温柔的替对方包扎伤口——可如今这样,不正是她自己求来的么? 他跟沈纤衣好好的,她才能走得安心。 如他所说,她终于得偿所愿。 在这么多天的策划筹谋之后,她终于用最决绝的方式,斩断一切。 她应该高兴,满足。 可是…… 夏清浅闭了闭眼,心头无限的酸楚和疼痛蔓延,甚至是……不甘,揪得她整颗心好像都被撕开。 那个往日只会对她一个人好的男人,眼睛里终于再也没有她了。 夏清浅阖了阖眸,不敢再想下去。 她拖着僵硬的步子艰难转身,缓慢的走到向风华和白炙面前,“我们走吧。” 向风华动了动唇,眼神复杂,似乎想说什么。 白炙神色怜悯,“好。” “慢着!” 身后忽然响起男人的厉喝。 夏清浅身形一顿。 “把母后放了。”他冷漠的道,“朕答应过你,不会抓捕。”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向风华终于 忍无可忍的怒极,恶狠狠的瞪着他,“现在已经放了一个沈纤衣,届时你的母后也安全了,你再派兵把我们抓了全都弄死,我们找谁说理去?” “那就换我吧。”沈纤衣忽然沉声开口,“你们不相信皇上也可以理解,但是太后她老人家身体不方便,你们这么来回折腾万一伤了她,皇上更不会放过你们!换我当人质,我陪你出城。” “纤衣……”萧墨寒眉头一蹙。 太后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哀家不会承你的情,何况你现在也受了伤,何必呢?” 沈纤衣自嘲的笑,“太后娘娘,我知道您很喜欢清妃,可是我也不曾害过您,您又何必对我这么大偏见?不过不管您怎么想,您都是皇上的母后,我这么做也不是为了您,所以您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太后眼神动了动。 夏清浅说,“放了太后吧。” 白炙点了点头,又极快的朝向风华使了个眼色,直到向风华重新将沈纤衣控制住,他才松开手。 萧墨寒薄唇倏地抿成一条直线,眼神阴冷的落在她身上,“出城以后,立刻放了纤衣。你若再敢伤她一根汗毛,朕必定天涯海角的追杀 你,绝不放过。” 夏清浅身形又是一震,脸色却僵硬的没有丝毫变化。 她直勾勾的看着他,挽唇浅笑,“那是自然,我还指望皇上能和沈姑娘百年好合,好忘了曾经有过我这么一个女人,彻彻底底的放过我呢。” 说罢,她便迅速转身。 她甚至不敢用力的看他一眼,怕泄露了眼底深处掩藏的情绪,只能在最后那轻描淡写的一眼中将他看尽,从此刻骨入髓。 只愿他从今往后,好好的活着。 忘掉她这样无情无义的女人,不必再克制情思蛊的本能,不必再把沈纤衣驱逐出他的生活,饱受锥心蚀骨的痛苦滋味。 是她没用,护不了他们的爱情。 只能退而求其次,护着他的性命。 希望他今后这一生,平安喜乐,无病无灾。 唯一遗憾的是,她怎么忘了在他昏迷的时候,好好的抱抱他…… 夏清浅拖着沉重的步伐,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走到宫门口。 踏出那扇的宫门的瞬间,她的手指无意识的拂过自己的腹部。 “对不起,孩子。” 微风拂过脸颊和发丝,逐渐模糊了视线,她喃喃的道:“往后,你只有娘亲,没有爹爹了。” 第四百四十二章 你只能选一样 出了宫门,无数御林军紧随其后。 虽然萧墨寒答应不再抓捕,可现在沈纤衣还在他们手里。 不过,双方又带着某种心照不宣的妥协,当夏清浅三人出了城门以后,身后的追兵就停下追赶的脚步,而他们也依言放开沈纤衣。 沈纤衣被向风华扔下马匹,踉跄了一步,又回头看向他们。 她的目光极为复杂的落在夏清浅身上,指着她身旁的白炙,“这个人,当真是你所爱吗?” “与你有关吗?”夏清浅淡漠的道,“如今这样的结果是你想要的,不就够了吗?” 结果? 沈纤衣眼底闪过一丝恍惚,夏清浅和萧墨寒终于分开,那个男人的温柔终于重新为她存在,这样的结果当然是她要的,可是……还远远不够。 她要萧墨寒的眼里心里,从此再无夏清浅,只有她沈纤衣一人。 她垂下眼眸,意味不明的笑道:“所以我才答应与你合作。” 是啊,合作。 夏清浅嘲讽的想,以向风华的功力,怎么可能突然被沈纤衣按住刺下那一刀? 那一切,都不过是她故意为之的计划。 昨晚她找上沈纤衣,把这个女人带出九庭别院的同时,还跟她说了几句话。 【想和萧墨寒永远 在一起吗?如今我已经不想要他了,若是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合作双赢。】 【明日向风华会劫持你出现在他面前,你找个合适的时机,让人觉得我伤了你,他一定会怪我。】 【这是你最好的表现机会。】 【……】 然后,沈纤衣果然聪明。 不但知道如何自残,还这么会挑时机,故意选在萧墨寒知道她失去孩子以后,说了那么一番感人肺腑的话,甚至最后替太后出来做她的人质。 种种种种,果真是极好的表现。 不过,夏清浅知道这件事怪不了任何人,毕竟这都是她的所求所愿。 从她劫持太后和沈纤衣开始,到她吃了貌似滑胎的药物、甚至用灵力掩饰住自己的肚子,让所有人相信她的孩子已经没有了,不就是为了让萧墨寒恨她吗? 若是忘不掉,那就越恨越好。 终于,她成功了。 “往后……”沈纤衣试探的看着她,警惕的问,“你不会再回京城了是吗?” “当然。” 她费尽心思的离开,又怎么可能再回去? 她不会回去,也回不去了。 ……… 萧墨寒履行诺言,没有派任何追兵追杀,所以夏清浅三人很容易就离开了。 只是她的身体越来越疲 乏,在马背上摇摇欲坠,脸色也越来越白,脸上竟淌满了冷汗。 刚好天色已经完全黑了,白炙终于忍不住勒令她停下来,找了间客栈投宿。 夏清浅躺在床上,已经处于半昏迷的状态。 她脸色煞白煞白的,满头大汗,“小向,我好疼,好难受……” 向风华急得直跺脚,“白炙,她到底怎么样了?” 白炙的脸色不太好看,“按理说她吃了解药脉象就会恢复,可是……” “可是什么啊?!”向风华怒道,“你别告诉我,你给她的药有问题?” “没有!”白炙也有些怒了,“九尾狐族这么多人服用过都没有问题,这药绝对是安全的!” 向风华古怪的皱了下眉,心道你们是狐狸又不是人,这说不定有药性差异呢? 可是看着白炙严肃的样子,他到底是没把话说出口。 “那现在怎么办啊?” “我会……尽力。” “什么叫尽力?!” 这一次开口的不只是向风华,还有从疼痛中迷迷糊糊醒来的夏清浅。 她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白炙,“你什么意思,我的孩子怎么了?” 通常大夫对病人说尽力而为的,都不会有什么好事——所以凭什么她就要被尽力了 ? 她的孩子应该很健康不是吗? 她只是想办法掩盖了自己的肚子,可她从来没有伤害过这个孩子啊! 白炙眼神暗了暗,“浅浅,我不会害你的。如果是我的药有问题,脉象一定会显示,可现在你的脉象就只是虚弱……会不会是因为你最近操劳过度,忧思过虑?” 夏清浅微微一震。 她自己也是医者,下意识的就搭上自己的脉搏。 果然如白炙所说,其他脉象看不出任何异样,就只是那根喜脉,此刻微弱的就好像要消失了一样。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 夏清浅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整个人微微颤抖着,仿佛陷入了魔怔之中。 她孑然一身的来,从来不奢求什么多的,唯一想要的,不过是萧墨寒和她的孩子。 现在她已经失去了一个,难道连这个孩子也保不住吗? 向风华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个样子。 相识以来,她从来都是意气风发,掌控一切的。 可这短短几日,她竟虚弱至此! 他不忍的别开了头,忽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脸色一变,“对了白炙,我记得她先前就有过吐血的经历!不是你的药有问题,那时候她还没有吃你的药!” 白炙拧眉,“她一 个修炼之人,身体本该十分强健,为什么会吐血?” “我也不知道,就是萧墨寒中蛊以后的事,可能真的如你所说,是忧思过度导致的?” “……我明白了。” 白炙脸色难看的点点头,“你先出去打盆热水来,再去弄点吃的。她太虚弱了,需要补充体力。” 向风华不敢耽误,“好!” 在他走后,白炙又严肃的压着女人的肩膀。 “浅浅,你听我说!”他沉下声音,“如果你愿意相信我,我会想尽一切办法保住这个孩子。你现在的身子不适合给自己诊治,否则只会更加劳累虚弱,你就躺在这里好好的休息,行不行?” 夏清浅动了动唇,艰难的把视线聚焦在他脸上,眼眶一红,“对不起……” 白炙苦笑,“我怎么会怪你?” 她现在只有这个孩子了,必定惶恐害怕至极。 他又怎么会跟她计较? ……… 一个时辰之后,外面天色已是极暗,一如向风华此刻的心境。 他把白炙需要的东西全都准备好,才走到房门口。 可是还没来得及推门,却隐约听到里面传来白炙的声音,“你只能选一样。” 向风华眼皮一跳,猛地踹开门冲进去,“什么只能选一样?” 第四百四十三章 他知道,她一定不想让那个男人认出她 白炙不悦的扭头,瞪了他一眼。 夏清浅却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他进来,脸色煞白,怔怔的出了神。 向风华有些讪讪,但他还是捧着水盆疾步走过去,一放下就追着白炙问,“到底怎么了?” “她需要立刻引产。” “引……引产?”向风华震惊,“可是这孩子还不满七月,这怎么引?” “何止?”白炙自嘲的冷笑一声,“健康强壮的孕妇尚且不行,何况她这样虚弱至极的。所以她必须在她的灵力和这孩子之间做出选择。” 向风华愕然的瞪大眼睛,终于知道他那句只能选一个是什么意思。 可是……修炼多不容易啊! 就这么放弃所有,未免也太…… “我要孩子!”他的思绪被女人打断,“白炙,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但是这个孩子必须健康降生!” 她明明虚弱的好像随时要昏迷过去,大汗淋漓,可是看白炙的眼神却无比坚定。 白炙沉默了一会儿,“我知道了。” 向风华还想说什么,却被他瞪了一眼,“你出去守着。” 向风华很不甘心,可是他没有办法。 他不忍心再忤逆夏清浅的任何决定,他怕这个女人就这么一蹶不振下去,至少孩子的存在,还能让她对生活抱有希望。 反正灵力没了还能再修。 直到后来,他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可惜后悔已经太迟了。 ……… 整整两个时辰, 向风华在屋外焦灼不安的等着,来来回回的踱步,好像这样就能缓解焦虑。 直到“哇”的一声,婴儿啼哭的声音响起。 他眼神骤亮,几乎是立刻冲了进去! “怎么样?” 他惊喜的看过去,入目却是一片刺眼的血红。 白炙满手的血,用针线在她身上做着缝合。 而她的腹部则是一刀长长的伤口,那孩子……竟是剖开了取出来的! 向风华瞳孔骤缩,心疼的呼吸都乱了,他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走过去。 “夏清浅……” “是个男孩。”白炙说,“母子平安。” 向风华松了口气。 女人虚弱至极的声音也在此时响起,“我没事,小向。我现在有孩子了,我很高兴。” ……… 后来,夏清浅在附近找了间院子,打算休息一个月。 她不缺钱,所以想找个丫鬟来照顾,并且打算把向风华和白炙都赶走。 不是她忘恩负义,只是他们已经帮了她太多,她不想再拖累他们。 可他们都不肯答应。 一个半月之后,三人便带着孩子离开了这座距离京城太近的城池,一路往北。 走的那天,夏清浅听到了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消息。 那是来自京城的消息——帝王封后,大赦天下。 彼时她失手打碎了一个杯子,可是笑容日常,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 向风华满眼悲伤的看向她。 她却温婉的冲他笑了一 下,“我所求的一切,都已经得偿所愿,你该祝福我。” 然而,他还是看出了她眼底化不开的那抹自嘲和痛楚。 那个男人,终究是放弃了。 ……… 五年后。 北狄京都,云华当铺拍卖会。 “蓝鸦不是早就被除尽了吗?”向风华凝重的道,“为什么现在又出现了,还这么堂而皇之的?” “不必管他们。” 夏清浅淡淡的道:“我们今日只为永生花而来,其他的事都与我们无关。” 当日,西凉前太后陈青禾死的时候,把所有的蓝鸦都召唤出来,由她洗尽他们体内的邪气。 理论上说,确实不该有其他蓝鸦存在。 从夏夫人到前太后,幕后操纵者都死绝了,可现在这批人偏偏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江湖组织,势力甚至渗入北狄——今日的拍卖会就是这个组织举办的! 这其中,也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 向风华有些忧心,“今日为永生花而来的人不在少数,万一我们抢不到……” “不可能。” 夏清浅脸色微沉,“我势在必得。” 向风华叹了口气,他当然也知道她必须要拿到这东西,否则…… “永生花,两千两起拍!” 拍卖台上一道响亮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紧接着,是一连串叫价的声音。 “三千!” “四千!” “五千两!” “还有没有更高的……” “……” 那声音 一道比一道响,直到喊到上万的时候才稍稍平息些。 夏清浅手指在桌上轻敲了两下,忽然高声道:“两万两!” 众人还没见过这么加价的,顿时都是一惊。 主持人大喜,笑着扫过四周,“两万两,还有没有更高的?” “五万两。” 低沉的嗓音波澜不惊的从二楼雅间落下,全场寂静! 如果说他们刚才还惊讶于那道女声加价过快,那么此刻出现的直接加三万的,则让他们目瞪口呆! 永生花虽然珍贵,但也不值这么多钱吧! 这……这简直离谱啊! 几乎所有人都是因为二楼的高价而震惊,可是夏清浅这一桌…… 向风华满脸错愕,倏地扭头,看向身旁的女人。 夏清浅瞳孔微微收缩着,刚泡好的热茶不小心洒在了手背上,一下子烫红了手背的肌肤。 可她却像是没有察觉到,整个人都呆住了。 “夏清浅!” 向风华叫了他好几声,她才一个激灵,猛地抬眸看着他,“怎么了?” 她故作镇定,甚至是若无其事的看着他,只是笑容透着几分僵硬。 向风华眼神复杂,“没什么,就是看你走神了。” 他怎么敢说有什么? 自打萧墨寒立后的那一天起,他和白炙,再也没敢提起过那个名字。 好像不提,她就真的能忘记一般。 可是此时此刻,却再次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 不,不可能! 向风 华皱着眉想,这里是北狄,而萧墨寒是西凉皇帝,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一定只是声音相似的巧合而已! 但他还是试探着道:“我帮你加价吧?” 夏清浅失神的点了点头,“好。” “六万两!”向风华对着台上的主持人喊道。 底下又是一阵惊呼。 谁都没想到,有人会花几万两买一株永生花。 这花虽然稀有罕见,但也就是起个美容养颜的功效,哪里能抬到这么高的价钱啊?! 然而就在此时,那道波澜不惊的声音再度响起,“十万两。” 伴随着这声叫价,整个当铺先是死一般的寂静。 然后,刹那间人声鼎沸! “卧槽,这他娘是疯了吧,永生花又不是长生不老药,花这么多钱买它干什么啊?!” “就是啊,不过就是女人用来美容养颜的草药而已,今日只猫都跟疯了似的?” “关键二楼哄抬价格的那位,好像还是个男人啊!” “兴许人家是想送给心上人呢……” “……” 心上人。 四周所有的声音都成了背景板,夏清浅脑子里只有这三个字,来来回回的回荡。 向风华担忧的看向她。 忽然,只听二楼雅间吱呀一声! 门开了! 所有人纷纷屏住了呼吸,仰头望去。 下一秒,一道穿着墨色锦袍的身影映入众人眼帘。 俊美无俦,恍若神只,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尊贵的王者之气! 第四百四十四章 当然,她不会自恋的觉得他至今对她余情未了 夏清浅整个人都呆住了。 果然是他,真的是他。 不是声音相似而已,而是萧墨寒本尊,真的到了北狄! 五年不见,男人英俊的脸庞与记忆中完全重合,只是他身上的气质更显冷淡深幽,让人捉摸不透。 脑子里“心上人”三个字愈发动荡的撞击着,不断提醒着她,如今他已有美眷相伴。 沈纤衣……他们如今很好吧? 十万两对旁人来说或许太高,可是对于一国之君,以此博他的皇后一笑又算得了什么? 很久以前的曾经……她也有过这样的待遇啊。 夏清浅眼神剧烈的颤动着,眼睁睁的看着他走到楼梯口,走下台阶,走向展台的主持人…… 他身旁跟着的人,迅速从怀里取出一张十万两的银票。 夏清浅脸色一变,“等等!” 她立刻贴了张面皮,朝他们走去。 楚良不屑的朝她瞥来,“什么事儿?” 夏清浅维持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公子,其他人都还没加价呢,你们就急着把永生花拿走了吗?” 话音刚落,那道冰凉的视线也朝她扫过来。 男人英俊的脸上毫无情绪,波澜不惊,仿佛她只是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没错,就是陌生人。 别说她易了 容,就算没有,可是从她当日用那种方式斩断一切离开他的那一刻起,于他而言,她也永远只是个陌生人了。 “你打算出多少?”男人平静的开口。 “我势在必得,多少都要。”夏清浅微微笑道。 “好大的口气。”他嗤了一声。 “可惜刚好,我也多少都要。” 随着他话音落下,周遭的气氛忽然透出几分剑拔弩张的压迫感。 众人面面相觑。 夏清浅脸色又是一变,“公子这又是何苦呢?驻颜的药物又不是没有其他东西可以代替,公子何必拿这么多钱,与我争一株可有可无的永生花?” 萧墨寒眸色凉薄,“既然如此,你又为何非要永生花不可?” 她神情僵了僵,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什么,然后不知是真是假的道:“入药。” 说罢,她恭敬的弯下腰,深深作了一揖,“还望公子高抬贵手。” 高抬贵手。 萧墨寒看着她谦卑的神情,脑子里回荡的却是当初某个人倨傲的抬着头,决绝离去的画面。 他眼底瞬间转冷,“我看起来,像是同情心泛滥的大善人么?” 话落也不等她回答,直接吩咐一旁的楚良,“付钱。” “是。” 楚良点头,直接拿了几 十万两的银票出来,从老板手里接过了那株永生花。 夏清浅蓦地咬住了唇。 她出门的时候带了二十万两,买几株永生花都绰绰有余——如果没人跟她抢的话。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现在她的钱明显少于对方,而在拍卖会这种当场交易的场所,老板根本不会等她回去拿钱。 怎么办,直接抢吗? 可是以她如今的身体,只怕…… “不是你想要什么,都能得到的。” 经过她身旁的时候,低冷的嗓音似漫不经心的响起。 夏清浅瞳孔一缩。 向风华震惊的看向他,然后又猛地回头看夏清浅,“他是不是……”认出你了?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可夏清浅还是听懂了。 她看着萧墨寒远远离去的背影,好半晌,忽然自嘲的笑了一声,“是的吧。” 就算她易容变声,可是在最初听到他出价以前,她用的却是自己的声音。 大概那个时候,他就认出她了。 所以才出这么高的价,跟她抢夺永生花。 当然,她不会自恋的觉得他至今对她余情未了。 或许只是……恨吧。 ……… 夏清浅和向风华回到居住的宅邸时,白炙正在教念念习武。 看到他们进门,一大一小眼神俱是微亮。 “娘亲,哥哥!” 稚嫩的嗓音绵软甜糯,向风华不悦的瞪了他一眼,“臭小子,不是让你叫叔叔,叫什么哥哥?” 念念委屈,“可是娘亲说,你也是个小屁孩呀。” 向风华,“……” 向风华真的忍不住想打人。 明明他现在用的是成年人的身形,而且他都几十上百年的妖精了,凭什么就比白炙小一个辈分?! 夏清浅笑了一声,沉了一路的脸色终于好转些许,“念念,今日有没有好好的习武?” 小包子眨了眨眼黑溜溜的大眼睛,“当然有,义父说我学得可好了!” 白炙也跟着笑了起来,“当然,我们念念是最聪明的孩子。” 说完,又问两人,“怎么样,永生花拿到了吗?” 原本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所以他也只是随口一问,可是没想到问完,两人的表情都难看下去。 白炙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怎么了?” 向风华收起玩笑的表情,迟疑着道:“萧墨寒也……来了北狄。” 白炙呼吸滞了滞,几乎是立刻看向夏清浅。 女人嘴角扯出一丝嘲弄的弧度,“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拿到永生花的。” 她已经很对不起念念了。 不足七月的早产,哪怕孩子成功生下来,可是他先天有疾,自由体弱多病,不知经历了多少的苦难折磨,近来这身体更是每况愈下。 她和白炙每日潜心制药,才想出一道新的药方,或许能缓解念念的病症。 而永生花,就是药引。 “你打算……干什么?”白炙神色复杂。 “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打探过了,他就住在无忧山庄。” “可是你现在的身体……”白炙语气明显的担忧,“我替你去,好不好?” “不,这是我自己的事。” 夏清浅定定的看着他,“白炙,你们的恩情我已经无以为报,我不能再连累你了。” 若是不出事还好,可万一那个男人早有防备,该怎么办? 他绝对不会放过白炙的。 ……… 无忧山庄。 凉亭中秋风徐徐,明显沁着夜晚的凉意,唯有石桌上的酒盅冒着些许酒香的热气。 一身墨袍的男人坐在凉亭里,面前摆着一杯酒,对面还摆着另外一杯。 裴盛试探着道:“皇上,您是在等人吗?” 男人晦暗的俊脸隐没在夜色中,不辨喜怒。 忽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他意味不明的扯了下唇,“到了。” 第四百四十五章 眼前不就有一个? 裴盛一愣,下意识的回头。 然后他整张脸都陷入了极致的僵硬和震惊中,“清……清妃娘娘?!” 他白天并没有去当铺那场拍卖会,所以不知道当时发生的事。 可是看现在这架势,却分明是……皇上白天遇到了清妃娘娘,所以在这里等她! 五年了…… 五年过去,他们终于又重逢了。 当日皇宫里撕破脸的最后一幕,至今历历在目。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盼着这两人有朝一日能够重逢。 裴盛眼眶里忽然浮起一丝湿意,急忙作了一揖,“那娘娘和皇上先叙叙,奴才就先告退了。” 说完,便忙不迭的离开。 可是经过女人身边的时候,却听她说,“我已经不是清妃娘娘了,往后裴公公就唤我清浅吧。” 裴盛脸色微变,下意识的看向帝王。 男人唇畔的弧度又深了几分,只是笑意不达眼底,“退下。” “……是。” 裴盛走后,夏清浅的视线就一直聚集在男人身上。 即便白日里已经见过一次,可是此时此刻,仍有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你来干什么?” 萧墨寒收回视线,举杯饮下酒水。 夏清浅缓缓走进凉亭,走到他面 前,瞥了眼他对面未曾动过的酒盏,“皇上不是在等我吗?” 呵。 若有似无的低笑声回荡在空气中,针扎般讽刺的奚落着她。 夏清浅微攥了手心,“那就当是我误会了——我今晚为什么而来你应该很清楚,不管你有什么要求,只要能把永生花让给我,我都会尽量满足。” 永生花? 五年前她为了一个男人威胁他,如今,竟然只为了一株花来求他。 萧墨寒冷淡的看了她一眼,“二十三万两买来的东西,你觉得,我会有什么要求?” “我可以付你双倍的钱。” “我缺钱么?” “那你想要什么?”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轻描淡写的道:“如果,我要你去死呢?” 夏清浅微微一震。 她忽然明白,他为什么跟她抢永生花了。 恨意未了,那自然是要报复。 她双腿沉重的站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让她去死,她当然不可能去死。 倒不是有多贪生,可她的念念还这么小,他已经没有爹了,若是再失去娘亲该怎么办? 何况,这一次的药方也只是个试验,还不知道念念的身体能恢复多少。 这种情况下,她怎么敢死? “不行 么?” 男人终于放下手中的酒杯,起身朝她走了过来。 他指尖挑起她的下巴,缓缓低头,低哑的嗓音蛊惑在她耳畔响起,“看来,你也不是很想要。” 夏清浅闭了闭眼,蓦地笑了出来,“为了一株花让我去死,我不死,就表示我不是很想要?”她直勾勾的看着他,“皇上,五年不见,您的逻辑思维是不是出了点问题?” 说罢,她便用力一动,想要挣脱他的动作。 从白天到现在,她一直处于伏低做小的状态,因为想让他让出那株破花。 可是现在,她终于起了脾气。 好像又变回了他曾经认识的那个夏清浅。 萧墨寒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冷芒,加重了力道不让她挣开,“朕跟你开个玩笑,不必这么紧张。” “那您到底想要什么?!” 她声音一下子响了好几个度,用词竟也换上了尊称。 萧墨寒眼神一冷。 他眯起眼睛盯了她许久,对上她倔强的目光,薄唇忽然冰凉的吐出几个字,“女人,如何?” 饶是夏清浅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她甚至听到了他让她去死,还能有什么比这更残酷的? 可他现在竟然说,要女人。 她忽然觉得无 比荒唐,“你缺女人,所以需要我去给你找吗?” “何必这么麻烦?” 他冷冷淡淡的道:“眼前不就有一个?” 夏清浅瞳孔又是一缩。 他说缺女人的时候,她以为他是为了羞辱她恶心她,故意让她去给他挑女人。 但现在她忽然反应过来,何止如此? 他要的是她,夏清浅。 她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不是说,我就连让你厌恶的资格也没有了吗?你不是说,在我身上多花一分一秒的时间,你都嫌浪费吗?” “不需要多花一分一秒。”男人波澜不惊的道,“自从你离开京城,朕从未派人抓你捕你。如今你自己送上门来,刚好朕在北狄缺个临时享用的女人,各取所需也没什么不可以。” 临时享用。 他是把她当成什么物品,竟然用上了“享用”这种词? 夏清浅喉咙一哽,眼眶里猝不及防的被涩意席卷,艰涩的道:“你是不是不想把永生花给我?” 萧墨寒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过了今晚,或许朕就会给你呢?” 明明是温柔至极的动作,却又疏冷的好像和她隔了十万八千里。 夏清浅的心脏仿佛狠狠被人掐住了一般,窒息的抽疼着 。 一如当初,离开他的那一天。 一如当初,听说他立后的那一天。 她闭上眼睛,紧紧攥住了手心,“萧墨寒,对不起……” 男人眸色微凝。 还没来得及开口,眼前却骤然出现一颗珠子,上面还燃着袅袅的符纸香气。 他眼神忽然就滞住了。 夏清浅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咬着唇,“对不起,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这样。” 出门的时候,她带了各种符纸,但那只是以防万一。 如果他的要求不是很过分,她都会尽力而为。 可她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条件。 所以……她只能催眠他。 夏清浅看着他冷幽深邃的双眼,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她,和从前一模一样。 她不敢再看,下意识的别开了视线,“永生花在哪儿?” “主卧。” “带我去拿。” “……” 男人没什么表情的点了点头,然后缓缓转身,朝着后院主卧方向走去。 夏清浅快步跟上。 推开主卧的门,萧墨寒走到书案边,取出一副画卷展开,露出暗格里潜藏的那朵黄色干花。 然后,拿着花重新走到她面前。 夏清浅眼神微亮,“把花给我,银票我会给你。” 然而…… 第四百四十六章 她撑不下去了 男人的手却缓缓收了回去。 她脸色微变,“萧墨寒,东西给我。” “给你?” 男人唇畔勾起若有似无的弧度,“让你看一眼是为了让你确认东西的真实性,可要想拿到永生花,朕刚才好像说过,除非……你陪朕睡一晚。” 他条理清晰,神情讽刺,哪里有半分被催眠的迹象?! 夏清浅瞳孔一缩,“你……” 萧墨寒看出她在想什么,笑了一声,随手把永生花扔在桌上,满满的不屑一顾,“你以为,朕还是那个任你耍弄的男人么?” 不是。 他怎么可能还是? 从前的他,哪怕冷酷,却非无情。 可是如今,他的眼底早已没有一丝温度。 可她最震惊的不是这些,而是……他到底为什么能躲过她的催眠? 就算他有再强大的意志力,可她特地用符纸燃烧过催眠用的珠子,双重保障,根本不可能出问题! 哪怕她如今没有灵力,可她明明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来的…… 对,对了,她还有其他底牌! 眼下最重要的不是关心他怎么了,而是先把他制服,拿到永生花! 想到这里,夏清浅眸色一凛,极快的从荷包里抽出两张符纸朝他扔过去! 空气中, 嗖嗖的声音划过! 照原计划,这符纸一张是用来控制他行动的,另一张则是让人陷入昏迷的。 然而…… 男人神情一冷,身形如鬼魅般旋转而过,在她眼前不断的变换着方向。 快如闪电,衣袂不沾,她甚至无法辨别他具体的方位! 等他停下来的时候,修长的指间竟夹着两张燃烧的符纸,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夏清浅脸色大变。 怎么会这样? 要想不被符纸控制,功力就必须高于画符之人! 这符纸是向风华画的,虽然那小妖精的灵力不算多深厚,可到底也是个百年妖精啊,这男人怎么可能反制住他画的符纸?! “很惊讶么?”萧墨寒看着她脸上掩不住的愕然,眼底划过些许嘲弄。 “你到底……怎么了?”她怔怔的喃喃。 “朕不可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他波澜不惊的道,“所以自你走后,为了防止旧事重演,朕也去习了跟你一样的术法。” 他说的轻描淡写,可是夏清浅心口却猛然一震,眼眶里剧烈的酸涩袭来。 习了术法? 先不说他是如何下定决心,就说这么短的时间,他的灵力竟然超过了小向,就无比匪夷所思! 这期间, 他到底受了多少罪? 她死死咬住唇,“何必呢?” 何必? 什么叫何必,瞧这不是用上了么? 她说对不起的时候,他竟然还有那么一瞬间,可笑的以为她在为过去的事忏悔——虽然他不需要。 可是结果呢? 她却是为了对他下手,从他手里抢夺永生花。 呵。 这个女人,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知悔改。 萧墨寒看着她伤痛的表情,好像在心疼他一般,可他心里却是满溢的嘲讽。 她不止不知悔改,还一如既往的会演戏。 他讥诮的扯了下唇,“朕不想再跟你废话——怎么样,这永生花你要是不要?” 夏清浅当然必须要。 可是……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若是嫌麻烦不想找,那就把条件告诉我,我去给你找,保你满意。” 男人唇间溢出一声嗤然的笑,“浅浅,你可能搞错了,朕不是在跟你商量。”他用手指刮了刮她的脸,目光专注的注视着她,“比起其他女人,在你身上,朕还能得到折辱和征服的快意,懂吗?” 他用最温柔的语气唤着她的名字,说的却是最能锥心刺骨的话。 夏清浅静静的看着他许久,眼底无数 的情绪闪动,最后又归于死寂。 她忽然冲着他笑了一下。 然后抬手,哗啦一声,扯开了自己的衣襟! 萧墨寒瞳眸一缩,“你干什么?” “你不是要我么?” “所以你就自己脱——在这种地方?”男人始终淡漠平静的俊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怒意,“夏清浅,这里随时会有人经过,你还要不要脸?” 要什么脸? 从他说要折辱她的那一刻起,从她别无他法决定答应他的那一刻起,她就没资格要脸了。 “您不满意吗?”她烟视媚行的望着他,“大庭广众,不是更能折辱我?” “你……”萧墨寒薄唇倏地抿成一条直线。 冷幽的黑眸盯着她许久,忽然狠狠冷笑一声,咬牙切齿,“是啊,朕怎么忘了,你就是这么人尽可夫的女人——多碰你一下,朕都嫌脏!” 话音落下,便猛地推开了她。 夏清浅踉跄了一步,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失神,又以最快的速度恢复平静。 夜风吹过,她只觉那股冰冷的凉意好像灌入四肢百骸,冻得她整个人都瑟缩了一下。 她拢了拢衣襟,笑着看他,“那么除此之外,皇上还有没有其他想要的?” 她的眼里除了永 生花,别无他物。 萧墨寒阖了阖眸,才克制住强烈的想要捏死她的冲动,“滚。” 夏清浅笑容僵了僵。 所有的故作镇定,所有的让步妥协,终于在他这一声“滚”字下,彻底化为灰烬。 她撑不下去了。 她几乎是立刻转身,落荒而逃。 可是身后却响起男人冰冷的嗓音,“其他条件,等朕想到了,自然会告诉你。” 她微微一顿,“……皇恩浩荡,感激不尽。” 说罢,她再不停留,飞快的离开。 萧墨寒看着她的背影,好像比从前更瘦。 其实她一直很瘦,只是不至于这么皮包骨头。 五年不见,她不是应该潇洒快活过得很好么——这幅没吃饱的样子,又是为何? 萧墨寒凝了下眸,转身坐回凉亭中的石凳上。 可惜那一壶温热的酒已经逐渐冰凉,温酒用的火也灭了。 裴盛远远看着帝王晦暗冷寂的身影,叹了口气,快步上前道:“皇上,天冷了,您进屋休息吧。” 可是帝王看都没看他一眼,倒着冰冷的酒,一杯接一杯。 直到最后,酒也没了。 他才意味不明的道:“裴盛,若有人曾负你欺你,如今她落到你的手里,你会放她一条生路么?” 第四百四十七章 你又是什么东西? 裴盛当然知道他说的是谁。 但他也不知道皇上心里怎么想的,这让他如何作答? 他斟酌着道:“奴才以为……每个人的情况不尽相同,若是无法抉择,那就遵从本心吧。” “可是……” 帝王勾了勾唇,“朕已经没有心了。” ……… 夏清浅跑出了无忧山庄,好不容易调整平复了心情,才回到府中。 打开门,一道小小的身影就像闪电似的从前厅冲了出来,“娘亲,你终于回来啦!” 夏清浅被他扑了个满怀,眼底有温柔浮现,“这么晚了,念念怎么还不睡?” “你不在他睡不着。”白炙说完,又复杂的看了她一眼,“东西没拿到是吗?” “嗯。” “这狗皇帝怎么这么小气?”向风华登时怒道,“念念好歹也是他的……” 说到这里,他又极快的刹住话茬,小心翼翼的看向夏清浅,“要不……你就把念念的身世告诉他,说不定他会同意呢?” “不。” 她费了这么大的工夫,才和他撇清关系彻底离开。 如果把念念的身世告诉他,他一定会怀疑的——她想救念念,却也不想以伤害他为前提。 眼看着他终于不再受情思蛊的折磨,她怎么可能去危险 边缘试探? 他恨她,总比爱她好。 夏清浅闭了闭眼,“他说了,等他想到条件,就会把永生花给我。” 既然他这么说,那无论如何,就还是有希望的。 她弯腰抱起念念,“好了,我带念念睡觉去,你们也都忙了一天了,快歇着吧。” 两人看着她的背影,都欲言又止的想说什么,可最后谁也没有开口。 夏清浅抱着念念回到房里,刚要把小人儿放下,却见他抓着她的肩膀不肯撒手。 她一愣,“怎么了?” 小人儿可怜兮兮的看着她,“娘亲,你是不是不高兴?是念念惹你不高兴了吗?” 夏清浅眼眶一酸,“怎么会呢?念念这么乖,娘亲看到你欢喜还来不及。” “那是哥哥和义父惹你生气了吗?” “不是,都不是。” 她摇了摇头,怅望的道:“娘亲只是……遇到了一个故人,有些难受。” 说完又觉得自己傻气,怎么会和一个五岁的孩子说这些。 她勉强笑了笑,“好孩子,快睡吧。” ……… 两日后。 萧墨寒没想过,自己会去她住的地方找她。 这个女人前两天去当铺的时候,就是和向风华那个小妖精在一起,所以极大概率,当初挟持母后 的那个白炙——她移情别恋的对象,也住在那里。 他知道自己会看到什么。 又或者,他就是专门想去看看。 推门进去的时候,院子里空荡荡。 男人晦暗的俊脸上毫无表情,暗藏着深重的寒冽。 可是就在此时,眼角的余光瞥到角落里那道小小的身影,正蹲在地上玩着泥巴。 他瞳孔一缩,身上的寒意猛然褪去了,化作剧烈的震惊。 念念察觉到这边的动静,扭过头,看到院子里有个陌生人,他惊讶的道:“格格……你是谁哦?” 格格? 哥哥。 萧墨寒眼神暗了好几个度,死死的盯着他,放轻了脚步走到他面前。 “你又是谁?”他喉结滚了滚。 “我是念念呀。”小人儿茫然的道。 “你娘亲……是谁?”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莫名的哑了。 念念乌黑的大眼睛眨了眨,“我娘亲……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人!你是来找她的吗?” 顿了顿,忽然又像是想到什么,“格格,你是我娘亲的故人吗?” “故人?”他咀嚼着这两个字,眼底闪过一丝怔忪。 “是啊,娘亲前两日见了一个故人,回来之后不太高兴。” 那大概……就是他吧。 见 到他就不太高兴么? 萧墨寒自嘲的扯唇,目光专注的看着面前的小人儿,嗓音又低了几度,“你今年……几岁了?” 念念疑惑的道:“四岁呀,怎么啦?” 萧墨寒脸色瞬间凝固了,眼底所有的温和与期待,都在顷刻间化作了更冷凝的寒霜。 她离开他五年,如果他们的孩子还在,本也该是五岁了。 可如今,她有一个四岁的儿子。 当初她亲手打掉他的孩子,他明明亲自验证过,然而今日,他竟险些把她跟其他男人的野种,错认为当初属于自己的那个。 何其可笑? 萧墨寒闭了闭眼,喉咙里忽然溢出一声沙哑的低笑,周身溢出的寒气几乎要将人冻住。 “念念……你在哪儿呢?” 清亮的女声从后院传来。 念念立刻挥了挥手,“娘亲,我在这里,有个格格来找你了!” 夏清浅身形一顿,看到树影下那道颀长的人影时,她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住了。 萧墨寒。 他怎么会在这里?! 夏清浅脸色大变,几乎是立刻朝着他冲过去。 可她离得太远,即便跑再快,也快不过近在咫尺的男人,于是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骨节分明的大掌,落在小人儿的头顶! “萧墨寒,你别动他!” 她尖锐的嗓音甚至喊破了音,可见她有多着急。 萧墨寒讽刺的掠了她一眼,“是朕昨日放过你,给了你朕很大度的错觉么?” 大度? 怎么可能,这个字跟他半点不沾边。 夏清浅心惊肉跳的看着他,“你是来找我的吗?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嗯?” “说什么?” 男人漆黑的眸蓄着凉月般的寒意,视线徐徐抬起,“说你这个野种,从何而来吗?” 话音刚落,念念就惊愣的呆在原地,瞬间红了眼眶。 虽然他还小,可是他比其他孩子都早熟。 夏清浅记得,有一次他们去大街上,念念不小心撞到一个泼妇,那女人指着他骂没爹的野种。 念念回来两天没说话。 从那以后,她鲜少带着他上街。 可是今日,这个难听的词汇竟然再一次出现——而且是从萧墨寒的嘴里。 她愤怒的压着呼吸,脸色发白,嗓音却冷极,“萧墨寒你还是不是人,当着孩子的面说这种话?” “我不是人?” 男人就这么低低的笑了出来,“我不过说了一句话,就不是人了?那我当初这么低声下气的求着你,你却毫不犹豫打掉了我的孩子——你又是什么东西?” 第四百四十八章 你的……爹爹呢? 夏清浅微微一震。 她知道,他恨她。 只是从他们重逢开始,他就鲜少提及当初的事,所以她竟天真的以为他不会再提。 可是此刻,他一张口,就像一把血淋淋的刀子刺进她心里。 而她竟然无法反驳。 “我错了,是我错了。”她脸色煞白,身体也微不可觉得的颤抖着,“所有的事情都是一个人的错,你有什么就冲我来,不要伤害一个无辜的孩子,嗯?” “冲你来?” 男人唇间蓦地溢出一声冷笑,掐着她的下巴逼视着她,“浅浅,你知道么,朕本来想放过你的——就算你不长眼自己撞进了朕的视线,朕也想放你一马。” 可是此刻,看着她发红的情真意切的双眼,他的心头就无端涌了一股森然的怒意。 她越是低声下气,这股怒意就越是强烈。 从重逢到现在,她始终没有跟他道过歉,可是现在为了这个孩子,她说这都是她一个人的错。 呵。 这女人从前没有心,如今倒是有了么? 可是凭什么,在她狠狠碾碎了他的心以后,就想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她简直……痴心妄想。 男人薄唇轻掀,“可现在看到这个孩子,朕后悔了。 你越紧张他,朕就越想弄死他。” “萧墨寒!” 她尖叫一声,浑身颤抖却强自镇定的道:“你别动他!你不是想让我死吗?只要你放过他,你就杀了我吧!” 男人眸色陡然沉了几分。 明明要她去死,是他亲口说的。 可是现在从她嘴里说出来,他却只觉无比刺耳,心底那股火气也更甚了。 “这么简单的让你死,岂不是太便宜你?” 他眼神冷极,一字一顿的道:“你想要永生花,朕可以给你,这个孩子,朕也可以完好无损的还给你,但是——你必须要跟朕回京,明日启程。” 夏清浅猛地一震,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回京? 西凉的京城吗? 可是她当初好不容易才出来,如今又怎么可能回去? 她好不容易……才让他不必再饱受情思蛊的折磨啊。 但她偏偏又很清楚,这个男人想做的事,她拒绝也是无济于事,他根本不会听她的。 不过分秒的时间,她的脑中就闪过无数的对策。 比如大喊一声,把向风华和白炙喊来。 可他如今的功力已经高于小向,若是白炙也打不过他……那他们两个,不是死定了? 她不能再连累他们。 再或者假装妥协,先把念念讨回来,然后偷偷的藏起来躲开他。 对……这个可行! 她立刻道:“我答应你,但是你必须先把念念和永生花给我,否则我跟你走了,你反悔怎么办?” 萧墨寒嗤了一声,“你当朕是傻子么?什么都给了你,你反悔又怎么办?” “那你先把念念给我!”她眼神坚决,“永生花容后再说!” “浅浅,需要朕再提醒你一次么——你现在,没有资格跟朕谈条件。” “萧墨寒!”夏清浅终于怒了,故意刺激他似的道,“你这是干什么,把我带回去折磨我也就算了,可是念念——你是想给别的男人养孩子吗?” 萧墨寒眸底陡然划过一丝冷意,“朕警告你,如果不想朕立刻马上弄死他,最好不要再在朕面前提起他那个爹。” 夏清浅整个人又是一震。 趁着这个间隙,男人一把抱起地上的孩子,转身就走。 对上念念发红的眼眶,他不悦的眯眸,用力捏了捏他的脸,“不准哭——你若敢掉一滴眼泪,朕就把你和你娘亲都扔去喂老虎。” 念念,“……” 小人儿委屈的嘴巴一扁,狠狠吸了吸鼻子,硬是又把眼泪憋 了回去。 夏清浅还想说什么,男人却已经抱着念念迅速走出了她的屋子。 “萧墨寒!” 她急喝一声,只好一路追上去。 ……… 裴盛在无忧山庄看到帝王回来的时候,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大! 毕竟,他还从来没见过皇上抱孩子呢! 他震惊的上前,“皇……皇上……” 然而下一秒,怀里却陡然被扔了一个小团子,吓得裴盛差点没给跪了。 念念虽然胆子不小,可到底是个孩子,面对刚才那凶巴巴的男人,他一路都憋着不敢说话不敢哭。 现在好不容易到了另一个慈眉善目的伯伯手里,他立刻就死死抓着,糯声糯气的哭道:“伯伯,这个格格好凶啊,你帮帮娘亲好不好?” 格格?! 裴盛想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哥哥——这娃娃竟然管皇上叫哥哥?! 算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好凶的哥哥,他一个当奴才的哪里敢得罪啊?! 而且您娘亲又是谁啊! 裴盛欲哭无泪,刚要开口,却见夏清浅也在此时怒气冲冲的跟上来,“萧墨寒,把孩子还我!” 裴盛顿时一惊。 这是……清妃娘娘的孩子?! 他仔细一看,忽然发现这孩 子粉雕玉琢,可爱无比,眉眼间竟还隐隐透着几分与帝王的相似之处! 他眼神一亮,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皇上……” 萧墨寒冷冷打断他,“把这孩子抱下去养着,别弄死了——滚!” 裴盛眼皮一跳,顿时不敢再吭声,只好琢磨着,以后找个机会再说。 “是!” 他匆匆转身,念念一看又要远离娘亲,终于忍不住嚎哭出声,“呜呜呜我要娘亲……” 裴盛头皮发麻,“小祖宗,您可别哭了,皇上要生气的!” “他欺护娘亲,伯伯你帮帮娘亲好不好?” “祖宗,奴才哪儿敢啊!” “呜呜呜伯伯也是大坏蛋,我要格格,我要义父!” “……” 裴盛额角抽了抽,可忽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他猛地停下脚步,试探着看向怀里的孩子,“为什么只有格格和义父?小主子,您的……爹爹呢?” 话音落下的瞬间,四周的空气陡然陷入了寂静中,落针可闻。 与此同时,那边的两道视线也一下子朝他们射了过来。 夏清浅脸色大变,眼底飞快的闪过一抹慌色。 萧墨寒瞳孔一缩,就连呼吸也不自觉的屏住了,死死盯着裴盛怀里的小人儿…… 第四百四十九章 麻烦你直接告诉她——不可能 “我没有爹爹!” 念念呜哇一声,哭得更惨烈了。 裴盛顾不得这小家伙有多伤心,脸色登时大喜,猛地回头看向帝王,“皇上……” 萧墨寒瞳色狠狠震了一下。 没爹? 怎么可能呢,白炙不是这孩子的爹吗? 竟然不是吗?! 他右腿不自觉的往前迈了一步,然而就在此时,夏清浅挣脱他的桎梏,疾步冲了上去,“念念,你爹已经死了,是娘亲对不起你。你不要哭,不要哭了好不好?” 死了? 裴盛又是一惊,下意识的看向帝王。 萧墨寒蓦然止住了脚步。 念念停下哭泣,迷茫的看着他,“死了?” 夏清浅看着他委屈巴巴的小脸,眼泪终于夺眶而出,“是啊,娘亲把你生下来那一天,他就已经死了……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是娘亲对不起你,他是因为娘亲才死的。” 那个曾经对她最好最好的萧墨寒,在她出宫的那一日,就彻底死了。 而这一切,都是她亲手主导的。 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是她自己让念念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就没了父亲。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她哽咽着,泣不成声。 裴盛一时竟有些不忍,也跟着红了眼眶。 明明他 亲眼所见,这个女人当初是如何抛弃皇上,如何伤害所有爱她的人。 可是今日看到她哭,竟还是觉得心疼,好像她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滚!” 突如其来的厉喝,吓得裴盛双腿一抖,急忙退下,再不敢多留。 夏清浅还想再追过去,却被男人一把扣住了手腕。 “夏清浅,”阴冷的嗓音在她耳畔回荡,“既然你跟上来了,朕就默认你答应了刚才的条件。” 条件? 哦,跟他回京…… 夏清浅呼吸颤抖,眼睫不断的颤动着,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你打算什么时候把念念还给我?” 她的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珠,故作坚强的样子,显得楚楚可怜。 萧墨寒却骤然冷笑出声。 【念念】 那个孩子,竟然叫念念。 为了纪念他那个已经死掉的爹么? 可她明明是为白炙离开的皇宫,然而按这个孩子的年龄推算,却是她离宫以后立刻又结识了另一个男人,立刻有了身孕。 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怎么可能可怜?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她是这么形容那个男人的。 在她眼里,竟然还有好与不好的分别么? 难道当初他对她不够好吗? 他只差把天上 的星星摘给她了,有什么用? 萧墨寒森然的牵动了一下嘴角,“看心情。” 说罢,他便直接转了身。 说实话,夏清浅不想再刺激他。 她怕他一怒之下,直接对念念下手。 可是这样坐以待毙,也不是她的风格。 怎么办? 她迅速抹去了脸上的泪痕,在脑海中极快的搜寻着办法。 却在此时,一道风风火火的声音传来! “皇上!” 同时刻,远处一到娇俏夺目的紫色身影冲了过来! 夏清浅目光倏地一顿。 楚媛儿走近的瞬间,立刻就注意到了她。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个人和她气场不对付,她不高兴的扬起下巴,“你是谁?” 夏清浅没有吭声,就这么冷淡的看着她。 楚媛儿穿的是紫色裙衫,脸蛋娇俏美丽,此刻杏眼一横,神情写满了不高兴,眉梢眼角都透着一股被宠坏的张扬骄纵。 周围的气流仿佛停止了流动。 直到男人低沉的嗓音响起,“什么事?” 楚媛儿这才收回视线,兴冲冲的走到帝王面前,“我哥说,皇上买了一株永生花?” 萧墨寒眼神染上几分柔和,“嗯,怎么了?” “是给我的吗?” 她的语气极为自然,好像一切本该如此。 夏清浅呼吸一滞,下意识的看向萧墨寒。 男人俊美的脸上是淡淡的笑意,重逢以后,她再也没能从他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笑。 然而此时此刻,却对这个陌生的女子展现。 她不是傻子,自然看出来他们是什么关系。 原以为,他如今身边只有沈纤衣,没想到,竟还有别人? “本来不是给你的。” “本来?”楚媛儿眼神微亮,“听说永生花外敷内用,可以让女孩子越来越漂亮!” “不错。”男人淡淡的笑道,“传说永生花能让让容颜永生,虽然不至于这么夸张,却也是罕见的驻颜药,所以才让这么多人趋之若鹜。” 说到最后四个字,他还若有似无的瞥了夏清浅一眼。 好像透着满满的奚落和讽刺。 楚媛儿注意到他的视线,却没有多问,只是撒娇道:“那皇上就把它送给我好不好呀?” “不行!” 没等男人开口,夏清浅就沉声拒绝。 下一秒,那两人的目光同时朝她瞥了过来。 萧墨寒微斜着唇,眼底沁着几分似笑非笑的凉薄。 楚媛儿不高兴的皱眉,“你这个人到底是哪儿冒出来的,怎么这么没规矩?问你话又不说,现在我跟皇上说话,你又随便插嘴? ” “不好意思,永生花已经是我的东西了。”夏清浅冷淡的了她一眼,不容置喙的道,“现在我有事跟你的皇上商量,给我一盏茶的时间就行,麻烦你腾个地方。” “你说什么?!”楚媛儿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腾个地方,那是好听的说法! 不好听的说法就是——滚远点! 楚媛儿不知道有多久,没人敢这么跟她说话了。 反应过来之后,她几乎是立刻气笑了,“我才是这里的主人,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让谁给你腾地方?” 夏清浅本来并不想破坏他们的关系,所以想让这个女子先离开。 可是既然对方不肯,那她也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的。 她直接扭头,看向一旁的男人,“你不是答应把永生花给我么?”她面无表情的道,“不管这位姑娘是你找来刺激我的,还是她真的想要那朵花,麻烦你直接告诉她——不可能。” 萧墨寒眯起眼睛。 楚媛儿震惊的瞪大眼睛,“给你?” 夏清浅置若罔闻,目光定定的对着萧墨寒,“如果你还没有改变主意,那你的条件,我答应了。如果你已经改变主意,那就给我个痛快话——我没这么闲,在这里陪你浪费时间,好吗?” 第四百五十章 甚至透过她在看另外一个人 楚媛儿认识帝王这么长时间,从来没有见过,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 所有人都说,她是他最最温柔以待的人,那般纵容。 可即便是她,也从来只是小心翼翼的撒着娇,不敢真正逾矩。 因为帝王的脾气,绝不算好。 然而现在,这个女人竟敢这么大胆子?! 楚媛儿微微屏住了呼吸,等着帝王暴怒降罪。 可她等了半天,非但没有等到,反而听到男人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媛儿,你先回屋去。” “皇上?”楚媛儿愈发震惊。 “回去。” 短促,又不容置喙。 楚媛儿心底一惊,咬了咬唇,只好不甘的瞪了夏清浅一眼,气呼呼的离开。 夏清浅察觉到她最后那一眼,讽刺又透着少女情怀独有的愤怒,大约是真的很爱这个男人。 她脑子里嗡了一声,忍不住闭上眼。 萧墨寒看着她晦暗的脸蛋,眸光微凝,“朕已经让她走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不满意? 倒是没有。 她只是觉得,自己好像插足了别人的感情一样。 她重新睁开眼睛看着他,“刚才那位媛儿姑娘,不像是在北狄刚刚认识的,应该是西凉带来的吧——既然皇上身边已经有了人,为什么还非要捎上我回西凉?” 萧墨寒唇畔蓄着淡淡的弧度 ,“是什么让你觉得,朕身边只能有一个女人?” 他迈开长腿,一步步的走到她面前。 “浅浅。”修长的手指勾起她的下巴,眼底酝酿的凉凉的笑,“就连你都有这么多的裙下之臣,朕身为天子,九五至尊,还不能多几个女人么?” 他越靠近,鼻息间的龙涎香气就越明显,“还是说——你习惯了朕从前围着你一个人转,如今看到曾经只属于你一个人的男人,身边又有了别的女人,所以心里不舒坦了?” 他那么温柔,又那么刻薄。 夏清浅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掐了一下,尖锐的刺痛袭来。 她突然用力的推开他,抹了把脸,强自镇定的望着他的双眼,“既然条件已经谈妥了,请皇上容我回去拿点东西,免得耽误了明日回京的行程!“ 说罢,她飞快的转身离去。 萧墨寒看着她的背影,目光又深又暗。 良久,才拾步往外走了出去。 走到一半,忽然听到花丛里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他脚步微顿。 扭头看去,是一道浅紫色身影坐在秋千架上,委委屈屈的擦着眼泪。 同样的浅紫色,同样的秋千架…… 眼前的景,和他记忆中凤栖宫的某道身影几乎重叠。 萧墨寒眸色微暗,缓慢的迈着步子,朝她走过去。 “哭 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楚媛儿下意识的回头,泪眼模糊的看着他。 男人眼底是看不透的墨色,可又隐约酝酿着一丝柔和。 她眼眶更酸,委屈的道:“你把这么贵的礼物给了别人,还赶我走,难道还不许我哭几声了?” “不过就是朵花而已。” “重要的是你给她不给我!” “朕让人寻其他的宝贝给你。” “哼!” “……” 男人听到这一声轻哼,眸色一震,眼底的暗色愈发幽邃,像是深不见底的枯潭,隐隐有暗潮涌动。 只是当那目光深邃到一定的程度,又仿佛能穿透她,甚至透过她在看另外一个人。 楚媛儿微微咬住了唇。 她知道,每当这个时候,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会答应。 起初她还会高兴,可是久而久之,她常常会产生一种错觉——觉得自己被隔绝在了某个她并不知道的世界之外。 那里有他,或许还有别人,却没有她。 ……… 夏清浅回到府的时候,白炙和向风华这句在院子里焦急的等着她。 “你回来了?!” 看到她进门,两人俱是松了口气。 只不过,她是一个人回来的…… 白炙神色变得有些凝重,“念念是不是……被他带走了?” 这个他不用说,也知道是谁 。 夏清浅犹豫了一下,点头。 向风华怒道:“这个狗皇帝!你别怕,我们立刻去帮你把念念抢回来!” “小向!” 夏清浅叫住了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他如今,或许不是你可以打得过的——他答应把永生花和念念都安然无恙的还给我,只要我跟他回西凉。” 两人脸色又是一变。 向风华迟疑着转身,“你答应了吗?” 夏清浅自嘲的道:“我没有不答应的权力,但是在此期间,我会尽量……想办法解决这件事。” 白炙走到她面前,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如果你想回去的话,其实……” 夏清浅打断了他的话,“我也没有想不想的权力。” 很多事情,从来都身不由己。 如果她想就可以的话,当初她也不必离开他。 天色渐暗,夏清浅跟白炙和向风华道了别,取了念念每日服用的药物,便又重新回到无忧山庄。 一进门,就看到院子里站着一道浅紫色身影,她瞥了一眼正要转身,对方却直直的朝她走来。 明显就是在等她。 “有事吗?”夏清浅开门见山的道。 楚媛儿蓦地冷笑,“你到底什么时候认识他,什么时候开始勾搭他的?” 刚才见过面以后,她让她哥去查了这女人的底细,可是怎么也查 不到! 这女人,藏的还挺深?! “勾搭?”夏清浅有些好笑,“你说我勾搭谁?” “你还明知故问!” “小妹妹,如果你说的是萧墨寒——天地可鉴,我一点都不想勾搭他。他在拍卖会上抢了我的花是我技不如人,可是他还抢了我的孩子——你说,到底是谁在为难谁?” “你还有个孩子?”楚媛儿蓦然瞪大眼睛。 “……” 夏清浅发现跟这小姑娘无法沟通,她的重点难道不是抢孩子吗? 她脸色淡了几分,“现在实情我已经告诉你了,我也是逼不得已,才会在这里跟你面对面的聊天。所以你以后再想找不痛快,就直接去找他,别来烦我。” 楚媛儿蓦地咬住了唇,“你孩子在哪儿?” 夏清浅挑眉,“干什么?” “少废话,在哪儿!” 夏清浅冷笑,她要是知道在哪儿,还会站在这里跟这小姑娘废话么? 她没好气的道:“如果你有这个本事,我也想知道他在哪儿。” “你……” 楚媛儿咬紧牙关,狠狠瞪了她一眼,“你最好说话算数!” 扔下这句话,她就怒气冲冲的转身走了。 夏清浅,“……” 她说了什么话,就要算数了? 夏清浅无奈的摇了摇头,眼角的余光却看到有人脸色阴沉的朝她走来…… 第四百五十一章 我爱你,你就心甘情愿的跟我走么? “怎么这么晚?” 男人拧着眉头,语气也十分不善。 夏清浅心想,还不是因为您到处招蜂引蝶,惹来了其他女人挡她的道,她自然就晚了。 她冷淡道:“我在这里住了几年,如今一走或许永远不会回来了,不得好好整理一番吗?” 永远不会…… 萧墨寒听到这几个字,脸色莫名好转了些。 刚才她迟迟不归,他有那么几个瞬间以为,她不要永生花,也不要她的儿子了。 反正她一直都是这么冷血的人。 他眼神暗了几分,不自觉的朝她伸出手,“都整理了些什么东西?” 可是指尖还没碰到她的脸,女人却一下子避开了。 萧墨寒脸色一顿,手指就这么僵在半空。 空气有短暂的寂静。 夏清浅看着骤然阴沉下去的脸色,突然有些后悔。 其实她没有必要躲开,这男人如今的性格,根本容不得别人有半分忤逆。 可她刚才也不知怎么了,或许是刚刚被人当面挑衅过,或许那个女人刚好还是他的新欢,所以心底深处生出了几分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怒意。 可怕的是,她身体的本能却察觉到了,于是想也不想的躲开了他。 夏 清浅闭了闭眼。 “浅浅。”男人骤然上前,不容反抗的搂住了他的腰,俯身凑到她的耳边,“按理说你这样没心没肺的女人,只需图个逍遥自在就是了,怎么弄得一副忠贞不渝好像要给谁守节的样子呢?” 夏清浅呼吸滞了滞,手指无意识的攥紧了,似笑非笑的看向他,“按理说,皇上您讨厌一个人就该把她碎尸万段五马分尸,怎么偏偏对我又抱又亲,还想方设法的把我带回京城,弄得好像对我余情未了的样子呢?” 萧墨寒身形一顿。 周围的风愈发寂静,也愈发冰凉。 夏清浅本意只是想拿话堵他,可是他沉默的太久,久到她隐隐生出几分他是在找借口掩饰的错觉。 久到……她甚至以为自己说的就是事实。 直到男人含笑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若是我对你余情未了,又如何?”他漆黑的眸子缭绕着无边无际的黑暗,藏着深不见底情绪,“我爱你,你就心甘情愿的跟我走么?” 【我爱你。】 多么好听的情话。 可是夏清浅脑子里那点卑劣的幻想,却在这一刹那间被撞得粉碎,溃不成军。 不,他不爱。 他从前说爱她的时候 ,会因为情思蛊发作而疼得立刻甩开她,甚至不得不一个人跑出去,掩藏某些吐血的痛苦症状。 可是如今,他温柔的笑着说爱她,却也只是温柔的笑着——他不会疼了。 他不爱她了……终于。 夏清浅眼睛忽然就红了。 心脏像是被人狠狠的揪了起来,饱胀的酸涩连同这么多年来所有的委屈一起重创着她。 如果不是他搂着她,她大概会站不稳。 可是,她应该笑。 毕竟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萧墨寒看着她哀恸的表情,眼底溢出几分嘲弄,“你哭什么?跟朕回京,就这么让你委屈吗?”他牵动了一下嘴角,“你在北狄都能住这么长时间,如今五年过去,或许西凉对你来说也已经不一样了——你也许会喜欢呢?” 是啊。 不一样了。 那里再也没有爱她的萧墨寒。 即便,她受他威胁不得不回去,好像也不用担心他的身体了。 夏清浅强行把眼泪压了回去,僵硬的挤出一丝笑容,“你放心,我不必再跑了。” 萧墨寒拧了拧眉,不知道她为什么用的是不必这个词,但他也没有多问,直接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面无表情的 走回房里。 远处,楚媛儿看着他们的背影,紧紧咬住了唇。 他竟然……亲手抱着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女人,百般温柔。 他还从来没有抱过她。 她立刻转身去找了楚良,“哥,替我办件事。” ……… 翌日早晨。 阔别五年,夏清浅已经无法习惯跟一个成年男人同睡一张床,几乎整晚都没有睡着。 可他非要按着她一起睡,她反抗了几次都没用,便也作罢了。 这男人好像一点都不担心她会突然捅他一刀,竟然安安心心的睡了一夜。 清晨的阳光洒进来,他的睡颜俊美而安静,她忍不住伸出手,隔着短短的距离描摹着他的眉眼。 五年了,他好像一点都没有变,又好像变了很多很多。 忽然,男人的睫毛动了动。 夏清浅脸色微变,几乎是下意识的闭上眼。 萧墨寒醒来,微蹙着眉,侧目瞥了瞥她。 看着这个明明没有睡着却偏要装睡的女人,他目光有那么刹那的恍惚。 好像曾经,她也常常这样作弄他…… 可是下一秒,他就收回思绪,冷冷的道:“别装了,起来。” 夏清浅,“……” 男人面无表情的掀开被褥,直 接下床。 却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什么事?” 裴盛慌张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皇上,那个……小主子不见了!” 夏清浅脸色一变。 男人眸光微凝,脸上的气息瞬间阴沉下来。 然后不知想到什么,冷冷回头瞥了她一眼,“夏清浅,你最好别让朕知道这件事情跟你有关。” 他穿上衣服,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院子里是跪了一地的侍卫,侍卫统领咬牙道:“皇上,昨晚属下等人都在院子周围层层监查,绝对不曾有人进出过!” 帝王低沉的嗓音寒冷刺骨,“所以,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消失了?” 院子里一片寂静。 忽然,那么眯了眯眼睛,视线瞥向了院子里低头站着的那道浅紫色身影…… “媛儿。” 楚媛儿头皮一麻。 “是她!”她几乎是立刻指着夏清浅,委屈道,“她说只要我帮她把人偷出去,就可以离开这里了!我看她可怜求了我许久,所以才……帮她的。” 最后几个字,细弱蚊蝇。 萧墨寒脸色愈发阴戾、冰冷的一眼朝着夏清浅瞥来,“是这样吗?” 夏清浅扯了下唇,“我说不是,你信吗?” 第四百五十二章 你不要生娘亲的气了,好不好? 男人面无表的看着她,没有吭声。 夏清浅看着他这副样子,就知道他不信。 也是,和她的新欢比起来,她不过是一个曾经欺骗过他背叛过他的恶毒女人,他凭什么相信她? 夏清浅自嘲的收回视线,冷冷看向楚媛儿,“你把我儿子藏哪儿了?” 楚媛儿眼神闪了闪,没有直接回答她,反而怯怯的看了看帝王,软下声音,“皇上,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夏清浅脸色更冷,“先把我儿子交出来,再在这儿腻歪行吗?” 萧墨寒看了她一眼,眉头微蹙,又转头问楚媛儿,“媛儿,人呢?” 楚媛儿委屈的扁嘴,“你不生气我才告诉你。” 男人嗯了一声。 楚媛儿松了口气,“就在我房间那个衣柜里。” 夏清浅瞳孔一缩,脸色顷刻间冰冷到极点,“你把这么小的孩子关衣柜里?” 楚媛儿本能的被她的气势压住了,心底竟有那么一瞬间的惶恐。 可是转念一想,皇上都不怪她了,这个女人又凭什么?! 她不屑的嗤了一声,“我还不是为了帮你,你凶什么?” “帮我?” 夏清浅咀嚼着这两个字,忽然走到她面前,扬手落下,狠狠一巴掌甩了下去! 啪的一声,响彻四周! 所有人都 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在场的无人不知,皇上有多宠爱楚姑娘。 可是现在,这个新来的不过一天的女子,竟然当着皇上的面,给了她一巴掌?! 萧墨寒脸色倏地阴沉下去。 楚媛儿疼得脑子都有阵阵发懵,等她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顿时震惊的瞪大了眼睛,“你打我?” 夏清浅冷笑一声,“为了谢谢你帮我,这一巴掌就是对你的感激。” “你……”楚媛儿气得跺脚大喊,“你是不是疯了!” “疯的是你,楚姑娘。” 夏清浅双眼像是淬了冰渣,一字一顿的道:“我奉劝你一句,要想抢男人,就从男人入手,不要去牵连不相干的人。否则今日这一巴掌,还只是个开始。” 说罢,她冷冷转身,朝着后院走去。 虽然她不知道楚媛儿的房间在哪里,可是她急得根本来不及去问。 萧墨寒看着她的背影,慌乱又镇定,一如曾经。 哪怕五年过去,哪怕她彻底摧毁了他心里最美好的形象,可是她身上的某些特质依旧没有改变。 清醒理智,气势逼人,牢牢的护着自己想要保护的人——被她护着的感觉,真的很好。 可惜……他已经被她剔除了。 “来人,拦住她!” 身后,沉戾的嗓音传来。 侍卫们先是一惊,然后 立刻上前,挡住了夏清浅的去路。 楚媛儿眼神微微一亮。 刚才她看自己被打了,皇上也没有吭声,还以为他就只打算这么无动于衷的看着。 原来,他还是关心她的。 夏清浅冷冷回头,“你什么意思?” 男人俊美的脸逆着光晦暗不明,“你的儿子,朕会把他安全带出来,但是——作为你今日欺骗朕的代价,你就不必见他了。” 他修长的身影面无表情的越过她,径直朝着后院走去。 “萧墨寒。”经过她身旁的时候,听到她笑了一声,“我说了我什么都没有做,你可以不信。” 她平静的声音却夹杂着入骨的寒意,“你宠爱谁偏袒谁都跟我没有半点关系,但孩子是我的底线,离开北狄之前我必须见到他,否则——我就算死,也会拖你一起下地狱。” 四周一片死寂。 众人心惊胆战。 今日之前,没有人想到,有人敢这么跟帝王说话。 男人眸色敛了敛,“媛儿,走。” 楚媛儿咬了咬唇,神色复杂的跟上去。 她以为这男人是故意给那个女人难堪,才叫上她一起。 可是当他们走出众人的视线,帝王的脚步却忽然停了下来。 楚媛儿微惊,“皇上?” 男人冰冷的视线朝她射来,“朕对你没有其他要求,你可 以桀骜跋扈甚至不那么善良,但你若是再敢碰他们母子,朕不会客气的,懂吗?” 楚媛儿呼吸猛地一滞,眼睛微微睁大了,“什么……意思?” “她不会撒谎。”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时至今日,他还能相信她不会撒谎。 楚媛儿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既然皇上信她不会撒谎,那为什么刚才……” 话只说了一半,就戛然而止。 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荒诞的念头——他不会,是怕那个女人见到孩子在衣柜里的画面无法接受,所以才找了个借口,故意不让她跟着吧? 可是为什么? 他怎么会对一个女人,如此上心? 楚媛儿怔怔的看着他,男人拂袖离开。 裴盛叹了口气,留下原地茫然的楚媛儿,快步跟上。 推开那扇房门的刹那,裴盛看着那个橱柜,没忍住道:“皇上,您为什么不跟娘娘直说呢?” “说什么?” “您是担心她看到小主子被关在……” “裴盛。”男人冷冷扫了他一眼,“别擅自揣度朕的心思——还有,谁是你小主子?” “……” 奴才都叫了这么多次了,您现在才想到反驳吗?! 分明就是转移重点! 萧墨寒看着他悻悻的不敢再说话的样子,收回视线,阔步走了进去。 走到那檀香木的衣 柜边,他手一顿,才打开了橱门。 原以为会看到怯懦哭闹的小孩子,可是……那小混蛋却抱着一件衣裳,圆溜溜的脸蛋歪在一边,嘴角还淌着几滴口水,呼呼大睡。 裴盛,“……” 萧墨寒心头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猝不及防的柔和袭来。 可是下一秒,又变成了浓烈的自我厌弃的怒意,薄唇阴沉的抿成一条直线。 他直接伸手,在小家伙脸上掐了掐,“喂。” 念念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娘亲……” 男人面无表情,“你娘不在。” 念念,“……” 他认出眼前的男人是谁,顿时有些不高兴,“坏格格,你为什么欺护娘亲?” 男人冷笑,“她先欺负朕的!” 念念不满,“她欺负朕又没欺护你,你为什么欺护她?” 裴盛,“……” 萧墨寒额角跳了两下,“她就是欺负我了。” 裴盛听不下去了,打死他都没想到,有朝一日,皇上会跟一个小孩子较真。 他嘴角抽搐的低下头。 念念眨了眨大眼睛,有些委屈巴巴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萧墨寒以为他终于消停的时候,却见他从怀里掏出一颗糖果,依依不舍的伸出手,“格格,这是娘亲给我的糖糖,现在给你吃,你不要生娘亲的气了好不好?” 第四百五十三章 这些年……过得好吗? 萧墨寒瞳孔微微一缩。 理智告诉他,应该狠狠拒绝,甚至把这糖果接过来,用力砸在这小混蛋的头上。 这是她那么心爱的儿子,而当初他的孩子,却被她那么残忍地杀死。 母债子偿,天经地义。 可是…… 萧墨寒看着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黑溜溜水汪汪的,像水晶一般,他不知为何,心里竟又生出丝丝绵软的心疼。 “谁是你哥哥?”他冷声道,“你娘没教你什么年纪的人应该怎么称呼吗?” 他想弄死这个小混蛋。 凭什么无端端的,他就比夏清浅低了一个辈分? 但其实这还真不怪念念。 他从小认识的男人除了白炙就是向风华。 义父只有一个肯定是不会错的,那剩下的肯定就都是格格呀。 他扁了扁小嘴,有些委屈的看着男人,“跟风华格格一样的就是格格,你比风华格格更好看,所以你就是大格格呀。” 萧墨寒,“……” “不准这么叫朕!” “大格格,给你糖糖!” 念念吧唧着小嘴,讨好的把手举高了点。 萧墨寒冷着脸,不接。 他只好可怜巴巴的从衣柜里爬出来,结果没站稳一个踉跄,险些栽倒下去。 男人脸色微 变,下意识的捞住了他,小家伙得寸进尺,直接扑进他的怀里,“大格格,你抱了我就是喜欢我的,念念也喜欢你,你不要生我娘亲的气了好不好?” 萧墨寒眼皮狂跳。 裴盛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帝王这么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上一次,好像还是因为清妃娘娘…… 这母子俩,果然都是帝王的克星! ……… 所有人启程出发的时候,夏清浅终于见到了念念。 她满心以为小家伙受尽屈辱,看到她定然哭得不成样,熟料他竟笑呵呵的趴在“仇人”怀里吃糖。 见到她,还兴奋的挥挥手,“娘亲,鼠鼠给我的糖糖好甜!” 鼠鼠? 夏清浅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叫的是叔叔。 而他叫裴盛是伯伯,所以这个叔叔,大约只剩下……萧墨寒了。 可是这个男人怎么会给他糖? 她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眼神变了变,急忙上前,“念念,给娘亲吃一口好不好?” 小家伙大度的把糖塞给她,“好呀,鼠鼠说要多少有多少!” 可是没等她细查这糖有没有问题,就听男人嘲讽的笑声响起,“朕可不像某些人,心狠手辣,言而无信——朕既然答应 过会把他完好无损的还给你,就不会对他下手。” 这个某些人,说的无疑就是她。 夏清浅眼神又是一变。 裴盛生怕这两人又要掐起来,急忙劝道:“娘娘,皇上不会做这种事的,他对小主子是真的好,亲手把他抱出衣柜,亲自带着他去吃饭——小孩子是不会骗人的,若是皇上不好,小主子怎么会这么喜欢他呢?” 是啊,这个问题她也奇怪。 念念昨日离开她的时候,还哭着喊着说坏人。 可是现在,竟然能毫无芥蒂的趴在这个男人怀里——不,最诡异的是,这个男人竟然会抱念念。 这对他而言,是仇人不是吗? 他为什么突然变了态度? 难道……这就是亲生骨肉之间的血缘羁绊吗? 她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萧墨寒冷笑,“你什么意思都不重要,现在这小鬼你也见到了,也该乖乖的跟朕回西凉了。” 话音未落,他直接抱着念念去了最前面的马车。 夏清浅想要追上去,裴盛却挡在她身前,“娘娘。” 她闭了闭眼,“什么事?” 裴盛叹息道:“小主子给了皇上一颗糖,说娘亲若是做了对不起皇上的 事,请他原谅你们母子。” 夏清浅眼睫颤了颤,“然后呢?他把那颗糖扔在念念身上了吗?” 裴盛苦笑,“若是如此,小主子怎么可能还笑嘻嘻的趴在皇上怀里?” 顿了顿,“说来也怪,明明这不是皇上的骨肉,长得倒是与皇上有几分相似,皇上也很喜欢他——娘娘可以放心,皇上不会伤害他的,这还是奴才第一次见皇上吃糖。” 他吃了? 他竟然吃了。 夏清浅鼻子一酸,“裴盛,他这些年……过得好吗?” 裴盛沉默片刻,深深的作了一揖,“娘娘若是想知道,不妨亲自问问皇上,他一定会告诉您的。” ……… 马车轮毂声骨碌碌地转动着,伴随着马蹄声。 一晃大半个月过去,夏清浅始终没有再见到萧墨寒,他也不让她见念念。 倒是身边多出了几十个武功高强的暗卫,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夏清浅自嘲的想,以她如今的模样,他根本不需要浪费这么多的人力物力。 她一个人坐在马车里,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声响,又似放空般什么也听不见。 忽然,车门一响。 夏清浅看着面前出现的男人,脸色微变,“你怎么来了?” “你 此番入宫,出来或许就不容易了——如今你没有灵力傍身,制药也不方便,这是我最近给念念配出的药,已经加过灵力的,你都带着吧。” “白炙……” 她皱眉看着他,男人脸色苍白,一定是近日消耗灵力过度的缘故。 她歉疚的道:“对不起,这些年你帮了我这么多,我却不知道怎么报答你。” 男人温柔的笑了笑,“因缘际会,我和小向都曾受过你的恩惠,我的命都是你救回来的。你如今所得,都是你曾经种下的善因,不必言谢。” 顿了顿,“现在已经进入西凉京城,我和小向会找个地方住下。等你拿到永生花,我再想办法入宫一趟。” “入宫做什么?” 马车外,忽然传来一道沁着笑意却又凉薄至极的声音。 两人脸色双双一变。 夏清浅几乎是下意识的挡在他身前。 萧墨寒一进门,看到的就是她满脸警惕的神情,好像他才是那个不速之客。 他笑了一声,“怎么,怕朕弄死这个男人?” 白炙蓦然冷笑,“谁弄死谁还不一定!” “是么?” 萧墨寒意味不明的咀嚼着这两个字,然后倏地眯眸,掌心聚集起了一团压抑的黑色雾气! 第四百五十四章 末了,还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夏清浅瞳孔一缩,“萧墨寒!” 若是今日之前,她或许还不会这么害怕。 因为在她看来,白炙应该是有一战之力的,逃跑也不成问题。 可是此刻,当这个男人掌心黑雾凝聚成力的时候,她心里产生一种强烈的不安,好像四周的空气都变得无比阴沉,好像他浑身上下都被浓郁的死亡气息笼罩。 太可怕了。 他说她也习了术法,可她一直不知道他习的究竟是什么,但现在看来…… 夏清浅眼底闪过一丝凝重,几乎是立刻冲上去搂住他的腰,坚定又祈求的望着他的双眼,“我如今跟他已经没有半点关系了,他只是来给我送药的,你别动他好不好?” 男人微微的眯起眼睛,低眸审视着她。 阔别五年,这是她重逢以来第一次主动抱他——为了别的男人。 她口口声声说着和这个男人没有关系了,可她还是要帮人家。 好像她对每个人都很好,不管是她曾经爱过的,还是如今正爱着的。 偏偏只对他那么无情。 可惜,他曾千百遍的想过,若是再让他遇见白炙,他定要千刀万剐的把这人弄死。 萧墨寒喉咙里溢出一声森然的冷笑,“若是朕非要动呢?” 夏清浅眼神剧烈的颤动着,“不可以!”她 定定的道,“你曾说沈纤衣对你有救命之恩,我因此无数次的放了她一条生路,如今白炙对我也有莫大的恩情,我绝对不会让你碰他的。” 恩情? 哦……她说这男人是来送药的。 萧墨寒眸子眯得更细。 夏清浅见他凝着眸不知在想什么,趁此机会急声道:“白炙,快走!” 白炙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时隔五年,即便她嘴上说着和这个男人再无可能,可是一旦有什么事发生,她头一个想到的却是冲上去抱着这个男人。 那是一种本能的亲疏远近。 他嫉妒,却又无可奈何。 白炙点了点头,飞快的跳窗离去。 夏清浅看着他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才松了口气,可旋即又意识到自己还抱着萧墨寒,顿时有些尴尬,急忙松开手。 “什么药?”男人目光审视。 夏清浅没想到他会问这个,眼神闪了闪,“没什么。” “夏清浅,你非要让朕自己找太医查验是吗?” “……”她默了默,“念念身体不好,需要吃药。” “那为什么是白炙送来?” “……” 夏清浅目光嘲弄,“他帮我制药,你有什么意见吗?” 他不能有意见吗? 萧墨寒不悦的沉声,“你自己也是医者,为什么需要他帮你制 药?你是真的懒到连自己的儿子也不愿意亲力亲为,还是正好借着你儿子生病的名义,去跟别的男人勾勾搭搭?” “萧墨寒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男人讽刺道,“那你倒是回答朕的问题,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制这种药需要灵力加成,她没有! 因为她已经是个废人了! 他如今习了术法无比强大,可她当初为了生下念念,失去了所有的灵力! 这种话,她要怎么告诉他? 夏清浅咬着牙挤出一句,“我凭什么回答你?” 男人眼神一冷,“你可以不答,但是朕警告你——你最好像自己说的那样,和他没有半点关系,若是再让朕看到你跟他有什么牵扯,朕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夏清浅脸蛋陡然僵硬了一下,然后蓦地笑了出来,“萧墨寒,你非要让我跟你回西凉,我姑且当你是为了折磨我报复我。可是现在——我跟别的男人有没有关系,与你何干?” “朕不喜欢。” “瞧你这理所当然的样子,你不喜欢又与我何干?”她笑意不达眼底,“别忘了,我们只是交易关系——交易中没有这一条。” “夏清浅。”男人语气骤然阴沉下去,蓄着浓浓的危险,“你不要惹我。” 她惹他 ? 难道不是他变本加厉? 他自己身边一个又一个的女人,竟然还想管她?! 夏清浅怒极反笑,“萧墨寒,我好像一直忘了问你,你带我回去,将你的皇后置于何地?” 不只是忘了问,她几乎是刻意忽视了这一点。 正如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甚至不敢想起皇后这个封号,不敢想起那皇宫里所有的东西…… 她咬字愈发清晰,“当初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才将后宫的女人遣散大半,如今却堂而皇之的把我带回去,皇上,你是不是生怕她不够膈应啊?” 当初她离开的时候,他对沈纤衣对一举一动,至今刻在她的脑海。 虽然算不上多么深情厚谊,可她以为,那至少代表着他从此往后,都会对那个女人很好很好。 就算他如今只是为了报复她,可是让沈纤衣怎么想? “浅浅。”男人却忽然笑了,“是朕把你惯坏了,让你觉得所有的女人都跟你一样贪心嫉妒又恶毒么——除了你,可没有人敢要求朕守节。” 夏清浅张了张嘴,却猝不及防的噎住了。 是啊,他是有皇后,可是那又怎么样? 这不代表,他如今就没有其他女人。 就像……那个叫楚媛儿的姑娘。 五年时间,他已经变得太多, 她却还停留在原地,用曾经那点微末的认知去揣度如今的他。 自欺欺人,掩耳盗铃。 她忽然觉得呼吸都绞着一丝疼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别开视线,不敢再看他。 可是男人却强行把她转了回去,按着她的后脑,薄唇亲昵轻擦过她的脸,“你好像很难过——是不是看到曾经被你弃之如敝履的东西,如今却被别人得到,你又觉得遗憾了?” 夏清浅浑身一震。 萧墨寒看着她渐渐发白的脸色,心头那股积攒已久的郁气总算消了几分。 “停车!” 他再不看她一眼,甩开她的脸,提着药跃下马车,走到前面的第一辆马车处。 可忽然像是想到什么,又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太医看到他上车的瞬间,顿时一惊,“皇上,您……您怎么了?” 就算有什么事,就不能让车队停下来再说吗? 现在这车队还在行进中啊! 萧墨寒冷着脸,把手里的药扔了过去,“看看,这药里面都有什么成分,用来治什么的。” “是!” ……… 半个时辰之后。 夏清浅以为萧墨寒短时间内肯定不会再回来,可是不到一个时辰,他就又回来了。 不但回来,还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又怎么了?” 第四百五十五章 那皇上怀里抱着的到底是谁啊! 她语气冷淡,男人眸光微凝,掩去眼底闪过的深思,启唇道:“到宫门口了。” 这么快? 夏清浅这才发现,整个车队好像都停了下来,马车不再行驶。 她眼神恍惚了一瞬,借着窗户看出去,隐约可以看到大队人马在此恭迎圣驾。 文武朝臣,后宫妃嫔…… 而为首的那个女子,温柔美丽,穿着秋香色的宫装凤袍。 那是他的……皇后。 夏清浅瞳眸细细收缩了一下,无意识的攥住衣袖,绷着声音道:“你下去吧,很多人在等你。” “你呢?” “我说了,很多人都在。” “你害怕么?” “……” 夏清浅冷冷看他一眼,呼吸微重了几分,“我已经在你眼皮底下了,跑不掉的,你还想怎么样?” 他想怎么样? 男人骤然伸手,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萧墨寒你干什么!” 夏清浅一惊,男人浑身一震。 却不是因为她挣扎的动作,而是因为……她的脉象。 其实他不是医者,不会探脉,但是在他习了灵力以后,可以通过脉象感知到对方身上的灵力——然而她现在,一无所有。 刚才下马车以后,他本该直接把药拿去给裴盛,吩咐他按时喂给念念即可。 可是他也不知道,竟鬼使神差的去找了太医…… 或许是觉得奇怪,为什么那么小的孩子,要吃这么多药? 又或者…… 【你是连自己的儿子也不愿意亲力亲为,还是正好借着儿子生病的名义,跟别的男人勾勾搭搭?】 【萧墨寒你胡说什么!】 是因为她当时愤慨至极的表情吧。 于是他明明知道不该信她,还是不由自主的想要探个究竟。 结果就发现……那些药物竟然是用来治寒毒的。 那么小的孩子,竟然身中寒毒。 更可怕的是,药里面有灵力加持。 配药没什么难的,随便找个太医就能完成,白炙根本不需要冒险前来送药,所以更大的可能性就是,这些灵力才是重点。 但原本,用灵力加持药物的事情夏清浅也能做。 她为什么不呢? 心底,隐隐有一个荒诞的念头逐渐成型…… 他几乎是立刻马上重新回到这辆马车里,他也想过直接问她,但是大概率,即便问了她也不会答。 于是他直接扣住了她的手腕。 而答案……竟果真如此荒诞。 【武功尽废,灵力尽失,形同废人。】 难怪,她当时进入无忧山庄,只能用催眠术来骗取永生花。 难怪发 现他并没有被催眠以后,她也只是胡乱扔了几张符纸,并没有用灵力和他动手。 难怪这么长时间,她被威胁也毫不抵抗。 难怪……她需要别人替她制药。 原来,她身上已经一无所有。 不只是形同废人,而是……真的是个废人。 萧墨寒阖了阖眸,短短瞬息,眼底便有无数情绪闪过。 但很快他就敛了下眸,直接将她里面抱了出来,迈下马车,一步步的朝着宫门走去。 “萧墨寒你是不是疯了!” 夏清浅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这是在干什么?! 萧墨寒眸色晦暗的瞥了她一眼,“别闹,让人看笑话,嗯?” 现在让人看笑话的到底是谁?! 夏清浅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远处的人比她更震惊,无不瞪大了眼睛! “那……那是皇上吗?!” “是啊绝对没错,裴公公就在后边儿跟着呢,可是皇上怀里抱着的那个人又是谁?” “看不清楚,难道是楚姑娘?” “可楚姑娘不是只穿紫色的衣服吗?” “而且这么长时间,皇上也从未抱过楚姑娘啊,为什么去一趟北狄就破例了?” “说不定来回途中,皇上对她的感情突飞猛进呢 ?而且衣服颜色也是可以换的呀!她总不能一辈子当清妃的替代品吧?” “嘘,小声点!” “……” 最后一句话落,却见又一辆马车的车帘被掀开,缓缓走下那个穿着浅紫色衣裳的女子! 这一次,众人直接倒抽一口冷气! 这……这他娘才是楚姑娘?! 那皇上怀里抱着的到底是谁啊! 楚媛儿对上众人震惊的目光,狠狠跺了下脚,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她以为,皇上对那个女人的兴趣不会持续多久的,可是没想到,他竟然把那个女人带回来了! 还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去抱那个女人…… 他最公私分明的不是吗? 为什么会对一个刚刚认识的女人破例至此? 沈纤衣站在人群的最前方,听着那些窃窃私语的声音传入,神色晦暗又内敛。 夏清浅察觉到那一道道犀利探究的目光,又惊又怒的道:“萧墨寒,你放开我!” “你若不想让人看到,好好趴着别乱动。”男人嗓音暗哑,“这么扭来扭去更像是欲拒还迎,想让所有人看清楚你的真面目。” “你……” “还是说,你其实也很希望他们重新认识你?”他低眸瞥了她一眼,意味不明的道,“也不是 不可以,反正迟早要见到的。” “……” 夏清浅狠狠瞪了他一眼,却也知道他说的没错,眼下最好的把自己藏起来的方式,就是盖住脸。 她咬了咬牙,不得不将整张脸埋进了他的怀里。 萧墨寒看着她在他怀里蜷缩成一团的模样,眸色愈发暗炙了,深凝着异样的情绪。 “恭迎圣上回京——!” 前方齐刷刷的跪拜声响起。 “免礼。” “多谢皇上!” 沈纤衣微垂着眼帘上前,“这么长时间的舟车劳顿,皇上辛苦了。臣妾已经让人备下晚膳,皇上是打算在凤鸣宫陪太后一块儿用,还是让人直接送到龙吟宫?” 萧墨寒淡淡的道:“送去凤央宫吧。” 沈纤衣眼神微变。 凤央宫,如今是她的宫殿。 她还以为,他抱着一个女人是打算宣誓专宠的意思。 没想到,他还记着她…… 没等她回过神来,男人已经迈开长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直到走出很长一段距离,怀里骤然响起一声冷笑。 “萧墨寒。” 女人目光嘲讽的看着他,“她心心念念的站在门口等了你这么久,你却让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眼睁睁看着你抱另一个女人回宫——你怎么这么恶心?” 第四百五十六章 我怀孕了 男人眼底蓄着若有似无的嘲意,“朕不恶心的时候,你也不喜欢,不是吗?” 夏清浅微微一震。 一抬头,目光却恰好瞥到头顶那块金色的匾额——凤栖宫。 他竟然抱着她走到了这儿。 她脸色微变,“你还要让我住这儿?” “嗯。” “今日我躲过了,可她迟早会知道是我的——你还生怕她不知道,故意让我住在这儿?” 这个她,不用说也知道是谁。 萧墨寒看了她一眼,“朕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 他当然不担心! 他脸皮这么厚,还有什么事能让他担心的? 可她呢? 她答应过沈纤衣永远不会回来,可是时隔五年,她还是出现在了这里。 刚才她甚至没敢看沈纤衣一眼——那个她从前并不喜欢的女人,如今,她却变成了那个不堪入目的第三者。 她心虚至极。 夏清浅闭了闭眼,忽然用尽全力从他怀里跳下来,逃也似的冲进了凤栖宫的大门。 然而一走到这个地方,她却再也挪不动脚步。 时隔五年,再见这里的一草一木,恍若隔世。 那么熟悉,那么让人……惦记。 “娘娘!”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惊呼,然后是铁锅砸在地上的声音! “砰——” 夏清浅身形微顿,是柳絮! 她立刻转身,却见柳絮惊恐的握着白霜的手,“白霜,她……她怎么这么像娘娘!” 白霜 看到她也明显一惊,旋即却是大怒,“这女人又是皇上从哪儿找来的?他养多少女人我们都管不着,可他为什么要把人带来这里!” 她们好像……并没有认出她。 却又那么忠诚于她。 夏清浅眼眶一红,“白霜,柳絮……你们还好吗?” 柳絮震在原地,“为什么她的声音,也和娘娘一模一样啊?” 白霜茫然的眨了眨眼,“皇上这回找来的女人,真的可以以假乱真了。” 夏清浅,“……” 没等她开口,身后忽然响起一声冷笑,“蠢货,连自己主子也认不出了吗?” “主子?”白霜怔了一下,然后猛然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像一阵风似的冲到她面前,又惊又喜,“娘娘,你就是我们的娘娘吗?” 柳絮也顿时大喜,冲上前哽咽着道:“五年了,娘娘终于回来了吗?” 夏清浅看着她们发红的眼眶,忍不住将两人一起抱住,“傻丫头,五年不见,你们怎么更傻了?” 柳絮和白霜一听她着无奈的声音,心绪大动,忍不住抱着她痛哭。 夏清浅安慰了好一会儿才见好。 等她们回过神来,帝王早已经不见了。 柳絮咬了咬唇,欲言又止的道:“娘娘,您这次回来,不会走了吧?” 夏清浅眼底闪过一丝恍惚。 白霜急忙接着道:“娘娘,当年的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皇上今日带您回来 ,就表示你们已经没事了,往后您和皇上又会在一起的对吗?” 怕是……不对吧? 夏清浅自嘲的扯了下唇,“我们没有误会。” ……… 凤央宫。 沈纤衣看着一旁沉默的用着晚膳的帝王,弯了弯唇,“皇上今日带回来的女子,很像夏清浅。” 男人神色如常,“嗯,她就是。” 沈纤衣手中的筷子顿了一下。 许久才道:“既然回来了,皇上有没有想过……给她一个名分?” “什么名分?”男人看了她一眼。 “比如将清妃的名号还给她。”沈纤衣自嘲的道,“或者……若是皇上想给她晋位,那封一个贵妃也未尝不可。” “……” 萧墨寒终于停下用膳,抬眸看着她,“你怎么不说,干脆把你的皇后之位让给她?” 沈纤衣脸色一白,“你希望我让吗?” 男人目光晦暗的看了她一眼,未置一词。 沈纤衣咬了下唇,“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这么问你的,可她毕竟是夏清浅……” “所以呢?” “所以我不可能什么都不想!”她有些急了,“你若是已经放下仇恨,若是心里还有她……” “纤衣。” 男人脸上明明没有一丝表情,却莫名透着让人心惊的寒意,“没有若是,不要随便假设朕的心思。” 他搁下筷子,面无表情的起身离去。 ……… 凤栖宫。 楚媛儿风风火火的冲 进来时,夏清浅刚吃完饭。 她不悦的皱了下眉,却见对方居高临下的冷笑,“原来,你就是当初那个薄情寡义、抛夫弃子的清妃啊。” 夏清浅本来也不算讨厌她,可是自从她把念念关在衣柜里,她的态度就好不起来了。 “是啊,我就是那个薄情寡义的女人。”夏清浅缓缓起身,冰冰凉凉的看着她,“如果你来只是为了确认我的身份,那现在确认完了,你可以滚了。” “你……”楚媛儿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这女人怎么这么惹人讨厌?! 她实在太久没被人这么挑衅过了,几乎都忘了怎么反击。 不过下一秒,她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忽然就笑了,“除了确认你的身份,我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怀孕了。” 夏清浅瞳孔骤然一缩。 她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手指却微不可觉的攥了起来,攥得指节都泛了白。 楚媛儿直勾勾的看着她,“他们说,当初被你打掉那个孩子成了皇上的心病——所谓心病还须心药医,如今让我的孩子取代他心头的那根刺,他应该就能彻底忘记你了吧?” 心头的刺么? 可是,那根刺不只卡在萧墨寒的心里,也卡在了她的心里。 让她只要一想起来,就觉得痛。 她甚至偶尔会想,是不是就因为她这么骗他,上天才降下报应,让念念一出生就这 么体弱多病? 可这明明就是她的错,却为什么要报应在她的儿子身上? 甚至,这几年,她的耳边总会时不时的回荡起端王那句诅咒。 【夏清浅,我诅咒你此生夫离子散,永永远远活在痛苦中,不得超生。】 她从来不信诅咒,可是这一次,好像真的应验了。 呵。 心底巨大的悲恸逐渐交织成了剧烈的怒意,夏清浅眼神一狠,猛地盯向楚媛儿,“你错了。” 她脸上铺着一层笑,却愈发显得冰冷刺骨,“我打掉孩子是他心头的刺,那你怀个孩子又怎么可能取代?除非——你也把你肚子里这个打了,才能成为扎在他心头的另一根刺。” 楚媛儿脸色倏地一变,“你这女人怎么这么恶毒?” 夏清浅也觉得,自己怎么能这么恶毒。 她明明知道孩子对于一个母亲有多重要,竟然还能说出这么刺人的话来。 可是自从她见到萧墨寒以后,就一直在忍。 现在,她忍不住了。 “你辛辛苦苦跑来跟我炫耀,我要是不嫉妒,怎么对得起你一番苦心?” 夏清浅嘴角的弧度逐渐扩大,眼底却是湛湛寒光,“楚姑娘,你应该听过一句话吧——越嫉妒,越恶毒。所以我如今这番模样,不是应该很骄傲么?” 楚媛儿噎了一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还想说什么,却陡然瞥见门口那道阴沉的身影…… “皇上!” 第四百五十七章 明日,你出宫吧 不只是帝王,还有身边站着的太医院院正! 楚媛儿脸色蓦地变了,有些心虚地走过去,“皇上和张院正什么时候来的?” 萧墨寒没有看她,微眯着眼睛直直的看着那边的女人,话却是对着她说的,“你先出去。” 楚媛儿呼吸一滞,有些不甘,“可是……” “媛儿,朕不想重复第二遍。” 楚媛儿一惊,只好恨恨的跺脚跑了。 夏清浅也不知道这男人为什么这么看着她,或许是他听到了她刚才恶毒的诅咒? 她扯动了一下嘴角,可谁让他非要把她带回皇宫,谁让他的女人非要跑来膈应她呢? 他自找的。 “张院正。”她直接无视了男人,“你有什么事吗?” “娘娘,微臣是来给您请脉的。” “我身体健康,不需要请脉。还有,我现在也不是娘娘了。” “……” 张院正讪讪,忍不住看向帝王。 萧墨寒沉下脸,“探脉,配药。” 张太医哪里干忤逆帝王,只好哀求的看着夏清浅,“主子,既然皇上担心您,您就让微臣看看吧,就当是让皇上安心。” 夏清浅从来不喜欢为难这些奉命行事的人,可是现在…… 别说她并不想让他知道她的身体情况,就算她想,他又凭什么在弄大一个女人的肚子之后 ,再虚情假意的跑来关心她? 夏清浅冷笑,“我说了,我不需要——我自己本身就是个大夫,若是有什么不对我自然会知道——现在真正需要请脉的人是楚姑娘。”她冷冷看向帝王,“皇上刚才把她赶走,小心孕妇情绪不佳影响胎儿的生长,到时候孩子不够健康,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看不出来,你还会关心朕的血脉?”男人嗤然,“当初你可是眼睛都没眨一下的打了朕的孩子。” “所以皇上何必关心我这么一个毒妇?” “你死不死,是朕来决定的。”萧墨寒冷下声音,“在那之前,朕必须要确保你身体无恙。” “我当然无恙!”她骤然加重语气,“要我说多少次,我的身体没有问题,没有问题!” “对,你没有问题!”男人不知为何就怒了,嗓音比她更高,“你就只是武功尽失,形同废人,灵力尽毁,再也不能驱鬼唤神而已!” “……” 夏清浅猛地一震。 她的脸上闪过一抹苍白,好半晌,勃然的怒意变成了颤抖的失神,“你怎么知道?” 说完又忽然反应过来,这男人白天一系列的反常举动和古怪眼神,分明是那个时候就看出来了。 他这么聪明,拿走念念的药以后,只要有心查验,就 不难猜到发生了什么。 当时他还突然扣住她的手腕,或许就是为了探她的灵力。 “浅浅。”萧墨寒看着她出神的样子,讽刺的道,“朕还以为,你无所不用其极的离开朕以后能过得多好,结果就弄成这幅鬼样子么?” 女人眼睫颤了颤,良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没走过的路,谁知道会是什么样的。” 男人眼神一冷,“看来,你是半点都不后悔?” “是啊,我不后悔。” 至少如今,他过得很好。 娇妻美眷,身体康健,他什么都有了。 就连心底那根刺,也很快就能被人拔掉了。 想到这里,她本该觉得松一口气,可是心里却有巨大的怅惘和空虚涌来。 夏清浅鼻子发酸,她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尽量调整着呼吸。 却听男人冷笑一声,“很好,那就抱着你破败的身体继续坚持自我吧!” 说罢,拂袖离去。 夏清浅好不容易调整过来的呼吸再次卡住,以更迅猛的姿态袭来,忽然鼻酸眼涩,再也控制不住眼眶里的湿意,险些掉下泪来。 明明她才是那个穷凶极恶之徒,张院正却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忍,“娘娘,您的武功……废了?” 如果本来不习武倒也没什么,可若是习武之人武功尽废,身体是要 大亏虚的。 这曾经多么英姿飒爽的一个女子,万千男儿也不及她半点风姿,如今竟然…… “……嗯,意外而已。”她闭了下眼睛,轻描淡写的点头。 “就让微臣给您探探脉,好不好?”张院正神色复杂。 夏清浅现在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迟疑了一下,缓缓伸出手。 张院正搭上她脉搏的刹那,大为震惊。 好一会儿才压下眼底的情绪,道:“您常年郁结于心,导致气血亏虚,微臣一会儿再给您开两贴药。往后您好好调理,不可再多思多想。” 夏清浅已经做不出任何表情,只僵硬的点了点头,“好。” 张院正犹豫了一会儿,“有一件事,皇上不让微臣告诉您,可微臣还是想说。” 女人睫毛动了动,“什么?” “皇上说,您不喜欢喝药,因为药很苦。微臣奇怪的反问,喝完药吃个蜜饯,不就不苦了?” “皇上没有吭声,只是脸色很难看。微臣看出他不满意,又问,那不如把味干的药材直接加进药里,这样药也不苦了,行不行?” “皇上这才点头。” 说完,他神色复杂的苦笑一声,“娘娘,微臣不知道您和皇上怎么了,可是无论如何,他至今依旧在关心您,这是千真万确的。” “是吗?” 或许是吧。 虽然她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关心她,但是,他们早已不可能。 何况,他不是又有孩子了么? 即便如今对她还剩下那么一丝不甘和似是而非的情愫,可是在那个孩子一天天长大的时候,他也会一点点忘记这些不甘的。 夏清浅想,这些日子,已经是她偷来的。 她不该这么贪心,无休止的贪恋着这种并不美好的相处——这样的朝夕相对拖得越久,他们只会变成一对相看两生厌的怨偶。 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不想有朝一日想到他的时候,记得的都是如今这一次次的针锋相对。 所以,是时候离开了。 ……… 裴盛看到帝王脸色不善的从凤栖宫出来,心底一惊,匆匆的跟上去,不敢说话。 萧墨寒走了许久,远远的看到一道浅紫色的身影坐在秋千上,这才停下脚步。 楚媛儿听到身后的动静,本能的转头。 看到来人是他,神色顿时一喜,急忙起身跑过去,“皇上,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休息?” “找你。” 楚媛儿眼神微亮,“找我?有什么事吗?” 男人俊美的脸隐匿在黯淡的星辰中,眼神讳莫如深,淡淡的启唇道:“明日,你出宫吧。” 楚媛儿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什……什么意思?” 第四百五十八章 你吃醋? 男人面容凉薄,唇畔勾出浅淡的弧度,“从前你惹出什么事,朕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朕有没有说过,不要碰他们母子?” 楚媛儿脸色一白,“我没有碰他们,她跟你说了什么?她是不是告我的黑状了?” “你不是怀孕了?” “我……”她咬唇道,“我那只是想气气她而已,我没有怀孕!” “有也无所谓。” 男人淡漠的嗓音落下,楚媛儿脸色蓦地一变。 什么叫有也无所谓? 他从来没有碰过她,若是她有了孩子,那就只可能是其他男人的! 她震惊的看着他,“就算我有别的男人的孩子,你也不介意吗?” 萧墨寒波澜不惊的道:“若是当真有了,朕给你备一份大礼。” 楚媛儿微微一震。 这个男人,他明明对她这么好,千依百顺,可是为什么他能面不改色的说出这种话来? 他……不喜欢她吗? 哥哥说,他一定是喜欢的,否则一国之君,怎么能对她纵容至此。 甚至所有人都说,没有人敢在帝王面前像她这般放肆的提条件。 只要她想要的,他都会应。 虽然偶尔她也会疑惑,为什么他明明喜欢她,可不管她怎么有意无意的明示暗示,他也从来没碰过她,就连一根手指头都没有。 【他无数次的看着你,也不过就是摆在那 里远远的看着而已,你不觉得——比起一个人,你更像是一件可供观赏的艺术品么?】 她记得,皇后这么说过。 可是那个时候,她只当皇后是嫉妒。 “皇上……” 楚媛儿红了眼睛,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忽然道:“你是不是喜欢清妃?” 男人身形顿了一下,嗓音凉了好几个度,“谁告诉你的?” “他们都说,我只是她的替代品。可既然她对你那么坏,你能不能不要喜欢她,喜欢我呢?” “……” 男人低哑的笑声忽然在夜风中响起。 许久,久到楚媛儿以为自己不会听到答案的时候,男人寥落而嘲讽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没有人是她的替代品。” 裴盛站在一旁,始终没有任何表情,此刻却不禁垂眸苦笑。 什么替代品? 若是能找到替代品,那真是再好不过。 可帝王不过是远远看着一道相似的背影,缅怀心里那个早已不存在的人——却从来不敢上前,因为他清楚的知道那不是她。 越相似,就越孤苦。 因为再相似,也非本尊。 ……… 凤鸣宫。 凝神静气的熏香袅袅燃着,大殿里一片寂静。 太后看着面前跪着的女子,许久,才低低地开口,“有事吗?” 夏清浅用力的磕了一个头,“当日那般冒犯太后娘娘,一直没来得及 说声对不起。我知道道歉没有用,也不敢奢求太后娘娘原谅,只是当初您对我那么好,既然回来了,总要来给个交代的。” 太后眯起眼睛,“你打算回来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缓慢而坚定的摇头,“不,是皇上把我带回来的。” 虽然结果并没有差别,但太后还是一下子听懂了她的意思。 时隔五年,她没有想到还能见到这个女子。 更没想到,皇帝依旧如此执着。 但最出乎她意料的是,这个女子,依旧不想留在皇帝身边。 太后讽刺的笑了,“你说哀家对你好,所以必须来给个交代,那么皇上呢?他对你不比哀家好么,你怎么就不想着给他个交代?” 夏清浅张了张嘴,啊了一声, 或许是因为,她已经给过了吧? 虽然他不知道,虽然几乎没人知道,可是她自己心里清楚就行。 而如今……她给不了了。 夏清浅闭上眼,又重重的磕了一个头,“感情之事,从来不由人。所以……就当是为了皇上好,还请太后娘娘帮我一个忙。” ……… 翌日早晨,夏清浅天没亮就起来。 太后答应替她把念念偷出来,只要趁着那个男人早朝的时候,她迅速离宫即可。 虽然他或许会追…… 但这是她唯一离开的机会了! 可她刚一走出凤栖宫,就看到 明黄的身影远远朝她走来。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男人的步伐似乎有些僵硬。 夏清浅脸色微变,“你怎么来了?” 男人微蹙着眉头,哑声开口,“这一大早,你又打算去哪里?” 她眼神一闪,“随便走走。” “朕饿了,你去给朕做饭吃。” “……” 夏清浅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男人昨晚可是跟她撕破脸怒气冲冲离开的,现在一大早跑来让她去做饭? 她气笑了,“皇上是不是失忆了,昨晚我们才不欢而散,你不怕我在饭菜里给你下毒?” 男人走到她面前,身子一歪,直接靠在了她身上,漆黑的眼眸或深或浅的仰望着她,在她耳畔低低的道:“朕今日头疼,不计较你的胡言乱语,快去。” “你头疼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需要人照顾。” “……”夏清浅越发觉得荒唐,“宫里的宫女太监都是摆设么,照顾不了你?” “朕就想要你。” 男人深深的看着她,“夏清浅,朕没有征询你的意见,立刻扶着朕进去。” 夏清浅气极反笑,“你想都不要想——如果你这么需要人照顾,就去找你孩子的母亲,好吗?” 萧墨寒忽然就笑了,“你吃醋?” 夏清浅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从昨晚开始就不断提起孩子的母亲,你是不是 吃醋了?” “我……” 她刚要反驳,却见男人脸色一变,蓦然搂着她的身子,迅速的跟她调转了方向。 夏清浅以为他又要干什么,下意识的推了他一下。 伴随着他踉跄的脚步声,同时响起的还有男人的闷哼声。 “皇上!” 楚媛儿惊呼一声,飞快的跑过来。 夏清浅看到她,眼皮猛地跳了跳,紧接着就注意到地上一张符纸。 虽然她如今不能再用术法,可这符纸她还是认识的——剑符,打在身上的效果就跟用剑刺入身体是差不多的。 她脸色一白,“萧墨寒……” 男人的脸色比她更苍白,低凉而嘲弄的哂笑,“浅浅,你的心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黑。” 夏清浅蓦地咬住了唇,“你这是干什么,就算你想帮我,可是这种东西以你如今的本事难道还抵挡不住吗?非要用身体去挡,你是想用苦肉计让我感激你?” “什么苦肉计!” 楚媛儿闻言大怒,“今日是十五,每个月的这一天他身体都不好,你认识他这么多年,就算没把他放在心上,这种事情都记不住吗?” 夏清浅陡然一僵,愕然的看向她。 什么叫——每个月的这一天他身体都不好? 五年前,他并没有身体不好,情思蛊也从来不会在特定的某天发作。 她喃喃的道:“你什么意思?” 第四百五十九章 你亲我一下,我就不疼了,嗯? 楚媛儿怒意盎然,“我……” “媛儿。”萧墨寒打断了她,“这件事朕不跟你计较,你可以走了。” 楚媛儿震惊的看了他一眼,就他这样,竟然还说不喜欢这个女人? 她眼睛瞬间红了,“你救她,她还推你,她根本没把你放在心……” “够了!”男人厉声打断。 他不需要旁人一遍又一遍的提醒他,这个狼心狗肺的女人,究竟有多不把他放在心上。 萧墨寒目光晦暗,淡漠的掀了掀眼皮看着她,“你走不走?” 楚媛儿又是委屈又是气恼,可又不得不走。 她知道,她刚才的行为往严重了说是刺杀皇帝,是要掉脑袋的。 可是她不甘心——他这么好,凭什么对一个恶毒的连孩子都不放过的女人念念不忘? 甚至哪怕如今虚弱的动不了武功和术法,也要用身体替这个女人挡灾! 可是不甘心的同时,她又明白过来,为什么他每次看她的眼神,都蓄着那样温和的笑,可又仿佛蒙着一层什么远的无法触碰的隔膜。 原来,他真的不是在看她。 她忽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 她穿着一身紫衣,咬着糖葫芦,身后忽然有人冲上来抓着她的手臂,甚至碰掉了她的糖葫芦。 她当时很生气。 可他的眼神震惊又带着怒意,怒意中又仿佛夹杂着痛楚 和惊喜…… 太复杂了,复杂的让她忘了生气。 也太温柔,温柔的让她从那以后偏执的只穿紫衣。 只可惜后来,他的眼中再也没了初见时的惊和喜,永远都是平静而温柔的笑。 楚媛儿的眼泪忽然就掉了下来。 这个男人,或许真的从来没有爱过她吧? 思及此,她恶狠狠的瞪了夏清浅一眼,转身就跑。 夏清浅无动于衷,她的思绪还停留在刚才楚媛儿骂她的几句话上…… 她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俊脸,僵硬的道:“她刚才说的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她说你……” “朕现在不止头疼,还后背疼。” 男人晦暗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嗓音是听不出喜怒的淡漠,“地上的符你应该认得,就算你不在意朕是不是头疼,可这伤好歹是替你挡的,你有责任把朕照顾到好为止。” 夏清浅蓦地咬住了唇。 她并没有不在意。 她只是……以为他是装的。 夏清浅走上前,重新搀着他的手臂,把他扶回了身后的凤栖宫。 她怀疑这男人故意报复她推他,所以把所有力气都压在了她身上。 到凤央宫的时候,她两条腿都要废了。 “我让人传太医。” “传什么太医?”男人直勾勾的盯着她,“这点外伤,你处理不来么?” “……你不是还头疼 ?” “没有。” “……” 夏清浅拿他没办法,只好拿着药箱回到他身边。 男人慢条斯理的脱下衣服,露出背上明显的剑伤,明黄的外袍都被血染红了。 她睫毛一颤,用干净的白纱蘸了清水,缓缓的擦拭着伤口四周。 男人嗓音低哑,“疼,轻点。” 她动作一顿,“……我很轻了,你忍一忍。” “还是疼。” “……” 夏清浅咬牙,“那你想怎么样?” 男人看着她微恼又无可奈何的神情,忽然好像看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她脸上所有的一颦一笑。 他目光晦暗,“你亲我一下,我就不疼了,嗯?” 有那么一瞬间,夏清浅竟然觉得他在撒娇。 以至于连她手中的动作都停了片刻,仿佛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目光怔然又恍惚。 但很快她就回过神来,瞪了他一眼,“亲什么亲,疼死你算了。” 男人眯起眼睛看着她,“浅浅。”他危险的道,“你现在自己主动亲我,还只是亲一下而已。朕自己动手的话,就不是亲一下这么简单了。” 夏清浅气乐了,“你要不要脸?” “不要,快亲。” “我不要!”她想也不想的否定。 萧墨寒眼中的凉意明显重了几分,然后蓦然拽着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都拉了下来,隔着近在咫尺的距离盯着她, 俊美的脸渲染着浓浓的危险,“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亲不亲?” 夏清浅,“……” 她知道他说得出就肯定能做得出,可是……别说她现在不想亲他,她就压根儿不应该站在这里! 太后的人肯定已经到了,如果不是因为他忽然出现,她和念念可能都已经离开皇宫了。 刚才楚媛儿弄伤他,他丝毫不计较,直接让人回去休息了——还说什么为了救她才受的伤,可要不是那个女人无缘无故冒出来动手,她会需要他救吗?! 这明明就是他们的错,为什么最后倒霉的却是她? 这男人分明就是欺负她——为了让他孩子的娘好好休息,就使唤她来做苦力! 还把话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夏清浅越想越生气,直接扔了手里的纱布,“亲个嘴你也要强迫我,萧墨寒你真是烦透……唔!” 男人直接堵住了她的嘴。 【烦透了。】 他知道她要说什么,因为她曾经撒娇的时候也是这么说他的。 如今生气,竟然还是这一句。 他动作愈发的重,女人所有的声音都淹没在了熟悉的龙涎香气中。 好半晌,萧墨寒啃了个够本才把她放开。 看着她酡红的脸颊,幽暗的眸酝酿着深暗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温柔,“继续上药。” 夏清浅眼皮狠狠跳了两下,恨不得掐死 他。 但是她不想再在这里和他纠缠下去,只好低下头,迅速把他背上的血迹擦干净,上了药包扎起来。 萧墨寒看着她急促的恨不得立刻上完药离开的动作,眸色暗了暗。 下一秒他直接搂了上去,下巴搁在她的肩上,“朕要吃你做的桂花糖藕和雪花酥。”他亲昵的贴着她的脸颊,“给你半个时辰,能做好吗?” 夏清浅没好气的道:“很多年没做了,怕是味道不好,我把制作方子写给御膳房,让他们做。” “朕就想吃你做的。”他手指绕着她的头发把玩,无端透出几分依恋的味道来,“朕是为你受的伤,现在又不能拿身体讨回报酬,你下个厨怎么了?” “咳……” 门口正好走进来一个小太监,闻言就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夏清浅本来就气得不行,现在竟然还被旁人撞见,她的脸上顿时青一阵红一阵的。 萧墨寒不悦的一眼瞥过去,“什么事?” 小太监讪讪道:“皇上,皇后娘娘问,您今日有空的时候能不能去她那儿一趟?” 男人嗯了一声,“晚些再说,你退下吧。” “是!” 回头的时候,就看到女人眼底闪过一丝怔忪,然后神色蓦地冷淡下去。 萧墨寒捏住她的下巴,凝视着她的双眼,眸中蓄着薄薄的笑,“浅浅,你是不是又吃醋了?” 第四百六十章 废黜皇后,把皇后之位给你么? 夏清浅脸色一僵,然后讽刺的看他,“你今日头疼是不是把脑子疼坏了,所以自我感觉这么好?” 萧墨寒眼底笑意不减,“是么?朕还以为皇后要见朕,所以你不高兴了。” “你觉得可能吗?”她冷漠的反问。 “可你的表情就是这么回事。”他玩味的审视着她,“浅浅,你不是早就知道她的存在么,昨日回宫的时候还见到了,现在才想到不高兴?” 好像不管她怎么说,他就是认定了她在闹别扭。 夏清浅想,到底是这男人一如既往的自恋,还是她真的表现的这么明显? 她抹了把脸,冷冷推开他,“我不想再重复第三遍,我没有。” 男人身形微晃,眼底的笑意却愈发深邃,“皇后之位,你不是很不屑一顾么?”他也不靠近,就这么隔着一段距离凝视着她,“如今看到旁人拿走你不要的东西——尤其还是你曾经不放在眼里的人,所以又觉得心有不甘了?” 类似的问题他不是第一次问她,可是每一次,她都强迫自己不准去想,然后故作冷淡的否认。 然而此时此刻,却好像终于克制不住心底深处埋藏的那股怨怼,猛地抬头,红着眼瞪着他。 是,她就是不 甘。 她凭什么要甘?! 当初的选择是她自己做的,怪不得任何人,所以她甚至连他的恨也一起承担了——是她自作自受。 但她哪有这么伟大,即便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不能怪他,可心底还是无法避免的生出几丝怒意——如果当初她没有走,他可能饱受痛苦五年,甚至可能已经死了。 如今他左拥右抱,平安顺遂,这一切都是她给的! 而她身体破败,成为废人,唯一的孩子体弱多病,甚至或许命不久矣…… 她已经够惨了,凭什么还要被他肆意践踏?! 她怎么可能甘心…… 夏清浅呼吸颤抖,“是啊。”她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咬牙切齿,“我心有不甘,那又如何?” “你想如何?”男人眉梢微微扬起,“废黜皇后,把皇后之位给你么?” 夏清浅猛地一震。 手指无意识的动了一下,正巧触碰到荷包里一个瓷瓶——那是她入宫之前,配来以防万一的毒药。 毒性不强,很容易解。 但只要一滴,他便会陷入麻痹——届时,所有人都能各自安好。 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摸到。 夏清浅的视线忽然有些模糊,她费力的睁大眼睛,才勉强把他看清楚,“如果我 要,你给吗?” 萧墨寒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眼神微变,眸底的墨色骤然浓稠了好几度。 可是紧接着他就笑了,“你要?”他似乎是想表达惊喜,可惜表现出来的只有嘲弄,“你是终于认清形势,觉得这样对你最好,还是恨不得一脚朝着皇后踩回去?” “所以你不给,是吗?” 她声音有些哑,直勾勾的盯着他。 萧墨寒看着她委屈又倔强的目光,心底忽然也燃起一丝怒意,沉声道:“夏清浅,如果你当初没有走,那个位置只可能是你的——是你不择手段的拒绝逃离,它才会落到纤衣手里。如今你说一声想要,便要从她手里夺回来——你把其他人当什么?” 夏清浅脸色一白。 确实,就算她不喜欢沈纤衣,也不可能把当初的事迁怒到沈纤衣身上——虽然那个女人是既得利益者,可是她当初窥探过沈纤衣的记忆,并没有情思蛊。 所以,沈纤衣也不知道那破蛊的存在。 所以如今她若出手抢夺,便就是……第三者。 夏清浅闭了闭眼,忍不住想,如果他真的点头说好,她会不会接受呢? 可惜,他就连一点假设的可能性都不给她,无情的戳破了她的幻想。 “怎么这幅表情,这么想要么?”头顶忽然传来男人的哂笑声。 “没有。”她面无表情的吐出两个字,睁眼时,神色已经恢复平静,“只是想试试看,你值不值得我去做这顿饭而已。” 萧墨寒动作顿了一下,“结果呢?” “不太值。”她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我很久没有亲自下厨了,结果还什么都得不到。” 说罢,她便起身朝外走去。 男人脸色一变,“去哪儿?” “做饭啊。” 她的背影渐渐远去,萧墨寒眸色彻底暗了下去。 她说不值得,他以为她不会再去了。 可她还是去了。 他如今,真是越来越看不懂她了。 ……… 裴盛正在外面守着,就看到夏清浅直直的朝他走来。 他一愣,“主子?” “皇上身体不舒服,有没有什么药能让他好受些?” 裴盛惊讶的看了她一眼,“不舒服?请太医了吗?” 夏清浅细细打量着他的每一寸神色变化,不知道他是装的还是真不知道——可楚媛儿都知道的事,裴盛整日在他身边贴身侍奉,又怎么会不知道? 演戏么? 还是说,那个男人只相信楚媛儿,所以连裴盛都没说? 不,应该不会。 夏清浅眼 睛微眯,“裴公公,有病就要趁早治,总拖着可不好,你若是瞒着不说,难道是想让他一直这么经年累月的痛下去吗?” 裴盛脸色一僵。 他知道夏清浅是在套他的话,可是皇上吩咐过不能乱说。 但另一方面,娘娘的医术这么高…… 裴盛迟疑了一下,“从四年前开始,皇上每月十五都会头疼,身子虚弱——奴才起初也没发现,是有一次偶然撞见皇上险些晕倒。后来又发现每到这一日,都是如此。” 每月十五,头疼体虚。 夏清浅忽然想起了入宫那一日,萧墨寒跟白炙动手的时候,掌心那团黑雾…… 他说他是为了防止重蹈覆辙,所以去学了跟她一样的术法。 可是短短四年时间,灵力精进这么迅猛,可不像是正常的修炼。 她眉头微蹙,“四年前,宫里来过什么术士吗?” 裴盛一愣,“不曾。” “那宫里有什么陌生人常住吗?” “……楚姑娘是三年前才来的,算吗?” 不算,应该不是。 楚媛儿刚才动手的时候,路数明显跟他不一样。 或者应该说,她从来没见过萧墨寒那种路数的。 如果他真的没接触过什么陌生人,那他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 第四百六十一章 一如所有的午夜梦回时 夏清浅脑子里有些乱糟糟的,理不清思绪。 可她知道,若是要查清这一切,必定还得在宫里花上好一段时间。 到时候,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她敛了敛眸,“多谢裴公公……我今日跟你说的话,你能不能不要告诉他?” 裴盛顿了许久,却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主子,您这次回来,不会再走了吧?” 夏清浅神色一滞。 ……… 内殿。 萧墨寒头疼,但还是很多的奏折需要处理。 他不断的按着眉心,看着奏折上密密麻麻的文字,脑子里闪过的却是刚才女人说的话。 【如果我要,你给吗?】 皇后之位……呵。 萧墨寒扯了下唇,一抬头,却见此刻正想着的女人袅袅婷婷的朝着他走来。 他神色蓦然一顿。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正如这么多年来的午夜梦回的每一次,她笑语嫣然的朝着他走来……只是每每一伸手,抓到的却是一片荒芜。 “萧墨寒,你抓疼我了!” 不满的声音蓦然在耳畔响起,“还说自己头疼没力气,我看你这虚弱的样子都是装的吧?” 男人眸色一闪,手中的力道微松,深沉晦暗的目光胶着着落在她脸上,“夏清浅。” 夏清浅皱了皱眉,“干什么?” 她是真的。 不是幻觉。 萧墨寒敛了敛眸,微怒的沉下脸,“你干什么去了, 怎么这么久?” 夏清浅怀疑这男人脑子出问题了。 她刚才走的时候,明明说自己做饭去了,他现在问她干什么? 萧墨寒对上她诡异的眼神,才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什么莫名其妙的问题。 他眼神闪了闪,瞥到她手中的食盒,故作镇定的道:“太慢了,朕等得都快忘了。” 夏清浅瞪了他一眼,“不满意自己做去。” 萧墨寒看着她微恼的表情,心口忽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似的,目光一深,忍不住捉着她的手腕,用力将她朝着自己拽了下来,压上她的唇。 夏浅眼睫微颤。 垂在身侧的手顿了那么几秒,也缓缓抬起来拥住了他。 五年前,她最大的遗憾,就是临走之前甚至没能好好的抱抱他。 她就……最后再抱他一次。 一次就好。 只愿往后余生,没有遗憾。 萧墨寒察觉到她的反应,动作微滞,深凝的眸色骤然又暗了好几度,然后动作愈发的狠了,甚至像是要把她拆骨入腹的吞下去。 可是下一秒,他忽然就停下了动作。 夏清浅抱着他的手臂也跟着僵了僵,然后缓缓收回,站起身来…… 萧墨寒眸色一震。 似乎是反应过来什么,眼底的幽暗瞬间化作阴沉的寒霜,骤然朝她射了过来。 “夏、清、浅!” 他盯着她,嘶哑的每个字眼都像是从喉咙里蹦出来的,“你做了什么?” 夏清 浅弯起唇角,缥缈的声音含着几分笑意,“我不愿意回来,你知道的,可你非得扣着念念威胁我。我不想见到楚媛儿,你也应该知道的,可她一次次的跑到我面前来蹦哒。刚才我说要皇后之位,可惜你不肯给——这桩桩件件,导致我这段时间过得很不顺心。” 她温温柔柔的看着他,却像是隔着一层薄薄的纱,看不清她笑容底下深藏的情绪,“萧墨寒,总不能什么事都让你如意,我也得做成点什么,嗯?” 萧墨寒呼吸的陡然重了几分,猩红的眸子阴鸷的眸盯着她,“你要皇后之位?”他冷笑一声,“五年前朕只差跪着求你了你也不要,现在你会因为一个皇后之位就离开?”男人克制着颤抖的怒意,嗓音死死紧绷,“你觉得,朕应该信吗?” 她眸色颤了颤,“……不信也好,反正本来就是骗你的。” 她要留在他身边,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把当年的真相全部告诉他,说不定他就原谅她甚至重新爱上她了。 可他身上还有钟情术,就算她不在乎沈纤衣的死活,又怎么可能重新将他推入深渊? 所以这种可能性,为零。 二是就像如今这样,他不爱她,她必须承受着他若即若离的温柔,眼睁睁看着他对其他女人温言软语,甚至有女人怀了他的孩子…… 或许她一直这么受着,他们就能一辈子绑在一起 了。 可是第二种,她受不了——只待了两天她就承受不住,长此以往她会疯的。 所以…… 他们之间的结局,早在五年前就已经注定。 她抬起手指,擦拭了一下自己娇艳欲滴的唇,幽幽笑着,“要不是今天你虚成这样,我就算下毒也未必制得住你。不过——谁叫你虚成这样还想着亲亲抱抱的,活该你。” 萧墨寒瞳孔一缩,周身的寒意顷刻间又冷了好几度。 亲亲抱抱? 难怪他还没吃她做的饭,就已经中了毒。 原来他是把毒下在了自己嘴上。 这个该死的女人,还真是一点都没让他失望。 男人咬牙切齿,“五年了,你果然还是狼心狗肺。朕弄成这样好歹是为了救你,你也下得去手。” 女人轻飘飘的哦了一声,“暂时麻痹而已,又不要你死。”她微笑看着他,眼底深处藏着化不开的温柔,“我的皇帝陛下,你就好好的休息一晚,明早起来一切都会好的,嗯?” 一切都会好的。 好什么,怎么好? 萧墨寒阖了阖眸,低低哑哑的笑了出来,“朕真是后悔,把你带回来的时候,怎么就没把你的手脚都打断——夏清浅,你最好别让朕再逮着你。” 夏清浅眼睫一颤,“放心。” 她转过身,缓慢而平静的道:“我会努力躲着你,不再出现在你的视线里。” 萧墨寒就这么看着她的身影一步步 远去,最后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一如五年前。 一如所有的午夜梦回时。 ……… 太后已经把念念从萧墨寒那里带了出来,永生花也在入宫第一日就拿到了手。 她牵着念念,走到了宫门口。 小家伙疑惑的看着她,“娘亲,我们要去哪里?” 夏清浅温柔的道:“我们出宫去找义父和哥哥,然后……一起回家。” “回家?” 念念纯真的眨了眨眼,“可是我还没有跟鼠鼠说再见。” 夏清浅神色复杂的低头看他,“你很喜欢叔叔吗?” “是呀,鼠鼠看着凶凶的,但是念念很喜欢他。” “……对不起,宝贝。” 夏清浅闭了闭眼,别开了视线。 她拿出刚才从萧墨寒身上拽走的令牌,命令守门的侍卫,“开门。” 侍卫犹豫了一下,“主子,这个时间,是不能开宫门的。” “我拿着皇上的令牌,出宫办趟事也不行,你是要我亲自去把皇上请来吗?” “属下不敢!”侍卫忙道。 如今帝王的脾气是愈发古怪了,他们可不敢这个时候去招惹。 可是说实话,这位主子有过前科,他们也不敢就这么把人放出去啊! 万一…… 就在他犹豫不决之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越的女声,“来人——” 夏清浅听到沈纤衣的声音时,不禁松了口气。 可是下一秒,那声音却又厉喝道:“把她扣起来!” 第四百六十二章 你猜,他会怎么对你? 侍卫们面面相觑。 夏清浅脸色蓦地一变,转身看着她。 除了那日进宫的时候,她再也没见过沈纤衣。 如今看到,本该有几分心虚,可或许是对方的行为太过古怪,她忍不住皱眉道:“皇后娘娘,你这是干什么?” 穿着宫装的女子缓缓的走到她面前,温柔的笑了笑,“这么晚了,你是偷跑出来的吧?” “所以呢?” “皇上不会想放你走的,所以本宫自然要把你留下来。” “……”夏清浅震惊的看着她,“沈纤衣你是不是疯了,他把我弄回来你不膈应吗?” “膈应,又如何?” “如何?”夏清浅气笑了,“今晚是我自己要走的,他很清楚,无论如何怪也怪不到你头上来,你阻挠我干什么?” “本宫是皇后啊,要替皇上分忧的。” 沈纤衣凑到她面前,用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你若走了,只会永远刻在他心上,成为他最抓心挠肺的存在,一辈子膈应本宫。可若把你留下来……你猜,他会怎么对你?” 夏清浅震了震。 她怎么也没想到,成功说服了太后,设计了萧墨寒,却蹦出来这么一个神经病。 她垂下眼帘,忽然就笑了。 “本来我还有点内疚的……”她重新抬眸,直直的看着沈纤衣,“不过你今日所为,若是有朝一日因此失去他,那也是你活该。” 沈纤衣微不可觉的攥了下手心。 活该么? 可即便 如此,她也不会放过这个女人了。 曾经她也觉得,时间或许可以冲淡一切。 可是五年了,夏清浅是不在了,却冒出来一个楚媛儿。 如果今日再让这个女人跑掉,那往后是不是还会有顾媛儿许媛儿——她要防着世上所有像夏清浅的人吗? ……… 夏清浅再见萧墨寒,已经是第二天早晨。 念念被送回了原来看守的地方,此时此刻,她一个人待在凤栖宫里,四周鸦雀无声。 忽然,门被人推开,响起“吱呀”一声。 男人修长的身影缓缓从外面走进来。 他看起来已经不像昨日这么虚弱,甚至看不出受伤的迹象,尊贵而冷漠。 【我会努力躲着你,不再出现在你的视线里。】 昨晚还以为再也不会见,结果才一个晚上。 夏清浅刚动了一下,手腕和脚踝上的铁链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嘈杂的在这死寂的内殿中响起。 他让人把她锁起来了。 终究是仁慈了一番,没有打断她的手脚,可是她彻底失去了自由。 男人幽深的黑眸静静的地跟着她,许久,才淡淡的开腔,“这么想离开我?” 夏清浅的眼皮动了动,“我表现的还不够明显吗?” “为什么?”他低低的笑了,只是嗓音比任何一次都要来得淡漠,“外面有这么好,五年前五年后,都能让你无所不用其极,嗯?” 内殿仿佛一下子陷入了死寂。 冰冷的令人心悸的气息蔓延开 来。 她安静了好半响的时间,抬起眼梢,“难道你觉得……我每天在这里一边被你装模作样的深情感动,觉得你好像很爱我离不开我,一边看着你跟其他女人恩恩爱爱,会比较好?” 恩恩爱爱? 萧墨寒薄唇缓缓咀嚼着这几个字,眼底落着一片深寂的漠然,“五年前,我跟她们不是恩恩爱爱的时候,你不也照样如此?” 夏清浅目光一震,竟找不到辩驳的理由。 “夏清浅,这么揪着一个不惜给我下毒也要离开我的女人,我也觉得没意思透了。” 他静静的看着她,漆黑的眸中沁着凉薄的笑痕,只是笑意不达眼底,“从今往后,你就在这儿待着吧,朕不会再来找你——你的孩子,朕和皇后会替你照顾好的。” 话落,颀长的身影朝外走了出去。 夏清浅猛地一震,“萧墨寒你别碰念念!” 不,最重要的不是他,是沈纤衣! 那个女人从前就脑子不正常,如今更是像个神经病,若是念念落到她的手里…… 夏清浅用力挣扎了一下,手腕上清脆的声响再次响起,“萧墨寒!” 叮叮当当的,森冷又嘈杂…… 可是男人的脚步却并无半分停留。 柳絮和白霜哭着跑了进来,跪倒在她的床边,“主子……” 那锁链实在太过扎眼,四根金色铁链绑在床头,绑在她的手腕和脚踝。 两人心疼的要命,柳絮带着哭腔,“您就跟皇上好好的说说 ,只要您不走——就像前两日一样,不行吗?” “……不。” 不行,她做不到。 她要怎么才能跟一个她爱的却不爱她的男人长久共处——这个人还有妻有子。 他何止是不爱她,他还恨她。 可是,她也不能这么让念念落到他们手里…… “白霜,你去替我办一件事。” ……… 深夜,龙吟宫。 沈纤衣站在萧墨寒身旁,微笑的看着面前的孩子。 夏清浅回宫那日,她曾经远远的看过这孩子一眼,只是当时没看仔细,可今日近距离一看,却发现他的眉眼与帝王隐隐相似! 她心惊胆战。 如果不是确定夏清浅的孩子已经打掉了,她真的要怀疑这是萧墨寒的种! “你叫念念,是吗?”她强行维持着笑意开口。 “是的。”念念本能的不喜欢这女人的笑容,可是娘亲教过他要有礼貌。 “往后,就由我来照顾你,好不好?”沈纤衣缓缓弯下腰,朝他伸出了手,眼神愈发温柔。 小家伙却立刻往后缩了一步,“不,我娘亲照顾我就行了。” 沈纤衣眼底划过一丝讽刺,笑容却不减,“你娘亲最近都没有时间,所以由我代劳。” “我不要!” 念念小嘴一扁,本能的朝萧墨寒扑过去,委屈巴巴的道:“鼠鼠,我不要她,我要娘亲好不好?” 如果说萧墨寒听他说前半句的时候,心里还有些软,那么听到他说要娘亲,心肠立刻就硬了 起来。 那个女人,她不配。 眼前这个孩子,也一样不配——这是她和别的男人的种。 萧墨寒扯了下唇,薄唇森森吐出一个字,“不。” 念念眼睛一红,“鼠鼠……” 沈纤衣见男人如此冷漠,心底仅剩的怀疑也消散全无。 如果真的是他的孩子,他绝对不会是这样的态度。 她立刻走到小家伙面前,“走吧念念,皇上还有很多事要忙。” 念念呜哇一声哭了出来,“鼠鼠,我不要跟她走,你不要赶念念走。”他揪着男人的衣袖,“我还有很多很多的糖糖,全都给你吃,好不好?” 他看起来实在太可怜了,哭得小鼻子一吸一吸的,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 萧墨寒从没见过哪个孩子敢这样在他面前又哭又闹。 他应该觉得吵,把这孩子扔出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胸口竟然竟有些窒闷,还有隐隐的心疼。 真是疯了。 他不断的告诉自己,这不知道是哪个男人的野种,他不能再心软。 可是当面前的孩子哭着掏出几颗糖果,全部塞给了他,哽咽着气都喘不匀,“鼠鼠,念念以后都会乖的,一直听你的话,你不要赶念念走好不好?” 他心里所有的防线就此崩塌。 “别哭了。” 他绷着脸蹲下身子,用帕子擦拭着小家伙眼角的泪珠,拧眉道:“怎么跟你娘一样,这么爱哭?” 沈纤衣眼皮一跳,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皇上……” 第四百六十三章 让这孩子认祖归宗 虽然他的语气依旧不佳,可他的动作却一下子温柔下来,竟给那孩子擦眼泪! 莫名透着亲昵的宠溺。 念念抽泣着圈住他的脖子,可怜巴巴的望着他,“念念不哭,那鼠鼠是不是就不赶念念走了?” 沈纤衣赶在帝王之前开口,“皇上,这孩子好像很怕生,不过你放心,我会用最大的耐心照顾他。” “不必了。” 萧墨寒拧眉道:“这两天辛苦你了,你回去歇着吧,他就由朕亲自带着。” 沈纤衣微微一震。 终于,他还是“屈服”在这个孩子的眼泪之下。 她以前怎么不知道,他是这么心软的人? 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可是你整日公务繁忙,哪有时间……” 念念觉得这个女人真是太讨厌了,好不容易鼠鼠都同意了,她为什么还要搞破坏呢? 他一把抱住男人的脖子,哼了哼,“我不会烦鼠鼠的,我可以自己看书,自己玩!” 沈纤衣,“……” 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可是见帝王无动于衷的蹲在那里,似乎并不打算改变主意,她知道自己再多说也是徒劳,只好行礼告退。 念念一直盯着她的背影。 萧墨寒好笑,“你在看什么?” 小家伙眨了眨眼,眼 睛里终于又恢复了神采,“我怕她带我走,所以要看到她走远,才能放心呀。” 男人忍不住掐着他滑溜溜的脸蛋,“怎么跟你娘一样,这么多小算盘?” “小算盘是什么呀,可以吃吗?” “……不可以!” “鼠鼠。”念念忽然抓了抓他的手,表情变得十分认真,“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再见道娘亲,她为什么一直不来看我呢?” 萧墨寒脸色淡了几分。 这几日,他一直告诉念念,娘亲很忙。 可是现在想到那个女人,他就连撒谎哄孩子的兴趣但也没有了——甚至想要直说,你以后都别想见到你娘。 当然,最终并没有说出口。 苏庭深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男人晦暗的侧脸,而小家伙则是一脸期待。 他脚步顿了一瞬,然后才重新迈开长腿走了进去,“皇上。” 萧墨寒瞥了他一眼,皱眉,“你怎么来了?” “昨日是十五,微臣担心您的身体,可惜来不及赶回来。今日刚回京城,又正好听说清……听说凤栖宫那位回来了,所以来看看。” 当然,他也想看看那个女人的孩子。 只是没想到……看到的竟是帝王罕见的温柔。 五年了,自从清妃离开以后,他再 也没见过帝王脸上出现类似的表情。 内殿的气氛有些诡异的寂静。 苏庭深看着男人愈发沉晦的面容,停顿了一会儿,又道:“听说您绑着她?” “怎么,你要求情?” “您打算,绑她一辈子么?” 一辈子? 哪来的一辈子。 萧墨寒扯了扯唇,俊脸上的阴霾愈发的重了,“朕会放了她,但不是现在。” 苏庭深眉心微蹙,“您若想现在动手,也不是不可以——等事情结束,您就可以娶她了。” 呵。 萧墨寒淡淡的掀了下眼皮,“朕什么时候说过要娶她?” ……… 翌日早朝。 文武百官和从前一样,提出问题又解决问题,也照例争论许久。 等他们终于为几件小事争论完,眼看着就要退朝,摄政王萧寻却在此时站出来。 “皇上,本王有事启奏。” 大臣们都有些惊讶。 摄政王在朝中权势滔天,大多数的问题都会丢给自己底下人提出,然后再发表一些意见,鲜少有这样直接站出来的时候。 萧墨寒眯眸看了他一眼,“哦?皇叔有何事?” 萧寻作了一揖,恭敬道道:“回皇上,本王要说的,是关于龙吟宫里那个孩子的事。” 萧墨寒脸色一沉。 萧寻 面不改色的道:“听闻那孩子是清妃娘娘的骨血,也是皇上的骨血——若是传闻当真不假,那皇室血脉又岂可流落在外,还望皇上尽快安排祭祖仪式,让这孩子认祖归宗。” 此话一出,四下哗然! 那日清妃回宫的时候,他们就知道她带着一个孩子,甚至远远的看过一眼。 其实谁心里都好奇,只是近几年帝王愈发的独断专行,这件事被压得太死,没有人敢提! 可没想到,今日摄政王不但提了,还直接说那孩子是皇上的骨血?! 萧墨寒脸色彻底阴沉下去,“摄政王这传闻是从哪儿听来的?” “就是!”没等萧寻开口,金銮殿外忽然传来一道严厉的声音,“如此荒谬的事,摄政王竟然只凭道听途说,就敢让皇上举行祭祖仪式?” 竟是八贤王! 众人愈发惊讶。 八贤王已经不管朝政之事,今日这是怎么了,刚巧赶着这个时候出现? 萧寻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兄长,你怎么越老越顽固——难道你不知道的事,就是道听途说吗?” 八贤王脸色一冷,“谁说本王不知道!京城已经闹得满城风雨,百姓都在说,有人图谋不轨想要混淆皇室血脉!”他声音愈沉, “当日清妃打掉肚子里的孩子才离开皇宫,这一点你我都是亲眼所见,今日摄政王怎的还如此糊涂,竟然觉得那孩子是皇上的?” “说不定清妃当日做了什么手脚,骗过了众人呢?” “太医院院正亲自检验过,怎么可能有错?” “清妃的本事,兄长还不了解吗?” “摄政王,你到底什么居心!” “本王应该问问兄长是何居心,为何就是不愿让皇上认回子嗣?” “……” 一时间,两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竟然唇枪舌剑的争执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 萧墨寒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神暗极,刚要开口,却瞥见门口出现的那道小小身影! “爹爹……” 软糯糯的嗓音,彻底震惊了朝堂之上所有的文武百官,甚至是龙椅上的男人! 萧墨寒猛地站了起来,下颚死死绷着,大步流星的走到那小人儿面前。 “念念……” 众人从未见过,帝王有如此不冷静的时候! 不过也难怪,这突然冒出来一个几岁大的儿子,换了谁也冷静不下来啊! 他目光剧烈的震动着,僵硬的俯下身,甚至顾不得询问这孩子怎么从龙吟宫跑出来的,声音嘶哑的问,“谁教你这么叫的?” 第四百六十四章 所以她亲手割开了自己的动脉 “娘亲呀。”念念眨了眨眼,“娘亲说,穿着明黄色龙袍的人,就是爹爹。” 男人胸膛一震,眼底情绪愈发激烈的颤动,他扣住小家伙的肩膀,“你娘亲……” 刚要说什么,却忽然又像是察觉到哪里不对,声音戛然而止。 不对…… 这不是念念。 念念这几日一直吃奶糖,身上有一股甜甜的奶香味,这个孩子却没有! 萧墨寒眼底浮现出骇人的冷意,冰冷刺骨,手中力道几乎要捏碎对方的骨头,“你是谁?” 小家伙眼神微变。 萧墨寒立刻摸到他的脸侧,想要撕下他的面皮,可是触感光滑无比,哪里有半分易容的痕迹?! 而且就算易容,这么小的孩子,又怎么可能会模仿其他孩子的声音? 所以唯一的可能性…… “向风华。” 咬牙切齿的三个字从帝王喉咙里挤出来,犀利的目光几乎要把他穿透! 向风华眼神又是一变。 没想到五年不见,狗皇帝的敏锐性愈发高了,这么快就认出他不是念念,还一下子猜到本尊是谁! 亏他还跟白炙讨教了这么久的狐族易容术! 向风华眼底闪过一丝不悦,忽然纯真的眨了眨眼,“爹爹,你怎么了?” 萧墨寒 眼神陡然一滞。 向风华趁此间隙,极快地转身跑了! 幸好,那狐狸的魅术还是有点用的,至少能争取到逃跑的时间! 萧墨寒下意识的想追,但不知想到什么,脚步又顿住了。 “皇上,您看这孩子都出来了认亲了,可以证明本王所言不虚了吧?”身后又响起萧寻的声音。 萧墨寒蓦然转身,眯起眼睛看着他。 很显然,今日之事是一场蓄意谋划的局! 从摄政王到八贤王,再到刚才那个小妖精,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有人早就设计的! 而能同时使唤这三个人的…… 【夏清浅】 萧墨寒咀嚼着这个名字,眼神阴鸷的几乎要滴出墨来,咬牙切齿的挤出一句,“此事容后再议!” 说罢,他拂袖转身。 朝臣们没有听到他刚才跟向风华的对话,满心以为他是去找清妃确认的。 有人问萧寻,“王爷,您说祭祖这事儿,要不要先准备起来?” 萧寻似笑非笑,“你要是不怕掉脑袋,可以试试看。” 八贤王瞪了他一眼,“别看热闹不嫌事大!” 萧寻笑意更深,“真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同兄长合作。” ……… 萧墨寒大步流星的朝着凤栖宫走去,浑身上下覆 着一层冰冷的寒霜。 明明他昨日才说过不会再来找她,可这才一天,他就又来了。 只是这一次,他却是恨不得杀了那个女人! 萧墨寒冷着脸跨入她的房门,看到她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他心底酝酿着浓重地讽刺和冷笑。 闹出这么大的事,她倒是睡得很踏实? 他走过去刚准备开口,一道冰冷的寒芒反射进他的眼底,在窗外透进的光线下愈发显得锋利瘆人。 萧墨寒双眸急剧收缩了一下,瞳孔以地震般的速度和程度炸裂开。 “浅浅!” 他吼了一声,疾步冲到床边,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她的四肢还锁着铁链,手心里却握着薄薄的刀片,腕上刺眼的猩红窜入眼底。 深色的床单虽看不清血迹,却满是湿痕,大片大片的暗红色。 他不知道她流了多少血,也不知道她流了多久的血,他几乎是颤抖着上前捧住她的身体,前所未有的喊声响彻整座大殿,“太医,太医!” 最先冲进来的是白霜,然后是柳絮。 内殿中回荡着她们惊恐的尖叫声,悲伤的痛哭声,还有匆忙跑去传太医的声音。 太医很快就到了,却说她失血过多,再晚一刻或许都救不回来了,所 幸还算及时。 可是即便如此,她还是陷入了长久的昏迷。 整整两天,萧墨寒不眠不休的守在他身旁,她却没有丝毫要醒来的意思。 他站在床边深寂的看着她,漆黑的眼眸像是要渗出墨。 须臾,视线转到床头那一张薄薄的信纸上。 【重逢第一日,你希望我死,彼时我仍贪生,不愿答应。】 【今日,如你所愿。】 【只求你高抬贵手,放过所有无辜的人。】 偌大的信纸,只有这么三句话。 无爱无恨,无悲无痛。 好像他们之间所有的羁绊,不过这只字片语,不过一场恩怨交易。 这个女人,还是一如既往的狠,为达目的,甚至不惜付出性命。 她也……一如既往的聪明。 今日金銮殿上,摄政王和八贤王针锋相对,不过是为了把念念的身世设置成谜,引众人猜测揣度。 而他心里清楚,念念不是他的孩子,所以无论如何,不可能纳入皇室宗谱。 所以最后的结果,无非是直接杀掉或放出宫去。 而前者,必然引起满城风雨——毕竟他清楚事实真相,其他人却不清楚。 所以只能是后者。 可她生怕这样的威胁引起反弹,生怕他一怒之下仍是杀了念 念,所以她亲手割开了自己的动脉。 她料到他一定会来找她,故意让他看到这血淋淋的一幕,用冰冷的血液来消他心底的那把火。 从头到脚,寒凉刺骨。 计划之缜密,连他也不禁拍手叫绝。 “夏清浅。” 他嘶哑的开口,“你就这么……不愿留在我身边么?” 她不止一次的问过他,为什么非要把她带回来。 其实他也不止一次的这么问过自己。 可惜并没有答案。 好像在北狄看到她的那一刻起,忽然觉得日复一日无趣的生活中,终于有了那么点不一样的东西。 也不是真的想报复——他若报复一个人,根本不需要用这种方式。千刀万剐,五马分尸,如果这样还是太便宜,那就把对方砍手断脚做成为人彘。 所以终归,只是他并不真的想而已。 之所以这么告诉她,只是因为他找不到别的理由。 难不成,说他念念不忘么? 当初她用那种手段弃他而去,若是他还对她念念不忘——何其可笑? 他或许大概,只是单纯的想把她留在身边而已。 可是,她连这种要求也不答应。 萧墨寒伸手刮着她的脸,眸色暗极,“明明是你欠我的,你怎么敢这么对我?” 第四百六十五章 或许,他真的该放手了 没有人回答他。 屋子里一片寂静。 萧墨寒喉结滚了滚,心底的荒芜不断增长,让他生出几分无所适从的茫然。 她醒着的时候,他想怎么样都可以,可她如今睡着了,他还能怎么样? 跟一个失去意识的人,还怎么计较? “浅浅。”他俯身压到她的耳畔,沙哑的嗓音一字一顿的道,“你最好立刻马上醒过来,否则——你信不信朕宰了你儿子?” * 夏清浅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梦里面,她好像又看到了萧墨寒。 他一遍遍地跟她说—— 【浅浅,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就算你不要我了,可是我们的孩子呢?】 她想说好,想要点头说她永远不会离开他。 可是画面一转,紧接着却浮现出他冰冰凉凉的脸。 【我当初这么低声下气的求着你,你却毫不犹豫打掉了我的孩子,你又是什么东西?】 【如果,朕要你去死呢?】 【……】 夏清浅心脏猛然一缩,伸手想要抓住他,可是掌心里一片空荡荡的。 什么都没了。 她把她最爱的人弄丢了。 她几乎就要撑不住,只想长久的睡下去,可是就在这个时候,耳边有人跟她说话—— 【你信不信朕宰了你儿子?】 念念…… 不,不行! 夏清浅浑身冷汗,猛然惊醒过来。 率先映入眼帘 的就是男人俊美的容颜,她猝不及防陷入了一种梦境与现实的交错里,瞳孔急剧收缩,“萧墨寒……” 她无意识的动了下手指,却发现自己的手被人握着。 萧墨寒死死盯着她,眼底墨色骤深,几不可察的惊喜一闪而逝。 她醒了……终于。 在昏迷了三天以后,终于重新睁开眼睛,变成了活生生的人。 男人喉结滚动,眸色晦暗不明,“朕还以为,你打算永远睡下去了。” 夏清浅张了张唇,视线却瞥到自己手腕上那道纱布包起的伤。 不是梦。 她割腕了……没死么? 她眼底闪动情绪终归于平静,动了动唇,重新抬眸看向他,“我永远睡下去,不是正合你意吗?” 男人眯起眼睛,脑子里忽然闪过她割腕前留给他的那句话。 【重逢第一日,你希望我死,彼时我仍贪生,不愿答应。】 他喉咙里溢出一声笑,脸上铺开一层温柔又深不见底的笑意,“你在记仇?” 记仇? 没有,她只是好奇。 “为什么要救我?”她平静又不解的看着他,“不是希望我死吗?如今我自愿以命偿命,难道还不能消你心头之恨?” 男人的脸色有片刻的凝固,指尖的动作也跟着顿住了。 许久才道:“你怎么光记着那句话了?”他的嗓音莫名的嘶哑暗沉,“朕后来 有没有说过,就这么死了实在太便宜你?你的命是我的,没有经过我的允许,谁准你去死?” 她凭什么,就专挑那一句话记着? 他让她留下来,她不愿意。 他让她老实呆着,她不愿意。 其他任何时候,都没见她这么听话,倒是记着他最初说的一句如果?! 这个该死的女人。 “抱歉。”夏清浅扯了下唇,“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死。可是我也没有办法了。” “因为朕要把你儿子交给纤衣?” 萧墨寒忽然笑了,“浅浅,你可知道,你的计划虽好,却有一个致命的漏洞。” 他手指轻抚着她柔顺的发丝,意味不明的道:“你觉得京城满朝风雨、朝堂争论不休,朕迫于无奈,必须将你的儿子有多远赶多远。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朕无论如何不被这外部势力裹挟呢?” 女人脸色微变。 无论如何? 她也不是没这么想过,可她和念念不过是两个无关紧要的人,他何必为了他们抵御这么大压力? 八贤王和摄政王两方势力针锋相对,郑斌也会在这个时候帮她劝说。而她又已经一死百了,他扣着念念没有任何用处,所以……他一定会放念念出宫的。 可是,这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她已经死掉的前提下。 如今她活过来了,他或许真的,就会雷霆手 段压下流言蜚语,不被外部势力裹挟。 夏清浅眼眸细细的收缩着,脸色苍白的咬唇,“萧墨寒……” 可是没等她说什么,男人忽然松开她的手,站了起来。 “你放心,朕不会这么做的。” 包裹着她的力道猝不及防的消失,手背上突然凉了几个度,“这一次你真的如愿了,朕放你和你的儿子出宫,以后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朕不会再来找你。” “即便哪天对面而立,朕也只当你是陌生人。” 说罢他再不停留,朝着门外走去。 门一开,外面站着满脸震惊的白霜和柳絮。 男人冷漠的视线从她们身上掠过,没有片刻的留恋,抬脚就走了出去。 不想死,可是没有办法么? 那他就给她这个办法。 他永远不想再看一次那副鲜血满床的画面。 或许,他真的该放手了。 白霜和柳絮愣愣的看着男人消失的背影,几秒之后,又冲进内殿,“娘娘……” 夏清浅虚弱的躺在床上,整张脸都埋进了枕头里,长发散乱的盖着脸,看不清她脸上的情绪,只是分明透着压抑寥落的死寂。 内殿悄无声息,可柳絮就是无端的觉得她在哭。 “娘娘,皇上他……他说的一定不是真话,奴婢这就去找他回来好不好?” 她说着,转身就要往外跑去。 可是衣角被人拉 住,女人低低哑哑的声音响起,“找他做什么,我好不容易……才摆脱他。” 她的脸上并没有预料中的眼泪,只是脸色煞白,寂静惨然。 白霜扑倒她床前,“娘娘,属下看得出来,您一定还是喜欢皇上的,为什么……要赶他走呢?” “连你都看得出来我喜欢他啊……” 原来,她竟表现得这么明显么? 夏清浅望着床顶,声音轻得像是呢喃,“可他把我带回来,不过是为了报复我曾经犯下的错——偶尔温柔的抛出一点他还爱我的错觉,然后马上一盆冷水浇下来……这样下去,我不得被他玩死?” 他抱她,亲她,甚至当着群臣嫔妃的面,堂而皇之的将她带回来。 好像一切还如曾经。 可他也说了不爱她,甚至放任他身边的女人一次次的欺辱她。 她闭上眼睛,“何况……从那个怀了他孩子的楚姑娘,到他名正言顺的皇后,我怎么可能视而不见?” 即便他的情思蛊已经解了,可他们也早已不是五年前的样子。 他如今有妻有妾有子,她怎么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何况……情思蛊还未必解了。 她再也不想五年前的惨剧,再重演一次。 所以如今这样,就是最好的结局,不是吗? 【即便哪天对面而立,朕也只当你是陌生人。】 是这么说的吧? 第四百六十六章 也跟萧墨寒有关 夏清浅休息一日之后,刚能下床便出宫了。 同时带走的,还有念念和永生花。 她终于得偿所愿,让一切恢复到了原点。 只是没想到,念念会告诉她,这些日子他从未离开过龙吟宫。 “那天是有一个坏阿姨想要带我走,但是鼠鼠抱着我说不必了,他要亲自带着我。” “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其他人,一直跟鼠鼠住在一起,鼠鼠还请我吃了满汉全席呢!” 小家伙真挚的朝她眨着眼睛,不可能撒谎。 所以……只能是那个男人骗了她。 不,或许他也没有骗她。 因为沈纤衣确实出现了,他也确实动了这个念头——在她给他下毒想要逃出宫之后。 可是最后,他还是没有这么做。 他终究还是……心软了。 夏清浅闭了闭眼,不敢再想下去。 “娘亲,鼠鼠很好,你为什么欺护他呀?”小家伙一脸纯真的看着她,又问。 夏清浅怔了征,“谁欺负他?” 念念皱着小眉头,“我让他不要欺护娘亲,他说是娘亲先欺护他的呀……”小家伙有些疑惑的道,“难道娘亲没有嘛?那我们要不要跟鼠鼠解释一下,是他误会了?” 夏清浅心脏猝不及防的 收缩了一下。 从她在唇上涂毒设法离宫,到她割腕自尽……她筹谋了一切,打定心思离开他,甚至不惜以生命为代价。 然而此刻,当她真的要离开,当念念诉说着他口中简单的一句话,她却忽然痛的无以复加。 没有误会。 她真的……欺负过他。 念念看着她颤抖的身子,吓得惊慌道:“娘亲你怎么了,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夏清浅几乎是用尽所有的力气摇头:“没有……没有,我们走吧……” 她牵着念念,彻底走出了这扇宫门。 这一次,是真的断干净了。 ……… 后来的日子,夏清浅过得很平静。 她想要离开西凉,可是白炙和小向都以她身体还没恢复为由,竭力制止了她。 在此期间,她还知道了一件事。 “你别生气,我只是想帮你一点忙。”向风华有些心虚的看着她。 当日夏清浅的计划里,其实没有他。 八贤王,摄政王,这两人负责搅乱朝局,郑斌则负责劝说萧墨寒放过念念。 当然,他们都不知道,最后还加上了夏清浅割腕自尽这一条——她瞒着所有人。 而他同样瞒着她,偷偷的幻化成念念的样子,跑到金銮殿外 ,喊了那个男人一声“爹”。 他想让整件事看起来更真实一点。 可那男人当时的表情,真的是吓到他了。 他甚至觉得,如果不是那个男人刻意放过他,他或许即便学了逃命的本事,也逃不过一死。 向风华内疚的道:“对不起,我这么做,他兴许误会了你……” 她不会对萧墨寒这么狠的。 拿念念来说事,她已经很愧疚了。 若是再让萧墨寒觉得念念是他的儿子,哪怕只有一秒钟,也会是莫大的伤害。 她舍不得这么对那个男人。 “不要紧。” 夏清浅温婉浅笑,“都过去了,不必放在心上。” 反正他们之间的误会,也不差这一点两点。 只是手腕上的伤痕留了疤,每次看到,她都会想起他。 夏清浅颇为郁闷。 可是白炙说要用药给她去掉的时候,她却也没有答应,只说让它留着,随时间淡化吧。 就如同他们之间的感情。 她心想,横竖他们这一次、是真的彻底画上句号了。 然而…… 她正要离开西凉京城的那一天,念念不见了。 ……… 夏清浅四处寻找,甚至画了张寻人的符,就像她曾经每一次信任的时候一样。 然后让 向风华注入了灵力,想着一定能找到念念的藏身之所。 可是,找不到。 到处都没有踪迹。 直到她收到一封来信。 【明日午时,带萧墨寒来十里亭——只你二人,别用你身边的妖精来唬我,也别以为杀了我就能救回你儿子——如若不照我说的做,或是你们轻举妄动,你儿子必死无疑。】 署名是,萧景玉。 那个混账,五年前已经被变为平民,如今竟然还在蹦跶! 不……最重要的是,如果他只冲她来也就算了,可他还冲着萧墨寒。 事到如今,让她去哪里找一个萧墨寒? “这个混蛋,我去杀了他!”向风华大怒。 “小向,你别冲动!”白炙凝重的道,“他好像对我们十分了解,就连我们是妖精会幻化都知道——如果他没有十足的把握,不会这么轻易出现的。万一你去找他,他真的伤害念念怎么办?” 是啊,这也正是夏清浅所担心的。 看来五年不见,不只是萧墨寒变化极大,萧景玉也同样。 不但会掩藏念念的行踪,还对她身边的人了解透彻。 难不成……那混账也学了术法? 想到这里,她眼皮猛地一跳。 “那现在怎么办?” 向风华恼怒道,“难不成真的找萧墨寒帮忙?” 提到那个名字,他本能的看了夏清浅一眼。 夏清浅眸色闪了闪。 白炙拧眉道:“萧景玉可是他亲弟弟,如果不是因为他,当初浅浅也不会招惹上那个变态,今日念念也不会惹上这种事。何况——今日萧景玉要找的也是他,难道他不该负责吗?” 向风华惊讶的看了他一眼,“白炙……” 白炙素来是不赞同夏清浅和萧墨寒来往的,今日是怎么回事? 如今夏清浅好不容易才和萧墨寒分开,他竟然鼓动她去找那个男人? 夏清浅看了他一眼,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什么,“我出去一趟。” 说罢,她立刻转身出去,还顺手关上了门。 向风华来不及开口,她就已经消失了。 他立刻回头,不解的道:“白炙,你刚才到底怎么回事?” 白炙神色复杂的苦笑,“不只是萧景玉的事……其实我这两天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你们,我找到根治念念身上寒毒的办法了。” 向风华愈发惊讶,“为什么要犹豫?” 白炙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因为这个办法,也跟萧墨寒有关。” 门外的人影微微一顿。 第四百六十七章 甚至病态般自我折磨的想要听到 初秋的夜里,月凉如水。 偌大的皇宫寂静的悄然无声,仿佛透着最深层的寂寥。 夏清浅仰头看着龙吟宫那块金灿灿的匾额,眼睛有那么一瞬间被刺痛了。 刚才她察觉到白炙脸色不对,故意说要出去,就是想让小向问出答案。 原来……念念的寒毒也能解了。 虽然她没有冲进去细问,可是白炙说了,也和萧墨寒有关不是吗? 看来这一趟,是势在必行。 “娘娘,微臣千辛万苦的带您进来,可不是为了让您在这儿傻站着的。”身旁传来苏庭深轻笑的声音。 夏清浅手心又是一攥,“多谢苏相。” 说罢,她抬脚走了进去。 男人正低眸批阅着奏折,专注而淡漠,她走的脚步声不轻,可他就像是没有听到一般。 “萧墨寒。” 直到他的声音响起,男人手中的笔一顿,在纸上落下一圈墨汁的涟漪。 他这才抬眸,“你为什么在这里?” 夏清浅觉得难以启齿。 她无所不用其极的离开他,如今才半个多月,她就主动的重新踏足了这个地方。 而且……是为了求他帮忙。 或许是她沉默的太久,男人俊美的脸上逐渐露出不耐的神色。 “没话说就出去,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朕 说过不想再看到你。” “念念被绑架了。”她极快的道。 对上他黑湛湛幽深的双眸,她咬了下唇,又补充了几个字,“是萧景玉。” 萧墨寒眸光微凝,眼底倏地掠过一丝寒芒,俊脸上却无丝毫变化,“所以呢?” 所以? 所以她来求他帮忙。 夏清浅攥紧手心,缓缓走到他面前,“他说明日午时,我必须……跟你一起去城外十里亭,否则他就会杀了念念。” “我?”男人眯起眼睛。 “……是。”她艰难的点了下头。 她也知道这个要求对他而言,有多荒唐,多强人所难。 所以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御书房里的空气一下子静谧到了极致。 萧墨寒脸色淡漠又凉薄,甚至露出几分讥诮的笑意,“因为你那个父不详的儿子被人绑架了,所以你来求朕以身犯险去救他?” 是啊,以身犯险。 对他来说,念念何止是父不详,更是曾经狠狠伤害过他的仇人得儿子。 他不答应,也是理所当然的。 “对不起……” 她闭了闭眼,“我用追踪术找过念念,可是找不到,萧景玉还知道小向和白炙能幻化出旁人的模样……” 顿了顿,“我怀疑他也跟你一样,不知从哪里习了术法,变 得和从前大不一样了。我不敢拿念念的命去赌,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才来求你……” 萧墨寒凤眸眯得更细。 看着她隐忍又倔强的模样,唇间溢出低低的笑声,“求我?” 男人淡漠至极,“你站在那儿闭上眼忍辱负重的样子,就差在脸上写着心不甘情不愿的被强迫,这就是你求人的样子?” 夏清浅觉得他好像误会了什么,她绝对没有任何不甘愿的意思。 无地自容倒是有,因为她觉得难以启齿。 她神色复杂的看着他许久,忽然双膝一软,直直的跪倒下去。 男人瞳眸微缩,脸色几不可察的凝固了一瞬。 然后右腿蓦然伸出,鞋尖抵着她的膝盖,制止了她跪倒的动作。 “每天跪在朕面前的人成千上万,朕缺你这一跪吗?”他重重冷笑。 无疑是不缺的。 可是夏清浅也不知道该怎么求他。 从他们重逢以后的这段时间,她就处处受迫于他,需要她祈求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多得让她无所适从,找不到方向。 她眼底闪过一丝迷惘,然后道:“那不知……皇上想让我怎么做,才肯帮我?” 萧墨寒嗤笑,“求男人的时候应该怎么样,需要朕来教你?夏清浅,朕明明记得你很精于 此道。” 精于此道这四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充满了讽刺。 夏清浅瞳孔微微放大了几分,指甲不自觉地嵌了掌心。 她脸色发白,想要转身就走,可是作为念念的娘亲,她不能…… 僵持了长达半分钟的时间,她终于,还是在他面前缓缓弯下了腰。 他坐在龙椅上,而她站着,所以动作有些不便,可她的唇还是贴在了他的嘴角。 男人一动不动,让她的动作显得有些可笑。 近在咫尺的距离,男人深眸中凉薄的味道几乎沁出来,夏清浅眸色一闪,闭上了眼睛。 显得那么……屈辱。 萧墨寒眼底倏地掠过一丝讽刺,蓦地扬手扣住她的下巴,往后撤离了几分,讥诮的扯唇,“看来,你也不是很想让你儿子活命。” 话音未落,就要将她推开。 夏清浅几乎是立刻睁眼攥住理他的袖子,悲伤的看着他,“不是……是因为你让我出宫,你赶我走……你说我们之间彻底结束了,我很难过。” 男人眯起眼睛,似笑非笑。 夏清浅咬唇,“这些年,我听说了很多关于你和皇后的消息,听到你立后,听到你替她大办宴席,听到她为你受伤,想着你更加爱她……你说的没错,我嫉妒,看 到曾经只属于我一个人的男人如今左拥右抱,我真的很嫉妒……” “这一次好不容易回宫,我以为你会愿意给我更多东西,可是你并没有……所以我生气,我割了自己的手腕想要气一气你,但没想到,你竟然把我赶走了……” 她深深的看着他,“萧墨寒,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一字一句,如真情流淌。 不,其实这里面,很多一部分都是真的。 这些年,她从未屏蔽有关他的消息。 虽然小向和白炙都不敢提起他的名字,可她自己却时常听到,甚至病态般自我折磨的想要听到。 五年不见,她真的……很想他。 萧墨寒看着她飘渺的仿佛蒙了一层薄纱的双眼,哪怕知道这是假的,知道这只是她低声下气的讨好,也不禁为她的演技折服。 这女人想要哄人的时候,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美妙动听。 他喉咙里溢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好,你现在很难过,所以表现不好。”他低低淡淡的道,“那朕就给你准备的时间。先去睡觉,明日一起去找你的儿子。” 夏清浅不会不知道这“准备”指的是什么。 重逢以来,这男人从未碰过她。 可是这一次……是她主动送上门的。 第四百六十八章 为什么忽然这么奇怪? 她闭了闭眼,刚要说什么,身体却陡然一轻,竟是男人突然打横抱起了她。 夏清浅下意识的搂住了他的脖颈,可是当她反应过来,呼吸猛地就是一滞,惊道:“你不是说会给我准备的时间?” 萧墨寒脚步微顿,“你以为,朕要做什么?” 他低眸瞥了她一眼,要笑不笑的扯着唇,神色间是不加掩饰的嘲弄。 夏清浅知道自己误会了,脸上闪过一丝讪讪,“谁叫你突然抱我……” “言则,还是朕的错?” 如果是半个月之前,夏清浅肯定冷笑一声,毫不犹豫的点头,不是你还能是谁? 可是现在…… 她手指一紧,微微攥住了他的衣领,“我不是这个意思。” 男人意味不明的嗯了一声,走到床边将她放下,然后自顾自的站在那里开始脱衣服。 夏清浅脸色又是一变。 可她怕自己又误会什么——毕竟,在无忧山庄的时候,他们也曾有过同床共枕的一夜,并且纯洁的一夜到天明,什么也没做。 或许,今晚也是这样呢? 所以她的心脏虽然悬了一下,可还是忍住了到嘴边的话,没有吭声。 她看着男人身上的衣物褪尽,最后只剩 下一件里衣,便走到床边在她身侧躺下。 身边的床褥微微一重,她的心跳甚至漏了一拍。 好不容易说服自己不要多想,可是下一秒,男人修长的手臂就忽然伸过来搂住她,将她按进怀里,薄唇直接覆了上来! “唔……” 夏清浅瞳孔一缩,“萧墨寒!” 可是男人霸道的舌尖长驱直入,堵住了她未出口的话。 他火热的大掌甚至撕开他的衣裳,在她身上不断的游走探索,每一寸被他掌心划过的地方,都像是触电了一般,让她整个人都为之一颤。 夏清浅大惊失色,脸色先是涨红转而又变得煞白,用力推拒着他,尖叫道:“你干什么!” 明明上一秒,他还用那种是她自作多情的眼神看着她,现在这打脸的行为又是几个意思?! 男人身子顿了一下。 继而缓缓撑起,面无表情的睥睨着她,“索要报酬之前,总得先付点利息或定金。”他波澜不惊的开腔,“否则……你平安找回你儿子之后,再割一次腕跟朕说你不干了,朕找谁说理去?” 夏清浅微微一震。 大殿中的空气忽然陷入了诡异的静谧,仿佛刚才的火辣暧昧只是她的错 觉。 萧墨寒看着她失神的双眼,淡漠的收回视线,重新倒回她身侧的床上,搂着她的腰肢,闭眼睡去。 ……… 夏清浅一整个晚上都没睡着。 第二天早晨起来的时候,头疼得厉害。 但是她顾不得这许多,距离萧景玉留下的时间只剩下一个时辰了,可是萧墨寒出去上朝之后就一直没回来。 她越想越觉得不安,生怕他半路反悔,便直接误了御书房门口等他。 可是还没进门,就看到沈纤衣从里面走出来。 四目相望的瞬间,两人脸色俱是一变。 “你怎么在这里?”沈纤衣震惊的看着她。 半个月之前,她不是已经出宫了吗? 为什么现在又回来了?! 夏清浅对这个女人实在摆不出什么好脸色。 如果当初不是沈纤衣在她出宫的时候半路拦截,她也不用把念念的身世闹得人尽皆知。 或许今日,萧景玉也根本不会想到抓念念来威胁她和萧墨寒! 她眼底闪过一丝寒芒,“我说过,那晚之后不管发生什么,都是你自找的。”她冷冰冰的道,“谁叫你损人不利己,非要把我留下来?” 沈纤衣脸色一怒,“你……” 才只说了一 个字,忽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的脸上浮起一丝古怪的笑意,轻蔑的道:“罢了,本宫是皇后,理应替皇上分忧,你别以为三两句话就能挑拨本宫和皇上的关系。” 说罢便目不斜视,径直离去。 夏清浅看着她的背影,微不可觉的拧了下眉。 沈纤衣不是这么容易罢休的人,为什么忽然这么奇怪? 她心里那份不安隐隐有着扩大的趋势…… “在这儿站着干什么?” 身后忽然传来男人低冷的嗓音,夏清浅思绪被打断,顾不得继续细想,转身道:“午时快到了,我怕皇上贵人事忙,忘了我的请求。” “朕答应的事情,自然会做到——走吧,出宫。” 她这才松了口气。 不管沈纤衣想干什么,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念念。 只要萧墨寒没改变主意,那就是好的。 夏清浅跟着他一路离开皇宫,来到萧景玉指定的十里亭。 彼时萧景玉已经远远的在那儿站着,手里还扣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小人儿。 多年不见,夏清浅以为他会变得落魄不堪,毕竟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王爷突然跌落神坛成了平民,如何能接受这样的落差 ? 可是萧景玉身上缺并没有半分落魄的意思,衣着打扮依旧光鲜亮丽,只是眉眼间的阴鸷更浓了几分,周身笼罩着一股阴冷的低气压。 看到他们两个出现,他的脸上先是一阵激动,然后阴恻恻的道:“你们迟到了。” 夏清浅脸色微变,怕他用这个当借口伤害念念,急忙道:“你信上写的时间是午时,现在午时刚到,怎么就迟到了?” “我说是就是,轮得到你来反驳?”萧景玉厉喝一声,“是不是不想要这个小畜生的命了?” 这些年,他过着狗一样的日子,而这一切都是拜这两个人所赐。 现在,这个贱人竟然还敢反驳他? 想到这里,她忽然用力掐住了念念的脖子,勒得昏迷不醒的小人儿都涨红了脸。 夏清浅脸色大变,“萧景玉!” 可是就在此时,身旁忽然响起一声低凉的嗤笑,“谁告诉你,朕来这儿是为了这个小畜生的命?” 伴随着他意味不明的嗓音落下,远处一道秋香色宫装的身影映入眼帘。 那是……沈纤衣! 而沈纤衣的身后,竟还有大批的御林军! 萧景玉瞳孔骤缩。 夏清浅震惊的看向他,“萧墨寒……” 第四百六十九章 这一招,你已经用过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说他刚才那句话还不能代表什么,那么现在,沈纤衣和御林军呢? “怎么这么看着朕?”男人对上她不敢置信的目光,嘴角弧度深了几分,“如果是半个月之前,或许朕还会对你施以援手,可是现在——在你不惜给朕下毒也要离开朕以后,你觉得朕凭什么帮你?” 他俊美的脸显得无比凉薄,“允你离宫的时候,朕好像说的很清楚了,从今往后即便对面而立,也只当你是陌生人——你觉得朕只是说说而已么?” 不,他何止不是说说而已。 他还反过来捅了她一刀。 夏清浅眼睫颤动,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那你为什么要答应我?” 这一次没等萧墨寒开口,身后轻轻袅袅的女音便响起,“端王虽被贬为庶民,可是长期在外到底是颗不安分的毒瘤,如今有机会能除掉他,顺手教训一下你这不懂规矩的女子,何乐而不为?” 开口的是沈纤衣。 她率领着大批御林军,不徐不疾的走到帝王身后,用一种雍容大度的眼神神情审视着周遭的一切。 无喜亦无怒,充满了皇后的威严! 夏清浅眼睫颤动的更厉害了。 【不懂规矩的女子。】 有些话从沈纤衣的嘴里说出来 ,可真是讽刺。 她终于知道,刚才沈纤衣为什么会出现在御书房门口——这帝后二人早已谋划好了一切,联合起来诓骗她,利用她找出萧景玉的下落。 枉她昨晚,还像个傻子一样的讨好他。 他当时一定觉得她很可笑吧? “呵……” 她喉咙里溢出一声轻笑,闭上眼,“萧墨寒,你欺骗我利用我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虚情假意的戏弄我……好玩么?” 什么利息,什么报酬,都是假的。 他就是故意羞辱她。 萧墨寒眼神动了动,沈纤衣以为他会心软,可是就在此时,男人抬眸瞥了夏清浅一眼,“若说虚情假意,谁能及得上你半分?” 夏清浅微微一震。 沈纤衣松了口气。 今日这男人让她带御林军来这里的时候,她还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直到来到现场,她才知道,竟是萧景玉绑架了念念。 当日就因为这孩子掉了滴眼泪,他就舍不得给她养,可是今日,竟然舍得拿这小畜生冒险。 她冷冷的想,当初没有把夏清浅放出宫果然是对的——哪怕后来发生了一些意外,可是终究,他还是对这对母子彻底死心绝情了。 “哈哈哈哈……” 一旁忽然响起萧景玉阴鸷的冷笑声,“夏清浅,没 想到你也有今天!当初你意气风发的对付我时,一定没想到,有朝一日陷入死局的会是你自己吧?” 夏清浅又是一震,失神的思绪陡然被拉回。 她极快的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扯唇看向他,“你觉得现在陷入死局的只有我一个人么?如果是五年前也就算了,可是如今,你拿我的儿子威胁他,你是不是蠢?” 萧景玉陡然大怒,“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夏清浅讽刺的道,“我的话或许不中听,可是话糙理不糙,你自己看看这现场的形势,还会觉得我说错了吗?” 没有人站在萧景玉这边。 同样的,也没有人站在她这边。 他们一个是目标人物,一个是弃子,说起来真没什么差别。 夏清浅眉眼间的自嘲更甚,“要我说,倒不如你放了我儿子,我们联起手来对付这帝后二人,胜算或许还大些。” “你……” 他想说,你做梦。 当初把他害得这么惨的,可不只是萧墨寒一个人,这个女人也是罪魁祸首! 可是她说得也没错,今日这架势,萧墨寒根本没把她和这小畜生放在眼里。 怎么办? 到底是孤注一掷的赌一把,还是和她联手? “联手?”就在他犹豫不定之时,萧墨寒忽然 嗤笑一声,“就凭你一个武功尽失的废人,和这个当初就是朕手下败将的废物王爷——即便你们联手,又能干成什么事?” “萧墨寒!”萧景玉本来就对他恨得牙痒痒,现在听他这么一说,更是被踩痛了神经,大怒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敢这么说我!” “朕是什么?朕自然是天子!” 话音刚落,男人骤然出掌,动作快如闪电,萧景玉几乎反应不过来。 夏清浅陡然一惊。 萧景玉下意识的拿怀里的念念去挡,可是对面的男人一掌劈过来,动作竟是丝毫不避,分明是完全不怕伤害到这个小畜生! 他心底亦是大惊。 难道,他真的押错宝了? 却听男人冷笑,“外面传得风言风语,朕不好直接对这个小畜生下手,倒是你今日将他抓来,给了朕一个除掉他的借口——如此说来,朕还得谢谢你。” 说罢,他的掌风愈发凌厉,竟是直直的朝着念念打去! 萧景玉眼神大变。 夏清浅脸色煞白,“萧墨寒!”她尖叫道,“念念是你儿子,你别碰他!” 话落,整个现场的空气都凝固了一秒。 所有人俱是一惊。 沈纤衣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萧景玉也震惊的扭了下头。 就连 萧墨寒的动作都顿了一瞬。 可是下一秒,他俊美的脸上就被更浓重的寒霜覆盖了,冷笑道:“这招你已经用过了。夏清浅,每次都拿你儿子的身世说事,你恶不恶心?” 夏清浅脸色更白了几分。 男人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以至于萧景玉刚想拿此事来威胁他,就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孩子甚至成了打斗时束手束脚的累赘,萧景玉脸色铁青,几乎想要把人丢掉! 可是就在此时,那道掌风的方向竟忽地一变,改攻为抢! 电光火石之间,他的怀里已经空了! 竟是萧墨寒趁他分神的刹那,把念念抢了过去! 众人脸上又是一阵明显的惊愕。 “皇上这是……在干什么?” “刚才他不是还说,正好除掉这个小畜生吗?” “是啊,为什么他非但没有这么做,反而把人救回来了?!” “……” 所有人茫然不解。 可是下一秒,他们又迅速反应过来,皇上莫不是故意这么说的? 目的就是想让端王放松警惕,趁机救人! 可若是如此,皇上对这孩子也太煞费苦心了吧? 今日这么大阵仗,皇后娘娘亲临,还兴师动众的带着这么多的御林军——这一切,竟然都只是为了蒙蔽端王所用的障眼法?! 第四百七十章 所以大概,就是不需要她偿还了吧? 旁人都能想通的道理,几个当事人自然不会不明白。 沈纤衣眼神震颤,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就在刚才,她还可笑的以为,自己终于成功了。 可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到头来,他还是为了夏清浅母子煞费苦心。 萧景玉怒不可遏,没想到自己竟然上了他的当! 夏清浅的呼吸不可控制的颤抖着,即便念念现在已经安然无恙,可是刚才那一幕却让她的心脏几乎跳出来。 但比恐惧更多的,是震惊。 他竟然……救了念念。 他没有违背约定,也没有利用她…… “为什么不告诉我?”她喃喃开口。 怕她坏事么? 可她何曾坏过他的事? 何况事关念念,她又怎么可能不提起一万分的小心谨慎? 她的声音很小,但男人好像还是听到了,看了她一眼,眸色意味不明。 旋即迈开长腿走到她面前,把孩子塞回她怀里,“看好你儿子,再有下一次,朕不会再帮你。” 说罢,便转身朝御林军使了个眼色,“抓人。” “是!” 众人齐声应下。 然而还没等靠近,却见那边暴怒的人忽然往身上贴了张符,然后顷刻间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众人又 是大惊。 “什……什么情况?!” 夏清浅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之前萧景玉销毁念念的踪迹时,她就猜到他也习了术法,但没想到他已经到了凭空消失的地步。 这该有何等强大的灵力? 但奇怪的是,刚才打斗的时候,他好像并不是萧墨寒的对手,这又是怎么回事? 除非…… 夏清浅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眼神微变,立刻往前走了一步。 可是紧接着她的手腕就被人扣住了,一回头,看到男人冲她摇头,“别追了。” 夏清浅愣了愣,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 刚才她反应过来,萧景玉只怕不是灵力强大才能凭空消失,而是贴了隐身符,让人看不到而已! 所以她下意识的想要抓住他,但是…… 萧景玉学了术法也是事实,而这隐身符也不是他那种工夫能画出来的,他的背后必然还有其他人! 若是抓了他,反而打草惊蛇,倒不如放长线钓大鱼…… “好。” 夏清浅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又神色复杂的道:“今日……谢谢你。” 不管他有没有事先告诉她,他费心费力的救念念都是事实。 “不必。” 男人冷淡的吐出两个字,目光 扫过她怀里昏迷不醒的孩子,只淡淡的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开。 夏清浅眼神闪了闪,刚要开口,却听身后传来沈纤衣嘲弄的声音,“夏清浅,当初死活要出宫的可是你自己,现在不会因为皇上救了你儿子,你又想以身相许了吧?” 她到嘴边的话就这么噎住了。 是啊,她要问什么呢? 【你现在很难过,所以表现不好,那朕就给你准备的时间。】 昨晚,他是这么跟她说的。 如果她的理解能力没问题的话,应该是找回念念以后,她得拿自己作为回报。 可是现在,他竟然就这么走了。 那她开口又能说什么——难不成问他,还要不要她献身么? 夏清浅说不清是茫然多一点,还是松了口气多一点,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 可是他头也不回,即便是沈纤衣说完那句话以后,他的脚步也没有停顿一下。 所以大概,就是不需要她偿还了吧? 夏清浅弯唇,垂下了眸。 “娘亲。” 直到一只软绵绵的小手拉着她,她才有些恍惚的回过神来。 四周的人影早已消失,从萧墨寒到沈纤衣再到那些御林军,原地只剩下她和怀里的念念。 她敛了下眸 ,低头看去,“念念,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应该是没有的。 刚才她检查过,除了昏迷,萧景玉好像并没有伤害他。 念念迷迷糊糊的眨了眨眼,“没有呀娘亲,就是好像睡了很久,眼睛酸酸的……” “没事就好。”夏清浅摸了摸他的小脑瓜,目光柔和,“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了。” “娘亲,我好像听到鼠鼠的声音了,鼠鼠是不是来了?” 夏清浅脸蛋僵硬了一瞬,“怎么了,念念很想见他吗?” 念念委屈的扁了扁嘴,“是呀,好久没见到鼠鼠了……虽然鼠鼠很凶,但是他对念念很好,念念想要永远跟他在一起呢。” 夏清浅呼吸一滞,心脏好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掌猛然攥住了。 猝不及防,疼得窒息。 ……… 夏清浅抱着念念回到住处时,正好看到向风华在院子里做月饼。 向风华回头见到他二人,顿时大喜,“白炙说做月饼能让人团圆,我还不信,没想到还真的有效,你们真的回来了?” 夏清浅没想到他是为了念念,愣了一下,好笑又动容的道:“小向,谢谢你。” “我什么忙也没帮上,你谢什么!”向风华激动的道 ,“快说说,你是怎么把念念救回来的?” “是萧墨寒帮的忙吧?”没等夏清浅开口,白炙的声音便从屋子里传来。 向风华脸色蓦地一变。 白炙缓缓朝他们走来,脸上浸着几分笑意,定定的看着她,“你昨晚入宫了,是不是?” 夏清浅迟疑了一下,点头。 白炙又道:“你听到我说的话了,是不是?” 夏清浅眼神一闪。 向风华皱眉,“什么话?”他忽然像是想到什么,愕然道,“白炙你什么意思,你昨日那番话不会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吧?” 是故意的吧? 夏清浅想,当时白炙鼓动她去找萧墨寒,她也很不解。 所以她假装出去,实则暗暗躲在门外,听了白炙后面的话。 【不只是萧景玉的事,其实我这两天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你们,我找到根治念念寒毒的办法了。】 【为什么要犹豫?】 【因为这个办法,也跟萧墨寒有关。】 现在看来,白炙预判了她的预判,知道她当时就在门外,故意把话说给她听的吧? “是真的吗?” 她一瞬不瞬的看着对方,直言道:“你是为了让我找他救回念念,还是他当真能解念念的寒毒?” 第四百七十一章 没有皇后 “后者。” 夏清浅眸色一震。 一时间,她竟不知道该庆幸念念的寒毒有救了,还是该叹息,在她好不容易摆脱他以后,又有这么多跟他牵扯不清的事。 难道,再入宫找他一次吗? 可是这一次,他还会帮她吗? 她闭了闭眼,“怎么解?” 白炙神色复杂,“有点难。” ……… 夏清浅考虑了两天,还是决定再等等看。 她实在不想再去求萧墨寒了——不只是为了她自己,也是为了他。 他很好,事到如今还肯帮她,可是每帮她一次,于他而言都是在帮仇人。 她怎么忍心? 何况白炙说的那个办法,可不只是有点难而已,而是十万分的难度。 但没想到,她刚刚下定决心,就有意料之外的客人上门。 “苏相?” 她诧异的道:“有事吗?” 苏庭深勾了勾唇,“今日就是中秋了,可微臣最近的日子却是不太好过啊。” 见她越发疑惑的看着自己,他又自顾自的继续道:“前两日助娘娘入宫,皇上为此没少找我的麻烦,所以今日冒昧来访,娘娘应该也不会怪我吧?” 夏清浅讪讪,“那不知苏相想让我如何弥补?” 像苏庭深这样的人,特低找上门来, 肯定不会是跟她抱怨几句这么简单。 他必然是有所求。 却见男人笑着摇头,“微臣可不是求赏来的,而是有一个秘密想与娘娘分享——只要娘娘今日肯入宫去看看皇上,微臣就告诉你,那个秘密是什么。” 夏清浅下意识的想要反驳他,你自己跑来跟我分享秘密,还要我办事才能听? 那不听又如何?! 可是,她又本能的觉得,这个秘密或许和萧墨寒有关…… “娘娘不说话,微臣就当你答应了。” 没等她开口,苏庭深已经替她做出选择。 夏清浅眼睫微颤,脸蛋不自觉的绷紧了。 苏庭深看着她紧张的样子,勾了勾唇,忽然抬手朝桌上扔了一块东西。 “咚——”的一声。 夏清浅低眸看过去,是一块玉牌。 玉牌上刻着一段文字,最上面的是沈纤衣,底下是生辰八字…… 她瞳眸微缩,“这……什么?” “无论是选妃还是封后,刻着后宫女子生辰八字的玉牌,都是要入宗祠的。” “……所以呢?” 她声音有些哑了,甚至是颤抖。 苏庭深挑眉,“这是沈纤衣的玉牌,却不在宗祠内——娘娘觉得,这代表什么?” 夏清浅瞳孔收缩的更厉害了。 代表什么? 心底隐隐有一个答案浮现,可是她不敢相信。 “我不知道……” 苏庭深能理解她的感受,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敢相信的。 他叹了口气,“没有皇后。” 他状似漫不经心,眼神却格外认真,“从始至终,都没有皇后。” 夏清浅的脸凝固了好几秒的时间,僵硬,甚至是呆滞。 “为什么?”好半晌,她才茫然的仰头看着他,“封后大典,大赦天下……难道都是假的吗?” “大赦天下当然是真的,封后大典么……不过就是皇后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从沈家走进了凤央宫,但这其中最重要的一环——入宗祠宗谱,却是没有的。” 没有入宗谱,那前面的一切都是假的。 这个皇后,从一开始就是不存在的。 “好了,微臣的话说完了。”苏庭深唇角的弧度深了几分,“娘娘现在可以去看皇上了。” “……” 夏清浅看着他转身准备离开的背影,一下子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甚至撞翻了面前的茶盏。 她却顾不得擦拭打湿的裙裾,无措的张了张嘴,“沈纤衣知道吗?” 苏庭深脚步微顿,“自然不。” “为什么?”她想不通,“为什么你们要这么 做?” “这个,娘娘可以自己去问皇上。微臣只能说,你不必对皇后有丝毫的内疚。” 说到这里,他忽然低低的笑了一声,“不过娘娘可别卖了微臣,这几日皇上看我已经很不顺眼了,若是让他知道我把此事告诉你,怕是会杀了我。” “那你还让我问他?” 不提起这件事,她要怎么问? 他凉凉的哦了一声,“说不定有朝一日他愿意告诉你了,到时候再问。” 夏清浅,“……” 她无暇去管苏庭深的玩笑,满脑子都是乱糟糟的。 无数个疑问,最后却跑到一个莫名的点上…… 今日是中秋。 也就是……八月十五。 楚媛儿曾狠狠质问过她,每个月的十五他都会身体不好,她为什么不知道。 所以今日,他又发作了吗? 所以苏庭深才会让她去看他吗? ……… 龙吟宫。 夏清浅站在龙吟宫的门前,望着那扇门出神了许久。 裴盛就这么看着她半响,终于忍不住朝她走了过来,“主子,您要见皇上吗?” “……是啊。” 她鬼使神差的来了这里,应该就是想见他的吧? 哪怕她不愿意承认,可是身体很诚实。 顿了顿,“他现在怎么样?” 裴盛犹 豫了一会儿,“看起来没什么大碍,只是一坐就一整天,应该很不舒服。” 夏清浅点头,忽然又像是想起什么,“裴公公,除了每月十五,你还有没有见过皇上身体不适?” 什么恩爱夫妻,都是假的。 那他这么骗沈纤衣……情思蛊不会发作吗?他不会疼吗? “起初有过。”裴盛道,“就是您刚离开的第一年,不过后来就没有了。” 起初有过,是因为他那时还惦记着她吗? 后来没有了,她以为是他彻底爱上了沈纤衣。 可是现在显然,并非如此——他非但没有真的娶沈纤衣,还狠狠欺骗了人家。 那为什么? 难道情思蛊已经不会影响他了? 想到这里,夏清浅眼皮猛地跳了一下,匆忙走了进去。 萧墨寒听到脚步声的时候,以为是裴盛,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朕说了不想吃,出去。” “……这么晚了,你还没吃东西吗?” 女人试探的声音隐约带着几分关切,熟悉又陌生。 萧墨寒手中的笔倏地顿了好几秒,墨汁在宣纸上晕开层层涟漪,一如她几日前来的时候。 他猛地抬眸,视线中娇俏的脸蛋映入眼帘,他呼吸都沉了好几个度,“你怎么来了?” 第四百七十二章 夏清浅,你是不是疯了? 女人直直的看着他,不答反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夏清浅。”他嘴角扯开淡漠的弧度,“第二次了——朕不来找你,你主动送上门。怎么,又有事求朕?” “……没。” “那你来干什么?” 夏清浅一下子噎住了,神色有那么瞬间的茫然。 她来干什么? 因为听了苏庭深的秘密,所以不得不履行诺言过来看他,还是因为刚才裴盛说的话,给了她那么一星半点的希望? 或者究其根本,因为今日是十五,是他身体不好的时候。 她曾经决绝离去的时候,选择性的忽略了这个问题。 可是后来,却一次次的想起…… 明明她有这么多的原因可以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对上男人嘲弄的目光时,她舌头滚了一圈,却一个也没说出来。 最后竟道:“今日是中秋,念念说他很想你……” 萧墨寒眯起眼睛看着她。 夏清浅觉得她好像找了个最不好的理由。 可是话都说出口了,只能讪讪的继续道:“你可不可以跟我们一起过中秋?” 萧墨寒,“……” 他忍不住笑了。 或许是因为身体不适的缘故,他慵懒的靠着椅背,或 深或浅的凝视着她,“夏清浅,你是不是疯了?” 是啊,是疯了吧。 念念对他而言是外面“野男人”的种,她竟然在求他救人以后,还让他跟念念一起过中秋。 夏清浅下意识的攥住了手心,尴尬的摇头,“那你只跟我过行不行?” 萧墨寒,“……” 周围的空气安静了几秒。 男人蓄着笑意的目光顿了一下,落在她脸上,淡淡凉凉,“你过来。” 夏清浅抿唇,走到了他面前。 萧墨寒拎着她的腰带,将她整个人往下扯来,直到她俯身保持着与他平视的位置。 她竟也不动,就这么乖顺的由着他。 男人似笑非笑,骨节分明的大掌移到了她的下巴,“你要跟朕过中秋?” 夏清浅喏喏的张嘴,“……可以吗?” “你这是干什么?” 男人唇畔的弧度愈发沁着凉薄,带着薄茧的指腹在她下巴上摩挲着,“朕对你纠缠不休的时候,你讨厌朕讨厌得恨不得给朕下毒也要跑,如今朕既不绑着你也没招惹你,你又巴巴的贴上来,嗯?” 夏清浅眼睫轻颤。 她哪里是讨厌他? 她只是因为太多太多的原因,不能跟他在一起。 可是男人 见她不语,却低低的笑了出来,“怎么,一直以来对你百般纠缠的男人忽然消失,让你觉得失落挫败了,还是太久没男人所以寂寞了?” 夏清浅浑身一僵,难堪的羞辱直冲脑门。 “……算了。” 她勉强维持住脸色,僵硬的道:“我随便说说的,你自己……记得吃饭。” 说罢,她迅速的扯回自己的腰带就要往外跑。 可是男人攥得太紧,她这一下不但没能抽掉,反而踉跄了一步,外衫都险些敞开了。 “萧墨寒!” 她有些恼了。 可是话音刚落,门口便传来裴盛焦急的声音,“皇后娘娘!” 紧接着,门就被人推开。 沈纤衣进门的刹那,脸色蓦然僵住了。 撞入眼帘的,恰好是俊美的男人和娇软的女人离得极近的画面,男人慵懒的模样带着似笑非笑的好整以暇,女人闪烁的目光透着恼羞成怒却又活色生香的娇艳…… 窗外的阳光洒进来,刚刚好落在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掌上。 他扯着夏清浅的腰带,就像是下一秒要脱了那件衣服…… 如果不是她看裴盛支支吾吾,忽然闯进来,可能这衣服已经掉了。 沈纤衣瞳孔微微收缩着, 指甲一下子嵌入了掌心。 直到裴盛的声音响起,“皇上,奴才该死!奴才没有拦住皇后娘娘!” 沈纤衣这才回过神来,克制而僵硬的保持着微笑行了一礼,“参见皇上。” 顿了顿,“不关裴公公的事,是臣妾非要进来的。” 萧墨寒把玩着女人松软细长的腰带,须臾,微松了手,淡淡的收回视线,“什么事?” 夏清浅立刻直起了身子,别开视线。 沈纤衣温声道:“今日是中秋团圆之夜,臣妾就是想来问问皇上,晚膳是不是与母后一起用?” 没等萧墨寒回答,夏清浅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了苏庭深的一句话—— 【微臣只能说,你不必对皇后有丝毫的愧疚。】 她刚才没有细想,可是现在看到沈纤衣却不禁想到这个问题——萧墨寒假立后,沈纤衣并不知情。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欺骗了这个女人。 若有朝一日真相被揭开,沈纤衣会成为整个西凉的笑话。 可是苏庭深不但怂恿她挖墙脚,还让她不必愧疚——如果他们是利用沈纤衣达到什么目的,苏庭深绝不可能是这样的态度,至少应该心存歉意。 那么……难道是沈纤衣作了 什么恶? 夏清浅眸色微变。 “不行!” 短促却有力的声音,蓦然在安静的宫殿内响起。 裴盛吓了一跳,猛地朝她看过去。 萧墨寒目光一顿,也跟着瞥了她一眼。 沈纤衣几不可察的皱了下眉,声音却还是温柔的,“夏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夏清浅绷着脸,“他刚才答应,跟我一起过中秋。” 沈纤衣微微一震。 裴盛的惊讶不比她少半分。 清妃娘娘对皇上,明明一直是抗拒的态度,今日却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尤其是,当着皇后的面。 他记得很清楚,上回遇见皇后的时候,她简直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的,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 沈纤衣好半响才咽下了那口气,脸色僵硬的看向一旁的帝王,“皇上,是这样吗?” 萧墨寒没有吭声,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 夏清浅整张脸都有些僵硬了,其实她完全拿不准他会怎么说。 她只是……想试探一下,如果他真的拒绝沈纤衣,情思蛊会不会发作。 可是,她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戳穿她。 毕竟他刚刚才拒绝过她。 毕竟……他早已不是那个对她百依百顺的男人。 第四百七十三章 她的意思是,今晚不走了? 好半响的沉默中,男人低低淡淡的嗯了一声,“朕确实答应了。” 沈纤衣蓦地咬住了唇,“可是母后那边……”她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看向了夏清浅,“不如让夏姑娘和我们一起,都去陪母后?” “不。” 夏清浅想也不想的拒绝。 如今要她面对萧墨寒已经够难了,更遑论还要加上太后。 曾经太后对她那么好,她完全不知道,怎么跟太后解释这五年来的一切。 何况…… 她是夏姑娘,而沈纤衣和他是“我们”,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跟他们同桌吃饭的。 夏清浅抿唇看向他,“若是皇上要陪太后,那就去吧,改日再陪我也是可以的。” 话虽如此,她说完以后,却直勾勾的盯着他。 裴盛嘴角抽搐,这哪里是要谦让的意思,分明只是逼着皇上做出一个决断来啊! 不不,这分明就是要独霸皇上! 他忽然有种奇异的感觉,五年前的清妃娘娘,好像真的又要回来了! 萧墨寒凤眸眯得更细,审视的盯着她。 这个女人,从进门开始就奇奇怪怪的,现在竟然还公然叫板沈纤衣? 前两日入宫求他的时候,她的表情还那么屈辱,后来他再一次放过她,她今日却又跑来了。 她到底想干 什么? 御书房里,是落针可闻的寂静。 帝王始终没有吭声。 反而是沈纤衣嗤笑一声,“夏姑娘嘴上这么说,实际却似乎并不打算走?”她声音凉了几分,“怎么,还指望皇上留你吗?” 夏清浅咬了下唇,转身就走。 可她的手腕却蓦地被扣住了,低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不是说念念很想朕么,中秋之夜,不满足小孩子的愿望?” 夏清浅眼神一震,愕然的回头。 男人却淡淡的看向沈纤衣,“纤衣,你去跟母后说一声,朕明日去给她请安。” 沈纤衣脸上闪过明显的震惊,手心一下子攥得更紧。 中秋之夜,本该合家团聚,可是他竟要跟一个没有名分的女人一起过? 哦,还有那个父不详的孩子。 为此,他甚至连他的母后也不要了。 沈纤衣努力克制着涌起的怒意,耳畔忽然响起曾经夏清浅说的那句话—— 【若是有朝一日,你失去了他,那也是你活该。】 那天晚上,她是不是真的不应该阻挠夏清浅离开? 她闭了闭眼,“是,臣妾告退。” 沈纤衣缓缓走了出去,脊背僵硬,浑身的血液都是冷的。 裴盛也急忙退下。 夏清浅下意识的转动了一下手腕,桎梏着她的那股 力道便收了回去。 她犹豫了一下,转身看着他,试探着道:“你要跟我……出宫吗?” “不去。” 太过坚决的语气。 夏清浅咬唇,“那你刚才……” 萧墨寒淡淡的瞥她,“你要想回去陪你的儿子,也可以。朕不会去。” 夏清浅一怔。 不知道为什么,她从这句话里听出了另一层意思——朕不会跟你走,但你要想留在这儿也可以。 她眼皮动了动,又试探着道:“你是不是从早上起来就没吃过东西?我让人找点吃的来?” “不吃。” “可是这样不好,多少吃点吧。” “不舒服,吃不下。” 夏清浅看着他冷冷淡淡刀枪不入的样子,忽然有些头疼,只好改用迂回战术,“我饿了,你不吃就看着我吃。” 说完,她直接转身让外面的人传膳去了。 结果传膳回来,一转身就对上了男人要笑不笑的眉眼,“你要跟朕过中秋的方式,就是在朕的地方吃着朕的东西,还让朕看着你吃?” 夏清浅小声嘀咕了一句,“你要是看不顺眼的话,也可以一起吃的呀。” 萧墨寒,“……” 他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提笔继续批奏折。 本来就头疼,这女人来了以后吵得他更疼了。 男人俊 美的脸上覆着薄薄的阴霾,还有挥之不去的疲惫,夏清浅目光复杂的看了他许久。 安静的殿内无人说话,就像回到了五年前。 那个时候,她也是这么看着他。 如果…… 她忍不住想,如果情丝蛊真的解了…… 出神的思绪很快被拉回,因为外面的宫人端着精致的菜肴鱼贯而入。 夏清浅立刻走到饭桌前坐下,托着腮看着他,不死心的道:“萧墨寒,你真的不吃吗?这个鱼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男人抬眸瞥了她一眼。 夏清浅对上他的目光,立刻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往嘴里塞,就要印证这一点。 萧墨寒无动于衷,“看着就油腻,反胃。” 夏清浅,“……” 御厨做得明明色香味俱全,这男人就是故意找茬。 可她本来就是为了哄他吃饭,只好道:“那你觉得什么好吃,你说出来,我给你做好不好?” 萧墨寒讥诮的扯唇,“然后再给朕下一次毒?” 他说这话也不是想刺激她,只是顺口一说。 可是看到女人瞬间僵硬的脸蛋,胸口竟无端的有些闷堵。 他拧了下眉,“没食欲的时候看什么都难吃,你不如把什么都做一遍,朕到时捡着能入眼的吃?” 夏清浅,“……” 这男 人还想让她做个满汉全席不成? 她咬了咬唇,沉默了一会儿,“……等着!” 她丢下两个字,转身就走。 萧墨寒以为她一定会拒绝,却不想她这么爽快的答应下来,当即愣了一下。 但是很快,他就知道自己想太多…… 没多久,夏清浅就捧着一个硕大的汤碗进来。 碗里盛着一碗面,卖相倒是不错,上层铺着金黄的鸡蛋和碧绿的葱花——但距离她刚才答应的可差了十万八千里。 男人嗤了一声,“这就是你让朕等的结果?” 夏清浅急匆匆的跑到他面前放下碗,烫得直捏耳朵,她对着手吹了两口气,理所当然的道:“我只是让你等着,又没答应给你做个满汉全席。” 萧墨寒,“……” 她瞧了他一眼,又笑眯眯的道:“你现在身体不好,油腻的东西你应该也吃不下。等明儿你身体舒服了,我什么都给你做好不好?” 她眨着眼,小心翼翼的带着几分讨好。 萧墨寒看着她娇俏的脸蛋,眼神逐渐暗了几个度。 【明日。】 她的意思是,今晚不走了? 他眯起眼睛,“千方百计的留下来,又百般示好的给朕做饭,说你没事求朕真的很难让人相信……夏清浅,你到底想干什么?” 第四百七十四章 那你就勾引我吧 她想干什么? 她只是单纯的想让他吃点东西而已。 不过她从前做过这么多“伤害”他的事情,他如今这么怀疑,也是正常的。 夏清浅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在男人审视的目光下,迟疑着道:“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嗯。” “你为什么帮我救念念?” 男人掀眸瞥她,“五年前萧景玉被贬为庶民以后销声匿迹,如今一出现就开始做恶,朕想趁此机会抓住他——刚好你那儿子也不算讨厌,就顺手救了,这个理由够不够?” 够。 除了这个理由,她也想不到其他的了。 只是…… “那你那天晚上……” 为什么好像要以她为条件,才肯救念念? 还抱她亲她,和她同床共枕。 她以为他事后必定不会放过她,可他救了念念以后,偏偏又走得那么干净利落,甚至绝口不提他们的约定。 她舔了舔嘴唇,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问出这些问题。 萧墨寒却看出了她想问什么。 其实他也说不好,为什么放过她。 至少那天晚上,他是真的想就地办了她。 她凭什么,什么也不用付出,就一次次的求他办事? 就因为看准了他会帮她么? 彼时他 想,他一定要折了她的羽翼,让她再不敢兴风作浪,往后余生都只能老老实实的待在宫里——哪怕他不爱她,也得留着她。 可是第二天见到萧景玉以后,当她再一次提起念念是他亲生儿子的事,他又觉得无趣。 他不想再听着她满口谎言了。 他也不想再看一次她割腕离宫的画面了。 哪怕这一次是她自己答应的,可是,谁知道她会不会哪天又反悔? 反正这个女人,不就是这样。 所以他宁可不再触碰。 免得……再承受一次五年的事。 “那天晚上怎么?”他淡淡的看着她,明知故问的开腔。 “……” 夏清浅舔了舔嘴唇,忍不住笑了,“没怎么。” 他不要她的理由太多了,好像没必要再问。 她现在更想知道的,是另一件事…… “萧墨寒,你爱沈纤衣吗?” 她定定的看着他。 萧墨寒的脸色凝固了一秒,旋即眯起眼睛,“你问这个干什么?” “当初……你为什么会娶她呢?” “朕娶个家世好对朕好的女人,还要跟你交代理由?” 夏清浅攥了攥手心,细细的打量着他此刻的神色,“家世好对你好……所以,你不爱她吗?” 男人漆黑 的深眸盯着她白净的脸蛋看了许久,指尖在膝盖上无声的轻叩着,忽然笑了一声,“浅浅,你是不是真的改变主意,开始对皇后之位感兴趣了?” 夏清浅一震。 她没这么想过,皇不皇后的根本不是她如今关心的。 她只是想确认他的情丝蛊是不是解了,于是小心翼翼的伸出那么一点点爪子去试探。 萧墨寒低低的笑了,“朕不爱她,你就想取而代之么?” 她下意识的摇头,“没有。” “没有就好。”男人淡淡的道,“今天你来就来了,不过皇宫不是任何人可以随意出入的地方,往后……” “往后你就要赶我走吗?”她打断了他的话,黑白分明的眸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你不想走?”他挑眉看着她。 “……” 她张了张嘴,声音在喉咙里卡了半天,出口的时候有些哑了,“如果我不想呢?” 萧墨寒眼底漾出几分薄薄的笑意,只是无端衬得他俊美的脸愈发凉薄,“那你想干什么?” “我……” 想留下来。 想陪着你。 想知道你为什么头疼,想知道你的情丝蛊有没有解,想知道你这些年到底怎么了…… 想了解,关于你的所以一切。 心 底无数的声音在不断的往上窜,夏清浅脑子里嗡嗡的一片,她用力的咬了下舌尖,“想跟你在一起。” 她吃力的把这句话说出来,脸上是火辣辣的羞耻。 男人眸底的墨色浓了几度,只是表情淡漠的近乎无动于衷。 好半晌,他才似笑非笑的开口,“所以,还真让朕猜对了——你就是天生反骨,朕揪着你不肯放的时候你千方百计的逃,如今朕终于要放过你了,你倒是不肯走了?” 他捉住她的手腕,眼底翻起几不可察的浓墨,指尖若有似无的抚摸着她腕上的疤痕,“那还真是可惜了你挨的这一刀。” 夏清浅眼睫一颤,脸色骤然白了几度。 她料到了会是这个结果。 她也活该得到这样的结果。 可是理智归理智,真的听到这样的话从男人嘴里说出来,心脏还是不受控制的抽疼了一下。 甚至,手腕上早已愈合的伤口竟也隐隐作痛。 她用力攥紧手心,深深的吸了口气,才勉强弯了弯唇角,“你不愿意就算了,不过这碗面我可是煮了半天,一会儿凉了您又要嫌弃,趁现在还热着,您给个面子快吃了吧?” 她强颜欢笑的太过明显,萧墨寒想忽视也不行。 他眯了下眼睛,“不愿意就算了?”他拽着她往自己面前拉了些许,近距离凝视着她,低低的笑出了声,“这可不像你的性子。” “那我能怎么办?”她不知是讽刺还是自嘲的道,“这种事情,我又不像您这么位高权重的还能搞强迫——我还能逼着你跟我在一起不成?” “那你就勾引我吧。” 夏清浅一怔,脸上是明显的茫然。 “什……什么意思?” 萧墨寒站起了身,这还是他今晚第一次站起来对着她,高大的身形一下子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住了,“想跟朕在一起,这点毅力都没有怎么行?我曾经那么爱你,却被你踩了自尊伤了心,前一阵儿你还割腕威胁我——所有我不喜欢的事情你都做过了,如今弥补回来不是应该的?” 夏清浅总算明白了她在说什么。 重点不是勾引,而是弥补。 孽都是她自己做的,如今要跟他重归于好,自然也该低声下气的讨好着些。 夏清浅心跳忽然快了几分,看着他深黯的双眸,呼吸都有些气短。 “你不后悔?” 她一瞬不瞬的望着他,语速有些急切,“不会在我勾引你以后,再跟我说你只是开玩笑骗我的吧?” 第四百七十五章 大不了我给你亲回来? “那就要看你勾引的成不成功了。” 男人脸上铺着淡淡的笑,渲染着他深沉的眉眼,让人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若是成了,那就没有后悔开玩笑一说。若是不成,那就是你本事不到家,也不算朕骗你。” 夏清浅,“……” 什么话都让他说了去。 她心底那层隐秘的雀跃降了几分,面无表情,“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 “不必。” 顿了顿,“你可以出去了,朕还有很多折子没批,今晚你就回凤栖宫住吧。” 夏清浅咬牙走了。 她觉得这男人就是故意的。 前两日她来求他的时候,不甘不愿,他就非要强压着她一起睡。 现在她甫一低声下气,表现出想要重归于好的意思,他就立马摆起来架子! 王八蛋。 ……… 她有些不悦的从龙吟宫出来,远远的就看到苏庭深站在那里,像是等了许久。 看到她,俊美的脸上浮现几许亮色。 夏清浅一愣,敛了下眸朝他走去,“苏相这是在等我?” 苏庭深确实在等她。 他想知道事情的结果如何。 照裴盛刚才的意思,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不过他还是想从这个女人嘴里亲自确认。 “娘娘刚才 见过皇上了?” “是啊,如苏相所愿。” 聪明人讲话,从来不需要点破。 这句如他所愿,已经是一语双关了。 苏庭深松了口气,“那微臣就告退了。” “等一下!” 夏清浅忽然叫住他,“刚才苏相与我说皇后一事的时候,我脑子有些乱,很多事还没来得及问,不知苏相可否再回答我两个问题?” 苏庭深希望的,就是皇上能好好的。 而从清妃出现的那一刻起,要想让皇上好好的,就首先得搞定这个女人。 思及此,他深深的作了一揖,“娘娘尽管问,微臣能说的一定都会说。” 夏清浅感激的点头,“他这些年,除了每月十五会头疼,你还有没有见过其他发病的时候?”顿了顿,“哪怕只有一次。” 这个问题,刚才她也问过裴盛。 苏庭深想了想,蹙眉道:“娘娘离开的第一年,好像有过莫名其妙的吐血,后来就没见过了。” 第一年…… 苏庭深的说法,和裴盛完全吻合。 这两个都是离他最近的人,都没再见过他情丝蛊发作…… 夏清浅的心跳隐隐快了些。 还有今日,他拒绝沈纤衣的邀约,好像也没什么事。 莫非……情丝 蛊真的解了? 夏清浅忽然觉得压在心头的大石一下子被移走了,虽然还不能百分百的肯定,但是也基本没差了! 她狠狠吸了一口气,压下那股激动情绪,又问,“那你知道,他如今为什么会头疼吗?” 苏庭深神色变得有些凝重,“这个,皇上没提过。娘娘也知道,皇上从来不是一个会示弱的人。若是娘娘真的想知道,可以找机会去龙腾寺看看。前两年,皇上经常去那儿。” 龙腾寺? 夏清浅愣了一下,感激的点头,“我知道了,多谢苏相。” ……… 夏清浅走后,龙吟宫里再一次安静下来。 明明这五年他早已习惯这样的安静……不,哪怕只是这半个月没见,他也已经渐渐的习惯。 可是刚才她来以后,闹腾了这么许久,此刻一走,这偌大宫殿竟显得格外冷清。 萧墨寒闭上眼,用力按了按眉心。 头疼得实在厉害,他几乎就要控制不住这疼痛带来的扭曲……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难受的样子很丑,才故意赶我走啊?” 头顶上方忽然传来女人戏谑的声音,男人倏然睁眸,紧接着太阳穴就被一股轻缓的力道覆住了。 他微微一震。 眼底 的错愕转瞬即逝,冷声道:“你怎么又来了?” 女人轻轻柔柔的按压着他头顶的穴位,“你不是让我勾引你么——媚术是最低级的勾引,即便我脱光了站在你面前,以你现在的样子应该也干不了什么。倒不如忧你之忧痛你之痛,说不定能驳几分感激和怜爱——此刻这么好的机会,我怎么能错过?” 萧墨寒气笑了,“那你还说出来?” “你这么聪明,我不说你也未必猜不到,倒不如老实告诉你,显得我十足真诚的追你啊。” “……” 这女人从前就伶牙俐齿,重逢以后倒是装的一手柔弱倔强可怜,他还以为她已经不是当初的样子。 没想到现在,本性又暴露了。 萧墨寒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僵持了一会儿,直接闭上了眼睛。 夏清浅动作顿了一下,但是很快又重新按着他的穴位,替他舒缓此刻的疼痛不适。 如果是从前,或许她还能替他输送灵力,让他舒服一些。 可惜现在,她只能用这种最笨拙的方式去帮他。 她颇为怅然的看着男人俊美的脸庞,不知道有多久,她不敢这样肆无忌惮的看着他了。 上一次,好像还是无忧山庄里,她趁他没 有醒来的时候偷偷看了一会儿。 可当时却是绝望得很,无数的事情横在他们之间,只觉看一眼少一眼。 夏清浅自嘲的扯了下唇。 却在此时,眼角的余光恰好瞥过桌上那个空碗,她愣了一下,眼底倏地升起几分喜色。 他吃了。 在她走后,把她煮的面吃的干净,倒是御厨做的那些珍馐佳肴一个没碰。 夏清浅心头一动,忍不住俯身在他额头亲了一下。 男人几乎是立刻睁开了眼,不悦的拧眉瞪着她,“你干什么?” “你吃了我的面,我当然要讨点报酬呀。” “那不是你自己要做的?” “自己要做是一回事,就像御厨哪个不是挤破了头也想进宫为皇上掌勺做顿饭?可这并不影响他们拿着高额的俸禄啊——那你又没给我钱,我亲你一下当报酬怎么了?” “……” “夏清浅,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还不是跟你学的?” “朕什么时候这样了?” “你从前可没少这样。”她撇了撇嘴,“要是你真这么计较的话,大不了我给你亲回来?” “……” 萧墨寒恶狠狠的盯着她。 视线中的女人缓缓凑近,冲着他眨了眨眼,“要不要啊?” 第四百七十六章 你不需要时时刻刻提醒我,如今不喜欢我 她几乎就要碰到他的唇上,和刚才蜻蜓点水亲在他额头的那一下完全不同。 萧墨寒呼吸急促了几分,可她就是不动,似乎非要等他一个答案,或者是他主动。 他薄唇拧得更紧,倏地扭开了头,“不要。” 夏清浅眼底闪过一丝失神,然后颇为失望的退了回去,“啊……那好吧。” 她就这么放弃了? 这女人不是跟个糖一样粘着他? 萧墨寒眉头彻底拧成了一个结。 夏清浅缓缓的收回手,意兴阑珊的道:“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今晚我先回凤栖宫睡……啊!” 她的话只说了一半,一股巨大的力道就从手腕上传来,让她猝不及防的跌到了他身上。 夏清浅尖叫,“你干什么?” 男人俊美的脸近在咫尺的盯着她,淡淡的没什么表情,“所以你去而复返,就是为了给我按头,表明你很真诚的追求我?” 夏清浅本来是不忍心他一个人在这里受罪,但是真的待在这里以后,发现好像也没什么她能做的。 而且……这男人指不定也不太想看到她,从她进来开始就一直闭着眼睛。 他都这么痛苦了,她还是不在这里招人嫌了。 所以才想离开。 可是他现在这么一说…… 夏清 浅眼珠转了转,“还想邀请你明日出宫去走走,行不行?” “做什么?” “说了走走啊,逛一逛京城的街景,尝一尝最有名的美食……如果你有什么想做的,也可以告诉我。” “就这些?”男人嗤笑,“朕百忙之中抽空,就为了跟你去街上随便逛逛?” “……” 夏清浅觉得这男人的性格真是越来越恶劣了。 明明就是他自己问的,她说了他又不满意。 “那你想做什么?” “明日再说吧。若是你想不出什么活动,那就没有特地出宫的必要——就像你说的,媚术是最低级的勾引,你这“随便走走”也不见得多高明,去不去都没多大影响。” 说罢,他便直接闭上了眼睛,烛火中影影绰绰的俊脸隐约透着几分疲惫。 夏清浅蓦地咬住了唇。 不知道是谁说的,只要深爱的人在旁,哪怕挑水做饭,亦是有意思的事情。 他觉得没意思,到底是因为事情本身没意思,还是……跟她在一起没意思? ……… 翌日早晨。 萧墨寒上完早朝回到龙吟宫,就看到门口站了个女人。 她穿着浅紫色的衣裳,发髻是随意而松散的慵懒,漂亮的长发随着风拂过她的脸颊,让人忍不住生出一丝替 她把头发拨开的冲动。 萧墨寒目光微凝,缓缓的朝着她走过去,“这么早站在这儿干什么?” 听到声音,她立刻回过头来,挑眉道:“昨日不是说好的,要是我能想出什么让你感兴趣的事,你就随我出宫走走?” 昨晚他头疼得厉害,没有细看,可是此刻,总觉得她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具体也说不上来——依旧是那张脸,依旧是那样的妆容,可她的眉梢眼角又仿佛透出几分明艳的生动来,比起前阵子死气沉沉的模样是有明显差异的。 萧墨寒本来想说,他并没有答应,只说“明日再说”而已。 不过终究还是没有把话说出口,“什么能让朕感兴趣的事?” 女人黑白分明的眸中跃出几分笑意,轻快的道:“先出宫吧,出了宫我就告诉你。” 他沉默了一会儿,“朕先进去换件衣服。” “好。” 夏清浅跟在他身后一块儿走进龙吟宫。 只是男人进了内殿,她也不好意思盯着人家换衣服,便在外殿百无聊赖的转了两圈,最后停在书架旁翻了一本书来看。 把书抽出来的时候,还不小心碰翻了旁边的木盒。 “哐啷——”一声 夏清浅吓了一跳,赶紧弯腰去捡。 可是这一瞥, 目光却完全顿住了。 全部都是画作…… 全都是穿紫衣的女子…… 如果说这两点还不足以让人自作多情,那么女子头上的发髻、腰间的配饰,所有的一切都和曾经的她一模一样。 包括——无名指上那一颗小小的痣,连她自己都没怎么注意过。 可这些画要么是背影或侧影,要么被廊檐或繁花遮挡了,要么是一看就还未完成的…… 无一例外,全都不曾勾勒面部的轮廓。 夏清浅眼睫颤了颤。 他是……忘了她什么样,所以无从下笔? 还是……记得太清楚,所以无法下笔? “你在干什么?” 直到身后低凉的嗓音响起,夏清浅呼吸一滞,手忙脚乱的站了起来。 “我不是故意的……就是想看书,不小心碰翻了这个……” 萧墨寒低眸瞥了一眼,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什么,见她又要弯腰整理,及时的拉住了她的手,“不用弄了,让裴盛进来整理吧。” 夏清浅诺诺的点头,“……那是你画的?” 男人似笑非笑的目光朝她瞥来,“我说是其他人画的,你信吗?” “你画的是我吗?” “你还明知故问上瘾了?” “……” 哦,那就真的是她。 她勉强维持住了笑意,刚要开 口,就听男人淡淡的道:“几年前的东西了,朕如今已经不会浪费这个时间。你若是看两幅画就觉得朕对你余情未了,那大可不必。” 夏清浅脸上仅剩的笑意也僵住了。 萧墨寒正牵着她往外走,察觉到她忽然顿住的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 只是女人低垂着眼睑,看不清眼底的神色,唯有寥寥的笑声响起,“你不需要时时刻刻的提醒我,你如今不喜欢我——我有自知之明。” 她只是,抱着那么一丝丝的侥幸。 因为没有皇后。 因为或许也没有情丝蛊。 压在她胸口的这两块大石都消失了,所以她抱着那么一丁点的希望,想要……重新开始。 她并没有天真的觉得,时隔五年,他还会一如既往的爱她。 男人看着她嘲弄的脸蛋,眸光凝了凝,“走吧。” “噢……” 她点了点头,拖着双腿略显僵硬的走出了龙吟宫。 然而她忘了,还有第三块大石…… 当他们行至御花园小径,就见元修匆匆走来,“皇上,楚姑娘求见。” 话落,还递给男人一张字条。 夏清浅看不清上面写的什么,只是男人看完之后,蹙了下眉,又回头看了她一眼,“朕有事出去一趟,出宫的事改日再说,嗯?” 第四百七十七章 总不能因他冷脸,就是她理亏吧? 夏清浅瞳孔几不可察的收缩了一下,脸色却没有分毫变化,甚至弯起唇角看着他,“你是征询我的意见,还是在通知我?” “朕有事,需要再重复一遍?” “……哦,不用了。”她没什么表情的笑笑,“你去吧,我先回娶用早膳了。” 说完也不等他回复,甚至没去看他的脸色,转身就朝着凤栖宫的方向走去。 萧墨寒看着她的背影,眯了下眼睛。 ……… 夏清浅回到凤栖宫里,鉴于白霜和柳絮昨晚已经知道她回来,已经过了惊讶的阵儿。 但此刻见她去而复发,又有些疑惑,“主子,您不是要和皇上出宫去吗?” “他突然有事。” “哪位大人这么讨厌,也没点眼力见儿?” 白霜颇为不满的抱怨着,夏清浅看了她一眼。 白霜微惊,“怎么了主子,属下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不过不是哪位大人。” 而是楚媛儿。 太久没见,她几乎要忘了这个人。 但是,怎么能忘呢? 那可是萧墨寒孩子的娘啊。 她选择性的遗忘了,不代表这个人就不存在。 只是可惜,她费了半晚上的工夫,勉强想出一件他也许会感兴趣的事 ,如今却没有无用武之地了。 夏清浅抬手梳理了一下长发,含笑的侧脸温静又淡凉。 忽然像是想到什么,“我出宫一趟。” ……… 昨晚她走得匆忙,念念正好在睡觉,她没有跟他说晚上不回去。 若是放在几个月之前,念念肯定整晚惦记着她睡不着,不过自打遇到萧墨寒以后,念念好像也逐渐习惯了这种事。 这不,见到她都没有多问,“娘亲,你回来啦!” “是啊宝贝。”夏清浅弯腰抱起了他,“娘亲带你出去逛逛,好不好?” 她本来是觉得,今日之后,不知道又要几天才能见到念念,想带着他好好玩玩。 熟料小家伙兴奋的点头,“好呀,那娘亲也带格格和义父一起去好不好?” 夏清浅一怔。 想了想,他们母子麻烦这两人这么长时间,也没好好感谢过他们,请他们吃顿饭也是应该的。 “也行。” 不过很不巧,向风华正好出去买药了,只剩下白炙一个人在府中。 男人提议道:“他应该走得不远,我们去街上看看,说不定还能碰上?” 夏清浅自然没有异议。 两大一小出府以后,直奔附近的医馆。 不过兴许是 错过了,并没有遇到向风华。 白炙惆怅的叹息,“看来小向是没有这个口福了,不知道我还有没有?” 夏清浅好笑,“我还能赖你一顿饭吗?” 男人挑眉,眼底流露出几分难言的情绪,“我还以为,你不会这么快回来。” 夏清浅笑容僵了一下。 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昨晚走得匆忙,没和你们说一声,是我不对。” “你出去本来就没必要跟谁报备,不过……你想好怎么拿他的心头血了吗?” “我……” 她张了张嘴,神色有那么瞬间的茫然。 心头血——那是两日之前,白炙说的那个“有点难”的办法。 萧墨寒是念念的生父,他的心头血配上永生花,就是救念念的药引。 很显然,白炙现在是觉得,她回宫是为了拿萧墨寒的心头血。 可是…… 她本来已经决定不去沾染那个男人了——哪怕为了念念,她也想再等一等。 如果不是因为苏庭深昨晚突然出现,还带来了一个平地惊雷般的消息,她根本不会回去。 至于心头血…… “你心软了?”白炙看出她的迟疑,“心头血只会让他受点伤而已,不会死人的,你不必担心 。” “……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当然知道不会死人。 只是萧墨寒对她……已经没什么感情了。 如果现在告诉他,念念是他儿子,他会信吗? 如果他不信,会愿意把心头血给她吗? “浅浅,你是不是……打算回到他身边了?” 白炙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她一跳,也猛地拉回了她的思绪。 夏清浅忽然有些无措,“我不知道……” 她说完又极快的补充道:“白炙,我跟他之间还有一些问题,或许可以很快解决,或许永远都解决不了……不过无论如何,你和小向都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明白吗?” 怎么可能不明白。 她不就是想跟他撇清关系? 无论她跟萧墨寒结局怎么样,她都只拿他当朋友而已。 “放心。”他笑了笑,“我们永远都是朋友。” 夏清浅松了口气。 刚要说什么,敏锐的第六感却忽然察觉到一道阴沉的目光不加掩饰的朝他们射来…… 她一惊,下意识的回头。 就看到不远处的男人眯着眼睛,明明没什么表情的俊脸上却又隐约透出一丝深于骨髓的冷意。 萧墨寒。 她瞳孔微微一缩,没想到竟然在这儿碰上 了。 “娘亲,是鼠鼠!”念念眼神一下子亮了,还拼命朝那男人挥手,“鼠鼠,我们在这里,快过来!” 夏清浅,“……” 这小兔崽子怎么回事。 偏偏那个男人也没能当作没看到他们,竟在念念期待的目光下,一步步的朝他们靠近。 夏清浅无端的有些心虚。 明明她什么也没做。 “一个人出宫了?” 萧墨寒淡淡的凝视着她,目光却暗极,“朕不陪你,你就去找别人?” 念念虽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是很有眼色的知道现在气氛不妙,所以乖乖的闭嘴不再说话。 白炙微不可觉的皱了下眉。 夏清浅却忽然笑了。 所有的心虚,都因为他这句话,消失殆尽。 她为什么要虚? 她和白炙堂堂正正,相处两年也不过是清清白白的朋友。 反观他,和楚媛儿孩子都有了,今日又因为对方悔了原本答应她的事。 该心虚的应该是他吧? 总不能因为他冷着脸语气又差,就变成了她理亏吧? 夏清浅弯唇,“是啊,我求了你半天你也不肯出宫,非要刁难我许久,楚姑娘一句话你就头也不回的走了,难不成还要我在宫里巴巴的等你吗?” 第四百七十八章 你跟我,是爱情? “你吃醋?” “我……” 她本能的噎了一下。 怎么也没想到这男人什么也不说,突然给她来这么一句。 最可恨的是,她本来没那个意思,可现在被他这么一说,她那句话好像还真有那么几分酸溜溜的错觉。 夏清浅咬牙,“我懒得跟你废话,白炙,念念,我们吃饭去。” 说完就转身。 可是身后男人的声音却阴森森的传来,“你就是这么追求男人的么——浅浅,一个晚上而已,你是不是不想继续了?” 她的脚步一下子顿住了。 凉风拂面,仿佛沁入了肌肤,让她整个人都不由得冷颤了一下。 白炙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走到她面前,就要从她怀里接过念念,“你去做你的事吧,我带念念去吃饭。” “何须你来带?” 萧墨寒冷淡的瞥他,“她现在想当朕的女人,那她所有的一切都是朕的,包括她儿子。” 白炙眉头皱得更深。 夏清浅一下子气笑了,回头盯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有毛病?” “怎么,若是你哪天成功勾引了朕,是打算跟你儿子永不相见,还是时不时的跑出来看他一眼,让他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生活——又或者,一直让这个男人带着他?” 他冰冰凉凉的看着她,眼神似冷又似毫无情绪,只是单纯的给她分析现状。 偏偏他说的没错…… 如果她真的跟他和好了,念念不可能一直留 在宫外,更没道理继续麻烦白炙和小向。 可他现在这是要让她成功的意思吗? 分明只是为了威胁她。 夏清浅手心微微的攥住了,“你的意思是,从现在开始,你要帮我养儿子?” 萧墨寒眼神暗了几度。 他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看向她怀里的孩子,“听说你很想朕?” 夏清浅,“……” 这话是她昨晚拿来唬他的。 不过好在也不算假话,念念立刻点头,“是呀鼠鼠,好久没有看到你了,念念很想你。” 小家伙也算习惯了他凶巴巴的样子,所以见他主动开口,也不像刚才那样闭紧嘴巴,还讨好的道:“鼠鼠要跟我们一起吃饭吗?” “不要。” 男人想也不想的拒绝,“我们回宫,就像前些日子一样,我跟你,还有你娘亲,一起吃饭。” 他分明就是要把白炙撇除在外。 夏清浅,“……” 怎么会有这么无聊幼稚的男人? 她抱歉的看了白炙一眼,白炙却不怎么在意的笑笑,“既然如此,我先回去了。” 说罢,又温柔的摸了摸念念的小脸蛋,“念念,义父先回去了,你在娘亲身边要乖一点,嗯?” 念念不舍的看着他,“义父,你不跟我们一起吃饭了嘛?” “是啊,义父还有事,我们改日再吃好吗?” “唔……那好吧,义父再见。” “再见。” 他跟念念道完别,又重新看向她,颔 首示意了一下,便款款离去。 夏清浅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的歉疚更浓烈了。 “你还依依不舍上了?”萧墨寒看着她缠绕不休的眼神,冷笑道,“既然如此,不如你干脆跟他走?” “好啊。”她蓦地回头,直直的看着他,“反正我们本来就是要一起吃饭的,正好皇上贵人事忙,不如也继续去陪你的楚姑娘?” “夏清浅。”男人眼神骤然冷了下来,“不要以为朕容忍你,你就可以肆无忌惮。” “我肆无忌惮?” 她气极反笑,“你怎么不说你蛮不讲理?” 萧墨寒眼神阴沉到极点,“我蛮不讲理,他样样都好是不是?那你怎么又抛弃他,重新跑到我面前来卖弄风情——还是说,你天生就是这么不安于室?” 最后几个字,他一字一顿,说得格外讽刺。 夏清浅的脸色一下子白了几度。 不安于室。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几乎是最羞辱性的指控了。 可是他说的没错,五年前,她不就是用这样的理由远远离开他的么? 都是她自找的。 “呜呜呜娘亲……”耳畔忽然响起念念的哭声,“你们不要吵架,不要跟鼠鼠吵架……” 夏清浅的思绪一下子被拉回,慌乱道:“念念,娘亲没有吵架,你别哭,别哭……” 念念红着眼啜泣着,“那我们去吃饭饭,好不好?” “好。” 她刚点头应下,怀里的人却被抢 了过去。 夏清浅呼吸一滞,猛地看向他,却见男人下颚紧绷,抱着念念阔步朝着皇宫走去。 她咬了咬牙,还是跟了上去。 ……… 当帝王再一次抱着念念出现在龙吟宫,一众宫人面面相觑。 这回,谁说这不是皇帝的娃,他们都不信了! 否则皇上怎么会对一个小孩子,有这么好的耐心啊?! 然而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帝王却把小家伙扔给了裴公公,“带下去喂点吃的,离远点。” 众人,“……” 所有人都十分有眼力的消失在龙吟宫。 一时间,寂静的宫殿内又只剩下他们两人、还回荡着念念喊娘亲的声音。 夏清浅急得抬脚就要追上去,“萧墨寒我答应了念念陪他吃饭,你干什么!” “吃饭有的是时间。” “所以你到底要干什么?!” “……” 短暂的寂静。 男人低眸俯视着她,良久,“以后,不准再见那个男人。” 夏清浅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白炙,想也不想的冷笑,“不可能。” “所以你还真想一边追着朕,一边跟别的男人勾勾搭搭?”男人眯起眼睛,唇畔牵扯出的弧度透着无尽的森冷,“如果是这样,那你还是趁早滚远点好。” 她微微一震。 好半晌的僵持,整个内殿都陷入了死寂。 夏清浅闭了闭眼,“追你是因为我喜欢你,想要跟你在一起。白炙只是我的朋友, 和我追不追你没有任何关系,我也不可能为了追你,从此舍弃这个朋友。” “如果你非要以此为理由来刁难我,那我就当是你拒绝我的借口了。” 说完,她面无表情的转身。 可她的身影都没来得及跨进门去,腰间就整个被男人搂住了,踉跄着带入怀中,甚至倒在了床上。 “萧墨寒……唔!” 所有的声音被男人堵在唇间,他捏着她的下巴,欺压性的狠狠吻着她。 掌心一寸寸的抚过她的身体,扯开她的腰带,探入她的里衣…… 夏清浅大惊,狠狠挣扎起来,“你……” 男人似笑非笑的打断了她的话,“你刚才的意思是,宁可放弃朕,也不放弃他?” 夏清浅恨不得扇他一巴掌,再狠狠点头,骂他几句。 可是看着他明明在笑却又浸满凉意的双眼,她本能的感觉到了危险。 如果她真的这么做,这男人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 夏清浅吸了口气,只能压下怒意,“这两者没有可比性,你会为了跟我在一起,放弃你母后吗?” “你拿他和母后比?” “一个是亲情,一个是友情,没什么差别。”她尽量缓和的解释道,“我说了,我跟白炙没有任何关系,这些年他帮了我很多很多忙,我若为了我的爱情跟他断绝关系,那该有多忘恩负义?” “爱情?” 男人眯起眼睛,咀嚼着这两个字,“你跟我,是爱情?” 第四百七十九章 现在答应你 夏清浅呼吸滞了滞。 她刚才说的时候,也就是顺口。 可他们之间,算爱情吗? 怕只是她单方面的爱意吧? 她扯了下嘴角,“如果你也爱我的话,就是爱情。” 男人眸色骤然深了几度,压着她的力道也跟着松了几分。 可他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你跟白炙是友情?你看不出来,他喜欢你吗?” 夏清浅不知是失望还是了然的别开了视线,清清冷冷的道:“这么说你也许不信,不过我跟他从未有过任何超乎友谊的举止。这些年,他一直对我说,我们只是朋友。” 她其实,并非不知道白炙的心意。 起初她拒绝过,甚至赶过他走。 可他却坚定的说,他们只是朋友,然后一如既往的帮助她和念念。 作为九尾狐族的一员,他医术高明,对念念身上的寒毒也有很大帮助。 他们相处了这么久,从未有分毫逾矩,后来,她已经不知道用什么理由赶他走。 当然,这话要是说给萧墨寒听,必然又是一番纠缠,所以她只是选择性的挑了一部分。 “萧墨寒。” 她目光又移回他的身上,“他和小向一样,都是我的家人。我想跟你在一起,你不信吗?” 不信么? 其实也没有。 至于她和那个 男人,不管曾经如何,如今大概是真的没什么关系了。 这点东西,他还是看得出来的。 可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他们站在一起,就觉得无比刺眼,恨不得将他们分开八尺远。 萧墨寒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什么,转瞬即逝,随后看了她一眼,“你想跟朕在一起,为什么朕碰你一下,你就又喊又叫?” 夏清浅,“……” 话题跳跃的太快,她竟然一下子没答上来。 也就是这短暂的沉默间,男人密密麻麻的吻再一次落在她脸上。 她瞪大眼睛,指尖骤然攥紧了身下的床褥。 这一次却不是刚才那般的恐慌,相比之下,好像是震惊更多一点。 他要干什么? 不,她知道他要干什么,可是…… 她一下子抓住了他的衣袖,终于找到了理由,“我想归我想,你不是没答应么?”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含颤抖,“虽然我们曾经在一起过,可是分开这么久了,如今我追你你也还没答应呢,怎么能直接奔着床上去?” 男人动作顿了一下。 就在夏清浅以为他会后撤的时候,他却再一次吻了下来,“现在答应你。” 被吻压着的声音显得含糊不清,可又偏偏那么清楚的窜 入她的耳膜,直击心扉。 夏清浅整个人都僵住了。 答应? 答应什么,跟她在一起? 就……这么简单? 是真的遵从本心,还是单纯的为了上个床? 无数个疑问没有机会问出口,因为男人已经整个欺压上来,再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 时隔五年,他身上独有的龙涎香气钻入鼻息,阔别已久却又熟悉的令人心悸。 他沙哑的嗓音又一遍遍的低唤着她的名字,好像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 好像……那五年时光,不过是一场噩梦。 夏清浅被他折腾的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了,只能一遍遍的哭着求他停下来。 他却像一头不知餍足的野兽,她嗓子都喊哑了,他也不肯听。 到最后,夏清浅简直恨不得弄死他。 当一切终于停止,午夜已经悄然降临。 夏清浅浑身无力的躺在床上,而床边的男人则慢条斯理的穿着衣服。 墨色的锦袍衬得他面如冠玉,没多久就恢复了衣冠楚楚的矜冷清贵。 大约是餍足之后男人的脾气会变好,他甚至有些温柔的把她抱了起来,“想吃什么?” 夏清浅懒得理他,直接闭上了眼睛。 深凝的目光似乎落在她脸上,耳畔传来一声低笑,“你闭眼的意思是,还想 继续?” 她猛地睁开眼睛,气息不稳的瞪着他,“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杀我?” 男人并不生气,随手挑了件衣服给她穿上,低低的笑,“浅浅,刚才你哭着求朕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夏清浅咬牙,恨不得给他一巴掌。 萧墨寒似笑非笑,“你再这么看着朕,朕不敢保证,会不会再对你做什么。” “……” “朕再问一遍,你到底要不要吃东西?” “白粥!”夏清浅气得呼吸都不稳了,咬牙挤出两个字。 萧墨寒盯着她看了会儿,这才起身走到门口唤来小太监,“让人准备几道清淡的小菜。” 等他转身折回时,夏清浅禁不住冷笑,“你非要缠着我问吃什么,现在我说了你又不让我吃,你故意的?” “你中午到现在都没吃东西,白粥没营养。” “我为什么中午到现在都没吃东西?” “……” 男人忽然笑了出来,“好,朕下回会注意时间。” 夏清浅,“……” 她攥了下床单,直接闭上眼睛。 过了会儿,又忍不住道:“你们男人在床上,还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啊。” 萧墨寒看了她一眼,“你不用这么阴阳怪气的试探,几个时辰之前说过的话,朕还不至于忘 记。” 夏清浅手指抖了一下,床单被攥出了更深的褶皱。 很显然,他听懂了她的意思。 【如今我追你你也还没答应呢,怎么能直接奔着床上去?】 【现在答应你。】 不至于忘记。 那还……算数吗? 她睁开眼,抿唇看向他,“为什么?” 男人目光淡淡,“不是让你勾引我么,既然给了你这个机会,那自然就有成功的可能。” 他语调很淡,似乎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夏清浅神色复杂的盯着他许久,忽然弯了弯唇,“看来我昨晚说媚术低级,还真是低估了自己高估了你——你要早说勾引你这么简单,我也不必费这么大力气了。” 说罢她便收回了视线,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萧墨寒看着她蜷成一团的背影,眉心几不可察的拧了一下。 正好宫人们此时端着菜进来,他起身走到床边,弯腰将她搂了起来,“吃饭了。” 她并没有看他,闷闷的嗯了一声,便要下床。 男人却搂着她没有放,“今日有事没陪你出宫,明日补给你,嗯?” “……不用这么麻烦。” “用。”他贴着她的耳畔,不容置喙的道,“朕现在很好奇,你想出了什么让朕感兴趣的事——还费了你很大力气?” 第四百八十章 今时不同往日 夏清浅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可是我现在不想告诉你了。” “那就不告诉。”他低低的道,“明日陪你逛街吃东西——你不是想吃京城的美食么?” “……” 夏清浅觉得这个男人真是太讨厌了。 她进,他就退。 一旦她不想说话了,他又非得做出点暧昧温柔的事,抛给她一点缱绻的错觉。 就和他们刚刚重逢的时候一样。 她甚至怀疑他是故意戏弄她报复她——如果不是这回她自己凑上来的话。 她咬唇,“萧墨寒,你到底什么意思?” 男人抬起眼梢,或深或浅的凝视着她,“跟你在一起的意思。” 夏清浅一怔。 ……… 凤鸣宫。 沈纤衣跪在地上,恳求的看着太后。 太后叹了口气,“你起来说话。” “母后不答应,臣妾就不起来!” “你让哀家答应什么?”太后无奈的道,“皇帝那个人你也知道,何时肯让旁人指手画脚了?何况这是他的私人感情,与国事也并无干系,哀家就更不好插手了。” “不……” 沈纤衣猛地摇头,“昨晚尚且是私人感情,所以臣妾一直忍着不吭声,可是今日,皇上又把那个孩子带回宫来了!” “太后娘娘,清妃在外面有了别的男人的孩子,皇上还对她这般宠爱有 加,若是有朝一日真拿这孩子来混淆皇室血脉,那该如何是好?这怎么能是皇上的私人感情,这分明就是关乎国家兴亡的大事啊!” 太后看着她悲愤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动容。 其实沈纤衣说得没错。 前些日子,外面就已经流言蜚语不断。 如今…… 她叹了口气,“你退下吧,容哀家想一想。” ……… 裴盛觉得他实在太可怜了。 伺候完大的,还要来伺候小的。 而且俩都不好伺候。 小家伙在皇上面前倒是乖巧得不行,可是刚才离开皇上和他娘亲以后,就哭个不停。 “主子,您别哭了,明日就能见到您娘亲了。”他欲哭无泪的道,“真的,奴才不骗您。” “可是……可是鼠鼠和娘亲都答应陪我次饭饭,他们为什么自己走了?”小家伙啜泣着,含糊不清的道,“他们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怎么会呢,您这么可爱,他们自然是最喜欢你的。” “可是娘亲最近总是好些天不见我,她以前每天都会陪着我的,她就是不喜欢我了……” “……” 裴盛嘴角抽了抽,心道那是因为现在有个大主子跟您抢人啊。 他正思衬着如何解释,正好看到苏庭深和元修远远走来。 裴盛眼神顿时一亮,急忙把人拉过来, 把自己的难题和他们说了。 元修自然是不知道怎么哄孩子的。 不过苏庭深想了想,却笑着道:“小娃娃,你现在已经长大,不需要娘亲时刻陪伴了,真正需要她的是她心爱的男子。就好像你到了那个年纪,也会有一个与你年龄相当又互相爱慕的女子作伴。” 哪有父母能陪子女一辈子的? 真正携手一生的,还是夫妻。 裴盛本来觉得,苏相这话说得这么深奥,小主子一定听不懂。 熟料小家伙竟停止了哭泣,若有所思的皱着眉头,“娘亲和鼠鼠……是互相爱慕的吗?” 苏庭深眸色深了深,“是吧。” 至少曾经是。 如今,他旁观者清,总觉得依旧是。 念念眨了眨眼,忽然期待的道:“那鼠鼠是我的爹爹吗?” 众人,“……” 元修和裴盛面面相觑。 苏庭深奇怪的皱眉,“这么多年,你从未听你娘亲或义父提起过你的爹爹吗?” 念念沮丧的低下脑袋,“是啊,他们从来不说。” 男人沉吟片刻,忽然不知是想起什么,神色微凝,回头看了元修一眼,意味不明的道:“有件事,怕是得麻烦你去查一查。” 元修先是一愣,然后立刻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可是…… 他迟疑道:“不是我不愿意,可是皇上 说过,不许查探任何关于清妃娘娘的事。” 苏庭深扯了下唇,“今时不同往日,你尽管去办,注意暗中查探就是了。” 为什么这五年从来不查? 因为不想看到那个女人离开皇宫以后过得有多好,不想听到她和其他男人的故事。 于是掩耳盗铃的屏蔽有关她的一切消息,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如今…… 应该是不一样了吧? ……… 翌日早晨。 虽然萧墨寒答应了带她出宫,不过这女人看起来仍是闷闷不乐的。 当他们离开皇宫,走在人影如潮的大街上,萧墨寒随手买了串糖葫芦给她,“要吗?” 夏清浅撇撇嘴,移开了视线,“不要。” 男人眼底闪过若有似无的凝滞,“你从前好像很喜欢这种东西。” “从前喜欢不代表现在喜欢。” 她明显语气不善。 男人叹了口气,俯身在她眼角亲了一下,“你已经闹了一晚上脾气,再闹今日也过去了,真不打算跟朕逛一逛?” 夏清浅咬唇。 其实她没有闹脾气。 只是……心里不舒坦。 哪怕他答应了跟她在一起,可她却更加怅然若失,彷徨不安,总觉得什么也抓不住。 可她也知道,不能这么下去。 她沉默了一会儿,轻哼道:“你就是这么哄女人的?一串 糖葫芦就想打发我?” 萧墨寒挑眉,“那你想吃什么,带你去?” 夏清浅想了想,“我要吃最贵的那家。” 男人低笑,“嗯。” ……… 京城新开了一间聚福楼,据说一道菜就能抵普通百姓家里一整年的花销。 夏清浅踏进这间酒楼的瞬间,就被扑面而来的豪气震惊了,就连窗户上都镶嵌着夜明珠。 她特地选了个二楼靠窗的位置,叫来小二点菜。 可是男人刚刚报完菜名,就听一道娇俏的女声响起,“贵客到访,看来今日这一顿,我得免费请二位吃了。” 夏清浅一震。 回头看去,一张熟悉的脸蛋猝然映入眼帘…… 楚媛儿。 与往日不同的是,她身上穿的不再是紫衣,而是一袭干净的粉裙,“皇……公子,您喜欢吃什么就多点一些,我立刻让人安排。” 萧墨寒淡淡的打量着她,“你开的店?” “是啊。”她笑道,“从宫里出来以后,也不知道能干什么,哥哥说在这里开个酒楼——还要多谢皇上昨日替我解决麻烦了。” 昨日? 是啊,昨日这男人确实因为楚媛儿出宫了。 可是为什么,楚媛儿会在宫外? 这般想着,夏清浅下意识的脱了口,“为什么?” 楚媛儿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什么为什么?” 第四百八十一章 那个孩子,我并没有打掉他 夏清浅神色深凝,“为什么从宫里出来?” 要说是因为那天,楚姑娘不小心用剑符打了萧墨寒,好像也不对——这男人当时明明说,这件事不会跟她计较的。 可是好像,就是那天以后,她没有再见过楚媛儿。 她一直以为只是恰好没碰着,可是没想到,楚媛儿竟然到宫外开酒楼来了。 如果说沈纤衣和情丝蛊是这五年来一直卡在她心上的刺,那么楚媛儿的孩子,就是五年后新出现的第三根刺。 她昨晚一直在想,他是不是因为这样,才对她忽冷忽热? 因为……她已经不是唯一了。 楚媛儿愣了愣,惊讶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皇上……没告诉你吗?” 夏清浅皱眉,收回视线看向了萧墨寒,“他应该告诉我什么?” 男人脸色沉了几分,对楚媛儿道:“你可以走了。” 楚媛儿忽然一下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挑眉娇笑道:“公子,一会儿我给你们敬酒吧。” “不必。” “可是我好久没见你了,有点想你。” “……” 夏清浅骤然起身,凳子发出剧烈的声响,她面无表情的转身往外走了出去。 “夏清浅!” 萧墨寒脸色更沉。 起身时,冷冷 扫了眼旁边的女人,“你是恨不得自己刚开的店现在就倒闭?” 楚媛儿咬唇,“我又不是故意的……谁叫您自己不告诉她!” 夏清浅刚走出聚福楼,男人就跟了上来。 她脚步迈得更快,可还是一下子就被男人捉住了手腕,被迫的转过身去看着他。 “干什么?” 男人半拽着她拉入怀中,“不是说要吃最贵的酒楼,带你去了不等上菜就跑?” 她拧眉看着他,“我不想吃了行不行?” “因为楚媛儿?” “是啊怎么了?”她弯起唇角笑了,目光缠绕着丝丝嘲意,“我是去吃饭的不是去自讨没趣的,既然你们郎情妾意眉来眼去,我当然不会这么没眼色,给你们腾地方不好吗?” 郎情妾意,眉来眼去? 萧墨寒有些好笑,“夏清浅,朕去之前并不知道她就是聚福楼的老板。今日之事,只能算是碰巧。何况你说的眉来眼去——朕一共就跟她说了三句话。” “哦,那真有缘分,我还以为你们昨日约好的呢。” “……” 萧墨寒看着她似乎镇定又分明恼怒别开的侧脸,忍不住叹了口气,语气也低下来,“胡说什么?昨日出宫,是因为她哥哥无意间得罪 了摄政王,朕出面替她解决了这个麻烦而已。” 她哥哥? 夏清浅确实记得,楚媛儿有个哥哥。 好像叫楚良,她和萧墨寒五年后第一次重逢的那个拍卖会上,他们还见过一次。 他竟然这么大胆子,得罪摄政王? 不过转念一想也没什么,毕竟是皇帝的小舅子,有什么人他不敢得罪的? 夏清浅没什么表情的弯了下唇,“是么?” 男人颔首,“既然不想吃她家的,那就去吃别家,嗯?” “没胃口了,回宫吧。” “浅浅……” 她懒得理他,转身就走。 “朕很忙,你若是现在回去,朕以后都不会再跟你出来。” 低凉的嗓音落下,伴随着萧索的凉风沁入肌肤。 夏清浅整个人都僵了僵。 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莫名的念头——他说的以后都不会再出来,明面上只是出不出宫的问题,可实际上,应该包含了更多的意思吧? 比如,她要是走了,他们大概也完了。 他的耐心,已经耗尽了。 “你威胁我啊?” “如果是呢?” “……” 如果是? 她能怎么样呢? 就像昨日当着白炙的面,他也类似的威胁过她,可她又能怎么样? 夏清浅抬手梳 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长发,脸庞静静的没什么表情,或者说是木然僵硬。 良久,她忽然笑了一声。 下一秒,抬脚就要继续往前。 可是男人蓦然拉住了她,直接从身后打横将她抱起。 夏清浅呼吸一滞,指尖一下子嵌入他的肩胛。 她直勾勾的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庞,“不是让我自己选么?” 萧墨寒步履平稳的往前走,“早晨到现在都没有吃过东西,你不饿?” 夏清浅盯着他看了许久,好几次话到嘴边,想问他——楚媛儿刚才说的话什么意思? 可最后一次在她真要问出口的时候,男人就像是察觉到什么,淡淡的道:“她没怀孕。” 夏清浅瞳孔骤缩。 她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眼睫颤抖着,几乎是下意识的反问,“你说什么?” “她没有怀孕。” “谁?” “楚媛儿,她骗你的。” “……” 骗她? 怀孕是假的,骗她的? 夏清浅神色茫然了好半晌的工夫,才重新聚焦了视线看向他,“为什么?” 既然是假的,为什么要不早点告诉她? 他明明,在很久以前,楚媛儿说出口的那个瞬间就听到了。 可是他从来没有否认过。 甚至在她 提起楚媛儿是他孩子的母亲时,他还故意以此讥讽她。 所以她从来没有想过,楚媛儿在撒谎。 夏清浅指尖微微颤抖着,“你是在……报复我吗?” 报复? 萧墨寒淡淡的想,或许最初有过,后来么…… 他看了她一眼,淡漠的情绪浸满了墨色的眸,“朕只是觉得,没有必要。” 没有必要? 夏清浅张了张嘴,哑声道:“萧墨寒,五年前……” 萧墨寒眉头一蹙,寡冷的声音蓦地打断了她,“够了,不要再跟朕提五年前的事。” 她目光一颤,还是继续往下道:“那个时候,我不是故意离开你的。” 有些话,一直没机会说。 或者是因为那些数不尽的苦衷,她不能说。 可是如今,卡在她心头的三根刺都没有了…… 没有了外在条件的限制,她忽然就想赌一把,把一切都告诉他。 她直勾勾的看着他,一字一顿的道:“那个孩子……我只是想办法把他藏了起来,让太医探不出喜脉,甚至探出我滑胎的脉象……” 顿了顿,“但是,我并没有打掉他。” 萧墨寒瞳孔微缩,脚步一下子顿住了。 好半响的沉默,阳光洒落的整条街道都仿佛成了单调的背景板。 第四百八十二章 她是不是应该知足? 夏清浅不知道他这是什么反应,她希望他说点什么,又怕他说点什么。 良久,终于听到男人低凉的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响起,“为什么?” 他没有看她,目光落在远处人来人往的人影上,但他好像也没有看任何人,只是视线随意的落在一个方向。 夏清浅动了动唇,艰难的道:“因为那个时候……不得不离开你。” 不得不? 萧墨寒薄唇咀嚼着这几个字,“为了离开朕,所以让朕以为你狠心打掉了自己的孩子?” “是。” “那么孩子呢?”他终于低眸看向了她,黝黑的眸又深又沉,“既然没打掉,孩子呢?” 夏清浅刚要开口,却见男人勾起唇角,眼底溢出若有似无的嘲意,“你应该不会告诉朕,念念就是那个孩子吧?以及——之前骗朕说他不是,也只是怕朕继续纠缠你?” 他说的只字不差,事实就是如此。 可是所有她费力掩藏的真相,被他用这种语气说出来,却显得那么讽刺。 夏清浅怔怔的看着他,“你是不是……不相信?” “你有什么值得朕相信的?” “白炙和小向,他们都可……” “他们都是你的人。” 男人 打断了她。 夏清浅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 即便白炙和小向作证,他也照样不会信。 男人抱着她的姿势明明亲昵无间,胸膛真实又温暖,可是,她身上的血液却一寸寸的凉了下去。 “你……放我下来吧。” 男人短暂的迟疑了一下,便将她放了下来。 夏清浅双腿站立在地上,许久没动。 直到男人转身的刹那,她才蓦地伸手抓住了他的袖子。 “萧墨寒……”翻转的话在舌尖上滚了几圈,才艰难的吐露出来,“你知道……情丝蛊吗?” 男人的身影几不可察的顿了一顿。 可是下一秒,他就拂开了她的手,“浅浅,过去的事朕已经不打算跟你计较了,你不必费尽心思的解释你为什么打掉那个孩子,为什么离开朕。” 他低低淡淡的道:“就算你迫不得已,又如何?” 夏清浅微微一震。 是啊,当初伤害的已经伤害了,错的都是她。 所以就算迫不得已又怎样? 难不成还指望他不计前嫌,跟她说没关系吗? 夏清浅无声的扯了扯唇,攥着他衣袖的手终于缓缓松开了。 “你忙的话,先回去吧……我自己在外面走走。” 身前的男 人沉默了一会儿,“你如今打也打不过人家,跑也跑不掉,让你一个人在外面,出了事当活靶子么?” 她眼睛微酸,移开视线,“那就随便找两个侍卫看着我吧,你不用管我。” “不行。” “萧墨寒……” “你从前很喜欢的茶馆翻修开张了。”男人转移了话题,“听说幸运客人还有礼物送——你往日不是很喜欢这些新奇的事儿么,就去那儿听个戏顺便填饱你的肚子,嗯?” “我不想去。” “浅浅,楚媛儿的事情朕已经跟你解释清楚了,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他温温和和的看着她,用词却已经有些犀利。 夏清浅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 闹? 她没有闹,她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 男人看着她寥落的脸蛋,几不可闻的叹了声气,又低头吻下来,“你这女人怎么回事,我们刚刚在一起你就这样?是因为现在不用你勾引了,所以朕带你出来玩一天,你就连应付朕也懒得了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语气突然温柔下来,还透着淡淡的无奈和宠溺,夏清浅的眼眶忽然就一酸。 “去吧,陪我去,好不好?” “……好。 ” 她终是点了头。 他不信她也是正常的。 任谁发生这样的事,也不可能突然就对她恢复信任。 她闭了闭眼,任由他牵着,往茶馆的方向去了。 进门的时候,小二给了她一张牌号,笑眯眯的道:“姑娘,本店装修过后重新开业,今日刚好有个开业大酬宾的活动,这是您今日的号码牌。” 夏清浅一愣,“号码牌?” 对方立刻又补充道:“一会儿我们会抽取一名幸运客人,送出今日的大奖,祝您好运!” “噢……谢谢。” 她随手把号码丢进了萧墨寒的手里,一来心情不太好,二来对于这种类似于抽奖的事情,如果不靠作弊的话,大奖都能完美的避开她。 “你看都不看一眼,是觉得肯定不会中?” “这种东西,大多是商家的噱头。” 她忽然看了他一眼,寥寥的道,“要么你帮我作弊吧?” 男人似笑非笑,“那你不如干脆问问人家奖品是什么,直接给你买一样的来。” “……可是那样就没有中奖的喜悦了。” “作弊能让你有中奖的喜悦?” “……” 夏清浅本来也没指望他,就是随口一说,所以他不答应,她也没把这 件事放在心上。 这回他们坐的是雅间,萧墨寒点了七八道点心,大多都是她喜欢的。 夏清浅目光深了几分。 他不相信她,不肯对她敞开心扉。 可他还记得她喜欢的东西,还愿意放下身段来哄她。 她是不是应该知足了? 毕竟……孽都是她自己造的,他如今对她,已经够好了。 夏清浅自嘲的扯了下唇,尽量调整了一下脸色,吸了口气抬头看他,“你请我吃饭吧。” 萧墨寒正给她倒茶的动作一顿。 他本来也不可能让她付钱,不过她这么一说,倒是让他抬眸看了她一眼。 她的脸上洋溢着笑,虽然是强扭出来的,不过看得出来,她已经尽力了。 耳畔忽然又回荡起她刚才的话…… 【因为那个时候,不得不离开你。】 【你知道……情丝蛊吗?】 情丝蛊。 萧墨寒敛了下眸,笑了,“你不是崇尚男人和女人平等么,既然如此,你这么有钱,为什么不是你请我吃?” 夏清浅,“……” “你不是想知道,我本来给你准备的能让你感兴趣的事是什么——你请我吃饭,我就告诉你啊。” “……”他沉默了一会儿,“行,你说吧。” 第四百八十三章 你这反应不对 “五年前你不是开了很多商号么,我打听了一下,运作得很不错,如今国库应该十分充实了吧?” “怎么,你也想分一杯羹?” 夏清浅扯了下嘴角,“只是想给你提个建议——没有人会嫌钱多,如果你还想让那些商号更上一层楼的话,不如试试合并运营。” 男人眯眸,“合并?” “举个例子,你可以让人建一个巨大的商场,这商场里除了买衣服买首饰,还能吃饭听戏甚至睡觉——这样一体化的运作模式,会让客人觉得简单方便,不用一整天跑遍京城各处才能干完这些事儿,而且这样一来,商场的每个商户之间也能互相带动盈利。” 顿了顿,“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回去以后我可以写一份详细的建造以及运作企划。如果你觉得麻烦或没必要的话,那就当我没说。” 萧墨寒看着她轻描淡写的样子,凤眸一下子眯得更细了。 他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什么总有些古怪的想法,而且……听起来那么诱人。 五年过去,她身上或许很多地方都变了,可她的聪慧伶俐,却半点不减。 于是他隐约记起,最初的最初,好像就是因为这样才被她吸引,逐渐爱上了她。 多年过 去,还是抗拒不了来自她的任何东西。 “这就是你昨日早晨想跟我说的话?” “是啊,可惜皇上赶着给楚姑娘解决麻烦。” “……” 萧墨寒脸色黑了黑,刚要再说什么,忽然瞥到大堂中一道身影走向高台。 他眯了眯眼,话便止住了。 “接下来,就请我们老板上台,抽出今日的最大奖项!” 大堂中央,属于小二的声音传来。 周遭顿时人声鼎沸。 夏清浅下意识的扭头看了过去,还顺手摸出了刚才被她揉得褶皱的号码牌。 萧墨寒拧眉,这女人刚才不是还说没兴趣? 女人都这么口是心非么? “今日的最终大奖得主,七号!”老板激动的在台上欢呼。 七……七号?! 夏清浅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号码牌,愣了愣,愕然的伸手抓他,“萧墨寒……” 男人淡淡的扫了一眼,“嗯,好像是你。” 或许是他的语气太过轻描淡写,让夏清浅那句“你是不是作弊了”又咽了回去。 “我……中奖了?” “不去领吗?” “你是不是背着我作弊了?” “朕为什么要帮你作弊?” 是哦。 夏清浅尴尬的笑了笑,不过她现在的脸皮厚了不少,也没有太多的 迟疑,“那你先坐在这里吃,我去看看他们的终极大奖是什么。” 萧墨寒淡淡的嗯了一声,看着她转身跑开的背影,眸色的墨色深邃几度。 夏清浅以为喝个茶能抽到的大奖,最多也就是免单之类的。 可是没想到,这大奖还真的是个大奖…… “卧槽,这店家莫不是疯了吧?!” “我还以为今日喝茶打折或者免单呢,竟然是个玉扳指?!” “玉的也就算了,还他妈是紫玉!看这颜色这质地就知道价值连城啊!” “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觉得……这紫玉戒指都能买下这家店了呢……” “……” 所有人下巴都要惊掉了,不可置信的看着台上的夏清浅。 夏清浅的表情也十分一言难尽,跟老板道了好几声谢才重新回到二楼雅间。 小二盯着她离开的背影,忍不住道:“老板,你说那公子怎么想的啊——好端端的礼物不直接送,非要用这种方式……那姑娘到头来也未必知道这紫玉扳指是他送的啊,至多就是以为自己今天运气好吧?” 老板摸着胡子叹气,“有钱人的乐趣,可能与众不同吧。” 小二摇了摇头,“哎,您说要是有人能这么对我就好了……” 老板啪的往他脑门上敲了一巴掌,“你就别想了,首先你不是个姑娘,其次你的脸也不太行。” 小二,“……” “那咱们明日的开业酬宾活动送啥奖品呢?” “当然是喝茶免单啦,卖了老子也不够送那块紫玉的!” ……… 二楼雅间。 萧墨寒淡淡一眼朝门口的女人瞥去,“怎么这幅表情,东西不好么?” 夏清浅欲言欲止的看着他,“你要送我东西的话,不需要这么大动干戈吧?” 男人眉心微蹙,“你说什么?” 夏清浅走到他面前,晃了晃手里的紫玉戒指,神色古怪的道:“我觉得……老板要么是疯了才会下血本给我一块紫玉戒指当奖品,所以……不是你事先安排好的吗?” 男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夏清浅的脸色就这么在他这冰冰凉凉的眼神中逐渐僵硬了。 自作多情一次,是情有可原。 自作多情的次数多了,那是蠢。 她的表情逐渐寡淡下来,“你不知道啊,那可能是其他人……唔。” 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唇就被人堵住了,剩下的声音也全部被吞没。 呼吸间是淡淡的龙涎香,男人低低哑哑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浅浅,你这反应不 对。” “什……什么反应?” 男人对上她茫然的眼神,笑了一声,“这种事情,正常女人应该惊喜,而非当着男人的面拆穿。” 她眼睛微微睁大了,“真是你安排好的?” 出宫之后,他们一直在一起,所以只能是出宫之前。 所以……这是他给她准备的惊喜吗? “不然你还希望是谁?” “……我刚才就说是你了,你不承认。” 男人没有吭声。 夏清浅想了想,他好像也并没有否认。 只是如今他一个眼神,已经足以让她恐慌。 好像……当初她加诸在他身上的痛苦,如今正在一样一样的回到她身上。 她抿了下唇,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拉着他,“那……谢谢你,我真的很喜欢。” 萧墨寒低低的笑了一声,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亲,“要朕说不客气么?” 她终于笑了起来,“不用。” ……… 本来夏清浅没什么胃口,不过收到那紫玉戒指之后,倒是吃了不少东西。 回宫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她怎么也没想到,踏入皇宫,会率先看到念念,以及……站在他身边的那一干人等。 有太后,有沈纤衣,还有很多的皇室宗亲。 她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第四百八十四章 他绝对是疯了! 身旁的男人察觉到她的僵硬,侧目瞥了她一眼,然后不动声色的揽住她的腰,半带着她朝着那边走去。 “萧墨寒……”她有些退缩。 “不去还能躲得掉么?” “……” 可是去了要怎么说? 这么大阵仗,这些人明显来者不善! 而萧墨寒的态度,她也不知道。 不……她其实知道。 一边是一个父不详的孩子和一个背叛过他的女人,一边是他敬重的母后和皇室宗亲。 毫无疑问,他会选后者。 “皇上,您回来了。” 沈纤衣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而那边站着的人也纷纷朝他们看过来。 这一次,是真的躲无可躲了。 裴盛担忧的看向苏庭深,今日太后娘娘派人来接小主子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不好,于是立刻派人通知了苏相。 可是没想到一到现场,竟有这么多人。 唯一庆幸的是,这些人还没来得及开口刁难小主子,皇上就回来了! 苏庭深从刚才入宫开始开始就一直牵着念念,此刻忽然在小家伙的手心里捏了捏。 念念心领神会,“爹爹!” 话音刚落,四周骤然响起一声倒吸冷气的声音! 所有人震惊的看向苏相牵着的那个小男孩。 这称呼虽然不是第一次 出现,之前在金銮殿外,也有过一次。 可是后来,夏清浅就带着这孩子出宫了——很明显是因为皇上查明了这孩子的身份,一怒之下将这对母子狠狠赶走! 而今日太后宣召他们入宫前,皇后那边的口风是,皇上又被这女人迷住了,希望他们一致上奏,让皇上认清现实! 至少,也要将这来历不明的孩子赶出宫去,免得混淆了皇室血脉。 可是现在……什么情况?! 他还敢这么叫?! 太后微皱了下眉,沈纤衣的脸色几乎是立刻难看下去。 然而现场最僵硬的,还是夏清浅。 萧墨寒甚至能察觉到她细微的颤抖。 他凝了凝眸,缓缓地迈开长腿走过去,“母后,您怎么在这儿?” 太后这才道:“哀家是因为……这个孩子。” 她虽然说得有些迟疑,但话题还是到了念念身上。 夏清浅浑身的血液几乎逆流。 可是就在此时,“如您所见,朕的儿子回来了。”男人淡淡的道,“原打算今晚禀报母后,明日在朝堂上宣布,没想到母后的动作比朕还快。” 她猛地一震。 众人俱是大惊。 太后听出了他言语中的责备,不悦道:“自打这孩子入宫,你一句话也没有,哀家怎能 不多想?” 萧墨寒低下眉眼,“是儿臣的不是,还望母后恕罪。” 众人面面相觑。 太后刚要开口,却听沈纤衣难以置信的道:“皇上,这怎么可能是您的孩子?众所周知,五年前清妃出宫的时候并没有孩子!” 或者说,曾经有过。 只不过,被打掉了。 萧墨寒笑了一声,“怎么没有?当时她本就怀有身孕,只是故意骗朕说没了,还用了些手段蒙混过去,朕和众人信了她的鬼话而已。” 夏清浅嘴唇微微颤抖着。 如果不是他此刻掐在她腰间的大掌越收越紧,疼得她几乎尖叫出来,她险些就要以为他相信了她刚才在宫外说的话。 一模一样。 可是……他明明不信啊。 沈纤衣强自镇定的道:“就算如此,那要如何确定这就是您的孩子?说不定她当初并没有撒谎,如今才在撒谎呢?” 太后皱眉道:“将太医全部找来,将国师也找来,问问他们能不能想办法验。” “没这个必要。” 萧墨寒淡声道:“母后不觉得,他长得很像朕么?” 沈纤衣又是一震。 苏庭深嘴角的笑意深了几度。 他就知道,要解今日危机,唯一的办法就是靠皇上。 其他人都没有,包括他 。 他放开念念的小手,低头道:“小皇子,去牵你爹爹,嗯?” 念念点点头,迈着小短腿跑过去,“爹爹!” 夏清浅腰间那双大掌撤回去的瞬间,她几乎站立不稳的晃了晃。 尤其是当她眼看着这个男人俯身抱起念念,淡淡的嗯了一声,“今日一个人乖乖吃饭了吗?” “嗯呀,吃过了。” “吃了什么?” “唔……有凤尾虾球,酱汁鲈鱼,白雪飘山,茶香土鸡,还有念念最讨厌的胡萝卜!” “念念讨厌吃胡萝卜?” “是啊,好难吃的。可是今日胡萝卜切成了丁放在牛肉里面,念念都挑不出来。” “小朋友不可以挑食,胡萝卜也要吃。” “……好吧。那只要爹爹和娘亲以后能陪我吃饭饭,念念就不挑食了。” “好,以后都陪你。” “……” 这一大一小,竟是格外的和谐。 所有的对话显得那么自然,根本不是演出来的,而是切切实实的父亲与儿子的模样啊! 只是没想到,皇上也会有这么温柔的时候…… 夏清浅出神的看着他。 “诸位都散了吧,往后没有必要为了朕的家务事,弄出这么大阵仗。 男人说完便瞥了她一眼,“我们回去,嗯?” 她怔 怔的点头,“好。” 三人离去。 男人左手牵着她,右手抱着孩子,就像最寻常的一家三口,刺了众人的眼。 “太后……” 众人忍不住看向太后。 太后神色复杂,“既然皇上这么说了,哀家相信他不会乱来的。辛苦诸位了,你们都回去吧。” “是!” 人群也跟着散了。 沈纤衣的脸色一下子难看到极点。 昨日她求了太后许久,好不容易才说服这老太太,出动这么多的皇室宗亲。 原以为就算不能将夏清浅母子赶走,也至少要重创他们,可是没想到,皇上竟然连龙种这么大的事情都能随便乱认,他绝对是疯了! “纤衣,算了吧。”太后叹息的声音再次响起,“皇上对清妃的感情不是你能比的,你本本份份的当好你的皇后,他不会为难你的。” “不……” 不可能! 别说她绝不甘心如此,就算她能忍气吞声,皇上当真就不会对她如何么? 如今夏清浅回来,她的结局不言而喻! 沈纤衣忽然像是想到什么,行了个礼,急匆匆地追了上去! ……… 夏清浅跟着男人走了许久,也不见他吭声。 握在她手腕上的大掌倒是不曾撤回,她犹豫了一下,“萧墨寒……” 第四百八十五章 怎么可能舍得 男人回头看了她一眼,她脱口道:“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他眸光微凝,“你不是声称这就是朕的儿子,那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你不是不信吗?” 他没有吭声。 夏清浅眼底闪过一丝失望,他果然依旧不信。 可饶是如此,他竟然能当着宗亲的面承认念念的身份,一时真让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张了张嘴,刚要开口,身后忽然响起一串脚步声。 竟是沈纤衣追了上来! 两人眉头俱是微蹙。 “什么事?”萧墨寒看向对方。 “皇上,臣妾……有件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既然来了,那就说吧。” 沈纤衣略显迟疑的道:“夏姑娘还是清妃的时候,太后给过她一个血玉扳指——当时太后娘娘是出于对她的认可才会如此,不过……那是先太后留给儿媳的东西,如今夏姑娘已不再是清妃,那属于皇室的扳指是不是也该还回来了?” 血玉扳指。 当初夏清浅日日戴着,自然不会忘记。 不过…… 当初太后给她扳指的时候,沈纤衣并不在场,不可能知道。 所以现在由沈纤衣来讨要这扳指,应该就是……太后的意思吧? 沈纤衣看出她在想什么,“夏清浅,太后想要将那扳指转赠给本宫,只是这几年你一直不在,她也要不回来,如今也该物归原主了吧?” 是啊,沈纤衣是皇后,太 后的扳指本就该传承给儿媳妇。 如果是半个月之前,夏清浅说不定真的就给她了。 可是现在…… 她抿了下唇,“不好意思,我弄丢了。” 沈纤衣睁大眼睛,“你说什么?” 夏清浅淡淡的道:“当初离开皇宫的时候我太穷,身边没什么可用之财,所以拿去典当行当了,后来再想赎回已经找不到了——若是因此冒犯了皇后和太后,还望恕罪。” 萧墨寒脸色微不可觉的沉了几分。 沈纤衣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皇室的东西,你拿去典当?” 而且,还用这种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来。 夏清浅嗤笑,“皇后娘娘身娇体贵,自然不知道穷滋味——饭都吃不起了,哪还顾得了其他?” 沈纤衣微微一震,“你……” “去找吧。” 萧墨寒打断她的话,“既然东西丢了,朕明日命人去找就是,现在追究对错太迟了。” 沈纤衣怎么会听不出他话里的偏袒,可也没有办法,只好咬了咬唇,“……是。” 太后让她安守本分,那她就守! 但凡是她的东西,一件也不能少——包括那血玉扳指,包括她的皇后之位! 沈纤衣眼底闪过一丝冷凝,“那臣妾就告退了。” 她走以后,男人淡漠的视线又收回来,直接把怀里的孩子塞进了夏清浅怀里,“朕还有事,你先回去吧。” 夏清浅脸色微变。 念念委屈巴 巴,“爹爹……” 尽管已经很多次听到这个称呼,男人瞳孔还是微微收缩了一下。 如果……这真的是他的孩子,该有多好。 他不知是讽刺还是自嘲的扯了下唇,“你该回去睡午觉了。” 念念,“……” 这都傍晚了,他已经睡醒了! 可是对上男人强势的目光,他一时竟没敢反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 “事儿是你自己做的,我又没强迫你,你现在迁怒到我身上?” 女人自嘲的声音随风飘入他的耳中,萧墨寒脚步微微顿了一下。 “萧墨寒,过去是我对不起你,我恶毒我狼心狗肺我活该……所以我现在喜欢你就必须巴巴的追着你我也认了。” “哪怕你不相信我,你对我不冷不热,我都可以接受,可是……” “你一边对我好给我希望,让我觉得自己好像往前进了一步,一边又在我什么错也没犯的情况,往后退一步——给颗甜枣再打一巴掌,你真是做到了极致。“ “让我像个傻子一样,时时刻刻的揣测你是不是又不高兴了,好玩吗?” 她一口气说了很多很多。 累积了一整天的怨气终于控制不住,破体而出。 其实除了怨气,也有很多的感激和感动——比如楚媛儿没有怀孕的真相,比如那紫玉戒指,比如刚才当着宗亲的面他的所作所为。 可也恰恰就是那些让人无比感动的事, 无限放大了此刻心底的酸楚。 她明明什么也没有做。 可他忽然就不高兴了。 刚才他还绷着打算带她回龙吟宫呢,可是忽然就“有事要忙”了。 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种忽冷忽热。 “喜欢?” 好半晌的沉默后,修长的身影缓缓转了过来,蓄着若有似无的嘲讽,“你所谓的喜欢,就是不断的欺骗朕么?” “明明很有钱,可是转眼就能把当初母后送你的扳指卖了——朕送你的镯子,你也卖了吧?” 夏清浅怔了一下。 萧墨寒低低凉凉的笑道:“夏清浅,你果然还是跟五年前一样。” 夏清浅彻底愣住了。 她忽然……好像找到了他刚才突然给她甩脸色的原因。 镯子。 她说卖了那个扳指,所以他觉得她把他曾经送的那个镯子也卖了是吗? 说起来,这两样东西乍一看只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可是在她这里,却都是有特殊意义的。 一个是婆婆送给儿媳的,一个是他花十万两从夏夫人那里买来的礼物——也是他送她的第一件礼物,甚至称得上定情信物。 虽然婆婆后来不喜欢她了,虽然他后来也被她弄丢了。 可是她就算穷死,怎么可能……舍得卖掉? 她怔然出神的这会儿时间,男人唇畔的弧度透出了更浓的嘲意。 “没话说了?” 男人脸上闪过几许厌烦,嗓音透着凉薄,“往 后别再轻易跟人说什么喜不喜欢的,只有你不当回事,别人都会当真的。” 夏清浅震了一下。 眼看着他的身体越来越远,她忽然抱着念念上前,从后面拉住了他的衣角,“萧墨寒,你送我回去,好不好?” “朕凭什么?” “念念好重,我抱不动了。” “让他自己下来走。” “……” 她咬了咬唇,“你就送送我吧?” 萧墨寒冷不丁回头看了她一眼,脸色有些难看。 想说这女人还敢骗人,可是看着她祈求的目光,这话终是没有说出口。 僵持了一会儿,他冷着脸把她怀里的孩子放了下来,“你娘不舒服,自己下来走。” 念念,“……” 男人直接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大步流星的朝凤栖宫方向走去。 念念只能迈着小短腿,在后面跟着他。 可是一进凤栖宫的内殿,他就把她放了下来,转身便要离开。 “你等等!” 女人再次叫住了他。 男人脚步微顿,背对着她的身影却没有动。 “萧墨寒,你转过来看看我吧。” 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听出那声音里的几分期许。 萧墨寒阖了阖眸,不耐的转身,“夏清浅,你到底有完没……”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他的声音就顿住了。 视线聚集在她扬起的手上—— 在她口中已经被卖掉的凤血玉镯和血玉扳指,竟都完好无损的佩戴在那里! 第四百八十六章 他竟然……心疼了 质地绝佳的镯子和扳指,隐隐可以看到其中栩栩如生的凤凰,相映成辉。 萧墨寒身形一下子僵住了,眼底的墨色像是被掀翻的墨砚,暗稠的密集而浓郁。 视线中娇俏的女人缓缓朝他走过来,“扳指我一直保管着,只是怕被沈纤衣拿走,所以骗她卖了。你给我的镯子,我从未拿下来过,只是遇到你以后不敢戴了,怕你……要回去。” 男人呼吸重了好几度,“为什么怕我要回去?” 她的脚步忽然停住了,静静的看着他,蛊惑般的道:“你过来我就告诉你,好吗?” 没错,是蛊惑。 眼前的距离明明只有那么两三步,她当然不会是走得累了懒得多走那两步。 她的意思很明显,要他往前。 哪怕她走了很久很久,可是剩下的最后一步——如果他还想继续听,就要给她那么一点点的回应。 萧墨寒盯着她看了许久,就在她有些失望的收回视线时,男人修长的手臂却蓦然伸出来,猛然一下将她拽向了自己,紧紧的箍着她,“说吧。” “……你没过来。” “你只是要朕朝你走过来,朕现在都抱着你了,还不够?” 夏清浅趴在他的怀里,好一会儿,脑袋忽然蹭了蹭, “舍不得。” “舍不得什么?” “舍不得你的镯子,也舍不得你。” 她像是真的有些怕了,垂在身侧的双手忽然抬起来,紧紧环住他的腰,“怕你再送给别人,虽然即便没有这镯子,你也可以送别人很多很多其他的礼物……” 男人的身形有些僵硬。 不管是她前日说想跟他在一起的时候,还是刚才说喜欢他的时候,都没有此刻的感觉来得更真实。 每一个字,都情真意切的像是真的。 哪怕那五年的梦里,也从来没有这么真实。 萧墨寒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哑声道:“现在不怕了?” “怕的。”她想了想,“但是你要也没用,我不会给你的。” “……” 男人目光暗稠的盯着她,“可是,纤衣已经是皇后了。” 夏清浅的身体僵了一下。 所以,在苏庭深找她之前,她根本没想过他们还能从头来过。 因为她即便可以不管这五年间他和其他女人如何,却没有办法无视这样“正在进行时”的关系。 好在,这个皇后是假的。 不过她怕苏庭深真的被他弄死了,所以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放开了他,“……哦,差点忘了。” 萧墨寒的脸色微微沉了下去。 夏 清浅仰头冲他笑了一下,“你回去吧,念念该睡觉了。” 萧墨寒眸色更沉了几分,“夏清浅,你特地让朕送你回来,说了这么多又把朕赶走,就为了看一眼这镯子和扳指?”他嗓音变得有些沙哑,“不是暗示朕留下来?” 她一愣,“不是……我是怕我说了你也不信,所以让你亲自来看啊。” 孩子的事,她没有证据了。 就连肚子上曾经剖开的那道疤,也被白炙用药祛除了。 可是好在,这镯子和扳指,都还是能证明的。 萧墨寒目光深暗到极点,“好,那就是我自己想留下。不过我现在有点事要处理,先回一趟龙吟宫,你等我回来,嗯?” “好。” 她点了点头,又郑重其事的补充道:“不管你什么时候来,我一直都在。” 只要你转身,我就还在。 萧墨寒看着她听着她意有所指的用词,左胸口莫名震荡得厉害。 好像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她想,就能轻而易举的改变他们之间的关系。 五年前她要走的时候,他留也留不住。 五年后终于重逢,可当她要坚决斩断他们的关系,他依旧留不住。 而她如今想来的时候,他挡也挡不住——费尽全力也无法拒绝。 甚至,从来不是真的想拒绝。 萧墨寒低头,薄唇轻轻擦过她的额头,“不许睡着,朕很快回来。” “好。” 夏清浅目送他离开,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指上的戒指。 这扳指和镯子她当初并未细想,可如今看来,却真像本就是一对的东西啊。 都是血玉材质,里面还都有一尾栩栩如生的凤凰,奢华漂亮。 差一点就被沈纤衣要走了,还好她聪明。 不过在一切稳定下来之前,这两样东西怕是不能戴在手上了。 夏清浅微蹙着眉,摘下玉佩和玉镯,重新放进盒子时,另一只手上的紫玉戒指忽然闪了一下。 她微微一惊。 怎么回事? 这紫玉戒指……难不成不是普通的戒指? 似乎是对术法和危险有强烈的感知! 夏清浅眼睛睁大了几分,脸上是明显的错愕。 “萧墨寒……” 她以为他只是送了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原来还不止。 他在戒指上封了多大的灵力,才能让戒指这么敏锐? 那个男人……真是用心良苦。 不过,凤血玉镯和扳指为什么会闪烁——难道这两样东西有问题? 夏清浅脸色变了变。 ……… 龙吟宫。 苏庭深恭敬的站在帝王面前,“皇上, 您有何吩咐?” 帝王意味不明的看着他,“刚才的事,是你教的?” 苏庭深故作迷茫,“您说的是什么事?” 萧墨寒冷笑,“一个几岁的孩子,没人教他会突然管朕叫爹?” 苏庭深一脸无辜,“微臣还以为是您和清妃娘娘教的呢,原来不是吗?” 萧墨寒,“……” 他脸色沉了几分,懒得再跟他掰扯,“明日启程去龙腾寺祭祖,你准备一下。” 苏庭深微愣,明日是一年一度的祭祖之日他知道,可是…… “准备一下的意思是?” “朕要废后。” 淡漠的四个字,却听得苏庭深精神一震。 “怎么这么急?”他沉吟片刻,忽然似笑非笑的问,“您是不是改变主意了?” “改变什么主意?” “当日我说您要娶妻,您否认了。” 娶妻? 萧墨寒眸光微凝,五年来,他从来没有动过这个心思。 甚至就在苏庭深此刻提起之前,他也并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只是今日之事大概率是沈纤衣怂恿母后的,他颇觉厌恶,不希望这种事再发生第二次。 剩下的理由么…… 或许就是刚才在凤栖宫提起沈纤衣的时候,那个女人忽然僵硬的身体。 他竟然……心疼了。 第四百八十七章 竟然让人做那种事…… 萧墨寒回凤栖宫的时候,夏清浅正在哄念念睡觉,还给他讲了个睡前故事。 “最后,王子和公主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温和的嗓音戛然而止,伴随着小家伙均匀的呼吸声。 萧墨寒不远不近的站在门口看着,目光深了好几度。 【但是,我并没有打掉他。】 【你应该不会告诉朕,念念就是那个孩子吧?】 如果他没有顺势问出那句话,她是不是真的打算这么告诉他? 念念…… 这五年,她念念不忘的,会是他么? 可是他第一次见到念念的时候,念念说自己只有四岁——如果是他们的孩子,应该五岁了。 小孩子是不会骗人的……尤其当时念念根本不认识他,有什么必要骗他? 想到这些,萧墨寒的目光又淡了几分。 夏清浅哄着念念睡着,一回头就看到男人神色暗敛的站在门口,身影无端显得晦暗又孤寂。 她脸色微变,急忙起身朝他走去,小声道:“站这儿多久了,怎么不进来?” “刚来。” 夏清浅这才微松一口气,“忙完了?想不想吃点东西,还是直接回正殿洗漱睡觉?” “回去吧。” 说罢也没有看她一眼,直接收回视线转身。 夏清浅一愣。 如果不是她的错觉的话,这个男人的态度……好像又冷淡下来。 她咬了下唇,忽然上前抓着他的手,娇声道:“你走这么快干什么,等我一下啊。” 萧墨寒没有吭声,但还是放慢了脚步,“朕明日要出去一趟。” “好巧,我明日也要出去一趟。” “……” 他停下脚步,扫了她一眼,“去哪儿?” 夏清浅眨了眨眼,“就是随便走走,不用你陪我——我会找白霜跟着的,放心吧。” 她想去龙腾寺看看。 苏庭深说,他前两年经常去那儿。 她想,说不定能在那里找到他头疼的线索。 夏清浅怕他不答应,没等他开口便迅速反问道:“你又去哪儿啊?” “龙腾寺祭祖,五日后回来。” 龙腾寺。 夏清浅眼神微变,试探着道:“这么久啊……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 萧墨寒顿了一下,“不行。” 她啊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开口,男人低哑的嗓音再一次在她耳边响起,“寺庙那种地方,没什么好去的。你若是喜欢,朕以后带你去其他地方玩。” 夏清浅抿了抿唇,她并不是想去玩的。 萧墨寒看她不说话,目光又沉了几度,“朕并非觉 得你见不得人,皇室宗亲都已经知道你回来了,你不要胡思乱想,嗯?” 夏清浅,“……” 她扑哧笑了一声,“我没多想,你去吧。” 不带就不带,反正她本来就要去那儿。 他们只是刚好同路而已。 ……… 翌日。 帝王带着太后与皇后,还有朝堂中三品以上的文武大臣,以及所有在京的宗室皇亲出发祭祖。 隔天,才到达龙腾寺。 浩浩汤汤的队伍,塞满了这座皇家寺院。 眼看天色将暗,沈纤衣趁着众人不备,小心翼翼的离开了自己的屋子。 她身上穿着斗篷,单看外貌很难看出什么端倪来,快步走到早已约定好的那棵树下。 “东西呢?” 转身的是一个年轻的小和尚,恭敬的道:“还在藏经阁。” 沈纤衣蓦地蹙眉,“不是让你拿出来给我么,你怎么办事的?” “娘娘。”小和尚委屈的道,“藏经阁外面每日还有师叔伯坐镇,哪里是我能来去自如,还能随便偷点东西出来的?” “废物!那怎么办?” “不如您跟我一块儿去,师叔伯他们不会防着您,您把东西取了即可。”顿了顿,“而且皇上也不会专门去问此事的。” 现在也只能如此 了。 沈纤衣脸色不善的跟着他走到藏经阁,让人放行之后,快步朝着里面走了进去。 “在哪儿?” “最后一排……第三层第九格。” 沈纤衣闻言,便匆匆往里走了进去。 而那“小和尚”却左顾右盼起来。 此人正是夏清浅假扮! 她今日赶到龙腾寺,撞见有人跟踪沈纤衣,便立刻跟了上去——没想到,对方竟然是萧墨寒的人。 而沈纤衣,正和一个小和尚说着悄悄话。 后来,萧墨寒的手下打晕了那个小和尚,准备取而代之。 而她,上前催眠了这个手下,问出他要干什么,然后把人弄晕,再一次取而代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样一来,她既能替萧墨寒办了该办的事,还能趁机混入藏经阁这种机密的地方,查她想查的事。 或许唯一没想到的,就是萧墨寒竟让人对沈纤衣做那种事…… 她敛了下眸,趁沈纤衣拿东西的间隙,打量了一下昏暗的藏经阁内的构造。 眼看着大门那边传来一丝光亮,她脸色微变,立刻朝着沈纤衣扑了过去。 “纤衣……” 诡异的称呼,听得沈纤衣一惊,“你干什……唔。” 她的嘴巴立刻被人捂住了。 夏清浅对 她笑了笑,“每年只能见你这么几次,娘娘,你不觉得寂寞吗?” 沈纤衣蓦然瞪大了眼睛。 门口,也立刻传来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夏清浅叹息道:“狗皇帝为什么从来不碰你,害我也不能跟你真刀实枪啊……不如你找人去点一颗假的守宫砂,他也不会刻意检查,嗯?” 沈纤衣脸色变得更厉害。 心里意识到不好,然而已经太迟了,整个藏经阁都在下一秒被点亮,刹那间灯火通明。 皇亲宗室、文武大臣、寺院和尚,甚至帝王和太后都震惊的看着他们。 “这……这是怎么回事?” “皇后娘娘竟然在皇家寺庙,跟一个和尚……做出这种事情!” “平日多端庄的人啊,没想到全是装的!” “想当年清妃跟男人乱来的时候,还知道先拍拍屁股走人,那我还瞧得起她一点呢!” “不过……皇后竟然还有守宫砂,皇上竟然没碰过她?!” “……” 四周震惊的声音传来。 夏清浅听到最后一句,脸色微微变了一下。 不知为什么,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萧墨寒让人诬陷沈纤衣的清白并不是重点,重点是那盒子。 可是,他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诬陷沈纤衣? 第四百八十八章 秘密 不过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沈纤衣已经用力的挣开她,下意识的想去抢那盒子。 然而夏清浅的动作比她更快,先一步抢到了那个盒子。 “来人,把皇后扣起来! 萧墨寒冷喝的嗓音也在此时响起,阴冷的身影直直的朝着他们走来。 “皇上!”沈纤衣强自镇定,“是此人诬陷臣妾,臣妾怎么可能做对不起您的事?” “哦?” 萧墨寒淡淡的扫了她一眼,“那这么晚了,皇后跟一个和尚在这儿干什么?” 沈纤衣呼吸一滞,“臣妾只是……想来藏经阁随便看看,谁知道这和尚突然对臣妾不轨!” 太后也在此时蹙眉道:“是啊皇帝,纤衣这么爱你,怎么会这么做呢?” 五年不见,看来太后对沈纤衣真的是不一样了。 当初那么讨厌,如今却帮她说话,甚至……还想把那血玉扳指转赠给沈纤衣。 夏清浅微微抿了下唇。 “爱朕?” 萧墨寒蓦地冷笑,“或许她的爱也不过如此——毕竟,朕都没碰过她,她不甘寂寞也是正常的。” 此话一出,众人又是一惊。 虽然刚才小和尚也是这么说的,可谁都没想到,帝王会主动承认这一点。 没碰过皇后——这种事情对于男人来说,不是比较……耻辱的吗? 可是,帝王却丝毫不以为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堂而皇之的宣告这一点。 就像是……为宣告而宣告。 沈纤衣猛地震了震,甚至没去管夏清浅手里的盒子,不可置信的看着帝王,“她又不在这儿,你就算不信我,又何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折辱我?” 没碰过她,他很骄傲吗? 有必要当这么多人的面说吗? 萧墨寒嗤笑,“这也算折辱?” 说罢,朝她使了个眼色。 夏清浅会意,立刻道:“皇后娘娘,您怎的如此无情,把事情推到贫僧一人头上?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我就把你心心念念的东西交给皇上吧……” 话落,便拿着那个盒子,朝着萧墨寒走去。 沈纤衣脸色剧变,“不要!” 她几乎是立刻冲过去,狠狠撞了她一下,想要把盒子抢回来。 萧墨寒眸色骤沉,上前扶住了夏清浅的同时,把盒子也顺手接了过去。 “皇上!” 沈纤衣惊呼。 萧墨寒无视了她,立刻打开那个盒子。 浅金色的光芒,刹那间将四周照得透亮! 人群中,立刻传来惊呼声—— “那是什么?” 金色一团光斑,还会浮动,看着神奇得很。 方丈震惊的道:“阿弥陀佛,这是……人的记忆啊……只有神域禁 术才能如此摘除人的记忆,没想到竟在此处看到……” 沈纤衣脸色刷的白了。 夏清浅猛地震了一下。 她好像知道……情思蛊是怎么回事了。 她下意识的看向萧墨寒,却见男人神色未变,淡淡的开腔,“大师,可否探出这段记忆中藏着什么秘密,为何会被摘除?” 这寺院的方丈也是一位得道高僧,闻言神色复杂,“老衲试试吧。” 他缓缓走过去,沈纤衣用力挣扎着要从侍卫的禁锢中冲过来。 可是帝王冰冷的眼风忽然朝她扫了过来,“纤衣,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你如此紧张?” 沈纤衣嘴唇颤抖,“我……萧墨寒,你把它给我,好不好?” 她怔怔的看着他,目光凄凄的如同蛊惑。 夏清浅的心跳漏了一拍,这种眼神,如果他身上还有情思蛊,绝对无法抗拒。 可是…… 男人长身玉立的身影就这么巍然不动,直到法华接过那散发着光芒的盒子,他似笑非笑的勾了下唇,“莫非除了与这和尚有半夜私通,你还背着朕做了其他的恶事?” “没有!” 沈纤衣下意识的道:“我爱你,我不可能做出对不起你的事!” 爱他? 萧墨寒嘴角的弧度深了几分,更讽刺也更冷冽,“大师,看出来了么? ” 法华愧疚的叹息,“皇上,这记忆被神域禁术封存,需要特殊的阵法才能开启,老衲……” 如此,分明就是不行了! 众人有些失望,沈纤衣几不可察的松了口气。 “特殊的阵法?”萧墨寒咀嚼着这几个字,忽然意味不明的道,“看来,还是要她出马才行。” 这个她… 众人眼神都是一变。 却见帝王目光淡淡的瞥向那个与皇后有私情的和尚,“你去朕入住的地方,请一位夏姑娘过来。” 夏清浅,“……” 刚才他扶她的时候,她就在想,这男人是不是认出她了。 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她确实刚好知道,这读取记忆的阵法该怎么摆,可是…… 萧墨寒眯眸,“怎么,朕念在你举报有功的份上,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还不乐意?” 夏清浅立刻垂下眼帘,“贫僧不敢,贫僧这就去!” “站住!”沈纤衣怒道,“皇上,您就这么让他走了,那谁来还我的清白?” “纤衣,有没有陷害,一会儿就清楚了。” 萧墨寒扫了一眼那个穿着僧袍的人,“你还不去?” 夏清浅低下头,飞快的跑了。 她迅速回了他住的地方,让人找了件女装换上,然后重新出现在藏经阁中…… 那一刻,所有 的目光都变得无比震惊。 有宗亲怒道:“皇上,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就是啊,她可不只是被废了位份,当初背弃皇家,利用太后威胁皇上,桩桩件件都是大罪啊!” “就算那孩子真是龙种,可她也不配出现在龙腾寺这种庄严肃穆的地方啊!” “……” 当年的宫廷秘事,很多人都是知道的。 这会儿一个个都是义愤填膺。 萧墨寒脸上始终是讳莫如深的寡淡,“这件事,朕一会儿会给诸位一个交代,现在——还是那个盒子的秘密更重要。” 说罢,便朝夏清浅招了招手,“你过来。” 夏清浅抿了下唇,缓缓走到他面前。 男人低声问,“还记得阵法怎么摆,符怎么画吗?” “……记得。” 只是如今就算画出来,也是几张没用的符。 她已经……灵力尽失了。 然而男人只是嗯了一声,嗓音低了几分,莫名透着安抚的意思,“那就摆阵,画符。” 其他的,他会解决。 最后一句话,男人并未宣之于口。 可是夏清浅对上他的目光,又仿佛隐隐明白了什么,点头,让人去准备了阵法所需的各种东西。 沈纤衣的脸色变得更厉害。 如果真的让夏清浅破解了这段记忆……不,不行! “夏清浅!” 第四百八十九章 真相 她陡然用力,挣脱了侍卫就要朝她跑来。 萧墨寒目光一沉,明黄的龙袍广袖一拂,剧烈的疾风直接将她整个人都掀翻在地! “砰……” 沈纤衣重重的摔在地上,痛呼声响起。 可是男人却无动于衷,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她目光一震,不敢相信他会这么对她。 莫非……情思蛊解了? 这么多年,她一直以为他只是性子寡淡,所以即便中蛊,也始终对她没有激烈的感情。 可是此刻她却忽然反应过来……他对她所有的好,都是在骗她?! 而夏清浅也在她失神之际,将阵法摆好。 一面巨大的全身镜朝着沈纤衣摆着,一张张符纸贴在镜子四周,夏清浅把自己的血滴在符纸上。 四周的光线明亮如白昼,照亮了女人白净甚至圣洁的面庞。 面对众人期待的目光,她心里有些忐忑。 然下一秒,她的手就被人握住了! 骨节分明的大掌将源源不断的力量输送进来,然后透过她的另一只手,传到符纸上! 夏清浅脸色一变,震惊的看着他。 而镜面中的画面也逐渐的变了——是沈纤衣穿着一身黑色的华裳,站在同样一身墨袍的男人面前。 甚至连四周的装修也是封闭而阴 暗的,完全辨认不出是哪里——唯一肯定是,绝对不是皇宫。 【我这么爱你,你怎么能不爱我?】 【你的心里只有她是吗?可是我偏偏要你从今往后对她爱而不得,只属于我一个人。】 【情思蛊之下,从来只有彼此深爱……若是你非要违背,那你只能永远饱受锥心蚀骨之痛,长此以往,就会死在情思蛊下。】 【萧墨寒,所以你爱我吧。】 【……】 巨大的镜子里,不断演绎着画面交替。 众人又是惊讶又是震撼,原来这就是所谓的读取记忆,世上竟有如此神奇之事! 清妃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厉害! 可最让他们震惊的,还是这记忆里的内容—— 皇后,竟然给皇上下毒——不,不是毒,是情思蛊! “所以皇上立皇后,是因为情思蛊吗?” 人群中的惊呼声,像针刺一般扎入沈纤衣的耳中。 裴盛忽然反应过来,“原来……皇上五年前昏迷吐血的症状,都是因为中了情思蛊?” 此话一出,四周又是一阵哗然。 如果说这记忆未必有十足的可信度,那么裴公公这句话,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草! 原来皇上受过这么大的伤害! 当年清妃出宫之前,皇上确 实昏迷过几日,只是彼时谁也没往那方面想。 直到今日,直到此刻…… 夏清浅心头震荡,压着镜面的手也在微微颤抖着。 难怪,她当年探过沈纤衣的记忆,查验关于情思蛊的事,却始终一无所获。 她甚至以为,沈纤衣是清白的。 五年后刚刚回京的时候,她还心怀愧疚,面对沈纤衣简直无地自容。 可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沈纤衣的记忆,是被神域禁术所摘除。 无比高明的手段,无比强大的灵力,蒙骗了他们所有人! 可是,沈纤衣怎么会这么厉害? “不,不是……”沈纤衣脸色煞白,“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情思蛊,一定是夏清浅诬陷我的!” 突如其来的指控,拉回了她的思绪。 夏清浅骤然冷下声音,“皇后娘娘,这记忆可不是我能随便篡改的东西。” “谁知道你有没有在阵法中动手脚?!”沈纤衣两眼通红,尖声道,“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不就是不甘心当初离开,现在想要回皇后之位吗?” “沈纤衣。” 这一次开口的,却是帝王,“这个位子本来就不属于你,何谈要回?” 话音未落,他朝一旁的苏庭深使了个眼色。 苏 庭深应声上前,将属于玉牌丢在沈纤衣面前,“皇后娘娘……不,或许应该叫你沈姑娘,这皇后之位是要入了宗祠才算的,可你当初的玉牌一直在本相这里保管着,所以——你根本不是皇后。” 话音落下,整个藏书阁都陷入了死寂。 沈纤衣如遭雷击,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整张脸都呆滞了。 好半晌,才喃喃的开口,“你说……什么?” 不敢相信的不只是她,还有其他所有人。 在场的一个个,都是目瞪口呆。 太后难以置信的看向帝王,“皇帝,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萧墨寒低低淡淡的道:“朕当初立沈纤衣为后,是因为她为母后受伤,朕心中感激。不过众所周知,当初她也做过很多错事,能不能当好皇后还未可知。所以朕想着五年为期——若是她德行方面没什么问题,朕便命人悄无声息的将她的玉牌送进宗祠。” “可没想到五年过去,她依旧死性不改,与人有染也就算了,竟还敢给朕下了邪术控制朕,当年朕可吃了不少苦头——此事诸位应该也是知道的。所以这皇后之位,她是无论如何也当不得了!” 一句句的指控,每一个字都言之有据,合情合理。 所有人面面相觑。 没有人敢再开口,毕竟——给帝王下邪术,别说是皇后之位,她就算万死也难赎其罪啊! 沈纤衣狼狈的跌坐在地上,整个人细细颤抖着,脸色惨白。 最初的惊恐,已经被此刻莫大的羞辱所淹没。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她就像个傻瓜,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 偏偏就在此时,萧墨寒还忽然扣住夏清浅的手,像是宣告一般的举起,“至于她……” 沈纤衣身形猛然僵了一下,夏清浅亦然。 男人神色未变,“诸位不是问朕,她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么?” 他淡淡的道:“当初她离开朕,就是因为看穿了情思蛊,不忍见朕受此折磨,所以想方设法成全朕和沈纤衣。这些年更是独自将皇子抚养长大,吃了很多苦——你们说,她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 伴随着帝王话音落下,众人又是一声惊呼。 “原来,清妃早就看出来了?” “难怪她当初怀了龙种,眼看着都能封后了,却还毅然决然的抛下一切离开!” “没想到这么多年,她竟独自承受着这么大的冤枉和委屈,着实让人刮目相看啊……” “我还误会了她这么久,实在是惭愧啊!” “……” 第四百九十章 立后的意思 谁都没想到,当日被所有人鄙夷的女人,如今却成了他们心头的英雄! 原来,她竟然是因为这种原因才用那么决绝的方式离开! 一时间,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不禁带上了几分敬意。 “来人,将沈纤衣押下去——” 帝王冰冷的嗓音落下。 侍卫们立刻上前,押着他们的前皇后——不,连前皇后都不算的女人。 这个胆敢对帝王用邪术的女人,罪该万死! 沈纤衣被人拖到门口的时候,却陡然挣扎了一下,“萧墨寒。” 她背对着众人,唯有凄惶的声音传来,“你早就知道了吧?” 女人忽然咯咯的笑了起来,声音却染上了哭泣,“你是故意立我为后,故意把我捧上高位,再让我从云端跌落下去,是吗?” 萧墨寒漠然的扯唇,“是又如何?” 沈纤衣重重一震。 他不否认。 原来这么多年,他所做的这一切,竟然只是为了报复她? 呵,可悲,可笑。 沈纤衣被人拖走后,藏经阁内一片死寂。 太后闭了闭眼,什么话都没有说,转身便要离开。 可就在她踏出那扇门之前,身后又响起了帝王的嗓音,“母后,既然事情已经尘埃落定,趁着今日皇室宗亲与朝中重臣都在此地——明日帝后的祭祖之行,就 由夏清浅替代吧。” 众人又是一惊。 祭祖——这本该是帝后才能做的事,现在却让清妃代替——皇上这分明是要立后的意思! 太后苦笑,“皇帝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这些年,她对沈纤衣已经从最初的不信任变成后来的真诚相待,毕竟沈纤衣也是她的外甥女。 可是原来,这女人竟是伤她儿子至深的人…… 她还能怎么样? 太后摇了摇头,再无声音,带着众人陆续离开。 偌大的藏经阁内,瞬间只剩下两个人。 夏清浅的手腕还被人扣着,她试图抽出来,可是落在她手腕上的力道却蓦然加重。 “萧墨寒……” 今日发生了太多事,她心里可谓千头万绪。 她刚才还不明白,既然盒子更重要,为什么他还要诬陷沈纤衣。 后来当事情一件一件的揭露,她终于明白——他大概,是在给她报仇吧。 他将情思蛊的真相公之于众,他废了皇后,他甚至让她参加明日的祭祖大典! 种种种种,都对她那么好。 可是…… 夏清浅仰头,深深的看着他,“既然你早就知道情思蛊,前几日我问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答?” 面前的男人缓缓转身,漆黑的眸落在她脸上,专注而深沉,“这些都不重要。” 她 眼睫微颤,“你还是……不相信我?” 对,即便她知道情思蛊又怎样——谁能说得清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什么离开的? 她忽然有些好笑的垂下眼帘,“既然如此,你刚才为什么那样跟太后说?” 【当初她离开朕,就是因为不忍见朕被此折磨,所以想方设法的成全朕和沈纤衣。】 男人捏着她的下巴抬起,迫使她的目光对上他,“我说了,这些都不重要。”暗稠的双眸紧紧攫住她的眼睛,“不管你当初是为什么走的,既然我如今还是想跟你在一起,就会接受所有的一切。” 不只是接受,还有维护。 从他刚才看到她的那一刻起,就改变了主意——原本那个假扮和尚的侍卫,只需要安静的站在一边不必开口。 可这人变成了她,他就趁机将她曝光在所有人的视线中,挽回她当年彻底毁掉的名誉。 “浅浅,你从来不是见不得人的。” 夏清浅猛地僵了一下。 她应该庆幸吗? 即便他觉得她是个恶毒至极的女人,也依旧爱她,接受她,护着她。 她咬住了唇,有些委屈,又有些动容。 算了吧,她想,都无所谓了。 “你的问题问完了,是不是轮到朕了?” 男人俊美的脸近在咫尺,甚至又往前凑了 几分,“不是不让你来,谁叫你偷偷跑来?” 夏清浅目光一闪,别开视线,“我昨晚就说了我要出宫,你自己答应的。” 男人扬眉,指腹不轻不重的捏着她的耳垂,“你有说你要来龙腾寺?” “……你好好说话,别捏我。” “你知道,朕刚才看到你的第一眼在想什么?”低沉的嗓音含着几分薄薄的笑意,若有似无的沙哑撩人心弦。 夏清浅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脸颊一热,“萧墨寒!”她睁大眼睛,“你想都不要想!” 男人似笑非笑的俯身,“朕已经想了。”低沉蛊惑的嗓音就这么灌入她的耳膜,“不然,你再穿回那件僧袍试试,嗯?” 夏清浅险些一巴掌呼他脸上。 “我不要!” “哪儿弄来的僧袍?”他每说一个字,温热的呼吸就惊扰得她痒得想往后缩,“大小还挺合身,只穿一次不是浪费了?” “……我偷的,萧墨寒你离我远点!” 耳畔是他低哑的笑声,酝酿着戏谑的沙哑,“浅浅,你怕什么——朕还要把你带回去等你换衣服,不会在藏经阁这种佛门圣地乱来的。” 他还好意思说这是佛门圣地?! 这么清净的圣地,他脑子里就那种东西?! 夏清浅都快被他气笑了,脸颊滚烫,忍 不住打了他一下,“你让开!” “要回去了?” “我回去也不会跟你乱来的!” 男人看了她一眼,低笑声愈发愉悦,“朕有说要做什么?”他直接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阔步往外走去,“你自己脑袋里装的,好像也不是什么正常的东西?” 夏清浅,“……” 她想敲死这个男人。 不过好在这男人也就是嘴上占便宜,回房以后,他就被人叫走,去忙祭祖的一系列事宜了。 他回来的时候,她早已睡着。 ……… 翌日早晨,夏清浅以身体太累为由拒绝了祭祖的事。 现在萧墨寒已经知道她也在龙腾寺,她所有的活动基本都在他的视线范围内,要想再去一次藏经阁,唯一的机会就是趁着他举行大典的时候。 不过在那之前……她先去看了一个人。 “赢了就跑到情敌面前来耀武扬威,你也不过如此。”沈纤衣嗤笑,“他到底看得上你什么?” “可能是——”夏清浅淡漠的道,“我明明有正事,你却觉得我是来耀武扬威的,所以你究竟差在哪里不是一目了然的吗?” “你……” “沈纤衣,我可以饶你一命。” 沈纤衣脸色一变。 夏清浅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也不催促。 许久,听到她问,“条件?” 第四百九十一章 五年前的事 “你回答我两个问题——第一,你明明没有那段记忆,为什么会知道自己丢了记忆,还巴巴的跑来龙腾寺找记忆,是谁在指点你?第二,刚才阵法里出现的地方,不像是皇宫——那个满室漆黑的地方,到底是哪里?” 沈纤衣沉默了许久,“若是我宁死不说呢?” 夏清浅嘴角一勾,“是不说,还是不想说?” 沈纤衣脸色又是一变,可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你想诈我?” 夏清浅确实是诈她的。 而沈纤衣的反应,已经证实了她心里的想法。 沈纤衣背后,绝对有高人指点。 只不过……对方既然能用神域秘术摘除沈纤衣的记忆,那也必然能下禁术,不让沈纤衣说出关于他的任何事情。 所以就算她弄死沈纤衣,大抵也探不到什么。 于是她没有再浪费时间,直接去了藏经阁。 ……… 看守藏经阁的高僧并未过多的为难她,只是夏清浅进去的以后,就像是大海捞针。 藏经阁太大了。 而且关键是,也没有修炼术法的书籍,她找了半天都是什么经什么经的。 就在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下去,夏清浅几乎要放弃的时候,昨日藏着沈纤衣那个盒子的地方,此刻却隐隐传来一道微弱的紫色光 芒…… 夏清浅脸色一变,快步走过去。 那紫色的雾霭逐渐聚拢、拼凑,形成一道满溢着邪气的身影…… 可是那张脸聚拢的最慢,夏清浅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手腕就蓦地被人扣住。 巨大的力道让她整个人被迫转过去,蓦然撞入一道冷硬的胸膛。 而身后的那道紫影也在刹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夏清浅甫一抬头,就对上了男人冷邃幽静的深眸中,“你在这儿干什么?” 她头皮一紧,没来由的有些心虚,磕磕巴巴的道:“祭……祭祖仪式这么快结束了?” “浅浅,你还没回答朕的问题。” “……” 她僵硬的笑笑,“我闲着没事,随便转转。” 萧墨寒眯起眼睛,“是么,那就回宫吧。” “不是明日才启程的吗?” “你记错了。” “萧墨寒……” 可是男人拽着她的手腕,快步朝外走了出去,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夏清浅起初还能勉强跟上他的脚步,可是渐渐的他越走越快,她有点跟不上。 心里的火气也逐渐升了起来,“我好奇你到底练的是什么术法,所以去藏经阁找。” 她说出来了。 她纳闷很久的东西终于说出来,心头的郁气总算散了几分,可又变成了紧 张不安的忐忑。 男人的脚步也跟着顿住。 只是他背对着她,看不出情绪。 夏清浅以为他会说点什么,哪怕只是一个“嗯”字。 她想,只要他开口——就算他不乐意告诉她,她也不会跟他生气的。 可是持续了长达一盏茶左右的沉默,凉沁的山风拂过她的脸颊,透着独属于山间草木的清爽气息,吹乱了她的长发,有几根发丝吹进了眼睛里,弄得眼睛很不舒服。 男人重新迈开长腿,脚步慢了些,只是并未转身看她一眼。 夏清浅的眼眶忽然有些酸涩,拨开那恼人的长发,“你放开我。” 颀长的身影转过来看了她一眼,漆黑的眸深沉如海,“夏清浅。” “你不相信我,所以你的事情也不乐意告诉我,是吗?” “无关紧要的事而已,没有必要。” 没有必要,又是没有必要。 上次楚媛儿没怀孕的事,他也说没有必要。 “那什么才是有必要的?” 她好笑的看着他,“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么坏的女人,你跟我和好已经是皇恩浩荡,所以我应该感激涕零,不能胡闹也不能问东问西,你高兴让我知道的就告诉我两句,不高兴的就随便糊弄搪塞,反正我也没有资格揪着你刨根问底?” 起初她的脸色还是平静的,可是说着说着,叠加的委屈酸涩就止不住的让她的声音尖锐起来,“萧墨寒,既然你这么委屈,为什么要跟我和好?” 男人微垂着眼睑,掩住了眸底翻涌的墨色。 好半晌,才低低淡淡的道:“你一定要找个理由,那就当是顺从本心。”他声线低沉又淡漠,“可是过去的事朕不想再提,你就不能忘了?” 她蓦地咬唇,“与其让这块腐烂的疤永远留在心里,我看你真的不必勉强自己跟我在一起。” 说完,她重重拂开了他的手。 这一次,男人没有再留。 几千阶的石阶一望无尽,乍一眼看上去让人头晕目眩。 夏清浅深吸一口气,一步步走得又快又稳。 这一次,身后的人再也没有追上来。 她一个人回了皇宫。 隐约察觉到一路上有人暗中跟着,大概是那个男人派来的,她也没有揭穿。 回到宫里已经是第二天。 ……… 萧墨寒也回了宫里,只不过他去的是龙吟宫。 苏庭深明显感觉到帝王这两日心情不好,此刻一看这两个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一起的人竟然这样都没见面,更是万般确定。 “你还跟着干什么?” 男人脸色不善的看着他进门的身影 。 苏庭深嘴角抽了抽,“微臣想问问,沈纤衣的后续处理,以及……封后的具体事宜。” 听到“封后”两个字,萧墨寒嘴角蓦地溢出一丝冷笑。 苏庭深,“……” “皇上,您这是要反悔的意思?” “让钦天监挑日子。” “可您和娘娘不是吵架了吗?” “所以呢?”帝王眼神冷冷,“你被你府里那女人赶出门的时候,为什么还巴巴的凑上去?” “……” 苏庭深摸了摸鼻子。 却在此时,元修从门外走进来。 萧墨寒已经好些日子没见他,此刻看到他,又是冷笑,“朕还以为你忙私事忙得不打算回来了。” 元修,“……” 他疑惑的看向苏庭深,苏庭深摊手。 元修便明白过来,这又是和清妃娘娘闹矛盾了吧? 他沉默了一会儿,“皇上,属下该死,不过属下此趟出门其实不是为了私事,而是……去查了五年前关于清妃娘娘的一些事。” 萧墨寒脸色骤变,整个人几乎是瞬间被阴沉的怒意包裹了,厉喝道:“放肆!” 苏庭深皱了下眉。 他明明嘱咐过此事暗中进行,为什么元修一回来就自爆——而且还是在皇上心情不好的时候? 除非…… 他眼神忽然一亮,“结果呢?” 第四百九十二章 真是来道歉的? 元修暗暗看了萧墨寒一眼,男人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脸色阴鸷的像是要滴出墨来。 可却并没有阻止他。 元修想,或许真的像苏相说的那样,有些事情并非不想,而是……不敢。 他低头道:“娘娘离宫当日,在京城隔壁的繁城……生下了一个孩子。” 萧墨寒瞳孔骤缩,嗓音彻底嘶哑了,“你是找到了当时接生的大夫还是如何,你怎么知道那孩子是她生下的?” 莫名其妙多出的孩子,就一定是她生的么? 说不定那是她捡来的,抑或收养的。 元修苦笑,“因为当日那屋子里端出来一盆又一盆的血水,掌柜亲眼所见。他怕屋里出了什么命案,便偷偷上前看了一眼,却见白炙抱着那孩子对向风华说,母子平安。” “得知是客人产子,他这才放心下来。” “后来,白炙和向风华买了很多坐月子用的药,那屋子里也没第二个女人出现——所以除了娘娘亲自诞下这孩子,还能有什么解释?” 他从来不会用反问的语气跟帝王说话,因为这是大不敬的。 可是此刻,却急得口不择言。 而帝王也像是没有意识到他的措辞,脸色剧烈的变化着,整个人像是陷入了 魔怔之中。 最后还是苏庭深开口,“还有呢?” 元修这才又道:“离宫之后,娘娘在西凉休养了一阵,便去往北狄。” “白炙和向风华一直与她在一起,但据北狄那边的消息说,他们一个是孩子的义父,一个是哥哥,娘娘与他们并无关系,府上也没有其他男人出现过。” 顿了顿,“而且……娘娘和那孩子的身体似乎都不太好,终日与药为伴……” 内殿的空气,不知何时陷入了死寂。 苏庭深目光复杂的看向帝王。 却见龙椅上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站起来,脸色晦暗又阴沉。 “皇上……” 刚一开口,男人已经大步朝外走了出去。 ……… 凤栖宫。 白炙和向风华站在女人面前,对视了一眼。 向风华拿出那血玉扳指和镯子,交还给她。 白炙凝重的道:“我们都看了,看不出什么问题。” 夏清浅皱眉,“所以……东西没有问题?” 向风华摇了摇头,“这只是其中一种可能,但还有一种可能是——和情思蛊一样,这血玉镯子和扳指上的东西也和神域禁术有关,所以只有同等级的术法才能探测出来。” 夏清浅眼皮猛地跳了一下。 同等级…… 那 也就是说,紫玉戒指上有神域禁术? 那萧墨寒习的岂不就是…… 她微微咬住了唇,好一会儿才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们。” 两人点头,正要离开,白炙忽然又想到什么似的,“你是不是怀疑,当初险些滑胎,是因为这个镯子和扳指?“ 夏清浅微微一震。 是啊,她怀疑。 当初她的身体败坏的太蹊跷了。 明明此前一直很健康,就这么突然的开始吐血,腹中的孩子也险些保不住。 这些年她一直以为只是巧合,就连白炙当初也说,或许是忧思过虑——毕竟当初,看不出任何不对劲的脉象。 可是自从她重新见到萧墨寒,见证了他那诡异的术法,还有沈纤衣身上的谜团,以及这紫玉戒指突然的闪烁,心里的疑惑却骤然升起。 她有种感觉……或许,背后有一双巨大的黑手,在推动着所有事情的发展。 包括情思蛊,包括沈纤衣的记忆,包括她险些失去的孩子……包括,她和萧墨寒分开的这五年。 “需要我们做什么吗?”向风华见她久久不语,以为她在顾虑什么。 “暂时不用。”夏清浅感激的看了他们一眼,“谢谢你们。” 白炙轻笑,“客气什么, 有什么需要随时告诉我们,我们一直都在。” 说罢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对了,刚才入宫的时候,我和小向不小心听到宫女议论了一些关于萧墨寒的传闻,想听么?” 夏清浅一愣。 向风华不高兴的皱眉,“你这都告诉她?” 白炙勾了勾唇,没有吭声,直接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了许久的话。 刚刚说完,就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 他脸色微变,拉上向风华,瞬间从窗户出去了。 留下夏清浅怔怔的站在原地。 脑海中,还不断回荡着白炙刚才的话…… “浅浅。” 低沉的嗓音拉回了她的思绪。 门外的身影几乎是迅速走到她身边,没等她抬头看他,已经把她拉入怀中。 男人紧紧箍着她的怀抱,熟悉中隐约透着几分久违的慌乱,“对不起……” 对不起? 她眼底闪过一丝茫然,对不起什么? 因为在龙腾寺丢下她一个人离开么? 可本来就是她先转身的,也不算他丢下她。 还是…… 【与其让这块腐烂的疤永远留在心里,我看你真的不必勉强自己跟我在一起。】 因为他决定了,要跟她分开? 思绪短暂的停顿了几秒,她嘴角扯动了一下,“想好 了?” 话音刚落,男人滚烫的薄唇就落在了她的眉心,嘶哑的道:“是我对不起你,浅浅,是我错了。” 夏清浅瞳孔微缩。 他这反应……好像不是要跟她分开的样子? 难不成,还真是来道歉的? 耳畔再一次回荡起了白炙刚才的话—— 【龙吟宫的宫女好几次看到萧墨寒画了个紫衣女子,像极了你,可又没有脸,还猜测着是不是皇帝因爱生恨不愿画你,直到有一次皇帝喝醉后问裴盛——为什么画不出你的样子?】 为什么画不出——明明心里眼里都是你,可是提笔时却怎么也落不下去。 再精细的画作,也无法印下你的样子。 于是从你走后,你便从来只存在于记忆里,再看不到一眼。 【立后大典那一日,他将皇后送回凤央宫,便独自回到龙吟宫,喝得酩酊大醉,来来回回的重复着一句话——夏清浅,你不是讨厌她么,眼看着自己的东西都被她抢走,就不想抢回来么?】 你若是回来,什么复仇计划、什么情思蛊假立后,统统可以为你打破。 皇后之位,永远是你的。 只是等了一整夜,直到天亮你都不曾出现。 你不是一向争强好胜么,为什么不回来? 第四百九十三章 你是不是不肯原谅我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喝醉过,也不再与人发脾气,可是宫里的人却越来越怕他——尤其是朝中大臣,明明上一秒还正常说话,下一秒可能就被砍了头。】 【他变得冷心冷情,直到有一日带回了一个与你相似的楚媛儿,气得太后大怒,皇后在龙吟宫外跪了整夜,所有人都以为此女会得到盛宠成为另一个清妃,皇后甚至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可他却只是将她闲置在旁,偶尔看着她的背影出神……】 【……】 太多了,夏清浅都快忘了白炙还说了什么。 她目光动了一下,视线聚焦在男人脸上,缓慢的道:“出什么事了?” 他不会无缘无故这样的。 他们重逢以后,她再也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过这样的慌乱又急切的神情。 因为,他再也不愿对她表现出这样的慌乱。 萧墨寒喉结滚了滚,抚摸着她的额头,幽深的双眸近在咫尺的看着她,“对不起……” 除了这三个字,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夏清浅被他这一声声的对不起弄的有些烦躁,“你到底怎么了?” 他有什么对不起她的? “如果是因为龙腾寺的事,那天是我脑袋不清醒,现在已经好了。” 男人瞳眸微微一缩。 龙腾寺……那一天,他们不欢而散。 其实自从她回来以后,甚至在他答应与她和好以后,类似的事情还发生过无数次。 他心里梗着一根刺,时不时得刺自己一下,也时不时的刺她一下。 甚至在她解释以后,依旧不信她。 可原来,真相竟真的如她所说。 原来这些年,她受了这么多苦。 萧墨寒心脏不断的收缩着,神色复杂的盯着她。 夏清浅忽然就有些反应过来,“有人跟你说什么了,还是你知道什么了?” 男人目光闪了闪,虽然知道答案会让她不快,但还是如实道:“元修去查了你离京以后的事。” 噢,难怪。 夏清浅扯了下唇,语气平静又淡然,“没关系。” 这三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显得格外讽刺。 她一个人抗下所有,顶着他刻骨的恨独自撑过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关系? 她灵力尽失,失去一切,怎么可能没关系? 她回来以后,看着他身边一个个的女人,听着他一遍遍的说不再爱她,怎么可能没关系? 可是…… 从头到尾,哪怕跟他解释的时候,甚至那天在龙腾寺质问他的时候,她都只是问一句—— 【你不相信我吗?】 如此轻描淡写。 而他说了什么? 【朕不想再提过去的事,过去如何并不重要。】 彼时他只想掩 盖这段不堪回首的过往,因为于他而言,这是人生中最灰暗的日子。 可他从来没想过,这也是她最灰暗的日子。 明明那个时候,他并不是没有注意到她眼睛里迅速湮灭下去的光…… 萧墨寒目光又深又暗,“浅浅,你可以骂我打我,你不要自己憋着。” “我为什么要骂你打你?” 当年的事情,只能说命不由人。 所以她从来没有因为五年后的他对她不好,真正怨怪过他——或许最委屈的,就是她几次想要解释,可他都不信。 理智告诉她,他的反应不过是人之常情。 而且如今有了元修查到的证据,他已经完全信了她,事情也简单了很多。 可还是积郁难消。 人之常情是一回事,心里的感觉……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她淡淡的道:“你别抱我这么紧了,勒得慌。” 男人眉头皱了皱,盯着她不吭声。 他的力道稍松了几分,但还是比平时要紧,“你是不是不肯原谅我?” “没有啊,你不肯相信一个背叛过你的女人很正常。不过我能理解你的不信任,不代表我不能不高兴吧?” “……” 是,她当然应该不高兴。 萧墨寒找不到反驳的话,下颚的轮廓一下子绷得更紧。 两人就这么静默无声的对视了十几 秒的时间。 夏清浅叹了口气,“我腿酸,想坐下,你让让。” 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将她整个人都抱离地面,径直走到一旁坐下,顺势将她放在了自己的腿上,两条手臂紧紧圈着她的腰肢。 夏清浅懵了懵,“你干什么?” “你不是要坐下?” 她说的是正常坐,这男人让她坐腿上? 她眉毛一皱,“那你放开,我要起来。” 萧墨寒眸色黯了黯,“怎么了,想去哪儿?” “随便吧,出去吹吹风。” 如今的天气已经有些凉了,傍晚的风吹拂在脸颊上透着丝丝寒意。 夏清浅不说去哪儿,萧墨寒就这么漫无目的地抱着她四处走,时不时的低眸看她一眼。 她穿着一身白色,无端显得冷清。 尤其是她此刻很安静,靠在他肩上不说话,这份安静冷清就被无数倍的放大,让人没来由的心慌。 “浅浅,若是在宫里闷了就告诉我。” 夏清浅听着他紧绷的声线,抬眸时又能看到他轮廓分明的脸部线条。 她笑了一声,“然后你带我出去吗?可是我怎么记得,你先前还不情不愿的——就连送我个紫玉戒指,还要推说是酒楼的幸运客人。” 萧墨寒绷着脸盯着她,“我以为你被抽到会比较高兴。” 她挑眉,“那我叫你 帮我作弊你也不肯,要是我蠢一点发现不了,你是不是就不准备告诉我了?” 男人目光一闪,“你也说了这么贵的东西,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是我?” 夏清浅,“……” 所以他是假装制造了一个惊喜,又假装不小心被她发现——其实早就知道她能看出来? 夏清浅脸色微妙的变化了一下,“萧墨寒我发现你这个人好心机啊,那时候还装得一脸正经,我还真以为你打算默默奉献呢。” 男人的脚步忽然停下来。 低下眸对上她似笑非笑的目光,薄唇彻底抿成了一条直线,“你不高兴了吗?” 不高兴? 那倒是没有。 情人之间这点小心机完全在可接受范围内。 不过夏清浅看着他绷紧的俊脸,又觉得他这样子还蛮可爱的,所以没说话,只是哼了哼。 她视线一瞥,刚好看到前面的紫檀花旁有个秋千架,愣了一下。 萧墨寒察觉到她的出神,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然后脸色蓦地僵了一下。 “那秋千什么时候装的……以前好像没见过?” 听着她略显疑惑的声音,男人喉结不自觉的滚了滚。 刚要开口,她却忽然像是想起什么,冷不丁的看了他一眼。 四目相对,诡异的气流在两人之间蔓延,带着某种心照不宣的凝固…… 第四百九十四章 我跟她没什么,嗯? 萧墨寒脸部僵硬,“夏清浅……” 女人眯着眼睛,似笑非笑,“怎么不叫浅浅了,心虚了?” 男人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慌乱,“我跟她没什么,嗯?” “是吗?” 夏清浅嘴角的弧度深了几分,黑白分明的眸一眨不眨,“没什么你带她去北狄,还想送她十几万两的永生花都不肯让给我,没什么她会跑到我面前来说她怀孕了?” 萧墨寒眼底的墨色陡然浓了几度。 他下意识的收紧了双臂,想说什么,可又不知道怎么解释——好像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因为她说的这些,确实都发生过。 夏清浅本来还只是随口一说,白炙今日跟她提到楚媛儿的时候,也说过他们之间没什么。 可是他长时间的沉默,却让她想起了上回楚媛儿对她用剑符的时候说过的一句话—— 【今日是十五,每个月这一天他身体都不好,你认识他这么多年,就算没把他放在心上,这种事情都记不住吗?】 她不是记不住,她是根本不知道。 连楚媛儿都比她了解他。 甚至,还可能知道一点他的秘密。 夏清浅脸色逐渐的淡了下去,垂下眼睑,“我饿了,我们回去吧。” 萧墨 寒本来应该松一口气,毕竟她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可是她的脸色比刚才更寡淡了——如果说刚才是至少还乐意跟他说两句话逗逗他,那么现在就是纯粹的不想搭理他。 这个认知,让他的脸色重重的沉了下去,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夏清浅皱了皱眉,“你是不是走错路了?” “没有。” “这不是去凤栖宫的路。” “嗯,以后我们都住在龙吟宫。” “……” 晚风吹得她的发丝扬起,声音有些缥缈,“不跟我泾渭分明了?” 男人喉结又滚了滚。 他什么时候真的跟她泾渭分明过? 这段时间,他对她确实不好,可是在她改变主意要跟他和好以后,他哪里拒绝得了来自她的任何靠近? 不管是她为了念念的事来求他,还是她中秋那日主动说要跟他一起过——不管他嘴上都说了什么,甚至不管他心里是怎么对自己否认的,都终归无法说服自己真的放手。 她大概不知道,哪怕是最恨她的时候,他最想要的……都只是她能回来。 萧墨寒敛了下眸,抱着她回到龙吟宫,又吩咐小太监去传膳。 末了,“裴盛,你出宫一趟。” ……… 龙吟 宫。 宫人们拿着晚膳鱼贯而入,夏清浅看着那一道道琳琅满目的菜肴,嘴角抽了一下。 “今晚的菜会不会太多了?” 虽然勤俭节约这几个字跟萧墨寒沾不上边,不过他也不是什么刻意挥霍浪费的人,所以通常的菜色都是七八个。 这样放满整张桌子一眼看过去有二十几道的日子还真不是很多。 萧墨寒很随意的扫了一眼,“都是你喜欢的——如果你不高兴,我可以让他们撤了。” “算了吧,撤下去也是浪费。” 萧墨寒看着她说话的时候始终神色淡淡的模样——刚才他以为她会直接不理他。 可是并没有。 他看着她随手挑了个柠檬虾放进碗里,直接上手剥开了,“浅浅。” “嗯?” 夏清浅应了一声,却见原本坐在她身旁有些距离的男人陡然在她的视线中靠近。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手指连同指尖掐着的那只剥好的虾都被含进了男人的嘴里。 夏清浅,“……” 她有些恼了,“萧墨寒!” 偏偏这个时候,男人的舌尖将那只虾卷进口中,她的手指也窜过一丝微妙的电流。 她瞬间涨红了脸,“你干什么?” 男人面不改色的吐出两个 字,“吃虾。” 夏清浅气笑了,“你想吃虾不会自己弄么,我好不容易剥好的。” 萧墨寒看着她被愠恼染红的脸颊,眸色暗了几度,凑过去在她嘴角亲了一下,低低哑哑的道:“知道了。” 他又知道什么了?! 夏清浅正这般气恼的想着,就看到男人放下筷子,开始剥虾。 她脸色微妙的变化了一下,就这么看着他把那些柠檬虾一只一只的去壳放进她碗里,想了想她好像也不亏。 她拿起筷子,把剥好的虾放进嘴里,吃了几只后有些心虚,于是也喂了他一只。 不过这男人明显得寸进尺,后来还干脆想吃什么就指挥起她来了。 “冬瓜。” “你剥完自己吃不行吗?” “我忍着饿辛辛苦苦的伺候你,你喂我一块我冬瓜怎么了?” “……” 夏清浅面无表情的夹了块冬瓜喂到他嘴边。 楚媛儿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此刻却做着哪怕是普通男人也不会做的事。 他挽着袖子将剥好的虾放到女人碗里,而女人虽然会偶尔喂他吃点什么,可是脸上竟还带着几分不满的神情。 楚媛儿呼吸滞了滞。 在她的印象里 ,即便他自己吃东西的时候,也从来都是有人伺候着,什么时候这样伺候过别人? 当初只听闻他待清妃有多好,如今亲眼所见,竟有几分不真实的恍然。 “皇上,楚姑娘来了。” 直到裴盛出声,那两人这才朝她看了过来。 夏清浅脸色微变。 楚媛儿垂眸,恭敬的走过去,“皇上,不知您传民女入宫所为何事?” 萧墨寒手中的动作并未停下,就连目光也只在她脸上短暂的停留了一瞬,“袖子挽起来。” 楚媛儿一愣,“什……什么?” 夏清浅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眼皮一跳,“萧墨寒。” 男人对上她的目光,淡淡的道:“你不信,我也没有其他办法让你相信,所以你亲自看。” 这回就连楚媛儿也听懂了他的意思。 挽袖子……他是想让清妃看她的守宫砂? 楚媛儿目光一颤,蓦地笑了出来。 可笑她入宫之前,竟然还以为……他或许是想她了。 她自嘲的垂下眼帘,“清妃娘娘放心,怀孕的事是我骗您的,皇上就连我一根头发丝儿都没碰过——若是您不信的话,就自己看吧。” 说罢,便真的将手臂上的守宫砂露了出来。 第四百九十五章 所以你亲自看 夏清浅皱着眉头,“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是。” 楚媛儿走到门口,脚步又顿了一下,“娘娘,虽然这些年我并不知道皇上想的是您,不过……我见过他画的画像。” 虽然她从前一直以为,那画里的紫衣女子,就是她。 可是如今才知道,那是他唯一爱着的人。 楚媛儿顿了顿,“很多很多的画,您看过以后,就知道他这些年有多想您了。” 裴盛很有眼色的和她一块儿退了出去。 夏清浅咬了下唇,视线转向身旁的男人。 却见他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动作,幽邃的眸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我真的跟她没什么,浅浅。” 如果说上一次在宫外的解释还不够透彻,只是关于楚媛儿并没有怀孕。 那么今日,算是彻彻底底的清楚了。 她点头,“我知道。” 男人嗓音愈发的低了,“是我不该让她留在宫里,往后再不会如此了,你别不高兴,嗯?” 夏清浅看着他,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就点了点头,“好。” 可面前英俊到极致的脸还是紧绷着,深邃的目光探究的看着她,像是仍不放心。 夏清浅无奈的起身过去,双手捧着他俊美的脸,眼中透着十足的认真,“我就是小心眼吃个醋,你不要这么紧张兮兮的。 ” “当真?” “嗯啊。” 男人的俊脸这才逐渐松开。 夏清浅笑了一声,“我想看你画的我。” 萧墨寒神色有些不自在,蹙眉道:“不是看过了?” 她的表情严肃又不满,“那天我就看了两眼,还被你吓了一跳,都没来得及好好的看呢。” “……吃完饭再看,不然等你看完菜都凉了。” 这男人该霸道的时候还是霸道,一点都不让着她呢。 夏清浅哼了一声,“知道了。” 不过她吃饭的动作明显比刚才快了很多,好不容易吃完,就立刻拉着他起来。 夏清浅以为,楚媛儿口中的很多很多最多也就是摆满整个书架而已,因为她上回就是在书架上碰翻了东西才发现的那些画。 可是当男人打开密室的门,看着里面堆满的宣纸,她的表情就凝固了。 真的是……很多很多,称得上豪华阵容。 明明画的都是她,还都是背影侧影之类连脸都没有的她,画出来也该千篇一律的才对,可是偏偏她放眼望去,每一张画上的她都不一样。 吃饭、喝水、赏花、看月…… 她下意识的想取笑他,可是一想起他为什么会画这些东西,她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心里又酸又涩。 她看着其中某一张她正在扑蝴蝶的,手指无意识的在 那只美丽的蝴蝶上轻抚,“萧墨寒,你上回还说都是几年前画的。这么多……就没有一张是你最近画的吗?” 【几年前的东西了,朕如今已经不会浪费这个时间。你若是看着这两幅画觉得朕对你余情未了,大可不必有这样的困扰。】 因为他这句话,她耿耿于怀了好久呢。 “骗你的,傻瓜。” 身后的男人环住了她的腰,低沉的嗓音透着叹息,“那时候说的话,都是骗你的——只想着你这女人这么坏,朕不能再上你的当。” 几年前,他哪有这么多时间? 这里的画,最新的一副其实也就是他去北狄之前所画。 只是不想在她面前承认而已。 夏清浅听着他轻描淡写的声音,眼睛泛酸,捉着他的手转过身,“可是这些都没有脸。” “……嗯。” “你是不是太恨我,所以故意不给我画脸?” “没有。” 他只是不知道如何落笔,怎么画也不像她。 夏清浅当然知道不是,真正的原因,她已经听白炙说过了。 她眨了眨眼,故作不高兴的哼了一声,“那你要给我补上才行。” 男人有些好笑,“都画完了,这还怎么补?” “那你重画吧,以后我就站在你面前,不管你看多久画多久都行,都要有脸的。” 男人揉 了揉她的脑袋,低低的道:“好。” 夏清浅满意的踮起脚尖,把唇印上他的下巴,“真乖。” 萧墨寒目光一深、扣着她的后脑,狠狠加深了这个吻。 虽然她没有明说,可她的主动,应该是……不跟他计较不相信她的那件事了吧? 或者即便她还计较,只要她不抗拒他的靠近,不对他心怀芥蒂,那无论怎么惩罚他,他也能接受。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用了更大的力道…… “啊!”女人娇嗔的声音响起,“萧墨寒你属狗的啊!” 她不高兴的推开了他,不肯再给他亲。 萧墨寒喉结不断的上下滚动,眼神暗炙,端着脸盯着她。 夏清浅被他看得浑身发毛,赶忙道:“念念还在凤栖宫,我们一起去接念念,好不好?” 萧墨寒眼底的暗色这才退了几分,“好。” 自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对念念,就一直有种本能的亲切和心软。 他一直拼命抗拒着那种感受,可没想到,那竟然是最神奇的血缘亲情。 但说实话,虽然他对那孩子说不上坏,但也算不上好——毕竟他一直以为那是她和其他男人的种。 所以即便已经见过那么多次,可是走到凤栖宫门口的时候,还是生出了几分忐忑。 “你紧张?” 夏清浅看着他紧紧绷 住的下颚,有些好笑,“又不是第一次见,你紧张什么?” 萧墨寒看了她一眼,沉默了一会儿,“你儿子说他很想我,是真的还是你为了追我,故意教他骗我的?” 夏清浅,“……”她好笑的道:“我怎么可能为一己私欲,利用一个小孩子?别胡思乱想了,他真的很喜欢你。” 连她也一直觉得这种喜欢很神奇。 可能真的是,血浓于水吧。 男人抿唇了她一眼,夏清浅笑嘻嘻的拉着他走了进去。 屋子里,柳絮和白霜正抱着念念要哄他睡觉,看到他们进来,两大一小都愣了一下。 “娘娘,皇上!” “娘亲!” 小家伙一溜烟儿的朝他们跑来,扑到她的身上,“好几天没有看到娘亲了,娘亲又出去忙了吗?” 那声音稚嫩的带着纯粹的疑惑,可夏清浅心里却猝不及防的揪了一下。 自从她和萧墨寒重逢以后,就发生了太多事情,以至于她都没能再好好的陪念念。 她极快的俯身抱住小家伙,“是啊,娘亲又出去忙了,不过念念不要难过,这样时间娘亲以后忙完了所有的事情,以后都能好好陪着你了。” 小家伙眼神一亮,软乎乎的小脸蛋上呈现出惊喜的表情,“真的吗?” “真的。” 这回出声的,却是一旁的男人。 第四百九十六章 乐极生悲 他的声音有些哑了,漆黑的眸紧紧攫住她怀里的孩子,手掌在小家伙脸上轻轻抚摸着,“以后我们每日都会住在一起,你每天都可以看到你的娘亲,再不会分开了。” 念念一愣。 白霜和柳絮面面相觑。 虽然他们知道皇上和娘娘感情好,可这毕竟是娘娘从宫外带来的孩子——即便皇上当着众人的面承认了这是他儿子,可是,那不就是拿来骗外人的吗? 皇上竟然能如此毫无芥蒂的接受他? 接受也就罢了,这说话的神情和语气……也着实有些微妙。 好像充满了歉疚和怜爱,就像在看自己的亲生儿子。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两人都被吓了一跳。 却听帝王低低的道:“前几日唤我爹爹,是谁教你的?” 念念有些心虚的看向他娘亲。 夏清浅温柔的问,“是一个姓苏的伯伯吗?” 念念怯生生的点头,“他说娘亲可能会有危险,要想救娘亲,就要唤鼠鼠为爹爹。” 这一点,萧墨寒去龙腾寺之前就猜了个大概。 他沉默了一会儿,“从前有这么唤过别人吗?” 念念纯真的摇头,“没有啊。” “那以后也不许这么唤别人。” “啊……” “那个姓苏的伯伯教 你骗人虽然不对,但他也算歪打正着,我就是你的爹爹,以后你只能这么唤我一个人,知道吗?” “……” 念念茫然的看着他。 柳絮和白霜瞪大眼睛。 夏清浅嘴角抽搐。 她以为这男人今日会把“紧张”贯彻到底,没想到果然还是本性难移,这么猖狂霸道。 要不是念念性格好,绝对啐他一脸。 “娘亲……”念念无措的看她。 “念念乖。”她低声哄道,“鼠鼠没有骗你,从前娘亲因为一些大人之间的事情,没法把真相告诉你,但他说的都是真的,他就是你的爹爹。” 此话一出,柳絮和白霜脸上的震惊更明显了。 只是除了震惊,还有更多的是激动。 没想到,这小主子竟……真的是皇子?! 这下子,真真是圆满了呀! “什么是大人之间的事情哦?”小家伙却很会抓重点。 “……”夏清浅无语的想了想,“就好像我们从前玩捉迷藏的时候,念念也不会告诉娘亲,小向哥哥躲在哪里。所以娘亲也不是故意骗你的,念念不要生气,好不好?” 念念本来就不会真生她的气,何况是听她这么一解释,当即乖巧的点头,“好!那念念以后就有爹爹了,爹爹再 也不会离开我们的是不是?” “是。”萧墨寒紧绷的脸终于松了几分,勾起唇角,“以后,爹爹和娘亲都会陪在你身边,再也不会离开。” “哇,那念念就是有爹爹的孩子了!” 小家伙高兴得不行,想从夏清浅的怀里扑到男人怀里。 可是……乐极生悲。 就在萧墨寒伸手去接的时候,小家伙突然抽搐了一下,开始浑身颤抖,嘴唇发紫,脸色白得吓人。 “念念!” 几人俱是一惊。 夏清浅瞳孔急剧收缩着,用力抱紧怀里的小人儿,“念念别怕,娘亲这就去给你拿药。” “娘亲,好痛……好冷……” “娘亲知道,你别怕,我们吃完药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她急急忙忙去拿了念念常吃的药出来给他喂下,然后又急忙吩咐白霜和柳絮去生火炉子。 两个丫头忙不迭的跑了出去。 萧墨寒目睹这一切,脸色难看的吓人,等她忙完停下来才开口问,“他怎么了?”“他……”女人脸色发白,很明显整个人都绷成了一根弦,“他病了,他的寒毒发作了。萧墨寒,你快让人去我在宫外住的地方,宣白炙入宫!” 萧墨寒虽然很不喜欢那个男人,但现在事出紧急,哪里 还顾得了这些,立刻让人去办了。 脑海中忽然想起他们刚刚重逢的时候,他其实是知道念念身体不好的。 她还给过他药,他甚至让太医鉴别过。 可是后来,他每天这么多要忙的事,哪里顾得上为一个“别人”的儿子操心,所以也就搁置在了一旁。 此刻想起来,却是无比后悔。 他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上前将他们母子全部搂进怀里,“浅浅,把念念给我,我来抱着他,嗯?” 夏清浅颤抖着看了他一眼。 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她喃喃的启唇,“萧墨寒,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 白炙和小向刚刚回到府里,就又被人找回皇宫,起初还有些不乐意,可是听到念念出事,两人立刻火急火燎的往宫里赶。 到宫里的时候,就看到念念昏迷不醒的躺在床上,而床边站着的两个人都默不吭声。 其实这种紧急的情况下,不说话也是正常的,只是这两人之间的氛围却有些诡异。 好像不是单纯的不说话,而是某种僵持。 白炙皱了下眉,越过萧墨寒朝夏清浅走去,“念念情况怎么样?” 女人眼皮动了动,“我已经给他喂过药,也探了脉,现在他的身体没那么 冷了。” 白炙嗯了一声,欲言又止的看向萧墨寒。 男人侧对着他,看不清具体的神情,只是侧脸显得紧绷又晦暗,好像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寂然。 他刚要开口,却听女人又寥寥补充了一句,“他答应把心头血给我们了。” 白炙脸色微变。 刚才他想问她心头血的事,但是当着萧墨寒的面不太方便,所以没说出口。 可是没想到,他们竟然已经谈妥了。 曾经她入宫的时候,他还以为这件事会费很大的力气,大动干戈。 没想到竟然这么容易。 或许唯一奇怪的,就是这两人现在的脸色。 不过这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点了点头,“好,你带他去准备一下,小向去把我做好的药引拿来,一会儿就导入念念体内。” 几人都没什么异议,各自准备去了。 夏清浅和萧墨寒去的是偏殿。 男人面无表情的抽开腰带褪去外袍,一件件解开了身上的衣裳,露出健硕强硬的胸膛。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匕首,又让人拿了个干净的瓶子,拔开刀鞘便要往身上刺。 夏清浅瞳孔一缩,猛地握住了他的手。 刀尖只停留在距离肌肤分毫的地方,男人抬眸掀了她一眼,“怎么?” 第四百九十七章 他才是最可怜的那个 “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逼你。” “念念也是我的儿子,我为什么不愿意?” “……” 夏清浅动了动唇,一时竟没找到话接。 大概他的确没有不愿意,动作干脆利落,简直是在争分夺秒。 可是从她刚才把念念的病告诉他到现在,他就基本沉默,没怎么跟她说过话。 【心头血而已,又不是要命的事,朕怎么会不给?】 没错,是朕。 又是朕。 从他们和好开始,他就一直自称“我”——这点微妙的差别,已经足以说明他不高兴。 “既然没有,你给我摆什么脸色?” 夏清浅声音也沉了几分,“念念生病是我愿意的吗?你是气我没照顾好他,还是气你刚刚认回这个儿子,就要为他受伤付出心头血?” 受伤? 他怎么可能因为这种事生气。 萧墨寒扯了下唇,不知是嘲弄还是自嘲的看着她,“夏清浅,如果念念没有这样的病,我们是不是永远不会再见了?” 她宁愿割腕也要离开他。 可是在他放过她以后,她却又主动入宫——如果说第一次是因为念念被绑架,那么在他从萧景玉手里把人救回来以后,她为什么又来了? 靠近他,讨好他,说要跟他在一起。 呵。 夏清浅看着他充满讽刺的脸庞,愣了一下,眼底闪过一 丝茫然。 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可就在她晃神的片刻,“刺”的一声,刀入皮肉的声音倏然拉回了她的思绪。 她看着血液不断的往外涌,瞳孔一缩,“你胡说什么?” 她猛然抬眸,直勾勾的看着他,“事到如今,你还不相信我爱你?” 男人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暗色,“我没有说你不爱我。” 她当然爱他,所以五年前才会那么狠的离开他。 可是五年后他那么伤害她,一次一次,她当真还愿意回到他身边么? 她问他气什么。 她不知道,他不是气,而是后怕——只差那么一点点,他们就彻底永别了。 “那你说的是什么?” 夏清浅冷笑,“你把念念从萧景玉手里救回来的那天,我就知道根治寒毒要用到你的心头血——如果只是为了念念,那个时候我就入宫来找你了,何必等到几日后?” 男人瞳眸急剧收缩了一下。 “萧墨寒,当初我离开你是因为情思蛊,如果情思蛊没有解,我怎么可能为了给念念治病就求着跟你和好,拿你的命冒险?”她闭了闭眼,“如果不是中秋夜里苏相来找了我一趟,给我看了沈纤衣的玉牌,我是不会再来找你的。” 说罢,她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男人慌乱的声音,“浅浅…… ” 她脚步未停,却听男人涩然的道:“我很痛……” 她的双腿终于还是顿住了。 一时竟分不清他说的是胸口的伤在痛,还是心痛。 好半晌的静默和僵持,谁都没有开口。 她咬了咬唇,还是重新转身回到他面前。 入目皆是刺眼的鲜血,她立刻拿纱布捂住了他的伤口,“活该你,刺这么用力做什么?” 男人整个人都倒在了她身上,哑声道,“我真的很痛……” 夏清浅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示弱的时候,呼吸滞了滞,声音也不自觉的软了几分,“我给你包扎一下伤口,你从我身上起来。” 可男人就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嗓音愈发的嘶哑了,“你不知道,你走的时候我有多难受……” 五年了,当初她绝然的背影,依旧是午夜梦回时缠绕的噩梦。 “只要一想起可能会永远失去你,我都很怕……我怕你回来找我只是因为念念……五年后的我对你那么不好,我怕你不愿意再跟我在一起。我怕你为了儿子委曲求全……” 男人说到最后,声音已经有些听不真切,闷闷的堵在她的脖颈里。 她甚至感觉到了一丝湿意。 夏清浅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 即便是刚才念念发病之前,他们已经和好了,可也一直是他在道歉——因为他 不相信她,因为重逢以后对她的伤害。 可是她忘了,他也是受害者…… 她独自承受的东西确实很多,可她至少知道真相,知道自己是为了心爱的男人。 可他一无所知,他才是最可怜的那个被抛弃的人。 夏清浅眼眶一酸,忽然紧紧搂住了他,“不,我没有一丝一毫的委曲求全,你不知道我有多想跟你在一起。” “咳……” 门口突然响起的轻咳声,打断了他们的温情脉脉。 见两人都朝他看过来,他有些尴尬,“白炙让我来问问,心头血准备好了么?” 夏清浅也尴尬的抹了抹眼睛,“好了,你先帮我送过去,我一会儿就来。” 向风华拿着血转身就跑。 夏清浅给萧墨寒处理了一下伤口,才和他一起回到正殿。 白炙是九尾狐族,他们拥有一套自己最古老独特的医术,并不需要旁人帮忙,也不能让旁人在场。 等他把混合了永生花和其他药引的心头血导入念念体内,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他神情疲惫的走出来。 “怎么样?” 几人脸上写满了焦急和凝重。 白炙深深的看了萧墨寒一眼,“虽然中途出了点意外,不过好在平安度过。只要休息一阵,坚持服药,他身上的寒毒就能彻底清除了。” “什 么意外?”虽然结果是好的,可是夏清浅听到这几个字,还是心惊肉跳。 而且,他一直盯着萧墨寒干什么? 白炙却敛了下眸,摇头道:“没什么重要的,不过——刚才我给念念导入血液的时候,他一直喊着娘亲,你进去陪陪她吧。” 夏清浅抿唇,“那你……” 没等她说完,就被另一道嗓音打断了,“天色这么晚了,二位若是不嫌弃,就在宫里休息吧。” 这话也正是夏清浅想说的。 但她没想到,萧墨寒会率先提出来——他不是一向对白炙不太友好么? 男人察觉到她的视线,扯了下唇,“浅浅,即便他别有用心,但这些年他帮了你不少,如今又当着我的面救了我们的儿子,我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嗯?” 夏清浅眼皮跳了跳,这男人非要当着人家的面说人别有用心吗? 好在白炙也没放在心上,还虚虚作了一礼,“如此,那就多谢皇上了。” “浅浅,你先进去陪念念,朕送他们去隔壁的楚阳宫里歇着。” “……好。” 夏清浅转身进门,萧墨寒带着白炙和向风华去到隔壁。 一路上,都没有人开口。 可是踏进楚阳宫的院子,白炙和向风华对视了一眼,却忽然笑了,“皇上特地走一趟,应该不只是送我们回来这么简单吧?” 第四百九十八章 所有的事竟都串了起来 像他们这种关系,萧墨寒找个小太监领他们过来都算很客气了,却还专程跑一趟。 说不是别有目的都没人信。 萧墨寒目光深了几度,“念念为什么会得这样的病,浅浅的身体又是怎么回事?” “在那之前,皇上不想知道,刚才给念念治病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意外吗?” “什么?” “认识浅浅之前,皇上应该每个月都会头疼,后来与她在一起才逐渐好转——那是因为皇上的体质是至阳至热的火龙之体,而她是至阴至寒的冰髓之体,阴阳调和,才彻底根除了你的头疼之症。” “这与今日的意外何干?” 白炙沉默了一会儿,“念念的寒毒我已经研究多年,最近才想到一个主意,利用至阳至热的血脉中和他体内的寒性——刚好你们又是父子,你的血液与他不会产生太大的抵抗作用,所以本来么,我只要设法把混合了永生花和其他药引的心头血导入他体内,事情就成了。” 说到这里,他忽然直勾勾的盯着萧墨寒,“可是刚才导入的过程中,却有一股极为强烈的阴寒之气笼罩在念念周围,如果不是我身上刚好带着九尾狐族的驱邪药物,那邪气或许就侵入 了念念的身体——我实在费解得很,皇上乃真龙天子,血液本该尊贵精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邪气出现?” 所以刚才他欲言又止,没有直接告诉夏清浅。 今日为念念的事她已经够担心了,他不想让她再多操心一个。 可是话音刚落,脸色变化的却不只是萧墨寒,还有向风华。 他震惊的道:“会不会也跟神域秘术有关?” 血玉镯子和扳指,他们都看不出问题。 可是夏清浅既然让他们看了,那就肯定有什么问题。 萧墨寒敏锐的捕捉到他的用词,倏地回头,“什么叫也?还有什么东西和神域秘术有关?” 向风华噎了一下。 看样子夏清浅肯定还没把事情告诉他,那这种话自然不能从自己嘴里漏出去。 他故作镇定的扬起下巴,“是白炙先问的,你先回答。” 萧墨寒脸色微沉,只是没等开口,门口却忽然传来女人的声音,“是这个。” 三人眼神不约而同的变了变。 一回头,就看到本该在龙吟宫陪着念念的女人此刻却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血玉镯子和扳指。 她缓缓的走进来,“你们一个两个都想瞒着我,是觉得我身为当事人,不配知道真相吗 ?” “浅浅……” 萧墨寒和白炙不约而同的开口,声音下意识的带着一丝惊慌,“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说完两人又对视了一眼,大概是没想到对方会和自己这么同步,脸色都有些不善。 夏清浅似笑非笑,“你们现在倒是很团结一致啊?” 萧墨寒抿唇,“浅浅,我没想瞒着你,我是看白炙不打算告诉你,所以才到这儿来问他。” 白炙,“……” 夏清浅却不吃他这套,“是吗?前两日在龙腾寺我可是直接问过你,你不也没打算告诉我?” 萧墨寒,“……” 白炙幸灾乐祸的道:“浅浅若是问了,我必定会告诉她。不像某些人,问了还不老实。” 萧墨寒冷冷横了他一眼,“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 向风华嘴角抽搐,“好了你们两个,我知道你们都是担心她才想瞒着她,不过事已至此,只有理清真相一致对外,才能真正让她安心不是吗?” 此话一出,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夏清浅这才重新开口,“刚才你们的对话我都听到了,萧墨寒,你可以暂时不回答其他问题,不过有一件——和念念的身体还有五年前的阴谋有关,我希望你能如实告知 。” 男人目光动了动,“你说。” “你送我紫玉戒指的那一晚,它就亮了——在遇到血玉镯子和扳指的时候。” 男人脸色微变,几乎是瞬间接过她的话,“镯子和扳指有问题?” 夏清浅本来还想问他,是不是在戒指里封存了灵力。 可是他现在的反应,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她凝重的道:“准确地说,分开的时候是没有问题的,放在一起却能让紫玉戒指发光——也就是说,这血玉镯子和扳指之间必然有什么牵扯,要合在一起才会发挥作用。” 萧墨寒薄唇逐渐抿成了一条直线。 这镯子是当日将军府拍卖时,他从夏老太太手里买来送给她的。 而这血玉扳指,则是母后送给她的。 正常情况下,谁能想到这两样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会有牵扯? 可是如今合在一起看,它们却那么巧都是血玉材质,还那么巧都隐隐藏着一尾凤凰——看起来就像本来就是一对的模样。 若是真有人用这种方式来害她,那对方该是如何的处心积虑? 男人脸上覆着一层阴霾,“所以,你想问什么?” 夏清浅迟疑了一下,“你学的到底是什么术法,为什么白炙和小向都感 知不到这两样东西有问题,可是紫玉戒指却能感知到?” 她一直在努力搞清楚他如今时不时身体不好的原因,可他一直不愿意说。 或许就跟他学的术法有关。 她探究的道:“如果不方便的话,我可以换种问法——白炙说这或许跟神域秘术有关,只有同级别的术法才能勘测到。所以紫玉戒指上的灵力,是神域秘术吗?” 良久的沉默后,男人终于点了下头,“是。” 三人脸色俱是一变。 所以……他真的练了神域秘术。 刚才他血液中的邪气,或许也和这秘术有关。 白炙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你不是问我,他们母子的身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五年前我们以为只是她忧思过度,可如今想来,应该是她当时随身佩戴的镯子和扳指有问题。” 萧墨寒微微一震。 这两样东西被人下的术法,已经确定是某种神域秘术。 而当年的情丝蛊,也恰好是神域秘术。 如今所有的事,竟都串了起来。 也就是说,当年发生的一切,或许都是同一个人在幕后操纵。 下了这么大一盘棋,害得他们分别五年,害她身体破败,害念念一出生就带着寒毒…… 会是谁? 第四百九十九章 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萧墨寒眼底闪过浓郁的阴鸷,忽然像是想起什么,“浅浅,我们去见一个人。” “你是说沈纤衣?” 顿了顿,她神色复杂的道:“如果是她的话,前几日在龙腾寺她被抓以后,我就去见过她了。” 萧墨寒皱眉,“她怎么说?” “五年前发现你中了情思蛊以后,我也去找过她,可当时在她身上找不到任何线索。如今应该也是一样——她背后的人,不可能在她身上暴露。” “那就去看看母后吧。” 玉镯是他送的,她戴了这么久都没问题。 可后来……扳指是母后送的。 是因为有了这扳指,才会发生这么大的状况。 ……… 皇宫,地牢。 一道穿着斗篷的身影从地牢里缓缓的走出来,身旁还跟着个低眉顺眼的男人。 “主人,沈纤衣怎么样了?” “皇帝没怎么对她用刑,所以在她死之前,她这个人都不会有大碍的。” 男人犹豫了一下,“那主人打算救她吗?” 斗篷里传来轻轻的笑声,“救她做什么,她的使命已经完成了,如今的她于我们而言只是一颗弃子,何必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情思蛊表面看来,最大的得益者是沈 纤衣。 可实际上,这也不过是一颗棋。 就算不是她,也可以是别人。 “属下明白。”顿了顿,“对了主人,宫里传来消息,有人在替夏清浅的儿子治病。” “是那只九尾狐吧?”斗篷男人淡淡的道,“一个孩子而已,让他去救吧。我担心的是夏清浅,她或许已经察觉到什么……” “主人不必担心,即便是五年前她也没能发现镯子和扳指的问题,更何况如今的她只是一个废人,成不了事的。” “废人?” 斗篷男人声音冷了几分,“你可别忘了她的真实身份——整个神域唯一的纯灵根,就算成了废人,那也还是夏清浅!若她能在同一个地方栽两次,当初就不会将神域搅得天翻地覆了。” “那需要属下做什么吗?” “有一件事,你速速去办。” ……… 凤鸣宫。 夏清浅和萧墨寒进去的时候,太后早已安歇。 王嬷嬷把她叫起来的时候,她有些奇怪,但她也知道他们不会无缘无故这么晚来找她。 “出什么事了?”她疑惑道。 夏清浅有些失神的看着她。 最近几次见到太后,基本都是为了别的事,而且都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她也没来得及仔细看过太后,只知道太后的身体比起从前好了许多,使用义肢也远比五年前更自如。 可是此刻刚从床上起来,太后并没有穿戴义肢,身形略显单薄无助。 她俯身作了一揖,“太后娘娘安康。” 她不再叫母后。 太后脸上闪过一丝怅然。 萧墨寒也跟着拜礼,“母后,这么晚来打扰您,是儿臣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您。” 太后点了点头,“你说。” 可帝王却在此时抬眸,看了眼太后身旁的王嬷嬷。 太后明白他的意思,扭头朝嬷嬷使了个眼色,王嬷嬷便退了出去。 太后这才道:“皇帝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吧?” “是。” 男人颔首,“前几日在龙腾寺,母后已经了解了沈纤衣的阴谋。不过——她虽然会点武功,可心机城府却远远不够设计五年前那场阴谋,所以她的背后,必定还有其他人在帮她。”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 太后眼神渐渐凝重起来,“那背后之人是谁,查出来了吗?” 萧墨寒摇头,“没有,不过五年前的阴谋,除了朕被人下了情丝蛊,浅浅的孩子也险些流掉了——而在她身上发生的一 切,都是源于母后当初送她的那个血玉扳指。” 此话一出,太后的脸色瞬间变了,“孩子险些没了?” 她下意识的看向夏清浅,脸上种种复杂的表情,震惊和痛心皆有。 只是刚要开口,却忽然又想到什么,愈发震惊的瞪大眼睛,“所以皇帝现在是在怀疑哀家?” “儿臣不是这个意思。” 萧墨寒敛了下眸,“若是怀疑母后,儿臣此时就会在暗中查探,而非站在这里直接询问母后。儿臣只是想知道,当初那血玉扳指还落入过谁的手中,或者除您以外,谁有机会接触过它,抑或……有没有人提议请母后把扳指送给浅浅?” 太后的脸色这才平复了几分。 她回忆了许久,才缓缓道:“这么多年过去,哀家记得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当初浅浅帮了哀家这么多,哀家把扳指送给她,不也是正常的吗?” 萧墨寒眉心微蹙。 本来是正常的,可是当那扳指不正常的时候,任何的巧合都变成了不正常。 幕后之人不可能把这么大的阴谋,寄托在一个巧合上面——若是太后不送,又该如何? 夏清浅看着男人冷峻的脸庞,也试探着开口,“那如今太 后娘娘又把血玉扳指送给沈纤衣,也是因为她对您好吗?” 太后脸色又是一变。 转赠这种事,本就是不怎么光彩的。 虽说那扳指是皇家的东西,本该传给皇后之类的,可到底已经送出去了,再要回来多难看啊? 而且夏清浅若真是叛出皇宫的弃妃也就罢了,可如今真相大白,她才是那个受害者,沈纤衣则是加害者…… 太后眼底闪过一丝歉疚,“是哀家的不对,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此事的?” 话音刚落,夏清浅和萧墨寒就对视了一眼。 去龙腾寺的前一晚,沈纤衣来找过她,要回那血玉扳指。 当时她没有给,因为觉得沈纤衣不配。 可是现在,太后不知情? 那也就是说,当时不是太后授意的…… 夏清浅沉默了一会儿,“沈纤衣来问我要过那扳指,我没有给。不过既然不是太后娘娘的意思,她突然想起此事,怕是想毁灭证据。” 只是沈纤衣当时很快就走了,没拿到东西也没显得多不安,看来未必知道这个“任务”。 那么是谁,挑唆了沈纤衣?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就听太后加重了声音,“不,她好像不是突然想起的,而是……” 第五百章 不是巧合 “而是什么?”夏清浅急声道。 “是前一天夜里,她来找哀家的时候,我们提及过此事!” 说到这里,太后眼底的歉疚更浓,“那天晚上,她来找哀家,说皇帝对你日渐宠爱,万一真的把念念的血脉模糊成了皇子……哀家当时也是被迷了心窍,心想那孩子绝不能留在宫里,便去找了好些皇室宗亲,想让他们一同给皇帝施压,劝他赶走念念……” 夏清浅听着她越来越低的声音,知道她是觉得愧疚,无法面对自己。 “太后娘娘。”她忍不住道,“五年前的事是我自己的选择,您误会我才是应该的。如今这些都已经过去了,您不必放在心上。” “你这孩子……”太后苦笑,“你越是这么说,哀家就越是内疚。” 她闭上眼摇了摇头,“那天晚上,沈纤衣和哀家说了很多话,王嬷嬷平日与她关系好,觉得皇帝对她太过残忍,在她临走之前便顺口提了一句那扳指的事……” 王嬷嬷? 夏清浅眼神变了变,萧墨寒倏地拧眉,“顺口?” 太后面露迟疑,“应该就是顺口吧?” 【那狐媚子的女人,霸占了皇上,霸占了太后娘娘送您的 礼物,如今还想霸占您的皇后之位,真真是司马昭之心,也只有皇上被她蒙在鼓里了!】 她把这话重复了一遍,眼神有些闪烁。 因为这话听起来,过于恶毒。 不过在当时那个情况下,不知情的人这么说也很正常——毕竟五年前的清妃,人人得而诛之。 “浅浅,她……” “太后娘娘,此事我与皇上一定会查清楚的。”夏清浅明白她的意思,也不会因为这点事就迁怒王嬷嬷,“您放心,我定不会冤枉了任何一个好人。” 太后松了口气,“那就好。” 顿了顿,又略带希冀的道:“若是你当真不再与哀家计较的话,什么时候得了空,便带着念念来哀家这里坐坐,让哀家好好看看自己的孙儿,可好?” 夏清浅冲她笑了一下,“自然是好的,太后娘娘想见念念,不论什么时候都可以。” 太后紧绷的肩膀终于彻底松懈下来,怅然叹息,目光深深的望着她,“好孩子,道歉的话哀家就不多说了,往后……你与皇帝一定要好好的。” 两人都点了点头。 五年了,他们经历这么多的误会和痛苦,往后,自然会好好在一起。 时间和疼 痛教会了他们珍惜,他们会更加深爱彼此。 “母后,那我们就先告退了。” 萧墨寒开口拜别,两人行了个礼便要离开。 只是走到门口,却听身后的声音一急,“等等!” 两人脚步又是一顿,疑惑的回头,就看到太后脸色剧烈变化着,“不……不是巧合……哀家想起来了,当初送浅浅那个扳指不是巧合!” 夏清浅瞳孔一缩,萧墨寒脸色骤然僵住。 太后眼神颤动,“哀家不能确定,但是五年前送出那个扳指之前,也有人和哀家聊起过那扳指——当时东泱使节刚到宫里的时候,哀家戴着义肢去参加宴会,她便与哀家说,要不要将最喜欢的扳指戴在脖子里,只是哀家拒绝了。” 太后胸膛微微起伏着,“后来宴席上出了这么大的事,哀家当众出丑,回来以后心灰意冷,还好浅浅前来劝慰,哀家才重新鼓起了勇气。那时哀家便想起了那个血玉扳指——横竖自己也不能戴了,便将它送给浅浅——她帮了哀家这么多,理应得到这些。” 【也有人。】 夏清浅和萧墨寒对视一眼,咬唇道:“那个人……也是王嬷嬷?” 太后闭了闭眼, 深深的吸了口气,“是。” 夏清浅身形微震。 刚才太后说王嬷嬷跟沈纤衣提到那镯子的时候,她还只是怀疑。 她甚至想着,不能误会了王嬷嬷让太后难受。 可是现在……哪来这么多巧合? 每一次那血玉扳指的事,都和王嬷嬷有关,只怕就连太后也无法相信了吧? “浅浅……” 太后试探着看了她一眼。 夏清浅垂下眼睑,“我还是那句话,此事我与皇上定会差个水落石出,请太后娘娘放心。” 太后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 总不能真相还没出来,就急着求情吧? 而届时若真是王嬷嬷做的,也没有再求情的必要。 想到这里,她神情也冷了几分,“那哀家替你们唤她进来?” “不。”萧墨寒出声拒绝,“当着母后的面,她怕是不会老实。” “……好,哀家知道了。” 这一次,两人没有再停留。 出门却看到本该在外面守着的王嬷嬷不见踪影,只有另一位桂嬷嬷和两个小太监守在院子里。 萧墨寒陡然沉下脸,“王嬷嬷呢?” 桂嬷嬷被这突如其来的厉喝声吓了一跳,连忙道:“皇上,王嬷嬷刚才说不太舒服,回 房休息了,您有事找她吗?” 这种时候回房休息? 夏清浅眼底闪过一丝暗芒,“她房间在哪儿?” 她本想直接去找,可是就在此时,内殿忽然传来一声尖叫—— “啊……” 那是,太后的声音! 夏清浅瞳孔骤缩。 萧墨寒脸色阴鸷到极点,急忙回头,砰的一脚把门踹开,回到了屋子里。 只见太后满脸痛苦的靠在榻上,呼吸急促,脸色煞白,像是要说什么却说不出来,嘴里不断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夏清浅大惊,“太后!” 两人匆忙冲过去,萧墨寒忙不迭的往太后体内输送灵力,夏清浅立刻伸手去探她的脉象。 “是麒麟子!”她脸色难看。 麒麟子是一味剧毒,服用后半个时辰内必死无疑。 如果不是他们现在闯进来…… “桂嬷嬷,你马上带人快去找四个烛台,两块朱砂来!”夏清浅急声吩咐后面赶来的人。 桂嬷嬷满脸惊慌,听到她的声音才回过神来,“是!” 夏清浅又看向满脸阴沉的男人,“萧墨寒,我一会儿会用烛台摆出一个阵法,然后割破太后的颈部,稍有不慎就难以挽回,你的灵力千万不能停下,可以吗?” 第五百零一章 你帮我一个忙 萧墨寒这几年虽然修炼得无比强大,但也仅限于灵力方面,而她的阵法和其他术法知识都是无人能及的,既然她这么说,他自然是点头应下。 “母后不会有事,是不是?”他下颚紧紧绷着。 “对,幸亏我们发现得及时,她不会有事。”夏清浅郑重的点头允诺。 男人紧绷的下颚这才稍稍松了几分。 好半晌的寂静,内殿安静的只有太后痛苦的呜咽声,和他们彼此的呼吸声。 许久,听到他的声音再次响起,“人已经跑了吧?” 不管刚才他们询问桂嬷嬷的时候,王嬷嬷还在不在房里。 但现在,人一定不见了。 夏清浅听出他言语中的歉意,安抚道:“能救回太后,就是不幸中的万幸。” 她有预感,对方不会这么轻易就离开的。 五年后的今天,她又和萧墨寒重新在一起,这绝对不是当初的幕后主使想看到的。 费了这么大力气,却让一切回到起点,可能吗? 女人眼底闪过一丝锐光,“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把人揪出来的。” 正好此时桂嬷嬷和两个小太监拿着东西回来,她立刻起身把东西接过来,先是把烛台摆在太后的四周,又分别用朱砂在地上画了图 文。 做完这一切,她将太后放平在榻上。 “萧墨寒,太后的毒性已经开始蔓延,我必须把她的颈部、腹部同时割开。” “……割开?”男人拧眉。 “不会有事的,当初我的腹部也割过一刀,恢复得好根本连疤痕都不会留。” 她只是为了安慰他随口提了一嘴,萧墨寒却猛地震了震。 腹部……割过一刀? 难怪,她生念念的时候,怀孕才不到七个月,却能把孩子生下来。 难怪,念念是白炙和向风华接生。 如今看来,竟是直接剖开肚子取出来的? 萧墨寒瞳色暗得几乎要滴出墨来,眼眸不断的收缩,死死盯着她。 她的身上,到底还受过多少他不知道的罪? 夏清浅察觉到他的视线,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她敛了下眸,极快的扯开话题,“一会儿我数三个数,我割开她皮肤的时候,你就灵力往这两个地方汇聚,逼出她体内的毒素。” “……好。” 萧墨寒嗓音有些哑了,但仍是强迫自己集中了注意力。 夏清浅迅速接过桂嬷嬷递来的两把匕首,在火上烫了许久,然后朝男人使了个眼色。 “一,二,三!”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刹那,夏清浅的刀 子便划开太后身体的两个部位,萧墨寒迅速把灵力转移过去。 带着腥臭味的黑血从伤口不断冒出,吓得桂嬷嬷和两个小太监根本不敢看。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血液才重新变成鲜艳的红色。 夏清浅松了口气,“好了,你可以停下休息了,我把太后的伤口包扎一下,就不会有什么大碍了。” 男人眸色深凝的盯着她,“浅浅,谢谢你。” “跟我客气什么?”夏清浅轻瞪了他一眼,眼看着外面的天色已经逐渐转亮,她拖着僵硬的身体站起来,“你在这儿守着太后,我回去看看念念,他醒来若是看不到我,怕是要难过。” “好,我安顿好母后这里,就回去看念念。” 女人温和的点了下头,只是一踏出那扇门,脸色就迅速的冷下来。 桂嬷嬷是跟她一块儿出来的,没想到她会这么迅速变脸,还以为她对皇上有什么不满呢。 刚要开口,就听她问,“王嬷嬷的房间在哪儿?” 桂嬷嬷呼吸一滞,忙指着右手边答道:“就在那儿,老奴带您去!” “不必,别跟着。” 夏清浅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桂嬷嬷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她出来。 急忙上前,问她还 有什么吩咐,却见女人摇头离开了凤鸣宫。 ……… 凤栖宫。 白炙守了念念一夜,向风华起来正要换他,就看到夏清浅从外面回来。 “怎么样?” 两人关切的看向她。 夏清浅摇了摇头,“线索倒是有一点,但是还没抓到人呢,太后就中毒了。” 她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白炙,昨晚太辛苦你了,你去睡会儿吧。小向,你帮我一个忙。” “好。” 两人知道她也是一夜没睡,都不愿再给她添麻烦,照着她的意思做了。 向风华跟着她走到殿中,夏清浅立刻从袖中取出一块丝帕。 只是东西一打开,他就震惊了。 “这都什么玩意儿?”向风华表情古怪,“玉佩也就算了,怎么还有袜子,还有人的头发?” “都是我从太后身边的王嬷嬷房里找出来的,她的贴身物品不多,这些都是便于拿出来而不被人发现的。”她眼神冷冷,“现在我画个寻人的小人儿,你帮我注些灵力进去。” “……” 太后身边的人? 向风华神色复杂,“是身边的人作祟?” 夏清浅眼底闪过一丝晦芒,“希望如此吧。” 向风华一愣,什么叫希望如此? 身边出了内鬼,难 道还是什么好事不成? 可是看着她出神的模样,他还是没有多问,说了声好,便取来黄纸让她画出个小人,注入了灵力。 小纸人嗅着王嬷嬷衣服上的味道,蹦蹦跳跳的,活跃的身子似乎一直要往某个方向去。 夏清浅眼神微变,和向风华一起,跟着小纸人在宫里不断的转悠着。 最后,停在御花园深处的兰花群旁边。 兰花周围被栅栏围起来了,他们进不去。 只是向风华看了一会儿,忽然道:“那土是不是被翻过?” “……你怎么知道?” “昨晚下了点小雨,土地泥泞,所以你可能看不出来,不过别忘了我的原身可是向日葵精,对土壤这种东西再熟悉不过。”他肯定的道,“这土一定是被人翻过的!” 夏清浅眼神沉了几度,“你能把它挖开吗?” 向风华点头,“这个简单。” 他根本不需要借助什么工具,在原地摇身一变,四肢便直接变成了向日葵的花茎,迅速向土地中蔓延,最后往上一掀,土壤便如冰雹一样啪嗒啪哒的往下掉。 而刚才种满兰花的土地上,则被掀出了一个大坑! 然而他还来不及嘚瑟自夸两句,瞳孔就骤然一缩,“那是……” 第五百零二章 骇人听闻 “尸体。” 夏清浅看着那片土壤,面无表情的吐出两个字。 刚才小纸人带着他们走到这里的时候,她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小向说这土被人翻过的时候,她已经可以确定,王嬷嬷死了。 现在果然,这土里埋着的就是一具尸体。 向风华打了个寒颤,“这就是你要找的人?” “嗯。” “那她一死,线索不就断了?” “不,她的死反而让我确定了一些事……小向,你还能把这土壤恢复成刚才的样子么?” “没问题!” 夏清浅看着他如法炮制了一遍刚才的过程,泥泞的土壤重新盖上那具尸体,王嬷嬷泛白的脸上逐渐被黑土掩埋,夏清浅胃里忽然窜上来一股恶心的感觉,不禁干呕了一声。 向风华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她摇了摇头,“有点反胃,你……”她刚要说什么,话音又顿住了。 下一秒,眼底忽然升起某种难言的亮色和锐光,“小向,你再帮我一个忙吧。” ……… 萧墨寒回到凤栖宫的时候,就看到好几个太医围在正殿,脸色不太好看。 “目前只是胎象不稳,也没什么大问题,用药膳补一补应该就没事了吧? ” “不不不,我觉得还是得开几贴药才行,清妃娘娘受了这么多苦,好不容易又怀孕了……” “是啊,万一这孩子再出什么岔子,皇上非弄死我们不可!” “……” 孩子。 萧墨寒猛地震了震,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孩子怎么了?” 这些年,宫里的人已经鲜少见到帝王这般喜怒形于色的模样,太医们一下子都有些惊恐,“没……没有大碍的!娘娘只是操劳过度,服了安胎药好好休息,就会好起来的!” 可是太医将将说完这句话,整个人就一股大力撞开,明黄的身影已经大步流星的朝着内殿走去。 “浅浅!” 厉喝声在外面响起,夏清浅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 可他的身影就像一阵风似的冲到床边,猛地握住了她的手,瞳眸微微收缩着,“你怎么样?” 一天之内,念念出事,母后出事,如果连她也出事,他如何接受得了? 夏清浅也清楚这一点,所以立刻收了打趣的心思,“傻瓜,我有没有怎么样,你自己不会看吗?” 她好好的躺在床上,只是脸色略显苍白。 男人视线紧紧攫住她的脸,从上到下的打量着她,最后 目光停在她的腹部,“孩子……” 夏清浅反握住他的手,附耳过去,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 短短一上午,清妃再次怀孕的消息又传遍了整个后宫。 可是到了下午,所有的太医都聚集在了凤栖宫内。 因为那个上午时还好好的孩子,现在竟然流掉了! 帝王大怒,勒令严查,甚至找来闭关许久的国师,让他必须从现有的线索上找出幕后真凶。 国师一时也没有办法,就这样查探了整日。 第二天本是太后的寿宴,可是太后还处在昏迷中,这宴席肯定是办不成了,但一年一度的寿宴就这么取消也着实可惜,所以帝王特许众人入宫探望太后,替太后祈福。 朝中重臣都到场了,从苏庭深一路往下,往上则包括摄政王八贤王,甚至是深居简出的大长公主。 据说清妃还请了一位神医,前来替太后诊治。 “太后娘娘到底是什么病啊?” “是啊,这好端端的怎么就病了呢?昨日我入宫探望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 “这宫里到底是怎么了,先是太后生病,又是清妃小产,难道真的有什么邪气作祟不成?” “……” 偌大 的凤鸣宫里挤了不少人,原本窃窃私语的声音在这样安静的氛围下,也显得有些嘈杂。 却听那神医长叹一声,“太后娘娘这是身中剧毒啊,我行医多年,还是头一回见这样霸道的毒,若非皇上和清妃娘娘及时替太后疏散毒性,只怕早已……” 早已什么,他没有说,可众人还是听懂了。 众人也来不及苛责,大长公主急忙问道:“既然毒性已经疏散,为什么太后还不醒?”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 清妃医术高明,这是众所周知的! 既然她已经出手,为什么还是没有结果,甚至要找其他人来帮忙? 神医神色凝重,“疏散的只是残留在身体里的毒性,可是还有一部分早在太后被人下毒的时候就已经渗入五脏六腑——除非将所有的脏腑都切了,否则哪里驱除得了?” 这位神医说话实在难听! 大长公主与前太后关系一般,可是和现在这位皇上的生母却走得很近,此刻听到这种话,脸色有些难看,险些忍不住将此人治罪。 如果不是看在清妃的面子上…… “废话少说!”她厉声道,“既然清妃特地将你请来,那就说明你有办法救太后 ?” 此话一出,众人眼底纷纷升起一丝希冀。 萧寻也似笑非笑的道:“是啊,既然清妃娘娘都认可你的医术,想必是比她更胜一筹的。” 神医忙低下头,“草民不敢当,只是正好了解一些解剖类的医学知识。” “解剖?” 众人俱是一惊。 八贤王皱眉,“你说的不会是解剖尸体时用的那种手法吧?” 神医谦恭的点头,“正是。” “胡闹!”八贤王怒斥,“太后娘娘千金贵体,怎么能任由你动手动脚,甚至……” “八贤王息怒。” 门外,一道温和的女声打断了他的话。 却是清妃跟着帝王缓缓走来,男人一袭明黄的龙袍,不苟言笑的透着生人勿近的冷意,女人却是面带微笑,温柔恭谨的模样。 她点头示意了一下,不卑不亢的道:“我知道这种事骇人听闻,不过除此之外,太后娘娘的毒已经无法可解,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的看着她老人家一直昏迷下去,直到毒性彻底害死她的那一天吗?” 众人面面相觑,八贤王面露迟疑。 就在此时,夏清浅忽然攥着衣角,缓缓掀起了自己的上衣。 “嘶……” 众人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第五百零三章 你故意的是不是? 清妃这是干什么?! 后宫嫔妃,竟然做出如此不雅的动作! 然而在她掀开衣服的刹那,众人这才惊觉,她今日特地穿着分体的衣物,掀起的时候露出的部分也不会很多——其中最最清晰的,竟是一道斑驳恐怖的疤痕! “那是什么?!” 人群中又是一阵抽气声。 八贤王震惊不已,大长公主眼底闪过明显的愕然和心疼。 夏清浅自嘲的扯了下唇,“诸位可以放心,若是没在自己身上尝试过,我是不敢轻易往太后娘娘身上去试的——当初我生念念的时候难产,就是这位神医替我剖腹,取出了腹中不足七月的胎儿。” 凤鸣宫里忽然陷入了死寂。 剖腹取子——这种事情,怕是只在戏文里听到过吧? 可如今,竟然真切的发生在了清妃身上! 一时间,众人又是同情又是心疼。 加上清妃昨日刚刚小产,今日却特地跑来探望太后,还用这种方式向他们证明这神医的医术,想必一定是有十足的把握。 “那……不然就试试吧?” “是啊,清妃娘娘也是为了太后好,就像她说的,总不能眼看着太后毒发身亡吧?” “不足七月的胎儿都能活 下来,这位神医的医术可见一斑,太后娘娘一定也会平安无事的!” “不过这种事也不是我等可以定夺的,还是得听皇上的意见啊。” “……” 最后一句话音落下,众人的目光纷纷转向帝王。 萧墨寒一瞬不瞬的盯着夏清浅,看她的眼神却变了好几变。 他知道念念是怎么生下来的,可他也知道,她腹部的疤已经被白炙设法去掉了。 如今这道……只怕不是真的? 而且,当初替她剖腹的那位神医是白炙,可今日这个莫名其妙的“神医”又是谁? 这个女人,到底要干什么? “浅浅。”男人微微沉下脸。 “你放心。”夏清浅认真的看着他,“太后一定会醒过来的。” “……” 男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对上她真挚的眼神,终于还是点了下头,“好,朕信你。” 连帝王都应允了,其他人自然不好再说什么。 经历了这么多事以后,清妃的可信度已经直线上升——他们都相信,她不会害太后。 夏清浅这才微微笑道:“好了神医,可以开始了,麻烦你一定要好好为太后解毒。” 神医恭敬的点头,“草民定当竭尽全力。” 说罢, 他便缓缓的朝太后床边走去。 太后虽然年纪大了,可到底男女有别,而且她老人家身体还有残缺,所以大多数人都被隔绝在帘帐外——包括八贤王和摄政王,甚至是帝王。 只有大长公主和夏清浅之类的女眷能够在旁观看。 太后的脸色十分苍白,还夹杂着一丝丝的乌青,俨然就是毒入脏腑的模样。 “清妃娘娘,麻烦您替草民解开太后的衣裳,不知可否?”神医征询的看了她一眼。 “哪几个部位是需要剖开的?” “脾胃肾,都需要。” “好,我知道了。” 夏清浅点了下头,小心翼翼的解开太后的衣裳,用被子遮盖了一部分,剩下的腰腹以下露在外面。 神医打开自己携带的医药箱,打开里面专门存放手术刀的布袋,用酒和烈火消了毒。 紧接着,滚烫的刀片缓缓落在太后的腹部…… “慢着!”大长公主呼吸一滞,不忍的道,“这样直接一刀下去,岂不得疼死?不用先喂太后服下麻沸散之类的止疼药物吗?” “不可。”神医郑重其事的摇了摇头,“普通的伤口处理或许能服用麻沸散,可是太后娘娘中了剧毒,那药物或许对她 有不好的副作用。” “可是……”大长公主眼神愈发不忍,但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 毕竟用药方面,她也不懂。 只是觉得这么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也太折磨人了吧? 夏清浅走到她身旁握住了她的手,宽慰道:“大长公主放心,太后现在昏迷不醒,未必能感知到疼痛。而且神医医术高明,他做的事一定都是为了太后好,您不需要质疑他。” 大长公主迟疑着点了点头,“那……好吧。” 话音刚落,神医手中的匕首已经用力划了下去,太后腹部的皮肤就这么被割开! 这伤口,远比夏清浅昨晚驱毒的时候划得深多了——毕竟当时她只需要放血,而今日这神医,却是要直接接触里面的器官,切除坏掉的部分! “嗯……” 昏迷中的太后竟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呼,可想而知,这到底有多疼! 大长公主好歹经历过战场风沙,可饶是如此,也没敢看这血腥的画面,不忍的别开了视线。 夏清浅微微眯起了眼睛,“神医,一会儿还需要我做什么?” 神医答道:“现在我只划开了太后的皮肤,一会儿还得切除带毒的器官。烦请清妃娘娘,一 会儿在我需要的时候,给我递镊子剪刀之类的物品,动作要快。” “好……器官是全部切掉吗?” “只需要切掉一部分有毒的即可,若是全部切除,这人可没法活了。” “我明白了。” “……” 两人的对话竟还带着几分探讨的意思,听得帘帐内外的人直打哆嗦。 萧墨寒的脸色渐渐沉了下去。 “啊……” 帐内不断传来太后痛苦的声音。 到最后,众人都听得头皮发麻。 直到大长公主的一声惊呼响起,“太后,您醒了?!” 众人俱是一惊。 这才小半个时辰过去,难道神医这么快就完成了解剖?! 萧墨寒阴沉着脸立刻上前,隔着帘帐急声问道:“怎么样了,浅浅?” 夏清浅看着面前冷汗不断的太后,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什么,“太后娘娘已经醒了,不过切除手术才进行了一小部分,请皇上再等等吧。” “不!”太后喘着粗气,死死盯着她,“不做了……皇帝你快进来,哀家死也不做这手术了!” 萧墨寒闻言立刻闯了进去。 却见太后虚弱的躺在床上,双眼死死盯着夏清浅,像是恨不得吃了她,“你故意的是不是?” 第五百零四章 报仇 夏清浅脸色微变,“太后娘娘,您说什么?” 太后的目光已经是不加掩饰的仇视,“你记恨哀家对沈纤衣好过,所以借着这个机会报复哀家……你一定是故意的,否则怎么会把哀家弄成这幅鬼样子?” 她明明已经痛苦的整张脸都扭在了一起,声音虚弱至极,可又尖锐的近乎咆哮。 萧墨寒从来没见过她这个样子。 印象中,他的母后永远都是从容大度——即便是当初被关在地窖里做成了人彘,可是见到他的那一刻也很快镇定下来,哪里有此刻半分的仇恨? 他下意识的去看她手术的伤口有多恐怖,却只能看到成片的血,伤口已经被盖了起来。 “母后……”他掩去眼底的震惊,“您误会了,浅浅不是害您,只是您体内余毒未清,她……” “住口!”太后疼得怒斥,“哀家看你是被这个女人迷了心窍了,祛毒怎么会用这种手段?” 满是指责的声音落下,让整个大殿都陷入了寂静。 不只是帘帐内的人,就连帐外的人也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个的面面相觑。 “呵。” 直到一声冷笑打破这份沉默。 是那神医的声音响起,“太后娘娘,对于自 己不懂的事,还是不要这么妄下论断为好吧?清妃娘娘可是好心帮您,若非如此,您现在还昏迷不醒呢,怎么可能有力气在这里骂她?” 太后瞳孔微缩。 夏清浅勉强弯了下唇,“没关系的神医,太后娘娘此刻定是剧痛无比,所以有些神志不清。只要你今日将她体内的毒性去除,等她好起来以后就不会再怪我了。” 神医冷哼一声,“那倒是要她配合才行啊。” “不!”太后脸色又是一变,急声道,“就算清妃当真是好意,哀家心领就是,但哀家宁愿死也不会再做这手术了!” “母后……” 萧墨寒皱了下眉,还想说什么,却见夏清浅冲他摇了摇头,“既然太后已经醒了,就今日就先这样吧,麻烦神医将伤口缝合起来吧。” “那你们先出去。”神医语气不善,“缝合过程是我祖传的独门秘书,不方便旁人在场——这过程不会出什么差错,皇上和清妃娘娘应该不至于这点小事也信不过我,是不是?” “那是自然。” 这要求也算合情合理,所以帘帐内的人包括夏清浅都退了出去。 只是由于太后情绪激动,外面的气氛也有些古怪。 好在 帝王此时揽住女人的腰,“浅浅,母后现在只是疼得不清醒了,你别放在心上。” 夏清浅眼底的复杂一闪而过,旋即笑着点头,“我怎么会跟一个病人计较?” 说话间,周遭紧张尴尬的氛围也稍稍好转。 大长公主也走上前来,爱怜的道:“你这孩子,有什么苦闷事儿从来都放在心里不说,五年前是这样,五年后还是这样……” “大长公主言重了,哪来什么苦闷?”夏清浅笑了笑。 “还说没有?”大长公主轻瞪她一眼,然后迟疑着看向她的腹部,“你身子怎么样了,刚刚出事就出来乱跑,会不会有哪里不舒服?” 她没有提起那个孩子,可是言下之意,众人却一下子明白了。 这个问题,也正是他们关心却又不敢提起的。 毕竟清妃刚刚失去孩子,心里肯定难过,现在去戳她的伤疤也太不地道了! 可若一句都不关心,好像也不像样! 所幸有大长公主出面,替他们把话说了! 可是一听大长公主的话,夏清浅的脸蛋就微微凝固了,眼底不自觉的闪过一丝伤痛。 众人面面相觑。 八贤王叹息道:“娘娘节哀顺变,你和皇上还年轻,孩子 以后还会有的。” 夏清浅微微咬住了唇。 就在众人以为她只会敷衍点头的时候,却听她郑重的道:“多谢大长公主和八贤王关心,我心里确实很难过,但除了难过,更多的还是报仇的决心。” “报仇?”众人异口同声,惊疑不定的看着她。 “是,报仇。” 夏清浅目光定定,“今日请诸位入宫来探望太后,一方面是为昏迷的太后祈福,另一方面,也是想趁众人聚在一起的时候,设法找出害死我孩子的凶手——也就是沈纤衣的同党。” 沈纤衣还有同党?! 众人俱是大惊。 他们还以为,清妃的孩子是正常小产啊——毕竟刚怀孕的人,滑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可是现在,清妃不但说有人害死她的孩子,而且此人还是沈纤衣的同党? 在众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她一字一顿的继续道:“刚才我与诸位提到过,念念不足七个月就生了下来——之所以如此,就是因为五年前除了皇上身上的情丝蛊,其实我也中毒不浅。” 众人又是一惊。 没想到,她竟然受了这么多苦! 五年前的事,所有人都对皇上深表同情,可是对清妃,所有人都是深 恶痛绝。 可是原来,她竟承受了这么多! 一时间,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起了丝丝变化。 萧墨寒搂着她的力道也不自觉的紧了几分。 但她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自嘲的垂下眼帘,“原以为抓住沈纤衣一切都会好起来,可是没想到,我如今这孩子竟也没有了。” “不过仔细想想,其实也不意外——五年前的沈纤衣哪有这么大能耐,又是给皇上下蛊又是毒害我?而如今她被关在地牢,却有人害我小产,也恰恰印证了这一点——她确实还有同党。” 最后几个字,夏清浅说得格外缓慢又笃定。 明明她的经历如此凄惨,可是她却还能如此条理清晰的分析着过往的一切。 众人对她的敬佩,不禁又上升了一个档次。 萧寻神色复杂的看着她,“五年前的事,娘娘确实受苦了。不过这一次……娘娘不能因为自己小产,就认定又有人加害你——或许只是巧合呢?” 夏清浅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锐光,“摄政王放心,我已经想到办法找出那个人。如果只是巧合,那我的办法也会告诉我答案——今日之后,我便不会再疑神疑鬼。” 萧寻微愣,“什么办法?” 第五百零五章 陷害? 夏清浅没有直说,只是意味不明的道:“在那之前,我要先找一样的东西。” 说罢,她从荷包里取出了一张符纸。 众人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只见她咬破了自己的手指,迅速的在符纸上按了一下,然后驱动口诀,迫使这符纸缓缓的飞出…… 萧墨寒看着她的眼神也微微变了一下。 夏清浅知道他在想什么——明明她如今已经是个废人,为什么还能驱动符纸是吗? 可惜这符根本不是她画的,而是她拜托白炙所画,又融了小向的血,才能勉强供她驱使。 “五鬼之行,速速追踪——去!” 伴随着她一声令下,那张腾空的符纸竟咻的一声,朝着藕荷色的帘帐飞去! 众人又是一惊。 恰好此时,那张帘帐竟被人缓缓掀起,神医从里面走出来,“皇上,清妃娘娘,伤口已经缝合了。” 夏清浅颔首,“太后没事吧?” 神医摇了摇头,还贴心的将帘帐直接挂上了帐钩,让众人看到里面好端端的太后。 太后甚至能开口说话,“哀家已经好多了,多谢诸位记挂操心。” 她的声音虽然还有些虚弱,但是至少清醒过来,情绪也平复了不少,众人不 禁都松了口气。 看来这神医果然名不虚传啊! 萧墨寒眼底的担忧也褪去了些。 只是神医掀开帘帐的动作,直接导致了刚才被帘帐隔绝在外的符纸,缓缓的飞向里边…… “这……这怎么回事?” “是啊,这到底是什么符,为什么停在太后头上不动了?” “清妃娘娘刚才说要找东西,难道东西在太后那儿?” “……” 最后一句话落,众人呼吸纷纷一滞。 太后脸色微变。 只是这一次她忍住了,没有再像刚才那样愤怒的指责她,只淡淡的询问道:“浅浅,你在找什么?” 夏清浅微笑,“回太后,我丢了一枚血玉扳指。” 这回萧墨寒的脸色也变了,“扳指不见了?” 夏清浅看了他一眼,“是啊,今早回去看完念念之后,就找不到了。” 众人一头雾水,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扳指。 萧墨寒眉头顿时拧了起来。 太后沉下脸,“言则,这符纸可以帮你找到那枚丢失的扳指?那它现在停在哀家这里的意思,是不是代表——哀家拿走了你扳指?” 夏清浅抿唇,“这符纸被我下过追踪术,只要是碰过它的人,身上就会留下那扳指 的气息。” 言下之意,分明就是在怀疑太后了! 太后气笑了,“浅浅,从昨晚到刚才,哀家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怎么可能去偷你的东西?若是你不信,那自己过来找一找搜一搜,看看哀家这里到底有没有你要的东西!” 话音刚落,众人就纷纷附和着点头。 太后中毒昏迷,这事儿清妃也知道——即便没中毒,可太后身体残缺,也不可能亲自去偷啊! 清妃怎么能怀疑太后呢,这也太荒唐了吧?! 萧墨寒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夏清浅却始终面不改色,“倒是不必这么麻烦的去找,只要您点个头,我让这追踪符碰一碰您的身体,它就会自己找出血玉扳指的行踪——若是您没有做过这种事,不知您敢不敢试试?” 太后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要拒绝。 若是随便一个谁怀疑她,就要她证明自己的清白,那不是乱套了? 可是……如果她拒绝,这些人是不是会觉得她心虚? 沉默了一会儿,她冷笑道:“哀家问心无愧,当然没什么不敢的——可若是最后证明扳指不在哀家这里,不知清妃该当如何?” 夏清浅低头道:“若不是 太后娘娘所为,那我随便怀疑太后,自当领罚!” “浅浅!”萧墨寒沉下声音。 不管是她怀疑母后,还是母后要罚她,这都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 夏清浅对上他不悦的目光,眸色一闪,微微别开了视线。 她知道他两难,一个是他的母后,一个是他心爱的女人……站哪边都不对。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什么都没有告诉他。 太后看着她沉默不语的样子,又是一声冷笑,“好,那就这么办吧!” 说罢,便等着夏清浅继续。 夏清浅没有再去看萧墨寒,口中默念着咒语,继续催动这符纸缓缓向下,碰了下床单上太后的脸。 太后厌恶的皱了下眉。 下一秒,却见这符纸倏地飞向了不远处的妆台! 她的脸色又是一变,众人面面相觑。 夏清浅敛了下眸,朝身旁的小太监道:“若是我亲自去,只怕旁人会说我栽赃。此人是凤鸣宫的小太监,就让他去看看,那里到底有没有我要找的扳指吧。” “是。”小太监应声而去。 他快步跑到妆台边,结果一打开抽屉,就看到里面深褐色的匣子。 再取出来打开,竟真的露出了一枚晶莹剔透的血玉 扳指! 嘶…… 众人猛地吸了口凉气,“还……还真有扳指?!” 可是这枚扳指,很多人都不陌生。 这是先帝的母后传给当今太后的东西,一枚属于皇室儿媳的扳指。 如今既然到了清妃手里,那应该就是太后送给她的。 可是这样一来,事情就说不通了——太后为什么把送出去的东西再偷回来呢? 如果不乐意,当初就不必送啊,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吧? 萧墨寒整张脸都绷紧起来,薄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 太后瞳眸微缩,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夏清浅,你陷害哀家?” 她根本没有碰过那扳指,怎么可能从她身上追踪到扳指的下落?! 这分明就是夏清浅做的局!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女人竟也不否认,“太后娘娘果真睿智,这确实不是追踪符——就算您刚才不碰它,我也照样能找到这枚扳指。” 此话一出,人群中又是一片哗然,甚至爆发出不满的声音。 说了半天,敢情清妃是在耍他们玩儿?! 太后彻底的冷了脸,“你到底想干什么?” 夏清浅淡淡的道:“我这么做,自然是有原因的……” 第五百零六章 我从刚才开始就在骗你们 话音刚落,她便从小太监手里接过了刚刚取出来的血玉扳指。 然后,又从荷包里拿出一个同样材质的血玉镯子,以及一枚紫玉戒指。 当这三样东西聚在一起,紫玉戒指竟忽然闪过一丝淡紫色的光芒…… 众人又是一惊。 这光又是什么东西? 却在此时,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沉默的国师惊讶道:“清妃娘娘这紫玉戒指,莫不是个法器?” 在西凉,国师是没有具体官职的。 但偏偏这又是一个无比崇高的职位,受所有人的敬仰。 先前夏清浅与萧墨寒关系还不那么好的时候,将军府的二夫人谢芳菲曾意图引发舆论,说她是被鬼怪附身的邪祟,当时这位国师还站出来替她说过话。 所以夏清浅对他的印象还算不错。 她点了点头,“确实。” 国师愈发惊讶,“那这法器现在散发着光芒,莫不是说明……” 说明什么? 众人都急切的等着答案,可偏偏此时,半空中的符纸突然也发出耀眼的光芒,打断了他的话。 众人的眼睛顿时瞪得更大。 “这又是怎么回事?戒指发光也就算了,怎么连符纸也会发光啊?” “国师的话还没说完呢,这法器发 光,到底能说明什么?”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不是这血玉镯子和扳指有问题?” “……” 没错,就是有问题! 连旁人都能想通的道理,太后自然不会想不通,她的脸色顿时又是一变。 夏清浅嘴角缓缓勾了起来,“太后娘娘,是不是想明白了?” 她冷冷的道:“刚才的符纸根本不是追踪符,只是在你触碰它的刹那,吸收了一点来自于你的能量——因为必须要你自愿的情况下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所以我才骗你说那是追踪符。” 太后要偷东西,自然不必亲自动手,肯定是找旁人偷的。 所以,太后听到“追踪符”的时候也根本不必担心事情会败露。 那么刚才触摸符纸的时候,自然就是自愿的。 “所以那符纸……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人群中,有人喃喃的出声。 夏清浅眼底闪过一丝嘲讽,“血玉镯子和扳指有问题,所以紫玉戒指这样的安全法器会发出警示。而这张符纸和紫玉戒指有着异曲同工的效用——只是它的能量不如紫玉戒指这么强大,唯有在遇到下达危险命令的主人时,才会散发出剧烈的光芒。” 也就是说,这张符 纸,只有遇到给扳指动手脚的那个人,才会发光! 而刚才碰过符纸的人只有太后,所以换言之,就是太后对她的血玉扳指动了手脚! 众人逐渐想明白这层关系,脸上的表情愈发惊疑。 太后对清妃的扳指动手脚,动机是什么? 难不成……想害清妃?! 萧墨寒脸色彻底沉了下去,眉宇间甚至隐隐冒出几丝压抑不住的阴戾。 太后蓦地笑了出来,“皇帝,你不会也相信清妃的话吧?” 她冷然道:“你们二人昨晚还到哀家这里来,亲口告诉哀家,这凤血玉镯与扳指都有问题——而在那之前,扳指又一直在清妃手里保管着并未丢失,哀家怎么可能动得了手脚?” “是啊……” 夏清浅扯唇,“今日之前,扳指一直在我身上,可是——这扳指根本不是最近才出的问题!” 她一字一顿的道:“诸位,刚才我说五年前有人在我身上施法,让我险些失去自己的孩子,其实问题就出在这凤血玉镯和扳指上——这两样东西分开的时候是无害的,可是当它们合在一起,却有强烈的破坏性——五年前我一直戴着,所以才会落到那样的地步!” 此话一出,众 皆哗然! 清妃的意思是……太后五年前就在害她? 可是怎么会?! “太后娘娘素来仁慈宽厚,从前还帮过清妃不少,就连清妃叛出皇宫的那一日,所有人都在指责她,可太后娘娘还帮她说话呢,怎么可能会害她?” “是啊,不管怎么样,清妃腹中都是她的孙儿啊!” “既然清妃说五年前的事是沈纤衣的同党所为,也就是说,太后娘娘也参与了情丝蛊的事——可皇上是她的亲儿子啊,就算她要害你,又怎么会害皇上?” “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吧?” “……” 没有人敢相信她这个结果。 夏清浅讽刺的笑了,误会? 先前她也觉得有什么误会,毕竟五年前太后对她那么好。 可原来从那个时候起,太后就已经开始布局了。 夏清浅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太后娘娘,我也以为您当时很喜欢我呢……我实在不明白,我到底哪里得罪您了,让您那个时候就一心要我死呢?” “放肆!” 太后怒斥道:“哀家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的忍你,你却如此不识好歹,还越说越离谱——莫不是因为哀家刚才错怪你吼了你几句,你就非要报复回来?” “您当时疼得神志不清,我怎么会放在心上?”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太后厉喝,“拿着这么一张不知所云的符纸,就想污蔑哀家不成?” “污蔑?”夏清浅嘴角的弧度深了几分,笑意却不达眼底,“那烦请太后解释一下,如果不是为了毁尸灭迹,为什么您要把这血玉扳指偷回来?” “哀家已经说了,这不是哀家偷的!昨晚哀家昏迷不醒,怎么可能……” “昏迷不醒?”夏清浅加重声音重复着这几个字,眼神也直勾勾的盯着她。 太后瞳孔倏地一缩。 众人有些迷茫,不明白太后为什么忽然停止了反驳。 昏迷不醒——这话有什么问题? 直到夏清浅轻笑出声,“您当真昏迷不醒吗?” 那一刻,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萧寻拧眉,“清妃娘娘,你是不是小产之后心头抑郁,所以也神志不清了?太后昏迷是所有人亲眼所见的,甚至你自己请来的神医也这么说——若非你们刚才替太后解剖,或许她老人家还没有醒来呢——现在,你怎么倒是怀疑起自己的结论来了?” 夏清浅看了他一眼,眼神晦暗,“如果,我从刚才开始就在骗你们呢?” 第五百零七章 假装 话落,整个大殿再次哗然了! 又是骗他们?! 这个清妃,到底怎么回事,嘴里没有一句真话?! 他们体谅她受了这么多苦,昨日又刚刚小产,一直好声好气的说话,可她竟然把他们当傻子耍! 就连大长公主也忍不住开口,神色复杂的道:“清妃,你为何如此?” 夏清浅抱歉的低下头,“我知道诸位都是因为相信我,才会在这里听我说这么多,我也不是存心要骗大家——可是只有这样,才能揪出幕后主使,所以只能对不起各位了。” 八贤王眉头紧锁,“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这回又骗了大伙儿什么,现在可以说了吧?” 夏清浅直言道:“我刚才已经说了,太后从头到尾根本没有昏迷,而解剖一事……也是假的。” “这怎么可能?!” 八贤王难以置信的道,“就算太后在撒谎,就算娘娘和你请来的神医都在撒谎,可是刚才大长公主和几位女眷也进去了——她们也亲眼看到神医解剖的画面,难道她们也在帮你撒谎吗?” 说罢,他又扭头看向大长公主,想要一探究竟。 大长公主几乎是下意识的摇头,“不,本宫真的看到好多血,甚至 看到了太后的脏腑。” 她否认了! 众人的视线又齐刷刷的回到夏清浅这里。 比起前言不搭后语的清妃,他们当然更相信大长公主! 夏清浅敛了下眸,却没有开口,而是缓缓的朝着帘帐内走去。 太后看到她一步步的朝着自己靠近,瞳孔倏地收缩了一下,“你要干什么?” “太后娘娘不必这么紧张,众目睽睽之下,我能干什么?”她淡淡的道,“只是他们不信,我就让他们亲眼看看——刚好您手脚不方便,我只是来帮您一下。” “夏清浅!” 太后厉喝一声,可她阻止不了夏清浅的动作。 当身上的被褥被掀开,露出的却是她雪白无暇的里衣! 众人大惊。 大长公主瞳孔一缩,“怎么可能,刚才我还看到那么多血……” 难道是神医顺便替太后换了衣服? 可是这也说不过去啊! 虽说大夫不论男女,可是这里这么多人,也没必要由他一个男子替太后换衣服啊——何况刚才手术前,他还特地让清妃去掀太后的衣服,如果他那么不拘小节的话,又何必如此? 却听夏清浅淡淡的道:“太后身份尊贵,又是后宫妇人,我实在不方便当着这么多 人的面露出她的身体——大长公主,若是不介意的话,不如您再过来看看太后的伤?” “……好。” 大长公主虽然震惊,可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闻言立刻镇定下来,快步朝她们走来。 太后大怒,“滚!你们都给哀家滚开,不准碰哀家……皇帝,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这些人欺负你的母后,你也不管吗?难道当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你今日就要任由他们污蔑哀家吗?” 萧墨寒身体明显僵了一下,薄唇紧抿,暗廖的瞳眸不断收缩着。 好一会儿才启唇,“母后,朕现在也不知道该相信谁……”他的声音有些哑了,“您就让大长公主看一眼您到底有没有伤痕,也好判断到底是谁在撒谎。” “哀家没有撒谎!” 太后尖声吼道:“哀家刚才这么痛,怎么可能是假的?你让她们立刻滚开!” 众人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么失控的模样。 记忆中的太后,虽然身体残缺,但还是稳重雍容的。 就像刚才萧墨寒看到她指责夏清浅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心理。 可是今日,她就像是一只被踩到了尾巴的老鼠,尖叫连连,上蹿下跳。 用这样的词汇来形容当朝太后或 许不合适,可是那一刻,众人却都是这样的心理。 她拼命挣扎着不让人靠近,可是身体残缺不只是她博取同情的资本,也是她的缺陷——她根本无法拒绝来自大长公主的靠近。 大长公主背对着众人,没有人能看到她的神情,只是在她弯腰之后的片刻,身体猛地僵住了。 好半晌,才转身面朝众人,神色愈发复杂,“确实没有伤痕。若诸位不信,可以请太医也来看看。” 此话一出,震惊的不只是众人,还有太后。 没有伤,就代表没有手术——没有切除任何器官,甚至没有划开她的腹部。 可是刚才他们命光芒听到太后那么疼痛的尖叫,难道也是假的吗? “不可能,这不可能……”她喃喃的道,“哀家亲眼看到的伤口,哀家刚才那么痛……” 怎么会这样? 明明整个过程看起来那么真实,怎么可能是假的? “清妃娘娘……” 众人惊疑不定的看向她。 夏清浅这才开口解释道:“刚才发生的那一切,都只是障眼法而已——大长公主与诸位女眷进入帘帐以后,神医假装在太后身上划了一刀,露出猩红的五脏六腑。可事实上,神医并没有对太后 做什么,他不过是制造了幻象,让众人以为她们看到了这样的画面而已。” 女眷们本就不太敢直视这样血腥的画面,而她又以“方便手术”为由,让她们站得远些,所以她们更看不清当时的具体情况。 在这样的情况下,障眼法就更容易实施了。 大长公主忍不住道:“那为什么太后叫得这么惨烈,难道她也在配合你演戏吗?” 看太后手术时的样子,明明也以为自己是真的在被解剖啊。 夏清浅摇了摇头,“连血肉模糊的画面都可以用障眼法来制造,何况是痛感呢?只要稍微用点药,就能让她产生这种模糊的错觉了。” 反正都是疼痛,谁知道具体痛在哪里? 那种情况下,根本不会多想。 “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八贤王愈发难以置信的开口。 “这个么……就要先问问太后,为什么假装昏迷了。” 太后脸色剧烈的变化着,闻言立刻反驳道:“哀家没有!” “没有?” 夏清浅扯了下唇,讥诮的道:“太后娘娘,神医刚才可什么都没有做——既没有切除您的器官,也没有为您驱除毒性,如果不是假装昏迷,为什么稍感疼痛,您就醒过来了?” 第五百零八章 细微差别 “稍感疼痛?”太后怒极反笑,“你管那叫稍感疼痛?” 被她这么一说,其他人也不禁纷纷点头。 刚才太后的脸色他们可都是看见的,那叫一个苍白虚弱,好像要死过去了一般! 如果是清妃和神医用药过重,疼醒过来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夏清浅却忽然笑了,“太后娘娘,您见多识广,不知道有没有听说过滴水刑?” 滴水刑,顾名思义,使用的只有水滴这么简单的东西。 大约就是让受刑者平躺着,蒙住他的双眼,什么也看不见,额头上一滴一滴的水滴砸落下来——比起那些夹手指或炮烙之类的刑法,这刑罚听起来好像是格外的恩赐了。 然而事实上,在滴水刑下招供的人却远比前两者更多。 因为在长时间的黑暗中,人的心理压力本来就大,而额头上的水滴虽然不重,可是滴水穿石,当水滴滴到几百上千的时候——砸的还都是同一个地方,那么受刑者只会觉得额头上的水滴变成了千斤重,再也无法忍受,只能如实招供了。 众人一下子反应过来,清妃为什么要举这个滴水刑的例子。 重点是——心理压力。 夏清浅看着太后陡然变化 的脸色,嘴角的弧度深了几分,“看您这反应,应该是听过了——那您一定也能想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觉得疼痛如此剧烈了吧?” 她不徐不疾的解释道:“刚才神医给您用的药,其实只是普通的川莲子,痛感并不强烈。只是因为您当时闭着眼睛假装昏迷,长期处于黑暗的环境中,心理上本就焦躁不安,加上身边的人又都紧张兮兮,不断讲述着您的解剖过程有多恐怖——所以在您看不见的情况下,感觉器官自然会更加敏锐,也更加觉得这个过程漫长又折磨,甚至被疼醒过来。” “换言之,如果您当时真的处于昏迷状态,这川莲子只怕是起不了作用。不信您随便找一个囚犯来试试,这川莲子用在他们身上,到底有没有这么疼。” 等她说完,整个大殿都陷入了极致的死寂中。 因为这个道理没有人不懂,自然也没有人反驳——包括太后自己。 众人的视线在她和太后之间不断徘徊,看着太后闭上了眼,他们终于相信——清妃说的就是事实,太后真的在装昏迷。 可是为什么?! “夏清浅,你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手段高明。”太后意味不明的笑 了。 “不敢当。”夏清浅眼底闪过一丝讽刺。 如果真的高明,其实原本事情可以不用这么复杂——她就算假戏真做,真把太后剖了又如何? 反正一样能吓醒太后,一样能证明太后是假昏迷。 可是,这到底是萧墨寒的母后,她不想在彻底定罪之前,就对她使用这样的手段。 所以再三权衡考量之下,才用了这样的办法,用了川莲子这味药。 “浅浅。” 一道低哑的嗓音忽然响起。 夏清浅脸色微变,脑海中那根弦陡然绷紧了。 甚至手心也微微攥了起来,一时竟有些心虚的不敢看他,只能僵硬的站在原地。 如果说面对旁人她永远可以进退自如,可是在他面前,她却没有理直气壮。 毕竟,这是他的母后。 不只是她,其他人也都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 却听男人哑声道:“太医明明说,母后余毒未清,为什么你确定她是在装昏迷?” 前天晚上,母后中毒。 当晚他们合力给母后解毒,直到第二天早晨,她说母后已经没事了。 当时她先走,他留下来处理后续事宜,在他离开之前,除了安排侍卫层层保护凤鸣宫,防止再有人给母后下 手之外,还请了几位太医过来看着母后,以防有什么突发情况。 可结果,还真的出事了——母后非但迟迟不醒,甚至还吐血了! 太医探脉之后,发现毒性并未完全清除。 他知道不能怪浅浅,任何大夫都有失误的时候,或者甚至不是失误,只是下毒之人太过狡猾。 后来,她也赶来给母后探了脉。 彼时她自己也说,确实余毒未清,她甚至找了一位所谓的神医。 可是为什么,她现在变了说辞? “对不起。” 夏清浅终于还是扭头看向他,神色复杂的道:“太后身上确实还有麒麟子的毒性,这一点不假——但是我可以确定,当时我们合力为她解毒之后,她的毒就彻底清除了。” 萧墨寒深深的看着她,“那现在这毒又是怎么回事?” 女人顿了顿,“你应该还记得,那晚太后中毒以后我跟你说,中此毒半个时辰之内必死无疑。如果当时我们真的没把毒清干净,她早就毒发身亡了——所以这毒,是她后来又中的。” “呵。” 一声突兀的冷笑响起,却不是帝王,而是太后。 “你的意思是,哀家在你们解毒之后,重新给自己下毒?可是— —既然中毒半个时辰就会毒发,为什么这一次哀家没有毒发?” 她冷冷瞥着夏清浅,“比起你说的——这毒是后来又中的,倒不如说,当时你们已经清理了大部分的毒性,残存的那点毒素不会让哀家死去,只会让哀家昏迷不醒。” 不得不说,太后真的是聪明,再次把矛头引回到她身上来。 果然,众人看她的眼神也露出了一丝怀疑。 夏清浅目光冷凝,“太后娘娘,不能因为您自己聪明,就把其他人都当傻子吧?” “是,现在这毒确实依旧是麒麟子,可是和您当时直接服用的结果却并不相同——虽然这其中的差别十分细微,但是我敢肯定,您这一次是用鼻腔吸入了毒粉,再用强大的内力把毒控制在脏腑之外——只有这样,才不会让太医诊断的时候看出来,还能延缓毒性在两天以后发作。” 这件事情之前,其实她一直以为太后只是一个聪慧而坚韧的妇人。 没想到,原来这妇人不但城府如此之深,用毒方面还有这般造诣。 就连她,若是不仔细或许也看不出来。 如果不是昨日来探脉的时候,她已经对太后心怀提防,或许真的就要被骗过去了! 第五百零九章 风向一边倒 “内力?”太后满脸荒唐的看着她,“你说哀家一个身体残缺的人,还有强大的内力?” “这种事情,根本不需要您亲自动手——五年前您照样身体残缺,不也照样险些将我害死?” “你……” 太后脸上陡然闪过一丝青白,目光冷凝的盯着她。 夏清浅却没有再理她,而是忽然转身,对着国师作了一揖,“国师大人,听说你不止灵力高超,医术也十分高明……”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太后厉声打断,“就算哀家装昏迷,又能说明什么?” 她承认了! 因为这其中细微的差别,普通的太医或许看不出来,可是医术高明的国师却绝对不会看不出来——所以在清妃戳破一切之后,太后终于还是承认了! 所有人愈发惊疑,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为什么太后要这么做?” “毒都解了,她还给自己下毒,这完全不合常理啊!” “难道真的如清妃所说,她是想害清妃?” “可是即便她给自己下毒,即便她假装昏迷,为什么就能说明她陷害清妃了?” “……”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 夏清浅眼底冷意更重,“好端端的给自 己下毒装昏迷,冒这么大危险,总不会是因为好玩儿吧?太后娘娘,难道您忘了自己刚才是为什么提起昏迷一事的?” 【拿着这么一张不知所云的符纸,就想污蔑哀家不成?】 【污蔑?那烦请太后解释一下,如果不是为了毁尸灭迹,为什么您要把这血玉扳指偷回来?】 【哀家已经说了,这不是哀家偷的!昨晚哀家昏迷不醒,怎么可能……】 被她这么一提醒,众人也不约而同的想起当时的情况! 没错,,昏迷能掩盖太后偷了血玉扳指! 所以难道,这就是太后装昏迷的理由? 四周的声音忽然都寂静下来。 太后深深的吸了口气,“就因为这样,你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归结到哀家头上?” “就因为这样?”夏清浅讽刺的笑了一声,“这扳指是罪证,您若是无辜,偷它做什么?” “是啊,因为它是罪证……” 太后闭了闭眼,声音忽然低弱下去,“前天晚上,你跟皇帝突然到哀家这里,说是五年前你的遭遇与这扳指有关……哀家当时害怕极了,心想着,难道自己不小心害了自己的儿媳吗?” 比起刚才强势的据理力争的模 样,此时此刻,她显得那么单薄无助,甚至透着一丝丝的可怜。 “阔别五年,你再次回到宫里,哀家因为从前的误会对你不好,我们之间本就生了隔阂,若是你再因为这个怀疑哀家,我们的关系岂不是越走越远?” 她自嘲的道:“哀家承认,自己确实一时糊涂偷了这扳指,可哀家也是想尽量与你修补关系。你可以不相信哀家,但你也不能认定哀家是五年前害你的人啊——五年前你救过哀家好几次,哀家与你又无冤无仇的,有什么理由要害你?” 一时间,大殿中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被她的情绪感染了。 虽然他们知道太后做得不对,可她的解释也算合情合理,甚至……感人肺腑。 就连夏清浅也觉得,如果不是还有其他证据,或许连她都要被太后娘娘的深情厚谊感动了! 她忍不住看了萧墨寒一眼。 可是没等开口,却见太后也看向萧墨寒,目光变得极为复杂,甚至是伤痛,“皇帝,你也觉得,五年前是哀家与沈纤衣勾结,害得浅浅险些胎死腹中,害得你妻离子散吗?” 萧墨寒微微一震。 他的眼底染着极浓的暗色,低 垂着眼帘,看不清眼底情绪,“母后,当时朕和浅浅当时都说了,因为相信您,才直接到凤鸣宫来问您的。” 太后苦笑,“可是哀家害怕啊……你和她分别许久,本就觉得亏欠了她,若是她怀疑哀家,那哀家不但失去了这个儿媳,只怕还会失去你这个儿子……” 说到最后,她的眼眶也被染红,忍不住别开了视线。 从众人这个角度看过去,隐约还能看到她眼角有泪痕留下。 众人心头大恸。 “皇上,太后这么做的确不对,但她也是因为太爱您和清妃,所以一时糊涂啊!” “我就说,太后娘娘不像这么丧心病狂的人,平日里她对宫女太监多好啊!” “是啊,这般心怀慈悲的人,怎么可能对自己的亲儿子和儿媳狠下毒手呢?” “血玉扳指有问题,应该只是巧合吧?” “……” 大殿中的风向,一时都倒向了太后。 八贤王和大长公主虽然都没有吭声,但是很明显,眼底也都闪过一丝动容。 萧寻勾唇浅笑,“清妃娘娘,太后与皇上这般母子情深,你可别因为那些毫无根据的怀疑,就害得他们母子不和啊?” 话音刚落, 一旁的萧墨寒忽然看向了她,“浅浅,你还有其他证据吗?” 或许别人会觉得,他这么问是在接摄政王的话。 可是夏清浅看着他幽暗的双眼,却无比确定,那是心痛的目光。 因为他相信她,他知道她不会仅凭一点猜测就冤枉他的母后,所以他更心痛。 夏清浅神色复杂的点了下头,然后扭头看向太后,“太后娘娘费这么大力气,只是为了与我修补关系?那您又怎么解释,刚才那张符纸发光的事?” 那符纸,只有遇到对扳指动手脚的人,才会发光! 太后想到那一点,眸光凝了凝。 旋即淡声道:“哀家不知道你那是什么符,但哀家绝没有对血玉扳指动过手脚——你自己也说了,扳指原本无害,只有和玉镯合在一起才会出问题。可那镯子又不是哀家送的,哀家当年也没有任何机会对镯子动手脚——所以哀家送你扳指的时候,应该不存在居心不良一说吧?” 顿了顿,“这一切或许只是巧合,又或者根本是你的符有问题。” 好一个巧合! 好一口甩锅之词! 夏清浅不怒反笑,“好,那暂且不提这扳指。不知太后可还记得王嬷嬷?” 第五百一十章 你是故意的 太后脸色微变,然后蹙眉道:“她与桂嬷嬷整日在哀家身边伺候,哀家当然记得。” 夏清浅眼底闪过一丝锐光,“前天晚上,皇上问您的时候,您是不是说,前阵子是她提醒沈纤衣问我要回血玉扳指,五年前也是因为她不经意间提醒您扳指的存在,您才想到送给我?” “不错,哀家确实这么说过。” “那她现在死了,您觉得,会不会是有人想灭口呢?” “你说什么?”太后震惊的看着她,“她死了?怎么死的?” 不只是太后,所有人都面露震惊。 尤其是萧墨寒,眉头拧成了一个结。 夏清浅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被人杀死的啊。” 太后愕然的睁大眼睛,“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不上报?” “太后娘娘这么惊讶的意思,应该是想说,这件事与您无关吧?” “当然与哀家无关!”太后又惊又怒,“她跟了哀家这么多年,忠心耿耿——就算五年前的事或许与她有关,可是一切都还只是猜测。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哀家怎么可能对她下手?” “为了杀人灭口啊。” “夏清浅!”太后彻底怒了,“你不要对哀家做这样 的有罪设定!” “……” 夏清浅哦了一声,“不好意思,我尽量改改。” 她嘴上是这么说,可神色间哪有半分不好意思的样子? 太后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了。 众人的脸色也都变得有些诡异。 因为清妃这么不加掩饰的指责,就好像已经有了十足的证据! 果然下一秒,就听她说,“来人,抬进来!” 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就有两个人抬着担架快步走进来。 而担架上,赫然躺着一具满身土灰的尸体! 四周顿时响起一阵吸气声。 夏清浅不徐不疾的道:“这就是王嬷嬷的尸体,昨日一早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死了,尸体被人埋在御花园深处的土壤里。” “这能看出是谁杀了她吗?”大长公主试探着询问。 “本来是不行的,因为人已经死透了,魂魄也早已消散。”她话锋一转,“不过,或许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在检查她尸体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些东西。” “什么?”众人的心脏一下子悬了起来。 夏清浅蹲下身子,捉着王嬷嬷的手抬起来,“她是被人从背后捅死的,应该是因为当时事出紧急,凶手来不及准 备毒药之类的东西,所以选择了这种冒险的方式。” 顿了顿,“而冒险的结果就是,意外也时常伴随着发生——王嬷嬷发现有人要害她,自然会反抗,挣扎之际,她的指甲缝儿里残留了对方的皮屑。” 皮屑?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却见她忽然抬头,看了国师一眼。 国师一怔。 夏清浅道:“国师大人,刚才我那符纸被太后娘娘说成来历不明的东西,现在我若是再画什么符,我怕也有人会效仿。所以,不知能不能请您帮一个忙?” 国师立刻颔首,“娘娘是想要……追踪符?” 没错,就是追踪符! 只需搜集当事人用过的贴身物品,就能找到那个人,更何况如今是当事人的皮屑! 凭借这个,找到加害王嬷嬷的人不难! 众人也一下子想明白了这个道理,眼底都升起一丝期待。 然而现场,却有一个人脸色发白…… 夏清浅余光瞥过那个方向,嘴角缓缓勾了起来,“对,不知国师是否愿意帮这个忙?” “当然。” 国师颔首,转身正要去画符。 然而没等他动手,忽然一声尖叫响起,“不,我没有杀人!我只是和她吵了一 架,我没杀人!” 竟是太后身边的桂嬷嬷! 众人脸色又是一变。 太后震惊的朝她看去,“桂嬷嬷……” 桂嬷嬷脸色煞白,扑通一声跪下来,惊慌又委屈的道:“太后娘娘,我真的没有杀王嬷嬷,只是前日与她争执了几句,气头上推搡了两下,清妃娘娘不能只凭这个就断定老奴杀人吧?” 太后神色动容,“这……” 她微蹙着眉,视线缓缓扫过众人,透着几分示弱的意思。 八贤王叹了口气,“清妃娘娘,刚才你说,王嬷嬷是在凶手杀人的时候进行反抗,所以指甲缝儿里才会出现皮屑。可是你怎么确定,这皮屑一定是凶手的?” 夏清浅嘴角的弧度深了几分,“这皮屑当然不是凶手的。” 八贤王明显一愣。 不只是他,其他人也都错愕的看着她。 夏清浅眯起眼睛,一字一顿的道:“王嬷嬷有没有与人争执推搡过我并不清楚,因为她指甲缝儿里的皮屑……是我的。”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她似笑非笑的看向桂嬷嬷,“只是没想到,会有人这么急着跳出来承认自己的罪行,着实让我感到意外。” 看她这掌控一切的神情 ,哪里有半点意外的模样?! 众人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桂嬷嬷瞳孔紧缩,“你……你是故意的……” “是啊,我就是故意的。” 她知道,一定会有人跳出来。 因为,若是等到国师用追踪符找出皮屑的主人,到时候再否认说只是与王嬷嬷起过争执才留下这皮屑,那可信度就低了很多。 所以凶手一定会赶在这种情况发生之前,先找个推脱的说辞。 夏清浅挑眉,“若是我刚才直接要求查你,只怕太后又要说我对她身边的人做有罪设定——可现在你自己跳出来,那就不算我冤枉你了吧?” 桂嬷嬷看着她势在必得的神情,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去。 此时此刻,她无比后悔,为什么自己这么沉不住气,为什么这个女人如此奸诈狡猾! 她呼吸急促,眼神不断的闪烁着,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急忙求助的看向太后。 众人看着她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呼吸俱是微滞。 太后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你看哀家做什么,还嫌清妃不够怀疑哀家吗?还不从实招来,王嬷嬷的死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 桂嬷嬷浑身一震,“太后娘娘……” 第五百一十一章 盖棺定论 夏清浅轻笑,“看来,你已经成为弃子了。” 桂嬷嬷瞳孔又是一缩。 夏清浅淡淡的道:“我可以理解,人在将死之际总是要负隅顽抗一下的,否则怎么对得起自己的求生欲?可是很显然,你主子现在已经不会管你的死活,你唯一的出路就是与我合作——告诉我,为什么要杀王嬷嬷,是谁指使你的?” “没有,没有人指使我……不,我没有杀人,我真的没有杀人!” 桂嬷嬷下意识的摇头,整个人都紧绷成了一根弦,到最后声音都颤抖着带上了哭腔。 太后沉声道:“清妃,你这是在诱导她做出对哀家不利的供词吗?” 夏清浅嗤然,“太后娘娘误会了,她一个地位低微的小嬷嬷,若是没有人指使,自然不敢随便杀人,我这么问也很正常——您不必心虚的觉得我事事针对您。” “你……” 太后脸上又是一阵青白交错,眼底溢出丝丝冷意,“她说她没有杀人,你听不懂吗?” 夏清浅嗤笑,“她说没有就没有吗?” 她重新看向地上跪着的人,“桂嬷嬷,我不妨跟你直说吧,虽然指甲缝里的皮屑是假的,但仵作验尸是可以验出死亡时辰的,这一点 你总知道吧?” 她慢条斯理的声音不断入耳,从容又镇定,“虽然我不是专业的仵作,但是对这方面也算略懂一二,王嬷嬷的死亡时间大约是十七个时辰之前,也就是——我与皇上为太后解毒的时候。” 桂嬷嬷狠狠一震。 对,她知道仵作很厉害,可以验出死亡时辰。 可是她不知道,为什么清妃会这么聪明,什么都懂,什么都能猜到。 还深谙人心,好像一眼就能把人看透。 她颤抖着摇了摇头,强自镇定的道:“那又如何?当时太后娘娘突然中毒,老奴一直在为娘娘忙这忙那,怎么可能有时间去杀人?” “是吗?” 夏清浅似笑非笑,“那我再帮你回忆回忆。” “前天晚上我与皇上深夜前来,询问太后有关血玉扳指一事。那件事事关重大,不便有旁人在场,皇上便示意将太后将王嬷嬷遣出去。王嬷嬷走后,我们聊了大约半个时辰才离开。出门第一件事,就是问你王嬷嬷在哪儿。” “你说她在房里,我们正要去找,可是就在那时,太后突然尖叫一声,我们赶入房中,发现太后中了麒麟子的毒,哪里还来得及去管什么王嬷嬷,急忙为太后解毒 。” “然后——我让你与小太监出去拿烛台和朱砂,为太后解毒之用,是不是?” 她简单的复述了一下当时的情况,众人也听了个大概,心中各有计较。 桂嬷嬷犹豫了一会儿,才点头,“……是。” 夏清浅又问,“当时和你一块儿出去的还有两个小太监,你们应该不是时刻待在一起吧?” 那两个小太监一直守在一旁,闻言面面相觑。 桂嬷嬷满头冷汗,紧咬着牙。 夏清浅见她迟迟不开口,也不催促,直接把目光转向那两个小太监,“你们两个来说说,当时桂嬷嬷是怎么吩咐你们的?” 两个小太监对视一眼,其中一人上前道:“回清妃娘娘,当时桂嬷嬷吩咐咱们一个去拿烛台,一个去拿朱砂了。” “那她自己呢?” “奴……奴才不知道。” “我当时要的是四个烛台,两块朱砂——朱砂轻便小巧也就罢了,可是四个烛台,一个人抱在手里却实在不方便。正常的方案应该是她自己去拿朱砂,让你们俩去抱烛台,可是……” 她又把目光移回了桂嬷嬷身上,“为什么你会选择那种不合理的方案?” 当时他们拿着进门,她就觉得哪里不太对 ,只是急着为太后解毒,一时也没想明白。 直到后来梳理一切的时候,终于想通不对的点是什么——当时进门的时候,桂嬷嬷是空着手的,而其中一个小太监,被压得脸都都看不到了! 太后中毒这么紧急的时候,就算桂嬷嬷平日里欺压底下人,也不至于这么不懂事儿。 所以,一定有其他问题! “老……老奴……”桂嬷嬷哆嗦着道,“老奴当时肚子疼,出去解手了!” “哦?”夏清浅微微的眯起眼睛,“既然桂嬷嬷这么急着去解手,应该吩咐完这两个小太监,就火急火燎的跑去茅厕了吧?” 说罢,她又看向那两个小太监。 这回两个小太监学机灵了,没等她问便直接道:“没有,奴才没看到桂嬷嬷去干什么。” 夏清浅挑眉,“据我所知,存放朱砂和烛台的地方都在最左侧的库房,茅房也是,所以你们应该是同路。就算她当时没有火急火燎,可是……你们也该听到身后跟上来的脚步声吧?” 两个小太监又对视了一眼,然后为难的摇头,“也……没有。” 夏清浅勾唇,“桂嬷嬷……” 那一刻,桂嬷嬷只觉她的声音像是地狱催命的厉鬼。 明明她什么都没有说,可就是吓得人抖如糠筛。 而那厉鬼的声音却还在继续,“王嬷嬷的房间就在最右侧,你是去找她的。可你又怕人看到你如厕的方向不对,所以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等到小太监走远了,你才转身朝右去的吧?” 桂嬷嬷瞳孔不断收缩着,张了好几次嘴,可就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毕竟,她急着如厕,却迟迟站着不动,说什么理由都不对。 她已经……找不到借口了。 好半晌的沉默,整个大殿再次寂静下来。 众人看着她煞白的脸色和颤抖的身子,心里已经有了结论…… “真的是她!” 桂嬷嬷听着四周迭起的低呼声,终于闭上了眼,再无话说。 一切盖棺定论。 众人的表情一时都有些唏嘘,唏嘘之后,脸色又重新诡异起来。 因为此刻证实是太后身边的人杀了王嬷嬷,那么…… 人群中,一道道的目光又不禁偷偷看向了太后。 萧墨寒双手紧紧握成了拳。 太后脸色更难看了,厉声喝道:“桂嬷嬷,哀家这么信任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夏清浅看着她貌似气愤的神色,忍不住笑了出来,幽幽道:“是啊桂嬷嬷,为什么呢?” 第五百一十二章 以退为进 又是好半晌的沉默。 桂嬷嬷终于抬头,怯怯的看向太后,“主子,是老奴对不起您,都是老奴一个人的错……” 言下之意,分明是太后不知情! 夏清浅眼底闪过一丝讽刺,这是打算一个人扛下来么? 可惜…… 她敛眸道:“既然桂嬷嬷对太后如此忠心,那就回到了刚才你自己提出的那个问题——当时太后突然中毒,我又一直让你拿这拿那、忙里忙外的,你为什么还有心思去杀王嬷嬷?到底是你的忠心是假的,还是……有人吩咐你这么做,而现在你要替那幕后主使顶罪呢?” 太后的脸色更难看了。 她一直在警告夏清浅,不要诱导桂嬷嬷的供词,可是这女人屡屡如此! 而她这边……警告得多了,就容易显得她心虚。 何况这一次,这女人根本没有提到她,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桂嬷嬷。”她视线转向地上的人,痛心疾首的看着她,“你老实说,当真没人指使你吗?” “没有,没有!” 桂嬷嬷忙不迭的摇头,懊恼的哭道:“刚才老奴就说了,我与王嬷嬷不和,我们前几日还起过争执,当时我没有吵过她,越想越觉得心中不忿,就起了杀心。可是平日里也没有机会,刚好前日您中毒的时候,大伙儿都在 忙,老奴想着那或许是一个好机会……”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到这里用力的闭了闭眼,哽咽道:“老奴就是这样一个报复心极强的人,真的没有任何人指使我……我已经知道错了,求太后娘娘饶我一命吧……” “杀人偿命。” 没等太后开口,夏清浅就冷冷吐出四个字,“将功补过或许还有希望活着,可你若是再这么冥顽不灵下去,那就真的只有一死的份儿了!” 桂嬷嬷浑身僵硬。 她含着热泪的双眼深深的看向夏清浅,饱含着挣扎和不甘。 但是想到她的儿子、她的孙子……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说。 夏清浅眼底忽然闪过一丝了然。 有些事,怕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 她也不再勉强,“你不说,我替你说——当时你那一出一进之间,见过的人只有太后……” “夏清浅!” 太后忍无可忍,厉声打断了她。 夏清浅看了她一眼,“抱歉太后娘娘,您别误会,我只是想说明当时的情况。” 太后冷笑,“你所谓的情况就是不断的暗讽哀家?” “绝无此意。”女人谦卑的低下头,“只是见桂嬷嬷这么委屈,我突然想到了另外一种情况——比如,她是不是看到太后娘娘中毒,联想到您的毒或 许是王嬷嬷下的,被怒火冲昏了头脑,这才连一时半刻都忍不得,非得在这么紧急的情况下,还特地去杀个人。”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又变了变。 一是没想到她会替桂嬷嬷开脱。 二来,虽然太后的毒还没有查出是谁下的,但她突然扯上王嬷嬷,也着实令人费解。 太后也微微沉下脸,夏清浅这么一说,倒是显得她做贼心虚了。 桂嬷嬷的神情忽然凝固了,垂着头,眼神剧烈变化着。 八贤王忍不住问出了众人的心声,“娘娘为什么会觉得,是王嬷嬷要毒害太后?” 话音刚落,夏清浅的脸上就呈现出一丝内疚。 她叹息着道:“我怕我真的误会了太后娘娘,所以决定换个思路想想——如果按照太后娘娘所言,五年前是王嬷嬷提醒她将那血玉扳指赠予我的,那么会不会,扳指上的手脚也是王嬷嬷动的——如此一来,王嬷嬷要杀太后灭口,也就说得过去了。” 说完,她还歉疚的朝太后作了一揖,“太后娘娘,您刚才说得对,我确实不该在心里把您设定为罪人,是我错了……当初的事,其实很可能是王嬷嬷所为。” 众人纷纷愣住了,为她这突然改变的态度。 就连太后也怔了一下。 但是她很清楚,夏清浅绝对 不会这么轻易被动摇的。 突然变口风,一定又在盘算什么诡计! 只是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却听桂嬷嬷尖声道:“对,没错!” 众人一惊,纷纷扭头看去。 桂嬷嬷激动的道:“老奴刚才不敢说,就是怕说了各位也不信,反而会连累太后娘娘。其实老奴早就怀疑王嬷嬷了,那天太后中毒,老奴就觉得是她做的,所以才彻底下定决心去杀人……” 太后瞳孔骤缩。 她忽然明白夏清浅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果然下一秒,女人就笑了起来,“你早就怀疑王嬷嬷了?为什么啊?” 桂嬷嬷噎了一下。 夏清浅转过身看着她,“答不上来的话,我换个问题——你怀疑她什么呢?” 她的声音轻轻袅袅,隐约还带着几分笑意,像是在嘲笑谁的不自量力。 桂嬷嬷呼吸又急促起来,“老奴……老奴觉得她不是好人!” “到底她不是好人,还是你们都不是好人?”夏清浅扯了下唇,“其实你们根本就是沆瀣一气,所以你才知道她这么多事吧?” “什么沆瀣一气!”桂嬷嬷大惊,“清妃娘娘,您胡说什么?” “是我胡说,还是你前后矛盾?”女人笑意又深了几分。 她知道,桂嬷嬷并不想死。 而一个拼命求生的人 ,抓到任何一点希望,都会像抱着大海中的浮木一样死死攥住。 此人不敢出卖太后,所以一见她给出合适的台阶,自然就顺着下了。 这也是为什么,她刚才没有继续逼问,反而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原因。 因为很多时候……退就是进。 夏清浅淡淡的道:“今日之前,我已经凤鸣宫的宫人打听过了,平日里你与王嬷嬷的关系一直很好,就连吃饭都要一起。而且比起你严苛冷漠的性子,她对底下那些太监宫女都和蔼的不得了——就这样一个人,你说你早就看出她不是好人?” “至于太后猜测的那些王嬷嬷可能做过的坏事,你一件也不知道——那天晚上内殿只有我和太后还有皇上三人,在那之前太后还觉得王嬷嬷是个忠心不二的好奴才,所以你也不可能因为太后而怀疑她。再后来么,太后就中毒了,你就更不可能听说这些事。” “所以刚才你说的要杀她的两个理由,全部都是不成立的。” “……” 她语速缓慢,最后几个字更是一字一顿。 桂嬷嬷看着女人温和浅笑的模样,整个人如遭雷击。 她终于反应过来,她上当了。 这个女人抛出的任何一根橄榄枝,怎么可能真的为了帮她? 分明是要把她推向地狱! 第五百一十三章 也就是,当事人自己 众人看着她惊恐的脸色,彻底被带起了火气。 如果说刚才他们还有几分信了桂嬷嬷的理由,那么此时此刻,就是被欺骗之后的愤怒。 这个恶妇,不但杀人,还一再撒谎! “狗奴才,你到底什么目的,非要清妃娘娘将你一层层的扒出来,你才肯老实吗?” “我看她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要我说,就该直接严刑拷打!” “会不会就像清妃刚才说的,其实有人在背后指使她?” “……” 最后一句猜测声响起的时候,所有的窃窃私语声都戛然而止。 因为要照清妃说的,那指使的人不就是太后? “来人!” 突如其来的厉喝声,是帝王! 他满脸阴鸷,“把她拖出去,打——!打到她说为止,若是她一直不说,那就直接杖毙。” 桂嬷嬷大惊失色,“皇上,皇上饶命啊!老奴知道错了,老奴不该杀人,求求您放过老奴吧!” “拉出去!” 看得出来,帝王已经忍无可忍。 不过众人也可以理解,毕竟这件事关乎他的母后和清妃,若是一直这么不清不楚,对谁都不好。 而很显然,桂嬷嬷是关键证人。 太后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一下子笑了出来,“看来,皇帝 和清妃都不相信哀家啊。”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仿佛压抑着怒火,又像是怅惘的叹息,“哀家就不明白,桂嬷嬷的口供不可信,那只能说明她病急乱投医,可你们为什么非得怀疑哀家呢?” 夏清浅本来想说,现在又没人说你,你紧张什么? 可又不想在跟她绕口舌,浪费时间。 于是短暂的沉默过后,“太后娘娘,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没问过您,您觉得是谁给您下的毒?” 太后想了想,“哀家不知道。不过五年前的事情若真是王嬷嬷所为,那下毒的或许也是她。” “噢……” 夏清浅笑了,“您不是问我为什么怀疑您么,我现在就可以回答您。” 太后脸色微变。 “那天晚上跟您聊完,出来询问王嬷嬷的行踪时,桂嬷嬷刚开口,屋子里就传来了您的尖叫声。当时我们第一时间赶了进去,距离我们出来也不过片刻,这段时间不可能有人进去对您下毒手,所以即便您当时无法回答我的问题,但我也可以肯定,您不是突然被人下毒,而是早就中毒了。” “恰好麒麟子的毒性半个时辰左右才会发作,这也印证了我心中的猜测。” 如果凶手真的是突然闯进去杀人,为什 么不用瞬间发作的鹤顶红呢? 直接死亡,不是更好? 甚至如果不怕人发现的话,直接一剑割喉也并无不可。 所以,太后必然是早就中毒了。 “但麒麟子的时间特殊性,也导致了您的中毒时间只可能往前推半个时辰。可是我和皇上与您谈话的时间,大约也在半个时辰。期间我们一直在您身边,不可能有人给您下毒,所以您中毒的确切时间,大约就在我们进门的那一刻——而当时,只有王嬷嬷在您身边。” “如果是她做了五年前的事,如果她当真给您下毒,那她一定是为了逃跑,才给你下这种缓慢发作的毒药,而非鹤顶红——可是既然如此,为什么她当时不寻个借口离开您身边,甚至在您主动遣退她以后依旧没有离开,反而回了房里,被桂嬷嬷杀害?” 其实当时,桂嬷嬷说王嬷嬷回房休息的时候,她很担心,那只是王嬷嬷的推脱之词。 人,怕是早就已经不见了。 后来发现太后中毒,她就更加坚定了这个念头,以为王嬷嬷真的失踪了,畏罪潜逃。 所以她离开凤鸣宫之前,专程去王嬷嬷房里拿了几件贴身物品,就是为了找出此人行踪。 可是结果……找到的却 是一具尸体。 那一刻她忽然明白过来,王嬷嬷并没有撒谎,所谓的回房休息真的只是休息而已。 或许……王嬷嬷根本不是这一切的关键,只是一个被灭口的替罪羊。 “如果我没有找到王嬷嬷的尸体,大概真的会一直怀疑她——毕竟,您当时那一番似是而非的话全部指向她,而她还忽然失踪了。” “这一切看起来就像是她早有预谋,提前察觉到了事情可能会败露,所以给您下毒灭口,免得您想起那些和她有关的事,而她自己……则跑了。” 那么她和萧墨寒的精力,一定会聚集在查找王嬷嬷的下落,从而忽略真正的主谋。 不得不说,太后娘娘真是太聪明了。 状似不经意的引导,模糊他们的调查方向,然后不动声色的杀人灭口甩锅,堪称天衣无缝。 “可惜,我发现了她的尸体。” “所以以上的一切推论都不成立,给您下毒的不可能是王嬷嬷。” 说到这里,夏清浅定定的注视着床上的人,眼底锐色分明,“可是,当时在您身边的只有她一个人,有机会给您下毒的也只有她——如果不是她,又会是谁呢?” 伴随着她最后一句话落下,周遭已是落针可闻的寂静 。 众人面面相觑。 脑子里不约而同的冒出一个念头——在没有其他人在场的情况下,如果不是王嬷嬷所为,那就只剩下唯一一种可能性。 也就是,当事人自己。 所以,是太后自己下的毒? 想到这里,众人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神色愈发诡异。 没想到,这一切竟然都是太后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更没想到,原来清妃从这么早的时候就开始怀疑太后。 今日这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中。 先是故意请来神医,逼得太后不得不承认假昏迷。 再是以太后假昏迷的事,推导她偷了血玉扳指。 然后揪出杀人的桂嬷嬷,从桂嬷嬷的口供中,证明王嬷嬷一直在房里。 就连逼问桂嬷嬷的幕后主使——看似没有得到结果,却也在桂嬷嬷变了又变的口供中,从旁佐证了太后的可疑。 到这一步,再揭开她最初怀疑太后的理由,才会显得她这最终的推论不只是推论,而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太后娘娘。” 女人轻缓而笃定的声音再次响起,“您两次中毒,就算您第二次是为了假装昏迷——那个理由虽然牵强,但我也勉强接受了。可是第一次,您又是为什么给自己下毒呢?” 第五百一十四章 最终目的 太后眼神变了好几变,最后脸色发青的道:“这些都只是你的猜测,哀家绝对没……” “没有什么?” 夏清浅嗤笑,“没有给自己下毒吗?那您说,这毒到底是从何而来?” 太后刚要开口,她又淡淡的补充了一句,“对了,您第二次的毒是鼻腔吸入,或者经过肌肤接触才中的,可第一次却是口服的——您可不要告诉我,这是谁故意抹在被子上让您中的毒。” 太后,“……” 她堵死了所有的后路,让太后找不到任何理由。 毕竟,口服的东西,不可能在太后不知道的情况下就进入她的身体。 一时间,整个大殿的氛围愈发死寂和诡异。 没有人敢开口。 毕竟,太后的罪不是他们可以随便指责的。 直到一道嘶哑的嗓音响起,“为什么?” 太后身形一震,不敢置信的看向他,“皇帝,连你也相信她?” 相信? 何止是相信,就连他自己,也不是没有看出这所谓的疑点。 只不过因为眼前的人是他的母后,所以他选择性的过滤了这些怀疑,甚至在一项项证据拿出来的时候,依旧自欺欺人的选择继续去找疑点,证明母后没有做过这些事。 可是此时此刻,他已经找不 到理由了。 男人眉梢眼角都被浓重的阴霾覆盖了,“朕问你为什么?” 陡然加重的声音,吓得众人蓦然绷紧了神经。 太后瞳孔不断的收缩着,脸上作出明显受伤的表情。 可帝王死死盯着她,不为所动。 终于,太后脸上的所有震惊和心痛都敛去了,变成淡漠的消痕,“罢了,哀家也不做这种徒劳之事了。”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看向夏清浅,“既然清妃这么肯定是哀家要害她,那么清妃觉得,哀家是为什么这么做呢?” 夏清浅勾了下唇,“太后是不是觉得我一定想不到,所以才这么问?” 她看起来确实想不到。 毕竟刚才,她还问了太后,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她老人家。 可是…… 夏清浅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冷意,“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跟神域有关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四周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 所有人震惊的看着她。 神域——就算是习术法灵力的修行人,或许也只在传说和记载里听到过。 据传,那是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风景如画,与世隔绝。 据传,那里的所有人身怀灵力,最高统治者也并非什么皇帝,而是众人拥戴的神尊 。 据传,除了以神尊为代表的光明面,还有以神女为代表的暗黑面,两方势力不断的角逐。 据传…… 可这一切都不过是传说,大多数的时候,它只存在于人们的口口相传中——没有人知道这到底是真有其地,还是前人编造出来的地方! 然而现在,它竟然出现在了清妃口中。 不……其实前阵子在龙腾寺,沈纤衣罪行被揭露的时候,清妃和龙腾寺方丈也提到过神域秘术。 沈纤衣被摘取的记忆,清妃打开那段记忆的阵法,好像都跟神域秘术有关。 或许还有很多其他的…… 可是那一切,原本都显得那么遥远。 然而此刻,却再次从清妃嘴里出现了! 而且,竟然还跟太后有关! 所有人都仿佛被定格在了原地,震惊而呆滞。 大长公主眉头紧蹙,八贤王眼神不断的变化着,萧寻神色晦暗不明。 萧墨寒的脸色很难用阴沉来描述,好像除此之外还飞快的闪过一丝震荡。 就连太后的脸上,也终于出现了一丝龟裂的痕迹。 “浅浅,你可真是……聪慧。” 好像从刚才开始,她脸上所有的神情都是假的,直到这一刻才显出几分真实的笑意来。 “既然你已经发现了,哀家 也没什么好解释的——是,哀家就是故意算计你。不管是皇帝所中的情丝蛊,还是凤血玉镯和扳指叠加时的霸道力量,都是哀家所为。” 她淡漠又冷酷的笑着,明明虚弱的躺在床上,却透着几分居高临下的味道。 “五年前让你和皇帝分别多年,甚至险些弄死你和孩子的,是哀家。” “如今见你发现了一切,便嫁祸王嬷嬷让她做那替罪羊,听到你和皇帝要去找她,哀家又假装中毒昏迷分散你们的注意,再让桂嬷嬷暗中杀人——这一切,也都出自哀家的手笔。” 每一个冷静的字从她嘴里蹦出来,都和她以往亲切的形象大有不同。 所有人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夏清浅眼神愈发冷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从前也并非不想杀我,只是没有成功吧?” 这话说的,明显就是在驳斥众人刚才的议论——他们都觉得,太后从前一直在帮她。 甚至连她自己也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可是如今想来,却是细思极恐。 “不错。”太后缓缓扬起了唇,“从皇帝把你带到哀家面前的那一刻起,哀家就想杀了你。” “当初那位东泱公主,哀家还帮过她,没想到她这么不中用, 客死异乡也没能动你半分。” “萧景玉也是哀家求情留下的,想着有朝一日总能用上,可是历经五年,他还是这么不中用,挟持了你们的儿子还能让你们完好无损的逃过一劫,简直愚蠢至极。” “不过有一点你猜错了——哀家与沈纤衣,从来不是合作关系。” “那种蠢货,怎么配跟哀家合作?她只是哀家手里的一颗棋子而已。” “五年前,还不是哀家亲自动手,才让你彻底消失。” “……” 太后一句一句的说着,说到最后,语气甚至染上一丝若有似无的叹息。 周围的气压逐渐的越来越低。 饶是在场的人未必对夏清浅有多大的同情心,也不免被太后这可怕的心机吓到了! 这简直就是不择手段啊! “真没想到,太后会是这样的人!” “这么多年她一直被陈青禾关在地窖里,折磨得凄惨至极,哪里像是这样城府至深的人啊?” “是啊,陈青禾还只是名面上的坏,她这简直就是阴毒到了骨子里!” “皇上可是她的亲生儿子啊,这样来之不易的幸福,她到底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刚才清妃娘娘说……是因为神域?可是清妃娘娘与神域有什么关系?” “……” 第五百一十五章 如果不是他…… 说到最后,众人的目光又不自觉的移向太后。 可惜,太后没有再说为什么。 夏清浅冷笑一声,“让我彻底消失?”她咀嚼着这几个字,讥诮的道,“可惜让您失望了,我非但没能彻底消失,还回来揭穿你的真面目了,太后娘娘。” 太后笑了一声,“可是揭穿了我,又能怎么样呢?” 她的神情忽然变得有些诡异,虚弱的靠在床上的身体忽然动了一下。 没有四肢的身体显得僵硬而诡异,可是她整个人忽然散发出一阵浅金色的光芒,然后竟逐渐变得透明起来,“你抓不到我,至多不过是……我今后不能再潜伏在你们的身边。” 夏清浅的脸色倏地一变。 萧墨寒目光一沉,蓦然伸手,只是掌心凝聚的黑雾打出的刹那,却没能落在她的身上。 因为,太后的身影彻底消失了! 众人大惊。 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像泡沫一般,逐渐在视线中变淡,最终消散于无! 而且…… 这和前段时间萧景玉突然消失的情况完全不一样——这根本不是隐身术隐身符之类的,而是现场当真没有留下属于她的任何气息! 就像是……瞬间移动。 死 寂的空气中,只回荡着一句话,“夏清浅,我的目的早已达成,至于你,终将失去一切。” 明明是在大殿之内,四周却莫名刮过一阵凉风。 所有人不禁打了个寒颤,震惊的几乎呆滞。 夏清浅和萧墨寒的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 ……… 太后的寿宴,竟以这样诡异的方式收场了。 帝王下令,全国搜捕。 可是同时刻,对外传出的消息却是太后病重,于凤鸣宫静养,不准任何人探视。 众人全都心照不宣的明白了帝王的意思,没有人敢把今日发生的丑闻往外传! 大长公主和八贤王之类的似乎都想安慰她什么,只是看着她走到帝王面前,便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或许此刻,应该把空间留给他们二人。 一时间,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夏清浅看着站在床边一动不动的男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开口,“萧墨寒,对不起。” 男人瞳眸微缩,缓缓的扭头看着她,“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人,明明是他。 他以为这些年对她的误解已经是莫大的伤害,可原来那根本就是九牛一毛。 原来她身上发生的所有事,都来 源于他,是他的生母操控了一切。 最可怕的是,将她害成这样的人里面,竟也有他一个。 如果不是他当初送她那个镯子…… 萧墨寒闭了闭眼,胸膛尖锐的闷痛狠戾的啃噬着他的心脏,“浅浅,是我害了你。” “你胡说什么?” 夏清浅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立刻驳斥道:“你送我镯子的时候还是没发生呢,再说上面又没毒,你怎么可能料到后来的一切?而且就算你不买,当时我也是要买那镯子的!” “可后来送你扳指的那个人,是朕的母后。” “那也不能怪你。”女人皱眉道,“曾经将军府出了这么大事,你何曾因为我娘迁怒过我?” 顿了顿,又有些内疚的道:“何况今日之事,我也瞒了你……” 她怕他接受不了他的母后是幕后黑手,也怕他在太后面前表现出什么,从而打草惊蛇——她太想知道真相了,太急于查清五年前的事了,所以忽略了他的感受。 昨日发现王嬷嬷的尸体以后,她就让小向制造了小产的脉象。 其实她根本没有怀孕,只是为了让幕后主使放松警惕,才做出那副虚弱的模样。 这一点, 她昨日倒是告诉了萧墨寒。 只是其他的——让他请来这么多的见证者,让白炙假扮神医设计太后,环环相扣的设计太后。 这一切,她却瞒了他。 只说等到结果出来,他自然会知道。 男人扯了扯唇,神色寥寥的注视着她,“你瞒着我是应该的,毕竟……我和她都是罪魁祸首。” “萧墨寒!”夏清浅蓦地咬住了唇,“这件事你也是受害者,我也心疼你。而且现在我们已经没事了,好不容易重新走在一起,念念的身体也是因为你才能彻底康复起来——所有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你不要再说这种话伤我的心了,好不好?” 男人瞳眸又暗了好几个度,指尖轻抚着她的脸,“傻瓜,重逢以后我那样对你,你现在应该报复回来,至少也该指责我——险些害死你和孩子的人明明是我,我凭什么那样对你?” 夏清浅,“……” 夏清浅觉得他脑回路有点清奇。 他们已经和好了,太后的事根本不能怪他,她怎么可能因为这个报复他? 可是她也知道,这种时候,直接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他认死了这个理。 沉默了一会儿,她认真的 看着他,“皇帝陛下,我觉得你说的也有点道理。” 大约是她的反应出乎她的意料,男人愣了一下,“当真?” 夏清浅认真的点头,“是啊,虽然过去的你不知道真相,可是你那么欺负我,既然现在你主动要求报复,那我什么都不做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好,你要如何?” “我啊……” 夏清浅想了想,轻瞪了他一眼,“你很快就知道了。” 说完又忽然像是想起什么,眼底闪过一丝什么,“在那之前,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男人嗯了一声,“你说。” 夏清浅探究的看着他,“关于神域,你知道什么?” 男人目光一顿,抿唇道:“知道什么?” 知道……太后的真正目的啊。 刚才太后消失之前的最后一句话,让她心里有些不安。 可是,太后的目的似乎也不是她。 毕竟,她现在又完好无损的回来了——难不成这么大费周章,只是为了折磨她一番,让她和萧墨寒分开五年,把她变成废人么? 不可能的。 所以,太后做的一定是和神域有关的事。 是为了找到神域所在,还是为了修炼神域功法? 抑或是别的什么? 第五百一十六章 报复 她正想着该怎么跟他描述,男人却忽然反应过来,“浅浅,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不知道。” 夏清浅顿了顿,倾身搂住了他,脑袋在他怀里轻轻蹭了蹭,“你要是骗我,我会不高兴的。” 萧墨寒眸色愈发的晦暗,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嗯。” 夏清浅听着他沙哑的声音,忽然仰头,神色复杂的看着他,“……萧墨寒,你不要太难过了。” 他一直跟她道歉。 可是查出真相对于她来说,已经了解了她心头一桩意难平的大事。 反而对他……却是再一次的伤害。 男人深眸绞着几分复杂的痛色,但很快又敛了下去,扯了下嘴角,“我没事。” ……… 太傅府。 楚怜惜没想到夏清浅会突然来找她。 其实五年前,清妃帮了她很多。 只是后来她出宫了,回到了爹爹生前的宅院,不再是后宫的良妃,而清妃身上又发生了太多事情,所以她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了。 她疑惑道:“娘娘突然来我这儿,是有什么事吗?” 夏清浅看到她,心里也生出一丝阔别已久的怅然。 她还是那么美丽,却又温温凉凉的似乎不近人情,只有面对熟悉的人才会流露一丝 温柔。 夏清浅犹豫了一会儿,“确实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说完,她附耳过去,在对方耳畔小声的说了一句什么。 楚怜惜听完,脸上是明显的愕然,“娘娘……这样不太好吧?” 夏清浅可怜兮兮的道:“怜惜,我在宫里没有其他朋友了。虽然我与霓裳也熟,可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萧墨寒要是知道我带他妹妹去那种地方,会弄死我的。” 楚怜惜咬了咬唇,“可是……” 夏清浅一本正经的打断了她,“何况我们两个在一起,不是正好能替对方证明清白吗?只要我们问心无愧,不管身在哪里,我们都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纯洁莲花,你说呢?” 楚怜惜,“……” 纯洁莲花。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不是个好词。 不过……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了头。 反正这几年,她也不是没去过那种地方,何况如今是为了帮清妃。 “好,走吧。” ……… 龙吟宫。 摄政王来找他的时候,萧墨寒原本是没什么心情搭理他的。 可是看着他难得如此愤怒,脸色冷冰冰又满目嘲讽的样子,还是把嘴边赶人的话咽了回去。 “皇叔这是怎么了,又在太 傅府吃瘪了?” “……” 萧寻看着他眼底透出的幸灾乐祸,脸色愈发难看了,“皇上平日嘲笑本王也就罢了,现在火都烧到自己头上了,还是收一收看好戏的心思吧。” 萧墨寒听着他意有所指的话,眯了下眼睛,“跟清妃有关?” 萧寻冷笑,“是啊,清妃娘娘带着楚怜惜跑去风月楼那种地方,皇上还能这么冷静的坐在这里,着实令本王佩服。” 风月楼。 男人的脸色几乎是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去。 萧寻看着他骤然起身的动作,冷笑一声,心底那股邪火总算消了几分。 ……… 风月楼最近来了不少紫色绝佳的小倌,从高冷内敛的到清秀出尘再到邪魅风情的,应有尽有。 夏清浅觉得,自己应该比较喜欢高冷内敛的。 不过她点的是个邪魅风情挂的——这样,肉眼上感官刺激比较大。 不过这小倌竟然叫无情,夏清浅有些好笑。 “姑娘要酒么?” 无情穿着一袭红衣,果然是眉梢眼角都透着一股子妖冶的风情,款款的走到了她的面前。 夏清浅托腮坐在大堂内,笑着问,“你们这儿不是按人头收费的吗?怎么,你卖酒也赚钱?” 无情低低的 笑了,磁性感的声音对着她,“是啊,这是上好的女儿红,风月楼最贵的酒。” 夏清浅眨了眨眼,“你这么实诚的表明要坑我的意思,我要是还往坑里跳,是不是有点蠢?” 男人笑着替她倒了一碗酒,“姑娘本就是来撒钱的,撒在人身上和撒在酒上有何分别?” 夏清浅挑了下眉,“哦?” 无情把酒递到了她的面前,“来这儿寻欢作乐的男人女人,除了为欲而来,大概就是为情。可姑娘眼中没有欲,与我之间也没有情,那就只能算等着有情之人来了。” 夏清浅终于被他逗乐了,“你还挺聪明啊。” “怎么,心上人欺负您了?” “也不能这么说。” 夏清浅颇为苦恼的道,“他只是从前欺负过我,如今他后悔了,我也原谅他了,可他似乎过不去自己那一关,不肯原谅自己,所以我就当是满足他——报复他一下吧。” 面前的男人咯咯的笑了起来,“您就不怕这报复太狠了些,他真的生气吗?” 真的生气? 夏清浅弯了弯唇,不知是想到什么,眼底忽然闪过一丝柔和的光芒。 可她还没没来得及开口,远远的就被一道犀利的几乎要将她穿透的目光 盯着…… 萧墨寒一进门,看到的就是那个小倌在她身旁笑得花枝乱颤,而她眼中竟也是罕见的柔和。 没错,柔和。 自从别后重逢后,她都没拿那样的柔和的目光看过他! 可她现在竟然那样看一个小倌?! 刚才萧寻说她来风月楼的时候,他还只是本能的愤怒,可来的路上他就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不能对她发火——或许,她只是因为当时他们说好的报复。 他做错了那么多事,害得她这么苦,哪里还有资格对她生气? 可是此时此刻,理智却一点点的被蚕食了。 萧墨寒阴沉着一张脸,大步流星的朝她走过去,在她微愣的目光下,紧紧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的险些要将她那细细的胳膊拧断。 无情呼吸一滞,立刻就笑不出来了——这男人好可怕。 夏清浅直接被男人拖出了风月楼。 她看着男人青筋暴动的手背,忽然想起了刚才无情的那句话—— 【您就不怕这报复太狠了些,他真的生气吗?】 他大概是真的生气了。 不过没关系,他若是生气,她便哄哄他。 至少生气,就能忘记内疚和难过——这两者都是能把人折磨死的,何况是叠加起来。 第五百一十七章 那是什么?! 夏清浅忽然停住了脚步,“萧墨寒。” 萧墨寒蓦然回头,阴沉的俊脸对上的却是她灿烂明媚的笑容。 有那么一瞬间,时光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她此刻的笑容,更像属于那时候无忧无虑的她。 如今,她已经鲜少这样对他笑了。 可是萧墨寒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个女人刚才做了什么。 “你还敢笑?!” 冰冷的嗓音响起,却换来她嘴角逐渐上扬的弧度,“不是说好的,我怎么报复你都可以吗?” 萧墨寒喉结滚了滚,菲薄的唇却冷冷抿成一条直线。 他钳起她的下巴,黑眸紧攫住她的眼睛,“报复可以,不准勾搭别的男人。” 女人啊了一声,轻轻的笑出了声,那笑声就像一根羽毛划过他的心头,撩动心弦。 偏偏她还故作疑惑的问,“可是找其他男人,不是最快很准的方式吗?” 萧墨寒脸色不断的往下沉,“不准!” “你也找过狠多女人呀。” “我没碰过她们!” 她眨了眨眼,目光愈发的澄澈,“我也没碰过无情啊。” 无情? 那个小倌的名字? 萧墨寒脸色更难看了。 这么短的时间,她连人家名字都知道了 ? 男人眸色愈发冷幽,咬牙切齿,“夏清浅,朕后悔了——不管是因为什么理由,你都不准勾搭别的男人!” 哪怕……是他默许的甚至希望的报复。 夏清浅漫不经心的点头,“哦。” 大约是她的语气太过不在意,答应又太容易,就像是假的,萧墨寒的脸色又沉了几分。 他还要说什么,却被女人轻轻柔柔的笑声打断了,“萧墨寒,我爱你。” 男人的脸色蓦然僵住了。 夏清浅往前一步,双手搂住了他的腰肢,“我很爱你。” 男人的脸色僵硬的更厉害,一双幽深的黑眸死死盯着她,呼吸都重了几分。 她微微笑开,笑容比刚才淡了几分,却也诚挚了几分,“你不要再想过去的事情了,错的不是你——选择是我做的,我甚至没有给你反对的机会,你怪我也是应该的。” 她歪着脑袋,“至于你送我的镯子——既然太后铁了心要害我,就算你什么都没送过,也会是其他东西。何况最后,还是你的紫玉戒指救了我啊。” 如果不是那紫玉戒指,她或许永远也不会发现五年前的事。 夏清浅握住他的手,缓缓放在自己脸上,“是因 为有你,我才查清了真相。” 男人声线微哑,“浅浅。” 她踮起脚尖,在他下巴上印上轻轻一吻,“过去的事,我们都忘了好不好?” 萧墨寒喉结滚动,“……好。” “以后我不会再来这种地方了,你不用担心。” “嗯。” “你就不准备说点什么?” “我也爱你。” 或许这份爱意曾经被怨气掩盖过,可是,从未消失过。 ……… 楚怜惜原本是和夏清浅坐在一起的。 可是后来清妃不知是想到什么,又突然跑到了离她最远的角落,美其名曰“做戏要做全套”。 楚怜惜有些好笑,但也没有真的去点个小倌来。 只是风月楼的管事儿见她容貌圣美,衣着打扮和举手投足间都隐隐透着一股贵气,便自作主张替她招了一个头牌来。 多情和无情完全是截然相反的类型,明明长着一张冷冰冰的脸,偏生要起个“多情”的名字。 她不吭声,多情也不主动搭话。 不过最后还是多情先开了口,“姑娘和无情那位客人是朋友?” “……是啊。” “她刚才已经被人带走了。” “是么?” 楚怜惜视线淡淡的看向门口,只是并 没有她预料中的人出现。 多情见状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忍不住摇了摇头,“看来,姑娘等的人不会来了。” 不来也无所谓。 楚怜惜静静的想,何况她也没等他。 反正,她也不可能真的做什么——而他,大概也知道她不会真的做什么。 毕竟风月楼这种地方,这些年他们闹得最凶的时候,都快把这儿的门槛踩烂了。 她拿出几张银票,神色自然的摆在了桌上,起身便要离开。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门口一道月白色的身影猝不及防的撞入眼帘,他身形微顿,只是目光对上她和多情的刹那,瞳孔一缩,紧抿着薄唇大步流星的朝他们走了过来。 楚怜惜脸色微变。 萧寻沉着脸站在她面前,压抑着某种怒意,“楚怜惜,一会儿不看着你,你就四处乱跑。”他扫了眼多情,冷声嗤道,“你的眼光可是越来越差了,当年那个可比他好多了。” 多情,“……” 他这是被讽刺了? 楚怜惜脸色冷了几分,“反正我的眼光就没好过。” 她越过他,径直往外走了出去。 萧寻面色一黑,刚要跟上,却蓦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冷森森盯了那小 倌一眼,“再敢把眼睛往她身上瞟,小心你的眼珠子。” 多情,“……” 哦,不只是讽刺,还被威胁了。 看来干他们这行的,也着实有些危险。 ……… 夏清浅甫一回到宫里,萧墨寒就被叫去了御书房议事。 她和向风华在凤栖宫闲逛着,打算等念念醒来,一起搬去龙吟宫。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听说,桂嬷嬷被打死了。”小向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是么?” “嗯,她本来打算招供了,可皇帝说她杀人是事实。迟来的招供也起不了任何作用,所以还是下令将她杖毙了。” 顿了顿,“恶有恶报,你放心,一定能抓到太后的。” 夏清浅目光微深,神色复杂的道:“小向,其实她消失的时候,我还有点庆幸。” 虽然这样一来,她不知道太后的目的是什么。 可是如果太后没有消失,她其实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恶有恶报是没错,可那是萧墨寒的亲娘。 他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善良的人也要遭受痛苦? 向风华明白她的意思,沉默了须臾刚要开口,忽然看到他曾经住过的水井发出阵阵耀眼光芒…… “那是什么?!” 第五百一十八章 唯一改变的…… 夏清浅立刻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然后也是一惊。 这水井她曾经下去探查过,可是没有任何结果,然而此刻,竟然出现这半盛丽的光芒! “走,去看看!” 她拉着向风华就要下去,可是下一秒又忽然反应过来什么是的,脚步又顿住了,讪讪的看向他,“我好像下不去。” 曾经的她可以屏息凝神,随意进入这种地方,可是现在……她只是个普通人。 “没事儿,我在里面住了这么久,这点小问题还解决不了吗?” 向风华眨了眨眼,割下一缕发丝,“拿着它,一会儿我带你下去,你就能自如的走动。” 夏清浅笑了,“多谢。” 向风华拉着她跃入井下,层层井水将他们包裹,但是手里的发丝却变成一朵的透明的向日葵将她包裹起来,行走时果然毫无障碍。 井下的空间原本就不算小,白炙曾经下来看过,还夸这里环境好。 然而此刻,却与先前大相庭径。 房屋建筑和屋内摆设,竟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风景优美的林子。 有花有草,有蝴蝶鸟类,那棵古老的梧桐树上还有一座树屋! 向风华眼底充满了震惊,“怎 么会变成这样,这里从前不是这样的……” 谁能想到,这井下的世界竟突然变成了世外桃源一般! 夏清浅眼神也变了,“这里从前应该是被人下了禁制,禁制解除,才会变成本来的样貌。” “可是我们什么都没做,为什么禁制会突然解除?” 禁制这种东西,肯定需要特定的条件才能开启。 夏清浅眉心微蹙,“这花花草草的也看不出什么,去那树屋里看看,或许会有发现。” 向风华点头,带着她上了树屋。 一打开,屋子里除了简单的日常用品,还有一张软榻和一个书架。 最清晰的,莫过于桌上那张纸…… 夏清浅快步走过去,拿起来一看,脸色却骤然变了。 ……… 御书房。 萧墨寒还在与大臣议事,外面就传来小太监惊恐的声音。 “娘娘,皇上和郑大人还在里面,容奴才进去通报一声吧!” “不必了!” 话音刚来,御书房的门就被人推开,夏清浅匆匆闯了进来。 她头发有些乱了,呼吸急促,一看就是跑过来。 记忆中她从未有过如此模样,就连他主动让她进来的时候,她也未必愿意来打扰他和大臣议事,可 是现在竟然在他议事的时候主动闯进来。 郑斌急忙行了个礼,“微臣见过清妃娘娘。” 萧墨寒眉头微蹙,“怎么了?” 夏清浅刚要开口,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抱歉的又看了郑斌一眼。 萧墨寒会意,“郑斌,你先退下吧,就照朕刚才说的做。” “是,微臣告退。” 直到郑斌的身影彻底消失,夏清浅才收回视线,快步走到男人身边,“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萧墨寒好笑,“明知故问?” “对不起,但是这件事……” “逗你的。”男人宠溺的打断了她,拉着她坐到自己腿上,“郑斌的事已经说完了,他本来就要走了。倒是你到底怎么了,从没见你这么急过。” “萧墨寒。” 女人神情忽然变得极为郑重,“这件事我还没有确认过,或许我应该查实以后再告诉你,但是我实在等不及了……关于你母后的事,你可能不需要再内疚了……因为她很可能,是骗你的。” 她说得有些含糊不清。 男人眯起眼睛,咀嚼着她话里的意思,“什么骗我的?” 夏清浅咬唇,“你看这个。” 她拿出刚才在树屋里发现的纸张,递给他 。 【游之吾儿: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或许已经是整个西凉最位高权重之人。以那个女人的心机,助你当上太子不成问题。为娘终日在这冷宫之中苟且偷生,只为有朝一日能再见你一面,亲眼看着你杀了那个女人,以报为娘夺子之恨。若有缘人将此信寄予吾儿,吾儿当重谢之。】 寥寥几行字,包含的信息量却是巨大! 游之,那是萧墨寒的表字! 当上太子,夺子之恨——这里面每一个信息都透露着,她口中的吾儿就是萧墨寒! 所以言下之意,不就是太后抢了她的儿子?! 萧墨寒瞳孔不断收缩,整张脸都紧紧绷了起来。 夏清浅先前就已经看过这封信,所以此刻,她的视线一直聚集在男人脸上。 看着他一寸寸僵硬的脸色,她心里一疼,小心翼翼的握住了他的手,“萧墨寒……” 男人眼睫微颤,茫然的抬头看她。 夏清浅从未在他脸上见过这样的神情,就像一个走失的孩子,无助而彷徨。 她一下子抱住了他,低声哄道:“你别难过,如果这封信上说的都是真的,那你就和那个恶毒的太后没有任何关系了……你应该高兴, 萧墨寒。” 如果? 如果这封信是真的,那他就是待仇人为母,费多年心血悉心营救,最终害了自己的妻儿。 “浅浅……”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她捧着他的脸,认真的道,“但是当务之急,是查清楚这件事。写这封信的人很可能还活着,嗯?” 男人瞳孔又缩了缩,喉结滚动,艰难的问出,“你在哪儿找的信?” 夏清浅眸色一闪,“冷宫。” “冷宫很多年没住人了。” “她并非生活在上面。”夏清浅斟酌着道,“写信的人……可能也会一些术法,她一直住在冷宫那口井里,或许是为了躲避太后的追踪。” 井里? 萧墨寒眸色重重的暗了下去。 夏清浅呼吸一滞,忙又补充道:“你放心,那里很漂亮,小向从前就住在那里。只是那会儿井底都是屋子,可今日我们忽然看见那井中散发出耀眼的光芒,下去一看,却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了——就像是……封印突然被解开,露出了本来的面貌。” “耀眼的光芒?”男人眉头拧得更紧,“你们做了什么?” “没有。”顿了顿,“我们只是刚好在附近闲逛,唯一改变的条件……” 第五百一十九章 分明是同一个人! 她正思考着怎么继续,却听男人哑声接上话,“太后消失了。” 夏清浅呼吸又是一滞,“对。” 就是太后消失了。 那封印很可能与太后有关,只有当太后从这皇宫消失的时候,才会被触发。 所以且不论写信之人说的是不是真话,至少,与太后相识是肯定的。 还有…… 夏清浅忽然想起了从前刚到冷宫的时候,产生过的很多疑惑。 比如,冷宫明明是冷宫,为什么成了整个皇宫除龙吟宫以外风水最好的地方。 以及,小向明明不是坏人,为什么会莫名其妙被封印? 如果对方是坏人,存心加害小向,那小向根本活不了,可见对方的目的并不在于此。 所以,是为什么呢? “我知道了。”男人当即起身,“我现在就去看看。” “我就不跟你一起去了,我去找从前宫里的老人打探一下,或许能有什么蛛丝马迹。” “好。” ……… 两人分别忙活,很快就离开龙吟宫。 要找宫里的老人打探消息是有难度的,大多数的宫女到了二十五岁就会被遣出宫去,剩下的就是一些嫔妃太妃身边的老嬷嬷,若是一个个的去问,未免目标太大,引起关 注。 所以夏清浅让人拿了一份名单,做了很久的筛选,才找出几个可能对太后比较了解的。 “太后从前有什么走得很近的人吗?”她问。 几人对视了一眼,纷纷摇头。 “太后娘娘当时深受圣宠,旁的妃子嫉妒她还来不及,大多是不会真心与她交好的。” “是啊,而且她整日与先帝在一起,其他人也没有靠近她的机会——就连当时的皇后陈青禾都嫉妒的不得了,可也拿她没办法呢。” “也难怪她能生下皇长子……” “……” 嬷嬷们七嘴八舌。 夏清浅眉头微蹙,“那她身边的宫女呢?” 几位嬷嬷都露出茫然的神情。 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们哪里还会记得这么无关紧要的人? 夏清浅眼底闪过一丝失望。 可是就在此时,其中一个嬷嬷眼神微亮,“对了,当时太后与我们太妃的关系尚算亲厚,好几次先帝不在,我们太妃去找她的时候,她身边一直有个宫女和她形影不离,好像……叫红玉!” 夏清浅脸色变了变,敏锐的捕捉到重点,“什么叫形影不离?” 如果是贴身宫女,经常跟着也算正常。 可是,就算亲密如柳絮和白 霜,也不可能时时刻刻跟着她。 这本身就是个伪命题。 她疑惑道:“就算你们太妃与太后的聊天很正常,不在乎有旁人在场,可是……红玉就没有去端茶倒水、准备点心之类的时候吗?” “没有没有!” 老嬷嬷连连摆手,“这个老奴记得很清楚,因为有两次红玉明显身体不舒服,脸都白了,我们太妃还问她要不要下去休息呢,可她就是不走!” 夏清浅皱了下眉,“太后没发话吗?” “说了,可她固执得很。” “有两次?” “对,光是老奴看到的就有两次,可能还不止呢!” “……” 夏清浅眼神逐渐变得有些复杂。 许久,才点点头,“好了,今日辛苦你们了,都退下吧,一会儿去柳絮那里领赏。” 几人纷纷告退,“多谢娘娘。” 可是又有另一人忽然停下来,欲言又止的看着她。 夏清浅微愣,“怎么了?” 那嬷嬷犹豫了一下,快步走到她身旁,贴近她小声道:“老奴不知道您为何突然问起红玉的事,不过有一件——红玉长得与太后有些相似,只是太后很不喜欢旁人这么说,先帝还因此下过禁令,绝不准宫里再有类似的 口风,所以鲜少有人敢议论。时间长了,大多数的宫女也都出宫了,大家便渐渐忘了此事。” 先帝禁令。 夏清浅眯眸看了她一眼,“那你怎么敢告诉我?” 嬷嬷一惊,惶恐道:“娘娘您可别误会,老奴只是受过红玉的恩惠……后来她突然失踪没了消息,老奴心里总不是滋味儿。您是个好人,老奴想着您既然开始查她的事,兴许能帮忙找到她……哪怕只是她的尸体,可至少不会让她死了都不见踪影……” 突然失踪? 夏清浅眼皮跳了跳,“她具体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大约……就是太后娘娘怀胎三个月那会儿。” “那你现在可还记得她的容貌?”夏清浅忽然又像是想到什么,语速快了几分,“若是让你具体的描绘,我画出来让你辨认,你能认出来吗?” 嬷嬷迟疑了一下,“老奴可以试试,但不能保证。” 夏清浅二话不说让人准备了纸笔,亲自动手,根据嬷嬷的形容画了一张画像出来。 然后嘱咐那嬷嬷不可与旁人多言,才回到凤栖宫。 ……… 彼时萧墨寒刚好从井底上来,脸色不太好看。 夏清浅目光触及他手里那一卷画轴模 样的东西,眼神又是一变。 她快步走过去,“你拿的什么,是不是画像?” 萧墨寒眉头微蹙,“怎么了?” 夏清浅展开自己刚才画的那副画,“打开,我们比对一下。” 当时在井底,她第一个关注点就是那封信,拿到信就急急忙忙的走了,来不及多看。 但她记得,进门的时候隐约看到过几幅画轴模样的东西。 这其中,或许就有人物画像。 所以她刚才专门画了一张嬷嬷口中的红玉,想拿回来看看,是不是同一个人。 萧墨寒隐隐猜到了她要做什么,没有再多问,立刻打开了手中的画卷。 下一秒,两人俱是一惊。 她画的那副,因为时间仓储并未上色,只有大约的身形,唯有脸蛋清晰可见。 而萧墨寒手中那副,主人公穿着一袭浅淡的粉衣,烟雨之中撑着花伞,不施粉黛,清丽可人。 虽然两幅画的意境相差甚远,但……那两张脸却分明是同一个人! “这是……”萧墨寒瞳孔微缩。 “她叫红玉。从前太后还只是先帝贵妃的时候,她就是贵妃身边寸步不离的宫女。” 说到这里,忽然又皱起眉头,“对了萧墨寒,我有个问题……” 第五百二十章 准确地说,是三件事 萧墨寒凝眸看向她,女人直接问道:“裴公公在你身边很多年了吧?” 大约是没想到她会提到裴盛,男人眉头蹙得更紧,“裴盛?跟他有什么关系?” “与他无关。”夏清浅摇摇头,“我只是想问问,这些年他可曾有过身体不适的时候?” “他又不是铁打的,自然有。” “那这种时候,你会准他去休息吗?或者……他会主动提出休息吗?” “人舒不舒服只有自己知道,朕不可能每次都看出来。”男人顿了顿,“有几次是朕发现的,有几次是他自己提出来的。不过——朕又不是什么不通情理的人,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不准?” “……” 这男人如果觉得他自己通情达理,那可能真的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夏清浅嘴角抽了抽,又道:“所以不管怎么样,人在撑不下去的时候一定不会强忍,是吧?” 萧墨寒莫名其妙,“当奴才的若是把病气过给主子,或是在主子面前失态,那才是真的大不敬……浅浅,你到底想说什么?” 夏清浅迟疑了一会儿,把那两位嬷嬷的话全都跟他复述了一遍。 然后道:“我觉得……当时红玉寸步不离的跟着太后,一 定有什么原因。” 或许是被威胁了,或许是其他。 但可以肯定的是,不正常! 萧墨寒闻言,眼神渐渐的暗了下去。 这个红玉越不正常,信上所言就越可能是真的。 他沉默了许久,眸光微凝,“还有……她和太后长得像,也不对劲。” 大多数的上位者,看到一个跟自己长得像的人——如果不是像梅妃那样,专门把对方当成自己的影子培养,那一定会把这个相似之人赶得远远的。 毕竟,没有人会喜欢一个自己的复制品,尤其是他们这些位高权重的骄傲之人。 从太后当时严令禁止旁人谈论此事,也能看出这一点。 那为何还要把红玉留在身边? “对。”夏清浅点了点头,“太后的性子,不像是这么大度的。或许她很不喜欢红玉,但是有什么不得不把人留在身边的理由,比如……” 说到这里,她忽然停顿了一下,神色复杂的看向他。 萧墨寒扯了下唇,“浅浅,我没有这么脆弱。何况经历了这么多,我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夏清浅咬唇,“其实你也觉得,这两件事可以联系在一起吧?” 男人意味不明的摇头,“准确地说,是三件事 。” 红玉突然失踪,如果真是在太后怀胎三个月的节骨眼儿,那就更蹊跷了。 夏清浅一下子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神色愈发复杂,“三个月正是肚子显怀的时候,很可能就是为了遮掩此事,红玉才失踪的。” 而如果真的是为了遮掩此事,那么萧墨寒的身世,可疑度就更高了。 极大概率,那封信上所言……就是事实。 这就回到了她刚才说的比如。 “太后不让红玉离开自己身边半步,兴许是怕她将此事抖落出去,或者怕她和先皇单独接触,但是为了利用她生下孩子,必须将她留在身边——而当红玉怀孕以后,这一点就不成立了。”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 毕竟,她也不知道太后为什么非得找个替身,给先皇生孩子。 难道她自己不孕? 萧墨寒听着她特意补充的那一句,讽刺的笑了一声,“这是目前为止,最大的可能。” 夏清浅顿了顿,“但也是最好的可能。” 她认真的看着他,“既然红玉能在生下孩子以后写出这封信,就说明她侥幸活下来了——而且据我所知,禁制是有讲究的——须得当事人活着, 她设的禁制才有效果。” 当然,还有一种极低的可能性——今日这禁制解除不是因为太后消失,而是因为红玉死了。 但是太后刚出宫,应该也不至于突然找到红玉,将其杀死。 所以概率极小。 “我明白。”萧墨寒目光深深的看着她,“浅浅,谢谢你,我会派人继续查探此事的。若她当真我的生母,我一定会把她找回来的。” “我相信你。” 女人说完,又轻哼一声,“不过,说好的不准说谢谢呢?” 萧墨寒低笑,“嗯,我错了。” 话音刚落,夏清浅刚再要说什么,敲门声忽然响起。 柳絮的声音在外面响起,“皇上,娘娘,摄政王求见。” 男人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他又来干什么?” 又? 夏清浅看了他一眼,难不成她去风月楼,是摄政王通知他的? 那男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管闲事了? 她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眼睛睁大了几分,“他和怜惜和好了?他不会是来找我算账的吧?” 她以为楚怜惜如今只身一人呢。 如果有夫君的话,她把人带去那种地方,确实是不太好呢。 “他敢!”萧墨寒冷笑,“何况就凭他现在这样,也 想跟楚怜惜和好?” 现在哪样? 夏清浅表情古怪,“那我们出去看看吧,说不定跟怜惜有关呢。” 萧墨寒勉勉强强的应了。 不过出去对着萧寻的时候,还是板着一张脸,“皇叔打算一天往宫里跑几次?” 萧寻脸色隐隐发青,却又恭敬的作了一揖,“见过皇上,清妃娘娘。若是打扰了皇上,本王愿意请罪。不过在那之前,本王有一事想请清妃娘娘帮忙。” 夏清浅一愣,“我?” 萧墨寒冷淡拒绝,“不帮。” 夏清浅,“……” 萧寻眉骨跳了跳,语气也加重了几分,“皇上,本王是在请清妃娘娘帮忙。” 萧墨寒冷笑一声,目光凉飕飕的看向夏清浅,好像在说,只要她点头,他绝对不会饶过她的。 夏清浅嘴角抽搐了一下。 这一幕怎么这么似曾相识呢? 那时候的楚怜惜还是良妃,摄政王请她帮忙诊治王妃,萧墨寒无论如何也不让她答应——区别是,那会儿她故意跟他唱反调,如今却愿意听他的。 夏清浅微微一笑,“抱歉摄政王,夫妻一体,若是皇上不同意,我怕是也无能为力。” 萧寻脸色彻底难看下去,“如果事情跟楚怜惜有关呢?” 第五百二十一章 谈个条件 夏清浅又是一愣。 萧墨寒眯起眼睛,“若是如此,你会不早点说?” 萧寻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本王发誓,确与楚怜惜有关。” ……… 到了摄政王府,夏清浅才知道他所谓的与楚怜惜有关是什么意思。 萧墨寒猜得没错,若是真的和楚怜惜有关,她不可能不帮,摄政王根本无需多费唇舌。 只是这关系并没有那么密切。 甚至,对楚怜惜并不会有什么影响,真正影响的是摄政王妃…… 门甫一打开,楚怜惜率先看到的就是萧寻,温良的脸蛋上扯出一抹嘲弄的冷弧,“你把我关在这里也没用,我说不答应就是不……”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目光就触及了他身后紧随而至的两人。 楚怜惜脸色微微一变,余下的话也就此打住了。 夏清浅目露担忧,萧墨寒直接开腔,“他怎么欺负你了?” 萧寻脸色一沉。 楚怜惜垂下眼帘,“没什么特别的……让皇上和清妃娘娘费心了,是怜惜的错。” 萧墨寒淡声道:“你若不想说就不说,不过——你不愿意做的事,也没有人可以勉强你。” 这话,分明就是在暗讽萧寻了! 楚怜惜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多谢皇上。” 萧寻脸色更沉,尤其是想到她那些年在宫里当良妃的时候,心底的不虞扩大到极致。 他一时甚至分不清,究竟是因为相思的身体,还是因为她曾经的所作所为。 “皇上。”他尽量克制着火气,声音紧紧绷着,“您为何不问什么事就认定本王欺负她?现在出事的是相思,本王只是让她帮个忙而已,怎么就为难她了?” “她为什么要帮你?”萧墨寒冷嗤,“现在是你整日追着她求着她,不是她求你。” “相思中蛊本就是因为她!”萧寻的嗓音骤然冷了几分。 此话一出,几人脸色都变了。 夏清浅和萧墨寒对视一眼,最后把目光移向了楚怜惜。 楚怜惜眼睫颤了颤,“摄政王说,王妃中了一种名唤吸血蛊的蛊毒,中蛊之人的体内会有一种特殊蛊虫吸取她的精血,而下蛊之人的体内会有一只母蛊,专门补充精血,也就是一种损人利己的模式——而现在,母蛊在我的体内。” 换言之,吸血蛊把宋相思的精气,补充到了她的身体里。 夏清浅眉头一下子拧了起来,“所以他怀疑你?” “是啊。” 她是最有动机这么做的。 毕竟,她和宋相思本来就不和。 毕竟 ,她身体不好,而宋相思的身体,曾经经过清妃娘娘的调养,已经逐渐好转。 所以她是这件事的既得利益者。 楚怜惜眼底闪过一丝自嘲,“不过我也不在乎,只是摄政王非要我帮忙取出这蛊虫,我却是不愿意的——一来我和王妃不和众所周知,二来这件事本来也不是我做的,我没道理为了帮他们夫妇在自己手腕上划一道口子。万一出什么意外,我死了怎么办?” “楚怜惜!”萧寻厉声道,“你不愿意就不愿意,说这种话做什么?” “我不愿意就不愿意?”女人重复着他的话,忽然就望着他笑了起来,“可您现在不是拿权势压我来着,还把我困在王府里,甚至劳烦了皇上和清妃娘娘出马吗?” “你……” 萧寻眉骨狠狠的跳,眉梢眼角的阴霾浓郁的几乎要溢出来。 夏清浅总算听懂了事情的全部过程。 她的脸色也难看起来,“王爷,所以你请我来是帮你当说客,还是帮你伤害怜惜的?” 萧寻闭了下眼睛,“本王不想强迫她。所以敢问清妃娘娘,有没有办法在不伤害她的前提下,取出她们体内的吸血蛊?” 不伤害? 夏清浅脸上也浮起一丝讽刺,“如 果我说,王爷知道的方式,就是唯一的方法呢?” 萧寻脸色微微凝固了。 夏清浅又补充了一句,“而且,我不知道王爷的消息是从何而来,但是对方一定没有告诉你重点——取出母蛊要划开手腕的大动脉,稍有不慎就会不治身亡。你觉得怜惜说话难听,或者戳中了你心头的痛点,但她说的都是事实。” 男人的脸色彻底僵硬了。 【不治身亡。】 四个字忽然如千斤重,砸在他的心头。 他眸色重重的暗了下去,喉结滚动,“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夏清浅面无表情,“是。” “那若是吸血蛊一直不取出来,相思会怎么样?” “大约……也是个死吧。” 这蛊虫会一直汲取宋相思的精气,传输给楚怜惜。 如果楚怜惜身体好的也就算了,可是五年前她替楚怜惜把脉的时候,结果并不好。 所以这蛊会一直消耗宋相思的精气神儿,直至死亡。 屋子里忽然安静下来,透着落针可闻的诡异。 直到沉默良久的萧墨寒再次开口,不悦的声音紧绷,“楚怜惜,我们走。” “站住!” 萧寻下意识的开口。 楚怜惜脸色微微一白,本能的攥住了手心。 萧墨寒嗓 音骤冷,“皇叔,朕敬你一声皇叔,你不要得寸进尺——别忘了,你今日还在因为她去花楼的事争风吃醋,难不成现在就要让她以命相搏,去救你那个王妃?” “皇上……” 这一次没等萧寻再说什么,楚怜惜忽然出声。 夏清浅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怜惜,你不用担心。皇上说得对,没有人可以强迫你。” 熟料女人却温柔的笑了笑,“不是的娘娘,谢谢你和皇上好意,也辛苦你们跑这一趟。不过,我总不能让你们白跑……既然摄政王救妻心切,我可以答应他的要求。” 话音刚落,几人看她的眼神都闪过明显的震惊。 毕竟前一秒,她还那么斩钉截铁的拒绝。 可现在,竟然就答应了? 萧寻动了动唇。 萧墨寒蓦地拧眉,“如果是因为我们,大可不必。” 楚怜惜摇了摇头,“不,我只是忽然想明白了。” 她轻轻袅袅的笑道:“皇上您说得对,摄政王天生是个多情种只能给,前一秒还在为我争风吃醋,下一秒就要强迫我以命相搏——难保他会不会此刻还在心心念念救他的王妃,明日又要去太傅府烦扰我。所以我想着不如趁此机会,跟他谈个条件。” 第五百二十二章 务必不能放过 几乎是在她说出这句话的瞬间,萧寻就猜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楚怜惜!” 他厉喝一声,“你想都别想!” 女人眼梢轻抬,看他的眼神不再是刚才那种充满讽刺的冷意,而是单纯的似笑非笑。 可是这样的眼神,却更让他觉得心底发寒的凉。 “我倒是可以不想,可是王爷您,愿意放弃王妃的性命吗?” 顿了顿,“如果您愿意的话,那我倒是也不介意您往后继续纠缠我——毕竟,王妃一死,这王府女主人的位子就空了出来,或许我以后就是你的王妃呢?” 萧寻脸色阴鸷的几乎要滴出墨来。 夏清浅却心疼的看着楚怜惜。 明明女人看起来那么骄傲自信,主导着这一切,可那苍白的脸色却又显得那么脆弱。 但这本来就是楚怜惜自己的事,她身为外人,自然不好多说什么。 何况,她明白这种宁愿孤注一掷,也不想再被纠缠的心思。 因为曾经……她也有过。 “娘娘。”楚怜惜在她出神之际已经走到她跟前,颔首轻笑,“您医术高明,想必可以尽量降低割腕以后的风险,是不是?” “……” 夏清浅干巴巴的回了一句,“摄政王还没答应。” 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是楚怜惜却看也不曾看他,淡淡的道:“他怎么可能不答应? ” 说罢,便径直朝着里屋走去。 疏廖的声音淡漠的继续道:“在我割开自己的手腕之前,王爷随时可以叫停。若是没有,那我就当王爷答应我刚才的条件了——明日起,我不想再看到你。” 她的身影就这么消失在内殿。 明明只有一墙之隔,可是萧寻却忽然觉得,她好像离得很远很远,成了再也抓不到的距离。 心口突然灌入一阵凉风,空洞的吹过。 夏清浅皱了下眉,只好跟进去,还留下一句,“麻烦摄政王在外面等着。” ……… 屋内。 宋相思脸色惨白的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掀开衣袖的手臂上依稀可见皮下蛊虫爬过的痕迹。 不知道是不是心底有了偏向的缘故,夏清浅对于宋相思的印象,实在好不起来。 哪怕此刻面对的只是个病人。 可她竟无端的觉得不喜。 “怜惜。” 她神色复杂的道:“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楚怜惜眼皮动了动,“我给过他机会了。” 或者,也不是给他机会,而是给自己。 从前她还是良妃的时候,那个男人倒是不曾明目张胆的对她纠缠不清。 可是自打她出宫,他就像狗皮膏药一样的黏了上来。 起初还只是偶尔找她的麻烦,后来就一步步强势的渗透进她的生活,什么都要管。 而她……竟还渐渐的习 惯了。 她厌恶这样的自己,幸好,现实又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面对宋相思,她永远都是可以被舍弃的那一个。 【站住。】 或许就是当他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她彻底死心了。 答应解蛊,不是为了帮他和宋相思,只是为了让自己长点记性,从此摆脱这两个人的纠缠。 “娘娘,麻烦你了。” “……不麻烦。”夏清浅心疼的摇了摇头,“倒是你,身体本来就不好,可能会有点难受。” “没事,我忍得住。” 再大的痛苦她也受过了,即便就此死去,她其实也不是很在意。 夏清浅看着她浑然不在意的模样,抿了抿唇,卷其她的袖子,拿出一柄匕首准备割开她的腕。 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还专门找话题道:“怜惜,我相信这蛊不是你下的,不过……” 正斟酌着如何用词,楚怜惜就接过话,“我不知道是谁,不过很显然,得益者不是我。” 其实还有半句她没有说,宋相思才是那个受益者。 看似受了重伤,惨兮兮的躺在床上,可是最后不但解了蛊,还斩断了萧寻和她的关系。 “需要我帮你查一查吗?” “谁下的蛊也能查得出?” “当然。” 夏清浅划开她的手腕,点了她几处的穴道,又逐步按着她的经络,一寸寸的推捏着。 最后,一只 红色的蛊虫突然从她破开的皮肤里跳出来。 夏清浅立刻取出丝帕,将这小虫包裹起来,目光淡淡的扫过床上的人,“只要收好这玩意儿,我一定能查出是谁给你下的蛊。” ……… 外屋。 萧墨寒和萧寻站了许久,脸色都不好看,也分明都不想搭理彼此。 忽然,脚步声响起。 两个男人不约而同的回头。 只见夏清浅扶着楚怜惜从里面走出来,萧寻本能的迈开长腿要上前,夏清浅却忽然抬头看了他一眼,话却是对着帝王说的,“皇上,怜惜身体不好,还是让她回宫里静养吧。” 萧寻倏地变了脸色,“娘娘……” “王妃我已经替你救了。”夏清浅打断了他,“摄政王还有其他事吗?” “……” 萧寻噎得脸色铁青,目光冽洌的看向她身旁的女人,“你又要入宫?” 楚怜惜脸色苍白,嘴角却扯了一下,“虽说清妃娘娘出了力,不过为了救王妃,明显还是我付出的更多,摄政王就是这么感谢我的?” 萧寻呼吸陡然重了几分。 看着她虚弱的几乎要昏倒的模样,一时竟不知道该指责她,还是关心她。 她不止不准他再去找她,还要再次回到那个后宫。 她这是要斩断所有的可能。 萧寻阖了阖眸,“你救了王妃是一回事,可你有没有害她,是另外一 回事——在本王查清楚这吸血蛊之前,你脱不了嫌疑。” “呵。”萧墨寒蓦地冷笑,“她在太傅府还是在皇宫里,跟她有没有嫌疑有什么关系?” “她若在宫里,不方便本王调查。”萧寻眼神暗了几分,“何况,谁知道事情调查清楚以后,万一真是她做的,皇上和清妃娘娘会不会包庇她?” “为了那点龌龊的心思,皇叔还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皇上的心思也未必好到哪里去,带着一个曾经是你妃子的女人入宫,意欲何为?” 最后四个字,一字一顿。 在场的人脸色都变了。 楚怜惜终于忍无可忍,“萧寻!” 这还是今日头一回,她的声音如此尖锐,“你自己龌龊也就罢了,不要用你那种恶心的心思揣测皇上——清妃娘娘不是第一次救你的王妃了,你这样让她作何感想?” 龌龊,恶心? 这女人竟敢这么说他? 萧寻双拳骤然紧握,刚要开口,却听一道轻笑声响起,“其实感想我倒是没有——我不像摄政王这么爱胡思乱想,让怜惜入宫原本也是我提出的,想让她好好养身体而已。” 顿了顿,“不过摄政王既然提到了下蛊之人,那确实得好好查一查——请王爷给我两日时间,我定会给王爷一个交代,到时候王爷务必不能放过那个凶手,如何?” 第五百二十三章 你最好记住这一切是谁给你的 他当然不会放过那个凶手。 可是清妃专门提到这一点,就显得很奇怪了。 萧寻眼底闪过一丝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到楚怜惜挣开那女人的手,径直往外走去。 “好!”他下意识的应了一声,忙不迭朝她走去,脸色难看的站在她跟前,“你乱跑什么,身体虚弱成这样,自己能走吗?” 说完也不给她出声的机会,一把将她从地上抱起,大步流星的往外走了出去。 “萧寻你干什么!”楚怜惜大怒,“你放我下来,别碰我!” “我可以允你入宫,但必须我亲自送你去。你最好老实点,否则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 “你……” 这话,就是不加掩饰的威胁了。 他是手握重权的摄政王,虽说他真的杠上帝王,未必就能全身而退。 可是楚怜惜当然不可能因为自己的缘故,就去麻烦皇上这么大动干戈。 萧寻这个疯子,也就是吃准了这一点,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她攥紧手心,深深的吸了口气,冷冷盯着他,“好,那就麻烦王爷了。” 夏清浅皱了下眉,想要上前,手腕却忽然被人拉住,“随他们去吧。” 那两人的背影渐行渐远,她不高兴的扭头,“你看不出来怜惜不愿意吗?” “那也是她的事,她不会希望我们插手。” 如果她想的话,这五年她有的是机会回宫,摆脱萧寻的骚扰。 只要她开口,他不可能不答应。 可是楚怜惜这个人,就和她爹一样,骄傲又顽固。 “你若真的想帮她,就替她查出吸血蛊的始末吧,届时她就能彻底摆脱这个男人了。” “……” 夏清浅眼神变了变。 男人眯起眼睛,“你刚才许诺他两日出结果,可是已经有了头绪?” 夏清浅咬唇,“准确地说,不一定是头绪,很可能是我个人的偏见。” 萧墨寒挑了下眉,大概明白她所谓的偏见是什么了。 他似笑非笑,“宋相思可是太皇太后最 喜欢的小辈,浅浅,你可要小心你的偏见。” 夏清浅委屈巴巴的看着他,“可我是皇上最爱的女人,我们家皇上一定会帮我的对不对?” 萧墨寒,“……” 我们家皇上? 他忍不住笑了出来,“嗯。” ……… 屋子里。 当外屋所有的动静都消失以后,一道身影缓缓的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只是这人穿着一袭宽大的黑色斗篷,几乎将整个人完全包裹住,别说是容貌,就连身形也看不出,唯有走路的姿势,莫名透着几分不自然。 而床上的人,也在此时睁开眼。 她冷着一张脸,“您不是说,可以帮我的吗?” “我没有帮你吗?” 对方轻轻的笑了,“如果不是我帮你,楚怜惜怎么可能跟摄政王闹掰,怎么可能再无干系?” 顿了顿,“就连你害怕夏清浅在无人的时候对你做什么,我也在这儿替你守着呢。” 宋相思皱了下眉,“可是您没听到夏清浅临走前的最后一句话吗?” 【只要收好这玩意儿,我一定能查出是谁给你下的蛊。】 楚怜惜体内的那只蛊虫,被夏清浅拿走了。 万一他们顺藤摸瓜,真的摸到她身上怎么办? “一只蛊虫而已,掀不起多大风浪。”对方淡声道,“就算她们真要查,查到的也会是我。” “可是查到您身上,事情不就更复杂了?”宋相思下意识的脱口。 “……” 斗篷里的人忽然抬头,看了她一眼,眼底锐色闪过,“怎么,你现在很怕跟我沾上关系?” 宋相思呼吸微微一滞,“我不是这个意思,您别误会。” 对方冷笑,“相思,你最好记住如今这一切是谁给你的——别以为你是摄政王妃就能高枕无忧了,只要我想收回,你也随时可以变成王妃的下堂妇。” 宋相思骤然变了脸色,急声道:“主人,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对您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是么?”轻笑声意味不明,“既然如此, 我吩咐的事情为什么还不办?” “您放心,一会儿他回来,我就会跟他提及此事!” “那我就等着结果了。” ……… 夏清浅回到凤栖宫,已是入夜。 她拿了个香炉,将刚才用丝帕包好了装在瓶子里的蛊虫倒出来,撒了一把香灰在附近。 然后又画了几张符,贴在四周。 萧墨寒看着她的动作,“这是在干什么?” “试试能不能找到凶手。” 她刚才说,可以凭借蛊虫找出背后下蛊的人,虽然当时有别的心思,但这话也并非随便说说。 蛊虫都是有灵性的,对于养蛊之人自然有别样的亲近感。 虽然养蛊的未必就是下蛊的,但是根据这条线索,总能摸出一些蛛丝马迹。 不过…… 夏清浅讪讪的看了他一眼,“可能需要你帮我一起。” 男人微愣,她表情又低落了几分,“我可以画符,但是我如今画出的符……都是废纸。” 因为她灵力尽失了。 这个念头在脑子里闪过的刹那,萧墨寒心脏骤然抽疼了一下。 “不。”他定定的看着她,“这怎么可能是废纸?灵力虽然需要修炼,但也没什么坎坷的入门条件,是个人都可以有——就好像你可以让我帮你,也可以让白炙和向风华帮你,甚至可以是其他人。但这符却只有你一个人能画出来,少了这些符,我们任何人的灵力都是空谈。” “……” 灵力怎么可能是个人都有? 夏清浅嘴角抽搐了一下。 但有一点他说的没错,她对符纸阵法的研究,确实鲜有人能及。 所以她也不是自惭形秽,只不过她从前可以一个人完成的事,如今需要别人来帮她,心里自然有些落差感。 她笑了笑,“我知道了,那你快动手吧。” 萧墨寒嗯了一声,这才往符纸中注入灵力。 当符纸逐渐亮起一层浅金色的光芒,男人低沉的嗓音也随之在耳畔响起,“浅浅,往后我就是你的剑,不管你什么时候需要 ,我都会帮你。” 夏清浅心头震荡。 刚要说什么,香炉中的蛊虫身上,却骤然发出一阵刺眼的亮光! 男人脸色一变,“怎么回事?” 夏清浅眼底也闪过一丝震惊。 尤其是当那只蛊虫灰飞烟灭的时候,留下一缕淡淡的金光,还有一丝熟悉的味道! 她脸色变得更厉害了,“我刚才画的符,会以燃烧蛊虫的方式留下养蛊之人的信息——但蛊虫毕竟不是人,不可能从它的记忆中读取人的容貌,这些信息大多是某种暗示或者气味。” 而她刚才怀疑宋相思——虽然带着偏见,但也算一种推测,所以她以为这气味会属于宋相思。 可没想到不是。 非但不是,还跟记忆中另一个人的味道有点类似。 夏清浅神色复杂的看着他,“萧墨寒,这件事可能……没这么简单。” 她原本以为,也就是个争风吃醋故意陷害的狗血剧情而已。 毕竟,以楚怜惜如今深居简出的状态,也不至于得罪谁,要这么害她。 可是现在看来,似乎还牵扯了不该牵扯的人。 ……… 萧寻从皇宫回到王府的时候,夜已经深了。 他疲惫的进屋,黑漆漆的屋子里,却忽然亮起了烛火。 摇摇曳曳的烛光下,女人苍白的脸蛋显得晦暗不明,甚至透着几分诡谲。 男人脸色微变,看清楚那张脸的时候才微松了一口气,快步朝她走过去,“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他拧眉道,“虽然你的蛊毒已经解了,可是身体还没完全康复。” 宋相思弯了下唇,“王爷是在关心我吗?” 萧寻拧眉,“这是什么话,本王自然关心你。” “那我中了蛊毒,昏迷未醒,王爷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她直勾勾的看着他,好像要透过他的双眼,望进他的心里。 萧寻眸色微黯,“相思……” 女人缓缓站了起来,起身的动作略有些艰难,“就算王爷给忘了她过去对我做的事,可是如今,给我下蛊 的凶手还没有查出来,王爷怎么能跟最大嫌疑人走得这么近?” 她嘴角的弧度深了几分,只是愈发显得涩然和自嘲,“与其这么不明不白的拖下去,不如王爷干脆将我休了,娶她进门如何?” “宋相思!”男人声音重了几分,“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了?”宋相思讽刺的道,“王爷刚才不在,难道不是去关心那个加害者吗?” “……” 萧寻眸色彻底暗了下去,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事情还没查清楚,她未必是给你下蛊的人。今日为了救你,她伤得很重,本王只是将她送进宫里而已。” 顿了顿,“相思,往后本王或许再也见不到她了,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嗯?” 再也见不到。 不是再也不会见。 虽然结果是一样的,可是主语却大相庭径。 很显然,是楚怜惜不愿意再理会他,可他还惦记着对方。 宋相思闭了闭眼,“王爷,你后悔娶我吗?” 萧寻微微一震。 后悔么? 当初和她在一起,本来就是个意外,他年少时候爱的女人从来只有楚怜惜。 可是当那个意外发生之后,又像连锁反应一样发生了太多事,他根本没得选择。 何况,她一个家世清白的无辜女子,被楚怜惜害成那样,他怎么可能抛下她不管? “不悔。” 他郑重其事的看着她,“相思,本王永远都会照顾你的。” 或许唯一的意外,就是那个女人从宫里出来了。 不再是皇妃,又重新变回了楚怜惜。 于是他一次一次,从起初的克制到后来的忍无可忍,终于不再勉强自己忍着。 “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会离开我吗?”宋相思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是。” 女人闻言,表情微松了几分,“谢谢王爷,另外……我有一个请求,你可不可以帮帮我?” ……… 翌日。 百姓们纷纷赶到城中的金光塔处。 因为今日,听说摄政王府要在那里办一件大事。 第五百二十四章 他们根本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 金光塔是整个京城的中心所在,因为它的塔身全部镀金,由此得名。 那里常年供奉着一座纯金佛像,是前任国师亲自开过光的。 每日都会有百姓前往上香祈福,求姻缘求财都有,听说十分灵验。 而今日,摄政王就要带着王妃前往金光塔,将那尊佛像请到外面举行祭天仪式,为王妃祈福。 夏清浅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替楚怜惜检查伤口。 她动作顿了一下,抬头看向说话的向风华,“宋相思的身体不是好了么,还需要祭天祈福?” 向风华耸肩,“没有人会嫌福气多吧?” “就算是这样,宋相思昨日刚刚解蛊,现在这么虚弱,摄政王就带着她乱跑?” 萧寻这个人亦正亦邪,说不上好坏,但是对宋相思却是情真意切的好。 在宋相思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的情况下,就算真想祈福,也不必急着这一时半会儿吧? 夏清浅忽然像是想到什么,又扭头看了楚怜惜一眼,却见女人低垂着眼帘,看不出在想什么。 “怜惜。” 夏清浅问,“以你对宋相思的了解,她是一个爱出风头的人吗?” 楚怜惜这才抬眸,讽刺的勾起嘴角,“大概只有在和 摄政王有关的事情上,才有可能。” 平日里,宋相思很低调。 温柔楚楚,谦和恭顺,大概没有男人会不喜欢这样的妻子。 夏清浅眼底闪过一抹深思。 所以,宋相思也不可能为了出风头而提出这种要求? 那剩下的可能性…… 她忽然像是想到什么,骤然起身,“我出去一趟,小向,你让白炙开几味调理的药给怜惜。” ……… 聚集在金光塔的百姓人山人海,萧寻站在宋相思身侧,挽着她的手站在人群的最前端。 他敏锐的察觉到,她有些紧张。 “相思,怎么了?” 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宋相思眼神闪烁了一下。 但是她极快的调整出一抹笑容,“没事,就是有些担心,这样做会不会引发百姓们不满?” 萧寻勾唇,“怎么会,这与他们何干?何况又不是请出来就不请回去了,等我们举行完仪式,本王自会让人把金佛重新放回原位。” 话是这么说,但底下的百姓确实是有迟疑之声的。 毕竟,金佛原本这么灵验,像今日这般突然挪动,谁知道会不会改变气运? 万一以后不灵了怎么办? 只是因为没有证据证明这一点,而百姓们 又碍于摄政王府的权势,不敢直言而已。 “祭天即将开始,请金佛——” 伴随着男人一声令下,摄政王府的侍卫们立刻走进高塔。 可是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慢着!” 宋相思脸色微变。 萧寻眯起眼睛看过去,却见夏清浅笑吟吟的走过来。 他不悦道:“清妃娘娘有事?” 清妃?! 百姓们听到这个称呼,立马就认出来,这是那位充满传奇性的女子,也是帝王最爱的女人。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或好奇或艳羡的聚集在她身上。 夏清浅嘴角的弧度深了几分,“摄政王今日这是要为王妃祈福?” “不错,娘娘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王爷要祈福我也没有意见,不过把这尊金佛请出来,却是万万不能的。” 此话一出,众人俱是一惊。 宋相思脸色又是一变,“清妃娘娘……” 萧寻本就不善的语气又加重了几分,“娘娘这是故意和本王过不去么?” 昨日带走楚怜惜,今日又来搅和他祭天之事。 怎么哪儿都有她? “王爷怎么会这么想?” 夏清浅故作惊讶的看了他一眼,“昨日可是我救了王妃,今日也没 有阻止王府祈福,怎么就和王爷过不去了?只是这金佛关乎着京城百姓的风水命理,确实不能随便移动,我这才赶来相劝,否则让全城百姓跟着遭殃,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本来百姓们就担心这一点,现在她这么一说,人群中立刻就爆发出了一阵喧哗! 如果说他们刚才还不敢确定,可是现在清妃都这么说了,那还能有假? 这摄政王也过分了! 怎么能为了一己私欲,就破坏所有百姓的福祉呢? 一时间,百姓们群情激奋。 萧寻脸色难看到极点,“娘娘有什么证据证明,挪动金佛就牵扯到了百姓的福祉?” 夏清浅早就猜到他会这么问。 她微微笑了一下,“就我个人而言,当然是没有这个说服力的,不过——有人有啊。” 话音刚落,人群中又是一阵喧哗。 与此同时,围观的百姓们纷纷让出一条道来。 萧寻目光落在那人身上时,眼神也变了变,“国师?” 虽然国师重华深居简出,常年闭关,但是在百姓之中却极受人敬仰。 上一代的老国师——也就是重华的师父,那可是安邦定国的大功臣。 从卜算卦象到调理风水,无所不能,简 直就是百姓心目中神明一般的存在。 所以重华一出现,萧寻就知道,今日之事怕是不能成了。 “摄政王。” 重华微微颔首一揖,“清妃娘娘所言不假,这金佛确实会影响京城百姓的气运,所以还请王爷收回成命——至于王妃祈福一事,若是王爷不嫌弃,本尊可以先替王妃画几张平安符,以保王妃平安。再回去挑个合适的黄道吉日,专门开坛作法替王妃祈福,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连台阶都给他铺好了。 萧寻知道,他们根本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 而且,这个主意其实不算差。 反正归根结底,只是为了让宋相思平安健康而已。 只是…… 他为难的看了女人一眼,祭天之事他答应了相思却没有做到,不管怎么说都是他不对。 宋相思却摇摇头,示意他没关系,温柔的笑道:“听国师的吧。” 萧寻这才嗯了一声,“那就麻烦国师了。” 夏清浅看着他们细微的互动,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精光。 ……… 人群很快就散去。 萧寻也带着宋相思准备回王府。 可是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他脸色一变,立刻让马车改道,“来人,去国师府!” 第五百二十五章 中计 宋相思诧异,“王爷,怎么了?” 萧寻脸色难看的道:“我们可能被骗了。” 他刚才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一下子没想起来。 现在想来……那个重华,容貌声音都和国师无异,可是……重华从来不会对他俯身作揖。 突然这么礼貌,且并不符合国师身份的动作,不可能是重华做出来的。 “什么被骗了?”宋相思愈发诧异。 “国师是假的。” 萧寻说完,又极快的抬眸看了她一眼。 却见女人脸色一白,“假的?” 萧寻神色复杂,“是本王不好,没有及时察觉。我们现在就去国师府确认一番,若是今日国师没有在金光塔出现过,那本王一定再回去将那金佛请出来,完成你的心愿,嗯?” 宋相思咬唇,“如果不影响所谓的百姓福运,清妃娘娘为什么非要针对我?” 萧寻没有吭声,眼底闪过一丝寒光。 那个女人,就是故意和他作对! 说不定还是楚怜惜指使的! ……… 金光塔下,夏清浅还没有走。 而她身旁还站着个国师打扮的人,只是脸上的面皮却已经撕下,变成了元修的模样! 刚才听说了祭天祈福一事之后 ,她就找萧墨寒借了人,假扮国师来搅场。 “娘娘,这样众目睽睽之下冒充国师,会不会不太好?”元修担忧道,“摄政王只要去国师府一问,就会知道您在骗他,那他岂不是还会回来?” 要是他刚才的话只说前半段也就算了——告诉摄政王,不能挪动金佛。 那摄政王或许还无法察觉。 偏偏娘娘还专门让他补充一句——【画平安府】。 那摄政王一旦去找国师要平安符,事情不就穿帮了? 他这厢惴惴不安,夏清浅却弯起嘴角,“你怎么知道,我不希望他知道我在骗他呢?” 元修,“……?” 他茫然的看着夏清浅。 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您是故意的?”他震惊的道,“为什么?” “放长线,钓大鱼。” 夏清浅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然后走到金佛身边,手指轻轻的摩挲而过。 忽然,她抬眸看向他,“元修,一会儿你把这佛像运出金光塔吧。” 元修愈发惊讶,“可您刚刚才说过,随意挪动金佛会影响百姓福祉。虽然属下知道那是假的,可是百姓们不知道,若是被人看到了,该怎么跟他们解释?” 夏 清浅眨了眨眼,“我就是要让他们看到,人越多越好。” ……… 萧寻去国师府走了一趟,甚至没有进门,只是问了门口的下人,就知道国师今日并未出门。 他脸色越发阴沉,又带着宋相思回到金光塔。 可是此时,那尊金佛却已经被人移走! 萧寻的怒火终于再也克制不住,立刻命人追上去,把金佛抢过来。 宋相思看着他阴鸷的侧颜,叹了口气,“王爷,不如还是算了吧?”她柔弱自嘲的垂下眼帘,“清妃娘娘执意如此,或许也有她的原因,你这么堂而皇之的跟她作对,是不是不太好?” 男人冷笑,“本王为自己的王妃祈福,她却当众欺骗本王抢走金佛,就算事情闹到皇上面前,本王也没有半分理亏,有什么不好的?” “可是……” “相思,不必担心。”男人郑重的看着她,“这个女人嚣张至极,本王定要让她长点记性。” “那好,就听王爷的。” 宋相思勉强的点了点头,垂眸的时候,嘴角却几不可察的勾起一抹笑意。 ……… 城西。 摄政王府的人派了大队人马去追踪,跑得速度又极快,所以很容易追上了元 修带领的车队。 马匹驾驶的押运车上,放着一样形状巨大的东西,虽然用白布遮盖,但一看就是那尊失窃的佛像! 王府侍卫厉声喝道:“见过元统领,你们车上的东西,必须留下。” 元修不屑的道:“你一个王府侍卫,也敢拦清妃娘娘的东西?” 那侍卫冷笑,“我们王爷说了,只要你留下东西,王爷就不与清妃娘娘计较今日之事了。否则,即便闹到皇上面前,此事也是娘娘理亏,我们王爷没什么好怕的!” 本来摄政王就是权势滔天,即便皇上也不能随便动他。 何况今日,本来就是清妃的错! 不管找谁来评理,都不会觉得摄政王有问题! 元修眯起眼睛,“若是我不给呢?” “那就别怪摄政王府不客气了!” 说罢,直接扬手示意身后的侍卫,“来人,今日必须把东西抢过来!” 元修冷笑一声,“必须保护娘娘的东西,上——!” 两方人马谁也不让,在双方统领的带领下,竟是直接打了起来! 刀剑碰撞,肃杀寒凉。 忽然,狂风乍起,吹起了押运车上的那块白布,露出里面一块巨大的石头! 王府侍卫脸色骤变 ,“这是什么?” 元修冷笑,“这是娘娘专门让人寻来的矿石,里面能开采出翡翠——摄政王若是喜欢,大可自己去寻。堂而皇之来抢清妃娘娘的东西,摄政王府可真是越来越嚣张了。” 此话一出,王府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除了心虚,更多的还是恼火! 因为,百姓们明明看到元修带着金佛出来的,而金光塔的金佛也确实不见了! 现在这种状况,分明是中途掉了包! 他们中计了! ……… 与此同时,城东也有另一支队伍。 同样是一辆极大的押运车上,放着一块极大的用白布遮盖的东西,朝着皇宫方向驶去。 只是相比城西那边浩浩汤汤的模样,此处却极为低调,总在小巷间穿梭。 忽然,一道黑衣斗篷的人影停在押运车前,巨大的斗篷包裹下,根本看不清来人的样貌身形。 “不想死的,就赶紧滚。” 粗噶的声音从中传出。 侍卫们纷纷变了脸色,“好大的胆子,皇宫的东西你也敢抢?” 黑衣人不屑的冷笑,“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罢,手中忽然一团黑雾凝结,形成一个巨大的黑色球体,就要朝着对面的侍卫打去! 第五百二十六章 将计就计 侍卫们大惊,吓得急忙逃窜。 转瞬的工夫,竟已全部不见了人影。 黑衣人不屑的扯了下唇,这才将手收回。 然后缓缓朝着押运车走过去,掀开白布,露出里面纯金的佛像,忍不住上手抚摸。 可是忽然又像是想到什么,眼底闪过一抹厉色。 “主人,您还满意吗?” 身后忽然响起一道温柔的女声。 黑衣人转过身,微微点头,“相思,这一次你做得很好。” 宋相思眼神微亮,“那我身体里的东西,主人可以帮我取出来吗?” 黑衣人看了她一眼,“若是你对我忠心耿耿,还怕我不给你解药吗?还是说,你有二心了?” 宋相思呼吸一滞,“主人您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哪个意思?” 话音落下的瞬间,宋相思自己都变了脸色。 这话分明就是站在她的角度说的,可又分明不是她发出的声音! 她猛地转头,却是夏清浅的站在巷子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们。 而她身旁,还有另一个男人! 宋相思瞳孔骤缩,“王爷……” 夏清浅扭头看向身旁的萧寻,笑意更深,“没想到,堂堂摄政王妃,还有主人?” 说罢 也不等宋相思开口,话锋一转,“不过毕竟是当朝太后,王妃称她一声主人也不为过。” 宋相思脸色又是一变。 她知道主人的身份,所以惊讶的并不是这个。 可是,主人现在从头到脚一点缝隙都不露的被黑色斗篷包裹了,夏清浅怎么能看出来? 萧寻看着她的反应,脸色重重沉了下去。 那黑衣人也不恼,反而低低的笑了出来,“夏清浅,你怎么总是坏我好事?” 大约是因为身份已经被拆穿,没必要再遮掩,她直接掀下了帽子,露出脸来。 她的四肢都是义肢,虽然如今使用起来已经很自然,但仔细看,还是有些微的僵硬。 夏清浅看着自己曾经的心意出现在一个屡次害她的人身上,心底不可谓不讽刺的。 如果可以,她真想把这义肢全部拆卸下来! 她冷冷的道:“应该我问你,为什么总在作恶吧?” 太后摇了摇头,“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夏清浅冷笑,“太后娘娘当真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么?” 或许看起来是很高明。 先是故意让宋相思跟摄政王求情,说要举行什么祭天仪式,请出金光塔里的那尊金佛。 闹出 这么大动静,不可能传不到宫里,所以她必定会前去阻止——因为正常情况下,宋相思不可能身体刚好就要跑出去祭什么天,这么做肯定有所图谋。 但是她直接阻止又说不过去,毕竟摄政王权大势大,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即便她是嫔妃,前去阻止也显得名不正言不顺。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煽动百姓,用舆论的压力迫使摄政王放弃此事。 但是这样一来,就必须找个受百姓信任拥戴的出来说话。 而整个京城,最适合做此事的莫过于德高望重的国师了。 由他来说风水福运之事,没有人会不信! 但国师也不是任人摆布之人,未必就肯答应,万一他说挪动金佛不会有什么影响呢? 这种没有把握的事,她不会做。 那就只剩下一个办法——找人假扮国师。 可是这办法时效性很低,摄政王很快就会发现不对劲,重新回来找金佛。而她也不知道宋相思到底要金佛做什么,所以必须立刻转移金佛,不让他找到。 如此,金佛就会被运出金光塔! 那么,就方便有人来偷了! 太后娘娘的心机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深,简直摸透了所有人 的心思。 就连她今日最初听到祭天的消息,第一反应也只是阻止。 只是转念一想,昨晚她从蛊虫里面得到的线索…… 那似曾相识的气味,如果真的和太后有关,那太后会这么蠢吗? 明知道宋相思的行为会引起注意,明知道她会察觉到不对前去阻止,太后怎么可能这么做? 所以,真正目的一定不是祭天仪式,而是她接下来的反应! 这样一想,她干脆将计就计。 为了让一切看起来更真实,她还让元修运出金佛的时候,兵分两路,故意掉包——摄政王府的人必定已经截到一辆押运车,只不过那辆车上,并不是真正的金佛而已。 这样看起来,就更像是她已经完全中计,相信这件事只和摄政王府有关。 那么,太后就会卸下防备,主动现身! “是不是天衣无缝我不知道,不过……” 太后静静的看着她,语气宛若一个慈祥的长辈,“傻孩子,无论如何,你不该一个人来的。” 夏清浅扯唇,“是么?” 太后怜悯的看着她,“前些日子在宫里我不方便动手,可是那天你们这么多人都抓不到我,今天你单枪匹马的来,就更是痴心妄 想了——只怕就连你自己,也要交代在这里。” 这一次,夏清浅没有开口。 反倒是另一道低沉的嗓音缓缓响起,“如果她不是一个人呢?” 话音刚落,巷子口又走出了第三道人影! 竟是帝王! 宋相思整个人都震了一下,脸色发白。 本来今日之事如果只有夏清浅一个人见证,那只要太后把夏清浅杀了,就不会有人揭穿她。 可是现在,皇上也来了! 如果皇上不死,岂不是也知道她偷金佛? 夏清浅意味不明的勾了下唇,“现在呢,太后娘娘?” 太后先是惊讶了一下,转而却不屑的轻笑,“我说了,上一次你们这么多人也抓不到我,这次凭你一个废人,加上皇帝也不过两个人,就想对付我?” 萧墨寒冷笑,“你未免太自信了。” 话音刚落,也不跟她废话,掌心骤然凝聚出来一团黑色的雾气。 太后讽刺的笑了一下,非但不怕,甚至神情闲适的站在那里。 很显然,她不认为这两个人会是她的对手。 当那团黑色雾气笼罩过来的时候,她才抬起手准备反击。 然而就在此时,她的眼神骤然变了一下。 “你们干了什么?!” 第五百二十七章 却好像验证了他们的猜测 她的手刚一抬起来,竟又松垮垮的落了回去,根本使不出半分力道! 紧接着,那团黑雾便将她整个人包裹住了! “没干什么呀。” 开口的不是萧墨寒,而是夏清浅。 “我们只是在金佛上涂了一点点东西而已。” 她微微笑着,眉眼间甚至透出一丝俏皮,“太后娘娘,你是聪明,可我们也不是傻子。前几日吃过一次亏了,既然今日特地在这儿等你,你觉得我们还会被同样的手段欺负一次吗?” 她知道,太后可以瞬间移动逃离现场,即便她和萧墨寒见到人也未必能抓住。 必须得想个主意,把人禁锢住。 所以出宫之前,她问白炙要了一点点九尾狐族的定魂丹——专门克制人的法力,然后磨碎成粉,溶于水中,涂抹在金佛的全身。 刚才侍卫们跑了以后,她也没有立刻出来,就是为了让太后触碰到这具金佛。 “好,好一个夏清浅!” 太后怒极反笑,“到底还是低估了你!” 夏清浅挑眉,没有吭声。 太后还想说什么,可是看着萧墨寒忽然迈开长腿,一步步的朝她走来,她整个人都僵硬了。 “皇帝,你这是干什么?”她沉声道,“不管怎么样,哀家都是你的母 后。难道为了一个女人,你就要对自己的生母动手吗?” “母后?” 萧墨寒咀嚼着这两个字,突然扯开唇角,“你是吗?” 太后瞳孔一缩。 夏清浅看着她这反应,脸色也变了变。 凤栖宫井底的事——从那封信到红玉的过去,都只是他们的推测。 可是此时此刻,太后的反应……却好像验证了他们的猜测。 她眸色微冷,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笑,“太后娘娘从前那般欺负人家,如今还想皇上把你当母后,你真以为自己做过的事都没人知道吗?” 她这话说得含糊,欺负人家也没说欺负谁,或许旁观者听来只觉她是娇嗔的自称。 因为现场还有萧寻和宋相思在,所以她不好直接问。 反正,懂的人自然懂。 果然太后一听,眼底极快的闪过一丝心虚。 可又强自镇定的道:“哀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萧墨寒冷笑,“那就先随我们回宫,慢慢就知道了——来人!” 他唤来侍卫,带着太后离开了现场。 临走之前,还看了宋相思一眼。 夏清浅却没有走,在所有人离开之后,缓缓的走到那两人面前。 萧寻下意识的挡在宋相思面前,“清妃娘娘。” 夏清浅嘲弄的 看着他,“摄政王还要执迷不悟么?” 萧寻脸色微变。 他来这里之前,其实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当时清妃突然来找他,他还气得不轻,见面的时候险些没把这女人撕了。 可她镇定得很,先是道了个歉,然后又非得请他走一趟。 【王爷若是愿意随我去看看,就知道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他虽然恼她一而再的坏事,但他也知道,大多数的时候,她不会随便招惹旁人。 既然她这么说了,那他自然不会拒绝。 可是没想到,一到这里,看到的竟是宋相思和一个穿着斗篷的黑衣人…… 后来,证实了黑衣人就是太后! 不,准确地说,几日前那还是位高权重的太后娘娘,可如今,却是犯了错被通缉的犯人! 相思竟然跟这样的人接触。 还唤对方主人。 “王爷……” 女人柔弱的声音忽然响起。 他抬眸看去,入目便是女人僵硬的脸蛋。 她咬着唇,“对不起。” 萧寻眼底闪过一丝晦光,“你就没有其他要说的?” 宋相思僵在原地,也不曾朝他走过去,满目自嘲的道:“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好说的?难道我说我的吸血蛊是太后所为,我的身体里还有太后 种下的蛊毒,你就会信我吗?即便你当真信了我,难道清妃娘娘就能原谅我今日的所作所为吗?” 萧寻脸色又是一变。 夏清浅却忍不住笑了。 宋相思呼吸一滞,“娘娘在笑什么?” 夏清浅对上她倔强的目光,笑意扩大了几分,“我笑王妃看似句句自嘲自责,实则无一不在替自己辩解——这不,我和王爷现在都知道你被太后威胁了,才迫不得已做出这种事。” 宋相思蓦地咬住了唇,“娘娘觉得我在撒谎?” “不不。” 怎么会是撒谎呢? 吸血蛊确实是太后所为,这一点连她都查出来了。 至于其他的蛊毒,或许藏得太深、或许蛊虫还未启动,所以她昨日探脉的时候暂时没发现。 可没发现,不代表没有。 所以宋相思的话,很大概率是真的。 可到底是先有蛊毒,然后被威胁去做一些不好的事,还是先和太后沆瀣一气,然后太后为了更好的控制她才种的蛊毒,这就很难说了。 尤其是昨日的吸血蛊,说不定还是宋相思主动求来的。 现在倒是撇得一干二净了。 “我只是觉得王妃这么聪明,难怪楚怜惜那样耿直的傻子,当年完败在你的手下呢。” 她笑吟吟的 看向一旁沉默的男人,眼底却是凉意,“只可惜,男人的心思是藏不住的,即便你如今名正言顺的守在他身边,可他终究惦记着曾经的旧人——要不怎么整日往太傅府跑呢?” 宋相思微微一震。 萧寻眼底倏地闪过一丝寒光,“够了!” 他阔步挡在宋相思面前,冷冷的道:“娘娘,相思只是求本王举行了一场祭天仪式,今日如果不是她,你和皇上也抓不到太后,所以今日暂且就算她功过相抵了。至于其他的——就算她当真和太后有什么牵扯,你也不能证明她做过什么恶事,等来日娘娘再找出她为恶的罪行,再来摄政王府找本王说理吧。” 说罢,他握住宋相思的手腕,直接转了身,“相思身体不好,本王先带她回府了。” 他说得都对。 她没有证据,证明宋相思做过其他什么事。 所以萧墨寒刚才什么都没说,直接就带着太后走了。 而她留下来,也不是为了抓人的。 她只是为楚怜惜不值。 夏清浅看着他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讽刺,“吸血蛊的事,应该不必我和怜惜再给王爷什么交代了——只希望摄政王永远能像今日这般情深义重,哪怕来日得知真相,也不要后悔。” 第五百二十八章 从来不按常理出牌 萧寻脚步未停,但是宋相思明显感觉到,他握着她的力道重了几分。 一路上,他都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 回到摄政王府,看着他头也不回朝书房走去的身影,她终于忍不住,“王爷!” 男人这才微顿了脚步。 他没有转身,宋相思咬了下唇,快步走到他面前,直直的看着他的脸,“若是不满意,为什么要救我?既然已经救了我,你在跟谁发脾气?” 男人眸光微敛,“本王说过,永远会保护你。” 他只回答了她前半个问题——为什么救她。 宋相思咬唇,“所以你不相信,我是被太后威胁的?” 萧寻扯了下唇,“你是吗?” 宋相思脸色一白。 没等她开口,男人又意味不明的补充道:“不管是不是,本王都会护着你。不过相思,既然你是替她办事的——哪怕你们之间的关系只是威胁,可她也没有必要专门来害你,嗯?” 宋相思眼神微变,“你什么意思?” “在你体内下蛊毒控制你,尚算合理,可她只要握着这份筹码威胁你就够了,但是——用吸血蛊吸取你的精血给楚怜惜补身体,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 宋相思 张了张嘴,脸色更白了几度。 她就知道,这男人会看出来。 刚才在夏清浅面前帮她说话,也不是因为他真的相信她。 他从来不是愚昧之人,否则也不会有如今的地位。 她闭上眼,脑海中飞快的搜索着对策。 忽然,她睁眸看着他,“因为我不愿意为太后做事,所以她给我下了吸血蛊,说我如果不遵从她的意思,她会让你知道是我自己下蛊陷害楚怜惜……” 女人深深的吸了口气,“其他事情我都能忍,可是关乎你和楚怜惜的,我不敢赌。清妃说的没错,你这么爱楚怜惜,哪怕她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可你依旧恨不得天天往她身边跑,而我呢?今日之事我也是个受害者,可你却要我给出所有的证据,证明我没错。”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经完全低弱下去,充满了自嘲。 萧寻胸膛微震,“相思……” “王爷,你真的觉得清妃是个好人吗?” 女人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她和楚怜惜是同一阵线的,只要有机会,她恨不得用所有的方式抹黑我,你怎么能相信她?” 男人眸色变了变,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什么。 但他并没有再反驳 ,只是将她搂入怀中,叹息着道:“是本王不好,本王不该信她的。” ……… 萧墨寒回宫以后,直接带着太后去了凤鸣宫。 依旧是从前的宫殿,只是外面的侍卫却大换血,全部变成了暗卫精英。 太后身上,还绑着好几根锁链。 夏清浅听说,这是萧墨寒从国师那里借来的锁魂链,即便身怀灵力之人也不可能跑得掉——毕竟定魂丹有时间限制,太后迟早会恢复。 “皇帝,你真的要这么哀家吗?” 萧墨寒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只要你把所有的事都说出来,朕便替你解开这些锁链。” 太后嘲讽的反问,“解开锁链,是为了放过哀家,还是执行死刑呢?” 夏清浅忍不住笑了,“不管是哪个,总比一直这么被绑着好吧?或许到时候皇上心情好,真的把你放了呢?毕竟也是叫了这么多年母后的人。” 太后脸色倏地冷了下来。 因为夏清浅一提这个,就明显是在讽刺她,当了人家名不正言不顺的母后。 她沉声道:“都说生恩不及养恩大,就算皇帝不是哀家亲生的,可是哀家养了他这么多年,难道还不能以他的母亲自居吗?” 呵。 男 人喉咙里忽然溢出一声讽刺的笑,“若朕只是你从外面捡来的一个弃婴,那你把朕养这么大,朕确实应该对你千恩万谢。可——若你伤了朕的母亲夺走她的儿子,那就是血海深仇。” 太后脸色又是一变,“你胡说什么?”她震惊的道,“当初哀家的儿子胎死腹中,红玉又难产而死,哀家顾念和她主仆多年,这才将她的儿子抱了过来,当成自己的养——哀家什么时候抢她的孩子了,你从哪里听来的混账话?” “是吗?”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过那封信,萧墨寒或许还真的信了她。 可是现在,只觉得讽刺。 他冷冷的道:“事到如今,你不必再装。朕只问你,是不是你亲手杀了朕的生母?” “没有!” 太后厉声道,“她的死和哀家没有任何关系!” 萧墨寒眯起眼睛,“那她是怎么死的?” 太后咬牙,“她就是难产。” 夏清浅微不可觉的皱了下眉。 她知道萧墨寒为什么这么问,因为太后看起来不像在撒谎——至少,太后真的觉得红玉死了。 应该是当初太后想置红玉于死地,可红玉假死逃脱了,后来一直住在冷宫的井底疗伤。 所 以红玉如今的下落,太后肯定是不知道的。 不过么…… 她忽然笑了起来,“我一直以为太后是个聪明人,没想到,也是这样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话音未落,她忽然朝着太后走过去。 太后下意识的一惊,“你要干什么?” 比起刚才在宫外皇帝朝她走来的时候,此时此刻的夏清浅,更显得恐怖。 因为她知道,皇帝不会对她做什么。 可是夏清浅这个小贱人,从来不按常理出牌,你根本不知道她下一秒会做出什么事来。 “也不干什么。”夏清浅站定在她面前,幽幽道,“就是看着自己曾经的心意出现在你身上,觉得碍眼,所以想替你摘了。” 说罢,她二话不说,把太后身上的义肢全部拆了下来。 太后尖叫,“夏清浅!” 可是女人的动作没有停止,拆光她的义肢之后,又开始扒她的衣服。 就连萧墨寒也蹙了下眉,别开了视线。 夏清浅轻轻笑道:“你不说是吗?可以啊,正好你身上的定魂丹效用还没有完全消失,我就替你松松绑,去外面吹吹风——不过可能会让所有人看到你残缺的躯体,你别介意哦。” “夏、清、浅!” 第五百二十九章 从来不是为了她 太后气得浑身发抖,“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 夏清浅嗤嗤的笑,“过去我敬你是因为你对我好,后来你对我不好了,可你到底还是萧墨寒的母亲,我也给你留着一丝颜面——可现在这些都不存在了,那我还有什么必要卖你面子?” 真以为她好欺负的么? 夏清浅火速将她身上的衣服扒了个精光,然后拖着她,直接往外走去。 “住手,你住手!” 太后的声音都颤抖的破了音。 她这辈子还从来没有被人这么羞辱过——即便是当初陈青禾把她关在地窖,其实也在她的计划中,而且没有任何人目睹那一切。 可是现在,这个小贱人却要把她拉出去,让所有人看她的笑话! 扒光她……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是灭顶之灾,何况还是她这样一个身体残缺的人! 太后不断的尖叫着,嘶吼着。 夏清浅走到门口的时候,终于停下脚步,“我可以住手,那不知太后娘娘愿不愿意配合呢?” 太后浑身一震。 这个小贱人,真是太歹毒了。 如果是下毒或严刑逼供,她都可以忍。 身体的疼痛对她而言根本不算什么,可是这个小贱人就像是料 准了这一点,丝毫没有要打她的意思,而是想尽办法的折辱她。 这才是她这样的人,最最不能忍的事。 夏清浅看着她颤抖的身体,扯了扯唇,“不说话,我就当你不答应了——我要出去了。” “不——!” 太后又是一声厉喝,几乎是浑身震颤的吼出这个字。 夏清浅挑眉,“那就是答应了?” 太后阴冷至极的看了她一眼,“你想知道什么?” 萧墨寒眼睛眯得更细了些。 对付这种人,果然他的法子还是太常规了。 就是要靠夏清浅这样的手段,才能让她老实。 夏清浅也没有把她放回床上的意思,就任由她这么倒在地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红玉的事,神域的事,我都想知道。” “红玉已经死了,我能说什么?”太后恶狠狠的道。 “噢……就说你当初是如何胁迫她的,如何让她心甘情愿把孩子交给你的。” 虽然没有具体的行踪。 可是,能多获取一些信息,都是好的。 至少这样,有利于他们找到红玉。 太后深深的吸了口气,“她原本是我的宫女,趁我怀孕的时候背着我勾引先帝,我知道以后便将她关了起来。可那到底 是先帝的孩子,我一时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杀了他们母子,直到我怀孕的那一天,难产了……我的孩子没有了,便将她的孩子抢了过来。” “那红玉呢?” “难产死了。” “……” 屋子里一时陷入了寂静。 萧墨寒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脸色发青,“是吗?” 太后咬牙冷笑,“我既然答应告诉你们,还有什么必要撒谎?” 夏清浅忍不住笑了,“因为你怕你老实交代以后,我们会杀了你。” “你对红玉做了太多太多过分的事,根本不是她背着你勾引先帝,而是你命令她勾引先帝。因为你自己不可能怀上孩子,所以你要借着她的肚子,等她怀上孩子以后再去抢她的孩子——你怕说出这一切,皇上会气得杀你泄愤,所以你不敢老实,对不对?” 归根结底,就是求生欲。 只是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她就把萧墨寒说的信息重新整合,编造出一套新的谎言。 只可惜,他们早已掌握更多的信息。 “我让她勾引?” 太后怒极反笑,“就那个见谁招谁的贱人,需要我让她勾引?” 话音刚落,夏清浅脸色微变。 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 只觉眼前人影一闪,竟是萧墨寒骤然上前,狠狠一脚踹在太后身上。 “啊……” 痛呼声从太后口中逸出,夏清浅又是一惊。 男人嗓音冷极,“嘴巴放干净点。” 太后狼狈的倒在地上,咯咯的笑了出来,“呵……哈哈哈哈……我说错了吗?” 她笑得眼泪忽然掉了下来,“我看她无处可去,好心给她一个容身之所,她却背着我勾引先帝……如果不是我发现,他们孩子都要生下来了!” “所以我只能给她下蛊,时时刻刻把她留在身边,一步也不准她离开……后来她怀孕了,她竟然怀孕了……正好我没有孩子,那我就要了她的孩子。” “三个月的时候,她的肚子终于藏不住了,我便将她藏了起来……直到孩子生下来,我便将这个孩子当成自己的,不但能巩固自己的地位,还能拿来威胁先帝。” 外界皆传闻,先帝极宠皇贵妃。 可是没有人知道,他背地里有多厌恶她。 孩子生下来以前,他来找她是为了见那个贱人。 孩子生下来以后,他来找她是为了那个贱人的儿子。 从来不是为了她。 “那个贱人,我确实想杀了她……”太后眼底 浮现出极致的恨意,咬牙切齿的道,“可我还没来得及动手,她就难产死了。一定是上天都看不过去她这样的人活在世上,所以才收了她!” 这一次,她应该没有撒谎。 她看起来那么恨,恨不得把人从棺材里挖出来鞭尸。 夏清浅看着她沉浸在恨意中痛苦的模样,忽然道:“你们是姐妹吗?” 太后脸色微变。 萧墨寒也看了她一眼。 “为什么这么问?”太后探究的看着她。 “我好像没有给你提问的权力。”夏清浅面无表情的道,“回答我的问题。” “是又怎么样?”太后讥诮的冷笑,“那也不妨碍她抢自己姐姐的男人!” 此话一出,两人脸色都变了。 那也就是说,太后虽然不是他的母亲,却是他的姨母。 难怪前几日那个嬷嬷会说,太后和红玉长得有几分相似,原来真的是姐妹。 夏清浅看了男人一眼,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他冷峻的侧脸愈发显得阴鸷冷寒。 她心底一疼,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男人身形微僵,然后用更重的力道反握住她,哑声道:“所以你和她,是从哪儿来的?” 顿了顿,“神域吗?” 太后瞳孔剧缩。 第五百三十章 告诉你一个秘密 从刚才开始,她就没有这么惊慌的时候。 即便是夏清浅要把她扒光了拖出去的时候,她的惶恐也是因为即将出现的屈辱。 而非现在这般,明明他们只是简单的问了一个问题,她的脸色却忽然一白。 屋子里再次陷入了寂静。 直到夏清浅开口,“你不是想活着么?只要你老实交代所有你知道的事,我可以放过你。” 太后颤了颤,这才抬头看她,“当真?” “我没有必要骗你。” 找出萧墨寒生母的下落,远比处死一个曾经害过他们的人重要。 太后探究的看着她好半晌,终于点头,“对,我们是来自神域。” 萧墨寒薄唇抿得更紧,声音也有些哑了,“如果她还活着,你觉得她去会去哪里?” “她还活着?”太后大惊。 “都说了是如果!”夏清浅不耐的打断,“萧墨寒身为人子,想找地方缅怀他母亲不行吗?” 她找了个听起来合理的借口。 因为她无法确定,太后知道红玉还活着,会不会做出什么伤害红玉的事情。 所以不能让太后知道。 夏清浅没好气的道:“你不要再反问我们任何问题,直接回答。” 太后闻言,脸色更难看了。 但她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只好 强行把怒火压了回去,阴沉的道:“我不知道,或许在昆仑山,或许在护国寺。如果她真有落脚之地,当初也不必挤到我身边来抢走先帝。” 言下之意,红玉是没有固定的去处的。 萧墨寒知道再问也问不出来什么,脸色又冷了几分。 夏清浅又握了握他的手,以示安慰。 然后继续问道:“那你五年前所为,又是为何?” 太后沉默了一会儿,“开启神域之门——包括我今日偷金佛,也是为了开启神域之门。” “怎么开?”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每隔一段时间我就会卜卦。五年前卜算出来,你必须离开皇帝身边,而今日……则是将佛像置于城西郊外的枫叶亭,开坛作法。” 必须离开萧墨寒? 夏清浅眉头皱的更紧了些,她的离开能改变什么事吗? 五年前和五年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为什么当初非得她离开,如今却不必? 看太后这样,应该也不知道。 所以她也没问,直接换了个问题,“那你开启神域之门的目的呢?”顿了顿,“如果是为了回去,那你们曾经又为什么出来?” 都说神域是个好地方。 可是这么好的地方,为什么会有人陆续离开? 她有预感, 除了太后和红玉,这个国家还有很多神域之人。 太后自嘲的笑了一声,“哪有永远不败的好地方?自然是它衰败了,没那么好了,我们才会离开,去寻找解决方案。只是后来我爱上了一个男人,中途放弃了而已。” 大概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会落到如今的下场吧? 爱的人不爱她,养育多年的儿子憎恶她,神域之门也没有成功开启。 所有的一切,都和她想要的背道而驰。 大概,都是神域对她的诅咒吧。 夏清浅讽刺道:“既然放弃了,安安稳稳当你的太后不好么,为什么又要继续?” 太后笑得愈发自嘲,“权势和地位都有了,甚至灵力也比一般人要高,可是我身体残缺,行动甚至不能如常人那般——这样的安稳有什么好的?” 她当然想要将一切的不美好,全部修补。 萧墨寒敏锐的捕捉到她言语中的关键,“所以回到神域,你的身体就能康复?” “当然。” 太后淡然道,“神域秘术那么强大,仔细找一找,总能找到的。” 夏清浅和萧墨寒对视了一眼。 然后她忽然想到一件事,“既然你灵力那么高超,又怎么会被陈青禾捉住,成了如今的模样?难道也是你为了开启神域 之门,做出的牺牲?” 说到这个,太后好不容易平复的脸色又难看起来。 她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冷芒,狠狠的骂道:“因为那些贱人,全都针对我!” 陈青禾和后宫那些女人就不说了,可是就连她最爱的男人,也是一样的。 “如今你们能想到这样的办法囚禁我,当年的先帝也一样能想到——他从前任国师那里找了法子禁锢了我的灵力,否则陈青禾那个贱人,怎么可能动得了我?” 归根结底,她变成这样,都是拜先帝所赐。 她那么爱他,他却那么恨她。 “就因为红玉那个贱人,他竟然对我这么狠心……明明是我先认识他的,明明是我先成为他的女人,可他背叛了我们的感情不说,临死之前,竟还毫不手软的设计我!” 说到最后,她呼吸越来越急促,声音已经尖锐的几乎癫狂。 夏清浅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模样,忍不住摇了摇头。 又是一个被嫉妒折磨疯了的女人。 “我不想听你诋毁红玉。”她淡淡的道,“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除你之外,你还知道哪些人是来自神域的?你们之间该如何取得联系?” 既然有第一个人离开神域找解决方案,那肯定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所以暗处肯定还有很多神域之人。 或许有好的,但一定也有太后这样不择手段的……谁知道哪天又会跳出来搞事? 太后讽刺的看了她一眼,“我们没有联系。神域本来就是传说中的存在,多一个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就多一分危险——谁会跑到你面前来告诉你,自己是神域之人?” 夏清浅皱眉,“那宋相思呢?” “不过是一颗棋子而已。” 太后不屑的嗤了一声,“你的问题问完了,可以放我走了吗?” 这是她刚才答应的。 夏清浅却忽然弯起唇角,“我说让你活着,可没说放你走。” 太后震惊,“你耍我?” 夏清浅有些好笑的看着她,“太后娘娘,像你这样的危险分子,我让你活着已经是大恩大德了,怎么可能让你离开我的视线半步?” 说罢,便极快的将她从地上抱回床上,用锁链将她锁住。 “夏清浅!”太后大怒,“你放开我,你背信弃义,我不会放过你的!” “好啊,那我就等着那一天的到来了。” 夏清浅眨了眨眼,甚至露出一个纯良的笑容,然后牵着萧墨寒的手,头也不回的转身。 太后看着他们的背影,忽然像是想起什么,“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放我走!” 第五百三十一章 你是不是还有别的顾虑? 女人的脚步微微顿住了。 她眯眸转身,“太后娘娘,你好像不太老实的样子——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太后冷笑,“你问的我全都答了,这个问题,你可没问我。” 萧墨寒面色冷凝,“说。” 太后深深的吸了口气,“你们必须放我走。” 夏清浅看了萧墨寒一眼,见他沉默不语,她迟疑了一会儿,点头道:“可以。” “我要怎么相信你?” “你现在除了相信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因为他们走了,太后娘娘就只能永远留在这个地方了。 所以才这么迫不及待的叫住他们,不是吗? 太后又沉默了好半晌,才开口道:“夏清浅也是神域之人。虽然她如今是个废人,但是只要找到合适的神域秘术,她的灵力是可以恢复的。” 夏清浅微微一震。 她一直以为,她将永远是一个废人了。 五年前为了生下念念,她除了灵力尽失,往后也不能再习任何术法。 虽然不后悔当初的决定,可是每一次需要用到灵力的时候,她都会有强烈的失落感。 可是现在竟然告诉她,她还可以恢复? 而且……她还是所谓的神域之人? 萧墨寒看着她僵硬的脸庞, 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心疼。 他了解她,自然知道太后这番话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 他手中忽然用力,就像她刚才安慰他的时候一样,握住了她。 夏清浅眼睫颤了颤,勉强冲他挤出一丝笑容,然后直勾勾的看向太后,“你怎么知道?” “卦象告诉我的。” 太后扯了下嘴角,“不信的话,你自己也可以试试——同为神域之人,你应该也有这种能力,预测到一些关于神域的事情。” 夏清浅不是不信,只是她觉得很迷惘。 她是穿越来的。 那么这个所谓的神域之人,到底是指她这具身体的原主,还是她这具灵魂? 看来回去之后,真的可以试试卜卦。 夏清浅平复了一下呼吸,对身旁的男人道:“我们走吧。” 萧墨寒嗯了一声。 太后脸色一变,急声道:“你不是答应我放过我?你又骗我?” “没有啊。” 女人背对着她,声音显得有些缥缈,“我是可以放你走,可没说不会再抓你。以你现在灵力被禁锢的样子,即便我放开你,你也照样还会落到我们手里——所以我就不浪费这个时间了。” 这般轻描淡写,好像还很为她考虑的样子! 太 后气得差点没昏过去,破口大骂,“夏清浅,你不得好死!” “放心,我一定不会死在你前面的。” 夏清浅淡淡的道:“你就在这里好好待着,享受你的余生吧,太后娘娘。” 说罢,便再不去管身后的咒骂声。 ……… 回到凤栖宫,两人许久没说话。 刚才从太后那里接受的信息量太大,他们都需要时间消化。 最后还是男人先站起来,走到她面前,“浅浅,既然你的灵力可以恢复,我一定会帮你的。” 夏清浅神色复杂的抬头,“怎么帮?找神域秘术吗?”她迟疑着道,“可如果她只是为了让我们帮她开启神域之门,故意骗我们的呢?” “浅浅……” “萧墨寒,我没事。”她吁了口气,表情轻松了许多,“反正我已经失去灵力五年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我可以先试试她说的卜卦,如果成了再去想别的。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先派人去找你的母亲——昆仑山和护国寺,虽然未必能找到,但是都可以试试。” “……嗯。” 男人点了点头,只是脸色并不是很好看。 夏清浅知道,一时间要他接受这么大的变故,肯定很难。 不过……他 好像又不只是因为这个。 她皱眉道:“你是不是还有别的顾虑?” 萧墨寒顿了顿,薄唇紧抿,“虽然她恶毒又疯狂,可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呢?” 夏清浅愣了一下,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 他在担心,太后对红玉的指责都是真的——若是如此,那么红玉或许也不是什么好人。 他已经有过一个恶毒的母后了,如果再来一个,实在有些难以接受。 她叹息道:“可不管她是什么样的人,你都很想见她,不是吗?” 是吧。 他确实很想见见自己的生母,尤其是在看了那封信,得知那个从未谋面的女人有多痛苦以后。 可是,他怕对方若是恶毒,会像太后一样对付他的浅浅。 “浅浅。”他认真的看着她,“我会保护你的。” “……” 夏清浅又是好笑又是感动,“我知道。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我觉得太后说得虽然未必是假话,不过,站在每个人的角度看到的事情都是不一样的——比如我,即便听了刚才那番话,我也更愿意相信,先帝和红玉是真爱。” 男人眸色微动,“当真?” 夏清浅煞有介事的点头,“那当然。先帝只是个 寻常的帝王,就像我最初遇到你的时候一样,后宫有着无数女人,太后怎么能用先来后到来评价对错?如果按照她的说法,那据我所知,在她之前也有皇后和其他妃子,她自己也是抢了别人的男人吗?” 在这个时代,帝王本就是不属于任何人的。 并非她认可这种事,只是时代的特殊性,让这种事成了理所当然。 所以五年前,萧墨寒才会想到废黜后宫。 就是因为,他们真的爱彼此。 她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又道:“听宫里的老人说,先帝极为宠爱皇贵妃——既然如此,他怎么会在临终之前帮着陈青禾设计她?” 可见,先帝这份宠爱并不是对皇贵妃本人。 而是因为常常往她的宫里跑,所以造成了旁人有这样的错觉。 夏清浅捧着男人的脸,认真的道:“所以你父皇应该很爱你母亲,即便她消失以后,他也还是日日要去皇贵妃那里探望你,甚至立你为太子。临终之前,他也不忘为你的母亲报仇,为你解决后顾之忧——如果他不爱你的母亲,他根本不会被皇贵妃威胁。” 顿了顿,又眨眼道:“你母亲一定也是个善良的人,否则你父皇怎么会这么爱她呢?” 第五百三十二章 还是离她远点吧 萧墨寒忍不住被她逗乐了,“浅浅,你的逻辑真是……毫无漏洞。” “这个结论不难得到呀。” 女人眉眼弯弯,“你只是太在乎太紧张才会害怕,只要你放平心态,顺其自然就好了。” 难道母亲到了跟前,还能不认吗? 既然是亲母子,必然是舍不得伤害对方的。 萧墨寒嗯了一声,刚要在说什么,忽然听到一声软糯糯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爹爹……” 萧墨寒胸膛微震。 夏清浅甚至看到他的瞳孔极快的收缩了一下,她笑意更深,“爹爹快看,念念在叫你呢。” 她没想到念念会突然醒过来,而且刚好在这个时候。 或许这对于他来说,就是最好的安慰了。 男人喉结滚了滚,才僵硬的扭过头去。 柳絮跟在小家伙身后,笑嘻嘻的道:“皇上,娘娘,小主子一醒来就闹着要见爹爹和娘亲,奴婢拦不住,只好带着他来了。奴婢立刻让人去做点吃的,喂小主子吃饭可好?” “快去。” 萧墨寒立刻吩咐了一句,然后迅速起身,朝着念念走去。 小家伙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男人紧紧搂住了,“念念,睡了这么久,饿不饿?” 念 念被他勒得小脸有些红了,委屈的扁了扁嘴,“饿的……爹爹,你抱疼我了。” 男人呼吸一滞,立刻松了力道,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对不起。 ” 小家伙眨了眨眼,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爹爹上次答应,会永远陪着我和娘亲,是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 “那念念原谅爹爹了。” “……” 萧墨寒心头一软,忍不住又抱住了他,低低的道:“谢谢念念。一会儿吃过饭,我们就搬到龙吟宫去……那里是爹爹住的地方,以后你和娘亲也住那里,好不好?” 念念没有直接回答,征询的看向男人身后的夏清浅。 见她笑着点头,他才兴高采烈的点头,“好哦!那念念以后就可以和爹爹娘亲一起住了。” 小家伙本就长得可爱,这么一高兴,眉飞色舞的,眼睛都在发光,更是让人心头一片绵软。 夏清浅从来没见过念念这个样子,眼底不禁闪过一丝愧疚。 这些年,她是真的亏欠了这孩子很多。 如今看到他们父子都这么高兴,念念的身体又终于康复,她心头的大石总算落了下来。 ……… 摄政王府。 宋相思接连两天都没有 见到萧寻,他每日一早就出去,到深夜才回来。 他好像就是故意躲着她。 “王妃,这样下去可怎么办啊?”丫鬟琥珀焦急的道,“奴婢听说,王爷一直在宫里守着,非得见到那个女人才肯罢休……若非那女人不肯见他,他们肯定又好上了!” 那个女人,无疑就是楚怜惜。 宋相思眼神冷凝,“我一直忍,以为只要我一直陪着他,迟早能感化他,原来并不是。” 这么多年了,她何时不是蛰伏隐忍。 可他心底还是惦记着楚怜惜。 “依奴婢看,这都要怪那个清妃!”琥珀没好气的道,“原本王妃中蛊以后,王爷本来是怪楚怜惜的,如果不是清妃出来搅局,王爷早就和她恩断义绝了。”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宋相思冷笑。 楚怜惜只是个蠢货,最要紧的是那个夏清浅。 都是因为那个女人在旁边煽风点火,王爷也不会怀疑她,更不会对楚怜惜心存愧疚。 而如今,那女人还抓了太后…… 若是她拿不到解药,就算以后没有人再威胁她,她也会死。 所以她必须想办法救出太后。 在那之前,也该让夏清浅吃点苦头! “明日就 是定国公主的寿宴了,她为西凉立下这么大功劳,去年才刚回来,没赶上寿宴,所以今年的寿宴皇上一定会亲自前往,不出意外的话,还会带着夏清浅和他们的儿子。” “您的意思是……” “她可是太皇太后的女儿,出嫁之前最喜欢的,便是当年的皇贵妃了。” 也就是,当今太后。 ……… 龙吟宫。 这两天夏清浅都没有出门,专心在宫里研究太后所说的占卜之术。 可是每次占出来的结果,都大相庭径——明明占卜其他事情的时候,准确性都很高,可是只要跟神域有关的事,结果就都都不准。 她颇为郁闷。 萧墨寒抱着念念,看着她苦闷的耷拉着脑袋的样子,忍不住调侃道:“某些人不是说顺其自然么,这么到你自己这里,就茶不思饭不想的?” 夏清浅,“……” 她气闷的瞪了他一眼,“我都这样了,你还笑我?” 男人挑眉,掐着怀里小人儿的腮帮,“念念,告诉你娘亲,爹爹嘲笑她了吗?” 念念茫然的眨了眨眼,“没有啊,爹爹说的是某些人,不是娘亲呀。” 夏清浅,“……” 她要被这对父子气死了。 她 扔下手里的东西,忍不住起身朝他们走去。 萧墨寒赶紧收了调笑的神情,认真的扯开话题,“明日是定国公主寿宴,我们带念念一起去,正好你也散散心,别整日在屋子里闷着了,嗯?” 定国公主? 夏清浅露出一丝茫然,“我怎么没听过这位公主,这么大面子,寿宴还要皇上出席?” 在她的印象里,也就大长公主有这个面子吧? “是父皇的妹妹,先帝时期的和亲公主。去年她的丈夫和儿子都死了,便从南疆回来了——如果说大长公主是随先帝征战立下的汗马功劳,那她就是付出了一生换来的两国和平。” “……” 原来如此,难怪她没见过。 夏清浅点了点头,又皱眉道:“她的儿子应该还没你大,怎么就……” 男人神色复杂,“南疆那边的权术之争,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夏清浅颇为同情的道:“那确实是个可怜人。” 萧墨寒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夏清浅被他看得浑身发毛,“怎么了?” 男人笑了一声,“没什么,你见到她就知道了……罢了,你明日还是离她远点吧。” 夏清浅,“……?” 什么情况? 第五百三十三章 打回去就可以了 夏清浅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吊了起来。 可是他怎么也不告诉她,说是怕影响她的心情,然后抱着念念直接睡觉去了。 夏清浅看着他的背影,恨不得给他一脚。 现在影响她心情的到底是谁?! 不过她也不是那种非得唱反调的人,所以第二天尽管好奇,但还是离这位定国公主远远的,一直把自己淹没在人群里。 尤其是萧墨寒过来之前,她这边绝对不能出事儿。 倒是定国公主和人聊了会儿天,注意到她,“清妃一直离本宫这么远,可是不愿见到本宫?” 夏清浅赶忙摇头,“公主误会了,我只是怕冲撞了公主。” “你身上又没有邪气,怎么冲撞?” 定国公主嗤笑道:“抱着你儿子过来,离本宫近点儿。” 虽然这话本身没什么问题,可是这种阴阳怪气的语气,实在令人不舒服。 不过夏清浅看在她身世可怜,而且今日还是她寿宴的份上,决定不跟她计较,没什么犹豫便越过人群,走到了她的面前。 “这就是皇帝的儿子吧?”定国公主看着她怀里的念念。 “是。”夏清浅礼貌的点头。 “长得倒是不错,不过……” 定 国公主伸手,似笑非笑的拍着念念的脑袋,“看着与皇帝不是很像呢。” 本来看着她这样轻浮的动作,夏清浅就不太痛快了。 如果说这还能忍,那么在她说完这句话以后,夏清浅的脸色终于彻底冷了下去。 这话什么意思,没有人会不知道! 不就是暗讽念念的身世? “公主。”夏清浅忽然就笑了,“其实我刚带念念回朝的时候,因为和皇上有些误会,还不曾让这孩子认回父皇。可当时皇上就觉得这孩子长得与他很像,还一次次的跟我确认——不只是他,就连很多皇室宗亲,也都觉得他们父子十分相似。” 说到这里,她笑容骤然一敛,“为什么只有您这么特立独行,是因为您年纪大了眼神不好呢,还是觉得其他人眼神都不好啊?” 此话一出,四周的声音立刻静默了一瞬。 其实清妃说的没错,小皇子和皇上确实长得很像。 而且哪怕真的不像,也不该当着人家父母的面说——毕竟这小皇子在外流落多年,到底是不是皇上的种也很难说呢,定国公主说这种话不是明摆着找事儿吗?! 所以清妃讽刺回去,也是可以理解。 只不过,定国公主是太皇太后的亲女儿,又是先帝时期为国奉献的和亲公主,辈分在那儿摆着,今日又是专门为她而设的寿宴,清妃这么直言不讳的顶撞,也实在有些不懂规矩! 宋相思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她就知道,以定国公主的性子,只要她事先煽风点火的说两句,这两人绝对能掐起来。 而现在,果然。 “你区区一个嫔妃,敢这么跟本宫说话?”定国公主一下子怒了。 她身份何其崇高,就连皇帝见到她也得礼让三分,这哪里冒出来的女人,竟敢出言不逊? 去年她回来的时候还没这号人呢,现在突然冒出来,就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哦不……”她忽然又像是想到什么,冷笑道,“听说五年前你就被废黜了,如今早已不是皇帝的妃嫔,不过就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女人而已!” 说罢又尖酸的看向念念,“至于你这儿子——本宫说他不像皇帝已经是客气话了!他回来这么久皇帝也没有要给他正名的意思,不是已经足以说明,他就是个来历不明的野种?” “你说谁是野种?”夏清浅嗓音骤冷。 “说的就是你怀里这个 !”定国公主轻蔑的道,“你这么紧张,莫不是心虚了?” “娘亲……” 没等夏清浅开口,念念忽然扯了扯她的袖子。 他不是第一次听到野种这个词了——从前在北狄他没有爹爹,其他的小朋友也会这么说他。 可他现在明明已经有爹爹了啊。 他委屈巴巴的看着夏清浅,“念念有爹爹,念念不是野种,为什么她还这么说念念?” 夏清浅心底骤然抽疼了一下。 心疼的同时,还有剧烈涌起的怒意。 她知道念念虽然还小,但这两个字就是他自懂事以来一直埋在心底的一根刺。 现在有人旧事重提,简直就是往他心上捅刀子。 这不过就是一个孩子。 有些人真的给脸不要脸,不给她点教训,都不知道什么叫分寸! “啪——!” 清脆的巨响,忽然在冷凝的空气中响起。 众人俱是大惊。 很多人甚至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个个都难以置信的朝着夏清浅看去。 大长公主本来也觉得定国太过分了,正要开口制止,没想到清妃就……打了定国一巴掌?! 她震惊的张了张嘴,竟然没说出话来。 宋相思挑眉,眼底笑意更 深。 萧寻用余光瞥了她一眼,几不可察的蹙眉。 苏庭深本来还想帮夏清浅说话,毕竟,皇上可是早就开始让他安排立后的事。 不过看到这一幕,他就摸了摸下巴,决定还是闭上嘴继续看好戏。 反正,某些人就是欠教训。 总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来点威慑,才能知道怎么懂事儿。 一时间,四周众人心思各异,可是竟没有一个吭声的。 不过要说最震惊的,还是定国公主本人。 她捂着别扇得生疼的半边脸,瞳孔放大,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念念,看到了吗?” 女人温柔的看向怀里的孩子,好像刚才辣手打人的那个不是她一样。 念念还小,不太懂这一巴掌的意思,只是茫然的看着她。 夏清浅耐心的道:“你不是野种,你有爹爹有娘亲,怎么可能是野种?” 她缓慢的语气恍若谆谆教导,“往后听到这种话不必害怕也不必难过,因为这世上有一种人,就是嘴贱——他们也未必是故意的,只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对付这种人,你不需要过多的责怪和怨恨,只要像娘亲刚才那样,朝着她的脸或嘴打回去就可以了,知道吗?” 第五百三十四章 朕看谁敢! 这么小的孩子,若是留下心理阴影很容易扭曲。 她不希望她的念念活在任何的仇恨里,所以她告诉他,不必怨恨和责怪。 可是,她也不会教她的孩子愚昧的善良,让念念受人欺负。 人若犯我,我必诛之。 这才是生存之道。 “可是娘亲,她这么大的人,念念打不过她。”念念的小眉毛又微微皱起来。 “别怕。”夏清浅摸了摸他的脑袋,“你打不过还有娘亲,娘亲打不过还有爹爹。你爹爹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人,没有敢忤逆他,所以也没有人敢对你动手。” “爹爹这么厉害吗?”念念眼底闪过一丝崇拜。 “当然。” “那好吧,念念知道了!” 念念一脸骄傲的点了点头。 众人,“……?” 有这么教孩子的吗? 大长公主终于回过神来,几乎要气疯了,“夏清浅,你这个小贱人,竟敢对本宫动手?” 她四处张望着怒喝道:“来人,立刻给本宫把她抓起来,按着她赏她一百个耳刮子!” 众人又是一惊。 大长公主皱眉,“定国,你别太过分了。” 定国公主冷笑着看了她一眼,“皇姐,这小贱人打我你不说她过分,也 不知道教训她两句,现在我要打她就成过分?你身为长辈,这屁股未免也坐得太歪了。” “你也知道自己是长辈?”大长公主冷声道,“寿宴当天,有你这么欺负小辈的?” “我欺负她?” 定国公主气笑了,现在到底是谁欺负谁?! 她还想说什么,却有另一道声音在此时开口,“二位公主……” 是摄政王妃! 众人纷纷循声望去。 宋相思低声道:“你们是亲姐妹,何必为了这种小事起争执?大长公主关心小辈没有错,定国公主想要出气也没有错,只是立场不同而已,二位都消消气吧。” 她温柔有礼,进退有度! 在众人眼里,摄政王妃一向就是温柔大度、雍容典雅的代名词! 而现在,果然还是如此! 夏清浅却冷笑,“王妃言下之意,错的就是我了?” 乍一听宋相思的话是没有问题,只是想劝和两位公主。 可是谁都没错,那错的是谁呢? 还不就是她这个挑事儿的? 呵。 果然是盛世白莲,到哪儿都不忘装好人,又不忘挑事儿。 “清妃娘娘,我不是这个意思。”宋相思微微蹙眉,“您别误会了。” “皇姐, 你看看她!”定国公主怒道,“相思一句话没提她呢,她就自己凑上来讨骂!就这种人,我今日绝对要替皇帝好好管教管教她,否则往后还不知道怎么嚣张呢!” 说罢,立刻朝那些站在一旁等命令的侍卫使了个眼色。 侍卫们立刻上前。 夏清浅警惕的往后退了一步。 “定国!”大长公主喝道,“这可是皇帝最爱的女人,你注意点分寸!” “爱什么爱?”定国公主不屑的冷嗤,“皇帝若是真的爱她,就不会到现在也不给她个名号。我刚才就是戳中了她的痛楚,所以这小贱人才恼羞成怒对我动手!我今日要是不给她和这小野种一点颜色看看,只怕她将来真的要骑到我们这些长辈头上来!” 她一口一个小贱人,小野种。 刺耳得要命。 夏清浅平日里很不屑那种戳人痛处的行为,所以从刚才开始,有些事情就一直忍着没提。 哪怕动了手,她也没有骂人。 可是现在,对方一而再的踩她的底线,她真的半点余地也不打算留了。 “定国公主一口一个小野种,是见不得别人好吗?”夏清浅讽刺的扯开唇角,“因为你自己没了男人又没 了儿子,所以看到别人家的儿子,非得骂几句才能舒坦?” “你说什么?”定国公主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不只是她,所有人都惊呆了。 虽然定国公主的事人尽皆知,可是,平日里根本没有人敢提。 然而现在,清妃不但提了,还用这么揭人伤疤的方式?! 苏庭深暗暗给她竖了大拇指,不愧是清妃娘娘,果然永远不会让她失望。 “我本来不想说这种话。”夏清浅冷冷的道,“不是因为定国公主身份尊贵,也不是你为西凉奉献了多少,而是看在你中年丧夫又丧子的份上,着实可怜你心疼你,不愿揭你的伤疤。” “原以为定国公主经历这么多,必定雍容大度,面对任何事都能从容不迫。没想到公主殿下和我想象中相去甚远,刁钻尖刻不说,对一个小孩子都能说出如此侮辱性的话来,可谓恶毒至极——很显然,你把我对你的容忍,当成了你放肆的资本。” “既然定国公主不仁在先,也怪不得我不义。刚才那一巴掌是教你如何做人,让你知道什么叫尊卑——就算皇上没有再提我封妃之事,但念念是他早已承认过的皇子, 哪怕你是定国公主,也容不得你在皇子面前有半分放肆!否则就算你身世经历再可怜,我也不会心慈手软!” 一番话,说得苏庭深几乎拍手叫绝。 他就不信,这番话说下来,定国公主还能找到反驳的台词! 果然,定国公主气得呼吸都不顺了,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几乎昏过去,可就是说不出话来。 “你……你……” 她你了半天,最后破声尖叫道:“来人,还不快把她给我按住,狠狠的掌嘴!” 众人噤若寒蝉。 一方面觉得清妃说的有道理,一方面她又确实先动了手,定国公主也打回去也属正常。 这情况,委实有些复杂! 可是下一秒,忽听一声厉喝响起—— “朕看谁敢!” 低冷的四个字落下,众人呼吸猛然一滞。 是皇上! 夏清浅脑海中紧绷的神经微微松了一瞬,可是旋即又涌起几分复杂的内疚。 昨日他让她离定国公主远点,她还答应的好好的,可是今日,就弄成了这样。 虽然不是她先挑事,可到底是她先动的手…… 她内疚的看了他一眼。 定国公主愤怒的咆哮,“皇帝,你终于来了,你看看这个女人……” 第五百三十五章 你可愿意当朕的皇后? 她本来想说,看看这个女人,多么蹬鼻子上脸,竟敢在定国公主府如此嚣张放肆! 可是男人冰冷的声音打断了她,“皇姑母,你这是要干什么?” 定国公主立刻道:“这女人打了本宫!”她放下手,露出被扇红的半边脸,气得咬牙切齿,“这辈子连你父皇和太皇太后都没有对本宫动过手,她竟敢打本宫!” “朕没问你怎么了——朕问的是,你要干什么?” 他语调缓慢,便愈发显得嗓音森寒入骨。 众人面面相觑。 定国公主也终于有些反应过来,睁大眼睛,“你什么意思?” 【朕看谁敢。】 对了,刚才皇帝来这里的时候,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她一下子急怒攻心,“现在挨打的是本宫,你还质问本宫?” 萧墨寒眼底酝酿着极寒的风暴,“刚才清妃说的话,朕都听到了——朕有事迟来一步,让她和皇子先行,带着寿礼给皇姑母贺寿,没想到皇姑母就是这么对她和皇子的?” “本宫怎么对她了?”定国公主简直怀疑皇帝听不懂她说话,“是她打了本宫!” “她打你不是应该的?” 萧墨寒冷冷的道,“她是朕的妃嫔 ,代表的是朕,你辱骂她就是辱骂帝王,以下犯上——打你一巴掌还是轻的,正如她所说,若非看在你可怜的份上,朕便是让人将你掌嘴一百又如何?” 这是她刚才要对清妃的惩罚! 可是现在,竟然落到了她自己头上! 定国公主又是震惊又是愤怒,脸都涨紫了,气得浑身颤抖,“皇帝,本宫是你的姑母,你被这女人迷了心窍了吗?竟然说出这种话?” “你是姑母,可她是皇后。” 萧墨寒毫不留情的道:“姑母可以有很多个,而皇后,只有一个。” 此话一出,四周顿时响起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 帝王宠爱清妃,人尽皆知。 可那是五年前的事。 而如今…… 他们都以为定国公主道出了实情——帝王并没有要重新立妃的意思,甚至就连小皇子,虽然帝王前阵子口头承认过他的身份,但也没打算让他入宗祠! 毕竟,那可是不明不白的五年。 可没想到,现在不只是立妃的问题,而是……皇后?! 定国公主整个人都傻了,难以置信的呆在原地。 苏庭深适时的走出来,笑着作了一揖,“定国公主,微臣刚才一直没来得及说 ,皇上早已吩咐微臣准备立后事宜——现在就只差钦天监挑出个合适的日子,皇上便要立清妃娘娘为后了。” 定国公主猛然一震。 四周的抽气声顿时更大! 就连夏清浅的眼底,也不由闪过一丝震惊和恍然。 其实刚才她怼定国公主的时候,看似镇定且理直气壮,实际上,她只敢拿念念的身份说事儿。 因为这一点,她知道萧墨寒是确确实实信了的。 可是她自己…… 她一度觉得,或许是五年前的伤害太深,所以这男人一直没有再提过她的身份。 五年前离开他的时候,她说自己不再是清妃,他也说了他们再无干系,所以定国公主说的没错,她如今其实就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虽然她不在乎这些,不过她确实以为,他们的关系会一直这么下去。 甚至就在苏庭深开口之前,她也还是觉得,萧墨寒只是为了维护她的面子,才会提到皇后。 可是没想到,他竟然早就做好了安排? 男人察觉到她的目光,眸光微凝,缓缓朝她走来,从她怀里抱过了念念。 “浅浅,朕一直没有跟你说,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他的语气全然不似刚才那 般冷然威严,甚至温柔的简直不像他,“你可愿意当朕的皇后?” 说完,他还缓缓朝她伸出了手。 夏清浅眼神一动,下意识的攥住了衣角,脸上竟还隐隐发烫。 “不愿意吗?” “没有,不是……” 她急忙抬头,目光却撞入男人促狭的眸子里,她这才意识到他是故意这么说的,顿时一恼,“萧墨寒,这种时候你还拿我取乐,有没有点诚意?” 虽然众人都知道她和帝王感情好,也不是第一次听她这样直呼帝王姓名。 可是这样娇俏嗔恼的娇羞模样,就好像他们平日里,就是这么毫无尊卑礼仪的相处! 令人震惊又羡慕。 男人低低的笑了一声,“我最大的诚意就是我自己。你若愿意,往后我便就是你的夫君。” 不,他其实一直都是。 只是从前只在他自己心里认可这一点。 往后,他要让世人都知道,她是他的妻子,他的皇后。 他要所有人都对她恭恭敬敬,服服帖帖。 夏清浅对上他真挚的双眼,整颗心都震荡了一下,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好。” 她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她是怎么做出回应的。 她只知道,眼前这个是 她最爱的男人。 他们就该是夫妻,就该永永远远的在一起。 “我愿意。” 定国公主怎么也没想到,她明明是想找这夏清浅的麻烦,却促成了这样一桩大事。 一时间,她气得头昏脑涨,头痛欲裂。 偏偏这个时候,帝王冰冷的声音又再次响起,“姑母,现在,你明白朕的意思了吗?” 定国公主眼皮狂跳,却只能生生忍下这口气。 好半晌,才咬牙切齿的挤出三个字,“明白了。” 萧墨寒冷冷瞥了她一眼,“既然明白,还不来见过皇后和太子,求他们饶恕你的罪过?” 定国公主又是一震,“你说什么?” 让她求那个小贱人和那个野种?! 众人的眼神一时都变得有些微妙。 大长公主面露同情。 如果定国一直在西凉,或许今日之事就不会发生了——但凡见证了五年前皇帝对清妃有多好,定国也不敢这么有失风度。 只可惜,定国去年才从南疆回来。 而先前龙腾寺和太后之事发生的时候,定国又刚好在探望太皇太后,完美错过。 只能说命里有此一遭了。 “皇帝。”定国公主气急败坏的道,“你可还记得,本宫是什么人?” 第五百三十六章 那该如何收场? 她是和亲公主,是西凉的功臣! 她还是南疆的太妃——虽然南疆看在她孤身一人的份上,允她回到西凉,可并不代表她南疆太妃的身份就不存在了! 而现在,皇帝竟然让她求饶? 他是不是疯了?! “姑母的身份,朕自然知道。”男人嗓音骤厉,“你出嫁之前是西凉的公主,如今是西凉的客人——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也容不得你对皇后有半分放肆!” 他锐利的目光忽然朝她射来,一字一顿的道:“上一个对皇后不逊的客人还是五年前的东泱公主,后来她死在了西凉。皇姑母知礼仪识大体,应该不会步东泱公主的后尘,是不是?” 这话,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在场的除了定国公主,其他都知道那位东泱公主的事。 不过东泱公主当初死在西凉,可不是因为对清妃不逊啊,而是她自己犯了死罪——皇上这明显就是故意移花接木的歪曲事实,吓唬定国公主呢! 只可惜定国公主并不知道,所以闻言,脸色又白了好几度。 “定国。”大长公主叹了口气,“本来就是你不对在先,你就道个歉吧。” “皇姐!”定国公主险些气哭出来,“那她作为小辈 动手打我,难道她就对了?” “这……” 大长公主面露迟疑之际,夏清浅忽然接过话,“若是无缘无故动手打人,那的确是我不对。可是定国公主,你说那些杀人放火犯了死罪的人,刑部衙门将他们砍头,是衙门的错吗?” 定国公主眼神一震,恶狠狠的看向她,“本宫什么时候杀人放火了?” “所以我也没将你砍头。”夏清浅冷冷的道,“只是稍稍教训一下,告诉你怎么说话做人。” “你……”定国公主的脸彻底涨成了青紫色。 萧墨寒眯起眼睛,“还不请罪,姑母是觉得西凉的律法奈何不了你,想回南疆去吗?” 回南疆是定国公主的痛点,背井离乡去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那是巨大的折磨。 好不容易回来,她这辈子也不想再回去! 所以她的脸色在急剧的慌乱和恼怒之后,终于还是死死咬着牙,硬忍下来。 “是我错了。” 她死死盯着夏清浅,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还望皇上和皇后娘娘原谅我的鲁莽。” 萧墨寒没有吭声,而是用征询的目光看向了夏清浅。 很显然,原不原谅,还要等她做决定。 帝王今日这一遭,可算是给足了清妃 面子。 相应的,定国公主的脸,也可谓是丢尽了。 夏清浅也没打算再为难她,淡淡的道:“不管定国公主是真的知道错了,还是被迫无奈才低头道歉,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当你以后不会再犯。” 顿了顿,“今日是你的寿宴,我也不愿把事情闹得太难看。希望你能记住,我和皇上都很欢迎你回到西凉,也没有人会忘记你是西凉的功臣,可居功自傲不论在哪个朝代都是要不得的。” 定国公主僵硬的低下头,眼底闪过一丝强烈的怨恨,“本宫记住了,多谢娘娘教诲。” 夏清浅摆了摆手,萧墨寒牵着她转身,“那朕和皇后就不在这里扰姑母雅兴了,先回宫了。” 说罢也不等定国公主开口,一家三口径直离去。 众人对视一眼,然后齐刷刷的俯身! “恭送皇后,恭送皇后娘娘!” 恭敬的礼拜声,震耳欲聋! 谁也没想到,今日定国公主的寿宴会这样收场。 果然,不管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清妃都是惹不得的人物啊! 倒是定国公主,闲着没事招惹她干什么呢? 瞧瞧,原本还是万人崇敬的国之功臣,这么一来,就变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笑料了吧? 哎! ……… 念念趴在男人怀里,一直没有开口。 他虽然小,但是又聪明又有眼力,刚才那种情况下,他知道自己不适合开口。 而现在没人了…… 他终于忍不住道:“爹爹,您刚才是不是生气了?” 萧墨寒脚步微顿,停下来看了他一眼。 念念有些怕他。 虽然现在已经认回了爹爹,可实在是初见时的印象根深蒂固,畏惧感早已刻在了骨子里。 夏清浅看着他怯生生的双眼,叹了口气,“念念,还记得娘亲刚才跟你说了什么吗?” 念念点点头,“记得,娘亲说教训坏人不需要跟他们生气怨恨,只要朝她的脸打回去就好。” 萧墨寒,“……” 他还以为他不在的时候,他们母子必定受了欺负。 现在看来,是完全没有了。 不过这样正好,他也松了一口气。 否则,他必定会因为让他们先来这样的场合内疚许久。 “对,所以爹爹也不是生气。”女人温柔的嗓音还在耳畔继续,“他只是在教训坏人。那些坏人都怕他,所以刚才没有人敢说话,你看爹爹是不是很厉害?” “嗯啊!”念念顿时忘了害怕,大眼睛里满是崇敬,“爹爹,念念也想成为你 这样的!” “好。”萧墨寒眼神柔和下来,“以后念念就是西凉的太子,长大了一定会比爹爹更厉害。” 他不笑的时候,俊美的脸紧绷又冷峻,可是笑起来的模样也是真的温柔。 念念一时有些看呆了,往他怀里蹭了蹭,“不要比爹爹更厉害,爹爹和娘亲才是最厉害的。” 萧墨寒心头一软,好笑的骂道:“没出息。” 话是这么说,他眼底的笑意却更柔和也更深了几分。 夏清浅忍不住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笑眯眯的道:“这怎么能叫没出息呢,这叫以父为尊。你身为父亲身为夫君,就是我和念念最大的依靠,有问题吗?” 萧墨寒本来也就是随口一说。 现在被她这么一问,哪里还舍得反驳? 他认真的看着她,“没问题,是朕这些话说晚了,才让人今日爬到你们头上来,是朕不好。” 夏清浅只是想揶揄两句,哪里想要他道什么歉。 他今日所为,已经给了她莫大的惊喜和感动。 她软下声,“定国公主明摆着就是故意找我麻烦,就算我今日已经是皇后了,她也会有别的说辞。倒是你——你有没有想过,你非要她道歉,万一她非不肯,那该如何收场?” 第五百三十七章 有没有具体的方案? 毕竟定国公主的身份摆在那里。 难道她一意孤行的嚣张跋扈下去,这男人还真的把人赶回南疆吗? 那传出去,人家只会说他不敬长辈,小题大做。 “不可能。” 男人笃定的道:“她看着嚣张跋扈,但是从西凉公主到南疆王妃,她也是经历过大世面的,不会连这点形势都认不清楚。” 说到底,定国公主还是不知道浅浅在他心里的地位,否则不会这样明目张胆的招惹她。 何况,听说他这位皇姑母在南疆的日子也不好过,绝对不会想回去的。 “原来你早就料到了?” 夏清浅故作失望的道:“我还以为你真打算冲冠一怒为红颜呢。” 早就料到? 萧墨寒想,其实也没有,他又不是神仙,哪能事事都有万分把握。 不过是因为他当时真心觉得,如果定国公主不道歉,那就不必在西凉待着了。 他不愿再让任何人,欺负他的妻子。 ……… 定国公主的宴席,在帝王走后就草草结束了。 毕竟今日闹得这么不愉快,从主人到客人都没有心思再过什么寿宴。 当所有人离开以后,宋相思留了下来。 她低垂着眉眼,真挚又内疚的道 歉,“公主,今日都是相思的过错,不该告诉您太后的事。” 定国公主本来是对她有些怨气的。 如果不是昨日宋相思来找她,提了一嘴太后的事,而她出嫁之前又和太后——也就是当时的皇贵妃关系好,今日就不会想着替人出气,也就不会羞辱夏清浅,弄得这么丢人! 可是现在宋相思这么一道歉,她又觉得,也怪不到宋相思身上去。 事儿都是她自己做的,矛盾都是夏清浅挑起的,她不能迁怒相思这孩子啊! “跟你没关系,是皇帝太偏心眼儿了。”定国公主不满的道。 “可是不管怎么说,今日让公主殿下丢了这么大面子,相思真的很内疚。” 定国公主看着她内疚愁闷的样子,忍不住想,同样是小一辈的,怎么有些就这么懂事儿,有些小贱人就这么缺德讨人厌呢? “本宫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定国公主叹了口气,“现在事已至此,说这些也没有用了。那小贱人最好别再来惹本宫心烦,否则本宫直接去护国寺走一趟,找太皇太后过来说理!” “可是您身份尊贵,若是一直这么忍着,会不会气坏了身子?”宋相思担忧的看着 她。 “那还能怎么办?”定国公主冷笑道,“皇帝今日这么不给本宫面子,本宫若是再去找那小贱人的麻烦,岂不是自讨没趣?” 宋相思沉默了一会儿,“其实我倒是有个主意,既能给您出气,也不用您亲自出面,事后就算被皇上察觉了也算不到您头上来,不知您愿不愿意一听?” 定国公主愣了愣,“那还不快说?” 宋相思忙道:“皇上不是要立后吗?钦天监这日子应该也快挑出来了,届时的立后大典必定是清妃最期待的日子——若是能在那一天让她丢尽脸面,那不就将今日之事十倍奉还了?” 这话说的简单。 可是做起来,就不容易了! 定国公主皱了下眉,“有没有具体的方案?” 宋相思点头,“清妃现在看着铜墙铁壁,身边只有她儿子一个人,可是……事实并非如此。” ……… 回宫以后,萧墨寒就去和苏庭深商量具体的封后事宜了。 而此刻正好是午后,到了念念睡午觉的时间,夏清浅便带着孩子回了龙吟宫。 她闲来无事,又拿出那些龟壳和铜钱来,继续她的占卜事业。 卜了十来次,还是和前几日一样,乱 七八糟。 眼看着天都快黑了,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第十一次掉落在桌上的铜钱,却忽然闪过一丝微弱的亮光。 夏清浅眼神微变。 “是我眼花了吗?”向风华惊讶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这玩意儿还能发光?” “……” 她也觉得自己眼花了。 如果说此前她还对太后的话半信半疑,那么现在,这铜钱发出的亮光……或许太后没有撒谎? 那也就是说,这一卦是准的! 夏清浅想起自己刚才卜算的问题——萧墨寒的母亲现在何处? 同样是神域之人,她们之间应该是有感应的。 而结论,是东南方向。 但她的技术还不到家,没办法准确定位,不过卦象显示的距离,又似乎不是很远。 夏清浅忽然想起一个地方…… “护国寺!” 她冷不丁的冒出来三个字,吓了向风华一跳,“什么护国寺,你怎么神神叨叨的?” 夏清浅这才回过神,抱歉的抬头看他,“没什么,我正好在想事情。你怎么突然来找我?” 向风华嗨了一声,“还不是白炙,说要出宫,让我来跟你说一声。” “他要出宫了?”夏清浅有些恍然。 这些年 ,白炙帮了她很多很多。 即便是五年后她和萧墨寒重逢,他们聚少离多,但她也一直觉得他们永远都会是朋友家人。 如今她和萧墨寒和好,无疑是要留在宫里的,可是让白炙一直留在宫里也不太可能,但他走的这么突然,她还是有些措手不及。 “是啊。”向风华凉凉的道,“他说你如今不需要他了,他也没有必要留在这里碍你的眼。” 夏清浅神色一急,“我什么时候嫌他碍……” 向风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行了你,跟你开玩笑的。他只说,九尾狐族有些事情需要他回去办,等他办完了事儿再回来看你和念念。” 夏清浅瞪了他一眼,又有些遗憾的道:“走得这么急,都来不及当面道个别吗?” 向风华眼底闪过一丝怅然,“是啊。” 或许不是来不及道别,而是不想道别。 哪怕那份心思藏得极好,可他知道,白炙终究还是舍不得的。 所以宁可潇洒的转身,祝福她和萧墨寒。 “对了。”向风华转移话题道,“刚才我进来的时候,白霜让我跟你说个事儿,说很重要。” “……” 那你现在才说? 夏清浅无语,“什么事?” 第五百三十八章 什么交易? “定国公主府,派人去见了你的祖母。” 祖母。 夏清浅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这个词了。 五年前,她最维护的娘亲成了最大的幕后黑手,夏振国又辞官之后,他们再无联系。 听说夏振国带着老太太和夏婉柔回乡去了,如今竟然又回京城了? 定国公主怎么会突然见他们? 夏清浅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脸色微变,立刻起身。 “我要出宫一趟,帮我转告白霜,若是萧墨寒找我的话,就跟他说我出宫见我爹去了。” ……… 京城东巷,一间普通的民居。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从外面进门,走到主屋门口,还没推门进去就听到里面的咳嗽声传来。 她皱了皱眉,沉声唤道:“夏婉柔你死去哪儿了?没听到你爹又咳嗽了吗?” 此人正是夏老太太! 时隔多年,她已经从当初雍容华贵的老太太,变成了如今穿戴普通的农家老妇人。 她走到床边看着昏迷不醒的儿子,想着一会儿见到夏婉柔那个小贱人,定要好好教训一顿! “祖母,您回来了?” 不一会儿,外面就有人急匆匆跑进来,慌张的辩解道:“我刚才去做饭了,不然您回来都吃不上一口热饭,又该骂我了。 ” 老太太狠狠瞪了她一眼,“吃吃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吃,没听到你爹咳嗽吗?” “可爹这是陈年顽疾,我已经喂他喝过药了,就算我在床边守着,他也不会好起来呀!” “你还敢顶嘴?!” “祖母,我不是那个意思……”夏婉柔一委屈,就忍不住红了眼眶,“我真的是忙不过来,不信您去看看外面灶台上的饭,就知道我没骗您了!” 这些年,她早已从当初那个满腹心机的娇小姐,变成了如今做饭洗衣伺候老人的乖孙女。 倒不是她心甘情愿,可是她没有钱,实在是没有办法! 她怨恨她爹,如果当初不是他舍弃了万贯家财,非要捐给那些穷苦的刁民,后来他生病以后也不会钱不够花,一天天的越来越穷,那他们如今也不会过得这么苦! 她怨恨祖母,当初她不是没有想过逃跑,可是祖母知道以后找人把她狠狠打了一顿,还威胁要把她卖去花楼伺候男人,从那以后她再也不敢逃跑。 她不明白,自己明明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小姐,怎么就会变成这样! 最可恨的是,先前听说那个夏清浅离开了皇上——这可是她五年来唯一的慰藉。可是没想到,那个女人竟然又 回来了! “行了!”老太太看着她这幅可怜兮兮的样子就觉得晦气,“快去给你爹请个大夫!” “可我们家还有多余的钱吗?” 老太太一脚踹在她身上,怒斥道:“没钱就能不管你爹了?你这个没良心的!” 夏婉柔当然不是那个意思,可是没钱怎么看病啊? 她忍着痛,哀求道:“祖母,要不我们去求求夏清浅吧,她现在又回到皇上身边,听说还带回来一个皇子……她一定能给我们很多钱,还能想办法救爹的!” “不行!” 倒不是老太太没有这么想过,可是夏振国以死相逼,绝对不允许他们入宫去求那个小贱人。 她这厢还在犹豫,要不要趁着他病了,偷偷去找夏清浅一趟。 可是没想到,今日就有人来找她了…… 老太太眼神冷晦,“与人做交易,永远比厚着脸皮求人来得稳妥。” 夏婉柔一愣,“什么交易?” 老太太瞥了她一眼,不悦的道:“不该你管的少管,赶紧的滚出去请大夫!” “……是。” 夏婉柔只好咬牙点头。 只是她刚刚走出大门,忽然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脚步一下子停住了。 夏清浅! 那个小贱人来干什么? 夏婉柔 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什么,下意识的把自己藏了起来。 ……… 夏清浅找到眼前这座潦草的院子,不禁有些怔然。 她记得五年前她揭穿夏夫人的阴谋以后,夏振国当场就辞了官。 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将军府的财产够他们荣华富贵一辈子的,怎么就住到这种地方来了? 带着这份疑惑,她快步走了进去。 “咚咚咚——” 她敲了门,老太太的声音很快响起,“谁啊?” 说话间,人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看到门口站着的人,老太太震惊的瞪大眼睛,“你……你怎么在这里?” “祖母和爹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 夏清浅微微笑道:“身为夏家的女儿,这种消息还要从旁人嘴里知道,倒是成了我不孝了。” 这话说的,难不成这小贱人还觉得自己很孝顺? 五年前要不是因为她,将军府怎么会倒,她又怎么会过上这种X狗不如的日子?! 夏老太太眼底闪过明显的恨意,尖酸的讽刺道:“娘娘少在这里假惺惺的,您位高权重,我们夏家人微言轻,哪敢来叨扰您?” “是么?” 夏清浅勾了下唇,“我跟夏家至少还有血缘关系,祖母若是连我都不敢联系——那 定国公主才是祖母应该觉得高不可攀的人物,怎么祖母倒是和她有联系呢?” 夏老太太听她提到定国公主,脸色顿时就变了。 定国公主府的人今日确实找了过来,可是这小贱人怎么会知道? 那件事若是让她知道…… 夏清浅看着她剧烈变化的脸色,就猜到她在想什么。 她也不戳破,只淡淡的道:“祖母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坐什么坐!”老太太骂道,“你把我们害成这样,立刻给我滚!” “……” 她害的? 夏清浅冷笑,“是,五年前是我诱发了那件事,可是祖母,如果不是我,你们早就被我娘娘整的满门抄斩了好吗?是我替将军府洗脱了罪名,是我爹觉得愧对我娘,所以才辞官故里。归根结底,那一切还不都是你自己种下的恶因,是你对不起我娘,怎么能怪到别人身上?” “你……你……” 老太太脸色铁青的指着她想要反驳,可偏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其实道理谁不懂,可总要找个背锅的,让自己有个怨恨的对象,生活才不至于这么艰难。 “咳……咳咳咳……” 就在这一片冷凝的气氛中,屋子里忽然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两人脸色俱是微变。 第五百三十九章 我是带着诚意来的 夏清浅皱了下眉,“这是我爹的声音?” 说罢也不顾老太太的反对,直接越过她往里走了进去。 一进门,就闻到满屋子的药味,看到了破败的屋子,和床上昏迷不醒的人。 她脸色变得更厉害了。 也难怪,老太太这么恨她。 他们如今生活的环境,简直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而且夏振国这又是怎么了? 她走上前,立刻替人探脉。 “你干什么?” 老太太紧张的惊呼道:“你爹都这样了,你还想对他怎么样?” 夏清浅冷冷盯了她一眼,“少废话!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老太太冷笑道:”还不是因为你?他战场上留下的陈年旧疾,没钱治病,当然就成了这样!“ 没钱治病? 夏清浅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你们就一点钱都没有?” 老太太脸色又青了一瞬,又是火大又是委屈的咒骂道:“你爹这个蠢的,五年前都拿去捐给灾民了,也不知道给自己留点儿,后来……后来他病了又有谁来救他?” 夏清浅怔了一下。 夏振国这个举动,倒也不是多出人意料。 当年他就因为愧疚而辞官,后来散尽家财,也可以理解。 其实他对她、对家人、对百姓 、对国家,都不能算不好,只是唯一辜负了最爱的那个人…… 夏清浅几不可察的叹了口气,“爹的脉象我已经探过了,一会儿我会派人送药过来。他现在的药就别吃了,治标不治本,他的身体只会越来越差。” 老太太明显一愣,旋即警惕的看着她,“你会这么好心?” 夏清浅瞥了她一眼,“不管怎么样,他都是我爹。如果祖母一定要觉得我别有居心,那就当我在和你做交易吧——取代你和定国公主的交易,如何?” 老太太脸色大变,“什么交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夏清浅嗤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定国公主今日找你的目的。” 向风华给她带消息的时候,她确实愣了一下。 来这里之前,她也只是察觉到事情不好。 可是当她看到他们如今的生活以后,就立刻猜到,定国公主想干什么了。 “她是不是让你在封后大典当日,当着百姓的面大闹一场,揭露我不孝不义的面目?” 封后大典有一个环节,是在宫外游街,亲近百姓。 如今她在百姓心中的形象还算不错,可是只要封后当天夏家的人冲出来一闹,将他们如今破败艰苦的生活展示在 百姓面前,百姓才不会管五年前发生了什么,只会指着她的鼻子骂畜生。 那么,定国公主恶心她的目的就达到了。 老太太怎么也没想到,她这秘密还没捂热呢,夏清浅竟然什么都猜到了。 这个小贱人,可恨归可恨,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 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就算是又如何,难道公主让我揭露的不是事实?你都要当皇后了,整日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可你爹和你祖母现在连饭都快吃不起了,你管过我们吗?” 夏清浅沉声道:“第一,今日这一切都是你自作孽,我爹为了替你赎罪才会如此。第二,若是我早知道爹病成这样,绝对不会不管他死活,可你给我知道的机会了吗?” “那是你爹不让!” 老太太大怒,“他现在就是个疯子,说什么对不起你们母女,死活不让我去找你!明明就是你们母女害的将军府败亡,他竟然还说对不起你们,我看他就是病得脑子出问题了!” 夏清浅又是一怔。 看着床上咳得脸色发红的人,不禁生出一丝怅惘和叹息,也不想再去掰扯什么对错。 既然老太太是为了利益,那她就成全她的利益。 她闭了闭眼, “您恨我,所以想和定国公主做交易,既能拿到大把的钱,又能陷我于不义,看起来确实一举两得。可是祖母有没有想过,你能展示给百姓的是贫穷,若是事后拿了大笔的银子,过上绝好的生活,那是不是就和你展示出来的一面背道而驰了——你觉得定国公主会这么傻,给我留下一个随时可以反败为胜的话柄吗?” 老太太愣了愣,脸色立刻急了,强自镇定的道:“你……你别想吓唬我!” 吓唬? 虽然她有私心,但她说的句句属实。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的交易只是口头承诺,即便她事后反悔不管你们,你也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说出去也没人会信你们——而我也会因为被你们害了,不可能再管你们。” 夏清浅一字一顿的道:“到时候,你们才是真的走投无路。” 老太太脸色顿时煞白。 这些,倒是她没想过的。 她虽然恨夏清浅,可是不能否认,这番话说的没错。 如果定国公主真的过河拆桥,她又能怎么办? 屋子里一下子陷入了极致的寂静。 直到床上悲痛而又虚弱的声音响起,“娘,清浅说的是真的吗?” 老太太微微一震,立刻低头 看去,“振国,你怎么醒了?” 夏振国一把挥开她的手,痛心疾首的道:“我是因为愧对她们母子,才不让你去找她们,可您竟然还要去害她……您这是在往我心上捅刀子啊!” “振国,我……”老太太有些心虚,可是转而也气得红了眼,“那咱们家这个穷困潦倒的情况,不这样还能怎么样呢?难不成真让我看着你一直病下去,真让我老太婆饿死街头啊?” “那您也不能答应定国公主那种事啊!” 夏振国此刻也有些后悔,终究还是失策了。 其实他当初是留了一些钱给母亲养老的,可是没想到后来他会旧病复发,母亲不忍,就偷偷把那部分钱拿出来给他治病了。 到现在,那些钱也所剩无几,眼看着日子都要过不下去了。 当初母亲或许是对不起他,可他如今为人子女,也确实不孝。 “我……” 老太太还想说什么,但一时也找不到话,只能恨恨的瞪了夏清浅一眼。 夏清浅讽刺的扯了下唇,“祖母不必这么看我,若是我真想对你们怎么样,只需神不知鬼不觉的解决你们,根本没有人会知道。既然我把问题戳破了,那就说明——我是带着诚意来的。” 第五百四十章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老太太眼神变了变,“什么诚意?” “刚才我就说了,这笔交易我来和你做——至少比起定国公主,我还更可信一点。” 顿了顿,又淡淡的补充道:“距离封后大典应该还有几日,在那之前我就会把钱送到。而不是像定国公主那样,跟你说什么事后给钱的鬼话。” 老太太虽然不喜欢她,但不代表不喜欢钱啊! 听她这么一说,眼神登时亮了一下,“当真?” “不行!”夏振国当即反驳,说完又像是怕夏清浅误会,急忙解释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祖母去做那种事的,但是你的钱,我们也不能要。” “振国……”老太太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 夏清浅沉默了一会儿,“爹,我知道您心中愧疚,可是用折磨自己的方式来弥补愧疚也未尝不是一种自私——说到底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过点,可是您考虑过您吃不起饭的老母吗?” 夏振国瞳孔微震。 他考虑过……刚才还考虑了。 可他没有脸再拿清浅的钱,所以他拒绝,于是又忽略了自己和母亲如今的处境…… 夏振国眼底浮现出明显的挣扎。 好半晌,他终于闭上眼,长叹 一声,“真没想到,老夫会变成如今这么不中用的样子。” 这话,大概就是接受了她的意思。 夏清浅礼貌的颔首示意了一下,“钱和药材稍后都会送到,那我就不打扰爹和祖母了。” 说罢,便转身离开。 夏振国原本还想说什么,可是动了动唇,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 夏老太太的神色也有些复杂。 夏清浅最后那几句话,其实不只是触动了夏振国,也触动了她。 虽然她怨恨这个孙女,可又觉得夏清浅确实值得最好的。 漂亮聪明,进退得宜……什么事都能料到,什么事都在她的掌握中。 这种人怎么可能不成功? ……… 夏清浅从屋子里走出来,脚步忽然顿了一下,视线掠过墙角的廊檐。 她眯了下眼睛,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什么,但并没有停留,直接离去。 没一会儿,廊檐后缓缓走出一道人影。 夏婉柔看着女人已然消失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咬牙切齿的恨意。 五年不见,夏清浅似乎一点都没有变,依旧那么美丽娇艳,甚至比五年前更显尊贵和温柔。 哪怕她心里厌恶至极,也不得不承认这 一点。 可越是承认,就越是嫉妒。 明明她们同样是将军府的女儿,凭什么命运差别就这么大? 封后大典。 这个小贱人,竟然要封后了。 夏婉柔闭上眼,静静的想,如果这个封后的人是自己该有多好? 既然不是……那她也不能让这小贱人这么舒坦。 她骤然睁开眼,眼底闪烁着冷幽的锐光,迅速往外走了出去。 只是方向却不是朝着医馆,而是朝着定国公主府。 ……… 龙吟宫。 夏清浅回到宫里已经是入夜,她把药材和银票都安排好了,让白霜暗暗送去。 虽然有些东西注定不能暗中进行,不过…… 让对方误以为她是在暗中进行,其实也是另一种策略。 萧墨寒进门的时候,恰好看到她嘴角那抹还未消失的弧度。 他知道她是去找了夏家的人,所以这种笑容,大概就是有人要倒霉了。 不过只要倒霉的不是她,其他人他都不在乎。 “怎么回来这么晚?” 低沉的略显不满的声音,拉回了夏清浅的思绪。 她啊了一声,抬头笑吟吟的看着他,“不是让白霜告诉你,我出宫了吗?” “白霜说,定国公主也去找了他们……有 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还真有一件!” 虽然她今日已经解决了一部分。 不过,还有一部分。 夏清浅嘴角的笑意深了几分,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男人挑眉,在她说完之后看了她一眼,“小心眼儿的女人,看来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了你。” 夏清浅轻哼,“以德报怨,何以报德?睚眦必报,才是打击一切恶势力的最好方法!” 忍让是没有用的,只会助长那些恶人的气焰,让他们觉得有机可乘。 只要消灭这种气焰,生活才能美好啊。 “嗯,好像也有点道理。” 男人似笑非笑的点头。 夏清浅知道他就是打趣她两句,真要碰到事儿,这男人指定比她还小气呢。 她懒得跟他计较,“对了,还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 “嗯?” “我白日里卜卦的时候,那铜钱忽然发了光,这一卦出乎意外的话应该是准的!”她眼神发亮,“你派人去护国寺去看看吧,或许那里会有你母亲的踪迹。” 萧墨寒听到前半句,表情还没什么变化。 可是当护国寺三个字入耳,他的眼睛就眯了起来,“护国寺?” 夏清浅一愣,“是啊,有 什么问题?” 萧墨寒沉默了一会儿,“太皇太后也一直隐居在那儿。” 太后也提到过,他母亲可能会去去的地方,就有昆仑山和护国寺。 但当时他并没有寄予太大的希望,甚至没有太当真。 可是现在,浅浅也这么说。 他母亲真的会在那里吗? 萧墨寒敛了下眸,“钦天监已经算好了良辰吉日,封后大典就在两日后的午时举行。大典结束之后若是没什么其他事,我们一起去护国寺走一趟吧。” “好。” 对于去护国寺,她没什么意见,不过没想到封后大典会这么快。 她还以为,这所谓的良辰吉日还得多等几天呢。 看来有些事,也得快点进行。 ……… 接下来的两天,宫里宫外忙得不可开交。 因为钦天监这吉日选的,实在是太赶了——可如果不是两日后,那就得等到一个月以后,而帝王这边又催得急,活像清妃会跑了似的,所以钦天监也没办法。 底下人忙成了一锅粥。 夏清浅倒是清闲得很,除了试凤炮的时候比较麻烦,其他时间都陪着念念。 在这样紧锣密鼓的状态下,两天时间终于过去。 封后大典,也如期而至…… 第五百四十一章 我们还有后招 从皇宫到京城街头,到处都铺满了红毯。 礼炮、彩花、奏乐的队伍,声势浩大! 百姓们看着这般阵仗,无一不惊叹皇上对新任皇后娘娘有多好,无一不惊叹这位娘娘的福气。 “当初那位沈皇后上位的时候,皇上可没有这么大排场啊!” “那可不,如今这清妃才是皇上的真爱,如果不是她五年前离开皇宫,也轮不到沈皇后啊!” “什么沈皇后,不过是个恶毒女人而已!听说就是因为她,清妃和皇上才会分开这么久!” “对对对,沈纤衣根本不是什么皇后,据说玉牌都没进过宗祠呢!清妃才是唯一的皇后!” “不出意外的话,那个后宫听说也要被废黜了。” “那皇上对清妃娘娘可真是真爱啊……” “清妃娘娘受了这么多苦,又把小皇子带到这么大,作为一个女人来说真的很不容易了,皇上对她好也是应该的,否则不成忘恩负义了吗?” “……” 百姓们的议论声不绝于耳。 定国公主站在巷子口,眼底闪动着明显的阴毒。 很明显,这些百姓中夹杂着不少“有心人”,都是皇帝派去的! 很多宫闱秘事,普通百姓根本不可能知道。 可是皇帝为了给那个小贱人洗白,不惜派人混入百姓中,传播这些言论——类似的情况,肯定还发生在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真是好一番良苦用心! 宋相思看着她手中快要被攥破的帕子,心里有些不屑,但还是开口道:“公主不必动怒,这不过是些闲言碎语,一会儿您安排的人到了以后,事态自然会发生转变。” 定国公主这才收回思绪,扭头看了她一眼,“确保万无一失吗?” “自然。” 宋相思低眉顺眼的道:“夏清浅绝对不会想到,我们还有后招。” 或许那女人是聪明,那天她刚刚跟定国公主建议,让夏家的人在立后当日出来闹事儿。可是定国公主刚见完人,那女人后脚就到了夏家那一家子居住的地方。 最重要的是,还说服了那个老太婆! 幸好,夏家不只有那个老太婆和夏振国那个病秧子而已。 夏清浅一定以为自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那个老太婆,早就被他们控制了。 今日要上场的,另有其人! 到时候,皇上费尽心思替夏清浅树立的善良温柔隐忍坚强的美好形象,必定全部幻灭! …… … 凤栖宫。 夏清浅坐在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美丽的容颜,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 柳絮和白霜一个劲儿的在旁边夸她,给她梳头的嬷嬷也忍不住笑,“娘娘,您今日一定艳压全场。” 夏清浅叹息,“压不压全场我不知道,不过嬷嬷梳的这个头,是真要把我压坏了。” 柳絮啊了一声,担忧道:“那嬷嬷能不能给娘娘减轻点重量?” 白霜瞪她,“这可是皇后该有的风范,从发髻到金簪凤冠一样都不能少!” 柳絮只好委屈巴巴的点头,“娘娘,您还是忍一忍吧。” 夏清浅好笑,“知道知道。” 她也就随口抱怨一下,今日大典就像她和萧墨寒的婚礼,她自然希望所有的事都能做到完美。 相比之下,累一点根本不算什么。 声势浩大的宫乐在外面奏响,长长的红毯一路从宫门口铺到了凤栖宫前。 所有的朝中大臣、皇室宗亲皆来观礼。 按照惯例,立后当日帝王穿的一般都是最正统的明黄色龙袍,可她远远的看过去,男人身上却是一袭和她同色系的类似喜服的龙袍,用金色的丝线绣着两条腾云驾雾的飞龙。 龙章凤姿,气势非凡。 金色的 日光落在他身上,仿佛镀上了一层神圣不可侵犯的光辉,平素那张面无表情的俊脸此刻竟也带着几分浅淡的笑意,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宫门口的她。 夏清浅心头一动,脸上笑容更深,在柳絮的搀扶下缓缓朝着他走去。 五年前,他们本来都快成亲了,却在最后关头失去彼此。 五年后,他们终于走到一起。 她想,这一次,他们一定不会再分开了。 夏清浅身上红色的凤袍金线闪耀着光芒,与远处的男人相映成辉。 十步…… 三步,两步…… 最后一步,她稳稳当当地停在他的面前,嘴角的笑容逐渐明艳起来。 萧墨寒朝她伸出手,在他的要求之下,礼部的司仪官宣读了普通人成亲时才有的拜天地礼仪—— “夫妻对拜——” 话音刚落,两道红色的身影转身面对对方,互相交拜。 “礼成——!” 伴随着一片恭敬的跪拜身,周围还有欢呼雀跃声响起。 接下来的流程,便是帝王带着皇后去街上见过百姓们,以示天威。 夏清浅在男人的搀扶下上了马车,马车在仪仗队和御林军的护卫下,缓缓的驶出皇宫。 整个车队的行驶速度十分缓慢,其他 的大臣和观礼之人便可在后面跟着。 马车里,男人目光深深的注视着她,“浅浅,我终于给了你一个婚礼。” 虽然在他心里,她一直都是他的妻子,可帝王的婚事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 就像当初沈纤衣“嫁”给他,就只是他策划的一场局。 而今日,他终于名正言顺的昭告天下,这个女人是他唯一的妻。 “谢谢你,萧墨寒。” 夏清浅定定的望着他,“往后不管风吹雨打,不管生老病死,都不能再把我们分开。” 萧墨寒眼底闪过一抹柔情,“那是当然。” 他低头想要吻她,可是就在此时,外面忽然响起一阵喧哗—— “皇上,求您主持公道!” 在那一声尖锐的呼喊响起的瞬间,整个车队都被迫停了下来。 外面的御林军和围观群众都变了脸色。 元修厉喝,“什么人,竟敢在这么重要的日子,挡了皇上和皇后娘娘的车队!” 人群中,有人缓缓勾起了嘴角。 正是定国公主。 她在这烈日下站了大半个时辰,终于,等到了她要等的人。 而那边明黄的马车里,帝王缓缓掀起了透明的帘子,俊美的脸上覆着一层薄薄的阴霾。 “何事喧哗?” 第五百四十二章 本宫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跪在车队前的女子扑通一声跪下,“皇上,民女夏婉柔,有冤情要告!” 窜出来拦车的,正是夏婉柔! 她红着眼眶磕了个头,“民女自知在这样的日子里拦下您的车架,实属大逆不道。可是民女真的是没有办法了,求皇上听民女一言!” 萧墨寒脸色倏地冷了下去。 可是就在此时,身旁又出现一张女人的脸,温婉浅笑,“既然是这么紧急的事,那就说吧?” 百姓们都以为皇后必定会生气,没想到她竟这么大度,一时都有些惊讶和敬佩。 夏婉柔也没想到她会同意。 她本以为,这贱人肯定会把她赶走,而她也会趁乱大声吼出她的“冤屈”。 可是现在…… 她咬了咬牙,虽然事情有变,不过该说的还是得说! “启禀皇上,民女要状告皇后娘娘!” 此话一出,四周顿时响起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 这女人,是不是疯了? 封后当天拦架也就算了,要不是皇后好心,皇上还指不定怎么对她呢! 结果她竟然说,状告皇后?! “放肆!” 帝王果不其然的怒喝。 倒是皇后脸色没什么变化,“哟,这不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婉柔么? 五年不见,你的变化着实很大,刚才跪着我都没认出来……怎么,你为了什么事状告我?” 夏婉柔低垂的眼底顿时划过一丝怒意。 这个贱人,故意说五年不见认不出她,是在讽刺她变化大吗? 是,她是没有当初那么年轻漂亮了,可这一切还不是拜这个贱人所赐?! “难为娘娘还记得我。” 她抬头的时候,已经掩去了眼底的恨意,只剩下苦涩,“那娘娘怎么就不记得,家中还有一个久病的父亲,和一个年迈的祖母呢?” “当初如果不是因为娘娘您,将军府也不会落败至此。如今民女吃糠咽菜洗衣做饭不说,可是祖母这么大年纪了还有替人浣洗衣物,父亲病得根本下不去床,却连一个大夫也请不起……这种种种种的,都是因为娘娘您当初的狠心所致。” “不过民女今日来也不是为了翻旧账的,当初的恩怨情仇我们就不提了,可祖母和父亲到底是您最亲近的人,您如今飞黄腾达成了一国之后,可是他们却在破败的民宅中饱受煎熬,为什么您就连指甲缝儿里的一丝钱财,都不肯施舍给他们?” 她嘴上说着不提,实际上,却把最关键 的部分说了出来! 将军府,是因为夏清浅才倒的! 而如今祖母和父亲过得如何凄惨,她却丝毫不愿出手相助,反而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老一病。 刹那间,百姓们又是一片哗然! “这个女人说的是真话吗?” “刚才皇后娘娘不是说了,这就是她的妹妹,那此女口中的情况应该是属实的吧?” “所以皇后真的不管她的祖母父亲了吗?此女应该不会冒险前来,说一番假话诬陷皇后吧?” “是啊,那莫非是将军府做了什么对不起皇后娘娘的事?” “可是再对不起,也至少还有骨肉亲情在,也不能完全不管他们的死活啊!” “……” 四周的声音很小,窃窃私语。 可是百姓们交头接耳的动作,和他们怀疑的眼神,很明显就是在议论此事! 定国公主嘴角的笑意深了几分。 现在,她倒是要看看,那个小贱人还有什么话说! 夏清浅淡淡的勾了下唇,“夏婉柔,乱说话是要负责任的。尤其是当着天下百姓的面,污蔑当今皇后,你知道是什么罪过吗?” 夏婉柔被她犀利的眼神,看的心底一慌。 但是,这女人是没办法了,所以威胁 她呢吧? 要是她在这个时候把话收回,才是真的不打自招! “娘娘说笑了。”夏婉柔不卑不亢的道,“民女哪敢污蔑您?民女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假话,任凭皇上和皇后娘娘责罚!” “好一个任凭责罚。” 夏清浅意味不明的扯了下唇,便没有再说什么。 众人还在等着她解释,却在此时,人群中忽然窜出来另一道身影。 “婉柔!” 那是一个青年男子,长得不丑,只是流里流气,一双眼睛色眯眯的透着满满的不怀好意。 夏婉柔眼神倏地一变,“你怎么在这里?” 男人大约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她,惊讶的道:“没想到,你和皇后娘娘还是亲姐妹啊?” “不关你的事!”夏婉柔呵斥一声,一边朝他使眼色,一边冷斥道,“赶紧离开这儿!” “你又是谁?” 没等男人开口,帝王低冷的嗓音便缓缓响起。 男人一愣,立刻大喇喇的行了一礼,“启禀皇上,草民是夏家的邻居。” 夏清浅挑眉,“邻居?那正好,本宫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男人立刻点头,“皇后娘娘请问。” “第一,夏家如今的生活状态如何?夏婉柔 说祖母老迈替人洗衣服,父亲病重却没钱请大夫医治,都是真的吗?第二,你为什么会叫她婉柔,你和她什么关系?” “什么?”男人惊讶的道,“那老太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什么时候替人洗衣服了?还有她那个爹,若是没钱请大夫,早就病死了好吗?” “王三,你给我住口!”夏婉柔狠狠瞪了他一眼。 这个叫王三的男人却像是没察觉到她的怒气,笑眯眯的看了她一眼,“婉柔,你是在跟你的皇后姐姐要钱吗?那不如看在咱俩天天睡一块儿的份上,替我这个准妹夫也要一点?” “王三!” 夏婉柔气得尖叫。 而周围的人群也瞬间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们。 远处的定国公主,更是整个人都懵了一下。 帝王厉喝,“夏婉柔,这就是你所谓的句句属实?” 夏婉柔震了震,慌忙道:“皇上,民女发誓,民女绝对没有撒谎!这个男人是民女的邻居没错,可他觊觎民女许久,民女不从,他便趁着今天这样的日子出来诬陷民女!他一定是故意的,或许他早就被人收买了也说不定啊!” 说到最后一句,她还意有所指的看向了夏清浅。 第五百四十三章 以牙还牙 夏清浅忍不住笑了,“你这话的意思是,都是本宫指使的?” 夏婉柔咬唇,倔强的仰着头,“是不是娘娘指使的我不知道,但他就是在冤枉民女!而他这么做的既得利益者,好像也只有娘娘您一个人!” 毕竟,若是证实了她刚才的指控,夏清浅就会落得个不忠不义不孝的恶名。 那自然也德不配位,不配当皇后! 百姓们想明白这一点,对这个王三的话也开始表示怀疑。 “我呸!”王三登时嫌恶的啐了一口,“我觊觎你?要不是你爬上我的床,我能看上你?” “你胡说什么!”夏婉柔死死盯着他。 “我胡说?就你这种人尽可夫的破鞋……真是浪费了本大爷的银子!” “你……” 夏婉柔羞愤的涨红了脸,明明就是这个狗男人觊觎她,拿钱勾引她 。 看在他出手还算阔绰的份上,而她的日子过得太苦了,所以才跟了他! 可是没想到,他平日里装着一副对她很好的样子,今日却在人前这么羞辱她! “好了!” 夏清浅摆了摆手,“现在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本宫也不知道你们谁说的才是真话。不过夏婉柔,你说本宫漠视父亲和祖母,任凭他们过着生不如死的苦日子,最简单的办 法,其实也不是让这所谓的邻居来证明,而是找来祖母和父亲吧?” 夏婉柔闭了闭眼,狠狠吸了口气。 她知道夏清浅会这么说。 因为两日前,祖母已经被这个贱人收买了。 只可惜,现在祖母和父亲都被定国公主的人绑起来了! 一会儿夏清浅定会派人去家中找,绝对找不到。 那她正好可以引导众人合理怀疑——夏清浅是因为不想给钱,所以故意绑走二人,也就越发显得这个贱人狼心狗肺! 她点头道:“爹爹身体不好,还是算了。娘娘要找的话,就将祖母找来吧。” 话音刚落,夏清浅都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一声冷笑声蓦地响起。 “找我吗?” 夏婉柔瞳孔骤缩,不敢置信的回过头。 却见夏老太太越过人群,大步流星的朝她走来,“夏婉柔,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小畜生!” 夏婉柔大惊失色,“祖母,您怎么在这儿?” “别叫我祖母!”老太太厉喝一声,“为了诬陷皇后娘娘,你竟然让人将我和你爹全都绑起来!如果不是我想办法逃出来,今日还真要被你得逞了!” 那一刻,所有人俱是大惊。 原以为夏二小姐这么理直气壮的出来状告皇后,是真的确有其事。 可没想到,竟然 是诬陷?! 定国公主整个人都要昏厥过去,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狠狠看向身旁的女子,“怎么回事?” 宋相思的眼神也剧烈变化着。 她怎么可能知道,怎么回事? 这人明明是定国公主派人抓的,现在出了事,她来问她? 宋相思咬唇道:“公主,现在出状况的……只怕是您的侍卫吧?” 定国公主脸色一沉,“你现在是在怪本宫?” “相思不敢!” 宋相思立刻低头,“您那边守卫森严,只怕也是侍卫的问题。而是夏清浅早就发现了吧?” 定国公主的脸色更难看了,“你不是说万无一失?” 宋相思咬了咬牙,没说话。 “原来如此。” 那厢,夏清浅的声音再度响起,“婉柔,你刚才口口声声发誓的时候,我险些都以为自己真的做过那种事。可原来你为了诬陷我,这么不择手段?” 夏婉柔下意识的摇头,神不守舍的道:“不……是你和祖母串通好的,你们合起伙来冤枉我!” 夏清浅冷笑,“你的意思是,我早就料到你会来拦我的车控诉我,所以及时把钱给了祖母,让她出来指证你?包括你绑架祖母,也是假的? 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 夏婉柔愤怒的喝道,这个贱人绝对是 早就料到了,故意要看她出丑,所以才不戳破! 否则定国公主府守卫森严,祖母怎么可能逃出来? 一定是这个贱人派人去救的! 她怒道:“当然是假的!” “你给我闭嘴!”夏老太太骂道,“娘娘给了我们这么多银子,又给你爹送了这么药,你还有脸诬陷她?夏婉柔,你真真是丧心病狂了!” “祖母!”夏婉柔要气疯了。 虽然她是故意陷害,可是夏清浅什么时候给过他们银子了? 祖母这不是见钱眼开,故意撒谎吗?! 可是随着夏老太太的话音落下,已经没有人相信她的话,周围的窃窃私语声远比刚才更大—— “你们看,老太太手上还有勒痕呢,这说的绝对不可能是假话啊!” “刚才我还以为皇后娘娘真的是那种人呢,没想到,真正不忠不孝不义的人原来是二小姐!” “这么说,刚才那个王三说的也是真话了?她真的和男人有妇之夫有一腿?” “听说这位夏二小姐,当年在将军府的时候就不是什么知廉耻的人,有一次还在宫里的宴席上,就和一个小太监搞上了,被皇后娘娘抓到了,身败名裂呢!” “难怪她今日费尽心思的诬陷皇后,原来是还念念不忘当初的旧恨?” “ ……” 四周百姓的话,一句句都像是针扎一样刺在夏婉柔的身上! 夏清浅嘴角的弧度深了几度。 没错,她就是故意的。 那天离开夏家的时候,她不是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那道人影。 她知道,夏婉柔一定偷听到了一切。 如果夏婉柔什么也不做,她倒是不介意放她一马——五年前的恩怨,都可以算了。 可是偏偏,夏婉柔还是去了定国公主府,还是绑架了祖母和父亲,还是在今日出来拦车了。 这个女人终究还是不长记性。 王三是她安排的又怎么样,祖母是她救出来的又怎么样? 这些事情,都是夏婉柔确确实实做过的! 她从来无心害人,不过是以牙还牙。 当然……不长眼的不只这一个。 夏清浅眼底闪过一丝锐光,忽然朝人群中使了个眼色。 下一秒,又一道人影冲了出来! “皇上,皇后娘娘!” 这是一个年过六旬的老人,粗布麻衫,狼狈的跪倒在夏婉柔的身旁,“草民知道不该在这个时候出来,但是您对待家人如此慈悲,一定是大好人,求您也为小人主持公道吧!” 夏清浅讶异,“老人家,你这又是怎么回事?” 老人声泪俱下的道:“回皇后娘娘,草民要状告……定国公主!” 第五百四十四章 狗咬狗 定国公主本来都气得要走了,现在冷不丁听到自己的封号,一下子停住了脚步,震惊的看过去。 宋相思猛地看了她一眼,“公主……” 其他人也是一片讶异之色。 刚才夏二小姐已经诬陷过皇后一次,所以这个时候窜出来状告的人,不可能再这么傻也去诬陷! 也就是说,极大概率,他接下来要说的就是真话! “定国公主?”夏清浅惊讶道,“不知老人家要状告她何事?” “回皇后娘娘,草民乃是城东灌阳县人,家境贫穷,家中只有祖上留下来的几亩田地,还要养活一家老小。可是就在几个月前,定国公主为了建造一座私人宅院,抢占了草民的田地!如今草民和家人赖以生存的口粮没有了,家中已经无米下锅,求皇上和皇上娘娘为草民做主啊!” 他没有像夏婉柔那样极尽所能的装可怜,可是说着说着,就哽咽了嗓子,说话都在颤抖。 众人看着他匍匐着不断磕头的样子,一时都有些不忍。 如果这老人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件事,就和贵族强占田地有关。 其实这种风气一直都有,贵族们看上了某块地想要做点什么事儿,便强行从百姓手中要过来, 善良点的给点银子当补偿,恶毒点的直接说是征用了,压根儿不会管百姓的死活。 但是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若是处理得好,百姓们是不敢出来状告的。 毕竟,官官相护。 虽然这种事名面上不被允许,可是只要不闹大,就没人管得了那些胡作非为的贵族! 所以这大概也是为什么,这个老人拖了几个月,到现在才找到机会出来告御状! “你说的可是真的?”帝王威严的嗓音立时响起。 “当然是假的!” 没等老人开头,一道尖锐的嗓音率先响起。 竟是从人群中大步走出的定国公主! 众人面面相觑。 她怒斥道:“皇上,这也不知哪儿冒出来的刁民,竟敢诬陷本宫!刚才夏婉柔诬陷皇后却没有被惩处,所以这个刁民定是觉得,空口无凭的诬陷皇亲也不会受到惩罚,才敢这么大胆!” 夏婉柔震了震,“公主……” 萧墨寒眼底闪过一丝晦光。 夏清浅挑眉,倒是没想到事态会是这么个发展。 她故作惊讶的道:“定国公主的意思是,本宫应该狠狠的惩罚夏婉柔,至少打她二十个板子再投入牢狱,这样才能威慑四方,让其他的百姓不敢效仿诬陷? ” “不错!”定国公主想也不想的点头,狠戾的道,“只有酷刑,才能避免冤案!” 她狠戾的语气,让周围的百姓们都不禁打了个寒蝉。 其实夏清浅也觉得,对待某些人确实不能手软,但是刑罚的衡量尺度很重要,不能一味的追求酷刑,否则不是成了人人自危的始皇时代么? 不过此刻,她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公主说的没错,我都被这突然窜出的老翁给弄忘了,刚才我那妹妹自己说的,若有半句虚言任凭处置,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处置她呢。” “不……不!” 夏婉柔突然尖叫,“定国公主,你怎么能这样过河拆桥?今日我做的一切都是受你指使,你不帮着我求情也就算了,竟然还落井下石要皇后娘娘罚我?” 定国公主怒了,“你胡说什么?诬陷了皇后还不够,还想扯到本宫身上来?” “我没有诬陷!”夏婉柔理直气壮,“就是你派人找了我的祖母,结果没搞定她,你就想搞定我!我家里还有你给的定金呢,明明就是你自己看皇后不顺眼,想在今日给她一个下马威!” “小贱人,你是不是找死?”定国公主嗓音骤厉。 “呵。” 夏婉柔冷 笑,“无论如何我今日也逃不过一劫了,本想替公主隐瞒,可谁叫公主这么自私?” 本来夏清浅都把她忘了,可是定国公主为了洗清自己的冤屈,竟然让夏清浅责罚她? 如此忘恩负义,她还有什么必要藏着掖着? “皇上,民女说的句句属实,您可以不相信的,但清妃娘娘这么厉害,一定能调查清楚的!” 这一番指控,让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本来这也就是个妹妹嫉妒姐姐的事儿,说到底都是夏家的内部问题,只不过因为当事人是皇后,所以事情才会闹得这么大。 可是现在就不一样了啊,这还牵扯到了定国公主! 要是夏婉柔说的是真话,那岂不就是身为下臣,竟敢诬陷主君? 定国公主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脸色难看的要命,一脸委屈的看向帝王,“皇上,本宫绝对没有做过这种事,分明就是这个小贱人诬陷本宫!” 夏清浅嘴角几不可察的勾了一下。 这种狗咬狗的画面,看着实在让人身心愉悦。 她淡淡的道:“既然夏婉柔说,公主给的定金还在夏家,那不妨就派人去看看,这些定金里面能不能找出点什么线索,不知皇上以为如何?” 萧墨 寒淡淡的颔首,“元修,去夏家走一趟。” “是!” 定国公主觉得他们太可笑了。 虽然事情是她做的,但是她怎么可能这么蠢,在定金上留下什么线索? 难不成她摸过的钱还能有什么印记吗? 本来夏老太太倒是可以指控她,只可惜,夏清浅为了策划今日这一场戏,让夏老太太出来指控夏婉柔,说是被夏婉柔绑架的,便已经错过了指控她的机会! 可是没想到…… 当元修回来的时候,拿着的一个包袱里,除了银票,竟还有许多的金银首饰! “这不是定国公主寿宴当然戴的簪子吗?”人群中,有人惊呼出声。 定国公主猛地一震。 夏婉柔也立刻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忙道:“对,那簪子就是定国公主赏赐我的!因为她需要我替她办事,自然对我好,我夸她这簪子漂亮,她就立刻把簪子送给了我!” “信口雌黄!” 定国公主大怒,“本宫什么时候将这簪子给你了,是不是你自己偷的?” 夏清浅轻笑,“公主,如果你刚才说的都是真话,如果真的是夏婉柔诬陷你,那她今日之前应该完全不认识你才对,怎么会去你的府上,偷了你前几日刚戴过的簪子?” 第五百四十五章 全部都要查,一个个的办! 她刻意咬重了最后几个字——前几日刚戴过! 也就是说,簪子失窃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在这几天里面,夏婉柔能接触到定国公主的机会少之又少,何况这么一个贫穷无势又没有武功的女人,怎么可能有那个本事去公主府偷东西? 最大的可能性,还是定国公主自己送出去的! “难道,今日之事,真是定国公主策划的?” “她指使夏婉柔诬陷皇后,自己却在一旁坐收渔翁之利,好深的城府啊!”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前几日寿宴上,她被皇上和皇后娘娘羞辱一通丢了面子,所以今日才会如此报复吧?” “……” 四周的议论声,还有众人怀疑的眼神,不约而同的落在定国公主身上。 定国公主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她从来没有给过夏婉柔什么簪子。 很明显,这是栽赃嫁祸! 而夏婉柔这个小贱人,却不管不顾,直接顺着人家给的台阶下了! 定国公主脸色发青,“这簪子是本宫遗失的,总不能只凭一个簪子,就认定是本宫指使夏婉柔吧?何况——她不会偷不代表别人不会偷,皇后娘娘觉得呢?” 夏清浅嘴角的 弧度深了几分。 是啊,她也这么觉得。 因为这簪子,就是她偷的。 因为她知道,即便夏婉柔能供出定国公主,也没有确凿的证据,所以她自己去找了一份证据! 定国公主看着她的眼神,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果然啊,果然是夏清浅干的! 她顿时气得不行,可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帝王冷冷的道:“姑母,你真是太过分了。前两日看在你寿宴又是初犯的份上,朕已经放过你一次,没想到今天你还变本加厉的欺负皇后!” 到底是谁欺负谁?! 定国公主在心底嘶吼,毫无说服力的辩解道:“皇帝,你要相信姑母,姑母真的没有做过!” 萧墨寒冷笑,真的没有做过? 如果没有,他也断不会诬陷自己的姑母。 两日前浅浅回到宫里,让他帮忙办的事,其中一件就是去公主府偷东西。 彼时他还觉得奇怪,可原来,他这好姑母经历了寿宴之事还是不知悔改,今日又想害浅浅! 既然如此,他也不必手软。 思及此,男人又抬眸看向了一旁跪着的老人。 老人立刻接话,“有没有做过,公主自己心里有数!本来我还觉得自己不幸,可是您连 皇后娘娘都敢诬陷,做出抢占百姓土地这种事,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了。” 话是这么说,可他的语气却格外讽刺。 定国公主恶狠狠的扫了他一眼,咬牙切齿,“你这刁民,给本宫闭嘴。” 如果不是因为他说要状告,她也不会走出人群! 如果不是特地走出来,她也不会被夏婉柔指控,更不会落到现在这样千夫所指的境地! “我为什么还要闭嘴?” 老人讽刺又强硬的道:“草民所言句句属实,若是定国公主把我那一亩三分地还给我,将我这几个月的损失补偿给我,将我邻居们的土地也都还回去,那草民就如您所愿的闭嘴!” 定国公主快要气疯了。 偏偏夏清浅这个时候还道:“原来还有邻居……” 她忽然郑重的看向帝王,“皇上,就算这位老人家是诬陷,可我不想每一个邻居都有那个胆子,敢诬陷定国公主,不妨就让他们出来说说,定国公主到底有没有抢占他们的土地?” 萧墨寒没有犹豫的嗯了一声。 这一次却不等他吩咐人去找,人群中,忽然一道道的身影走了出来! “皇上,草民阿大,就是福伯的邻居,草民家里也有五亩地 被定国公主抢了去!” “皇上,草民刘斐,也是福伯和阿大的邻居,大长公主也抢了我的地。虽然她还假装给了几文钱想要堵住我的嘴,可谁想要她那点臭钱,我只想要自己的地啊!” “就是啊,何况她那几文钱能干什么呀,我们现在连基本的温饱都达不到啊!” “定国公主前几日还当街骑马撞伤了我的闺女,然后扔了我一串铜钱就算了事,现在我的闺女还不知道怎么办呢,说不定就要瘸了呀!” “……” 这一次,无数的百姓涌了出来。 他们都是被定国公主欺压过的普通百姓,本来还不敢动,毕竟定国公主位高权重。 可是当有人带头以后,法不责众,要降罪也不可能让他们全都死了。 所以全都跃跃欲试的站了出来。 定国公主整个人都呆住了,脸色一寸寸变得灰白。 如果说她本来还抱着一丝希望,觉得自己可以狡辩,只要死不承认就行!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墙倒众人推,这些人会全都聚集起来,一起指责她! 完了…… 她突然觉得,自己要完了。 萧墨寒眸色愈发阴沉下去。 虽然这些事他和浅浅早就查到,甚至第一个站 出来的老人是他们安排的。 可是,后面这些却不是。 当他看到这么多人站出来,才知道天子脚下,竟然还有这种不公平的欺压百姓之事发生! 京城尚且如此,其他地方又如何? 夏清浅看着他阴沉的脸色,就知道这个男人是动了怒了。 两日前她让他查一查,定国公主有没有做过什么恶事——像这样嚣张跋扈的人,只要深挖一下,很容易挖出那些不干不净的勾当。 当时她也只是想着,既然定国公主要在今日让她难堪,那她不介意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可是现在,当她看到这些可怜无辜的百姓,却无比庆幸自己做了这样的决定。 否则,这些人该怎么办? 夏清浅悲悯的看着他们,“你们……没有去报过官吗?” 跪在地上的百姓们对视了一眼,哭着道:“报官有什么用呢?皇后娘娘,草民不怕说一句得罪人的话,官官相护啊!何况定国公主位高权重,他们哪里敢去查她啊?” “他们不敢,皇上敢!” 夏清浅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冷酷,“今日不管是那些犯事儿的皇室宗亲,还是那些无视百姓冤屈的狗官,全部都要查,一个个的办!” 第五百四十六章 你有办法? 意有所指的话,让定国公主的脸色陷入极致的惨白,眼底闪过明显的震动和惊恐。 她忽然无比后悔,为什么要听宋相思的,在今天这样的日子报复夏清浅。 若非看到她去联系夏家的人,夏清浅就不会想到要查她,也就不会查到她做过的这些事! 她想让夏清浅丢人,结果到头来,事态却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发展…… 定国公主怔怔的看了皇帝一眼。 对……对了,这个时候只有皇帝能救她! 因为发号施令的本该是皇帝,现在夏清浅说的,根本就不算数! 查不查,还不是皇帝说了算? 可是对上她求助的目光,帝王的脸色却变得更加阴沉。 萧墨寒目光缓缓的扫过四周,威严而笃定的道:“朕素来主张从严治国、百姓为上,可如今天子脚下,皇城内外,竟有这样不公不正烧杀抢掠之事发生,朕深感痛心,愧于百姓。” 他一字一顿的道:“刚才皇后所言也是朕的意思,这些事必须一件件的查清楚——今日定国公主之案,朕会交给左相苏庭深,由他整理具体的犯案经过和定国公主强占土地的数量,然后将所有被占的土地还给百 姓,再对定国公主做出具体的惩处。” “另外,除了定国公主之案,若是还有其他人也有类似的情况,可以一并报到苏丞相府,由他直接处理,绝不徇私枉法!” 话落,周遭先是一片死寂。 定国公主整个人都晃了一下,眼神颤动,嘴唇发抖。 可是紧接着,人群中就爆发出一阵剧烈的欢呼。 “皇上万岁——!” “多谢皇上,多谢皇后娘娘!” 百姓们大喜过望。 因为这种事情,还真不是第一次发生。 只是大多数的时候投诉无门,吃亏的只能是百姓。 可是现在,皇上金口玉言,告诉他们终于可以诉说冤情了! 他们忽然无比庆幸,今日封后大典能见到皇上和皇后,能有世上最尊贵的人为他们主持公道! 只是人群中有些官员的脸色有些难看。 毕竟,其中就有抢占过百姓田地的,也有包庇过皇室宗亲的。 谁也没想到,好端端的一个封后大典,他们本以为能够平静正常的度过,却发生这样的事情! 说来说去,还是要怪定国公主! 明明本事不够,为什么非要去招惹皇后呢?! 结果到头来,还牵连了他们! …… … 巡游结束以后,萧墨寒和夏清浅就回了皇宫。 刚才定国公主的案子,他们没有在大街上直接做判决,一来是因为当时站出来的百姓太多,而且定国公主抢掠的土地也绝对不止这么几家,有些或许还没有出现在大街上,无法直接做出判决。 虽然他们提前查过了定国公主的问题,但此事乃暗中进行,对于今日的他们来说,这一切本该是个巧合,如果直接拿出证据和具体案件经过,都不符合常理。 二来……还有一个理由。 总之最好的办法就是回宫之后,把查到的证据交给苏庭深,再昭告天下! “娘娘,您是没看到她当时那个脸色!”白霜眉飞色舞的道,“属下看了可是在太解气了!” 前几日她看到定国公主去接触夏家的人,禀报主子之后,主子就出宫了。 后来主子让她今日去救夏老太太,她才知道,定国公主竟然有这么歹毒的计谋——知道主子见过夏老太太以后,竟又和夏婉柔联合起来,还绑架了夏老太太和夏将军,让他们不能站出来为主子说话! 还好,主子聪明过人,早就料到了这一手,但又不声张,只让她在事 发当日前去解救。 这样一来,定国公主无法及时收到消息,只能被打个措手不及! 那个恶妇不怀好意,今日被皇上和主子摆了一道,简直就是大快人心! “我怎么会没看到?”夏清浅好笑的瞥了她一眼,“我时时刻刻盯着她呢,好吗?” “咳……” 白霜咳嗽了一声,尴尬的移开目光,“皇上,那您打算怎么处置她啊?” 萧墨寒似笑非笑,“看你还挺激动,你觉得该怎么处置?” 白霜眉毛一挑,“如此欺压百姓,当然应该是死罪!” 夏清浅,“……” 她好笑的道:“白霜,你这么多年在皇上身边白干了吗?抢占土地确实大错特错,横行霸道欺负百姓也是不小的问题,但她的罪过还不至于是个死。何况……” 说到这里,她的脸色变得有些凝重,“就算不论她对西凉做出的贡献,不论她和太皇太后的关系,只说她南疆太妃的身份……只怕这罪过也不是这么好定的。” 萧墨寒蹙眉点头,“不错。” 死罪是不可能的,就算公平公正的论处,也不至于是个死。 如果换了其他人,最后的判决应该就是夺了她的封号,贬 为庶民,将她的财产全部充公,取出一部分分给那些被她伤害过的百姓。 可她的身份太特殊了,不只是西凉的功臣,也是南疆的太妃。 不管南疆对她的感情究竟如何,可是,某种意义上她的面子就是南疆的面子。 “那怎么办啊?” 白霜有些遗憾,又有些气不过,“难道就这么放过她了?” 夏清浅没有吭声,神色复杂的看向萧墨寒。 萧墨寒察觉到她的视线,忽然勾了下唇,定定的注视着她,“于公于私,她欺负你又欺压朕的百姓,朕绝对不可能放过她。” 女人眼神微亮,“你有办法?” “嗯。” ……… 定国公主府。 今日定国公主当着天下百姓丢了这么大的脸,回府之后大发雷霆,脸色难看的不得了。 不过,皇帝并未对她做最后的判决,这让她心里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她知道今日之事,定是夏清浅故意设计她! 可是皇帝碍于她的身份,不好直接责罚,只不过当着满朝文武和这么多百姓的面,又不能直接说放过她,所以只能这么拖着。 她忽然像是想起什么,冷冷看向一旁的人,“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第五百四十七章 那什么是一个新娘该做的? 宋相思低眉顺眼的安抚道:“公主不必如此急躁,皇上今日没有罚您,不是已经说明了一切吗?” 虽然定国公主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听到宋相思这么说,她却忽然气笑了。 “相思,你是不是觉得现在事情看起来与你无关,所以你可以高高挂起啊?” 几日前她还能说服自己,所有的事都跟宋相思没关系,是她自己要找夏清浅的麻烦。 可是现在她也渐渐的回过神儿来,所有的一切,从最开始就是宋相思在引导她。 如果不是宋相思提起太后,添油加醋的让她讨厌那个小贱人,她当日寿宴时也不会与那小贱人起争端,更不会策划了今日封后大典的这一切,也就不会屡次在人前出丑。 定国公主讽刺的看着她,“你觉得,若是本宫告诉皇帝,一切都是你在背后教唆的,你会如何?” 宋相思眼睫动了动,然后却也轻轻笑了起来。 她一改刚才温顺的模样,抬头看着眼前精致的略显尖刻的妇人,“公主殿下,你以为皇上不讨厌我么,你以为夏清浅不想除掉我么?” 以为良妃的事,他们的关系从来就没有好过。 哪怕是最初的最初,夏清浅 对她态度还算好的时候,皇上也对她厌恶的不得了。 “如今我们是一条船上的盟友,我自然会急你所急、忧你所忧,可你若是这么威胁我……”宋相思嘴角的弧度深了几分,眼底却闪过一缕寒光,“我也不是那种会被威胁的人,知道吗?” “你……”定国公主登时气极。 没想到一个小辈竟然敢这么跟她说话,而且还是一个看起来最最温顺无害的女人。 宋相思看着她涨青的脸色,又叹了口气,放低了声音道:“公主殿下,若是相思惹您生气了,那是相思的错,相思在这里跟您致歉了。不过,您真的不必担心相思对您的忠诚。” 定国公主狠狠瞪了她一眼,虽然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但也知道宋相思是个聪明人,以她现在的处境,也只能暂时忍下这口气,听听宋相思怎么说了。 “那你有什么办法,替本宫解决这次的麻烦吗?” 宋相思点了点头,意有所指的道:“您忘了,您的身份有多尊贵吗?” 定国公主眯起眼睛。 宋相思又道:“不管您在南疆的处境如何,可是说到底,您都是那边的太妃,他们不会不管您的。” 太皇太后到底还 是西凉人,皇上若真要如何,直接去求老祖宗出面,旁人只会说她对女儿徇私。 可若是事情牵扯到两国利益,那就另当别论了。 ……… 龙吟宫。 夜色已深,寂静的院内却匆匆走入一道身影,直接朝着正殿门口走去。 见裴盛站在门外,忙道:“皇上和娘娘可曾安歇?” “不曾,皇上一直候着呢。” 裴盛一边说,一变扭头敲响了门,“皇上,娘娘,元统领回来了。” 里面传来帝王低沉的声音,“进来。” 元修立刻推开门,走到帝王跟前,恭敬道:“皇上,如您所料,定国公主府派了人去南疆驿站。” 男人俊美的脸笼罩在摇曳的灯火中,显得深沉莫测,“知道了,你出去吧。” “是!” 元修又如来时那般,匆匆离去。 夏清浅始终没有说一句话,直到看着他走出大殿关上门,才似笑非笑的回头,撑着下巴道:“皇上真是料事如神,旁人还没有走出下一步,您就预判了她的预判,不知下一步您打算怎么做啊?” 就像这男人说的,定国公主轻易动不得,因为对方的身份太过特殊。 这不,定国公主果然在这个男人的审判之前 ,就想着找南疆来帮衬自己。 可是他要怎么样,才能让南疆人袖手旁观呢? 萧墨寒瞥了她一眼,扯了下嘴角,“这不是你现在该考虑的事。” 夏清浅一愣,“那什么才是我现在……啊!” 她疑惑的声音,几乎是立刻被短促的尖叫声打断了,因为男人突然走到她面前,打横将她抱起。 夏清浅又是震惊又是委屈的看着他,“你干什么?” 男人勾唇,低低哑哑的道:“今夜算是我们正式成亲的日子,那些琐事由朕一个人操心就够了。此时此刻,你只需做好你的新娘便可,嗯?” 夏清浅顿时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脸蛋刷的就红了。 饶是在一起那么久,她还是时不时被这男人温情脉脉又意有所指的下流话戳到心窝子。 她咬唇道:“那什么是一个新娘该做的?” “你不知道?”男人挑眉。 “我又没做过,怎么可能知道?”她微微别开了脸蛋,不敢与他对视,心脏扑通扑通的跳。 “……” 萧墨寒看着她泛红的侧脸,自然知道她是装的,可他唇畔的弧度却深了几分,凑到她耳边,嗓音愈发沙哑,“既然如此,今晚是不是都听我的?” 夏清浅的脸瞬间更红。 还没来得及开口,身体就被放入偌大的龙床,身下绵软的触感和男人压下的身躯顿时让她有些喘不过气,可是他明明就没有用力压着她。 她扭着身体,声音似哭似笑,“萧墨寒……” 耳畔传来几不可闻的低笑,“笨女人,叫相公。” 她轻轻哼了一声,似乎是不满,“我们还没有喝交杯酒,怎么能叫相公?” 这回耳畔的笑声明显了些,带着磁性蛊惑着她,男人从她身上起来,转身去拿了两杯酒,又回到她面前,“这样可以了么,娘子?” 烛火摇曳的氤氲中,他的脸俊美的不可思议,夏清浅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都要跳出嗓子眼儿。 以至于她明明想继续为难他一番,可是脑袋却鬼使神差的点了点,软声撒娇,“那你喂我。” 男人无奈,“交杯酒怎么能喂?” 夏清浅扁了扁嘴,这才从床上爬起来,伸手接了酒,与他双手交互,仰头饮下今日最后一项仪式。 可是下一秒,她的唇忽然被人堵住,烫人的酒水就这么从他嘴里渡了过来。 “唔……” 他捧着她的脸,眼底的深情几乎要溢出来,“这样算不算?” 第五百四十八章 你就当给我个面子 夏清浅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你喂我。】 他在喂她。 夏清浅舌尖尝着口中甘醇的烈酒,脸蛋彻底红了个透,“谁叫你这么喂了?” “那你说怎么喂?” 他的手掌从她后脑逐渐往下移到她的背上,一寸寸的点着火,明明隔着层层衣物,却烫得她整具身体都被放在火上烤炙一般。 她局促不安,想要坐直了身体,又不得不顺着他的力道再次躺倒下去,胸肺被压得仿佛要喘不过气来。 “我不知道……” 她的脑袋已经无法思考。 但是也不需要她思考,男人已经解开她的腰带,嫁衣一层层的被他剥离身体。 最后,他骨节分明的大掌终于毫无遮挡的落在她身上,掐得她浑身一震。 “嗯……” “别叫,裴盛还在外面守着,小心让他听到了。” “……” 她叫,还不是因为他的手作怪?! 而且这男人什么时候在乎过别人的眼光,哪怕是众目睽睽他也从来没要过脸,还真的怕裴盛听到不成? 分明就是故意戏弄他呢! 夏清浅气恼的张嘴想要反驳他,可他却精准的捕捉到她的唇,双手越发 肆无忌惮的流连,又堵着她让她连嘤咛声也发不出来。 “浅浅,想要吗?” “……” 被他这么一问,本就空虚的身体一下子更显得难受异常,好像被万千蚂蚁爬过似的,直痒到了心坎儿里。 可夏清浅知道这男人是故意的,她不想称了他的意,所以咬紧了牙关就是不开口。 “不想么?”他状似失望。 “……” 她红着眼,狠狠瞪他,“萧墨寒你这个混蛋,再敢欺负我,就给我滚……” 男人笑得弯起了眼,这还是夏清浅第一次见他笑成这样模样,“这怎么能算欺负,我不是在征求夫人的意见么?” 征求你大爷的! 夏清浅眼神都变了,气得一口咬在他喉结上。 男人闷哼一声,眼眸暗了好几个度,“既然如此,为夫就不问了。” “浅浅,我要你。” “我这一辈子都要你,你休想再逃离我。” “浅浅……” 他无数次的唤着她的名字,翻来覆去,在她耳畔不断的呢喃,一声声刻入骨髓。 春潮如水,一夜放纵。 ……… 第二天一早,夏清浅起来的时候,萧墨寒已经去上早朝了。 她从床上起来 ,穿着寝衣懒洋洋的走到妆台前,镜子里映着她面若桃花的脸蛋,娇俏羞艳。 她眨了眨眼,看到铜镜中的人眼底都染着笑意,耳畔紧接着便传来一道稚嫩的童音,“娘亲,念念今日是不是可以同您和爹爹一道吃饭饭了?” 是柳絮牵着念念来了。 夏清浅想起自己昨日忙得都把这儿子给忘了,顿时有些愧疚,俯身搂住了他,“傻孩子,以后你想什么时候与爹爹娘亲一道吃饭都可以,不用问这种问题。” 念念委屈的扁扁小嘴,“可是爹爹说,昨日不可打扰你们。” 夏清浅,“……” 男人犯浑起来,果然六亲不认。 她尴尬的抽了抽嘴角,一抬头还对上柳絮似笑非笑的眼神,顿时脸蛋就更红了,“那是因为昨日爹爹和娘亲都忙,以后断不会再有这种时候。” 念念半信半疑的看着她,“娘亲不可以骗小孩哦。” 夏清浅点点头,笑眯眯的伸出手指和他拉钩,“拉钩钩,不骗你。” 念念这才重新展开笑容。 柳絮在此时问道:“娘娘,您饿了没有,要不奴婢去传早膳吧?” 夏清浅点点头,又嘱咐道:“多备 些念念和皇上爱吃的,现在时辰还早,皇上想必也没用过早膳,一会儿就该回来了。” “是!” 柳絮立刻转身走了出去,没多久,便又带着早膳回来。 宫人们鱼贯而入,盘子里装的有小笼包、馒头燕窝,清粥小菜,各式各样的都有,热气腾腾的早膳,一看就让人食欲大增,尤其是还是刚刚起床的饥饿之人。 夏清浅抱着念念上桌打算吃饭,可是刚刚拿起筷子,却忽然像是想到什么,又放下了筷子。 柳絮和念念都是一愣。 念念疑惑道:“娘亲,您不吃吗?” 夏清浅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什么,旋即温和的看他,“念念,你觉得柳姨姨是什么样的人?” 大约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柳絮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娘娘……” 念念的表情也有些迷糊,但还是诚恳的答道:“是个好人。” 夏清浅笑了,“是啊,柳姨姨和白姨姨都是好人,你入宫后多亏他们悉心照料。”她的目光逐渐变得悠远,像是陷入某种回忆,“从前娘亲和爹爹还有嫌隙的时候,她们就很疼你了。” 屋子里一时有些寂静。 直到念念疑惑 的唔了一声,“嫌隙是什么东西呀?” 夏清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娘亲想好好的谢谢她们。” 她说罢便抬头看向柳絮,认真而感激的道:“柳絮,这么多年我早已拿你当自己的亲妹妹。今日咱们就舍了这宫里的规矩,你坐下来,陪我和念念一块儿用早膳吧。” 柳絮顿时惶恐的往后退了一步,恭敬的低头,“娘娘不可,奴婢明白您的心意,可是奴婢身份卑微,怎能与您和太子殿下同桌吃饭?” 夏清浅不悦的皱眉,“让你坐下就坐下,我什么时候在意过你的身份了?” “可是娘娘……” “快坐,否则你就是不拿我当自己人。” “……” 柳絮咬了咬牙,暗暗觑了她一眼,见她神色坚决,只好局促的坐下,“是,奴婢遵命。” 不过她坐下以后也不敢动筷子,还是夏清浅一道菜一道菜的放到她碗里,“你不必拘束,这些东西我都给添碗里了,你就当给我个面子也该吃了吧?” 柳絮的脸色再一次变了。 夏清浅就这么看着她,眼神从鼓励变成了似笑非笑,甚至沁着一丝冷意,“怎么不吃?” 第五百四十九章 事情绝对不会这么简单的结束 柳絮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一瞬,然后抬头看着她,面无表情的道:“娘娘,奴婢不爱吃这些。” 所有的局促不安似乎都只是错觉,这一刻,她镇定又冷漠。 夏清浅勾唇,“据我所知,宫人们每天的早膳都有清粥,你若是不爱吃,平日里该怎么办?” 柳絮没有说话。 下一秒,空气中骤然一道凌厉的掌风袭来。 夏清浅早有提防,所以飞快的闪身避开了,可是面前的“柳絮”招式不断,每一招都步步紧逼透着杀意,对夏清浅和她怀里的念念丝毫不留情面。 “来人!” 夏清浅冷着脸一边喊人,一边后退。 如今的她已经没有灵力,甚至没有内力,只有普通的招式可用。 可是对面的人却讽刺的笑道:“外面的人早已被我支开了,皇后娘娘不必浪费那个力气。” 夏清浅脸色又是一冷,“你到底是谁?” 对面的人凉凉一笑,不答反问,“我自认换颜术出神入化,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我不是柳絮的?” 换颜术。 没错,就是这个——如果是普通的易容,她不至于无法察觉——最初此人带念念进来的时候,她是真的没有发现这个“柳絮”有什 么不对劲的。 直到她和念念说笑间,此人用一种极为暧昧的眼神看着她——其实那个场景下,那种眼神也不算错,若是换了白霜,或许她根本不会怀疑。 可这是柳絮,最单纯的柳絮,即便是调侃她和萧墨寒的时候,这丫头的眼神也永远是暧昧中透着一丝娇羞,不可能出现这种类似调侃的似笑非笑。 不过那个时候她也只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彻底意识到这个不是柳絮,还是后来传膳的时候,此人几乎是前脚刚出去,后脚就带着早膳进来了——像是早就准备好的一样。 而且她都说皇上快回来了,柳絮知道他们的感情,自然知道她是要等萧墨寒一道用膳的,即便早已准备好,也不可能直接拿上来催促她用膳。 所有的一切,都显得火急火燎,好像她必须立刻马上用膳似的。 她这才找了个借口,让此人一道坐下用膳,试探对方到底敢不敢。 结果,果然是假的。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区区换颜术,要识破还不简单?”夏清浅不屑的喝道,“说,到底是谁派你来的,你把柳絮藏哪儿去了?” 她这讽刺明显惹恼了对方,“夏清浅,你区区一 个废人,也妄想从我嘴里问出什么?少痴心妄想!” 说罢,又是带着十成功力的一掌朝她劈来。 夏清浅瞳孔一缩,几乎是闪避不过,如果她强行躲开或许能伤得轻些,可是这样一来,念念就会被掌风震到,所以她已经做好准备接下这一掌。 可是就在此时,房门“砰”的一声被人踹开。 明黄的剪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现在她面前,一掌对接面前的人,巨大的内力碰撞,震得四周茶盏碎裂,噼里啪啦的发出剧烈声响。 萧墨寒脸色冷寒到极致。 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只是上个早朝的工夫,他们母子竟然出这么大事。 如果不是他及时赶到,他根本不敢想后果! 想到这里,他恨不得撕碎面前这个人,掌心顿时散发出阴冷的灵力。 “噗……” 对方狠狠喷出一口血来,脸色大变,“你……” 萧墨寒根本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紧抿的薄唇间吐出冰冷的字句,“谁派你来刺杀皇后的,老实交代,朕或许还能留你一个全尸。” 对面的人脸色又是一变,“没有人派我来,不过……皇上既然送我这么大礼,我也不能吝啬。” 话音落下,嘴角忽 然勾起一抹恶毒的笑容。 夏清浅顿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却见对方掌力一收。 她瞳孔微缩,“萧墨寒住手!”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叫他停手,好像就是打心底里袭来一股强烈的不安。 然而还是太迟了,萧墨寒对那女人可谓恨极,用尽全力的力道恨不得碾碎对方,哪里来得及收回来,在她脱口而出的瞬间,那两人的嘴角双双溢出大口的鲜血。 “萧墨寒!” 夏清浅尖叫一声,本能的捂住念念的双眼,跑过去查看男人的情况。 他俊美的脸乌青,额角一阵阵的黑色雾霾若隐若现,青筋暴动,双眼猩红,像是陷入极致的痛苦。 明明是他打了那女人,明明对方还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可是不知怎的,那力道似乎千百倍的反噬回来,他竟然比那女人伤得更重! “你怎么了?” 她心慌意乱,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那假扮柳絮的女子见状哈哈大笑,“他快死了,他一定会死的。” 恶狠狠的甩下这么一句话,她飞快的转身跑了出去。 夏清浅没有功夫再去追,慌不择路的抱着念念冲出去,把孩子放在外面,然后迅速关 上门回到男人身边,急声问道:“萧墨寒你怎么样,你别吓唬我,到底哪里不舒服?” 她迅速给他探脉,发现他经脉大乱,有一股莫名的气流在他体内不断的冲撞。 “没事。” 男人安抚的看了她一眼,喉咙里艰涩的挤出两个字。 她登时又气又急,“怎么可能没事?” 她忽然像是想到什么,急忙用簪子刺了他的檀中穴。 男人闷哼一声,滚烫的血液飞溅出来,她急忙又替他探脉,那股急促冲撞的气流却逐渐平缓下去。 她微微松了一口气,“好点没有?” 檀中穴是主导人身体精气的大穴,要想疏导体内的气血,刺激这里是最好的办法。 萧墨寒皱眉看了她一眼,“我怎么了?” 夏清浅咬唇,“不知道。” 虽然她暂时替他缓解了不适,但是她却并不知道这脉象到底怎么回事。 而且……她有预感,事情绝对不会这么简单的结束。 不管是对她突如其来的刺杀,还是他的身体…… 【他快死了,他一定会死的】 她忽然想到刚才那个女人临走前说的话,心里的不安一下子扩散到了极致。 为什么会这样? 那女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第五百五十章 让他乖乖闭嘴 “萧墨寒!”她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件事,一把抓住了男人的手。 “怎么了?”萧墨寒被她一惊一乍的样子吓了一跳。 夏清浅死死盯着他,看他的眼神变了好几变。 男人皱了下眉,“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虽然刚才他来的时候没见她被那女人伤着,可是万一在他来之前,她已经伤了呢? “不……” 她摇摇头,神色无比复杂,“这人是来刺杀我的,她的目标不是你,可她为什么会知道你的软肋?” 没错,就是软肋。 那女人的武功绝对打不过萧墨寒,否则也不会被他重伤,可是在最后关头,却好像精准的找到了某个开关,成功的把他伤成这样。 那女人当时的表情,也不像是巧合,倒像是想到了什么,然后胸有成竹的做了一件事。 她探究的看着他的眼睛,像是要透过双眸望进他心里,“你身上……有什么无法改变的弱点吗?” 其实,她的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只是没等开口,就看到男人摇头,“就算有,她也不可能知道。”顿了顿,“何况也并没有。” 说罢便神色如常的握住她的手,宽慰的看着她,“浅 浅,我被她打伤不过是个巧合,不会再有下一次。倒是你……那人是来刺杀你的,而且她能冒充柳絮进入龙吟宫,想必对这后宫也很熟悉,在找出幕后凶手之前,你一定要小心点,我不在的时候就时刻让白霜跟着你,知道吗?” 夏清浅微不可觉的皱了下眉,可对上他关切的目光,还是点头,“好。” “我们出去看看念念,嗯?” “嗯。” 两人牵着手往外走了出去,眉眼间却各自笼罩着一层晦暗。 正好这个时候,柳絮从外面走进来。 夏清浅脸色微变,“柳絮,你去哪儿了?” 柳絮一愣,茫然的看着她,“尚衣局说您的凤袍都赶制完了,让奴婢过去看看。”她的声音逐渐变小,有些怯怯的试探道,“娘娘,出什么事了吗?” 属于皇后的凤袍,从萧墨寒宣布立后开始就在加急赶制,如今完工倒是也合理,可是尚衣局的人不亲自送来,为什么要让柳絮过去看看? 就算要验收,也该由她这个皇后亲自来不是吗? 夏清浅眯起眼睛,“是尚衣局哪个让你去的,立刻把人叫来。” “是!” 虽然还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娘 娘这表情,柳絮就知道事情不好,又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 萧墨寒眉头紧蹙,“现在再去,怕是早已人去楼空。” 夏清浅也知道,对方不会待在原地等他们去找,可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她凝重道:“或许会有些蛛丝马迹。” 她都这么说了,萧墨寒自然不会再反驳,牵着她去找了被裴盛带走的念念,一起用了早膳。 早膳之后,他就去御书房与大臣议事,夏清浅则在龙吟宫等着柳絮回来。 果然就像男人说的一样,那个将柳絮找去的人已经消失了。 还好柳絮机灵,还知道询问对方老家的位置,夏清浅当即派了暗卫出去寻人。 ……… 皇宫一角。 阳光下,一道穿着华贵宫装的身影和对面宫女打扮的人并排站着,两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 忽然—— “啪!” 空气中响起一声脆响。 华衣女子冷喝,“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而已,这点小事你都办不好,要你还有什么用?” 对面的人明明是宫女打扮,被打了本该老老实实的低头停训,可她却猛地抬起头,恶狠狠的盯着华衣女子,“你要是这么本事就自己去杀她 啊,为什么要让我去?” “你还敢顶嘴?”华衣女子顿时又惊又怒。 “我有什么不敢的?”宫女冷笑,“我跟你不是主仆关系,而是合作,你懂吗?” “……” 华衣女子脸色铁青,“你别忘了,是你自己主动找上门来的。现在把事儿办砸了,你说怎么办?” 宫女皱了下眉,“你紧张什么?只要我还在这宫里,总还有机会的。” ……… 定国公主府。 这几日公主的脸色一直不太好,这是下人们都知道的,所以大多走路都放轻了声音,没有要一个敢在这时候去触公主霉头的。 可是偏偏此刻,府中的侍卫统领樊斌急匆匆跑进大堂,“公主,公主……” 定国公主的火气一下子上来了,当即一道冰冷的眼神射去,“叫什么叫,叫魂啊?” 樊斌急忙跪下,“属下该死,不过公主,大事不好了,请容属下先禀报此事再向您请罪!” 定国公主皱眉,“说。” 樊斌咬咬牙,小心翼翼的道:“来福客栈的掌柜,向官府举报了您!” “你说什么?”定国公主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怒喝道,“他举报本宫什么?” “他夫人家里的土 地,好像被咱们的人占了。” “……” 定国公主脸色有些难看。 侵占土地,这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儿,从前无数次类似的经历,不都被遮掩下去了吗? 她可是定国公主,京城哪个官府不给她几分薄面? 只是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风声鹤唳,皇帝昨日刚刚下令彻查她、现在若是把事闹大,她也绝对讨不了什么好。 “想办法把事儿压下去。”她烦躁的道,“大不了就把他们的土地还回去。” “可是……” 樊兵欲言又止的看了她一眼,“不瞒公主,属下也知道最近不能太张扬,所以出事的时候已经让人这么办了。可对方似乎也吃定了这一点,所以得寸进尺,反倒要您赔偿一百万两……” “什么?!” 这下子,定国公主是真的震惊坏了。 一百万两,这已经不是狮子大开口的问题,那畜生怕是疯了不成,竟敢这般漫天要价? 她气得额角青筋都在跳,“给脸不要脸的东西,本宫倒是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要钱不要命!”她恶狠狠的道,“你现在就去,照从前的方式,让他乖乖闭嘴。” “是!” 樊兵又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第五百五十一章 好大的口气? 同时刻,京城某当铺。 “大人,真的要去吗?” “各国在其他国家都会安排一些自己人,这是各国之间心照不宣的事,西凉皇帝不会因为这个,就去刁难一个与他长期友好的国家。” 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这些年,南疆其实是靠着各种蛊术和傀儡术威震各国的。 在其他国家眼里,南疆都是一个神奇又神秘的国度,可如果只是这样,各国或许会联起手来对付他们,除掉这个“大头”。可偏偏南疆又地处南诏边缘,物产资源并不丰富,兵力方面也不是任何国家的对手,所以对其他国家又构不成多大的威胁,所以这么多年一直与各国保持着诡异的和谐。 总的来说,就是没有人会主动开战,为了这么点弹丸之地,招惹一个擅长巫术的国家。 而就在昨晚,定国公主府派人上门来求助了。 其实定国公主还在南疆的时候,与国内的贵人们相处得并不多好,可是作为从南疆回来的和亲公主,她的面子在某种意义上也代表着南疆的脸面,所以她必须不能出事。 “你去来福客栈的天字一号房报个信,请里面的人出来走一趟。” “客栈 ?” “嗯,这件事须得他们出面。” ……… 傍晚的时候,夏清浅忽然收到裴盛传来的消息,说是萧墨寒让她出宫走一趟。 经历了早晨的事情,她的警惕性一下子提高了不少。 “这个时候出宫做什么?” 她不太信任的道,“皇上让你来传话,那他自己在哪儿,这么晚还不回来吗?” 裴盛愣了愣,“回娘娘,皇上就在宫门口的马车里等您呢,您……怎么了?” 好像就连裴盛也看出她的不对劲。 夏清浅皱眉摇了摇头,飞快的转身往外走去。 宫门口果然停着一辆马车,她掀开车帘,里面正是坐得身形笔直的男人。 四目相对的瞬间,她嘴角抽了抽,暗骂自己都被弄得神经质了,没好气的道:“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从御书房到龙吟宫这么近,你不能先去接我吗?” 男人微愣,“刚才想和庭深一块儿出宫,忽然想到你若错过了怕是要怪朕,便在这儿等你一道去。” 错过什么? 夏清浅眉头微皱,这才想起,自己连出宫做什么也不知道。 都怪这男人,让裴盛传话也不知道传个完整的,神秘兮兮的,所以才会弄得她也 这么神经兮兮! 想到这里,她越发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也不跳上马车,找到了离他最远的角落坐下。 萧墨寒看着她一个人闹脾气的样子,顿时有些好笑,他主动挪到她身旁去坐下,还顺势搂住了她的腰,“谁惹了朕的皇后,怎么这么大火气?” 夏清浅凉凉的横了他一眼,“除了皇帝陛下,还有谁敢惹我?” 男人扬眉,“因为没去接你?”他闷闷的笑了出来,凑近她的耳畔,“是我不好,不过浅浅,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粘人了,这一时半会儿也离不开我?” 夏清浅,“……” 她脸蛋红了红,也知道自己理亏,或许就是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就会不自觉的小作一下,这会儿劲头过去便觉得羞愧,哼了哼便扯开话题,“这都傍晚了,出宫到底什么事啊?” 男人唇畔弧度深了几分,眼底却闪过一丝寒意,“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 来福客栈。 作为京城的老牌客栈,来福客栈一直以装修雅致又奢贵闻名,不少入京的富贵人家都喜欢住在此处,但这客栈的屋子可遇不可求,经常被订满了没有余留。 大堂内不少客人 正在吃饭,掌柜和小二忙成一团。 就在此时,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男人忽然带着一队人马闯了进来,浩浩汤汤,明显的来者不善。 “掌柜,哪个是你们掌柜!” 突如其来的厉喝声,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掌柜看到对方这么多人,就知道事情不好,但还是陪笑着走上去,“这位爷,您有何吩咐啊?” 樊斌眯起眼睛打量着他,“你就是这儿的掌柜?” “不错,正是小人……哎哟!”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鼻梁上忽然被人狠狠揍了一拳,痛得他尖叫出声,“你谁啊,怎么打人呢?” 四周围观的人顿时变了脸色。 “这人一上来就打人,还讲不讲道理啊?” “就是,这掌柜哪儿得罪你了,竟敢在来福客栈闹事,是不是嫌命太长?” “这儿坐的可都是贵人,惹到哪个你也赔不起,识相的赶紧滚,否则别怪咱不客气!” “……” 这客栈中坐的都是有钱人,有些与掌柜的还有些交情,看到有人来砸场子自然愤怒不已。 可是樊斌根本不怕。 从前这种事发生的也不在少数,有些人被抢占土地之后告到官府,官 府虽想息事宁人,但若百姓闹得太狠,万一传到皇上耳朵里总是不好,所以他的任务就是让那些人闭嘴。 这回他本不敢擅自行动,毕竟昨日的风向不太对,可既然公主已经下令,那他就必须做好。 面前这个刁民,竟然敢要挟勒索公主,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想到这里,他又是一脚踹了上去,疼得掌柜嗷嗷大叫,樊斌冷笑一声,阴狠的目光扫过四周,“谁再敢多管闲事,别管我身后的打手不长眼!” 大堂中陡然静默了一瞬。 虽然不少人带着书童小厮,可是跟专业的打手比起来,也不是对手啊! 所以众人尽管愤愤不甘,但也不敢当那个出头鸟。 樊斌不屑的收回视线,一把揪起地上的掌柜,狠狠盯着他,“我看你这客栈还不错啊,钱应该没少挣吧?怎么就不长眼,非得惹那不该惹的人,信不信我一把火烧了你这客栈?” 掌柜脸色大变,顿时也顾不得疼痛,便惊声求饶,“爷,小人到底哪里得罪您了,您倒是给个明白话儿啊!否则小人这顿打也挨得太委屈了吧?” 可是没等樊斌开口,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冷笑, “好大的口气?” 第五百五十二章 这般模样,和从前完全不同! 樊兵扭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有好几人。 为首的男子生得英俊又冷酷,整张脸的轮廓线条刚毅的让人心生敬畏。 旁边还有个俊美无俦的男子和一个容貌艳丽的女子,此二人的五官皆是浓墨重彩的美艳,与寻常的西凉百姓并不一样。 三人身后则站着几个神态恭敬的男子,看样子像是随身侍卫。 这伙人看起来不好惹,樊兵不想与对方起冲突,遂抱拳作了一揖,“公子有所不知,我与这位掌柜有些恩怨,您不知其中细节,还是不要掺合为好。” 掌柜当即惊呼连天,“苍天可鉴,今日之前我与你素未谋面,什么时候有恩怨了?” 樊兵脸色一冷,“你仔细想想,你去官府干了什么?“ 掌柜震惊的看着他,“我干了什么?”说完又下意识的看向那名为首的男子,眼底透着几分恭敬的畏惧,“我发誓,我真的什么也没干!” 男子对此没有发表意见,只是眯起眼睛,“若是鄙人非要掺合呢?” 樊兵脸色变了变,语气也有些不善了,“我劝公子莫要多管闲事,免得惹祸上身。” “好一个惹祸上身。” 男人冷笑,“我今日倒是要看看,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这群闹事的能嚣张到何种境地!” 说罢,便扭头示意身旁的侍卫,去搀扶那名掌柜。 樊兵眼神又是一变,“拦住他!” 一个非要扶,一个非不让,两伙人推搡之间,毫不犹豫的拔剑相向。 “上!” 伴随着一声厉喝,打斗声簇起。 周围的其他人终于看不下去,也都勇敢的站出来,指着樊兵那伙人大骂。 “你们嚣张够了没有,到底是哪家的侍卫,竟敢在天下脚下如此闹事!” “我觉得他们好像有些眼熟啊……” “我想起来了,昨日立后大典时,我在定国公主身旁见过这个男人。他是定国公主府的人!” “……” 当确定了这一点,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他们不约而同的想起了昨日之事,包括两伙干架的,打斗的动作都停滞了一瞬。 可是就在此时,门外忽然涌入大批官兵! “谁在这里闹事?” 带队的官兵冷冷扫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樊兵身上,“是你?” 樊兵脸色微变。 眼前这人是京兆府的二把手,与公主府关系一向交好,从前很多次类似的案件都是京兆府帮他们处理的,甚至今日有人报案还是京兆府悄悄透露的消息。 可是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带这么多人过来? 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 预感,讨好的上前,压低声音道:“大人,抱歉把事儿闹得这么大,属下只是来解决问题的。您放心,属下一定尽快……” “尽快什么尽快!”对方冷声打断了他,严厉的完全不近人情,“莫不是因为今日我说有人前来报案,状告公主府,你就想用武力镇压他们?” 他嗓音提得老高,一下子让所有人都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这般模样,和从前完全不同! 樊兵登时就变了脸色,“大人……” “原来真的是想故技重施?”周围的围观者一下子怒了,“没想到,堂堂定国公主,竟敢在天子脚下如此横行霸道!” “她莫不是仗着南疆太妃的身份,故意回来欺负我们西凉百姓呢!” “南疆到底为什么让她回来,是不是故意挑衅我们,想要破坏两国邦交啊?” “……” 四周的议论声,风向已经开始指向南疆,甚至扯到了邦交问题上。 那冷酷的男子眉头蓦地蹙了起来,身旁那对容貌艳绝的男女脸色也有些难看。 “胡说!”门外骤然响起一道厉喝,“你们这群刁民,胡言乱语什么东西!” 伴随着她尖锐的骂声落下,人群纷纷让开一条道来。 站在门外的,赫然就是昨日众目睽睽之下, 被指认罪状的定国公主! 不,最重要的是,她身后两人似乎……正是昨日露过脸的帝后二人?! “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人群接二连三的跪下。 定国公主心里大感慌乱,忙不迭的看向帝王,“皇上,事情不是这样的……” 萧墨寒脸色冷到极致,“众目睽睽,朕亲眼所见,那姑母告诉朕,事情到底是怎样?” 定国公主脸色涨得通红,却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刚才樊兵走后,宫里就派人来传话,让她去见皇帝。约定的地点在宫外,她虽然有些奇怪,但是想着皇帝或许是打算对她从轻发落,所以二话不说就去了。 可是没想到,上了马车还看到了夏清浅,而且话没来得及说几句,就路过了来福客栈! 当听到樊兵的声音时,她下意识想让马车赶紧离开,可是皇帝却不答应,反而下了马车。 然后,就听到了百姓们的议论…… 她呼吸急促,好半晌才挤出一句,“樊兵做的事,本宫根本不知道!皇帝不能冤枉本宫啊!” 樊兵没想到她就这么把锅甩给了自己,震惊的看着她,“公主?” 夏清浅蓦地笑了一声,“公主的意思是,樊兵自作主张,带着公主府的侍卫扰乱民间秩序 ?” 定国公主看到她就气不打一处来,这女人绝对是想挑拨离间! “是又怎么样?”她没好气的道,“皇后娘娘难道就能保证,我西凉百姓每一个都是好人吗?若是出了哪个作奸犯科的,那就是娘娘您没管教好西凉百姓?” “……” 夏清浅被她这不要脸的逻辑折服了。 她这一沉默,周围的百姓顿时不干了,以为她是被定国公主说服。 当即有人开口,“皇上,皇后娘娘,根本不是这样的,刚才樊兵亲口所言,说是这来福客栈的掌柜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所以他特来解决此事!” 身旁的人也立刻点头,“是啊,这种事从前发生过无数次,每一次都是定国公主强占百姓土地,然后用武力恐吓威胁的方式,捂住百姓的嘴,不让受害者前去报官,或者就是和官府官官相护,这一点皇上和娘娘昨日也不也都听说了吗?” 跪在地上的人齐呼,“求皇上做主,万万不能再纵容她了呀!” 萧墨寒从刚才质问了定国公主一句之后,就陷入了沉默。 此刻他忽然抬起眼梢,却没有回答众人的话,而是看向了客栈里仅剩的几个没有跪下的人。 “你们……” 他眯眸道,“似乎不是我西凉百姓。” 第五百五十三章 他不是替我办事 刚才大伙儿义愤填膺,都没注意到有什么不对,可是现在看着这几个不下跪的人,不禁面面相觑。 什么人见到帝后,竟然不下跪? 皇上说他们不是西凉人,难道他们是其他国家的? 定国公主刚才满心焦灼,也没注意到他们,这会儿顺着帝王的视线看过去,瞳孔骤然一阵紧缩。 “朕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没等对方开口,萧墨寒又道。 他看着为首的那名男子。 那几人脸色又是一变。 最终却是为首的男子颔首,冷酷刚毅的脸上竟扯出一抹笑容,“陛下好记性,当年本王来西凉迎亲的时候,您还是个孩子,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竟还记得本王的样子。” 萧墨寒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是南疆镇南王,不知镇南王此番来我西凉,所为何事?” 南疆! 所有人百姓的眼神都变了。 镇南王神色自若,“本王此番出来是为了私事,所以没有事先送来国书,还望陛下见谅。” 他谦卑的态度倒是让百姓们脸色好了点,但是定国公主的事一刻没解决,他们就一刻不放心。 萧墨寒也像是察觉到这一点,正色道:“刚巧镇南王也在此处,姑母不只是我西 凉的百姓,也是南疆太妃。如今她惹下诸多祸端,触犯西凉律法,不知镇南王以为该如何解决?”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视线都移到了这位镇南王身上。 明明是四十岁的年纪,看起来却和年轻时并无两样,反而有股历经世事的内敛醇厚。 他缓缓将目光转向定国公主,定国公主整个一抖,当即哭了起来,“镇南王,你可不能不管本宫啊,本宫没有做过那些事情,你绝不能任由他们欺负你的皇嫂啊!” 镇南王已经散去了刚才对着帝王的笑容,冷淡的道:“除了是本王的皇嫂,你也是西凉陛下的亲姑母。若是能帮,他绝对不会袖手旁观。可若你当真触犯律例,本王也断不能徇私枉法!” “镇南王!”定国公主难以置信的尖叫一声。 他这意思,分明是不打算管她了! 她又惊又气的道:“你皇兄临终前你是怎么答应他的,你怎么能这么对本宫?” 镇南王倏地冷下脸,“身为南疆太妃,南疆看在你孤苦无依的份上允你回西凉,可你若是当真触犯自律例,那该检讨的到底是本王这个不肯徇私之人,还是皇嫂自己?” 定国公主狠狠一震,眼睛一下子红了,“ 不……本宫没有触犯律法!你别这样,你不能这样!” “众目睽睽,你公主府的人寻衅滋事,这是不容辩驳的事实。”镇南王冰冷的道,“其他的,本王相信陛下自有定夺,本王绝不干涉西凉的内政!” 说罢,他对萧墨寒拱手作了一礼,“陛下,本王不便插手今日之事,先回房了。待您处理完这里的事,本王自会入宫向陛下请罪。”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唯有定国公主,像是被夺了魂一样,整个人都呆在原地,嘴唇不停的颤抖着,“不……不……” 到现在她都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 她以为自己绝对不会有事的,她明明已经让人给驿馆送信了呀,可是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镇南王为什么会在西凉,为什么还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为什么就这么不管她了? 宋相思不是这么说的啊! “来人!”萧墨寒冷眼扫过她,“将定国公主押回宫里,朕定要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是!” 京兆府的人马毫不留情的上前,把拼命挣扎的定国公主,半推半绑上了马车。 夏清浅一言不发,也跟着萧墨寒坐回了他们刚才的马车。 直到车门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她才忍不住朝男人竖起拇指,“皇帝陛下,真是高明啊。” 萧墨寒挑眉,“朕只是带你来看一场戏,什么都没有做,哪里就高明了?” 夏清浅撇撇嘴,“你当我傻?” 她怎么会看不出来,所有的一切,都是这男人故意安排的。 或许南疆原本会替定国公主说话,但一定是私下找萧墨寒,而不会当着这么多西凉百姓的面。 毕竟,定国公主做的又不是什么光彩事儿。 可是现在,萧墨寒把事情闹得这么大,甚至让南疆那些人自己和公主府的人起了冲突,那么镇南王就算想要包庇,也不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徇私了。 “京兆府的人是你找来的吧,还有那个樊兵也是吧?”她眨了眨眼,“不过我很好奇,樊兵看上去对你姑母还挺忠诚的,刚才被她那么甩锅都没把她供出来,你怎么让他替你办事的?” “他不是替我办事。” 京兆府早已被公主府渗透,拿了他那位姑母的好处,非但不为那些被她抢占土地的百姓伸张正义,反而想方设法帮着她堵住那些百姓的嘴。 今日早朝后,他便留下了京兆府尹,告诉他可以减轻他的罪过,但是必须要替他做一件事 ——告诉公主府的人,来福客栈的掌柜将他们举报了。 然后,果然不出意料,樊兵就带了人去来福客栈闹事。 萧墨寒把这些事详细的跟她说了一遍,夏清浅止不住的点头,忽然又问,“所以你早就知道,那些南疆人住在来福客栈?” “不,我也是今日才知道的。” 他本来以为这件事要拖上一段时间,虽然定国公主昨晚就派人去驿馆传了信,可是南疆毕竟路途遥远,就算南疆那边要管这件事,通信也要好几日的时间。 可是没想到,镇南王竟然就在京城。 本来么,各国在其他国家有驿站是司空见惯的事,南疆亦不例外。 但他先前并不知道驿站具体的位置——这还是昨晚派元修盯着公主府,才跟着公主府的人找到了驿馆,今日又挖出了来福客栈。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来福客栈也是他们在西凉的一个据点。” “据点?”夏清浅没想到定国公主的事,还能挖出隐藏至深的国家细作问题。 不过她知道这些国家大事,这男人一定能妥善的解决好,所以她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她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你说,南疆的镇南王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京城?” 第五百五十四章 我们真的没做什么 当时镇南王说的是,因为一点私事。 可是镇南王身后除了随从,还有一对男女,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人物。 南疆本来就不是大国,一下子出动三个贵人来到西凉京城,不可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这个,等镇南王入宫的时候,我会探探他的口风。” 虽然对方未必肯说实话。 但他们如今已不是隐在暗处,要想查清楚,也是迟早的事。 ……… 来福客栈,天字一号房。 整间屋子寂静无声,气氛透着极致的冷凝。 掌柜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的道:“王哥,老奴发誓,老奴真的不认识那个樊兵,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 “王爷,我相信老朱说的是真话,他闲着没事儿去招惹公主府做什么?” 说话的是身旁的美艳女子。 镇南王抬眸瞥了她一眼,“本王知道。” 这件事绝不是老朱的错。 老朱身为潜伏的卧底,绝不会主动招惹旁人,给卧底的工作带来危险。 可是樊兵和那个京兆府尹说的话,却和老朱说的背道而驰。 所以只剩下一种可能性,就是有人算计了樊兵,也算计了老朱。 而这个人是谁……不言而 喻。 “毓秀,事情还不够明白么?”一旁的男子也在此时开口,淡淡的嘲讽道,“是他们皇帝想要对付定国公主,可又碍于南疆的情面不好直接下手,所以故意把事儿捅大,甚至让公主府的人闹到我们面前来,让我们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被称作的毓秀是正是那女子。 她先是震惊的看着他,然后又转头看向镇南王,见男人并未反驳,终于确信了事实就是这样。 她顿时大怒,“他们西凉人简直欺人太甚!” 虽然她也不喜欢那个公主,可那毕竟是他们南疆的太妃,所以当线人今日来报的时候,镇南王确实已经打算出手相助了。 可是没想到,会突然遇到这么一茬儿。 更没想到,竟是西凉皇帝如此算计他们! “王爷,这件事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毓秀气愤的道。 “别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镇南王没有反驳,只是冷淡的看了她一眼。 毓秀的声音一下子哑了。 她抿了抿唇,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什么,转瞬即逝,然后诺诺的点头。 身旁的男子看出她的情绪变化,叹了口气,“毓秀,一会儿要入宫了,回去收拾一下 吧。” 毓秀扯出一丝笑容,“那我就不打扰王爷和哥哥了。” 说罢,便转身走了出去。 镇南王看着她的背影,眉头微蹙,“雪炎,找回圣女的事,毓秀似乎颇为不满。有机会你好好开导她一下,别让她钻牛角尖。” 雪炎颔首,嗯了一声。 ……… 天色彻底暗下来,南疆的使臣也都入了宫。 说使臣也并不准确,因为他们并非来出使的,只是刚好来西凉“办事”而已,但是既然已经设宴接待了,那自然是要按照使臣的标准。 正和殿中觥筹交错,好生客套了一番。 “镇南王说是有事前来我西凉,不知王爷的事,朕可否帮得上忙?”萧墨寒状似不经意的问。 “本王是想找一个人。” 镇南王坦诚道,“不过这确实是私事,就不麻烦陛下了。” 萧墨寒听他这么说,也不勉强,“那日后在西凉期间,若是有什么需要的,王爷尽管说。” 镇南王道了声好。 整场宴席十分平静,直到结束也没闹出幺蛾子,除了镇南王身边那女子多看了夏清浅几眼。 不过镇南王也并未介绍这女子的身份,只说是家眷。 萧墨寒当场宣布了对 定国公主的处罚,将其贬为庶民,府中所有财产尽数拿去补偿那些曾经被她欺压过的百姓,镇南王对此也并未多说。 宴席结束后,夏清浅便带着念念先行离开,回龙吟宫哄念念睡觉,萧墨寒则带着南疆使臣在宫里逛了逛,将他们送去今夜住宿的宫殿。 不过念念都睡着了,她又等了许久,也没见男人回来。 “主子,这么晚了您还要出去吗?”柳絮惊讶的看着她。 “嗯,念念若是醒来,你就告诉他我去找他父皇了。” “是!” 柳絮没跟着,夏清浅只带了白霜一人。 如今宫里也不太平,所以她现在出行都不会单独行走。 从龙吟宫走到正和殿附近,并未看见萧墨寒的人影,她们又去了朝阳宫附近。 “娘娘,您看皇上在那儿!” 耳畔传来白霜欣喜的声音,夏清浅眼神微亮,然而扭头望去,脸色却一下子变了。 那个叫毓秀的美艳女子站在他面前,眉眼含笑,像是要替他整理头发,虽然最后并未真的碰他,可是那该死的男人竟也没有丝毫要躲的意思。 白霜眼皮跳了跳,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娘娘,这一定是误会,皇 上对您的心……” “我知道。” 她打断了白霜,转身就走。 白霜暗道不好,连忙提高了嗓音,大喊一声,“皇上!” 萧墨寒这才注意到她们这边,侧目看过来,见女人背影匆匆的离去,眼神也倏地变了。 他本能的迈开长腿,大步流星的朝着她追去,“浅浅!” 女人不理他,脚步愈发的快。 萧墨寒太阳穴狠狠跳了两下,然后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强迫她停下脚步。 他站在她面前板着一张脸,语气却明显放低了,显得很温和,“这么晚了,你怎么出来了?” 夏清浅似笑非笑,“嫌我出来打扰你了?” “胡说什么?” “哦,是我胡说?” 她眼神凉凉的朝着他身后的女人看去,毓秀也正朝着他们走来。 萧墨寒眉头紧蹙,“我们回去再说,这夜里的风太凉,你身子不好,不能多吹。” 夏清浅挑眉。 没等开口,毓秀也在此时走到他们面前,温柔的冲她笑了笑,“皇后娘娘,您别误会皇上,刚才他送我们回来,王爷派我出来送送他而已,我们真的没做什么。” 她嘴上说着是误会,可那眼神,却透着赤裸裸的挑衅! 第五百五十五章 若是西凉皇帝对她感兴趣呢? 夏清浅突然就笑了,现在后宫倒是没人敢这么挑衅她了,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南疆使臣。 “我也没说你们有什么啊。”她轻描淡写的道,“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和皇上就先回了。” 说罢也不给对方反应的时间,瞥了萧墨寒一眼,转身就走。 男人几乎是立刻迈开长腿,跟上她的脚步。 毓秀脸色微变,“陛下……” 萧墨寒回头看了她一眼,冷冷的道:“别跟着,若是惹她生气,朕也救不了你。” 毓秀错愕的看着他,看着男人无情转身的背影,她蓦地咬住了唇,“我知道了,我会随时等着陛下再来找我。” 夏清浅脚步顿了顿,然后一路回到龙吟宫,半句话也没跟萧墨寒说过。 萧墨寒还险些被她关在了门外,幸好他眼疾手快,硬是伸手挡在了门缝里。 眼看着他的手臂被门缝夹住,发出轻微的闷哼,夏清浅眼神蓦地变了变,终究还是松开手。 “你干什么?”她没好气道。 “还不是怕皇后连屋子都不让我进?”男人无奈的看着她。 “皇上贵人事忙,还还进我的屋子干什么?”夏清浅的语气是再明显不过的阴阳怪气 ,“去找那位美丽的南疆姑娘,刚好你的头发都风吹乱了,让人家给你好好整理一番?” “……” 萧墨寒忍不住笑了,“浅浅,你是在吃醋吗?” “我为什么要吃醋?”她声音顿时高了几个度,“我是你的皇后,她不过一个使臣,过不了多久就会回去,我有什么好吃醋的?” 还有一句话她没说,其实她相信,这个男人不会做对不起她的事。 所以刚才第一次转身的时候,她其实也没有多生气,就是随便闹了个别扭。 可是后来听到那个毓秀最后一句话,好像笃定了这男人还会回去找她,她就有些忍不住了。 “你也知道你是皇后,她只是个使臣?”萧墨寒好笑的道,“何况,她哪有你好看?” “……” 女人听到这种话无疑会高兴,就是再聪明的女人也不例外。 她的语气果然没有刚才那么激烈,“谁知道你们男人是不是喜欢青菜萝卜各来一碟?” “这你可冤枉我了。”萧墨寒叹了口气,“我喜欢的是辣椒,不是青菜也不是萝卜。” “你……” 她气得要去打他,萧墨寒一把捉住了她的手,顺势把她搂入怀中。 夏清浅象征性的挣扎了几下就没有再动,只是瞪了他一眼,“她最后说的那句话什么意思?” 【我会随时等着陛下再来找我。】 男人眼底几不可察的闪过一丝暗芒,转瞬即逝。 他摇了摇头,“我不会再去找她的,你放心,刚才只是跟她打探镇南王的目的而已。”顿了顿,“我也不可能让她给我整理头发,只是还没来得及躲开,她就已经收了手。” 夏清浅撇撇嘴,“谁知道呢?” 男人闷笑一声,“昨晚还不够让你知道是不是?看来我今晚还得更卖力点。” 夏清浅瞪大眼睛,“萧墨寒!” “嗯?” “你这个禽……”兽字还未出口,就已经被男人堵在了喉咙里。 呼吸变得滚烫,带动了周围的温度。 满室火热。 ……… 朝阳宫。 毓秀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回去。 可是刚走到门口,却看到雪炎正在里面等她,邪美的俊脸有些不太好看。 “你干什么去了?” “只是送送西凉皇帝而已,哥哥觉得我干什么了?” “毓秀,不要去招惹那个皇帝。”雪炎眉心紧蹙,“我们入西凉这么久,坊间传闻他有多爱 他的皇后,你听得还少吗?” “我没有招惹他。” 雪炎见她不承认,嗓音沉了几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圣女是不是真的存在还未可知,即便真的存在,镇南王也未必能找到她,你又何必为了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搭上自己?” 虚无缥缈? 毓秀眼神暗了暗,“从我出生以来,就是南疆圣族的长女,那镇南王又凭什么为了点虚无缥缈的消息,就费尽心力的找人?” 她或许即将失去一切。 对于一个从懂事起就拥有了全部的人,这如何能接受? 她涩然道:“哥,你别管我,我自己的事自己会处理好。” 说罢便收回视线,直直的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 雪炎看着她的背影,声音一急,“镇南王让我提醒你,你别乱来。” 毓秀嘴角勾起讽刺的笑容,“让他放心,我知道什么是作为圣女的责任。” 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自掘坟墓,做出损害南疆和自身的事。 只不过如今…… 若是西凉皇帝对她感兴趣呢? ……… 摄政王府。 宋相思站在书房所属的大院门口,看着那间亮灯的屋子,怔怔的发着呆。 她知道 萧寻不会回主院去睡了,可她就是忍不住等着他,直到书房的灯火彻底熄灭。 “王妃何必在这儿犯傻?”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嘲讽的声音。 她眼神微变,脸上的情绪瞬间掩去,不需要回头,便冷淡的道:“你怎么来了?” “需要你去办一件事。” “我为什么要帮你?”宋相思讽刺的看了她一眼,“太后如今都这样了,你不会以为,凭你也能对我发号施令吧?” “不是发号施令,而是各取所需。” 对方淡声道:“如今你自己也快穷途末路了,今日皇帝在宴席上又解决了南疆那边的后顾之忧,动了定国公主,你觉得以他和夏清浅的性子,会放过你吗?” 毫无疑问,不会。 宋相思也没想到,定国公主会这么蠢,她都在背后帮她出谋划策了,她竟然还把事搞砸了。 她生气,却又无可奈何。 说实在的,如今她确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闭了闭眼,“堂堂千面神君,主动入宫去帮人去刺杀夏清浅,结果却以失败告终。你要我怎么相信,这一次我帮了你会得到什么好结果,而不是再一次功败垂成,加速自己的死亡?” 第五百五十六章 什么叫……生离死别? “王妃,你没有别的选择。”对方轻笑道,“穷途末路就只能自找出路,否则也同样死路一条。何况我要你做的事很简单,不会有人怀疑你的。” 宋相思听着她的笑声,本能的觉得嫌恶。 可她也确实没有别的出路了,夏清浅不会放过她的,就连她最爱的男人也离她越来越远。 若是当真有朝一日失去他,她宁可死。 “我可以帮你,不过事成之后,你必须帮我杀一个人。” “楚怜惜?” “嗯。” “可以。” “你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取一瓶摄政王的血。” “取他的血干什么?”宋相思不解的皱眉,“和他有什么关系?” “这你就不用管了,总之我会杀了皇帝和夏清浅,替你解决所有的麻烦。” ……… 翌日早晨。 夏清浅是被身旁压抑的呼吸声吵醒的。 其实他真的掩藏得很好,只是当人处于极度痛苦的状态时,是无法用十分的状态控制自己的。 她睁开眼,就看到男人伛偻着腰撑在床边,脸上一阵阵的青筋暴起,猩红的双眼血色浓郁,十分痛苦的模样,好像随时都要昏死过去。 “萧墨寒!” 这状态,就和 昨日与假冒柳絮的宫女打斗之后一模一样! 她大惊失色的跳下床,又试图用昨日的方法让他平静下来,可是这一次,当簪子的尖端刺入他的皮肤,却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男人努力想要告诉她没事,可他费尽全力都挤不出一个好脸色。 夏清浅心底大痛,“好了好了,你快别安慰我,你现在这样怎么可能没事,笑得比哭还难看!快躺下休息,我让裴盛宣布取消今日早朝,好不好?” 她也就是这么一问,当然知道他没力气回答她,立刻扶着他躺下,又跑去门口嘱咐了一通。 等她回到床边的时候,原本整洁的床褥已经被他痛苦翻滚的动作弄得大乱。 夏清浅第一次体会到束手无策的焦灼和深深的无力感。 不对,不是第一次,五年前她也曾有过这样的光景。 她忽然害怕极了,怕五年前的事重演。 她紧紧抱着他,试图用这样的方式稍稍缓解他的痛苦,虽然她自己也知道无济于事。 这漫长的一天化作的每一分每一秒,他有多煎熬,她就有多煎熬。 从太阳升起到落下,耳边急促的呼吸声终于逐渐消停下来。 “傻瓜,哭什么?” 原 来不知何时,她已泪流满面,男人温热的指腹落在她的眼下,轻轻拭去她的眼泪。 夏清浅眼睫颤了颤,怔怔的对上他的视线,“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对不起。” “你是对不起我。”她含着泪一瞬不瞬的盯着他,“事到如今,你还不愿意和我说实话吗?” 她并不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昨日那宫女刺杀之后,她就隐隐有了猜测,可是她还在等他自己告诉她。 但她现在发现这法子行不通,因为这男人不管何时,都会把所有不好的事瞒得死死的。 “五年前是我骗了你,所以五年后你要如法炮制,以爱为名的欺骗我吗?” 她每说一句,他的眉头就皱得更紧一分。 直到最后,她滚烫的泪水从眼角滑落,萧墨寒终于慌了。 他手忙脚乱的去替她擦眼泪,嘶哑的声音显得无比虚弱,“浅浅,是我不好,你别哭……别哭。” 他不想瞒着她,可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 “我不哭,那你倒是说啊!” 她忍无可忍的尖叫一声。 萧墨寒呼吸一滞,眼神复杂的看着她许久,才动了动唇,“或许从一开始,我就不该自私的把你 留下,让你再受一次生离死别的痛苦。” 她瞳孔一缩,“你说什么?” 什么叫……生离死别? 萧墨寒扯了下嘴角,却没有成功,倒是先得几分皮笑肉不笑的自嘲,“你不是一直好奇,我的情丝蛊到底怎么解开的么?为什么你费尽心思都无能为力,我却轻而易举的解了?” 夏清浅眼睫又是一颤,“不是因为你练的术法吗?” 他练的应该是神域秘术。 可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是。不过……什么样的术法才能在这么短时间内速成?” 即便他天赋高,即便他练武也比普通人快十倍,却也没有这样短短五年就把术法练到登峰造极的。 夏清浅听他这么一说,心底那股不安无限的扩大,喃喃道:“什么样的?” “以自身为代价。” 那个时候他实在不想再受情丝蛊的控制了,他又恰恰又对生活失去了所有的希望,多活一天少活一天,于他而言根本没有差别。 他唯一想做的,就是让自己恢复彻底的自由——哪怕短暂,但他能完成所有还未完成的事。 比如他操劳多年的江山社稷,比如处理那个给他下蛊的人。 他从来没有想过 ,有朝一日他爱的女人还会重新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起初只是想报复她,所以无所顾忌的接近她,在那段不知真相的日子里,他从来无需担心她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反正她也只是被强迫留在他身边,这个女人本来就没有心。 他只想偷取这最后的一点日子,强行把她留在身边而已。 后来她割腕,他不得不放她离开,再后来她主动回来,他也并不想赶她走——可彼时他始终以为,即便他哪天死了,她也不会掉一滴眼泪。 直到后来,一切真相大白,他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早知如此,他绝不会时隔五年再去招惹她。 可是彼时懊恼、悔恨、愧疚、爱恋,那么多情绪占据了他的心,他又哪里舍得再推开她? 他明明不想再伤害她,可他不管怎么做,好像都是错的。 他只能瞒着,拖一天是一天,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努力的去寻找生存的希望。 “我想陪你久一点,更久一点。” 他目光深深的看着她,嗓音哑透了,“我希望你永远不会再伤心,不会再难过,可是我还没有找到治愈自己的办法,你就发现了这一切……对不起,浅浅。” 第五百五十七章 如果不是巧合,那么会不会…… 他好像还说了很多,可是,从那句“以自身为代价”开始,后面的话她好像都听不清了。 其实她早就猜到,他的情况不好。 可是没想到,会严重到这种地步。 她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着,“所以,你会死吗?” 五年前她费尽全力,不过是为了让他好好活着。 可是如今兜兜转转,终究还是逃不开这样的命运吗? “只要找到治愈的方法……” “如果找不到呢?” 她知道他要说什么,却打断了他。 萧墨寒脸色一滞。 夏清浅冷笑,“你会死,是吗?” 她又重复了一遍。 明明知道这种时候不该刺激他,可是心底止不住的怒火上涌,尤其是看着他抿着唇一声不吭的样子,这种怒火就更是蹭蹭的往上冒。 “好,我知道了。” 她起身就走。 萧墨寒脸色一变,“浅浅!” 夏清浅下了床走到屏风旁,拿起衣裳毫无章法的给自己套上,明明每天都会重复的动作,她却套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双手细细的颤抖着,最后崩溃的把衣服摔在地上,尖叫出声。 “我错了,是我错了。”男人紧紧抱住她,嘶哑又痛苦,“浅浅你别这样 。”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你?” 她是气他什么都不说,可她更气的,是命运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们? 她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只想跟他和孩子永远在一起,这么简单的愿望,怎么就实现不了? 萧墨寒听着她尖锐的带着哭腔的声音,心底大痛,忽然像是想到什么,极快的道:“别哭,我已经找到治愈的办法了,真的浅浅,你相信我。” 她的声音和动作都猛地停滞了,骤然抬头,死死盯着他。 他眼神里充满了真挚和安抚,好像并没有骗她,可如果是真的,他刚才为什么不说? “你若是骗我,我就永远不会理你了。”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道。 “不骗你。”男人心疼的道,“真的有线索了。” 自从她回来以后,他就一直在找生存的希望,最近终于有了点苗头。 “你不是气我昨晚跟毓秀说话么,我找她是有原因的。” 他本来确实想把所有的事情处理好再告诉她,可是既然她已经连最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现在也没什么好遮掩的。 “你当初猜得没错,我练的就是神域秘术,甚至可以说是禁术。“ 顿了 顿,“而南疆圣族,似乎与神域有关。只要找到圣女,就能解除这禁术的诅咒。” 南疆本身也是个国家,国内有很多不同的部落种族,圣族只是其中一个分支,并非所有人都是圣族的,但圣族却是整个南疆最尊贵的部落。 就好像北狄这个国家,皇权和神权共存,表面上是君王处理国家大事,可实际上,统领神权的教皇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却远高于皇帝,甚至可以随时废黜皇帝。 而南疆圣族,某种意义上也是如此,只不过圣族之人大多清高,并不掺和政权而已。 五年前东泱公主陷害浅浅的时候,用到过傀儡术,那就是南疆圣族的产物。 “所以你找毓秀,就是为了打听圣族?”她皱眉道。 “嗯。” “那个毓秀,看起来身份确实不简单,不只是镇南王身边的一个普通侍女。”夏清浅点了点头,“还有她那个哥哥,也绝对不是普通人。” 萧墨寒眼底闪过一丝锐光,“我怀疑,他们就是圣族的。” 夏清浅一惊,但是转瞬却明白了他为什么会这么说。 镇南王在南疆的地位,可不是简单的一个王爷而已,而是连皇帝见了都要弯 腰低头的存在。 而那对兄妹对他的态度,虽然也并非不恭敬,可是离卑躬屈膝却相差甚远。 他们可能不只是圣族人,还是部落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那你打听到什么了吗?”她期待的看着他。 “……” 萧墨寒默了默,无奈的看着她。 夏清浅楞了一下,立刻想到昨晚的事,她眼皮一跳,“谁叫你不早告诉我?那个毓秀明显来者不善,我以为你没什么事去招惹她,心里自然不痛快,你要早说我有哪会阻止你?” 她有些委屈,又有些心虚的解释。 萧墨寒点了点她的鼻子,“我又没说你,你紧张什么?” 她能不紧张吗? 她咬了咬唇,“没关系,她昨晚不是让你回去找她么,只要你再去,她应该还是会告诉你。” 萧墨寒挑眉,“昨晚不是答应你,我不会再去了?” 夏清浅瞪了他一眼,“现在性命攸关,能一样吗?” 关乎他性命的大事,五年前她连他这个人都让出去了,如今又怎么可能因为点小事就计较? 萧墨寒叹了口气,“不碍事,就算我不去找她,她应该也会找上门来。” 那个女人,明显对他有所图。 但 他看得出来,那并不是简单的男女之情。 夏清浅这才点了点头,忽然又像是想到什么,“对了,你还记得昨日刺杀的宫女吗?” “假扮柳絮那个?” “对。” 一个武功和灵力都明显不如他的人,却能轻易的将他重伤。 夏清浅眯起眼睛,“昨日我就想说,她好像很确切的知道你的软肋。而你身上唯一的软肋,就是你不知从何处学来的神域秘术。” 每月发作的头疼——这是他们重逢以后,她在他身上看到的唯一弱点。 而那个人好像不止知道,还能精准的利用这个软肋。 所以昨日她就猜到和这件事有关,只是他一直不愿细说,她也就没多问。而且……彼时她尚且不知,他的身体状况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 “你说,连你自己都了解得并不清晰的术法,她为什么会比你更了解?” 萧墨寒对上她的目光,眼神变了变,“你是说,五年前……” 后面的话他没有继续,但很显然,他们都清楚了对方的意思。 五年前,他为什么会接触到这个神域禁术? 如果不是巧合,那么会不会……是有人故意让他接触到,故意让他练成的呢? 第五百五十八章 她不想为难任何人 如果是这样,那一切都说的通了。 太后身后那个没有浮出水面的指使者,沈纤衣有口难言的那个主子,这一切一切的幕后主使者,还有跟神域有关的一切,似乎都逐渐串起来了。 昨日刺杀的那个刺客,很可能就是幕后主使派来的! 可如果是这样,那一切也都太可怕了,因为他们的每一步,好像都在对方的计划中。 “浅浅。”萧墨寒想明白这一切,看着她担忧的脸色,更紧的将她搂住,“别怕,事情都会解决的,对方既然做了这么多,肯定会有想得到的东西。” 只要出手,势必会露出马脚。 夏清浅也清楚这一点,但她还是觉得不安,或许是五年前的事带给她的冲击太大了。 但她也知道,担心是无用的,船到桥头自然直。 她努力藏起眼底的忧虑,颔首道:“如今最重要的,就是治好你的身体,其他的都不重要。” ……… 大臣们很担心帝王的身体,毕竟这么多年,罢免早朝的次数寥寥可数。 本来南疆使臣突然出现,已经很让人揣测纷纷了,加上这个时候帝王又忽然患病,很难不让人怀疑,事情跟精通巫蛊之术的南疆使臣有关。 所以 萧墨寒从龙吟宫出去的时候,裴盛已经等在外面,说是好几位朝中重臣求见。 他刚走没多久,龙吟宫也有客前来拜访。 “参见皇后娘娘。” 是后宫的众妃嫔。 五年前,废黜后宫之事虽然提上了日程,可当时还是有人不愿意走,加上夏清浅又刚好在那个时候与萧墨寒决裂离开,所以这件事就搁置了。 如今她回来的日子又太短,很多事情还没来得及回到正轨。 后宫是肯定会消失的,但目前还没有,所以在册封皇后之后,妃嫔们自然是要来拜见的。 “不必多礼。” 夏清浅看着面前这些女子,有些惋惜,“往后不必来拜见,我这里不兴这套虚礼。” 为首的是贤妃,如今宫里除了皇后便是贤妃最大,她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皇后娘娘,臣妾等人知道您喜欢清静,所以商量着今日来您这儿走一趟,一来是初次拜见皇后的礼仪总是要的,二来也是要个准信儿,往后除了逢年过节,其他时候就不来请安了,您看行吗?” 这一点正合心意,夏清浅自然是没意见的。 “好。” 她想了想,又道:“这些年我的为人你们也是知道的,只要旁人不找我 的事儿,我便不会主动去找谁的麻烦。何况我与皇上的感情也不需要找谁的麻烦去证明,所以我对你们没有别的要求,只要安分守己,没有人会为难你们。” 众人齐齐点头,“臣妾明白。” 可是说罢,众人又互相对视一眼,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夏清浅挑眉,“有什么话就说罢,直来直往更有利于我们往后的相处。” 有她这句话,大伙儿也就放心了。 “娘娘,实不相瞒,其实我们是有些担心自己往后的去处。” 妃嫔中有个相貌最清纯的此时站出来,夏清浅记得,她的封号好像是纯妃。 她低眉顺眼的道:“臣妾不求别的,也从不妄想与皇后娘娘争宠,不过……能不能请您忘了五年前的事,让皇上消了废黜后宫的念头?” 说罢,还偷偷抬头看了看夏清浅的脸色,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期待。 夏清浅甚至觉得她有些可怜,这个时代的女人,本来就为了寻找一个容身之所,艰难挣扎。 但是她也知道,这种时候心软,更可怜的只会是自己。 毕竟,这个纯妃是好是坏还未可知,就算如今是好的,往后又会不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呢? 即便纯妃是 好人,可一点开了这个先例,那其他妃嫔万一也不愿意走呢? 人一多,就不可能都是好的了。 到时候争风吃醋都是轻的,万一有人生出歹念,那后果就不敢设想。 所以这件事,她绝对不会让步。 夏清浅没有说不,却郑重的道:“五年前皇上就说过,会给你们大笔的钱财和安家的宅院,你们不必担心无处可去。” 众人脸色微变。 她这话,很明显就是拒绝了。 纯妃咬唇,“可外面哪有宫里安全?我们都是无以为靠的弱女子,若是被皇上赶出宫去,那便是家族的耻辱,往后家里也待不得了,独自一人住着,又难保会不会有不轨之徒……” “这一点你就更不必担心了。”夏清浅微微笑道,“若是你们想有个伴儿,不想自己独自居住的,那京城的行宫可以给你们住,四周有官兵把守,不会有什么安全隐患。” “可是……” 纯妃还想说什么,却被夏清浅打断了,“你们有什么顾虑,我和皇上都会为你们解决。但是不愿离宫的事,皇上是不会答应的,你们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众人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脸色都有些 不好看。 毕竟很多人,还是不愿离开的。 最早愿意走的那一批人,五年前就已经陆陆续续的走了。 屋子里谁也不说话,一时间氛围有些凝滞。 夏清浅见他们也不打算走,叹了口气,只好让柳絮给她们上茶。 “其实你们不必用固有的观念去看待这件事,与其待在宫里孤独终老,出去拿着大把的钱,重新找一个如意郎君,有什么不好的?” 她坐在主位上,低声劝道:“守着一个妃嫔的名分,一辈子孤苦,难道就是你们想要的?” 众人喝了茶,又听她苦口婆心的劝了半天,态度终于松动了些,也打算告辞离开。 夏清浅送走了她们,终于松了口气。 白霜不满的道:“娘娘又何必跟她们啰嗦,实在不肯走的,直接让皇上扔出去就是了。” 夏清浅好笑的看了她一眼,“都是女人,她们的心思我也明白,若是能让她们打心底里接受这个结果,会比她们被强行赶出去好很多。” 她不想为难任何人,她也希望,她们都可以过得好。 只是这句话还没来得及说,竟看到刚走不久的人群,又来势汹汹的回来。 “皇后!” 尖锐的嗓音透着几分气急败坏。 第五百五十九章 她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开口的是刚才纯妃边上的一个妃嫔,燕妃,脸色明显难看到极点。 不只是她,其他人也都一副又惊又怒的样子,眼神不善的瞪着她。 夏清浅脸色微变,“怎么了?” 燕妃性子直,也不管她是不是皇后,怒声骂道:“你还好意思问怎么了?纯妃不过是提出了大家心里的诉求,是你自己说的让大伙儿直来直去,可是结果呢?你竟然这么对她?” 她怎么对她了? 夏清浅冷声道:“纯妃到底怎么了,再不把话说清楚,信不信本宫把你丢出去?” 这还是她今日第一次,对这群女人用上“本宫”这个词。 燕妃瞪大眼睛,“你……” 贤妃拉了她一下,阻止了她的口无遮拦,皱眉道:“皇后娘娘,纯妃没走多远就倒下了。刚才来之前她还好好的,所以现在这样,大伙儿就怀疑是……” 很明显,怀疑的是夏清浅。 夏清浅冷笑一声,“你们的脑子都是什么做的,没听过慢性毒药这种东西吗?纯妃在我这里的倒下的,就一定是我给她下了毒?是你们太蠢,还是你们觉得我蠢?” 燕妃没想到她还这么理直气壮的,登时大怒,“皇后娘娘 深受皇上宠爱我们知道,可是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夏清浅懒得跟她废话,推开她,拾步就往外走去。 远处的御花园里,也围着一群人。 看样子,除了返回龙吟宫去质问她的妃嫔,还有一部分留在原地照看纯妃。 夏清浅越过众人,看着躺在地上的纯妃,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她上前想要替纯妃诊脉,却被人拦住了。 “这种时候,皇后娘娘还是避嫌为好吧?” “是啊,纯妃的宫女已经去请太医了,想必很快就赶来。” “有人去请皇上了,皇后娘娘既然问心无愧,那就等着皇上到了,跟皇上解释吧!” “……” 周围的人群显得义愤填膺。 夏清浅又是一声冷笑,“白霜,我现在要看看纯妃的脉象到底如何,若是有人阻拦我,就照挑衅皇后违反宫规的罪名论处,直接把她们扣起来,扔出皇宫。” “是!” 白霜板着脸,虎视眈眈的站在夏清浅身后。 妃嫔们会武功的毕竟不多,所以见白霜一个武功高强的暗卫站在那儿,哪里还敢上前。 夏清浅终于得了空,迅速走到纯妃身旁蹲下,扣住了纯妃的手腕。 然而这一看, 却把她吓了一跳。 纯妃的脉象极其紊乱,五脏六腑似乎都发生了移位,看起来像是突然中了邪,可又不是普通的中邪,因为纯妃身上没有丝毫邪气。 夏清浅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脉象。 最重要的是,她现在没有灵力,根本不知道也不知道该如何帮助纯妃。 “唔……” 纯妃痛苦的扭着身体,那脉象越来越紊乱,她这个人看起来也越来越虚弱。 再这样下去,她会死的! 夏清浅咬了咬牙,忽然从荷包里取出一张黄纸,咬破手指,在上面画了一道血咒。 “你干什么!”燕妃尖叫出声。 “闭嘴!”夏清浅喝止了她,把手中的符纸贴在了纯妃额头上。 虽然她现在没有灵力,但血液可以作为媒介,带动她和纯妃之间的连接。 只见纯妃周身浮现出一层淡淡的金光,痛苦的脸色似乎也在渐渐好转。 众人面面相觑。 虽然知道皇后有本事,但她们一时也分不清她到底是在救人,还是在害人。 短暂的安静中,夏清浅却忽然喷出一口血来。 “娘娘!”白霜猛地一惊。 夏清浅脸色极差的摇了摇头,“没事。” 她原本是想借由自己 曾经习过灵力的心法,以符纸为媒介,让纯妃吸取自己身上的部分精气,净化纯妃体内的浊气,这是她目前想到的唯一可以救纯妃的办法。 可是没想到,纯妃的身体就像一个无底洞,源源不断的吸取着她的精气。 夏清浅嘴角不断的有鲜血溢出,她感觉到纯妃的身体在好转,于是想要中断这种连接,却不想她的手好像黏在了纯妃身上,怎么也收不回来。 体内的精气,竟打有一种要被吸干的架势! 夏清浅的眼神终于变了。 “娘娘!” 饶是白霜不懂这些术法,也看得出来她不能再继续下去了,“您别这样,就算您要救人,也要先顾及自己啊!” 夏清浅苦笑着看了她一眼,“傻丫头。” 她哪里是不想顾及自己,分明是没办法离开纯妃的身体。 白霜看不懂她的眼神,可她实在见不得娘娘再这样舍己为人了,忙不迭的冲上去想把人拉开。 但让她惊恐的是,无论她怎么使力,都拉不开夏清浅。 她以为是夏清浅故意的,顿时眼眶都红了,“娘娘,您这是干什么,皇上若是看到您受伤该多伤心啊,您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皇 上和太子殿下想想啊!” “她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冷酷的声音。 白霜一惊,猛地回头看去,来人竟是南疆镇南王和那对兄妹,“什么意思?” 镇南王冷淡的道:“她的血脉被迫和地上这女子连在了一起,所以她根本挣脱不开。” 话音刚落,众人俱是一惊。 白霜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猛地又回头去看夏清浅,见她没有反驳,眼睛更红了,“娘娘,真的是他说的这样吗?那该怎么办,奴婢要怎么做才行啊?” 她头疼不已,忽然像是想到什么,“对,奴婢去找皇上,皇上一定有办法的!” 说罢就要起身离开。 可是她这边的位置刚让出来,镇南王却忽然脸色一变,急切的冲到夏清浅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死死盯着她。 夏清浅一直以为,这位镇南王就是不动如山的沉稳性子,脸上绝对不会出现冷酷以外的表情。 然而此时此刻,她却改变了想法。 他抓着她的力道,几乎要把她的手腕拧断。 “你干什么?” 白霜本来都要走了,见状登时又惊又怒,“区区南疆使臣,也敢对我们皇后娘娘不敬!” 第五百六十章 现在看来根本不是! 镇南王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眼神微变,手中的力道立刻松了几分。 可是他并没有放手,目光依旧直勾勾的盯着夏清浅,“本王可以救你,皇后娘娘。”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毓秀和雪炎。 因为他们知道,镇南王的性子有多冷血,比起善心大发的救人,他更愿意冷眼旁观的看热闹。 与他无关的事情,他根本不会插手。 所以他现在,怎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救一个西凉皇后? 难道…… 两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一种可能性,脸色骤然也变了。 白霜半信半疑的盯着他,“此话当真?” 难道这王爷不是要对娘娘不敬,而是要救娘娘? 夏清浅不知道他这句是不是真话,但即便是真的,他也不会是因为可以救她才露出这样的表情。 她甚至觉得,这位王爷起初并没有打算救她,而是突然发现了什么,才没继续袖手旁观。 “若是如此,那就多谢王爷了。”她虚弱的点头。 虽然不知理由,但眼下最重要的,是先脱离纯妃的身体。 镇南王眼神暗了暗,“不必客气。” 说话间,他忽然从胸口取出一个黑色的小盒子,一打开,露出里面一只形状 奇怪的黑色虫子,放在了夏清浅和纯妃双手触碰的位置附近。 在场的人虽然不认识那虫子,却知道南疆盛行巫蛊之术,猜测或许是蛊虫,神色还算镇定。 然而毓秀和雪炎却都震惊的站在了原地,猛地对视一眼。 那不是普通的虫子,而是南疆的圣蛊之虫,一共只有三次使用机会。 镇南王把它拿出来,给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可能吗? 唯一的解释,是眼前这个,真的就是他要找的人。 夏清浅的手从纯妃身上挪开的一瞬间,那种诡异的虚弱感终于好了些,她感激的朝镇南王看了一眼,“多谢王爷,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若是王爷日后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 不是她夸张,若非镇南王及时解救,她能不能等到萧墨寒出现还是个未知数。 不管对方什么目的,救了她都是真的,她真心实意的感激。 “娘娘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镇南王罕见的冲她笑了笑,神情有些僵硬,却又显得无比真挚,然后瞥了眼纯妃,“她身上应该是被人下了禁术,若是不救她就会死,若是救了她……那救她的人就会死。”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再次变了。 如果是镇南王说的 这样,那岂非……皇后不可能是凶手? 其实刚才她吐血的时候她们就隐隐感觉到,如果真是皇后所为,她又怎会尽心尽力的救人? 此刻镇南王的话,彻底印证了他们的想法。 但夏清浅想的,却不止于此。 刚才众人气势汹汹的指责她加害纯妃时,她以为凶手今日的目的,是借着毒害纯妃陷害她,可现在看来根本不是! 对方分明是为了杀她! 凶手知道她会医术,知道她不可能袖手旁观,所以竟然在纯妃身上动了手脚! “皇后娘娘。” 燕妃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歉疚的低着头道:“臣妾有罪,您明明是好心救人,臣妾却误会您……臣妾该死!不管您怎么处罚臣妾,臣妾都没有怨言!” 夏清浅心里很乱、她现在也不知道这大片的人里,到底谁才是想杀她的那个。 或许就是燕妃,她所有的怒气和此刻的歉疚,可能都是装出来的。 或许是贤妃,她表面上善解人意,大度识礼,实际上可能都只是她的伪装。 也或许是藏在人群中的另一人,不显山不露水,压根连头都不冒一下。 夏清浅忽然觉得自己现在就像在刀尖上行走,踏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这也是为什么她一定要把妃嫔遣散的原因,因为凶手很可能就混在里面。 “罢了。” 她努力平复了一下呼吸,摆摆手,“不知者无罪,今日不与你计较,但是废黜后宫势在必行。纯妃已经没事了,你送她回去好好休息吧。” 她虚弱的起身,身体猛地踉跄了一下。 白霜下意识的扶住她,夏清浅忍不住把身体的力道都靠在她身上,“白霜,我们回去吧。” 话音刚落,却远远的看到一道明黄的身影朝着这边走来。 她眼眶一热,竟湖忽然生出几分落泪的冲动。 只差那么一点点,她就见不到他了。 她忽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朝他冲了过去。 萧墨寒几乎是立刻张开双臂,将她接了个满怀,心疼的抱着她,“浅浅,没事了。” 刚才说燕妃让人去禀报皇上的,此刻她也当仁不让的道:“皇上,刚才是我们误会了皇后娘娘,娘娘善心大度,为救纯妃险些出意外,臣妾替纯妃谢谢她!” 出意外。 萧墨寒听到这三个字,根本无暇去想其他的,脑子里嗡的一声,这才发现她的衣袖上染着刺眼的血色,大概是从嘴角揩区的。 他顿时变了脸色,紧张的盯着她,“怎么 回事?” 夏清浅勉强冲他挤出一丝笑容,“回去再说。” “好。” 说罢便将她打横抱起,也不说如何处置燕妃,转身就要离开。 “皇后娘娘。” 身后忽然一道声音叫住了她,萧墨寒脚步微顿。 镇南王迟疑了一下,才道:“若是皇上和娘娘不介意的话,本王可以看看娘娘的伤。” 萧墨寒本能的皱了下眉。 镇南王可不是什么乐于助人的好人,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熟料怀里的女人拽了他一下,仰头苦笑的看着他,“刚才若非镇南王相救,我都不知道会如何。” 男人脸色又是一变。 能让她这么说,镇南王一定是帮了她很大的忙。 而她现在的意思也很明显——接受镇南王的提议。 虽然他不喜欢那个男人,但是救过她的人,他当然是感激的。 萧墨寒眉心紧锁,“那就麻烦镇南王了。” 毓秀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微微攥住了手心。 刚要开口,却被雪炎横了一眼,用很轻的声音道:“王爷要做的事,你拦不住的。” 毓秀蓦地咬住了唇,犹豫了一下,忽然快步朝着他们走去,“陛下,正好我也有话想跟您说,不知是否方便与镇南王一同前去?” 第五百六十一章 还有其他原因吧? 她以为他不会拒绝。 可是视线中的男人脸色忽然一冷,菲薄的唇冷冷吐出三个字,“不方便。” 对于萧墨寒而言,没有什么比夏清浅更重要的事。 即便他向毓秀询问圣族的消息,寻找活下去的办法,也只是怕她会伤心难过——他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跟她好好在一起而已。 所以在明知道她不喜欢这个女人的情况下,又明知道她现在伤得这么重,他又怎么可能让毓秀出现在她面前,继续膈应她? “萧墨寒。” 怀里的女人却忽然拽了拽他的袖子,微不可觉的冲着他摇摇头。 他眼神微变,就见女人越过他的肩看向毓秀,微微笑道:“既然是南疆的客人,自然可以。” 毓秀怎么也没想到,西凉皇帝会拒绝她。 因为她隐隐可以感觉到,他对她有一份“愿意主动”的兴趣。 可她更没想到的是,夏清浅会否决他的决定,答应让她一块儿去。 不过不管怎么样,目的达成了,她也不在意他们谁答应的,“那就多谢皇后娘娘了。” 然而下一秒,镇南王冷酷的声音却紧接着响起,“本王替皇后娘娘治伤,不便有旁人在场。毓秀,你和雪炎 先回朝阳宫去等着本王吧。” 毓秀脸色又是一变。 她最最没想到的,还要属镇南王的态度了。 从小打到,她见过他对任何人都是这般不假辞色,唯独对她还算温和,可如今他刚发现这个或许可能是他要找的人,就完全把她抛诸脑后了吗? “王爷,不碍事。”夏清浅劝道,“您替我治伤,就让皇上陪着她四处逛逛吧。” 昨日她不知道情况,自然不希望毓秀和萧墨寒单独相处。 可是现在,她却比任何人都希望,他能立刻马上从毓秀嘴里问出点什么。 镇南王似乎还有些犹豫,“可是……” 夏清浅打断了他,“若是毓秀的哥哥愿意,也可以跟着一道去。” 她也就是客气一下而已,她看得出来,那个容貌艳丽的男子骨子里最是清冷,是绝计不愿意掺和这种事的。 果不其然,他闻言直接拒绝,“谢皇后娘娘好意,不过我今日有些不适,就不凑这热闹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镇南王自然也不好再拒绝毓秀。 几人便一块儿往龙吟宫去了。 只是到了龙吟宫内,夏清浅却把他们赶了出去,美其命运,带着南疆客人参观一下。 萧墨寒知 道她的意图,想骂她几句又不忍心,最后只好被她推着出去了。 偌大的殿内,顿时只剩下她和镇南王两个人。 “娘娘,您小时候,可有去过什么特殊的地方?”他一边替她针灸,一边状似不经意的问。 “特殊的地方?”夏清浅挑眉道,“不知王爷指的是什么地方?” “西凉以外的。” 夏清浅其实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但这应该就是他对她感兴趣的原因。 她忽然像是想起什么,眼神微变,然后试探着道:“王爷是不是有什么话跟我说?莫非……我和王爷来西凉要找的人有关?” 镇南王知道自己今日有些失态,但这个女孩,也远比他想象中聪慧。 来西凉的路上听过很多关于她的传闻,他听过且过也没有当真,可如今一接触,才知道她是真的无比通透,一下子就把他看穿了。 他沉默了片刻,也没有隐瞒,“不只是有关,本王怀疑……娘娘就是本王要找的人。” 夏清浅脸色骤然变了,震惊的看着他,“您找的是什么人?” 这惊讶可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着实被这个消息震撼到了。 她和南疆哪里有什么关系,值得尊贵的镇南王千 里迢迢前来寻找? 她尴尬道:“我不会……是您失散多年的女儿吧?” 难道她已故的母亲,给夏将军戴了绿帽子,她是这位镇南王的私生女? 她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一瞬不瞬的盯着对方,就看到镇南王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娘娘,本王还未婚配,也不曾做过这种有违道德的事!” 夏清浅觉得,他这辈子大概都没有这无语的时刻,因为他的表情实在不太好看。 她连忙打了个哈哈,“是我年轻不懂事,说了混账话,王爷海涵。” 镇南王嫌弃的别开脸,显然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罢了,娘娘有这种怀疑也算正常,具体找的是什么人,本王目前不便告知,不过确是我族中身份尊贵之人。娘娘既然说本王是您的救命恩人,不知能否也帮本王一个忙?” 夏清浅连连点头,“王爷请说。” “南疆有一块验身石,若您确实是本王找的人,那只要把血滴在那块石头上,就能证明。” “……” 她微微睁大了眼睛,“王爷的意思是,要我跟你去南疆? 她知道镇南王找的肯定是对他而言很重要的人,可是,这人什么都不告诉她,就让她大老 远的赶去南疆,证明自己的身份,未免也太离谱了吧? 镇南王又沉默了许久,郑重的道:“本王知道这要求有些过分,不过若是真的能证明娘娘的身份,那么南疆举国上下,到时皆是娘娘的靠山。不管您有什么需要,南疆都会替您办到。” 这条件听起来十分诱惑,不费吹灰之力获得举国力量,对于一般人来说丝毫不亏。 可她根本不在乎这些,相比之下,镇南王今日对她的救命之恩,更让她动容。 “此事事关重大,我一个人可能决定不了。”她想了想,没有直接拒绝,但也没有答应,“一会儿我和皇上商量一下再答复王爷,王爷以为如何?” “好,好!” 镇南王脸上出现一丝罕见的笑容,像是如释重负。 夏清浅看着他的表情,皱了下眉,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什么。 ……… 院子里。 萧墨寒满心都是屋里的女人,根本没心思带毓秀去参观什么御花园,所以并没有离开院子。 毓秀看着他始终绷紧的下颚,忽然笑了,“皇上与娘娘鹣鲽情深,想必是不愿在此时离开她半步的。勉强与我出来,应该不只是因为娘娘的嘱托,还有其他原因吧?” 第五百六十二章 两件最重要的事 毓秀不是笨蛋,刚才见了这男人对夏清浅和其他妃嫔的样子,就知道他对自己是没兴趣的。 而且如果不是夏清浅开口,他甚至不会让她跟来。 这两人的态度较之昨晚都截然相反,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们对她有所求。 萧墨寒见她已经开门见山,也不否认,“若是姑娘能为朕解惑,朕愿重金偿之。” 毓秀有些好笑,“我不差钱的,陛下。” 她没有直接拒绝。 萧墨寒淡淡的看着她,“不知姑娘想要什么?” “不求其他,只要一个名分。” “名分?”男人眯起眼睛。 “是啊。”她点了点头,又像是怕他没理解,特地补充了一句,“我知道陛下心里或许只有皇后娘娘,不过这后宫的女人不在少数,多我一个想必也不多。” 萧墨寒看着她神色自若的模样,一点都不像是对他有情。 就像他之前以为的一样,这女人另有所图。 他不答反问,“姑娘风华正茂,何必在后宫里虚度光阴?” 虚度光阴? 毓秀敛了下眸,意味不明的笑笑,“陛下就当我是贪恋权势吧。” 她觉得自己也不算撒谎,确实是贪恋权势,虽然恋的 不是这西凉的妃嫔之权。 她当了这么多年的南疆圣女,若是以圣女之位联姻西凉,便不会再有人抢夺属于她的位置。 “除了妃嫔,还有其他很多有权有势的位置。”男人蹙眉道,“都不会比后宫女人差。” “陛下不愿意?”毓秀挑眉,“如此推脱,莫非是我的要求很难办到?” 在她看来,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熟料男人却面无表情的道:“确实,虽然目前后宫很多妃嫔,但是朕很快会将她们全部遣散——这个后宫不会再有皇后以外的女人出现,所以姑娘这个要求,朕不能答应。” 毓秀有些惊讶,甚至是不敢置信。 遣散……妃嫔? 她下意识的脱口,“为什么?” 男人眉头蹙得更紧,“宫里有朕和朕的妻儿就够了,其他的不需要。” 毓秀彻底愣住了。 她从来没有见过哪个皇帝,为了一个女人放弃整个后宫。 “若是姑娘有其他条件,朕都可以考虑,唯独此事不行。”他又补充了一句。 “……”毓秀动了动唇,又沉默了许久,忍不住道:“若是我只有这一个条件呢?” “那便算了。” 说罢,男人就冷淡 的转了身。 毓秀见他似乎真的要走,脸色一变,声音也高了几度,“虽然我不知道陛下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但是对陛下而言一定很重要。就这么轻易放弃,陛下不觉得可惜吗?” 男人背对着她,没有要回头的意思,“对朕而言,没有什么比皇后更重要的。” 说罢,便朝着大殿走去。 毓秀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攥紧了手心,好几次想要迈开腿,可最终还是作罢了。 ……… 萧墨寒推开进去的时候,镇南王恰好从里面出来。 夏清浅的伤已经没什么大碍,可她的脸色却很奇怪。 萧墨寒以为她还有哪里不舒服的,立刻加快脚步上前,紧张的看着她,“怎么了?” 夏清浅抬头,欲言又止的看着他。 男人不知是想到什么,脸色忽然一变,怒道:“你不必多说,毓秀的条件,我不可能答应。” 夏清浅一愣,“什么条件?” 萧墨寒刚才以为她听到了,可她这个反应,显然不是。 他皱了下眉,“她要入后宫,我拒绝了。既然不是这件事,你这幅表情是为何?” 夏清浅惊讶的看着他,虽然她也看出毓秀对他有企图,但是 没想到这么快就说出来了? 她神色复杂的道:“若是今日之前,我会劝你答应她。可是现在……好像不必了。” 萧墨寒也是一怔。 夏清浅把刚才镇南王的话重复了一遍,“虽然他不肯说他要找什么人,但应该跟圣族有关。现在他怀疑这个人就是我,那我们若是跟他走一趟南疆,会不会有线索?” 本来他们打探的途径,只有毓秀。 可是现在,似乎直接去南疆更直接。 “验身石?”萧墨寒咀嚼着这三个字,眼神忽然变了变。 “对,南疆血统种族繁多,验身石不可能验出每一个人的血统。所以我怀疑,验身石的作用是专门针对圣族之人的——而能让镇南王千里迢迢来找的,一定是圣族很重要的人。” 她甚至怀疑,镇南王找的是圣族圣女。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其实很希望事实如此,也很希望自己就是镇南王要找的那个人,因为这样,她或许就能救萧墨寒了。 但她又怕给他虚假的希望,所以确认此事之前,她也不想给自己和他虚假的希望。 “你想去?”萧墨寒看出她的意思。 “我想你和我一起去。”夏清浅定定 的看着他,“你愿意吗?” 她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他,他怎么可能不愿意? 萧墨寒蹙眉道:“在那之前,我们似乎该先解决一些事情。” 夏清浅几乎是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神微冷,冰冰凉凉的吐出两个字,“确实。” 他们不可能带着念念一起去,所以离开之前,必须先把这宫里的毒瘤清除干净。 两件最重要的事,一是遣散后宫,二是找出那个刺客。 昨日,今日,对方已经两次要取她性命! ……… 朝阳宫。 镇南王回去的时候是和毓秀一起走的,一路上,都没有跟她说一句话。 直到回到住所,他把雪炎也叫了出来。 “不知王爷找我兄妹二人何事?” 雪炎见他脸色,已经隐隐预感到出了事。 镇南王冷笑一声,“这就要问你的好妹妹了。” 雪炎脸色微变,扭头看向毓秀,“怎么了?” 毓秀坦然的看着他,“我也不太明白王爷的意思。” 雪炎眉心一蹙。 镇南王倏地冷了脸,“你不知道?毓秀,本王觉得你是个识大体的人,所以才带着你和你哥一同前来西凉,可你似乎并没有本王以为的那么安分守己?” 第五百六十三章 不分青红皂白的迁怒 安分守己? 毓秀猛地笑了出来,“我怎么了,就不安分不守己了?王爷忽然对西凉的皇后娘娘这么感兴趣,我不过是跟上去看看,王爷就觉得我犯了错误?” 当时雪炎也在场,这件事他也知道,忍不住为自己的妹妹解释,“王爷,您可能误会了……” “误会什么?”镇南王打断了他,“她只是跟上去看看?” 他的目光忽然转向毓秀,“你跟西凉皇帝单独在外面那段时间,说了什么?” 毓秀笑容凝固了一瞬。 镇南王冷笑,“你以为本王不说,就当真看不出你的心思?” 她接近西凉皇帝,他早就提点过几句,但原本并不打算多管。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如果夏清浅真是他要找的人,他不可能允许有人恶意伤害她 。 毓秀又怎么会不明白他在想什么,自嘲的道:“王爷确实英明睿智,但也不该把我们兄妹当傻子。今日您对西凉皇后这么紧张,又是为何?” 镇南王又是一声冷笑,“本王确实怀疑她就是圣女,此事从未打算隐瞒,本想回来就告诉你们,谁知你如此急不可耐的追上去。” 毓秀微微一震。 虽然她早就猜 到了,可也只是猜测而已,和亲耳听到还是不一样的。 不只是她,雪炎的表情也是如出一辙的震惊。 “她可能是圣女?”雪炎蹙眉道,“王爷是从何判断的?” “血液。” 镇南王冷淡的看着他,“本王幼时有幸得前圣女相救,对那血液的味道不但熟悉,还能精确的感知。刚才皇后受伤吐血的时候,本王感应到了那种牵绊。” 难怪啊。 难怪他一开始那么冷淡,却忽然变了脸色,冲上去救皇后。 如此说来,哪里还需要什么验身石,如今就已经基本确定了那人就是圣女不是吗? 毓秀整张脸都有些呆滞了,舔了舔嘴唇,半晌才挤出一句,“恭喜王爷,如愿以偿。” 说罢,便僵硬的转身,想要回屋。 可是身后却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圣女是南疆最尊贵的人,也是南疆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本王费尽心力出来找她,若是有人敢伤害她,本王绝不放过。” 毓秀的身体又是一震。 雪炎有些心疼,“王爷,毓秀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没有人可以伤害圣女,哪怕再不高兴,也必须接受这个结果。 因为圣女对南 疆实在太重要了,那不只是一个血统的摆设,更是连接天地唯一的方式。 毓秀扯了下唇,“是啊,我是想杀了她,但我不会损害南疆的利益。” ……… 今日御花园发生的事,人尽皆知。 妃嫔们也都看出来,皇后其实是个好人,为了救人,竟然伤到了自己。 可是众人都没想到,她会因为此事卧床不起。 听龙吟宫那边传来的消息,竟是镇南王没能治好皇后。 帝王因此大怒,要重罚宫里的妃嫔,尤其是燕妃和纯妃。 虽然她们一个只是误会了皇后,一个甚至什么都没做,只是个可怜的受害者而已,可帝王却不管这么许多,不分青红皂白的迁怒了她们,说是要将她们打入天牢。 而其余所有人,竟要罚她们去水月庵为皇后祈福。 那水月庵是什么地方,那是个尼姑庵啊! 帝王竟还放话,皇后若是能好起来,她们才有回来的希望,否则就一辈子青灯古佛茹素吧! “早知如此,我们早该在皇上说要遣散后宫的时候,拿着钱财赶紧走的!” “是啊,我本来是想留下来享福的,可不是为了一辈子吃素的!” “不如我们现在 去求求皇上,看皇上能不能放咱们走?” “现在这个时候去,还不得撞枪口上?” “可是三日后就要出发了,难道咱们真要去那贫苦之地啊?” “……” 所有妃嫔都有些不知所措,最后聚在了贤妃的宫里,商量着对策。 贤妃看着所有人面上露出的担忧,脸上依旧清清冷冷的没什么表情,“皇后娘娘此番出事,也有我们的原因。若不是我们误会她,或许她也不会……” “贤妃娘娘,话不能这么说吧?”燕妃忍不住道,“皇后娘娘心善大度,不管是谁倒下,她都会去救的,您这么说倒显得她是被迫救人的。” 大伙儿都知道除了皇后以外,没哪个妃嫔受宠的,包括四妃之首的贤妃亦是如此,更知道皇上这个时候不可能帮哪个妃嫔出头,所以对她丝毫没有恭敬可言。 贤妃倒也没有太在意,只是皱了下眉,“本宫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我们去水月庵为皇后祈福也是应该的,或许皇后好起来,我们就能回来了。” 这话又引起了不满,“可谁知道皇后娘娘能不能好起来啊?她这都病危了,万一有个万一……” 后面的话 没有再说,但言下之意却很明显。 没有人愿意为了皇后,一辈子待在那种鬼地方。 “那你们想如何?”贤妃一说话就被人反驳,到最后也有些不耐。 众人面面相觑。 最后有人道:“不如娘娘去皇上那儿探探口风,看能不能将我们全部遣出宫去?毕竟,皇后娘娘从前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我们,想必也并不希望我等留下为她祈福。” “不错,这话说得在理!”燕妃急忙补充。 她和纯妃是最惨的两个,她至少还误会了皇后,可纯妃还什么都不知道呢,简直无妄之灾。 她软下声音道:“贤妃娘娘,如今您可是位份最高的,您不帮我们说话,还有谁能帮我们?” 说罢,她还看了纯妃一眼,示意她帮腔。 纯妃叹了口气,“贤妃娘娘,臣妾是最没有资格说不的,毕竟皇后是为了救我才变成这样。不如您和臣妾一道去求皇上,要罚就罚我一个人,其他人都以自愿原则去留如何?” 此话一出,众人连声附和。 虽然也有些假惺惺的,但基本没有人反驳她。 贤妃想了想,见众人殷切的望着她,只好点头,“如此也好,不过……” 第五百六十四章 刮目相看 她欲言又止。 燕妃是个急性子,等不得她这般,立刻就接话,“不过什么?” 贤妃清冷的面上透着一丝忧虑,“本宫会主动请缨,与纯妃一同留下来。” 众人脸色俱是一变。 不管是贤妃是真心实意的韦皇后祈福,还是觉得自己能趁着皇后病危上位,都勇气可嘉啊! 纯妃抿了下唇,“娘娘,这或许要搭上您的一辈子,何苦呢?” 她和燕妃是实打实被迁怒的两个。 可是贤妃,其实真的和此事没有任何关系。 贤妃神色淡淡的,只是眼神显得格外坚定,“不必多说,反正去皇上那儿走这一遭,就已经注定了本宫不能置身事外。若是能说服皇上允你们出宫,也是一件好事。” 说罢,便起身往外走去。 众人看着她的背影,面面相觑,却都没有上前阻止。 她们其实也知道,皇上现在在气头上,推个人出去反抗他,那无疑是要倒霉的。 但关系到她们的切身利益,她们又顾不得贤妃的下场了。 人嘛,总是要为自己着想的。 屋子里十分寂静,纯妃沉默了一会儿,也跟着贤妃往外走了出去。 有人轻叹,“希望皇上不要过分为难她们。” … …… 龙吟宫。 院子里跪了一地的宫人,战战兢兢,贤妃和纯妃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看来被迁怒的,不只是她们。 裴盛站在紧闭的门外,看到她们愣了一下,“两位娘娘有事?” 贤妃点头,“我们是来找皇上的,裴公公可否通传一声?” 裴盛面露迟疑,压低声音道:“不瞒娘娘,皇上刚刚发完脾气,您也看到这一院子的宫女太监了。现在这个时候进去,只怕讨不了好。” 他这也是为她们着想,但贤妃想了想,还是道:“不碍事,公公请通传吧。” 裴盛劝不动,叹了口气,也只好进去通传了。 “砰——” 屋子里立刻传来一声响动,然后是帝王的厉喝声,“狗奴才,谁准你进来的!” 贤妃和纯妃脸色都变了变。 后面的话她们没有听清,直到裴盛赔着笑脸走出来,额头上还有一块乌青——刚才看还没有,显而易见,是进去被帝王砸的。 纯妃顿时内疚不已,“裴公公,是我们连累了你。” 裴盛讪笑,“娘娘言重了,这都是奴才应该做的,皇上请二位进去。” “多谢。” 贤妃蹙眉扔下两个字,便直接往里走去。 帝 王的脸色是肉眼可见的阴沉,看到她们非但不见好转,反而面色愈发冰冷,“什么事?” 两人对视一眼,贤妃主动上前,把刚才在寝宫里讨论的事跟帝王说了。 “皇上,其实皇后娘娘不喜欢人多,她出事之前最大的心愿,就是遣散后宫妃嫔。何况您之前也早已下过旨意,若是这个时候更改,怕是不太好。” 顿了顿,“臣妾愿意一人前往水月庵,为皇后娘娘祈福,让其他人都出宫去吧。” 不得不说,她很会说话。 并没有说妃嫔们不愿意去,只说皇后不喜。 萧墨寒冷笑一声,“你倒是懂得奉献自己,舍己为人?” 贤妃垂下眼帘,“臣妾入宫多年,一直享受着至高无上的荣耀,却从来没有为皇上做过什么。如今皇后娘娘病危,臣妾也想为她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她态度诚恳,倒是让人不好再责备。 纯妃也在此时道:“皇上要罚,便罚臣妾一人吧。皇后娘娘也是为了救我,才变成这样的。” 萧墨寒沉默了许久,微不可闻的叹了声气。 “罢了,朕也是一时情急才逆了皇后的意。”他冷淡的道,“你们说的没错,她最希望的莫过于遣散后 宫——你们也不必受罚、不必去什么水月庵了,回去告诉其他人,收拾东西,明日之前便带着行李离开皇宫,朕会让裴盛安排事后的补偿事宜。” 两人都没想到帝王会这么好说话,眼神又是一变。 贤妃忙道:“皇上,臣妾不是舍己为人,臣妾是真心为娘娘祈福的。” 萧墨寒眯起眼睛,“怎么,给你机会你还不想走?” 贤妃呼吸一滞,“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臣妾真的……” “好了!” 帝王不耐的摆了摆手,打断道:“想走的明日就走,不想走的三日后前往水月庵,这样总行了吧?”他冷冷的道,“不必再多言,朕现在没空听你们说些废话,滚!” 他显然已经处于爆发边缘,两人急急低下头,恭敬的告退了。 两人身影远去,房门被关上,屋子里再次恢复了寂静。 却在此时,一道浅紫色的身影缓缓从内殿走出来,娇俏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你这么凶干什么?” 男人脸色微变,转头看向她的时候,哪里还有半点刚才威严又阴沉的模样,唇畔已经勾起柔和的笑意,“不是你让我好好的演?” 夏清浅挑眉,“我也没说你演得不好, 没看纯妃都吓得不敢说话了吗?”顿了顿,她微微的眯起眼睛,“倒是那个没有存在感的贤妃,没想到胆子还挺大。” 在帝王雷霆之怒下,还能保持镇定,坚持自我。 如果换了旁人也就算了,可是贤妃从前太没有存在感,以至于现在让她不得不“刮目相看”。 曾经的后宫,有贤良淑德四妃,德妃骄纵横行,淑妃仗着家世表面温柔实际狠毒,良妃和萧墨寒没什么关系,又因为久病的缘故很少在人前露面。 而这位贤妃,作为整个后宫位份最高的一个,却在某种程度上和良妃有些相似。 同样都是没什么存在感的,只是比起鲜少露面的良妃,贤妃其实也并没有缺席什么重要场合,可她就是能安静的让人忽略她的存在,如今想来,甚至觉得她是故意的一样。 “你怀疑贤妃?”萧墨寒道。 “难道你不怀疑?” 她的身体其实早已痊愈,今日宫里的传言,都是他们故意传播的。 为的就是去南疆之前,他们必须要做的两件事——原本还有许多妃嫔不愿意走,可是一听要去水月庵,个个都吓得恨不得立刻离开,所以第一件事已经基本解决。 而另一件事…… 第五百六十五章 但是现在,她又没有其他的选择 而另一件事,就是那个凶手。 如果说旁人听到不必去水月庵,第一反应是欣喜,那么凶手……就另当别论了。 一旦离开皇宫,就很难再有机会对她下手,所以必须要在离宫之前解决此事——虽然她如今对外宣称病危,但是真正想要她死的人,不会因为这么点消息,就真的相信此事。 至少,也要先确认。 所以凶手一定不愿意走,甚至可能在短时间内,会来确认她的情况。 “先看看吧。”她眼底划过一丝冷光,“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 贤妃把消息带回去的时候,大伙儿都狠狠松了一口气。 几乎没有人不愿意离开,只有少数几个,还在犹豫不决,想着三日后再看看形势。 燕妃与纯妃关系最好,离开的时候是和她一块儿走的。 “太好了,差点把我吓坏了!” 她叽叽喳喳的在纯妃耳边说了很多,纯妃一直没吭声,她终于察觉到不对,紧张的看了纯妃一眼,“怎么了,皇上不是饶过我们了吗?你还有什么心事?” 纯妃这才回过神,对她笑了笑,“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贤妃娘娘为什么不愿意走。” 还有一件事她没有说。 其实刚才来贤妃寝宫之前,皇上找过她,让她观 察形式,看看这群人里谁不肯走。 她觉得很奇怪,皇后娘娘都病危了,皇上怎么还有心思做这些? 所以她不由得产生一种很怪异的想法,觉得皇后的病……或许也没有那么严重。 而且,这种情况下不肯走的那个人,肯定有什么目的。 但是皇上勒令她保密,所以她不能告诉燕妃,而且皇后怎么说也救了她,她也不能恩将仇报。 最重要的是……如果说她今日前还不想离开,那么在生死边缘走一遭,她就彻底改变了主意。 这个皇宫,真的不适合她。 或许只有皇上和皇后那样睿智且深爱彼此的人,才能在这宫里好好活着。 “还能为什么?”燕妃撇撇嘴,“假借为皇后祈福的名义,趁虚而入留下皇上身边,以为皇后没了她就能坐上那个位子了呗。” “可她若真想争宠,在皇后出现之前,她就是后宫最尊贵的女人,那时她有无数的机会。” 所以,不该是为了争宠。 ……… 贤妃寝宫。 房门紧闭的内殿,只有两个人,氛围尤其凝滞。 贤妃看着面前的人,冷冷的道:“你要是没那个能力,就立刻给我滚,别浪费我的时间。” 一次又一次,她都失败了。 虽说龙吟宫传出的消息是皇后病危,但毕竟没死不是吗 ? 只要还活着,那就有无数的可能性。 眼看着她现在就要离开皇宫,如果事情再办不成,死的就会是她了! “第一次是皇帝突然赶到,第二次我也不知道中途会冒出个镇南王。”面前的人皱眉道,“我的计划绝对没有问题,只能说夏清浅命好,每一次都让她死里逃生。” “我不管你是为什么。”贤妃不耐的道,“现在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贤妃娘娘放心,这一次,我保准事情能成。”她从怀里取出一枚铜钱,“只要你想办法把这东西放到夏清浅身上,她必死无疑。” “你让我贴身加害她?”贤妃气笑了,“万一出了事,那死的岂不就是我?” “不愿意就算了。”对面的人轻笑一声,“反正我还有大把的时间,急的是贤妃娘娘您。” “你……”贤妃脸色顿时铁青。 “娘娘稍安勿躁。”对方语气一转,又软下态度道,“夏清浅现在也未必还活着,你只要找个借口去看看她。如果死了那再好不过,即便还活着,旁人也不会怀疑到你头上——毕竟她现在已经病危了,不可能因为你去看了她,才加重病情的不是吗?” 这话说得倒是在理。 可如果夏清浅没有病危呢? 如果这一切,只是装出来的呢? 贤妃 心里纠结得不行,但是现在,她又没有其他的选择。 她沉默了一会儿,“区区一枚铜钱,怎么要她的命?” “这不是普通的铜钱,而是专门要人性命的索命灵币。戴在身上半日,就能在远处匹配到她的灵魂和血液,远程杀死她。” 远程? 贤妃皱了皱眉,如此一来,倒是不会怀疑到她身上。 只要她小心点,放铜钱的时候不被发现即可。 又是许久的沉默之后,她微微点头,“好,我去办。” ……… 翌日一早。 大多数的妃嫔都已经收拾好行李,贤妃提议,在临走之前去拜别帝王和皇后。 众人虽然怕皇上再次迁怒她们,但到底是贤妃帮了她们,所以还是跟着一块儿去了。 人数很多,白霜不让她们一次全部进去,说是会妨碍娘娘休息。 所以最后是分为几组,每次三个人同时进去。 夏清浅就这么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像是一具已经没有呼吸的尸体,安静又唯美。 贤妃和纯妃燕妃是最后进去的,三人看到床上的女人,表情各异。 燕妃有些嫉妒的想,果然是天妒红颜,深受帝王恩宠的结局,或许就是这样惨淡。 想当初,其实她不可谓不嫉妒这个女人的——应该说整个皇宫没有人不嫉妒夏清浅 的,凭什么皇上明明是个凉薄的不近女色的君王,却独独宠上一个冷宫弃妃。 即便到如今,她依旧羡慕。 可是昨日看到这个女人义无反顾的救她最好的朋友纯妃,她忽然有些释然了。 平心而论,如果是她,才不会去救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善良,聪慧,或许这就是皇上爱这个女人的原因吧。 想到这里,燕妃轻叹一声,稍稍往后退了一步,“多谢娘娘对纯妃的恩情,臣妾在此拜别皇后娘娘,愿娘娘快些好起来,一辈子身体安康,长命百岁。” 纯妃也跟着作了一揖,“多谢皇后娘娘,臣妾相信娘娘吉人自有天相。等娘娘好起来,不管您有什么吩咐,臣妾都愿为娘娘赴汤蹈火。” 贤妃听着这两人感激的话语,嘴角讥诮的扯动了一下。 没想到,夏清浅收买人心的本事这么强,这两个昨日还不服她呢,今日态度就彻底变了。 不过想归想,她也学着两人的样子,状似怜悯的叹了口气。 然后缓缓走到床边,俯身靠近了昏迷中的女人,“皇后娘娘,多余的话臣妾就不说了,臣妾会去水月庵替您祈福的。” 说罢,她作势替夏清浅掖了掖被角,趁着身后两人不注意,把手中的铜钱放到枕头下。 可是下一秒…… “啊!” 第五百六十六章 单纯的相信她 她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忽然就被人扣住了。 贤妃大惊,“娘娘……” 不只是她,身后的两个人也俱是一惊。 谁也没想到,皇后会突然醒来! 燕妃震惊的上前,“娘娘,您……您没事了?” 纯妃还在愣神间,是被她这一声惊呼拉回的思绪,忙道:“臣妾去找皇上进来!” “不必了。” 话音刚落,屋外就响起帝王冰冷的嗓音。 几人脸色又是一变。 燕妃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喃喃的道:“皇上,您不是在上早朝吗?” 萧墨寒重重冷笑,“朕若是还在早朝,只怕看不到有些人暴露了。” 这个“有些人”指的是谁,除了当事人以外,另外两个都很茫然。 但是纯妃比燕妃聪明,加上昨日皇上嘱咐她办的事,她隐隐有些明白过来。 她神色复杂的看向贤妃,“贤妃娘娘,您刚才做了什么?” 贤妃深吸一口气,扯出一丝勉强的笑容,“本宫做了什么?”她镇定下来,“本宫昨晚在佛龛前跪了一整夜,为皇后娘娘祈福,想在临走之前将这祈福的钱币送给娘娘,有什么问题吗?” “祈福的钱币?” 夏清浅重复着她的话 ,旋即冷笑一声,抢过她手里的铜钱。 她一直是装昏迷,刚才贤妃进来以后,她就格外提高了警惕。 结果果然,大多数人来告别的时候都离她有些距离,唯有贤妃,特地靠近了她,还借着掖被角的动作,意图在她枕头底下塞东西。 她捏着手中的钱币,若有似无的把玩着,“贤妃的意思是,这只是一枚普通的钱币?” 贤妃坦然的笑了,“不然娘娘以为呢?若是娘娘觉得它有什么问题,尽管治臣妾的罪。” 她太镇定了,就像是知道不会有事,这倒有些出乎夏清浅的意料。 夏清浅微不可觉的皱了下眉,在这枚铜钱上,她确实感觉不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难道真的是她误会了? 不…… 她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猛地起身,朝着贤妃走去。 贤妃脸色一变,下意识的后退,“娘娘难不成还想刑讯逼供吗?” “刑讯逼供?”夏清浅笑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醒来了,或许正是贤妃的祈福起作用了呢?所以我想着……得好好谢谢你啊。” 说罢,便再次握住她的手腕,飞快的往她腰间伸手。 贤妃大惊,“皇后!” 可惜 还是太迟了,夏清浅还是摸出了她藏在腰带中的那枚铜钱——和手中这枚有些相似,但是她明显在这铜钱上感觉到了一股说不出的气息,透着隐约的阴沉和危险。 她眯起眼睛,“刚才那枚没问题,那现在这枚呢?” 贤妃脸色逐渐发白。 她知道,夏清浅目前肯定还不确定,这铜钱具体的问题在哪里。 可是万一事后查出真的有问题,那么她现在所有的否认,就会变成狡辩。 思绪纷乱间,又听夏清浅冷冷的道:“你倒是聪明,知道先试探我?” 刚才看到那铜钱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她还真以为自己误会了贤妃。 可是今日是所有人最后的机会,而这段时间里唯一可疑的就是贤妃,她只需仔细想想,就猜到了贤妃的意图。 或许贤妃也并不完全相信她病危的消息,所以为免露出破绽,先在她枕头底下放一枚正常的铜钱,若是被逮住了还能用刚才那套说辞搪塞过去。 “我不明白皇后娘娘的意思。”贤妃再次镇定下来,“我在身上放什么东西,与皇后何干?” “你是不是还想说,这枚有问题的铜钱是你给自己准备的?”夏清浅 已经看穿了她的意图,“毕竟这铜钱也没用到我身上,即便传出去,我和皇上也奈何不了你?” “……” 别说,贤妃还真是这么想的。 依照夏清浅以前的性子,虽然在后宫横行霸道了一段时间,可是不管怎么样,至少都是有理有据的把旁人一个个的除掉,让所有人信服。 而这一次,虽然她身上有不好的东西,可说到底也只是侧面证据,并没有直接表明这铜钱就是她拿来陷害夏清浅的,这女人根本拿她没办法。 想到这里,她神情又倨傲了几分,“不错,臣妾原想着,在佛祖面前起誓,若能让皇后娘娘的病好起来,臣妾愿意一命换一命。” 这就是承认了,确实是她为自己准备的。 “哦?” 夏清浅不怒反笑,眼底却是湛湛冷意,“既然如此,我现在已经醒过来,你是不是该去死了?” 此话一出,几人俱是一惊。 纯妃和燕妃隐隐已经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偏偏这个时候,贤妃的目光转向她们,“皇后娘娘,臣妾好意为您祈福,您就是这么对臣妾的吗?这儿还有别的目击者呢,您就算真想滥杀无辜也 该顾虑着些吧?” 两人又是一阵面面相觑。 夏清浅却忽然笑了,不紧不慢的道:“纯妃的命是我救的,燕妃发过誓,以后我有什么吩咐她都肝脑涂地。你觉得我在这儿杀了你,她们是会站出来指控我,还是帮着给你收尸呢?” 话音落下的瞬间,两人几乎是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猛地跪下,“听凭皇后娘娘吩咐!” 贤妃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们,“你们……” 是了,她早该猜到的,为什么裴盛刚好会安排她和这两人一起进来? 虽然平日里看起来和夏清浅没什么联系,可是就在昨日,她们或多或少都欠了夏清浅的人情! 所以一旦有什么事,她们无疑是站在夏清浅那边的! “贤妃娘娘别觉得委屈。”纯妃淡淡的看着她,“我与燕妃虽然不是什么完美的好人,但也并非是非不分的恶人。我们站在皇后这边,不是因为她救了我们,而是单纯的相信她。” 虽然就像贤妃说的,没什么确凿的证据证明贤妃要害皇后,但是她们相信,以皇后娘娘的为人,如果不是十分确认,也不会这样冤枉一个好人。 所以,她们愿意无条件的听皇后吩咐。 第五百六十七章 就让他好好的活着吧 夏清浅听明白她们的意思,还颇有些感动。 虽然纯妃起初不想离宫,虽然燕妃冤枉过她,但是人无完人,她们至少都是正直的。 “说得好听!”贤妃骤然冷喝一声,“还不是因为她是皇后,你们逢迎拍马?” “就算她们是逢迎拍马又如何?”刚才一直未曾开口的帝王忽然冷笑,“朕不在乎过程,只在乎结果。既然现在这个人是你,那朕就不会放过你。” 贤妃微微一震。 夏清浅适时的补充了一句,“若是你还想活命,那就告诉我,谁指使你的?” 贤妃瞳孔几不可察的收缩了一下,但几乎是立刻道:“没有人指使我,是我自己想杀你。” 自己? 虽然她不觉得贤妃是什么好人——但是作为本朝司马大元帅之女,又曾经后宫里位份最高的女人,却能低调蛰伏这么长时间,绝对不是简单的角色,不可能为了一己私欲陷家族于不义。 “莫非,是你父亲指使的?”夏清浅猜测道。 “和我家人无关!”贤妃蓦地沉下声音,“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祖父和夫妻都对西凉和皇上忠心耿耿,还望皇上和皇后不要牵连我家人!” 这 话,倒不像是是假的。 可那会是什么原因,导致贤妃有此一举呢? 她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眯眸道:“我可从未说过你祖父对西凉不忠——即便是你,第一反应也该是你出于嫉妒,所以杀人灭口吧?为什么你会急于辩解忠诚的问题?” 人的本能反应是骗不了人的,正常人说一句对皇上忠诚足矣,怎么会扯到对西凉忠诚? 除非……贤妃自己对西凉并不忠诚,所以辩解的时候才会第一时间想到这个。 “你是被东泱还是南诏,抑或北狄收买了?” 夏清浅话音刚落,身旁的男人忽然道:“朕记得,贤妃幼时曾跟着师父在东泱住过一阵?” 贤妃又是一震。 她怎么也没想到,简单一句话,竟然把自己暴露了。 她闭了闭眼,意味不明的道:“没想到,皇上平日里看似冷淡,跟臣妾一年说不上几句话,对臣妾的事倒是记得很清楚?皇后娘娘是不是该想想,他心里到底装了多少女人的事?” 夏清浅冷笑,“你不必在这里挑拨离间。” 贤妃骤然睁眸,“是,我就是被东泱收买了又如何?你杀了人家公主,还不许人家报仇?” 东 泱,果然是东泱! 这样看来,当初东泱公主在宫里偷偷会见的那个人,就是贤妃! 但是有一件事夏清浅想不通,“你确定是收买,而不是威胁?”她审视着贤妃,“以你这样的家世背景,应该没有什么好处能收买你的吧?” 好处? 贤妃静静的想,如果是好处,她也不必这样难受。 但她能说完全是威胁吗? 也不能,毕竟,当初是她心甘情愿种下的蛊。 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为了一个男人——那个东泱一人之万人之上的王爷。 可惜啊,那个男人用这样的方式骗了多少女人,他给她的不过是在东泱时的一段露水情缘,到头来只是在欺骗她利用她。 可笑她那时天真,甘愿为他做任何事,更可笑的是,她如今依旧傻气,哪怕被威胁做这些事,哪怕她或许很快就会死了,可她还是不想说出他的名字。 皇后若是知道具体是谁,一定会报仇吧? 那么,他或许也会死吧? 这黄泉路,她不想再看到他了,就让他好好的活着吧。 想到这里,她闭上眼,骤然咬住了自己的舌尖! “贤妃!” 夏清浅脸色一变,几乎是夺步上前,一 把掐住她的下颚。 还好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盯着这个女人,否则真的要被她咬舌自尽了! “你宁愿死也不肯说出他是谁?”萧墨寒面无表情的道,“看来,不是威胁。” 或者,不只是威胁。 他沉默了片刻,又笃定的道:“是个男人?你喜欢他?” 贤妃脸上一阵羞愤的红,“我没有!” 不是因为羞涩,而是因为惭愧和恼怒泛起的红,她怒声道:“我不喜欢他,早已不喜欢了!” 她刻意加重了声音,像是为了提醒自己这一点。 萧墨寒扯了下唇,没有吭声。 夏清浅松开手,淡淡的道:“看来他对你不好……为了这样一个男人去死,值得吗?” 贤妃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燕妃和纯妃对视一眼,皱眉道:“你还这么年轻,皇上和娘娘都给了你活下去的机会,只要你把那个人说出来……为什么不愿意呢?” 贤妃眼睛都红了,“你们懂什么?我屡次刺杀皇后,哪还有好好活着的权力?” 即便不死,也要脱层皮,何况她身上还有无解的蛊。 与其低声下气的求人,倒不如死得悲壮一点。 或许哪天他想起她的时候,还 能想到有个女人愿意为他去死。 “其实我要打听出你在东泱时和谁走得近,并不难,何况我还能催眠你问出点东西。”夏清浅的哂笑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到时候我便告诉他,是他曾经辜负过的贤妃出卖他……” “夏清浅!”贤妃要崩溃了。 这些人一人一句,逼得她退无可退。 她颓然的往后踉跄了两步,声音都颤抖了,“你要怎么做就怎么做,为什么非要问我?” 为什么? 因为夏清浅知道,催眠术未必能问出什么东西,就像当初的沈纤衣,被人下了禁制。 所以在可以动用“逼问”手段的时候,根本无需使用催眠术。 “你有好好活着的权力。”夏清浅一字一顿的道,“只要你说出来,他是谁。” 她的声音不再是刚才那般咄咄逼人的样子,而是变成了轻柔的诱哄。 贤妃心里那道防线终于被击溃,尖叫一声,“是鞍王……是东泱的鞍王,行了吧?” 鞍王。 那是东泱皇帝的亲弟弟。 萧墨寒皱了下眉,“为什么?” 如果是为了给东泱公主莫如霜报仇,也不必等到现在。 可是除此之外,浅浅和东泱还有什么仇? 第五百六十八章 验身石 “我不知道。”贤妃声音有些哑了,脸上的表情在极致的激动崩溃之后,已经恢复了死寂,像是一潭再也激不起浪花的死水。 虽然这个答案不是他们要的,但是萧墨寒和夏清浅都看得出来,她没有撒谎。 “什么时候的事?”夏清浅又问,“你安排的刺杀都是在这两天,所以命令也是最近接到的?” “大概半个月前。”贤妃自嘲道,“我花了这么长时间筹谋布置,没想到还是功亏一篑。” 果然。 萧墨寒面无表情的想,这突然的刺杀,果然不是为了东泱公主的事。 他忽然像是想起什么,眼底闪过一丝寒光,“还有谁在帮你?” 一共三次刺杀,第一次是前日,有人假扮柳絮的样子混入龙吟宫,甚至连浅浅都险些没察觉。 第二次是昨日,知道浅浅会救人,故意把术法施加在纯妃身上。 只有第三次是贤妃亲自动手的,前两日那个人……似乎远比贤妃高明。 被他这么一说,夏清浅也当即想到了这一点。 可贤妃皱了下眉,还是摇头,“她自己找上我的,说我们是同道中人,其他的我也不知道。” 如果用她自己的方法,大概只能下毒,毕竟她也没什么别的本事 。 可是那个人好像很厉害……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会知道她的身份,知道她要刺杀夏清浅,甚至好像跟她站在一边,主动帮着她。 那个人真的很神秘,又很厉害。 “算了。”夏清浅叹了口气,“看来我们也问不出什么了。” 目前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刺杀她的一共有两拨人。 一拨是远在东泱的鞍王,还有一拨……尚未可知。 但就现在看来,第二拨或许远比鞍王更厉害,甚至掌控者全局,对每一个人都了解得很透彻。 ……… 贤妃被送出了宫,夏清浅依诺没有杀她。 但是夏清浅知道,贤妃没有完成任务,肯定也活不长了。 至于其他妃嫔,和几日前完全不同的态度,都恨不得立刻离开皇宫。 萧墨寒给他们 至此,整个后宫终于被遣散,只剩下夏清浅一个人。 这两天镇南王一直很担心夏清浅的身体,几次说要来看她,都被萧墨寒拒绝了。 如今她解决了宫里这个麻烦,外面的人短时间内估计也不敢轻举妄动,所以他们把真相告诉了镇南王,并决定三日后启程去南疆。 这三日时间,萧墨寒处理了一些朝政大事,并让摄政王入宫,在他回来之前暂时 主持朝政。 夏清浅倒是没想到,这男人大多数时候提防着摄政王,关键时候竟然这么相信他。 “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 萧墨寒纠正道:“相比之下朕更相信苏庭深,但平日里也就罢了,朕不在的时候,他一个非皇亲国戚必定难以服众,若是摄政王带头刁难,他的日子会很难过。反而让摄政王亲自代理朝政,等朕回来的时候,他总不好意思不尽心尽力——但凡出点什么差错,责任都是他的不是吗?” 不得不说,这男人在朝堂用人方面,堪称一绝。 夏清浅由衷的赞叹,“能当上皇帝的,果然不简单。” 萧墨寒好笑,“能被这样的皇帝看上的女人,岂非更不简单?” 夏清浅脸一红,一旁传来稚嫩的声音,“爹爹,您是在夸娘亲吗?” 今晚是他们在西凉的最后一晚,所以萧墨寒很愿意陪儿子,念念难得可以跟父皇母后一起睡。 夏清浅有些不太放心,也有些舍不得,“乖儿子,爹爹和娘亲要出去办点事,我们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要好好听白霜姨姨和哥哥的话,好好吃饭,我们会早点回来的,知道吗?” “娘亲要去很远的地方吗?”小家伙天真的看着她。 “是啊。”她点点头,认真的道,“爹爹病了,娘亲带他去治病,治好了就回来。” “爹爹生病了?”念念惊讶的看向萧墨寒,心疼捂住他的脸,“爹爹疼不疼?” 要说实话,那病发作的时候那疼死人。 可是萧墨寒不想吓着他,想了想,一本正经的道:“很疼。所以念念晚上睡觉不能踢被子,否则生了病,也会像爹爹一样疼。” 念念苦着脸,“爹爹还说念念呢,爹爹自己也踢被子,所以才会生病的对不对?” 夏清浅心里一疼,下意识的看向身旁的男人。 可他还是笑,“是啊,这种疼让爹爹一个人受着就够了,念念要乖一点,嗯?” 小家伙郑重其事的点头,“好!” ……… 大概因为今夜是最后一夜,所以夏清浅和萧墨寒费了很多的工夫才把小家伙哄睡着。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启程前往南疆。 路上遭遇了两次刺杀,都没有成功,可夏清浅的心底还是隐隐有些不安。 好在最后,他们平安抵达。 进入南疆以后,镇南王直接带他们去了圣族,最后走到了一座祭塔前。 说是塔,是因为它的形状和平常的宝塔相似,但它只有一层,还造成了密室的模样 。 门口有个机关,打开机关进门,里面堆叠着无数的书籍,夏清浅没有问,镇南王也没有要介绍的意思,一直带着他们往里走去。 这塔最神奇的一点,是它从外面看明明是圆的,可是一直走却能一直往前,好像有一条长长的通道,不知是什么奇怪的阵法抑或机关。 走到最深处,停放着一块巨大的石头。 “这就是验身石?”夏清浅看着面前巨大的石块,有两个她这么高,石块呈浅淡的粉色。 “不错。” 镇南王点了点头,“测试身份的方法很简单,只需娘娘咬破手指,滴一滴血上去即可。” 说罢,他却没有让夏清浅照做,而是先咬破自己的手指,往上滴了一滴血。 只见那粉色的石块颜色微微加深,变成了鲜亮的桃红色,闪烁了几下之后,又重新变回浅粉。 夏清浅眼神变了变,“这石块会变色?” 镇南王颔首,“不错。”顿了顿,又转头看向身旁始终没有吭声的男人,深沉莫测的道,“若是陛下不介意的话,也可以试试,您的血液能让石头变成什么颜色。” 萧墨寒看了夏清浅一眼,见她点头,便依言照做了。 然而血液滴落的刹那,镇南王的脸色却骤然一变。 第五百六十九章 竟然就是她自己?! 因为,验身石竟突然光芒大作,然后呈现出极致的暗黑色! 不只是他,夏清浅的脸色也变了。 几乎是立刻,她就咬破自己的手指,往验身石上滴了一滴血。 出乎意料的的,她的血液竟同样让这验身石光芒大作,只是这一次,巨大的石块却不是变成了黑色,而是变成了浓艳的深红色! 镇南王整个人都是一震,然后猛地看向她,脸上的表情剧烈变化着。 夏清浅的神色也有些复杂。 刚才她以为这石块能把人分为“自己人”和“其他人”两种,镇南王这样的自己人,会让石块变成桃红色,而萧墨寒这样无关的人,则不会让验身石出现任何变化。 可是没想到,他们三个人竟都让石块变了色,而且她和萧墨寒的颜色,还这么古怪! 一时间,她竟分不清楚,这验身石的变化规律到底是如何。 “镇南王?”她试探着唤道。 然而话音刚落,面前冷酷的男人却忽然郑重其事的跪下,从未有过的激动,“圣女!” 这个称呼一出来,夏清浅和萧墨寒就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 圣女?! 是在……叫她? 夏清浅眼睫颤了好几下 ,“镇南王这是何意?” 镇南王恳切的道:“娘娘如此聪慧,想必一定看得出来,本王要找的人是对南疆极为重要的人呢。而能让本王亲自去找的,除了圣女又有谁?” 是,这一点夏清浅之前就已经隐隐猜到了。 可她没想到,她竟然真的就是? 他和萧墨寒无论如何也要找到的人,竟然就是她自己?! 萧墨寒眼神变了好几变,夏清浅颤声道:“就因为我的血……能让验身石变成红色?” 镇南王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没错,普通的南疆人无法让验身石变色,而圣族之人也只能让验身石变成桃红色,唯有圣族的圣女,才能让验身石变成正红色!” 他的眼睛里散发着奇异的光彩,像是找寻许久终于得到了结果。 夏清浅还是不敢相信,“可是我一直生活在西凉,我的爹娘都是西凉人,怎么会……” 话只说了一半,她就忽然反应过来,好像有哪里不对。 夏振国确实是西凉人,但她已故的母亲……却未必。 “回来的路上,我让人查过此事。”镇南王说,“你母亲的家世却并非无懈可击——前任南疆圣女育有两女,一 个在幼时就被人拐卖失踪,圣女找她多年却杳无音讯,最后抱憾而终。如今想来,你的母亲很可能就是被拐卖的那个。” “所以圣女血统是世代相传的?”她试探着道。 “可以这么说,但也不尽然。”镇南王摇了摇头,“圣女生下的孩子,男孩一定不会有圣女血统,女孩也未必有。但若不是圣女生下的孩子,就一定不会有圣女的血统。” 所以这所谓的圣女血统,其实十分苛刻。 顿了顿,又解释道:“就像毓秀的母亲,就是前圣女另一个女儿。可惜她并未继承圣女血统,而毓秀作为她的女儿,验身石测出的颜色是最接近正红的,所以由她暂代圣女一职。” 但暂代的毕竟只是暂代,也依旧不是圣女。 夏清浅总算听明白了,也就是说她如今有圣女血统,可念念一定没有。 若她再生个女儿,或许会有,但或许没有。 她忽然又像是想到什么,“那他呢?”她指着萧墨寒,皱眉道,“黑色又是什么意思?” 镇南王脸色凝固了一秒。 夏清浅看出他的欲言又止,忍不住道:“镇南王费尽心力找圣女,必定有您的理由,或 许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地方,我都愿意尽力相助。可是——”她话锋一转,“萧墨寒是我的夫君,不管怎么样我和他都会生死与共,所以还请镇南王如实告知。” “圣女误会了。”镇南王皱眉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他迟疑着看了萧墨寒一眼,“验身石从未出现过类似的情形,我也只是在古籍上看到过,这似乎是……身中奇术、命不久矣的特征。刚才不敢告诉圣女,也是怕圣女担心。” 身中奇术。 夏清浅瞳孔微缩,几乎是猛地上前,“然后呢?书上有没有说,这奇术要怎么解?” 萧墨寒看着她激动的样子,心底一疼,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 镇南王愣了一下,然后明白过来,看这两人的反应,似乎是早就知道? 他神色复杂的摇了摇头,“我暂时还不清楚。不过圣女放心,这几日我会把古籍全部翻遍,无论如何也要找出救陛下的办法。” “多谢。”夏清浅的声音有些颤抖了,“麻烦你了,只要能救他,不管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浅浅。”萧墨寒皱眉打断了她,“我不要你做任何事,除非你好,我才 会好。” 五年前的事,他绝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镇南王看着男人眉眼严肃的样子,忽然想到了在西凉时听到的传闻。 他一直以为言过其实,帝王即便再宠爱一个女人又如何,也不可能真正平等的对待她。 在他怀疑夏清浅是圣女以后,就更是在心里替她遗憾不值。 可是此时此刻,他忽然觉得是自己错了,是他带着偏见去看待了这世界上最真挚无暇的感情。 “陛下放心。”他低叹道,“我找的方法,一定不会有损圣女。” 萧墨寒看了他一眼,颔首道:“多谢。” ……… 圣族圣殿。 与金碧辉煌的皇宫不同,圣殿虽是南疆最华贵的地方,装修却极为清致典雅。 毓秀走在里面,颇有几分物是人非的感慨。 以前这是她住的地方,以后,这或许就要成为别人的地方了。 思绪游走得有些远,忽然,门外一阵极快的脚步声传来。 没等她回过神来,一道怒气冲冲的身影就飞快的走了进来,对着她扬手就是一巴掌。 “啪——” 剧烈的声响,震彻圣殿。 毓秀蓦然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妇人,“母亲……” 第五百七十章 找到了! 她保养得当,看起来十分年轻,就像三十岁的模样,然而此刻温柔的脸上透着极致的怒意。 “别叫我母亲,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母亲!”毓秀猛地提高了声音,脸上也有了几分怒火,“我做错了什么让您如此生气?” “你还有脸问?”玉娴冷笑,“回南疆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镇南王找到了人?是不是要等人家住进属于你的圣殿,你才打算让我知道?” “……” 毓秀没想到会是因为这个,竟让她素来温和有礼的母亲变得如此暴怒。 她茫然的动了动唇,“可是告诉您又能怎么样?” 圣女不像其他的——皇帝还有谋朝篡位得来的,可圣女看的是血统,这种问题要怎么改变? 哪怕她费尽全力,她的血液也无法让验身石变成正红色,也练不成属于圣女的秘典。 所以当正牌一回来,她就只能退位。 玉娴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从西凉到南疆路途遥远,能发生无数变故,若你早点告诉我……” “若我早点告诉您,您会如何?” 毓秀打断了她,惊讶的看着她,“您不是从小教我,不能做损害南疆的事?” 玉娴又是一声冷笑,“前提是 ,你是南疆圣女。” 圣女不能损害南疆,可若连这个身份都不存在了,还谈什么别的? 历代青史留名的开国君王,必定是踏着无数人的鲜血走上去的,可是在那之后勤政爱民,照样能名垂青史,人人赞颂——因为他们有书写史书的资格。 至于那些失败者,只会被淹没在历史的长河里。 “原来如此。” 毓秀闭了闭眼,“可惜啊,镇南王已经带她去了验身石,想必现在也证实了她的身份……” 她扯了下唇,自嘲的看向她的母亲,“母亲自己没有圣女的血统,便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如今我也要被人取代了,您是不是恨不得没有我这个女儿?” 玉娴冷冷盯着她。 她报复性的宠着她笑,“可是哪里怪得了我呢?没有圣女血统的人,是生不出圣女的。说到底,还是您自己没有那个命啊。” “啪——” 又是一道清脆的声响,打断了她的声音。 玉娴狠狠剜了她一眼,“没用的东西。即便没有圣女血统,圣女也只能是我。” 说罢,她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毓秀出神的看着她的背影,目光悠远,像是从来没有认识过她一样。 原来温柔 恬静,都是装的。 原来圣女之位,才是母亲心中唯一关心的。 原来她也不过是母亲想当圣女的棋子而已。 ……… 镇南王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眠不休翻了三天的古籍,终于冲出了屋子。 他捧着一本书,把小厮都看愣了,他们从未见过镇南王如此激动急切的模样。 “找到了,找到了!” 他冲进夏清浅的屋子,“圣女,我找到你要的东西了!” 夏清浅和萧墨寒都愣了一下,旋即便反应过来,眼神俱是微变。 夏清浅眼底隐隐浮现出几分期待,但又不敢相信,“找到什么?” 镇南王捧着手里的书,欣喜道:“这书上没有写陛下的病具体是什么,但是有治疗方法!” 说罢便把书递给了夏清浅,夏清浅立刻拿过去,和萧墨寒一同看了起来。 书上有很多他们不知道的南疆秘术,隐隐透着几分高深莫测的意味,而镇南王翻到的那一页,其实只有简短的几句话。 【验身石黑,大祸将至。往极南之巅,以圣女之血与苍穹之果可疗之。】 验身石呈现黑色,确实是大祸临头。 可疗之……那就是可以治! 夏清浅心脏狂跳了几下。 萧墨寒微微蹙眉 ,“圣女之血是指浅浅的血,那极南之巅和苍穹之果又是什么?” 镇南王说,“极南之巅就是南疆圣殿后山的烽火山,因为它就处于南疆的最南方。而苍穹之果,应该就是山顶的百花果实。” 至于具体的治疗术法和口诀,都在底下记载着。 夏清浅猛地抬头,期待的看着他,“那……什么时候可以去?有什么讲究吗?” 镇南王摇头,“现在就可以去。若是你们担心准备不充分,可以先去看看,择日再治。” 夏清浅哪里还肯等什么择日,这些日子萧墨寒已经发作过不止一次,她再也不忍心看他受这样的折磨了,能早一刻便早一刻。 “麻烦镇南王带路。” 夏清浅想了想,又郑重的补充了一句,“以后南疆与镇南王的事,便是我的事。不管王爷有什么要求,我都会尽力办到。” 镇南王眼底像是化开了冰霜,呈现出柔和的笑意,“有圣女这句话就够了。” 其实他找圣女,并非是当下有什么要紧事。 只不过对于南疆而言,圣女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只有圣女才能带领族人与上苍沟通,只有圣女才能带给族人最大的安定。 “跟我来吧。” 镇南 王颔首示意了一下,便在前面带路。 从圣殿去往烽火山的路程并不长,爬山时虽费了些时间,但在傍晚之前终于到达山顶。 山顶花卉繁盛,宛若人间仙境,最神奇的是,镇南王竟说此处是没有人打理过的。 崖边长着一颗参天大树,树上有好几种颜色的花,故名百花树。 夏清浅摘了一颗,又划破了手指,照着书上的方式滴上自己的血,和萧墨寒对面盘膝坐下,将这果实放在他们中间的位置。 镇南王在一旁替他们把关,“书上说的是月亮初起时,看这天色应该也差不多了。” 夏清浅点点头,将刚才背下来的心诀一句句的在心底默念。 只见中央的百花果实,散发出阵阵鲜红的光芒。 与此同时,夏清浅的身体也呈现出板正的红色,而萧墨寒则变成了极致的暗黑——就和他们前几日在验身石上验出的颜色一模一样! “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她看着男人眉头紧蹙的样子,有些担忧。 萧墨寒蹙眉摇了摇头,“很像发作时的感觉,但是没有那么严重,我可以忍,你继续。” 夏清浅点头道好,便接着往下念出了书上的法诀。 然而就在此时—— 第五百七十一章 甚至,尸骨无存 天空忽然乌云大作,夏清浅身上的红光变幻莫测,整个人像是不受控制一般,剧烈颤抖起来。 “噗……” 她嘴里喷出一大口鲜血,萧墨寒和镇南王脸色大变。 “浅浅!” “圣女!” 萧墨寒甚至伸手去拉她,可是没等碰到,就被她周身透明的屏障猛然弹开了,震出几丈远。 他唤了她好几次,可她就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紧闭着双眼,整张脸痛苦的几近扭曲。 “她怎么了?”萧墨寒倏地抬头看向镇南王。 镇南王脸色绷得死紧,眉心紧蹙,“莫非是走火入魔?” 但也不应该啊,她的身上已经没有灵力,只是念个口诀,怎么会走火入魔? 而且他们是完全按照秘典上的方法去做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萧墨寒见他也是疑惑不解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直接冲了上去。 “浅浅,停下来!” 他用灵力护住周身,强行冲破她四周那道看不见的屏障,空气中似乎有什么力道正在和他相抗衡,使得男人身上真气涌动,嘴角不断有鲜血溢出。 但他却始终站在她面前,半步也不肯后退。 镇南王终于回过神来,也上前和他一起,不断冲撞着夏清浅周 围的屏障。 刹那间光芒碰撞,威力四射! 四周的花草都被殃及,毁了一大片。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夏清浅的脸色终于恢复些许,可是另外两人却都变得无比虚弱。 镇南王拧眉看了男人一眼,“陛下,今日先回去吧,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劲。” “嗯。” 萧墨寒也正有此意,抱起怀里的女人,转身便要下山。 可说时急那时快,空气中的电闪雷鸣好不容易停下,可是一道冷锐的剑意忽然划破长空,直直的朝着他怀里的女人射来! “小心!” 镇南王低呼一声,萧墨寒及时闪身避开。 然而这剑意只是第一道,紧接着,无数的剑风朝他们扫来,如漫天飞雨。 饶是萧墨寒再厉害,也分深乏术,无法在怀里抱着一个没有意识的女人时,还抵挡全部危险。 他的身上已经被划出了大.大小小的口子,镇南王的情况不比他好多少,没多久,两人就浑身是血,狼狈不堪,唯有他怀里的夏清浅依旧完好无损。 “什么人,藏头露尾的算什么英雄好汉?”镇南王厉喝道,“有本事就给本王滚出来!” “哈哈哈……” 半空中传来一声大笑,似乎是远 在山脚下传上来的,此人内力之高可见一斑! “别浪费时间了镇南王,今日我不要你的命,你识相的就离这两个人远点!” “做梦!” 镇南王怒斥一声,奋力抵挡。 但紧接着,响彻山顶的震动声就传来,竟是乌压压一片人群,骑着飞驰的马匹飞奔而来! 两人脸色剧变。 如果说箭雨和人马分为尚且能殊死一搏,那么当无数带着灵力的人袭来,四周又是用灵力拼凑成的刀光剑雨,即便在强大的人,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来人只有几个在对抗镇南王,剩下的朝着萧墨寒步步紧逼,男人脸色铁青,不断的往后退去。 他很清楚,再这样下去,他们都会死在这山顶上。 眼看着他的身后就是万丈悬崖,镇南王瞳孔剧缩,“陛下小心!” 可…… 不知是他喊得太迟,还是对方人数太多,男人终究是抱着怀里的女人,跌落下去。 “带她走!” 就在他惊怒交加的时候,男人忽然厉喝一声,紧接着,用尽全力将怀里的女人朝他抛过来。 镇南王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纵身一跃,接住了夏清浅,趁着那大批人马对悬崖愣神的瞬间,飞快的转身,从小路 往山下跑去。 ……… 夏清浅做了一个可怕的梦。 梦里面,无数人围剿她和萧墨寒,他为了保护他,不敌众人,他们一起跌落了悬崖。 他亲吻着她的脸颊,低声在她耳边说话,“浅浅,对不起,这次可能要留你一个人了。” “五年前你没有问过我的意见就擅自离开我,这一次就让我来决定,好不好?” “别恨我,我爱你。” “……” 她也爱他啊! 她想大喊着告诉他,要死一起死,为什么要离开她? 他这般擅作主张,她一定会生气的,一定会恨他的! 可是她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只感觉到身体一轻,然后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她越来越远…… “萧墨寒!” 她尖叫一声,惊醒过来,然而四处张望,整间屋子里却都没有他的踪影。 她努力告诉自己刚才只是做了个噩梦,然而镇南王怜悯的看着她,告诉她那不是梦。 “我以为他实在没办法了,可是当他把你扔给我的时候,我才知道……他只是想救你。” 或许那个男人还有一战的余力,可是救兵不知何时才能到,再这么下去,他们可能都会死。 于是那个尊贵又深情的男人,选择了最 冒险也最安全的方式——带着圣女跳崖,让杀手以为他们成功了,放下戒心的刹那,却把圣女远远的扔给他。 当时杀手都围在了悬崖边,对他这边放松警惕,所以他们才能安全的从小路离开。 是那位西凉帝王用生命的代价,给他们争取了逃脱的时间。 “不……不可能!”她尖叫着摇头,瞪大眼睛,“派人去找了吗?有没有派人去崖底找过?” “去了。” 可是,那是万丈悬崖。 掉落下去,即便找到也是尸骨——甚至,尸骨无存。 这些话他说不出口,可是他觉得,她应该懂。 “圣女……”他还想说什么。 “让开!”夏清浅已经无暇去听他说话。 她跌跌撞撞的从床上爬起来,尖叫着推开他,鞋也没有穿就奋力往外跑了出去。 她脸色煞白的冲上山顶,双脚磨出了血,一路斑驳的鲜红,然而山顶也一样没有他的身影。 “萧墨寒,萧墨寒你在哪里?” 她不断的尖叫着,嘶吼着,希望他能听到以后出来回应她一句。 “你为什么要骗我,你和镇南王联合起来骗我是不是?” “你快出来,不然我真的要生气了,我不会原谅你的……你出来!” 第五百七十二章 远远的看到一道酷似萧墨寒的身影 可是不管她怎么喊,山顶只有冰凉的风拂过脸颊,吹得她涩涩得疼。 如果他还在,一定舍不得看她这样。 所以……他真的不在了吗? 想到这里,夏清浅心底忽然袭来一股剧烈的疼痛,像是被无数只小虫子啃咬着,撕扯着。 她双腿一软,茫然的跌坐在地,终于找不回一丝力气。 镇南王追上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悄无声息的模样,像是突然失去了主心骨,颓丧得厉害。 他动了动唇,想要安慰两句,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任何人经历了这种事,安慰都是起不了作用的。 他就安静的站在她身旁,从天亮等到天黑,见她还是不走,他才忍不住开口,“陛下不会想看到你这样的。” 她没有吭声,像是听不到他说话,把自己屏蔽在了另一个世界里。 镇南王叹了口气,“你这样,让他如何安心?” 安心? 女人眼睫颤了颤,忽地笑了起来,只是笑声在风中更显萧索,“我为什么要让他安心?” 只有他不死不休的惦记着,才能永远不离开她。 或许,变成了鬼魂,还能陪在她身边。 她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只是好几次都失败了,镇南王想去扶她,却被她拂开了手, 摇摇晃晃的终于起身,蹒跚着朝着崖边走去。 “圣女!”镇南王脸色一变。 “放心。”她僵硬的动了下唇,嗓音干涩的吐出一句,“我不会跳下去的。”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她还没有找到他,还没有带她回家,怎么可能跳下去? 她的命,已经不属于她自己了——那是他救回来的。 夏清浅看着云雾缭绕的山崖,这里白日里就看不真切,到夜晚的可见度就更低了。 她静静的想,他会不会怕? 他这么大胆子,理应是不怕的。 可是她好害怕,怕这黑暗,更怕失去他。 ……… 镇南王派了大队人马,在崖底找了三天三夜,都没有结果。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不……其实见不到尸体也是正常的,这崖底巨浪滔天,或许早就被海水冲走了。 可夏清浅还是不肯相信他就这么死了,整整在南疆待了三个月,每天都会去崖底找上一整天。 直到西凉那边传来念念生病的消息,她才终于赶回去。 对于萧墨寒的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却又心照不宣,不敢跟她提起半个字。 念念得的是天花,很多孩子都会得的病,不算严重,在她的悉心照顾下终于好起来。 醒过来看 到她,先是惊喜,然后问她,父皇在哪里。 夏清浅怔了好一会儿,眼泪忽然就毫无征兆的掉了下来。 这还是她回来以后,柳絮和白霜第一次见她哭。 她们以为,娘娘再也不会在人前流眼泪了。 “你爹爹……他去了很远的地方。” “他可能不会回来了。” 她把他弄丢了。 ……… 一年后。 柳絮牵着念念走进宫殿,就看到夏清浅坐在属于帝王的龙吟上。 她原本就很纤瘦,这一年的时间,明明正常的吃饭睡觉,却不知为何依旧日渐消瘦憔悴。 她在看那些画像。 柳絮知道,那是皇上在娘娘消失的五年间画的,后来娘娘回来,皇上又画了许多。 明明每一张画连她都熟悉的刻在脑海,可娘娘还是一遍遍的看,一遍遍的描摹。 她的鼻子忽然一酸,“娘娘,太子殿下从摄政王府回来了。” 如今的朝堂依旧是摄政王代理朝政,当日帝王身死的消息从南疆传回时,所有人都以为摄政王会以“储君年幼”为借口,直接登上这个帝位。 却不想,他依旧只是摄政王,甚至尽心尽力的辅佐着太子。 好像就连摄政王,也在等着帝王回归一般。 “娘亲。” 念念已经懂事许 多,他嗅到空气中的酒味,小眉毛微微一皱,“您又喝酒了?” 女人恍恍惚惚的抬起眼,朝着他弯了下唇,“是念念啊,这么早回来了?” 只是那笑容,却藏着掩不住的寥落,蔓延着数不尽的荒芜。 念念心疼的摸了摸她的脸,“娘亲又在想爹爹吗?” 夏清浅眼睫颤了颤,想他吗? 其实好像也没有刻意去想,那个男人早已植入在她的记忆深处,好像时时刻刻存在一般。 她看着念念与他有些相似的眉眼,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是啊……大概是吧。” 话音刚落,有暗卫急急忙忙的从门外走进来,神色又惊又喜…… “娘娘,元统领从北狄传来的消息,有皇上的消息了!” 夏清浅手一松,指间的酒盏应声掉落,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茫然的抬起眼睛,整张脸像是陷入了短暂的凝固和呆滞,“你说什么?” 其实这么长时间,她从未放弃过寻找萧墨寒。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哪怕只是一具尸体,她也要带他回家。 既然没有找到尸体,那或许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他一定还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虽然这一年中也曾传来过消息,说是找到皇上的尸体了。 相似的 衣服,相似的身形,但是她确信,那不是他。 就算他化成灰,她也不会认错的。 “属下说,找到皇上了!”暗卫激动道,“就在北狄境内!” 北狄。 夏清浅脑子里嗡的一声,然后像阵风一样的冲了出去。 柳絮看着她消失的背影,眼眶一热,眼泪刷的就掉了下来。 所有人都以为娘娘是在痴人说梦,所有人都以为皇上已经没了,只有娘娘一个人还在坚守。 就连她,也早已放弃了希望。 可是没想到,娘娘真的守得云开见月明了,皇上竟然真的还活着,而且还找到了。 终于,娘娘身上又有了一丝人的气息,而非死水般不起波澜的寂寥。 ……… 夏清浅马不停蹄的赶往北狄。 入城以后,原打算先与元修汇合,再去找萧墨寒。 可是刚进城没多久,就远远的看到一道酷似萧墨寒的身影,那种相似程度,惊人的甚至让她跟着那人不由自主的跑了过去。 人群涌动,男人熟悉的身影逐渐在视线中消失,她凭借着本能往他消失的方向追去。 终于,在一间偌大的院子前停下来。 院子看着有些简陋,是那种独立农户家的模样,她再也顾不得什么,直接推门闯了进去。 “砰——” 第五百七十三章 怎么会是她?! 重重的推门声,昭示着她此刻的心焦难耐。 她目光飞快的扫过四周,背对着她的是一袭穿着玄色衣裳的身影。 听到背后传来的动静,男人蓦然转身,冷峻的眉峰在看到她的刹那冷冷拧起。 当那张俊美的她日思夜想的俊脸映入眼底,夏清浅身形狠狠一晃,午夜梦回之际所有的心酸彷徨仿佛刹那间涌上心头,压抑的她几乎呼吸不过来。 如果她此刻还有余力思考,或许会想想他为什么醒来了,却不回去找她。 只是她此刻所有的思绪都放在萧墨寒这个人身上,无暇思考其他,一下子朝她扑了过去。 那身影急切撞击的力道,撞的男人往后一震。 男人瞳眸骤缩,英俊的脸上闪过刹那的痛苦与错愕茫然。 “萧墨寒……” 女人的嗓音蓦然变得颤抖,“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她恍恍惚惚的念着他的名字,眼眶泛起了极致的红,“这么长时间,一年多了,一年零七个月……不,是一年七个月零九天,这么长时间我都没见你,还以为永远见不到你了……” 这五百八十八天,每一天她都记得清清楚楚,这没有他的五百多个日日夜夜,她每天 都要靠着那些简简单单的曾经和他的回忆来支撑自己。 不管她怎么努力,都找不到他。 “为什么你不回来找我,你是不是身体才刚刚好……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她紧靠在他的怀里,死死的搂着他的腰怕他再从自己的面前消失,那种动也不敢动的颤抖让人心慌意乱又压抑的烦躁,却又不忍心推开。 “萧墨寒,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她一句句的诉说着,男人的眉心也逐渐拧成一个结,终于伸手推开了她。 “姑娘,你认错人了。” 这个貌美娇艳的女子,进来的瞬间就仿佛跟他很熟似的冲过来抱着他,然而他并不认识。 夏清浅微微一震,“你说什么?”她僵硬的抬头,错愕的看着他,“萧墨寒,我……” “我叫景弦,不是你口中的萧墨寒。” 男人薄唇轻掀,淡淡的开腔,“你认错人了。” 她张了张嘴,茫然的看着他。 男人一根一根的掰开她的手指,可是她很快又再次将他抓紧,死死的攥着,“不可能!” 她从未将他认错过,一次都没有。 即便是穿着他衣裳的尸体,他也没有认错过! “你是不是得了什么不 治之症,所以才躲着我?”她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眼神微亮,“对了,你身上的术法还没有解,所以才骗我说认错人的对不对?” “不是。” 他淡淡的吐出两个字,夏清浅整个人又是一震。 他说不是——没有骗她,就是单纯的不记得不认识她而已。 夏清浅骤然攥紧了手心,呼吸也跟着急促了几分,“那你为什么……不记得我?” 男人眼底闪过一丝不耐,“不是不记得,是不认识。” 不认识。 夏清浅看着他淡漠的如同对待陌生人那般的态度——不,现在的她对于他而言就是陌生人,他的眼神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刺的她全身发疼。 她好像……真的不认识她了。 失忆了吗? 好像只有这个答案,可以解释现在发生的一切。 可是这个答案,却刺得她心脏阵阵绞痛。 不只是为她自己,也是为他——这个养尊处优的男人,该如何适应这没有记忆的七个月? 这段时间,他是怎么过来的? 她忽然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没关系。”她像是在告诉他,又像是在告诉自己,“不就是失忆吗,我的医术这么高明,肯定能治好你的 ,只要你跟我回去就好。” “姑娘,你是不是弄错了?” 男人冷淡的睨着她,居高临下的道:“从刚才到现在,都是你在自说自话,把我当成你以为的那个人,我什么时候说过会跟你回去?” 对上他冷静自持的晕染着几分嘲弄的目光,夏清浅瞳孔剧烈紧缩。 淡漠,孤冷。 这是她唯一能从他脸上看到的两种神色。 往日她最爱他这种对于其他女人纠缠不清时的淡漠,可是此刻,却无比的憎恶。 他怎么能这样对她? 她等了他足足五百多天,他却将她忘得干干净净,那种充斥着怒意的恨疯狂的开始在她心底滋长,哪怕知道这不是他的本意,还是无法抑制的生出这般情绪。 “萧墨寒……” 夏清浅还想说点什么,就在此时,房门再次被人推开。 只是这一次,不是用力的“砰”的一声,而是轻轻的像是这屋子的主人回来的声音…… 夏清浅下意识的看过去。 她的手还落在男人腰间没有放开,紧紧地攥着,尤其是在她看到门口那个女人的时候,伴随着莫大的震惊与不敢置信,她下意识的将他抱得更紧。 毓秀。 是毓秀! 怎么会 是她?! 三个人都驻足在原地一动不动,唯有男人淡漠的毫无波澜,两个女人俱是震惊不已。 但是毓秀很快就敛眸掩去了所有的情绪,缓缓走进来,平静的看向他,“景弦,她是谁?” 她的目光落在夏清浅攥紧的手上,并未说什么,只是眼神显得十分黯淡。 男人一下子读懂了她的眼神,薄唇倏地一抿,立刻甩开夏清浅的手。 这一次没有再给她反抗或者重新抱着他的机会,他已经往后退开一步,薄唇淡漠无情的吐出三个字,“不认识,不知道从哪儿来的。” 他走到毓秀面前,语气明显的温和下来,“你刚才去哪儿了?” 毓秀勉强冲着他笑笑,“我出去买了点药材,想给你煲药膳汤好好的补补。” 男人微微蹙眉,“你身体也不好,不要随便出去走动。” “知道,以后不会了。” 两人旁若无人的对话,处处透着对对方的关心。 夏清浅听着听着,震惊的睁大了眼睛,眼眶里蓄满泪水。 他不记得她,却记得毓秀吗? 不……不可能! 她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猛地看向毓秀,又惊又怒的道:“这段时间,是你把他藏起来的?” 第五百七十四章 怎么,要替她打回来吗? 毓秀眼神微变,抿唇道:“娘娘,可以出去说吗?” “毓秀。”男人不悦的蹙眉。 “没事的景弦。”毓秀冲他摇了下头,“娘娘不是坏人,她是我的……故友。” 夏清浅以为她会装作不认识自己,毕竟她连萧墨寒的名字都改了,为的不就是把人藏起来? 倒是没想到,她竟然还答应与自己谈谈。 她看着男人眼底对她的不信任与对毓秀的关切,目光一刺,冷冷扯了下唇,“我是能吃了她还是杀了她,不过是出去聊聊而已,你怕什么?” 男人面无表情的盯着她。 四目相对,火光碰撞,两人眼底都是明显的不善 毓秀下意识的站在他们中间,将两人的视线阻隔,“娘娘,请随我来吧。” ……… 冬日的寒风冽冽的在脸上刮过,生出几分刺骨的寒意。 庭院中的花草一看就是被人精心打理过的,设施虽然陈旧的简陋,却又显得温馨和乐。 夏清浅目光扫过四周,最后落在毓秀脸上,死死盯着她。 毓秀眸色一闪,垂下了眼帘,“娘娘,对不起。” 对不起? 夏清浅满眼冰冷,“所以你是承认了,故意将他藏起来?” “不……”毓 秀下意识的摇头,“我知道他爱你,我只是……刚好捡到了他。” “刚好捡到?”夏清浅骤然提高了嗓音,“如果是刚好捡到,为什么不告诉我?就算你讨厌我不想告诉我好了,可是为什么带着他远走他乡,隐姓埋名?” 从南疆到北狄,多远的路程啊,可真是煞费苦心! 就这,还有脸说不是故意藏起来? 如果不是藏得这么好,南疆圣族和西凉暗卫这么多人,怎么可能花了一年时间才找到他? “我只是想等他好起来。”毓秀眼睫微颤,“等他想起所有的事,我就会把他……” “如果他永远都想不起来呢?” 没等她说完,夏清浅便冷冷打断,“毓秀,你恨我是不是?南疆圣女的名号,我从来没想过跟你争抢,可那是靠血统而不是权力得来的,我有什么办法?即便如此,你还是恨上了我,甚至为了报复我,把主意打到了我男人身上,是不是?” 毓秀瞳孔一缩。 夏清浅脸色愈冷,“你从未告诉过他真实身份,就连那名字都是你编造的。你所谓的等他想起来以后就如何,不就是倚仗着他如今什么都没想起来?你分明就是故意欺骗他 ,还想浪费时间在这里说服我——毓秀,你是当了表子还想立牌坊吗?” 她说话实在太尖刻也难听了,毓秀整张脸都白了一度。 报复? 故意欺骗吗? 毓秀努力告诉自己,不是这样。 可是回想当初她在海边看到这个男人时,好像确实带着那么一丝恨意得到舒缓的畅快。 毕竟,夏清浅从来没有为南疆付出过任何东西,却可以轻而易举的抢走她的一切——圣女之位,母亲的爱……那时候的她,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她是恨夏清浅的。 看到这个女人丢了魂儿似的找人,她心里那口郁气终于消散了几分,甚至当她看到萧墨寒,又下意识的把他藏了起来,想让这女人也体会到她的痛苦。 起初她想过杀了他,可她毕竟没有杀过人,终究下不了手,只能一天天的藏着他。 她以为他很快就会醒来,可没想到的是,他竟然一昏迷就是一年多,一醒来还失忆了。 当他睁开眼睛,警惕的问她是谁的那一刻,她又是震惊又是庆幸。 然后,不由自主的告诉他,他叫景弦。 那一刻她才知道,在这一年照顾他的时间里,她已经不知不觉的沦陷了 ——她时常会想起当初在西凉皇宫目睹的一切,想起他对夏清浅有多好,幻想着如果那个人是自己该多好? 于是她欺骗了他,假装他们只是素不相识的两个普通人,是她救了他。 他问她需要如何报答,她说,只要他。 他点了头。 她终于得到了这个男人。 她甚至渐渐的遗忘了圣女之位,只想让他永远不要想起曾经的事,永远跟她在一起。 “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毓秀闭了闭眼,“您身份尊贵,又是西凉皇后又是南疆圣女,我抢不过也不想抢了。如今我只想要他而已,求求皇后娘娘,给我一条生路吧。” 她涩然落寞的脸庞,好像她才是那个受害者一般! 夏清浅难以置信的看着她,“我给你生路?” 那谁来给她生路? 这是她最爱的男人,什么西凉皇后,什么南疆圣女,她都可以不要,她只要她的萧墨寒啊! “毓秀,你还要不要脸?”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过讽刺,毓秀脸色有些难堪。 她微微别开了视线,像是破罐子破摔一般道:“不管你怎么说,都是我捡到他照顾了他一年多。如今他是我的,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 ” “啪——” 清脆的巴掌声,打断了她。 毓秀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你打我?” 夏清浅眉眼冰冷,“谁要你假好心捡到他照顾他?我告诉你,我不是傻子,再冠冕堂皇的理由也没用——这个男人,无论如何都只能是我的。” 毓秀脸色又是一白,“夏清浅,你欺人太甚!” “是么?” 夏清浅冷笑一声,扬手又是一巴掌要落下。 可她还没来得及动手,耳畔蓦然传来男人的一声厉喝,“你干什么!” 不知何时,男人已经从屋子里走出来,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如水的盯着她。 那种刺骨的寒意,就如同曾经的每一次有人伤害她的时候那般。 可如今,他竟然这样看她。 过往的记忆如泉水般铺天盖地的涌来,那种对比鲜明的痛让人呼吸困难。 夏清浅扯了扯唇,却没能挤出半点笑容。 她就这么看着男人一步步的走近,目光一瞬不瞬,“怎么,要替她打回来吗?” 话音未落,男人大掌骤然伸出,落在她白希的脖颈中。 只要他手指用力的收紧,她随时会在他的手中葬送性命。 他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残酷和冷血,“你以为我不敢?” 第五百七十五章 那我们快点成亲,好不好? 夏清浅手指动了动,却没有动,“你有什么不敢的?” 她幽幽的笑道:“萧墨寒,从来没有你不敢的事。” 眼眶里逐渐蓄起一起温热的泪水,泛着骄傲倔强却又令人心惊的痛。 萧墨寒看着她脸上逐渐呈现的苍白与虚弱,胸口莫名震荡的情绪起伏,手指本能的松了松。 毓秀眸光微敛,立刻走过来,“景弦你别这样,娘娘她……也不是故意的。” 可她的话音刚落,男人本能松开的手指却蓦然再度收紧,薄唇吐出森冷一笑,“打你不是故意的,难不成她杀了你,你还要替她找借口,说她是无意间碰伤你?” 毓秀眸色闪了闪,为难的看看他。 夏清浅嘴角冷冷扯了一下,“我就是故意的。”她愈发虚弱且又愈发倔强,“不就是打她一巴掌么,如果我有机会,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扔进地狱里去!” “娘娘,您别说了!” 毓秀连忙劝说。 可这看似是为她好的举动,夏清浅却丝毫不领情。 她的手蓦然抓住萧墨寒的手,却不是掰开他,而是蓦地将他攥紧,几乎是用更大的力道让他以一种足以掐死她的手法维持着那个姿势。 “你……要我死么?” 呼吸困难,导致她的 嗓音也是嘶哑颤抖的。 可她的眼神却更坚定决绝的望着他,“萧墨寒,如果不是你救了我,我早就已经死了,这条命本来就是你的……现在你想要,那就拿去吧……” 是他在烽火山的山顶义无反顾的跳下去,为她和镇南王争取了逃离的时间。 若是他想杀她,那就把命还他又何妨? 萧墨寒看着女人缓缓闭上的眼睛,看着她苍白的脸和绝望的神色,胸口不自觉的再次起伏。 只是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四周的空气中忽然出现一阵诡异的静止。 紧接着,空气迅速流动,元修带着一大批的暗卫出现。 没有敢拿剑指着自己的主子,所以众人只是朝他冲过去保护夏清浅,而男人也趁着这瞬息的工夫甩开夏清浅,以一敌百的架势凛然的面对众人。 夏清浅蓦地往后踉跄了好几步,元修连忙走过去扶着她。 “娘娘,您没事吧?” “没什么事。” 夏清浅摇了摇头,可是身体却是骗不了人的,她有些眩晕的靠着元修才能支撑自己。 那姿势也说不上多亲密,甚至是不得已而为之。 只是落在萧墨寒的眼中,却莫名觉得刺眼。 他冷笑一声,“莫名其妙冲进我家抱着我,现 在又跟自己的侍卫拉拉扯扯,就算我真是你口中那个男人——我不在的日子里,确定没有跟其他男人牵扯不清么?” 夏清浅微微一震。 元修脸色蓦然一变,“皇上,您误会属下可以,但是娘娘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您的事,而且这一年您都不知道她是怎么过来的,她的身体都快……” “元修。”夏清浅皱眉打断他,“别说了。” 她按了按眉心,放开元修的手,“清者自清,你现在跟他说他也不会相信你的。” 萧墨寒微微敛眸,狭长的凤眸飞快的闪过一丝什么。 院子里,莫名的气氛诡异。 毓秀不悦道:“元修,你们胆子也太大了,他是你们主子,你们怎敢趁他失忆这样对他!” 元修看了她一眼,冷笑浮起,“毓秀姑娘,皇后娘娘是皇上唯一深爱的女人,属下只是不愿皇上在失忆时做出有违本意的事情来,免得他恢复记忆以后责怪属下。” 他只是冷静淡漠的陈述着事实,可那语气听在毓秀耳中,却是浓烈的嘲讽。 他在嘲讽她。 他说夏清浅是那个男人唯一深爱的女人。 还有……将来恢复记忆。 毓秀脸色白了几分,萧墨寒蹙眉走到她身旁,“毓秀。” “ 我没事。” 毓秀轻轻的摇头,涩然的道:“景弦,我不想再看到他们,你能不能让他们离开?” 男人冷眼扫过众人,低凉的嗓音森寒不耐,“还不滚?” 即便失忆了,他的语气还是如曾经那般威仪的高高在上,可他从前只会对其他女人用这样的语气,而今这低凉的嗓音却穿透耳膜袭来。 夏清浅闭了闭眼,嘴角泛起一抹冷弧,“元修,我们走。” 元修脸色微变,“娘娘。” “回去。” 女人不容置喙的丢下两个字,元修只能跟着她离开。 现如今,皇上失去所有的记忆,他确实应该听娘娘的。 ……… 回了住所,元修将这些日子所有的情况全都与夏清浅汇报了一遍。 末了总结道:“娘娘,毓秀并没有和皇上住在一起,也没有发生任何亲密关系,您放心。” 顿了顿,又继续道:“皇上是前不久才醒来的,一醒来就被人灌输了捏造的说辞——人在没有记忆的情况下就像一个孩童,自然会把第一个见到的人当成最信任最亲近的,所以他相信毓秀也情有可原,娘娘不必为此感到难过。” 最近才醒来的么? 看他对毓秀那种维护,她还以为他们早就在一起许久。 夏清浅意味不明的嗯了一声,“我知道了,你去替我办件事。” ……… 夏清浅离开以后,毓秀的脸色就一直不太好看。 她以为萧墨寒会问她点什么,可他始终未曾开口,就像往常一样在院子里劈着柴。 最后还是她忍不住,走到他面前,“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男人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手中的活儿甚至都没有停下来,“什么?” 毓秀苦笑,“关于刚才那个女人的事。” 男人神色冷淡,“你若想说,自然会告诉我,你若不想说,我问了也没用。” 他总是这样,镇定又淡然。 如果不是见过他曾经对夏清浅的模样,她甚至要以为,这就是这男人的本性。 毓秀鼻子一酸,“景弦。”她上前抱住他,“你答应过我,我们永远不会分开的对不对?” 男人手中劈柴的动作终于顿了一瞬,但旋即便神色如常的继续,点头嗯了一声。 她声音都哽咽了,“那我们快点成亲,好不好?” “好。” “景弦,我不能没有你。” “我知道了。” 他轻轻拍了下她的肩,以示安慰。 毓秀终于松了口气。 她天真的以为,只要这个男人不会变,一切就都会像这段时间一样,维持不变。 第五百七十六章 萧墨寒是她的,只能是她的 翌日一早。 夏清浅刚洗漱完,穿着单薄的白衣正在院子里用早膳,蓦然间“砰”一声踹门声响起。 没错,这门是被踹开的,不难听出外面踹门的人带着多大的怒意。 夏清浅抬头看着门外脸色阴沉的男人,又垂下头,神色如常的继续去喝碗里的粥。 “你来了。” 她淡淡的说了一句,算是打招呼。 男人冷笑一声,“是你让人带走了毓秀?” 夏清浅慢条斯理的咽下嘴里的粥,才点头道:“你不肯见我,我自然要想办法让你来见我。” 她这神态语气,就好像在说今早吃什么一样平静。 萧墨寒脸色愈发难看,“你想干什么?” “一年多不见,你怎么变傻了?” 夏清浅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我想干什么你还不清楚么,是不是跟毓秀待得太久,所以变得跟她一样蠢了?” 哦不对,她怎么能说毓秀蠢。 这个女人简直不能更聪明了,这一年多的时间都将他们耍的团团转。 “夏清浅,你不会说话就闭嘴!” 男人冷森森的盯着她,夏清浅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 他叫她夏清浅,看来关于过去的事他也不是一无所知 ,至少了解过一点。 可他时隔五百个日日夜夜再叫她夏清浅,却是为另一个女人鸣不平。 她缓缓起身走到他面前,嘴角勾着笑意寥寥,说不出的讽刺,“我怎么说话你也要管啊?” 萧墨寒冷笑,“你口中的毓秀是我认定的女人,所以你最好不要在我面前诋毁她。” 呵。 夏清浅笑了一声,“你认定她也没用,如今的你无权无势一无所有,只能乖乖听我的话。” 男人俊脸陡然一厉。 想起来之前听到的那些关于他们的过去,他蓦地冷笑,“你不过是个皇后而已,真以为自己是一国之君?如今你拿毓秀来威胁我跟你回西凉,是觉得回去以后你还能坐在那个后位上?” 夏清浅瞳孔微不可觉的收缩了一下。 她淡淡的想,原来他都知道了啊? 也是,这样的男人,来之前怎么可能不做好充足的准备。 正好省得她浪费口舌去解释了。 她颇为无趣的道:“整个西凉天下都是你的,你要怎么样都随你。只不过现在你的皇叔替你看着江山,你至少要先回去把属于这份责任接手过来,再去考虑男女情爱的事。” 男人狭长的凤眸 冷冷一眯,“如果我拒绝呢?” “那就等着你的毓秀死吧。”女人娇艳的眉梢往上一挑,又补充道,“你看我敢不敢。” “夏清浅!” 冷厉的低喝声,承载着属于他的愤怒。 夏清浅冷笑一声,“怎么?” 她一改昨日的卑微难过,哪怕身高不够,可她精致的脸蛋上透着居高临下的势在必得,就如曾经的他以权势强迫她留在身边一样。 “你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回去以后一切都可以由着你,还是不敢跟我回去么?”女人强势的口吻透着几分咄咄逼人,偏又直击心底,“是怕回去以后看到你不愿知道的事实,知道自己曾经对我有多好多专一,然后辜负你的毓秀姑娘么?” “夏清浅,你未免太自信了。”男人脸色阴鸷如墨,“我再问最后一次,你当真不放毓秀?” “不。” 她淡淡的吐出一个字。 男人冷笑,没有再说一个字,拂袖就走。 元修一进门就看到他的背影,急忙追了上去,“皇上!” 男人脚步并未停下。 元修好不容易追上,终于忍不住道:“皇上,娘娘并非有意拿毓秀姑娘威胁您,只是您油盐 不进,她只能用这种下下之策。属下不知道您从毓秀姑娘那儿听说了什么,但属下还是想说,从前您最爱的人是皇后娘娘,甚至为她废黜后宫,而对毓秀姑娘,从未有过任何感情。” “是么?” 其实这些他已经知道了。 毓秀确实对他撒谎,但是昨晚,她已经把所有的事全部告知于他——包括从前的那些往事,也包括元修现在说的这些。 换言之,他其实什么都知道了。 可是那些所谓的知道,对于如今的他而言,不过是一段陌生的记忆。 他醒来后唯一的记忆就是毓秀,这些莫名其妙出现的人,不过是要将一段过去强加给他。 他不记得,没有印象。 “可惜我对你们所说的过去,并不在意。” 他面无表情的启唇,元修微微一震,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后面的夏清浅也蓦地止住了脚步。 元修一回头,就看到她失神的站在原地,和刚才强势逼人的模样截然不同。 她眼底是藏不住的黯色,“元修,你说他这一年没有跟毓秀发生过关系,你是时时刻刻在他们身边守着呢,还是从这两个当事人嘴里得到的答案?” “ 娘娘,属下不敢有半句虚言!” 元修忙道:“皇上久病,毓秀专门搬到了一位大夫隔壁。刚好前不久毓秀也病了,那名大夫为她诊治后得知,毓秀至今还是是个未经人事的处子,所以……” 元修的神色有些尴尬,但是就算他不说,夏清浅也知道他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哦……那就是除了那种事儿,其他的什么都做过了?” 女人似笑非笑,元修一时也分不清她究竟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自嘲。 他急忙又摇头,“娘娘,皇上是近日才刚刚醒来的。毓秀确实编造了她和皇上的关系,但皇上目前对她其实也没什么感情,最多的还是救命之恩的感激。那名大夫说,平时他们虽然同住一间院子,但并不在一间屋子,而是相处的时候也是相敬如宾。” 元修自认为解释的很清楚,可他不知道夏清浅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他小心翼翼的看着她脸上的表情,等待又畏惧。 夏清浅给了他一个安慰的表情,“我知道了,没关系。” 别说他们什么都没发生过,就算发生过,她也早已下定决心当做这一年只是空白期。 萧墨寒是她的,只能是她的。 第五百七十七章 这是他从前深爱过的女人 夏清浅等了三天,没有等到萧墨寒再出现在她面前。 三日后,萧墨寒收到了一截断指。 他怒气冲冲的去往她住的地方,人还没进去,夏清浅就听到了怒喝声。 “夏清浅!” 伴随着他的声音,还有踹门声同时响起。 她看了他一眼,“你每次都这么踹门,坏了你赔吗?” 男人面色冰冷至极,“不管我答不答应你的条件,你也该知道伤害毓秀会是什么后果,恩?” “后果?” 夏清浅仿佛觉得好笑,便也真的笑了。 但她显然没有兴趣继续这个话题,幽幽的看了眼那扇院门,“虽然这不是我买的地方,不过我看你踹门还是十分不爽,你说怎么办呢?” “我在跟你说毓秀!” “哦。”她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可我对你的毓秀没有任何兴趣,便是这扇门在我眼中,也比她重要得多。” “……” 萧墨寒的脸色很恨阴沉下去,恨不得掐死这个女人。 从他有记忆以来,他才见过她三次,可这三次没有一次不想掐死她的! 这个女人,当真是元修口中他过去深爱的女人? 简直难以置信。 他菲薄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我们的条件里,你该还给 我的是个完好无损的毓秀。现在你断她一根手指,她身上有了缺陷,你觉得你还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她的条件,他考虑过。 虽然已经有所决定,但是收到她今日突然让人送来的那根手指——那根戴着毓秀的戒指的手指,他就怒从心生甚至恨不得掐死这个女人。 “你确定我没有?”夏清浅挑眉,“我现在砍的只是一根手指而已,她的小命还在我手里捏着呢,难道不比一根手指头值钱吗?” “夏清浅!”他眼神狠戾到极点。 “我在呢,别这么大声。”她娇软的嗓音像是在撒娇,可又明目张胆的威胁他,“要是我被吓坏了,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 男人的下颚紧绷到极致。 夏清浅看着他这般模样,又觉得解气,又觉得无法言喻的难受。 他要她还给他一个完好无损的毓秀——毓秀是他的么,凭什么是还给他呢? “好。”男人忽然话锋一转,敛去所有的怒意,“明日就回宫,现在你就把毓秀放了。” “今日就走。你跟我走了我自然会放人。” “我凭什么相信你?”他冷笑,“若是我与你回西凉,你又不放人呢?”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夏清浅淡淡的想,等他跟着她离开后,便杀了毓秀。 但这个想法也只是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然后便消逝下去,“凭什么?自然是凭我能啊。” 萧墨寒发现,这女人真的每句话都能气死人。 无比强烈的想要掐死她的怒火,却又无可奈何的挫败,因为他真的拿她没有一点办法。 这种挫败感,更加促进了让他想要回到西凉的速度。 “今日回宫是么?” 萧墨寒眯起眼睛,“好,现在立刻就走。别忘了放毓秀,否则我杀了你。” 说罢,他再不理她,走到院子里的石凳边坐下,再也没理过她。 夏清浅也不计较,让人迅速收拾了东西,离开北狄。 ……… 回宫路上,这男人一直对她爱答不理的,半个月跟她说的话不超过十句。 快到西凉京城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问了他一句,“萧墨寒,你说你都答应跟我回去了,还摆出这种闷闷不乐的表情给谁看啊?” 她像是疑惑又像是好笑的托着腮,静静的看着他。 这些日子,她经常这么看他,萧墨寒不是没有注意到,只是懒得理她。 颠簸的马车里,半阖着眸的男人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不是我答应跟你回去,而是答应跟你 交易——以我回西凉皇宫为代价,换回毓秀的自由。” 夏清浅轻笑,“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情深似海,为了心爱的女人做出巨大的牺牲啊?若是她知道了,只怕要感动得终生不嫁吧?” 呵。 男人冷笑,是不是情深似海他不知道,但是他不能让毓秀出事。 “可惜我这个人啊,就是不喜欢趁人之美。” 夏清浅随手整理了一下头发,嘲弄的脸蛋娇艳又妩媚,“我非但没有砍她的手指,也不会告诉她,你为她做了什么。她只会知道,你最终选择了我而已。” 萧墨寒眸色微微一变。 那根手指不是毓秀的? 他微微敛眉,却仍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你以为,我在乎吗?” “你确实不用在乎,毕竟是她爱你爱的脸都不要了。”夏清浅慢条斯理的道,“可是我的陛下,你怎么连朝夕相处的女人手指都认不出来,还好意思说你喜欢她?” 说话间,她直接起身坐在了他的腿上。 肢体接触的瞬间,她明显察觉到男人的僵硬。 但是她非但没有后退,左手还软绵绵的环上了男人的脖颈,嘴角露出轻漫的笑意,“那手指又粗又黑,不过戴了个毓秀的戒指,你就相信那是她,到底是你的 智商降低还是你对她的了解其实不过尔尔,甚至感情也不过尔尔呢?” 她只知道,这一年多他不在的日子里,当她看到所谓的萧墨寒的“尸体”时,她从未相信过,可以一眼辨别出那尸体不是他。 如果真爱,怎么会连这样的异样都无法辨别? 智商没问题,那就只能是了解不够了。 这个认知,让她的心情还算愉悦,眨了眨眼道:“应该是后者,对吧?” 萧墨寒对上她黑白分明的双眸,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原本只是她单方便的做着勾引他的动作,可是此刻,他蓦然捏着她的下巴,端到自己面前。 两人的距离变得近在咫尺! 夏清浅呼吸一滞,心跳猛的漏掉一拍。 看着她脸上迅速窜红的色彩,男人眼眸微微一深,这个看起来恶劣到极致的女人,看不出来还有这么纯情的一面,竟然会脸红。 原本到嘴边的讽刺的话,忽然就顿住了。 也就是到此刻,他的脑子里才清晰的闪过一个念头:这是他从前深爱过的女人。 只是他如今把她忘了。 不可否认,她漂亮精致,是任何男人都会喜欢的类型。 如果说毓秀容貌美艳,那么这个女人则是艳丽的让人不敢直视的类型,灵气逼人。 第五百七十八章 他想要的女人,竟然要靠这样的交换条件来得到 萧墨寒喉结滚了滚,“手指又黑又粗?”他咀嚼着她刚才用的那些词汇,又低眸看了眼她的手指,“莫非你觉得自己又白又细,哪里来的脸这么说别人?” 夏清浅,“……” 最初是被人讽刺后本能的气恼,可是看着他似笑非笑的模样,眼前的景象却又与他从前无数次打趣她的模样相似重叠。 她的目光怔忪了好一阵,心尖骤然牵扯出密密麻麻的疼痛,并不尖锐,却让她呼吸困难。 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夏清浅主动把手指伸到他面前,献宝似的,“我难道不白不细?” “呵。” “……” 呵是什么意思? 夏清浅皱眉,“你虽然失忆了,性格倒是半点没改?还是一如既往的恶劣讨人厌啊。” 男人眯眸轻哂,“这么恶劣讨人厌你还死乞白赖的缠着不放,自己找罪受么?” “我爱你自然要缠着你,难不成把你拱手让人么?” “但我不可能爱你。” 夏清微微一震,心尖那股刺痛终于以最剧烈的方式袭来。 她闭上眼,“来人,停车!” 马车以最快的速度停下来,外面传来车夫的声音,“娘娘,您有何吩咐?” 夏清浅冷笑一声,指着对面的男人,“下车,今日我不想缠着你了。” 这一 路她忍得够多了。 她可以一直忍下去,但她也需要歇一歇。 萧墨寒脸色有些难看,“言则,我不用跟你回去了?” 夏清浅讽刺的扯唇,“想得美——你走到皇宫,我才会放毓秀。” 男人脸色顿时难看到极点。 但是即便失忆,尊严还是不容挑战,哪怕他需要徒步走到皇宫,也不服半句软。 傍晚时分,他才走到宫门口。 虽然他没有令牌,但他那张脸就是最好的证明,侍卫看着男人身上尽管简朴却仍旧气势逼人的身影,哪里还敢看着他,立刻放行。 裴盛早早的候在宫门口,见他回来,眼泪差点掉下来。 “皇上,您终于回来了!”裴盛带着哭腔道,“奴才这就带您沐浴更衣去!” 萧墨寒没有吭声,但还是跟着他走了。 【你走到皇宫,我才会放毓秀。】 他记得那该死的女人是这么说的。 ……… 裴盛带着萧墨寒,一路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 然而中途,却遇到一个人。 萧墨寒打量着她,只觉得陌生——比夏清浅更陌生,就像一个失忆前也从未放在过心上的人。 “皇上?”宋相思看到他,却是震惊的瞪大眼睛。 “王妃。”裴盛低头行礼。 “皇上回来了?”宋相思仍是不敢相信 ,“您……没事了?” 这么长时间,她以为帝王早就死了,她以为夏清浅所有的坚持,不过是可笑的自欺欺人。 可没想到,那女人竟然真的把人找回来了? 宋相思恍惚了好一阵儿,然后心底便涌起强烈的恨意。 凭什么夏清浅可以如愿以偿? 这一年她几乎要失去萧寻,凭什么那个贱人却能得到幸福? 想到这里,她眼底骤然划过一丝冷芒,转瞬即逝。 “万幸,您可算是回来了。”她轻叹一声,垂着眼睑状似自嘲的道,“若是您再不回来,不只是我的夫君要被人抢了,就连皇后娘娘身边……也是一个接一个的男人啊。” 裴盛陡然变了脸色,下意识的扭头看向帝王。 可萧墨寒脸上却是波澜不惊的冷淡,“这聒噪的女人是谁?” 裴盛嘴角一抽,宋相思脸色登时有些难看。 可是男人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转身就走。 裴盛以为皇上对皇后娘娘放心得很,可是走出一段距离,却听身旁阴沉的声音响起,“一个接一个的男人,这就是元修心中的好皇后么?” 裴盛一下子顿住了脚步,急声解释道:“皇上,不是您想的那样……” “朕想的哪样?”萧墨寒冷笑。 “娘娘绝不是那样的人!”裴 盛连声道,“五年前她离宫的时候,就是白炙和向风华二位公子照顾她,若是他们当真要有什么,那五年间早就有了!何况当初娘娘回宫以后,白公子就四处游历去了,后来也是因为太子殿下病了,他才前来探望。” 他解释了半天,可是萧墨寒只捕捉到三个字——五年前。 他冷冷的想,原来那女人从前就和男人纠缠不清? 果然不知羞耻! ……… 在萧墨寒回宫以前,萧寻作为摄政王代理朝政,自然是住在宫里更方便,所以他干脆在御书房中摆了张榻,这段时间一直睡在这里。 而如萧墨寒刚刚回京又失了忆,很多事还需要他亲自交接。 楚怜惜站在一旁看着他低眸专注的模样,嘴唇动了好几下,却没有发出声音。 直到男人抬头看她,“你有话跟我说?” 楚怜惜神色微变,然后有些复杂的看着他,“谢谢你。” 男人寥寥的扯了下唇,“谢什么?既然是交易,我自然会遵守诺言。” 一年前萧墨寒死去的消息传回西凉,朝堂大乱。 太子年幼,又不能让皇后执政,他本就代理朝政,又是那时声望最高的人,所以朝堂之上让他直接坐上皇位的也不在少数。 何况他还有自己的一批亲信,所以 他若真要坐那个位子,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可是…… 楚怜惜来找他了。 这个恨了他已久的女人,明明厌恶他的纠缠,明明说过再也不想跟他有任何瓜葛,却在那个时候主动送上门来,说愿意永远留在他的身边——哪怕无名无分。 唯一的条件,是他替太子守住这江山。 何其可笑? 他想要的女人,竟然要靠这样的交换条件来得到。 可他还是答应了。 所以如今那个男人回来,他自然要把皇位还回去。 “王爷。” 楚怜惜看着他晦暗深沉的俊脸,心底忽然抽疼了一下,“我不恨你了,真的。如果你还想让我留在你身边,我会留下,如果你不想了……” “你做梦!” 原本低垂着眉眼的男人忽然一把拽过她,直接让她一个踉跄跌坐在他的腿上,楚怜惜脸色微变,萧寻捏着她的下巴,冷冷的道:“这辈子你都只能待在我身边,否则我就算死,也要搅得这朝堂不得安宁,搅得你关心的人不得善终,听到没有?” 他恶狠狠、咬牙切齿的。 若是换了平时,楚怜惜或许会讽刺的冷笑,根本不搭理他。 可是此刻,她的神色却愈发复杂,“何必呢?” 她叹了口气,还想说什么,门外却传来一阵脚步声…… 第五百七十九章 萧墨寒,你发什么疯? 进来的人不止一个,除了夏清浅和念念,还有白炙。 念念身上的寒毒虽然早就解了,可身体还是要比常人虚弱一些,所以游历回来,便带了许多草药来给他,让他调养身体。 这段时间,他和萧寻相处得还算不错,正好萧寻也要走了,所以他是特地来拜别的。 夏清浅和念念也是来送别萧寻和楚怜惜二人的,没想到会在门口遇到白炙。 “师父,您也要走了吗?” 念念如今已经懂事,比从前分别的时候更舍不得。 白炙温和的摸了摸他的脑袋,“是啊,师父和你皇太叔一样,就住在宫外,最近都不会离开,你若是想我们了,随时可以过来。” 念念郑重的点点头,“我一定会去看你们的。” 萧寻嗤了一声,“太子殿下还是别来,否则你父皇误会你与本王更亲,怕是心里不好受。” 念念,“……” 夏清浅,“……” 宋相思,“……” 她皱眉看了他一眼,“你别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皇上不是那样的人。” 萧寻挑眉。 正好这个时候萧墨寒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夏清浅牵着念念站在一个男人身旁,那男人的手还抚摸着念念 的脑袋,夏清浅的脸上则是淡淡的笑意,温暖又融洽。 而他们对面也站着两个人,都很陌生,但路上裴盛已经告诉过他,应该是摄政王和楚怜惜。 乍一眼看去,就像是两对夫妻,其中一对还有个孩子。 萧墨寒脑子里不知怎的,就想起刚才宋相思那句话—— 【就连皇后娘娘身边……也是一个接一个的男人啊。】 周围的气压陡然冷下来。 几人顿时意识到门口有人,纷纷扭头朝他看过来。 萧寻挑眉,“皇上回来了?” 白炙和楚怜惜恭敬的行礼,“拜见皇上。” 念念怔怔的看着他,“父皇……” 唯有夏清浅神色冷淡,敛去笑意瞥了他一眼,“这么快回来了?”她淡淡的道,“正好这些朝堂事务的交接太过麻烦,我也懒得操心,就让摄政王直接跟你说吧。” 说罢,便拾步往外走了出去。 可是经过男人身边的时候,手腕却蓦地一紧,竟是男人直接将她拖了出去。 剩下几人面面相觑。 白炙眼神有些怔忪,然后淡淡的苦笑。 其实他没有任何目的,只是听说萧墨寒失踪的消息以后,担心他们孤儿寡母,所以来看看。 不过,那个男人似乎 误会了。 “呵。” 萧寻又是一声嗤笑,“到底是本王小人之心,还是某些人高估了男人的劣根性?” 楚怜惜眼皮跳了跳,瞪了他一眼。 她刚才怎么会觉得这个男人可怜? 劣根性人人都有,他们这些皇家的男人尤甚! 不过…… 皇上为什么一进门就那副表情呢——话都没说上一句,有什么值得生气的? 她隐约觉得,那模样就像他从前看到皇后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时如出一辙,酸得膈人。 可是,他不是失忆了吗? 还会吃醋吗? ……… 夏清浅被男人一路拖着往外走去,她勉强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走到御花园里,终于忍无可忍的暗咒一声,“萧墨寒,你发什么疯?” 男人蓦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 “既然身边有这么多男人围着你,这一年多的时间还不够你忘记我接受他们么?”男人冷淡的仿佛在叙述一个事不关己的话题,“还是说,你喜欢我更多一点,所以将他们留在身边只是当个备用的,如今我回来了你就要将他们一脚踹开?” 他越是冷静,就越是显得讽刺。 夏清浅的脸蛋陡然僵住了。 备用的? 他就是这么看 她的吗? 夏清浅淡淡的想,这男人可真是恶劣啊,永远知道怎么往她心上捅刀子。 她微微的眯起眼睛,长久的看着男人冷漠的脸,忽然就笑了出来,“要不是看在我曾经爱过你的份上,你就连给我当个备用的资格都没有。” 萧墨寒脸色陡然沉了下去。 刚才在御书房看到的那一幕,再次在眼前浮现。 他们相亲相爱,所有人相处和乐。 没有他的这一年里,其实她过得也并不差。 他冷笑道:“既然如此,我现在可以出宫了?” “哦,不行啊。”女人轻描淡写的道,“我稀不稀罕是我的事,你只能被动承受我的肆意妄为而已。今时今日,主动权完全掌握在我手里,懂吗?” “……” “还有啊。”她从上到下的扫了他一眼,意味深长的审视着,“你身上穿的破破烂烂跟个乞丐似的,毓秀脑子不好连你落魄至此的样子也喜欢,可我只喜欢你干净整洁高高在上的样子,所以你最好赶紧把这身儿行头给换了,否则就连当我备用的资格都没有了。” “……” 男人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眼底的冷骇几乎要溢出来。 夏清浅心里的郁气这才舒缓了几分 ,淡淡的补充道:“洗干净以后,我会替你治病。” “我没病,为什么要治?” 男人冷冷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夏清浅眼睫颤了颤。 他没病,只是失忆而已。 所以回京途中这么长时间,她每次提起要给他探脉,全都被他拒绝了。 起初她也想过偷偷进行,可是这男人为了防她能警惕得整晚不睡觉,她终于还是放弃了。 她不舍得,看他这么犟着。 没想到如今都跟她回来了,他还是不愿意让她看诊。 就这么不想恢复记忆么? 夏清浅闭了闭眼,再睁眸时,男人的背影已经彻底消失在视线中,唯有御花园里花香依旧。 她依稀记得,这些花都是他让人从从各地运来的,因为知道她喜欢。 可惜如今,物是人非。 “母后。” 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心疼的声音。 夏清浅震了震,几乎是立刻调整了表情回头,笑着道:“怎么了,念念?” 念念小脸上透着几分与他这个年纪不符的成熟,“您是不是很难过?” 夏清浅勉强笑了一声,“没有。” “父皇不记得我们了,是不是?” “啊……” “他刚才都没有仔细的看看我。” “……” 第五百八十章 都仿佛在提醒他那段过去 夏清浅不知道说什么,一句也答不上来。 她眼眶有些湿了,缓缓的走过去,弯腰抱住了面前的孩子,“对不起念念,父皇不是故意这样的,你不要怪他……他只是不记得了,就像你生病的时候没有意识一样。” 念念眉头皱了皱,然后搂住她,“我记得父皇最爱母后,所以母后也不要怪他,我们好好的给他治病,等他想起来,一切都会好的。” 夏清浅闭上眼,哽咽了一声,“嗯。” 都会好的。 ……… 夜。 作为一国之君,萧墨寒自然是住在龙吟宫,但如今的他不可能与夏清浅同住一个地方,所以没等他开口,夏清浅就主动把地方给他腾了出来,搬到凤央宫去。 白日里萧寻已经把一部分的奏折朝事移交给他,而这个男人哪怕经历了一年多的空白期,但是天生的对于朝堂权政的敏锐,让他很快就能对这些事重新上手。 不知是抱着什么心态,仿佛在跟谁较劲一般,男人批阅奏折到深夜都没有睡。 裴盛在旁提醒,“皇上,夜已经深了,您还是先歇息,明日起来再看吧。” 男人目光在折子上顿了片刻,旋即缓缓的掀眸,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皇后呢?” 裴盛愣了愣。 身边这些人都已经知道皇上失忆的事,也都知道如今皇上不太喜欢皇后娘娘,所以他问出这样的问题,裴盛又惊又喜,“皇上若是要找娘娘,奴才立刻就去凤央宫,让娘娘搬回这里!” 搬回? 男人皱眉,“凤央宫本来就是她的寝宫,何须搬回此处?” 裴盛叹了口气,“您从前说过,娘娘是您此生唯一的发妻,所以自打立后大典以后,您便让娘娘搬进了龙吟宫,还想方设法的废了这后宫。” 【唯一的发妻。】 萧墨寒手中的毛笔微微一顿,笔尖的墨汁在折子上晕染开浓重的色调。 在南疆的时候,她说过一句话,当他回到这里,属于过去的回忆会以任何方式出现在他面前,不管是故意的或不经意的,都仿佛在提醒他那段过去。 太子,皇位,奏折,还有此刻裴盛的话…… 萧墨寒微微敛眉,将思绪重新落在面前的折子上。 可明明每个字都很简单,烦乱的情绪却让他什么也看不进去,干脆的扔下了笔。 “裴盛,让元修过来。” “是!” 裴盛不知道帝王要做什么,还以为他有事吩咐,所以很快就去把元修喊了进来。 元修恭敬的站在底下,“皇上深夜传召,可是有何吩 咐?” “毓秀呢?” 男人凌厉的目光射来,元修头皮一紧。 他低头道:“回皇上,属下也不知道。” “不知道?”萧墨寒冷笑,“你若觉得朕不是你的主子,自然可以换个主子,朕不会拦你。但是你若顶着御前侍卫的名义替皇后做事,朕也不会饶你。” “皇上恕罪!” 这话说得明显有些重了,元修忙不迭的跪下,“属下是真的不知道,白日里,娘娘已经让属下将毓秀姑娘交给了其他人。” 不得不说,娘娘真是神机妙算,料到皇上一定会问他。 所以白日里,特地将他找去。 【把毓秀放在城郊的龙腾客栈,我会另外找人过去接手,剩下的事不需要你来做了。】 【娘娘不相信属下吗?】 【元修,我知道你忠心,但如今的他不是过去的他,不会因为你对我好就觉得忠心。你跟了他这么多年,我也不想让你为难,所以有些事情我自己做就可以了。】 他记得,娘娘是这么说的。 确实,哪怕他如今坚定的站在娘娘这边,可难保皇上不会逼他,所以娘娘的做法是最好的。 ……… 萧墨寒冷着一张脸走进凤央宫,里面的布置显得有些陌生。 他视线淡漠的扫过四周,寻 找着那个女人的身影,可桌上的画却让他的目光停驻下来。 太多幅了,多得让他觉得有些怪异。 他走过去掀开其中一幅,画像上是个女人,而且显而易见这个女人就是夏清浅。 再一幅幅掀开其他的,果不其然都是她。 没有人会自恋的画这么多自画像,所以这画出自谁的手笔,似乎也不言而喻 是他画的她么?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转瞬即逝的闪过,男人菲薄的唇微微一抿,胸口仿佛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的震荡,可他还来不及深想,便听到身后稚嫩的嗓音传来…… “母后。” 站在原地的男人微微一震。 那稚嫩的声音,直击人的心底。 萧墨寒缓缓转身,看着身后不知从哪里走来的念念,目光微微深了几度。 这是他的儿子。 白日里他带着怒火去御书房,没有细看,可是此时此刻,目光却深邃的胶着在这孩子脸上。 念念的五官长得很像他,深邃分明,小小年纪就已经能看出生得俊俏好看。 虽然他什么也不记得,可血缘关系是刻在骨子里无法磨灭的东西。 他缓缓俯下身子,与这孩子保持着平视,“你叫念念?” “父皇……” 念念被他问了一句才回过神来,低低 的唤了一句。 尽管这一年时间足够他比从前成长许多,甚至因为父皇不在,因为四周的流言蜚语,因为他太子殿下的身份,他已经被迫成了一个必须成熟稳重的孩子,可是……他毕竟只是个孩子。 面对一年多未见的父皇,他有些局促,黑溜溜的眼睛转了几圈,“您……来找母后吗?” 萧墨寒看着他不断搅动的手指,眸光微微一黯,伸手固定着他的肩膀,“你很怕我?” 念念小嘴一抿,点了点头,又摇头,“不怕,我很想念父皇。” 萧墨寒嗓音低哑,“是吗?” 他明显就是怕的,只是在强装镇定。 萧墨寒可以理解一个孩子的心理,也没有揭穿他,只是刮了刮他的鼻尖,“你母后呢?” “母后出去办事了。” 念念皱着小眉头,“父皇,母后也很想您。您失踪的这些时间,母后每天都会看您给她画的画像。还有我的名字……听师父说,是六年前你们意外分开的那一次,母后给我起的。” 意外分开? 这段记忆萧墨寒并不熟悉,也没有人刻意跟他提起,他只是隐约知道一些。 【念念。】 思念他么? 他眸色暗了几度,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娇软的声音,“念念……” 第五百八十一章 除非她能在那之前让他回心转意 是夏清浅回来了。 念念眼神一动,明显变得欣喜,扭头看过去,“母后……” 夏清浅没想到萧墨寒也在,愣了一下,才神色如常的走过去,“念念,过来。” 他们的距离只有两步,她这么一说,念念自然想要走,可他的小身板儿还被男人骨骼分明的手掌固定着,于是他看了看萧墨寒又看了看夏清浅,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这男人既不放手也不吭声,只是神色莫辨的盯着她。 夏清浅只好主动开口,“你是来看念念的,还是来找我的?” 他还是不吭声,黝黑的眸子愈发深沉。 夏清浅皱了皱眉,觉得她刚才说的两种可能性都不对,这男人估计是来找事儿的。 她于是也镇定的看着他,“如果是前者您继续看,如果是后者,那就快说事儿好吗?” 萧墨寒,“……” 他怎么看都看不出,这女人所谓的对他情深似海到底在哪里? 还有这种皇后? 一点都不温柔,一点都不贤惠。 好像除了最开始见到他的时候那种久别重逢的激动,她就没有再表露任何的感情。 呵。 萧墨寒冷冷的勾了下唇,淡淡起身,修长的身影顿时比她更高大 更有压迫感,强烈的气势笼罩着一层阴影罩着她,“朕已经回宫,你打算什么时候放了毓秀?” 夏清浅正要伸手去捏儿子脸蛋的手蓦然一顿。 她没有想到,他会当着念念的面说这个。 还好,念念并不清楚这其中具体的事,只是茫然的看着他们。 夏清浅脸色冷了几分,面无表情的瞥了他一眼,“已经放了。” 说罢就不再理他,牵着念念便转身出去。 萧墨寒也不好强行困着儿子不让她带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带着儿子出去。 可是走到门口,念念忽然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也说不清那眼神是什么,像是欲言又止,像是不舍,像是遗憾,像是……想要他跟上去。 又或许什么也没有,只是他过多的揣测了一个孩子的心理,但他还是鬼使神差的迈开了脚步。 夏清浅没有去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牵着念念在御花园里随意的溜达着,随意的交谈着。 “今日的功课怎么样?” “已经做完了,太傅说没有问题。” “一个错处也没有吗?” “没有的,母后放心。” “……”夏清浅叹了口气,“你这样每天都没有任何错处,母后才 更不放心啊。” 小孩子嘛,功课做错才是正常的。 可她儿子自打开始学习,就没有任何错处——就连这学习,还是他主动要求的。 起初她还阻拦过,觉得小孩子八岁以前需要正常的童年约了,可萧寻那厮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非说太子和普通的小孩子不一样,就该早早的步入学堂,否则将来如何处理国家大事? 搞到最后,竟然变成了群臣进谏。 她怀疑那厮是故意报复,因为楚怜惜那天跟他吵了一架,他心情不好便拿他们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发泄,委实有些不要脸。 可她也实在没办法阻止这件事,因为就连念念自己也喜欢看书,倒像是她拦着不让他学习似的。 最后甚至楚怜惜也劝她,说这孩子像他父皇,因为萧墨寒小的时候也是这般…… 想到那个男人,她终是同意了。 “你自己脑子不好,还希望儿子跟你一样?”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低冷的嗤笑声。 夏清浅忽然怔住了,颇有几分分不清现实和幻境的茫然。 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他真的回来了,真的再次回到了她的世界里。 而且……还跟上来了。 她转头看了他一眼, 对上男人嘲讽的目光,心里一恼,“你懂什么,会犯错误的还是正常小孩子,我希望我儿子简单快乐有什么问题?” 男人哂笑,“那不叫正常,叫普通平凡。朕的儿子,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夏清浅,“……” 这男人倒是很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她气笑了,“我儿子自然不是普通人,不过他是遗传了我的睿智,你少臭美。” 萧墨寒不知道遗传是什么东西,但他还是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 他眯起眼睛,“儿子是你一个人能生出来的?” 念念,“……” 夏清浅,“……” 四周的气氛突然有些尴尬。 念念表情有些奇怪,他是着实没想到,他心目中英明神武的父皇,和聪慧淡然的母后,竟然会因为这种无聊的事情吵起来。 哦,不是吵,是各自往自己脸上贴金,各自臭美。 他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眼神微亮,“母后,您不是说,我是您和父皇爱情的结晶吗?所以我自然是集你们所有的优点长处于一身的。” 此话一出,四周的空气更寂静也更尴尬了。 夏清浅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小孩子不要乱说话!” 如果是从前也就算 了,可是现在在这男人面前,任何不要脸的话都可能成为被嘲笑的话柄。 她摇了摇头,不敢再想下去,拉着念念就走。 萧墨寒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眼神闪过一丝怔然。 【爱情的结晶。】 又是一个他从未听过的词汇。 这女人,和他认知中该有的女人形象截然不同。 而且,她跟一个小孩子说话都这么不知羞吗? ……… 夏清浅没想到,她回到凤央宫还能看到这个男人。 桌上摆着一桌菜,是她出去之前吩咐柳絮做的夜宵。 可是,念念已经睡了,本该只有一副碗筷,现在却有两副。 尴尬和惊讶让她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里?” 男人抬眸瞥了她一眼,“这皇宫都是朕的,朕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夏清浅,“……” 是啊,这皇宫都是他的。 她忽然想起,在北狄久别重逢的那一日,他过说的那句话——就算我现在受你威胁跟你回去,你也只会被我永永远远的从后宫里赶出去。 其实她还真没有想过,若是被他赶出去会如何。 可是那一天迟早会到来的——除非她能在那之前让他回心转意。 “萧墨寒。” 她忽然唤他。 第五百八十二章 他的软肋终有一日成了其他人 萧墨寒看着她眼底转瞬即逝的黯然,眉心微微一蹙,“干什么,吃你顿饭你就委屈成这样?” 夏清浅愣了一下,然后干脆的点头,“是挺委屈的,凤央宫的伙食本来就不好,你还来抢我的,难道你都不会觉得羞愧么?” 她眨了眨眼,颇为认真又像是撒娇的道:“所以你总得付出点什么,要不然我真的特别亏啊。” 萧墨寒,“……“ 吃她一顿饭还要谈条件? 这就是这女人所谓的思念他爱他? 冷笑从男人唇角溢出,“你要什么?” “我要……”她沉吟片刻,模样状似苦恼,“还没想好,不然你先欠着吧。” “……” 其实问她要什么的时候,萧墨寒也只是好奇她如今什么都不缺,还会有什么想要的。 可没想到,她还蹬鼻子上脸当真了。 他皱了下眉,“你少得寸进尺。” 夏清浅顿时不太高兴,“大多数的东西我都有,自然要好好想个我没有的。”顿了顿,“不过你放心,我要的肯定是你这个穷鬼皇帝给得起的,你不用怕无法兑现承诺而丢人的。” 男人冷笑。 夏清浅见好就收,主动起身,把他喜欢的那几道重 新调整了位置,摆放在他的面前。 萧墨寒这才注意到,桌上摆的竟然都是他喜欢的菜。 这女人事先根本不知道他会来,就连他自己也是临时决定的,可见她平时吃的就都是他喜欢的。 她站在那里,忙忙碌碌,却依旧美丽。 一缕鬓发垂落在她秀美的耳侧,配上她认真的眉眼,仿佛褪去几分浓墨重彩的娇艳欲滴,多出几分恬淡的被岁月熏陶之后的香醇。 他审视她,目光不自觉的深了几度。 他以为她跟贤良淑德完全不沾边儿,原来也不尽然。 她的身上似乎有一股致命的诱惑力,不管是作为女人还是作为皇后,该有的她全部都有——无论是魄力手段还是外形容貌,都是上上之乘。 不……不对。 萧墨寒拧了下眉,仿佛强调般的告诉自己——并不能吸引他。 她克制的蓦然收回视线,眸色深邃的沉了下去,“你刚才说,已经把毓秀放了?” 夏清浅动作微顿,眼底的温柔淡了下去,“是啊。” 男人眯起眼睛,“所以,她现在在哪儿?” 夏清浅又重新坐下来,随意的轻撩着鬓发,拿起筷子,缓慢的动作显得慵懒而漫不经 心。 她低低的哂笑,“这个,我好像就没有义务告诉你了吧?” “我回来你放人,只是随便说说的?” “自然不是。”她轻描淡写的看了他一眼,模样甚至是无辜的,“可我现在已经把人放了,难不成——她去哪里我还要给你看着,然后随时报备她的行踪才叫信守承诺吗?” “……“ 男人脸色蓦地阴沉下去,“你现在是在强词夺理?” 夏清浅的脸色也冷了下去,眉梢一扬,“道理本来就在我这边,我需要强吗?” “夏清浅!” 冷厉的嗓音,近乎低喝。 夏清浅不闪不避,直直的对上他怒然的凤眸,“怎么,你声音大就了不起么?”女人精致的脸上褪去温和柔美,便又恢复了艳丽逼人的冷,“现在你是皇帝我是皇后,我该做的,就是竭尽所能铲除你身边的所有女人,而不是尽心尽力的帮你呵护看好她们,懂?” 萧墨寒,“……” 这个女人,是怎么能做到这么不要脸的? 还——竭尽所能铲除他身边的女人? 她以为她是女帝还是什么,这种大逆不道还偏偏如此冠冕堂皇的话,她也真是有胆子说! 萧墨寒冷冷 盯着她,“你要的我做到了,我要的你却不肯给,所以我是不是也该毁诺才公平?” 她要的? 夏清浅怔了一瞬,然后就笑了,“你想离开我啊?”她闭了闭眼,“也可以,毕竟强扭的瓜不甜。不过——在你离开以后,我大概会直接要了毓秀的命。” 看着男人逐渐阴沉的几乎滴出水来的面容,她的笑容也愈发的娇艳,“既然你们不让我好过,我也不是什么大度善良的小白花,作为西凉未来君王的亲娘,杀个人在我看来是没什么问题的。” 男人的手蓦然抬起,紧紧的捏住了她的下巴。 那种力道,让夏清浅怀疑自己随时会被他捏死,尖锐的疼痛从肌肤接触的地方开始迅速蔓延出来。 同时牵扯出内心深处掩藏的疼痛,尖锐的、却又无迹可寻的。 没错,就是无迹可寻的。 找不到来自哪里,明明被拿捏的是他,可她却四肢百骸都在疼。 就像那五百多个日日夜夜里思念他时那种疼痛,荒芜的寸草不生的绝望,看不到的曙光。 萧墨寒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她的眼底分明疼痛却又倔强的模样,让他恨不得捏死她。 “你真以为你 不说,我就找不到她?”他咬牙切齿。 “没有了手里的权利,你要找她就比登天还难。”她疼得冷汗都出来了,仍不忘善意的提醒着,“少自视甚高了,你和你的权势本就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我承认你厉害所以能坐稳帝王之位,可当你主动放弃它的时候,你就没有肆意妄为的资本了。” “……” 下颚越来越痛,男人的力道越来越大。 他在生气。 因为被人直击软肋,所以他生气了。 夏清浅不知道该欣慰,即便时隔一年多,她依旧能一针见血的刺痛他,还是该嘲笑自己——他的软肋终有一日成了其他人。 心底五味杂陈,难受又窒闷。 眼眶不知是因心理还是身体上的疼痛而泛起了红,她的嘴角却一寸寸的扬起,笑得愈发倔强又放肆,“被我说中了,所以恼羞成怒是不是?” 那力道蓦地松开来。 “不。” 男人冷冷吐出一个字,居高临下的盯着她,漆黑的凤眸中是深不见底的冷意嘲讽,“朕该谢谢你提醒朕,有了这权势地位,才能更快的找到她。” 他一字一顿的道:“夏清浅,你放心,朕绝对不会辜负你这番好意。” 第五百八十三章 任何人,都阻止不了她惩治凶手 四目相对,空气中是两人寸步不让的锋芒。 室内的气压一寸寸的降低,温度步步冷却。 直到柳絮进来,才打破了这沉寂诡异的氛围,“娘娘……” 看到两人诡异的姿势,她愣了一秒,瞬间察觉到事情不对。 没等做出什么反应,男人忽然冷冰冰的扫了她一眼,然后收回手,阴沉着脸拂袖而去。 柳絮呼吸一滞,急忙上前关切的道:“娘娘,您没事吧?” 夏清浅摇了摇头,长期的疼痛让她的下巴有些发麻,她抬手捏了捏,才舒服了点。 “没事。” 她随意的摆了摆手,脸上又恢复了淡淡的笑意,只是不达眼底,“你进来做什么?” 柳絮这才想起,“小向回来了!” ……… 萧墨寒刚一出去,就迎面碰上了向风华。 清隽儒雅的男人不似他这般覆着满身的冷意,显得年轻又让人舒服。 萧墨寒不记得他,只是微微的眯起眼睛,打量着他。 “皇上。” 向风华听说了萧墨寒失忆的事,甚至毓秀他也知道一些,所以虽然打了招呼,但脸色不太好看。 萧墨寒明显感觉到他的敌意,脑子里又闪过昨日宋相思说的话。 所以,这也是夏清浅身边的男人之一吗? 还真是……风格迥异,数量繁多啊。 他冷冷扯唇,“你一个男子,半夜三 更跑到凤央宫来找皇后像话吗?” 向风华似笑非笑,“皇上,您这是吃醋吗?” 吃醋? 萧墨寒不怒反笑,他会因为那个言而无信的女人吃醋? 绝无可能! “朕只是提醒你,不要成为旁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就不劳皇上费心了。”向风华玩味的道,“我们住在一起这么久,都没人敢对我们有所议论。如今皇上都回来了,谁还敢嚼舌根?” 住在一起。 萧墨寒咀嚼着这几个字,眸色倏地暗了几度,双拳逐渐紧握,手背上青筋暴露。 向风华看着他眼底腾气的怒气,几不可察的勾了下唇。 狗皇帝果然还是这样——哪怕失去所有的记忆,哪怕如今貌似厌恶着她,可是吃醋的模样真是跟一年前丝毫未变,依旧幼稚的可笑。 他轻飘飘的收回视线,直接朝里走了进去。 萧墨寒的脸色更难看了。 ……… 向风华走到殿内,看着那满桌的动也没动过的饭菜,桌上还摆着两幅碗筷。 而桌旁的女人神色微凉,低垂的眉眼间蓄着淡淡的寂寥。 他微微敛眸,随意的在她身旁坐下,“正好我还没吃饭,不介意我蹭一顿吧?”顿了顿,“我可是为了帮你查事儿才忙到现在的,留个饭不过分吧?” 夏清浅瞟了他一眼,“我说不准你就不吃吗 ?” “当然不是。” “那你还问什么?” “随便客气一下。” “……” 夏清浅被他这样子弄得有些好笑,暂时忘记了刚才不快,“事儿都办完了,特地来邀功的?” 向风华嗯了一声,“那件事情……可能真的和玉娴有关,具体的证据我会继续找。” 玉娴,那是毓秀的母亲。 而她让小向查的事,是一年前在南疆,她和萧墨寒被人围攻的真相。 夏清浅头疼的捏了捏眉心,其实她一年前就觉得哪里不对,只是当时萧墨寒刚刚出事,她所有的心思都在他身上,没有余力去想其他的。 直到最近找到他,她才想起了那时候很多被忽略的细节。 可是……虽然她讨厌毓秀,但却并不希望,真的是毓秀母亲做了这种事。 因为当初害他们的人,她绝对不会放过。 可是以那个男人如今的样子……只怕不会轻易让她动手。 她闭了闭眼,“好,别因为对毓秀的偏见冤枉了她。但如果真的是她,直接把她带来见我吧。” 任何人,都阻止不了她惩治凶手。 向风华点头,“我知道了。还与一件事——夏清浅,你真的要放了毓秀吗?” 女人眸光微凝,“我当初答应他的,自然要做到。”她浅淡的笑容带着几分自嘲,“不过你放心,我只说放 了她,没说将她的行踪告诉萧墨寒。他要想查到,还需要一段时间。” 向风华皱了皱眉,“其实我看皇上对你……” “别说他了,你快吃吧。” “……” 向风华沉默了一秒,没有再说下去。 毕竟那个男人刚才的举动或许只是不自知的本能,万一没有他以为的那层“吃醋”的意思,那他现在说的话,就只是给她虚假的希望而已。 往后想起来,必定更失望。 ……… 御书房。 裴盛第三次来报,“皇上,向公子还在凤央宫中。” 萧墨寒的脸色就伴随着这三次同样的答案越来越沉。 他冷笑一声,低头继续批折子。 可是一目十行的往下浏览,最终也只看进去几个字。 男人蓦地抬头,裴盛怯怯的对上他冷飕飕的目光,头皮发麻,“皇上……您还有何吩咐?” 萧墨寒冷冷的道:“他进去这么久都干什么了?” “这……奴才也不知道。” 裴盛颇有为难,毕竟皇上只让他去凤央宫附近转悠两圈,看看向公子到底有没有出来,可又没让他直接问,人家在凤央宫里究竟干了些什么。 其实要想知道答案还不简单吗? 直接让他去凤央宫看看不就好了吗? 偏偏皇上又不准! 裴盛叹了口气,试探着道:“不如奴才再跑一趟凤央宫? ”说完连忙又补充道,“奴才就说皇上有事找向公子有事商议,这样不但能知道他在凤央宫干什么,还能让他离开娘娘。” 男人阴恻恻的目光盯向他,“朕为什么要让他离开,他在不在凤央宫跟朕有什么关系?” 裴盛,“……” “奴才该死!” 顿了顿,“那不然,奴才还是继续去凤央宫附近打探消息吧?” 话音刚落,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愈发的沉冷起来,犀利的像是要把他凿出一个洞。 就在裴盛欲哭无泪的时候,男人薄唇轻启,“去凤央宫,就说山西水患,朕要找向公子商议。” 裴盛,“……” 山西水患跟人向公子有什么关系? 裴盛嘴角抽了抽,但还是默默的去了。 他跑了趟凤央宫,发现向风华与娘娘相谈甚欢。 回去的时候帝王问他,他也老实说了,结果整个商议水患的过程,向风华都被罚站。 向风华心里跟明jing儿似的,可他又不想拆穿,站着也觉高兴,嘴角始终带着笑意。 萧墨寒觉得无比刺眼。 到最后商议结束,男人阴沉的脸还是没有丝毫好转。 向风华笑眯眯的问,“皇上,我有一事不明,还望皇上解惑。” “说。”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皇上商议水患为什么不找朝中有能力的大人,却来找我?” 第五百八十四章 原来在所有人眼里,她都这么爱他 话音落下,御书房里寂静了好几秒的时间。 向风华直勾勾的盯着萧墨寒,一瞬不瞬。 最后看到男人面无表情的启唇,“朕听闻向公子博才多学,便想亲自考察一番。若是向公子有意的话,朕可以在朝中安排个差事给你。” 向风华险些没笑出来。 这么蹩脚的借口,这男人也好意思? 他煞有介事的点头,“原来如此,不过我对朝堂素无兴趣,怕是要辜负皇上一番心意了。” 萧墨寒依旧没什么表情,“朕不勉强。” 向风华颔首告退,只是走到门口,忽然又像是想起什么,转身冲着他笑了笑,“对了皇上,皇后娘娘今晚亲手做了桃花饼,您想去尝尝吗?” 萧墨寒瞳眸微缩,然后脸色极快的阴沉下去,“不去!” 那女人是他的皇后,她做的糕点,还需要一个外人邀请他去品尝? 简直就是笑话! ……… 夏清浅已经很久没亲自做过糕点了。 从前是没有时间或无心去做,如今却是不想让自己闲下来胡思乱想,便用其他事来打发时间,却不想又看到去而复返的向风华。 本来向风华是住在凤央宫井底的,经过那五年的分别,他再回宫就被单独安排了一个宫殿。 一年前 萧墨寒失踪,整个后宫没有皇帝,她也不好意思让他单独住在宫里,便在宫外给他找了个院子,如今白炙出宫,两人便直接搬到了一起。 所以此刻看着他又回来,她明显愣了一下,“你怎么又……” 话只说了一半,就看到了小向身后的男人。 她的脸色瞬间从惊讶变成冷淡,“你自己来还不够,还要带一个?” 女人话语中明显的嫌弃,让萧墨寒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更沉下去。 向风华勾了勾唇,“若是早知道你这么嫌弃皇上,我就不带他来了。” 萧墨寒冷笑,“朕来这里,还需要你带?” “也是。”向风华挑眉点头,旋即又对夏清浅道,“刚才我和皇上提起了你要做桃花饼的事,所以他此番跟着来,想必是想尝尝你的手艺。” “……” 桃花饼? 夏清浅无语,她只是睡不着随便做几个饼,根本没做这两个人的份儿好吗? 她皱眉看向身后的人,“柳絮,将我做的桃花饼匀出留个,分两份装起来。” 柳絮明白她的意思,连忙照办,然后提着两个食盒小跑过来。 夏清浅往他们手里一人塞了一份,面无表情的道:“好了,现在饼也拿到了,可以走了?” 说罢,她还 瞪了向风华一眼。 她明白他的心思,可现在并不是见个面就能改善她和萧墨寒之间的关系的。 这男人对她的厌恶和排斥,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向风华耸了耸肩,颇为遗憾的道:“既然皇后娘娘不欢迎我,那我这就告辞。” 他知道她的心思,但他还是想努力一下。 毕竟,皇帝陛下生气的样子,看起来也不像是对她无动于衷。 向风华走后,夏清浅的视线便落在萧墨寒的身上,“皇上还有事?” 言下之意,他都走了,你还不走吗? 可是男人非但没有离开,反而迈开长腿往前迈了一步,“没有。” “那您还不走?” “朕为什么要走?” “……” 夏清浅气笑了,“您是不是记性不好?我们刚刚吵架的事您忘了?” 刚掐完她,竟然好意思过来蹭吃蹭喝? 蹭吃的就算了,现在赖着不走又是什么意思? 萧墨寒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记得又如何?” 夏清浅冷笑,“记得就滚啊——刚才当着外人的面我给你留面子,不代表我现在就能若无其事的接受你在我面前碍眼,懂吗?” 外人的面? 男人眸光微微凝起,看她的怒气冲冲的样子,似乎这个词只是无意识的脱口 而出。 所以,在她的内心深处,是觉得向风华是外人么? 他冷淡的脸色莫名好了几分,淡淡的开腔,“朕暂时不想走。” 夏清浅,“……?” 她气极反笑,“萧墨寒,你这张脸是不是不打算要了?” 男人就像是没听到她的话,淡淡的看着她,“念念的名字,叫萧念念吗?” 夏清浅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她现在说一,他说的却是二,完全就不在一个频率上! 她没好气的道:“你想太多了,我儿子叫夏念念。” 萧墨寒眉心微拧,“夏念念没有萧念念好听,不行。” 夏清浅,“……” 这男人到底在干什么? 为这种无关紧要的事跟她争辩,他是不是闲的没事来找茬的? 柳絮在一旁默不吭声的听了半天,原以为两人又会像她刚才看到的那样大吵一架,可没想到,最后竟然演变成这种奇怪的画风。 她怯怯的道:“皇上,太子殿下不叫萧念念,念念只是娘娘给他起的小名。” “柳絮!” 夏清浅低喝一声,不悦的眼风立刻扫过去。 柳絮呼吸一滞,微咬住唇。 萧墨寒眯起眼睛,“继续说。” 柳絮躲闪着不敢去看夏清浅看她的眼神,顿了顿又接着道:“娘娘说 了,您终有一日会回来的,所以太子殿下的名字要等到您回来以后再起,由您亲自起。” 男人眼眸闪了闪,目光落在夏清浅脸上,逐渐变得深邃又暗沉。 夏清浅被他盯得浑身不舒坦,最后冷笑转身,面无表情的往外走了出去,“既然你心里偏向皇上,那以后你就去龙吟宫当差吧,不必留在我这儿屈就了你。” 柳絮一惊,“娘娘!” 她就是不想看着皇上误会娘娘,真的不是故意要拆娘娘的台啊! 刚想要追上女人的脚步,就被萧墨寒制止,“她在气头上,你追她也没用。” 柳絮委屈的看男人一眼,“可是奴婢不想跟娘娘分开,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 萧墨寒冷嗤,“可她现在不想要你了。” 柳絮,“……” 她心想这还不都怪您? 不过没等开口,男人忽然低低的吐出一句,“一年多了还不放弃,若是永远找不到朕,她是打算让她的儿子永远没有名字吗?” 男人低垂着眼眸,疏离的模样似乎并不是在跟她说话,更像是自言自语。 柳絮忽然有些难受,忍不住道:“娘娘说您一定还活着,她也一定会找到您的。” “是么?” 原来在所有人眼里,她都这么爱他。 第五百八十五章 为什么总是骗我…… 夏清浅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 她漫无目的的走在御花园里,从前有他的地方才能让她觉得安心,如今却恰恰相反。 她有些头疼,眼前忽然传来一阵眩晕感,让她的身子微微晃了一下。 这种感觉很熟悉,她驾轻就熟的往前走了两步,靠在一颗大树上,闭上了眼睛。 忽然,手臂微微一紧。 “柳絮?” 她以为是柳絮,无力的掀眸看了眼,入目却是穿着明黄色龙袍的男人。 “是你?” 萧墨寒看着她虚弱的样子,眼底闪过几不可察的担忧,“你怎么回事?” 他其实没有特地跟着她,只是远远的看到了,便不由自主的跟着走了很远。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刚才在凤央宫还好好的,现在怎么突然这样?”他蹙眉道:“该不是知道朕就在后面,所以故意装柔弱博取同情?” 夏清浅直接就气笑了。 眼前阵阵发黑,她用力捏了捏眉心,“你到底是多自信啊,我博取同情是想让你怜香惜玉么?”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 “那我告诉你,我只是走累了随便靠一下。”她温温凉凉的道,“就你这种站在我身后都不会被发现的人,根本毫无存在感,哪来的 脸觉得我能注意到你?” “……” 萧墨寒眉骨猛地跳了两下。 这个女人,嘴巴毒的不像个女人。 是他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竟然会在她靠树上的时候走过来看她。 他冷笑道:“没有最好。就算你想耍什么手段,也不可能得逞。” 夏清浅扯了下唇,“那你还抓着我干什么?” 脑袋晕的更厉害,但她强撑着不想在他面前示弱,手指紧紧攥住,攥得指节都泛了白。 但双腿还是不由自主的软了下来,甚至身体都往前栽了一下。 萧墨寒脸色一变,原本已经要放开的手立刻又抓紧,深暗的眼底透着几不可察的关切与戾气,“你到底哪里不舒……夏清浅!” 看着女人蓦然倒下来的身子,他低吼一声,大步上前将她抱住。 绵软的身体就这么入了他的怀中。 萧墨寒看着虚弱无力的女人苍白着一张脸靠在他的身上,下颚紧紧的绷起,“你逞什么强?” 她逞强? 不是他一看到她,就说她故意装柔弱博同情么? 既然如此,她又怎么能继续“装”下去? 夏清浅没有力气跟他说话,突如其来的虚弱与晕厥几乎将她吞噬殆尽,她努力强撑着,下一秒,却蓦地被人打横 抱起。 “你干什么!”她震惊的看着他。 “还能干什么?”男人冷冷的道,“难不成你以为我对你有兴趣?” “……” 夏清浅五指一紧,微微咬住了唇,眉梢眼角都染上了嘲弄和自嘲,“你当然没兴趣,你只对毓秀感兴趣,我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而已。” 她鲜少拿她自己跟毓秀比较,虽然她不说,可是萧墨寒看得出来,她根本不屑。 可是此时此刻,不知是不是因为身体不舒服加上压抑良久,所有的委屈都倾覆而出。 他眉心紧紧拧了起来。 夏清浅看着他冷鸷的脸色,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会被他扔在路边。 然而她挣扎了几下,男人的手臂却越收越紧。 最后恶狠狠瞪了她一眼,冰冷的话音从喉骨中蹦出来,“要是真想倒在半路上,你就继续犟。” 夏清浅眼睫颤了颤,终于还是没动。 被他往凤央宫的方向大步抱回,所有的话音都卡在喉咙里,极不情愿却又极度无法自控的享受着这片刻的温暖怀抱。 实在太久违了,熟悉的感觉如潮水般铺天盖地的涌来。 ……… 萧墨寒抱着她回到凤央宫,一进门,柳絮又惊又惧的跑上前来。 “皇上,娘 娘这是怎么了?又犯病了?” “犯什么病?”男人扫了她一眼,眉心紧锁。 “柳絮。”夏清浅不悦的唤她,这丫头今天还要出卖她几次? 柳絮捂住嘴,不敢再继续往下说,她可不想真的被娘娘赶出去。 萧墨寒也没有追问,将怀里的女人放在床上,找了太医过来却还是了解了她的病。 原来六年前的那一遭,她的身体本就不太好,加上一年前他失踪以后,她不顾一切的寻找,甚至常常酗酒,便落下了病根,到了冬天就会极其容易头晕甚至昏迷。 男人面无表情的听着太医的话,貌似平静的毫无波澜的外表下,是眼底愈发晦暗的神色。 床上的女人已经昏过去,刚才还只是眩晕,此刻已经高热没有意识。 他站在床边低眸看着她苍白的脸,褪去了尖刻的张牙舞爪,是虚弱的甚至可怜的她。 萧墨寒喉结不断的滚动,“所以,治不好?” 对上男人凉薄的眼神,太医急忙摇头,“微臣已经在尽力给娘娘调理,但是需要点时间。” “多久?” “这个……” “朕问你多久!” 太医咬了咬牙,为难的道:“少则半年,多则两年。” 萧墨寒知道为难太医也没有用 ,沉默了很久,按了按眉心,“出去。” “是,一会儿微臣会煎好退烧药送过来。” 他急忙离开退下去,只留下男人和床上昏迷的女人还在内殿,安静的诡异。 萧墨寒在她的床边站了许久,才缓缓的坐下。 “夏清浅。” “萧墨寒……” 他只是唤着她的名字,却不想她会突然梦呓。 男人眸光微微凝起,眯起狭长的凤眼看着她皱起的脸,女人的模样看起来不太舒服,睡梦中依旧不安,他重新挤了块冷毛巾敷在她的额头上,收手时却蓦地被她捉住。 “萧墨寒……” 她闭着眼睛没有看到他的脸,显然只是昏昏沉沉的梦魇。 男人的手抽了一下,她却捉的更紧,“你为什么总是骗我……” 见她委屈的吸了吸鼻子,萧墨寒蹙起眉头,“朕什么时候骗你了?” “你这个骗子……“她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只是自言自语的呢喃,“如果没有找到你就算了,为什么要让我找到你……” 为什么? 男人的手指刮过她白嫩的脸颊,肌肤相触的瞬间,似乎有短暂的心悸感闪过。 他神色复杂,“既然不想找到我,为什么非要我回来?找到了也可以当没找到,不好么?” 第五百八十六章 无法抗拒的本能 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他的话,呜咽的女人忽然安静下来,抓着他的那只手也终是松开了。 “恩,我也想……” 想什么?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想当做从来没有找到他,抑或其他的什么。 萧墨寒看着她逐渐蜷缩起来的身子,那是一种很没有安全感的睡姿,远远的离开他的气息,朝着床的里侧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整个都蜷缩在一起。 他皱了皱眉,又将她翻过来,把那掉落在枕头上的湿毛巾重新压在她的额头上。 被褥也掀起来,给她盖好。 ……… 大半个时辰之后,太医带着煎好的退烧药过来。 起初是柳絮要喂她,可是夏清浅迷迷糊糊的差点打翻她手里的药碗。 萧墨寒眉头一直紧锁着,见状起身走过去,“拿来。” 柳絮惊讶的看了他一眼,可是见男人伸出的手,她还是默默的将手中的药碗递了过去。 萧墨寒把夏清浅抱了起来,单手固定着她的脑袋不让她乱动,可她又挣扎的厉害,他只能将碗放在一边,手里只拿着药匙把药给她灌下去。 中途夏清浅睁过一次眼,迷迷糊糊的看着他,还以为自己是在梦里。 “萧墨寒?” 明黄的龙袍,英俊紧绷的脸,透着浅淡克制的关切的眉间神色。 统统都是她从前最熟悉的模样,熟悉的让她恍惚以为自己置身在梦中。 夏清浅的手突然紧抓着他的袖子,眼神怔忪的望着他,“是你。” 男人低低的恩了一声,“张嘴。” 她怔怔的看着他,乖乖照做,苍白的唇微微张开。 懵懂,软糯糯的。 男人眸光幽暗,喉结滚动了一下,猛地将药匙塞进她的嘴里。 “咳……” 夏清浅立刻呛了一声。 意识伴随着这声咳嗽逐渐回笼,虽然脑袋还是十分眩晕,但她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面前的男人脸色不善,却做着她以为他绝对不会做的事情。 那么是不是,他其实也并没有那么讨厌她? 夏清浅的目光愈发怔忪,掺杂着柔情与疑惑。 男人以为她依旧呆愣,不悦掐了掐她下巴,“发什么呆,脑子烧坏了?” 夏清浅,“……” 哦,还是熟悉的他。 夏清浅敛眸,“你的脑子都没坏,我发个烧而已怎么可能坏。” 萧墨寒手指一顿,薄唇蓦然噙起似笑非笑的弧度,“没良心的白眼狼,若不是 朕喂你喝药你能这么快好起来?现在刚清醒一点,就想反咬一口是不是?” 白眼狼,多熟悉的称呼啊。 夏清浅闭上眼低低的笑,“是呢。不过你最好送佛送到西,我的药还没喝完,快喂。” “高烧也没能烧坏你的厚脸皮,真是难得。” “恩,确实值得庆幸。” “……” 男人讥诮的冷笑。 柳絮一度怀疑盛怒中的男人会直接砸了药碗,可他却面无表情的继续喂药,直到一碗黑乎乎的药汁见底,才将碗递给柳絮,重新将怀里的女人放回床上。 可就在夏清浅躺倒的时候,蓦然伸手抓了他一把,男人站到一半的身影又重新坐回去。 夏清浅低低的笑着,“你怎么变得这么柔弱?” 如果不是他对她毫不设防,她以为自己真能对他怎么样? 萧墨寒冷恻恻的俯视着她。 看着她脸上得逞后的狡黠坏笑,薄唇溢出讥诮薄凉的弧度,“倒是你好像没这么柔弱,莫非刚才的昏迷虚弱都是装的,故意让朕照顾?” 她撇了撇嘴,“哦。” 哦是什么意思? 萧墨寒眉骨突突的跳动着,“放手。” 夏清浅盯着他看了会儿,还是默 默的把手收回来,闭上眼睛重新转向床的里侧,“头好晕。” 萧墨寒冷冷的起身,转身就走。 可是直到他走到门口,也没听到背后的人再说半句话。 他的双腿却在迈出门框时顿住,在原地僵硬的站了片刻,还是转了身。 却不曾看到意料中女人盯着他的背影看的模样,她依旧维持着刚才背对着门口躺的方向,纤瘦的身子微微蜷缩着毫无安全感的模样。 萧墨寒眸光微凝,颀长的身影在原地僵站着许久。 最终,还是朝她走了过去。 “夏清浅。”他唤她一声。 床上的女人未理,毫无反应。 萧墨寒皱了皱眉,“夏清浅。” 背对着他的女人依旧没有丝毫动静。 男人眉心蹙得更深,上前两步,单膝跪在床上,直接俯身往里将她柔的身子连同身上的被褥一起翻出来抱在怀里,低眸检查着着她的脸色。 “头晕是吗?”萧墨寒骨节分明的手掌覆在她的额头上。 微烫,烧还是没有退。 他低声道:“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男人温和又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女人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动 了两下,忽然一下子睁开眼睛。 四目相对,他墨黑的眸底是忘记掩饰的担忧,她的眼底却是浅浅淡淡逐渐晕染开的笑意。 “夏清浅!” 萧墨寒陡然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凤眼冷冷一眯,脸色显得阴沉而不悦。 夏清浅却笑嘻嘻的伸手环住他的脖颈,“怎么?” 她虽然象征性的问了一句,可是紧接着,整个人像是吊在他身上,脑袋往上攀附着最终堵住他菲薄的唇,将他接下来的话全部堵在喉咙里。 女人的吻技并不娴熟,舌尖舔着他的唇。 温热的液体接触的部分,伴随着她软软滑动的舌尖嬉戏着,仿佛有极快的电流划过。 萧墨寒猛地一震。 他的瞳孔骤然敛聚起来,下意识的想要推开她,可是她抱得他很紧很紧,那种紧就像是死命攥着大海中仅有的赖以生存的浮木,让人无论如何都无法推开。 她的舌尖撬开他的唇,钻入他的口中。 从心底本能涌起的欲终究压垮了他的理智,萧墨寒双臂箍着她纤细的腰肢,化被动为主动,铺天盖地的吻与浓烈的荷尔蒙气息齐齐朝着她侵袭而去。 想要更多。 无法抗拒的本能…… 第五百八十七章 更主动的事情她也做过了 萧墨寒又是一震,然后猛地将她推开。 夏清浅一下子半倒在床上支撑着身体,脸上还带着几分不自知的迷惘,萧墨寒看着她脸颊酡红的样子,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炸开,疼的他的额角突突的跳动。 很熟悉的画面,明明是他没有经历过的。 她的迷茫她的羞怯她的主动,全部构成最诱人犯罪的画面。 可是他不能。 于是归于平静之后的,便是彻彻底底的冷淡。 萧墨寒遏制着这份诡异的疼痛,手掌紧握成拳头,“夏清浅,这就是你所谓的不舒服么?”低凉尖锐的话语讽刺着她,“还是说,从刚才御花园开始就是你故意的?” 夏清浅闭了闭眼,那股眩晕感只增不减。 她也不知道自己刚才发什么神经,才会突然抱着他甚至亲吻他。 或许是他眼中的关切与她熟悉的样子一模一样,或许是她真的烧坏脑子所以神经短路了…… 明明她就知道,现在的他心里只有毓秀。 她闭了闭眼,如花似玉的脸上逐渐蔓延出薄薄的笑意,“恩,我都是故意的。故意让小向带你过来,欲擒故纵将你赶走,明知道你在后面跟着我,故意装晕,还让柳絮和太医告诉你我有病,为的就是让你同情 我。” 她身体歪歪扭扭的撑在床上,轻轻笑道:“不是说男人对女人的怜香惜玉是无法控制的劣根性么?所以我想就算你讨厌我,应该还是会忍不住,结果……你果然没有忍住啊。” 每一个字,都是深谙人心的揣测,不知在讽刺他还是在讽刺她自己。 萧墨寒薄唇抿成直线,眼底溢出的是湛湛冷意,“对人心的拿捏你倒是熟练的很,这一年多的时间,没少拿人做试验是不是?”他冷冷的道,“宫中上下,不论男女都愿与你亲近,说你没点城府手段都没有人信。” 城府手段? 夏清浅笑了一声,手臂终于支撑不住,软软的的栽倒下去,重新躺在了床上。 男人瞳孔微缩,右腿几不可察的往前迈开。 可是女人却低低的道:“你以为每个人都是毓秀么?” 萧墨寒脚步蓦地一顿,然后脸色愈发阴沉下去,“每次提起她你就尖酸刻薄,夹枪带棒的,你以为这样就能败坏她的形象么?” 夏清浅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吃吃的笑了出来,“她的形象,还需要我来败坏吗?” 她躺在那里,手臂搁在脸上几乎遮挡着整张脸,让人看不到她的具体神情,唯有洁白的贝齿因为嘴角嘲讽的 弧度微微露在外面,看着只觉得透着绵长无尽的嘲弄。 “本来就不是什么好鸟,我不诋毁她也成不了标榜楷模。”她轻飘飘的道,“在你这里她是救你性命的白月光,在我这里她不过是个抢我丈夫的贱人,你不高兴听这也是事实。” “夏清浅!” 这女人怎么能这么口无遮拦,贱人这种词她也说得出口? 可是夏清浅却不想再跟他掰扯下去,扬手指了指,“去把我的围脖拿来,白色的那条。” 这女人,现在是在指使他? 萧墨寒气笑了,“这种事情你让我来做?” 刚才照顾她喂她吃药是他自愿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发的什么疯。 可是,不代表在她这样尖酸刻薄的诋毁毓秀之后,他还会继续刚才的照顾。 “把你的宫女喊进来。” 他冷而嘲弄的留下一句,便要转身离开。 女人哦了一声,低凉的在身后响起,“你是不是忘了,我知道毓秀在哪里?” 萧墨寒脚步一顿,英俊的脸在刹那间阴沉到极致。 “交换条件就是你这么随意更改的?”他背对着她,菲薄的唇冷冷吐出一句,“我以为你只是工于心计喜欢威胁别人,原来还信口雌黄说话不算数?” “我又没说对她做 什么。”夏清浅轻笑一声,“只不过提醒你一句,我知道她在哪里,你就觉得我会对她做什么——既然如此,我好像也不该辜负你对我的期望?” 话音落下,屋子里彻底陷入了死寂,气氛诡异而冷鸷。 夏清浅手臂遮挡着自己的眼睛,看不到任何东西,只是在许久之后听到脚步声响起,然后是手臂上蓦然摔落一样软软的东西。 不疼,只是被砸以后的窒闷。 夏清浅知道,是他将拿来的围脖扔在她的脸上。 呵。 她放下手臂,长时间的黑暗让她看出去的视线有些迷茫,入目唯有男人冷怒颀长的背影。 夏清浅挽唇浅笑,对着他的背影道:“这才叫拿捏,知道吗?” 男人脚步更快。 夏清浅拿起围脖圈在脖子里,然后翻了个身继续睡。 脑袋还是很晕,好像更晕了。 后来柳絮来看她的时候,察觉到她喝完药还是没有退烧,额头似乎更烫,便又让太医来了一次,加重药量又让她重新喝药,迷迷糊糊中柳絮和另一个宫女一起喂了她。 大概这样躺了一天一夜,还是有点低烧。 直到第三天,夏清浅才勉强清醒的可以下床走路。 “娘娘,您终于醒了。”柳絮都快被她吓死了, 以前就算病也没有病这么久的呀! “这两日白先生来看过您,让您好了以后出宫找他一趟。” “出宫?”女人微微蹙眉,“有什么事他不能自己进宫说吗?” 从前他有什么事都是直接进宫的,现在她还病着呢,他倒是要她出宫? 柳絮尴尬的道:“这个奴婢也不清楚,可能是什么重要的事,只能在宫外做。” 夏清浅摆摆手,“行了,我知道了。” 她起床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吃了点清淡的白粥小菜,这才换上衣服准备出门。 “对了,念念呢?” 从她醒来就没有看到念念。 柳絮道:“是皇上命人将太子殿下接到龙吟宫去了。” 顿了顿,又斟酌着道:“娘娘,皇上心里还是关心您的吧?您生病的头一天,不还是皇上亲自将您抱回来又喂您喝药的吗?依奴婢看,您不妨跟他示个弱,皇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示过了啊。” 何止是示弱? 更主动的事情她也做过了。 可他不是狠狠将他推开了么? 如今他唯一想要的,不过就是一个毓秀而已,她再示弱,总不能放了毓秀成全他们吧? 夏清浅自嘲的弯了下唇,“可是柳絮,除了你说的第一天,他后来还来过吗?” 第五百八十八章 绝对不是巧合 女人的问题并不算尖锐,却又透彻的让柳絮无言以对。 夏清浅看着她哑声失语的模样,淡淡的笑了,“他怕是巴不得我早点死了才好呢,这样他的毓秀就不会再受人掣肘,他也终有一日可以找回毓秀。” “娘娘您别这么说!”柳絮心疼的道,“您医术这么高明,一定很快能让皇上恢复记忆的!” 恢复记忆? 夏清浅想起自己昨晚趁着吻他的时候,其实还偷偷的搭了他的脉搏。 可是……她竟然看不出他失忆的原因,更别提是治好他了。 或许还是要在他自愿的情况下让她多探几次脉,多试几次不同的方法,才有机会恢复记忆吧? 可是,他不愿意啊。 有时候她也忍不住想,是不是放过他更好? 放过他,也放过她自己。 如此,任何人在这段诡异的关系中,都能得到最大程度的解脱。 可是有时候又觉不甘,凭什么放过他们呢? 明明她才是受害者,如果她放弃就代表毓秀可以得到一切,每每想到这一点,她就觉得糟心透了——就算她得不到,也不想让那该死的始作俑者这么轻易的得到。 当然,其实她最怕的,还是他有朝一日清醒过来,恢复记忆的时候却发现身边的女人不在了,那他会不会怪她,没 有在他出事的时候守护好这份感情,怪她不该这么快就放手? 夏清浅闭了闭眼,淡淡的想,所以就耗着吧。 耗到她觉得灰心丧气耗不下去的那天为止,说不定在那之前他能记起她这么个人呢。 ……… 萧墨寒送念念回凤央宫的时候,正好看到夏清浅从里面出来。 她穿着红色的棉袄裙襦搭配着白色的狐裘,精致的脸蛋并未画多么浓艳的妆容,只是因为生病后的苍白所以擦着淡淡的脂粉,而这身色彩鲜亮的衣裙却将她的脸衬得愈发娇艳,脖子里还系着那日他扔给她的围脖,白嫩嫩的满满散发着娇气与青春洋溢的气息。 没错,就是青春洋溢。 虽然她的年纪也并不大,但明明已经是个几岁孩子的母亲了,看起来却仍是明艳朝气。 夏清浅的目光其实是扫到他的,只不过不想停留也并未停留。 如果不是念念忽然叫她,她可能会直接无视他们走过去。 “母后……” “嗯?”夏清浅走过去捏了捏他的小脸,“母后现在有事出去,过会儿回来再说,好吗?” “好。”念念懂事的点头。 萧墨寒眯眸看着她,嗓音淡淡的落下一句,“去哪儿?” 夏清浅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眼风从他脸上扫过去,淡然的 没有丝毫涟漪,“怎么?” 萧墨寒没有吭声,拍了拍念念的肩膀,示意他进去。 念念看了他们一眼,然后乖巧的走了。 原地,顿时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男人深暗的眸光将她从上到下的扫了一遍,那种娇艳到骨子里都透着媚态与清纯这截然不同的两种气息散发出来,让他的目光沉了又沉,“打扮成这样,出去见男人?” “就算我是出去见男人,那又怎么样?” 她淡淡的反问一句,但也并不想听他的答案,便径直越过他身旁,往宫门口的方向走去。 身后的声音明显顿了一瞬,然后低冷不悦的响起,“把毓秀还给我,你出去找谁都跟我无关。” 呵。 夏清浅凉意嘲弄的勾唇,“我偏不。” ……… 夏清浅来到白炙和小向的住所,府里的下人也都认识她,无需通报便立刻让她进去了。 远远的看到院子里的两人,她加快脚步走过去。 “特地找我出宫,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出来了?”向风华轻哼道。 夏清浅一愣,“我不是这个意思。” 白炙轻瞪他一眼,然后对她道:“别听他嘴硬心软,这几天你病了,他特地给你做了百花露。如今皇上在宫里,我们可能不太方便进宫,只能让你自 己出来走一趟了。” 百花露,顾名思义是用几百种花卉的汁液和露水凝练而成,服下之后身体舒畅,延年益寿。 普通人根本无法做到几日之内集齐这些材料,即便每一样都可以收集到,但是集齐所需的时间也早已让这些汁液干涸,所以一般人根本做不出来百花露这种东西——何况百花露还需灵力加持。 这一年多她身体不好,小向也是看了很多古籍才找到的百花露的炼制方法,只是制作实在太麻烦,每次产量也不可能太大,所以这一年多也就做出来过几次。 她眼底闪过一丝动容,看着那别扭的小向日葵精,“谢谢。” 向风华别开视线,轻撇着嘴道:“客气什么,这点小事。谁像你这么小气,做个点心还不让我吃。” 夏清浅忍不住好笑,“你要是一个人来,我当然随时欢迎,谁让你不怀好意?” 向风华不满,“我还不是……” “小向。”白炙打断了他。 向风华顿时也意识到自己不该过多的提起那个男人,免得让她心情不好。 夏清浅看出他们的“关怀”,无奈的摇了摇头,“没事,我的病早就没问题了,太医也一直给我调养着,以后不用再给我做百花露了,浪费时间又浪费精力。” 顿了顿,又 俏皮道:“看到你们我真的很开心,所以也不必担心我心情不好,知道吗二位?” 两人都忍不住被她逗乐了。 向风华忽然从袖中取出一根长鞭,扔给她,“既然心情不错,不如打一场?” 没等她回神来,向风华的招式已经朝她袭来。 夏清浅只好挥鞭去接。 这一年每次她陷入抑郁的时候,这两人就会让她练武,虽然她没有了灵力,招式却练得愈发生猛。 红色的身影灵巧的舞动,狐裘船在她身上非但不显得累赘,反而衬得她愈发敏捷灵巧。 白炙看着她肆意挥洒着长鞭的动作,像是一只展翅的凤凰。 青春灵动,洋溢着满满生气,这才是她该有的样子。 过去,她活得太苦太累,只有在心无旁骛的做这些的时候,才能短暂的忘记那些烦恼。 没想到那个男人回来后,依旧如此。 身体的病可以治,可心里的呢? 他们空诩自己医术高明,可前几日他和小向都偷偷观察过那个男人的样子——虽然没有探脉,可是以他们的医术无需探脉也该能发现一点端倪。 可奇怪的是,他们竟然看不出一点不对劲的地方,实在太诡异了。 所以很有可能,即便让他们去治,也未必能治好。 这场失忆……绝对不是巧合。 第五百八十九章 疯狂的怒与妒 夏清浅出了一身的汗,整个人轻盈舒适了不少。 她走的时候忘了拿她丢在地上的狐裘,所以回宫的时候,身上只剩下那件袄裙。 还没回凤央宫,就在御花园撞见了那个男人。 萧墨寒记得她出去的时候明明还有件“衣服”,现在却没了,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他脸色阴沉的挡在她面前,“出去干什么要脱成这样,恩?” 脱成……这样? 听他这语气,好像她不只是少拿了一件披风,而是什么都没穿似的。 夏清浅嘴角泛起冷幽的弧度,轻漫不屑的道:“怎么,明明心里担忧的是你的毓秀,还想来管我这个名义上的皇后出去做什么?” 他会不会管的太宽了点? “你若是行得正坐得端,谁要管你?”萧墨寒冷嗤。 “我就算是行不正坐不端,好像也轮不到你来管?”女人脸上那抹似笑非笑愈发扎眼,“就算我红杏出墙,难不成你觉得自己可以立个贞节牌坊?” 夏清浅慢条斯理的往前走了两步,直到站在他跟前近在咫尺的距离,她眯起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干净的人,就别试图用双重标准来要求我如何了,知道吗?” “我不干净?”男人蓦地捏住她尖瘦的下巴,“至少我跟毓 秀之间清清白白,何况她现在还在你手上,我能跟她如何?倒是你成日里跟各种男人纠缠不清,难道你不觉得应该反思一下自己?” “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反思自己。”她笑了,“哪怕是错的,只要我想做就会做。” “……” 男人俊美的脸色更沉,仿佛随时都会滴出水来。 她美丽的脸蛋过于娇媚酡红,那色彩甚至比她出去的时候更鲜明,脱了衣服又脸红成这样,肯定是做了什么剧烈运动,画面感十足的呈现在他面前的是她和另一个男人之间的点滴。 萧墨寒呼吸骤沉,眉梢眼角都仿佛被一层浓重的阴霾所笼罩,“夏清浅,你有没有羞耻心?” 咬牙切齿的一字一顿,都是从他滚动的喉骨中挤出来的。 夏清浅嗤笑,“你不是说我脸皮厚么?”她就这样凉凉的看着他,眉眼蓄着深层的嘲弄,“我既然连脸都不要了,羞耻心这种东西你觉得我会在乎?” 她忽然抬手握住他修长的手指,缓缓的扯下来甩开,“既然要立贞节牌坊,以后就少碰我。免得我一时嘴快把你对我做的事情都告诉毓秀,说不定她能气得上吊自尽。” 说罢,便甩下他径直离去。 留下原地的男人,眉骨突突的跳动。 他对她做的 事情? 他什么时候,对她做什么事情了? 明明就是她又撩他又亲他,然后又理所当然理直气壮的去找其他男人,还敢恶人先告状! 萧墨寒薄唇抿成一道直线,该死的女人,是不是以前也这么水性杨花? 所有人都说他喜欢她,他怎么可能喜欢这样的女人! 男人冷冷盯着她的背影,眸底深处是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暗潮涌动,蓄着疯狂的怒与妒。 ……… 夏清浅刚回到凤央宫,就有专门负责毓秀的联络的人过来告诉她。 “娘娘,不好了,毓秀割腕了!” 好不容易坐下的女人腾地又站起,“割腕?”夏清浅冷静了一会儿,止不住的冷笑,“她想用这套逼我去见她,还是逼我不再阻止她进京?” 先前答应萧墨寒放过她,夏清浅便真的把人放了,只不过扔在荒郊野外不准她进京城而已。 只要她不靠近京城,那些人就不会出现也不会去骚扰她。 可惜啊,某些人好像坐不住,并不打算安安静静的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夏清浅冷笑。 毓秀大概不知道,萧墨寒根本找不到她。 却在此时,又有小太监急急忙忙的进来,“娘娘,皇上请您去御书房一趟。” “不去。” 夏清浅干脆的拒绝。 要有事 他不会自己过来么,真把自己当九五之尊了,还要她特地跑一趟? 小太监有些为难的拿出一块玉佩,放到她的面前,“皇上说,您看了这个肯定就会过去。” 夏清浅随意的扫了眼,原本毫不在意的表情,却在瞬间凝滞。 她瞳孔骤缩,猛然将那块玉佩抢了过来,厉声道:“这玉佩哪里来的?” 小太监一脸茫然,“这个奴才也不知道,不过是皇上交给奴才的。” ……… 御书房。 萧墨寒面无表情的翻阅着手里的奏折,视线专注的落在上面的文字上,只不过脑海中不断的闪过刚才御花园中的那一幕,女人酡红的神采飞扬的模样挥之不去。 着恼。 明知不该如此,还是忍不住的怒。 “砰——” 御书房的门蓦然被大力踹开。 萧墨寒淡淡的掀眸瞥了眼,“不会走路还是不会敲门,身为皇后,这点教养都没有?” 夏清浅冷笑,眼神是穿透性的冷,“你做了什么?” 男人轻描淡写的道:“朕不过是请夏将军和夏老夫人换个地方住几天,能做什么?” 淡漠的嗓音,让她喉咙口的怒一下子攒起来,“萧墨寒!” 夏清浅走过去直接掀了他堆好的那叠折子,冷笑道:“我爹为国为民,如今已经请辞颐 养天年,你好意思为了一个毓秀,把他囚禁起来?” “囚禁?”男人嘴角渗出凉薄的笑意,“你对毓秀才叫囚禁,朕可什么都没对夏将军做过。” 这一点,夏清浅是信的。 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对夏家做什么,可是,他这个举动本身已经足以挑起她所有的怒火。 不管她对夏家有没有这么大的感情,但她从来不希望自己的事连累到无辜的人。 她闭了闭眼,压抑着急促愤怒的继续声,“你想怎么样?” “放了毓秀。” “你威胁我?” “你觉得是就是。” 萧墨寒淡淡的瞥她一眼,可她颊腮上的酡红依旧让他觉得极度刺眼,骨节分明的手指忍不住抬起来捏了捏,想要将那娇艳的颜色擦去,可是他越用力就越是红润的厉害。 到最后,像是魔怔般染上了几分怒意。 夏清浅被他搓得越来越疼,啪的一声将他拍开,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你干什么?” 男人仿佛也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瞳眸微缩,视线终于收回,右手也缓缓的放下垂在身侧。 他淡淡的开腔,“做人不要这么双重标准,这可是你说的。当初你用毓秀威胁我的时候就想到这一天,如今我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有何不可?” 第五百九十章 明明就是他要的结果,可又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夏清浅蓦地咬紧牙关,“用毓秀换我爹,是吗?” 男人不语,但明显是肯定的意思。 她再次闭上眼,“好,我们交换,以后你不许再为这件事动我家人!” 她答应的很爽快,比他想象中要爽快得多。 他起码以为她会挣扎犹豫,或者是先跟他纠缠一段时间,横竖他也不能对她爹和祖母如何。 可她竟然就这么答应了。 猝不及防。 萧墨寒眼底溢出丝丝嘲讽,低眸看着她逐渐恢复平静的样子,眼底的墨色愈发浓郁深邃,“既然答应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换?” “现在。” 女人毫不犹豫的吐出两个字。 男人狭长的凤眸倏地眯了起来,“现在?”他薄唇轻启,“你确定?” “当然!” 她太干脆,干脆的让他原本想要的东西也变得模糊起来——好像她对毓秀这个人其实也没那么在乎,一遇到选择的时候,就可以毫不犹豫的让出去。 换言之,她对他其实也没那么在乎。 这个认知,怎么就这么让人不舒服呢? 萧墨寒微微敛眸,薄唇缓缓吐出一个字,“走。” 夏清浅急忙跟上他的脚步,“去哪儿?” 男人边走边淡淡的道:“自然是去找毓秀,还能去哪儿?” 她拧眉,“为什么不是先去找我 爹和祖母?” “你言而无信惯了,朕不相信你。”他面无表情的瞥了她眼,见她瞳眸骤敛,又补充一句道,“我要你爹毫无用处,只要毓秀没事我自然会放了他们,这一点你不用担心。” “……” 夏清浅知道他说的和他的顾虑都有道理,可心头还是忍不住的怒。 她闭了闭眼,心底的寒凉一寸胜一寸。 ……… 在夏清浅的带领下,两人来到城外一处偏僻的农舍。 农舍周围有花有草倒是不显得荒芜,只是比起任何宅院都毫无疑问显得破败。 萧墨寒瞥了她一眼,“看来朕也该让夏将军和夏老夫人试试住在这样的院子里。” 夏清浅冷笑,“我说了,我早已经让人放过毓秀。”连住的地方都要替毓秀选好,她还真没那个耐心和闲情逸致,“她自己要住在这种破地方演苦情戏,难不成还怪我?” 有些人就是喜欢把自己弄得很可怜,住的破穿的破还整天像是死了爹一样哭丧着一张脸,没事的时候还割个腕玩玩儿,好像这样就真的全世界她最可怜一样。 偏偏男人啊,就是吃这套。 楚楚可怜的小白花啊,多么惹人怜爱不是? 萧墨寒看着她眉目间透出的嘲讽,冷笑一声,“毓秀没有得罪你,你少阴阳 怪气的。” 这女人,句句话带刺。 夏清浅就像看白痴似的看了他一眼,“你脑子没毛病吧?在我心里,她可把我得罪大发了。” 萧墨寒脸色更难看了,懒得再跟她啰嗦,走到门外直接推开门。 屋子里,冷清清的并无人气。 走近了才发现,毓秀此刻正躺在床上,苍白的脸色毫无血色! 男人瞳眸骤然紧缩,“夏清浅,你把她怎么了?” 那灼灼的目光倏然间回头射向她,继而又炎烈的烤炙着她。 夏清浅幽幽的凉笑,“干什么,她割腕也要怪我吗?” 她面无表情的道:“我承认她要是死了我确实会欢天喜地的放鞭炮庆祝,否则——你难道还指望我善良大度的悉心医治,然后把她好端端的送到你面前么?” “夏清浅!” “别叫我,当着她的面,你也不怕她气血上涌再割一次腕。” “……” 男人的脸色阴沉至极,狠戾的目光仿佛要将她凿出一个洞来。 夏清浅见他这幅模样,嘴角凉飕飕的笑意就更妖艳了,抱着双臂笑意盈盈的道:“哦不好意思啊,差点忘记她现在好像快死过去了,应该听不到你叫我吧?” 萧墨寒强行忍着掐死她的冲动,“你这么恶毒就不觉得羞愧吗?” 他狠狠剜了她 一眼,然后便收回视线,俯身就要抱起毓秀。 “等等。”夏清浅蓦地眯起眼睛,挡在他面前。 “怎么,你以为你拦得住我?” 男人的视线并未看她,虽然话是对着她说的,黝黑深邃的目光却始终注视着床上的女人。 夏清浅看着他急迫不耐的侧面,心底仿佛被什么尖锐的针扎了一下,疼痛分明。 她莞尔淡笑,“拦不住啊,不过你要是将她的生死置之度外,就大可离开这里试试看。” 男人冷厉的眼风扫过来。 夏清浅挑眉,“看着我干什么?你也看到她割腕了,这伤口我只让人简单的处理了一下,要是你非要抱她离开让我不痛快,那我肯定得找人出来拦着你——到时候耽搁了最佳的治疗时机,要是你的毓秀姑娘就这么死了,可不能怪我。” 她嚣张跋扈,又理所当然,仿佛她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萧墨寒看着这张美丽带刺的脸,真真理解了“蛇蝎美人”这四个字的含义。 他冷抿着唇盯着她,“所以,你想怎么办?” “我会让人带她去找大夫医治。” “夏清浅,你是不是太过自信了点,你觉得你在我这里还有什么信用可言?” 对上他冷笑的目光,夏清浅瞳孔的颜色骤然深了几分,脸上的尖 锐和锋芒却减去不少,“是呢,我确实是不讲信用惯了,不过我爹和祖母不是还在你手里吗?”她垂下眼帘,口吻逐渐寡淡,“你以为区区一个毓秀,在我这儿能抵得上我家人?” 她的娇艳跋扈可以惹怒他,可她的冷淡甚至冷漠照样可以惹怒他。 萧墨寒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她现在正常的叙事正常的跟他谈条件,可是看着她这幅淡然的好像已经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感觉,心头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堵住了。 就像刚才她轻而易举的选择用毓秀来交换夏家人的时候一样,明明就是他要的结果,可又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好像,毓秀不重要,就代表着他也不重要。 区区一个毓秀抵不上她家人,他也抵不上。 有些东西越是深究就越是让人不舒服,压抑的心底狂躁的暴动升起。 萧墨寒扯了扯自己的衣襟,这才觉得呼吸仿佛通畅几分。 可是再看她这张脸,又觉得浑身上下都被堵住似的。 夏清浅眯眸看着他诡异的视线,起初还不甚在意,可是他盯着她的时间越长就越是让她难受,她皱了皱眉,“怎么这么看着我,还不相信?” 她似笑非笑,“或者你是看我看的忘记了时间,也忘记毓秀姑娘现在还危在殆夕吗?” 第五百九十一章 再也没有了选择 男人瞳孔一缩,像是被人戳中了心事一般,极快的移开了视线。 “好!” 他喉结滚动,冷冷吐出一个字。 夏清浅转身就往外走了出去。 她叫了人过来,抱着毓秀坐进马车里,带去镇上诊治。 男人不知何故没有跟上去,像是在思考什么问题一样停留在原地,而她本人显然是不打算搭理毓秀的死活,所以自然也没有跟上,脸色淡淡的站在那破败的院落门口。 萧墨寒看着她的身体倚着门框,朝他瞥了眼,嘴角又勾起那种不甚在意的像是在讽刺他的弧度,吃“看着其他男人抱着你的毓秀姑娘,是不是特别生气百爪挠心啊?” 男人深邃的目光凝视着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或许是该难受是该百爪挠心,毕竟那是他的未婚妻,出了事自然应该由他带去看大夫才对,也该只能被他抱着才是正常男人的心理。 可他竟然只是想着带她去医馆,从而忽视她应该被谁抱着这个问题。 甚至在夏清浅提起以前,他都没有想到过——好像,也并没有多么在意。 他的在意更多的是在刚才看到毓秀那只割腕的手时,怕她真的就这么死去。 反而对眼前这个女人,每每看到她跟任何男人有任何接触的时候,哪怕对方是他的侄 子或者他的侍卫,不管他们之间可不可能发生点什么,他的脑子里总能自行产生无数画面。 不管她跟谁在一起,他都觉得刺眼。 这就是所谓的本能么? 萧墨寒敛眸,“需要跟你交代么?” “我就随口一问。”夏清浅耸了耸肩,“不过毓秀姑娘都走了,你还不走么?” “朕起码比你守信。”男人冷笑。 夏清浅起初没明白他的意思,愣了一下,直到男人带着她来到京城的一间寺庙后院。 看到里面完好无损的夏振国和夏老太太时,她才明白过来。 他在证明,他也把她的家人放了。 ……… 毓秀被送到医馆诊治之后,又被送到皇宫的偏殿疗养,只是一直未曾醒来。 带她去治病的侍卫在回宫疑惑,赶紧往凤央宫跑了一趟将事情禀报给了夏清浅。 当侍卫离开以后,元修立刻就被找到凤央宫去。 女人的脸色说不出有多冷,且不是表面怒火导致的,而是一种骨子里透出来的灰败与绝望。 “娘娘?”元修尝试着唤了一声。 “元修,你从北狄那大夫那里查到的关于毓秀和他的消息,都是真的吗?” 元修一下子没明白她问的是哪句,“娘娘,属下所言句句属实,您这是怎么了?” “句句属实?” 夏清浅咀嚼着这几个字,看着他 ,“你说住在他们家隔壁那名大夫替毓秀诊过脉,发现她还是个处子,可今日的大夫怎么就告诉我,她已经不是处子了呢?” 元修微微一震,蓦地单膝跪地,“娘娘,属下绝不敢有半句谎言!” 夏清浅淡淡的道:“你为了安慰我也无可厚非,我不会怪你的。” “不……那名大夫确实是这么跟属下说的!” 元修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会不会大夫诊脉的时候,毓秀还是确实是个处子,只不过后来……”他尴尬的道,“后来突然就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她不是处子了?” 但是这其中相差没多久而已。 大夫最后一次诊脉,是在娘娘去北狄之前四日。 难道那几日,刚好就那么巧,毓秀和皇上……做了吗? 元修神情有些僵硬,“娘娘,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 她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按照你们皇上那副爱的死去活来的样子,做什么都是有可能的。” 他既然这么喜欢毓秀,那又有什么不可以? 只不过在她做好心理准备接受他跟毓秀的关系以后,元修信誓旦旦的告诉她那种事不存在,却又在她好不容易放心之后,得到这样雷击般的消息。 到此时才发现,原来她还是介意的。 即便这种介意可以被时间消 磨,可是在给足希望却又绝望之后,被无数倍的放大了。 ……… 青鸾宫。 毓秀睁眼醒来的时候,入目便是那张她心心念念的每天惦记的容颜,她恍惚间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撑起身子便想要触碰他,只是手腕太疼而她也太虚弱,刚起来又倒了下去。 “毓秀,你别动。” 直到男人低沉的嗓音缓缓响起,毓秀瞳眸睁大了些,这才确认他真的就在她面前。 “你……” 将将来得及说出一个字,眼泪一下子就涌起来。 她抿了抿唇,压制着喉咙口的酸涩苦楚,“真的是你吗,景弦?” “恩。”男人点了点头,漆黑的眼底蓄着浓郁的让人无法分辨的神色,“没事了,以后不会再让你被人抓走,也不会再像今日这般让你受伤。” “不是旁人让我受伤的。”她忽然像是想起什么,急忙补充道,“不关娘娘的事,是我自己。” 这种时候,他还要替别人辩解? 男人眼底的暗色更深更沉,眉心微微的锁起,“你这是何苦?” “我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你了。”毓秀闭了闭眼,“我的人生本来就没有希望了,你是我唯一活下去的理由,这段时间见不到你,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再来见我。” 她哽咽着,努力把眼眶里的泪水强逼回去,可还是止 不住泪水滑落,“当初骗你是我的错,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将你的身份和你的妻子全部隐瞒,景弦……我真的知道错了。” 男人垂在身侧的手骤然紧握成拳,可是旋即,又缓缓的放开。 他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嗓音低低的安抚道:“都是过去的事,不必放在心上。” 然而他越温和,她的眼泪就越汹涌,“你为什么不骂我?当初我将这些事告诉你以后,你明明就是生气的……如果不是因为我突然被娘娘抓走,你肯定不会再理我的不是吗?” 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北狄。 在他得知所有的真相以后,他们不欢而散。 只不过后来他亲眼目睹了那些不堪入目的肮脏事儿,便再也没有了选择。 所以哪怕他知道一些过去,哪怕他偶然会牵动起部分属于过去的记忆,那都只是一段被忘却的记忆,没有什么比他亲眼目睹经历的更无法磨灭了。 萧墨寒将她身上的被褥往上提起几分,眸中的戾气沉敛被克制的敛去,“太医说你情况很不好,需要妥善的调理。你别再胡思乱想,就在这儿好好休息吧。” 毓秀望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可最终只说了一个字,“好。” 顿了顿,又期待的看着他,“你明日还会过来看我的,是不是?” 第五百九十二章 你可别拿毓秀的命来跟我赌 萧墨寒沉默了一会儿,点头嗯了一声。 离开青鸾宫以后,他面无表情的走在宫中。 从这里回龙吟宫势必经过御花园,他远远的看到荷花池畔,一道红色的身影夺人眼球。 只是此刻,女人的身影在池畔摇摇晃晃,仿佛随时会落下去一般。 他瞳孔骤缩,恐慌的凌乱感倏地涌上心头,来不及多想便大步流星的走过去,直接将女人拎到离池子更远的地方,“夏清浅,你是不是疯了?” 直到退到安全距离之后,他才觉得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松开些,只是压抑的呼吸还是让他忍不住狠狠盯着她。 夏清浅脸上带着几分被吓到后的茫然,反应了好几秒,才扭头看向他,惊讶的皱眉,“你什么毛病,突然从后面窜出来吓唬我还说我疯?” 这男人是不是脑子不正常啊? 她本来觉得他就失忆而已,现在越来越怀疑他脑子也坏了! “你在这儿干什么?”男人语气不善,目光仿佛要将她凿出个洞。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她莫名其妙的看着他,“难不成现在我做什么都要跟你报备了?” “还以为你心里抗压能力有多强,原来遇到点破事儿还想跳河?” “……” 跳河? 夏清浅一脸懵逼。 没来得及开口,男人便沉着呼吸厉声训斥,“你不是看不起毓秀么?既然如此,何必跟她做一样的事来引起注意——你以为这样就有用吗?” 夏清浅,“……?” 她原本已经气笑了,可是这会儿却气都发不出来了,只觉得这男人可笑。 她什么时候要跳河了?! “萧墨寒,摆正你的脑子给我听好了,我刚才在这里是因为我的……”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 因为她低头时发现,原本还漂浮在湖面上的丝帕已经不见了,不知是漂远抑或下沉。 夏清浅忍不住按了按眉心,这下可好,这神经病的男人肯定不会相信她了。 萧墨寒看着她这幅样子忍不住讽刺,“怎么,想告诉我你是为了捡东西?什么东西值得你亲自下河去捞,这么没含量的谎你以为我会信?” “不然你以为我真想跳河?” 夏清浅气乐了,“你觉得我会为你跳河?” 萧墨寒噎了一下,脸色刷的阴沉下去。 他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是看到她在池畔的时候就没来由的紧张,下意识的以为她会这么做。 或者说,是害怕她真的这么做。 可是至于她为什么这么做,他没有细究过,也没有时间没有多余的思考空间去细究。 萧墨寒阖了阖眸。 睁眸时再度对上她嘲弄疏离的眉眼,胸口那股憋闷的气息仿佛愈发窒闷,接连几日都没有消散过,尤其是在她打扮的跟个妖精一样出宫去见白炙以后愈演愈烈。 他忽然一把捉住她的手腕。 夏清浅脸色一僵,“你干什么?” 男人不语,拉着她直接往凤央宫的方向走去。 夏清浅挣扎了好几下都没能挣脱出来,脸色越来越难看,“萧墨寒,你到底要干什么?”她忍不住开始暴躁,“你是不是疯了,我什么时候要跳河了?” 他头也不回的拉着她继续走,嗓音低冷,“不跳河你站在那里晃来晃去的干什么?” 夏清浅,“……” 他是不是有毛病啊,站在水边就是要跳河?! “我再说一次我没有跳河!”她瞪大眼睛,嗓音都尖锐起来,“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就是去捡东西的!你XX妈给我放手听到没有?” “捡东西这么没有技术含量的谎,就烂在你自己肚子里吧。” “……” 夏清浅脸色铁青。 这个神经病,该死的神经病! 她呼吸急促的绞着怒意,实在没忍住往他腿上踹了两脚,像是发泄一般狠狠的用力,可是她不管怎么用力怎么撒气,他还是一个劲儿的 拽着她往前走。 那架势,简直都让她怀疑他对她不离不弃了! 到最后她终于没了挣扎的力气,脸上的怒火与暴躁逐渐消退,变成了平静的冷漠,“喂……” 男人脚步微顿。 她凉凉的道:“你这么抓着我,就不怕毓秀知道以后,再往手腕上划一刀么?” 萧墨寒转身看了她一眼,凉凉的勾唇。 这种笑容,她也不知道属于威胁还是讽刺,只是莫名让人觉得瘆得慌。 想要往后退,可是手腕上的力道让她无法后退。 她眉头逐渐拧起,看到男人薄唇轻启,“难不成你还打算纡尊降贵的跑去告诉她,朕牵了你的手?这么没格调的事,也不像你会做出来的。” 纡尊降贵。 不得不说,这个词用得真不错。 夏清浅弯了弯唇,“狗急了还会跳墙呢,逼急了我什么事儿都能做出来。” “你把自己当狗吗?” “……” 狗急跳墙就是个类比,他智X还是故意找茬儿? 夏清浅终于彻底不耐烦,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不要随便揣测我的想法,为了摆脱你,说不定我会故意拉你到她面前去秀恩爱——这种事我都做得出来,何况只是告诉她一声?” 萧墨寒掌心力道骤然收紧。 摆脱二字,占据 着他的呼吸,让他无暇辨别她后面的话。 在他的认知里,是这个女人强迫他回到西凉皇宫这个地方的,而他才是那个并不乐意的受害者,所以不管他如何对她,她都会一直在他身边不会走。 她要做的就是无限期的哪怕厌恶他也待在他的身边,而他要做的只是拒绝她就可以了。 这样的前提不会改变,也不会消失。 所以他根本不必思考其他的。 像是“摆脱”这样的词,在她说出口之前,对他来说太遥远太陌生。 夏清浅看着他拧成结的眉心,轻描淡写的补充道:“你可别拿毓秀的命来跟我赌。” 萧墨寒薄唇抿成一条直线,黑眸中翻涌着浓墨重彩的墨色,如打翻了砚台的泼墨一般。 夏清浅满以为他这次终于应该放手了,就在她准备抽回手的时候,男人好不容易微松的手蓦然又收紧,甚至比刚才更用力。 那种怒气,无端显出几分在意,在意中又透着几分窒闷的微不可觉的压抑。 下一秒,她的身子陡然腾空,竟是男人打横抱起了她! “萧墨寒!” 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颚紧绷透着坚硬的冷,“你去告诉她,我不但拉着你还抱了你,看她会不会再往手腕上割一刀。” 第五百九十三章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来找她 夏清浅被他这莫名其妙的反应气得半响说不出话来。 她要死要活追着他的时候,这男人不断的推开她。 现在她不想看到他,他却以这样强硬的方式抱着她? 她实在不能理解,他到底在想什么。 她索性闭上眼,懒得搭理他。 可是这男人把她送回凤央宫以后,竟还对宫人们吩咐,“皇后这两天身体不适,看好她别让她出去。若是出了什么事,朕唯你们是问。” 最后一句,明显已经带上威胁。 夏清浅难以置信的瞪着他,“萧墨寒,你胡说八道什么东西?” 他竟然禁她的足? 忽然像是想起什么,她急忙站起来朝他走过去,“你放心,我绝对没闲情逸致去探望你的毓秀,所以你也不用担心我把刚才的事告诉她。” “没人拦着你。” 男人冷淡的吐出一句,夏清浅顿时更茫然了。 不是因为这个? 那他到底发什么神经?! ……… 夏清浅真的被禁足了。 起初还算好,她也没那么想出去,可是接连两日之后,她就有些不高兴了。 如果是自己自愿不出去倒也没什么,可偏偏是被人关着不准出去,那种感觉就像是少年时的叛逆心理——他凭什么不准她出去? 凭什么他不准,她就真的不能出去? 夏清浅径直走到门口。 两个侍卫立刻拦着她的去路,“娘娘,皇上吩咐过您身体不好,需要好好休息。” “我身 体好不好你们自己不会看吗?”她冷笑,“给我滚开,别挡着我。” “娘娘恕罪,若是您有什么三长两短,属下实在担不起这个罪名!” “……”夏清浅气笑出来,“你们皇上现在脑子不好知道吗?指不定哪天他就离开这皇宫了,你们确定现在要得罪我吗?” 侍卫们面面相觑。 夏清浅直接推开他们走了出去,侍卫们急得不行,可又不敢拦着,只好派人去禀报帝王。 萧墨寒听到的时候,脸色极度难看。 原以为她会去白炙那里,没想到在宫外找到她的时候,她只是独自一人在酒楼吃饭。 旁边站着的像是酒楼掌柜,正殷勤的与她说着话。 他缓缓的走过去。 掌柜注意到他,目光明显惊讶起来,上上下下的将他打量了一遍,“夫人,这是您……死去的相公吗?”看着男人蓦然铁青的面容,又连忙摇头改变着说辞,“不不不,这位应该就是你的相公吧,跟从前一模一样呢!” 从前,他们刚经历五年的分别,关系还不算好。 只是中秋那次,她得知了他和沈纤衣没有任何关系的时候,主动央着他陪她过中秋。 他同意了,带她来酒楼吃了饭,还有一场她永远忘不掉的抽奖。 夏清浅回忆起从前,目光变得有些恍惚。 但很快又收回思绪,淡淡的看了萧墨寒一眼,红唇吐出两个字,“不是。” 萧墨寒脸色一沉。 这 女人跟人说他死了,现在还不承认他? 他冷冷看向老板,“我就是。” 老板,“……” 夏清浅,“……” 她说他是的时候他非不承认,现在她说不是他又上赶着,这男人是不是欠的? 没等她开口,老板便恍然大悟似的点头,“我明白了。夫人你这是跟相公吵架了吧?”老板一拍大腿,“公子啊,不是小人多嘴,不管为什么跟媳妇吵架,乖乖哄她就对了!从前您为了哄她高兴,不是还一掷千金的送她个紫玉戒指,非说是酒楼送的礼品吗?” 临走之前,笑眯眯的补充道:“她不会真生您气的。” 萧墨寒眸色深了几度。 他不认得这老板,也不记得老板口中的那段过去。 可是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来,他大概的确,是很爱她的。 他转头看向她,女人已经低着头继续开始吃饭了。 她吃的很秀气,小口小口的咀嚼着嘴里的米饭,偶尔鼓起腮帮的样子也十分可爱。 只不过她现在这个发型导致她每次低头的时候,都会有细碎的短发一起落下大来挡住她的视线,所以她的手要么就撩着头发,要么就是不停的把头发往耳后卡去。 萧墨寒看着她的动作,有些烦躁的皱眉,“你不会直接把头发绑起来?” 一直动个不停,那只手晃的他眼睛都酸。 夏清浅并未搭理他,愣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蹙眉盯着她,“特地从 宫里跑出来,就是为了吃顿饭?” 夏清浅顿了一下,“我们互不干涉,这不就是你要的结果?”她缓缓抬头,“我出宫吃饭也没影响你什么,还把地方给你和毓秀腾了出来,你管我做什么?” 萧墨寒看着她疏淡的脸,喉结滚了滚,一时竟找不到话来回答她。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管她,为什么要来找她。 “老板,结账!” 夏清浅懒得等他的答案,正好也没胃口了,拍下桌子唤来老板。 老板笑嘻嘻的走过来,夏清浅付了钱就迅速离开了酒楼。 男人紧随其后,跟了她半条街。 夏清浅忍无可忍,“你跟着我干什么,闲的发慌是吗?” 是闲的吧,大概。 男人低垂的眸中闪过薄薄的自嘲,飞快的掩去,然后面不改色的道:“我怕你再跳河——你是念念的母亲,你不能死,所以我会一直看着你,直到回宫。” 夏清浅,“……” 夏清浅已经无法跟他交流了。 被这男人跟着,她去哪儿都没心情,直接就往皇宫方向走去。 ……… 刚回到宫里,远远的就在凤央宫门口看到了一架轿撵。 轿撵上还坐着她这辈子最讨厌的女人,一下子就觉恶心的不行,脚步生生停了下来。 只不过站在门口的还有个柳絮,似乎是正挡着毓秀和她说着什么话,脸色不太友善。 两人都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纷纷往这边看过来。 毓秀的脸 色还很虚弱,纤长的睫毛在看到她的瞬间微微发颤,又在看着男人的时候有些发痴。 比起一年前骄纵惊艳的模样,她如今不再是南疆圣女,气质似乎也变得柔弱可怜起来。 萧墨寒神色微变,迈开长腿朝她走去,“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好好休息?” 毓秀的视线在他和夏清浅两人之间徘徊,似乎从他们出现开始,这里所有人的视线就不由自主的被他们吸引,就连她自己也是这样无法例外。 好像不管什么时候,他们的气质总是登对的和谐的,甚至是一样的高高在上。 而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此刻坐着的缘故,竟觉得自己矮了一截。 “是啊。”她强迫自己收回视线,冲着男人一笑,“我有些话想跟娘娘说,所以就来了。” “天寒地冻的在外面乱跑,你这身体不想要了是不是?”男人责备的语气却是明显的关切。 “没关系的。”毓秀淡淡笑着,“本来想进去等,不过我大概是进不去这凤央宫的门。” 柳絮脸色一变。 夏清浅蓦地眯起眼睛。 虽然毓秀并未直言指责柳絮,但是这句话里面深层含义,任谁都不会听不明白——刚才柳絮在这里跟她纠缠不休,原来就是不让她进去。 男人冷冽的视线朝着柳絮扫去,柳絮一惊。 可是没等男人开口,夏清浅忽然轻笑,“凤央宫是我的地方,你为什么觉得自己能进去?” 第五百九十四章 他对她确实有感觉 毓秀脸色一变,眼底黯然又深了几分,“娘娘说的是。” “既然同意我的说法,那就赶紧滚吧。” 夏清浅面无表情的从他们身旁走过去,“在我的门前污染了我的视野,罪名也不小啊。” 毓秀张了张嘴,一时哽咽的语塞。 萧墨寒蹙起眉头,“毓秀有话跟你说,她身体不好受不得风寒,先让她进去再说。” 夏清浅蓦地笑出声来,毫不留情的讽刺,“毓秀姑娘至少还有点自知之明,知道我不欢迎她就不进去玷污我的地方了,你好歹也是个皇帝吧,怎么连这点眼力见儿都没有?” 萧墨寒阴沉着脸,“你刚才吃的是饭菜还是砒霜,嘴巴这么毒?” “可能吃饭菜的时候还混了点砒霜吧。” 毓秀原本听到男人跟夏清浅说起吃什么就微微变了脸色,而夏清浅的下一句,更是让她确定心中的猜疑,“你可是看着我吃的,这种问题明知故问有意思吗?” 她的脸色彻底苍白下来。 原来他们一道从外面回来,并不是偶然。 枉她还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无视刚才那画面,可是原来,他们一起出宫吃东西去了。 他竟然陪夏清浅去吃饭了 。 毓秀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其实他们是夫妻,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她甚至也故作大度的告诉他自己可以什么都不介意,可是原来还是会忍不住啊。 他明明答应今日来看她的,可是眼看着天都快黑了,他还是没有来…… 她强吞下那哽塞的苦,“没事的景弦,我就不进去叨扰娘娘了。”柔弱的嗓音已经染上几分颤抖的音节,“太医说我的身体没什么问题,你不用担心。” 夏清浅又是一声嗤笑,“还景弦呢?编个这么恶心人的名字,还没完没了叫上瘾了是吧?” 萧墨寒冷冷盯了她一眼,景弦这个名字虽然说不上多好听,也不至于像她说的恶心人。 这个女人的嘴巴怕是不止吃了砒霜,还掺了鹤顶红。 毓秀呼吸一滞,睫毛狠狠颤动着,“娘娘,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是哪个意思啊?”夏清浅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姿态悠闲散漫,甚至是倨傲的,“怎么,当着我的面叫他景弦,你觉得他就不是我丈夫了?” “……” 毓秀的脸白了又白,被她讽刺的一句话也接不上来。 从来都知道她不好说话,却没想到她 会尖锐的让人如此难堪。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甚至当着那个男人的面,她就毫不避讳这种恶意吗? 毓秀深深的吸了口气,视线不由自主的看向萧墨寒,却见此刻男人的目光正深沉的落在那个倨傲的不可一世的女人身上,淡漠中夹杂着几分难以揣度的情绪。 像是审视,像是打量。 却唯独没有生气,没有责怪。 明明他此刻应该责怪夏清浅这般侮辱她的——哪怕他只是随便为她开脱半句也好啊。 还是说,这些日子,已经让他重新找回了对夏清浅的感觉? 这个认知,让毓秀的脸色又褪去几分血色,她抿着唇哽咽道:“娘娘,不管您怎么羞辱我都好,我今日来就是想跟你道个歉,再跟你好好谈谈的。” “你怎么想是你的事,我没兴趣。” 夏清浅无视她,面无表情的准备走进门去。 男人颀长的身影却忽然走到她面前将她拦住,“就算不让她进去,也至少让她把话说完。”低沉的嗓音道,“她现在是个重伤的患者。” “怎么,她割腕是被我逼的?她是重伤患者跟我有半毛钱关系?” “……” 萧墨寒沉着脸蹙眉,“你能 不能不这么粗鲁?” 她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修养? 至少曾是将军府千金,难道夏振国就是这么教她言行举止的? 他冷冷的道:“是你绑架了她才让她变成这样,不过几句话的时间,耽误不了你多久。” 夏清浅冷笑,“不好意思啊,我刚吃完东西,看到她就倒足了胃口,趁着我暂时还没吐出来,真心不想浪费粮食。” 萧墨寒忽然觉得,什么鹤顶红什么砒霜,统统不及她的嘴巴毒。 他重重的阖了阖眸,“你不是想恢复自由,随意出入凤央宫吗?”男人紧绷的嗓音透着几分咬牙切齿,“还有凤央宫外面的侍卫,你今日擅自离开,就不怕他们因你受罚吗?” 她很怕连累无辜的人。 这一点,萧墨寒跟她相处这些日子,已经看得很透彻。 夏清浅脸色彻底冰冷下来。 这男人又威胁她。 她忽然笑了,缓缓走到毓秀面前,“你要说什么就说吧,看在皇上又是将我从荷花池畔抱回来,又是陪我吃饭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的听一听好了。” 萧墨寒,“……” 他就知道这个女人不安好心。 毓秀攥紧的指节蓦然泛了白。 夏清浅 挑眉,“怎么不说话?” 她颇为苦恼的道:“该不是他抱我一下你,就气得说不出话来吧?那你要是知道他之前强吻我的事,岂不是要再自杀一次?” 毓秀瞳孔骤缩,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虽然早已经猜到,可是就这么被女人这么堂而皇之的说出来,尤其是“强吻”这件事她先前并无猜测,于是此刻更觉得讽刺。 “景弦……” 毓秀含泪抬头,眼眶透着让人心惊的红,“不……应该是皇上,皇后娘娘说的都是真的吗?” 夏清浅嗤然,“我们孩子都这么大了,你不会还天真的指望他为你守身如玉吧?” 毓秀目光狠狠的发颤,可她不死心的继续看着男人。 “皇上。” 她死死咬着唇,嘴唇都仿佛要咬出血来。 萧墨寒狠狠瞪了夏清浅一眼,可是,他没有否认。 虽然不是强吻,但夏清浅说的那些,他们确实都做过。 他也不可能刻意去解释当时不是他强吻——应该说,从她主动到他主动,不管是意乱晴迷还是自制力不够难以抵制她的诱惑,都足以说明他对她确实有感觉。 最起码,他不是被迫的。 第五百九十五章 他从来没有对她这样过 毓秀看着他冷淡的反应,仿佛忽然间受到什么巨大的打击一般,脸色煞白如纸。 夏清浅也没想到他承认的这么干脆,非但不否认,竟然都不解释一下她故意歪曲的部分。 她刚要开口,萧墨寒蓦地蹙眉看向那些轿夫,“送姑娘回青鸾宫。” “是,皇上!” 伤痛中的女人这回什么都没有说,也说不出半个字。 夏清浅看着她被轿夫抬走的背影,哂笑一声,早这样多好啊,何必浪费她的时间? 她转身朝里走了进去,可是没想到,男人非但没一道去青鸾宫,竟然还跟着她进了凤央宫。 眼看着面前英俊的男人一步步的朝她逼近过来,夏清浅呼吸一滞,步步后退。 身后就是床,退无可退! “你要干什……啊!” 她的质疑没来得及说出口,肩上就蓦地袭来一股力道,她的后膝被坚硬的床板绊倒,整个人就直直的朝着大床跌了下去! 后背沾上床板的刹那,夏清浅整个人都懵了。 他……推她? 好几秒的时间,她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视线中那张英俊的脸逐渐放大,快要碰触到她的嘴唇,夏清浅才蓦然将脑袋倾向一边,温热的唇就这么落在她的颊腮。 女人又惊又惧的看着他,“萧墨寒,你干什么?” 男人根本没有回答她,薄 唇直接对准她绯红的唇蓦然攫住,如搜刮一般的掠夺。 没错,是狠狠的掠夺,远比前些日子她先主动的那次更狂野。 “唔……” 口腔内不断的被探索,他的舌尖刷过她口腔内壁,狂风般般的强势与不容置喙。 从今天看到她的第一眼起,他就想这么做了。 这个女人的嘴巴实在是太欠了,她就该被这样狠狠的惩罚,堵住她的嘴。 夏清浅完全是懵逼的,眼睛睁大就这么震惊的看着他,想要推他可手脚又都被他固定着不能动,整个人完全处于被人予取予求的状态。 “唔……萧……萧墨寒!” 胸腔里的气息一寸寸的被人掠夺殆尽,她憋得整张脸通红,像是要窒息一般。 直到她拼命的捶打着他的胸膛,男人才意犹未尽的放开她,刚刚用来掠夺她的舌尖此刻舔了舔嘴唇,深沉中无端的显出几分邪魅和张扬。 夏清浅脸颊通红,震惊的语无伦次,“你,你为什么……你XX妈怎么敢这样对我?” “我有什么不敢的?” 男人凉湛湛的嗤笑一声,“你不是说我强吻你?”他眼底的幽暗还未曾完全褪去,“既然如此,不对你做点什么我都觉得亏了。” 夏清浅蓦地咬住了唇,“你……” 男人捏着她的下巴,嗓音低低哑哑,“再这么 咬,你是想勾引我再吻你一次是不是?” 夏清浅气得险些爆炸了,可牙齿还是立刻将嘴唇松开,不敢继续咬着。 谁知道这个王八蛋还能做什么事儿! 她急促的呼吸着,脸蛋不知是因为窒息还是愠怒而涨得通红,狠狠的瞪着他,“你能不能要点脸,做出这种事你还理直气壮?” “我为什么不能理直气壮?” 他哂笑一声,“我们的孩子都这么大了,难不成你还指望我为谁守身如玉?” 这个王八蛋,竟然用她刚才怼毓秀的话来噎她! 夏清浅气得发抖,“你难道看不出来,毓秀表面上装着善良大度不计较,实际上不知道嫉妒成什么样儿了?你就不怕我下回见到直接告诉她,你不但强吻我还强上我?” 强上? 这个女人,是当真不怕他干脆坐实那罪名,还是盼望着跟他发生点什么? 萧墨寒微微的凝起眸光,脑子里竟真的思量着哪种情况会更好。 或许是前者,可是后者似乎也不错。 男人喉结滚动,幽暗的眸中那沉戾的墨色更浓重几分,目光更是一瞬不瞬的胶着她的脸。 “你听到没有,别给我装聋作哑!”夏清浅趁他不备猛地踹了他一脚,“毓秀这么小气,你要再惹她,当心她真死给你看!” 思绪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大 胆,男人不悦的睨着她,“你非要趁这个机会诋毁她几句?” “是不是诋毁,你心里没点数吗?”夏清浅冷笑,“也就你把她当宝!” “呵。”冷讽的笑声,似乎在阐述着他的毫不在意,“她是什么样的人我都无所谓,不管好人坏人,不管有什么缺点恶习,都一样。” 他淡淡的从她身上起身,“或许对你来说是她害你不浅,可对我来说她却是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而且是两次。 其中有一次,她还险些丧命将她自己害死,甚至失去女人最宝贵的东西。 殿内的气氛一下子冷寂下来。 方才还炙热的像是一块烙铁的男人,忽然变得冷淡且深不可测起来。 夏清浅看着他淡漠转身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想要冲上去。 可是冲上去抱住他,还是冲上去捅死他呢? 或许两者皆有。 夏清浅微微敛眸,看着他的背影逐渐在视线中消失,身体彻底瘫软在偌大的床上。 ……… 青鸾宫。 毓秀被抬出去以后又被抬回来,疲惫的躺在床上休息了很久,脑袋却依旧清醒的很,满满的都是刚才在凤央宫门前的场景重现。 她忘不了他和夏清浅站在一起的样子,忘不了他对承认对夏清浅做过那些事。 而所有的忘不了,最终都串联成了压抑 和不甘。 他从来没有对她这样过。 回想曾经,她的性子也像夏清浅一样大胆放肆,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自卑了。 或许是她的圣女之位离开她的那一天起。 或许是她母亲告诉她,对她所有的好都不过是因为圣女之位的时候起。 又或许……是卑劣的偷窃了夏清浅的男人以后,那种不自觉的谨小慎微。 所以在北狄,仅有的一次主动亲近他还被他拒绝以后,她就再没跟他有过任何亲密的接触。 尤其是后来发生了那种事情,她的自卑让她更加不敢主动去亲近他。 怕他厌恶,怕他恶心。 “咳,咳咳……”毓秀咳嗽了好几声,唤着宫女,“晓月,给我倒杯水来。” “是,姑娘。” 青鸾宫的宫女急忙跑到一边,可是过了会儿,拿着水杯重新回到她面前的人却不是晓月,而是她脑海中千百遍惦记的男人。 毓秀胸口蓦地一堵,好不容易平复的呼吸又乱了,眼眶也红了几个度。 她别开脑袋不想搭理他,却又怕他就这么离开,只好重新望着他,“你刚才为什么让他们先送我回来,是不是我在那里碍着你们了?” 男人脸色并无起伏,“你想多了。” “是么?” 她哽咽道:“娘娘说的事你一件都没否认,这也是我想多了?” 第五百九十六章 所以其实,您是想见皇后?! 萧墨寒顿了一下,拿起她旁边的帕子抹掉她的眼泪,“我若真要做什么,根本不需要避开你。就像刚才我可以否认她说的话,但是我没有——因为做过的事情我不会不承认。” 男人的嗓音低沉寡淡,寡淡的她无法从他的眼中看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就像是——他对此根本毫不在意。 没错,他不在意这些事,也不在意她的想法,他如今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责任和义务。 这种淡然的责任,让她无比挫败,与他刚才在凤央宫门前冲着夏清浅生气的模样大相庭径! 如果他对所有人都这样也就算了,可偏偏夏清浅就是他的例外,不管他失忆前还是失忆后,不管是他的喜怒哀乐中的哪一种情绪,似乎都只有面对夏清浅的时候存在。 为什么,凭什么啊? 就算夏清浅再好,可他现在都已经失忆了啊! 毓秀忽然激动的翻身坐起,“皇上!”脸色憔悴苍白,一把抓住他的袖子,“你明明知道我宁可你骗我。哪怕你跟我说你没有吻她,哪怕你只是骗我的也好啊……” “毓秀。” “为什么你要这么诚实,为什么你连解释都不解释?” 萧墨寒皱了皱眉,看着她哭成个泪人儿的模样,语气却依 旧很淡,“你忘了自己说过的话?你说你什么都不介意,也知道我夫妻美满还有个可爱的孩子,所以……” “够了!” 女人骤然尖锐的嗓音打断了他。 毓秀更用力的抓着他,指节泛白,眼泪刷的一下如泄洪般涌出,“是我不好,我明明心胸狭隘还要装作宽容大度的样子,是我不好。可是我不敢跟你说我在意,对不起……” “毓秀。” “对不起,对不起……” “毓秀!” “景弦,你不要跟她那样好不好?就算你们真的要干什么,也求你不要让我知道……” 男人看着她情绪崩溃的样子,漆黑的眸深不见底,喉结滚了滚,“好。” 顿了顿,“毓秀,我不在乎你是什么样的人,不管你是心胸狭隘还是宽宏大量,都不需要装。在我面前,你只需要做自己。” 毓秀怔怔的看着他,眼界颤动。 明明听起来是最美好的情话——如果从别人嘴里说出来,这或许就是情话。 可她知道,从他嘴里说出来就不是。 他大概只是想告诉她,无论怎样的任性胡为都可以,都可以依着她。 只不过,那都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那些他们都闭口不谈却又心照不宣的过去。 毓秀闭了闭眼,洪 水般的记忆铺天盖地的侵袭而来。 她蓦然睁开眼,把它们抛之脑后。 “我知道了。” 她慌忙的点头,“不管你说什么都好,我都听你的。” ……… 接连三日,夏清浅都没有再见过萧墨寒。 她乐得清闲,每天都在念念上完太傅的课以后,带着他出宫去玩儿。 她觉得这样的生活也不错。 从前他失踪一年多没有回来的时候,思念萦绕着她挥之不去,不过现在他回来了,这几日再见不到他,好像就没有那种必须见到的难过低落了。 而萧墨寒那边,得知她每日都野在外面的事,嘴角立刻浮起冷笑,“让皇后把太子送来。” 裴盛低着头,小声道:“可是皇上,娘娘现在还没回来呢。” 男人眼风蓦地朝他扫过去,冷冷的道:“那就等她回来,让她把人送来!” 裴盛急忙点头,“是。” 大半个时辰之后,天色渐渐暗下来,裴盛终于在宫门口等到迟迟归来的女人。 他松了口气,要是娘娘再不回来,他都怀疑皇上要直接出去逮人了! “娘娘,您可算是回来了。”裴盛道,“皇上让您将太子殿下送去龙吟宫。” 夏清浅怔了一下,低头对儿子道:“念念,你父皇找你有事,跟裴 公公去吧。” 念念乖巧的点头,“好,那母后自己回去要小心。” 夏清浅忍不住笑了,“母后这么大个人,几步路还能出事儿吗?” 这孩子,总跟个小大人似的。 ……… 龙吟宫。 萧墨寒听见门口的脚步声与说话声,似乎还隐隐传来念念和裴盛的说话声。 他紧皱的眉心终于舒缓了几分,脸色也没有刚才那么阴沉。 脚步声靠近。 当念念的身影映入眼帘,他下意识的看向念念身旁的人,入目却是裴盛恭敬的脸。 男人的眸色刹那间狠狠沉了下去。 毫无征兆,又沉的实在太厉害太明显。 裴盛吓了一跳,“皇上,太子殿下到了。” “夏清浅呢?” 通常皇上都会说——皇后呢? 此刻当着他的面都直呼夏清浅,那只能说明一点,皇上很生气。 他硬着头皮,尴尬的道:“回皇上,娘娘在凤央宫休息,兴许是今儿个玩的太累。” “裴盛。” 帝王冰冷的目光直射过去,“朕刚才是怎么吩咐你的,让皇后带着太子殿下过来——这么简单的话你也听不懂,需要朕逐字逐句的给你翻译?” 裴盛一脸懵逼,您的重点不是太子吗? 所以其实,您是想见皇后?! “父皇……” 直到念念小声开口,萧墨寒的目光才聚焦在他身上。 男人脸上的暴怒褪去了几分,朝着裴盛摆了摆手,裴盛如获重赦的跑了。 “念念,今日去哪儿了?”萧墨寒起身走向台阶下的小人儿。 “回父皇,去捏泥人了。”念念一板一眼的道。 “捏泥人?”萧墨寒蹙眉,“你母后这几日带你出宫,都是为了捏泥人?” “不是每日。”念念微皱着小眉毛,神态竟与男人有着如出一辙的相似,“昨日是雕刻,前日是插花……母后说,我这个年纪不该只读书,一定要带我去扩展兴趣爱好。” “……” 兴趣爱好? 倒像是那个女人能说出来的话。 萧墨寒脸色和缓了几分,“只有你和母后吗?” 念念眨了眨眼,如实道:“还有师父和风华哥哥。” 师父,白炙。 风华哥哥,向风华。 萧墨寒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又蹭蹭的往上窜。 虽然他不记得那两人的辈分为何如此古怪,但他无暇去想这些,只要一想到那女人在他看不到的这几天里,一直和两个男人在一起,他就浑身不舒坦。 以至于第二天夏清浅带着念念出宫的时候,就看到了几日不见的男人。 她错愕的看着他,“你怎么在这儿?” 第五百九十七章 诋毁……自己丈夫? 萧墨寒面不改色,“朕想陪儿子出宫,还要经过你的同意?” 夏清浅,“……” 她皱了下眉,看念念也是一副惊讶的样子,终于肯定了这男人就是心血来潮。 不过他说得也没错,作为父亲,这本来就是他该做的,她也不可能阻拦他们父子亲近。 “那你早点带他回来。” 她淡淡的叮嘱道:“这两日念念总咳嗽,入夜之后天凉,不宜在外面待太久。” 萧墨寒一下子听懂了她的意思,脸色微沉,“你不去?” 夏清浅微愣,“你不是要陪他?” “我陪他会影响你们这几日做的事?” “……” 她总算明白这男人的意思,合着他是想跟他们一起去? 她表情古怪的变了变,低头时却正好瞥见念念微亮的眼神,她心头忽然酸涩了一下。 从念念懂事以来,这男人参与的时间就不多,念念其实很喜欢他的父皇,只是苦于一直没有亲近的时间,如今好不容易他也愿意,她怎么好意思拦着? 她没有再迟疑,“不会,走吧。” 萧墨寒刚才看她的反应,还以为她会拒绝,倒是没想到她会答应得这么爽快,让他准备好的话都噎了回去。 念念犹豫了一下,走过来朝他伸出手,眼底微不可觉的期待,“父皇,我可以牵着您吗?” 萧墨寒愣了愣,“好。” 小家伙露出笑容,又去牵着他的母后,两人就这样 一左一右和他出了宫。 一路上,萧墨寒没有说太多话,只是静静的听着他们母子交谈。 “母后,今日还要吃冰糖葫芦吗?” “糖人儿也可以。” “那还是吃糖葫芦吧。” “念念不喜欢吃糖人儿吗?” “白霜姨说,会蛀牙。” “别听她胡说,你这么小还会换牙呢,现在不吃,难道等老了咬不动再吃?” “可是好甜……还是吃糖葫芦吧。” “小孩子怎么能不喜欢吃甜食呢?” “……” 念念无语,最后一本正经的妥协道:“那母后喜欢什么,我们就吃什么吧。” 萧墨寒怎么也没想到,这母子俩平时是这么相处的。 虽然他看得出来,念念有着这个年纪的孩子不该有的成熟稳重,可是现在……念念倒像是个老父亲,惯着他的母后,反倒那女人竟然像个小孩子。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母子关系,别出一格,却又好像和这女人的性格毫无违和感。 他注视着她恬静的侧脸,她的嘴角还漾着淡淡的笑,他目光不自觉的深了几分。 夏清浅察觉到身旁灼烫的视线,回头看去,就猝不及防撞入了男人黝黑深邃的眸子里。 她眼神微变,“干什么,你也想吃糖人儿?” 萧墨寒,“……” 他面无表情的拒绝,“朕才不吃那种小孩子的玩意儿。” 夏清浅轻哼,“不吃就不吃,谁稀罕买给你。” 说话间正好走到他们平日买零食的铺子,她掏出几文前递给老板,选了两个小熊糖人,一个递给了念念,一个自己拿着舔了一口。 萧墨寒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么邪,看着她粉润的舌尖舔糖人的样子,他竟然也想舔一口。 他闭了闭眼,眉头紧蹙,努力把这种诡异的念头克制下去。 ……… 夏清浅很快就来到了城中心的游乐商铺,这里是专门给小孩子玩的,各种玩具都有,而且还是那种能开发智力的益智类活动,所以她对这里可谓十分满意。 一到地方,就看到白炙已经在那里等着。 她呀了一声,“小向呢?” 白炙看了眼她身边的男人,没说什么,“他又在忙活百花露了,要在家闭关几日。” 夏清浅皱眉,“不是都说让他别弄,我现在身体又没事,何必这么折腾?” 白炙无奈的笑笑,“这话你跟他说去吧,我又管不了他。” 萧墨寒虽然不知道百花露是什么,但也听出是对她身体有益的东西,所以忍着没有吭声。 “父皇。” 念念忽然拽了拽他的袖子,“我们去那边拿上节课做出来的成品,好不好?” 萧墨寒本能的想要拒绝。 他们父子去了,那女人岂不是和野男人在这里单独相处? 可是对上念念期待的目光,他终究还是没有摇头,“好。” 两人往授课的老师那边去了,拿到东西的 时候,他有些怔愣的看着手中的泥塑,“这是……” 手中的泥塑是两个小人。 男的戴着珠帘发冠,女的戴着凤冠,两人胸口还分别刻着一个“龙”字和一个“凤”字。 不用想也知道,这泥塑做的是帝后二人。 萧墨寒下意识的看向他,念念眨了眨眼,双眼亮晶晶的,“这是我捏的父皇和母后。” 萧墨寒胸膛忽然震了一下。 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么清晰的认知到,他的亲生儿子如此鲜活的站在他面前。 或许是他的神色太过复杂,念念有些局促,“父皇,我捏的不好,以后我会继续学的……” “不,你捏的很好。” 平心而论,一个几岁的孩子,能把泥塑做得这么漂亮,已经是天才了。 他僵硬的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念念,谢谢你,父皇很喜欢,我们去送给你母后。” “好啊!” 念念立刻转忧为喜,只是没等走近,念念就被老师叫住了。 萧墨寒看着远处那两人有说有笑的,心底不知滋味,皱了下眉,先念念一步朝那边走去。 远远的还听到他们的对话—— “你也觉得他不要脸吗?”是白炙问她。 “本来就不要啊。”女人轻慢的笑着,“死缠烂打,这已经不只是我觉得的问题。” “……” 萧墨寒薄唇倏地抿紧。 显而易见,这女人正当着野男人的面诋毁她的丈夫! 他 周身的气压顿时冷了下去,极快的走到她们面前,脸色无比阴沉,“确实,要脸的人才会说三道四,不顾亲疏远近的诋毁自己丈夫。” 背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夏清浅愣了一下,莫名其妙的回头看他。 诋毁……自己丈夫? 她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 正好念念被老师叫住了还在说话,她顿时没有了顾忌,嘴角勾起凉凉的笑意,“哦,某些人是不是听到不要脸和死缠烂打这两个词,就特别容易自我代入,觉得我们在背后讽刺他啊?” 听她的意思,似乎不是在说他。 萧墨寒薄唇微微一抿。 白炙看着他冷峻的脸庞,没忍住好笑道:“我们说的只是这里一对客人,有个寡妇带着她儿子来这里,却不想被个纨绔公子缠上,那公子连着被打了几日还是没放弃。” 夏清浅也懒得再讽刺某人,“真爱无敌,再这么下去说不定寡妇也会被打动呢。” “不可能。人家是新寡,至少守节几年。” “这可说不定呢,不接受只是诱惑不够,或许过两日就变了。”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显得默契十足。 虽然他们谈论的话题是为了解开他的疑惑,可萧墨寒依旧窒闷得很。 而且她竟然说——真爱无敌,寡妇也能被打动? 所以他不在的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她有没有被所谓的真爱打动过呢? 第五百九十八章 好像终于忍不住 想到这里,他胸口更闷了,不悦的眼风还是忍不住从他们脸上扫过,“你们整天没事干就关注这种无聊琐事,跟长舌妇有什么两样?” 夏清浅翻了个白眼,“还不是某皇帝跟长舌妇一样问起,我们才不得不回答?” 男人的脸又沉了几分。 【我们。】 她和白炙说话的时候,都习惯性的把他们两个人,说成是“我们”。 那他呢? 她口中的“我们”,不该是他这个丈夫吗? 还想说什么,可是念念在这个时候回来了,台上的老师也在此时开始讲课,夏清浅已经从他身边远离,走到了另一边去坐下,他只好止住了到嘴边的话。 可是下一秒,就听她低呼了一声,“啊……” 他脸色微变,几乎是立刻朝她看了过去。 今日的课程是陶艺,而制作手工陶艺需要泥浆,可是店小二带着要分发的泥浆桶经过她身边的时候,不小心洒到了她身上。 夏清浅红色的袄裙湿了一片,小二吓得脸都白了,“对不起,对不起啊这位夫人!” 萧墨寒冷冷蹙眉,“没长眼?” 面对男人强大的气场,小二更加害怕,“对不起公子,对不起啊夫人!都是小人的错!” “没事没事。”对夏清浅来说这都是 小事,哪里会计较,“我擦干净就好了,你快走吧。” “多谢夫人,多谢!”小二点头,吓得立刻离开。 夏清浅接过白炙递给她的感觉帕子,低眸擦拭着身上的泥浆。 泥浆比较多,泼在她身上的还不少,从肩上到膝盖整个脏了好大的一片,所以即便擦掉还是灰蒙蒙的盖着她的衣服,而且泥浆里含有的水分导致她的衣服也都湿了。 刚才还青春洋溢,现在就变得灰头土脸的。 白炙立刻脱下自己身上的披风。 其实在他动作之初,萧墨寒就已经察觉到,但是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反应。 是制止他的动作,还是抢在他前面脱下衣服——可他没有带披风,如果特地为这个女人脱衣服也不正常,不符合他们现在不冷不热的诡异关系。 萧墨寒拧着眉,眸色愈发的暗沉。 他迟疑的时间虽只有短暂的片刻,可就这片刻的工夫,白炙已经脱下披风。在夏清浅擦拭结束以后,立刻作势要给她披上。 “不用了。”夏清浅指了指自己的衣服,“我没事的,你看都已经擦干净了。” “现在天冷,湿泥浆洒在身上,里面的衣服肯定也湿了,你别浪费了小向的一番心意。” “……” 小向特地在家 给她做百花露,说来说去,都是担心她再生病。 夏清浅轻叹一声,只好伸手去接,却听身后传来冰冷的嗓音,“她说不用你没听到?” 男人沉着声音朝他们走来,夏清浅看了他一眼,便对白炙点头示意,“谢谢,等我回宫让人洗干净以后再还给你,或者让人弄件新的给你?” 白炙笑了笑,“一件普通的披风而已,难道我自己买不起?” “那……” 她还在迟疑着怎么解决后续问题,萧墨寒的眉心突突的狂跳。 她无视他。 或者,她根本就是故意的。 从来没觉得自己在忍,可是这一刻,好像终于忍不住。 所有的信念和坚持都彻彻底底的崩塌碎裂,唯一的想法,就是按着她掐死她,要带走她。 他英俊的面容阴沉如水,蓦然抓着女人纤细的手腕,大步流星的拖着她往外走去。 “萧墨寒!” 夏清浅话都没来得及说完,就被人往外拖去,她低喝道:“你干什么?” 萧墨寒没理她,冷冷的朝着外面吩咐一声,“带太子回宫。” 说罢,元修便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迅速往里走去。 白炙还想追出来,却别元修拦住,“白先生。” “让开。”白炙脸上鲜少出现冰冷的神色,但 他真的看不惯那男人一次次对她如此粗暴。 “先生听属下一句劝,这是皇上和皇后娘娘的事,您不宜掺和过多。” 元修低垂着眉眼,语气却很坚决,“不管他今时今日是否记得娘娘,但是他对娘娘的占有欲,您也看到了。属下不让您追,也是为了您和娘娘好。” 占有欲? 白炙眼神变了变,随后渲染出淡淡的怔忪,“可是宫里多了个毓秀,他如今的占有欲怕是不止对她一个人——你说这样的感情,她能接受吗?” 元修抿了抿唇,“皇上对毓秀姑娘,似乎不像您和娘娘想的那样。”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可就是觉着有哪里不一样。 皇上照顾毓秀姑娘,甚至为了毓秀姑娘和皇后娘娘一再生气,可他并没有看出任何占有欲。 ……… 萧墨寒拖着夏清浅回到凤央宫,一路上没跟她说一句话。 离开那个鬼地方,仿佛连空气都变得清新了几分。 他长长的吁了口气。 夏清浅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男人又猛然伸手要来扯她的披风。 她顿时又惊又怒,“萧墨寒,你到底要干什么?每天揪着我吵架,你烦不烦?” “现在知道嫌我烦?” 男人眉梢眼角都晕染着浓郁的讽刺,“别忘了, 是你求着我回来的。” 夏清浅瞳孔微微一缩。 那低冷的嗓音仿佛扎到她的内心深处,狠狠刺了一下。 她不知道这男人到底要干什么,她已经尽量不出现在他面前,尽量不去打扰他,为什么他还要一次次的冲到她面前来,狠狠刺她几句才肯罢休? 就因为她求着他回来么? 哦,她还威胁他了。 她闭了闭眼,“是,你说的没错。可当初是当初,现在我觉得你烦,两者不冲突吧?” 萧墨寒胸膛震了震,眼底的墨色愈发浓郁深厚,“既然这么烦,不如干脆放我走?” “我想我大概说不放比较合适。” 女人话音刚落,他不知何故就松了口气。 准确地说也不是松了口气,而是从刚才开始堵得发闷的胸口终于可以勉强呼吸。 她说不放。 可是下一秒,她又轻轻笑了起来,“不过你和毓秀姑娘这么情深义重,我继续强迫你们好像也不合适。”她缓缓抬起手,似乎很疲惫的捏了捏眉心,“想来想去,该尽的义务我也尽到了,日后你若想起如今这些事来,也不要怪我对你放弃的太快。” 萧墨寒脸色骤变,好不容易得以呼吸的胸口,刹那间如同被一块巨石压下。 再次堵住,窒闷不已。 第五百九十九章 你嫉妒? 他喉结滚了好几下,才哑声道:“你说的倒轻巧,如今移情别恋想要换个男人,所以就同意让我走。若是你哪天又想要我回来,我岂不是要再受你威胁一次?” 移情别恋? 这男人自己移情别恋,为什么老往她头上扣这种帽子? 夏清浅眉眼讥诮,“你可以试试看,我几年后还能不能想起你这张脸。” 她的不屑,溢于言表。 男人薄唇倏地抿成一条直线,下颚紧绷,额角青筋暴动,周身的气压已经低到骇人。 忽然,他像是终于忍无可忍的朝她伸出了手。 有那么一瞬间,夏清浅以为他要打她,尖叫一声,“萧墨寒!” 可男人只是极其粗暴的扯掉了她的披风,嗓音又低又冷,阴恻恻的盯着她,“穿着别的男人的衣服,你感觉很好是不是?” 感觉很好? 这男人搞半天就为了一件披风,这披风到底哪里得罪他了? 夏清浅起初还觉得愤怒,可是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忽然就笑了,“皇上,鉴于你今天种种幼稚的行为,我不得不怀疑——你是不是嫉妒啊?” 嫉妒。 萧墨寒瞳微微一缩,克制着没有移开视线,喉结却不自觉的滚动了一下。 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原来他又是在嫉妒。 又? 没错,这种让人胸闷 窒息的滋味肆意在心底蔓延,不是第一次了,次次都蚕食着他的理智。 萧墨寒眼底暗的几乎要滴出墨来,低眸盯着看了她许久,缓缓吐出两个字,“或许。” 夏清浅本来就是随口一说,意料中的答案是他的冷嘲热讽,然后气得独自离开,而非现在这般用力的抓着她,对她说或许。 她震惊的看着他,“所以你把我抓回宫,又扔掉白炙的衣服,是想宣誓主权?” 宣誓主权? 他也不知道算不上,但可以肯定的是,“看到你跟他在一起,我很不痛快。” “你不痛快?”她一下子气笑了,“你跟毓秀在一起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痛不痛快?” “你的意思是……”萧墨寒眯起眼睛,眼底明显透出几分不悦,“因为我跟毓秀的关系,所以你也要找个男人变成和我们一样的关系?” 瞧瞧他说的什么话。 她扯了下唇,“所以你跟毓秀可以有不正当关系,我跟其他男人就不能有任何单纯的接触?” 萧墨寒好不容易从阴转晴的脸色再次变得阴沉,而且还冷了不止一个度,“夏清浅,你过去一年多跟他如何我管不着,但是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不能过度接触!” 呵。 夏清浅脸上的讽刺更浓,果然啊,指望这男人反思自己是 不可能的。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性点灯,才是他一贯的作风。 她直勾勾的看着他,红唇毫不留情的吐出一句,“在你教训我之前,麻烦你先把自己的屁股擦干净。否则——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萧墨寒眼眸重重的暗了下来。 夏清浅懒得搭理他,拾步就要离开,可是紧接着,身体却陡然一轻。 他又抱她,将她打横抱在怀里! 夏清浅面上蓦地浮起怒色,“你是不是还抱我抱上瘾了啊?”她冷冷的道,“怎么,毓秀嫌弃你不给你抱,所以你就饥不择食?” 男人眼神阴戾,“你为什么总要提她,你也嫉妒?” 夏清浅,“……” 嫉妒个鬼。 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男人忽然抱着她往那张大床走去,将她放在床上,又来解她的裙衫。 她心口一悬,“你干什么?” 男人眸光微凝,单膝跪在床板上俯视着她,“你觉得我想干什么?” 夏清浅满脸警惕,“与我无关,现在我要换衣服,你立刻马上从我面前消失。” “呵。” 男人喉咙里溢出一声冰冷的讽笑,直接扯掉她的衣服。 夏清浅瞳孔紧缩,脑子里一下子回想起了几天前不欢而散的场景。 她蓦地攥紧了手心,眉梢眼角都嘲弄浸染,“怎么,又打算把 我压在床上亲一遍,然后再把责任推到我头上,说是我故意搔首弄姿勾引你?” 萧墨寒动作顿了顿。 但也只是须臾,又开始继续脱她的衣服。 这场景貌似与几日前在这里发生的一模一样,但又分明有哪里不一样。 他当时生气归生气,至少还会跟她吵几句,可现在他就像是沉浸在某种诡异的思绪中——没错,他自我沉浸着,根本不打算与外界交流,也不想搭理她! 夏清浅渐渐有些慌了,“萧墨寒……你别碰我,你给我滚出……唔!” 男人蓦地低头,堵住她那张言辞犀利的唇。 强烈的荷尔蒙气息铺天盖地的灌入她的鼻息,夏清浅懵的好半响都没能反应过来,直到她的瞳孔再次恢复了焦距,看清楚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俊脸…… 轰的一声,她的脑子里直接就炸开了锅。 这男人在吻她,舌尖探入她的口腔肆意的掠夺,深深缠绕着这个吻。 她想张嘴说话,可是此刻张嘴却只便宜了这个男人,让他可以更深的探索着她芬芳的口腔,甚至手掌从她的腰线缓缓上移…… 直到他主动放开她的唇,双腿和他的左手足够将她固定起来不让她乱动,唯有右手慢条斯理的解着自己的中衣,夏清浅这才得到短暂的休息。 她又惊又 俱的粗喘着,“你是不是疯了?” “我很清醒。” 男人低沉的嗓音波澜不惊的吐出四个字。 没错,他的语气他的神色都很清醒,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可夏清浅还是猛地摇了摇头,“不是,你不清醒!”她脸色发白,“萧墨寒,你确实不需要为谁守身如玉,但你现在不是有毓秀吗?你要敢对我做出这种事,她肯定跟你没完!” “是么?” 他淡淡的答她两个字,又道:“即便如此,我还是想要你。” 夏清浅脸色煞白,心脏彻底沉入深渊。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男人会疯成这个样子。 “你给我滚开!”她尖声道,“无情无义的渣男,碰过别的女人还想来碰我,你做梦!” 碰过别的女人? 萧墨寒微不可觉的皱了下眉,“我没有。” 他俯身又要吻她,女人瞬间红了眼眶,“萧墨寒!”她胸膛因为喘气而急剧起伏着,红着眼恶狠狠的瞪着他,“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他爱毓秀不是吗? 从前的他,爱一个人的时候绝对不可能去碰别的女人。 甚至在她之前,他从来没有碰过任何女人。 难道失忆还能让人性情大变,变成一个薄情又滥情的混蛋? 想到这里,她觉得呼吸都开始发痛,整个人细细的颤抖起来。 第六百章 这个女人是他的 萧墨寒眸色一暗,忍不住伸手抚过她眼角的湿痕。 她大概不知道,她这幅可怜兮兮的样子,和她平日里或淡漠或分次的模样有多大反差。 她更不知道,这模样有多让人把持不住。 萧墨寒眸色一暗,亲密的吻密密麻麻的落在她唇上,至于为什么…… 他也不知道。 都说了是本能,哪来什么理由,只是无法克制的想这么做。 从他刚才在宫外看到她和白炙的那一刻起,从他们眉来眼去的那一刻起,或者是从这三日无法相见也找不到理由相见以后,又或者……更早。 谁知道呢。 他的吻从她的嘴唇到脸颊蔓延到锁骨、甚至隐隐有着继续往下的趋势,身体里隐隐约约的熟悉感侵袭而来——那种每每跟她亲近的时候,就会铺天盖地涌来熟悉感。 萧墨寒动手直接扯掉了她的衣服。 夏清浅垂死挣扎,红着眼睛,咬牙切齿的从嘴里蹦出来,“萧墨寒,你敢这么对我,我一定会加倍从你女人身上讨回来的!” 他的女人,不就是她么? 男人扯掉她身上仅剩的衣物,蓦然沉下身体,深埋于她的体内。 “呃……” 那种彻底与她融为一体的感觉,让他憋了许久的郁气终于吐出 来,整个人都舒服许多。 他看着她不安分乱踢的双腿,眸光暗沉沉的捉住了她,低头吻着她的额头,“事已至此,与其继续挣扎,不如好好享受,恩?” 夏清浅死死盯着他,声线颤抖的挤出一句,“你想都不要想!” 她的双手被他解开的腰带绑在床头,如果不是这样,她肯定会想也不想的给他一巴掌! 萧墨寒看着娇艳欲滴的模样,病态般的觉得身心通畅。 这个女人是他的。 从来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清楚的认识到这一点。 “好,我不想。”他低低淡淡的开腔,“我做。” “……” 外面的天色逐渐转暗,内殿中的空气却始终暧昧氤氲,伴随着一次次灵魂碰撞的声音。 浑浑噩噩中,彼此的灵魂都缠绕在一起。 就像是五百多个日日夜夜之前那般,隐约的熟悉感。 ……… 夏清浅后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或者说是昏过去的。 她昏迷前,脑子里冒出一个诡异的不合时宜的念头——毓秀那个蠢货是没法儿满足他么,这男人为什么就像几百年没有发泄过似的,越到后来越就要的她凶狠。 完全不知疲惫,诡异的像只发情的野兽。 她睁开眼睛,周围 还是黑漆漆的一片,冬季的天亮得晚,等她的眼睛逐渐适应了这份黑暗,才勉强可以看清楚帐顶那熟悉的花纹。 身体刚一动作,就像是被碎石碾压过,酸疼的仿佛全身的骨头都要断掉一样。 昨晚的记忆,铺天盖地的涌来。 夏清浅瞳孔急剧收缩。 下一秒,她蓦地转过头,男人英俊安睡的面庞便就这么跃入眼帘! 夏清浅想都没想,就往他身上狠狠踹了一脚。 萧墨寒本来就睡得浅,被她这么一踢,立刻就清醒过来。 入目便是她怒极攻心的脸,红艳艳的脸蛋却呈现着彻骨的冷意。 萧墨寒喉结滚了滚,脑海中立刻浮现出昨晚发生的那些事。 他的眸光缓缓幽暗下去,不由的想,如果这张脸上布满笑意会是何等的风情万种。 他缓缓起身,没有被她再踹一脚的自虐倾向,而且看这天色也差不多该去上早朝了。 “你醒了。”他淡淡的道,“不多睡会儿吗?” “……” 不多睡会儿吗? 这话说的,好像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一样。 可是——他觉得适合他们现在的情况么?! 夏清浅急促呼吸着坐起来,一把掀过被褥裹着自己的身体,眼神冷的厉害,“我本来觉得你 就是失忆而已,哪怕你厌恶我抗拒我,甚至爱上别的女人,我都可以忍。但是我没想到你竟然这样又渣又坏——明明爱着她,却还舔着脸来上我。” 她越说越觉得生气,胸膛急剧的起伏着,“怎么,毓秀不给你上吗?”她咬牙切齿的道,“还是她身体虚弱而你需要解决需求,所以把我当成工具?” 男人对上她通红的双眼,眼底那层波澜不惊的表象终于出现丝丝崩裂的痕迹。 他原以为她只是生气,原来她还这样委屈。 委屈的眼眶红红,仿佛随时会哭出来一样。 “你想多了。” 萧墨寒薄唇微微一抿,走上前去,正好目光又触及她起伏不断的胸膛,目光瞬间幽暗下去。 夏清浅察觉到他的视线所及,脸色一变,立刻将被褥提的更高,“滚!” 她狠狠推了他一把,眼泪也真的掉了下来,怒极又委屈至极。 萧墨寒心口猛地滞了滞。 他僵硬的抬手,将她暴露在空气的双手塞进被子里,又拭去她的眼泪,“哭什么?” 夏清浅眼睛一眨不眨,眼泪却还是不停的流,“你给我滚,听到没有?” “好。“顿了顿,”我去上朝,待会儿再来。” “不要!你最好永远都不 要出现在我面前!” “……” 萧墨寒,“不可能。” 夏清浅的眼泪因他这两个字,顿时倾泻的更厉害更汹涌,暴雨一般。 他擦的快,她流得更快。 手指根本跟不上她的速度,男人微微拧着眉心,“夏清浅,不准再哭。” 夏清浅就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萧墨寒,你这个人渣,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她声音都哽咽了,“不就是一开始威胁你回宫而已,你要是实在不想,那你现在就可以滚啊,滚出凤央宫滚出这个皇宫都可以!我不会再拦着你了,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这个混蛋,他自己不想滚还要来祸害她。 夏清浅抽泣着,带雨梨花的样子就像朵被风雨摧残后的花骨朵,“就算你要我滚,你直接说一声,我给你们腾地方就是,可是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他不爱她,他已经不要她了。 为什么不要她以后,还这么对她。 他的心里是他的毓秀,因为毓秀身体不行所以就拿她来发泄吗? 这个她曾经甚至到此刻还深爱的男人,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夏清浅不停的哭,萧墨寒看着她满脸泪痕的样子,仿佛永远也擦不完。 他的心底,忽然生出一股钝钝的疼痛。 第六百零一章 难道她不让,他就属于她么? 可就在他以为她还会哭很久很久的时候,女人忽然从被褥中抽出手,猛地朝着脸上抹了两把。 通红的双眼如刀子一般森冷的扎向他,“立刻从我视线中消失,滚!” 萧墨寒眸色闪了闪,本来还想说什么,可又不想再刺激她,只好起身出去了。 不一会儿,又有脚步声靠近。 夏清浅以为还是他,冰冷彻骨的眼神蓦然扫过去。 结果却是白霜。 夏清浅抱着被子往后缩了缩,神色僵硬的道:“你怎么来了?” 白霜脸上有些尴尬又有些讪讪,“皇上吩咐属下,进来问问您是现在起来还是再睡会儿?如果现在起来的话,就给您准备洗漱用品和早膳,顺便给您擦点药。” 擦点……药? 夏清浅一懵,“什么药?” “就是……下面的药。” “……” 这回夏清浅其实已经听懂了,只不过太震撼没能反应过来。 可白霜看着她木然的脸色,以为她还没懂,于是又解释道:“皇上说您可能很久没有……那个过了,所以昨晚您可能会不舒服,就让属下给您擦点专门用来……” “闭嘴!” 夏清浅实在听不下去了。 那个王八蛋,这种话肯定不是白霜自己想出来的,所以他还跑去跟白霜说这 些? 不得好死的王八蛋! 夏清浅狠狠的闭了闭眼,咬牙怒道:“出去,我要继续睡,在我喊你之前不准进来。” “是。” 白霜尴尬的落荒而逃。 ……… 夏清浅起来穿了件衣服,几次让自己平静下来,但那口郁气还是堵得她难以释怀。 她干脆起来,洗漱了一下想要出去散散心,结果御膳房让人送来一盅补血的汤。 “娘娘,这是皇上让奴才给您送来的。”小太监邀功似的道。 具体是什么她也没看清楚,只是里面好像有血糯米和燕窝之类的东西。 夏清浅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让对方头皮发麻,讪讪的道:“娘娘您不喜欢吗?” 她蓦地冷笑。 正好这个时候,男人颀长的身影映入眼帘。 他大概是上完早朝,所以换下朝服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袍,金色与玄色的搭配衬得男人气势凛然,将他本就修长的身影拉得更长。 一眼望去,冽冽的寒风中他飘荡的袍角似乎显得孤寂落寞。 可是这两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词很快就被夏清浅压下去,就他,还孤寂落寞? 她看是自己是脑子坏掉了! 看着他缓缓朝她走过来的身影,夏清浅猛然扬手。 “砰——” 清脆响亮的声音,震得这安 静的空气都是一凛! 地上赫然躺着那碗补血养气的狼藉,小太监又惊又俱的慌忙跪下,“娘娘!” 她转身就走。 手腕蓦地被身后阔步追上的男人拉住,“夏清浅。” “放手。” “你跟我闹脾气用得着打翻东西?” 女人视线落在两人接触的肌肤上,短暂的凝视之后,嗤然道:“是啊,所以你知道自己多面目可憎了吧?我警告你,最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一定会让你后悔。” “是么?” 他倒是要看看,他会如何后悔。 只是没等他开口,青鸾宫的晓月匆匆跑过来,“皇上,不好了,毓秀姑娘病情反复了!” 毓秀。 萧墨寒蹙眉。 夏清浅看着他眼底露出的担忧,讽刺的弯了下唇,“再不过去,小心你的毓秀姑娘一命呜呼,到时候你哭也来不及。” 男人冷冷盯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白霜和柳絮对视一眼,柳絮没敢吭声,白霜没忍住道:“娘娘,你怎么赶皇上走呢?” “我不赶,他就不走了么?” 如果更早一点,或许她这么做的理由会是试探,但试探的结果可想而知。 只要毓秀一声令下,他就会巴巴的赶去青鸾宫。 不过如今么,她或许只是想留下最后一 份尊严——难不成要她哭哭啼啼的求着,说他们刚刚上完床,他现在就去看别的女人显得很不好么? 白霜气极,“可是您千辛万苦才把皇上找回来的,难道就这么把他拱手让人吗?” 拱手让人? 难道她不让,他就属于她么? ……… 萧墨寒从青鸾宫回来,再次走进凤央宫的时候,已经是夜里。 内殿黑灯瞎火,夏清浅已经睡了。 她睡得不太安稳,梦呓着什么,小声的咕哝让人无法听清。 迷迷糊糊之际,感觉到有什么滚烫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身上,竭力撩拨着她的神经,痒得很。 尤其是脖子,滚烫的气息真实的让她的神志逐渐清醒,“唔……别闹。” 萧墨寒动作微滞,低眸看着女人精致的脸蛋,微微的眯起眼睛,“夏清浅,你知道是我,还是谁在你睡觉的时候这样对你,你都是这反应?” 女人的神经仿佛被低沉的嗓音蛊惑,纤长的睫毛微微动了下,睁开。 视线中蓦然出现的便是那张熟悉的英俊的容颜,与她梦里的模样融为一体。 彼时,他正对她说—— 【浅浅,好好活下去。】 以至于她睁开眼睛以后,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目光怔怔的看着他,恍然以为在梦中。 “萧……墨寒?” “……” 男人微微眯起眼睛。 她的脸上不带任何怒意与嘲讽的表情,迷惘怔忪的看着他,眼底又泛着丝丝缱绻的深情。 仿佛怕他丢了。 这女人,是不是还没清醒? 萧墨寒捏了捏她的脸,软糯的触感让他的脸色也柔和下来,“恩,是我。” 是他。 这声音是他的,触手可及的模样也是他的。 可是她却也一下子清醒过来,意识到眼前的人是谁。 萧墨寒清晰的看到,她温和的眉眼瞬间变成冷淡的模样,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你大半夜不睡觉跑我这里来干什么?” 夏清浅闭了闭眼,声音很低。 因为他昨晚突然兽行大发的事情,所以她现在不敢刺激他,甚至跟他说话的时候,也没有针锋相对的冷,只是最正常不过的对话。 可是她不知道,在她的表情从最初醒来变化至此,已经在他的心口狠狠刺上一刀。 不再需要任何言语,又比任何言语都要来的犀利。 萧墨寒喉结滚了滚,“刚批完折子。” “……噢,好。” 男人听着她简短的一个字,英俊的眉眼逐渐被阴霾笼罩。 他捏着她的下巴重新将她转回来,黑眸凝视着她,“批完折子该睡了,所以过来,嗯?” 第六百零二章 竟然开始行骗了 该睡了,所以来她这儿? 因果关系在哪里? 夏清浅本能的想要发作,可是想到昨晚的画面,她又强行忍下来,僵着脸道:“这些事你不用跟我汇报,既然累了那就睡吧。” 她甚至没有赶他,要是这男人实在想睡在这里,大不了她睡榻。 可她一再忍让并未让男人的脸色好转,他低凉的笑了出来,“夏清浅,你是不是怕我?” 这女人看都不敢看他,还装着一副万事好商量的样子。 怕么? 大概是吧。 夏清浅不耐的蹙眉,“我怕你,你很荣幸么?” 她冷淡又疏离,仿佛将他隔绝在她的世界之外。 可他脑海里不断浮现的,却是他们初见那日她哭的像个孩子的模样,以及她刚才那刹那的迷茫与深情的缱绻——哦,还有昨晚她被狠狠欺负哭的样子。 越是鲜明的对比,越是让人心躁难耐。 “我去看毓秀,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是呢。”她瞥了他一眼,“不过不是因为你去看她,而是我觉得她恶心,偏偏你带着她身上的味道来蹭我,我很难受。” 最后四个字,她一字一顿。 她张口闭口的恶心,终于挑起萧墨寒克制的怒意。 “蹭你?”他冷冷一笑,“我看你是不知道什么叫恶心,什么叫蹭 你!” 男人话音刚落,夏清浅脸色就是一变。 下一秒,萧墨寒只看到眼前的人像是兔子一样窜了出去——而且是跳窗走的。 他被她这慌不择路的样子气笑了。 这该死的女人,穿着寝衣就直接往外跑? 不说她会不会遇上巡逻的守卫,就说这大寒天她直接从被褥中钻出来,真不怕冷! ……… 夏清浅刚到外面就远远的看到一群侍卫,她想起自己现在衣衫不整,立刻改变方向朝御花园跑过去,只不过侍卫们虽没有看清楚那人影是谁,却还是捕捉到她的身影。 一时间,身后大部队追赶着她。 “抓刺客——!” 随着这道声音响起,夏清浅只能避入假山石林之间。 没想到为了躲那个王八蛋,她还会陷入如此窘境。 要是被抓住,她这辈子的脸就丢光了! 萧墨寒追寻着她的方向走到侍卫面前,侍卫们看到帝王,纷纷吓了一跳,“皇上?” “怎么回事?” 男人低沉的嗓音响起时,夏清浅恨不得冲上去给他一巴掌。 如果不是他,她会这么狼狈? 这混蛋还不让这些侍卫赶紧滚,好意思故意问他们怎么回事? “回皇上,刚才属下等人看到宫里有可以行踪,故而追寻至此,正在搜捕刺客的踪迹。 ” “她去那边了。”男人随手指了个相反的方向,“还不快追。” “是!” 侍卫们不作他想,立刻点头追了过去。 外面的声音终于逐渐平息下来,夏清浅松了口气,脚步声却渐渐的靠近过来。 她呼吸一滞,立刻查看这假山有没有其他出口,可是男人的气息越来越靠近,她却没找着。 反而是他的嗤笑声在背后响起,“特意跑这儿来,怎么,你更喜欢野合?” 夏清浅身形一僵,蓦地扭头剜了他一眼,“特地从凤央宫追我到这儿,你脑子里是不是塞满下半身的脏东西,还是你没脑子直接用下半身思考的?” 男人脸色一黑,“夏清浅,你是不是女人,讲话这么粗鲁?” 她冷笑,“你做都做了,还怕我说?” 萧墨寒现在也算看出来了,这女人就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 他压了压怒意,缓缓朝她走过去,夏清浅下意识的想要避开,可男人还是一把将她捞入怀中。 强烈的雄性荷尔蒙气息压下来,男人的胸膛紧贴她的后背,俯下身来,薄唇擦过她的耳畔,“穿这么少出来乱跑,你不冷?” 夏清浅口鼻间都充斥着他身上的龙涎香,她怒极攻心,“那是因为谁?” 话音未落,一件长袍就脱下来罩在 她身上。 身子陡然温暖,夏清浅恍惚怔了片刻,但是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你别以为这样就有用!” “没用么?”男人眯眸低低的笑道,“不都说女人爱吃这一套,你天生跟旁人不一样?” “……” 王八蛋。 夏清浅气红了眼,“萧墨寒,你是不是那种事儿干多了熟能生巧,很知道怎么哄女人啊?” 男人定定的看着她,仿佛极为认真,“没有,我只干过你。” 可是,怎么可能认真呢? 毓秀已经不是处子了,而能让毓秀接受的男人,也只有他而已。 夏清浅狠狠闭了下眼睛,这男人,现在为了哄女人竟然还开始行骗了。 人渣。 “滚开!” 滚开? 不可能了。 除非她从一开始就没出现过,现在才想让他滚开,已经太迟了。 在他意识到那些混乱不清的感情时,就已经断绝了她所有的退路。 …… 青鸾宫。 虽然帝王今日来过,但是没多久又离开了,连伺候毓秀的晓月都看不下去。 “姑娘,皇上这些日子每日都去凤央宫与皇后在一块儿,今日好不容易来一趟,却连话都没说几句又走了,您说他是不是……有什么迫不得已的苦衷啊?” “能有什么苦衷?”毓秀弯了弯唇,“他兴许, 就是想去吧。” 从前他是景弦的时候,会被人威胁。 如今他是一国之君,谁能威胁他? 晓月咬唇,“您可别误会皇上,只是皇后那儿有皇上的亲儿子,所以他们才会有牵扯。” “我知道。” 可是,知道又如何? 难不成,她还能让他们之间那个牵扯消失吗? “姑娘,您别沮丧。” 晓月见她神情低落,忍不住道:“姑娘,从前您没来的时候,奴婢总以为皇上最爱皇后。不过现在看来皇上对您也不遑多让,只是您没有皇后那份计较,所以才抓不住皇上。” 照她看,毓秀姑娘就是太心善了! 要是像皇后过去那样要求皇上废黜六宫,到时候这宫里就只会剩下毓秀姑娘一人! 毓秀怔了怔,“是吗?” 还想说什么,却听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她微微皱眉,“外面发生什么事,这么吵?” “奴婢立刻去看看!” ……… 萧墨寒抱着夏清浅回凤央宫的路上,女人对他拳打脚踢都没能逃脱他的桎梏。 最后男人直接点了她的穴道,让她再也动弹不得。 路过青鸾宫附近的时候,又遇到刚才那群侍卫。 “皇上!” 侍卫们看着帝王只穿着中衣的模样,怀里还抱着个娇小的身影,看样子像是……女人? 第六百零三章 我会让你后悔带她来到这个皇宫 而且这女人的脑袋是朝向里侧的所以看不真切,只露出一个后脑勺,身上则是被那本该穿在帝王身上的明黄龙袍披着,这样的殊荣简直就是……难以言喻。 侍卫们看着看着,蓦然像是回过神来! 这特么,两人都衣衫不整的,不用说也知道刚才发生过什么。 侍卫们纷纷收回视线,有几个还想继续追刺客的,被他们老大猛打了一掌,“追个屁啊!” 那刺客身形娇小,刚才他还没反应过来,现在看来哪儿来的什么刺客,皇上也不可能大半夜的跑到御花园的假山深处去玩儿…… 种种事迹结合,这“刺客”分明就是皇上怀里的女人! 啧。 原来,皇上喜欢这样的调调啊。 而且看这方向,似乎是往凤央宫去的? ……… 凤央宫。 萧墨寒走到内殿将女人放在床上,在她身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不悦的道:“为了你,朕刚才被这么多人看到如此狼狈的样子,你说你该如何补偿?” 她的哑穴也被点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男人像是忽然反应过来,又道:“以身相许的戏码虽老套,朕也不是不能接受,你说呢?” 她涨红了脸,想要反驳。 可是男人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英俊的脸在她视线中放大,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被寒夜浸润的肌肤上,麻痹着她所有的 神经末梢,“看你不说话,就当你答应了,恩?” “唔!” 她答应个鬼啊! 夏清浅被他撩的呼吸急促,胸膛不断的起伏。 但她的目光还是狠狠盯着他,想要以此威胁他远离自己,可男人还是毅然决然的吻住她。 呼吸交错,唇舌缠绕间—— “皇上,青鸾宫的宫女求见!” 忽然,门外值夜的宫女在外道。 男人动作微顿。 夏清浅心口一颤,想要攥紧手心,可是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穴道还没解,她什么也做不了。 甚至连开口说话也不行。 萧墨寒看了她一眼,薄唇微微抿起,“你想说什么?” “……” 她现在被点了哑穴怎么说? 男人像是意识到这一点,几不可察的蹙眉,对外面的人道:“去告诉她,朕已经睡下。” 萧墨寒又重新看向面前的女人,“夏清浅,现在解开你的哑穴,但是你不能骂人,恩?” 回应他的,是女人清脆的白眼。 萧墨寒嘴角勾起几分笑意,“就当你答应了。”说着便伸手在她的肩下一点,继而又补充道,“我有没去青鸾宫,所以你也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夏清浅的哑穴被解开,整个人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当我答应?”她讥诮的冷笑,“你为了自己下半身那点想法不去看毓秀,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有本事就 永远别去! 只是这句话她没有说,说出来只怕他要笑掉大牙。 她身上的穴道还是没有解,唯有嘴巴可以说话。 然,就连嘴巴也在下一秒被男人堵住,萧墨寒狠狠的吻住了她,呼吸痴缠。 他的手掌从上到下的滑过她的身体,殿中,氤氲的气氛带起兵荒马乱的纠缠。 夏清浅每次张嘴想要骂人,都会被他堵住。 昨日他还拿腰带绑着她,今日却干脆就点她的穴道,她连挣扎都免了,只有那双眼睛一有力气就瞪他,所以萧墨寒可劲儿把她往没力气的方向折腾。 理智和本能,似乎成了两个极端。 明知道这样不对,可身体还是不由自主的沦陷——又或许是这男人在用尽全力的取悦她,让她这个身体彻底瘫软下来。 今日他只要了她两次,所以夏清浅也没有像昨日那般晕过去。 她的穴道早在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就已被解开,只是事后精疲力尽,女人美丽的脸蛋透着一股子疲惫的倦怠,连脚趾头都不想再动一下。 “萧墨寒。” 她沙哑的声音缓缓在这安静的空气中响起。 男人覆在她身上,慵懒的神色却是极致过后的清醒,“恩?” 夏清浅的目光望着帐顶,缓缓的开腔,“你强我第一次,我既没有报复你,也没有去管你的事,可你竟然还敢强我第二次……” “所以,你想如何?” 女人闻言,眉毛微微动了一下,仿佛是为他这么理直气壮的态度气笑了。 她寡淡的目光忽然转过去,触及他的时候就变得冷艳起来,“我记得我警告过你,再惹我,你一定会后悔的。所以现在即便我不要你了,你也别想跟毓秀和和美美,双宿双栖。” 她的目光寒湛湛的一瞬不瞬,一字一顿的道:“我会让你后悔带她来到这个皇宫。” 彼时萧墨寒还不明白她的意思,只当她最多就会将这些事情告诉毓秀。 如果他料到后来的那些事,或许就不会这样对她听之任之。 他勾了勾唇,“每次做完都要立下豪言壮语,怎么,你标新立异的事后习惯?” “……” 夏清浅淡淡的闭上眼睛。 原本已经不想再跟他多啰嗦,可是想要休息的那点瞌睡虫,却在宫女又一次的声音响起时候被惊扰的无影无踪,“启禀皇上,青鸾宫的晓月又来了,说是毓秀姑娘忽然病情加剧……” 这宫女倒也不是新来的,此刻特意看了看见他们都躺着还没睡,才敢开口禀报这件事。 夏清浅瞥了眼过去。 小宫女对上她的目光,微微一惊,已经料到事情不好。 果然,女人嗓音冷冷的道:“你是凤央宫的人还是青鸾宫的人,她们的事,你这么关心?” “娘娘,奴婢 不敢!” 小宫女连忙跪下,急促的解释道:“因为晓月已经是第二次过来,而且据说毓秀姑娘的情况很严重,奴婢害怕真的耽搁了事儿皇上会怪罪,所以……” 她打断宫女的话,“所以你就冒着被我怪罪的风险,一而再的进来当他们的传话筒吗?” “娘娘恕罪!”小宫女的脸都白了,“奴婢该死,奴婢再也不敢了!” “你拿一个宫女出什么气?”萧墨寒皱眉。 女人瞥了他一眼,“没法儿拿你的毓秀姑娘出气,所以只好退而求其次啊。” 她还没法儿? 萧墨寒面无表情的想,连他都敢直接打骂,她对毓秀有什么不敢的? 可是女人没有再看他,目光冷冷转向那名宫女,“我不管你是什么想法,明天开始别让我在凤央宫看到你——要是想去青鸾宫的话,我可以让柳絮把你调过去。” 就算不是心怀不轨,那也是情商低到爆炸,看着就不爽的人何必留在身边。 萧墨寒自然也不会为了个宫女跟她发生口角,他淡淡的起身,“还不出去?” 小宫女还想恳求,但还是在帝王警告的目光下出去了。 夏清浅看着男人起身穿衣服的动作,就知道他已经决定要去青鸾宫。 她懒懒的靠在床栏上看着他,状似漫不经心的道:“你知道现在什么时辰吗?” 男人动作顿了一下。 第六百零四章 算账 “丑时。” 他淡淡的吐出两个字,又继续手中穿衣服的动作。 夏清浅嘴角凉凉的勾起,“我还以为不知道呢。” 丑时,深夜后半夜,大多数的人都处于深睡状态。 萧墨寒看了她一眼,微微拧眉,“你也听到了,她现在的情况很严重。” “所以,关我什么事?” “不关你的事,可是关我的事。” 他可以理解她的事不关己甚至看热闹冷眼旁观的态度,可是他不可能这么做。 萧墨寒最后穿上一会儿早朝要穿的龙袍,看这模样是不打算回来了。 “可是关你的事?” 夏清浅玩味的重复咀嚼着男人的话,她忽然伸出手去拉住他的袖子,低垂的眼帘看不清其中敛聚的神色,“如果我不让呢?” 男人蹙眉,“夏清浅,放手。” 可她的手非但没有松开,反而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攥的更紧,“所以你刚才留下来,果然只是因为你当时用下半身思考的吗?” 她低低的垂着眼帘,纤长浓密的睫毛在她的眼窝投下一层淡淡的阴影,仿佛彻底遮挡着她所有的情绪,“身体的发泄结束之后,要去追求心灵的归宿,安抚你心里那个人吗?” “夏清浅!” 男人陡然沉下声音。 她的话莫 名如刀一般扎在他心口,“你把自己当成什么?” 她淡淡的朝他看来,“不是我把自己当成什么,而是你把我当成什么?” 那一眼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是对上她目光的那个瞬间,他宁可她一直垂着眼不要抬起。 一时间,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这个问题。 他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外面的关门声响起时,空荡荡的内殿中已完全不剩刚才半分的暧昧,再高的温度也找不回那些流逝的气息。 “呵。” 女人闭上眼,整张脸都被手臂盖住,低低哑哑的笑了。 ……… 此刻的青鸾宫,同样一片兵荒马乱。 只是相较于凤央宫晚间的兵荒马乱,青鸾宫里却是因为太医诊治出来的结果而生变。 毓秀的病一直不见好,太医诊断说是她长期心有郁气才会如此。 帝王大怒,勒令太医立刻寻找医治的办法。 折腾了一晚上,到第二天早晨,毓秀都没能好好的睡上一觉。 “晓月,你让太医们都去休息吧,想不出办法也不可能因为站在这儿就想出来。” “是,奴婢遵命。” 晓月前去将所有人都遣散,然后才又回来,“姑娘您不必担心,虽然太医暂时没有办 法,但是皇上一定不会对您置之不理的,哪怕是寻遍天下名医,皇上也会治好您的病。” “没事,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你不用安慰我。” “姑娘,其实皇上心里肯定是有您的。昨日第二回去请的时候他没来,肯定是皇后将她绊住了,您看他最后不还是来了吗?可见他心里还是惦记着您,只是碍于皇后才……” 毓秀弯了弯唇,“傻丫头,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他能过来我就觉得很欣慰了。” 昨晚,青鸾宫的人总共去请过三次。 第一次他来了,第二次他没来,第三次他又来了。 其实她知道他中间那次为什么不来,因为昨晚那场热闹的整个皇宫都被惊动的“刺客”事件,最终也不过是他和夏清浅的一场捉迷藏游戏,或者说是打情骂俏更为恰当。 他们发生了什么事,不用猜她也知道。 所谓的已经睡了所以不能来,其实只是他的推脱借口吧? 毓秀闭了闭眼,手指微微的紧攥,又缓缓的松开。 可是没关系,最后那次他还是放心不下她过来看她。 “晓月……” 她刚开口,话还没说完,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大声的喧哗。 毓秀一怔,“晓月,去看看外面怎么了?” “是 ,奴婢这就去!” 不过晓月刚刚走到门口,房门便“砰”的一声被人踹开。 房内的两人俱是一惊。 夏清浅的跟前站着个人,应该就是那个踹门的,而她冷艳的气场十足的身形也在众人让开一条道后缓缓的映入毓秀的眼帘,她微微抬起头,眯起眼看着毓秀。 毓秀脸色微变,“皇后娘娘?” 可是旋即忽然像是意识到什么,她奇怪的道:“您突然带这么多人过来,有何贵干?” “贵干倒是没有。” 夏清浅凉讽的看着她,“不过萧墨寒那混蛋让我很不愉快,所以我也不能让你们太逍遥。” 毓秀,“……” 他们日日都厮混在一起,她还不愉快? 难不成,她是故意过来炫耀那些事刺激自己么? 毓秀抿了抿唇,“有些事情娘娘自己心知肚明就可以了,既然过去我跟您道歉您都不接受,那么今日,我也不想听您说任何关于你们之间的事。” “你不想?” 夏清浅笑了一声,“你是不是没有搞清楚状况啊,毓秀姑娘?你有什么资格不想?” “你……” 毓秀面上陡然浮起怒色。 不再是刚才唯唯诺诺的模样,她穿着雪白的裙衫站起身来,冷笑道:“我好歹是青鸾宫的女主人 ,我住在这里就有资格管着这里,娘娘可不要越俎代庖。” 越俎代庖是这个意思吗? 夏清浅脑子里竟闪过这个诡异的念头。 她只思考了大概几秒,便轻轻笑了,“女主人?如果不是我,你们现在还住在那个又破又穷的山沟沟里,你哪来的脸在这里跟我宣誓主权啊?。” 其实她也就是随口胡扯,就算她要赶人,人家皇帝陛下肯定还不让呢。 不过毓秀愠怒不已,脸都涨红了却不知道说什么。 “好!” 她憋了很久才憋出一句,“娘娘要说什么就说吧,反正我人微言轻也只能听着。” 夏清浅根本没搭理她,扬手示意侍卫,“来人,把她给我绑起来。” 饶是毓秀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还是被她这模样吓得一惊,“你要干什么?” 夏清浅转身往外,眯眸看着天上毒辣的阳光直射,淡淡的道:“算账啊,还能干什么?” 毓秀很快就被侍卫们绑到外面,晓月吓得不知所措,忽然就往外跑出去。 侍卫要去追,夏清浅制止道:“不必追。” “娘娘?”侍卫不解的看着她,“那宫女可能是去找皇上通风报信的。” “随她去吧。” 如果阻拦不报,那她来特地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第六百零五章 一个不留,包括我 青鸾宫的院落很大很宽敞,金色的阳光直射下来照满院落四周。 毓秀就在中央,夏清浅让人搬了张椅子坐在她的面前,淡淡的吩咐,“把人带上来。” “是!” 不一会儿,一个邋里邋遢的乞丐就被带上来,长得丑不丑暂且不论对,但是无疑很恶心。 毓秀脸色骤然变了,心里浮起一丝很不好的预感,剧烈挣扎着自己被扣住的双手,“夏清浅,你要干什么,你放开我!” “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 夏清浅一字一顿的道:“要么滚出皇宫,永远别让我再看到你。要么就老老实实当萧墨寒的女人,但是他的所作所为我都会一概算到你的头上——不是有句话叫,有难同当么?” 让她选? 毓秀气极反笑,这有什么可选的,答案不是再清楚不过了吗? 她甚至怀疑这其中有什么圈套,但还是强自镇定的道:“我不会走,他在哪我就在哪。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不管前方有什么苦难等着我,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他!” 呵。 夏清浅手肘支着椅子的把手托着腮帮,加上此刻并不算端正的坐姿,慵懒散漫的姿态让她整个人透着一股风情万种的味道,“真是用情至深啊。” 毓秀看着她,忽然觉得无比的刺眼 。 那妩媚的风情刺眼的让她不敢直视,好像在这个女人面前,不管什么时候她都低了一等。 她蓦然移开视线。 却听女人又道:“可惜你爱上的是个混蛋渣男,他背着你干的那些勾当,你当真清楚吗?” 毓秀瞳孔微不可觉的一缩,攥住手心,“你别想在我面前诋毁他。” “诋毁?” 夏清浅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低低的笑了起来,“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啊。”她语调慢悠悠的,却更是让人百爪挠心,“他每天都要来凤央宫,每天都求着睡在凤央宫的床上,我让他滚去找你他还不乐意,大概……是你对他没有吸引力?” 毓秀瞳孔骤缩,脸色倏然苍白下去。 在这透彻的阳光照射下,竟显出几分羸弱的透明。 他不肯要她,却求着要夏清浅? 昨晚的事她只当是他们之间诡异的情调,现在想来,竟是夏清浅在跑而他在追? 毓秀呼吸逐渐急促。 不管夏清浅这些话里面有多少夸张的成分在,可事实就是,这个女人都已经主动搬出龙吟宫了,他却还巴巴的跑去凤央宫找她,这不是明目张胆的示爱是什么? 他果真,是嫌弃自己的。 心脏仿佛被人剜走一块,生生的疼,毓秀用力咬着嘴唇,“我不会相信你 的!他只是去看他的儿子,你别以为这样就可以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 “哦……那好吧。” 夏清浅意兴阑珊的点点头,也没兴趣再跟她说下去,只扭头对身旁的侍卫道:“放人。” “是!” 侍卫手中一松,那名被扣押的乞丐得到空闲,立刻大笑着朝着毓秀走过去。 毓秀瞳孔紧缩,又惊又俱的想要后退。 可惜身体被人扣着,她只能失控的大喊,“别过来,你别过来!” 夏清浅手指轻叩着椅背,“你确定不出宫?”她淡淡的道,“你可要想清楚,这乞丐很久没尝过女人的滋味了,像你这样如花似玉的大美人放在面前,他是不会怜香惜玉的。” “夏清浅!” 毓秀尖叫出声,整张脸煞白如纸,“从前我敬你是皇后,没想到你连这么卑劣的手段都用上了,你以为这样就能逼我离开他吗?” 唯一坚定的信念就是等着那个男人过来,她要等他来救她…… “我不走,我不会走的!景弦不可能接受你,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你永远别想得到他!” “……” 好一个烈女。 夏清浅轻轻的撇了撇嘴,对那乞丐道:“喂,你再不快点,我可就把你扔出去换人了。” 乞丐闻言,迅速的冲到毓秀面前,想也不 想的就要去扒开她的衣服。 可他的手也只是刚刚来得及碰到女人的衣衫,肩上就陡然一股尖锐的疼痛袭来,有什么东西以迅猛的速度和力道打在他肩上,让他整个人都弹了出去! “啊……” 夏清浅扫了眼,打他的也只不过是块石子而已,可见动手的人用了多大的力道。 她浅笑弯唇,就闻男人冷鸷如寒冰的声音叫着她的名字,“夏清浅!” 何其咬牙切齿。 夏清浅淡淡的看向他,看着他边朝着毓秀走过去,目光却始终锁定在她的脸上,那寒森森的犀利的眼神仿佛要将她凿出一个洞来,刻骨的冷意。 可她心里竟没有多大起伏,单手支着脑袋,淡淡的反望着他。 只不过因为此刻的阳光有些刺眼,所以她正对着阳光的眼睛不得不眯起来。 萧墨寒走到毓秀面前,刚刚蹲下,女人便“哇”的一声哭出来。 “皇上……” 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带着某种悲恸绝望的哭声在这院落中响起。 夏清浅嘴角的弧度愈发寡淡。 萧墨寒将她被扯得凌乱的裙衫整理了一下,喉结滚动,低低的安慰,“没事了,毓秀。” “我……我还以为……” 她不停的哭,却也只是哭。 夏清浅以为她会说出什么控诉的话来,可惜 她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哭着抱住男人。 萧墨寒想要将她搀扶起来,可是她太过悲伤,一直瑟缩着不肯动。 “毓秀,不会再有人伤害你的。”他低低的哄着,“别怕,别怕……” 夏清浅听着那熟悉的声音,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类似的场景似乎也曾发生在她身上。 每一次当她出状况的时候,男人总会跟她说着,“别怕,别怕……” 如今再见这待遇,却是在别的女人身上。 脑子里闪过好些念头,可是每一个都很短暂,短暂的让人无法捕捉,仿佛她只是冷眼旁观的看着别人的事,仿佛与她无关。 “元修。” 忽然,脸色阴沉的男人开口。 夏清浅的思绪被他拉回,男人森冷至极的道:“将这些人全都抓起来,一个不留!” 众人神色皆是一变,包括夏清浅。 她的眉毛微微的动了动,身形已经迅速从椅子上站起来,那些她带来的人便不由自主的聚拢在她身后,以她为首形成一个保护圈。 元修神色复杂的看着她,又转头看看帝王。 萧墨寒眼风冷冷的扫过去,“听不懂朕的话是不是?” 元修眸色一闪,“娘娘……” 夏清浅笔直的站着,并不打算让开,“没听到么,你的皇上说一个不留,包括我。” 第六百零六章 你是故意的吧? “夏清浅!” 男人冷喝。 她却仿佛没有听到,冷淡而强势的目光看着元修。 元修万般纠结,“娘娘,您别为难属下。” “这些话,你怎么不跟你的皇上说?” “……” 元修更纠结了,“皇上……” 男人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冷冷盯着那个女人,“对付一个弱质女流,你竟连这种卑劣的手段都用上了,真是让朕刮目相看。你让他们做这些的时候就该知道,这是他们应得的。” 弱质女流? 毓秀偷偷藏他一年多的时候,这男人怎么不说她是弱质女流? 光这一条,就已经足以让她把这个女人千刀万剐。 夏清浅嘲讽的笑了出来,“皇上若是真要处置,那罪有应得的可不只是他们。” 始作俑者是她。 剩下的侍卫,只是听命办事。 如果连她都不罚,那罚几个侍卫又算什么? 在场的人都知道这层意思,也知道皇上不会对娘娘如何所以才站在她的身后。 就连毓秀也清楚这一点,她惊恐的思绪甚至被他们吸引过去,远远的带着恨意看着他们,“皇上。”她死死抓着男人的袖子,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如果你没来,我是不是又……” 后面的话,她都没有说。 可一个简单的“又”字,却让男人的脸色又冷了好几个度,“元修,还不 动手!” 元修虽然难以抉择,但是他要保护的只有帝后而已。 所以对于其他人,他只能选择牺牲掉,于是立刻就其他的侍卫将人给抓起来。 夏清浅看着他们的动作,倒是也没动手,只是给了众人一个安抚的眼神。 于是,想要后退的侍卫们,纷纷又停下。 萧墨寒将毓秀抱回内殿,安抚她许久,才让她崩溃的精神逐渐平息下来。 可她还是定定的看着他,“如果连这皇宫都不能给我安全,我宁可回到那个破旧的小乡村。或许你和娘娘都看不上那里,可住在那里,却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 “是我没有保护好你。”男人嗓音透着沙哑,“对不起毓秀,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不会吗?”她直直的看着他,“你处置的只是那些侍卫而已,可谁都知道,侍卫可以有无数个,这些没了不代表以后不会再有其他的……景弦,你很清楚那个罪魁祸首是谁。” “毓秀。” “你是觉得我没有被怎么样,所以才不愿对她下狠手,还是……你根本不忍心对她下手?” 或许,是后者吧? 她刚才就不由的想,就算她真的被那臭乞丐玷污了,他当真就会对夏清浅怎么样吗? 不会吧。 难不成他还能把夏清浅扔到那臭乞丐面前,也让对方玷污 一次么? 毓秀闭眼冷笑,说来说去,她就是没有夏清浅重要,她在夏清浅面前就是永远弱势! 男人看着她嘲弄的眉眼,蹙眉道:“我说过不会再让她伤害你。” “所以,你就是不愿意处置她对吗?” 她好不容易止住的哭泣再次响起,两眼通红,“你要怎么保证,她不会再来害我?” 她的逼问,直击他内心。 萧墨寒呼吸微沉,连嗓音也沉下来,“那你想怎么样?” “我想……” 她想要夏清浅将她受过的罪全部都受一遍,可他会答应吗? 毓秀闭了闭眼,“我想你不要再那么频繁的去找她,不要再跟她那么亲密,好不好?” ……… 凤央宫。 白炙进宫之前,就已经听说了今日青鸾宫发生的事。 以及,夏清浅找他的目的。 萧墨寒不在的时候,她自己也培养过一些杀手,倒不是为了对付谁,只是偌大的宫门深似海,总要防着图谋不轨之人,没想到今日会派上用场。 她要劫狱。 白炙拧眉看着面前随意坐着的女人,她好像与前两日见到的时候没有什么差别,可又仿佛有很大的差别,那股冷艳逼人的气质淡褪几分变成目空一切的淡漠。 他皱了皱眉,“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不然怎么办?”她淡淡的反问,“我带去的人,总 不能真让他杀掉吧?” “可是这样,只会让你们的关系更恶化。” 夏清浅轻抬眼梢瞥了他一眼,“你以为事到如今,我还会在乎吗?” 男人眉心蹙得更深,“今日之事——你明知道这样只会让他生气,只会拉开你们之间的距离。若你真要对毓秀做什么,又何必带这么多人光明正大的去,只需随便找个人将她从青鸾宫劫出去,然后丢到荒郊野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就算怀疑你也不能对你做什么。” “他现在也不能对我做什么。” “夏清浅,你是故意的吧?” “……” 女人沉默着算是默认,她垂眸浅笑,“既然他自己无法抉择,那就我来帮他抉择。” 毓秀只是今日的一颗棋子而已,她要的是那个男人的态度。 或者说,她其实知道他一定会选毓秀,所以既然他动摇徘徊又纠葛犹豫,那就由她来快刀斩乱麻清理这段关系。 那种偶尔才能分她一点的感情,她不稀罕。 或许实施的时候还曾抱有过那么一丝丝幻想,幻想着他大概会有万分之一的几率不管毓秀,但是太渺茫的几率本就容易被忽略,而到此时此刻,那丁点可怜的幻想早已烟消云散。 何况,她说过绝对不会让他们好过。 那混蛋以为她只是随便说说么? “安排一下,今 晚动手。” “知道了。” 男人刚要告辞离开,房门忽然被人“砰”的一脚踹开。 穿着明黄龙袍的男人大步迈入,目光触及殿中的白炙时,凤眸倏地眯了一下,原本就冷骇的气质蓦然间更加沉戾,冰冷的视线锁定在对方脸上。 夏清浅看了他一眼,话却是对着白炙说的,“你先回去吧。” 男人微微蹙眉,她又补充道:“不用担心。” “好。” 白炙朝着男人点了点头,便拾步离开。 萧墨寒并没有看他,目光短暂的交错后便移开,冷冷的盯着夏清浅,“怎么,迫不及待的找人诉苦,分享你的委屈?” “我有什么可委屈的?”她轻笑一声,“坏事都是我做的,你见过杀人凶手还委屈么?” “夏清浅!” 萧墨寒看着面前这张冷淡疏离夹杂着嘲弄的脸,明明是她做了错事——而且是光明正大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错事,她竟然还毫无愧疚的讽刺他! 她凭什么? 犹记得从青鸾宫出来的时候,院落中只剩下满场被扣押的侍卫,这女人已不知所踪。 原来,是来找人诉苦的! 分不清是因为她对毓秀动手的愤怒更多一点,还是因为她找白炙更让人愤怒一点。 萧墨寒的胸口仿佛憋着一口沉沉的郁气,挥之不去,“你是不是还觉得很骄傲?” 第六百零七章 当是最后的成全 “不会啊,事迹败露没能成功,我有什么可骄傲的?” 她的脸上还是漫不经心的笑,似乎什么事都不能引起她的丝毫情绪。 萧墨寒心头一阵火起,骨骼分明的手掌蓦然掐住她的下颚,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骨中蹦出来的,“就因为我两次强迫你,所以你要用同样的手段对付毓秀,恩?” 他分明怒极,就连掐着她下巴的大掌,她都能感觉到明显的紧绷和些微颤抖。 她微不可觉的攥住手心,唇角却缓缓弯了起来,“萧墨寒。” 其实她的目光一直是看着他的,从他的手指掰过她的脸开始,就无所遁形的被迫只能看他,可她的眼神又始终处于飘忽不定的状态,直至此刻才落回他英俊的脸上。 忽然就显得无比认真,无比庄重,“我想了想,还是成全你们吧。” 话落,她清楚的看到男人瞳孔一缩,眼底那抹阴沉明显有碎裂的痕迹,“你说什么?” “我说,我成全你们。”她又重复了一遍。 “夏清浅!”男人不可抑制的低喝,绞着阴冷至极的怒,比刚才的任何一秒更甚。 成全? 什么叫成全? 是指她退出这场从最开始就由她主动的关系,让他和毓秀双宿双栖吗? 心口 仿佛骤然被人敲了一棒,钝痛感猝不及防的袭来,让他措手不及,“你怪我把你的人抓起来,所以想拿这个来威胁我?” “没有呢。” 她淡声道:“你抓就抓吧,反正只是一群听从命令的奴才而已,我其实没有那么在乎。” 没有那么在乎? 她刚才挡在那群人的面前,死也不肯让开,看他的眼神就像是要吃了他,还敢说不在乎? 男人紧紧攫住她的双眼,想要从她微弱寡淡的神色间瞧出些许端倪。 很久很久,才道:“你想怎么样?” 她拧了拧眉,“什么我想怎么样?” 萧墨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问。 或者是他的内心深处,盼着用任何事为交换代价,打消她这个念头。 夏清浅等了半天也没见他开口,眉毛拧得更深,“这不是你要的结果吗?” 彼时青鸾宫中,毓秀冒着被强的风险都要选他——虽然这里面包含了赌的成分,毕竟晓月已经去找他,或许那女人就是吃定他会及时赶来救,刚好上演这么一出苦情戏。 不过不管这其中内情如何,她都不想再计较了。 至于萧墨寒,他也很明显选了毓秀不是吗? 夏清浅神色完全寡淡下来,“刚刚找到你的时候, 我确实不甘心,我尝试过让你找回记忆,哪怕你不愿意,我也趁你不备偷偷的给你探过脉。可即便我探了这脉,即便我自诩医术高明,却也不知如何治好你这莫名其妙的失忆症——或许天注定,你这失忆是治不好了。” 但即便如此,她也还是不想放手。 她想着哪怕和他一直这么耗着呢,说不定哪天他就恢复记忆了。 可他还是不肯放过她,一次次的招惹她,挑动她的情绪。 她理所当然的难以支持。 她怎么可能受得了? 她那么爱他。 可她如今已经不是他的唯一了,再这么白天黑夜的和毓秀共享一个男人下去,她会疯的。 所以她放手,当是最后的成全。 夏清浅闭上眼,掩去了眼底所有的黯然和落寞,尽量保持着语气和缓,“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既然你们郎情妾意,那就好好的过吧。” 萧墨寒瞳孔又是一缩。 准备好的所有说辞一下子被打乱,有那么瞬间,心慌的感觉开始不断的蔓延。 他是来兴师问罪的,不是来听她说这些有的没的。 可是这个女人简单的一句话,淡然的一个决定,就把他的节奏全部打乱。 他的大脑以最快的速度运转着,想要在最短的 时间内找出最恰当的答案,可是寻觅许久他都没想好该说什么,最终冷言冷语的斥责,“你以为伤害她以后,这么简单就能脱罪?” “不然,你要把我跟牢里那些侍卫一起砍了吗?” 不是,不可能。 他不可能像对那些人一样对她,从刚才在青鸾宫的院中他就很清楚的知道这一点。 彼时她气势挑衅的站在那里,他却只想着让她远离那些人,想把她从这件事里面摘除出去,刻意的忽略她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所有的一切,为的不过是当做今天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哪怕她已经伤害到了毓秀。 萧墨寒死死盯着她,“只要你跟她道歉,我可以看在念念的份上,当这件事情没发生过。” 不对,他想说的不是道歉,而是只要她把那些话收回。 她凭什么成全? 没有他的允许,她想成全谁? 萧墨寒脑子里很乱,英俊的脸色仿佛僵住了没有半点情绪显露,只是看着她微诧之后蓦然笑开的脸蛋,他垂在身侧的双手还是不受控制的握紧。 夏清浅勾着唇畔,“不用当做没发生过啊,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她无所谓的道,“我都决定成全你们了,哪儿还能受你这么大恩呢?要是为 这么点破事影响你跟毓秀姑娘的感情就不好了——你若不处置我,她应该……肯定会跟你生气的吧?” “……” 这个女人,该死。 男人的大掌陡然将她的下颚捏的更紧,“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对你怎么样?”他的声线紧绷着仿佛随时会扯断,“夏清浅,念念还小,很容易就把你这个母后忘记,恩?” 恩,她也是这么想的。 十岁不到的孩子,如果见不到这个其实相处没几日的父皇,想必以后也不会牵挂吧? 她从前觉得孩子的童年不该缺少父爱和母爱中的任何一环,可是现在看来,其实当初她就不该天真的心存幻想。 如果从最开始就将这点牵绊联系也斩断,应该会更好。 夏清浅微微的敛下眸,“所以你想让毓秀取我而代之吗?”她忽地嗤然一笑,眉眼间又重新染上几分跳跃明媚的色彩,“我儿子很乖的,他才不会认贼做母。” 张扬的艳染的神情,是她毫不掩饰的讥讽与自信,亦是旁人无法模仿的娇俏。 萧墨寒盯着她看了好几秒,喉结滚动,切齿般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我不管你是为什么这么对她,这个歉你必须道。否则牢里那些听你命令办事的人,都得死。” 第六百零八章 她就不能消停片刻?! 夏清浅,“……” 她也没指望他能放人啊。 她看着他,不显山不露水点点头,“哦。” 萧墨寒眉心又是一沉,墨黑的眼底蓄着浓稠的晦暗,“这两天你不准出门,好好反思!” “……哦。” “……” 男人怒盯着她。 她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让他无可奈何,想捏死她又下不去手。 最后,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去。 夏清浅站在原地,脸上的淡漠终于在他走后一寸寸的龟裂,变成了疏廖黯淡的落寞。 好半晌,她才僵硬的转动身子,去了偏殿念念的屋子。 平时这个时候,小家伙应该在上课,可是今日不知为何,竟然主动提出请假。 对于热爱学习的念念来说,这么破天荒的奇谈,夏清浅还是颇为欣慰的。 可是她一进门,就再也无法欣慰了。 念念一动不动的趴在桌上,她叫了好几次他都没有反应,夏清浅终于变了脸色,“念念!” ……… 龙吟宫。 苏庭深在底下汇报着这段时间主要的大事。 末了,总结道:“皇上,上述这些,微臣都已经让人安排妥当。如今就剩太子殿下的起名事宜。如今太子殿下已满六岁,却还没个大名字,实在是不太合适,还 望皇上早日定夺。” 可他说完,却迟迟没有听到帝王的声音。 抬头看过去,帝王正微垂着眼帘,像是在思索的模样。 苏庭深以为他在想这件事,于是继续等着帝王的答案。 只是此刻,萧墨寒的脑子里却全都是刚才凤央宫,那个女人的神情容貌和她凉薄的话。 他不知道事情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咄咄逼人变成毫不在乎,而他的毫不在乎变成心慌意乱。 她竟然说要成全他? 如何成全? 离开他,离开皇宫吗? 还是往后再也不理他,再也不管他的事,也不准他去管她的事呢? 不管是哪一种形式上的成全,都不是他想要的。 便是前几日,他们之间也没有走到这一步。 好像在他不断王前进的过程中,她却在不断的往后退。 偏偏这个歹毒的女人,退让的时候还要来一手阴的,今天早晨往青鸾宫摆了这么一道。 她到底哪里不满意? 毓秀好端端的待在青鸾宫里,招她惹她了,她为何突然下此狠手? 男人喉结滚了滚,忽然像是想起什么,眸光倏地一暗。 【我记得我警告过你,再惹我,你一定会后悔的。所以现在即便我不要你 了,你也别想跟毓秀和和美美,双宿双栖。】 她昨晚半夜说的话,言犹在耳。 难不成真如他刚才在凤央宫问她的那般,因为他这两日接连强要了她,让她觉得无法容忍,可她又没办法对他怎么样,所以将这一切算在毓秀的头上? 他只能想到这个答案。 而这个答案,却又让人难以接受。 女人都这样么,明明说爱他的是她,舒服的也是他,到头来她却还要反咬一口打击报复? 而且她当时说的明明就是——别想跟毓秀双宿双栖,现在却忽然说要成全他? 善变! 混账女人! 萧墨寒薄唇倏地抿成了一条直线。 “皇上?”苏庭深等了半天都没等到结果,不禁又开口唤了一声,“您觉得如何?” “……” 什么如何? 萧墨寒冷冷瞥了他一眼,“容后再议,出去!” 苏庭深,“……” 所以他等这么久,跪得腿都酸了,就等来这么个结果? 苏庭深嘴角抽了抽,也听说了帝王最近的烦心事,不过帝王不记得他了,他也不好擅自出主意,正打算出去,元修却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 “皇上,今日在青鸾宫惹事的侍卫,已经全部打入大牢,接下来您打算如何 处置?” “弄死。”萧墨寒恶狠狠道。 元修微惊。 苏庭深已经听裴盛说了今日青鸾宫的事,忙道:“皇上,这样不太好吧?” 萧墨寒眯眸看了他一眼。 苏庭深叹气,“那些都是皇后娘娘的人,若是直接弄死,照娘娘护短的性子,可能好一阵儿都会生闷气,不会原谅您的。若您不想把关系搞太僵,还是不要做的这么绝。” 不会原谅他? 现在他需要她的原谅吗?! 明明就是她无缘无故找茬,凭什么他还需要她的原谅? 萧墨寒坐在龙椅上往下俯视而去,目光冷冷盯着他,“你是在教朕如何处事?” 苏庭深呼吸一滞,“微臣不敢!” “滚!” 帝王怒喝。 苏庭深只得告退。 可是他一条腿已经迈出门槛,却听身后帝王吩咐元修,“先关着,别弄死。” 苏庭深,“……” 所以还是需要他教? 萧墨寒看到他险些回头的背影,眉骨一跳,险些把手中的墨砚砸过去。 可是就在此时,青鸾宫的人却也急急忙忙的跑来。 “什么事?” “皇上,皇后娘娘又去了青鸾宫!” 今天早晨刚出过这么大事,青鸾宫的宫人现在对皇后可谓害怕得很,生怕又要 搞事情。 所以她刚一到青鸾宫,立刻就有人往龙吟宫跑来,禀报此事。 萧墨寒顿时又惊又怒,“现在?” “是!” “……” 那该死的女人,到底要干什么?! 刚刚才被他禁足,现在又跑过去闹事? 她就不停消停片刻?! 萧墨寒脸色阴鸷的几乎要滴出墨来,愤然起身,大步流星的朝着青鸾宫走去。 ……… 进门的时候,正好看到毓秀和夏清浅纠缠在一起。 旁边两宫的宫人们谁也不敢拦着她们,唯有晓月待在毓秀身后,三个人紧紧的牵扯在一起。 一时间,竟分不清究竟是谁和谁在拉扯。 毓秀的身体虚弱不已,加上早晨又受了这么大的刺激,而且现在的情况一看就是夏清浅过来找麻烦的,所以男人下意识的走过去将她拽开。 夏清浅没料到会有第三个力道袭来,所以被甩开的时候,她完全是没有任何防备的,整个人蓦地往旁边踉跄跌了两步,侧腰猛地撞在圆桌上。 “嘶……” 骤然袭来的疼痛感,恍惚有那么几秒钟不真实的感觉。 萧墨寒扶住毓秀之后就看向了她,自然没有错过她脸上转瞬即逝的疼痛感带来的狰狞,他脸色骤变,“夏清浅……” 第六百零九章 你怀疑我? 刚要过去扶她,毓秀却忽然拉住他的袖子,“皇上,她真的欺人太甚!” 夏清浅闭了闭眼,闻言,倏地睁开眼看着他们。 她冷冷一笑,“是我欺人太甚,还是你蛇蝎心肠?” 刚才她给念念探脉,发现是中毒,而非生病。 而今日念念只出去过一次,身旁伺候的小太监说,路上他们只遇到过晓月一个人,且有过接触——要说晓月正常,怎么可能? 特地跑去找萧墨寒搬救兵的时候,哪里会有闲工夫去搭理念念? 事情肯定不简单,所以她才过来要带走晓月,回去盘问。 可是毓秀一个劲儿的挡着她,于是才有了刚才萧墨寒进来时看到的那一幕。 “娘娘,请恕毓秀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毓秀没想到她会这么得寸进尺,今天早晨的事情过去也就算了,现在一天都还没过去呢竟然又来找茬,接二连三的麻烦找上门来! “好,就当你不知道。”夏清浅道,“把你身后那丫头交出来,我亲自审!” “娘娘凭什么无缘无故冤枉她?”毓秀蓦地咬住嘴唇,又气又委屈,“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委曲求全,为什么你就不能放我一条生路?” “……” 夏清浅冷笑,“再不滚开,我就当你是同谋。” 萧墨寒拧了 拧眉,“夏清浅,出什么事了?”她此刻的反应已经不是无缘无故的找麻烦这么简单,这种恼怒失常,肯定是因为她关心的人有事。 男人话音落下的瞬间,毓秀微微一震。 他不是问她出什么事情,而是问夏清浅? 难道他不知道,这种事情由谁先来说,就代表他的先行立场已经站在那一边吗? 难道他现在连什么事情都还不知道,就已经在内心选择站夏清浅吗? 毓秀闭了闭眼,“皇上,你是不是忘了早晨答应过我什么?”她低低哑哑的说道:“你明明说不会再让她欺负我,你明明说造成那是最后一次……” “毓秀。” 男人蹙眉看向她。 夏清浅又是一声冷笑,“别在我面前演什么打情骂俏的戏码。”她径直越过这两个人,直直的朝着惊恐的晓月走过去,“真相大白之前,我只要这个宫女!” “不行!” 毓秀想也不想就拒绝。 她甚至放开手再次走到晓月面前,及时的制止夏清浅,挡在她们中间,“娘娘,你非说是晓月谋害太子,可你有什么证据?同样都是宫女,凭什么你相信你宫女的话,那我是不是也能说——你为了陷害我,故意让你的宫女作伪证,故意牵晓月下水从而再次诬陷我?” “诬 陷你?” 夏清浅眯起眼睛,“本宫要对付你自然直接动手,还需要找借口诬陷?” 那一刻,毓秀在她眼中看到居高临下的倨傲与睥睨蝼蚁的不屑。 那种不屑讽刺,溢于言表。 她脸色骤然惨白。 她知道这女人看不起她,甚至从未把她放在眼里,所以才会有今天早晨那些事。 萧墨寒从她们简单的对话中,立刻听出有用的信息,冰冷的眼神看向晓月,“你做过什么?” 晓月大惊,扑通一声跪下来,“皇上,奴婢什么都没做啊!奴婢只是早晨去御书房请您的时候偶遇太子殿下,过去行完礼就立刻离开了,奴婢真的没有那胆子谋害太子!” 夏清浅冷笑,“早晨你的主子出了这么大事,你还有空过去给我儿子行礼?” 晓月脸色煞白,“娘娘,可奴婢怎么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谋害皇子?奴婢是不要命了吗?” 夏清浅冷冷盯着她,“你若真的问心无愧,为何不敢跟本宫回去调查?” 她也没说要对晓月用刑,只是过来将人带走。 可惜这主仆二人实在太能扯,将她骨子里那点深藏的恶意和怒火全部带出来,暴躁的想杀人。 “不……”晓月拼命摇头,“娘娘您与毓秀姑娘素来不合,而且今早奴婢还去找皇上 通风报信,奴婢真的很怕会被严刑逼供、屈打成招,所以奴婢才不敢……” “住口!” 蓦然一声冷喝,打断她的竟不是皇后,而是皇上。 晓月怔怔的看着他,“皇上。” 萧墨寒冷冷盯着她,嗓音冷厉的道:“满口胡言乱语,诬陷皇后,就够你死一百次了!” 晓月瞳孔骤缩。 毓秀也是一惊,“皇上,晓月她只是害怕,她年纪小不懂事,你别跟她计较。” 男人没有回答她,只是对晓月道:“既然是因为你才出的事,现在就跟皇后回去问话。” “不……” 晓月已经害怕的彻底瘫软在地上。 夏清浅吩咐跟来的两个宫女,“把人带走。” “是,娘娘!” 夏清浅头也不回的离开。 从始至终,她就没有拿正眼看过他,唯一跟他说的一句话,还是在讽刺他。 【别在我面前演什么打情骂俏的戏码。】 男人晦暗的目光直直盯着她远去的背影,夏清浅,你非要把你的不屑表现得如此明显? 或者,这才是你深埋于骨的冷淡? 毓秀还想说点什么,可是扭头看到男人盯着夏清浅的目光,却顿时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喉间一阵苦涩蔓延。 直至那道红色的人影消失,男人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毓秀,这件 事跟你无关,是不是?” 他问的是“与你无关”,可毓秀分明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掩饰极好的锋芒与危险。 “你怀疑我?” 她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萧墨寒,你觉得是我想要谋害你的儿子吗?” “我只是问你。” “你为什么要问我?”她骤然拔尖嗓音,“你要是相信我,根本就不会问我这种问题!萧墨寒,你怀疑是我指使晓月谋害你儿子的是不是?” 毓秀说完又猛地摇头,“不……这件事和晓月也没有关系,根本就是有人栽赃陷害!”她怔然又彷徨的看向他,“为什么从你进来开始,就没有怀疑过夏清浅?为什么你就不去想是她自导自演了这出戏,是她故意给念念喂毒,栽赃给青鸾宫的人?” 男人蓦地蹙眉,“那是她的亲生儿子,她不会这么做。” “早晨的事情她失败了,所以她现在想换种方式来害我,有什么不可能的?” “毓秀。”男人的眉蹙得更紧,“就像她说的,她要想害你,根本不需要找借口。” 毓秀微微一震,“你什么意思?” 她看着他冷峻的脸,好像突然咬到了自己的舌尖,尖锐袭来的疼痛让她连呼吸都觉得困难,“那是她的儿子,是你们的儿子,所以你宁愿信她也不信我……” 第六百一十章 我从来不是个讲道理的人 “我只是阐述事实。如果你喜欢虚构的谎言,你应该知道我没有。” “……” 女人闭了闭眼,满脸苦涩,眼眶里溢满泪水。 他不是没有,只是他所有的耐心和好脾气都拿去给了夏清浅,所以对她没有而已。 哪怕他失忆不记得过去的事,还是这样本性难改。 ……… 夏清浅将晓月带回凤央宫,果然在她的身上检查出兰草花的花粉,而且这种花粉不会直接让人中毒,只有服用过米浆的人再闻到,才会导致兰草花的花毒发作。 而整个皇宫,需要吃米浆的人只有念念一个。 这谋害中的蓄意,不言而喻,分明就是早有预谋! 可是她想不通晓月为什么要这么做,更想不通一个小小的宫女哪来这么大本事,这么懂医术,还能恰到好处的选择正确的时机出场。 所以这背后,肯定还有人。 会是毓秀么? 夏清浅暂时将晓月关押起来用了刑,没有直接弄死。 萧墨寒推门进来的时候,她正陪着刚刚睡着的念念。 女人神色低寥的垂着眼帘,不知在想什么,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冷淡。 他在原地站了许久,才迈开长腿走进去,“念念怎么样?” 其实开门声响起的时候夏清浅就听到了,只是一直没回头。 她淡声道:“发现的及时,所以毒性不深,现在已 经解了,喝几天药应该就会没事。” “没事就好。” 空气中有几秒钟的静默,她不接话,萧墨寒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所有的安慰在伤害面前,都显得轻描淡写。 男人深邃的目光始终盘桓在她的头顶,夏清浅终于转过去看了他一眼,“还有事吗?” 她态度很正常,就这么淡淡的看着他,可萧墨寒还是听出逐客令的味道。 他眉心微微的锁住,“我是来看念念的。” “现在看到了?”她皱眉,“如果你想哄哄他,等他醒来我让人去通知你。” “……” 他噎了一下,脸色有些不太好看,“我在这里会妨碍你吗?” 显然会啊。 夏清浅看着他直直盯着她的目光,语气逐渐冷下来,“先是早晨我去找毓秀的麻烦,现在她的宫女对我儿子下毒,我们两个说是针尖对麦芒也不为过。你这样两边跑,还能这么心平气和的跟我说话,确实挺让人佩服的。” 男人脸色更沉,“念念也是我的儿子,你能在这里看他陪着他,我不能吗?” 他儿子? 这种时候他知道是他儿子了? “萧墨寒,你是不是无耻出新境界了?” “我看自己的儿子,也叫无耻?” “……” 夏清浅闭了闭眼,静静的想,她大概确实不该让他在儿子和爱人之间选一个。 她沉默了许久, “你想看就看吧,他要是醒了,麻烦你派人通知我一声。” 说罢,便转身往外走出去。 刚才还死咬着不肯松口的女人,此刻却忽然退让,转变态度之快让他措手不及。 以至于她的身影已经快走到门口,他才蓦然回过神来,拧着眉快步迈开长腿去追。 那种“随你吧”的冷淡态度,远比她怒目而视的阻挠,或者冷言冷语的骂他还要让人窒息。 他要留下,所以她就走? 她就这么不想跟他在同一个空间待着? 甚至不屑把这点溢于言表的厌恶稍稍藏起来些。 男人蓦然伸手,夏清浅的手腕被大力一把扣住。 她身形微顿,蹙着眉回头看向他的时候,她美丽的脸庞透着不加掩饰的惫怠与烦躁,“还有什么事,一次说完好吗?” 还有什么事? 有时候有些下意识的举动做就做了,做完才发觉突兀,可是根本没有理由。 萧墨寒的大脑快速的运转着,忽然像是想起什么,“晓月呢?” “噢……” 女人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来绕这么半天,是为了毓秀的宫女。 她也不生气,只是淡淡的道:“事实证明念念就是因为她中毒的,你想怎么办?” 没等萧墨寒开口,她又补充道:“人证物证俱在,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放过她。” “……” 萧墨寒终于被 这女人冷淡的态度激怒。 原本晓月怎么样他并不关心,可她的语气却让他的胸口闷痛的如同堵了块大石,目光阴鸷如水的盯着她,“你都已经想好怎么样了,还问我想怎么样?” 夏清浅的眸光微动,“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挑衅你的。” 是,她不是故意挑衅,她只是没有放在心上。 她只是想告诉他这个事实,可他要听的并不是这个事实。 “不过……”夏清浅平静的看着他,“麻烦你,把你的公平之心分出一点来给你儿子,至少不要让他被人害了还只能白白的吃这个哑巴亏,恩?” “你在跟我讲道理吗?” “……你非要这么认为的话,也算吧。” 萧墨寒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这女人是觉得,他会袒护晓月,放过那个害念念的凶手? 那不只是她儿子,也是他儿子。 她以为跟他讲道理是在安抚他,实则却是挑起他最深处的怒。 这个女人,真的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他的底线。 男人骨子里那点深埋的劣根性全都被她轻而易举的翻出来,冷恻恻的道:“那你应该知道,我从来不是个讲道理的人。” 夏清浅啊了一声,“所以你不止要为了毓秀跟我对着干,现在连个宫女也不肯让给我?” 萧墨寒手中力道骤然收紧,疼得女人猝然皱眉。 他冷冷的开 腔,“那是毓秀的宫女,她若出事,毓秀也会很难过,不是吗?” 夏清浅一时语塞,许久才道:“毓秀不是口口声声说她跟这件事情无关么,既然她这么善良这么高洁,要是知道晓月真的犯下这种错,想必也不会姑息养奸,在身边放一个谋害太子的人吧?以后你们俩还要长长久久呢,为了个宫女担此骂名,似乎不太值得。” 虽然现在还不能确定,这件事跟毓秀有没有关系,但跟晓月有关是毋庸置疑的。 毓秀要是真如刚才表现出来的这么纯情无辜,应该就没有立场再插手这件事。 原本晓月作为青鸾宫的人犯下这样的罪,毓秀就难辞其咎,如果还要出面力保,只会让所有人都觉得这件事和她脱不了干系,到时候世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把她淹死。 当然,夏清浅还是觉得,这件事最好跟毓秀无关。 否则她也不敢保证自己会做什么。 到时候萧墨寒又要出面来保,她大概又得费很大劲儿才能弄死那个女人。 萧墨寒看着她说完这番话以后依旧寡淡的毫不在乎的模样,心口重重落下一锤。 钝钝的疼痛袭来,逐渐将这并不分明的错觉蔓延到四肢百骸,然后在某个瞬间忽然扩散到最大值,猝然间无比尖锐的刺痛着他的神经。 他已经连火都发不出来了。 “夏清浅……” 第六百一十一章 你说这颗贼心能死吗? 萧墨寒狭长的凤眸紧紧攫住她的眼睛,“你说得对,她要面对世人的眼光,所以大概不会偏袒晓月。”他嗓音低低的道,“你不止聪明,还这么善解人意的替我们考虑周到,真该谢谢你。” 夏清浅明显松了口气。 虽然这男人说话阴阳怪气的,但是他好像不打算跟她争晓月。 这就好,省得她多费力气。 夏清浅低眸看自己被捉住的手腕,从最开始的疼痛到现在手骨已经麻痹,只是僵硬的泛着酸,“那你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她皱着眉说道,“既然你特地过来跑一趟就是为这件事,那现在我们已经达成共识,你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从她明显松口气到她又平静的让他走,萧墨寒将她所有细枝末节的神情都收入眼底。 她是真的不在乎。 哪怕他说她善解人意的替他和毓秀考虑周到,她也没有任何反应——她的注意力,也始终只集中在晓月的身上。 脑子里有根紧绷的弦噌然断裂…… 萧墨寒蓦地按着她的肩膀,将她压在她身后一步之遥的墙上,颀长的身影欺压而上! “啊……” 夏清浅大惊,意识到自己出声惊呼,又连忙将声音咽回去。 她瞪大眼睛看着视线中放大的俊脸,男人菲薄的唇直直朝着她的嘴角贴来,起初那一瞬因为动作太急没有贴稳 ,所以撞得她嘴唇都要破皮了,疼得眼冒金星。 夏清浅眼泪都要掉下来。 男人很快就调整方位,吻到正确的位置,再次将她堵住,刚才被撞得发麻的唇此刻却被狠狠扫刷汲吸着她,疼痛发麻却又带着深埋于骨的震颤。 连呼吸都在颤抖,心脏狂跳不已。 膝盖上和腿上被她连踢带踹,萧墨寒的身形却一动不动,用尽全力把她胸腔里的气息全部掠夺,她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小,挣扎着打他的力气也越来越小。 她的身体彻底软下,萧墨寒这才放开她。 “啪——” 清脆响亮的一巴掌,蓦然扇在他的脸上。 上次挨打的痕迹已经消退,今日这俊脸上又浮起新的鲜明的色彩。 萧墨寒微微的眯起眼睛,对上她的视线。 女人正狠狠的盯着她,刚才的平静淡然终于消失殆尽,脸上终于浮起盛烈的怒意,“到现在还贼心不死,你脑子里被jing虫填满了是不是?” 他寥寥扯唇,“男人么,这辈子求的无非就是钱权女人,你说这颗贼心能死吗?” 王八蛋。 夏清浅咬牙切齿,“滚!” 这回萧墨寒倒是没有再说什么,离开了凤央宫。 他离开以后,径直去了关押晓月的地牢,路上就听元修说了关于此案的审问结果。 侍卫们不敢拦着他,便让他进入地牢。 萧墨寒看着铁栅栏里面的晓月,微微的眯起眼睛。 “皇上!” 晓月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立刻伸出手想要穿过铁栅栏抓住男人的袖子,只是不管她如何努力都碰不到男人的衣角,“奴婢是冤枉的,求您就救奴婢,奴婢真的没那胆子谋害太子!” “所以你身上的兰草花花粉是哪里来的?” 晓月的眼睛通红,身上还有被打过的痕迹,“奴婢不知道。”她用力的摇头,“奴婢怎么可能这么傻,就算要行凶也不会让人看到啊,奴婢还想要这条命呢!这肯定是有人故意栽赃!” 萧墨寒眯起眼睛,“皇后认定你是凶手,因为你当时的行为诡谲——替你主子求援路上还特地跑去向太子行礼。若你无法解释这一点,那你的辩解就只会是做贼心虚。” “不!” 她猛地摇头,“奴婢可以解释——那会儿毓秀姑娘快被皇后害死了,奴婢不想受牵连所以借着那机会跟太子亲近,到时毓秀姑娘若真出事,皇后也好放过奴婢!” 男人蓦地冷笑,“你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他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径直离开这个阴晦的地方。 直到牢房的关门上响起,暗处缓缓走出一个侍卫模样打扮的人。 晓月看着那身影,神色微变。 她急声道:“主子,奴婢都按照您说的做了 ,其他的奴婢一个字也不敢多说。您看,什么时候才能救奴婢离开这个又脏又破的地方?” “急什么?” “奴婢只是害怕——您当初只说无论何时见到太子必须行礼,却不知您是要在奴婢身上下兰草花的花毒。奴婢突然被安上谋害太子的罪名,自然心中着急。” 这样的情况,她怎么可能不害怕不着急? 可以说她就是被主子利用了,虽说为主子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可她也该提前知道情况啊! “放心吧,你在毓秀身边这些日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一定把你弄出去的。” “多谢主子!” 晓月欣喜的声音刚刚落下,脸色忽然一变。 喉间传来的剧烈的疼痛,让她的手用力掐住自己的脖子,整张脸都蓦然变得扭曲起来。 “我……呃……主子,奴婢怎么……” “你不是想出去吗?” 淡漠的嗓音在这幽冷的空气中缓缓响起,“离开这里最快的方式,自然是变成一个死人。” ……… 凤央宫和青鸾宫几乎是同时接到晓月死亡的消息。 夏清浅第一反应就是幕后主使杀人,防止晓月供出真凶,而这个幕后主使很可能是毓秀,所以结合刚才萧墨寒去过牢房的举动……这人说不定就是他故意弄死的呢? 她不想怀疑他,又不得不怀疑。 而毓秀那边, 听到消息的时候,完全不需要任何怀疑就认定是夏清浅故意杀人,为的就是给她一个下马威,而晓月则是这件事情里面最无辜的受害者。 她拖着病体,急匆匆的来到凤央宫外面吵着非要进去。 夏清浅从里面走出来,看到的就是她一袭淡薄的白衣迎着寒风站立,虽然已经快入春,但空气依旧冷涩,穿这么少无疑是要冻死自己的节奏。 她笑了笑,眸底一闪而逝的冷意,“怎么,还嫌自己不够惨,或者是我今天对你太客气,所以特地送上门来让我教训?” 教训她? 毓秀气极反笑,“皇后娘娘擅自在宫里害死人,难道不需要给个交代吗?” 她想要推开门口的侍卫,可闪着寒光的长枪冷冷挡在她的面前,“毓秀姑娘自重!” “滚开!” 毓秀怒喝。 夏清浅缓缓走出来,眼神冰冷,“演戏要演全套,这句话我在你身上见识的倒是很透彻。晓月的死只为保背后那个人,所以你是故意跑我这儿来惺惺作态?” “你……” 演戏要演全套,她也算是明白了这句话的真实含义! 夏清浅这个女人,明明一切都是她自己做的,怎么还能装的这么像? 真的城府极深,心思诡谲! 毓秀紧紧咬着嘴唇,“你杀了晓月,自导自演这出戏,你以为这样他就会喜欢你吗?” 第六百一十二章 所以为什么? 夏清浅嘲弄的看着她,“他是忘了告诉你那个好消息吧——我已经不需要他的喜欢了,从今往后,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如果没出我儿子的事,我应该很快就会离开皇宫。” 毓秀脸色微变,眼底闪过明显的惊讶。 可是夏清浅旋即话锋一转,“不过你也别高兴的太早,毕竟,你现在好像又把我惹毛了。” 毓秀,“……” 这个女人压根没想走,正好借着晓月这件事留下,还能用“离开”来试探萧墨寒! 一举三得! 毓秀从未想过自己面对的不知是那个男人曾经的深爱,还是这样一个心机深沉的女人,她气得眼睛发红,“夏清浅,你不要得意。就算你留下来也不会得到任何东西。” 正好这个时候萧墨寒出现,看到她泛红的眼,眉心蓦地一蹙。 夏清浅挑眉,不等他开口便道:“是啊,又是我把你的毓秀姑娘弄哭了。你赶紧把她带走吧,一天见你们好几回,真是倒足了胃口。” 萧墨寒,“……” 他还什么都没说,这女人就把他堵得死死的,什么话也不用说了。 晦暗阴沉的目光扫了她一眼,“你不说话会死是不是?” 夏清浅淡淡的道:“不说话当然该死,否则怎么就劳动皇上您亲自跑到牢里去杀人呢?” “你说什么?” 男人狭长的凤眸蓦然眯 起。 夏清浅轻哂笑,目光却透着说不出的尖锐与讽刺,“你好端端的跑那种脏地方去看那个宫女,前脚刚走人家后脚就死了,不是你杀的难不成是我吗?” “夏清浅!” 这女人竟然怀疑他? 至少从事情发生到现在,他都从来都没说过也没想过要怀疑她,她竟然敢怀疑他杀人? 两人的对话落在毓秀耳朵里,却又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她坚持认为晓月是无辜的,可现在,这个男人竟然为了夏清浅把晓月杀死? 他怎么能这样? 陡然一阵气血上涌,毓秀两眼一翻,纤弱的身子便直直倒下。 萧墨寒立刻将她接住,目光却盯着夏清浅,女人脸上笑意嘲讽,“你不会想说是我把她气晕了吧?没看她穿的跟大夏天一样么,病人还敢穿成这样出来乱跑,不就是为了晕倒?” 男人眸色暗炙,喉结滚动,“你别得意,待会儿再找你算账!” 夏清浅看着他转身的背影,不由的嗤笑出声,“萧墨寒,作为男人——哪怕你自认是qin兽,也真的该好好反思一下自己了。有事没事的总跑来找我,毓秀姑娘真的会生气的。” “……”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男人的脸已经彻底黑成锅底。 ……… 萧墨寒走后,夏清浅立刻让人查了地牢的守卫。 守门的表示除了皇上以外 并没有其他人进去过,她便又让人去查晓月死的那间牢房。 直觉告诉她,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或许是萧墨寒或许不是,但是不管怎么样,有人要害念念肯定是真的。 整个下午过去,有人过来告诉她,萧墨寒的人也在查那间牢房。 夏清浅不管他是什么意思,也没发表什么意见,就由着他。 终于在天黑以后,那些侍卫查出点端倪来——牢房里有密道! 密道的终点是宫里另一处废弃院落,如果晓月的死跟萧墨寒无关,那么凶手肯定是从那密道进去的。而挖密道这样的事,连萧墨寒这个皇帝都不知道,背后肯定有更大的阴谋。 夏清浅的脑子里,不由浮现出一道人影来。 她的眉心微微一蹙,神色紧绷着显得有些凝重。 男人忽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正在想事情,所以转身看到人影的时候吓了一跳。 看清楚那张脸,夏清浅脸色蓦然闪过一丝怒色,“你跟个鬼一样站在我后面干什么?” “你不是号称洞察力敏锐么,我站在你后面这么久你都没发现,还好意思问我干什么?” “……” 夏清浅白了他一眼,“出去。” “你觉得我过来以后会这么简单的出去,那我还来干什么?” “既然知道每次来都会被我赶,何必舔着脸跑过来?你的脸皮就这么厚, 不打算要了?” 男人定定的看着她,“这就好比你明知道赶不走我,还非要做无用功是一个道理。” 夏清浅,“……” 她忽然像是想起什么,已经到嘴边的损人赶他的话变成,“那你坐下,站着看到我头晕。” 不意她的态度会变化的这么快,萧墨寒一愣。 女人凉湛湛的视线不耐的扫过来,“不想坐就滚出去。” 萧墨寒蓦地蹙眉,“夏清浅,你说话能不能不要句句带刺?” “听不惯就滚。” “……” 死女人。 他在她身后的凳子上坐下,目光定定的落在她的脸上。 她似乎有什么心事,脸色并非寻常的拒人于千里的冷淡,也不是刚才见到他第一眼的时候那种非要赶他走的怒容,好像隐晦的盘算着什么小计谋不愿让他知道,但是脸色十分平静。 于是他不愿深想。 这样难得的正常共处,让他没有心情去想别的。 夏清浅很久都没有开口,萧墨寒想起念念的事,“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把晓月的死归咎于我,大概在你看来我很有动机,但是我没有。而且她的死,恰恰说明念念中毒的事有蹊跷。” “我知道。” “你有怀疑的对象吗?” 夏清浅看了他一眼,“如果我说,我怀疑毓秀呢?” 他皱了皱眉,“你非要事事针对她吗?” 不是他要袒护 毓秀,而是毓秀跟这件事的关系怎么看都不大。 “我表现的这么明显吗?”她似乎有些诧异,“不好意思啊,下次我会注意的。” “……” 男人眉眼阴沉的瞪着她。 其实夏清浅心里确实有个怀疑对象,倒也真的不是毓秀,只不过看着面前这个对过去一无所知的男人,她好像生不出什么分享的意图,很多事情解释起来都太麻烦。 她倒了杯水给自己,拿到嘴边喝了一口便放下。 萧墨寒淡淡的面不改色的拿过去也要喝,被她眼疾手快的制止,“你干什么?” 他淡淡的掀眸,“喝水,还能干什么?” 夏清浅看神经病一眼的看着他,“这是我的杯子,你要喝水不会自己倒吗?” 男人神色愈发正常,“你的跟我的有什么区别,你口水我都吃过,喝你点水会死是不是?” “你……” 她气笑了,“好,我给你倒行了吧?” 说罢也不给他反驳的机会,直接将他手中那个抢过来,换了个新的杯子准备给他倒水。 这一刻的她,眉眼自然,就好像他们之间没有发生过任何不愉快。 但她不可能忘记。 所以为什么,她突然反常? 萧墨寒脑子里又闪过她那句有关“成全”的话,英俊的眉眼倏地被一层阴霾笼罩,他忍不住想要说点什么,“今早青鸾宫的事……” 第六百一十三章 我会让你们看到诚意 “我不想听,也不想跟你讨论这件事。”她淡淡的打断,甚至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夏清浅,你讲不讲道理?”男人蓦地蹙眉,“是你找毓秀麻烦在先,她是个女子,何况她曾经……”说到这里他的话音顿了顿,浓稠的黑眸中蓄着层层暗色,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顿了顿,才继续道:“后来晓月的事我也没有拦你,任你将人带走,你到底在生什么气?” 男人低沉的嗓音微哑,控诉与怒火并存,却又含着几分微弱的几不可察的涩意。 那涩意之中,仿佛又牵扯出些许委屈的羁绊。 太过复杂,夏清浅没能够一一分辨。 只是她倒水的手微微顿了几秒,茶壶中的热水险些从杯口溢出来泼到她手上,幸而男人及时将她手里的茶壶止住,低声喝斥道:“倒杯水也不会?” 夏清浅眼睫轻颤,“在你看来是我没事找事,所以这件事有什么好说的?” 她淡淡的话音落下,萧墨寒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回答他上面那个问题。 “难不成,你想说你有苦衷?” 苦衷是没有的,单纯她自己想做而已。 夏清浅放下茶盏,神色疏寥,“或许你对我是有那么点留恋,所以在小事上可以无限纵容我,可是遇到毓秀的事你就寸步不让。所以我只是试出你的真心,你又何必 恼羞成怒?” 她不懂,他为什么一直要跟她纠结这个问题? 要他承认自己的心,就这么难吗? 也不对,他一直都认定的是毓秀啊,那就更没问题了,他现在到底在纠缠不清些什么? “你这叫什么试出我的真心?”男人怒道:“如果是毓秀带人去侵犯你,我也一样反应!” “……” 她挑眉淡笑,“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啊?” “夏清浅。”萧墨寒阖了阖眼帘,“任何一个正常人看到那副场景,都会是我这样的反应。就像我若现在去找是几个男人强了白炙或向风华,你会无动于衷毫不生气吗?” 毓秀救过他两次,她却当着他的面找人侵犯她。 她是觉得好玩么,还是故意挑衅? 夏清浅淡淡的垂下眼帘,“怎么办,我竟然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她是似笑非笑的哂然,“所以听你的意思,我比毓秀更重要,只是因为早晨是我在欺负她,所以你才帮她的?” 他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只是被她以这样的方式说出来,好像又有哪里不太对。 萧墨寒看着她许久,迟疑许久,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夏清浅笑了一声。 他连她为什么生气都不知道,竟然就试图劝她不要生气。 他貌似以为,她是在早晨的事情之后才生气的,可惜他弄错了——青鸾宫的事 只是个结果而非原因,早在昨晚他强迫她却又事后离开时,她的心里就已经作出决定。 今早的事,不过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勾了勾唇,“没人告诉你么,漂亮女人很难哄的。”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这件事情你不用多说,我对你的心情感悟没有任何兴趣。” “……” 男人脸色有些难看。 刚要说点什么,外面就有宫女进来通传,说是元修找他。 萧墨寒起身准备出去的时候,夏清浅把那杯水又往前挪了挪,黑白分明的眸中毫无情绪起伏,“不是说要喝水么,特地给你倒了又不喝?” 萧墨寒的神色好转几分,拿起来抿了两口才放下。 他出去了。 不过出去没多久,他就去而复返。 彼时夏清浅已经坐在他刚刚坐着的地方,听到他的脚步声掀眸看了他一眼,男人的脸色比刚才更沉更冷,菲薄的唇冷冷抿成一条直线,“夏清浅,你留我就是为了这种事?” 元修过来就是为了告诉他,早晨她带着去闹事的那些侍卫全部被人劫走,一个都没剩下。 他就说这个女人怎么突然这么好心,竟然没有赶他,原来是盘算着这档子事——怕他出去以后提前得到劫狱的消息,或者正好去办了那些人吗? 呵。 此刻,他已经分不清究竟是因为 她劫狱他更生气,还是她留他的目的不纯所以他才动怒。 萧墨寒看到视线中的女人散漫轻笑,反问他,“不然,难道是因为你长得好看喜欢你?” 男人瞳眸骤缩。 女人缓缓的起身朝他走过来,“我早就说过,他们不过是一群听命令办事的人,你何必揪着他们不放?既然你实在不肯放人,我也不为难你,想要的东西我自己动手就是了。” 呵。 他闭了闭眼,薄唇溢出冷森森的嗤笑,“你以为,我若真的揪着不放,你还会有劫狱的机会?” 若是他早就把人弄死,她哪有可劫的狱? 或者从他决定接受苏庭深的意见开始,就已经没想过要为难他们,只要她好言好语的说几句好话,难不成他还能真的把她的心腹全部处死? 可她竟然宁愿劫狱。 “夏清浅,你要成全我跟毓秀,怎么不做的更干脆一点,把这些人留下来当你的诚意?” “……” 她原本有些恍惚的神色因为他这句话又清醒过来,淡淡的哦了一声,“放心吧,我会让你们看到我的诚意。” 彼时萧墨寒还不明白她的意思,只当她随口一言。 ……… 第二天一早。 夏清浅就带着念念离开了皇宫,什么东西都没有带,包袱细软粮食什么都不需要,所以众人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只当她是出 宫去玩儿一汤锅。 可是直到晚上她都没有回来,柳絮终于有些着急了,立刻让人奏禀帝王。 萧墨寒一整天都在处理公务,或者说用朝政之事麻痹自己的神经。 当他听到凤央宫来人禀报的话时,稳然端坐于龙吟上的明黄身影蓦然站起! “什么叫还没回来?” 现在都什么时辰了,还没回来? 念念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她不可能是带着念念去瞎逛的,就算往日带念念出去也不会到这个时辰,所以她故意闹失踪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放心吧,我会让你们看到我的诚意。】 她昨晚的话言犹在耳,当时听来都不觉得有什么,可是现在…… 萧墨寒闭了闭眼,厉声道:“还不快让人去找!” “是!” 元修立刻带着侍卫出去。 柳絮看着他勃然大怒的样子,劝慰道:“皇上,或许娘娘只是忘了时间,很快就回来的。” 萧墨寒瞥了她一眼,喉结滚动,“你出去吧。” 她不会回来的。 那个女人早就算计好一切,从劫狱开始,放走所有被他关起来的人,不动声色的没有跟任何人透露过什么,只留下几句意味不明的话,她以为这样就可以安安心心的离开是吗? 夏清浅。 男人薄唇微动,无声的咀嚼着这三个字,心底忽然缠绕出绵长的咬牙切齿的怒。 第六百一十四章 那都是千里之外的地方 夏清浅走的时候并不是抱着逃亡的念头,只是单纯的想要离开而已,她也没想过萧墨寒会对此有异议,所以她也没有刻意的掩藏行踪。 去白炙府里走了一趟,才离开京城。 那时天色已晚,她选了间上好的酒楼落脚,准备明日继续往西走。 “宝贝,来喝药了。” 她拿着刚刚从医馆煎好的药,走到念念面前。 念念欲言又止的看着她,“母后……” 夏清浅手中动作顿了一下,然后笑了,“是不是想问我们去哪儿?” 念念点了点头,又摇头,“母后是想离开父皇吗?” 小家伙很聪明,已经猜到了她的意图。 而且从早晨她带他离开开始,就没有问过她任何问题,懂事的让人心疼。 夏清浅想了想,认真的道:“往后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想父皇了,都可以去看他。” 虽然她没有直接回答,可是凭念念的聪明劲儿,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的意思? 小家伙眼神黯了黯,但还是懂事的点头,“好。” 可是他话音刚落,踹门声骤然响起。 “砰——” 一声巨响,陡然打破了这份安静沉寂。 念念吓了一跳,夏清浅也拧了下眉,直到他们看到那张熟悉的阴沉至极的面容出现在视线里。 她瞳孔一缩。 夏清浅看着他的同时,萧墨寒也在看她。 她和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还是穿着 她最喜欢的水红色裙襦,厚厚一层包裹着却并不显得臃肿,反而衬得她愈发娇小白嫩。 如果硬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大概是她今日不施粉黛的样子看起来更加的清透爽利,少了几分冷艳逼人的气势,多了几分娇软的少女姿态。 此刻的她看起来完全不是在“逃跑”,而只是悠闲的出来走走逛逛,甚至是闲散游玩。 柳絮说她什么东西都没有带,衣服首饰包括那宫里的所有一切都没有,好像所有的东西全都被她割舍,好像她对那个皇宫也没有任何留恋。 她只带走念念。 萧墨寒微微的眯起眼睛,逆光的身影缓缓朝她走过去,带着逼人的凌厉气势,“夏清浅。”他薄唇轻启,“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夏清浅心口莫名滞了滞。 离开的时候,她没有想过他会追,她甚至没有想到他这个人,就只当是平静的一场告别。 可是此时此刻看到他,她忽然明白,不是没有想到,是她刻意让自己不去想。 哪怕怨怼,还是会舍不得。 但——哪怕还有不舍,仍是会毫不犹豫的割舍。 她淡淡的笑了一下,“不是说好我会成全你们,所以给你们腾地方吗?招呼早就跟你打过了,你当时也没说什么,何况昨晚你不是还催着我成全你们吗?现在这又是什么意思?” “朕什么时候……” 他含着怒 意的话只说了一半便顿住,忽然想起她所谓的“催着”。 【夏清浅,你要成全我跟毓秀怎么不做的更干脆一点,把这些人留下来当你的诚意?】 【放心吧,我会让你们看到我的诚意。】 他当时只是震怒于她劫囚,和那所谓的成不成全根本没关系! 不过很显然,这种话跟她说了也没用,她大概只会讽刺他几句,还顺便落他个巧言令色善辩的罪名——虽然他在她这里的罪名已经够多了,也不在乎多这么一条。 萧墨寒薄唇抿成直线,“如果朕反悔了呢?” 夏清浅脸色僵了两秒,“你什么意思?” “跟我回去,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不可能!”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所以,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 这男人是不是有毛病,她什么时候在征求他的意见了? 夏清浅扫了眼他身后的侍卫,元修站在最前方,外面少说也有几十个人。 明显敌众我寡。 她顿时气笑了,深深的吸了口气,才低头对身旁的念念道:“宝贝,你先出去等娘亲,好吗?” 念念点点头,乖巧的往外走去。 有那么一瞬间,萧墨寒想拦住他——既然她这么理直气壮,为什么不敢让她儿子在场? 可旋即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那到底是个孩子,他不忍心因为自己的私欲,伤害他们的 孩子。 “萧墨寒。” 念念走出去以后,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女人唤着他的名字,眉眼溢满了讽刺,“你现在是仗着人多势众,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吗?” 孤儿寡母? 这女人是当他死了么? 男人敛眉,按捺着怒气告诉自己,他今天来的目的只是把她带回去,而不是跟她吵架。 他抿了抿唇,缓缓的朝她伸出手,“你过来,站到我的身后,你们就不会是孤儿寡母。” 他难得的好脾气,低哑的嗓音甚至带着几分诱哄。 夏清浅看着面前骨节分明的大掌,目光凝视着那修长的手指好几秒,对她来说或许真是极大的诱惑,可这诱惑背后藏着什么样的暗潮汹涌,她不会不知道。 “那个皇宫,有我没她。” 她淡淡的道:“否则——缺个男人我也不会死,可有可无的丈夫对我来说,还不如没有。” 她不答应。 她说了这么多,就是不答应。 男人脸色蓦地沉下来,“所以,你是非要跟我过不去?” 过不去? 她摆出了她的条件,他自己不答应,竟然说她跟他过不去? 夏清浅心底讽刺,但她又早已习惯他不讲道理的样子,“怎么是我跟你过不去呢?你皇宫里的东西我既没偷也没抢,连件衣服我都没带走,难不成我这个人也归你管?” 她冷淡的继续道:“至于皇后和 太子的名号,你可以下令把我和念念全部废黜,立毓秀为后。如果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地方,我都会尽量配合——你甚至可以昭告天下,是我不守妇道嫉妒成性,绝对不会牵连到你的毓秀半分。” 此时此刻,她简直体贴入微,把所有该他考虑的事全都考虑妥当了。 不生气不计较,处处为他着想。 而且她什么都不要,甚至不介意留下一个受人辱骂的污名。 可是萧墨寒很不舒服,胸口好像被什么东西重重的压着,狂躁而暴动,面庞轮廓更显凌厉分明。 明明有哪里不对,可他不知道如何反驳。 好半晌,他才忽然像是意识到什么,冷冷挤出一句,“你要带着朕的儿子跑?” “如果你要见他,我不会阻止。” “你都把他带走了,还说不会阻止我见他,你觉得我会相信?” “……” 她拧眉,“他也是你儿子,我不可能拦着他。虽然我暂时没有想好在哪儿定居,但是等他再长大些,哪怕我去的是南疆或北狄,他也可以经常来看你。” 后面的话他根本没听清,脑子里来来回回都是那一句—— 【哪怕我去的是南疆或北狄。】 那都是千里之外的地方。 他忽然深刻的意识到,这个女人不只要离开皇宫,还要离开他的视线范围。 她甚至要去其他国家,不再给他任何能见到她的机会。 第六百一十五章 只有你们 萧墨寒垂在身侧的双手骤然紧握,沉重的慌乱在他身体里急速的流窜蔓延,他压抑着急促的呼吸,听到自己低沉的嗓音响起,“不行,我不准。我要每天见到念念。” 夏清浅,“……” 平时也没见他这么慈父啊,这种时候倒像是多爱他儿子似的。 她淡淡凉凉的反问,“那你想怎么样?” 萧墨寒紧咬着牙,一字一顿的道:“我说了,你不准走。” 夏清浅觉得这男人就是在无理取闹。 她甚至怀疑,念念就是个借口。 她闭了闭眼,“那如果……我不把念念带走,自己一个人走呢?” “不准!” 果然。 夏清浅蓦然笑了出来,“儿子是你的儿子,血缘关系主动无法改变,可我不是啊,你还想管我?” 男人目光紧紧攫住她的眼睛,“念念还这么小,你舍得离开他?” 当然不舍得。 从小到大都是她养儿子,这男人不过就出了一夜劳动而已,哪来的脸跟她抢? 念念她是不可能放手的,但是,谈判的底牌不能让人知道。 夏清浅对上男人一瞬不瞬的目光,红唇轻启,“不舍得也没办法啊,你跟他这么父子情深,我不把他让给你都 没法离开,那我只好忍痛割爱了。” “夏清浅!” 男人厉喝一声,浓墨般阴鸷的眼底仿佛要滴出墨来,“你怎么能这么无情?” 为了离开他,她竟然连儿子也不要。 明明念念是她唯一对那个皇宫留恋的地方,所以她才一块儿带走,可就在他以为这是她无法割舍的感情时,她却轻而易举的让步,告诉他就连儿子也可以让给他。 “我无情?”女人似笑非笑,“不是你强迫我的么?” “朕什么时候强迫过你!” “……” 她扯唇讥笑,“你带着大队人马出来围追堵截,非要让念念留下,我不接受还能怎么样?” “你还有别的选择。” 他死死盯着她,喉结滚动,声音暗哑的似是从喉骨里挤出来的,“念念留下你也留下,你们便不会母子分离,朕也不会和他父子分离。” 夏清浅似乎早就料到这个结果,也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只是轻慢的勾起唇角,“你觉得我千辛万苦的跑出来,会再傻的跟你一起回去吗?” 她笑意不达眼底的模样,淡漠疏离,冷的像是一块化不开的冰。 好像不管他怎么说,都劝不回她,也捂不热她。 萧墨 寒阖了阖眸,嗓音愈发的哑了,“这不是你能决定的,你必须跟我走。” 顿了顿,“带着念念一起回到宫里,我会好好照顾你们——只有你们。” 只有? 夏清浅好笑,“那毓秀呢?” 四目相对,男人缓慢而坚定的吐出四个字,“我想要你。” 夏清浅笑意敛去了几分,眯起眼睛,“你的意思是,你把她抛弃了?” “她救过我,我会照顾她让她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她的身体我也会让太医尽力调养,但也只有这些了——我想要的女人,不会因为她而放弃。” 他不是没有努力过,这段时间他一直在为之努力。 他以为自己可以为了毓秀的恩情,控制骨子里的本能和感情,但是直到此刻他才发现,有些事情不是所有事努力就会有结果的。 他放不下夏清浅。 始终在克制,终究破蛹而出。 从发现她离开的那一刻起,到找到她终于看到她的那一刻,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变化。 心慌,怒意,还有逐渐成型的感情。 甚至在来这里的路上,他也没想到自己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他的原意只是想留下她,可就是在她咄咄逼人的讽刺中,让他不 得不直面自己的内心。 于是有些话自然而然的脱口而出。 男人愈发深邃的眸光逼视着她,夏清浅垂着眼帘,还是能察觉到他的灼热炙烫。 【我想要的女人】 他此时此刻说的,正是她过去求而不得的。 或许是她求的还不够用力,可是她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在感受过他所有的爱意以后,再去感受那种强烈对比下的他,她无法忍受。 她怕自己心里仅存的一点美好也消失殆尽,所以宁可放手成全,当是最后的宽容。 可是现在,他竟然又回头了? 荒唐又好笑。 她便也真的笑了出来,“毓秀要是听到你这番话,那副孱弱病体大概能直接被你气死吧?” 她不诅咒毓秀就不高兴是不是? 萧墨寒冷冷抿唇,“这不是你需要考虑的事。” 夏清浅挑眉,“我当然要考虑啊,保不齐你一边跟我信誓旦旦还一边对她山盟海誓。若是哪天你又后悔今日说的话,那我不是亏得血本无归,任由你们欺负?” 男人沉默片刻,“回宫以后,我就会跟她说清楚。”他伸手来牵她,“天色不早了,走吧。” 夏清浅下意识的避开他的碰触,拧眉道: “我什么时候说要跟你走?” 果然。 他就知道这女人不会这么好说话。 萧墨寒不欲再和她做口舌之争,反正该做的他都会做,这个女人他也不会放手。 正好这个时候,外面有哨声响起。 夏清浅表情微变,这种类似信号的东西,让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男人就看向她,“这个信号表示,你带出来的人都已经被解决掉。现在我要带你走轻而易举,所以你最好不要做无谓的反抗,没有意义。” 夏清浅蓦地咬住了牙。 王八蛋。 原来拖了这么长时间跟她纠缠,就是为了解决她的人。 她这次带出来的人,是她这一年多培养的暗卫,只是为了保护她和念念的安全,所以不可能带太多,而萧墨寒却是让元修带着侍卫满城搜捕,所以现在几乎全城都是他的人,她根本不可能跑掉。 夏清浅闭上眼睛,大脑以最快的速度寻找着合适的解决办法。 “好。” 她忽然睁眸直直的看着他,“我可以跟你走,但是我不回皇宫——我一分一秒都不想跟毓秀待在同一个地方了,若你刚才说的都是真话,那就让我看到你的诚意,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第六百一十六章 他真的信了,也怕了 她退了一小步,可又没有完全答应他。 跟他回去,却又不回皇宫,那就是回京住在外面。 萧墨寒眸色暗了暗,“你不会打算跟白炙一起住吧?” 事实上,那里除了白炙还有小向,何况他们四人曾经一起住了五年,根本不会发生任何事。 不过夏清浅知道这男人如今什么都不记得,保不准要怎么误会,她倒是不在乎他误会,就怕这男人去找白炙和小向的麻烦,所以她摇了摇头,“我还有别的院子。” 她劝说道:“我会一直在你的视线范围之内,你想看念念也可以随时看,只要你有时间,哪怕你每天看也没问题……萧墨寒,你应该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即便你用尽手段强迫我回宫,只要我心里不愿意,大概率还是会跑出来,所以还不如慢慢来。” 慢慢来? 萧墨寒知道,她这个要求已经是退让之后的结果,且合情合理。 和永远强迫她防着她相比,他自然选择慢慢来——这三个字就像一颗小甜枣,虽然小的让他咬牙切齿,却又仿佛给了他那么丁点的希望,让他不敢轻易的打破。 萧墨寒看着她笑,“浅浅,你不去鸿胪寺当外交谈判的官员都可惜了。” 浅浅。 夏清浅心头震了一下。 自从他失忆以后,就再也没有这么叫过她的名字。 ……… 大队人马浩浩汤汤的回到京城,已经是午夜。 夏清浅在京城的院子一直有人打理,所以现在去住也完全不会手忙脚乱,很快就收拾出来。 她累了一天,看着念念睡着以后,正打算休息,某人却还杵在她的屋子里。 “你还不走?”她皱了皱眉。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走?” “别告诉我,你要睡在这里。” “有何不可?” 男人走过来扯了下床单,然后竟缓慢优雅的开始解长袍的盘扣,“反正从我有记忆开始就没住过皇宫——那个皇宫是你强迫我回去的,如今你都走了,我为什么还要留在那里?” 夏清浅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这话说的,好像她是个负心汉一样把他抛弃了? “你给我回去。”她不满道,“你这样跟我直接住在皇宫有什么区别?” “你不是说,是因为恶心毓秀才不想回去的?” 萧墨寒理直气壮的看着她,“现在这里没有毓秀,那我在不在应该没什么影响?” 夏清浅,“……” 她噎了一下,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却见男人脱下外袍,缓缓的朝她走来 。 她蓦然瞪大了眼睛,“萧墨寒你别过来,你要是再敢碰我,我不会放过你的!” 这话她不是第一次说,但是第一次萧墨寒没当真。 可经历了她这一次的出逃,他真的信了,也怕了。 虽然最后还是把她找回来了,但是他不想让她再跑一次。 他眸色黯了黯,上前搂住她的腰肢,低低的道:“放心,我不碰你。” 抱她就不算碰了? 不过这话夏清浅没说,她怕最后吵起来,这男人又不有分说的对她做出更不轨的举动。 “你若不想跟我睡……那你亲我一下,我就回去了好不好?” “……你别得寸进尺。” 她都让他抱了,这男人竟然还想亲她? 哦不,是让她主动亲。 耳畔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低笑,然后是叹息,“我每日都跟你一起睡,今晚没有你,我自然要索取一点好处,否则不是太亏了?” 他嗓音愈发低哑,带着几分诱哄,甚至透出一丝丝的委屈。 夏清浅冷笑,“不亲。” 又是一声轻叹。 好像他真的很委屈似的! 夏清浅正想着怎么骂他,脸颊上却被落下一道轻柔的印记,是他吻在了她脸上,“好了,我回去了,夜里明日再来看你。” 夏清浅眼睫颤了颤。 重逢以后,他再也没有这么亲过她,没有唇齿相缠,没有粗暴暧昧,甚至没有碰到她的唇。 就好像只是单纯的依恋和爱意,不带任何杂念。 她有些发怔,直到开门声忽然响起,她才聚焦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 青鸾宫。 毓秀知道夏清浅不见了,这件事已经闹得整个皇宫人尽皆知。 她还知道那个男人吩咐下去,全城搜捕,必须找到夏清浅。 这样的死命令,似乎真的是不死不休。 于是她一直坐在外面等,等着等着,天色就逐渐的亮了起来,可是他依旧没有回来。 “晓月。” “毓秀姑娘,您有什么吩咐吗?” 身后宫女的声音响起时,她才猛然回过神,晓月已经被夏清浅害死了,现在这个并不是。 毓秀闭了闭眼,“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紫苏。” “从今天开始,你就叫晓月……不,你就是晓月。” 晓月是她来到这皇宫以后唯一关心她的人,她只希望,可以用这种方式祭奠晓月。 紫苏闻言微微一惊,心里觉得给她赐个死人的名字十分晦气,可又不敢招惹这位主子,只好点点头,“奴婢知道,往后奴婢就是晓月。” “恩。” 毓秀淡淡的点头,“我们去金銮殿看看吧。” 紫苏微微蹙眉,“可是姑娘,这会儿时间还早,您现在就过去吗?不如您先睡会儿,待到皇上下早朝的时间,奴婢再喊您起来。” “不必。” 她一晚上没睡,就是想等他回来,如果能睡着她早就睡了。 ……… 萧墨寒从外面回来就直接去上了早朝,早朝结束,从金銮殿出来,远远的看到树荫底下一袭白衣的女子站在那里,目光遥遥的看着他。 男人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加快脚步朝她走了过去。 毓秀的样子看起来越来越虚弱,脸色晶莹苍白羸弱,好像风一吹就会随时倒下。 她的眼睛泛着红隐隐有着哭过的痕迹,看着他许久才哑声缓缓开口,“昨晚你在哪儿?” “毓秀。” “我听说夏清浅离开皇宫,带着念念一起,你是想去追你的儿子对不对?” 她来之前已经打听过了,他并没有带夏清浅回来。 那女人在哪里她并不关心,也不想知道究竟他究竟有没有找到人,只庆幸对方没有回来。 “毓秀,我有话跟你说。” 男人微蹙着眉,毓秀看着他但莫名的俊脸,心底忽然就生出几分不太好的预感。 第六百一十七章 萧墨寒没有来 但她还是乖顺的点头,“好啊,你说吧。” “昨日夏清浅离开皇宫,我去找她了。” “我知道,找到了吗?” “恩。” “……” 果然,他还是找到夏清浅了。 不过幸好,他没有把人带回来,他心里还是考虑着她的感受的。 可是这个想法冒出来没多久,就听他又道:“找她的路上我想过或许会找不到她,因为她跑的太远,已经离开京城,所以找到她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 她的笑容已经有些勉强,“幸好找到了。” 男人定定的看着她,“是,幸好找到了——因为找她的路上我还想过,就算把整个西凉翻过来也不会让她逃走。也就是那个时我才知道,原来她在我心里这么重要。” 毓秀微微一震。 她最害怕的东西,终于有一天成了真,可是她下意识的只想自欺欺人掩盖这一切。 哪怕只是自欺欺人,她也想掩盖。 “她毕竟曾是你的妻子,就算你觉得她重要也无可厚非。”她僵着脸,微微攥住了手心,每说一个字都会发出细微的颤音,“关于你怎么找到她的细节就不用跟我描述了,你也知道我跟她互相看不顺眼,以后劝 劝她别再乱跑,否则会让你担心的。” “毓秀,不是因为她曾经是我的妻子。” “……” 那是因为什么呢? 这个念头在她脑海中飞快的闪过,转瞬即逝。 下一秒,被另一个更强烈的念头所取代——她还是不要知道了,不想知道。 毓秀点点头,“我有点累,想先回去休息。” 说罢就要转身离开。 可是她的手腕蓦地一紧,男人在背后抓着她,“毓秀,听我说完,我不想再骗你。” 她又是一震。 那种刹那间涌遍全身的慌乱蚕食着她的理智。 震惊、恐惧,慌不择路的想要逃窜的想法,让她的呼吸也变得很困难,“我……我真的很不舒服景弦,你别说了好不好?” “好,那我送你回去。” 可惜,送她回青鸾宫的路上,他都没有放弃对她的述说。 毓秀只能听着他缓缓的说着仿佛与他无关的事,语气那么淡漠冷静,“其实最开始,妻子这两个字对我来说没有那么重要,对你的责任远盖过这两个不存在于我记忆里的东西。” 他说着,脑海中不又浮现出刚刚见到夏清浅时候的模样。 从她哭着喊着要他回宫,到她冷艳从容的威 胁他必须回宫…… “但是她不管做什么,好像总能引起我的注意。她跟别的男人说话我就不舒服,哪怕对方是我的侍卫,哪怕我知道她并不喜欢那些人,可我就是不舒服。” 几乎是本能的不喜,不悦。 他恨不得那个女人被关起来,见不到外界所有的男人。 那种令人心惊的占有欲,是他的记忆片段中从来没有过的——对毓秀也从来没有。 “我不知道这是本能的思维主导还是意识控制,或者是我曾经对她的感情作祟才会如此,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总在跟随她……毓秀,对不起。” 他说对不起。 毓秀听到这三个字,脸色又是一白。 她死死咬住了唇,又闭上眼,强迫自己的声音从容镇定,“有的时候,人控制不住自己很正常,你知道她是你妻子,所以对她的心思肯定会有些复杂。而且她这么漂亮性格也招男人爱,加上她还给你生过一个儿子,所以你误会自己的感情也很正常。” “不是误会,毓秀。” “……” 他就非要这么不留情面的戳破吗? 她不停的为他找借口也为自己找借口,为什么他一定要这么一针见血的直接 ? 毓秀终于把目光移向他,声音都在颤抖,“所以你告诉我这么多,还跟我说对不起,到底是为什么?你是想说,她以后会一直存在于我们的生活中吗?” 她眼眶通红,甚至眼泪都掉了下来,“景弦,我可以原谅你一时情难自控对她产生了感觉,既然你已经说明并且道歉了,我也不会抓着不放,只要你以后……” “不可能。” 他像是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在她说出口之前,就已经打断。 毓秀震惊的看着她,“你……” 胸口一阵气血上涌,她身形狠狠一晃,晕了过去。 “毓秀!” 男人脸色骤变。 ……… 傍晚。 念念和夏清浅在院子里喂鱼。 念念问他的母后,“母后,我们是不是不走了?” 夏清浅动作顿了顿,转头神色复杂的看着他,“念念是不是不想走?” 小家伙思考了一会儿,“我不想离开父皇,也不想离开母后。但是比起我自己的意愿,我更希望母后能开心,所以母后不用管我怎么想的,您一定要开心。” 夏清浅觉得心都要化了。 她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儿子呢。 她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温声道:“我们 暂时不走,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念念眼神微亮,虽然理智摆在那里,可是得到心里想要的结果以后,到底是掩饰不住的愉悦。 他高兴的问,“昨日我好像听到父皇说,今日还会来看母后,那他一会儿会过来吗?” 【我先走了,明日再来看你。】 夏清浅记得,他临走前确实还特地说了这么一句。 会来吧? 她淡淡的想着,如果他来了,她大概也不会把他赶出去,毕竟念念很想见他。 可是直到入夜,桌上的菜都已经凉透了,那个男人也没有出现。 夏清浅看着念念失望的神色,眸色动了动,然后缓缓起身,“念念,想吃桂花饼吗?” 很明显,她在用扯开话题的方式安慰他。 念念知道,父皇大约是不会来了。 他调整了一下表情,也扭头对她露出一抹笑容,“母后做吗?” “嗯。” “那我跟母后一起做。” “好啊。” 夏清浅带着他去了厨房,亲手做了桂花饼,又让人热了饭菜,陪着念念吃完之后又拉着他在院子里散了会儿步,当作消食。 再晚些她就看着念念睡了,然后独自回到房里。 夜深了,萧墨寒还是没有来。 第六百一十八章 爱一个人,真的是本能 虽然她确实以为他会来,不过他没到,她也像是心有所感,并未觉得失望,就歇下了。 可是第二天早晨起来,刚到院中,就看到下人打开门,而门口站着一个正要进来的男人。 她顿了一下,然后不徐不疾的走过去。 有那么一瞬间,萧墨寒以为她是来迎接他的。 可是紧接着他就知道自己有多痴心妄想,因为女人直接把门一推,作势竟要关上。 男人脸色微变,“夏清浅!” 他一手顺势拦在了门的夹缝里,阻止了她的动作,表情也变得有些不太好看了。 夏清浅这才凉凉的看了他一眼,“怎么了,有事吗?” “你看到我还关门?” “不然,我应该夹道欢迎你吗?” 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明明还是那张脸,却和前晚他离开的时候,截然不同的模样。 那时她也说不上多热情,可是比起这种明显的冷淡,还是要显得生动得多。 萧墨寒忍不住皱眉,但也没说什么,还是走了进去。 正好这个时候,念念也从里面出来,看到他登时一喜,“父皇!” 夏清浅知道,这人是赶不走了。 不过就算念念没醒,以这男人死皮赖脸的程度,估计也是赶不走的。 “父皇。”念念又软声道,“您昨日很忙吗?我和娘亲等了您一天,您怎么不来?” “……” 萧墨寒喉结滚了滚,声音忽然哑了。 等了他 一天吗? 他略显错愕的看向身旁的女人,可是下一秒,心头又有隐秘的雀跃浮了上来,他伸手抓住了女人的手,眼底漾着微不可觉的期待,“因为我昨日没来,你才生气的吗?” 夏清浅气笑了,“想太多。” 当着念念的面,她也不好意思说更多的狠话,不过这明显让男人蹬鼻子上脸,一整天都跟她和念念腻在一起不说,还时不时的拉拉她的小手,分明是看准她不敢发作。 好在晚上他还知道自觉的离开。 “明日我一定来,你别生我的气了,嗯?” 临走之前,他拉着她的手带着几分讨好的看着他。 夏清浅本来不欲拆穿他,不过这会儿念念不在,她忽然笑了,“昨日没来,是因为毓秀?” 萧墨寒下意识的想要否认。 可是对上那双晶亮的双眼,仿佛能看透一切,他怎么也说不出一个“不是”来。 确实是为了毓秀。 虽然他尽力想和毓秀说清楚,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可昨日确实是因为毓秀情况危急,他才没来的不是吗? “我不是想质问你什么,你不用紧张。”夏清浅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嘴角似笑非笑的弯着,“只是觉得,你这么两边跑不嫌麻烦么?在你彻底把她的事解决之前,就好好的在她身边待着,免得你今日回去她也问你,为什么出去了一整天——这样不好吗?” “我已经跟她说清楚了。”他脱口而出,脸色也微微沉了下去。 虽然事情还没有解决,但是他觉得,再不说出这句话,这女人还不知道还给他安什么罪名。 女人似乎有些意外的挑了下眉,“哦?” 可是下一秒,她又玩味的看着他,“你应该不是做了一整天的心理建设,才去跟她说了什么吗?我猜——你前晚回宫之后直接去上了早朝,然后遇到了她跟她袒露心声,结果就把毓秀姑娘气得晕倒了,而你也因为担心她脱不开身,所以到今天才露面吧?” 全中。 这女人真是,深谙人心。 萧墨寒眸色暗了几度,“你生气了?” “谈不上,不过——要是她真的寻死觅活也不肯离开你的,你想好怎么办了吗?” 她不是在威胁他,也不是故意看笑话。 看得出来,她真的很平静,甚至是疑惑,似乎她也不知道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以至于萧墨寒回到宫里,还在想这个问题。 他没有去龙吟宫,而是去了凤央宫。 进门的时候,再次看到了书架上的那些画作——月前,他失忆后第一次踏入这里的时候,看到的也是这些画作。 彼时不觉的什么,可是如今再看,心头竟又几分隐隐的窒闷。 白霜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男人怔然出神的背影。 “皇上?” 背后传来微愕的声音。 萧墨寒动了一下,却没 有转身,“白霜,这一年多,她是怎么过来的?” 他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过去,却也只是知道个大概。 他知道她这一年多的时间过的并不好,但也只是仅此而已,从未详细的探究过她这一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他不问,她也不会主动去说。 只是此刻,忽然无比的想要了解那些她的过往。 白霜一愣,“皇上没有问过娘娘吗?” 她知道娘娘不会主动提起,因为娘娘从来不是个会主动示弱和揭伤疤的人,即便受了伤也只会打碎牙往肚子里咽,令人心疼的坚强。 可若是皇上问起的话,娘娘大概也会说那么一些。 她等了很久没有等到帝王的回答,抬头看了看,见帝王始终未置一词,才似乎明白过来。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您不在的时候,娘娘还是把太子殿下照顾的很好。” “只是到夜深人静时,娘娘常常喝酒,喝完以后就能睡上许久都不会醒来。” “有一回属下忍不住劝她,再这么喝下去肯定伤身,娘娘却说,喝了酒她才能睡着,睡好了才能养好身体……后来属下也不敢再劝,因为属下曾亲眼看着她几个晚上都睡不着。” 白霜说起以往的事,目光不由变得黯然。 她叹了口气,“那个时候,所有人都觉得娘娘很镇定,将一切都处理的井井有条,但其实……只有身边的人知道,娘娘是顶 着多大的压力。” “毕竟,摄政王和您的关系也没有那么好,如果不是楚姑娘……谁也不知道他会做什么。” 白霜说了很多,从她的病根,到她的虚弱彷徨无助。 那些充满着悲伤和黯然的记忆,没有任何夸张修饰的成分,可偏偏渲染出一种极度的哀伤。 所有外人不知道的,甚至是白炙也见不到的过往,白霜这个贴身侍卫却见的清清楚楚。 男人幽暗眸中绞着愈发深邃浓稠的颜色。 好半晌,“她跟白炙,关系很好?” 这个问题,他嫉妒了许久,却从来不曾问过她身边的人。 他想要知道答案,又怕知道答案。 白霜一急,“皇上您别误会,娘娘和白先生之间清清白白,绝对没有任何暧昧!当初是您亲自留他和向公子住在宫里的,后来您出了事,他们为了避嫌也离开了皇宫,绝无任何苟且!” 他自然知道,绝无苟且。 他只是对于那些他不曾参与的过去,心疼又嫉妒。 这个女人在他短暂的只有几个月的记忆里生根发芽,以疯狂的无法遏制的速度生长,或许就是因为她早已深深根植在他心里。 原来爱一个人,真的是本能。 哪怕失去所有的记忆,那些掩藏在心脏一角的情感却还在。 再见时,心脏依旧只为她跳动。 【要是她真的寻死觅活也不肯离开你的,你想好怎么办了吗?】 怎么办呢? 第六百一十九章 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夏清浅虽然抛出那种问题,但是她某一方面又觉得,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和他起冲突。 反正只要他不对她本人做什么过激的事,他要来就来,权当他是来看念念的。 至于其他的,如果他哪天真的把毓秀彻底解决了,他们再谈。 但是她没想到,变故会来的这么快。 当天晚上,向风华就来找她,还带了一封白炙的信。 向风华知道信上写的什么,所以毫不意外的看到她的脸色极快的冷下去。 “真的是她?” 对上女人又惊又怒的目光,他迟疑着点点头,“如果没有证据,我们也不会贸然告诉你。” 当然不会贸然告诉她。 因为这件事,关系着太多人。 一个弄不好……或许就会让她和萧墨寒的关系再次分崩离析。 但即便如此,她也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 毓秀被告知母亲被绑的时候,还躺在病床上,虚弱的无法起身。 可是听到这个消息,她几乎是“垂死病中惊坐起”,瞪大眼睛,一下子翻坐起来。 “你说什么?” “姑娘,皇后娘娘让人传来的消息就是这样。”宫女怯怯的道,“您看……” “让开!” 毓秀涨红了脸,一 把将人拂开,头也不回的朝外跑去。 萧墨寒正要出宫,就看到她鞋也没穿,就这么急急忙忙的朝自己跑来。 他脸色微沉,“你这是干什么?” 毓秀对上他严厉的目光,下意识的以为他在担心她,到嘴边的话囫囵了一下,没有说出口。 可是下一秒,她就看到了他手里的点心盒,以及他此刻分明往宫外去的方向。 她瞳眸微缩,浑身的血液瞬间凉了下来,眼底的委屈也迅速被嘲讽替代,“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么火急火燎的跑来,是为了阻止你去见她,所以才这么质问我?” 她以为他在关心她,可原来并不是。 他只是怕她耽误了他的时间,怕她阻碍了他和那个女人的感情。 “没有。” 萧墨寒拧着眉,他只是觉得身为一个病人,不管为了什么都不该这样衣衫不整的跑出来。 不过他也知道,即便他解释了她也不会信。 “出什么事了?”他直接切入正题。 毓秀张了张嘴,见他连掩饰也懒得,心底的讽刺更重了几分。 她闭上眼,“夏清浅绑了我母亲,你带我一同出宫,我要去见她。” 萧墨寒眉头拧得更紧,“无缘无故,她绑你母亲做 什么?” 或许在他看来,这只是个简单的问句,可是落在毓秀耳中,却仿佛狠狠一巴掌扇在她脸上。 这男人不相信她。 他虽然没说出口,可下半句明显就是—— 【你误会了。】 “我怎么可能误会?”她嗓音瞬间尖锐了好几度,“在你眼里她最温柔最善良,可是在我眼里,她就是这种丧心病狂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恶毒女人!” “毓秀!”男人嗓音瞬间沉了几分,脸色也有些不太好看。 “呵。” 毓秀笑了一声,目光却一瞬不瞬的望着他,“萧墨寒,她亲自派人来告诉我的——你觉得,我会拿这种看一眼就能被拆穿的谎言,故意来骗你吗?” 男人脸色微变。 ……… 夏清浅提前让人把念念带出去玩儿了。 虽然她如今住的别院很大,但她还是担心念念乱跑,被前院的声音吸引,然后看到一些可能会留下心理阴影的画面。 院子里除了她和白炙和向风华,还有就是她一年多未见的女人——玉娴,毓秀的母亲,此刻她正被五花大绑在一张椅子上,嘴上贴着封条,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仇恨的瞪着她。 其实当初在南疆,她们也只见过 一面而已。 夏清浅怎么也没想到,这么长时间害得她如此之惨的,竟然就是这个只见过一面的女人。 “砰——” 大门被人重重的推开。 紧接着,就露出门口站着的两道人影,萧墨寒和毓秀。 夏清浅眸光凝了凝,看着他们缓缓朝里走来,她甚至侧身,毫不掩饰的露出身后的玉娴。 萧墨寒眉头微不可觉的蹙起。 “母亲!” 毓秀看到椅子上的妇人,脸色一变,极快的冲了进来。 可是即将到达玉娴跟前的时候,却被人挡住了。 毓秀猛地看向她,“你干什么?” “唔……” 椅子上的妇人刚好也在此时发出挣扎的声音,毓秀眼皮一跳,整个人顿时怒不可遏,“你凭什么绑架我母亲?皇后娘娘不是一向自诩行得正坐得端吗?既然如此,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就直接冲我来啊,为什么迁怒无辜的人?” 无辜? 夏清浅扯了下唇,说不出是讽刺还是自嘲,“一年前她派人刺杀,害我夫君坠崖,害我与夫君分离一年零七个月,害我夫君至今仍失忆认不出我,你说她无辜?” 此话一出,毓秀和萧墨寒的脸色都变了。 毓秀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 看向玉娴,“母亲……” 萧墨寒眸色暗了好几度。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无暇分神,思绪竟完全集中在“夫君”二字上。 自从他失忆以后,在他所有的记忆里,她都不曾这么唤过他。 他甚至觉得,她此刻念着的,完全不是在她面前的他,而是失忆前的他…… 哪怕他们是同一个人。 “她坑害我们还不算……”夏清浅又低低缓缓的补充道,“如今捡了个大便宜,将我夫君一藏就是一年多的女人,竟然还是她的女儿——我实在很难不怀疑,你们母女俩是不是一个红脸一个唱白脸,联起手来自导自演了这一出大戏。” 这也为什么,她把毓秀找来的原因。 如今白炙找到的证据,都指向玉娴,这女人是罪魁祸首已经无可辩驳。 可是她想知道,毓秀在这里面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你说什么?”毓秀震惊到极致之后,又怒极反笑,“你怀疑我跟母亲一起刺杀你们?” 说罢她又猛地摇了下头,“不……你凭什么怀疑我母亲?”她怒气冲冲的指着被绑的妇人,“难道就凭你空口白牙的几句话,就想直接定她的罪?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冤枉她?” 第六百二十章 他不给,那就算了 相比她的怒意和正气凛然,夏清浅脸上始终是平静和淡漠的,只是眼底的嘲讽浓了几分,“冤枉?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本值得我不远万里,把你母亲从南疆弄过来冤枉的?” 她若真的毫无底线,甚至可以直接杀了毓秀,这女人又能拿她怎么样? 现在给她们机会站在这里,已经是她遵守生而为人的底线了。 夏清浅忽然扬手,刷的一声撕掉了玉娴嘴上的封条,“绑着她不让她说话,不是怕她自证清白说出什么不利于我的供词,只是觉得——她很烦,我懒得听她废话,你懂吗?” 毓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这女人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这么居高临下。 她看不起她,也看不起她母亲,好像她们对她而言都不过是跳梁小丑。 凭什么? “母亲。”毓秀走到妇人面前蹲下,期待的看着她,“您没有做过,对不对?” “没有,我当然没有!”玉娴一改从前冷静持重的模样,整张脸都布满了冷意,“夏清浅,你这个小贱人,抢了我女儿的圣女之位,还想抢她的男人,如今抢不过又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来,怎么会有你这样恶毒的女人?” “……” 夏清浅也实在没想到,怎么会有这样不要脸的人。 明明是她们母女抢了她的,竟然能倒打一耙到这个份上。 她轻笑一声,“你不承认没关系,反正我今天把你女儿找来,也不是为了让你承认的。” 毓秀眼皮一跳,“你想干什么?” 如果说最初重逢的时候,她对夏清浅还有些许愧疚,那么后来的种种,早已磨灭这种愧疚。 她们之间虚假的平静,也早已被打破。 此时此刻,她连伪装也不需要,直接回头看向那个进门起就没有出过声的男人,屈辱的咬住了唇,“皇上,你现在应该相信我没有骗你吧?” 她说夏清浅绑架了她母亲的时,这男人竟还不信。 萧墨寒对上她发红的双眼,眉头微蹙,迈开长腿走过来,话却是对着夏清浅说的,“你既然把人绑了,应该是有确凿的证据?” 她当然有。 可是夏清浅看着他,忽然就不想拿出来。 她笑着反问,“我有,不过不想给你——你相信我没有撒谎吗?” 毓秀瞪大眼睛,“你还要不要脸,这种话都能说得出口?” 就凭这个男人偏爱她,她就想恃宠行凶? “浅浅。” 男人 眉头皱得更紧,眼底隐约透着几分不赞同。 他可以不看证据,可那是在她只把他一个人找来的情况下。 既然特地把毓秀找来,又连证据都不让人看,难道让毓秀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生母惨死吗? “皇上这是何意?”耳畔却忽然响起一声嗤笑,是向风华发出。 他没好气的道:“难不成被外面没脑子的女人蛊惑了,真就觉得她是什么了不起大人物,值得皇后千金之躯,自降身价去污蔑她吗?” 萧墨寒本就不喜欢她身边这些男人,这种时候出来挑拨离间,就更让人难以忍受。 他脸色一冷,“朕在跟皇后说话。” 向风华正要开口,却见夏清浅弯了下唇,“哦,看来是不信我呢。” “我没有。”男人脸色难看。 “没有?那你若是信我,不如替我一剑杀了这个刽子手?”她幽幽的笑道,“这将近两年的时间,我们受的所有苦难全部来自于她。你如今不是重新爱上我想跟我和好么,那你也该恨她才对——毕竟,如果不是她,我们根本不会分离。” “浅浅……” “怎么,舍不得?”女人冷笑,“因为她是毓秀的母亲?” “夏清浅!” 没 等男人开口,毓秀就惊怒交加的喝道:“就算面前的不是我母亲,只是一个普通人,难道他想要一份证据就错了吗?你仗着他爱你这么欺负他,不会觉得亏心吗?” 亏心? 她们母女都不亏心,她有什么好亏心的? 至于对错…… 夏清浅嘴角笑意不减,“不好意思,我的爱情里,从来不讲对错。” “我要的,是偏爱。” 在不违背正义和底线的前提下,仅仅要一点与旁人不同的偏爱,难道就错了吗? 毓秀微微一震。 偏爱这两个字,被这个女人如此轻描淡写的说出,好像本就该是理所当然的。 而她想哟的,从来都只是公平。 这就是差距么? 萧墨寒眼底有短暂的失神,很快便敛眸,“所以你把毓秀找来,是为了让我做出选择?” “那倒不是。” 夏清浅笑笑,“只是想看看,她跟这件事的关系有多大。” 现在看来,毓秀的确是不知情,有些东西不是能装出来的。 “你还怀疑我?”毓秀怒极反笑。 不,准确地说,是这个女人还想污蔑她。 只不过现在看来萧墨寒的立场并没有偏袒,所以打消了这个念头吧? 夏清浅似笑非笑 ,“你又不是什么干干净净的正人君子,还不准我合理怀疑一下吗?” 毓秀脸都涨红了,“你……” 不过夏清浅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径直走到白炙面前。 也就是此刻,毓秀才注意到,这男人的手中执着一把剑。 锐利锋芒的长剑蹭一声被拔出,金属碰撞的声音,也在她心尖上狠狠敲了一下。 “不要!” 毓秀瞳孔一缩,几乎是立刻挡到了玉娴面前。 夏清浅右手提着剑,却没有朝她们走去,而是接过向风华手中的一本册子,扔了过去。 “你不是要证据么,自己看。” 毓秀以为她根本没有证据,怎么也没想到,她不但有,而且会突然改变主意拿出来。 她的心底本能的涌起一阵慌乱,一时竟不敢弯腰去捡,只能嘴硬的道:“你刚才不愿给我,现在却给了,我怎么知道这证据是真是假?” “呵。” 一声轻慢的笑意从女人唇间溢出,“你可能搞错了——我不愿给的是他,不是你。” 她想要的偏爱和信任,仅来自于那个男人而已。 他不给,那就算了。 至于毓秀……杀人母亲之前给人看一眼证据,根本无关紧要,她也不在乎多此一举。 第六百二十一章 你永远不再欠我的 不知为何,明明她只说了简单的前半句,萧墨寒却好像忽然读懂似的,眸色骤然暗了几度。 他几乎是立刻动了下腿,可是还没来得及迈开,女人却已经朝着毓秀走去。 “你不看也无妨,反正都不会影响我的决定。” 她穿着艳艳红衣,手执长剑一步步的走到玉娴面前,宛若煞神。 玉娴脸色大变,“毓秀,救我!” 毓秀的脸色也变了,立刻拾起地上的东西,一目十行的看着。 册子上的东西并不复杂,只是具体到了某年某月某日,甚至是具体的时间地点人物,述说着她的母亲和那些属下如何密谋谋害夏清浅和萧墨寒。 只一眼,她就知道是真的——因为上面大部分人都是母亲的暗卫,连她都只知道个名字。 如果不是已经把人找出来,根本不可能连对方的籍贯住址都那么清楚! 毓秀只觉眼前一黑,脸色骤然变得惨白,心脏甚至袭来阵阵窒息的感觉。 她知道母亲厌恶夏清浅,也知道母亲对圣女之位有多在意,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件事情的起因,会是她的母亲。 她以为一切都只是巧合,所以她才那么理所当然的霸占着那个男人。 可是原来,都是假的。 这所有的阴谋,本就是她母亲导致的。 夏清浅没有撒谎…… “母亲?” 她不可置信的转过头,看着被绑在椅子上的妇人。 与此同时,萧墨寒的眼神更暗了。 因为很明显,就连毓秀也相信了的事实,不可能是伪造的。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玉娴脸色已经发白,但还勉强维持着镇定,“毓秀,你是我唯一的女儿,就算别人不相信我,你一定会相信我的对不对?” 不,她不信。 毓秀摇了摇头,眼眶更红了,“圣女之位,就这么重要吗?” 玉娴震了震,大约是知道自己再怎么辩解也没用了,她终于放弃,“我是你母亲,秀儿。” 毓秀的身形也是一震。 母亲。 这两个字,从小到大带给了她无数的关怀和温柔,却在一年前给了她最惨烈的对比。 就因为失去圣女之位,她的母爱也连带着一起消失了。 但即便如此,即便这么长时间没有联系,毓秀还是舍不得她死。 她闭了闭眼,嘴角忽然溢出一抹绝望的弧度,然后扑通一声,直直的朝着夏清浅跪了下去。 谁都没料到她会有这样的举动,就连夏清浅也 有些意外。 “皇后娘娘,是我母亲错了。” 毓秀哽咽的看着她,“求您,看在如今您和皇上都平安无事的份上,饶她一命吧。” 自从她们彻底闹僵之后,毓秀就再也没有这么恭敬又卑微的祈求过她。 可如今为了母亲,不得不做。 夏清浅看着她这幅样子,有点想笑,但是扯了下嘴角,到底却没能露出半点笑容,“你觉得我和他之间发生的种种,能用平安无事四个字揭过去吗?” 毓秀眼睫颤抖。 从前她面对夏清浅的时候,即便有过些许愧疚,也从来没有过这么大的自卑感。 因为她知道,母亲被揪出来以后,她已经连争夺的立场也没有了。 “我愿意放手。” 她不知道是多艰难才挤出这一句,颤声道:“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出现在娘娘面前,也不会再纠缠皇上,只求娘娘高抬贵手,放我母亲一条生路。” 对于他们的爱情来说,毓秀就是一块最大的绊脚石。 如今没有了这唯一的阻力,实在太好不过。 萧墨寒的眼神明显变了。 可是下一秒却响起女人低低的嗤笑,“当初那场变故中,我和萧墨寒是侥幸存活下来,可是手下人死伤惨 重。你的爱情是有多伟大,就凭你一句退让,想让我放过这个杀人凶手?” 毓秀脸色再次煞白。 她显然没想到,自己退让至此还会被如此羞辱。 “何况——” 夏清浅这时倒是看向了萧墨寒,眼底不知带了何种情绪,似笑非笑的道:“就算你不退让,他也已经选择了我,我为什么要浪费时间跟你做这笔交易?” 毓秀整个人如遭雷击。 她知道的,昨日她就知道了,这个男人已经做出选择。 可是…… 她闭了闭眼,“景弦,容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虽然我知道你心里是偏向皇后娘娘的,但我也知道,你对我也并非全无感情——至少你的愧疚,足以让你无法完全割舍我。” 或许她如今唯一仅剩的,也只有他的愧疚了。 可是现在,她即将连这仅剩的也要失去。 想到这里,毓秀觉得心痛的无法呼吸,可她还是费尽全力继续道:“但是只要你能帮我说服娘娘放过我母亲,我们过去的恩怨都可以一笔勾销,你永远不再欠我的。” 夏清浅脸色倏地冷了几分。 但是她还没开口,就听白炙冷声道:“就算是你第一个找到他,但你把他藏起来就已 经算是功过相抵了。如今你母亲还是这件事的罪魁祸首,他哪里还欠你什么?” 他不愿意插手这三人的感情,可是此刻听到毓秀这么不知廉耻,也不禁恼火。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萧墨寒本人,竟没有反驳。 夏清浅在他良久的沉默中,似乎品出了那么点滋味,她心下顿时又冷了几分。 “浅浅。” 他的声音有些哑,神色间溢满了复杂。 夏清浅终于忍不住笑了,“你不会告诉我,你想替她求情吧?” 萧墨寒喉结滚了滚,“我知道你一直不满我和她牵扯不清,但她于我有恩,如今她身体不好,我不可能完全置之不理。如今这样的机会摆在面前,她自愿离开,彻底消失在你的视线里,只需给她一个太医和足够的银钱,我们之间所有的矛盾都会迎刃而解,不好吗?” 不好吗? 夏清浅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是她不可能枉顾那些死去的暗卫。 何况…… 她眼底骤然涌出一抹冷色,“前些日子念念中毒,罪魁祸首却死在牢里,那时候我以为是你偏袒毓秀所致,可原来你也只是被人利用了——你不是想知道,幕后之人是谁么?” 此话一出,如平地惊雷。 第六百二十二章 如你所愿 萧墨寒和毓秀的脸色再次变了。 因为很明显,她这话意有所指,而指向的对象分明是玉娴! 毓秀再一次难以置信的看向她母亲,怎么也没想到,母亲会背着她做了这么多事。 那次下毒,竟然也是母亲? 玉娴对上她惊愕的目光,却没有辩解。 因为她知道,夏清浅还是有证据,而她的女儿看到证据之后也不会再相信她。 “是我又怎么样?” 她冷笑道:“毓秀救了你们皇帝,也得到了作为他未婚妻的报酬,可你却仗着身份将他抢回去,我看不下去,让我手下的晓月给你儿子一点教训,难道不应该吗?” 说罢,她郑重其事的看着毓秀,“秀儿,母亲都是为了你,你可不能在这个时候抛下母亲。” 毓秀只觉眼前一黑,整个人都要昏过去。 她一直以为是夏清浅故意冤枉晓月,可如今,那一切竟然都是真的? 她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耻辱,尤其是在萧墨寒看向她的时候,她几乎不敢去看他。 那是他儿子。 她当时有多义正言辞,现在就有多无地自容。 “让开。” 夏清浅冰凉的嗓音已经到达她的面前,再一次响起。 毓秀脸上一丝血色也无,却又不得不仰 着头,强自镇定的看着她,“皇后娘娘,我知道我母亲罪大恶极,但她毕竟是我母亲,我……” “知道她罪大恶极就给我滚开!” 夏清浅再也没有耐心,冷冷喝了一声。 萧墨寒终于在这个时候走到她面前,拉住她的手。 有那么一瞬间,夏清浅以为他会劝她。 可是好半晌,属于男人的嗓音都不曾响起。 她又站了许久,终于缓缓转身,冲着他笑了一下,“萧墨寒,你不是很想挽回我么,至少要让我看到你的诚意吧——她伤了你我的感情,又伤了我们的儿子,你不想亲手杀了她吗?” 男人瞳孔微缩。 毓秀瞪大眼睛,“夏清浅!”她一改刚才卑微祈求的模样,疯狂的尖叫道,“你是不是疯了,让他来做这种事,你到底想要证明什么?” 证明? 其实也没有,该证明的都已经证明过了。 这男人在得知一年前的真相以后,还想替玉娴求情,她就已经什么都不想再证明了。 “怎么?”她笑看着他,“很为难么?” “……” 他目光极度复杂的注视着她,“浅浅,你知道我刺下这一剑,代表什么吗?” 那是毓秀的母亲。 虽然这个女人罪大恶极,罪该万死 。 可他本来就欠毓秀的,如果由他亲自动手,那就代表他欠毓秀的或许永远也换不清了。 那么他之前允诺过她的,说会跟毓秀“处理”好,可能也无法兑现了。 他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即便如此,你还是想让我这么做吗?” 夏清浅笑了笑,她知道,可是那又怎么样? 站在他的立场上,或许这是为难。 可是站在她的立场上,只是让自己的夫君手刃仇人,有什么不对? 她恨这对母女,没有让他把毓秀一起杀了,已经很对得起他了。 “所以你不做,是吗?”她脸上的笑容依旧温温淡淡的,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我可以做。” 当这四个字落下,毓秀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她几乎是爬到他面前,死死抓着他,眼泪大滴大滴的砸落下来,“萧墨寒,萧墨寒!求求你别这样,那是我母亲,你不能这么对她……” 男人眉头紧蹙,却依旧看着夏清浅。 然而夏清浅却在此时看向毓秀,话却仍是对着萧墨寒说的,“我觉得你的困扰未必存在——看毓秀姑娘表现出的母亲情深,如果你真的杀了她的母亲,也不会存在你和她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了— —她应该把你当成仇人才对,不杀你就不错了,怎么会继续缠着你?” 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毓秀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觉得这女人真狠啊,也真是聪明绝顶,轻易就洞穿了人心最阴暗的部分。 或许萧墨寒动手之后,她真的应该把他当成仇人。 可是扪心自问,她做得到吗? “秀儿……”玉娴看着她失神的样子,忽然有些心慌。 毓秀呆呆的看了她一眼。 可是下一秒,鲜血就模糊了她的双眼。 男人手中的剑已经刺进玉娴的身体,又飞快的拔出,整个过程丝毫没有拖沓,飞溅的血液甚至有一滴落在她脸上,烫得她整个人都颤了一下。 就连夏清浅的脸色都变了变。 她看着他,对上的却是男人噙着狠意的眸子,他薄唇轻掀,“浅浅,如你所愿,我已经杀了我们共同的仇人,你是不是也该跟我回宫了?” 夏清浅动了动唇。 可是男人并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冰冷的嗓音掷地,“来人,寻回太子,送皇后回宫。” 随后,大批暗卫涌入。 所有人都觉得,他这么大动干戈,必然是要亲自带着她走。 可是没有。 男人只是把瘫软在地的毓秀扶了起来,温声 道:“如果你还愿意,便早些回宫吧。” 比起刚才对夏清浅的态度,此刻他竟放低了声音。 毓秀浑身都在抖,闻言怔怔的看了他一眼,然后骤然扬手,眼看着就要落下一巴掌。 四周响起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 可是帝王没有躲。 所有人都以为她这巴掌一定会落下,可她最终只是狠狠捶在了帝王肩上,死死盯着他,艰难的发出声音,“如果这个人是夏清浅的母亲,你还会这么做吗?” 夏清浅低垂的眼帘抬了一下,但并没有看他们。 “不会。” 直到这两个字响起,她才缓缓抬起了眼。 从她这个角度,看不清男人的神情,只能看到他冷峻刚毅的侧脸。 她忍不住想,既然他这么割舍不下毓秀,为什么这种时候不撒个谎呢? “你混蛋!” 毓秀终于再也忍不住情绪崩溃,“萧墨寒,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可是说着,她却猛地扑到了帝王身上,死死抱着他,嚎啕大哭。 明明是恨极,却又仿佛爱极。 萧墨寒没有动,没有抱她,却也没有推开她。 白炙忍不住皱眉,神色复杂的看向夏清浅。 可是女人又已经垂下眼帘,不知在想什么,也不知有没有看到这一幕。 第六百二十三章 可是……她又做错了什么呢? 夏清浅最终还是被带回了皇宫。 她没有说半个“不”字,只是经过男人身边的时候,几不可闻的笑了一声。 萧墨寒没有看她,回宫之后也没有立刻去找她。 再次见到他,已经是三天后。 彼时她正躺在院中的美人榻上,一只手挡着眼睛,懒洋洋的看着天上的太阳。 萧墨寒进门看到她被阳光包裹的画面,站了很久都没有动。 直到白霜出声,“皇上……” 榻上的女人抬头看了他一眼,倒是没有无视他。 他薄唇扯了扯,示意白霜退下,然后缓缓的朝她走去。 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神色自若的弯腰去抱她,低低的道:“柳絮说你午膳只吃了一碗白粥,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吃不下么?” 阳光有些刺眼,她不得不眯起眼睛看着他,“没有,就是想吃。” “御厨手艺不好?” “没有。” “那是我没来看你,你茶不思饭不想么?” “……” 她静了静,然后忽然笑了出来。 清脆的笑声,在这安静的院子里显得尤为突兀。 萧墨寒眸光微敛,自己否定了答案,“看来是在无声的抗议,表达你对我的不满。” 其实夏清浅觉得他真的想多了,她没有任何理由,就是觉得 没什么食欲,想吃白粥而已。 不过…… 她或深或浅的凝视着他,“如果我没有感觉错的话,好像是皇上对我更不满一点?” 男人薄唇抿了抿,但目光不闪不避的对上她,“我对你没有任何不满,浅浅。” “哦?”夏清浅扬眉,“我逼你杀了毓秀的母亲,让毓秀对你又爱又恨,让你对她的歉疚又重了一层,你不怪我?” “是我自己动的手,你没有逼我。” 顿了顿,又意味不明的看着她,“不过我很好奇,你到底是为什么希望我动手?就这么讨厌我,这么希望我跟她有着剪不断的牵扯?” 明明她可以自己动手,甚至她可以瞒着他,彻底把他从这件事里面摘出去。 毓秀一直以为玉娴还在南疆,所以即便那女人死了,毓秀也未必会知道,可她为什么一定要闹出这么大动静,把所有人都牵扯进来? 他思来想去,好像只能是为了推近他和毓秀的关系。 她就这么讨厌他么? 夏清浅眨了眨眼,不知是不是光线太刺眼,让她的眼眶有些酸涩。 讨厌么? 并没有,她甚至在等着他处理好毓秀的事。 她也没有想到这个时候,会突然查出所有的事都跟玉娴有关。 白炙把人带到她面 前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对那女人用了催眠术,问的第一个问题,却不是毓秀有没有参与,而是如何恢复萧墨寒的记忆。 如果真的厌恶他,她就不会迫不及待的想要他好起来。 只可惜,没问出任何东西。 所以她只能自己试探,毓秀到底和这些事有没有关系。 她也想过不让他来——其实本来也不是她请他来的,只不过毓秀知道了,他能不知道么? 至于后来让他动手…… 呵,即便是她亲自动手,可是只要玉娴死了,他又怎么可能不管毓秀? 既然如此,还不如干脆赌一把。 如果他动了手,毓秀或许会恨他,或许从此跟他一刀两断,那他们之间也算是没了阻碍。 又或者他犹豫不决无法下手,对她心生怨念,而她彻底失望,也好断了她心头那点绮念。 不管哪一种,她都做好了接受的准备。 可偏偏他哪一种都不是。 这男人干脆利落的杀了玉娴,甚至在毓秀问他换了她母亲的时候,给出了出人意料的答案。 他好像没有做错任何事,倒像是她在无理取闹。 可是……她又做错了什么呢? 夏清浅眨了眨眼,逼退了眼底的涩意,“没有,只是在外面住了几天,有点舍不得。” 他有些不悦,“你想出宫还是能出宫,有什么好舍不得的?” 离开皇宫的时候倒没见她舍不得,干脆得很,如今倒是舍不得那个才住了几天的宫外? 她到底是舍不得宫外,还是舍不得院子里那两个男人? “所以你不打算关我禁闭啊?”夏清浅颇为意外。 “我为什么要关你?” 男人沉下脸,“不可你出去归出去,若是再敢跑,信不信我这辈子都关着你。” 夏清浅轻轻笑了一声,“不敢了,我不跑,你也不许反悔哦。” 她已经很久没这么俏皮的跟他说过话,萧墨寒眸色深了几分。 ……… 不过后来,萧墨寒十分后悔自己答应她这种事情。 这个女人根本不打算安安分分的待着——哪怕她没有跑,但是她整日整日的不回来。 不对,其实也不是不回来,只是在他上朝的这段时间她就会出去,等到天黑才会回来——从前这样还会带着念念一起出去,如今却是连念念也不带了。 她分明是在躲着他。 这一日夏清浅不小心起晚了,起来的时候男人已经下朝过来,她从床上起来还穿着寝衣就衣衫不整的出现在他面前,看着他正在外殿批折子。 她愣了一下,诧异的道:“你今天这 么早下朝?” 男人淡定的坐在那里,“不是我早,是你起晚了。” 夏清浅皱了皱眉,“柳絮,现在什么时辰?” “娘娘,已经是巳时。” “这么晚了?怎么不叫我?” 柳絮默默的想,您起床气这么大,从来都是睡到自然醒的,谁敢叫您啊? 不过她还是恭敬的道:“奴婢以为您是累了,所以才没起来。” 夏清浅按了按眉心,往常她每日自然醒都还挺早,基本就是在萧墨寒下朝之前能出宫的,为什么昨晚这一觉睡得这么熟,到现在才起来? 她狐疑的看向那边的男人,“你是不是对我做了什么?” 萧墨寒动作微顿,似笑非笑的朝她看过来,“我有没有做什么,你自己心里没数?” 夏清浅,“……” 她脸一红,“谁说那种事了?我是问你有没有给我下药,怎么会让我睡到现在?” 男人脸色微沉,“你睡到现在也怪我?” 夏清浅,“……” 因为您有很多前科好吗? 不过她也知道问不出什么,只好收回视线,“不好意思,当我没说。” 她重新走到里面去拿了件衣服披上,洗漱过后准备出去。 可是一转头就看到男人寸步不离的跟着她,她忍不住皱了下眉,“你干什么?” 第六百二十四章 一定会发生变化 “你要去哪儿,我跟你一起去。” “……为什么?” “你这几日早出晚归,是为了躲我么?” “……” 夏清浅没吭声,反正即便她否认,他也不会相信。 萧墨寒唇角扯出几分笑意,“浅浅,你应该知道,我答应让你自由出宫不是为了这种结果——如果每天都见不到你,我可能会后悔这个决定。” 后悔? 他每天时时刻刻陪在毓秀身边,就连奏折都让人挪过去批了,有什么好后悔的? 她不在宫里不是正好么,省得他纠结该怎么哄她。 她眸光疏淡,落着几分嘲弄,“几天前我问你是不是怪我的时候,你说不怪——或许你当时说的都是话,但其实我们心里都清楚,即便你极力想要忽视,可是在你亲手杀了玉娴以后,你对我和对毓秀的心理,一定会发生变化。” 比如对毓秀,多了几分愧疚。 比如对她,少了几分愧疚。 这就直接导致了他如今整天陪着毓秀,却不需要对她提起只字片语——如果是玉娴的事情之前,他至少还会顾忌她的感受,强行解释几句。 虽然她也没那么稀罕,可他的态度又是另外一回事。 “所以何必这么麻烦呢?”她眼底覆着一层朦胧的笑意,“你去照顾你的毓秀,我既不会跟你吵闹,也不会再离宫出走,我们就这 样各自安安静静做自己的事,不好吗?” 萧墨寒脸色僵了一下。 【在你亲手杀了玉娴以后,你对我和对毓秀的心理,一定会发生变化。】 她说得对。 虽然极力想要忽视,虽然口口声声说不怪她,但他这些日子确实更顾虑毓秀的感受。 丧母之痛,对于那个本就羸弱的女人,是无比沉重的打击。 “夏清浅……” 他蹙眉想说什么,眼角的余光却注意到远处朝着他们走来的女人,一袭白衣翩然柔弱。 他眼皮一跳,几乎是立刻沉下脸朝她走去,“这么冷的天,你出来干什么?” 夏清浅眼睫颤了颤,唇畔扯出寥寥的弧度。 空气中的脂粉香随着毓秀的靠近逐渐浓郁,她厌烦的皱了下眉,转身便想离开。 身后却响起含笑的声音,“抱歉惊扰了皇后娘娘,不过晓月说我气色不好,所以抹了点胭脂和香水,不知道娘娘对这味道会如此敏锐。” 其实夏清浅有想过,她再见到毓秀的时候会是何种场景。 愤怒怨怼甚至仇恨的,她都想过,却唯独没想过对方会是这种若无其事的样子。 是恨到了极致,掩饰了该有的恨意么? 她回头看了毓秀一眼,面无表情的咀嚼着那个名字,“晓月?” 毓秀冲着她笑了笑,“是新来的伺候我的宫女,我给她起的新名 字。” 萧墨寒眉头蹙得更紧。 夏清浅嗤笑,“死了还不忘膈应人呢?” 毓秀不卑不亢的看着她,“皇后娘娘想多了,只是过去晓月对我很好,我想纪念她而已。” “行。” 夏清浅也懒得跟她废话,“那你好好纪念吧。” 说罢,她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萧墨寒看着她的背影,原本想跟上去,只毓秀忽然伸手拉住他,“我有话跟你说。” 萧墨寒眉头拧成了一个结,隐隐透出几分不悦,“这些天你病得很重,所以我一直陪着你。现在你既然能独自出来,想必身体也恢复了些,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吧。” 所以陪着她,只是因为她病得很重么? 毓秀微微咬住了舌尖,“你不是想摆脱我么,现在我想通了,所以想跟你谈一谈。” 男人身形一顿。 ……… 夏清浅去了风月楼。 接待她的还是上次那个无情,他依旧穿着一袭红衣,眉梢眼角都透着一股子妖冶的风情。 可是仔细看,又似乎带着几分不同。 “这才多久,姑娘的夫君又做错了什么事,需要您稍稍的报复一下吗?” 熟悉的话,拉回了她的思绪。 她想起上次来的时候,是她跟萧墨寒刚刚和好,可那个男人放不下心结。 【他只是从前欺负过我,如今他后悔了,我也原谅他了,可 他似乎过不去自己那一关,不肯原谅自己,所以我就当是满足他——报复他一下吧。】 所以她才来了这里。 没想到有朝一日,她竟然是真的买醉来了。 那个口口声声要跟着她出宫的人,终究是没有出现。 夏清浅弯了弯唇,“不啊,我还不能自己想来吗?” 无情挑眉,“当然可以,欢迎之至——来人,拿几坛上好的女儿红来,我陪姑娘喝几杯。” 夏清浅,“……” 每次都不忘卖酒。 她啧了一声,也没有阻止,一杯接一杯的往嘴里灌,辛辣的滋味好像稍稍掩盖了心头的涩意。 萧墨寒进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元修说她在风月的时候,他是真想捏死这个女人。 尤其是当他踏入风月楼的那一刻,亲眼看到她坐在一个男人身边笑如春风,而男人还时不时的给她递点食物酒水,他的怒气终于达到了巅峰值。 不是白炙,不是向风华,是别的男人。 长得像个女人般妖艳,大约也会是她喜欢的类型。 好像只要是个长得好看能入眼的男人,她都不会拒绝。 想到这里,萧墨寒的脸色霎时阴沉到极致,体内的郁气横冲直撞,仿佛随时会压制不住。 “夏清浅!” 他走到她身旁,冷冷盯着她。 女人像是醉了,反应迟钝的没有马上抬头。 倒是她身旁的男人看向他,还笑着跟他点头。 萧墨寒根本没空理他,看着那个还在喝酒的女人,冷峻的眉骨突突的跳了两下。“夏清浅。”他俯身时还能闻到她身上的酒气,“是不是非要关着你,你才能安安分分不捣乱?” 女人这才抬头,茫然的看着他,“你谁啊?” 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容,不悦的推了他一把,“靠我这么近,想吃豆腐是不是?”女人秀气的眉头紧拧,“小心我让我相公……那个讨厌鬼弄死你!” 从“我相公”到“那个讨厌鬼”,她说的明显都是同一个人。 萧墨寒脸色一黑,“既然你相公是个讨厌鬼,你还找他弄死我?” 女人皱眉,“他讨厌,你也好不了多少。” 萧墨寒,“……” 他冷着脸直接把她抱了起来,不顾她的反抗,阔步朝外走去。 可是女人挣扎得厉害,又毫无章法,上马车的时候险些掉下去。 他终于忍无可忍,“夏清浅,信不信我把你丢下去?” “你丢啊,我怕你不成?”她嫌弃的道,“你这个登徒浪子!” 登徒浪子? 萧墨寒被她胡言乱语的话气笑了,“你夫君抱你也算登徒浪子,那你刚才跟别的男人喝酒怎么不说人家是登徒浪子?你认识他么,知道他是谁么,看得出他对你有没有非分之想吗?” 第六百二十五章 毕竟我才是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 “我当然知道!”她拧着眉不悦的哼哼了两声,“那是无情,他是个好人……” “认识?”男人并未听清楚她后面的话,脸色愈发阴沉,“所以你是特地来找他喝酒的?” “关你什么事,你凭什么管我?”她手脚并用的打他。 原本她若是没有喝醉打他的时候,肯定会顾及不让她自己伤到,可现在这女人神志不清,所以他不但要防着她动手动脚,还要保证不会摔着她自己。 他眉眼重重的蹙下去,把她扔进马车里,自己也随后进去。 看着女人抬脚抗拒他靠近的模样,他一把捉住她的脚踝,重重的冷笑,“夏清浅,我是你相公!” 不知是不是他太大声,她明显怔了一下,整个人忽然安静下来。 萧墨寒以为自己吓到了她,眸色一闪,凑过去想说什么,却见她摇了摇头,“没有……” 他拧眉,“什么没有?” “我没有相公。” 他瞳眸微缩,整张脸都有好几秒的滞缓,然后才重新看向她。 女人的脸庞恍惚被烛火映射出红晕,美丽娇艳,带着几分喝醉以后独有的熏熏然的楚楚动人。 他喉结滚了一下,忍不住伸手轻抚她的脸颊,低低的道:“你刚才不是还说你有?” “记错了。” 她 闭上眼睛,神情显得十分疲惫黯然,纤长的睫毛在她眼窝下笼罩着一层层浓厚的阴霾。 “他早就不在了,是我记错了。” “……” 男人喉结又不住的滚了滚,咽下的仿佛是一口黄连般的苦涩,半响说不出话来。 昏黄的烛火映着她的脸,伴随着马车的车轮滚动的声音,以及烛火的蜡油滴落声。 他听着她绵长细腻的呼吸,深邃的眸光愈发显得暗沉不见底。 夏清浅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 她头昏脑涨,用力的按着太阳穴,恍惚中看到床前站着一道身影。 她顿时清醒过来,神色诡异的看着他,“昨晚是你……” “做了。” “……?” 夏清浅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脑子里零零星星回忆着昨晚的片段,可记忆只到她在风月楼和无情喝酒,后来的就没有了。 这男人现在跟她说做了? 做什么不言而喻! 夏清浅第一反应是怒,可是紧接着她就意识到,身体并没有被人碰过之后的感觉,怒意便又消散下去,“做不做都要撒谎,你是不是身体不行了,只能靠谎言找回自信?” 萧墨寒看着她,忽然就笑了。 手里的茶杯原本是打算给她喝水的,可是此刻却蓦然抬起 来灌了一大口,然后在她错愕的目光中往前堵住她的唇,撬开她的嘴唇的同时,不容置喙的把水灌进她嘴里。 “唔……” 夏清浅睁大眼睛,瞳孔紧缩。 这混蛋……给她灌水?! 男人并未有什么过激的举动,似乎只是单纯的灌水而已而已,只是在离开她嘴唇的时候意犹未尽的舔了舔,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来。 “啪——” 夏清浅想也不想给了他一巴掌,涨红了脸怒斥,“萧墨寒你恶不恶心?” 男人无视她的怒火,“那个叫无情的小倌,你跟他什么关系?” 她不耐,“能有什么关系?” 不就见过两次面,买过几壶酒? 萧墨寒薄唇抿成直线,明显压抑着怒火,“离他远一点,不准再去那种地方,听到没有?” 听到又如何,凭什么她要听他的? 夏清浅冷笑意味更重,“前几日我都没去,因为心情还算不错,可惜昨日看到了你和毓秀——所以要想我安安分分的不惹事不败坏皇室门风,你们两个就少在我眼前晃,好吗?” 男人眼神瞬间阴冷下去。 夏清浅直接越过他,下床去穿衣服。 身后静了好半晌。 直到她一层层穿上那繁复的衣裳,身后才重新响起他的声音,“浅浅。” 脚 步声逐渐靠近,直到他走在她面前凝视着她,“你知道昨日我为什么没有跟你出宫吗?” 她眼皮都没抬一下,“因为看到了毓秀,舍不得。” 萧墨寒眼底闪过几分自嘲,“在你杀了玉娴的前一天,我就跟她说清楚了,我只想要你一个人。昨日她的出现就是为了告诉我,她已经想通了。” “是么?” 她怎么完全没有看出来,毓秀想通了呢? 不过她也没有拆穿,“那她准备什么时候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萧墨寒皱了下眉,“本来她的身体状况也没这么严重,可是经历了丧母之痛,她……” “噢,那是我的错了。”夏清浅面无表情的打断他,“毕竟我才是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所以不管你们怎么做,我都不能怪她也不能怪你,对不对?” “你胡说什么?”男人好不容易克制的脸色又沉了下去。 她哪里胡说了? 明明她只是换种方式阐述了他的意思而已。 夏清浅懒得跟他争辩,淡淡的移开视线,“我饿了,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要吃饭了。” 萧墨寒看着她走到门口去传膳,又看着她旁若无人的坐下,他眉骨跳了好几下。 可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男人迈开长腿的时候,夏清 浅以为他终于要走了,可是余光却瞥见他从书案那边拿了什么东西,然后又重新回到她的面前,啪的一声往她面前扔了本小册子。 “过几日南疆和北狄使节会入京,念念始终没大名也不是事儿。这几天你出宫贪玩的时候,朕让礼部拟定了几个名字,你看看有没有中意的。” “……” 这男人说到贪玩的时候,还刻意咬重了,带着几分怨念。 夏清浅看了他一眼,虽然不太想搭理他,不过念念的名字确实是件大事,拖了这么多年也该定下来了,所以她也没有反驳,低头去翻看册子上的名字。 然后,她的嘴角就忍不住抽搐。 难怪楚怜惜说,礼部尚书还因为这件事挨了一顿板子,看看这起都是什么名字…… 萧枫,萧叶,萧端,萧康。 诸如此类。 要么就是太女气要么就是太死板,看到后面她都忍不住笑了。 忽然,她的目光停下来,从那些千奇百怪的名字中留意到某一个。 夏清浅伸手指了指,满意的道:“看来礼部尚书也不是这么废,我看这个就不错——萧砚,砚乃四宝之首,颇有几分书卷气,而且简单大方,很适合男孩子。” “是吗?”男人眸色微变。 “……” 这男人为什么这种眼神? 第六百二十六章 我脑子里只有你 她放下册子,平静的道:“你不满意的话可以另外再想,我不会为这种事情较劲的。” 萧墨寒却勾唇,“就这个。” 夏清浅颇为诧异的挑眉。 虽然她觉得,没必要为了个名字反复折腾,但是……也不用这么草率吧? 却见男人神情涌出几分得意,“这是我自己加上去的,不是礼部那些废物想出来的。” 夏清浅,“……” 自此,皇长子定名上官砚,载入史册。 像是因为决定了这件大事,抑或只是男人刚好找的一个借口,确认下来上官砚这个名字以后,萧墨寒就非要拉着她出去走走,名为庆祝。 “就算要庆祝,也该带着念念吧?”她皱眉道,“你一个人瞎起劲什么?” “那孩子喜欢读书,不喜欢庆祝,由我们当父母的替代就可以了。” “……” 夏清浅没好气的道:“那你代劳吧,我就不去了。” 萧墨寒脸色微沉,但不知是想起什么,转而又变得邪佞,“你不想出去也可以,不过我看你整日这么闲,今日应该也没什么事——既然没事,不如就做点饭后有利消化的活动。” 夏清浅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萧墨寒,你脑子里除了那点破事儿,能不能有点其他的?” 他一本正经的道:“我脑子里只有你。” 夏清浅,“……” 她咬了咬牙,却听男人淡淡的补充道:“我想跟你培养感情你不愿意,那就只能做一些你爱做的事。否则——就算我再温文尔雅进退有度,你也不会念我的好,不是吗?” 夏清浅,“……” 她皮笑肉不笑的的讽刺道:“你还挺有自知之明啊。” 话音刚落,身体就猛地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那就当你同意了。你不是说昨晚之前都没有去过风月楼么,那你平日都会去哪些地方,我们可以一起去。” 明明是他强迫她的,可他似乎还挺高兴,特地换了件衣服,带着她去了宫外的市集。 出来之前还从柳絮那里问过夏清浅的喜好,可是今日,面对那些她以往喜欢的零食铺子,夏清浅都显得兴趣寥寥,并未有任何停留。 说是跟他出来,其实不过是被他强拉着出来,一路上目不斜视的走在他身边。 路过一间规模很大的高档成衣店的时候,男人忽然停下脚步,“进去看看?” 夏清浅皱眉打量着他,“你的衣服都是有人专门做的,这种手艺你看得上?” 成衣,大多是没什么钱的人才会买。 普通富贵人家都有专门定做的,何况是皇帝。 男人神色如常的反问,“吃惯了山珍海味,想换换新鲜的。” 说 罢,就非得拉着她进去。 看着里面琳琅满目的的衣服,男女皆有,品质和做工都出乎意料的看起来还不错,虽然比不上宫里尚衣局做的,但是在外面也算是品质上乘了。 她兴致缺缺的看着,注意力也不在这些衣服上面,不知不觉走到哪里自己也不知道。 萧墨寒是一路跟着她走的,略显意外的眸光在周围扫过,“怎么,你想买?” 买什么? 夏清浅刚想摇头说只是随便看看,低头就看到一大片各色的……兜,兜衣? 她张了张嘴,错愕的发现这片区域本来就是卖女人内衣的! 眼皮陡然跳了一下,她咬牙道:“谁想买,我就是正好走到这里。” 男人似笑非笑,“你是觉得我对时间没概念,还是不知道你在这里停留了一盏茶的工夫?” 一盏茶虽然不算很久,但也绝对不是随便看看而已。 至少,是花了时间在这里选购才对。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导购也在此时朝他们走来,“公子夫人,您二位喜欢什么样的?” 卖女人贴身衣物的地方,导购自然也是女子,看着俊美的男人和美丽的女人,心情一下子格外的后也格外热情,“我们这店里的花样是最多的,而且每一件都是独一无二的。” 夏清浅脸颊发热,讪讪的 笑道:“我们就随便看看。” 导购笑着朝她抛了个媚眼,“夫人不用不好意思,大家都是女人,我都懂的。” 夏清浅,“……” 偏偏这个时候身旁的男人还添油加醋,似笑非笑的瞥她,“你若想买回去穿,我会付钱。”顿了顿,“就算买回去不穿,只想摆着欣赏也行,家里又不是拿不出这点钱。” 夏清浅气急败坏的瞪了他一眼,这跟穿不穿有什么关系?! 重点是她根本没想买好不好? “夫人,您这这几件龙凤呈祥的就很不错,鸳鸯戏水的也别有情调,还有……” “都包起来吧。” 没等导购说完,男人就打断了对方。 导游顿时眉开眼笑,“好嘞公子,小人这就给您包起来!” 这么一大笔生意,都够她做好几天的,所以腿脚格外麻溜。 夏清浅已经不想说话了。 又这样逛了好几个成衣店之后,夏清浅觉得自己的心境都平和如修仙了。 反正兜衣都买过了,还有什么衣服是她不能接受的? 不过逛了一天,顺便在外面吃了晚饭,她累地腰酸腿疼的,回到宫里就只想睡觉。 眼看着男人蹭上了她的床,她都没力气跟他扯皮。 于是萧墨寒又翻身抱住了她。 夏清浅本来已经闭上眼睛,感觉到他近在咫尺的体 温,她身子一僵,“你别得寸进尺。” “你不习惯吗?” “我为什么应该习惯?” “从前我们是夫妻,我不也是这么抱着你的?” “……”她顿了一下,“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现在我不习惯。” “可是以后的几十年,你还是得习惯,还不如现在就开始。” “……” 夏清浅想问他是哪里来的自信,不过想了想还是作罢,皱眉道:“你别逼我赶你出去。” 男人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透着几分自嘲,“上次我们做完我也抱着你,你不是也睡得好好的,为什么现在非要拒绝我?” 她顿了顿,“因为那个时候,我还在考虑接受你。” 可是现在,这种希望越来越渺茫了。 萧墨寒几乎是立刻品出了她没说完的话,眼神微微黯了下去,但转瞬又恢复如常,“若是你现在睡不足,我就让你累一点,累极了自然就能睡着,你说好不好?” 夏清浅,“……” 她气笑了,刚要开口,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哗的声音。 她顿时更烦躁,“柳絮,外面出什么事了?” 柳絮没有立刻回答她,似乎正在与人争执。 夏清浅正要下床去看,却听外面一道尖锐的嗓音刺入耳膜—— “皇上,毓秀姑娘快死了,求您去看看她吧!” 第六百二十七章 等价交换而已,我强迫你了? 萧墨寒眼神微变,下意识的看向身旁的女人。 而她脸上的表情几乎是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就连烦躁也没有了,“这就是你所谓的,她昨日跟你谈话是为了告诉你,她已经放弃你?” 虽然这是她早就猜到的结果。 当时毓秀出来找他,大概只是因为,看不惯这男人来找她。 可是这种话当然不能直说,所以就随便找了个借口——反正,只要毓秀的身体一天不好,这男人就一天不可能彻底摆脱毓秀。 所以,撒个谎说放弃又如何? 还能降低他的戒备,博得他的好感。 夏清浅不相信萧墨寒这么聪明的人,真的完全看不出来。 他只是……即便看出来,他只能顺势而为。 “浅浅。” 男人神色复杂的看着她,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诚恳,“我不喜欢她,真的。” 夏清浅睫毛动了动,然后才把目光移到他脸上,“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萧墨寒噎了一下。 夏清浅弯唇,“如果我没有误会的话,你昨日和今日做的这些——百般挽留甚至陪我吃饭睡觉,都是为了让我重新接受你,没错吧?” 男人目光泛深,“是。” “我是不是很难哄?” 普通女人能让帝王如 此低声下气,早就不知道多感恩戴德了。 大概只有她,心眼比阵眼还小。 “没有。”他极快的道,“我知道你心里也有我,所以才不愿与人分享。” “哦……你知道啊。” 夏清浅笑了笑,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他,“那我就给你个机会,让你重新追求我,我会在不久的将来重新心无芥蒂的跟你好,但是——你现在不能去看她。” 萧墨寒眼底的墨色骤然浓了几度,“浅浅。” 她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自顾自的补充道:“如果你去了,就等于放弃这个机会。” “夏清浅!” 萧墨寒的眉眼倏地阴沉下来,“我说过我不喜欢她,你为什么非要揪着她不放?我已经抛弃她毁坏我对她的承诺,我还亲手杀了她母亲,你还想怎么样?” 说到最后,他几乎是用吼的。 夏清浅身体微不可觉的僵了一下,脸色微白,紧接着脑子里就迅速闪过两个字——果然。 【我还亲手杀了她母亲。】 他嘴上说着不怪她,可说到底,还是觉得她得寸进尺了。 或许在她提起玉娴的时候,他会下意识的否认,甚至低声下气的哄着她。 可真要碰上什么事——比如此时此刻,他可以理直 气壮的吼她。 今天一整天所有的讨好,都是建立在和毓秀没有利益冲突的前提下。 她闭了闭眼,“是我逼着你抛弃她,毁坏你们之间的承诺么?”她笑了一声,嗓音温静却又咄咄逼人,“你喜欢我想得到我,所以才这么做的——等价交换而已,我强迫你了?” 萧墨寒刚才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看着她逐渐苍白的脸色,就更是懊恼的不行。 他一把扣住她的肩膀,眉眼复杂的看着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女人低低的笑了两声,“你想照顾她又想喜欢我,哪有这么便宜的事?自古忠义不能两全,凭什么你想让你的恩情和爱情两全其美,就能两全其美?” 男人闭了闭眼,喉结滚动了一下。 僵持了好半响,忽然松开她的肩膀,起身往外走去。 “等我回来再说。” “……” 她看着他消失的背影,轻笑一声,喃喃低语,“可是我不想听了。” ……… 毓秀的情况很差,除了本身身体不好,太医竟还在她的体内查出一种蛊毒。 两种病势强烈席卷而来,让她半条命都没了。 而且刚刚经历了丧母之痛,她的情绪也极度不稳定,心里问题很严重,甚至出 现了幻觉。 萧墨寒听着太医的叙述,脸色一寸寸的阴沉下去。 “那就是没得治?” “这个……”太医迟疑又为难的道,“心理问题还需缓解心里的压力,皇上可以多找些人来陪着毓秀姑娘,或者是多陪她说说话,疏导一下她的情绪,或许过段时间会好一点。” “……” 多陪她说说话? 他不过来一趟,夏清浅就要跟他断绝关系,若是多来几次,她是不是又要带着念念离开皇宫? 萧墨寒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时候,满脑子还都是她。 他疲惫的按了按眉心,“张贴皇榜,务必找出能解蛊毒的人。” “是!” “等等……” 萧墨寒忽然想起一件事,蛊毒是南疆最擅长的东西,而过两日,南疆和北狄的使臣就要到了。 他皱了皱眉,“这件事容后再说,你先去开药稳定她的病情。” “是!” 太医走后,萧墨寒就走到了床边。 昏迷中的女人似乎有所察觉,虚弱的睁开眼睛看了看他,“皇上……” 他蹙眉走过去,看着她煞白的脸色,低低的道:“不用担心,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好不好起来已经不重要了,不过……” 如今 她说句话都嫌累,中间停了许久,“我前日才说过不会再纠缠你,没想到今日又这般……”她自嘲的道,“你会不会觉得,我是故意用这破败的身子拖累你,不想让你跟夏清浅好?” “别说这种话。” 萧墨寒不悦的道:“朕不可能让你出事。” 毓秀深深的看着他,“好,我相信你,你不许再骗我了。” ……… 太医发现,皇上在青鸾宫待着的时候,毓秀姑娘的心里状况似乎还算正常。 于是他小心翼翼的将这种情况告知帝王,结果帝王一言不发的眯起眼,什么也没有说。 但后来三天,皇上只要有空就会来青鸾宫看她,疏导她的情绪。 不得不说,皇上对毓秀姑娘也是极好的! 其中有一次,凤央宫来人,说是太子殿下病了。 当时萧墨寒下意识的觉得那是夏清浅来找他——虽然他并不相信念念真的病了,但是夏清浅找他这个理由,就够他回去了。 只是好巧不巧,毓秀的病症发作,整个人像发了疯似的,所以他又被拖住了不能走。 柳絮回到凤央宫,眼眶红红的像是要哭出来,“娘娘,是奴婢没用,奴婢对不起您!” 夏清浅动作微微一顿,“见到人了吗?” 第六百二十八章 死罪也是你自己选的 “见到了。” “那……看到毓秀了吗?” “那个女人,她就知道装弱!”柳絮都快气哭了,“装疯卖傻的说什么心理有毛病,奴婢看她是脑子有毛病!明知道皇上爱的是您,还非要死皮赖脸的抢!” “……” 夏清浅看着床上小小的人儿,发着烧红着一张脸,模样有些可怜。 她的神色似怜爱似释然,“或许她不知道呢?”女人反过来安慰道,“柳絮,你不用生气,通知他只是我的义务,但我也不是一定要他来的。” 反正念念现在高烧不醒,也不会知道他有没有来。 作为父亲,孩子病了他有知道的权利。 但他不想来,她也不可能强迫。 ……… 入夜以后。 太医说念念的烧退了一点,但是依旧没有完全好起来,所以夏清浅不放心把他交给其他人,她陪在小家伙的旁边看着,这么一看就到深夜。 身后有很轻的脚步声靠近。 但是因为殿中也是落针可闻的寂静,所以她还是注意到那声音。 她并未有任何的反应,手肘撑在腿上拖着腮帮,神色安静而专注的看着念念。 直到男人的手搭在她的肩上。 夏清浅微微一顿,“放开,我现在没心情跟你吵。” 男人眉眼间透着 淡淡的疲惫,“我也不是来跟你吵架的。念念怎么样了?” “在恢复了,没有大碍。”她的手心已经攥紧,明显是在忍耐,“萧墨寒,我好不容易才把念念哄睡着的,你现在立刻出去,别吵醒他。” “我没想吵醒他。” “那你放开我!” 她猛然站起来甩开他的手,克制的声音却渲染着无法克制的怒,眼神仿佛冻了冰,“你不想出去也可以,我不会阻止你看自己儿子,但是从现在开始,麻烦你不要跟我说话。” 萧墨寒还想说什么,可是对上她冷淡的眉眼,所有的话堵在喉咙里咽了回去。 他就这么站在她身旁,从前半夜坐到了后半夜。 看得出来,她有些疲惫,但是一直撑着没有睡。 萧墨寒中间叫过她一次让她自己去睡他来看着孩子,可是她像没有听到一样毫无反应,于是男人陪着她坐在那里,目光偶尔落在念念脸上,大多数时候看着她。 早朝之前,他才离开。 太阳升起的时候,夏清浅摸了摸念念的额头,已经不烫了,太医过来检查也说没有问题。 萧墨寒下了早朝过来时,那孩子已经主动跑去上课。 “念念没事了,不用担心。” “所以你现在可以听我说话了? ”男人的眉却仍蹙着。 “除了念念,我们至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 夏清浅的脸上是不加掩饰的倦怠,萧墨寒知道她不想听,但还是强势的开口,“她身上一堆的毛病,心理也有问题,甚至已经严重到出现幻觉和……” “萧墨寒!”夏清浅忍无可忍的打断了他,“她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对她的病情一点兴趣都没有,你不要如数家珍似的告诉我好吗?” “我只是想告诉你,她真的很严重。”男人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 “所以我阻止你去看她了吗?”女人好笑又疲惫的反问,“她严重你就去看她啊,跟我说有什么用?她又不需要我的陪伴才能好起来,我不知道这些她也不会死啊。” “夏清浅!” 男人冷峻的眉眼一下子阴沉下去。 夏清浅鲜少露出这种针锋相对的样子,大多数的时候,她都是懒洋洋的淡漠或冷淡。 可是此刻,她眉梢眼角都透着冷艳的凉薄,“你不会是觉得,我应该对她有同情心吧?”她眼神冷透了,“不好意思,我这个人天性刻薄,没有这种东西。” “……” 男人闭了闭眼,“我没想让你同情她,但是至少你不能因为这个定我的死罪。” 她 可以生气可以闹脾气,但是不能因为这个就完全抹杀他的机会。 从决定喜欢她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没有再跟毓秀有过任何逾矩的行为。 他只是希望毓秀可以好起来而已。 呵。 讽刺的笑声从女人红唇间逸出,“我给过你选择的机会,死罪也是你自己选的。” “夏清浅,你讲点道理。” 男人压抑着怒气,“对你来说她是仇人,但是对我来说,她在北狄救过我两次,甚至为了救我遭歹人轻薄,失去最重要的第一次,难道你让我对她的生死置之不理?” 夏清浅怔了一下。 她只知道毓秀把他从崖底偷回去,却不知,还有这档子事儿——原来元修给的消息和太医检测的结果不一样,并不是因为这男人突然把毓秀上了,而是毓秀被人强了? 她黑白分明的眸中透出几分怔忪,许久才垂下眼帘,“没想到,她对你这么情深义重。” 像是平淡的叙述,像是嘲讽的嗤笑。 可是萧墨寒一下子摸不准她到底是前者还是后者,所以没有吭声。 女人很快又抬起头来,“不过这都是你们的事,我要的不是一个时不时就必须陪着其他女人的男人——儿子生病的时候你不能回来,以后我生病的时 候大概也一样见不到你。” 萧墨寒脸色微变。 女人冷静又冷艳的看着他,“你要报恩就去好了,我不会阻止也不觉得你有什么错,但是我自己总有选择的权利吧?我不想要这样的生活——要是毓秀死了还好说,但她要是一直这么半死不活的吊着你,难道我这辈子的生活,都必须被她介入吗?” “夏清浅,你别把死不死的挂在嘴边!” “好,我错了。” 她干脆利落的认错,却忽然闷堵了他的胸口。 萧墨寒喉结滚动,“对不起。昨天念念生病没有及时回来是我不好,但是她当时突然发作,如果我不在很可能前几日的治疗也会前功尽弃。” 他哑声解释道:“念念是发烧,不管我回不回来都是一样让太医医治,所以我当时……” 大概是意识到言语过于单薄,无法解释他当时的心境,所以他并未继续下去。 夏清浅扯唇,“理解,但情感上无法原谅。” 有些问题不算是原则性错误,但是各有各的难处,哪能万事都理解呢? 夏清浅面无表情的道:“或者我应该再给你一次机会,好让你彻底死心——如果我有办法治好她,你愿意现在马上把她送走,从今往后再也不见她么?” 第六百二十九章 为她而来 男人眉心一蹙,“你有办法,为什么不早说?” 哦,他在意只有这个么? 夏清浅嘴角的讽刺更浓,“你自己也说了,对你来说她是恩人,可对我来说她却是仇人,她的母亲更是十恶不赦——我巴不得她早点死呢,为什么要救她?” 萧墨寒的眉心蹙得更紧,深刻的川字印着明显的褶皱。 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好,只要你能治好她,只要她痊愈,我就把她送走。” 四目相对良久,她突兀的笑了,“看来,我们的谈判又破裂了。” 她说的是现在马上。 可这男人要的却是,先把人治好。 “夏清浅。” 男人身上的气压都低了几个度。 这女人动不动就谈判破裂,为什么在她这里,放弃他是这么轻易的事? 他眼神暗沉如墨,“你真的爱我吗?”紧绷的声线透着一丝沙哑,“明明一开始你好像很爱我,可是为什么,到头来每次说不要就不要的都是你?” 或许是他的目光过于粘稠,过于深情,她哑了一瞬,到最后也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就算我能治好她的身体问题,可她的心理病一直好不了怎么办?” 不是她心理阴暗,她觉得毓秀这 个心理病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总归都是自己折腾出来的。 说来说去,就是为了要萧墨寒这个男人而已。 那么如果得不到,是不是这辈子也好不了呢? 如果这辈子也好不了,是不是她这辈子就要活在毓秀的阴影中? “萧墨寒,人都说心病还须心药医,她要是见不到你就频频发作,你打算一辈子都这么陪着她,每次她发作时就寸步不离的跟着她吗?” 夏清浅苦笑,“既然你的一辈子都要耗在她身上,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到时候你也不用背负着对我的愧疚,也不用毁坏与她的承诺,我一个人也可以潇洒自在不必憋屈,不好吗?” 不得不说,她真的是个谈判好手。 这样有理有据的甚至让他也要屈服。 脑中思绪纷乱,可是有些信念太坚定,他唯一坚持认定的就是绝对不能放她走。 “不。” 男人菲薄的唇缓慢而坚定的吐出一个字。 夏清浅脸色一僵,然后冷下脸,“那你可以滚了。” 男人专注而坚定的看着她,“浅浅,我不会让你走的。”他执拗的道,“麻烦事总有解决的一天,但你是要跟我过一辈子的——必须过一辈子。” 去他的一辈子。 夏清浅现在只想弄死他。 不过没等她开口,外面的宫人便来报,“皇上,娘娘,南疆和北狄使节到了!” 夏清浅明显一愣。 下一秒,萧墨寒就看到她被阴霾笼罩的脸上忽然云开雾散,似乎还有几分期待。 他眉骨一跳,顿时不悦的道:“这南疆和北狄使节中,你认识谁让这么高兴?” 一想到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他,却对旁人的出现如此愉悦,就让他胸口发堵。 夏清浅没理他,直接问那侍卫,“镇南王也来了吗?” “回娘娘,是的,镇南王此刻正在正和殿等着。” “好!” 夏清浅迅速换了件衣服。 萧墨寒看得心里更不是滋味,“你不是要睡觉么,现在不睡了?” 她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是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只想睡觉而已。” 男人脸色一阴,“跟我在一起你只想睡觉?” 睡觉那两个字似乎被刻意的咬重,咬牙切齿的吐露出来,透露着与她本意并不相同的意思。 夏清浅脸色一变,“你无耻!” ……… 萧墨寒跟她一起去的正和殿。 殿中聚集了很多,明显分为两派,一边是镇南王的阵营,一边 是北狄的阵营。 见到他们来,纷纷行礼。 夏清浅并不认识北狄那边的人,只是为首那个戴着一张白玉面具,让她不由多看了两眼。 现如今,使臣都这么拽么,脸上还戴面具的? 萧墨寒显然也注意到这位北狄的使臣,神色不明的看了过去。 对方大概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多少有些不妥,礼貌的低下头,“见过西凉陛下,本王乃北狄二皇子上官易。并非本王不愿以真面目示人,只是这张脸有损损伤,怕惊扰了陛下,还望陛下见谅。” 对方都这么谦卑的解释了,作为东道主自然不可能说介意。 萧墨寒很快就点头,“二皇子过虑了。” 随后他就看向了镇南王。 比起前来做生意的北狄使臣,他更关注这位“毫无目的”的南疆使臣——不,只是看似毫无目的,可是刚才夏清浅的反应,或许对方正是为她而来。 熟人么? “见过陛下。”镇南王也与他作了一揖,“两年不见,陛下还是风姿绰约。” 他这次来,确实是为圣女。 本来听说她找到了萧墨寒,他以为她的等待终于迎来了曙光。而她本人又是报喜不报忧的,所以毓秀的事,还是他从旁 人口中得知的。 知道以后,自然就放心不下。 “圣女若是有时间,一会儿可否带本王出去逛逛?” 话音刚落,萧墨寒的脸色就变了。 这男人竟然当着他的面,不加掩饰的邀约他的皇后? 可是没等他拒绝,女人就笑着点头,“好啊,当然有时间。” 他顿时不满的沉下脸,“皇后。” 夏清浅知道他为什么叫皇后,他在提醒她的身份。 身为皇后,不该跟外男接触么? 可惜…… 她笑了笑,“除了是西凉皇后,臣妾也是南疆圣女。如今镇南王代表南疆前来,想必是族中有大事与臣妾商讨,皇上应该不会连这点时间都不给臣妾吧?” 一句话堵得他无法反驳,男人的脸色更难看了。 夏清浅又淡淡的补充了一句,“正好北狄二皇子前来西凉,就是与皇上共商两国繁荣大计,臣妾也掺和不上。不如我们就各自先解决自己的事,晚上接风宴再见?” 萧墨寒,“……” 她彻底堵死了所有的路,根本不给他拒绝的余地。 说完就朝上官易颔首致意了一下,然后看了镇南王一眼,轻飘飘的走了出去。 镇南王紧随其后。 萧墨寒脸色彻底阴沉下去。 第六百三十章 怀疑是我挑唆的? 御花园。 镇南王素来威严沉稳的脸上透着严峻的冷意,“早知如此,当初本王绝对不会带她来西凉。” 来的时候,他就听说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他怎么也没想到,因为他一个无心之举,圣女会遭这么大罪。 “当初……” 夏清浅咀嚼着这两个字,意味不明的道:“谁能想到会变成这样。” 初见时,她对那女孩不屑一顾,她从来不觉得有人能掺和进他们的爱情。 可是万万没想到,他会失忆。 更没想到,她自诩高明的医术在他身上毫无用处,就好像……他的记忆被什么屏蔽了一样。 “需要我把她带走吗?”镇南王认真的看着她,“只要圣女想,南疆愿倾全族之力藏起此人。” 其实,杀人也未尝不可。 只是他知道,圣女不可能做这种事,否则这么长时间早就动手了。 “不必。” 类似的事情她已经做过了,当初在北狄,不就是以此威胁他回到这个皇宫么? 可那个男人,不是藏起来就能一了百了的。 夏清浅看着他,“多谢镇南王美意,可是——我虽是验身石认证的南疆圣女,但这么多年从未为南疆做过什么,甚 至屡次麻烦王爷,如今不想再牵连南疆。” 镇南王皱眉,还想再说什么,却听女人道:“不过,有一件事……” “这么久还没聊完?” 远处一道低冷的嗓音打断了她。 夏清浅和镇南王不约而同的朝他看去,脸色都透着几分不悦。 这才短短一盏茶的工夫,哪来的这么久? 镇南王冷冷看向他,“皇上贵人事忙,又是与北狄二皇子商讨正事、又是要抽时间去看青鸾宫那位,竟然还有时间来管南疆的琐事,着实令本王诧异。” 他的语气绝对算不得好,如果换了刚见到的时候,萧墨寒一定不会给他留面子。 可是他想起了来这儿之前元修说的话。 【镇南王已经四十了,皇上您胡思乱想什么呢,他是把娘娘又当信仰又当女儿的。】 四十,这男人英俊沉稳的脸上看不出年岁的痕迹,他还以为又是白炙和向风华那种小白脸。 “镇南王说笑了。” 他缓和了语气,“皇后是朕最亲近的人,她和南疆的事,怎么可能是琐事?” 镇南王不为所动,“所以皇上是想掺和南疆内政吗?” 萧墨寒眉心微蹙,“王爷误会了,朕来这里……是 想请你帮个忙。” 几乎是在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夏清浅就猜到了他的目的。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觉得,他是不想看见她和镇南王单独待在一起才过来。 原来是她想太多,人家这会儿脑子里只有病人呢。 “什么忙?”镇南王一愣。 “听闻南疆的蛊天下无双,朕这里有一个中了蛊毒的病人,希望王爷能看看。 话是对镇南王说的,他的目光却不自觉的偏向一旁的女人。 可是她静静的站在那里,明明猜到了他的意思,却没有看他一眼。 镇南王也下意识的看向夏清浅,不知道为什么,他诡异的想到了她刚才被打断的话。 或许,她要说的也是这件事? 他脸色微沉,“是毓秀?” 萧墨寒嗯了一声。 镇南王冷笑,“恐怕要让皇上失望了,本王素来狠辣无情,从来没有助人为乐的习惯。” 萧墨寒沉默了一会儿,“镇南王身份尊贵,自然不需要助人为乐——就当是朕欠你一个人情,这一次你替朕解蛊救人,在你需要的时候,朕定会报答你的恩情。” 镇南王顿了顿,面无表情的问,“如果,我的条件是要带走毓秀呢? ” 萧墨寒脸色一沉,目光再次落在了夏清浅脸上。 夏清浅挑眉,“你看我做什么?”她嗤笑道,“怀疑是我挑唆的?” 虽然她确实有这个动机。 甚至刚才使臣到达之前,她也提出过类似的交易,她亲自出手救人来换他送走毓秀。 可惜对镇南王,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呢。 “就算你怀疑我……”她眨了眨眼,幽幽的笑了,“我也不会帮你求情的。” 她当然不会。 所以即便太医再束手无策的时候,他也没有主动开口要求过她去看毓秀。 萧墨寒看着她脸上不加掩饰的嘲弄和傲慢,呼吸闷了闷,极快的收回视线重新看向镇南王,“王爷,医者的任务是救人,不是多管闲事。” 呵。 镇南王冷哼一声,“毓秀本来就是南疆子民,谈何多管闲事?何况,皇上不是说会报答本王的恩情么——那本王索要的报恩方式,就是让她跟本王回南疆。” 说罢,他又冷冷的补充,“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条件能让本王救她。” 四周的空气彻底寂静下来。 气氛凝滞,诡异。 好半晌,夏清浅看着那个气得拂袖离去的男人,才缓缓开口,“镇南 王不必如此,毓秀怎么说也是你看着长大的,如果你想救她,不必顾虑我。” 镇南王摇了摇头,“她早已不是从前的毓秀了。” ……… 晚宴是在正和殿举行的,大殿的左右两侧分别坐着使臣和朝中重臣,觥筹交错,交谈甚欢。 一切都显得很正常。 不过歌舞表演不是夏清浅的菜,所以她一直显得兴致缺缺。 “吃饱了?” 身旁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她神游的思绪被拉回来,看了他一眼,“恩。” 男人目光沉沉的盯着她,“可是,你面前的菜都没怎么动过。” 哦,她确实吃的不多。 虽然她的食量向来不是很大,但是今天格外少。 夏清浅冷淡的回了一句,“那也不妨碍我饱了。” 这一次,她头也没有回。 就这么优雅的端坐在那里,托着下巴,似乎在盯着底下舞动的舞女,可那出神的眼神又分明告诉他,她并不是真的在看他们,只是单纯的神游天外。 就像,一具精致的木偶。 他心脏沉了沉,无端牵扯出几分难以呼吸的错觉。 还想再说点什么,忽然却看到正和殿的门口,出现一道身影…… 众人脸色俱是微变。 第六百三十一章 我还以为,我要死了 门口出现的是毓秀。 她穿着一袭白衣,如圣洁的仙女般缓缓朝着他们走来,带着几分病态的柔弱美。 使臣们的眼神忽然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早就听闻宫里出现这么一个女人,是帝王从外面带回来的,今日终于得以一见…… 在这种大型场合出现的意思,是要名正言顺的跟皇后叫板么? 镇南王脸色微沉,那位北狄二皇子戴着面具,看不清神色。 萧寻看热闹的喝了一杯酒,身旁的楚怜惜不悦的瞪他,又担忧的看向高台上的女人。 可她似乎并不在意,依旧专注的欣赏着场中的舞蹈。 毓秀攥着手心,一步步的走到高台前。 即便所有的目光都对着她,她的脸上也没有丝毫不自在。 “皇上。”她没有向皇后行礼。 “你怎么出来了?”帝王蹙眉。 身旁的晓月按照她刚才吩咐的道:“回皇上,姑娘心中烦闷,加上今日身体好些便出来走走,正好见到正和殿中歌舞升平,感兴趣想要进来看看。” 夏清浅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 那种居高临下的姿态,让毓秀微微咬住嘴唇,好像被俯视的蝼蚁。 可她早已尝过更蝼蚁的姿态——是她匍匐 在这个女人脚下,求着她不要杀死母亲,哪怕要她永远离开她心爱的男人——但这个女人还是无动于衷的冷漠。 毓秀眼底闪过一丝晦暗,转瞬即逝,随即便调整了表情看向帝王,“皇上,我可以坐下来看看吗?” 萧墨寒微拧着眉,沉默了一会儿,指着底下空出的坐席,“你去那儿坐吧。” 毓秀回头看了一眼,那是一个距离门口最近,也是距离他最远的位置。 她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识相的过去,当一个安静的背景板,可是看着他身边那个女人,她心中想要光明正大坐在他身边的愿望却更加强烈。 夏清浅见她紧紧盯着自己,勾了勾唇,“要我让给你吗?” 毓秀敛眸,“娘娘说笑,毓秀怎么敢坐您的地方?” 她说罢便转身乖巧的转身,走到那个空位。 席间一派歌舞升平,乐章和谐的奏起,仿佛这小小的插曲从未发生过一样。 可众人心里,却都产生一丝丝微妙的变化。 毓秀的到来,就像是一块小小的石子投进平静祥和的湖面,泛起阵阵涟漪。 楚怜惜冷下脸,“好女人各有各的样子,不要脸的女人果然都是如出一辙的婊。” 身旁 的男人颇为意外的看了她一眼,“没想到,我的惜儿还会骂人。” 楚怜惜面无表情的回头看他,“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萧寻非但不生气,似乎还被她这幅样子愉悦到了,“本王知道,你昨晚在床上也是这么说的。” “你……” 楚怜惜涨红了脸,只是话还没出口,忽然意识到一丝不对。 方才还歌舞升平的大殿中,陡然闪过一丝危险的冷芒。 那些舞女中忽然变换了动作,脸上冷意骤现,纷纷将那跳舞用的丝带化身武器,攻击正和殿中的其他人,甚至不知是从哪里抽出的匕首,凌厉的尖端闪着刺眼的寒光。 “来人啊,有刺客——!” 人群中不知是谁大喊一声,外面的侍卫闻讯赶来救驾! 萧墨寒脸色有些难看,扯着夏清浅往后退去,替她抵挡着面前的刺客。 夏清浅拧了下眉,这个时候,为什么会出现刺客? 是为了北狄和南疆使臣? 如果刺杀他们,可以挑动国家不和。 不,不对,虽然时间线看似吻合,但是这些刺客并未将全部的目标放在使臣身上——而只要使臣不死,那此举就没有必要,因为西凉同样是受害者,使臣不 会因为没有发生的事就怪罪西凉。 那是为何? “啊——!” 一声尖叫打破了她的思绪。 循声望去,只见毓秀脸上煞白的跌坐在地上,刺客的刀险些刺到她的身上,她虽及时的避开,但手臂上还是不可避免的被划开一道口子,瞬间鲜血直流,无比狼狈。 就在那匕首要刺入她胸口的电光火石之际,身着龙袍的男人忽然出现,踹开那名刺客! 身旁的男人,竟是不知何时冲到了毓秀身边。 夏清浅眼神变了变。 忽然觉得,她得到了答案。 “皇,皇上……” 毓秀脸色惨白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我还以为,我要死了。” 萧墨寒脸色难看,“你先起来,这里很危险。”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四周又接二连三的尖叫声。 有人受伤了,不过大多数是被元修带来的侍卫所伤的刺客,形势还算乐观。 “浅浅——!” 忽然,楚怜惜尖叫一声。 她瞳孔骤缩,猛然将身旁的男人推过去,“你快去帮她……” 萧墨寒身形微震,几乎是立刻转过身。 朝那个方向看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镇南王和摄政王都挡在了她的面前 。 也恰好,挡住了他的视线。 他虽然看不清那女人现在如何,但是地上的血迹和楚怜惜刚才那声尖叫,却让他的心脏险些从喉咙里跳出来。 那一瞬几乎是呆滞的站在原地,忘了任何反应。 但很快他又回过神来,脸色狠狠的往下沉,迈开长腿便要朝她那边走去。 “皇上!” 毓秀猛地伸手去拉他,却被男人毫不犹豫的甩开。 跌坐在地的时候,她整张脸都呆滞了一瞬,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他明明要扶她的。 可是就连这片刻都等不了,听到楚怜惜的声音,他就急不可耐的要去看夏清浅么? 难道他忘了,她也在危险中吗? 幸好此刻,元修带来的侍卫几乎把凶手全都解决。 在场的舞女只有两个还留有活口,其余的全部当场死亡,他立刻疏散了人群。 大殿内顿时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人。 萧墨寒走到人群中,终于看清了夏清浅的脸。 她的伤似乎在胸口附近,正红色的宫装裙衫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而她的脸却跟鬼一样煞白。 她虚弱的靠在楚怜惜身上,身上还有滴滴答答的血液淌下,显得无比刺眼。 男人瞳孔紧缩。 “浅浅……” 第六百三十二章 所以,我该怎么办呢? 他哑声开口,慌乱紧张和恐惧蔓延在心底,让他近乎手足无措。 夏清浅闭着眼靠在楚怜惜肩上,似乎忍受着极大的痛苦,所以并未理他。 他想要上前,却被楚怜惜侧身避开,“她不需要你,滚去保护你的毓秀吧。” 男人又是一震。 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发火,但是没有。 所有人也都没想到,素来温婉和煦的前任良妃娘娘,竟然会用这种态度对皇上。 萧寻皱了下眉,“怜惜。” 他想要将楚怜惜拉走,可她死死抓着夏清浅不肯放,连带着对他也是冷脸,“你也给我滚。” 萧寻,“……” 他按了按眉心,只好反过去劝萧墨寒,“听闻镇南王医术不错,皇后有他和怜惜,皇上不必担心。” 萧墨寒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就算要医治也不能在这里,朕先送她回去。” “不需要。” 有那么一瞬间,众人以为这声音是楚怜惜发出来的,因为她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生气。 但是很快就辨别出来,并不是。 这虚弱却又坚定的声音,是刚才开始就一直没出声的夏清浅发出的。 萧墨寒看着她煞白的脸色,眼神一痛,“你伤成这样怎么走?我送你回去——我保证只是送你回去,你若不喜欢我不会 在你的身边多留,好不好?” 夏清浅闭上眼,“不。” “夏清浅!” 他又气又急,可又不敢碰她。 女人虽然紧闭着双眼,但眉间还是流露出一丝浅淡的不耐,“我只是受点伤又不是要死了,自己能走。就算不能走,我也不要你碰。” 萧墨寒脑子里忽然想起她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你碰过毓秀,就别来碰我,我嫌恶心。】 他想说他没有碰过,可若她这个碰的含义狭隘一点,那毓秀刚才拉了他的袖子,或许也算。 他喉结滚了滚,俊美的脸上是罕见的无措,不知该怎么劝他。 就在此时,那位北狄二皇子缓缓上前,“娘娘若不介意,我送你回凤央宫。”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惊了。 因为这话不管是由萧寻还是有镇南王来说,都还算正常——至少他们和夏清浅都是熟人。 可是对于他这样一个不过见了两次面的陌生男人,却是尤为诡异的。 所有人都看了他一眼,只是那张白玉面具,极好的将他所有的神色都掩藏起来。 “好。” 在众人思绪各异中,虚弱的女人哑声开口。 众人微惊,下意识的看向萧墨寒,却见男人下颚冷冷绷出一条骇人的弧线,冷硬而森然。 他的皇后,宁 愿接受一个陌生男人的帮助,也不愿被他碰。 她大概是恨上他了。 这个认知在脑海中浮现的时候,萧墨寒的心脏陡然又往下沉了几度。 可是看着上官易将女人打横抱起的时候,他竟然找不到任何的理由阻止,也不敢阻止。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让她得到治疗,而不是在谁送她的问题上纠结过多。 ……… 一伙儿人浩浩汤汤的去往凤央宫,谁也没有注意到在一旁站着的女子。 毓秀呆呆的看着他们的背影,尤其是那道明黄的身影,她看得最久。 这些日子,他一直陪着她。 即便是太子生病,他也仍是在她身边。 那么温和耐心,让她恍惚以为,他对她的愧疚足以盖过他对夏清浅的爱。 毕竟,他亲手杀死了她母亲。 她甚至沾沾自喜的把自己当成一个旁观者,冷眼看着他和夏清浅决裂,看着那女人从失望到绝望。 可是现在…… 他却竟然无视了她,就这样走了。 明明他们有那么多的人,可他却宁愿跟这么多人一起看着夏清浅,也不看她一眼。 其实她也受伤了,虽然伤得没有夏清浅那么厉害,但是她也受伤了啊! 毓秀微微攥紧手心,可是手心里忽然一疼,是她刚才摔在地上的时 候摩擦掉的皮…… “毓秀。” 背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毓秀微微一震。 她红着眼回头,看到那张陌生的脸,顿时警惕,“你是谁?” “看到了吗?” 对方似乎并不打算伤害她,只是淡淡的道:“这就是他的选择——在你和夏清浅之间,不管什么时候,他都会义无反顾的选择夏清浅。如果你自己不争取,你会永远失去他。” “不……”毓秀颓然的摇头,“他答应过会照顾我,而且他刚才也来保护我了……” “没错,他一开始是保护你了。可是夏清浅只要用点心计,他就会义无反顾的离开你。” “不,不是这样!他只是看夏清浅伤得太重,他只是……” “毓秀,你忘了你的母亲吗?” 对方淡淡的打断她,“就因为夏清浅一句话,他亲手杀了你的母亲。还有晓月,那个为你死去的宫女,她也是被夏清浅害死的——你身边的人一个个被除掉,你不难过吗?” 难过? 她当然难过。 她甚至恨,好恨好恨。 “所以,我该怎么办呢?” ……… 上官易将夏清浅抱回凤央宫,便进退有度的离开了。 但很快,屋子就只剩下楚怜惜和镇南王两个字。 “娘娘,你还有哪里痛?”楚怜 惜怜悯的道,“除了胸口,还有其他地方受伤吗?” “我没事。” 夏清浅摇了摇头,虚弱的冲她露出一个笑容,“刚才不是叫我浅浅么?” 楚怜惜脸色微变,刚才她情急之下,却是喊了平时不太会喊出口的一个称呼。 不怎么尊敬,却拉近了关系。 她眼睛有些红了,“别开玩笑了。除了胸口,还有哪里疼吗?” 女人虚弱中掺杂着一丝委屈,“肚子也疼……” 却在此时,替她探脉的人猛地抬头。 夏清浅一愣,“怎么了,镇南王这表情,让我以为自己要死了。” 镇南王神色复杂,“娘娘,你好像……怀孕了。” 夏清浅瞳孔一缩,眼底出现几丝迷茫的痕迹。 怀孕? 她怎么会怀孕呢…… 哦,他们好像确实做过。 可她喝了避子药的,为什么“避孕失败”这种万分之一的几率,也会发生在她身上? 镇南王看着她失神的侧脸,蓦然起身,从袖中取出一卷布袋银针,“辛苦娘娘先忍着,我不能马上让人来给你包扎伤口,先用针给你保住孩子。” 夏清浅眼睫微颤,静了片刻,缓缓抬头,“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这个孩子?” 楚怜惜拿针的动作微顿。 楚怜惜愕然的道:“你不要?” 第六百三十三章 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从我身边夺走你 门外,几人脸色凝重的等待着。 不多久,镇南王和楚怜惜就从里面出来,让医女进去替夏清浅包扎了伤口。 然后,所有人都离开了凤央宫。 可萧墨寒的脚步生生止在门口,不敢迈进去。 刚才楚怜惜走的时候什么都没说,可那些染血的绷带,已经无声的表明一切。 都是替里面那个女人擦拭过的,所以,那些都是夏清浅的血。 好几块绷带,他不知道那些血加起来具体有多少,唯一清楚的是——失血过多,重伤。 他想进去看她,又不知道里面等待他的会是什么样的她。 冷淡或者发怒都可以,可他就怕她又旧事重提,说要离开他——那是他如今唯一不能答应的。 不过兴许是他在外面想得太久,进去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 安安静静的模样,和以往的睡颜其实并没有差别。 医女收拾得很干净,整个内殿闻不到半点血腥味,只是她的脸色实在苍白。 萧墨寒闭了闭眼。 失去这么多血,是该苍白。 他在她身边坐下,手掌抬起来想要触碰她的脸颊,可是即将碰到她的时候,女人紧闭的双眼却忽然睁开,黑白分明的眸直直的看着他。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掌一下子就僵在了半空。 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还没睡吗?” “睡着了,被你吵醒了。” 她不是撒谎,而是真的从睡着被他吵醒——虽然他并没有闹出什么动静,可她就是忽然感觉到什么,然后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他,连她自己都觉得意外。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 “……” 过于理性而平淡的对话,让他不知道接什么好。 屋子里气氛,显出丝丝冷却之后的尴尬。 萧墨寒早就想过面对她的指责和质问指控,却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幅场景。 他甚至有种不知道手往哪儿放的迷惘,喉结滚动了好几次,“浅浅,当时我……” “无所谓。” 她淡淡的打断了他,“我知道你一定会去救她的。” 即便是几日之前尚且如此,何况在他亲手杀了毓秀的母亲以后,他更不可能不管了。 他对毓秀的愧疚,远比他自己以为的还要深。 她眼眶忽然有些发涩,转动了一下眼珠,才缓慢的看向他,“萧墨寒,你放过我吧。” 男人猛地一震。 四目相对,一个平静的没有丝毫涟漪,一个装载着震惊与 愧色。 但是她这种毫无波澜的冷淡却又显得犀利十足,让他的脑袋好半响处于空白状态,反应过来之后,脸色便狠狠的阴沉下去,“不可能!” 他冷硬又不容置喙的吐出三个字,狠狠拒绝了她。 夏清浅听着他斩钉截铁的话,看着他眉梢眼角尽数笼罩着浓稠的阴霾,仿佛漫天乌云压制的让人透不过气来。 她叹息一声,“何必呢?”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得如此平静,明明在这场刺杀之前,她还能轻而易举的被激怒。 想了想,或许那时,即便再嘴硬,也仍带着几分……不甘和不舍吧。 “女人和男人在一起总要图点什么,不管是物质钱财或权势地位,哪怕是真爱总也要图个人吧?”她轻轻缓缓的道,“可是钱和权我都有,过去我要你这个人,而如今不管我还要不要你,至少你都没有办法把自己完整的给我,不是吗?” 既然给不起,就不要强迫她。 夏清浅的掌心无意识的抚摸着腹部,神态温柔,却又无比坚定。 刚才有那么一刹那,她确实想不要这个孩子,可终究母子连心,哪里忍心? 反正曾经,她也不是没有一个人带过念 念的童年。 如今,不过是再一个而已。 “不!” 身体忽然落入一个紧实的怀抱,男人避开她的伤紧紧抱着她,带着某种恐慌无措,“浅浅,虽然我有必须要做的事情,但那在我眼里也只是件事而已——毓秀她没有什么特别的,就像我每日都要上朝批奏折,你会因为这些事情离开我吗?” 在这些话说出口以前,他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是这么想的。 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原来毓秀在他眼里只跟那些奏折变得一样。 但,这都是内心最本能的想法。 “不管是人还是心,我永远都只属于你。所以你不要急于否定我,好不好?” “……” 夏清浅闭上眼,“在我好好说话的时候,你好像总是不能答应我的要求。” 她让他把毓秀送走,他不肯,现在让他放过她,他也不肯。 她眼底涌现一抹冷意,“镇南王说,毓秀身上的蛊距离发作不远了——换言之,她时日无多了。即便你广招名医替她解蛊,可是你确定,她能等到那一天吗?” 男人脸色一变。 她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缓慢的语调像是蛊惑,“你确定,不需要镇南王给她解蛊?” 萧墨寒胸膛震荡,眼底的墨色浓得仿佛随时会滴下来。 “夏清浅。” 她要用毓秀的命,来换她的自由。 用他最爱的女人,来换一个救过他的人。 可是她大概真的不知道,他有多不愿意放过她。 菲薄的唇逐渐扯出森冷的弧度,揉碎了阴暗,带着某种疯狂又阴鸷的偏执,“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从我身边夺走你——毓秀的命也不行。” ……… 镇南王看到萧墨寒的时候,脸色并不好看,也没有任何欢迎的姿态。 “皇上来找本王解蛊的么?” 他冷淡的道:“那本王在御花园应该说得很清楚了——除非,让本王带走毓秀。” 萧墨寒却摇了摇头,“除了解蛊,镇南王医术如何?” 镇南王以为他是怀疑了什么,眼皮一跳,却听男人又道:“失忆症,能治吗?” 镇南王眼神变了变。 萧墨寒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一定是以为,自己不愿意治。 或许刚回到西凉皇宫的时候,确实如此。 可是后来……他其实问过太医,只是太医也束手无策。 甚至夏清浅的反应,他也观察过,她似乎也没有办法。 所以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这位镇南王了。 第六百三十四章 青梅竹马 “这么长时间过去,皇上应该也适应了。”镇南王探究道,“为什么还想恢复记忆?” “朕想找回过去的自己,有什么问题?”男人蹙眉。 “没问题倒是没有,不过……皇上不愿说实话,本王可能没那么好心。” 实话? 这就是实话。 他脸部的轮廓愈发棱角分明,“我想记起从前的事,从前的夏清浅。” 还有,以前的他和夏清浅之间发生的所有。 镇南王沉默了一会儿,嗤了一声,“可是本王觉得,娘娘似乎也不是很希望你想起来。” 确实。 过去的她或许想,如今的她却大概并不想了。 萧墨寒眸色暗了几度,“朕恢复记忆,对她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镇南王盯着他看了会儿,目光透着冷淡的讽刺,“如今失忆的你缠她,就已经缠的让人发慌了,谁知道恢复记忆以后会如何死缠烂打呢?” 最重要的是,他对蛊毒确实在行,可是对于失忆症其实也没那么在行。 圣女的医术在某种程度上是要高过他的,如果连她都没有解,那到底是不想,还是……太难? “容本王想想吧。” ……… 镇南王不愿意干涉圣女的私事,所以他干脆就去问了她。 如果她愿意,那么他必定倾尽全力。 如果她不愿意,那么他 也不会再插手。 “不必了。” 她毫不犹豫,“不管是朝政还是其他事情,除我以外他全部都已经正常上手,所以恢不恢复记忆对他来说的差别就只有一个我而已——而我,不想让他想起来。现在的他或许这么耗一段时间就对我没兴趣了,可是恢复记忆以后,难保会不会又多花上我几年。” “你跟他……不能挽回了吗?” 其实在镇南王的角度,还是希望他们能和好。 毓秀才是应该离开的第三者。 “不是能不能的问题。”夏清浅闭上眼笑了,“即便挽回了,以后有个毒瘤插在我们之间,不定时的再爆发几次,不知道何时才能走到终点,这样有意思吗?” 与其耗着耗着把所有的情分耗光,不如让一切停留在最美好的时刻。 虽然现在美好已经不复最初,但是至少不要让她后悔曾经爱上过这么一个男人。 不要让她往后想起他来,都觉得面目可憎。 ……… 萧墨寒没想到,镇南王才刚刚拒绝了他,那位北狄二皇子就来找他了。 而且,还主动提出能解蛊毒。 接见对方的刹那,他就不动声色的打量起了这个戴着面具的男子,“阁下可以解蛊毒?” “本王的母亲,也是南疆人。” 上官易从容的道:“她从前教过本王许 多,本王耳濡目染,对蛊毒还算有研究。” 萧墨寒顿了顿,“不知朕有什么能为二皇子做的?” 话音刚落,就看到男人没有被面具遮挡的唇畔勾了一下,“暂时没有,请陛下相信本王的诚意。” 萧墨寒不可能因为他这么一说,就真的信了。 可如今除了这个男人,也没其他办法可以救毓秀,所以只能如此。 很快,这件事就传遍了后宫,只是没有人敢告诉夏清浅。 夏清浅知道的时候,已经是十日后,她的身体也渐渐好起来,伤口已经慢慢结痂了。 楚怜惜让她出来走走,所以今日,她们二人在御花园里随意的转悠着。 “浅浅。” 楚怜惜盯着她的肚子,神色复杂,“你这肚子虽然目前还没显怀,但是迟早要大起来的,难道你还能一直瞒着吗?”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实在不行,就像当初怀念念的时候那样,用蒙混的手段照样可以瞒过所有人。 楚怜惜叹了口气,还想说什么,却看到对面迎面走来的一伙儿人。 准确地说,是萧墨寒和毓秀,还有那位北狄二皇子,三个人后面还跟着许多的宫女太监。 夏清浅以为,第一个走过来的一定会是萧墨寒。 虽然她并不想看到他。 可是没想到,快他一步走到她面前 的,竟然是上官易。 他穿着一袭白袍,脸上的白玉面具非但没有影响他的气质,反而更显优雅神秘,“浅浅。” 浅……浅?! 楚怜惜微微睁大了眼睛,立刻转头看夏清浅,那眼神明显在说:你什么时候跟他这么熟了? 就连萧墨寒和毓秀的脸色,也极快的变了。 可是夏清浅自己,也是满脸震惊。 这低沉醇厚的嗓音,亲厚的语气,无一不透着亲昵与熟稔。 可她根本不认识这人啊。 唯一的交集就是对方入宫那天,点头打了个招呼,然后晚宴上在她被刺杀以后将她抱回去。 难道……这二皇子如此纯情,抱一下就喜欢上她了? 夏清浅的表情一言难尽。 “二皇子与朕的皇后很熟么?” 冰冷的嗓音拉回了她的思绪,她一看,萧墨寒的脸色果然像是冻了一层寒霜。 可上官易并不在意,淡淡的笑了,“何止是熟,其实我们很久以前就认识了。” 夏清浅,“……?” 萧墨寒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说那句话的本意,只是为了提醒上官易,不要随随便便对别人家的皇后叫这么亲热。 可是没想到,他们真的认识? 萧墨寒阴恻恻的目光落在女人脸上,透着几分克制的怒意,“皇后怎么不告诉朕?” 夏清浅,“……” 因 为她也不知道啊。 这些日子萧墨寒大概是不好意思打扰她,所以很少在她眼前晃悠,现在被他这么盯着,她都觉得自己成了那个红杏出墙的。 上官易笑着给出答案,“看娘娘的反应,大约是真忘了曾经有过本王这样一个朋友吧。枉费本王这些日子还一直忍着不说,就想看看你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来。” 夏清浅,“……!” 好家伙她还成了负心汉。 可是夏清浅努力在原主的记忆中寻找,却都没有找到这样一个人。 她严重怀疑此人是在撒谎,可是这样有什么好处呢? 思绪流转,最终她只笑着摇头,“抱歉二皇子,可能我记性不好,一时真想不起来了。” 毓秀也终于回过神来,似笑非笑,“原来二皇子与娘娘是青梅竹马啊。” 人家说的是朋友,她却非要用青梅竹马这样透着暧昧的词。 楚怜惜冷冰冰看了她一眼,“就你长了嘴会说话?” 毓秀脸色一变,好在上官易及时开口,“要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不过浅浅可不像别人家的青梅这么酸甜可口,她从小就爱使坏捣乱,不知道弄坏我多少个心爱的玩具。” 虽是苛责的话,可是谁都听得出来他并无责怪的意思。 反而……宠溺得很! 萧墨寒的脸色一下子阴沉到极点。 第六百三十五章 浅浅,跟我走吧 “上官易。” 带着警告的三个字咬牙切齿的响起。 上官易挑眉看了他一眼,“陛下莫不是在生气?她都是西凉皇后了,难不成本王还能如何?” 言语调戏还不算如何? 难不成要卿卿我我的抱在一起才算如何么! 萧墨寒蓦地冷笑,“朕只是希望,二皇子能注意分寸。” 上官易轻笑,“本王这个人,向来醉心蛊毒的研究,所以对世俗所谓的分寸知之甚少。” 他在威胁他。 萧墨寒眉心突突的跳动,脸色难看的吓人。 偏偏这个时候,夏清浅突然开口,“既然是老熟人,那不知二皇子现在有没有空,与我单独走走?” “自然好。” “二皇子!”毓秀急忙叫住他,神色有些微的焦急,“我们不是还有事吗?” 刚才他们出来,就是因为这位二皇子用药之前让她必须先出来走走,说对后续的治疗有好处,已经连续十日都是如此,只是没想到今日会遇到夏清浅。 更没想到,他竟然就要走了? 那她的治疗怎么办? 夏清浅看着毓秀气苦的表情,微微勾唇,“二皇子若是有事,那便算了。” 上官易神色如常,“自然还是浅浅重要。” 他说着便要跟夏清浅走,只是……在她开口的刹那就险些绷不住杀人的萧墨 寒自然不会放他们离开,几人甚至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时候挡在他们身前的。 “站住!” 夏清浅看着面前的男人,冷淡的看着他,“怎么了皇上,是不是毓秀姑娘霸占任何人多长时间都没问题,我只是跟您借用二皇子这么一会儿都不行啊?” 借用一会儿? 她要借用上官易干什么? 其实夏清浅的态度从头到尾都很正常,但是萧墨寒还是满腔的窒闷和嫉妒。 这个男人跟她从小就认识。 虽然她说不记得,但她现在竟然要邀约人家! 谁知道接下来是不是就会回忆过去,谈笑风生? 而且上官易口口声声说来西凉是为开拓两国贸易,可如今看他的态度,却未必如此——或许他和镇南王一样,本来就是为她而来。 唯一的区别是,镇南王把她当女儿,可面前这个男人,却视她为青梅竹马! 萧墨寒几乎无法控制体内暴走的不冷静,在他明知道这个男人是唯一可以救毓秀的人以后,他竟然还是在某个瞬间无法抑制的动了杀念。 男人双拳一寸寸的握紧,“朕不觉得,你有什么能用到他的地方。” 夏清浅看着男人瞬息之间千变万化的表情,险些就以为他会冲过来捏死她。 她弯了弯唇,“用不用得到,好像也不是你 说了算吧?” “你想干什么?” “叙旧啊。” 这两个字在她这里好像就跟吃饭一样简单,甚至反问他,“我又没中蛊,还能干什么?” 萧墨寒额角的青筋都在跳,脱口而出,“难道你觉得,你所谓的叙旧比他救人还重要?” 救人? 毓秀么? 夏清浅微微的笑,“在我这里,自然是我自己最重要,其他人的死活,与我何干?” 说罢,眼神投向上官易,“你说呢二皇子?” 面具遮挡下,看不清男人的神情,只是笑声温润,“本王早已说过了,你更重要。” “恩。”她淡淡笑着,“我看我们皇上好像没听清楚,所以多问了一句。” “夏清浅!” 这个该死的女人,竟敢当着他的面和别的男人调亲? 萧墨寒气得快要背过气去。 上官易道:“皇上,不会很久的,也耽误不了毓秀姑娘的蛊毒。本王与浅浅说会儿话就来。” “朕说不准。” 男人恶狠狠的盯着他们。 只可惜,不管是上官易还是夏清浅,都没有理他。 男人正要追,毓秀忽然扯住他的袖子,“皇上,二皇子和皇后娘娘只是说几句话而已,不可能在后宫做出什么逾矩之事,你就让他们单独待会儿吧?” “是啊,浅浅她当然不会。”楚怜惜 凉凉的道,“皇上自己整天和毓秀待在一起,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现在她不过是跟别的男人说两句话,您就受不了么?” “……” 萧墨寒冷冷盯着她们,薄唇扯出一抹森冷的弧度。 楚怜惜目光讽刺,不闪不避。 从前她感激这个男人……不,她现在也是感激的,可她不想看着他一错再错了。 若是有朝一日真的失去,就再也无法挽回了。 ……… 离开人群以后,夏清浅脸上的笑容便淡了下来。 上官易自然不会没有察觉到她的变化,叹息道:“浅浅,亏得本王还说你最重要,抛下这么多人巴巴的跟着你过来,你就连一个笑容都吝啬吗?” 四下安静,空旷无人之处唯有偶尔响起的鸟叫声。 男人低沉的嗓音显得醇厚蛊惑,像是应景的最美丽的情话。 夏清浅却不为所动,目光探究的看着他,“二皇子厚爱,我愧不敢当。即便我们曾经真的是熟人,可你突然站出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与我黏黏糊糊,也不是君子所为吧?” 不管她和萧墨寒关系怎么样,可至少在外人看来,她还是西凉皇后。 但他却当着皇帝的面言语轻佻,毫不避嫌! 何况……他入宫都十几天了,一直装着不认识她,今日突然在这么多人面 前把话说开,怎么看都像是一副故事搞事的样子。 “我以为,你会高兴呢。” 他没有再用本王自称,笑意也淡了几分,面具下的双眼像是极为认真的看着她,“这些日子你们皇帝是怎么对你的,我看得一清二楚。你可以平静的忍受,我气不过,不行吗?” 夏清浅眉头微皱。 男人笑了笑,“浅浅,跟我走吧。” 夏清浅眼睛明显睁大了几分,错愕的道:“你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 男人敛去笑意,“我不为贸易而来,而是为你来的——若你不希望我救毓秀,我便不救。” 这下子,夏清浅是真的震惊了。 虽然她确实想要离开这里,但是这么一个陌生人,口口声声说是她的青梅竹马,还一副死心塌地为她好的样子,非但不会让她觉得高兴,反而让人心惊胆战。 谁知道这背后有什么阴谋? 她微微攥住了手心,“抱歉,比起一个缠人的神经病,未知的陷阱更恐怖。” 说罢便要转身。 可是手腕却忽然被拉住,“就算信不过我,至少也要把你受到的委屈都还给他吧?” 夏清浅懵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他突然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什么意思,就听到那沉戾的低喝声骤然响起,“夏清浅,你在干什么!” 第六百三十六章 他怀疑她 夏清浅,“……” 她什么也没干。 但是她终于反应过来上官易的话是什么意思——故意做给萧墨寒看的么? 她觉得好笑,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甩开他的手。 站在原地默数到“三”的时候,另一只手腕蓦地传来巨大的力道,生生将她扯了过去。 上官易也顺势放开她,“既然陛下来了,我们的话也说完了,我现在去替毓秀姑娘解蛊。” 夏清浅,“……” 她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卖完队友就溜是吗? 上官易回以深邃的笑容。 萧墨寒看着他们之间眉来眼去的互动,胸腔震动,手中的力道几乎要把她的骨头捏碎。 夏清浅忍着痛蹙眉,“你是看我上次没死成,所以现在要捏死我?” 男人眼神森冷。 她此刻并不高兴,可至少是有表情的——这张脸在这十天的时间里对他没有任何表情,永远都是淡漠不加掩饰的拒绝,拒绝和他有关的一切。 可是此刻接触过上官易,她的表情明显变多,哪怕同样是不太高兴,但现在分明带着几分轻快,就像是一块冰块终于出现了一丝丝裂缝。 萧墨寒喉结上下滚动,冷言冷语的讽刺激烈的蹦出来,“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死里逃生福大命大, 所以故意惹我,想试试我会不会弄死你?” 夏清浅虽然没有最初被他掐的那么痛,但他还是重重的抓着她。 她也懒得挣扎,淡漠又无可奈何的模样,“要是我跟男人说几句话你就要弄死我,那你每天跟毓秀说那么多句话,不如先上吊自尽?” 手上的力道似乎又减去几分,他眉心拧成一个结,“你是因为毓秀,故意报复我?” 如果是这个原因,虽然令人不悦,但是至少说她心里还有他的。 在长久的看不到她的任何情绪以后,女人这句明显含着讽刺的话,却像是一颗小石子投入安静的湖面,激起层层圈圈不断的涟漪。 夏清浅挽唇浅笑,“不是呢,我在跟我的青梅竹马叙旧啊。” 她的话音刚落,就猛地被男人搂入怀中,巨大的冲击陈述着他此刻的怒意与焦灼,“浅浅,你最好不要再让我看到这种事发生,否则——我也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来,恩?” 夏清浅安静的听着,什么也没说。 只是她的手在男人忽然搂她的时候,迅速贴着自己的腹部,不自觉呈现出保护的姿势。 萧墨寒只想抱她更久一点,所以她不动,他就一直没有动。 直到后来夏清浅被他抱在怀里许 久,终于因为长时间维持同一个姿势觉得累,所以推开他。 同时刻,男人就把她从地上打横抱起,“出来这么久也累了,我送你回去。” “谢谢。” 她没有拒绝。 萧墨寒看着她紧闭的双眼,眼神暗了暗。 她是不想拒绝呢,还是……懒得为这种事跟他废话呢? “上官易说,毓秀的蛊毒可以解。我答应你,这件事情结束以后,我就把她送走。” 他知道她很难受。 他如此急迫的想要解毓秀的蛊毒,也是为了能把人赶紧送走。 夏清浅眼皮动了一下,但并未睁眼。 她对这男人和毓秀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只盼着他有朝一日可以放过她。 只是在他说完这句话以后,脑子里还是想了一下——如果没有毓秀,如果她肚子里的孩子出生了,那么他们一家四口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只是经年流转,她才知道自己的想法终究太天真。 有些幻想,从一开始就不该有。 ……… 后来的几日,萧墨寒去青鸾宫的次数越来越少,大多数的时间都待在凤央宫。 夏清浅还因为他这反常的举动,怀疑过楚怜惜是不是把她怀孕的消息透露出去了。 不过她试探了一下,这男人确实不知道,这 才稍微安心了些。 恰逢南疆族中有大事动乱,镇南王不得不回去一趟。 夏清浅当然不可能耽误他的时间,这一日在宫门口站了很久,目送他的马车远去。 直到那辆马车消失不见,她还是站着没有动。 萧墨寒站在她身边,也并未催促。 直到后来起风了,他才揽着她的肩膀道:“别傻站着了。若是你想他,或是想去南疆看看,或是让他再来看你,都可以。” 她看了他一眼,“你会让我去南疆?” 男人目光动了动,然后郑重的点头,“是,我会陪你去。” 夏清浅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到远处晓月的身影朝他们走过来。 那是毓秀的侍女。 她原本就淡漠的神色一下子更寡淡了,“我实在不想听到她的消息,你可以放开我吗?” “……好。” 他说完这个字,刚想让她站到旁边去等等她,就看到她已经头也不回的走了。 男人目光又黯了几度。 晓月惊慌失措的跑到他面前,“皇上,不好了,毓秀姑娘不见了!” 萧墨寒脸色顿时一冷,“什么叫不见了?” “就是……就是不见了!” 她也说不清楚,颤抖着双手拿出那张攥出褶皱的字条递过去—— 【毓秀在我 手里。】 没有署名,也没有留下任何条件,似乎就只是为了说明毓秀被绑架而已。 ……… 夏清浅刚回到宫里,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砰——” 吓了她一跳。 她皱眉看着门口走来的人,“你能不能不要弄出这么大动静?” 男人脸色阴鸷如墨,阔步走到她面前,盯着她看了许久,“毓秀不见了。” 不见了? 夏清浅皱眉,“所以呢?” 人不见了跟她有什么关系,找她干什么? “她是被人绑架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双眸紧紧攫住她的眼睛。 夏清浅哦了一声,不冷不热的道:“那你真的要好好反省一下自己了,让她这么个大活人在你的皇宫里被人绑架,是不是特别有挫败感啊?” 男人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浅浅,你把她交出来,我可以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夏清浅瞳孔微缩,脸部的轮廓甚至有刹那的僵硬。 【交出来。】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他来找她的理由。 他怀疑她。 她眼底短暂的失神了一会儿,然后蓦地笑了出来,直勾勾的盯着他,“如果我不交,你打算拿我怎么办呢?是把我绑起来强迫我放她,还是对我严刑逼供问她的藏身之所呢?” 第六百三十七章 想要毓秀,就拿夏清浅来换 “夏清浅!” 男人厉喝一声,薄唇显然抿得更紧,目光如冷锐的尖刀,压抑的呼吸都透着戾气和怒火。 好像这些日子万般温柔惯着她的人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为另一个女人质问她的男人。 不,不是好像,就是消失了。 夏清浅忍不住想,既然对毓秀这么上心,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她呢? 她本来想讽刺几句,他自己没本事看好自己的女人,为什么非要把过错推到她头上来? 可忽然又觉得没意思透了,什么劲儿也提不上来。 末了,只是冷淡的道:“没证没据,你凭什么怀疑我?” 萧墨寒看着她疏离的眉眼,心底一抽,有些微的闷痛袭来。 他闷了闷,放低声音道:“浅浅,我不管你是想让她永远在我们生活中消失,还是想利用她来威胁我放你走,前者我答应过,只要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后者你最好死了这条心。” 夏清浅扯了下嘴角,没什么表情的收回了视线。 她觉得自己好像没必要再解释,这男人分明就认定了是她。 她否认了,他也不信。 她几不可闻的叹了声气,“我可以帮你找人,只要你放过我。” “我说了 ,不可能。” 他黝黑的眸子深深的凝视着她,坚定又偏执,“刚才是我态度不好,我道歉。但是夏清浅,你明明知道我不可能对你怎么样的,只希望你把她交出来而已。” 哦,她不知道啊。 刚才他不还说——如果把人交出来,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么? 那么反过来说,不交人不就是要把她怎么样了吗? 夏清浅轻笑,“男人的劣根性,总归是希望哪个都不用放弃,安安乐乐的享受齐人之福——可是我偏偏不想成全你,你说怎么办?” 男人脸色又是一变,眼底透出几分冷调,“言则,你是不打算放人?” “人不是我绑的,你要我放人?” “夏清浅。” “别喊了。”女人冷笑,“你这么本事,不如自己去查,说不定就能发现真的不是我。” 她没兴趣再跟他废话,不过脑子里真的盘算着“绑架”这件事。 倒真的是个好主意。 要是毓秀被救回来,而她又正好想不到其他办法离开,不如就这么试试吧。 不过…… 夏清浅微微蹙眉,到底是谁绑了毓秀呢? 跟前阵子的刺杀会是一伙人吗? ……… 毓秀被绑架的事情,很快 就闹的宫里人尽皆知,御林军已经成批的开始寻找。 萧墨寒这些日子都很忙,每天除了上朝就是找人,也没有时间再来她这里烦她。 起初夏清浅觉得耳根都清净了不少,时间长了,又偶尔会生出几分不真实的感觉。 后来有一次念念问起父皇,那几分不真实的感觉中又漾起些许怅然若失,心头空荡荡的。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于是含糊的带过去了。 夏清浅怀疑过上官易,毕竟这个人来路不明,目的不明,嫌疑最大。 但是试探了几次,却发现这男人好像真的不知道,到底是藏得太深还是如何,她也不确定。 后来她就放弃了,反正毓秀失踪跟她也没关系,她何必去费这个心神。 萧墨寒怀疑她的事,好像就这么过去了,两人谁都没有再提起。 这一日楚怜惜来凤央宫看她,两人正准备出去走走,就看到男人阔步朝她们走来。 楚怜惜看着男人阴沉如水的脸色,脸色微微一变,“他这是……干什么?” 夏清浅瞥了一眼,也不打算理会,“谁知道呢,可能发神经吧。” 她挽着楚怜惜的手,缓缓往外走去。 从萧墨寒那个 角度看过去,她就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似乎只是不经意的掠过。 半个月没见,女人的脸色好像更红润了些,兴许是准备出门,难得见她穿着一身白色的仙气十足的裙衫,飘摇荡漾着像是个坠入凡尘的仙女。 好像更美丽,也更温婉了。 没有他的出现,她过得很好是吗? 毓秀近来也喜欢穿白色的衣裳,只是大多数时候也都显得柔弱清淡,却比不上面前这个女人,真正的清水出芙蓉,飘然欲仙。 脑子里千丝万缕的无数个念头闪过,但他的脚步完全没有停下,直到停在她们面前。 “夏清浅。” 他薄唇轻启,楚怜惜讽刺一笑,“皇上今日怎么有空来,不用找毓秀了?” 萧墨寒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双眼直直的盯着她身旁安静的女人。 他整张脸都紧紧绷着,然后拿出一张字条,几乎是摔到夏清浅身上。 字条没有任何重力,一张纸片而已,被砸疼是不可能的,可夏清浅的眼睛还是闪了闪。 那种疼痛,说不清是从哪里蔓延出来的。 她眨了眨眼,后知后觉的把身上缓缓下落的字条接住,看着上面的字—— 【想要毓秀,就拿夏清 浅来换。】 夏清浅微微一震。 好半晌,才抬眸看着他。 男人眼底噙着浓重的冷意,“这也是你的意思么?” 夏清浅脸色隐隐有些发白,手心也微微攥了起来,可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的泄露。 她不怒反笑,“你怀疑我藏起你的毓秀,好借机脱身?” 楚怜惜也终于回过神来,难以置信的道:“皇上,找不到毓秀关娘娘何事?”顿了顿,“对方说要拿娘娘去换,分明是别有所图,你不会真的中计吧?” 两个女人的目光都盯着他。 男人没有吭声。 夏清浅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脸上的笑意终于彻底敛去,“你觉得是我设计了这一出,所以打算把我交出去换人吗?”她面无表情的道,“如果我说,我不换呢?” 萧墨寒眯起眼睛审视着她,“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想干什么? 她明明什么也没干,都是事情来找上她啊。 夏清浅冷冷开口,“虽然我确实不想留在你身边,但不代表我就要牺牲自己来成全你们。” 她一字一顿的道:“让我去换毓秀,你死了这条心吧。” 她的衣裳依旧纯白如仙,此刻却又滋生出强烈的冷意与煞气。 第六百三十八章 如果我跟你走 萧墨寒脸色变了变。 不是她。 他原本怀疑她是因为,既然都是绑架劫持,为什么要选择毓秀而放过夏清浅,最后却又要用夏清浅去交换——这不是多此一举? 但是当确定下来不是她的时候,似乎又可以找到理由去解释这一条——或许是因为她身边的人更多,难以付诸行动,所以不得不用这招。 此时此刻,他本该感到心慌——因为不是她,就代表着毓秀陷入了更大的危机。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头却诡异的松了一口气。 他喉结滚了滚,“对不起。” “呵。” 冷笑的是楚怜惜。 她本来满肚子讽刺的话,可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夏清浅拉走了。 走到空旷无人处,她终于忍不住,“浅浅,你拉我做什么?” 夏清浅看着她眉眼生动的模样,有些好笑,也有些释然,忍不住摸了摸她的眉毛,“我很高兴,你的脾气越来越大了。” 楚怜惜脸色微变。 她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只有被人纵着,才敢闹脾气。 所以萧寻对她必然是纵容的。 她抿了下唇,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皇上这次真的太过分了,他竟然觉得是你绑架毓 秀。” 夏清浅眨了眨眼,“恩,大概是因为我曾经说过,我会不择手段的离开。” “你还替他找借口?”楚怜惜气得不轻。 “没有没有。”夏清浅轻笑,“我只是给你分析理由啊,如果当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用平常心来看待这件事,不是会好受很多吗?” “……” 楚怜惜神色复杂,“你不生气吗?” 夏清浅默了默,才道:“他第一次跟我说这些话的时候,还是挺生气的,不过今天……好像没什么感觉了。”她半真半假的道,“怜惜,其实我挺希望他快点把人找回来的,到时我就真的去绑毓秀一次,也不枉他今日怀疑我一场。” 楚怜惜长久的静默着,不知道说什么。 她很心疼面前的女人可以云淡风轻的说出这些话——该如何将自己的心封闭起来,才能做到这么平静的讨论如何去设计最爱的男人,如何让他放过自己? 楚怜惜闭了闭眼,“浅浅,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 萧墨寒那边接到消息来报,城南接到线报,有疑似绑架犯的人出现在那边一间废宅中。 他立刻带人过去。 只是赶到时,现场已经没有毓 秀,也没有任何线索,只留下一滩刺目的血迹和一封书信。 萧墨寒冷着脸将其展开,露出上面寥寥数语—— 【知道皇上本事大,但是除非我愿意,否则你永远都找不到我。要想得到毓秀,只怕还是要浅浅本人来换,我大约也不会对她做什么。所以还望皇上可以好好考虑到底要不要换……旁边有份留给皇上的礼物,不枉你特地来一趟。】 浅浅本人。 这样的言辞,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的泄露出与夏清浅的关系不凡。 还有所谓的礼物…… 萧墨寒让人四处翻找了一下,忽然听到有人惊呼一声,“皇上!” 男人微震,转身时便看到其中有个侍卫拿着一截血迹斑斑的小拇指,惊恐的举到他面前。 萧墨寒瞳孔骤缩。 其实对方并没有明说这“礼物”来自于谁,但是放在这里,无疑跟毓秀有关——匪徒砍了毓秀的手指来威胁他,尽管言语中不带任何威胁。 高段位的匪徒。 就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给他,第一次写信告知绑走毓秀,第二次直接点名要求就要夏清浅,第三次甚至没有恐吓威胁,直接就留下了毓秀的手指。 晓月在一旁 眼泪都掉下来了,“皇上,怎么办啊,姑娘会不会有危险啊?” 萧墨寒阖了阖眸,脸色紧紧的绷起来,“朕一定会救她。” 晓月咬唇,“皇上,不是奴婢多嘴,可绑架的人明显就是针对皇后娘娘,为什么要姑娘来承受这份苦?现在姑娘已经被人砍了一根手指,谁知道接下来……” “住口!” 男人冷冷打断,“你一个奴才也敢妄议皇后?不管匪徒针对的是谁,可对方现在绑的就是毓秀,难不成还要皇后舍身去救她?” 换言之,对方要的是夏清浅没错,但是那个女人足够聪明,不会被人绑架。 难不成还要她为毓秀的愚蠢买单? “奴婢该死!” 晓月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眼泪直流,“奴婢知道,皇后娘娘没有义务这么做,是奴婢口拙嘴笨!可奴婢也是担心毓秀姑娘啊,皇上,匪徒可能真的会要她的命的!” 萧墨寒脸色骤沉。 确实,晓月说的没错。 对方丧心病狂,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这次是手指,下次可能就是身体其他部位,甚至……毓秀的命。 “皇上。”晓月又苦苦哀求道,“您就当是请皇后救救姑娘,不让 皇后去换,只是借机引出那个藏在背后的人而已,只要您抓住那个匪徒,不就可以保证双方的平安吗?” 顿了顿,忽然又像是想到什么,眼神骤然亮了起来,“而且……而且匪徒或许只会对毓秀姑娘残忍,对皇后一定不会如此!您看这信上的用词这么亲昵,明显就是与皇后关系匪浅。奴婢觉得,那个北狄二皇子就十分可疑!” 男人微微一震。 他又想起刚才到底南街的时候,看到的信上的留言。 语气之间,对夏清浅确实是更亲近的,而且还特地说明不会对夏清浅做什么。 但,这都不是他要考虑的。 就算真的要“换”,也是在必须保证夏清浅安全的前提下。 ……… 是夜。 万籁俱寂的御花园深处,唯有偶尔响起的清风抚过花丛沙沙声,飘然欲仙的白衣女子在其中宛如月下精灵一般,单是个侧脸就让足以勾人心魄。 一道熟稔的笑声由远及近,“这么晚约我,还约在这样偏僻的地方,你想干什么?” 夏清浅坐上秋千,侧目看着男人英俊深沉的面容。 良久,才静静的开口,“如果我跟你走,你是不是就会放过毓秀?” 第六百三十九章 萧墨寒你是不是疯了? 上官易挑眉,“你在试探我,浅浅?” 虽然是问句,但是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个答案。 他忍不住好笑,“如果她在我手里,拿你来换她自然是再好不过,不过很可惜她不在。” 也不知她是信了还是不信,哦了一声,目光恍惚的看着面前地面上的花卉。 上官易则看着她幽远的目光,仿佛她就是一幅画。 他眼底的笑意淡了几分,若有似无的叹息,“其实毓秀失踪对你而言是件好事,不是吗?” “可是……” “如果还想要那个男人,那她的消失就是对你们最好的成全。”他淡淡的打断,“如果不想要那个男人的话……正好他最近忙着找人,也没空到你面前来晃。” 萧墨寒过来的时候,正好就听到这么一句。 【如果不想要那个男人的话……】 那个男人是谁,不言而喻。 他狭长的凤眸冷冷一眯,飞快的闪过一丝寒芒。 看着女人坐在秋千架上翩然欲仙的感觉,仿佛随时羽化,而她身旁的男人虽然戴着面具,却丝毫不影响高贵的气质,在皎洁的月色下犹如一对璧人。 他目光狠狠一刺,快步走上前去。 那边的两个人也都注意到他的到来。 上官易懒洋洋的开口,“这大半夜的,陛下不睡 觉还跑到这种地方来?” “难为二皇子还知道这是大半夜,不睡觉却在这里跟朕的皇后叙旧?” 叙旧这两个字,他咬的格外的重。 上官易低低一笑,“陛下要这么想我也拦不住,如果本王说我和皇后只是担心毓秀姑娘的安危,所以出来找找,又恰巧在这个地方遇到,想必陛下也不会相信是不是?” 鬼才会相信! 萧墨寒眉眼克制着阴沉的寒光,“两国贸易的事已经谈的差不多了,至于毓秀……她如今也不在,所以朕觉得,二皇子似乎也没有留在宫里的必要。” 男人惊讶的看了他一眼,“毓秀姑娘的病还未全好,陛下确定要赶本王?” 呵。 虽然这是毓秀解蛊的希望,可是难不成,他要连自己的女人一块儿送出去么? 萧墨寒不耐的道:“等朕找回毓秀,再议此事。今日时辰也不早了,二皇子先回去吧。” 上官易耸了耸肩,目光转过去看着夏清浅,唇畔带起一丝弧度,“浅浅,那我先走了。” 夏清浅面无表情,“好好想想我说的话,如果你想通了或者改变主意,再找我。” 男人微愣,继而笑意更深,“放心吧,我没有骗过你。” 没有骗她? 所以,毓秀真的不在他手里么? 夏 清浅拧眉看着他的背影,眼前的视线却蓦然被一道阴影遮挡。 萧墨寒站在她的面前,“上官易胡言乱语,你应该也不会也想找那种借口来骗我吧?” 夏清浅,“……” 她总不能说,她是在帮他一起找毓秀的下落吧? 别说这男人肯定不会信,换作是她也不会信。 夏清浅掀了掀眼皮,“既然你觉得我们是在叙旧,那就在叙旧好了。” 事到如今,他以为她还有什么跟他解释的必要? 他信不信是他的事,与她无关。 萧墨寒闭了闭眼,“你是不是不能跟我好好说话?” “大概吧。” “……” 男人沉默了很久,深远的目光紧紧落在她的脸上,“我来找你,是有事想跟你商量。” 他挡在她面前,她根本无路可走。 夏清浅身形微往左偏,就看到男人也同样往左偏了一下,她只好抬头看着他,“我是不是没有拒绝的权利啊?那就说吧。” 不让他说,大概她今晚连睡觉也没得睡了。 萧墨寒沉默两秒,低低的道:“毓秀不见了,这件事你也知道。” 她挑眉,“然后呢?” 男人墨色的眸愈发暗炙,仿佛不经意间打翻的墨砚泼了墨,“今天在南街传来消息,我过去的时候对方已经不见了, 那里只留下一封书信和毓秀的一根手指。” 一根手指。 虽然她挺讨厌毓秀的,但是乍一听这几个字,还是不有一股寒意从脚底侵袭而起。 对这么柔弱的女人也能这样,还真是蛮心狠手辣的。 夏清浅点了点头,“你不会又怀疑是我做的吧?” “不是。” 上一次他就已经相信不是她。 萧墨寒薄削的唇微微的抿起,“那封书信上写着,如果要让毓秀回来,必须拿你换。” 夏清浅瞳孔骤缩。 即便已经有过类似的交流,但是上一次,他只是为了求证到底是不是她绑架毓秀。 可是今日…… 她不自觉的攥住手心,呼吸也微微沉下去,“所以你来找我,是想拿我换人?” 男人目光复杂到极点,或许还掺杂着一丝愧疚。 但是,他没有否认。 夏清浅眼底是明显的震惊,下一秒,她就狠狠攥住了他胸口的衣服,“萧墨寒你是不是疯了?”她嗓音尖锐的破了音,“你明知道我有多讨厌她,竟然想拿我去换她?” 要么就是他疯了。 要么她疯了,所以出现幻觉。 “浅浅,你冷静点。” “你要我的命还让我冷静?” 她朝着他大吼,在察觉到他的手要来抱她的时候,狠狠放开他顺势还推了他 一把。 可男人的身形巍然不动,反而是她自己微微的踉跄好几步,才勉强站稳。 男人又想要过来扶她,她却惊声尖叫,“你别过来!” “夏清浅你冷静点!” 萧墨寒还是不顾她的挣扎快步走到她的面前,狠狠将她按着,不让她再乱动挣扎,“没人要你的命,我也没想过拿你去换,只是让你出现在那里——对方要你,不代表我就真要把你交给他们,我只是需要一个机会把他引出来,恩?” 夏清浅在他怀里狠狠挣扎,却怎么挣也挣不开,最后她终于一动不动,无力的仿佛被人抽走所有的力气,就这样任由他抱着。 但是胸腔里那口气仿佛就堵在那里不上不下的压着她,根本喘不过来。 窒息,疲惫,倦怠。 她的手紧贴着腹部,微微发颤,“你觉得让我出现和让我去换毓秀,有什么差别?”紧绷的嗓音明显艰涩,“现在主动权掌握在对方手里,如果没有万无一失的将我握在手中,你以为他凭什么把毓秀放回来——专门策划这场绑架逗你玩儿么?” 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强迫自己抬头看着他,“如果他到时候不是切根手指,而是直接刺毓秀一刀,你是不是干脆就把我扔到他面前予取予求啊?” 第六百四十章 所有的过往都在这一刻化作泡沫,烟消云散 她的语气明明已经缓和下来,可是眉眼间深深的疲倦,却仿佛一把锋利的刀子插在他心口。 他心脏缩了缩,“浅浅,我不可能伤害你。” “是么?” 可是她不信呢。 女人眼神空茫,“我一直以为,你只是在我和毓秀之间摇摆不定而已,可原来你心里早已选择了她——只要她有危险,你就能义无反顾的扔下我。只要她受到伤害,你就会第一时间怀疑我。而今她被人掳走,你也可以毫不犹豫的把我拿出去交换……” 他所有的行为,已经彻底摧毁她的信任。 她忽然觉得面前近在咫尺的脸,让她看不真切,无端的出现几分恍惚。 “既然如此,你还在我面前装什么深情款款?” 【夏清浅,不管是人还是心,我永远都只属于你。所以你不要急于否定我,好不好?】 【夏清浅,你大概真的不知道我有多不愿意放过你。】 【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从我身边夺走你——毓秀的命也不行。】 脑海中犹记得他前些日子说过的话,可如今,就像是一巴掌狠狠甩在她脸上,疼得不得了。 “夏清浅。” 男人的嗓音忽然加重了,“我说 不会就是不会,你不要用你的想法来揣度我。” 仔细看,他的神情竟还有几分恶狠狠瞪着她的意思,也不知是在跟她强调,还是跟他自己。 夏清浅吸了口气,“如果发生意外呢?”她努力控制着情绪,“就像我刚才说的,只要我出现在对方的视线里,谁也不知道交换的时候会遇到什么危险,不是吗?” 他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想不到这一层。 他只是太想救毓秀了,所以其他的一切都可以靠后而已。 “我会保护你。” 男人低沉的嗓音也染上一丝沙哑,“你相信我。” 哦,所以他根本不是来跟她商量的。 她冷冷的看着他,站在秋千架旁的身形充斥着冷艳不可侵犯的距离感,“如果我拒绝呢——她自己犯蠢被人抓了,凭什么要我为她的愚蠢买单?” 男人静默良久,“对不起。” 简单的三个字,貌似示弱,可是态度的坚决的不得了。 或许在他出现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所有的决定,根本没打算给她拒绝的机会。 夏清浅看着对面长身玉立的身影,不知道看了多久,仿佛将男人每一寸眉眼都彻底刻入脑海。 然后, 所有的过往都在这一刻化作泡沫,烟消云散。 “好。” 她闭上眼,“你非要我去也可以,但事成之后,你必须放我走。” “夏清浅!” “别再跟我说什么舍不得的鬼话,如果你不答应,我就是死也不会答应交换的。” 她收回视线,挺直了脊梁从他身旁经过,冷漠仿佛刻入骨髓,“你好好想想吧。” ……… 楚怜惜知道这件事,差点没冲到龙吟宫。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发生危险怎么办?”她满脸怒意,“你现在不是一个人,是两个!” “怜惜,你觉得他决定的事情,我可以反抗吗?”夏清浅弯了弯唇,如果可以,她现在就不会出现在这里,早已离这个皇宫远远的。 “所以与其无用的挣扎,不如在最后关头,为自己牟取一点利益。” “……” 楚怜惜沉默了很久,“那你把孩子的事情告诉他呢?” 夏清浅缓缓摇头,“他不在乎我的命,会在乎孩子的命吗?” 即便有那么点微薄的在意,可是跟毓秀比起来,永远不算什么。 楚怜惜劝不了她,可又无法不担心,只好去求萧寻。 萧墨寒抬眸看了眼进门的男人 ,不过一瞬便又重新垂下,“皇叔有事?” 从门口走进去的这段时间,萧寻始终看着他的脸,“皇上当真……想把皇后放走?” “放走一次,不代表永远放走。”他淡淡的道,“只要她被朕找到,自然还是要回到朕的身边。” “……” 萧寻嗤笑,“这么欺负一个女人,你也真本事。” 男人拿着奏折的手微微一顿,目光暗了几分,“朕也不想欺负她,可是事到如今……” “没有别的办法了是吗?” “半个月了,毓秀生死未卜,如果有办法,我怎么会让她去冒险?” “所以跟毓秀比起来,你的皇后就不重要?” “……” 萧墨寒又是一顿,然后面无表情的道:“皇叔要这么想,朕也没有办法。” 萧寻寥寥的勾了下唇,目光犀利仿佛洞彻人心,“不是本王要这么想,而是所有人都会这么想。哪怕易地而处,当她被绑架的时候你也会用毓秀去换她,可是此时此刻,你也依旧在迫害她。” 再多的理由,也掩盖不了本质。 萧墨寒眉间陡然闪过一丝阴霾,本来他心里也不愿意,夏清浅刚才的反应更是让他满腹闷气。 如今他这皇叔还要来刺激他…… 他冷冷的道:“难道要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对毓秀不管不问?” 萧寻几不可闻的叹了声气,“本王知道皇上为难,同样的问题摆在我面前,或许我也觉得棘手。但本王还是想说——若是皇上执意如此,将来一定会后悔。” 上天很公平,不可能真的让一个人什么都圆满,什么都掌控在手里。 或许到彻底无法挽回的时候,才会陡然回神,可是真到那时,也就彻底来不及了。 ……… 萧墨寒再次出现在夏清浅面前的时候,她就知道,他已经决定好了。 所以她也没有明知故问,只是询问今日交换的地点,“在什么地方?” 男人看着她此刻神色如常的模样,似乎上次尖叫着愤怒的人不是她一样。 她已经平静的接受了事实。 萧墨寒敛眸道:“清水庵前的清水桥。” “好奇怪的地方。” “恩。” 确实是很奇怪的地方,空旷的完全不像是适合逃亡的。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附近都已经让人守着,你放心吧。” 夏清浅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认真的看着他,“萧墨寒,其实我挺害怕的。” 第六百四十一章 归根结底,不过是他偏爱 男人脸色一变,她立刻笑出来,“放心,我不是要反悔。” 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单纯的笑着,“我知道不管我说什么都得去,只是想起了曾经我想为你去死的时候,你总骂我傻,可如今竟然会为了毓秀推我向前。” 往事总是用来缅怀的。 但她此刻提起,却不是为了缅怀,而是觉得男人这样的脸色很有趣,似乎带着某种对往事迷茫的思考,又有些紧张和怅惘,最后化作某种极力压抑着沉痛的犹豫。 没错,还挺有趣的。 她报复性的提起过去,看着他抓心挠肺紧张至极的样子,是她现在害怕之余唯一的欣慰。 但很快她就失去了兴趣,淡淡的收回视线,“走吧,不然要给毓秀收尸了。” 萧墨寒看着她转身的背影,骤然握紧双手,手背上暴露着根根分明的青筋。 她像是在他的心底投下一个惊雷,自己却云淡风轻的离开。 ……… 清水庵前,桥上的风景美丽宜人,只是那桥下的水却不似桥的名字那般水清,反而有些浑浊。 入目便远远看到一个身材并不高大的男子,像是扔到人群里都不会被辨认出的大众脸,身边 还扛着一个麻袋,显而易见,这就是劫持毓秀的劫匪。 夏清浅并不认识他,他却无缘无故的找她,她不得不怀疑这背后是有人指使的。 会是谁呢? 跟萧墨寒失忆之前,宫里发生的那两次刺杀有关吗? 男子的手中还扣押着一个麻袋,他看到他们便微微的笑了笑,“浅浅,你终于来了。” 那语气,分明是显得很亲昵。 可是被一个不认识的人叫出来,她却无端觉得阴森恐怖,那笑容好像绵里藏针。 夏清浅站在原地没有动。 毓秀被男人从麻袋里放出来,大约是还不适应此刻的光线,所以她的眼睛眯了很久才睁开。 看到对面几张熟悉的面庞,尤其是萧墨寒,她的眼泪一下子就飙出来,“皇上……” 从夏清浅他们的角度看过去,她的左手小拇指真被人切了,所以先前留下的也不是假的。 这个劫匪,真是丧心病狂。 毓秀越哭越伤心,“你终于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 现场十分安静,越是在这种安静之下,就越是衬托出她这仅有的哭声。 “这种时候能不能不要演苦情戏了?” 夏清浅不耐的道:“要是你哭 就能解决问题,我不介意你把眼睛里的水吸干。” 毓秀震了震,她不敢再哭,只是苍白狼狈的脸色憋得很红,明显是在隐忍着她的悲痛欲绝。 夏清浅寻思着她是不是也该落两滴眼泪,说不定他日萧墨寒回想起来会更加懊恼自责,但是这个想法仅仅是闪过她的脑海,就被她否决了。 当一个女人在身边哭,确实惹人怜惜。 当两个女人都在哭,只会让人厌恶。 她看着远远站在对面的劫匪,“你要怎么换?” 对方轻笑,“浅浅果然是爽快人,不像这个女人,整天就知道哭哭啼啼,难怪皇上弃她而选择你。” “哦,现在显然是我被放弃,而她被选择了。” 此话一出,几人脸色都变了变。 萧墨寒下意识的看向她,可她脸上平静的看不出任何情绪,似乎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无悲无痛。 夏清浅又道:“我跟毓秀,我们两个一起往中间走,你觉得可以吗?” “不行。” 对面的男人笑着拒绝,“说好是拿你来换她,所以你还没到我手里,我怎么能放人呢?” 夏清浅眯起眼睛,“若是我过来了你却不放人,那我岂非赔了夫人 又折兵?” “不会,我只要你。” “……” 夏清浅对这句话,简直都要免疫了。 最近好像很多人都喜欢跟她说这句话,可惜萧墨寒最终选了毓秀,上官易不过是拿她寻开心,还有眼前这个只想要绑走她的……她也不知道倒什么霉了,被这些人“只要”。 夏清浅看了萧墨寒一眼,“你觉得呢?” 可是没等他开口,对面的男人又借着说,“浅浅,我切毓秀一根手指也是给你报仇了,现在只是想你跟我走一趟都这么难吗?”他忽然拿出锋利的匕首,“我看你好像心不甘情不愿,不如我往她脸上划一刀跟你表明我的诚意,你觉得怎么样?” 萧墨寒脸色一变,“住手!” 毓秀大惊,“不要……”她尖叫着,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次涌出来,“萧墨寒,我已经失去的太多,我的健康我的母亲全都没有了,我不想到最后连这张脸都保不住……” 夏清浅看到他的脸色又是一变,像是深融于骨的痛处被人戳中,脸色骤然阴沉到极致。 是该痛的,毕竟毓秀为他失去女贞,毕竟他还亲手杀了人家的母亲。 她忽然忍不住想,如果那天 没有让他亲自动手,今日的情况会不会不一样? 可是下一秒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她不觉得自己有错,也不觉得结果会不同。 归根结底,不过是他偏爱。 她淡淡的看着他,“你确定我过去以后,还能保证我的安全吗?” 萧墨寒喉结滚了滚,“浅浅。” 看他这个反应,夏清浅就明白他的意思,“你觉得没脸说出口,所以一直等我主动开口是吗?”她说完又自顾自的点头,“我知道了。” 她缓缓的走向对面的男人。 有那么一瞬间,她是希望听到他挽留的声音,哪怕只有一句。 一步,两步…… 越来越远。 可是走过大半的路,好像整个世界都被放空,安静的唯有她的脚步声,没有他。 她的心态却逐渐平静,直至走到那个匪徒的面前,神色寡淡的问,“可以放她走了吗?” 她的身体挡在毓秀和男人中间,不动声色的推了毓秀一下。 毓秀踉跄着往前,反应过来之后,立刻逃也似的朝着那边跑过去。 男人也没拦着,遵守诺言。 他只是一下子擒住夏清浅的肩膀,下一秒就掐住她的脖子! 而原本说好会保护她的那个男人…… 第六百四十二章 骗子 夏清浅被人强行转身时,刚好看到对面的情形—— 毓秀在跑到萧墨寒一步之遥的地方忽然晕倒,而他下意识的把人接住。 或许那一刻他做出的只是本能反应,可也正是这短暂的仅有瞬息的时间,掐在她脖子上的手骤然使力,又立刻点了她的穴道,带着她跳入河中! “扑通——” 水花四溅,两个人的身体都溺入浑浊的河水中,所有的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谁都没有料到,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从毓秀晕倒,到萧墨寒下意识的把人接住,从而错过救她的最佳时机,然后是她被带走。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可见那绑匪花了多大的心思。 “夏清浅——!” 她在水中听到桥上的男人低吼,可是河水从四面八方灌入她的口鼻,她终是闭上了眼睛。 萧墨寒,骗子…… 说好不会有事,说好保护她的安危,可是到头来他的眼中只有毓秀。 骗子。 ……… 岸上。 萧墨寒看到她被拖入水中的刹那,想也不想的跳下水中,那个试图拽着他的侍卫被他一脚踹开。 可是下水之后才发现,之所以对方要约在这样空旷的难以逃脱的地方,并不是因为没有防备,而是这防备不为人察觉,这浑浊的水中被人挖了暗道! 如此庞大的工程, 根本不是短短几天的谋划,而是早有预谋! 暗道有阀门,对面被上了锁,所以这边无法直接打开。 萧墨寒让人下水把它撬开,可是从暗道中逃走的劫匪早就不知道跑到多远以外,等他们追过去的时候,来到城郊的一处小河边…… 河水清澈,一望无际的田野通往上山的方向。 男人眉心紧紧拧着,目光往四周扫视,“元修,你带人在山下守着,另一队人跟朕上山!” “是!” 所有跟着帝王上山的侍卫都只能看到他的一个背影,他武功高又走得太快,而且后面的人根本不敢靠近他,即便隔得几步远还是能察觉到男人身上强烈的冷意。 ……… 夏清浅被人从水里捞起来的时候,还迷迷糊糊的处于眩晕状态,胸腔里气息不足,她大口大口的吐着水,本来就不太好的身体此刻简直要脱力。 一睁眼,就看到了劫匪的脸,而她此刻则置身于一间木屋中。 但是模糊的视线中,那个劫匪似乎并不打算对她如何,反而朝着门口方向走出去…… 过了会儿,又有个人进来。 似乎还是刚才那张脸,但是夏清浅敏锐的察觉到哪里不太对。 神态?气味? 没错,这两样都不一样! 虽然是同样的脸,但眉宇间却有几丝模仿不自然的异样! 可是——为什么要换个人进来? 刚才那个人去哪里了,抓她的原因又是什么? 夏清浅被人点了穴不能动,只能看着男人一步步的走到她面前,弯下腰拍拍她的脸,“这么漂亮的脸蛋,毁掉也太可惜了。不过要怪就怪你爱错了人,浅浅。” 夏清浅眉头紧皱,“你是谁?” 男人似乎不打算回答她的问题,自顾自的说完那句话以后,就拿出了匕首,贴近她的脸颊。 夏清浅瞳孔骤缩,可是对方连开口的机会也没有给她,二话不说的刺了进去! “啊——” 惨烈的痛呼声响起,她不能动,可身体还是不可抑制的颤抖着,整张脸都疼得扭曲了,身体的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都在呐喊着无望的疼痛。 短短几秒,她脸色煞白。 男人用了很大的力道割下这一刀,不是简单的划两下就完事,从她的颊腮到下颚几乎都是深入骨的使劲,根本不是为了泄愤,而是故意要让她毁容! “这张脸啊,终于花了。” “……” 变态。 夏清浅疼得一睁眼就有大颗的泪珠砸落下来,她颤抖不稳的开口,“我们……有什么深仇大恨,我是X你全家还是刨你祖坟了,你这……么恨我?” 若是正常的仇家,哪怕要她死,也会让她做个明白鬼。 但是眼 前这人,却好像单纯只是要对她做这些事,就连半句宣泄和报复的话也没有。 他只道:“浅浅,若是还有来生,千万不要再爱上那个男人,知道吗?” 话音刚落,就往她嘴里丢了东西,然后解开她的穴道,扣着她的下颚强迫她把喉咙口的药吞下去。 夏清浅闭上眼,似乎彻底陷入了绝望。 男人见状咯咯的笑,可是电光火石之间,面前的女人却反手扣住了他的手腕! “你……” 他瞪大眼睛,女人却一把抢过他的匕首,锋利的尖端抵上他的咽喉,“说,刚才那个人去哪儿了?” 男人一惊,“什……什么刚才那个人?” 她冷笑,“你的演技太拙劣了,模仿的一点也不像。” 男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夏清浅的刀子往前推了几分,“现在你主子可不在,没人能护得了你——若是你不老实交代,你的狗命大概就要葬送在我手上了。” “啊——!” 血色渗出,男人痛呼尖叫,“我……我也不知道啊!我只是个拿钱办事的,他给了我很多银子,让我用力划花你的脸还给你喂药,所有的事都是他嘱咐的呀!” “给你钱你就做?” 女人的脸上滴落着刺目的鲜血,面无表情,可是眉梢眼角都是寒湛 湛的浸入骨髓的冷意,就像来自地狱的锁魂使者一样! “是啊姑娘,我真的就是想要点银……”子。 最后一个字还未来得及出口,女人手里的刀已经继续往前推进,割破他的喉管。 男人瞳孔放大,瞬息毙命。 夏清浅看得出来他没有撒谎,只个被钱利用,可惜……同样不可原谅。 半边脸颊太痛,痛的几乎僵硬,只能感觉到温热的液体不停的在往下流。 红色的,刺眼的。 夏清浅冷冷丢下手中的刀子,用力的去抠自己的喉咙,想要把刚才那颗药丸吐出来。 “呕——” 不停的干呕,难受至极,但是她的动作根本不敢停下来,甚至没空去给自己探脉——她怕一停下来就会抠不出那颗药丸,她怕自己会死。 反胃的酸水,滚烫的眼泪,还有血……所有的东西一起滴落在地面上,却唯独不见药丸。 吐不出来。 胸口陡然一阵绞痛袭来,夏清浅身形一晃,脱力的靠着身后的墙壁,额上渗出细细密密的冷汗,好像整个世界都是晦暗的。 可她不能再等了,如果不快点出去,说不定那个“本尊”又要回来了。 强忍着脸上与胸口的疼痛,她迅速点了自己身体的大穴,手掌撑在地面上想要站起来…… 却在此时,门被人踹开! “砰——” 第六百四十三章 或许真的无法挽回了 这山并不高,所以萧墨寒爬上来用的时间也不多,尤其是所有人的行进速度还这么快。 面前是一座陈旧的木屋,应该建了很长时间,萧墨寒大步流星的走过去。 到门口的时候,他微微停顿了一秒,便狠狠的将门踹开…… 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性,包括她在这里面,而他及时赶到,或者哪怕她不在里面也好…… 却不想会看到眼前这一幕。 屋子里被强烈的血腥味充斥着,地上是那个劫匪的尸体,大片的血从尸体的喉咙不停往外流,看样子是刚刚被弄死没多久。 而她一身白衣蜷缩着坐在地上,听到踹门声,抬起的双眼分明闪过一丝惊恐,像是刚刚经历过斗争的兽类,如惊弓之鸟一般。 刺眼的鲜血染红了她雪白的衣裳,看起来就像是她把那个劫匪杀掉了,可是…… 她脸上的血又是怎么回事? 他瞳孔紧缩,双腿就像是被钉在原地,缓慢的朝着她那个方向挪过去。 夏清浅木然的看着他。 当她发现来人是萧墨寒,悬起的心终于微微放下,只是惊恐过后已经摆不出任何表情。 男人在她面前蹲下,声线紧绷,“浅浅。” 她 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浑身湿透,发丝凌乱,衣衫狼狈,空洞茫然的眼神让他的心一下子狠狠揪了起来。 他颤抖着伸出手,却被她一把抓住,眼眸微微的睁大了几分,“我很痛,你不要碰我。” 男人的手掌蓦地一僵。 她说很痛。 所以从刚才开始,他自欺欺人的骗自己说这是她杀人时不小心弄到的血,就不成立了。 换言之……她的脸被人毁了。 这个认知以一种缓慢到近乎荒诞的速度在他的脑海中蔓延,似乎长久反应不过来,但是他的身体却又下意识的将她从地上抱起来,以最快的速度下山。 整个过程她都没有反抗,也没有跟他说一句话。 萧墨寒知道她医术好,想问问她现在情况如何,可他了几次唇都不敢开口,只能时不时的低头看她一眼,然后被她脸上刺眼的血迹击中,狼狈的收回视线。 紧赶慢赶,终于到达最近的医馆。 大夫说她中了毒,且毒性诡异,他医术不好解不了。 还说她脸上的伤深到了骨头,很难痊愈,甚至以后做表情都会困难。 以及……她受惊着凉加上身体本来就不好,所以孩子可能保不 住。 总结下来就是,毒无法解,脸治不好,孩子保不住。 每一点单拎出来,都是他无法承受的痛,何况是三条加在一起。 萧墨寒的表情僵硬着,小心翼翼的去看她,却见她脸上没有分毫的变化。 她似乎早就知道有这个孩子的存在。 难怪,她这些日子从来不肯让太医诊治,每次都是镇南王和楚怜惜在场。 男人喉结滚了滚,涩意充斥着他的神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甚至不敢问她为什么不说。 他用大夫给的毛巾擦拭了一下她的头发和她脸上的水——那也不知是水还是眼泪,然后让大夫给她简单的将伤口处理包扎起来,便抱着她回宫。 路上,终于忍不住开口。 “浅浅。” 男人看着她的眼睛,近乎卑微和哀求的姿态,逐字逐句的道:“不管太医还是镇南王,或者白炙和向风华——哪怕寻遍天下名医,我也一定会让你好起来的,恩?” 她没有看他,神情木然,没有喜也没有悲。 许久,才嘶哑的开口,“我的医术不比任何人差,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为什么? 因为不敢。 萧墨寒喉结滚了滚,视线仿佛胶稠 在她脸上。 刚要开口,她又漠然的补充了一句,“在你来之前我就探过脉,那毒……我也解不了。” 男人猛地一震,俊美的脸几乎是肉眼可见的阴沉下去,“不可能!” “可不可能,你说了不算。” 她疲惫的闭上眼睛,“我不想再跟你浪费时间,你别说话了。” 她很累,不想听到他的声音,更没有力气说话回答他。 只要动一下,她的脸就疼得要命,那种所谓的深入骨髓的痛。 萧墨寒看着她安静躺在他怀里的模样,眼中忽然涌起一片涩意。 他手指动了动,想要将她眼上的那一缕头发撩起,因为怕她不舒服。 只是当他的手指靠近她的脸,她的声音再次响起,“别碰我。” 低凉,淡漠,毫无波澜,和她以往每一次吼他别碰她的时候都不一样。 此时此刻的她,是从未有过的安静。 甚至从他见到她开始,她就没有质问过也没有跟他发过火,更没有任何责备。 明明是他把她害成这样……她却什么都不说。 萧墨寒忽然有种无比强烈的念头,这一次,或许真的无法挽回了。 只不过这个念头刚刚成型,他又不敢往下 深想。 ……… 御林军飞快的去找了向风华和白炙,可是白炙竟然出了远门,只有向风华在。 看到夏清浅时,他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不敢想象一个好好的人,怎么会弄得这么狼狈不堪,此刻还昏迷不醒。 楚怜惜目光极冷,“皇上,这就是您所谓的会保护好她?” 萧墨寒眼神暗暗,“不管你们要如何指责,先替她探脉解毒——还有她的孩子。” 孩子。 他终究是知道了。 楚怜惜冷笑,“探脉可以,请皇上出去。” 男人看了她一眼,眼底夹杂着阴郁的偏执,“我必须要在这里。” “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 楚怜惜眼眶红透了,“如果不是因为你,她会变成这样?” 萧墨寒刚要开口,却听向风华沉声道:“我不是大夫不会治病,从前这些事都是白炙做的,如今他不在,我的医术甚至比不上浅浅……烦请皇上将上官易找来,或许他有办法。” 男人身形一顿,“上官易?” 向风华讽刺的道:“是,白炙临走前说了,有什么事可以找北狄二皇子帮忙——难不成到了这个时候,皇上的嫉妒心还比她的命重要吗?” 第六百四十四章 你才是首当其中的那个 这当然不可能。 所以萧墨寒直接转身出去了。 可是走到一半,他忽然又开口,“浅浅,我知道你恨我。不管你想怎么惩罚我都好,身体是你自己的,只有好起来,你才能对我发火报复我。” 说完这句话,男人的背影终于彻底消失。 楚怜惜心疼的把手放在夏清浅的手背上,感觉到她忽然一颤,她惊道:“浅浅?” 安静的人儿缓缓睁开了眼。 向风华愣愣的看着她,“你没有昏迷……” “对不起。” 她声音颤抖低哑,“我没有看好自己,让你们担心了。” 楚怜惜的眼泪忽然夺眶而出,“你知道就好。所以不管怎么样,你都要快点好起来!” ……… 萧墨寒把上官易找来之后,便又被赶到了门外。 从天还亮着的时候等到天黑,从太阳西斜到彻底落下,入夜后的温度也逐渐降下来。 萧墨寒几次想进去,可都很快歇了心思。 他知道她此刻最不愿意看到的人就是他,他进去只会打扰他们的治疗。 无尽的焦灼在等待中蔓延开来,慌得他一颗心沉了又沉。 早就知道会后悔,却不想后悔来得这么快。 他宁可是她的永不原谅造成悔意,而非她用自 身的伤痕累累,狠狠打他的脸。 “吱呀——” 房门开了。 萧墨寒眉毛一动,看着上官易和向风华从里面出来,忙问,“她怎么样?” 上官易盯着他,面具下的眼神分明透着冷意,“抱歉陛下,本王也无能为力。” 萧墨寒猛地震了震,几乎是立刻道:“不可能!白炙说来找你,你怎么会没办法?” “承蒙白兄看得起,”男人目光嘲讽,“可医术终究是医术,不是仙术。她的毒已经入侵五脏六腑,除非把她的心肝脾肺全换掉,否则就无法清毒——毒不清,自然就治不好。” 不…… 不可能! “什么毒这么厉害?”萧墨寒艰涩开口。 “百种毒花毒草配成的毒。”向风华冷冷接话,“除非拿到具体配方,否则没人能配出来。可是劫匪已经死了,这配方也没有人知道。” 萧墨寒身形又是一震,瞳孔不可抑制的紧缩着。 没有配方。 百种毒花毒草的搭配,能衍生出无数种可能,根本不是靠猜和试能拼凑出来的。 所以……毒真的无解,而她真的要死了。 当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萧墨寒整张脸都是茫然无措的。 可忽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他蓦地 抬头盯着他们,“我不信,如果早知她的毒不能解,你们在里面这么久做什么?” 向风华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他,“所以皇上的意思是,因为她要死了,所以不需要进行最后的抢救,就连最后的时间也不给她么?” 男人一噎。 上官易叹了口气,“刚才本王在里面替她施针,给她争取了最后的三天时间。” 三天。 给她争取了……最后三天。 萧墨寒脸上所有的愤怒和不信都在这一瞬变成绝望,眼底有什么东西悄然破碎,他的脸甚至比刚才看到夏清浅的时候还要木然,彻底僵硬的做不出半点表情。 她真的……要死了。 他刚刚还说,只有她好起来才能发火报复他,惩罚他犯下的错。 可她却用行动跟他证明,最好的报复不是她的惩罚,而是以他最不能接受的方式离开他。 生离死别。 她终于……彻底不要他了。 楚怜惜出来的时候,看着他呆立的模样,忽然觉得有些可怜。 不知道站了多久,男人薄唇动了动,换换看向她,“孩子的事,为什么不早告诉朕?” 楚怜惜扯了下唇,“若我早说,皇上就不会拿浅浅去换毓秀么?” 男人恶狠狠的盯着她 ,“你没有说,怎么知道朕会这么做?” 楚怜惜忍不住笑了,“因为有人比我了解您,她知道您会做出什么选择。”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萧墨寒瞳孔中的墨色也破碎开来。 他忽然一下把人推开,大步冲到屋子里面,直到快要靠近她,他的脚步才放缓下来。 女人安静的躺在那里,毫无生气的闭着眼,脸色苍白的几近透明。 “浅……” 一个字从他喉咙里冒出来的时候,是破碎的音节,后面的再也无法进行下去。 夏清浅眼皮动了动。 或许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她终于睁开眼睛看着他,嘴唇轻轻的张开,好像有话要说。 可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 萧墨寒的手掌不断颤抖着,弯下身去抱着她,声音哑透了,“你是不是在骗我,浅浅?” 夏清浅看到他纤长的睫毛上沾着些许湿意,笑了笑,“我也希望是在骗你。” 萧墨寒的手中逐渐收紧力道,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所以你就是骗我的。” 他的眼神充满期待,甚至是执拗的祈求,就像一个讨要糖果的孩子。 夏清浅在他的注视下,笑容逐渐消散,“哪有骗人骗三天的?” 【三天。】 上 官易也说了是三天。 所以三天以后,她大概真的就会撑不住。 萧墨寒的心脏仿佛骤然豁开一道口子,尖锐的疼痛袭来,宛若用巨力撕扯着他的心。 他找了所有的太医过来,可他们束手无策。 于是他张贴了皇榜,悬赏神医,却依旧一无所获。 到了第二天,太医们齐刷刷的在夏清浅床边跪了一地。 夏清浅颇为头痛的把人赶走,末了,费力的抬头看向身边唯一的男人。 萧墨寒看出她有话要说,颤抖着握住她的手,“怎么了?” 夏清浅浑身都在疼,根本无力挣脱。 “我知道你想治好我,但是……事已至此,不必浪费时间了。”她平静的仿佛不是在叙述自己的生命,“你也不用迁怒他们,如果真的要怪,你才是首当其中的那个。” 男人瞳孔骤缩。 这大概是她受这么重伤以来,对他说的第一句重话。 或许甚至算不得重话,只是于他而言,却是灭顶之灾。 萧墨寒低眸深深的看着她。 她的每一寸肌肤都仿佛透明,眼神空无一物,低低缓缓的道:“可我现在已经没有力气跟你计较了,只想安安静静的过完最后两天,希望……你不要再让人来烦我。” 第六百四十五章 不想我死后都不得安宁 “不……” 他听到自己如是说,“我知道你恨我不愿顾虑我的感受,可命是你自己的,只有活下去才能找我报仇——只要你好起来,那怕杀了我,不管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男人漆黑的眸中翻涌着骇浪般的暗色,哑声低语的嗓音几乎听不见,“浅浅,你不能死。” 夏清浅看着这张她最爱的脸,素来淡漠处变不惊,此刻却被浓浓的阴霾与哀伤晕染着,仿佛沉浸在一股化不开的悲恸之中。 她忍不住想,如果早知今日会如此,当初是不是就不会去北狄把他带回来? 想想,兴许还是会的。 没有尝试过的事情,哪里这么简单就能放弃,她那么爱他。 “这种事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她自嘲的弯了下唇。 萧墨寒眼眶通红,还想说什么,手腕却忽然被她一把抓住。 她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掌心用力攥着,深深的看着他,“我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今日也算还给你了,往后再不欠你什么。所以我死以后,把我的遗体交给上官易,好吗?” 她虽然嘴里问他好不好,可分明不是在征询他的意见! 男人整张脸都凝固了,“夏清 浅,你就这么恨我?”他颤抖的嗓音渲染着令人窒息的愤怒,“你觉得这种要求,我会答应吗?” 她太狠了。 不但要让他彻彻底底的天人永隔,甚至连死后的遗体,也要留给别的男人。 “不……” 她不闪不避的对上他的目光,“我不恨你,甚至不后悔爱过你。但是从今往后,我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瓜葛了,不想我死后都不得安宁。”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利刃缓缓推进,用最冷静而缓慢的方式撕扯着他的心。 萧墨寒的呼吸沉重而急促,一声声传入她的耳中,她的脸色毫无变化。 “我不可能答应。” “你凭什么不答应?”她的声音骤然加重了几分。 直到此刻,萧墨寒才感受到她几分真实的情绪。 她眯着眼睛,虚弱至极的脸庞却显得气势凌人,“你说过只要我去换毓秀,你就会放我走。你已经骗过我很多次,连我的命都骗走了,难不成对一个将死之人的承诺也不能兑现?” 【连我的命也骗走了。】 她终于堵住了他所有的反驳,让他狼狈的节节败退。 “夏清浅。” 男人眼底承载着痛苦的戾气,“我知道你不 想看到我,可你连念念也不想见吗?”他艰涩的嗓音吐字困难,“如果他以后想你,你让他抱着你的衣服思念你吗?” 她似乎扯了扯唇角,但仔细看又没动过,“不然,我该让他对着一块墓碑思念我吗?” 萧墨寒猛地哽住。 “他才七岁,小孩子的记忆很容易淡化。”她闭上眼,哑声道,“最开始他可能会想我得紧,你别嫌烦,时间长了他自然会忘记的……” “那我呢?”几乎是脱口而出的这几个字。 如果他还有余力可以思考,或许不会这么问,因为这是个再明确不过的答案。 可如今一旦问出口,他的目光便忍不住紧紧攫住她的眼睛,因为她这三天再也没有提过他们之间那点爱恨情仇,除去刚才提到她身后事才勉强说到这么一句。 “你啊……” 夏清浅看着他,眸色逐渐转深,“你就跟毓秀好好过吧。但你要是跟她有了孩子……就把念念交给怜惜和摄政王吧。” 有后娘就会有后爹,以后的事情谁知道的呢。 至少怜惜会真心真意的照顾她的孩子,摄政王府也不差这一口吃的。 萧墨寒的手蓦地用力,在这刹那仿 佛忘记她很疼,用力的紧紧攥着她,“你说什么?” 夏清浅很疼。 虽然她的感知能力几乎消失,但此刻还是感觉到了疼,可见这男人用了多大的力。 但她只是动了动眉毛,“你要的两全其美我给不了,但至少可以在临死前成全你们。” “夏清浅!” 他勃然大怒,眼眶里滚烫的液体好像随时会掉下来。 很久没有对她发过这么大火,此刻终于忍不住,却不知怒的对象是她还是他自己。 女人却冲着他露出一个俏皮的笑容,“好了,别跟我生气,我都快死了。” 萧墨寒狠狠一震。 ………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剩下的那一天的,三这个数字,就像一把刀悬在他的头顶。 到第三天傍晚时,她已经不再说话,似乎动一动嘴都要花光她所有的力气。 好不容易睁开眼看他,却是让他把楚怜惜叫来。 门外守着的女人神色复杂,“浅浅都跟你说了吧?” 萧墨寒眼神一顿,“说什么?” 上官易冷淡的接过话,“在她死后,尸体让本王带走。” 萧墨寒眼神骤凛,“朕绝不答应!” 上官易,“……” 他就知道谈不妥 ,就算谈妥了这男人也会反悔。 他没有再说话,反正不管能不能,他总是要把人带走的。 楚怜惜没有再看他们,径直进门。 萧墨寒守在外面,大概只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就已经焦躁的想要冲进去看她。 哪怕只是偷偷的看她一眼,甚至是偷听到她说的那么一两句话也好。 “吱呀——” 门忽然开了。 映入眼帘的却不是楚怜惜,而是柳絮双眼通红的冲出来,“皇上,娘娘她……” 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瞬间哭成个泪人。 萧墨寒整个人都晕眩了几秒,然后疾步朝着里面冲进去,狼狈的险些跌一跤。 柳絮只感觉眼前身影一晃,就瞬间不见了影子。 等她再进去的时候,就看到帝王已经来到床边死死捉着娘娘的手…… “夏清浅。” 萧墨寒薄唇颤抖着唤她,见她没有睁眼,便又用力摇晃着她的身体,“醒醒,浅浅!” 她好像还是这几日安静的面容,只是他忽然感受不到她的呼吸和脉搏了。 于是盘踞在心头几日的慌乱瞬间凶猛的袭来,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冰冷逆流,“夏清浅你不要吓我,不要跟我开这样的玩笑,恩?” 第六百四十六章 到这一刻他才终于承认,夏清浅死了 他之前怕弄疼她,所以连轻轻碰她一下都束手束脚,此刻却疯狂的摇晃着她的身子,“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要我的命也给你,你醒来看我一眼啊!” 他根本不相信,她会就这样死了。 那个骄傲的不可一世的女人,他至今还清晰的记得,第一次在北狄见到她的时候,她是如何居高临下的威胁他回来的。 这样的女人,怎么能就轻易死去? “柳絮,让太子过来!” 楚怜惜原本一直站在旁边不吭声,此刻却看了他一眼,“皇上不信也得信。不要为了这么荒谬的原因,对太子这么残忍,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母后死掉——会有心理阴影。” “她没有死!”萧墨寒咬牙切齿,“夏清浅她不可能死!” “到现在还要自欺欺人吗?”楚怜惜讽刺的道,“她活着的时候你没有好好对她,如今她走了你还这么对待逝者的遗体,甚至让她几岁的儿子亲眼看着自己母亲临去的画面,你是非要让她走的不得安宁是不是?” 一遍又一遍。 逝者,遗体——类似的字眼清晰的灼烧着他的神经。 脑子里那根弦终于噌一声崩断,极力克制的情绪化作最滚烫的液体,瞬间 溢满眼眶。 “滚!” 又是一声厉吼。 大约是因为楚怜惜的话,所以他没有再让柳絮抱着念念过来,只是独自坐在床边抱着怀里的女人,扭曲的姿势显得有些诡异,但是他丝毫未觉的一次次唤她的名字。 楚怜惜朝柳絮使了个眼色,“柳絮,我们出去吧。” 最后的悼念,她留给这个男人。 楚怜惜走到外面,让柳絮宣布了夏清浅的死讯。 很快,整个皇宫就得到消息。 包括青鸾宫那边,毓秀也收到了消息。 晓月看到她狠狠震了一下,以为她是激动,却听她冷笑,“死了……她竟然就这么死了?” 毓秀觉得失望,因为她竟然没能亲手杀了那个女人。 可是很快她的心情又好起来,只觉长久以来积压在胸口的郁气终于消散。 毕竟,那个女人是为救她而死,带着这样心不甘情不愿的憋屈,想必一定死得很痛苦吧? 毓秀眼底闪动着冷酷残忍的笑容,“母亲,我也算为您报仇了。” 等了这么久,她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那个男人,以后就完完全全属于她一个人了。 ………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去。 萧墨寒一直在殿内抱着夏清浅,不知道过 了多少个时辰。 他一动不动,浑身的血液都已经凝固,就连他自己也仿佛也成了行尸走肉。 柳絮进来叫过他一次,可男人像是没听见,理也不理她。 空荡荡的屋子里,安静的丝毫没有人气,就像是一潭毫无波澜的枯老古井,令人窒息。 他偶尔呢喃的唤着她的名字,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从最初的几个时辰,到后来那三天,帝王始终罢朝。 夏清浅死后第四日,楚怜惜和向风华终于忍无可忍的进去。 向风华径直冲到男人面前,“狗皇帝,你再这么抱着她的尸体,她就要烂掉了!” 男人眸色未动,没有丝毫的反应。 楚怜惜从柳絮口中听到一点,这男人似乎一直不吃不睡,连续几天都没有动过。 她认识他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失魂落魄的样子,下巴上蓄着明显的青色胡渣。 他就像是石化了。 向风华见状大怒,“你现在深情给谁看?既然当初敢让她去代替毓秀,就早该做好这样的准备!现在人都没了,就算你抱着她的尸体到天荒地老,她也不可能活过来!” 他大吼着,终于看到男人睫毛微颤。 可还是得不 到任何回应。 楚怜惜吸了口气,犹豫了一下,“皇上,我们要带浅浅离开了。” 终于,她说出来此的目的。 而男人的眼梢也终于抬起,直勾勾的盯着她。 楚怜惜抿唇,“浅浅临终前应该跟你说过,她的身后事如何处理——不需要你办什么盛大的加冕或追悼仪式,只要你把她的尸体交给我们带走。” “不。” “萧墨寒,这是她唯一的遗愿,你非要让她走的不安宁吗?” “不行。” 从一个字到两个字,似乎是为他的坚决做说明。 向风华好不容易平息的怒火再次燃起,骂道:“这辈子你已经负了她,她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瓜葛,你为什么非要缠着她不放?难道你的余生还想跟一个死人杠上吗?” 萧墨寒眼神颤了颤,“不管她是死是活,这辈子都是我唯一的妻子。” 向风华冷笑,“哪个男人会拿自己妻子去换另一个女人?她不想做你的妻子了!” “那就让她自己来跟我说。” 萧墨寒将怀里的女人抱得更紧,嗓音艰难的撕扯着,“不管她是恨我还是必须要离开我,只要你让她亲口跟我说,我全部都答应她。” 向风华看着他偏执的孤注 一掷的模样,忽然就沉默了。 楚怜惜眼眶发红,“皇上明知道她不可能回来了,这又是何必呢?” 何必呢? 男人眸中渲染着极致的哀恸和死寂,“这是我唯一剩下的了,不能给你们。如果她恨我不守信用,就让她化成厉鬼来找我吧。” 仿佛是到这一刻,他才终于承认,夏清浅死了。 但是即便知道她已经死了,还是放不下。 楚怜惜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 上官易蹙眉迎上来,“如何?” “他不答应。” ……… 他们没有办法说服萧墨寒,但是并不代表他们会放弃。 人总有极限,哪怕再不愿意放手也总有支撑不住的那一刻,所以他们就趁着萧墨寒不眠不休终于撑不住的那一刻,将夏清浅的尸体偷偷运出宫去。 这件事计划已久,从那日交换人质回来就已经开始,到现在已经是第八天。 所以毫无意外的成功了。 萧墨寒醒来,已经是两日后。 实在是太疲惫,所以这一睡就如同昏迷一样,持续了两天。 当他醒来后发现状况,大怒不息,宫人们哗啦啦跪了一地。 “皇上,这是北狄二皇子留下的信,您看看吧。” 第六百四十七章 没有任何人可以代替她 【不管陛下愿不愿意承认,她都已经死了。逝者已矣,无论你如何伤心也无法挽回。 浅浅素来爱美,她不会容许自己的尸体在人前长出尸斑或慢慢腐烂,陛下这么一直抱着她也不是办法,所以本王在陛下昏迷的时候把她带走了。 陛下不必浪费力气寻人,本王不可能让你找到的——哪怕你不想兑现承诺放过她,但本王一定会实现她最后的愿望,不再让她与你有任何瓜葛。】 男人脸色一寸寸的阴沉下去,最终化为彷徨无措。 他下令让人围追堵截,可是这两天时间的日夜兼程,早已走出太远,根本追不到。 所以这一找,就是一个月。 当他好不容易找到人,却只有上官易,没有她的尸体。 于是萧墨寒就像疯了一样在附近找她的埋骨之地,最后上官易不得不告诉他,人已经火化了。 为此,他差点没把上官易弄死。 彼时上官易只说了一句话,“这是浅浅要求的,她不希望自己最后化作一堆白骨。” 萧墨寒呆呆的站了半天,终于捧着她的骨灰回了西凉。 可又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她的骨灰——他找不到,只能什么都由着上官易去说。 那堆骨灰直至到了西凉也没有下葬,始终伴在男人身 边,长长久久的放在龙吟宫里。 ……… 半年后,龙吟宫。 昏黄的烛火在窗枢上映下斑驳的花影,袅袅绰绰,一室梨木香浸袭着熟悉的温暖。 “不……不要!” 萧墨寒猛地从梦魇中惊醒,一身冷汗。 他眼神飘忽的望向四周,仿佛要寻找那熟悉的声音,只是角角落落都没有出现,甚至连他的梦中也只有那个女人闭着眼睛的样子。 他再也看不到她。 她真的,狠心弃他而去了。 后悔、自责、懊恼、心痛……所有的情绪叠加在一起,说不清哪个更多一些。 他的手摸到床边熟悉的骨灰坛,空落落的心底终于有了一丝着落,可又丝毫感受不到她的气息存在,于是这分毫的着落又化作更深层的寂寥与萧索。 他一直在想,到底是怎样一种绝望,才能让人把她带走还不够,甚至还要火化。 决绝的不留丝毫余地。 萧墨寒胡乱地掀开被褥,抱着骨灰坛子下床,没有唤人来,一个人坐在龙案前对影独酌,双目无神,任摇曳的烛火映着他颧骨深陷的脸。 “吱呀——” 门从外面打开。 萧墨寒像是没有察觉到一样,左手轻抚着她的骨灰,右手提起酒壶猛灌。 刺骨的夜风从中衣钻入,带着瑟缩 的寒气渗进四肢百骸,他却连眉头也不曾皱一下。 “皇上。” 甫一抬头,就看到一张关怀备至的脸,“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萧墨寒扫了她一眼,便收回视线。 那一眼太过寡淡,似乎她和这殿中的死物没有差别,可她明明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毓秀蓦地咬住嘴唇。 这半年时间,她的身体终于在治疗下逐渐好转,她以为他们终于可以毫无阻碍的在一起,可是这个男人却再也没有靠近过她,好像她死不死已经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他是在怪她吗? 毓秀调整了一下表情,强自镇定地笑着上前,“就算再忙也要注意身体。”她拿起披风要去给他披上,“批完折子便早点休息吧。” 男人眉峰一厉,猛地扬手挥开了她。 毓秀被他推得一个踉跄,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干什么?” 顿了顿,眼神凄楚的道:“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男人脸色不虞,拧着眉冷冷的道:“朕还有很多奏章要批,你回去吧。” “你一定是。”毓秀蓦地冷笑,“如果不是迁怒我,为何在她死后就你再也没去看过我,为何连一丝一毫的表情都吝惜于施舍给我?” “住口!”萧墨寒突然一记冷眸扫去,“不 准你提她!” 毓秀猛地一震。 她就知道,他在怪她。 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涩然道:“当时决定拿她去作交换的人是你,最后发生那种事谁也不想的,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 男人眼底像在喷火,“出去。” 是他的决断错误造成如今这一切,而她则是那个归根结底的原因。 他没有资格回忆,她又有什么资格提起? “我不要!” 毓秀突然一把抱住他的后腰,“萧墨寒,错了,我不该跟你说这种话……但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娘娘会来救我。她走了,就让我代替她陪你好不好?” 萧墨寒闭了闭眼,眉心紧锁。 睁眼时,黝黑的眸中透着一股倦怠的疲惫,“毓秀,够了。”他面无表情的把她拉开,目光坚定的看着她,“没有任何人可以代替她。” 只此一句,就足以让毓秀所有的伪装尽数崩塌。 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串一串地往下掉,转眼间已是满脸泪痕。 好一句没有人可以代替! 明明他去北狄以后是她先找到的他,最终倒让另一个女人成了不可代替? 可笑,荒谬! “就算她无可替代又怎样?”她不死心的用手抓着他的衣袖,“她已经死了!为什么你就不能给我 一个机会,我的爱不比她少半分!” “够了!” 男人厉喝一声,毫不留情的掰开她的手,“往后别再来龙吟宫,朕不想再看到你。” 毓秀脸色煞白。 ……… 三年后。 萧墨寒走出凤央宫,刺眼的阳光投落在他脸上,笼罩着淡而寂寥的阴影。 凤央宫属于那个女人的味道正在一点一点的散去,似乎每隔一天都会少一点。 他其实很怕,怕有一天就彻底没了她生活过的痕迹。 仅仅三年多时间,他就已经撑不下去,度日如年,让他如何独自一人面对没有她的几十年? “夏清浅。” 男人咀嚼着这几个字,脑海中闪过无数关于她的片段,包括……他第一次在遇到她的时候。 不是在北狄,而是在御花园。 没错,他的记忆已经恢复,然而这于他而言也不知是恩赐还是折磨。 恩赐的是,他们之间的记忆,终于不再仅限于他失忆后那部分几乎只有针锋相对的时光。 折磨的却是,回忆越是甜如蜜糖,现实就越是将人折磨的恍恍惚惚,对比鲜明。 男人修长的腿迈出凤央宫,彻底把门关上,防止那些几近于无的气味继续消散。 元修远远的看到他,快步走来,“皇上,属下正要去找您。” “说。” 第六百四十八章 是她……夏清浅! “先前查到林尚书不近女色也不好赌博,很难找到突破口。但属下近两日又查到,醉仙楼新来了一个头牌,好像叫什么……情儿的,可能是有什么过人之处,大半的男人都被她所吸引,就连向来不近女色的林尚书也没有例外,今晚他应该又会去醉仙楼。” “恩。”男人沉默了一会儿,“梁王那边呢?” “梁王暂时没什么动静。”元修道,“不过这两天接连损失几名心腹,梁王应该焦头烂额。” “这还只是个开始。” 伤她的,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 京城的街道人来人往,处处都是小贩的叫卖声,热闹无比。 萧墨寒面无表情的朝着某个方向走去,目不斜视。 直到,视线中忽然映入一道白色的身影…… 萧墨寒瞳孔骤缩,心跳都漏了一拍。 明明连个正脸也没有,却强烈的让人忍不住冲上去捉住她,于是他也真的这么做了。 快步跟上,凌乱的脚步毫无章法。 只是女人很快就拐进一个胡同,拥挤的人潮将他堵在后面,连她的影子也再看不到。 好像一切不过是错觉。 “皇上,您怎么了?”元修神色古怪的看着他。 “……” 萧墨寒喉结滚了滚,眼神还处于失神的状态,“元修,朕好像看到 她了。” 元修一愣,才反应过来帝王说的是谁。 可是娘娘已经没了,怎么可能出现? 而且……他抬头看着帝王停下的地方,分明是醉仙楼,娘娘就算还活着也不可能在这儿啊! 他沉默了一下,“皇上只怕是太想娘娘,所以看错了吧?” 萧墨寒闻言眼神暗了暗。 看错了,大概是吧。 毕竟她的骨灰还在龙吟宫里,怎么可能出现在他面前? ……… 情儿回到醉仙楼,将身上白色的衣裳换下来,吩咐丫鬟,“将我一会儿要穿的舞衣拿来。” “是,姑娘。” 落英笑着点点头,欣赏着女子赏心悦目的美貌。 须臾,便将一件红色舞衣拿到她面前,“姑娘,准备好了,奴婢伺候您更衣?” “不必,你去给我倒杯水来,我快要上台了。” “是。”顿了顿,“姑娘,您真是奴婢见过最美的人了!” 情儿笑了笑,没有接话,只是低垂的眉眼间掠过一丝凉薄的嘲意。 ……… 醉仙楼今日格外热闹,因为最近盛极一时的头牌“情儿姑娘”有一场表演,万众瞩目。 随着红姨站在台上,拍了拍手,就见台上缓缓走上一个女子。 “让各位久等了。” 女子一身火红的舞衣绣满冶丽的曼珠沙华,随着她的步伐步 步生莲,那花儿仿佛弥散出馥郁的香气,拖出蛊惑人心的轨迹。 她的脸被金色细珠的垂帘面具遮挡,看不到具体的容貌,若隐若现的将人心狠狠吊起,只露出一双魅惑的水眸勾人心魄。 妖冶如火,倾城绝色。 众人皆是一震。 “美……太美了!” “老子今天真是没白来啊,这分明就是天仙之姿!” “我还以为外面的人夸大其词,没想到……别说醉仙楼头牌,就算说她当世无双也不为过!” “……” 大堂里的男人们不断惊叹,眼中露出明显的垂涎。 与此同时,二楼华贵的雅间内,有一道目光死死盯着台上的身影,双眼仿佛要喷火。 萧墨寒脸上写满震惊,几乎是用尽全力,才遏制住冲下去揭她面纱的冲动。 那么像……那么像她! 不,根本就是她! 刚才他在外面看到的背影不是幻觉——虽然当时她穿的是白衣,但丝毫不影响这如出一辙的气质,而且那女人也是在醉仙楼附近消失的! 夏清浅…… 他唇间念着这个名字,就听底下高昂的曲调缓缓响起。 蓦然间,女子手腕一动,垂在她腕间的两根红绫立刻飞舞起来,勾在横梁之上。 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那一袭红衣便顺着红绫飞身而起,于 空中盘旋绽放出绝美的风姿! “啊……” 殿中顿时一片惊呼。 所有人的眼球都被这魅惑的倩影所吸引,无一不是刻骨的惊艳。 美,实在是太美了! 乐声陡然高扬,女子绯色的广袖摆动,青丝摇曳翻飞,在这璀璨灯火下冶丽至极。 众人的视线随着她的舞姿跳跃,不由自主的被牵引。 萧墨寒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身形已经从窗前走到门口,想要就冲下去把她狠狠的搂入怀中,可是仅剩的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 因为……夏清浅已经是个“死人”了。 是他亲眼看着她咽气的。 可如果她真的死了,那眼前这个如此相似的人又是谁? 底下大堂中高昂的曲调逐渐下降收尾,女子徐徐勾唇,若隐若现的红唇绽放着如花笑靥。 然后完美的落地。 萧墨寒的心似乎也跟着一块儿落地。 所有的疑问盘踞在脑海,都抵不过她笑靥如花的样子。 他的理智全部丧失,在元修震惊的还没反应过来的目光中,身形一晃,已然消失。 * 底下,红姨在情儿跳完后快步走出来,“不知情儿姑娘这舞,大伙儿满不满意啊?” 她笑着志在必得,因为根本无懈可击! 果然,大堂之中一片高呼声,“满意,满意!” 红姨 满脸笑意,“醉仙楼平时的规矩想必大伙儿也都懂,价高者得。不过今晚还有个特殊的规矩,除非谁能够感化情儿姑娘,否则她卖艺不卖身。” 此话一出,有些男人脸上就出现了失望之色。 不过这失望也并非绝望,毕竟只要能感化情儿,她也同样可以卖身! “红姨,你要喊价也得先让我们看看情儿的脸吧?”有人起哄道,“现在我们连她长什么样儿都不知道,怎么判断应该给多少?” “这可不行。”红姨高深莫测的道,“只有今日拍下情儿姑娘的人,才能一睹芳容。” “这也太坑了吧,万一买回去丑了怎么办?” “醉仙楼头牌,哪有丑的道理?”红姨笑道,“这一点各位爷尽管放心!” 众人一时无语,觉得有道理却又十分不甘心。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喊价的时候更激动。 “那就从我开始吧,一百两!” “三百两!” “八百两!” “一千五百两!” 价格飞速上涨中。 “一万两。” 低沉醇厚的嗓音落下的瞬间,众人皆是一惊。 包括情儿,只是她的僵硬与旁人又有些不同,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什么。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道绛紫色身影缓缓从二楼走下来,俊美无俦,龙章凤姿! 第六百四十九章 你终于回来了 他走到情儿面前,又缓缓的补充了两个字,“黄金。” 综合起来,就是万两黄金! 众人大惊。 红姨已经愣在台上,“公子若是真能给出万两黄金的高价,大概是没有旁人敢与您争上一争了,不过……您是认真的吗?” “恩。” 萧墨寒低低的应了一声,目光自始至终盯着情儿,漆黑的墨瞳中却溢满了化不开的晦色,似乎下一秒就要倾覆而出。 四目相对,情儿嘴角微抿,礼貌的作了一揖,“多谢公子厚爱。” 可就在众人以为她理所当然的会跟着男人走时,她却缓缓摇头,“但是我不卖。” 男人脸色微沉,“明码标价,我的出价是全场最高,姑娘莫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情儿抱歉的笑了笑,“实不相瞒,情儿其实已经有心上人,此番也正是为了试探他的真心才会出现在台上,却不想被公子您截胡。还望公子宽宏大量,能够谅解情儿的心意。” 此话一出,底下的人又是一阵喧哗。 情儿姑娘竟然有心上人? 谁这么大荣幸,能被她看上? 萧墨寒眼神愈发沉晦,“不谅解又如何?” 情儿微微咬住了唇,“公子这样,未免就有 些欺负人了吧?” 随着她这委屈的话音落下,底下众人纷纷起哄—— “就是啊,情儿姑娘都说了她有心上人,你这人怎么能不讲道理呢?” “钱还没给呢就管这么宽,真以为谁都稀罕你那万两黄金啊?” “赶紧走赶紧走,别死皮赖脸的待在这儿了……” “……” 整个醉仙楼,一片喧闹声。 毕竟花楼这种地方的男人都爱攀比,就喜欢看到有钱有颜的对手吃瘪。 元修忍不住想上去修理他们,但是人实在太多,他也处理不过来。 好在帝王脸上不见怒意,目光始终紧盯着面前的女人,“既然是为了你的心上人,想必他今日也在这里?” 情儿犹豫了一下,点头。 “让他上来。” “……” 情儿的目光在大堂中缓缓扫过,最终定格在一个面貌十分普通的中年男子身上。 虽然男人身上穿着华裳,但是跟她面前这个比起来,无论相貌还是气场都差得太多。 所有人都循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包括萧墨寒。 目光触及那人的面容,萧墨寒眸光倏地一凝。 林尚书。 刚好是他今日要找的人! 如果情儿就是夏清浅,那么她这所谓的心上 人,究竟是巧合还是刻意呢? 林尚书见众人都盯着他,脸色微微一变。 尤其那诸多的目光中,还有一道来自帝王的! 如果是平日情儿说爱他,他简直要受宠若惊,但现在……情儿摆明是帝王看上的人啊! 按说帝王今日也怪,明明对已故的皇后情深似海,怎么会来花楼找女人呢? 就在他满腹纠结的时候,台上的女人缓缓走到他面前,“林公子。” 林尚书笑容有些僵,“情儿。” 女人委委屈屈的道:“先前与你闹脾气才有了今日这出,没想到会惹出这么大.麻烦。现在那位公子出到万两黄金你也看到了,若是可以的话,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萧墨寒站在原地没有动,但他的目光却状似随意的掠过林尚书。 林尚书眼角抽了抽,心想就算他有这么金子,也不敢明着跟帝王作对啊! “怎么,没办法吗?” 问这话的人不是情儿,而是萧墨寒。 林尚书眉头皱得更紧了,“这……公子若是愿意臣人之美,那自然再好不过……” “我若不愿意呢?” 萧墨寒淡淡的打断他。 林尚书,“……” 你是皇帝你说了算,你都不愿意了还能 怎么办? 他只好对面前的道:“情儿啊,咱们做人不能不讲信用,既然这位公子已经买下你,那你就跟他……”他斟酌着用词,“那你就陪陪他,给他演奏几曲,反正卖艺不卖身!” 女人咬着嘴唇,“那你不要我了吗?” “这……” “哼。” 女人轻轻撇嘴,蒙住的面容也无法掩饰那抹不高兴的娇嗔意味。 萧墨寒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无比阴沉冷骇。 那股不加掩饰的寒意让林尚书头皮发麻,轻咳道:“我先走了,情儿你保重。” 说罢,便率先转身,逃离醉仙楼这诡异的氛围。 大伙儿对他的行为弃之如敝,就连刚才抢人心头好的萧墨寒,一下子也变得顺眼起来,甚至有人起哄说他是救情儿姑娘脱离苦海。 情儿抿唇不语。 萧墨寒这才走到她面前,拽着她的手,不容置喙的往二楼雅间走去。 红姨目光复杂,旋即笑着对众人道:“大伙儿别在意,好好玩,今晚所有生意全部免单!” ……… 情儿勉强跟上他的脚步,走进雅间,他却“砰”的一声将房门关上。 那声音,听的她微微一震。 这密闭的空间里,终于只剩他们两个人。 屋内明显有粗沉压抑的呼吸声响起,裹挟着某种令人心惊的克制与激动。 “浅浅……” 他的嗓音,低低哑哑。 女人瞳孔微缩。 萧墨寒紧紧抓着她的手,像是要确认这个人真实存在,而非自己臆想出来的一样。 情儿吃痛皱眉,他却像是没有察觉到一样。 哽咽的嗓音似乎夹杂苦涩,“夏清浅,你终于回来了。” 除了一遍遍喊着她的名字,他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可是除去最初那一瞬间的变化,女人的神情再无一丝起伏,就这么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三年了。 她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把世人能尝的所有苦痛全部尝过一遍,以为自己不会再痛,可是此时此刻,心脏还是传来一阵阵的收缩,牵扯出某种久违的疼痛。 她闭了闭眼,正要开口,身体却蓦地一紧。 竟是男人忽然抱住了她! 脸上戴着的珠帘伴随着这股冲击力,荡出一阵清脆的声音,叮叮咚咚的扰乱人心。 夏清浅蓦地攥起手心。 强忍着把他踹开的冲动,她闭了闭眼睛,手心抵在男人胸膛上,明显感觉到男人剧烈起伏的呼吸,“公子,您是不是忘了情儿卖艺不卖身的?” 第六百五十章 如今她唯一坚信的,就是报仇 女人轻漫慵懒的嗓音在耳边呵气如兰,萧墨寒微微一震。 他微松开力道,任由她这么推开自己。 可是双手扔抓着她的肩膀不肯松开,怕自己一松手她又会从眼前活生生的消失,眼神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浅浅,现在这里已经没有外人,你还要装吗?” “呵……” 她轻笑出声,“公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叫我浅浅,还说什么这里没有外人……难道你不知道,你对情儿来说就是个外人吗?” 女人漂亮的眼睛微眯起来看着他,“你是不是把我当成其他女人了?” 男人瞳孔又是一缩。 他的手蓦地抬起来碰到她脸上的珠帘面纱,她也没有推开,只是萧墨寒自己却反而僵了许久,始终不敢将那遮挡她面容的东西取下来。 她说她不是夏清浅。 可她们的声音分明都一模一样。 虽然她看起来好像更瘦了,她的气质好像更清冷更淡漠了,可她分明就是夏清浅。 萧墨寒的瞳眸剧烈变化着,微颤着双手不敢动。 他怕这面纱揭下来真的不是她。 如果没有确认,他至少可以根据目前的信息,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这就 是她。 可要真的揭下来确定不是,那么……这一刻所有的希望就会变成绝望。 夏清浅看着他脸上瞬息万变的表情,像是看了一个荒诞的笑话。 她的手握住他的大掌,忽然用力,“不敢看啊,要我帮你吗?” 在她的动作下,男人被迫取下那金色的珠帘面纱。 他目光死死胶在她脸上,连呼吸都屏住了。 下一秒,女人绝美的脸蛋映入眼底,本该艳惊四座的效果,他眼底却闪过浓烈的失望。 不是她。 这么像她,眼睛鼻子嘴巴好像都是她的,可是拼装在一起形成的脸却和她有细微的差别。 而且……她的脸上本该有一道疤。 上官易说,刀痕划的太深,没得治了。 女人微微的笑开,“看公子的样子,好像很失望啊,莫非是嫌情儿长得太丑?” 萧墨寒眼底的骇浪终归于死寂,却又忽然像是想起什么,垂下的手又猛地抬起,再次触碰她的脸颊,在她耳后不停的摸索着。 女人挑眉,“怎么,说好卖艺不卖身的您又忘了?还摸?” “你戴着面皮。” 萧墨寒笃定的说出这句话,然后死死盯着她的脸寻找突破口。 夏清浅吃吃 的笑出来,“公子是在自欺欺人吗?” 他的动作一顿,但还是不死心的继续找。 女人脸上的笑意逐渐褪去,变成慵慵懒懒的轻慢,“你再找也找不出来——想摸就直接说啊,何必找这样冠冕堂皇的借口,行如此猥琐之事?” 男人的动作终于停下。 他喉结滚了滚,眼底的光一寸寸的暗下去。 是啊,他怎么忘了,是他亲手把她害死的,她的骨灰都已经陪伴着他三年多。 如今他求而不得,所以在花楼碰到个女人竟也错以为是她。 他闭了闭眼,所有的情绪敛聚成寡淡,“你跟那个姓林的什么关系?” “他是我的心上人啊。” “……” 他冷冷的扯唇,“离他远点。” “为什么?”夏清浅蹙眉,“我都说了他是我的心上人。” “不为什么,就凭我是你的金主。” 话音落下,他便冷淡的收回视线往外走了出去。 夏清浅目送他走到门口,又看着男人的背影下楼离开,才把门关上,转身看向屋子里那个檀木的橱柜,“还不出来?” 吱呀一声,橱柜的门被人推开。 戴着面具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舒展了一下身体,不满 的嘀咕道:“这男人怎么来这么快,还好我躲得快,要不然就被他发现了。” 夏清浅看了她一眼,“你还说,差点就露馅儿。” “这么紧张?”上官易走到她身旁,似笑非笑的反问,“就凭他是你金主?” “……” 夏清浅冷笑,跳过这个话题,“现在接近林尚书的计划是失败了。被萧墨寒闹了这么一出,林尚书不可能再跟我有牵扯,就算他想,估计也没那个狗胆。” “那你想怎么办?” “他不敢来,我就自己去。” 当年的事她查了很久,终于查到一点蛛丝马迹。 那个易容的绑匪,和萧墨寒失忆前有人假扮柳絮刺杀她的那次,两者脱不了干系! 甚至或许,这两个精通换颜术的本就是同一个人——当年帮着贤妃害她的,也是此人! 而此人,恰恰又是林尚书的幕僚。 这位看似没有任何后台的林尚书,背后似乎也不是这么简单。 所有的事情,好像终于串成了一条线…… 夏清浅敛了敛眸,不管这些人是为什么害她,她都不能白白的死一次。 如今她唯一坚信的,就是报仇。 ……… 萧墨寒回到宫里,立刻让元修 去查了这个情儿的来历。 可是关于她的事都显得很神秘,就连醉仙楼的妈妈也不清楚,只说是被人转手卖来的。 越神秘,就越透着不寻常。 “元修,你说会是她吗?” 元修犹豫了一下,“属下没有看到真容,觉得很像。可您不是说看到了人,不一样吗?” 其实不一样也不是坏事,毕竟皇后娘娘离开这么久,若是皇上真的将所有思念放在一个风月女子身上,也绝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萧墨寒扯了下唇,“或许,她换了脸呢?” 元修微惊,“皇上怎么会这么想,世上哪有这么多换脸之术?就算真的有……可皇后娘娘当日,不是您亲眼看着去世的吗?” 他无意在帝王心口上再插一刀,只是这样的想法,太危险了! 萧墨寒敛下眸,“继续查,你退下吧。” “……是。” 元修转身退出去。 萧墨寒转眸看着手边的骨灰坛子,眸色愈发晦暗,夹杂着怅然若失的思念。 他的手指在上面徐徐的抚过,“浅浅,是你吗?” 想告诉自己不是,可是心里却生出莫名的几分羁绊,让他无法痛下决心不去想。 他甚至,想立刻再去醉仙楼。 第六百五十一章 即便拿命来还,我也不屑要 翌日。 夏清浅晚上从林府回来的时候,黑漆漆的屋子里并没有掌灯。 她走到熟悉的烛台摆放的位置,将蜡烛点燃刚要放下,面前却陡然出现一道人影。 “啊……” 短促的尖叫声,让她险些摔了自己手中的烛台。 夏清浅震惊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喘道:“你跟个鬼一样坐在我房里干什么?” 灯都不点,坐在黑暗中等她? 这男人是不是脑子不正常? 她拍了拍胸口,把烛台放在手边,然后脸色不善的褪下身上的披风。 萧墨寒听着那句熟悉的话,心里再度被她掀起惊涛骇浪。 “这句话谁教你的?”他瞬间行至她的面前,掐着她的下颚紧紧盯着她的双眼,“恩?” “你干什么?”夏清浅看着他咬牙切齿的样子,强忍着没有把他的手拍掉,“我又不是小孩子,说话还要人教吗?” “这话只有她会说!” “……” 哦。 夏清浅眼神闪了闪,抬手轻抚摸着男人手背上暴动的青筋,轻佻的道:“公子是不是不知道该用什么借口接近我,所以故意编出另一个人的存在啊?” 男人凤眸冷冷一眯,“放开。” 可她偏不听,指尖轻柔的从他的 手背流转到他胸膛,“你摸wo却不让我摸回来,这是什么道理?” 摸? 他就是掐着她而已,这女人才是真的在摸他。 萧墨寒目光冷凝,“我买了你的道理。” 夏清浅微愣,然后笑声愈发的肆无忌惮,“你买了我是听曲看舞的,卖艺不卖身懂吗?”女人明媚的双眼就连笑起来也跟从前一样,娇艳似火,“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身体接触方面我们是平等的,既然你摸了我,自然也要做好让我摸回来的准备,恩?” “呵。” 他嘲讽的扯了扯唇,不屑意味很明显,“照这么说,我要是在这里上了你,你是不是还得上回来?” 夏清浅,“……” 有那么一瞬间,她是懵的。 他的呼吸太过熟悉,淡漠的龙涎香扰乱着她的思绪,但不过瞬间就恢复如常。 正要开口,却听男人又道:“情儿,你不是有心上人么?”此刻的姿势透着几分亲昵的错觉,他嗓音低低的问,“我摸了你,你就算不拼死反抗也该怒目而视,摸回来是什么心态?” 夏清浅眨了眨眼,“不然你觉得,我一个风月场上女子该多在乎贞cao啊?”她盈盈轻笑,“何况你不是口口 声声说自己是我的金主么,我哪里敢反抗?” 萧墨寒看着她娇媚软笑的样子,眸色深了深,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你刚才去哪儿了?” 夏清浅推开他,转身找了个离他较远的凳子坐下,“去看我的心上人呀。” 她轻巧的漫不经心的话音落下时,男人墨色的凤眸陡然一眯,眼底掠过丝丝冷芒,“姓林的?” “你别这么叫他,听着好不礼貌呢。”女人不高兴的嘟囔,“他有名字的,叫林煜。” “……” 好不礼貌? 萧墨寒眉心突突的跳了两下,他怀疑这女人是故意的,就是想让他弄死林煜。 他眼神不善,“白日里走的时候才跟你说过,离他远点,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夏清浅轻巧的眨了眨眼,“我也说过做不到啊,难道让我为了你放弃我心上人么?” 萧墨寒冷笑,“昨天在楼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声不吭就丢下你独自离开,胆子还没你这个女人大,这种男人你还敢要?” 夏清浅觉得他简直废话,胆子再大也不敢跟皇帝抢女人啊。 她扬唇笑开,“公子,把情敌贬的的一文不值可不是什么高尚的行为。” “他本来就一文不 值,不需要我来贬。” 何况他也从来没说过,自己是什么高尚的人。 夏清浅托着腮反问,“可那又怎么样呢?”她眼眸转深,像是回忆起了什么,“至少人家对我真心实意,不管我要什么,只要说一声他大概都会满足我,还说要为了我休妻呢。” “休妻的男人你也敢要?” “……” 她静默了一会儿,“总好过那些口口声声说着爱我,却什么也做不到,只会不断伤害我的。” 萧墨寒瞳孔微缩,几乎是立刻看了她一眼,想看穿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什么情绪,什么心思。 可她淡然飘忽的坐在那里,好像只是随口提起,根本没有讽刺的意思。 他喉结滚了滚,俊脸凝固了许久才道:“为什么这么说,你受过情伤?” 夏清浅看着他正经的不得了的模样,忽然轻笑出声,“男人不都这样吗?你难道不是?” 如果他说不是呢? 这个女人,会用她的切身经历来反驳他吗? 这是他所希望的,又是他不希望的。 萧墨寒盯着她看了许久,“如果,那个不断伤害你的人如今后悔了,愿意以命来还呢?” 呵。 夏清浅眼底掠过一丝讽刺,转瞬即逝 。 她站起来给自己倒了杯水,淡淡的道:“我又没经历过这种事,如何会知道?” “假如。” “假如啊……”她弯了弯唇,眼底却隐隐透着冷意,“那么即便他拿命来还,我也不屑要——伤在我身上,事后砍他几刀将他折磨致死,难道就能抵消我曾经的痛苦么?” 男人心口一震,漆黑的目光直直的逼视着她,“所以,你会永不原谅,甚至永不出现吗?” 夏清浅淡笑着抬眸看他,“永不出现?”她唇角弧度扯得更深,“这我还真不知道。” 说罢,她好心的给他也倒了杯茶,“看来,那个夏清浅不是你幻想出来的人?” 男人脸色滞了滞,旋即垂下眼帘,低低的恩了一声。 她托腮,仿佛感兴趣的问道:“你以前的女人?” “恩。” “你怎么伤害她的?” 萧墨寒看了她一眼,“红姨没教过你规矩?谁准你打听金主的事?” 夏清浅无辜的耸了耸肩,“聊天的时候随口一问而已,我并没有兴趣探听您的隐私。”她不徐不疾的动手宽衣,“好了我要睡了,没其他事的话,公子能回了吗?” 她的言行举止都透着淡然的倨傲,和深藏于骨的不屑。 第六百五十二章 是同一个人吧? 萧墨寒眸光微凝,“你赶我?” “没啊。”她轻轻眨眼,“如果你愿意好心离开的话,我会感激不尽的。” “若是我不愿意呢?” “……” 她停下解扣子的动作,歪着脑袋笑看着他,“公子,你真是一点怜香惜玉之心都没有,难怪那个夏清浅……会离开你。” 男人平静寡淡的脸色倏地一变。 她脸色如常的继续脱衣服,好像他的反应于她而言毫无意义,脱下外衣就径直爬上床睡了,淡淡的嘱咐一句,“出去的时候记得关门。” 萧墨寒,“……” 这个女人要么就是真的傻,要么就是心思足够深,否则谁敢对自己的买主这种态度? ……… 萧墨寒离开以后没多久,屋子里又进来一个人。 脚步声不同于萧墨寒,很好分辨。 夏清浅翻了个身,“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上官易笑笑,“看看你有没有背着我红杏出墙。” 夏清浅,“……” 她皱着眉起来,“好好说话。” 男人收起玩味的笑容,淡淡的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宫?” 夏清浅看了他一眼,“谁说我要回去?” “不然,你打算一直在宫外找机会?”男人神色复杂的看着她,“你应该知道,比起在外面所有的事情都要依靠自己,回宫做这些更容易。” “依靠他 ?” “你也可以认为是利用他。” “……” 夏清浅敛了下眸,眉目间透着淡淡的嘲弄,“可是怎么办,我并不想让他如愿以偿。” 不管是不是利用,如果要回去,就必然是回到萧墨寒身边——而这就是他想要的。 所以她暂时还不想这么做。 上官易的目光讳莫如深,“算了,随便你。不过你不去的话,我可以住你隔壁吗?” “可以,付租金。” “……” 男人好笑又好气的看着她,“整个醉仙楼都是你的,我帮了你这么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竟然跟我算这么点钱?” 夏清浅似笑非笑,“堂堂北狄二皇子,还差着点钱?” 男人嘴角抽搐,“罢了,付钱就付钱吧,你让人收拾个房间出来给我。” 反正金钱于他而言没什么用处。 上官易表明今天的来意之后,本来打算离开,但是他发现周围并没有看到应该看到的东西,当下蹙起了眉,“夏清浅,你吃药了吗?” “叫我情儿。” “药?” “待会儿我让落英煎了送来。” 男人一下子拧起眉,刚才还云淡风轻的脸上立刻出现不太友善的冷色,“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现在拖着一幅残缺病体,本来就随时会死,你还敢不吃药?” 夏清浅捏着眉心,“我说了我会吃。你和小向 整天除了催我吃药,还能不能念叨些别的?” “你要是自觉点,还需要我们念叨?” “……” 上官易不相信她待会儿会不会又忘记,为了避免万一,他自己去找落英嘱咐她煎药,又亲自看着夏清浅喝下去才离开醉仙楼。 夏清浅躺下以后,却久久的没有睡着。 累了一天,身体有些疲惫,意识却还是很清醒。 今日去林府的时候,她从林尚书的书房里看到了类似账本的东西,但是这种东西她不相信姓林的会放在这么明显的地方,所以很可能是拿来诱惑敌人的。 最近很多和他私下有联系的人都陆陆续续出了事,要么被贬要么被抄,林尚书算是其中较为持久的一个,这跟他平日里处事谨慎也有关。 还有……萧墨寒。 为什么他会对这些人动手,是发现了什么吗? 夏清浅按着眉心,久久无法入睡。 不知明日他还会不会来,如果会来,她又要想办法应付他。 好烦。 ……… 萧墨寒虽然回宫,但他一直让人盯着醉仙楼。 果不其然,没到晚上就收到暗卫禀报回来的消息,上官易去了醉仙楼一直没出来。 要说那个女人不是夏清浅,上官易为什么会关注? 北狄二皇子,特地到西凉来逛花楼,说没点猫腻都没人信。 “情儿……” 夏清 浅。 是同一个人吧? 抱着这个简单至极又复杂至极的问题,他一夜未睡。 第二天又来到醉仙楼。 原以为她身为头牌不会随便出现在大堂,却不想她就站在一个男人身旁,巧笑倩兮。 虽然戴着红丝面纱,可那若隐若现的笑容着实刺眼得很。 萧墨寒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大步流星的朝她走了过去。 夏清浅原本正在推拒眼前这个无礼的客人,眼角的余光瞥到他,动作便顿住了。 她收了力道,半推半就的笑道:“李公子若是非得要我,可能要跟我如今的金主商量商量,人家可是花了万两黄金包的我。” “哦?” 那位李公子微微眯眸,“不就是万两黄金,老子给他就是!” 萧墨寒的脸色又沉了几分。 夏清浅挑眉,“可我那位金主,好像很不好惹的样子。” “到了老子面前还有什么不好惹的?” 李公子不屑的冷笑,“老子可是当今天子的小舅子,当朝唯一的国舅爷!” 李家是这些年少有的一步通天的世家——从尚书到丞相,李父只花了半年时间。 帝王好像尤其器重这一家人。 不过也不意外,毕竟皇后死后,帝王不曾立后,却唯独在半年前立了李家的女儿李晴为妃。 一时间,李家地位水涨船高。 而此刻站在夏清浅面前的 这位,就是李家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李璜,也是李晴的弟弟。 “原来您就是国舅爷啊?”夏清浅听他这么一说,惊讶的道,“那确实是厉害了!” “那可不?”被喜欢的女人夸奖,李璜觉得十分受用。 那只咸猪手笑着搂上她的肩,却在即将碰触到她的时候,突然被人用力一下弯曲。 “啊——” 他惨痛的鬼叫一声,惹来堂中不少人的注目。 李璜大怒,“哪个孙子这么大胆子,竟敢动本国舅的手?” 萧墨寒冷笑,“动你怎么了?” 李璜看到男人俊美的脸,被那强大的气场震了震。 但他姐姐入宫这么久也没让他去参观过,更别说是见过皇帝本尊,所以他并不认识眼前这位是谁,回过神来立刻怒喝,“小心爷叫你吃牢饭去!” “口气倒不小。” 萧墨寒眼神讥诮,侧目掠了元修一眼,“元修,把他给我扔刑部去,关上几个月。” 李璜大惊,“你好大胆子,小心我告诉姐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萧墨寒重重的甩开他,李璜又是一声惨呼,元修立刻上前把人拖走了。 这一幕落入众人眼中,大伙儿顿时就不敢再得罪萧墨寒,看热闹的人也火速散去。 萧墨寒的目光却落在面前的女人身上,微微眯起凤眼,“情儿这么看我做什么?” 第六百五十三章 却像是针刺一般扎在他心上 “觉得很好看啊。” 女人眉眼似乎染着笑意,可又不达眼底,“男人么,用金钱和权势教训人的时候总是好看的,高高在上万人臣服的样子,哪个女人挡得住诱惑?” 刚好这几天,他两样都齐全了——万两黄金,刑部大牢。 萧墨寒勾了勾唇,“所以,你被诱惑了吗?” 怎么他觉得,女人如画的眉眼貌似染着少女的情窦初开,眼底却是毫无波澜呢? 夏清浅笑,“或许吧。” 萧墨寒自然没有把她的话当真,“刚才怎么回事?” “这不明摆着有人看上我吗?” “我帮你摆平这个麻烦,你不感激我?” “人家有权有势看上我是好事啊,你禁锢我攀高枝的自由,还想让我感激?” “你想攀高枝么?” “应该没有女人不想吧?” “……” 萧墨寒沉默了一会儿,深深的凝视着她,“那你看我如何?” 夏清浅微怔,“你这高枝比当朝国舅还高么——莫非是当今圣上?”她眨了眨眼,“说起来认识好几天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干什么的?” 男人看着她娇俏艳丽的脸蛋,眉目间自带风情。 他没有直接回答,只淡淡的道:“我长得比李璜好 ,脑子也比他正常。” 夏清浅轻笑,“可惜我不太喜欢脑子好的男人,降不住容易出问题。反而是那些脑子不太好的,可以握在手里任我玩弄,反而安全。” 萧墨寒心口猛地一抽。 并不明显的疼,起码没有看到她第一眼时那种震撼到痛彻心扉的感觉,只是窒闷又难受。 就像她昨晚形容姓林的时候—— 【至少人家对我真心实意,不管我要什么,只要说一声他大概都会满足我。】 【总好过那些口口声声说着爱我,却什么也做不到,只会不断伤害我的。】 她似乎在逃避感情这个问题,要的只是人家对她好。 萧墨寒眸色暗了好几度,“你所谓的玩弄只是游戏人间,我说的是感情。” 夏清浅嗤笑,“跟一个花楼女子谈感情,你没毛病吧?” 她寥寥移开视线,却在下一秒又被男人捏着下巴强势的移回去,深邃的逼视着她的眼睛,“既然不谈感情,何必起个情儿的花名?” “拿来骗人呀。”她眯眸娇笑,“顺便提醒自己,感情这种东西不可碰。” “是么?” 男人眸色暗到极点,宛若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那就无所谓你喜不喜欢,既然都 没有感情,选个差劲的不如选个好的。” 夏清浅挑眉,“你是那个好的?” “哪里不好?” 男人嗓音低低,“你说,我改。” 【你说,我改。】 夏清浅意味不明的咀嚼着这四个字,眼底一片凉薄之色。 曾几何时似乎也听到过,可惜到最后他也没能改。 夏清浅敛眸,飞快的掩去眼底思绪,笑嘻嘻的道:“你说你前面好歹有个国舅爷在,除非你是国舅爷的爹——当朝国丈,否则怎么配得上我?” “如果我是皇帝呢?” “……” 夏清浅诡异的看了他一眼,“这种话乱说,你不怕杀头吗?” 他淡定的笑道:“为了你,我不怕。” 说罢,他捏着她的下巴,俊美的脸缓缓朝她靠近过来。 有那么一瞬间,夏清浅以为他要亲她。 她下意识的侧开脸,可是男人按着她的后脑不让她动,这过于亲密的距离让她很不舒服。 她蓦地抬眸,直勾勾的盯着他的眼睛,“你的情话说的可真好听,可惜……你只是把我当成其他女人的替代品吧?” 萧墨寒脸色一滞。 女人浅笑挽唇,“你有没有想过,从一开始这就只是你一厢情愿的误以为,如果我没有 撒谎,如果我真的不是她,你这种寻求替代品的行为就是在背叛她?” 不过,也说不上背叛,毕竟李家的女儿不是早就入宫为妃了么? 还有那个毓秀,一直在他的后宫里。 哪怕他如今恢复了所有的记忆,也于事无补——她的死给他造成的不过是无法弥补的遗憾,也正是因为这种遗憾,所以才会怅惘惋惜,甚至自我陶醉的忏悔。 萧墨寒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她并不刻薄的用词,甚至没有任何指责,却像是针刺一般扎在他心上。 她说得没错,如果她不是夏清浅,那么他的确就是把另一个女人当成她,寻求慰藉。 这两天,他甚至没有时间陪着龙吟宫里的骨灰盒。 萧墨寒闭了闭眼,主动后退拉开距离,面色沉沉的望着她,“无论如何,至少这半个月我是你的主顾,所以离其他男人远一点,恩?” 她笑着答应,“好啊。” ……… 夏清浅回到房里,刚推开门就看到坐在里面的向风华。 她颇为头疼,“小向,你这么光明正大的出现,如果他跟我一起进来怎么办?” “我看到他走了才进来的。”向风华扔掉手里的瓜子,狐疑的道,“不过他特 地来一趟,竟连你的屋子都没进,你是不是说什么刺激他的话了?” “……没有啊。” 夏清浅走到他身旁,看到桌上放着一碗黑乎乎的药,顿时头皮发麻。 这三年她每天都要喝药,甚至有长达两年都泡在药浴中解毒,所以现在闻到药味就想吐。 但是短暂的厌恶过后,还是拿起药碗灌进嘴里。 “喏,给你个蜜枣。” 在她喝完以后,向风华笑眯眯的拿出一个蜜枣给她。 夏清浅赶紧丢进嘴里,吁了口气。 向风华有些心疼的皱眉,但嘴上还是笑着揶揄,“喝了这么久还不习惯?” 夏清浅咬唇,“你试试?” 向风华讪讪的闭嘴了,忽然像是想起什么,“对了,萧墨寒已经派人盯着醉仙楼,你让上官易住在这里,他迟早会确定你的身份——你真不打算把那二皇子赶走吗?” 夏清浅扯了下唇,“无所谓,我也没想过刻意隐瞒。” 她只是,单纯的不承认而已。 在那个男人心乱如麻想要确认她身份的时候,她就偏不给他认,让他继续乱。 至于以后…… 反正从林尚书到林尚书那些同党,再到毓秀,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所以他迟早会知道。 第六百五十四章 如遭雷击 向风华看着她眼底闪过的冷意,皱了皱眉,“好,那你自己小心。” 或许从这个女人回到京城,到她买下醉仙楼成为幕后老板,再以花魁情儿的身份出现在众人眼中的那一刻起,有些事情就注定要来。 ……… 龙吟宫。 子时已过,殿内却依旧灯火通明。 男人坐在龙案后,专心致志的提笔勾勒着什么,而他笔下呈现的是一张绝美如画的脸蛋。 裴盛拿着茶水进来,看到宣纸上的人物,微微愣住,“皇上,这个好像……” 他奇怪的看了帝王一眼,想说这么多年,帝王笔下画出的皇后娘娘已经有无数个,只是每个都很像,就像是把活生生的人物放在画中似的。 但眼前这张……却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难道,皇上把娘娘的样子忘了? 萧墨寒沉默着收笔,漆黑的眸盯着画中人看了会儿,才淡淡的开腔,“不像她,是吗?” 裴盛不敢隐瞒,“有些地方好像不太一样。” “朕也觉得跟她不一样,可又很像她。” “……” 这倒确实,有些地方还是像的,眉眼间都能看出依稀风采。 裴盛皱眉道:“皇上看看以前的画,应该就能想起娘娘的样子,不 用这么逼自己。” 萧墨寒看了他一眼,也没有过多解释,“把东西收了吧。” “是。” 裴盛麻溜的收拾完东西,立刻离开出去。 龙吟宫又恢复了初时的安静,所有的声音加起来,都抵不过外面北风吹拂的声音。 这个冬天好像跟以往没什么不同,依旧这么冷入骨髓,可又好像比往年更冷。 “浅浅。”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从骨灰坛上滑过,目光又深又暗,薄唇低低哑哑的轻喃。 “如果真的是你回来了,告诉我一声好不好?” 不管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拿去。 哪怕我的命于你而言微不足道,哪怕抵消不了你过往受到的万分之一伤害,也请你把所有的仇恨一五一十的还给我——当面还我。 只是让我见见你,夏清浅。 ……… 翌日一早。 早朝后,李父迫不及待的为李璜的事去找萧墨寒,李晴也来到御书房外跪着。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男人才让裴盛准他们进来。 彼时李晴的腿都已经麻了,和李父互相搀扶着走到殿中来。 “皇上。” 两人行了个礼,神色都有些激动。 萧墨寒淡淡的道:“李丞相这么大年纪就不必多礼了,朕刚才忙着处理一些 事,没让你早些进来——裴盛,还不快搬张椅子来给李相。” “老臣不敢!”李父险些又要下跪。 “朕说了,李相不必客气。”男人淡淡的摆手。 李晴见帝王客气又疏离,明知道他们的来意却就是不进入主题,不由的咬唇,“皇上,昨晚臣妾那不要命的弟弟开罪了您,都是臣妾和家父管教无方,若皇上生气的话,臣妾一定把他打一顿,还望皇上能网开一面,将他从牢里放出来。” 萧墨寒淡淡的看着她们,“都是自家人,李妃的弟弟,难道朕就不能管教?”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让他好好在牢里待着,面壁思过,免得放太快,出去以后又为非作歹。” “可是……”李晴还想说什么,李父却拉住了她。 他看得出这件事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晴儿,皇上说的对,这次就当是个教训。横竖也就几个月而已,就让他在里面好好反省吧。” 李晴只得作罢。 临走之前,她深深的看了帝王一眼,可是穿着龙袍的男人却早已低头批奏折。 那种不加掩饰的冷淡,让她苦涩的弯了弯唇。 世人都道她幸运,皇后死后帝王眼中再无其他女人,就连当初 能和皇后争一争的毓秀姑娘,至今也只是毓秀姑娘而已——而她李晴却成了特殊的那个。 可其中心酸,只有她自己知道。 平日里她连帝王的面也见不到,更别说是宠幸了,偏偏父亲还以为她受宠的不得了,总是恼她肚子不争气生不出孩子,可她不好意思跟任何人说,皇上根本没碰过她! 可悲可叹。 她时常忍不住想,当初帝王为什么会立她为妃? ……… 萧墨寒原本不打算出宫,只是元修说那女人又去了林府,气得他一声冷笑。 “元修,她是不是故意惹朕生气?” “……” 元修哪里知道,“皇上,情儿姑娘不是一直说林尚书是她的心上人?如果她所言不虚,应该就不是故意惹您生气,只是她真的想去看林尚书而已。” 话音未落,帝王阴恻恻的目光就朝他瞥来,“你说什么?” 心上人? 元修咽了口口水,“属下觉得,在您多次提到让她远离林尚书以后,她是还如此,分明就是故意惹您生气引起您的注意。可能她表面说喜欢林尚书,心里早就爱上您了!” 萧墨寒冷冷一笑,“滚。” “是!” 元修连忙离开。 萧墨寒在他走后,便去了学 堂。 萧砚惊讶的看着他,“父皇?” 男人点头,“砚儿今日的功课做完没有?” 又是三年过去,念念已经是个十岁的孩子,萧墨寒也不再唤他小名。 “都做好了,父皇要检查吗?”萧砚有些期待。 “不必,父皇带你出宫吧。” “……” 萧砚愈发惊讶,虽然他长这么大不是没有出过宫,但三年前是母后带着他去,后来则是白霜和柳絮姑姑,再或者就是太傅和侍卫,从未有过父皇。 今日这是怎么了? 他狐疑道:“只有我跟父皇吗?” 男人眸色加深,“恩。” 他的大手牵起他的小手,缓缓的往外走。 ……… 夏清浅从林府回到醉仙楼,没在在大堂里看到萧墨寒的身影,她松了口气。 走到楼梯口,却忽然注意到对面拐角处一大群人围着,不知在干什么。 夏清浅皱皱眉,走过去拨开人群,“怎么了?” 小丫鬟连忙回答她,“情儿姑娘,这儿有个孩子,大伙儿觉得好奇所以都聚在这里。” 孩子? 花楼怎么会有孩子? 夏清浅环顾四周,这才从散开的人群深处,看到一道孩童的身影。 当那张熟悉的小脸映入眼帘,她狠狠震了一下,如遭雷击。 第六百五十五章 阔别已久,猝不及防 阔别三年,小男孩长大许多,俊俏的小脸愈发沉着稳重,眉眼与萧墨寒极为相似,虽然如今才十岁,却不难看出是那个男人的亲生儿子。 是念念。 也是她的儿子。 夏清浅深深的吸了口气,攥紧手心走过去,“小朋友,你怎么会在这里?谁带你来的?” “母……后?”萧砚睁大眼睛,小脸上写满诧异与激动。 虽然他沉稳早熟,可终究不过是个孩子,遇到这种事根本无法控制。 有人惊讶的道:“情儿姑娘不愧是情儿姑娘啊,就连小孩子都抵挡不了你的魅力,竟然开口跟你说话了!刚才我们逗他都不理我们,还以为是受惊了呢!” 他们都没有听清楚萧砚念出的那两个字是什么,也没往那方面想,只当是他随便嘀咕。 “就是啊,还以为是个小哑巴呢!” 夏清浅冷冷扫了对方一眼,然后搀着念念的手,“小朋友,我带你去找爹娘好吗?” 萧砚有些为难的看着她。 虽然知道不能随便跟陌生人走,但眼前这个分明就是母后…… 所以十分纠结之下,还是没忍住点了点头,“好!” 夏清浅把他带回了自己房里,哪怕知道这或许是萧墨寒的试探,终究做不到视若无睹。 这三年她在西凉, 对那个皇宫唯一无法割舍的就是念念。 日思夜想,怕孩子挂念她会哭,可又怕孩子就这么忘了她。 无比矛盾的心情,如今见到竟连相认都不敢。 “小朋友,谁把你带来这里的?”她目光贪婪的望着他。 “母后,你是不是不认识我了?”萧砚的声音有些委屈。 为什么母后一直叫他小朋友,而且容貌似乎也和从前不太一样,难道她真的不是母后吗? 夏清浅咬了咬唇,“是啊,我不认识你,但是你这么可爱,我可以勉强把你送回家里去。” 萧砚眼底闪过一丝失望。 他觉得自己确实是异想天开了,母后早已过世,他怎么能随便把人认成母后呢? 若是母后知道,一定会生气的。 萧砚眼眶红了红,强笑道:“我父亲让我在刚才那里等他,他应该会过来找我的。” “父亲?”夏清浅眸光流转,“那你在这儿坐着等他,我让人拿点好吃的过来给你。” 她说罢刚要转身,手腕却忽地被小朋友捉住。 萧砚期待的看着他,“姐姐,我不想吃,我想跟你在一起。” 虽然这个人不是母后,但她跟母后真的好像,他好想多看她几眼。 夏清浅点点头,“那好,我们不吃了。”她忍不住摸了摸他的 脸颊,不停的深呼吸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眼眶红红的看着他,“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可以吗?” “我叫萧砚。” “砚儿是吗?” “我父……父亲就是这么唤我的。” 他知道,出宫在外不能暴露身份,自然也不能随便叫父皇。 夏清浅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跟他说,可是房门却一下子被人推开。 一袭墨色长袍的男人矜贵的从外面走进来。 念念看到他,立刻起身,“父……亲!” 萧墨寒看了他一眼,摸摸他的脑袋,目光又转到蹲在他面前的女人身上,许久都没有开口。 夏清浅起身转过来对着他时,神色已恢复如常,“我还以为是哪个父亲这么不负责任,原来是你把他丢在这儿的?”她淡淡的道,“你不知道醉仙楼是什么地方么,把他带这儿来?” 男人微微的眯起眼睛,漆黑如墨的双眸探究的盯着她,“你想管我的家务事?” 夏清浅哂笑,“哪儿敢呢,就是几句忠告而已。” “我自然不会让他出事。” “不会出事就能把儿子放在这种地方?” “所以,你还是想管。” 这一次,男人用的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语气,他眼底的探究更甚,牵着萧砚的手走到她面前,“除了 我和他母亲,其他人没资格管这些。” 夏清浅,“……” 她自然知道这男人是故意的,深深的吸了口气,露出个假笑,“行,您爱怎样就怎样。” 萧砚看着他们之间剑拔弩张的架势,有些紧张的道:“姐姐,你生气了吗?” 夏清浅调整了一下表情,低眸轻笑着看向他,“没有,姐姐只是跟你父亲讲道理。” 姐姐? 萧墨寒拧起眉,不悦的打量着她,“你脸皮还厚啊,这么大个人让我儿子叫你姐姐?” 夏清浅皮笑肉不笑,“公子可以问问砚儿,到底是我让他这么叫的,还是他觉得我年纪小可以当他姐姐呢?”她神色轻慢又不屑,“您自己年纪大了,不要以为别人也跟您一样好吗?” 萧墨寒脸黑了。 可是看着她年轻又美貌的脸,精致白嫩,嫩的仿佛可以掐出水来,又无法反驳。 他扯了下唇,突然换话题,“以后我不会再带我儿子来这种地方,你大可放心。” 夏清浅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平心而论,她确实不希望念念来醉仙楼这种乱七八糟的地方。 可是当男人亲口说出不会再带他来的时候,她心底又陡然生出一丝怅然若失的遗憾,她实在是太久没有见到儿子了,压抑三年的思念 早已抑制不住的爆棚,如果以后再也见不到…… “砚儿,我们走。” 萧砚回头看她,“姐姐再见。” 夏清浅不由自主的跟着他们走到门口,“……再见。” 她目送他们离开,直到再也看不到,她又匆忙来到窗口,看着那对父子走出醉仙楼后行走在街上的身影,一大一小于人潮中显得格外瞩目。 心底忽然滋生出涩然的闷堵,阔别已久,猝不及防。 ……… 萧墨寒走在大街上,始终沉默。 萧砚转过脑袋看着他,忍不住开口问,“父皇,那是母后吗?” 虽然她否认了,虽然他也知道母后不在了,可是那种久违的牵动内心的眷恋,真的好像。 母子连心,真的是他认错吗? 男人眸光微敛,“你觉得呢?” 萧砚不知道怎么描述心里的感觉,支支吾吾的道:“好像长得不太一样,可我……” 后面的话没有再说,可是萧墨寒明白他的意思。 因为他也一样。 种种的迹象都可以表明她很像夏清浅,甚至只差那么一分就可以确定她是,可是……在没有十分的确定之前,哪怕只剩下一分,他也不敢确切的告诉儿子。 否则失望的人又多了一个。 所以萧墨寒换了个话题,“为什么叫她姐姐?” 第六百五十六章 你亲我就可以考虑 萧砚眨了眨眼,“我喜欢她,而且她长得好看。” 男人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喜欢的漂亮女人就喊姐姐,以后你是不是也喊自己的太子妃为姐姐?” 萧砚小脸一红,“可是漂亮姐姐身上有母后的味道。” 萧墨寒神色微滞,眉眼间的嘲笑似乎凝固起来,“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想让她高兴呀。柳絮姑姑说,女人都喜欢小孩子叫自己姐姐。” “……” 萧墨寒竟然无言以对。 许久,才黑着脸吐出一句,“叫姑姑,不许叫姐姐。” ……… 夏清浅两天没出门,萧墨寒也两天没过来,她闲着无所事事的时候好像就更想念念了。 偶尔也会想着,半个月时间这么快,那个男人竟然会不珍惜时间继续来试探她。 还是他觉得,她对念念这么冷淡,所以肯定不是夏清浅呢? 想了很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第三日,她靠在房里的窗前看着外面大街上热闹的人潮,忽然看到一道暗蓝色的身影。 男人英俊的面容几乎没什么改变,只是岁月在他脸上沉淀了更深的阅历,也更让人沉迷。于是不管是年轻的还是街上的妇人,个个都伸直了眼睛盯着他看。 见他走进醉仙楼的时 候,还不由露出失望的神色,颇有种好白菜被猪拱掉的的遗憾。 夏清浅弯唇浅笑,眸色却冷了几度。 不多久,身后就响起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夏清浅慵懒的坐在窗前,手肘撑着窗帘手心托着腮帮,听到动静便淡淡的开口,“你现在进我房间真的跟回家一样,连门都不知道敲了是不是?” 男人声音隐约透着几分笑意,“在楼下就看到你了,不出来迎接还趴在这儿装深沉?” 夏清浅扭头打量着他,没有搭理他,姿态愈发懒洋洋了,就像一只慵懒的猫。 萧墨寒勾唇轻笑,“我上次的提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提议? 夏清浅想了几秒才想起来,他指的是说跟他——以后都跟他。 她似笑非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好像已经拒绝过了?” 男人不答反问,“李璜现在还在刑部大牢,你也应该知道?” 夏清浅笑意更加的散漫慵懒,“对啊,所以你的势力好像真的比国舅爷还大呢。我前几日问你儿子叫什么,他说他叫萧砚——萧可是国姓啊,莫非你真是哪个皇亲国戚?” 她的手指若有似无的在他面前晃动,似乎要把玩他的衣料,可是每每在他以为要触碰的时候,她却又 极好的控制了距离,始终不曾真的碰到他。 弄得他心里像是被猫爪子挠了一样,心痒难耐。 萧墨寒眸光渐深,“如果是,你就愿意?” “非也。”她笑容愈发娇艳,“一个有儿子的皇亲国戚,说明你后院里肯定有女人。到时候我不但要应付你,还要应付你的女人,哪有现在这么潇洒自在?” “……” 这个女人,越来越懂得欲擒故纵。 萧墨寒淡淡的想,所以有时候并非男人看不透那点小把戏,只不过……但凡不是自以为是的班门弄斧,这种俏皮的小把戏反而让人生出一种更深层的征服欲。 他淡淡的道:“如果我的儿子,是夏清浅的儿子呢?” 女人笑意微僵。 他的意思她不会不明白,不就是说,那唯一的女人已经“死”了吗? 只可惜,那位新晋的李妃和早已存在多时的毓秀也是他后宫的成员——这男人是想欺负她不知道他的身份,所以故意在言语上模糊概念吗? 夏清浅眼底闪过一丝嘲弄,“你的后院没有女人么?”忽然又像是想起什么,“虽然你这人瞧着人模狗样的,不过嘴里没一句真话,所以你说了我也不信,不如让我亲自去看?” 人模狗样? 萧墨寒气笑 了,“我的后院,进去容易出来难。” 夏清浅挑眉,“万两黄金,你一共拥有我半个月的时间,现在过去七天了吧?所以还有八天,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跟你回去看看。” 她想念念了,也想毓秀了。 多年不见,不知道那个女人看到她会是什么反应呢? 夏清浅发现自己心里竟生出几分诡异的期待来。 她看着男人沉默不语的样子,眉头一蹙,“不好吗?” 萧墨寒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你亲我一下,若是能让我满意,我便考虑考虑。” 夏清浅脸色一僵,蓦地笑了出来,“你是不是不敢啊?”她讽刺道,“口口声声说要我跟你,其实你府中藏着个河东狮吧?怕她看到我会吃了你?” “就算要吃也是吃你。”男人淡定的道,“我说了,你亲我就可以考虑。” “……” 她似乎犹豫了一下,飘忽的视线微微错开,望着窗口的方向。 每一次拒绝,都让萧墨寒更觉得她像夏清浅…… 可就在他以为她真的会拒绝的时候,女人却忽然踮起脚尖,红唇缓缓贴近他的脸。 萧墨寒低眸看着她脸上的迟疑和纠结,嗓音低哑的问,“怎么,很难下口?” 她的嘴角上扬,“我在想亲 哪里好。” 萧墨寒眼睛眯起,“嘴,鼻子,脸……”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她蓦然后移到他的耳畔,以为她有话要说,结果女人一口咬下去。 不是嘴巴鼻子和脸,而是耳朵。 在某种意义上,耳朵是很暧昧的一个部位。 但,她不是亲的,而是咬的! “情儿。”男人低哑的嗓音透出几分危险,“你是不是想试试我的底……”线。 萧墨寒的话再次顿住。 刚才被她咬过的地方,此刻又被她舔住,软糯的舌尖滑过,像是蓦然有电流流窜全身。 萧墨寒喉结滚了又滚,眸光暗了好几个度。 等他反应过来按住她的身体,女人已经稍稍退离他的耳垂,呼吸喷洒在他的脖颈里,“挑战什么?你的底线吗?”她吃吃的笑着,“这样算亲了你吗,合格没有?” 男人将视线对准她笑靥如花的脸庞,似笑非笑,“不愧是醉仙楼的头牌。” 她权当他是夸奖,“那是自然,否则仅凭一张脸能坐稳花魁之位么?” 萧墨寒脸色隐约阴沉下去,“难道你不知道,男人并不喜欢你自诩情场高手?” 夏清浅脚跟落地,施施然的瞥他,“哦,难不成你来风月场所,还想找清纯玉女?” 萧墨寒脸色更难看了。 第六百五十七章 那是……李妃吗? 但他还是把她带回了宫里。 当马车来到宫门口,她故作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皇宫?你该不会真是皇帝吧?” 男人睨着她,“把你的口水擦擦,别明知故问。” 夏清浅笑着把玩着发梢,“呀,原来还真是?”她脸上并不见惊讶,只有揶揄的笑,“我哪里是明知故问啊,虽然知道你姓萧,但说不定是其他的皇亲国戚呢?” 萧墨寒凉笑,“就装腔作势这一点来说,你跟她也很像。” 夏清浅无趣的撇了撇嘴,把脑袋望向窗外看风景,不再理他。 坐着进去的时候,夏清浅满心以为能碰上御花园里溜达的人,至少远远看一眼也好啊。 可是很不幸,设想失败。 她倒是也没有太在意,反正七八天的时间,总能碰上的。 站在那座深邃高雅的宫殿前,夏清浅看着上方“龙吟宫”三个大字,眼眸微微的眯起来。 阔别已久。 好像上一次来这个地方,还是他从北狄回来之前——自他回来,她就再也没有住过这里。 是他亲口把她赶走的。 “看什么,还不进去?” 身后催促的声音响起,她的唇角缓缓勾起来,“我在想啊,难道我以后要住皇帝寝宫吗?” 萧墨寒眼神微变,探究的盯着她 ,“你怎么知道这是皇帝寝宫?” 夏清浅看傻子一样的看他,“不然哪个宫殿这么大胆敢叫龙吟宫?何况你回宫以后第一件事不是来自己的住处,难不成是给我安排住的地方?” 萧墨寒,“……进去吧。” 裴盛和龙吟宫的宫人看到帝王带女人回来就已经够震惊了,结果这女人还跟已故的皇后长得那么那么像,眼睛鼻子嘴巴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如果不是还有那么点些微的差别,他们真的要以为皇后娘娘回来了! 还是说,这真的是皇后,只不过三年时间,皇后娘娘“长身体”所以变了样子? 裴盛暗暗想,有句话不是叫女大十八变吗? 他匆匆忙忙的跟上去,“娘……” “公公,你叫谁娘呢?” 没等他说完,夏清浅便回头打断了他。 裴盛一噎,娘娘不认识他? 难道是跟皇上过去一样失忆了,或者这不是娘娘? 萧墨寒面无表情的看他,“这是情儿姑娘,从今日起住在龙吟宫,让人好好伺候。” 裴盛满脸震惊,真的不是娘娘? 可是怎么会有这么像的人? 还有,如果不是娘娘的话,皇上是因为她像娘娘才把人带回宫,甚至让她住在龙吟宫吗? 想当初李妃入宫的 时,外界也是这般传闻,说李妃长得跟已故的皇后有几分相似,可是皇上从未宠幸过李妃——眼前这个,明显待遇不同啊! “是,皇上!”他连忙应道。 夏清浅跟着男人走到龙吟宫里面,左顾右盼,似乎好奇的环顾着四周的摆设。 不过这么长的时间,龙吟宫其实一点变化也没有,甚至连字画和玉器都还是原来那些。 忽然,她的目光被他龙案上的一样东西吸引。 那是个……坛子? 在这满屋子珍贵的无价之宝中,这样一个普通的坛子就显得格外突兀。 萧墨寒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脸色些微变化了一下,眼底的墨色似乎更浓郁,嗓音也比刚才更低哑,“这是她的骨灰。” “骨灰?”夏清浅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什么,“你的皇后吗?” “最后见到她的那位北狄二皇子说是她,我便一直留着。”男人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像是要从她眼中看出点什么,“可我也不知究竟是不是她。” “……” 夏清浅动了动唇,终究什么也没说。 她哦了一声,目光淡淡的从上面移开,“第一次来皇宫,我想出去看看,可以吗?” “我还有点事,等我处理完陪你去。” “不要。”她弯唇笑 ,“谁知道你会不会故意带我躲开某些人呢,还是自己去看为好。” “……”男人低笑,“若是看到什么人,你想怎么样?” “不知道啊,看得顺眼就动手,看不顺眼就直接走人。” “……” 顺眼还动手,不顺眼直接走,倒是符合她的风格。 男人嗤笑,“你这么说谁还敢让你出去?” 夏清浅挽起唇角眯眼笑,“那你现在就让我出宫吧,反正我八天跟一天,也没什么差别。” “威胁我?” 男人捏起她的下巴,状似危险的道:“好像自从你知道我是皇帝,也没见你多尊重——你不怕我?” 她故作诧异的呀了一声,“怎么会呢皇上,我自然尊重您,只是不愿意像个奴才似的对您畏畏缩缩,否则您还能对我刮目相看吗?” “呵。” 萧墨寒直接回以一声冷笑。 他叫来裴盛吩咐,“跟着情儿姑娘,带她在宫里四处转转,不管她要去哪儿都别拦着。” “是,皇上!” ……… 裴盛跟着夏清浅果然是四处瞎转悠,他想带个路去御花园走走,偏偏这位主子还不让。 他始终觉得眼前这个人和皇后娘娘很像,不管是容貌还是气质,只是较之从前的娘娘,这位姑娘更多了几分凉薄 的气息,好像所有的一切都不在她眼中。 “姑娘。”他忍不住问,“您跟皇上……是怎么认识的?” “醉仙楼买的。” “……哈?” 裴盛蓦地一惊,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夏清浅冲他回眸浅笑,“怎么了?” “奴,奴才……” “是不敢相信你们皇上喜欢逛花楼呢,还是不敢相信他把一个花楼女子带回皇宫?” “……” 都不敢啊! 裴盛讪笑,“姑娘,您别跟奴才开玩笑了。” 夏清浅觉得他的反应好笑,便接着逗他,“没开玩笑啊,我本来就是醉仙楼的花魁,你们家皇帝买了我半个月,所以我才来这里,不然你出去打听打听,情儿是不是醉仙楼的人?” 裴盛,“……” 算了,他还是安静如鸡比较好。 裴盛不敢再说话,跟着女人一路随意的四处走着,看她的样子实在是不熟悉路况,从龙吟宫走到凤央宫又绕到御花园,最后又回到御花园。 裴盛被她绕的头晕,可是又不敢提什么异议,只能跟着她继续走。 夏清浅逛了半天也没能偶遇毓秀,不禁有些失望。 正打算回去,却见不远处走来一长串的人,为首那个是她没有见过的宫装女子。 “裴公公,那是……李妃吗?” 第六百五十八章 你威胁朕? “是啊姑娘。” 裴盛其实是想让她赶紧离开的,若是在这儿起冲突,皇上也不好做啊! 夏清浅盯着那个女人看了会儿,淡淡的撇嘴,不是毓秀她还真的没什么兴趣。 却在转身时,听到后面的女子开口,“这位姑娘是……?” 李晴问的是裴盛,裴盛急忙道:“娘娘,这是情儿姑娘。” 李晴眯眸冷笑,“本宫不是问她的名字,是问身份。” 情儿姑娘? 要是哪家的千金小姐,肯定不会叫姑娘,而是该称呼某小姐。 所以这个女人是哪里冒出来的? 李晴看着那道纤瘦的身影和有些熟悉侧脸轮廓,总觉得似曾相识,她目光犀利的打量了会儿,忽然像是想起什么,脸色骤然一变。 终于知道哪里来的熟悉感! 这个人,像夏清浅。 其实她只在多年前的宫宴上偶然见过先皇后一次,之所以会这么熟悉的将那容貌铭记于心,是因为她入宫为妃的理由——所有人都说,皇上能看上她不过是因为她与先皇后有几分相似。 起初她还不信,满怀着少女心觉得那是真爱,觉得所有人胡说,可是时间长了她就渐渐的明白过来,那个男人是不可能爱她的,他甚至很少主动去看她。 李晴眼底闪过一丝暗芒,缓缓走到对方面前,打量着这个女人。 裴盛忙道:“情儿姑娘的 身份奴才也不清楚,不过她是皇上带回来的人,所以李妃娘娘……” 后面的话不用多说,李晴也明白了。 她蓦地咬住嘴唇,皇上亲自带回来的人,其行为含义毋庸置疑。 所以现在,那个男人找到比她更像的替代品了吗? 当初立她为妃的时候,帝王也不过派人传了个旨,如今却是亲自把人带回来! “情儿姑娘……” 她正要开口,夏清浅却忽然不悦的看向裴盛,“裴公公,你莫不是对我的身份有什么不满意?刚才我不是跟你说过,我是你们皇上从醉仙楼买回来的,怎么你记性这么差呢?” 裴盛眼皮一跳,头皮发麻。 李晴却在看到清楚她的脸时,瞳孔骤缩。 不只是她这层卑微的身份,更因为她这张脸——刚才侧脸只觉相似,现在看正脸更为神似! 除去那么几分细看之下的区别,其他的五官竟是一模一样! 难怪啊,区区一个qing楼女子也能被帝王亲自带回来,另眼相看。 李晴忽然觉得难以呼吸,当替代品见到更相似的替代品,唯一的结局就是被无情的抛弃。 “情儿姑娘原来是qing楼女子。”李晴听到自己讽刺道,“不知能不能与姑娘单独聊聊?” “不行哦。”夏清浅笑着拒绝,“皇上说,要裴盛公公随时保护我,免得我被人欺负 。” “……” 李晴眼神一愣,她身后的宫女厉喝道:“大胆,一个qing楼贱婢见了娘娘也敢不行礼,还这么胆大妄为拒绝娘娘的旨意,你是活腻了不成!” “qing楼贱婢?”夏清浅咀嚼着这四个字,眼眸闪过锐利的寒光,“你再说一遍。” “说就说!” 宫女怒斥道:“你一个qing楼贱婢竟敢这么大胆冲撞我们娘娘,简直不知死活!” 说着,她已经快步上前,巴掌眼看着就朝着夏清浅甩过来。 可是没动着手,就已经被夏清浅狠狠的拧着手腕,“啊”的一声惨叫出来。 夏清浅看着她扭曲的表情,冷冷眯起眼睛,“没有人告诉你,动手之前先掂量一下自己几斤几两吗?” “啊……啊,放开我!” 宫女脸色惨白的尖叫。 李晴咬了咬牙,“姑娘怎可如此?就算我的婢女说话不好听,你也不能动手啊!” “好像是她先动的手吧?”夏清浅看了她一眼,“立妃娘娘连自己的奴才都没管好,还想管我不成?”但她忽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不过确实,你连自己的弟弟都没管好,何况宫女呢。” 李晴的脸色又是一变。 忽然反应过来一件事——前两日听说李璜在qing楼冲撞皇上才会被抓,可是皇上怎么可能去那种地方?当时她还觉得不 可思议,现在想来,原来这些事情是早就有预兆! 皇上就是为了这个女人,关了她的弟弟! “李璜是因为你才被降罪的?”她又惊又怒。 “是又如何?”女人似笑非笑。 “你这贱人!”李晴眼神再也忍不住,直接就朝她扑了过去,“本宫今日不好好教训你,你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裴盛整个人都不好了。 夏清浅还没来得及反击,对方落在她肩上的力道就陡然一轻。 身旁淡淡的龙涎香传来,她像是意识到什么,转头看着身旁出现的俊脸,“果然就像我之前说的,应付你后宫的女人,比应付你还麻烦。” 众人脸色又是一变。 都道这女人是帝王带回的新宠,却不知她还敢这么口无遮拦的与帝王说话! 李晴的眼神甚至是不可置信的,别说是这么肆无忌惮的语气,她就连好好说话的机会都没拥有过。 为什么同样是替代品,这个女人却比她幸运这么多? 她咬唇解释道:“皇上,臣妾没想为难她。是她提起臣妾的弟弟,所以臣妾才……啊!” 刚才帝王把她的手从挪开时捉住了她,此刻蓦然甩开,巨大的力道让李晴狠狠踉跄了两步。 她睁大眼睛,“皇上……” 男人眼底净是寒冽,“朕已经让裴盛跟着她,你还敢招惹她?” “臣妾没有!” 李晴委屈的大声反驳。 气氛一时僵持。 大约谁都没有预料到,帝王会这样不问事情经过就问罪皇妃,而非这个qing楼女子。 就在氛围降到冰点的时候,夏清浅轻笑出声,“好了好了,瞧把李妃娘娘委屈的,就当是我先招惹她的还不成吗?” “谁要你假好心!”李晴狠狠的瞪她。 夏清浅耸了耸肩,淡淡的对男人道:“我要回去了,你走吗?” 萧墨寒看了她一眼,“恩。” 他走到她的身旁并肩而行,明明没有任何亲密举动,却让人觉得这他们就是最匹配的。 李晴盯着他们的背影,目光渐冷。 她就不信,她还比不过一个qing楼出来的贱人! ……… 从御花园回去的时候,夏清浅走了一条很幽静的小路。 这个地方平时除了打扫的小太监,很少有人来,这么做也是为了让男人觉得她并不熟路。 “朕才一会儿没看着你,你就出去惹事?” “什么?”男人开口的时候,她微愣。 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她没什么歉意的笑笑,“不好意思啊,好像不小心跟李妃娘娘搞僵了关系,不知道会不会让皇上难做?” “若是朕难做呢?” “那我自然是出宫啊,免得在这里碍眼。” 萧墨寒看着她理所当然的态度,一下子气笑了,“你威胁朕?” 第六百五十九章 另有所 她眨了眨眼,精致的眉眼间坦荡荡的露着诧色,“皇上怎么会这么想呢,又不是你邀请我来的,就算我离开也不足以构成威胁你的资本吧?”她说完又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什么,“还是说,这短短几日我在你心里已经这么重要,离开皇宫就会让你舍不得?” “如果我说是呢?” “……” 她的脚步忽然停下,歪着脑袋笑意盎然的侧目看着他,“舍不得我?” 萧墨寒看着她眉梢眼角的尽现的笑意,眸光微凝,“恩。” “就算我不是夏清浅,你也舍不得我?” “……” 男人沉默下来。 如果她不是夏清浅,那就只是所有女人中的一个而已。 夏清浅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无趣的收回视线。 正要继续往前走,目光忽然又被湖畔的一座墓碑所吸引…… 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其实看不到具体的,于是她朝着那边走过去,只是在她将要靠近的时候,手腕却蓦地被男人拉住,“别过去。” 夏清浅奇怪的皱眉,“为什么?” 男人喉结滚了滚,“一座碑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一座碑而已,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 他并没有 松开手,是夏清浅自己将他的手拂开,缓缓的走到那座墓碑前面。 目光触及上面的字,她的呼吸不由凝滞。 【挚爱吾妻。】 碑上就只有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没有署名也没有其他文字,只不过这四个字刚劲有力又写的俊逸,像是武功极高书法极好的人写上去的。 在这宫里敢这样堂而皇之立碑的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夏清浅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还能看到自己的墓碑。 她看着“挚爱”那两个字,心底闪过强烈的讽刺。 这宫里似乎处处都是她留下的痕迹,可是人都死了,这些拿来缅怀的东西又有什么意义? 自欺欺人的忏悔懊恼么? 夏清浅克制着心里的冷意,看了他一眼,“可惜帝王的挚爱不过如此,先是李妃,如今又是我,所谓的理由都不过是你为自己找的借口,其实就是你受不了,非得找个女人吧?” 曾经也是这样——他们因为误会分别五年,他就找了一个名唤楚媛儿的替代品。 如今她“死”了,他又找了一个李妃。 就这,也好意思说挚爱? 萧墨寒眼神顿了顿,眸底的墨色逐渐凝聚成霜,在这呼啸北的风中 显得尤为冷隽。 他动了下唇,似乎想说什么,但终是什么都没有说。 ……… 到晚上,帝王带了个qing楼女子回宫且为她降罪李妃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皇宫。 原本众人都觉得李妃是那个难能可贵的例外,可是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毓秀听到消息的时候,不知是该庆幸自己没有出去撞见那个叫情儿的,还是应该遗憾自己没有看到那个传闻中更像夏清浅的女人。 她想,应该是前者吧。 起码知道对方不好随便欺负,不能像李妃那般冒冒失失的。 就算要做什么,也要摸清对方的底细慢慢来,就像曾经对夏清浅那样…… 想起夏清浅,毓秀不由闭了闭眼,脑海中回荡着当日在清水庵前,那个女人讽刺又绝望的笑容。 呵。 再骄傲再特殊又怎么样,不还是败在她手中,甚至送了命吗? 可是…… 毓秀眼底的光晕暗了几分,她也不知道,如今这样束手束脚的留在萧墨寒身边有什么意思? 夏清浅已经不在了,他身边的女人却依旧不是她。 她就连见他一面的机会都少得可怜。 ……… 龙吟宫所有人都以为夏清浅会睡在这 里,没不想她竟然提出要去东宫,更没想到帝王会答应。 难道这个酷似皇后娘娘的女人,真的收服了帝王的心么? 不但将她带来龙吟宫,就连太子殿下她竟也想沾染,而帝王还答应了! 还是萧墨寒亲自把人送过去的。 “姐姐,你怎么来了?” 萧砚说完,察觉到男人沉沉瞥来的目光,连忙改口,“漂亮姑姑,你是来看我的吗?” 夏清浅脸上出现一丝微妙的变化。 她看着眼前一本正经的小朋友,微微笑开,“砚儿,为什么突然叫我姑姑了?” 小男孩看了他父皇一眼,“姑姑是父皇的朋友,理应与父皇同辈。” 夏清浅弯了弯唇,“你这么说很有道理,是我上次没跟你说清楚,害你乱了辈分。”她弯下腰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对不起啊。” 柳絮默默的站在一旁,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她直觉又是什么替代品,自然观感不好。 可又觉得她对太子殿下太过温柔,跟娘娘过去一模一样。 萧砚高兴的摇摇头,“没关系的姑姑,所以你真是来看我的吗?” “恩,是啊。” 夏清浅点头,“砚儿可以请我 进去坐坐吗?” 萧砚试探性的看向他的父皇,没有听到阻止的声音,便更加高兴的点头,“当然可以。” 他已经不似第一次见夏清浅的时候那样生疏,主动牵起她的手,软软的触感直击夏清浅的心底,她也握住他的小手,跟他小步往里面走。 柳絮的脸色愈发复杂。 萧墨寒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像你主子吗?” 视线所及之处已经看不到那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柳絮低低的垂下眼帘,“像。” 不止是长得像,声音也一样,甚至连笑起来的样子都那么像。 还有太子对她的亲昵也是少见的。 “可是皇上,再像也终究不是。” 她低叹的声音像是无奈,“即便您喜欢别人也无可厚非,毕竟娘娘已经走了这么多年……可若只是把旁人当成娘娘的替代品,那不只对不起娘娘,也对不起您自己的心。” 萧墨寒薄唇寥寥往上勾了一下。 替代品? 这些年,他不是没有见过跟她像的女人,可是哪个能替代她? 所有人都以为李妃是她的替代品,可若要说像的,李妃又那哪里算得了其中最像的。 之所以会有李妃这么个人,不过是……另有他图。 第六百六十章 可原来,她竟是那么恨他 萧墨寒重新进去的时候,就听到她在问砚儿,“除了看书,平时还做些什么?” “习武。” “这么枯燥?”女人温和的看着他,“那以后姑姑陪你一起玩好不好?” “好啊!” 砚儿带着喜色的声音传来,萧墨寒眸色一深,阔步往里走了进去。 “答应小孩子的事,必须要做到。” 低沉的话音刚落,女人就朝他看来,“你偷听我们说话?” 萧墨寒笑笑,“如果我想偷听,还能让你发现么?” 夏清浅撇撇嘴,正要开口,胸口却在此时袭来一阵熟悉的疼痛。 她脸色一变,伛偻着腰捂住了胸口。 虽然是幅度很小的动作,萧墨寒还是敏锐的察觉到她的异样,“你怎么了?” 她脸色有些苍白,“没事,有点头晕而已。”她胸口疼得厉害,可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出来,只能勉强道,“我想出去走走,这里有点闷。” 萧墨寒拧眉,“我陪你去。” “不必了,你在这儿陪砚儿吧。” 说罢她就推开他,快步往外走了出去。 一离开东宫,她就立刻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吃药,直到疼痛逐渐减缓才离开。 可是偌大的皇宫,她也不知该去哪儿,回龙吟宫和东宫好像都不对。 今夜月色低迷 昏暗,夜晚的寒风吹在脸上有些刮骨的疼,她就这么浑浑噩噩的游荡着。 就像她的心,无所依傍多年。 “浅浅。” 身后好像有人在叫她,那熟悉的嗓音让她恍惚产生一种如梦的错觉。 夏清浅缓缓转身,看到男人一袭明黄色龙袍站在她的身后,她微微震了一下。 不是错觉。 他真的在叫她。 她瞳孔微不可觉的缩了一下,然后表情变得似笑非笑,“你刚才叫我什么?” 看着他一步步朝自己走近的身影,她眯起眼睛,“是认错人呢,还是试探我?” “认错。” “可是我听你的声音毫无起伏,想必早已料到是我。” “……” 萧墨寒沉默了会儿,“既然你都知道,还有什么好问的?”他淡漠的眉眼间好像闪过一丝犀利的锋芒,“你恨我可以不认我,可是你有没有想过砚儿?” 夏清浅心跳骤然一滞。 那种深埋于心底的咬牙切齿的恨意,在这一瞬又无法抑制的涌现起来,如泄洪一般狂躁。 她不能认自己的儿子是因为谁? 难道是她不想认,是她不想要吗? 夏清浅怒极反笑,“你这是非要按头让我承认了?”她攥紧手心,笑意不达眼底,“看来你不但自己把我当成替代品 ,还想让我也这么想呢——要不要我现在立刻点头,然后你把她所有的行为举止都告诉我,好让我照着学习模仿啊?” 男人喉结滚了滚,“你不需要学。” 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态举止,不管是笑的时候还是娇的时候,统统都是一样的。 萧墨寒觉得体内所有的压抑的忍耐,终于在他看到她对念念笑的时候,分崩离析。 于是他再也不想忍,“浅浅,我一直在等你主动告诉我,但你好像并没有这个打算?” “我说了我不是她!” 女人骤然高扬的嗓音,带着几分尖锐的破音。 男人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薄唇冷而坚定的吐出两个字,“你是。” “你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她居高临下的冷笑道:“不管是你的宫女太监还是你儿子,他们都知道我不是,只有你在一厢情愿——你以为这代表你更了解我和你的皇后吗?不是的皇上,这只能代表你在做梦,因为你想挽回曾经来不及挽回的东西,所以把我当成你的救赎。” 她的嘴角绽开艳丽的弧度,冷魅而凉薄,“可惜啊,我并不是。” 话落,她清晰的看到男人的瞳孔不断收缩,漆黑的眸漾出剧烈而浓稠的墨色,死死钉着她 。 那一刻,他仿佛听到了梦碎的声音。 夏清浅忽然生出一种报复的快意,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抑制她心底不愿回首的痛。 没错,是报复。 她一直以为自己不屑于此,可原来,她竟是那么恨他。 她冷漠的收回视线,面无表情的转身,而身后的男人没有追来。 夏清浅想,他大概终于放弃了。 她最后是找了个没人的宫殿,进去睡下,准备明日就跟那个男人告辞。 她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没想到一夜无梦,睡得格外沉。 后来,她是被外面的喧闹吵醒的。 天还蒙蒙亮,她迷迷糊糊的爬起来,走到门口就看到一大群人拿着火把破门而入…… 睡意一下子被浇灭,她彻底清醒过来。 元修看到她,急忙冲进来,震惊的打量着她,“姑娘是在这里歇息的?” 夏清浅茫然的点头,“怎么了?” 元修哭笑不得,“皇上让人找了您许久,却不想您正踏踏实实睡觉呢!” 夏清浅看了看他身后那群的侍卫,眼底闪过一丝错愕,然后颇有些抱歉的道:“不好意思,我只是想找个地方睡会儿,你们皇上太兴师动众了。” 元修叹了口气,“那若是姑娘睡醒了,能否跟属下走一趟?” “走吧。 ” 夏清浅进去整理了一下衣物,便回到龙吟宫。 昨晚不欢而散的怒火似乎根本不存在,此时此刻,她又恢复了神色自若。 萧墨寒已经听元修说了她睡觉的事,脸色有些难看,“你一个人在犄角旮旯睡什么?” 夏清浅没看他,盯着桌上那些点心,“我也不知道你会找我啊……你吃过早膳了吗?” 萧墨寒的脸色更难看了,“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夏清浅,“……” 她顿时不悦道:“你这破皇宫让我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我这当客人的还没抱怨呢,你倒是先吼起我来了?” 萧墨寒冷笑,“吼你怎么了?” 他昨晚发现她不见了,不知道多担心,结果这女人自己跑去睡觉! 如此没心没肺,还不准他说两句? “不怎么。” 她没好气的道,“不过我也是个受不得委屈的人,打算跟你辞行来着。” 男人脸上的表情就这么顿住了。 所有的怒,以及找了她半个晚上的焦灼,全都在这一刻凝固。 他紧绷的下颚显得无比僵硬,目光直直的看着她把一个小笼包放进嘴里,小口小口的咀嚼着,好像这东西无比美味。 可他心底却刹那间被慌乱笼罩着,又持续不断的蔓延和扩散。 第六百六十一章 半个月的期限已到,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他重重的抿了下唇,嗓音又低又沉,“我买你的还剩八天时间,现在才一天你就要走?” 夏清浅神色如常,“卖艺而已。”她淡淡的道,“换个地方你还是可以听曲看舞,我们最初买卖的时候,说的也不是要来宫里。” 她吃完了一个小笼包,大约是觉得美味,便又吃了第二个,咬开那层薄薄的皮却没有让半点汤汁流出来,嘴角也沾染着晶莹。 萧墨寒心里却窜起一股怒意,“别吃了!” 她动作一顿,终于把头抬起来,“我吃东西也妨碍你吗?” 萧墨寒晦暗的目光沉沉的盯着她,“朕不让你吃还是不让你睡了,说你两句就要走?” 夏清浅把嘴里的东西全部咽下,然后缓缓放下筷子,认真的看着他,“你让不让不重要,因为事实就是,我没有睡好也没有吃好。” 萧墨寒噎了一下,眉骨狠狠的跳。 刚要再说什么,裴盛却在此时走进来,“皇上,早朝时间将近,您看……” 萧墨寒从来不不会在早朝的时候迟到,敛了敛眸,便盯着女人,“等我回来再说。” 夏清浅哦了一声,低头继续吃东西。 萧墨寒被她漫不经心的样子气的脸色发黑,转身,大步流星 的走了出去。 可惜,她并没有等他回来。 吃完早膳,让人拿了件干净的衣服换上,便打算直接出宫。 路上远远的看到毓秀,她并未停留——虽然本来入宫是打算会会那女人,不过昨天李妃的找茬正好给了她一个“出镜”的契机。 现如今,只怕所有人都会知道她的存在了。 可她这厢神色淡定,那边毓秀看到她,却蓦然变了脸色。 “晓……晓月!”毓秀惊声道,“你看到那个人了吗?” “姑娘说的是那个穿红衣的吗?”顿了顿,“她好像长得……有些像皇后娘娘?” “何止是像!” 简直一模一样! 从她那个角度看起来,简直一模一样,她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毓秀内心震荡着,脸色瞬息万变,好像那颗心被人揪住了,紧紧扼着难以呼吸。 她疾步走过去想要看个究竟,可是夏清浅却已跨出那道宫门,远远的离开。 ……… 夏清浅出宫以后,回醉仙楼换了件衣服便去了林府。 林尚书正好下朝回来,早已经听说她入宫的事,再不敢觊觎,一路点头哈腰的恭敬着。 夏清浅费了很大的劲儿才让他相信帝王对她并非真情,唯有逢场作戏的假意 。 也因此,林尚书对她更稀罕起来,觉得她不为权势折腰,连书房中的密道也告诉了她。 但是夏清浅没找着机会进去,打算改日再来。 回到醉仙楼,萧墨寒已然在她的房里坐着。 夏清浅看着抬眸朝她瞟来的男人,挑眉,“皇上您刚刚下朝没多久吧,怎么就有空来我这儿了?难道您平日里都没有公务要处理的?” 男人沉戾的双目盯着她了大约十秒,才冷冷的道:“我好像说过等我回去再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也答应了?” 夏清浅走进来把门关上,嘴角浅浅笑着,“我本来就不是什么信守承诺的好人呀。” “夏清浅!” “……” 她嘴角的笑意僵了一下,扭头冷冷的看着他。 男人仿佛意识到什么,眉毛拧了拧,换了个话题,“听说,你回来便去了林府?” 听说? 调查就调查,说的这么好听。 夏清浅神色如常的道:“抱歉啊,一时没忍住。在剩下的七天里,我都不会再去。” 剩下七天不会再去,所以过了这七天,她还要去? 萧墨寒薄唇抿成阴沉的直线,倏地朝她伸出手,掐着她纤细的腰肢把她带向自己,“那个男人又老又丑又孬,他 到底有什么好?”他咬牙冷怒道,“你是不是瞎的?” 身体紧贴的瞬间,夏清浅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也有瞬间的僵硬。 但很快又恢复如常,脸上已经不剩下什么笑意,倒是多了几分恍惚的真诚,“从前我娘说,男人最重要的就是对你好,我不信。可是后来经历得多了,慢慢就发现老人说的话还是有理的,长得好看位高权重都没用,唯有真心才能换真心。” 萧墨寒蓦地一震,“谁说长得好看的男人没有真心?” 她幽远的眼神微微收回来,最终聚焦在他英俊的脸上,似笑非笑,“你在说你自己吗?” “我不能吗?” 女人脑袋微微后仰审视着他,身体还是在他怀里被迫紧贴,她忽然笑出来,“能啊,当然能。像你这样又好看又肯付出真心的男人,那绝对是紧俏的抢手货。” 她煞有介事的说着,可萧墨寒紧盯她笑意满满的眸,却发现那笑意浮于表面不达深处。 他终于松手,晦暗的眸底掠过几不可察的落寞。 空气一时有些凝滞。 夏清浅兀自倒了杯水喝,又倒了杯茶给他,“要是没什么事的话,你要不要回去办公?” 男人站在她的对面 ,掀眸不悦的瞥她,“你赶我?” “关心一下而已。” “……” 萧墨寒沉闷的坐下来,就坐在她的身旁,一言不发弄得夏清浅也不知道干什么好,他不走她又不能做自己的事,只能陪他一块儿傻坐着。 到午饭的时间,这男人才勉强露出一丝要走的意思。 临走之前,还不忘警告她,“不准再出去勾三搭四,否则我也不敢保证我会做出什么。” 夏清浅神色诚恳的点头。 接下来的七天,她果然没有出去,不管是林府还是其他地方,除去偶尔几次上官易和向风华过来看她,剩下的时间她都把自己关在房里。 萧墨寒倒是每天来,也不做什么,甚至很少说话,就只是让她弹两首曲子。 只不过做这些的时候,他还非得让她把初见时的那张面具戴上,然后用一种犀利透彻的目光看着她,像是透过她在看什么人。 夏清浅从未有过任何抗议,只是心底透着淡淡的讽刺。 平静的日子一直持续到第七天,男人临走的时候。 他站起身来,走到她正在弹奏的长琴前面,修长的手指无意识的抚着琴弦,目光却始终注视着她,“半个月的期限已到,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第六百六十二章 不能让他看到烟儿 女人微微挑眉,“什么怎么办?” 被面纱遮挡住的脸跟她过去一模一样,尤其是这个挑眉的动作,风流转。 萧墨寒凤眸微眯,“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继续。” 夏清浅笑了出来,“你半个月前给的黄金万两,够我花很长一段时间了。这种情况下我又不傻,当然是选择我的真爱啊,怎么可能跟你继续?” 男人眼底涌出几分危险,“你的真爱?” “比如林尚书啊。”她说完便清晰的看到男人骤变的脸色,无辜的眨了眨眼,“就算不是他也会是别人的,所以皇上您不用动怒。” “除了不是我,其他人都可以?”他看似平静,可这几个字都是狠狠挤出来的。 夏清浅嫌弃的皱皱眉,“别开玩笑了,我看起来像是这么不挑食的人吗?” 能看上姓林的,她能有多挑食? 萧墨寒薄唇抿成冰冷的直线,一字一顿的道:“既然如此,那个人只能是我。” “不。” 话音刚落,男人修长的手指蓦然按压在琴弦上,发出蹭的一声骤响,心弦仿佛也随之震动。 夏清浅眯了眯眼,“我说不卖,你还想强迫我?” 他目光锐利而危险,“不卖可以,但如果让我知道你跟 了别的男人,你试试看。” 四目相对,夏清浅蓦地咬住了唇。 下一秒,她骤然一下扯掉自己脸上的面纱,用那张并不相同的脸对着他,“若是有朝一日,你发现我并不是你要找的人,现在你对我的种种示好和强迫算什么?”她嘴角勾起讽刺嘲意的弧度,“到时候我若真的爱上你,你也打算负责吗?” 男人看着她精致如画的眉眼,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想将她的脸挡起来。 每次都让她戴着面纱,好像那样他就可以“夏清浅”,可她非要在这个时候戳破这一点。 他骤然握紧大掌,手骨捏出咯咯的声响,“你就是她。” 夏清浅忽然一阵无力。 她敛了敛眸,把他的手从琴弦上推开,手指缓缓的拨动着琴弦,“随你怎么想吧。” ……… 萧墨寒离开醉仙楼以后,第一件事就是让苏庭深加快速度,彻查林尚书与那些同党的罪证。 在她出现之前,其实就已经收集到一部分。 只是那时他其实并不着急,多一天少一天,于他而言没有差别——自她离开以后,时间对他来说,就只是一个数字上的概念而已。 与其度日如年的盘算着这些东西,不如浑浑噩噩的度日。 可是如今,当她每每念着林尚书的时候,他都想掐死那个姓林的。 别说是慢慢等,就算只是等到明天,他也觉得不耐烦。 ……… 第二天中午,萧墨寒来找她的时候,她并不在醉仙楼。 人是一种可怕的习惯动物,当他已经习惯每天过来看她时,哪怕她昨日已经拒绝他,可是她忽然的消失,还是让他的心情一下子降到最低点。 正好她的丫鬟落英过来,男人冷冷开腔,“你们姑娘去哪儿了?” 落英茫然的摇头,“姑娘出去从来不会跟奴婢说的,奴婢也不清楚。” ……… 夏清浅从林府出来以后,在街上绕了很久,才走进一间医馆。 小厮本来就认识她,直接把她带到后院去,夏清浅走进门就看到一大一小两个人在玩耍。 楚怜惜被小女孩逗得直笑,“烟儿的小嘴真是越来越甜了。” 夏清浅看着她们,眸色微微一深,眼底深处带起几分不自觉的哀伤和瑟缩。 她驻足在门口许久都没有动。 直到楚怜惜发现她的身影,惊讶的道:“来了怎么不吭声?” 小女孩听到声音,也发现了她,小巧可爱的脸蛋先是一喜,旋即又不高兴的嘟囔着小嘴,“姑姑, 你都好几天没来看烟儿了!” 夏清浅敛去眼底的神色,快步走到她面前,“姑姑最近忙,今天不是来了吗?”她的神情不自觉的温柔下来,弯着腰与烟儿保持平视,“烟儿是不是想姑姑了?” “是啊。”女孩沮丧的道,“但是娘亲说,姑姑这几天都没空来。” “这不是来了吗?”楚怜惜怜爱的摸摸她,“今日就让姑姑和姑父带你去玩好不好?” 夏清浅听到她说姑父,第一反应就是萧墨寒,眉毛顿时一拧,“不能让他看到烟儿。” 楚怜惜愣了愣,神色微妙的看着他,“浅浅,我说的是上官易,你以为我在说……谁?” 夏清浅,“……” 她皱着眉,脸上闪过某种恼羞成怒的不悦,“我跟他带烟儿出去玩,你干什么?” 楚怜惜眨了眨眼,“萧寻约我吃饭。” 那个男人的原话是——【每天给人带孩子都快烦死了,今日那小丫头好不容易被她亲娘接去,我们过二人世界不好吗?】 从前冷情绝爱的摄政王,如今倒是像个粘人的跟屁虫。 夏清浅刚才也就是这么一说,其实她对楚怜惜和摄政王,无比的感激又愧疚。 心绪复杂间,也忘了反驳“姑父”的 称谓,对小女孩道:“烟儿,姑姑带你去玩好不好?” “好呀!” 烟儿高兴的点头,又看看远处朝她们走来的男人,灿烂的笑道:“姑父抱烟儿!” 上官易一愣,然后笑容温润的颔首,“嗯。” 他看了夏清浅一眼,夏清浅快步跟上他的脚步。 三个人走到大街上,烟儿看什么都觉得喜欢,在夏清浅的许可下买了很多东西,上官易的手都快拿不下,又不想让夏清浅提重物,所以将怀里的小女孩放下来。 “烟儿自己走路,姑父拿东西好不好?” 小女孩点点头,又皱着小眉毛道:“姑父重不重,烟儿帮你一起拿吧。” “不用。”上官易低低的笑着,“烟儿去牵着姑姑,她不认路很容易走丢。” “姑姑不认路吗?”烟儿看了夏清浅一眼,“姑姑这么漂亮,怎么笨笨的?” “……” 夏清浅瞪了他一眼,“烟儿,别喊他姑父了,叫叔叔。” 烟儿一脸认真,“可是娘亲说,他是姑姑的未来夫君,所以应该叫姑父。” 夏清浅,“……” 身旁的男人笑得像只狐狸,夏清浅无奈的扶额。 蹙着眉正要说什么,忽然察觉到身后一道锋利如刀的目光正射向她。 第六百六十三章 这是……你的女儿么? 越来越近,然后好像终于停在她的身后。 夏清浅看着上官易的神色,不用转身就几乎确定下来那个男人。 她调整了一下表情便笑着转身,却在看到另一道小小的身影时,脸蛋一下子僵住了。 砚儿。 这男人果然心思够深,出来找她还要带着他的儿子一起。 五个人,三个大的两个小的,目光来回的碰撞,擦出激烈的火星。 现场气氛十足的诡异。 夏清浅抿了抿唇,看着对面的男人脸色阴沉如水的盯着他们,好像她又红杏出墙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 她勉力弯了弯唇,露出一个笑容,“怎么这么巧?” 萧墨寒目光冷涩,阴沉的面容掩着明显的隐晦不悦,“不巧,我是特地来找你的。” 夏清浅僵了僵,笑道:“有事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的交易好像已经结束了?” 萧墨寒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盯着她,眼神暗炙,“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好像没答应。” 气氛更诡异了。 寒风瑟瑟,吹入单薄的衣裳,冷意浸透全身。 萧墨寒就像是没有看到她身旁的男人,目光没有丝毫停顿,直接移到了烟儿的身上,晦暗的 眸似乎沉的越发厉害,“这是……你的女儿么?” 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他整个人好像都被一股阴霾笼罩着。 她跟上官易在一起。 她的身边还有个两三岁的孩子,那么漂亮那么可爱,跟她长得……还那么像。 所以不用说,她肯定就是夏清浅无疑——这段时间他的推断都没有错,只是她不肯承认而已。 时隔三年,他终于找到她了。 遍布着涩意的认知,汹涌澎湃的袭击着他的内心,远比这些日子更剧烈的让人震颤。 可是……她跟上官易在一起。 她有夫有女,改头换面,甚至连容貌都跟过去不一样了。 她已经彻彻底底的抛却过去的影子,有了新生活。 三年时间,他竟不知道她跟上官易之间发展的这么亲密,还有个这般大的孩子——所谓林尚书不过是个掩人耳目的货色,眼前这个才是她当初的“青梅竹马”。 他们一起策划了一场所谓的死亡,一起狠狠的欺骗了他,甚至给了他一堆假的骨灰。 萧墨寒喉结滚了又滚,双眸仿佛要滴出墨来,呼吸粗沉的连对面的人也能听到。 夏清浅不知道这长达半分钟的时间他在想 什么,只是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在上官易上前的时候,她已顺势退到男人背后,“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们还要带孩子去玩。” 【我们。】 她跟上官易成了我们,而他变成那个局外人。 萧墨寒看着她即将要转身离开的身影,骤然握紧了双拳,厉喝一声,“夏清浅!” 上官易忽然转过身,挡在夏清浅面前。 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没有吭声,此刻却透着几分明显的不悦,“好像从过去到现在,陛下都喜欢死缠烂打,没看到人家不想理你吗?” 萧墨寒却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目光死死盯着那个女人,“夏清浅,你答应我的事不作数就算了,答应念念的你也忘了吗?” 夏清浅脸色微变。 【以后姑姑陪你一起玩,好不好?】 【好!】 八天前,她在东宫跟念念说的话犹在耳边,当时只觉心疼,现在却好像更心疼愧怍。 上官易怕她会动摇,脸色蓦地沉下去,“死缠烂打也就算了,看不出她很讨厌你吗,还非要不停的刺激她?难得她出来走走放松心情,你是不是见不得她好?” 萧墨寒冷冷扫了他一眼,难得走走放松心情 ? 所以她这几天跟他在一起一直过得很压抑,还跟另一个男人抱怨了么? 他看着她身形僵硬的站在原地,始终背对着他不曾回头,那股疏离淡漠的抗拒好像从来都不加掩饰,和他刚才靠近之前看到的她笑靥温和的模样完全不同。 脑子里倏然间闪过一个念头——是不是没有他,她会过得更好? 答案似乎是肯定的。 尖锐的疼痛忽然从心底蔓延出来,萧墨寒低哑的道:“明日一早,我去醉仙楼找你。” 说罢,便牵着男孩的手离开。 从始至终,砚儿和烟儿都没有开口。 两个孩子都被教的很好,知道大人说话的时候,小孩子不能随便插嘴。 此刻看到男人已经大步消失在视线中,烟儿才走到夏清浅的身边,拽了拽她的手,软软的道:“姑姑,刚刚那个叔叔是谁,他是不是在凶你哦?” 夏清浅眸色一闪,低头笑道:“没有,烟儿,那是姑姑以前认识的人,我们只是在聊天。” 烟儿眨了眨眼,“我还看到小哥哥了。” “小哥哥?” 夏清浅喃喃的重复着她这声哥哥,喉咙酸涩的更厉害,连眼眶都不由的泛红,哑声道:“ 那是小哥哥没错,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你们还可以一起玩。” 烟儿甜甜的笑开,“好呀,以后我就跟哥哥一起玩。” 除去男孩子和女孩子之间的天然差异,比起念念成长在那样严厉的环境中,烟儿从小就在摄政王府无拘无束的长大,所以性格也要比念念开朗很多。 ………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萧墨寒牵着砚儿,颀长的身影孤单寥落,仿佛与整个世界都格格不入。 “父皇。”萧砚忍了很久,还是没忍住问,“那是姑姑的孩子吗?” “……恩。” 是她的女儿吧,很漂亮,像个娃娃一样。 她小时候大概也那么漂亮。 萧砚失望的哦了一声,“所以姑姑一直不来找我,是因为她有妹妹了吗?” 萧墨寒微愣,皱了皱眉,忽然有些后悔刚才不该当着砚儿的面说那句话。 他低眸淡淡的道:“不是,她只是这几日忙,以后有空她会来陪你的。” “真的吗?” “恩。” 可即便听父皇这么说,砚儿的眼底还是有着浅浅的失落。 姑姑来陪他,也只是姑姑而已。 那是属于另一个小女孩的娘亲。 而他……已经没有娘亲了。 第六百六十四章 他其实本就一直在她身边 夏清浅带着烟儿在外面逛了一整天,烟儿唧唧喳喳的说话声,让她心头的阴霾逐渐驱散,好像只要听着这小丫头说话,整个人就会轻松许多。 他们大包小包的买了很多东西,最后烟儿在她怀里累到睡着。 “我来抱烟儿吧?”上官易现在只要看到她用力干什么就觉得恐慌。 “我又不是手脚不便,这么小的孩子还是能抱的。况且你手里提着这么多东西怎么抱?” “可是……” “上官易,我想抱她。” 严格来说不是因为他不方便,而是她想。 夏清浅颇有些可怜的看着他,“这样的机会不会很多,你不会连这也不准吧?” 男人有些无奈,一路上不停的看她,却见她始终神色柔和看着怀里的小脸。 到了楚怜惜的住处,楚怜惜看到她抱着个孩子,脸色一下子变了,“浅浅,你这是干什么?”她责怪的看了上官易一眼,“二皇子明知她身体如何,怎么能让她如此辛苦?” 夏清浅打断,“别怪他,是我自己坚持的。” 她把烟儿放到屋子里睡下,走出门口的时候就察觉到身体不太对。 上官易和楚怜惜都在第一时间发现了问题,连 忙上前扶着她,“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夏清浅疼的身体都蜷缩起来,无意识的轻喃了一句,“对不起……” 楚怜惜却瞬间红了眼。 现在不过是个母亲想抱抱自己的孩子,却还要跟她说对不起。 她咬了咬唇,“我扶你去休息吧。” “恩。” 她点了点头,顺从的回房睡觉。 楚怜惜看着她睡着,脸上的温和终于消散,冷着脸出去找了上官易。 四目相对,她面无表情的道:“她现在到底怎么了,抱个孩子也能疼成这样?” 虽然她一直阻止浅浅抱烟儿,但她只是觉得浅浅身体虚,没想到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 上官易摇了摇头,“不是因为抱孩子才这样,只是大概……正好到时候了。” “什么叫到时候了?”楚怜惜蹙眉,“你不是告诉我,她只是不能太累?” “……” 他自嘲的扯了下唇,“是啊,不能太累不能受寒也不能想太多,这些对于正常人来说是不能做到也无所谓的事,对于她来说却是必须做到——但就算做到了,也只是在原本就险恶的情况下,不去增添更多的险恶而已。” 旁人看到的不过是她从中毒到 解毒,从毁容到痊愈,从撒手人寰到死而复生——可她这些年经历了什么,那些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永远都不会知道。 甚至就连他,也只能无措的在旁看着,尽可能的拉她一把。 然而痊愈,却是他做不到的。 楚怜惜没有完全听懂他的意思,但有两个字她却明白了。 【险恶。】 她茫然的动了动唇,“我知道她受了很多苦,但是……我以为她能好起来。” 上官易眼底的自嘲更深了,“我也希望,她能好起来。” ……… 夏清浅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傍晚。 上官易已经让人煎好药,坐在床边看着她。 她道了声谢,撑着身体起来喝了药,又虚弱的重新倒下。 上官易叹了口气,“往后别这么任性了,烟儿也不图你抱这么一下。” 夏清浅点了点头,又神色复杂的看向他,“这些年,谢谢你。” “谢我就赶紧好起来。”他大约是为了让她不这么难受,扯开话题道,“还有,我住在你自家的醉仙楼的,你非得收租真的很让我怀疑你感谢的真假。” “……” 夏清浅知道他是故意逗她,但还是笑不出来,而是深深的盯着她 。 上官易的脸色在她一瞬不瞬的目光下,逐渐变得僵硬,“怎么了?” 她笑笑,“你到底是谁?”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男人面具的脸似乎更僵硬了。 但他很快就沉声道:“我是上官易,北狄二皇子,你的救命恩人——你还希望我是谁?” 夏清浅伸手似乎想去揭他的面具,但终究还是停在咫尺的地方,“不管你是谁,都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只是觉得奇怪,你明明可以用原本的身份,为何非要装成另一个人?” 男人眸色一闪,“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吗,白炙?” 这一次,男人的脸终于彻底凝固,下颚紧紧绷了起来。 夏清浅眼底划过一丝了然。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他的,或许是每一个细枝末节的性格特点,或许是偶尔露出的那么一点熟悉感,又或许是三年前白炙消失的时候,她就意识到了不对。 毕竟,能让白炙完全放心托付的人,她不可能不认识。 而且三年过去,不管白炙在忙什么都该忙完了,可她病得快死了,他都没来看过她一眼。 很难不让人觉得,他其 实本就一直在她身边。 她只是不解,为什么他当初非要换一重身份,不惜让她觉得他不是个好人。 今日,终于忍不住问出口。 可是屋子里,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男人紧抿着唇,始终没有吭声。 夏清浅叹了口气,“你不愿说,我不会强迫你……等你愿意告诉我的时候,再与我说罢。” ……… 入夜,天色全然黑了,夏清浅也从医馆回了醉仙楼。 天空中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风雨飘摇中她虽然打着伞,但是那细细密密的雨丝都被风吹了进来,所以回到醉仙楼,她的衣服已经有些被打湿。 推门进去,一道墨色的身影映入眼帘。 【明日一早,我去醉仙楼找你。】 这是昨日分别的时候,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可是一整天过去了,她以为他早就走了,没想到竟然还在。 颀长的身影站在书案后,不知道在干什么。 她走近了才发现,他正在看她的画。 其实没什么特别的,画上也不过几株正常的花花草草,他却专注的好像在欣赏什么大作。 夏清浅把伞放下,走到他身边,“没人告诉你,主人不在的时候不要乱翻东西吗?” 第六百六十五章 她早就没有那种东西了 男人的眼神从画上转移到她脸上,“这是你画的?” “有何指教吗?” “没有。” 只是这所有的花都是单独的一株,明明只是无情的死物,好像都透着她深邃骨髓的孤独。 萧墨寒敛眉,“我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抬眸看到她被打湿的衣服,眉心微微一蹙,“没有打伞么,怎么弄成这样?” 他像是在自己房里一样熟稔的走到衣柜前,拿出干净的衣服,骨节分明的手掌已经要去脱她的衣服,所有的动作仿佛经历过千百遍。 夏清浅本来就是要换衣服的,自然没有拒绝他拿来的那件。 只是在他要给她脱衣服的时候,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些,“风大,所以雨丝飘进伞里。” “浅浅。” 女人动作微僵,但是没有再像从前那样否认。 虽然昨日的偶遇猝不及防,但是林尚书那边已经准备的差不多,让他知道也没什么。 她脱下披风后,又旁若无人的把外衣也脱了,然后换上干净的那件。 所有的动作做完才看向他,嘴角是一如既往的笑意,“非要听我亲口承认,有话跟我说?” 是,很多很多的话。 从他昨天见过她以后就是这样,直到今日来这个地方,再到一整天等她的时间,他一直在想应该这么跟她说,怎么忏悔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可是在她换衣服的这段短暂的时间里,他的 脑子越来越乱,到最后一片空白。 她太平静了。 就像她当年死前的最后三天一样,平静的把所有爱恨纠葛一笔勾销。 男人喉结滚了滚,千言万语,最终只挤出三个字,“对不起。” 最老套,却也是其他言语无法代替的三个字。 夏清浅挑眉,“等你半天,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她嘴角笑意不减,“那我听到了。” “浅浅。” “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要吃饭了。” 她的言下之意十分明确,她要吃饭,所以他该走了。 逐客令。 如果说面对那个还是情儿的她,他还能用不那么弱势的姿态出现——至少在她没有承认身份之前,他的那些罪孽只属于夏清浅。 可如今一切已经赤裸裸的揭晓,在她面前,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罪人,根本没有说“不”的权利。 萧墨寒眸色寸寸黯下来,“我也没吃,正好一起。” 开玩笑么? 夏清浅刚想拒绝,萧墨寒已经率先打断,“等你这么久,饭也不打算留我?”他自己都没想到能说出这种话,“至少你在宫里那天,不管你想吃什么我都满足你。” 她似笑非笑,“我怎么记得……你说我吃吃吃,就知道吃呢?” 男人抿了抿唇,声带仿佛绷成一根弦,“那也不妨碍最后的结果是我满足了你。” 他看起来就像是个委屈又孩子气的小孩。 夏清 浅皮笑肉不笑,沉吟了片刻,忽然爽快的应下来,“好啊。不过我刚才想了想,好像城北的灌汤包和城南的脆皮珍宝鸭都不错,不知道应该吃哪个比较好。” 萧墨寒想了想,“两个都吃,并不妨碍。” 女人轻蹙着眉,表情染上几分纠结的微恼,“可现在这么晚了,外面又下着这么大的雨,我怎么好意思让落英一个女孩子往外跑呢?” 萧墨寒走过来摸了摸她的脸,“我让人给你准备点心垫垫肚子,你要吃的我去买,恩?” “好啊。” 她粲然一笑。 外面的雨好像变大了,从萧墨寒出门开始,就从淅淅沥沥的小雨变成冬日里的难得一见的瓢泼大雨,甚至在屋子里都能听到很大的声响。 期间落英给她拿了牛肉蛋花粥过来暖胃,看着她小口小口吃着,女孩忍不住道:“姑娘,奴婢觉得那位公子对您真好。” 夏清浅动作微顿,“你收了他多少银子?” 落英一惊,“奴婢不敢!” 夏清浅脸上的神色更淡,“落英,有些人的好,你可能这辈子都承受不起。待你好的时候,或许是人人艳羡的真情实意,可将来不知道哪天,你就要加倍偿还了。” 落英听的似懂非懂。 但是她隐约觉得,姑娘好像并非表面上那般喜欢公子,甚至连笑都未必真心。 “姑娘要不要再吃点别的,或者奴婢给你泡 杯茶?” “不用了,去把药煎了吧。” 顿了顿,“别让人看到,也别在有人的时候送来。” ……… 城南到城北的距离很远,来回一趟在回到处于中间的醉仙楼,可以说是要走很多冤枉路。 所以这样一趟下来,要花费不少时间。 萧墨寒回到醉仙楼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几乎都湿了,倒是手中那两个纸包还保护的完好无损。 夏清浅看着他浑身湿透的样子,脸上笑意薄薄,“亲自去的?” 男人淡淡的恩了一声,神色未改的走进来把东西放在桌上,打开了一样样摆到她的面前。 灌汤包还冒着些许热气,脆皮珍宝鸭甚至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要筷子吗?”他嗓音低低。 夏清浅没答。 她面无表情的扫了两眼,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兴趣,手心支着脑袋抬眸,“你是手里没人呢,还是觉得这样做会显得比较真诚,所以亲自去?” 萧墨寒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你在意吗?” 她笑意浅浅,“皇帝陛下跑遍全城就为买这种东西,我不在意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男人漆黑的眸深不见底的胶在她脸上,“但是实际上,你在意吗?” “不呢。” “那就是了,快吃吧。” “噢。”她淡淡的收回视线,“可是我刚才的粥喝得太饱,现在好像没什么胃口。” “……” 萧墨寒喉结滚了滚。 女人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笑着提议,“要不你自己吃吧,跑这么远,又冷又饿的多辛苦啊。” 男人目光深深,“你要折腾我可以,但是你至少吃点东西。” “我吃过了呀,不信你去问落英。” “粥?” 他不怀疑她吃过,但是吃多少还待定。 萧墨寒走过来掐着她的脸,女人想要躲避没躲开,倍感不适的皱眉,“你干什么?” “完全没有肉。” “……” 夏清浅敛去笑意,“所以呢?” 男人晦暗的目光显得深邃粘稠,“我知道我现在不管说什么,在你眼里都是居心不良。但是不管从前还是现在,你都太瘦了,多吃一点才能健康。” 健康? 她早就没有那种东西了。 夏清浅眼底闪过一丝讥诮,然后就看到男人走到外面,吩咐人把碗筷重新拿到她的面前。 他甚至拿起筷子,放到她的面前,似乎她不接他就不会收手。 夏清浅忍不住蹙眉,“你是跟我杠上了吗?” “是你在跟我犟。” 他如今只希望她能好。 可她现在这幅骨瘦如柴的样子,好像被风一吹就会倒下。 夏清浅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可是四目相对,男人似乎完全没有要退让的意思。 她冷笑一声,当着他的面把筷子接过去,然后放在碗上轻轻挑动。 “砰——” 清脆响亮,是瓷器碎裂的声音。 男人瞳眸微缩。 第六百六十六章 他也不会再成为她做任何事的理由 夏清浅弯唇浅笑,“我说了我不想吃,你非要逼我把场面弄得这么难看。”她冰凉的声音如同窗外的雨丝,“再来一次还会是这样——除非你强行给我塞进去,否则我不会吃,懂了吗?” 不管是她的语气还是态度,都透着满满的凉薄和讽刺。 从她承认她是夏清浅的那一刻起,就没有什么激烈的情绪变化,跟她三年前的某段时间很像。 可区别的是,那时候的她是拒绝让他靠近的——拒绝,至少说明还在意。 而如今……好像对她来说,他走不走已经不重要了。 原来最好的陌路并非故作冷淡,而是坦坦荡荡的云淡风轻。 “好,我知道了。” 男人低低哑哑的道:“那你明天想吃什么,我再给你买。” 她支着脑袋笑了,“明天啊……我还没想好,要是你愿意的话,我们也可以明天再讨论。” 萧墨寒低头好像要亲她,她下意识的侧了侧脑袋。 男人似乎在她耳畔笑了一声,“浅浅,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他似乎只是淡淡的叙述着,也没有要她回答的意思,笑意中又蓄着几分自嘲,“或许我不该这么这么早揭穿你,至少你还是情儿的时候,不会这么毫不避讳的躲开我的碰触。” “我是情儿 的时候,好像也没有很欢迎你的触……唔!” 她的话没说完,男人的唇已经落下来。 触感相贴的瞬间,夏清浅的脑子一片空白,瞳眸也有几秒的涣散。 萧墨寒用尽这辈子所有的忍耐,才忍住没有狠狠的咬她——不是那种愤怒的想要将她拆骨入腹的狠意,而是一种近乎扭曲的想要把她揉入骨髓的深情和眷恋。 或者说,是他不敢——因为他知道,这样的姿势已经是她的极限。 下一秒,胸膛上猛然有一只手贴近,狠狠的将他推开。 夏清浅发狠似的擦了下嘴唇,讥诮的冷笑,“三年不见,你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恶劣。”她目光冷艳的逼视着他,“谁准你在没有经过我允许的情况下随便亲我?” 男人拉进与她的距离,温良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过去我这么亲你,也没见你擦。” “现在跟过去早就不一样了,你不懂吗?” 不一样了。 他怎么会不懂,过去她哪怕再讨厌他,也是他的女人。 而如今她是另一个小女孩的母亲,是另一个男人的妻子。 她心有所属,身也有所属。 可是……他问自己是不是就能这么简单的放过她,答案却是否定的——哪怕只是看到她跟另一个男人站在一起都那 么刺眼,何况是更多。 这生生世世,哪怕是鬼,他都不可能放过她。 男人眼底陡然晦暗,低低哑哑的道:“既然不一样,为什么不好好的隐世避居,让我以为你已经不在了——这三年,你不一直是这么做的吗?” 既然出现在他的眼前,那就要做好被他入侵的准备。 他不可能无动于衷的看着她出现,却什么都不做。 何况,她出现在醉仙楼——总不至于是因为生活所迫过不下去吧? 他没有点破,并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 夏清浅脸上的僵硬在远离他以后就消散,唇角带出几分似乎已经习惯的弧度,“要说你不只是恶劣的一如既往,就连脸皮也跟从前一样厚啊,我凭什么为了躲你就隐世避居?” 她掀了掀眼皮,抬手梳理了一下头发,凉薄又讥诮的道:“过去我想到处走走,所以不回来。如今想回来自然就回来了,难不成还要经过你的允许?” 不管是她的过去还是未来,从她三年前死掉的那一刻开始,就不再是为他而活。 自然而然,他也不会再成为她做任何事的理由。 意识到这一点,男人菲薄的唇往上扯了扯,明明在笑,却又无端的渲染出落寞自嘲的涩意。 他阖了阖眸,“你好好休 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夏清浅没理他。 她知道即便她拒绝,这男人还是会来,所以她都懒得开口。 没多久,落英就端着她的药过来了。 看了眼屋子里的狼藉与桌上没有动过的两样东西——脆皮珍宝鸭和灌汤包,都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只不过在这样的大雨天城南城北的跑,那份心却实属难得。 夏清浅喝药的时候,就听到她问,“姑娘为什么不吃,是不是还跟公子闹脾气呢?” 夏清浅在喝药,所以没吭声。 落英又道:“奴婢见公子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的时候却把衣服都打湿了。其实公子看着就是个贵人,不会连个办事儿的奴才都没有,可他却选择用最真诚的方式打动您。” 说着又像是想到什么,“您说有些人的好承受不起,或许将来的某一天就要还。可若是公子这样真心诚意的付出,哪怕将来真的要还,奴婢也觉得值得。” 夏清浅终于喝完碗里的药,似笑非笑的看她,“你是想吃这两样东西,还是想男人了?” 落英脸色一变,连忙低下头,“奴婢不敢!” “收拾一下,出去吧。” “是。” 落英拿着碎掉的碗出去,又进来把桌上的珍宝鸭和灌汤包也拿了出去。 想起 那个俊美又深情的男人,她舍不得丢,最后还是自己吃了。 她就不明白,姑娘到底在矫情什么,如今哪个男人肯对一个风月场上的女子这般用心的? 哪怕是头牌花魁,也就只是个花楼女子而已! 外面的男人最多就是花钱想嫖,可是在那个男人身上,她却看不到一丝肮脏龌龊之气,好像只有满满的情深不悔。 ……… 夏清浅第二天早晨很早就去了林府,那会儿林尚书还没下朝回来,不过林府的下人都知道主子待她不一般,直接放她进去了。 刻意接近姓林的这么久,她终于拿到自己想要的账本和往来信件。 其中有些甚至牵涉到梁王——意料之外的惊喜。 不过如果林尚书跟梁王也有关系,那么,当年的事情有没有呢? 夏清浅眼底闪过一丝冷光。 最好没有,否则便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她也一样不会放过。 她回到醉仙楼,便让暗卫想办法把东西送到宫里,然后又昏昏沉沉的躺了一天。 没想到她才回来一个月,身体就开始迅速衰败。 也不知道能不能在那仅剩的半年里,做完她要做的事。 ……… 萧墨寒就是傍晚过来的。 他来的时候她还在睡,落英道:“公子,姑娘吩咐过,谁都不能进去。” 第六百六十七章 就已经是最大的宽容 “她什么时候睡的?” “大概……上午。” 男人眉心一沉,“没吃饭?” 落英摇了摇头,“没有。” “……” 萧墨寒嗓音有些冷,“她没吃饭你不知道喊她起来?她要睡你就由着她睡?” 这个女人任性起来,非得强硬的才行。 落英委屈的道:“公子这就冤枉奴婢了,奴婢只是丫鬟,主子的事哪里敢随便过问?” 那主子别看总在笑,可是暗里的脾气指不定什么样呢! 谁都看不透她在想什么,还不如那些随意打骂奴才的姑娘真诚点! 萧墨寒掠了她一眼,没说话,推门进去。 他走到她的床边,女人安静的睡颜和过去几乎没有区别,也只有在睡着的时候,才能褪去那满身的棱角和骨子里透出来的凉薄低嘲。 只是那张美丽的脸,似乎有所改变——那里曾有一道疤,一道据说永远也好不了的疤痕。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她脸上划过,“浅浅,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都经历了什么?” 脸变了,那道深入骨的疤痕也消失了。 或许上官易的医术足够高明,但她一定承受过非常人所能忍受的痛苦。 萧墨寒喉结滚了滚,“浅浅,起来吃饭。” 她睫毛动了动,被他吵醒后睁开眼看了 他一眼,但似乎并没有要起来的意思,闭上眼又打算继续睡,“不要吵我,出去。” “起来吃完饭再睡,嗯?” “不……” 男人嗓音沉了几分,“瘦成这样还不吃东西,你是想走到外面就被风吹走?” 夏清浅不耐,“跟你有什么关系?” “上官易他不能好好看着你,我来看。” “……” 上官易? 夏清浅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提到上官易,脑子里乱糟糟的也懒得去想,她皱了皱眉,“那我要吃你做的荷香糖藕……和糖醋排骨。” 她现在只想把他弄走,哪怕是去厨房待着。 男人漆黑的眸盯着她看了会儿,蓦地笑了出来,“然后我做完你再说不想吃?” “你做不做?”她烦躁。 “今天你要是再不吃,”他眯起眼睛,“我就真的给你塞进去。” “……” 夏清浅正要说什么,落英在外面敲门,小声的道:“姑娘,上官公子来了。” 两人的脸色俱是微变。 夏清浅没想到上官易会过来,萧墨寒也没想到。 可是他紧接着就看到她翻了个身起来,套了件衣服就准备下床,男人脸色倏地阴沉下去。 刚才他好说歹说,她都还是坚持要睡。 可现在上官易现在一来,别说睡不睡 的问题,她就这么激动的直接下去迎接! 看着她踩上鞋子就要走的身影,他蓦地拉住她的手,“夏清浅,你还吃不吃?” 她似乎这才想起他,扭头看了他一眼,“我待会儿会让人准备吃的,你不用麻烦了。” 说罢,又要往外走去。 大约是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忽然像是想起什么,回头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还不走?” “我走了给你和上官易腾地方?” “瞧你这话说的。”她笑了出来,“这本来就是我的地方,让你自己出去已经很给你面子了,难不成非要让我撕破脸,直接把你扫出去?” 男人定定的看着她,冷峻的棱角分明的下颚紧绷。 夏清浅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只是走到门口之前,却又蓦地被他拉住。 “我去给你做荷香糖藕和糖醋排骨,你待会儿吃。”他低哑的嗓音在她头顶盘旋,又将她松松垮垮的衣服往上提了提,“女孩子不要随便在男人面前这么袒露,何况现在又这么冷,嗯?” “……” 她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还女孩子? 何况……他刚才趁着她睡觉的时候进来怎么不说袒露,现在换别人他就双标? 夏清浅看了他一眼,他却适时的往后退开一步,转身去开 门。 门外站着上官易,落英大约已经告诉过他里面还有人,所以他没进去。 两个男人四目相对的瞬间,眼神碰撞,隐隐有着激烈的火星四射。 夏清浅倚着门,淡淡的道:“进来吧。” 上官易这才收回视线。 萧墨寒看着他越过自己走进去,又看着那扇门在他面前关上,有那么一瞬间险些没忍住上前。 可是即便真的上前,又能说什么? 以他现在的立场,就像曾经的其他男人一样,只是被她身边那个人驱赶的对象罢了。 ……… 萧墨寒问了落英厨房在哪里便直接进去,起初厨师想要赶他,不过都被元修拿钱轰走了。 落英咬着唇在旁边看了会儿,“公子,还是奴婢来帮您吧。” “不必。” 男人面无表情的拒绝。 落英还是不忍心,“可这里这么乱,您的身份也不适合来这种地方——姑娘的要求确实是无理取闹了些,或许是这段日子受惯了追捧,所以不把您的真心放在心上。” 萧墨寒切菜的手微顿,犀利的目光冷淡的瞥向她,“你可知道谁才是你的主子?” “奴婢知道!”落英连忙道,“奴婢不是要在背后说主子坏话,只是见不得您受欺负。若她对您一番真心也就算了,可 她和林公子上官公子都有牵扯,您这又何必……” “够了!” 男人冷喝一声,“她和其他人牵扯,不需要你来提醒我。” 他心里不愿揭开面对的伤疤,这个奴才是哪里冒出来的东西,就敢随便妄议? 落英被他吓得一惊,“不,您误会了,奴婢不是提醒您,只是想说您的真心对她而言根本不算什么——昨日您跑遍全城买的食物也是奴婢吃的,姑娘根本看都不看一眼。还有今日,就算您亲自下厨,姑娘她或许还是不会看一眼的!” 落英拼命的解释,想要讨好他。 可是更多的解释,却只是在他伤口上撒盐。 对于如今的他而言,只要她没有彻底把他从身边赶走,就已经是最大的宽容。 其他的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甚至是有目的的留在他身边利用他,他都可以当做不知道。 萧墨寒薄唇抿成一条森冷的直线,“你是她的人,我不动你,但你最好小心点。再敢像今日这般妄议主子,定会有人收拾你。” 落英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心里愈发委屈。 她就是好心提醒,这个男人为什么非但不接受,还这样说她? 她咬了咬牙,忽然像是想到什么,“奴婢谨遵教诲,但有件事,奴婢还是不吐不快……” 第六百六十八章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不会做 萧墨寒刚要让元修把她丢出去,就听她道:“其实姑娘身体一直不好,之前您来的好几次,她都吩咐奴婢,在您离开以后才能偷偷的把药给她!” 男人动作蓦然一滞,黑眸剧烈的收缩。 “身体不好?”他低沉而缓慢的重复着她的话,“她一直在吃药?” “是!”落英以为自己的话起效了,连忙点头继续道,“奴婢斗胆猜测,姑娘或许有什么会传染的隐疾,之所以瞒着,就是怕您知道了会离开她!” “……” 萧墨寒自嘲的扯了下唇,她要是会怕,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除非日升月落颠倒。 他阖了阖眸,看向落英的目光愈发冷邃,“煎完的药渣呢?” 落英没来由的瑟缩了一下,老实道:“奴婢已经倒掉了。” “那就把药拿来。” “……是。” 落英点头走出去。 英俊而深情的男人,哪个女人不爱? 既然姑娘不知道好好珍惜,那就由她来爱吧,她不怕以后付出任何代价。 萧墨寒英俊的脸始终阴沉晦暗的敛着,看不清具体神色。 过了许久,他又提起刀继续切菜,貌似神色如常,只是当节奏感极强的切菜声响了几声之后,他的动作忽然一顿,尖锐 的痛感从手指上蔓延。 修长的食指豁开一道很大的口子,血不停的往外涌。 萧墨寒低眸看了眼,淡淡的走到旁边用清水冲洗,然后继续回来切菜。 厨房里的切菜声,愈发显得安静冷清。 落英出去很久才回来,回来的时候拿着一包药。 萧墨寒扫了眼,就把药放在一边,然后把做好的饭菜装在食盒里,拿到夏清浅的房里。 ……… 上官易是来给夏清浅送药的。 虽然他住在醉仙楼,但那医馆也是他们的秘密基地,他今日一直在那里配药。 很多都是药丸,因为药太苦,夏清浅讨厌喝药,所以他想办法把药都弄成了固体。 他仍是没有提起自己的身份,夏清浅便也没有多问。 上官易走后,她独自一人在房里待着,想找落英但是没找到,自己起来咬了块糕点。 男人进来的时候,她的嘴里正塞着什么东西,鼓鼓囊囊的。 大约是没料到他会突然出现,嘴里的东西一下子要咽不咽,卡在喉咙里噎着了。 “呃……” 打嗝。 最窘迫的事情之一。 夏清浅用力在自己胸口捶了两下,萧墨寒原本好整以暇看笑话的脸色蓦地沉下去,过来把手里的东西放下,立刻倒 了杯水,也没等她接就直接往她嘴里灌。 “看到我这么激动?”他训斥的眉眼却透着关切,“吃东西也不会了是不是?” “……” 夏清浅停不下来,极力忍着,脸色涨得通红。 萧墨寒不停的给她顺着气,想起落英刚才在厨房跟他说的话,不知为何,莫名脑子里就闪过一个极其恐怖的念头:她会不会就这样一口气提不上来。 就跟曾经一样,让他眼睁睁的挫败无力的看着她消失。 他的手忽然抖了一下,但是夏清浅没有注意到。 她喝完整杯水终于舒服些,抬眸就见男人目光晦暗的盯着她,好像陷入某种遥远的回忆。 她皱眉,“你还好意思说我,走路一点声音也没有。”她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眼眸微微一眯,“有时候你走路好像有声音,所以你该不是故意收敛内息,准备偷听吧?” 男人眸色一闪,别开视线。 他并没有想偷听,只是有些事情不自觉的就做了,好比放轻脚步——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出现的时机合不合适,毕竟她跟上官易在一起。 萧墨寒垂下眼帘,缓缓把食盒里的东西拿出来,如昨晚一样摆在她的面前,“荷香糖藕,糖醋排骨。鱼是 清蒸的,你现在身体不好,不能吃水煮鱼这种太重口味的。” 夏清浅抬头瞥他,“谁跟你说我身体不好?” 男人动作顿了一下,但只是转瞬即逝,然后就神色如常的道:“晚上睡不够,白天还要睡,瘦的跟人干一样,难不成你觉得自己身体很好?” 夏清浅没有怀疑,淡淡的收回视线。 今晚她没有再把东西给摔了,一来是整天没吃东西确实饿了,二来有些事情做一次就够了,多了只会显得她无能狂怒。 不过,这男人拿东西的时候,似乎一直是单手…… 夏清浅皱了皱眉,“你另一只手怎么了?” 说完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他弄伤手指了。 如果所料不差,还是因为这顿饭才弄伤的。 夏清浅忽然就笑了,“哦……切到手指了啊?”她懒洋洋的把视线移到他脸上,“皇上您多大了,该不会以为我还是十八岁的小姑娘,吃你这套苦情戏吧?” 男人看了她一眼,漆黑的眸深不见底,“我知道你如今对我一丝的同情都不会有,看到我受伤也只会厌恶和嘲讽,所以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不会做——手指不是做菜的时候切到的,来之前就伤了,只是你没有注意而 已。” 是吗? 夏清浅怀疑,不过这样的小事她也没放在心上,低着脑袋默默的吃饭。 萧墨寒见她碗里的饭吃了大半,才放心离开,“你慢慢吃,我明天再来。” “我能说不要吗?” “不能。” ……… 男人刚回到龙吟宫,元修就拿着账本走过来。 “皇上,您走了以后,属下收到一些东西。” “什么?” 元修把那些账本和往来信件全部拿出来,萧墨寒接过去粗略的扫了一眼,英俊的脸越来越沉越来越暗,眉眼沉沉的许久没有吭声。 账本很多是林尚书跟朝中大臣的交易,还有几处是他这阵子正在让人查却还出结果的。 甚至……有一封和梁王的信件。 虽然信上没有署名,但他认得梁王的字。 梁王心思深沉,虽然这些年在朝中安插的人被他一个个的拔除,可也正因为如此,他做起事情来愈发的小心谨慎,多亏了这封信,又让他了解不少内幕。 或许连梁王自己也没有料到,林尚书会留着这些东西——林尚书那只老狐狸,大抵也是只想留个保命符,以免梁王哪天上位时,会将他这见不得光的同谋弄死。 萧墨寒敛眉,把东西放回案上,“哪儿来的?” 第六百六十九章 女人会突然伸手拉住他…… “是匿名举报的,不过……” 元修迟疑了一会儿,还是道:“属下怀疑,可能是皇后娘娘。” 昨日他已经知晓,原来情儿姑娘真的就是皇后娘娘,原来皇上并非只是幻想。 “只是属下不明白,如果真是娘娘,她为何这么做?莫非她也知道了当初是梁王……”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只是眉心微微的蹙起来,“也可能不是娘娘,只是属下想多了。” “不,你没有想多。” 元修只是怀疑,但萧墨寒基本可以确定就是她。 接近林尚书,如今他面前又出现这样的东西,无疑是她做的。 元修斟酌着道:“可娘娘为何不直接交给您,要用这样的方式偷偷拿来?” 他毫不怀疑,娘娘一句话,就能让皇上心甘情愿的做所有事。 萧墨寒薄唇微动,微凉的神色自嘲孤寥,“她大概……并不相信我。” 元修张了张嘴,哑然。 萧墨寒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把带回来的药交给元修,“这些药,拿去让太医看看。” “是。” ……… 夏清浅刚要睡着,空气中忽然传来一阵异样的香味,催人入眠。 她眼睛陡然一眯,屏住呼吸,躺着没有动。 直到推门声响起,寒冽的气息带入床边,冷邃的刀光剑影划破空气,直直的朝她刺来! 夏清浅陡然翻了个身,第一剑刺空! 刺客一惊,显然没想 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愣神虽只有两秒的工夫,但还是被夏清浅极快的捉住,他立刻跟她打斗起来。 心中暗恼,这个女人为什么会武功,主子不是说她很弱吗? 夏清浅知道自己碰到的是高手,幸好她坚持到暗卫进来,一伙儿人直接把那刺客给打趴下了,等对方想要逃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夏清浅刚要走上去审问,刺客却咬破嘴里的毒药,自尽了。 暗卫蹙眉,“主子,怎么办?” 夏清浅冷冷一笑,“不怎么办,他死了我也能猜到是谁。” 无非就是梁王和毓秀两个其中一个。 不管是哪个,反正都在她的必杀名单当中。 ……… 梁王府。 梁王得知来去醉仙楼的刺客已死,脸色阴沉的冷了下去。 “她果然不简单。” 情儿。 她进宫的那一天,他就知道这个女人非同寻常。 现在看来,果然是这样。 区区一个qing楼女子,凭空冒出来,长得那么像夏清浅,还能把他派去的杀手给杀了——虽然那杀手的武功不算最上乘,但也是他挑出来的精品。 所以,是夏清浅本人回来复仇吗? 明明已经死掉的人,为什么又会活过来? 他貌似置身事外多年,可是总感觉皇帝已经起疑,把他安插在朝堂中的人一个个的拔掉,如今竟连夏清浅也回来了,往后的路只会越来越艰难。 怎么办? 如果不能完成任务…… 梁王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他绝不会让多年心血毁于一旦的! ……… 太医院那边,很快就给出萧墨寒答案。 他从醉仙楼拿回来的那些药,都是大补的调理身体和心脉的,但是具体要说治什么病还真说不上来,只是服用这种药的人身体肯定受过大创。 而且可以肯定是,现在服药者的身体也很不好,否则不会选用这样大补过益的药方。 萧墨寒当时只是静静的听着,神色晦明难辨。 只是夏清浅第二天见到他的时候,觉得男人看她的眼神好像又多了几分什么。 她懒得深究,“我有事要出去,你要是实在喜欢醉仙楼,那就在这儿待着吧。” 男人拉住她的手,“去哪儿?” “这个,我就没有必要跟你汇报了吧?” “找上官易?” “……” 夏清浅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跟上官易死磕,“不管我是不是去找他,好像都跟你关系。” 他沉默了一会儿,“如果你不是找他,我可以跟你一起去。” ? 夏清浅笑意微敛,“言则,你要一直跟着我吗?”她手指随意而散漫的梳了下肩上的长发,淡声道,“不要意思啊,正好我就是要去找他,你最好别来打扰。” 萧墨寒定定的看着,“外面可能会有危险,浅浅,你不要骗我。” 夏清浅把他的 大掌从手臂上拂开,“应该是你不要自欺欺人才对。”她含笑的落在他脸上,显得格外刺眼,“我们认识多年,我找他有什么稀奇的?” 用上官易的话来说,他们从小青梅竹马,比她认识这个男人的时间都多。 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要是你实在不信的话,他现在就住在这醉仙楼里——需要我到他房里把他拉出来,然后当着你的面,跟他手拉手一起出门吗?” 男人的目光暗淡下去,“我只是担心你。” 对上他愧疚而深邃的目光,夏清浅嘴角扯了扯,“你放心,自从死过一次之后,我现在无比惜命,不会再让自己置身于任何危险之中。” 她这辈子所有的天真早已经耗尽,她自己的命,会自己好好守着。 ……… 夏清浅拉着上官易,一块儿去了摄政王府。 萧寻看到他们两个一起进来,还挑了下眉,俨然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我说你,到底是被这个男人的真诚打动了,还是故意刺激我那侄儿呢?” 楚怜惜瞪了他一眼。 萧寻丝毫没有要避讳的意思,“或者……是被什么人缠上了,拿他当挡箭牌?” 夏清浅一脸假笑,“哇哦,这都被王爷发现了,不愧是顶顶聪明的摄政王呢。” 萧寻,“……” 刚要开口,后院的下人却匆匆跑来,“王爷,王妃,不好了,小 郡主病了!” 此话一出,几人脸色俱是一变。 夏清浅立刻赶过去。 上官易探过脉之后是发烧,还不算太严重,可是…… 他郑重的道:“浅浅,我有话跟你说。” ……… 夏清浅在摄政王府守了一晚上,直到第二天早晨烟儿烧退了她才离开。 萧墨寒就这么在她房里坐了一整夜。 有些事情明明早已经知道,可是真的到直面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心烦意乱。 他很清楚,她跟上官易连孩子都已经几岁,该发生的事早就已经发生了,在外面过夜也是再正常不过,可是从天黑开始他就一直在想,如果她真的不回来怎么办? 然后,就这么等到天亮,她真的没有回来。 再然后……其实也就这样而已,他并没有资格怎么样。 萧墨寒淡淡的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 夏清浅看到他还在这里,脸上闪过些许的诧异。 然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一言不发地走进来,破天荒的没有讽刺他。 空气一时变得有些凝固。 萧墨寒忍不住想,如果这个女人从他的世界消失,如果她过得比从前好,他是不是真的能够当做她从来没有回来过? 他阖了阖眸,淡淡的说了句:“你回来了。” 然后便要出去。 只是没想到,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女人会突然伸手拉住他…… 第六百七十章 你的命于我而言,一文不值 她脸上已经褪去淡漠,变成了娇艳的笑,“等我一晚上,见我回来却要离开?” 他看着她的眼睛,“不然我应该问你去哪儿了?”嗓音绞着几分的涩意,“你大概会回我一句与我何干,有什么资格质问你。” 她挑眉,“你不要自以为很了解我,没问过怎么会知道?” 男人眉眼间蓄着浓稠的自嘲,“那我现在问——你昨晚去哪儿了?跟上官易在一起吗?” 夏清浅点点头,“是啊,我是跟他在一起。” 男人瞳孔一缩。 她的狠,是真正的杀人不见血,明知道他最怕什么,偏要给他什么。 哪怕直接给他一刀,也好过笑着炫耀她昨晚是如何跟上官易春宵一度。 可是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却听她噗嗤一声笑起来,“不过小向也在,怜惜也在,还有很多其他人……”她似乎在跟他解释,“我们只是刚好玩了一夜,并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说罢还狡黠的眨了眨眼,一副小算盘得逞的样子,就好像故意打趣他逗他吃醋似的,让他恍惚有种时光流转回到过去的错觉。 萧墨寒眼底闪过一丝错愕的怔忪,她在……跟他解释吗? “怎么这么看着我?”她狐疑。 “浅浅。” 他动了动唇,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可 是下一秒却蓦然抱住了她,“你不要跟上官易好……”他力道大德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揉入骨髓,“不管你怎么恨我怎么报复我都可以,就算你要我的命也可以给你,但是你不要跟其他男人好,恩?” 夏清浅的手指僵了僵,但很快就恢复了笑靥如初,“要你的命也可以吗?” “恩。”他闭着眼,狠狠嗅着她发间的香味,像是自甘堕落的沉浸其中。 “那要是……我现在就给你一刀,你也觉得好?” “恩。” 其实萧墨寒真的觉得可以。 他欠她的,用愧疚自责无法偿还的伤害,用真刀实枪来偿还或许更好。 可是当胸口骤然袭来一阵疼痛,他的脸上还是有那么一丝微末的诧异。 “浅……浅……” 锋利的匕首刺入身体,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 明明伤口撕扯着血在流,他却忽然笑了,“你捅我,是不是表示你答应了?” 夏清浅凉凉的勾唇,“我只是想告诉你,捅一刀这么简单的事,无法弥补任何伤害。”她拿出一块帕子替他捂住伤口,“事到如今我早就没什么舍不得的,你自己也说了我对你不会有丝毫同情,所以别再拿这种话试探我——你的命于我而言,一文不值。” 试探? 她以为是试探么? 萧墨寒定定的看着他,“我知道,所以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他说的,字字肺腑。 夏清浅目光不经意扫过他胸口的血迹,眸色闪了闪,又飞快的移开视线,“快回去包扎吧,要不然死在这儿,可就连累了我的醉仙楼。” 萧墨寒扯了下唇,“我就当你在担心我。” 说罢,便接过她手中的帕子,僵硬的离开。 胸口的血顺势低落,滴滴答答,弄得屋子里到处都是。 正好落英从外面走进来,看到男人的伤,啊的惊呼一声,“公子,您这是怎么了?” 男人没理她。 “公子……” 夏清浅听着门口的声音,面无表情的把手上沾到的那几滴血弄到瓶子里,装好。 落英没追到萧墨寒,所以很快又跑回来,不敢置信的道:“姑娘,公子到底怎么了?”又看到桌上还躺着一柄像是凶器的匕首,“那伤不会是您弄的吧?” 夏清浅冷冷淡淡的瞟她,“是又怎么样?” “您怎么能这样!” 落英惊呼的同时,嗓音还带着几分不满的控诉。 夏清浅挑眉,“这样是哪样?我怎么对他是我的事,你是以什么身份来质问我的?” 落英噎了一下。 她确实没有立场做这些,可是…… “就算我是您的人,我也帮理不 帮亲!” “哦?”夏清浅好笑,“你那点心思真当我看不出来?” 不过就是春心萌动,觉得那男人英俊又深情,所以看上他罢了,装什么正气凛然? “从明天……不,从现在开始,你不用伺候我了。”夏清浅淡淡的道,“你的卖身契就当是你这段时间的报酬,往后就算你想去做他的丫鬟,也跟我没关系。” “姑娘!”落英微惊。 她确实是想跟着公子,可是碍于卖身契在别人手里,所以一直束手束脚的。 而且她本来还打算慢慢渗透,没想过这么早就要摊牌,毕竟她还不知道那男人怎么想的。 但是现在这绝好的机会,她也不太想放弃。 夏清浅看着她明显心不在此的样子,就知道自己此举正中她下怀,摆摆手,“出去吧。” “……是。” 落英顺从的离开了。 夏清浅看着她的背影,很快便收回视线,去了摄政王府。 一路上,她的脸色都很难看。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孩子都这么命苦,当年念念是如此,如今烟儿又是如此。 三年前她怀孕假死,虽然成功保住了烟儿,可当时她毒入五脏,哪怕没日没夜的浸泡在药缸里,也对烟儿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但昨日之前,她一直以为烟儿只是身体 虚弱,需要调理而已。 直到昨日才知道,原来上官易和怜惜他们怕她担心,一直没告诉她真实的情况。可如今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不得不找她想办法——因为,烟儿需要换血。 夏清浅闭了闭眼,走进摄政王府,把瓶子里装好的血交给上官易。 萧寻挑眉看了她一眼,“你这才回去多久,这么快拿到血了?” “他就在醉仙楼。” “哦,难怪今日罢朝呢。” 萧寻想起当时满朝文武不解的样子,真是同情他们。 不过…… 他摸着下巴道:“烟儿的事你瞒了这么久,如今直接告诉他了?” 夏清浅顿了一下,摇头,“没有,我直接捅的。” 这回不只是萧寻,就连楚怜惜和上官易也朝她看了一眼。 楚怜惜神色复杂的道:“他昏迷了吗?你捅完他还能让你走?” 萧寻笑眯眯的道:“这你就不了解我那侄儿了吧——苦肉计用完,自然不能喊打喊杀的生气啊,唯有一脸萧瑟落寞的离开,才能表达他这赎罪的一刀有多心甘情愿。” 楚怜惜,“……” 夏清浅,“……” 上官易没有吭声,直接拿着瓶子里的血,去做了血液比对。 出来的时候,脸色却不太好。 夏清浅心脏不自觉的悬了起来,“不行吗?” 第六百七十一章 你还是在意的对不对? 长久的沉默。 而这种时候的沉默,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夏清浅眼底的光逐渐湮灭,“那烟儿怎么办,难道要在茫茫人海中,找个跟她一样的?” 上官易沉默了一会儿,“你可能忘了,还有一个人。” ……… 萧墨寒这一天都没有再来。 大概是伤得有点重,毕竟她那一刀进去的时候没有注意,后来仔细看时,却发现大约是捅到了心脏附近——也不知道他临走时,是怎么做出那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夏清浅按了按眉心,想起上官易的话,又想起萧墨寒过再也不会带念念来醉仙楼…… 她闭了闭眼,坐马车去往宫门口。 虽然侍卫们见过她,但是毕竟只有那一次,不敢随便放进去,最后还是元修亲自来接人的。 到了龙吟宫,甫一走进内殿,却见龙床边上一道纤瘦的身影俯着身正在说什么。 元修脸色微变,下意识的看向身旁的女人。 夏清浅目光微滞,“我来的好像不是时候。” 李晴听到身后的动静,蓦然回头,表情有一丝丝的惊慌。 夏清浅也是这时候才发现,萧墨寒其实并没有醒来。 李妃娘娘好像就是趁着那男人睡着的时候,偷偷摸摸说了几句话而已。 “元修,你把她带 来干什么?”李晴见来人是夏清浅,顿时不悦的沉下脸。 “李妃娘娘稍安勿躁,情儿姑娘是皇上的朋友,得知皇上生病来看看也很正常。” “什么朋友?”李晴冷笑,“不过就是个花楼女子,真把皇宫当她自己家吗?” “娘娘,注意您的言辞。”若是让皇上听到,还不知道如何降罪呢! 李妃却以为他故意顶撞,顿时又惊又怒,“你一个侍卫,敢这么跟本宫说话?” 元修皱了下眉,还想说什么,夏清浅抬手制止了他,“算了元修,我先去看念念吧。” 却在此时,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出去。” 几人皆是一惊。 李晴蓦然低头看向床上的男人,神色激动的道:“皇上,您醒了?” 夏清浅也看了他一眼,然后便缓缓转过了身。 “浅浅。” 男人在身后叫住她。 夏清浅疑惑的回头,“不是叫我出去么,还有话要说?” “我不是叫你!” 男人微沉了声音,说话的时候还牵到了伤口,蓦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 “皇上,您别激动!”李晴下意识想要替他顺气,“臣妾给您倒杯……” “朕让你出去!” 这一次,男人直接低喝出声。 而几人也总算反应过来,他 刚才张嘴就让出去的不是夏清浅,而是李晴! 李晴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皇上,臣妾只是想来看看您,您伤得这么重……”她着急道,“这个女人不是皇后,她是那个醉仙楼的情儿,您别认错人了!” 她听到他叫浅浅。 浅浅是谁,她当然知道——那个噩梦般存在于她生活中的女人,永远无法磨灭的痕迹。 就连刚才元修也对这个女人如此恭敬,还有她口口声声叫着“念念”,想必是和太子的关系也不错,所以这些人统统都把这个女人当成夏清浅了吗? 可她不是啊! 萧墨寒漠然的看着她震惊的脸,不为所动的道:“朕说过不准靠近龙吟宫,谁让你进来的?”他面无表情,“从今天开始你就在自己宫里待着,一个月内不准出来。” “皇上!” 李晴的脸色蓦地白了。 她知道自己只是个替代品,可凭什么那个女人还好端端的站在那里? 想到这里,她冰冷的目光蓦地射向夏清浅。 夏清浅挑眉,“看我干什么,我从头到尾可什么都没有说过,这也怪我?” 李晴咬牙,正是因为这个女人什么都没说,才显得她段数高啊! “你别得意!” 夏清浅听着那声咬牙切齿的声音,忽然 笑了出来,目光微凉的落在那个男人身上,“皇上,其实您不用这么凶,李妃娘娘只是好心来看看您而已,也是关心您啊。” 萧墨寒看着她笑意不达眼底的样子,喉结滚动,“那你呢?你也是来关心我的?” “我本来是想关心一下,不过看到有人在,您似乎也用不着我关心。” “……” 萧墨寒薄唇轻启,“两个月。” 李晴起初还没反应过来,可是见元修的目光投落在她身上,她蓦地一震,“情儿!”她怒喝道,“你故意挑拨我和皇上的关系!” 一个月的禁闭,变成了两个月! 夏清浅又是无辜又是好笑,“我显然没有啊,难道说实话也犯法吗?” 李晴怒气冲冲的瞪着她。 萧墨寒不耐道:“李晴,是不是朕没罚过你,所以你想试试朕的底线在哪里?” 李晴一惊。 夏清浅凉凉的道:“李妃娘娘若是再不走,很有可能就变成三个月甚至终生监禁了。” 李晴,“……” 虽然心中恨极,但她知道这女人说的没错,在她的刑期变得更久以前,快步跑了出去。 元修也识相的离开。 李晴看到他出来,不死心的道:“元修,难道皇上看不出来这是个假货吗?为什么?” 元修讽 刺的道:“娘娘以为,皇上心中没数吗?”他低低淡淡的道,“这辈子没有任何人可以取代皇后娘娘,您别想太多了。” 外人都以为李妃是皇后的替代品,只有他清楚不是。 李家,大概也是时候倒了。 ……… 萧墨寒看着床边离自己仿佛很远的女人,眸光微暗,朝她伸出手,“浅浅,你过来点。” 夏清浅犹豫了两秒,走到他身边,“站这么近,你不怕我再给你一刀?” “只要是你给的,我都接受。” 男人目光深深的盯着她,唇畔噙着不似刚才那般冷冽的笑意。 他下意识的想要拉她的手,却被她侧身避开。 男人菲薄的唇微微的抿了抿,但英俊的脸仍很淡定,“你特地来看我,我很高兴。” 特地? 其实他们都心知肚明,她至多就是顺便来看看他,特地要做的只怕另有其事。 不过夏清浅也没有点破,“佳人在旁,我也没觉得你有哪里不高兴啊。” “你不要胡说。” “……” 她眨了眨眼,“李晴可是李妃娘娘,你确定我是胡说吗?” 要是胡说,这声娘娘又是从何而来? 难不成也是她自己幻想的? 萧墨寒神色微怔,然后眸光倏地亮了,“你还是在意的对不对?” 第六百七十二章 可她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夏清浅沉默了一会儿,“你觉得是,那就是吧。” 她竟然没有否认。 萧墨寒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这么好脾气的样子,宽慰的同时,也让他疑惑她今日的来意,试性的道:“现在外面这么黑又这么冷,你别回去了。” 女人挑眉,“那我睡哪儿?” “你要是愿意,就跟我睡。要是不愿意,就跟砚儿睡。” “你把自己说这么委屈干什么?”夏清浅俯下身,明显拉近了与他的距离,带着几分缱绻,“不是你自己让我矜持点么,那我跟儿子睡。” “……” 女人身上的香味淡淡的夹杂着一丝药味,萧墨寒眸光渐暗,眼底溢出某种难以自制的心疼,他的喉间逸出低哑的笑,“跟儿子睡?” “恩啊。”她语气轻快的应道。 “那我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她不太高兴的皱眉,“我没来之前你一个人睡,现在当然还是一个人睡。” “你不是说特地来看我的?” “甜言蜜语你也信,活该你被捅一刀还巴巴的求关爱。” “……” 愉悦的笑声从男人喉咙里逸出。 是真的愉悦,看着她此刻娇气绵软的表情,如同一根羽毛从他的 心尖划过。 萧墨寒侧过头想要亲她,可夏清浅已经先一步退开,“好了我去睡了,你好好休息哦。” 欲擒故纵么? 不,她才不屑于这么做。 萧墨寒看着她缓缓离开的背影,目光深邃而缱绻。 ……… 夏清浅走到外面,远远的看到李晴站在那里等她。 她挑了挑眉,不作他想的走过去,毫不怯懦的样子让李晴说不清是恼火还是嫉妒,总觉得这个女人和她虽然同为替代品,可就是比她多了那些诡异的自信。 明明她才是妃子,而这女人不过是个qing楼货色,到底哪里来的自信? 她就不明白! 夏清浅走到她的面前,破天荒的没有无视她,还刻意停下,“李妃娘娘是在等我吗?” 李晴拧了拧眉毛,“你跟皇上怎么认识的?” “我?”夏清浅好笑,“就是qing楼认识的呀——皇上逛窑子的时候见到我,便买了我。” “……” 李晴眉毛拧得更深,明显闪过一丝厌恶,“你这女人怎的如此粗俗!” 夏清浅扬眉,“我粗不粗俗其实并不重要,我知道娘娘在这儿等我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怕我抢走皇上么?不过有一点 娘娘可能搞错了,我不过是你假想的情敌,你真正要对付的应该是青鸾宫那位才对,别忘了这么多年长居于皇宫的女人只有她一个,我又算什么东西?” 李晴脸色微变,“你别想糊弄我,我进宫半年多也没见皇上宠幸她!” “宠幸?”夏清浅好笑的摇头,“迟早的事啊,只不过他如今还沉浸在皇后死去的痛苦里,毕竟皇后是因为他和毓秀才死的,他哪好意思这么快移情别恋呢。” “你说什么?”李晴震惊的看着她。 当年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李晴只知道皇后死后帝王一往情深,心无杂念。 可是听这女人的意思,却明显不是这样! 夏清浅淡淡的道:“当年皇后之所以会死,是因为毓秀被人绑架,皇上拿皇后去交换人质——所以严格来说,皇后不就是因为他们两个才死的吗?” 她的脸色变得愈发寡淡,“可好端端的谁会绑架毓秀,拿她去威胁皇帝呢?想来,这说不定就是毓秀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用这种杀人不见血的手段除去皇后而已。” 李晴微张着嘴,脸上是明显的惊愕。 毓秀? 她入宫前确实听说过此人,但是看对 方始终安静的待在青鸾宫,她还以为外界夸大了! 没想到…… 夏清浅满意的看着她瞬息万变的表情,笑道:“娘娘不必惊慌,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真正的敌人不是我——正如你所说,我们两个不过都是替代品而已,何况你还有个妃位,而我这种花楼女子是不可能入宫的,上回我说皇上要立我为妃,也是我故意骗你的。” 她轻轻袅袅的嗓音带着蛊惑人心的意味,“所以说起来,你要对付的人也该是毓秀才对。说不定她哪天看你不顺眼,就用同样的方法把你也除了呢?” 李晴蓦地一震,目光犀利又探究的盯着她,“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这个么,大约是因为我身居qing楼,所以知道的秘闻要比普通人多一些。” “……” 李晴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手指紧紧绞着丝绢。 如果这个女人所言不虚的话,那毓秀无疑是个很可怕的角色——明明没有名分却能久居深宫,还能害死帝王深爱的皇后! 下一个,会不会就是她呢? ……… 夏清浅走进东宫,萧砚正在挑灯做功课。 看到她进来,还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以为自 己出现了幻觉,“姑姑……?” “恩。”夏清浅淡淡的笑着走过去,“是我。” “这么晚了,姑姑怎么会在这里?” “砚儿不欢迎我吗?”夏清浅走到他身旁,随手翻看着他摆在案上那些书籍,和他写的端端正正的字,又是欣慰又觉心疼,“这么晚还在做功课?” “不是不是!”他连忙摇头,严肃的小脸还带着几分着急,“功课是太傅明日就要的,可白日里跟武术师傅习武忘了时辰,所以只能晚上赶着写。” 夏清浅摸了摸他的脑袋,“那你快写,写完了早点睡觉。” 有她在场,萧砚的效率更高,没多久就做完功课把东西都放起来。 只是他看到夏清浅太激动,一个没拿稳就把茶盏摔碎了。 夏清浅脸色滞了滞,然后拉着他的手缓缓落下,“砚儿,我们把碎片收拾一下吧。” 萧砚自然答应,随着她的牵引放下手,只是他的手碰到地上时,夏清浅状似不经意的撞了他一下,他的手指立刻就被锋利的瓷器裂片划破了。 夏清浅只觉目光一刺,心疼的抓着他,“对不起,砚儿……” 她真的不想这样。 可她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第六百七十三章 你最好从这个皇宫彻底消失 萧砚眉毛拧了拧,但听到她的声音就立刻摇头,“没事的姑姑,我不疼。” 夏清浅一狠心,又往他伤口按了下去。 萧砚惊讶的看着她,四目相对,她几乎是惊慌失措的别开视线又把手收回去,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觉得自己的演技如此差劲。 但萧砚太相信她,还是没多想,纯真的看着她,“姑姑,可以给我包扎一下吗?” 夏清浅微愣,“姑姑没有药,给你找太医好不好?” 萧砚摇摇头,“父皇受伤了,我这点小伤不想让他担心,可若找太医,父皇一定会知道的。” 夏清浅又是微震,心尖仿佛被虫蚁咬了一口,密密麻麻的刺痛袭上心头。 她一下子抱住了他,眼眶迅速泛红,“对不起砚儿,对不起。” “姑姑,我真的不疼。” “……恩。” 她哽咽着点头,又让人拿了药,小心翼翼的给他处理伤口。 ……… 一夜过去。 萧墨寒第二天上完早朝,第一件事就是去东宫,可他到的时候,夏清浅已经离开。 此刻时辰尚早,天色昏暗的给人一种压抑沉闷的窒息感,好像昨晚的一切不过是他的错觉,好像她并没有来过,只是他昏迷时出现的梦境。 萧砚没有料到他会出现在这里,皱着眉关切的走到他身边,“父皇,您身体好 些了吗?” 男人思绪被他拉回,嗯了一声,“她走了吗?” 萧砚立刻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对,姑姑说她还有事。” 她能有什么事? 还不就是躲着他。 可是萧墨寒想不通,她昨晚才进宫,今日又这么早离开,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他并不相信她是来看他的,那大约……就是想砚儿所以来看看吧。 萧墨寒敛了下眸,低头时却忽然注意到萧砚手指上包扎的纱布,眉心一蹙,“手怎么了?” 萧砚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坦诚道:“昨天不小心摔碎东西弄伤的。” 男人脸色不好,“下次注意。” “恩,砚儿知道了。” 他点点头,出了东宫,没走多远又看到两个怒气冲冲的人走来。 一个是毓秀的丫鬟,另一个是李晴的丫鬟。 两人脸上都透着焦急,像是在比谁先走到他面前。 萧墨寒看着她们争先恐后的样子,面无表情的停下了脚步,“什么事?” 他先问的是毓秀的宫女,李晴的人立刻就变了脸色。 毓秀的宫女又是骄傲又是愤怒的道:“皇上,李妃娘娘冲到青鸾宫把姑娘打了!” “你胡说!”李晴的宫女道,“分明就是你们毓秀姑娘先出言顶撞娘娘,才会有后来两人扭打的事——毓秀姑娘又不是站着没还手,凭什么说 我们娘娘打人?” “李妃娘娘先动手的,难不成让毓秀姑娘站着挨打吗?” “娘娘是主子,主子教训人的时候被顶嘴,动手不是很正常吗?” “毓秀姑娘也是一宫之主啊!” “……” 两人吵了半天,萧墨寒总算明白发生了什么。 是李晴去青鸾宫挑事,把毓秀打了,而毓秀不甘示弱的打了回去。 “裴盛,这两个人妄议主子,拖下去每人二十个板子。” “皇上!” 这回,两人却是难得心有灵犀的惊呼。 因为这件事情,萧墨寒以“禁足期间擅自离宫挑事”把李晴贬了位份。 毓秀倒是没出什么事,所以李晴一下子就认定昨晚情儿说的没错,皇上果然偏帮毓秀! 只是她不知道,事后帝王也去了青鸾宫。 “我还以为,皇上不会来。” 毓秀垂着眼苦涩的看着他,脸上的巴掌印还鲜红的留在那里。 萧墨寒看着她肿起的脸蛋,微微眯了下眼睛,“这么明显的伤,留给朕看的么?” 毓秀呼吸一滞,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说什么?” “朕不管你跟李妃之间有什么矛盾,现在你的蛊毒已经完全清除,你也该离宫了。” “我……”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原以为他惩罚李妃,是因为给她面子——那么 只要她再跟他解释几句当年的事,或许就能彻底清了这么多年的隔阂!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男人是来赶她走的。 “为什么?”她怔怔的看着他,“为了区区一个李妃,你就这么……” “不是因为她。”男人神色晦暗的打断,“当年朕留下你也不是为了留你——毓秀,你救朕两次朕铭感五内,但是这些年皇后的命和你身上的蛊毒,两次的救命之恩朕也该还清了。” 她救他两次,如今他也还了两次。 毓秀瞳眸剧烈收缩,“难道这么多年,你对我只是想偿还吗?” 他冷淡的看着她,“否则,朕该欠着你的命去爱另一个人?” 那他只会一辈子被拖着。 正如夏清浅当初所说,如果他还不清,毓秀就会永久存在于他们生活里,所以他才那么迫不及待。 只是他没想到,那种急于求成的心思,最后却狠狠伤了他最爱的人。 不,是狠狠要了她的命。 “另一个人?” 毓秀目光嘲讽,“你说夏清浅吗?”她苦涩又偏执的看着他,“为什么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你对她只是愧疚而已——因为她死了,所以你才心心念念的惦记着,其实你根本就不爱她——当初拿她来换我,不就说明我比她重要吗?” “朕从来没这么想过。” 萧墨寒冷 酷的道:“三年前,朕只想让她引出绑架的匪徒,根本没想拿她换你——如果早知道事情会变成那样,朕就是把自己的命还给你,也绝不会让她去冒那个险。” 只是他太自信,以为所有的事都会按照他的想法来进行。 毓秀的断指,晓月似是而非的话,还有当时一封接一封的威胁信……全都狠压着他的神经。 他不想让毓秀就这么死了,这辈子都欠着她——正如夏清浅所说,他希望自己可以两全其美,既还了毓秀的情,也能好好跟夏清浅在一起。 只可惜天意弄人,所谓的两全其美终究只是幻想。 “你胡说……你胡说!”毓秀骤然厉喝一声,然后眼眶通红的上前抓着他,“萧墨寒,我爱了你这么多年,我可以等你的,哪怕你让我再等四年也可以的……你别这样好不好?” “呵。” 冰冷的笑声从男人唇间逸出,却不知是在嘲讽她,还是在讽刺他自己。 因为这句话,他也想对夏清浅说。 别说四年,四十年他也可以等,只要能让他重新来过。 可是她已经不再给他这个机会。 男人如墨的凤眼一片冷邃,“朕给你五天时间,你最好从这个皇宫彻底消失。” 他冷酷而狠绝,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舍。 他来真的。 毓秀的脸倏地白了。 第六百七十四章 如今这般,才是他的真面目! 夏清浅把砚儿的血交给上官易,忐忑的等着测试结果。 向风华在一旁安慰道:“不用担心,他们是亲兄妹,匹配成功的可能性很高。” 夏清浅苦笑,其实不管是匹配还是不匹配,她都担心。 不匹配,怕小的那个会等不及找到新的合适血液。 可若是匹配,又怕大的那个受不住。 最怕的是,一切到头终成空,哪怕有适合的血也保不住烟儿。 “出来了!” 在向风华的低呼声中,上官易缓缓的从屋子里出来。 夏清浅心脏一下子悬了起来,“怎么样?” 他神色复杂的点头,“可以。” “那……砚儿真的不会有事吗?” “虽说小孩子尽量避免抽血,但也不是那么绝对的。”男人尽可能的安慰道,“只要我控制量,不会有什么问题,你放心吧。” “是啊浅浅。”向风华也认真道,“这人都能从阎王手里抢人,只是抽个血,不怕的。” “……恩。” 她点了点头,却又犯起了难。 因为砚儿如今在宫里,她还没想好,应该把一切如实告诉萧墨寒,还是偷偷把人带出来。 就在她挣扎之际,他出现了。 两日过去,他的伤似乎全好了,一袭深青色长袍,为他冷峻的气质染上几分儒雅的味道。 夏清浅颇为惊讶,“这么 短的时间,你这样乱跑,真是够不要命的。” 萧墨寒勾了勾唇,“反正你也不在乎,那我便按照自己的喜好来。” 夏清浅顿了顿,“你每天都重复的指控我不在乎,是希望我有朝一日反驳你吗?” 被人戳中心事,男人脸色僵了一下。 但这个时候夏清浅不想再继续刺激他,毕竟她还有正事要办。 “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你说。” “砚儿能不能让我带几天?”她斟酌着道,“这几年你也没好好带他玩过,我想让他在功课之余散散心。如果你介意醉仙楼的话,我可以带他去别处住。” 她难得带着这般商量的口吻,没有讽刺也没有刻意的勾引。 萧墨寒却盯了她好几秒,“你是他母亲,我不可能为这种事阻止你。但你特地这么认真的跟我商量,是希望我这几天都不要出现?” “……” 这男人还挺聪明。 萧墨寒见她不吭声,就知道自己猜得没错,脸色一沉,“不行。” 女人皱眉,“为什么?” “因为我想见你。”他理所当然的道,“你要见砚儿或带他玩都可以,哪怕不让我看到他也行,但是——我必须要见到你,否则谁知道你会不会带他跑了?” 他毫不怀疑,只要他没看着,这个女人就会消失。 哪怕如今是她主动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也还是惴惴难安,怕她随时会走。 夏清浅愣了愣,“所以我只能在京城范围内活动,不能离开,还要保证每天让你看到我?” “恩。” “如果我不答应呢?” “见不到你,我只能退而求其次的见到砚儿。” “……” 退而求其次? 被他儿子听到大概能气死。 不过夏清浅本来也没想走,所以干脆的答应下来,“可以,我接受。” “还有件事。” “……” 夏清浅拧眉,“这么简单的事,你要跟我扯这么多条件?” 萧墨寒没有接话,“昨晚,你是不是见过李晴?” “噢……李妃娘娘啊,见过怎么了?” “她今天去青鸾宫,跟毓秀打了一架。” “……” 夏清浅愣了愣,然后脸色微妙的变了一下。 这件事确实跟她有关,不过她当时只是觉得李晴很烦,想要转移火力而已。 结果这女人直接去把人打了? 她眨了眨眼,“可是……我也没干什么呀,只是告诉她找错了敌人,真正应该对付的是毓秀,毕竟那位姑娘才是整个后宫最稳定的女人。” 顿了顿,“对于那二位的遭遇,我真的深表同情。” 同情? 萧墨寒冷嗤,“你不是故意祸水东引么?” 夏清浅故作惊 讶,“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是那种人吗?” 还真的就是。 可即便如此,他也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萧墨寒淡淡的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做什么都可以,不过——李晴并没有找错人。” 若要说情敌,那他心里从始至终只有夏清浅一个人,不找她找谁? 只不过李晴太蠢,被她挑拨几句就真的成功了。 夏清浅直接忽略了他的后半句,眼底闪过一丝阴霾,“你说得对。”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如果她早点认清这句话的含义,也不会害的她自己的一双儿女如此下场。 萧墨寒清晰的看到她的脸蛋瞬间冷下来,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样的过去。 他眸光黯了黯,知道自己不宜再在这里碍她的眼,“明早我会把砚儿送来,等我。” 夏清浅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好。” ……… 萧墨寒好走到外面,就看到了外面等候的人。 落英穿着与以往不同的衣裳,明显已经不是丫鬟装扮,绞着手指似乎有些局促不安。 看到他出来,急忙上前,“公子,您的伤好点没有?” 萧墨寒瞥她,“与你何干?” 落英呼吸一滞,“我……我如今已不是情姑娘的丫鬟,就想说能不能跟公子回去……” 最后那几个字,小声的细弱蚊蝇,但还 是坚持说完了。 萧墨寒眯起眼睛,“跟我回去?” 落英含羞带怯的点点头。 男人眼底却蓦然闪过一丝锋芒,“从前你是她的丫鬟,我给你几分薄面,可如今——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跟我回去?” 落英的脸色一下子白了,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她从来只觉得这男人深情又儒雅,可是此时此刻,他犀利的言辞竟是如此尖酸刻薄! 她从未想过,他会有这样一面。 可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为了这个男人,她连主子都抛弃了,她已经一无所有。 思及此,落英屈辱的咬了下嘴唇,“奴婢自知身份卑微,可至少奴婢的心是真的,奴婢就是死也不会把刀子捅向您!不像情儿姑娘,对您没有半点真心,还……” “住口!” 男人脸色骤沉,周围沉闷冷冽的空气,仿佛也因此降了好几个度。 他薄唇抿成森寒的直接,一字一顿的道:“她对我是不是真心,不需要你来提醒。再敢到我面前来废半句话,小心被丢去乱葬岗喂狗。” 最后一句,赤裸裸的威胁。 落英脸上的血色霎时褪得干干净净。 她从前怎么会以为这男人风度翩翩,谦谦君子? 那一面,分明是对着某个特定的人才会有。 而如今这般,才是他的真面目! 第六百七十五章 真是要反了天了 翌日早晨,萧墨寒亲自把砚儿送到夏清浅面前。 这一日天气晴朗,连风吹拂在脸上都是温暖柔和的味道,阳光洒在身上暖融融的。 “姑姑!” 萧砚笑着走进来。 夏清浅刚要开口,男人就对砚儿道:“一边儿去,父皇有话跟她说。” “哦……” 萧砚虽然有些失望,但一想到接下来还能见好几日,便又乖乖的走了。 夏清浅脸色顿时不太好看了,“他是你儿子不是你下属,你这么跟他说话?” 萧墨寒目光深凝,“你若嫌我待他不好,那就亲自来好好的对他。” 女人眼神一闪,没有接话。 萧墨寒又紧接着道:“砚儿很少笑,可是在你面前,他一直很开心。” 夏清浅知道他在逼他,也知道自己只要无视他就可以,可心尖还是不自觉的抽疼了一下。 她攥着手心,强自镇定的道:“他如今只当我是姑姑而已。” “你随时可以认回他。” 男人犀利的目光逼视着她,嗓音透着几分蛊惑,“告诉他你不是姑姑而是母后,告诉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认错人。砚儿这么喜欢你,就算你现在说出真相,他也不会无法接受。” 顿了顿,“只要你 愿意,浅浅。” 男人说的每个字,都像是一只识路的小虫子,拼命的往她心底钻去,啃咬着她的神经,把她所有的防备心墙一一击溃。 可是不行。 她统共只有半年的时间,她就连烟儿也没有认——他宁愿这两个孩子从一开始就不认她,只当她是个普通的长辈,也不想他们眼睁睁的看着娘亲死去。 何况,砚儿已经经历过一次,她不想同样的痛苦再去折磨他。 夏清浅闭了闭眼,美丽的脸上渲染出几分笑意,“还是不要了。” 萧墨寒薄唇倏地紧抿,虽然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还是一阵颓然的失望。 “你就这么恨我?” 所以连带着跟他有关的儿子,她也不要了。 怕他们纠缠她么? 夏清浅没有回答,径直转身走到外面,“砚儿,我们走了,姑姑带你去玩。” 萧砚点点头,又回头看了一眼屋子里的父皇。 那一刻,他只觉那道修长的身影孤单寂寥,如壁画一般,显得有些可怜。 于是没忍住问出口,“姑姑,我们可以带父皇一起玩吗?” 夏清浅脚步未停,“你父皇还有事。” 说罢还回头,凉凉的瞥了那男人一眼。 萧墨寒自然 看懂她眼底的警告,薄唇微微的抿了抿,“砚儿,父皇确实有事。如果有机会,改日再跟你们一起,恩?” 萧砚只好遗憾的点头。 夏清浅带着他,一路走出大门口。 萧墨寒本来还想暗中跟着,可是远远的却看到另一伙人跟着她,他脸色一变,“元修!” 元修会意,立刻把人抓来。 “谁派你们来的?” “小……小人只是李府的一个侍卫……”他慌慌张张道,“丞相大人说,情儿姑娘的存在影响了娘娘的利益,所以……就派小人来刺杀情儿姑娘。” 他当然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谁,皇帝啊! 所以哪里还敢撒谎,只盼着对方能看在丞相大人和李妃娘娘的面子上,饶他一命! 可是下一秒,他就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皇……上?” 胸口插着的锋利的长剑,他甚至没看清眼前的男人是如何出手的,只见他身形一动,就把元修的佩剑抽出来,狠狠刺入他的胸膛。 “杀无赦。” 男人冷酷的擦拭着手指,面无表情的吐出三个字。 李家,真是要反了天了。 ……… 夏清浅带着砚儿去了摄政王府。 她想了一路,也没有想好该怎么跟 砚儿开口。 到了王府,却是小烟儿先从里面跑出来,甜甜的唤了声“姑姑”,然后诧异的看着他,“姑姑今日将哥哥也带来了吗?” 这小丫头本身就是个嘴甜的自来熟,面对沉稳的男孩,很快就把人收服了,“哥哥,姑姑说你会跟我一起玩,今天你是来跟我玩的吗?” 萧砚看了夏清浅一眼,夏清浅朝他点头,他便也朝着女孩点了点头,“恩。” “那好啊,我们走吧!” 烟儿笑的甜甜美美,主动牵住他的手,拽着他直接从夏清浅面前跑掉了。 这样的情形,倒是夏清浅也没有想到的。 直到楚怜惜也出现在她身后,叹息着道:“有时血缘真是一件很奇妙的事,哪怕从未见过,可就是没来由的喜欢,没来由的亲近。” 夏清浅眸色深了深,“是啊。我也没想到这么多年,砚儿还能跟我处得好。” 她以为砚儿不记得她,所以也不会喜欢她。 毕竟她只是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 “你在他小时候这么疼他……”楚怜惜说到一半就顿住了,“待会儿我来跟砚儿说吧。” “怜惜?”夏清浅微诧。 “我知道你开不了口,肯定还没说。” … …… 砚儿跟烟儿玩了一下午,两个人也渐渐的熟悉起来,不像最开始那么拘束。 砚儿甚至在晚饭时主动给烟儿夹了个鸡腿,“烟烟,你这么瘦要多吃点。” 烟儿眉开眼笑,“谢谢哥哥。” 烟烟? 夏清浅还从没听人这样叫过烟儿。 烟儿的名字是萧云烟,过往一切皆如云烟的意思。有时候萧寻也会唤她小云烟,却从没听到过烟烟这样的称呼。 不知男人是不是察觉到她的心思,低笑道:“砚儿,你有没有发现你的名字跟烟烟很像?” 砚儿点点头,“是啊皇太叔,刚才我也跟烟烟说,我们两个连名字都是一样的,不过……”他疑惑的看向夏清浅,“姑姑,为什么烟烟也跟我一样换你?父皇说你是烟烟的母亲。” 夏清浅神色微滞。 这些年,烟儿虽然名义上是萧寻和怜惜的女儿,但其实从未带出去让人见过。 所以萧墨寒也并不认识烟儿。 那天看到她和上官易带着小姑娘,便下意识的以为是她的女儿。 可是这些话,她也不知道怎么跟砚儿解释。 毕竟摄政王的女儿却连满月宴都不办,本身就很奇怪,砚儿这么聪明,肯定还会追问…… 第六百七十六章 好像他们之间还有明天 好在烟儿及时出声带过了这个话题,“父皇?是你的父亲吗?为什么叫他父皇呢?” “因为我的父皇是皇帝,他跟旁人都不一样。” “这么厉害?”烟儿羡慕的看着他,眼睛亮闪闪的。 砚儿本来想说,其实也没什么厉害的,摄政王的女儿同样是一人一下万人之上。 不过烟儿这么小,肯定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便干脆哄道:“父皇厉害,所以我也厉害。而你是我的妹妹,所以你也是最厉害的人。” 夏清浅,“……” 看不出来砚儿还这么会忽悠人。 烟儿兴奋点头,“谢谢哥哥!” 两个小家伙你一言我一语的,夏清浅根本插不进去,砚儿也忘了刚才问倒她的那个问题。 晚饭之后,楚怜惜让夏清浅抱着烟儿去睡觉,她却留在外面。 “砚儿,你知道为什么单独留下你吗?” “皇太婶是不是有话跟我说?” “……” 楚怜惜想了想,“是有话跟你说,也有事情拜托你。” 萧砚认真的看着她,“您说。若是砚儿能做到的,一定会尽力去做。” 楚怜惜神色爱怜的摸了摸他的脑袋,“砚儿真乖。” 顿了顿,“今天你与烟儿玩了一天,喜欢她吗?” “自然喜欢。” “ 若是她生病了需要你的帮助,你愿意吗?” “烟烟病了?”萧砚诧异,“什么病,严重吗?若是能给烟烟治病,我自然是愿意的!” “是很严重的病。” 楚怜惜沉默了一下,“如果帮她可能会让你很疼呢?”她尽量寻找着合适的词,“比如你的手上破了一道口子你会觉得疼,帮助烟烟会让你比这更疼一百倍。” 她以为砚儿会犹豫,谁知道他镇静的道:“皇太婶,我有点怕疼,但是不要紧,疼过一阵就好了。比起烟烟的健康,我疼一下又有重要的?”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若是他们有其他办法,只怕也不会找上他。 所以如今只有他一个人可以帮助烟烟,他又怎么会推脱? “傻孩子。” 楚怜惜心疼的抱住他,“烟烟的病有点严重,不过有你帮她,她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 原本第二天早晨,上官易就准备动手。 但是夏清浅答应了每天去见萧墨寒,所以让上官易把时间往后延,等她回来再开始。 见到萧墨寒的时候,男人直接出现在摄政王府的附近。 她有些警惕的看着他,“皇上,您是不是派人跟踪我啊,连我住哪儿都知道?” “没有,碰巧看到了。” “……” 鬼才信他。 可是男人并不欲多说,看着她身后的王府,眸色深了深,“你的女儿……和上官易也在里面吗?” 夏清浅不想在治病的关键时候刺激他,所以抿了下唇,没有吭声。 但萧墨寒又怎么会看不出来,“我能进去看看吗?” “不行!” 她拒绝的太过干脆,不留丝毫余地,甚至透着几分急迫的冷意。 萧墨寒看了她一眼,“只是见一面而已,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夏清浅眼神闪了闪,这才调整了一下表情,微微笑道:“虽然你对我总不能信守承诺,不过——要是连这么简单的小事也做不到,很容易给砚儿造成坏榜样的。” 这当然只是个借口。 萧墨寒知道,她只是不想让他进去而已。 他唇畔勾起寥寥笑意,“浅浅,你可真坏。”他的目光含着几分无奈与苦涩,“让我的女人跟我的儿子都待在另一个男人的身边,让我看不到你们在干什么,你是故意的吧?” 嫉妒。 除了这两个字,脑子里就没有其他的。 他甚至回想起了当初觉得她无理取闹的行为——那时她不准他去见毓秀,强迫他二选一,虽然他一直在退让道歉,但其实并没有那么深刻的认识 到自己的错误,只觉她小题大做。 何必跟一个他不爱的女人计较? 可如今,当他亲眼看到她跟另一个男人在一起,当他们易地而处,却发现自己比她还要小气。 原来爱一个人,就是连这么一点点也不愿退让。 萧墨寒闭了闭眼,心底一片涩意。 “你的女人?”她忽然轻笑,“你是不是对我们的关系,有什么认知偏差啊?” 那语气其实也不带什么讽刺,可他偏偏就是觉得讽刺至极。 萧墨寒定定的看着她几秒,忽然上前,紧紧的拥住了她。 夏清浅身形一僵,“萧墨寒你干什么!” “昨晚没看到你,很想你。”男人低低哑哑的道,“抱一下,我就不见砚儿了。” “……” 她抬手就要推他,只是他又掐准时间在她动手以前放开,含笑望着她,“浅浅,如果有时间,陪我吃饭吧?” 夏清浅皱了皱眉,“不好意思,我很忙。” “忙着跟上官易吃饭么?” “是啊,你知道就好。”夏清浅嗤笑,“出来见你已经是百忙之中挤出来的时间,所以我现在立刻马上要回去了——明天见,希望你说到做到,别跟着我。” 她缓缓转身,脸蛋已经彻底冷了下来。 有那么一瞬间, 萧墨寒想毫无顾忌的跟上去。 可是那句“明天见”,却又仿佛在他死寂般的心湖上投落一颗小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好像他们之间还有明天,好像……只要他不跟上,她就还愿意给他一个明天。 萧墨寒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喉结滚了滚,“明天见,浅浅。” ……… 夏清浅回到医馆,发现上官易的手术早已经开始。 楚怜惜把她挡在门外,“浅浅,他让你别进去,这种事有他在场就够了。” 夏清浅皱眉,“他说好等我回来的,为什么现在就开始?” “他就是不希望你在场。”楚怜惜叹了口气,“他担心你,也保证过一定会把砚儿完完整整的还给你,你就安心在外面等着吧。” “可是……” 没等她说完,楚怜惜就打断了她,“我知道你担心孩子,但你进去也帮不上忙,或许还会让上官易跟着紧张,反而不利于手术进行,不是吗?” 夏清浅微微一震。 是啊,虽然她的医术还在,可她如今的身体情况,早已撑不起一个手术。 这个认知让她迅速冷静下来,脸色却也微微白了。 楚怜惜握住她的手,“没事的浅浅,砚儿吉人天相,烟儿从小坚强,他们都不会有事。” 第六百七十七章 所以做什么都肆无忌惮 萧墨寒回到宫里,找了个由头把所有李府的人全部软禁起来,李家的人都不得再出门。 本来还想再等一段时间,可是昨日李家那个老头竟敢对夏清浅下手……忍无可忍。 正好如今李晴在宫里也被禁足,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 包括李家让人送来的消息,也都被萧墨寒挡在外面,于是消息自然而然就送到了梁王府。 梁王知道李家的事情,心中有些不安。 皇帝这么多年一直有意无意的在打击他的人,只不过他以为李家会是个例外,毕竟李晴……跟夏清浅有几分相似。 现在看来,果然是有了那个情儿,他就连这几份薄面都不顾了。 若是李家真的被封,很有可能会牵扯到他…… 所以在那之前,他必须要找个机会去李家走一趟。 ……… 夏清浅等了大半天,终于等到上官易从屋内出来,告诉她手术很成功。 只要再两天,就能彻底完成手术,小烟儿的造血功能都会恢复。 夏清浅松了口气,急忙去查看砚儿的情况,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砚儿,是不是很疼?” 萧砚虚弱的摇摇头,“姑姑,我觉得麻麻的,不是很疼。” 话虽如此,夏清浅还是愧疚的不得了,“ 谢谢你砚儿,谢谢你愿意救烟烟。” “姑姑,皇太婶说烟烟病的很严重,是不是她醒来以后就会彻底好了?” “恩,都会好的。” 所有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样的手术进行过三次,第四天砚儿休息了一整天,到第五天的时候,夏清浅就把砚儿送回去了,否则那个男人肯定会起疑。 临走之前,上官易还特地嘱咐萧砚,不能把帮助妹妹的事情告诉他父皇。 夏清浅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她原本想着是不是该留下照顾砚儿几天,毕竟其他人都不知道砚儿的情况,平时生活中肯定会疏忽大意,而砚儿自己还是个孩子…… 可是没等她决定,这一日把砚儿送回宫里时,砚儿却忽然出现身体不适的状况。 他脸色太苍白,夏清浅不敢抱着侥幸的心态,连忙赶去太医院拿了药。 这一去,自然就惊动了萧墨寒,他立刻找来太医。 “你带砚儿出去玩,就算再累再虚弱也不至于失血过多,恩?” 虽然太医检查出来没有什么大碍,但是太医说,砚儿手臂上有明显的伤口。 萧墨寒蹙眉道:“你们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若有人刺杀,你可以直接告诉我。” 虽然她未免有照 顾不周的嫌疑,但他也不可能因此怪她。 “没有刺杀。” 夏清浅犹豫了一下,如实道:“其实这些日子我并没有带砚儿出去玩,我们一直在摄政王府,砚儿的伤口是我弄出来的,失血过多是因为他的血被我抽掉了一部分。”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让男人脸色不断阴沉下去。 他眉骨突突的跳,“你弄伤他又抽掉他的血?夏清浅,你有虐童癖?” 难不成就因为恨他,所以连砚儿一起恨上了? “不,我只是想救人。”她知道瞒不住,便把烟儿的病情,以及这几天上官易给这两个孩子做手术的事全部如实相告。 萧墨寒的脸色就这么一寸寸阴沉到了极致。 他的眸紧紧攫住她的眼,“所以,你说要带砚儿出去玩,根本就是在撒谎——你的目的不过是利用砚儿来救你女儿,不让我见他是想瞒着我,恩?” 夏清浅眼神闪了闪,什么都没有说。 他的描述虽然有些刺耳,但都事实,她无可辩驳。 萧墨寒看着她这模样,就知道自己猜得没错。 可笑他问出这番话的时候,竟还期望着从她嘴里听到两句解释——哪怕是继续骗他。 哪怕她只是说,这并非她的本意,她并没有设 计好圈套等着他跳,只是碰巧她女儿病了,碰巧上官易检查出来砚儿的血可以用…… 萧墨寒闭了闭眼,“夏清浅。”他喉咙里忽然滚出一阵难以自制的涩,“你是不是觉得我爱你爱的无法自拔,所以做什么都肆无忌惮?” 夏清浅不自觉的攥住了手心,这一次竟然忘了反驳他那句“爱的无法自拔”。 她许久才道:“对不起,这件事是我不好,我应该从一开始就告诉你。” 男人蓦地冷笑,“你告诉我,我就会答应吗?” 他言语间酝酿出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哪怕你再怎么利用我再怎么伤害我都行,本来就是我欠你的。”他黝黑的眸晕染出逼视的凌厉,“可砚儿他不欠你的,你竟然这么对他——为了你的另一个孩子,你就可以毫无顾忌的伤害他?” 明明都是她的孩子。 难道就因为那小女孩是她和上官易生的,而砚儿是他的,所以她连砚儿也无所谓了吗? “……对不起。” 她低垂着眼帘许久,眉眼间无端盘旋着几分落寞和愧疚的气息。 萧墨寒觉得自己是疯了,才会在她身上看到愧疚。 他刚要开口,却见女人缓缓抬眸,“我知道烟儿对 你来说只是个不相干的陌生人,但是她病得很严重,只有这个办法可以救她——砚儿也是我的孩子,如果可以,我不想伤他分毫,可他是烟儿唯一的希望,除此以外烟儿就只能等死了。” 男人瞳色变了变。 她再度垂下了眼帘,“我先走了,你好好照顾砚儿,麻烦你了。” 萧墨寒薄唇紧抿,这一次,却没有要追她的意思,怒意中缠绕着情思。 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身后忽然响起一道稚嫩的嗓音—— “父皇。” 萧墨寒收回视线,看到的就是萧砚站在那里。 他蹙眉,“你起来干什么?” 萧砚抿了抿唇,“儿臣听到父皇跟姑姑说话了。” 男人沉着脸走到他面前,迅速将他从地上抱起来,朝着内殿走去。 “父皇,我没事……” “晕过去了还没事,你要死了才叫有事?” “……” 父皇说话真冷酷。 不过他知道,这是父皇独特的关心方式。 他迟疑道:“父皇,皇太婶说烟烟病的很重,只有我的血可以救她。而且烟烟很可爱,这几天我们相处的很好,她就像我妹妹一样,我是自愿疼一点救她性命的。” 萧墨寒低眸看了他一眼,不悦的眯眸,“妹妹?” 第六百七十八章 大概是……犯贱吧? “啊啊。”萧砚认真的道,“她很漂亮很可爱,像个娃娃一样。” “你自愿救她的?”男人眸色深了几分。 “恩,皇太婶问我愿不愿意,我当然愿意。而且上官叔叔给我用了麻药,一点也不疼。” 男人薄唇抿成一道直线。 良久,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哑意,“若是,她会带走你最重要的人呢?”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的火气有些过分——连他自己都惊讶,他对一个小女孩会有这么大的敌意,时常忍不住想,如果没有她,夏清浅是不是就会回到他身边? 他很清楚,若不是没别的办法,夏清浅和上官易那样的医术,根本不会用一个十岁孩子的血去救另一个孩子——所以他们大概也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 这些事情,仔细想想都很容易想到。 可是……只要一想到夏清浅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对那个小女孩多好,他心里就堵得厉害。 好像所有的现实都在提醒着他,她永远不会回来了,因为她如今有更爱的人。 萧墨寒闭了闭眼。 萧砚没听明白他的意思,只当他在自言自语。 不过他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奇怪的道:“对了父皇,为什么您说烟烟是姑姑的女儿呢,她明明就是皇太叔和皇太婶的女儿啊。” 男人瞳眸骤缩,倏地低眸,“你说什么?” 萧砚茫然 的眨了眨眼,“我说烟烟,她不是您亲封的明月郡主吗?” 萧墨寒眼神骤变。 ……… 夏清浅再见到萧墨寒,已经是两日之后。 这两天,她听说了一些宫里宫外的事,比如李丞相家全家被查不得随便外出,还有青鸾宫那位已经于昨日搬出皇宫,在京城找了个安静的宅院居住。 她派出去的探子回报消息时,夏清浅狠狠冷笑。 毓秀如今蛊毒已解,所以准备舒舒服服的出宫颐养,或者再找个男人安度一生么? 可是,她怎么能这么简单让那个女人如愿? “今晚找个机会去吓吓她,别弄死,但一定要弄出点伤来。” “是!” 暗卫离开以后,夏清浅就坐在醉仙楼的大堂里。 她本来准备找个机会再探探林尚书的口风——距她上次让暗卫把东西送到元修手里,已经过去一段时间,可是萧墨寒至今没有任何动作。 别说是对梁王,对姓林的也没有。 萧墨寒走进醉仙楼的时候,就看到她和林尚书坐在角落里喝酒。 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她的嘴角挽着温婉娇艳的笑,美得活色生香。 而她身旁的林尚书一脸痴迷的看着她,“情儿,为什么皇上这么喜欢你呢?听说他对你的宠爱,都快超过宫里那两位主子了……” 她低低的笑出声来,“男人么,越是得不到的就 越想要,大概是……犯贱吧?” 韩尚书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 可是很快,笑容就凝固了,震惊的看着身后一脸阴沉冷晦的男人。 “情……情儿!” 他推推她,想要提醒她。 夏清浅尾音上挑的恩了一声,手腕就蓦然被人拉住。 她蹙着眉不悦的回头看了眼,入目便是男人冷峻阴沉的俊脸,近在咫尺的距离,仿佛有沉沉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浇灌着她的面部。 夏清浅眯了眯眼,“是你啊。” 她这一声熟稔的语气,已经让林尚书变了脸色。 虽然只有三个字,可是这样的态度,哪里像是见着了皇帝? 就好像真如她刚才所说那般,她对帝王的感情充满不屑。 旋即又见她似笑非笑的看着帝王,“不是很生气不理我么,又来这儿干什么?” 很生气,不理她? 可他生气,不就是因为怕她心里只有其他人,再也不愿理他么? 萧墨寒圈着她的腰,眉眼貌似冷峻,可又分明酝酿着无奈,“我哪有资格跟你生气?” 他看着她醉意熏然的模样,修长的手指轻轻捋过她发丝,“如今的我,只能巴着你求着你而已,哪怕你冷嘲热讽也不愿离开半步——可不就是犯贱么?” 夏清浅瞳孔微微睁大了几分,“你怎么……突然这么有自知之明?” “你教得好。” “是吗?” 林尚书听着这两人的对话,脸上的表情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变了又变。 他刚才听到什么? 帝王说,可不就是……犯,犯贱? 他是不是出现幻觉了,素来不近女色的皇帝,竟然对一个花楼女子说出这种话? 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好像碰了不能染指的人! 萧墨寒淡淡的掠了他一眼,貌似随意的眼神,却把他吓得狠狠打了个寒颤。 好在那眼神并未在他身上久留,很快就回到了女人脸上,打横便要将她抱起。 夏清浅按住他的手,眉头皱了皱眉,“干什么?” “你醉了,我送你回房。” “不……” 女人不满的道:“你才醉了,我在跟林公子喝酒,你捣什么乱?” 萧墨寒淡淡的瞥了眼旁边的林尚书,“你们两个……喝酒?” “没,没有!” 林尚书哪里还敢承认,猛地摇头道:“正好碰到情儿姑娘在这里喝酒,所以微臣……所以我就在这里坐下了,既然姑娘醉了,那自然是由主子送回去得好。” 啧。 第一次被抢走的时候,夏清浅还不觉得什么,不过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她叹息着摇摇头,“你这个人……” 她似乎很失望,却终是什么都没有说。 萧墨寒的脸色又沉了几分,不容置喙的把她抱起来,“回去睡觉,我不会打扰你。” 她瘦的好似没有重量,抱在手里轻的不得了。 他缓慢的朝她房里走去,从来没有这么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希望这段路更长一点。 【男人么,越是得不到就越想要,大概是……犯贱吧?】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什么神情来着? 嘴角浸润着笑意满满,却又不达眼底,貌似沉浸于满堂的欢愉,却又遥遥的疏离众人——好像不管什么时候她都是这样,仿佛与周围融为一体,却又那般格格不入。 萧墨寒喉咙忽然如火烧。 他想,不是因为得不到她才想要,而是因为得到过却又永久失去了,才知究竟有多重要。 ……… 房门是被他用脚踹开的。 怀里的女人不满的抬头瞪他,“你能不能轻点儿,踹坏我的门你赔么?” 男人顿了一下,“好,我陪你。” 夏清浅熏熏然的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直到男人把她放到床上,低头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她的瞳孔有片刻的收缩,但转瞬即逝,等他起来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刚才的迷惘。 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萧墨寒刚准备给她脱衣服,敲门声就响了。 “进来。” 暗卫进门,看到帝王挡在床边,他便立刻识相的移开视线,低声禀报道:“皇上,毓秀姑娘那里遇到刺杀,受了点伤。” 夏清浅的眼睛微微睁开了几分。 第六百七十九章 直接要她的命,不是死的太简单了? 萧墨寒听到毓秀的名字,下意识的看了她一眼。 却见她双眼朦胧,又缓缓的闭上了眼睛,翻了个身,好像刚才的睁眼只是碰巧。 萧墨寒松了口气,用眼神示意那暗卫出去。 “浅浅,你好好睡,恩?” 他褪去她的外衣,把她塞进被褥中小心翼翼的盖好被子,然后才离开。 临走之前,又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房门被关上的瞬间,夏清浅的手就抬起来擦了下额头,然后缓缓看向窗口方向。 “进来。” “是!”暗卫从外面进入,恭敬的走到她面前,“主子,已经照您的吩咐做好。” “伤在哪儿?” “腹部。” 顿了顿,又有些不解的看向她,“主子为何不让属下直接杀了她?今日本来是有机会的,可是今日之后,保护她的侍卫肯定会加强防范,以后再要下手就难了。” 夏清浅冷笑,“直接要她的命,不是死的太简单了?” 一刀毙命,就此结束所有的一切,那简直就是天底下最便宜的事了。 她要的,是毓秀受尽她受过的所有痛苦,生不如死。 那才对得起她的孩子,对得起她的命不久矣。 ……… 萧墨寒离开醉仙楼 ,暗卫以为他会去看毓秀,可男人的方向却是完全相反。 “皇上,您……不是去看毓秀姑娘吗?” “谁跟你说,朕要去看她?” 暗卫一愣。 毓秀姑娘被人砍了一刀,难道皇上还不闻不问? 他诧异的看着帝王离去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未看懂过这个男人。 ……… 别院。 大夫正在替毓秀诊治,伤口包扎不难,可是因为刀伤很深,所以还是让人疼痛得狰狞。 她大气也不敢喘,就怕扯到腹部的伤,但脾气又忍不住上来,“皇上呢,为什么他还不来?” 晓月站在她的身旁,怯怯的道:“姑娘,都这么长时间了,皇上应该不会来了。您还是好好休息吧,也别等他。” 其实她说这话完全是好意,可是听在毓秀耳朵里,却成了浓浓的讽刺。 “你说什么?”她怒喝道,“如今就连你一个小小的奴才,也敢讽刺我?” 说话的时候情绪太激动,果真就扯到了伤口。 毓秀倒吸一口冷气,“疼!大夫,你到底会不会看,为什么弄完了我的伤还是这么疼?” 她的脾气愈发暴躁起来。 晓月伺候她许久,亲眼见证她从一个柔弱的 女子变成如今狂躁的模样,这些年不管姑娘心里是善是恶,可至少还会装装表面功夫,如今却是连表面也不屑装了。 或许终究,还是为了个男人吧? 她贴身伺候,自然知道毓秀姑娘爱皇上这么多年,最终却还是落得个被赶出皇宫,甚至从未得过宠幸的下场,换谁都接受不了。 “姑娘啊。”大夫苦道,“您别激动啊,您现在的身体就该好好休息,若是一直这样发脾气,扯到伤口不说,可能还不利于伤口愈合,会留下疤痕的。” “……” 毓秀又气又恼,可又不敢再发火。 留疤,她作为一个女人还是怕的。 “晓月,你再去让侍卫说说,就说我现在伤的很严重,请皇上过来见我一面。” “是,姑娘。” 晓月没有办法,只能再去传话。 可是毓秀一直这么等着,等了整晚,直到所有人都睡下,还是没有等来那个男人。 她忽然意识到,他不会来了。 毓秀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夜色,那巨大的黑暗像是个黑洞,仿佛要将她吞噬,让她心里的苦涩迅速蔓延出来。 这个男人,如今对她一点情分都不剩下吗? 她伤得这么重,他就不能 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看看她,非要跟她老死不相往来吗? ……… 夏清浅第二天早晨又问起毓秀的事情,可是暗卫却告诉她,毓秀还是住在外面,皇宫那边也没有任何消息,甚至萧墨寒都没有去看过对方。 她微愣,“为什么?” 暗卫奇怪的看着她,“什么为什么?” 夏清浅皱了皱眉,她问的当然是毓秀为什么还在外面,为什么萧墨寒不去看她啊。 有人刺杀,那个男人不是应该心生不忍,然后把毓秀弄回宫里好好保护吗? “是不是伤得不够重?” “……” 暗卫愈发奇怪,“主子,您不是说不要动她的性命?若是伤得再重些,她可能就死了。” 夏清浅烦躁的蹙眉,“我知道了,先这样吧。她的事你先不用管,去好好盯着林尚书。” “是。” 暗卫走后没多久,萧墨寒就出现在她的眼前。 夏清浅换了衣服起来吃东西,扫了眼面前的男人,脸色平静而冷淡,“听说你昨晚也来过,莫非已经不为砚儿的事生气,也不觉得我蛇蝎心肠了?” “那么你呢?”男人淡淡的走过来,“莫非真不记得昨晚的事了?” “不记得啊。” “是谁说的,男人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想要,不就是犯贱?” “……” 夏清浅无辜的看着他,“这么有哲理的话,谁说的?” 萧墨寒不能肯定她是真忘了还是装傻,大概率是后者,可她不承认,他也拿她没办法。 “浅浅。” 他换了个话题,“毓秀离宫之前被李晴打伤,昨晚又遭人刺杀,你觉得会是谁干的?” 视线中,男人微眯着眼睛,探究的看着她。 夏清浅停顿了一下,“你特地把这两件事放在一起,是觉得刺杀也是李妃娘娘所为吗?” 他半真半假的道:“这件事很容易就联想到李家身上,毕竟,李家也派人跟踪过你。” “然后呢?” “然后……朕还是觉得,这件事跟李家没有关系。” 这一次,他用了朕。 夏清浅挑眉,“哦,那兴许是你其他女人做的呢?”她面不改色的道,“毕竟你身边的女人这么多,谁知道又是哪个不爽跳出来作妖?” 对上他犀利的目光,她又幽幽的补充道:“所以皇上,齐人之福不是人人都能享的。没那个本事就好好做人,别随便招惹女人——否则,后果可能比你想象的还要恐怖。” 第六百八十章 很可能是准备收网了 被她这么直言不讳的讽刺,男人也不生气,“你是在提醒我,还是其他什么?” “你觉得呢?” “我觉得……” 男人的话只说了一半,便蓦然凑到她的面前。 夏清浅脸色微变,手已经下意识的隔在他和自己的中间,可男人的唇还是落了下来。 “放开……唔……” 她发不出任何声音,男人舌尖撬开她的嘴唇,不停的辗转流连,用力吸着她的唇瓣。 属于他身上的呼吸铺天盖地的灌入她的胸腔,夏清浅甚至怀疑自己就要这么溺毙在他的亲吻里,直到她狠狠的咬了一口,血腥味袭来,男人才吃痛放开。 “啪——” 清脆的巴掌声随之落下。 萧墨寒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巴掌,可他并不后悔亲了她。 对上她恶狠狠的目光,他染血的舌尖舔过嘴角,“我自然是觉得,你在吃醋。” 夏清浅气极反笑,“你做梦?” 她是不是最近对这男人太和颜悦色,所以他又开始不知分寸起来? 强吻她,还说她吃醋?! 男人眸光凝了凝,上前牵住她的手,“跟我走。” 夏清浅刚刚才被强吻过,现在对他的触碰都有阴影,怒声道:“放手!” 萧墨寒并不理她,也不顾她的捶打,硬是把她往外拉去。 “萧墨寒你给我放开!你要去哪儿?” “李家。” “去那儿干什么?”夏清浅没好气的讽刺道,“看你的岳父和小舅子吗?” “……” 男人似笑非笑的回头看她,大概是太久没见她这般发脾气的样子,竟也不觉得生气,反而觉得她气得脸红很可爱,“你若坦诚的说你在意,我倒是可以提前告诉你。” 夏清浅,“……” 呵。 她冷笑,“刚才你还说毓秀受伤躺在外面,所以你现在带我去李家是打算兴师问罪呢,还是不顾毓秀的伤势,要跟你岳父一家搞好关系呢?” “都不是。” 男人否决了她的猜测。 夏清浅眉心一蹙,“那你放着伤势严重的毓秀不去探望,跑我这儿来闲的?”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在她说完这句话以后,男人的神情变得格外认真,直勾勾的盯着她,“你不是说,没那个本事就好好做人,别随便招惹女人,我现在不招惹还不行?” 夏清浅愣了愣,但也只是转瞬即逝的怔忪,旋即嗤笑道:“可你已经招惹了,自然对要人家负责到底——现在她身受重伤,卧病在床你都不去看看,未免太说不过去了。” 萧墨寒紧紧盯着她,一时竟看不出她说的是真是假。 这女人到底是真的希望他去,还是单纯在讽刺他? 好像不是讽刺。 他喉间忽然一阵涩 意,所以,她是真的希望他去看毓秀,好不用再缠着她吗? ……… 直至走到李家门口,两人都没有再开口。 可她忽然发现,他去的不是正门,而是后门。 夏清浅皱了皱眉,“你堂堂一个皇帝,放着好好的正门不走,跑这儿来做什么?” 男人未置一词,直接搂着她的腰,跃上屋顶。 夏清浅,“……” 敢情不是来探望也不是兴师问罪,是来听墙脚的? 她知道李家现在都被软禁了,低头扫了一眼,院子里空无一人。 正要问他带她来看什么,底下却忽然有了动静! 远远的看过去……逐渐映入眼帘的并非是她以为的李家被软禁后的苦闷抱怨,而是李妃的父亲李丞相正在和梁王交谈。 没错,是梁王! 夏清浅脸色微微一变。 这两人大概为防隔墙有耳,所以特地跑院子里来,可他们大概不知道隔墙还有眼睛。 她眸光微凝,扭头看着身旁的男人,“你让我看什么?” “你觉得呢?” “你软禁了李相,梁王却偷偷跑来看他,想必这两人关系不简单。” “恩。” “所以你现在是打算直接现身呢,还是安安静静的离开,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呢?” “都不。” 男人漆黑的眸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浅浅,欠你的我都会还给你。其 他人欠你的我也会还——哪怕那个人是我的皇叔,是太皇太后的亲儿子,也不会例外。” 这么多年按兵不动,并非真的不动。 很多事其实都已经了然于胸,但直接动手很可能会两败俱伤,毕竟——梁王和当初的定国公主,虽然都是太皇太后的儿女,可定国公主到底出嫁多年,而且又是女眷,所以定罪的时候会更容易些。但梁王才朝中却是有着不一般的号召力,不可能一下子拔除。 他要保全夏清浅替他守了两年的西凉江山,所以必须慢慢来。 反正这四年光景,对于他来说,也不过就是日升月落的变化而已。 “其他人?” 有那么一瞬间,夏清浅眼底闪过一丝震惊。 她以为这三年多,只有她在追查当年的真相,原来他也在。 其实她早就该察觉的,这几年林尚书和他幕后之人在朝中的党羽一个个被拔掉,朝堂势力大洗牌,大有一副要肃清血洗的架势。 只是她一直不愿意相信。 毕竟……迟来的深情,终究是太迟了。 想到这里,她眼神冷了几分,避开了男人朝她伸出的手,“我知道了,回去吧。” ……… 夏清浅有些烦躁。 这种情绪一直持续到她撇下萧墨寒,独自去了摄政王府。 傍晚的时候暗卫回报,说梁王还在李家没 出来——更准确的说是出不来,因为所有可以离开李家的通道都被严防死守,一只苍蝇也飞不出来。 彼时夏清浅抱着烟儿正在喂药,萧寻忽然看了她一眼,“你说本王那侄儿是什么意思啊?”他似笑非笑的道,“梁王在李家出不来,莫非他是想让梁王永远待在里面?” “怎么可能?” “就算不是永远,大概也回不了王府了。” 萧寻目光深邃的眯了起来,“我看他……很可能是准备收网了。” 楚怜惜也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下意识的看向夏清浅,“浅浅,你跟他……” “不会有任何事。” 夏清浅极快的打断。 楚怜惜眼神微变,却不是因为她这声抗拒,而是因为她太过抗拒。 往往……只有在自欺欺人的时候,才无法做到镇定自若。 她还想说什么,却被萧寻拉住,几不可察的冲她摇了摇头。 楚怜惜只好作罢。 看着夏清浅给烟儿喂了颗蜜枣,她怜爱的问,“烟儿,甜不甜?” “不甜。”小烟儿委屈。 “不甜吗?”夏清浅愣了愣,也拿起一颗尝了下,然后疑惑的皱眉,“这还不甜?” “可嘴巴里还是苦苦的。”烟儿可怜兮兮的砸吧着小嘴,“姑姑,为什么小哥哥这两天不来看我?是不是因为烟儿生病,哥哥就不喜欢烟儿了?” 第六百八十一章 狠起来真是对自己也下得了毒手 夏清浅自然不能说,因为砚儿的父皇很可能不让。 只好干巴巴的道:“哥哥忙。” 小烟儿一脸祈求,“那姑姑带烟儿去看他好不好?我们不打扰哥哥,就去看看他在忙什么。” 夏清浅无奈,“好,但是你这两天必须乖乖喝药,等你的身体好一点,可以像从前那样活蹦乱跳的时候,姑姑就带你去看哥哥。” “哦……那好吧。” 虽然药很苦,但是能看到小哥哥,她还是好开心。 所以小烟儿决定,一定要乖乖喝药。 ……… 夏清浅离开了摄政王府,便去毓秀的别院走了一趟。 踏入那间屋子的时候,起初暗卫拦着不让她进,但有人认出她是帝王新宠,便不敢再拦着。 毓秀的脸色比她想象的还要衰败,虚弱的躺在床上,眼下乌青,梦里还喃喃的念着“萧墨寒”这几个字,又忽然一下子惊醒过来,像是入了什么可怖的梦魇。 睁开眼看到她的瞬间,那惊恐猛然更甚,“你……你是……夏清浅,你怎么会在这里?” 夏清浅恶意的勾起唇角,“我怎么不能在这里?” 那声音,那语气,那居高临下的姿态,跟过去一模一样! 毓秀立刻抱着头躲到床 边,又惊又俱的喊道:“你别来找我……不关我的事,都是梁王教唆我的,我当时也只是……只是想让你滚出我的生活而已!” 夏清浅听到这里,眸中陡然闪过一丝锋芒,脸上却挂起似笑非笑的弧度,“毓秀姑娘,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是醉仙楼的情儿,你不是见过我吗?” 醉仙楼的情儿。 毓秀眼底闪过短暂的迷茫,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萧墨寒的新宠。 她脸上的惊惧瞬间平复下来,冷声道:“你来干什么?” “就想来看看……你如今过的有多凄惨而已。” “你说什么?” 毓秀震惊的看着她,大概是没想到有人会直言不讳的说出这种话。 夏清浅笑着扬起嘴角,“我说——我就是来看一眼而已。” 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没有撒谎,这话音落下的时候,她便笑着转身,“看到毓秀姑娘成了昨日黄花,恩宠不复往昔,连我这个替代品也比不上,也就放心了。” 无比相似的两张脸,一模一样的声音,说出的还是极尽讽刺和刻薄的话。 毓秀登时大怒,从床上跳起来就要去追她,“你给我站住!” 可是好疼,胸口的伤疼得窒息,让她一下子 跌到在了地上。 毓秀眼底涌起强烈的恨意,本来她都快放弃了,可是现在,她忍不了了! ……… 翌日中午。 萧墨寒又来醉仙楼和她吃饭,却绝口不提丞相府的事,好像他不过是做了件最简单的事。 夏清浅也习惯了他自说自话的来,赶也赶不走,便也没拒绝,就跟他坐在一张餐桌上。 却在此时,毓秀那个别院的暗卫就出现了。 夏清浅看到他,微微挑了下眉,冲着对面的男人笑道:“好像有人找你。” 萧墨寒一看她的笑,就觉得她不怀好意。 侧目看了眼,看到那熟悉的侍卫,蓦地沉下脸,“朕有没有说过,她的事不要再报?” “皇上……” 侍卫为难的道:“因为这次的事很严重,属下也不知道怎么办,所以就……” 男人脸色很难看。 夏清浅笑吟吟的托起下巴,“那就说吧,没看到你们皇上不耐烦了吗?” 萧墨寒斜了她一眼,“夏清浅,你要听的,听完可别说是我要招惹别的女人。” 她眨眨眼,对那侍卫道:“快说。” 侍卫硬着头皮,“就是……属下怀疑,有人故意针对毓秀姑娘。在她受伤之后又来袭击,这一次甚至把毓秀 姑娘给……那个了,毓秀姑娘现在寻死觅活的闹自杀。” 那个了。 在场的都不是傻子,那个是哪个,不言而喻。 强暴。 萧墨寒脸色倏地沉下去,“你们都是吃干饭的?第一次让人得手,第二次还者有——下回有人直接要她的命,你们是不是也要在事后来告诉朕她已经死了?” “属下该死!” 侍卫很内疚也很委屈,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明明已经严防死守,竟还能被人得逞! 那该死的刺客到底哪钻出来的? 夏清浅看着男人脸上沉冷的怒意,唇角的弧度渐渐扬起。 她猜得没错,她去毓秀那里走了一趟,那个女人果然就按捺不住再次燃起希望——有时候不止光明能给人希望,仇视和怨恨也同样可以。 就好比过去的她,和如今的毓秀。 不过毓秀这个女人,狠起来真是对自己也下得了毒手——就像是四年前守卫森严的皇宫里,能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劫走。而如今在暗卫丝毫未察觉的情况下,又被人强暴。 这怎么能怪侍卫看护不力呢? 里应外合,哪有人预防得了? 思及此,她眸色骤然冷了几分。 正好看到暗卫欲言又止的眼神,她敏 锐的问了句,“是不是还有话说?” 暗卫没想到自己的心思会被人看出来,顿时头皮发麻。 他是想问帝王要不要去看看,可是对上男人阴沉的俊脸,他也不敢问啊! 只好斗胆道:“若是……毓秀姑娘自杀怎么办?” 话音刚落,帝王周身的气压又降了好几个度。 夏清浅低低的笑了出来,“若她死了,只怕你们所有人都要给她陪葬。别看你们皇上现在不管她,可她在皇上心里的地位无人可取代,所以你们最好小心点,恩?” “是!” 暗卫苦着脸退下。 萧墨寒正要开口,却见女人笑眯眯的看向他,“你不去看看吗?” 萧墨寒盯了她好几秒,语气不善道:“夏清浅,你好像句句都在讽刺我?” 她故作惊讶,“我只是道出事实,哪句话讽刺你了?” 男人冷笑,“明明你就很讨厌她,何必装出这幅关心的样子?” 夏清浅无辜的眨了眨眼,“我过去讨厌她是因为我喜欢你啊,如今你们的事跟我又没关系,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好歹她第一次失身是因为你,现在又被人二次伤害,肯定造成不小的打击,你受过她的恩惠难道不打算去看看吗?” 第六百八十二章 你确定说的不是气话? 她认认真真,恳恳切切。 黑白分明的眸中没有丝毫讽刺,浸满无辜,甚至透着一丝担忧。 萧墨寒喉结滚了又滚,薄唇间逸出一声重重的冷笑,“夏清浅。”男人咬牙切齿的念着她的名字,“你故意的,是吗?” “什么?” 看着她愈发纯然的眼神,心头好像被重锤狠狠敲了一下。 男人嗓音绷成直线,“就算你过去喜欢我、如今不喜欢了,也不可能对她毫无怨恨,又何必句句都貌似在为她着想?” “我没有为她着想啊。”女人平静的道,“只是给你一点建议而已,否则毓秀姑娘死了,你堂堂皇帝又落得个忘恩负义的恶名,多不划算啊。” “夏清浅!” 三年前她讽刺他的时候,他觉得她无理取闹。 可她如今满脸无所谓的姿态,他却觉得心脏好像都被人挖走了一块。 原来有些曾经不以为意的烦躁,经年流转之后,却只会恼恨自己当初没有好好的珍惜。 胸腔里难以名状的怒火夹杂着涩意,他忽然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夏清浅脸色一变,“你干什么?” “你不是想见她么?” “……什么?” 夏清浅被他拖到醉仙楼外,又走向那条熟悉的街道,她才反应过来,他是要带她去看毓 秀。 她脸色倏地冷下来,“你自己想去就去,拉着我干什么?” 萧墨寒一声不吭,直接把她拖到了那个别院。 房门被打开的瞬间,强烈光线刺入。 毓秀看着门口出现的男人,眼泪疯狂的往外涌,“萧墨寒,我以为你不会再来看……” 最后那个“我”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蓦然注意到了他身后缓缓走进来的女人。 夏清浅。 不对,那是情儿,不是夏清浅。 毓秀呆滞的看着他们,原本激动的心情一下子哽住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夏清浅冷笑,“这话你应该问皇上,为什么他非要拉着我过来。” 毓秀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发生了这种事,他却还拉着另一个女人来看她的笑话。 她脸色煞白,视线是长久的凝固在男人脸上,“是她说的这样吗?” 萧墨寒沉默了一会儿,缓缓的朝她走过去,“毓秀,发生这种事,我也很惋惜。” 惋惜? 所以呢? 毓秀忽然就不想让他再说下去,因为她已经预料这男人说的话会把她仅有的希望戳碎,“我知道了。”她苦涩的垂眸,“我知道你已经不想再管我,当初在北狄是我自愿的,如今的事也跟你没有关系,你放了人在这里保护我 ,已是仁至义尽……”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你不想管我就出去吧,不需要特地带着别的女人来膈应我。” 夏清浅听到这里蓦地笑了出来,“毓秀姑娘把话都说了,还让别人说什么啊?” 毓秀的脸一僵。 夏清浅缓缓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若真的觉得此事与他无关,就该让侍卫好好瞒着不要上报,或者干脆连这些侍卫都别惊动——又何必等人到了这儿才说这种话?” 惺惺作态,佯装可怜? 只有瞎了眼的男人才看不出这其中门道! 萧墨寒看了她一眼,毓秀却看着他。 见他眼睛里只有那个女人,竟丝毫不作反驳,她一下子咬住了唇,眼泪啪嗒啪哒的往下掉。 她不知道怎么反驳这女人的话,因为她是想让萧墨寒来的,否则又何必 因为这根本不是她的本意! 她想毓秀隐忍的咬住嘴唇, 晓月实在看不下去,“情儿姑娘怎么能说这种话,我们姑娘受了这么大创伤,你还要刺激她?” “怎么是我刺激她?”夏清浅好笑,“分明就是她自己把人找来,又不让人说话还非要给人安上一个伤害她的罪名,我不过就是替皇上辩解几句,难道就变成二次伤害了吗?” “…… ” 晓月噎了一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忍不住看向沉默的帝王,“皇上!” 萧墨寒冷冷抿唇,看着毓秀说,“朕会加派人手看着这里,你身上的伤朕也会让太医来检查,不会有什么问题……过去的事情你不必再惦记,如今也是。” 冷淡不能更冷淡的话,让毓秀的眼泪掉的更凶猛。 如果说刚才她还是装的,那么现在就真的是无比心酸,好像她最重要的人正在拿刀子捅她。 她被人强了,他却这个反应? 哪怕一句安慰都没有,就连最普通的陌生人都不如! 毓秀抽噎着,狠狠的吸气又吐气,竭力调整着自己的表情,红着眼瞪着他。 夏清浅扯了下唇,“哭什么?”她似乎有些无奈,“其实相爱的人,何必互相置气呢?” 话音刚落,另外三人俱是一怔。 萧墨寒皱眉,晓月迷茫的看着她,毓秀眼底明显的戒备。 谁也不知道她这莫名其妙的话是什么意思。 夏清浅独独迎上毓秀的目光,微微笑道:“其实皇上来之前还说要带你回宫调养,谁让你说些惹他生气的话,现在可好,什么都得不到了——还不赶紧道个歉?” 毓秀惊讶的睁大眼睛,“你说什么?” 大约是没想到事情会有转 机,更没想到这个女人会帮她说话。 良心发现是不可能的,她不会忘了这女人昨日是如何奚落她的! 所以难道,是想在男人面前博个好印象吗? 毓秀咬了咬唇,泪眼朦胧的看向萧墨寒,颤着手伸出去,“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男人皱眉,不动声色的避开她的触碰,“没什么对不起的,你以为的没有错。” 他本来就不想再管她的事了。 毓秀睫毛微颤,“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出事你肯定是最担心的那个,我却还这么误会你指责你,是我惹你不高兴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这样。” “这才对啊。”夏清浅轻笑道,“皇上,毓秀姑娘这么道歉了,你还不打算原谅她吗?” “……” 毓秀看了她一眼,本能的生出几分不悦。 这女人对他们的事过于热情了,就算装腔作势也要有个度吧? 为什么这个女人的眼神,就好像是真的希望她回去呢? 她心里忽然产生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萧墨寒的目光始终盯着夏清浅,却见她神色不变的笑着,也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她要毓秀回宫么? 为什么? “你觉得,朕应该让她回去?”男人目光定定,“你确定不是说的气话,认真的?” 第六百八十三章 萧墨寒,你给我滚远点儿 “当然是认真的。” “就算她回去,你也不会因为这个跟我闹脾气,不会翻脸?” “不会啊。” 夏清浅好笑,“您是皇上,我哪儿敢跟您发脾气翻脸?” 屋子里忽然寂静下来。 毓秀越听越觉得不对,什么叫不会闹脾气不会翻脸? 她怎么觉得自己成了这两人的筹码,到最后都是这两人在唱戏,而她只是戏中一个配角? 她正要开口,却听男人一字一顿的道:“既然你想,那就如你所愿。” 说罢,他没有再看毓秀一眼,直接吩咐人把毓秀抬回宫里。 毓秀整个人都是茫然的,一时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悲,喜的是终于又可以回到皇宫,悲的是这一切好像都是因为这个叫情儿的女人在旁主导一切…… “毓秀姑娘。” 女人转过来,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回宫以后,好好享受吧。” 毓秀心跳陡然漏了一拍,不自觉的攥住了手心。 晓月奇怪的看着女人离去的背影,“姑娘,奴婢还以为这情儿是个坏女人,没想到她还帮您说话。若是以后她也进宫的话,或许还能跟您和平相处。” “闭嘴!” 毓秀猛地剜了她一眼,“她一个娼ji,还妄想进宫?” 不管这女人为什么帮她,她都不会允许有人跟她抢萧墨寒! 一丝一毫也不行。 ……… 萧墨寒跟在夏清浅身后,走了 很久,直到她即将消失在拐角处,蓦然捉住她的手腕。 “为什么?” 低低的三个字落下,女人回头看了她一眼。 她娇美的容颜隐匿在逆光的环境里,看不真切她具体的表情,只能看到她红唇轻翕,“因为她很可怜,因为她救过你——从前你给的理由不是很充足吗?” 萧墨寒喉结滚了滚,“那是从前,如今我都已经还给她了。” “那就当是可怜她吧。” 她扔下一句话,便甩开他的手,直接回了醉仙楼。 却不想进房的时候,看到烟儿在这里等她。 “姑姑!” 夏清浅愣了一下,然后笑着捏她的脸,“小烟儿怎么会在这里?” 烟儿眨巴着眼睛,“我求娘亲送我来的,姑姑,你带烟儿去找哥哥好不好?” 夏清浅,“……” 这鬼丫头。 她无奈道:“你整天就想着找哥哥玩,一定是不喜欢姑姑了。若是姑姑不能带你去找他,你是不是以后都不跟姑姑玩儿了?” 烟儿小眉毛紧紧扭成一团,“才不是呢,姑姑瞎说!” “逗你的。”夏清浅刮了刮她的鼻子,带着她离开了醉仙楼,“你要见哥哥也可以,不过要等明日。今日已经天黑了,这个时间去找他不合适,好吗?” “唔……那好吧!”烟儿虽然不太满意,但还是点了点头。 夏清浅牵着她的手逛街,临近最繁华的 街道时,烟儿忽然停下来,惊讶的指着前方,“姑姑,你看那个是不是小哥哥的父皇呀?” 像是怕她不理解一样,又补充道:“就是那个很厉害很厉害的父皇!” 夏清浅,“……”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炫爹呢。 夏清浅没好气的看着那边走来的男人,刚才他们分开的时候时间还早,现在隔了这么久,他带着这么多人马也不知道是去干什么。 不过她也并不关心,面不改色的道:“烟儿,你认错了。” 烟儿一愣,“啊?” 可男人已经注意到她们,三两步走过来,打量着面前一大一小两个人儿。 “你就是砚儿说的那个妹妹,烟烟吗?”他低头看着小女孩。 “对呀。”烟儿点点头,“姑姑,烟儿才没有认错人,是你看错了才对。” 夏清浅,“……” 小女孩得意哼哼,又对男人道:“你就是砚哥哥说的那个很厉害的父皇,皇帝吗?” 萧墨寒眼角抽了抽。 他记得第一次见到这小女孩时,其实心里还颇为亲切,只是后来因为夏清浅的缘故,又不可抑制的生出几分迁怒和恼恨,觉得是这小女孩抢走了她。 然而所有的恼恨,却在此刻面对这粉雕玉琢的女娃娃时,重新化作了绵软。 尤其是,当他想起砚儿那句话—— 【父皇为什么说烟烟是姑姑的女儿呢,她明明就是皇太 叔和皇太婶的女儿啊。】 他敛了下眸,温和的注视着烟儿,“对,我就是那个皇帝。” 烟儿哇了一声,“砚哥哥说你是最厉害的人,所以我以后也是最厉害的人了吗?” “恩,你也是。” 萧墨寒点点头,忽然像是想起什么,“烟烟,你姑姑刚才认错人了吗?” 小女孩愣了愣,然后点头,“对呀,刚才我说叔叔是哥哥的父皇,姑姑还说我认错呢。” 夏清浅,“……” 人家孩子都坑爹,为什么她这个是坑娘的? 男人果然也抬起头来看她,意味不明的道:“浅浅,你就这么怕我和烟儿碰面?” 夏清浅抿唇,强自镇定的扬起下巴,“认错人不是很正常么,你又不是英俊的惊天动地让人过目不忘,我为什么不能认错?” 萧墨寒,“……” 烟儿不解的看着她,“姑姑,叔叔明明就很好看很英俊呀。” 夏清浅,“……” 她忍不住低头瞪了小女孩一眼,“烟儿,我有没有教过你,每个人想法不一样,你不能因为自己觉得他好看就让我也这么觉得,求同存异知不知道?” 求同存异是什么东西哦? 烟儿不理解这个词的意思,但她知道姑姑不高兴了。 只好委屈巴巴的咬嘴唇,“哦……那姑姑,烟儿也觉得他不好看吧。” 萧墨寒蓦地笑了出来,“烟烟,其实世上还有一 种人,就喜欢口是心非——比如她心里其实觉得你很漂亮,却非要说你很难看,所以你要学会仔细辨别。” 烟儿疑惑的眨巴着大眼睛,“可是……心里觉得我漂亮,为什么要说我难看呢?” 男人勾唇,“大概是不好意思夸你吧。” “可是我被夸都没有不好意思呢,为什么夸我的人要不好意思?” “因为她脸皮薄。” “……” 烟儿似懂非懂,“哦,那姑姑是不是就口是心非?她明明觉得叔叔长得好看,但是脸皮薄不好意思夸叔叔,所以非要说叔叔不好看?” 夏清浅,“……” 男人闷闷的笑了出来,低沉的笑声磁性而性感,“恩,大概就是这样。” 烟儿立刻抬头看她,“姑姑,你不用不好意思呀,叔叔就是好看,你夸他一下很正常。” 夏清浅,“……” 她闭了闭眼,忍无可忍的咬牙挤出一句,“萧墨寒,你给我滚远点儿,忙你的去!” 本来她的烟儿多乖啊? 可是现在,就跟这男人说了几句话,就变成一个小讨厌鬼! 男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刚才分开时的窒闷似乎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低头看着面前活泼的小女孩,“烟烟,你也想当最厉害的人,对不对?” 小女孩立刻点点头,“对呀!” 男人一把将她从地上抱起来,“那叔叔现在去抓坏人,你想去吗?” 第六百八十四章 夏清浅的男人 烟儿眼睛一亮,“想!” “那叔叔抱着你去。” “好呀好呀!” 夏清浅,“……” 看着这两人的背影,她的手心攥紧又松开,松开又攥紧。 如此反复了好几次,烟儿仿佛终于想起她,趴在男人背上朝她挥手,小脸满是天真的笑,“姑姑你快过来呀,我们跟叔叔抓坏人去!” 夏清浅太阳穴狠狠跳了两下。 萧墨寒回头看了她一眼,“还不过来,你不怕烟儿被我拐走么?” “你会么?”她没好气道。 “难说。”他面不改色的道,“毕竟她夺走了我心头所爱,我恨她不是应该的?” “……” 夏清浅真没想到这男人能这么不要脸,他现在对烟儿这态度,哪来的恨? 简直就像个骗小孩的怪叔叔一样! 话虽如此,她还是疾步跟上去,“把烟儿给我,我来抱着。” 男人没有理她,低眸看着怀里的女孩,“烟儿,想要姑姑抱吗?” 烟儿乖巧的摇头,“姑姑太累,要叔叔抱。” 夏清浅咬了咬牙,“烟儿,我不累。” 烟儿的小脸又皱了起来,“可是上次姑姑抱着烟儿就病了,娘亲说以后不能再要姑姑抱,特别是走很多路的时 候。” 夏清浅,“……” 她觉得再这么下去,这丫头要把她所有的事都抖出来了。 果然下一秒,男人犀利的目光又朝她望来,“上次是哪次?” 她彻夜未归,不在醉仙楼也不在宫里的日子,好像就只有那一次。 那时他以为她和上官易在一起,结果她说除了上官易还有楚怜惜一干人等,彼时他只当他们在一块儿玩乐,现在听烟儿的话,却是她病了? 萧墨寒喉结滚动,忽然又想起了之前她喝的药。 她身体不好,今日之前他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可是现在看来,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 这个女人时隔三年再回来,到底又藏着多少秘密? 夏清浅敛了敛眸,“没有哪次。” 萧墨寒默了默,也没有再问,沉默的抱着烟儿朝丞相府的方向走去。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诡异。 烟儿这个小话唠,见两个大人都不说话,闷闷的问,“叔叔,姑姑是不是不高兴了?” 男人朝她淡淡的笑着,“没有,你姑姑不会随便不高兴的。” “真的吗?” “恩,不信你问她。” 其实他也怕她不高兴,因为她如今脾气太难捉摸。 他其实已经看不透她 什么时候才是高兴或者不高兴的——大概只有跟烟儿或者砚儿在一起的时候,她才会露出真心实意的情绪。 “姑姑……” “傻丫头。”夏清浅宽慰道,“姑姑没有不高兴,你别瞎想。” 正好此时他们走到了相府门口。 所有跟来的侍卫将这丞相府团团围住,原本堵在这里的暗卫都换了明面上的人来接班。 这两天,所有人都知道梁王失踪了。 这个消息有意无意的传到所有人耳中,帝王甚至在早朝时让众人都留心去找找。 此刻,若是在这被软禁的丞相府里找到…… 夏清浅不想女儿担心,扯开话题道:“烟儿,不如你问问叔叔,坏人是谁?” 烟儿刚要点头,就听男人淡淡的出声,“梁王。” 夏清浅微怔,然后跟着男人的脚步,走进偌大的丞相府里。 并不似她预料中那般看到一堆人,此刻园子里空荡荡的,只有满园奢华高调的布置。 “进去搜,让李相出来。” “是!” 李家的人早已接到线报,把梁王藏起来。 否则梁王一旦被查出在此处,只会引起更大的乱子。 李相第一时间出来迎接,带着整府的人齐齐参拜,“参 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跪倒在地时,他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这种场合带女人来已经很不合适了,何况怀里还抱着个孩子,这场景怎么看怎么奇怪。 偏偏在帝王做来又显得那么稀松平常,好像只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亲昵的模样更是为这诡异的画面烘托出几分亲切感,好像这三个人在一起再和谐不过。 “不知皇上今日来是……” “朕接到线报,失踪两日的梁王就在你府上。” 李丞相微微一惊,没想到帝王会这么开门见山的说出来,“皇上,老臣冤枉!原本您让老臣在府中反思,老臣就已经十分委屈,如今这样大的罪名,老臣……” 男人冷冷的打断他,“是与不是,朕自会明察——来人,进去搜。” “是!” 李相看着大批闯入的侍卫,脸色微微发白。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在场的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一片死寂。 烟儿虽然不怕生,但是娘亲和姑姑说过小孩子要礼貌,不能随便打断大人说话,所以她忍了很久,一直窝在男人怀里不吭声,只偷偷张望着四周。 但现下反正也没人说话,她又是个小话痨,有 些忍不住,“叔叔……” 清脆的嗓音甜甜的唤了一声。 萧墨寒眸色微深,“恩?” “我可以说话吗?” 她压低声音,偷偷摸摸的道。 男人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烟烟想说什么,自然可以。你不是说自己是最厉害的人吗?” “才没有呢!”烟儿得到允许,胆子也比刚才大了不少,声音也恢复到正常说话的响度。 于是她的话就自然而然落入他人耳中,“叔叔才是最厉害的,还有砚哥哥,烟儿是第三个!”她小脸满是天真,“不对,烟儿前面还有娘亲和姑姑,还有姑父……” 原本含笑望着她的男人,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胡言乱语惹怒了帝王,心里都不禁为她吸了口气。 男人却阴恻恻的眯起眼睛,把重点放在众人意料之外的地方,“姑父?” “嗯呀!”烟儿恍若未觉的点头,“虽然烟儿看不到他面具下的脸,但他一定很好看。娘亲说他就是姑姑的男人,所以要叫姑父。” “……” 姑姑的男人? 夏清浅的男人。 萧墨寒眼底倏地划过一丝狠戾,“是叔叔第一次见烟儿时,和烟儿一起玩的男人吗?” 第六百八十五章 为何要看一个女人不顺眼? 小烟儿郑重的点点头,“对,就是那个姑父!” 男人的脸色彻底阴沉到极致。 现在是连个小丫头也要来提醒他,夏清浅有别的男人? 好像从她回来开始,这些东西就源源不断的充斥着他的生活——从林尚书到上官易,从假的到真的,哪怕他一再自欺欺人,却总会被人有意无意的提起,拼命的把这些事情灌输给他。 【夏清浅已经不属于他了。】 这个认知,让他整个人的气场都变得阴冷又骇人。 夏清浅看了眼男人脸色不善的样子,想把烟儿抱回来。 她知道什么是他的逆鳞,有些东西她自己碰可以,不代表别人碰也可以。 何况这男人阴晴不定的,谁知道他对烟儿什么心态? “叔叔。” 烟儿俨然看不懂男人的神色,又抓着他的肩膀晃了晃,“这个就是坏人吗?” 她指的是李丞相! 众人皆是一惊,包括夏清浅也担心烟儿这个时候开口,会不会彻底惹怒他。 李丞相则是吓了一跳,“小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呀!” 虽然他看不懂这女孩跟帝王的关系,但是显然,关系匪浅。 万一帝王真的因此定他的罪,那他找谁说理去?! 所以他立刻凶巴巴的道:“老夫是个再好不过的好人了,怎么会是坏人呢?” 烟儿也被他吓到了, 往萧墨寒怀里猛地一缩,“叔叔,怕怕……” 李丞相还想再上前说什么,却见帝王抱着女孩后背,冷不丁的剜了他一眼,“她说怕你没听到么,还凑上来干什么?” 李丞相又是一惊,只好愤恨的低下头,“老臣该死!” 帝王却不理他,只是低眸温和的看着怀里的女孩,“烟儿,那个不是你姑父,你娘骗你的。以后叫他叔叔不叫姑父,知道吗?” “……啊?”烟儿愣住。 “那个叔叔姓上官,你也可以叫他上官叔叔。”男人郑重其事的道。 “可是……” “烟儿,你还想做最厉害的人吗?” “嗯啊,当然想!” “最厉害的人必须要弄清楚事实真相,你不能随便轻信你娘亲的话,否则把她的错误延续下去,你就是个小笨蛋,而不是最厉害的人了,知道吗?” 众人,“……” 搞了半天,皇上刚才黑脸就是在纠结这种问题? 夏清浅按了按眉心,默默的移开视线。 烟儿似懂非懂的点头,“姑父原来不是姑父?那我今天回去,要问问娘亲为什么骗我。” 男人唇畔漾开一抹笑容,“恩,乖。” “那叔叔,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烟儿指着李丞相,“这个人,他是不是坏人?” “……” 李丞相整个人都不好了,这小丫头 片子跟他杠上了是不是? 真他妈晦气! 正要开口说什么,萧墨寒的目光却忽然撞上远处过来一群侍卫,以及跟着那群侍卫一同走过来的蒙面人,他眸底的墨色沉了几分,缓缓吐出一句,“恩,他就是坏人。” “皇上!”李丞相大惊。 却见帝王的目光望着远处,他也顺势望过去,脸色又是大变! 梁王! 梁王被找到了?! 怎么可能呢,他明明已经让人把梁王藏在密道里,那密道是他仅有的几个亲信才知道的,府中其他人根本不知道也不可能找到,现在是什么情况? 李丞相努力控制着脸上的表情,紧接着却又发现扣押梁王的其中一人,竟是他的亲信! 他倒抽一口冷气,“阿乾,你干什么?” 那个被唤作阿乾的微微一笑,礼貌恭敬却又冷淡,“相爷,奴才本就是皇上的人。” 李丞相没想到会这样,又惊又俱的看向梁王。 其实他这人本来就不是干大事的料,多亏梁王和他的女儿,又承蒙帝王破格提拔才会坐上如今的高位。真要说起来他甚至比不上林尚书,所以此刻也有些沉不住气了。 反观梁王,倒是一派镇定,“皇上,难为你找了本王这么久。” “皇叔失踪两日,朝野上下无不震惊,侄儿自然要用最快的速度将您找出来 。” “现在找出来就好。”梁王轻笑着,“那么,本王便回王府吧。” “不急。” 萧墨寒淡淡的道:“朕原以为是李相绑架皇叔,所以才这么大动干戈,但是听阿乾的意思,似乎并非如此,而是皇叔自愿来看望李相的,所以朕不得不怀疑……”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既然今日这么大动干戈的来,自然不会轻易的走。 梁王脸上挂不住,沉声道:“本王和皇上是叔侄,皇上怎可随便相信一个奴才?”他不悦的看向阿乾,“这奴才自然是帮着李相说话的,但本王确实是被绑架来的。” “王爷胡说什么呢!”李丞相一下子怒了,梁王这明显是要弃车保帅啊,他不甘心的道,“难不成事到如今,王爷想让我做替死鬼?” “放肆!”梁王冷冷看着他,“你绑架本王,本王还没找你算账,你还敢诬陷本王?” “……” 果然! 李相发现自己猜得没错,火气登时涌了上来。 事到如今,他知道自己是躲不过这一劫了,但即便如此,他也不能让人把他当弃子! 他阴狠一笑,“王爷是不是以为这两天在李府,已经把所有的证据烧光了?我告诉你,为了防止王爷有这么一手,我还特地留了点儿好东西呢。” 梁 王面色骤变,当下喝道:“你以为皇上会听你胡言乱语吗?来人,还不把他抓起来!” “皇叔急什么?” 抱着小女孩的男人淡笑出声,“朕先看看,李相所谓的好东西也不急。” 说罢,便命人将早已准备好的证据拿出来。 书信和账本,一应俱全。 还有些例如林尚书那里偷出来的东西,以及夏清浅之前给他的书信,也一样不少。 所有的证据在眼前,梁王再想狡辩也是徒劳了。 此时此刻,梁王终于反应过来,帝王这是早就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他脸色变了又变,最后终于放弃解释,冷厉的看向帝王,“皇上这是早想拿本王开刀?” “不然,皇叔以为呢?” “皇上是忘不了夏清浅的死,还是只想肃清本王的势力?”梁王目光深沉,“难不成,你我的叔侄之情,还抵不上一个女人?” 叔侄之情? 如果没有夏清浅,他或许暂时的确不会对梁王如何。 可惜,害她的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萧墨寒眯眸道:“比起这个,朕更想知道,皇叔为何要看一个女人不顺眼?”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梁王和夏清浅之间,别说是恩怨纠葛,就连面也没见过几次——根本不存在任何牵扯,又怎么会如此费尽心机的害她? 只怕事情,还没这么简单! 第六百八十六章 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梁王眼神飞快的变了变,转瞬即逝。 旋即冷笑道:“自古以来,帝王都是三宫六院,开枝散叶,唯有如此才能保证国家的繁荣昌盛,可是这个妖媚惑主的女人,就因为她一己私欲的嫉妒心,竟教唆皇上废黜后宫——她本来就该死!” 萧墨寒当然不会就这样相信他的鬼话,梁王明显是隐瞒了什么。 “来人,把梁王带下去!” “是!” 最终,梁王被押送去了皇宫地牢,李家则是全部被抄斩。 整个过程,萧墨寒脸上都没有掀起半点犹豫和不舍,夏清浅忍不住就想起了那位李妃娘娘您。 却见男人抱着烟儿走到她面前,“烟儿,喊姑姑回家。” “姑姑……” 小女孩软糯的嗓音叫着她,夏清浅眸色微微一深。 ……… 夏清浅莫名其妙就被男人带回了宫里。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答应,或许是因为烟儿一定要跟着去找砚哥哥,又或许是因为这萧墨寒说砚儿之前失血过多,这几日身体一直不太好,所以她才想去看看。 不过见到砚儿的时候,夏清浅就知道这男人在胡说八道。 眼前面色红润的男孩,哪里像是身体不好的样子? “烟烟,姑姑?”砚儿惊讶的 看着他们,“你们怎么来了?” “砚哥哥!” 烟儿一下子从男人怀里跳下来,直接跑到了萧砚面前。 夏清浅目光微微一深,侧目瞥了他眼,“这就是你所谓的身体不好?” 男人淡淡的道:“所以你真的希望砚儿身体不好?” 夏清浅,“……” 这男人的歪理总是一套一套的。 她懒得理他,却听男人低声笑了一下,“你真的不打算让他们兄妹相认吗?” 夏清浅脸色微变,猛地扭头看他,“谁跟谁是兄妹?” “砚儿和烟儿。” “……” 她冷笑道:“烟儿是怜惜和摄政王的女儿,按道理与你同辈。唤你叔叔不过是给你个面子,算起来她也是砚儿的长辈,怎么可能会是兄妹?” 萧墨寒也看了她一眼,目光深邃的绞着探究,“她真是楚怜惜的女儿,你只是她的姑姑?” “当然。” “那她为什么长得像你而不是楚怜惜?”男人黝黑的目光忽然变得凌厉起来,步步紧逼,直勾勾的盯着她,“还有,砚儿的血为什么可以拿来救她?” “……” 夏清浅手心微攥,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的笑,“小孩子的血最纯,可以救人很正常,何况他们还带着点的血缘关 系。至于像我么——大概是缘分吧,世上相似的人何其多,难不成都是母女?” 她这已经带着几分强行解释的意思了。 所以她以为自己说完,按照这男人一贯的作风,一定会继续和她据理力争。 可是没想到,他竟没有反驳,眼底蓄着几分深沉复杂,“我一直以为你不愿认砚儿是怕我缠上你,可你不愿意认烟儿,又是在怕什么?”男人眸深如海,波澜不惊的嗓音却带着洞彻人心的错觉,“浅浅,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没有。”她几乎是立刻道。 回答的太快,甚至产生些许急促和造假的意思。 萧墨寒眸色又深了几度,“若是真没有,那一会儿太医来给砚儿检查身体的时候,不如连你的和烟烟也一起检查吧——就当是防患于未然,随便看看?” 她皱了皱眉,“我自己就是最好的大夫,有什么好看的?” “你不愿告诉我,我也不相信你所谓的没事,所以自然要找我信得过的人。” “萧墨寒!”女人蓦地沉下声音,“你烦不烦,哪来那么多事儿?” “浅浅,你是恼羞成怒么?” “……” 夏清浅微微咬住了唇,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她今日果 真被烟儿那小丫头坑惨了。 她面无表情的和他对视了几秒,终于还是率先别开了视线,冷冰冰的走到两个孩子面前,“烟儿,今天时辰不早了,再不回去你娘该担心了,我们走吧。” 烟儿眨巴着眼睛,“可是姑姑,我们才刚来啊。” “改日再来。” “姑姑……” “烟儿!”夏清浅略沉下脸。 萧砚急忙出来打圆场,“姑姑可以吃过晚膳再回去,皇太婶知道烟烟和我们在一起,不会担心的。” 女人皱眉,“砚儿,你别这么宠着她,会把她惯坏的。” 萧砚干巴巴的道:“可是烟烟已经很乖了啊……” 女人还是不为所动。 烟儿看出她不高兴,委屈的去拉她的手,“烟烟这就回家,姑姑别生气好不好?” 夏清浅心脏抽了一下,软下声音,“姑姑没有生气。” 烟儿这才重新高兴起来,扭头跟萧砚挥了挥手,“哥哥再见。” 萧砚也无奈的跟她挥手,“烟烟再见,姑姑再见。” 夏清浅点了点头,眼角的余光看到那边目光深邃的男人,便迅速避开,头也不回的走了。 自始至终,没有再跟他说半个字。 萧墨寒也难得的没有阻止她,看着她逐渐消失在视线 中,才缓缓走到萧砚面前,“饿了没有?” “没有。”萧砚摇摇头,又抿唇道,“父皇,你好像从来没有抱过我。” “……” “我刚才看到你抱着烟烟了。” “……” 萧墨寒沉默了会儿,“你小时候抱过,长大了没什么好抱的。烟烟是女孩子,她跟你不一样。” 萧砚扭头看着他,板着小脸严肃的道:“我知道,我不吃醋。” 萧墨寒忽然有些好笑,“本来就没什么可醋的,你是男孩子,要父皇抱着不嫌丢人?” 萧砚眨了眨眼,忽然认真的道:“其实我想要姑姑抱,她好像母后。” 男人微微一震。 脸上的笑容僵硬了片刻,才低眸深深的看着他,“不是告诉过你她不是母后么,为什么还这么说?” “父皇,你不要骗我。” “……” 萧墨寒想,只要他找个像点的借口,甚至只要沉下语气严厉训斥,这件事就能一定瞒过去。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对上那双认真的眼睛,他喉咙像是卡住了一样,什么借口都找不到。 沉默了好半晌,“母后她生父皇的气,所以你暂时不要去问她,好不好?” 或许在他心底深处,也不愿骗砚儿,也希望他们可以母子相认。 第六百八十七章 你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我身边? “她真的是母后吗?”萧砚完全没有因为那句暂时不能相认而难过,小脸上满是惊讶和期待,“母后没有离开我们,她只是出去玩了几年,现在她回来了对不对?” “恩。”男人神色复杂的看着他。 “那我以后……父皇,我们以后每天都去找母后吧,这样时间长了,她一定会原谅你的。” 萧墨寒勾了勾唇,“好。” 末了,又嘱咐道:“但是在她主动承认以前,你不能戳穿她,否则她会更不高兴知道吗?” 萧砚皱皱小眉毛,“母后好像小孩子。” 男人神色柔和的恩了一声,“她就是个小孩子。没有生你以前,她也像是个小孩子。” 她洞彻事实的清醒,却又带着孩童般的天真无邪。 在很久很久以前,她是那般天真可爱,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就把她所有的太真都扼杀了。 然后,她的身上就只剩下如今这般疏离的冷淡,只剩一份拒绝一切的清醒和绝望。 萧砚看着男人晦暗的神色,莫名有些心疼,“没关系的父皇,以后我跟父皇一起保护母后,让母后继续当小孩子,她就不会不高兴了。” ……… 把萧砚带回东 宫去吃过晚膳,男人便独自一人去了皇宫里的地牢。 里面关着衣着光鲜的梁王,哪怕身处牢狱,也丝毫不显狼狈。 梁王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皇上是特地来看本王的?” “皇叔若是将幕后主使招出来,朕便放你一条生路。” “……” 呵。 他讽刺的道:“本王害死了皇上最爱的女人,难不成坦白从宽,皇上就能放了本王?” 不可能的——即便有一条生路,那也是生不如死。 他这个侄儿,可不是什么善类。 萧墨寒也不否认,“所以皇叔的意思是,确有背后其人?” 梁王脸色几不可察的一僵,然后忽然笑了出来,“皇上是在套本王的话么?”他神色间闪过一丝不屑,“只可惜,就算本王想告诉你,也不可能告诉你。” 萧墨寒眯了眯眼睛,不知是想起什么,直接转身出去了。 他想起了一个人——前太后。 梁王的具体情况他虽然不知道,但是看这笃定的样子,应该是问不出任何信息的——这情况就和当初前太后犯事以后被堵住嘴的模样一模一样。 甚至还有沈纤衣,还有过往那一切问不出口的信息。 而 这所有的一切,最终都指向同一条线索——神域。 难道幕后之人,又是为了所谓的神域吗? ……… 夏清浅再见到萧墨寒,已经是两日后。 她起初还有些诧异,但也没放在心上,直到那两天后看到满京城的布告:梁王殁。 尽管已经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当暗卫告诉她的时候,她还是怔了一下。 就好像长久以来活着的某个目标,突然没了。 哦不……还有毓秀。 只是如今兴致缺缺,好像都提不起什么兴趣。 暗卫小心翼翼的觑着她的脸色,“主子,梁王死了,您不高兴吗?” 夏清浅神色不明,“报仇不是因为报仇以后会有多高兴,只是不报会更难受而已。” 暗卫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听门口一串脚步声传来。 他急忙颔首请示了一下,然后跳窗离去。 “砰——” 下一秒,门被人撞开。 夏清浅蹙眉看过去,见一袭月白色锦袍的男人站在门口,目光深深的盯着她。 她脸色一沉,“你现在不只是不会敲门,就连好好开门也不会了吗?”非得用踹的? “浅浅。” 萧墨寒脚步踉跄的朝她走过来。 眼看着那双手就 要抱住她,夏清浅拧着眉往旁边退开,男人就这么直直的栽倒下去。 夏清浅,“……” 她闻着空气中淡淡的酒气,皱了下眉,他喝醉了? “萧墨寒。”她不悦道,“你到底是真醉还是装醉,喝醉了还能跑我这儿来撒酒疯?” “夏清浅!” 男人仿佛没听见她的话,蓦然一下翻身坐起,紧紧抱住了她的腰。 夏清浅怎么扯也扯不开他,冷着脸刚要发作,就听到他喃喃低语,“是我没用……如果我能早些查清神域的事,你就不会遭受这些……浅浅……” 夏清浅的动作就这么顿住了,眼神闪了闪,“神域?” “浅浅,你是不是病了?”男人答非所问,毫无意识,“你到底哪里不舒服?” “……” 夏清浅无语的把他推开。 虽然她没用内力,但是喝醉的男人根本没有防备,被她猝不及防的来这么一下,整个人又直直的往后倒了下去。 好在这一次他的身后是床,倒下去也不疼,只是眼神有些迷惘,俊美的脸上泛着几许酒后的微红,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盯着她。 女人娇美的容颜模模糊糊的,就像他无数次在梦里看到的那样。 “浅浅……” 她终于回来了吗? 是啊,她回来了……虽然她不再爱他,可终究是回来了。 视线中女人一步步的朝他走来,萧墨寒伸手就是一拽,把她整个人拽倒在了他的身上。 夏清浅,“……” 她本来是想把他从自己床上拉起来的,没想到反而和他有了更亲密的接触,当下有些恼火,咬牙斥道:“萧墨寒,你故意的是不是?” “浅浅,我真的很想你……” 他低哑的嗓音几乎听不见,“你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我身边?” 滚烫的呼吸直直喷洒在她的脸上,男人英俊的面庞近在咫尺,酒香几乎要把她也熏醉。 夏清浅又是一顿。 短暂的茫然过后,她忽然定定的看向他,面无表情的吐出四个字,“永远不会。” 话音刚落,她的唇就被男人堵住了! “唔……” 身体被一股大力翻转了方向,天旋地转,男人从她身下压到了她的身上,狠狠咬着她的唇,不管夏清浅怎么挣扎,都无法从他强有力的桎梏中挣脱出来。 好像清醒的时候他还会稍稍让着她,如今喝醉的他,却是完全肆意的凭着本能乱来! 狠狠的……欺负着她。 第六百八十八章 你们真的睡了? “浅浅,你怎么这么香?”他不断嗅着她,“好像比以前更香了。” “萧墨寒!”夏清浅怒极反笑,“立刻从我身上滚下去!” “你好香……” 男人从她的脸上啃到她的脖子,又从她的脖子啃到她的锁骨。 自从她这次回来,他再也没有这样碰过她。 或许是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所以一直规规矩矩的,今晚算是个极大的意外,夏清浅也对他没有丝毫设防,所以才被他得逞。 她深吸了一口气,险些一巴掌甩到他脸上,耳畔却响起一声含糊不清的低语,“我如今……是不是就连说爱你的资格也没有了?” 她的手就这么顿住了。 时间仿佛在这个瞬间凝固,男人啃她的动作还在继续,她的瞳孔却涣散收缩着。 但也只是片刻她就恢复过来,抬手朝着他的颈部,一掌劈了下去。 男人眼皮动了动,就随之倒在了她的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了,她躺着好一会儿没动,男人也就这么一动不动的压在她身上。 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终于,她推开了他,面无表情的起身。 ……… 第二天早晨,萧墨寒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不算陌生但也并不熟悉的环境中。 因为他每天睁开眼醒来看到的 都是龙吟宫,而此刻却是……夏清浅房里? 没错,这是夏清浅的房间,他经常来不可能认错。 可他怎么会在这里? 呼吸有短暂的凝滞,他下意识的看了眼身上的衣服,又抬头往门口看了看,结果撞入眼帘的便是女人低头喝粥的画面,安静又唯美。 察觉到他的目光,她抬眸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醒了就赶紧起来,我已经跟元修说过,让他回去通知朝臣,今日的早朝不用上了。” 每个字都很正常,语气也很平静。 萧墨寒微不可觉的松了口气,她没生气。 看来他昨晚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否则她不会这么和颜悦色的。 “我知道了。” 他立刻下床,穿好衣服走到她面前,斟酌着道:“我昨晚……是不是打扰你了?” 夏清浅似笑非笑,“你霸占我的床,害我只能住别的地方,何止是打扰啊?” 男人脸色微变,声音一下子高了几度,“所以你昨晚在哪儿睡的?” 夏清浅,“……” 这男人到底会不会听重点? 萧墨寒见她皱纹,脸色瞬间就变得不太好看了,“是不是我在这里,刚好就给了你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方便你到上官易的房里去跟他睡?” 他一直知道上官易住在醉仙 楼,但他也知道,他们一直没有睡同一个房间。 不管他们实际的关系如何,至少明面上,还是各睡各的。 所以昨晚,破例了吗? “哈?” 夏清浅不知该气还是该笑,“我跟他睡,还需要你来给我理由?” 醉仙楼又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的地方,她要是真的跟上官易有一腿,用得着躲着谁啊? 这里可没有什么流言蜚语一说。 萧墨寒脸上落着厚重的阴霾,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你们真的睡了?” 夏清浅,“……” 她当然不屑于跟他解释,扬手指了指旁边的清水,“这好像跟你没什么关系——去洗漱吧,然后过来吃东西,免得你又说我待你不公平。” 她虽然不肯解释,但是对他的态度却还不错,竟然还留他用早膳。 是因为她跟上官易睡过,所以愧疚么? 不对,这女人如今想做什么,根本不需要顾虑他半分,怎么可能有丝毫的愧疚? 夏清浅任由他打量着,关于昨晚的事,她都没有再提起。 虽然他当时占了她一点便宜,可是跟一个醉鬼计较,估计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她坐在一旁,沉默的看着他洗漱完过来用早膳,男人举手投足间都透着十足的优雅。 吃完,朝她看了眼,“ 我们一会儿去看烟儿吧。” 夏清浅皱眉,“看什么?” 男人一本正经的道:“你前两日答应再带她去找砚儿的,这么快忘了?”他低低的道,“答应小孩子的事,不能随便反悔。” 夏清浅想了想,“也可以,不过你先去摄政王府等我,我还有点事要办。” “什么?”男人蹙眉,“我就在这里等你不行吗?” “不行。” 夏清浅毫不犹豫的拒绝。 或许是她的语气太干脆,男人眼底闪过一丝晦暗,“是去找上官易么?” 夏清浅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冲他露出一个毫无阴霾的笑容,“是啊,好聪明。” 男人的脸色更暗了,“我知道了。” ……… 上官易看到女人拿着一大包东西朝他走过来,愣了一下,“怎么,搬来跟我睡?” 夏清浅凉凉的瞥他。 她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这里面大多是珠宝首饰,你帮我拿去分给醉仙楼的姑娘们。还有两张醉仙楼的地契和产业契,你喜欢的话可以拿去经营——也用不着费什么工夫,幕后老板坐等收钱就可以,不喜欢的话也可以拿去卖掉,总有人感兴趣的。” 她每说一句,男人脸上的笑意就凝固一分,“你这是什么意思?” 夏清浅顿了顿, “这段时间你帮了我很多,不管你究竟是谁,我都要跟你说声谢谢。” 她的样子,就像是在交代后事。 上官易的脸色微微沉下去,“怎么,看我不顺眼所以要跟我撇清关系?” 她笑着摇头,“不是,不过我以后可能不在这里住了,所以想妥善的安排一下。” 男人呼吸也跟着沉下去,什么叫……不在这里住? 他眉头紧锁,“我为什么要帮你做这些?” 夏清浅眨了眨眼,“你白吃白住这么长时间,我也没问你要银子啊,你就当是帮我的忙。” “不帮!” “……” 夏清浅不高兴的看着他,“你好端端的生什么气啊?” 上官易阴恻恻的盯着她,“不住这里,你要去哪里?” 夏清浅眸光微敛,“去做最后一件事。” “我可以等你回来。” 话音刚落,男人忽然抱住了她,“不管多久都可以,我都可以等你,等你做完所有的事。” 他们相处这么长时间,他虽然言语轻佻,却从未对她有过任何逾矩的行为。 这还是第一次。 夏清浅犹豫了一下,终是没有推开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别等我,白炙。” 男人微微一震。 他阖了阖眸,“是因为我瞒着你,你觉得受了欺骗,所以才……” 第六百八十九章 她的浅浅,该怎么办? 夏清浅低声打断了他,“不是——不管你是上官易还是白炙,不管是言语轻佻的纨绔公子还是温和有礼的小狐狸,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声音蓄着淡淡的温柔和沙哑的叹息,“至于其他的……真的对不起,我已经没有能力再去爱一个人了。” 她太累了,精疲力尽。 她的心早已枯竭,死亡。 上官易低低哑哑的笑了一声,“是么?” 或许她说的都是真的,毕竟对于不爱的人,往往可以做到大度又宽容——谁会去管朋友有几重身份,谁会去管朋友有什么隐私无法宣之于口? 可是…… 为什么有个男人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你,你却还是爱他? 哪怕如今一心报复,却也只是把她的那颗心牢牢的裹住藏起来而已,让所有人都以为她已经没有心,甚至连她自己也这么以为吧? 可实际上呢? 昨晚他看到萧墨寒进了她的房里,很久没出来,便鬼使神差的便想去看看。 结果是那个男人已经醉醺醺的躺在她的床上,而她最后大概是拿他没办法,就由着那个男人睡了,后来甚至让人煮了醒酒茶,亲自往那个男人嘴里灌。 虽然动作很粗暴,虽然灌到了外面,虽然还骂骂咧咧 的踹了那男人一脚,但最后——还不是亲手把洒到外面的茶擦干净了? 当时他就在想,如果是他呢? 会不会从一开始就被她打出来他不知道,但是至少,她不会那样照顾他。 说到底,还是不爱罢了。 这世上哪来这么多的原则和条理。 但凡所爱,所有的原则和底线都可以靠边站。 ……… 萧墨寒走进摄政王府,正好看到烟儿扑到楚怜惜怀里去喊娘亲。 脑海中蓦然就想起另一个女人的脸,甚至想着如果将这幅画面中的大人换成是她…… 他眸色倏地深了几度。 “哟。” 萧寻从后院走来就看到他杵在那里,挑眉道:“皇上来了怎么也不让人通报一声?” 萧墨寒看了他一眼,颔首致意,“皇叔,朕是来看烟儿的,没必要惊动旁人。” 萧寻挑眉,“我的女儿,您有什么好看的?” 楚怜惜瞪了他一眼,虽然她也怨萧墨寒,可他当时失忆也是真的。 何况拿烟儿来说事儿,对于萧墨寒来说未免有些太损了点。 可萧寻却恍若味觉,甚至亲昵的搭上她的腰,“本王记得——烟儿的满月和周岁宴,皇上都不曾出席过,如今倒是想起自己还有这么个妹妹了吗?” 妹妹。 这两个字简直像根针似的扎在萧墨寒心上,他眉骨蓦地一跳。 楚怜惜一看情况不妙,生怕他们当着烟儿的面打起来,连忙上前挡在两个男人中间,“皇上既然来了,那就坐吧。” 烟儿觉得气氛有些诡异,所以一直没开口。 直到此刻看到他们坐下,才迈着小短腿跑过去,甜甜的唤道:“叔叔!” 萧寻,“……” 他沉声道:“烟儿,过来,不许靠近那个叔叔。” 萧墨寒眉骨又是一跳。 烟儿奇怪的看着萧寻,“爹爹,您不是说,小孩子要对大人礼貌吗?” 萧寻嗤了一声,“对他不需要,他可是害你娘亲身体出问题的罪魁祸首。” 烟儿茫然又担忧,“娘亲的身体出了问题吗?” 这回连楚怜惜的眼皮也跳了一下,“萧寻!” 刚才她还纳闷,这男人什么时候学会为浅浅打抱不平了,一直挤兑他侄子? 现在才知道,这哪里是挤兑,分明就是旁敲侧击的提供线索呢! 不愧都是姓萧的。 萧墨寒显然也反应过来,眼神微变,“她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他喉结滚了滚,“很严重是不是?” 萧寻啧了一声,“本王要再说下去,怕是本王要和皇 上一样落得个被女人抛弃的下场了,所以皇上还是自己去问当事人吧——她若愿意,自然会告诉你。” 萧墨寒却不死心,“连上官易也没有办法吗?” 四年多的时间,都没能调理好,可见不是一般的严重。 她到底到何种程度了? “呵。” 萧寻还没来得及开口,空气中却响起一声突兀的冷笑。 是楚怜惜。 她刚才还勉强算是和颜悦色,提起这件事,却整张脸都冷了下来,那些不愿让萧寻透露的秘密也被讽刺的道出:“皇上以为,当年我们完全是在骗你么?” 她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确实,上官易给她用了假死药,可那不是为了瞒着你,也不是为了偷偷把人运走,而是为了保住浅浅腹中的胎儿——唯有让她的心跳脉搏都暂停下来,才能让那些已经扩散到心脉的毒素也暂停下来。” “这三年多,她整日泡在药浴里,承受非常人所能想象的痛苦,可惜啊……毒性早已扩散到她的心脉,哪怕如今彻底清除,也已是心脉俱损。” 最后四个字,如同一块轰天巨石压下来,萧墨寒只觉胸口被压得完全喘不过气来。 他不是没有想过假死药,当她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 的时候,他就基本肯定了这一点。 可是,没想到会是为了这个理由。 他以为她只是想逃离他……他甚至宁愿,她只是为了逃离他! 楚怜惜看着他沉痛的面容,好像一口郁气终于散开,可紧随而来的却不是报复后的快意,而是更深层的悲凉和失落。 因为这番话不只是在刺激他,也同样在刺痛她自己。 她的浅浅,该怎么办? ……… 夏清浅到王府的时候,萧墨寒正坐在院子里陪烟儿。 往日这个男人其实很喜欢烟儿,每每相处,总是眼底藏着笑意。 可是此刻,他淡漠的神情却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烟儿笑嘻嘻的跟他说着什么,可他似乎正在出神——或许一个三岁的孩子看不出来,但是她知道,他笑得很敷衍很勉强。 “走吧。” 远处娇俏的嗓音传来,原地的男人微微一震,几乎是立刻朝她看过去。 女人美丽的脸上浸着明媚的笑,只是那美丽却与过去不同了——楚怜惜说,那是经历过削肉之痛,才把疤痕彻底的祛除。 若原本很丑为了变美便罢,可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美人,为什么要承受那样的痛? 都是因为他。 想到这里,他呼吸骤然一痛,“浅浅……” 第六百九十章 这男人怎么怪怪的? 他骨节分明的手掌缓缓朝她伸去,落在半空中,遥遥对着她的方向。 夏清浅愣了一下,这男人突然犯什么蠢? “啪——” 她直接拍掉他的手,“干什么啊你?” 男人仿佛突然回神,“没事。”他下意识的收回视线,“怎么来的这么晚?” 夏清浅笑嘻嘻的道:“跟人依依不舍呀。” 萧墨寒,“……” 他的目光愈发黯淡,抱着烟儿起身,“走吧。” 夏清浅,“……” 这男人怎么怪怪的? 回宫的路上,她一直不说话,萧墨寒便也不说话,气氛无比诡异。 如果不是烟儿在那里叽叽喳喳,这一路就真让人浑身不自在。 夏清浅觉得,这男人应该不会这么无脑,跟她玩什么欲拒还迎的套路,所以他怎么了? 她试探了几句,可是他滴水不露,最后夏清浅也懒得搭理他了。 回宫以后,两个孩子玩儿到了一起,夏清浅百无聊赖的在御花园晃了两圈。 也就是此时,她才知道原来李晴已经随着李家一起被入狱了。 用“来无影去无踪”来形容可能不太恰当,但是用裴盛的话来说——那就是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入宫的,似乎是皇后 娘娘长得像,可又好像不是因为这个,而今又悄无声息的被废了。 好像,帝王对她一点儿感情也没有,就直接把她入狱了。 通常遇到家族犯事儿这种情况,妃子打入冷宫也就罢了,反正是不会被连累的这么惨。 夏清浅听了,好一阵儿没说话。 “母……姑姑,你在发什么呆呢?” 砚儿忽然跑到她的面前,在她面前晃了晃手。 夏清浅收回思绪,将视线聚焦在他身上,“怎么了?”她好笑的道,“什么叫母姑姑?难不成还有公姑姑?” 萧砚摸了摸鼻子,自然是不好说自己差点叫成母后,一本正经的道:“对啊,有公姑姑。太傅几千年前的古法记载上,就有这种历史,只不过后来……” “好了你!”夏清浅打断他,好笑的道,“知道砚儿知识渊博,别给我普及了好吗?” “那好……我们去吃饭吧!” 萧砚拉着她跑到龙吟宫,男人早已让人准备好了晚膳等着他们。 夏清浅觉得他今天说不出的古怪,扫了眼桌上的菜肴,皱眉道:“都没我喜欢的。” 宫人们俱是一惊。 主要这些菜是皇上亲口吩咐的,怪也怪不到他们头上 ,可若主子吵架,还不如怪他们呢! 男人认真的看着她,“你喜欢什么,再让人去做。” “按照宫宴的标准,再给我上十二道。” “……好。”男人转头吩咐,“裴盛,去办。” 夏清浅这才坐下来,慢条斯理的开始吃东西。 男人时不时的往她碗里放菜,对那两个孩子都没这么关注。 倒是裴盛还想喂烟儿,烟儿甜甜一笑,“谢谢公公,不要了,我自己可以吃的。” 裴盛心都被他笑软了,一个劲儿点头说好。 四个人就像是最普通的家人一样,坐在一起吃饭,安静又和谐。 晚膳之后,萧墨寒看着坐在一边喝茶休息的女人,“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夏清浅手中茶盏一顿,终于缓缓抬眸,定定的看着他,“你赶我?” “没有。”他怎么可能赶她? “你早晨起来还说累了没睡好,现在回去早点休息,明日或许会舒服些。” “……” 夏清浅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就笑了,“萧墨寒,摄政王和怜惜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 男人瞳眸微缩,眸中飞快的闪过一丝黯色,“没有。” 她站起身来,缓缓走到他面前, “没有就没有,你眼神避开我干什么,心虚啊?” 男人喉结滚动,“没有。” 夏清浅冷笑,“好,走走走,走吧。”又像是撒气一般的道,“不要你送!” 她面无表情的从他身前走过去,擦肩而过的瞬间,手腕却忽然被捉住。 还以为他要挽留她,结果男人道:“如果你不想看到我,我就远远都跟着你,恩?” 夏清浅,“……” 神经病! 她的脸上难得的浮起怒色,一下子甩开他的手,“别跟着我,看到你就烦。” 萧墨寒手中忽然空了,可是看着她的背影,也破天荒的也没有再阻止。 “姑姑!” 好在萧砚忽然冒出来,站在她面前,可怜兮兮的道:“我跟烟烟还没有玩够,你今晚跟烟烟一起住下来好不好?” 要不是他提起,夏清浅险些忘了烟儿还在这里。 她咳嗽了一声,“烟儿呢?” 躲在角落里的女孩跑出来,也装可怜似的抱住她的大腿,两眼水汪汪的,“姑姑,烟儿想跟砚哥哥一起玩,我们明天再走好不好?” 夏清浅在他们脑袋上一人摸了一下,“可是……” 话还没出口,身后便传来低沉的嗓音,“砚儿 ,别胡闹。姑姑认床,在这里睡不习惯。” 夏清浅,“……?” 萧砚显然也没想到父皇会这么说,说好的一起留下母后刷存在感,然后让母后回来呢? 难不成,父皇又改变主意了? 还是怕母后不肯留下,所以不愿勉强? 他惊讶的看着萧墨寒,试图从男人的眼睛里看出点什么。 可是男人对他明显采取无视的态度,萧砚只好靠自己的本能去表演,“哎哟……” 夏清浅一惊,“怎么了?” “姑姑,肚子好疼。”萧砚抱着自己的胃,两根小眉毛紧紧拢在一起,“要姑姑抱。” “……” 夏清浅嘴角抽了抽。 她觉得这小子可能是装的,但又不确定,而且不管是不是装的,她都必须留下来! 萧墨寒已经打乱了她的计划,她现在必须要抓住机会。 于是她第一时间在砚儿面前蹲下,“那姑姑抱你回房,好不好?” 萧砚哪敢真的让她抱,他都十岁了! 刚想说自己可以走,旁边明黄的身影蓦然闪过,直接就把他抱了起来,“我来吧。” 夏清浅看着他迫不及待的样子,眼神危险,“你不会想说你来,然后让我自己回去吧?” 第六百九十一章 所以眼前这个,绝对是假货!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如果你想休息的话……” “父皇。”萧砚急忙打断他,“砚儿想跟姑姑在一起,好不好?” “……” 萧墨寒不忍心拂他的意,但又不想再强迫夏清浅,征询的目光朝她看过去。 夏清浅冷笑,这种时候倒是知道征求意见了? 她没好气的道:“你抱砚儿进去,我替他诊脉。” 男人眸光微亮,抱着砚儿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进门之后,夏清浅仔细的给砚儿检查了一下,结果果然发现这小混蛋是骗人的。 对上他心虚的眼神,她也不拆穿,还特地开了几帖养身的药。 反正砚儿前阵子的手术本就伤了元气,好好补一补也是应该的。 半个时辰之后,砚儿终于见到那碗黑乎乎的药汁。 他苦哈哈的看向他母后,夏清浅一脸认真,“怎么了,生病了不该喝药吗?” 他又委屈的看向父皇,萧墨寒皱眉,“你都十岁了,喝点药还要哄?” 萧砚,“……” 自己种下的苦果,跪着也要吃完。 他只好愁眉苦脸的把药喝了,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药苦得出奇,比他平日喝的那种还要苦上几倍,喝完整碗,他已经整张脸都皱在了 一起。 夏清浅有些好笑。 等解决完砚儿这边,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烟儿都在外面等睡着了。 裴盛试探着道:“皇上,若是现在叫醒烟小姐,她可能会哭,若是抱着她回去也可能会吵醒她或着凉,所以不如……还是让情儿姑娘在这里休息一晚吧?” 很显然,助攻不止砚儿一个。 萧墨寒却不像以往那般擅自决定,而是看了看身旁沉默的女人,目光晦暗涩意,“可以吗?” 夏清浅当然觉得可以。 不过男人的语气让她有些不爽,“虽然我觉得没问题,不过我看皇上好像不是很乐意?”她皮笑肉不笑的道,“如果主人不欢迎又不方便直说的话,我也不是非要死皮赖脸留下来的。” 裴盛眼皮跳了跳。 只是萧墨寒并未发作,只神色复杂的道:“没有,我当然乐意,只是怕你觉得勉强。” 自从重逢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放手,所以用尽一切的挤到她身边。 不管她愿不愿意,不管她反不反感,他只做自己想做的——何其自私。 可如今越是了解她这三年怎么过来的,心底那点占有欲就变得越来越扭曲——即便他再想肆无忌惮的占 有她,那股巨大的愧疚也狠狠制止了他,引出无限的悔恨与矛盾。 他不敢再逼她。 在她受了这么多苦以后,他还有什么资格逼她? 夏清浅看着他晦暗难辨的俊脸,有些烦躁的收回视线,“那我去睡了。” ……… 半夜,青鸾宫。 毓秀终于又住回这个地方,这个她日思夜想的想要逃离从而搬去龙吟宫的地方,却又在被男人赶走之后日思夜想的想要回来的地方。 可是,这里就像一座牢狱。 他再也不来看她,她也看不到他,根本就不若她最初想的那般美好…… 窗外寒风吹拂而过,烛火摇曳着晕染出一道道的斜影。 毓秀有些烦躁的看向窗外,影子晃来晃去的惹人不耐,紧接着窗子又被风给吹开。 “砰”一声,有些吓人。 毓秀微惊,“晓月!” 她唤了两声,都没听到晓月回复,只好又自己起来,准备把窗子关上。 可是当她走到窗边的时候,却忽然有一道黑影掠过…… “啊——!” 毓秀吓得尖叫,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她不敢继续上前,可若不把窗子关了,这环境更让害怕,于是她直接冲到门口想去找人。 然而打开门的那瞬间, 却见门口一袭白衣的女人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对方长发披散,白衣飘飘的样子像是个仙女又像是个女鬼。 毓秀瞳孔骤缩,尖叫着往后仰去,踩到门槛跌倒在了地上,“你……你……你是谁?” “我是谁,你不认识了吗?” 门口的女人脸上笑意逐渐加深,“当初你和梁王联手将我害死,如今我回来找你,你却连我是谁都不记得,真是让人好生失望啊。” 毓秀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是夏清浅?不,不可能,夏清浅她早就死了!” 没错,那个女人是她看着死去的。 死前的最后三天,虽然萧墨寒不让任何人进去,但所有人都那么悲伤哀恸,她眼睁睁的看着那个男认疯了一样把自己封闭起来,这些都不可能是假的。 所以眼前这个,绝对是假货! “你不是她!”她尖声咒骂道,“夏清浅已经死了,你这个骗子!” “夏清浅是死了。”面前的女子缓缓靠近,一袭白衣拖曳在地,让人看不到她的腿,就好像一道漂浮在不知何处的鬼影。 “我本来就不是人,本来就死了啊,毓秀……” 那声毓秀,让人毛骨悚然! 毓秀终于控制不住,啊的 尖叫一声,“来人啊,救命啊!救我!” 她眼泪刷的就飚了出来,好像所有的委屈也一块儿逸出,疯狂的抱住脑袋尖叫。 夏清浅听到院外传来的脚步声,冷冷一笑,然后腾空跃起,翻墙离开了此地。 晓月和侍卫们赶到的时候,就看到毓秀蜷缩在地上大哭大喊,“别过来,不要过来……不是我害死你的,是你自己死的,不要找我报仇……” 晓月一惊,急忙过去俯身,“姑娘,姑娘您怎么了?” 毓秀吓得狠狠推开她,“别靠近我!” “毓秀姑娘,奴婢是晓月啊!” 听到晓月这两个字,毓秀才恍惚回过神来。 她呆呆的看着面前已经不复存在的女鬼,取而代之的明亮的火把和好些个侍卫,还有照顾她多年的宫女晓月。 “晓月……”她哇的一声哭出来,扑到晓月身上,“我见鬼了,我看到鬼了!” “姑娘,哪儿来的鬼?”晓月莫名其妙,“奴婢来时什么都没看到,您看错了吧?” “不,不是的!夏清浅回来了,我真的看到她回来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夏清浅? 是皇后娘娘! 可是为什么皇后娘娘回来,要找毓秀姑娘? 第六百九十二章 她甚至忘了,她是为什么亲他 难道是因为皇后的死,多少与毓秀姑娘有些关系,所以毓秀姑娘才这么害怕? “姑娘您别怕。”晓月安抚道,“当初娘娘救您是自愿的,她不会回来找您报仇的。” “她说是我害死她的,她说的没错……”毓秀身体不断的颤抖着,语无伦次的摇头。 说到这里,却又陡然闭嘴,警惕的看了看周围的人。 好在众人都只当她在说胡话,没有当真,她这才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样,不能让人知道是她害了夏清浅。 否则,那个男人会更讨厌她的。 ……… 夏清浅刚把身上零碎的衣服脱下来,还没来得及收好藏起来,就听到门外脚步声传来。 她心下微惊,急忙把衣服往床上一丢,被褥掀起来盖住了那些衣服。 萧墨寒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她衣衫不整的望着他这个方向,眼神还有些心虚。 他愣了愣,视线扫过她若隐若现的锁骨,喉结滚了滚,“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夏清浅镇定的移开视线,“这么晚没睡的又不是只有我,问我干什么?” 萧墨寒轻咳一声,“我以为你睡了。” 女人挑眉,“以为我睡了你还特地跑来?” 萧墨寒眼皮跳了一下,下意识的辩解道:“我来看看你有没有什么需要的。” 夏清浅眉梢挑得更高,似笑非笑 ,“皇上,您这前言不搭后语的——到底是以为我睡了,所以偷偷跑来的看我呢,还是以为我没睡,所以来看看我有什么需要的呢?” 萧墨寒,“……” 越描越黑。 对上她戏谑的目光,他喉结又滚了滚,不自然的别开视线,“我没想干什么。” “哦?”夏清浅似笑非笑,“没想干什么你心虚什么,看都不敢看我?” “夏清浅!”男人猛地瞪了她一眼,眼底分明闪过一丝慌乱和恼羞成怒的狼狈。 很显然,他就是来偷看她的。 没想到她还醒着,措手不及,所以连个合理的理由也没编出来。 他没好气的道:“朕就是来看你有没有踢被子的!” 夏清浅嘴角弧度加深,“嗯,这个借口挺好的。” 萧墨寒,“……” 他已经百口莫辩,也不想再再狡辩了,视线瞥到她乱糟糟的床褥,顺势扯开话题道:“睡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起来了?” “起来喝水。” “嗯,继续睡吧。” 夏清浅皱皱眉,“那你出去。” 男人也眉头微蹙,“等你睡了我就走。” 萧墨寒是真的没想干什么,女人却怀疑的眯起眼睛,“可是对于你这种以为我睡着了还偷偷溜进来的人,我实在很难相信,等我真的睡着了你就会走——你也知道自己没什么信用吧?” 萧 墨寒眸光黯了黯,抿唇似乎想说什么,但终是什么也没说,晦暗的俊脸透着几分隐匿在烛火中的黯然和落寞。 过了会儿甚至点点头,主动转身离开,“好。” 夏清浅看着他的背影,眉头逐渐拧了起来。 她发现这男人今天好像特别容易“黯然失神”,明明是掌握着生杀大权的帝王至尊,明明做什么都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今日却像个彷徨无措的毛头小子一样,诡异的可怜。 她心思正复杂间,男人已经离她几步远。 只是走到一半又忽然想起什么,转身朝她的床走去,“你既然不喜欢用火炉,被子就该厚一点,我看你那床被子好像……”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女人忽然伸手拉住了他。 萧墨寒一愣,回头诧异的看向她,却见视线中娇艳的脸蛋逐渐朝他靠近过来。 萧墨寒整个人都是一震,然后他菲薄的唇就这么被堵住了,墨色的瞳眸骤然紧缩。 他震惊的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完全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举动,胸膛震荡了好几下,终于再也控制不住那种极度想要把她揉入骨髓的魔怔,反客为主,狠狠的吻了下去。 甜美,芬芳…… 他恨不得把她整个人都吞下去,动作也越来越狂热。 直到她的手在他胸膛上捶了几拳,无力的倒在他的怀里, 萧墨寒才意犹未尽的放开她。 可是属于他的气息还是铺天盖地的喷洒在她脸上,深邃的黑眸紧紧攫住她,“浅浅……” 夏清浅的脑子还是懵的,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无法思考的状态。 她甚至忘了,她是为什么亲他。 过了会儿才想起来——哦,她被子下面的东西不能让他看到,所以引开他的注意力而已。 等意识终于回笼,她不悦的抬头,“你自己没气么,非要吸我的?” 男人愉悦的低笑声便从喉间逸出,“嗯。”他的声音还显得有些沙哑,却又深邃的仿佛在蛊惑她的灵魂,“我自己没有气,只能从你的身上吸。” 她不在的时候,就连周围的空气都是荒芜。 她就是他的空气。 男人还想说什么,夏清浅却恼怒的瞪了他一眼,“出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萧墨寒一时也拿不准她说的是气话还是真话,颇有些受伤的道:“你这女人怎么这样,亲完就赶人?” 夏清浅心想这种事你也不是没干过。 当初他失忆的时候,这种混账举动还少么? 所以她毫不愧疚的道:“我要睡觉了,你赶紧出去,别让我重复第三遍。” 萧墨寒抿了抿唇,意识到她是认真的,眸色又微微暗了下来,转身走了。 等他走到门外才忽然想起,他还没有去看她 那床太薄的被子。 果然一碰到这个女人的事情,他就会晕头转向,更遑论是她如今愿意给他一点点的甜头。 萧墨寒叹了口气,还想再回去看时,却发现她的房门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上锁了。 萧墨寒,“……” 夏清浅听到男人的脚步声在外面盘桓了一会儿,之后才离开,她这才放心的把床上的衣服拿出来,扔到橱柜里去,然后躺在床上睡下。 可是翻来覆去的,却有些睡不着。 第二天是被外面的喧闹声吵醒的,有些疲倦的走出去,就看到门口出现了一大群人。 萧墨寒,裴盛,竟连毓秀和她的宫女晓月也在。 他们似乎在说什么,毓秀的表情显得很激动。 看到她从里面出来,毓秀忽然瞪大了眼睛,“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似乎忘了自己的来意,难以置信的道,“这是东宫,你不是说夏清浅才能来这里,那为什么她也能来?” 这三年多,他不让她去龙吟宫,因为他不想看到她。 他也不让来东宫,因为他说,他的儿子也不想看到她。 她不能去的地方还有很多,好像即便夏清浅死了,那些也都是专属于夏清浅的地方…… 可是为什么,现在这个qing楼女子,会出现在这里?! 毓秀痛苦的道:“难道你把这个替代品当成真货了吗?” 第六百九十三章 再往后……就该彻底崩溃了 萧墨寒嗓音冷如寒冰,“毓秀,朕是不是对你太客气了?” “对我客气?”毓秀蓦地笑出声来,“你确实对我客气,客气的就像是陌生人!不管是李晴也好情儿也罢,就因为她们跟夏清浅长得像,你就对她们好……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滚。 男人终于耐心告尽,薄唇冷冷的吐出一个字。 毓秀狠狠一震,就连从内殿走出来的夏清浅也有些震惊。 谁能想到,当年帝王非要维护的女人,如今会落得这个地步。 毓秀的眼泪成串的砸落下来,“你就为了她,这个女人……”她不可置信的往后退,忽然拔尖声音大吼,“你看清楚她是谁!她不是夏清浅,夏清浅已经死了!” 说到这里,她又忽然是想起什么,脸色忽然惨白,“对,夏清浅死了,昨晚她的鬼魂还来找我——肯定是因为现在有人鸠占鹊巢,抢了她的地方,所以她回来托梦报信了!” 托梦报信? 夏清浅忽然有些好笑,缓缓走到对方面前,“敢情毓秀姑娘特地跑到这里来闹,是因为皇后娘娘昨晚看你去了?”她似笑非笑的道,“可她看的是你——若是真的嫌我鸠占鹊巢,怎么不直接 来看我,吓唬吓唬我呢?” 毓秀瞳色骤变,脱口而出,“她跟我关系好,自然托梦告诉我!” 夏清浅这回是真的笑了出来。 这女人要无耻到什么地步,才能说出这句关系好? 萧墨寒脸上不耐更甚,“毓秀,你是不是又想出宫了?” 毓秀脸色一变,急忙摇头抓住他的手,“不!萧墨寒你相信我,我是真的看到她了。”女人哭着道,“我很怕,我真的很害怕,求求你不要在这个时候赶我走好不好?” 男人眉头拧成了一个结。 夏清浅好端端的活着,哪来什么鬼神? 即便是在他以为她已经死掉的那三年多,他倒是希望她的鬼魂来找他,可是始终没有。 现在她本人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就更不可能有了。 “晓月,带她回去。”他冷声。 “是!”晓月急忙点点头,“姑娘,我们回去吧。”她也不太忍心看帝王继续打击这个女人,“您昨晚肯定是出现幻觉了,后来奴婢陪着您,您不就什么都没看到吗?” 对,她后来是没看到,但她敢保证,她一开始看到的也绝对不是幻觉! 为什么他们都不相信她? 她明明就看到了,明明就是夏清浅回 来找她报仇了! 毓秀泣不成声的看向萧墨寒,“皇上……” 夏清浅轻笑出声,“毓秀姑娘,俗话说得好——白天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皇后娘娘的事,所以这么心惊胆战的跑出来寻求庇护啊?” 毓秀脸色又是一白。 尤其是察觉到男人探究的视线,她心跳都漏了一拍,慌慌张张的离开,生怕他怀疑到她的头上。 萧墨寒盯着她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毓秀很奇怪——如果是因为当初那件事,更内疚的不该是他么? 毕竟他才是那个罪魁祸首,而毓秀说起来,其实只是个无辜的受害者,她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现在…… 夏清浅循着男人的目光看去,淡笑道:“舍不得就去追啊,在这儿看着人家的背影有什么用?” 萧墨寒蓦地回头,“胡说!” 他沉沉的落下两个字,骨节分明的手掌已经朝她伸过来。 夏清浅却下意识的避开了。 萧墨寒动作顿了顿,“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你就是夏清浅?” 或许她会觉得没有必要跟无关紧要的人解释,但至少这样,毓秀就不会再跑来跟她闹了,不是吗? 她这么 怕被打扰的人,为什么偏偏不说? “我为什么要说?”她好笑道。 或许在旁人看来,毓秀似乎在欺负她。 可是在她看来,这不叫欺负,而叫撒泼——因为那个女人已经黔驴技穷,束手无策了。 再往后……就该彻底崩溃了。 她怎么能缩短这其中的折磨,让那女人痛快的死去呢? 想到这里,夏清浅眼底闪过一丝寒光,然后便敛下眸,满意的回去准备用早膳。 可她刚走到殿中,萧墨寒的脚步已经跟上来。 见女人看他,他坦然的道:“我也没吃。” “龙吟宫没吃的了?” “若我们分开吃,御膳房就要做两次,不利于开源节流。” “……” 就他,还开源节流? 不过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自然也不好再赶人,神色如常的低头吃自己的,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不管是刚才的事,还是昨晚的…… 萧墨寒的心微微沉了几分。 她现在若无其事的样子,就好像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 甚至如果不是他的嘴唇被她咬破了,他大概也要以为,自己昨晚只是做了个梦。 可明明就不是…… 夏清浅吃着吃着,就感觉有道哀怨的目光盯着她。 她一抬头,就对上男人漆黑深暗的眸,眼底还酝酿着丝丝……委屈? 她皱了下眉,“你这么看我干什么?” 她说着还低下头,又往嘴里送了口米饭,漫不经心的咀嚼着。 萧墨寒看着她的动作,眉毛顿时拧得更紧,“昨晚……你为什么突然亲我?” 夏清浅眼皮一跳,面上却不显分毫,若无其事的反问,“亲就亲了,哪来这么多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你会这么亲其他男人吗?” “当然会啊……”夏清浅理所当然的道,“不然你以为自己有多特殊吗?” “你撒谎!” 他瞪着她,眼神愈发幽怨。 夏清浅微微笑着,“皇上,不过就是亲一下而已,我们都不是什么未经人事的少男少女了,何况你后来不也亲回来了吗?怎么算我们都该扯平了,不是吗?” 好,好得很! 这女人真想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蓦地起身盯着她,像是怒视可又少了几分怒意,更多的是心塞和窒闷,“就算你只当我是个普通男人,可你这么讨厌我,总要有个原因你才会突然如此,否则……”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女人打断了,“如果非要有个原因的话……” 第六百九十四章 可是,夏清浅同样很奇怪 “大概就是我两天没碰过男人,所以寂寞了。” 大约是怕他不信,她又笑着补充道,“你也知道,我平时住的都是醉仙楼,那里可不止姑娘多……” 剩下没说的,大概就是小倌也多。 萧墨寒的目光一下子更沉更暗,视线紧紧粘稠在她脸上,沸腾了整晚的血液终于一寸寸的冷下去。 大概半盏茶的时间,才蓦地移开视线,也没有继续吃饭,而是起身离去。 夏清浅的笑容渐渐收起,最后也面无表情的低头吃饭。 ……… 接连七八天的时间,毓秀每天晚上都会碰到女鬼。 除非是有人时刻陪在她身边,否则一旦离开,她就能看到不干净的东西。 所以她只能让晓月一直陪着她。 但晓月也不可能白天黑夜都不睡觉,以至于到最后,这两个人的神经都有些崩溃。 尤其是晓月,千方百计的安慰毓秀说不可能有鬼,可毓秀又不信,哪怕现在晚上真的没有人去找她麻烦,她也会在梦里看到夏清浅来找她索命…… 于是她的精神越来越失常,身体也越来越差,到第八天的时候终于忍无可忍,再一次跑去东宫。 不过这回却不是去找麻烦的,而是带着纸钱偷 偷的跑去祭奠,想让夏清浅放过她。 彼时夏清浅正在里面教烟儿写字,忽然闻到外面传来诡异的气味,好像是蜡烛和纸钱,这才放下怀里的女孩,对萧砚道:“砚儿,我出去看看,你看着点烟儿。” 萧砚乖巧的点头,“好。” 待到女人走后,他从书案后面跳下来走到烟儿面前,“烟烟,你这个字写错了。” “啊?” 烟儿苦闷的看着他,“哥哥,好难,不想学了。” 萧砚眼中闪过一抹狡黠,“今日不想写也可以,我来帮你写。不过,我有个问题?” 烟儿神色一亮,“什么问题?” “你这么多天没回去,娘亲不会担心吗?” “我跟姑姑在一起,娘亲很放心的。”忽然像是想起什么,女孩又甜甜的笑道,“前两天我跟姑姑偷偷见过娘亲一次,当时娘说,随便我跟姑姑住多久,只要别把她给忘了就行。” “……” 哪有这么当娘的? 砚儿眼底闪过一丝深思,他今天无意中听到父皇和元统领还有苏相的对话,发现烟烟可能是他妹妹,可又无法十分确定,也不敢直接去问父皇,所以想从小丫头这里打探打探。 现在看来,事情当真有些古怪 。 就算再喜欢,可烟烟才三岁,若无特殊情况,哪个娘亲的会把孩子成天放在别人身边? ……… 夏清浅走到外面,就看到毓秀在门口不停的烧着纸钱叩拜什么。 由于侍卫拦着,她也不敢进来。 一阵阵蜡烛和纸钱的烟味飘散到里面,夏清浅皱了下眉,穿着白色的衣服缓缓朝她走去。 “夏清浅,我真的不是故意害你的,我知道错了,你放过我这一次吧……” “这一切都是梁王的主意啊,你要报仇就去找他好了,别来找我,别来找我!” “我以后每年清明都给你上香祭拜,你要什么都可以告诉我,别再来找我了好不好?” 每一声每一句,都接近崩溃的边缘。 忽然,一袭白色的身影映入眼,没等她抬头去看,就听到一声幽幽的轻笑在头顶响起,“要什么都可以的话——不如,你就把你的命还给我吧?” “啊!” 毓秀吓得尖叫,失控的倒在地上,又惊又俱的抬头。 也就是此时,她认出了眼前的不是鬼而是人——是情儿! 她登时大怒,“你突然冒出来干什么,不知道会吓死人吗?” 夏清浅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白天不做亏心事,夜 半不怕鬼敲门——今天又不是皇后娘娘的忌日,你没事跑到这里来焚香祷告念念有词,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啊?” “我没有!” 毓秀下意识的否认。 夏清浅眯起眼睛,微微笑着道:“可我刚刚明明听到你说,不要找你报仇,一切都是梁王的主意——所以其实你也知道那是梁王的主意,然后加入了那个计划吧?” 毓秀看着阳光下女人挽着唇角的样子,耀眼的让人无法直视,和从前的夏清浅一模一样。 而且她的嘴里,还正在戳破她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一时间,她竟分不清这到底是情儿还是夏清浅! 忽然像是想起什么,她陡然瞪大眼睛,“你……是不是你故意来吓唬我的?你住在东宫,又知道她这么多事,肯定是你故意扮成夏清浅的鬼魂来吓唬我,对不对?” 没错,这世上哪有这么多鬼? 一定是这个女人用心险恶,故意想害她! 她越想越觉得没错,眼神骤然一狠,然后尖叫着从袖子里抽出一柄匕首,凛冽的寒光,直直的朝着夏清浅刺去! 夏清浅眸色一冷,可是没等到她出手,身体忽然被一道温暖的怀抱死死搂住。 与此同时 ,眼前的明黄色闪过,带起凌厉的掌风,男人毫不留情的一掌打在毓秀身上! “噗……” 一口鲜血,从毓秀的嘴里喷出来。 她握着匕首痛苦的倒在地上,模糊的视线中,是那一对她费尽心思拆散的男女,可是到头来他们却仍相拥在一起,而她却狼狈的倒在地上仰望他们。 “毓秀,你好大的胆子!” 男人厉喝一声,神色间凛冽的寒意闪过,“若不是她松口,你以为你还能在这皇宫里好好的养伤——朕不把你丢出去,你就以为自己还能为非作歹是不是?” 毓秀蓦地一震。 胸口被男人十成的功力打得痛苦不堪,她可以预感到,这次就算不死也得掉半条命。 她的嘴里大口的鲜血吐出,却不甘示弱的道:“皇上,这个妖女入宫是有目的的!”她颤抖着双手抬起来指着夏清浅,“她装神弄鬼,故意假扮皇后娘娘来吓唬我!” 萧墨寒冷冷眯起眼睛,视线扫过夏清浅身上白色的衣裳。 其实他也发现了,毓秀最近一直很奇怪——从她八天前出现在东宫时,他就这么觉得。 可是,夏清浅同样很奇怪。 “浅浅。” 男人薄唇轻启,唤着怀中女人的名字。 第六百九十五章 竟然只是……棋子? 夏清浅一直低头看着他手臂上被划开的伤口,直到他唤她,她才收回视线。 其实她已经几天没有见过萧墨寒了。 自从他们上次因为那个吻的事情吵了几句——准确地说也没有吵,甚至不争执,可是从那以后她就几乎没见过他了。 头两天还会在御花园里偶遇,或者是他来看砚儿和烟儿的时候他们会碰到,但是零交流。可是后来,就连这种几乎没有交流的碰面也没有了——他好像在刻意避开她。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他单方面的冷战,不过这种情况,确实久违。 她有些好笑,又忍不住想,他终于要放弃了么? “滴答……” 手背上突然被烫了一下,她低头一看,是男人的血滴落在她的手上。 她眼底似乎也有那么一瞬被染红了,“你叫我做什么?”她嗤然道,“毓秀姑娘大白天的跑到东宫来祭拜,到底是我装神弄鬼,还是她自己心里有鬼啊?”” 说罢,她便挣扎着要从他怀里退出来。 可是她刚一动,男人却将她搂的更紧。 她皱眉,男人却定定的看着她,话却是对毓秀说的,“她本来就是皇后,何须假扮?” 话音刚落,两个女人都是一震。 夏清浅没想到他会突然说 出来,而且还没经过她的同意。 毓秀更是震惊不已,她一直以为已经死掉的人,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眼前? “不可能!”她尖叫道,“夏清浅已经死了!” “她没有死。” 萧墨寒目光沉沉的睨着她,“这个世上没有人可以取代她——否则你以为,一个qing楼女子不过与她有几分相似,朕就会移情到她身上么?”他一字一顿的道,“毓秀,你未免太不了解朕。” 毓秀又是一震,气息急促而微弱,“可是李晴……不就是因为这样才当上你的妃子?” 否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怎么会突然被看上? 三年多了,没有人入得了他的眼。 可是半年前,他却忽然纳了李晴,还让整个李家鸡犬升天,这不是最大的宠爱又是什么? 萧墨寒冷漠的看着她,嗓音毫无波澜,“她只是朕除掉梁王和李家的一颗棋子。” 他仿佛在叙述着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当初那个唯一的例外,所有女人包括她都艳羡的李妃娘娘,竟然只是……棋子? 夏清浅眼睫颤了颤。 毓秀不可置信的抽了口气,“就……就算是这样,夏清浅也是我亲眼看着死掉的!她的尸体她的葬礼,还有她的鬼魂 我都见过了……这个情儿怎么可能是她?萧墨寒,你别被这个女人骗了!” “呵。”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夏清浅,他们之间的事情,有谁能骗得了? 萧墨寒懒得再跟她解释这些,压抑着怒火问道:“毓秀,当初绑架你交换夏清浅的事,你在里面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你跟梁王,是不是同谋?” 同谋。 这两个字,让毓秀眼底的恨意又重新编程了惊惧和慌乱,“不……我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 可萧墨寒还是迅速捕捉到了她眸色的变化,脸上骤然涌起一股山雨欲来的阴鸷,“当真是你?” 这四个字,几乎透着咬牙切齿的怒意。 或许最怒的不只是毓秀,更有他自己。 他就为了这么个工于心计的恶妇,害的他深爱的女人吃了这么多苦,明明死过一次却还经历第二次的命不久矣,害得他们的女儿不得不依靠换血来重获新生。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他,和这个罪该万死的女人。 毓秀看着他一瞬间冷骇到极致的可怕模样,急忙摇头想要辩驳,可是男人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掌心凝聚的内力不受控制的朝她劈过去! “不……不要……啊!” 剧烈的掌风袭来,毓秀 痛苦的尖叫出声,本就倒在地上的身体又被震出好几米远,鲜血更凶猛的涌出,让她整个人狼狈的像是随时会死。 可就在周围逐渐聚集的围观者以为帝王会继续打她的时候,男人却停下手。 “元修,把她带下去。”压抑的嗓音克制着最后一丝崩裂前的隐忍,却饱含怒意和咬牙切齿的恨。 “是!” 元修朝着两个侍卫使了个眼色,正犹豫着要不要叫太医,男人又道:“不准传太医。” 众人又是一惊。 伤得这么重,却不传太医,那不就是直接等死? 不过这种结果,只能说是这个女人自作自受。 帝王对她已经足够仁至义尽,是她自己每一步都选错,处心积虑的害了皇后娘娘,才有此报应! 毓秀看着男人极致冰冷的脸,撑着最后一口气开口,“萧墨寒……”她不死心的看着他,荒凉含泪的目光悲怆哀恸,“如果当年她没有死,你还是会继续对我好,对不对?只要你一直失忆下去,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对不对?” “不。” 男人薄唇冰冷的吐出一个字,“即便在北狄那段时间,朕也从未爱过你。” 失忆后醒来,所面对的不过是责任。 无法割舍,不过是因为她为他付出 了太多,而那时候的他,对夏清浅又没有丝毫记忆。 一切都是阴差阳错。 毓秀看着他冷漠而紧绷的下颚,终于确信,他说的都是真话。 从始至终,不管她费尽多少周折和努力,他都没有爱过她哪怕片刻。 她绝望的闭上眼睛,泪水和鲜血彻底混在了一起。 夏清浅有些呆愣的站在原地。 她其实没有想到,所有的事会这么快被揭穿。 她以为毓秀不会这么沉不住气,她以为至少要等半个月,她更没想到萧墨寒会是这个态度——她以为,他对毓秀会更温也更犹豫不决一点,就像三年前那样。 思绪纷乱间,男人忽然一下子放开刚才还紧搂在她腰间的手。 夏清浅眼神微变,抬头时,男人已经从她身边走过。 她刚要开口,却忽然注意到刚才滴落在她手背上的血不是红色,而是黑色的! 匕首有毒! 夏清浅瞳眸一缩,下意识的拉住他的休息,“萧墨寒。” “放开。” “你受伤了。” 男人眸光晦暗,“看到了。” 夏清浅抿了抿唇,“……匕首有毒。” “嗯。” “……” 周围的空气忽然安静得令人发指。 好半晌,他终于扭过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还有事吗?” 第六百九十六章 反正,终有一别 夏清浅噎了一下,诺诺的道:“要么先进去坐会儿,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男人晦暗的神色复杂难辨,“你确定吗?” 从前他们吵架的时候,若是他想让这女人处理个伤口,她一定会反问他,怎么不叫太医? 而如今……她回来大约就是为了复仇,如今梁王死了,毓秀的真面目也被揭穿了,在这之后她竟然还愿意继续搭理他么? 夏清浅顿了顿,“你特地受的伤,如果我什么都不做的话,岂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萧墨寒眉心微蹙,“你以为我是故意的?” “我没这么说。” “……” 可她就是这么想的吧? 他知道,她一定以为他可以拦下毓秀,却故意让对方刺这一刀,借此博取她的同情——甚至就连他自己也觉得,这么简单的一刀不应该躲不开。 可是当时远远的看到毓秀对她动手,大脑却忽地一片空白,只想着迅速赶到她身边,不让她再受到任何伤害,根本没有余力去思考其他的。 于是他下意识的就把她拉到了自己身后,然后才想到推开毓秀。 萧墨寒阖了阖眸,涩然的道:“既然如此,朕也不好拂了你的意。” 他拉着她,直接走进了东宫。 一进门就把殿中的药箱放在她面前,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夏清浅,“……” 她微微吸了口气,“我不常做这种事,技术很差,你自己忍着 点哦。” 话虽如此,她的动作却十足的小心翼翼,替他探脉之后让人去拿了药,又仔仔细细的替他包扎好。 萧墨寒看着她认真专注的眉眼,恍惚一下子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 那时候他受伤,她也会这么认真的包扎。 可是曾经所有的过错都成了错过的,而已经错过的,就再也回不来了。 “浅浅。” “你现在最好别跟我说话。”她淡淡的道,“不然要是影响我包扎,给你包坏了可别赖我。” “……” 男人低低的笑了一声,嗓音却并未停下,“夏清浅。”他深邃的目光始终胶在她脸上,“我知道对不起没有用,所以在你报复完所有人以后,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夏清浅包扎的动作蓦地一顿。 空气都有几秒钟的凝固。 然后她轻掀眼帘,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怎么,你很想被我一刀捅死么?” “虽然砚儿暂时还不能独当一面,但是他很聪明,只要你和摄政王好好的辅佐他,假以时日……” “萧墨寒。” 女人皱眉打断他,微凉的嗓音几不可察的绷紧,“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没什么要报复你的。” 她用最快的速度把包扎完的纱布打上结,神色寥寥的道:“何况当初我的命本来就是你救的,即便最后还给你,也算理所当然,所以这些话你不用再提。” 在她三年前死的时候就已经 说过,她不后悔。 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我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今日也算是还给你了。萧墨寒,我不后悔爱过你,但是从今往后,我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瓜葛,不想我死后都不得安宁。】 萧墨寒显然也想到了这句话,瞳孔微微一震。 然后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女人从他面前离开,却无法伸手挽留,因为已经没有资格。 只是当她的背影从门口消失,他的心仿佛也被人挖走了一块。 空荡的厉害。 ……… 夏清浅一出去,就有青鸾宫的人过来为毓秀求情,说毓秀再不医治必死无疑,所以特地恳求她开恩,给毓秀找个太医去看看。 夏清浅只道:“不准太医救治的命令是皇上下的,你们要求情就去找他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求情的人也不敢再勉强。 夏清浅走到偏殿去把烟儿带出来,萧砚忍不住跟着她的脚步,“姑姑,你是不是要走?” “恩。” 所有的事情都解决,她也该走了。 夏清浅俯身平视着他,“砚儿,这些日子你好像长高了不少。”她微微笑道,“这个年纪长身体很快的,所以你要多吃点不能挑食,也不要整天都对着书本,免得变成书呆子,知道吗?” 萧砚原以为她只是很正常的住了一段时间然后离开,但是他们还会见面才对。 可是听完这番话,却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姑姑。”他摇摇头,紧张的道,“你要去哪里,和砚儿在一起住在宫里不好吗?是不是父皇又惹你生气了?” “没有,你父皇很好。”顿了顿,“但这里终归不是姑姑家,早晚都要走的。” “可是……” “以后姑姑有空再来看你。” 夏清浅没有再给他说下去的机会,打断了他。 萧砚看了烟儿一眼,希望这小丫头也能说点什么。 可是笨丫头看不懂他的眼色,只不舍的咬咬唇,“砚哥哥再见。” 萧砚,“……” 他干巴巴的笑,“再见。” 一直到那两道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他也还是怔怔的站在原地。 正好白霜和柳絮往这边走来,他忍不住扭头去问,“白姨,母后是不是不要我了?” 自从毓秀来闹了一场,所有人都已经知道情儿就是皇后娘娘的事。 一听萧砚的话,两人都忍不住微红了眼。 白霜心疼的摇头,“不可能的,殿下,娘娘应该只是还没想好该怎么做。你给她一点时间,她一定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柳絮也紧跟着点头,“是啊殿下,娘娘最爱您了。” 可萧砚还是笑得十分勉强。 ……… 夏清浅出宫以后,就把烟儿送回了摄政王府,然后回醉仙楼走了一遭。 上官易那日虽然嘴上不肯答应,但这些日子,已经把这里的产权和生意都处理好。 所有人都还没来得及告 别,可是似乎也不再需要告别。 反正……终有一别。 她在醉仙楼睡了一晚,第二天早晨天刚亮就去了城门口,准备出城。 这会儿城门才刚开,人很少,镇守在那里的侍卫还打着瞌睡。 不过夏清浅走过去的时候,却有人脸色忽然变化,“姑娘,这么早出城干什么?” 夏清浅没有多想,“有事要做自然就出去了,难道城门开了却不许人离开?” 为首的人尴尬的笑道:“自然不是。不过这两天有江洋大盗横行,所以上头下令,凡是趁着天黑或者凌晨离开的人,很可能跟盗匪有关,必须好好的盘查。” 夏清浅,“……?” 有没有这么倒霉? “那就请差爷快些查吧,别耽搁我出城。” “好。” 城门口的侍卫随便拿了几张画像出来,对着她比照了好半天,时间一直从天没亮拖延到了天色大亮,夏清浅甚至眼看着许多人陆陆续续的出城,只有她还被堵着。 她忍不住气笑了,“官爷,莫不是我长得像坏人,否则怎么只扣押我一个人呢?” 对方谦卑的告饶道:“姑娘您再等等,因为一些特殊情况,上头的人要直接见您。” 夏清浅,“……” 她一听这话就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没多久,这种预感就成真了。 远处奢贵的马车缓缓停下,一身明黄的男人从马车上走下来,一步步的朝着她走来…… 第六百九十七章 萧墨寒,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猥琐 夏清浅眼波微凝,脸色渐渐的冷下来。 直到男人站定在她面前,侍卫们纷纷跪下,“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的唇畔已勾起冷笑,“怎么,我成了皇上口中的江洋大盗?” 萧墨寒抬手示意他们免礼,目光却定定的落在她脸上,“你要走吗?” 夏清浅不答反问,“我说是,你就打算拦着吗?” 所以,她真的是要走。 萧墨寒心口微微一沉,突然不知是失落还是庆幸。 失落的是她终究还是要走了,或许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庆幸的是他早有准备,把她的画像分发到各个城门口,若是她要离开就会直接上报给他。 “为什么要走?” “我一没犯事二没得罪您,要去哪里好像是我的自由,不需要跟您汇报吧?” “……” 萧墨寒薄唇蓦地抿成冰冷的直线,“如果我不准呢?” 夏清浅眯了下眼睛,刚才还勉强维持的脸色终于彻底冷下来,“你有什么资格干涉我?” 此话一出,身后的侍卫俱是一惊。 谁也没想到,竟有人敢这么跟帝王说话! 可是反观长身玉立的帝王,却似乎并不生气,只是哑声看着她。 下一秒,甚至倾身将她搂入怀中,“浅浅,我知道你说什么恩怨两消都是骗我的——你心里一定还在怪我。但是放你出宫已经是我的底线,你不离开京 城。” 哪怕只是远远的看着她,可是只要知道她还跟他在同一个地方——实在想她的时候还能远远的望她一眼,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但是,她非要连这样卑微的希望也剥夺么? 何况她的身体那么差,如果一个人离开,她想以后怎么办? 就连上官易都没跟她一起走,她这样天没亮就往外跑,一定是刻意瞒着所有人。 所以他更不可能放她走。 萧墨寒紧紧搂着她,绷紧的嗓音甚至透着一丝颤音,“这两天我一直忍着不去打扰你,但是你不可以在我的视线里消失,恩?” “放手。”夏清浅冷冷蹙眉,碍于这么多人在场,没有过于激烈的挣扎。 “不,我不会放你走。” “萧墨寒。”女人冷冷的道,“你口口声声要我报复你杀了你,现在我不过是要离开,这么点小要求你还要勉强我?还是说,那些要死要活的话都只是为了装可怜?” “没有。”男人嗓音低低的道,“我可以死,但你不能走。” “你……” 夏清浅还想说什么,身体却蓦地一僵,竟是男人趁她不备点了她的穴道。 她先是一惊,转而怒喝,“萧墨寒,你干什么?” 男人直接把她从地上拦腰抱起,“我们回宫,好吗?” 夏清浅,“……” 这男人现在是在问她好吗? 点了她的穴道,控制她的动作,甚 至已经强硬的把她抱起来,还有脸问她好不好? 夏清浅气极反笑,“不好,不好!你给我解开穴道,你XX妈把我放下来!” 可是男人紧抿着唇,一言不发,抱着她径直往马车方向走去。 夏清浅怒目而视,“萧墨寒,你不是跟我装谦谦君子么,你不是装腔作势故意不靠近我么,你不是就连我在宫里的时候,也能好几天不见我吗——假装愧疚不接近我,但我现在刚要做点什么,你就原形毕露是不是?” 这个混蛋,这个王八蛋! 她声音尖锐的刺激着他的神经,可他始终只是低垂着眉眼,未置一词。 萧墨寒走到马车里,小心翼翼的将她放下,然后才开口,定定的注视着她,“浅浅,其他事你要怎样都可以,但是不能离开我的视线,恩?” 夏清浅气笑了,“凭什么?” 马车里的气氛诡异的僵持了。 萧墨寒眼神闪了闪,然后抿唇道:“你走不掉的。” 他似乎放弃了跟她讲道理,因为知道讲不通。 夏清浅怒意更甚,就连脸上的假笑也敛去了,“我是走不掉,但是你控制不了我的思想!”她挣扎着想要冲破穴道,脸色涨得通红,“就算你强行把我留在宫里,我也会时时刻刻想着逃出去,只要一有机会我就会立刻马上离开你!” “我知道。” 男人脸色微黯,但语气毫无波 澜,“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 空气再次安静下来。 好像不管她怎么发火怎么生气,这男人都像是有抗药性一样,温和而包容,所有的情绪都被极好的掩藏起来,显得他万般无奈却又万般纵容。 夏清浅觉得他就是在装腔作势,因为他已经得逞了,所以他大可以做出这幅大度的样子! 可她不知道,萧墨寒只是无言以对。 因为亏欠她太多,所以哪怕一句重话也舍不得说,所有的话到了嘴边都会变得苍白无力。 “萧墨寒。” 她忽然像是想到什么,又抬眸朝他瞥了眼,“你是不是觉得我回到京城是因为舍不得你,甚至对你余情未了啊?” 萧墨寒看了她一眼。 不等他开口,她又满脸冰冷的道:“我告诉你,我回来只是想把那些害过我的人一起拉下皇泉——别以为我之前对你有过好脸色,就代表我们以后也可以和平共处。从头到尾,我不过是想利用你而已,你少自作多情!” 她太愤怒,也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意,对于一个深爱她的男人来说,言语尖锐的近乎刻薄。 可是萧墨寒却忽然笑了,“我知道。” 这些事不需要她说,他也知道。 可她藏着掖着不愿诉之于口的时候,他心里其实闷堵得更厉害,而如今听到她坦诚的说出来,看到她脸上激烈的情绪,他却反而没那么难过 了。 能让她发泄出来,也是好事。 萧墨寒干脆的把她从身旁抱到自己腿上,关切的看着她,“浅浅,你渴吗?” 夏清浅蓦地咬住了唇。 好像她费尽全力,却把拳头打在一团软棉花上,空洞又无力。 她闭了闭眼,“放开我。” “你不是总嫌马车颠簸,现在我抱着你,应该会好些。” “不要你假好心!”她瞪着他,“你要是真想让我好些,就解开我的穴道放我下去。” “不行。” “……” 她更用力的想要把穴道冲开。 可是男人内力深厚,她用尽全力却只是把自己憋出内伤,根本冲不开他的穴道。 萧墨寒皱了下眉,这样下去她只会白白损耗力气甚至是遭到反噬,“好了浅浅。”他终究是不忍心,“我替你解开,但是你不许跑。” 夏清浅知道自己今天肯定是跑不掉了,虽然不甘,但还是咬牙忍下来,“好。” 男人的手在半空中顿了片刻,才朝着她肩上点下去。 夏清浅第一时间就要从他腿上站起来,可是外面的马儿却忽然磕到了大石块,她站离几分的身体蓦地又跌坐下去。 夏清浅,“……” 萧墨寒,“……” 气氛顿时诡异到极点。 夏清浅深吸一口气,还是没忍住满脸黑线的看着他,“萧墨寒,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猥琐,这种时候还满脑子乱七八糟的东西?” 第六百九十八章 哪怕你就在我眼前,还是想你 萧墨寒眼神又是一闪,似乎还有几分委屈,“你怎么能恶人先告状呢,要不是你去碰它,它怎么可能会乱七八糟的起来?” 夏清浅,“……” 到底是谁恶人先告状?! 她嘴角抽搐,“萧墨寒,你的脸皮我是领略过的?” 夏清浅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萧墨寒看着她涨红的脸,犹豫了一下,凑上去轻轻蹭着她的耳朵,低哑的道:“你突然这么坐上来,要是什么反应都没有,你才应该担心自己以后的生活,恩?” 夏清浅,“……” 男人的身体似乎动了一下,声音充满蛊惑,“浅浅,虽然你很瘦,但一个成年人的体型到底是重了些——不然你检查一下,看看它有没有被你压坏?” 夏清浅,“……” 她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她也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身体僵硬了许久,她才猛然反应过来,她的穴道好像刚才就已经解开了! 夏清浅登时像是碰到什么雷点似的,忙不迭的从他身上弹开,迅速闪到最角落的位子去,“萧墨寒你真是烦死了,烦透了,我再也不想跟你说话了!” 她大怒,侧身背对着他。 耳畔却传来男人愉悦低沉的闷笑。 ……… 下马车的时候,夏清浅还是不想搭理他,态度比刚才在马车上更冷。 萧墨寒直接把她带回龙吟宫。 “我要去东宫。” “在你答应留下来以前,不行。” 他要亲自看着她,时时刻刻盯着的那种,才能确保她不会乱跑。 夏清浅蓦地一眼扫过去,“我不答应不也照样留下来了?”她觉得这个男人真的是给点颜色就开染房,“现在这种情况,我怎么想的还重要吗?”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那你可以松口,答应我留下来。” “滚!” 限制她的自由可以,要她心甘情愿,他想都不要想! 萧墨寒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没有再追着逼问。 而夏清浅后来也没有再闹着要去东宫,毕竟,她是打算离开的。 若是砚儿又知道她在这里,保不准还要出什么岔子。 她只能尽可能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于是一整天都待在龙吟宫没出去过。 天黑以后,很快到了就寝的时间。 夏清浅原本不想主动跟他说话,此时却困得不行,“ 要么你随便给我安排个地方住,要么……给我摆张榻睡在这里也可以。” 她以为自己已经很退而求其次,肯定能被二选一。 可是结果,男人直接把床让出来给她,低低淡淡的道:“哪有让你睡榻的道理?” 夏清浅觉得不放心,毕竟这不是他平时的强盗作风,“哪有客人鸠占鹊巢的道理?” “无碍。” 何况,她算哪门子的客人? 原本她就是这里的主人。 “你确定?”夏清浅眯了眯眼,“可别又逮着这件事说我欠你的,然后要我报答你。” “不会。”男人嘴角倾斜,显得十分温和善意。 于是夏清浅不再客气,直接爬上床睡了。 反正,偌大的龙床总比睡在榻上舒服得多。 只是迷迷糊糊睡到半夜,忽然察觉到哪里不太对劲的,身体好像被什么力道禁锢着不太舒服,又像是长久以来丧失的某种安全感突然回归…… 她恍恍惚惚睁开眼,蓦地就对上一双漆黑的眸! “啊……” 夏清浅短促的尖叫,被眼前突然出现的人吓得心脏骤停。 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咬牙切齿的瞪着他,“不 是说好把床让给我了,你能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会在我的床上么?” 男人深邃的眸一瞬不瞬的凝视着她,“恩,是让给你了,但是浅浅,我睡哪儿呢?” 夏清浅气笑了,“让给我的意思,难道不该是我睡床你睡榻?” 萧墨寒眉心微蹙,“夏清浅,你怎么这么坏心?” 她坏心? 夏清浅要骂人了! 她闭了闭眼,睡意完全被他搅得烟消云散,“那你放手,我下去睡。” “你已经把床睡得这么暖,下去不觉得很亏么?” “那你滚下去。” “我跟你一起暖的床,下去我也觉得很亏。” 说话间,他的声音逐渐变得低哑,酝酿着某种深邃缱绻的意味,就连呼吸也粗沉起来。 夏清浅这才惊觉,他皮肤滚烫,哪怕是隔着衣服也如此清晰…… 而身体滚烫的理由只可能是两个——要么发烧,要么发情。 显然他现在不是前者。 夏清浅深深的吸了口气,“需要我去给你找个女人么?” 男人动作微顿。 内殿中所有暧昧滚烫的气息,好像一下子冷却下来。 “呵。” 他唇间溢出一声凉笑 ,言语间已经没有了刚才的调戏谑,“你累了浅浅,继续睡吧。” 夏清浅懒得搭理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继续睡。 起初她的呼吸都蕴藏着几分压抑,一直僵硬的躺着睡不着,后来时间长了,兴许是累了也兴许是折腾了一整天,终于再次熟睡过去。 于是男人落在她脸上的目光愈发肆无忌惮起来。 她微微蜷缩的背影,似乎连睡梦中都透着不安。 他不知道她是因为他在才会这样,还是如今的她就是这样,明明他们同床共枕,可是偌大的龙床上,他和她的距离却像是隔了一座跨不过的鸿沟。 黑暗中,他目光深深的盯着她看了很久很久,没有丝毫睡意。 “浅浅,为什么我这么想你?” 哪怕你就在我眼前,还是想你。 粗糙的指腹轻轻刮过她光滑的脸蛋,眼底愈发深暗。 * 夏清浅做了一个梦,只是梦境太过真实,仿佛和曾经的过往全部牵连在一起。 极速下降的冲击力袭来,然后是漫无边际的水铺天盖地的灌入她的口鼻,让她透不过气。 胸口好疼,疼得好像要炸开了一般…… “浅浅!” 第六百九十九章 伤人最深的,往往都是至亲至爱 萧墨寒用力摇晃着她身体,可她却像是陷入某种极深极恐的梦魇中,怎么也醒不来。 而且……她脸色白得像纸一样! “裴盛,传太医——!” 内殿传来帝王急切的厉喝声,裴盛连忙跑去太医院。 夏清浅是被疼醒的。 她听到萧墨寒叫她了,可是她没力气回应,她听到很多的脚步声一起传来,才缓过神来缓缓睁开眼睛,疼得冷汗直流的抓着他的手,“不要,不用看太医……帮我拿药……” 萧墨寒嗓音在颤抖,“浅浅。” “药……” “好,好!我马上给你找!” 太医和裴盛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帝王赤着脚从床上摔落下来,前所未有的狼狈与慌乱。 那一刻,众人俱是微惊。 萧墨寒在夏清浅的包袱里找到了很多瓶瓶罐罐,可他不知道是哪个,极度懊恼又凌乱不已,“浅浅。”他手误无措的将所有的药捧到她面前,“是哪个,你要哪个?” 夏清浅掀开眼皮,从他手里拿了其中一瓶,熟练的掀开盖子,倒了颗药出来扔进嘴里。 剧烈的疼痛终于在药性发作以后缓缓的消散。 冰冷的夜里,她却满头大汗。 萧墨寒只能紧紧抱着他,低沉的嗓音在颤抖,“别怕,没事了浅浅,没事了。” 他好像在安慰她,可又好像比她 更害怕。 夏清浅怔怔看着他,瞳孔有些涣散,“没事了。”她的声音干涩又沙哑,不知是安慰他还是在对自己说这些话,“不疼的,已经没事了。” “太医!” 萧墨寒立刻让太医过来。 可是太医走到她面前,准备给她诊脉的时候,她却又脸色冷淡的把手收回去,“不必了。” “娘娘?”太医微诧。 “浅浅。”萧墨寒拧眉对她道,“让太医给你看看,恩?” “不用。”夏清浅疲惫的道,“太医和裴公公都回吧,我自己的身体我心里有数。” 连她自己和上官易都没有办法的事,哪个太医能治? 她不需要多一个大夫来告诉她,她已经药石无灵。 “夏清浅!”男人蓦然低喝一声,“我知道你不喜欢留在我身边,但是你别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让太医看看,好不好?” “上官易给我配了很多止疼药,不用看了。”她烦躁的翻了个身,“出去,别扰我睡觉。” “……” 萧墨寒灼灼的目光盯着她看了很久,眸色终于黯下来,“太医,你先回去吧。” 太医点头道是,然后是脚步声响起,太医和裴盛相继离开。 夏清浅背对着外面,看不见任何东西,只是在长久的寂静以后,身体骤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浅浅。 ”萧墨寒抱着她瘦的只剩骨头的身体,“你还疼吗?不肯看太医我们就不看了,明日让上官易来给你看看,好不好?” 夏清浅沉默片刻,“我自己出去找他吧。” 男人眼波微动,“那你会趁机离开吗?” “不会。” “好,我明日跟你一起去。”萧墨寒重新回到床上,从她背后紧紧的抱着她,“浅浅,我就在这里,你不用怕。” 【我在这里,别怕。】 熟悉的话语在耳边流转萦绕,正如过去她做恶梦的时候,他也总是这么对她说的。 那时候每一次,她都会因为他的安抚而安心,甚至哪怕到了现在也不例外。 可是这样的温柔,却让那些疼痛愈发分明——因为伤人最深的,往往都是至亲至爱。 夏清浅紊乱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阖了阖眼,“没事了,你放开我吧。” 她是真的没事了,只是很正常的病痛发作而已。 这样的疼痛她早已经历过无数次,也早已经习惯。 或许唯一不同的是,从前她醒来的时候都是一个人,然后蜷缩着熬过那漫长而孤寂的夜,整夜整夜的再难入眠,而今却被他抱在怀里,恐惧的感觉很快就被冷漠驱散。 萧墨寒的双手僵了片刻,“好,我不碰你,你好好睡吧。” 他自觉的拉开与她的距离, 甚至怕她反感,没有再侧身看她,而是平躺看着帐顶的方向。 中间隔开距离不远不近,彻夜听着彼此的呼吸声,近乎缱绻的交错在一起。 然而两颗心的距离,却遥遥相隔千山万水。 ……… 五更未到,男人便起身准备早朝。 夏清浅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就已经闭上眼睛,安静绵长的呼吸就像是熟睡中一般。 萧墨寒在她额角落下一吻,“我去上朝,你再睡会儿,等我回来。” 在他走后,床上的女人才缓缓睁开眼。 这样的亲密,如此久违。 在她时隔三年回到京城以后,虽然为了某些目的勾引过他,但同床共枕的亲密却是绝无可能。过去几个月他也从来不会勉强,反而是她这次要离开,这男人才露出霸道蛮横的本性来。 没错,他就是个强盗! 夏清浅暗恨,翻身从床上坐起,换了件衣服便出宫了。 楚怜惜和上官易都在他们买下的那间医馆里,两人看到她,脸色难看都得不行。 尤其是楚怜惜,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样子。 夏清浅可以无视上官易,却无视不了她,只好讨好的朝她走过去,“怜惜,我的好怜惜,你别生我的气啊……” “我怎么敢?”楚怜惜冷笑一声,“若不是皇上在城门口布下天罗地网,我就连娘娘 您的面都见不着了——您根本没把我放在心里,我又哪来的胆子生您的气?” “……” 好了,这是真生气了。 夏清浅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里一疼,小心翼翼的凑上去抱她,“怜惜,我错了,我保证再也不这样了,好不好?” 楚怜惜哪里是真的生她气,只是担心的不得了。 她不敢想,若是萧墨寒没有把人留下,若是真让浅浅一个人跑了,那她几个月后看到的是不是就只剩下一具尸体——甚至,连尸体都不知道在哪儿? 想到这些,她忍不住哽咽道:“浅浅,你不能再这样了,这一次你一定要说到做到。” 夏清浅咬唇点头,“好。” 等她们两人说完,上官易才走过来给她探了脉。 他倒是也没说什么,只是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晦色,然后如往常一般让她注意服药的频率。 ……… 龙吟宫。 满桌的午膳摆了很久,宫人们安安静静站着不敢说话。 一个时辰过去,裴盛终于忍不住道:“皇上,菜都凉了,您快用膳吧。” 萧墨寒神色淡淡,“皇后还没回来。” 裴盛想说,娘娘这个点还没回来,那大概就是不打算回来吃了吧? 可他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外面有声音传来。 紧接着,就是女人不徐不疾的从外面走进来…… 第七百章 她即将是个死人了 她裹挟着一身属于冬日的冰霜寒气,让这燃着炭火的屋子都有些冷了。 裴盛却顿时一喜,“娘娘您可算回来了,皇上等您用膳呢!” 夏清浅扫了眼桌上没动过的菜,看得出来已经放置不少时间,她眸光微凝,“我吃过了。” 男人目光动了动,“坐下,陪我一起吃。” “我已经吃过了。” “夏清浅,说好让我陪你出去的。”萧墨寒嗓音沉沉,“你毁诺了。” “……” 她什么时候答应的? 明明就是他自说自话。 夏清浅盯着他看了会儿,忽然笑了,“你是不是想说,坐下陪你吃你,就赦免我偷偷出宫的罪过啊?”她凉凉的勾起唇角,“那不好意思啊,我不用你赦免。” 或许是刚刚去了医馆,再一次直面自己的病情,所以她现在心情很不好,脾气也很暴躁。 她没有兴趣再去哄这个罪魁祸首。 想到这里,她直接转身出去了。 裴盛不敢看帝王的脸色,但萧墨寒并没有发作,只是沉默着坐在那里很久。 后来又趁着她不在的时候,出宫去找了上官易一趟,到傍晚才回来。 晚上她倒是自觉的回到龙吟宫,只不过昨天她还有心情勉强搭理 他两句,但今日的脸色却一直不太好看,满脸生人勿进的表情。 就连他主动开口,她也鲜少接话。 这样的日子大约持续了两天。 ……… 两日后,夕阳半落。 萧墨寒从御书房回到龙吟宫,俊美的脸上还是深沉如墨的阴晦。 这两天他的胸口就像是堵了一团棉花,找不到发泄口。 人真的是最贪婪的动物,她不在的那四年里,他一度觉得只要她能回来,怎样都可以。 可是当她真的回来,他却又忍不住祈祷着每天都能见到她。 再往后,如今每天都能见到了,却又开始奢望新的——她能对他笑一笑该多好。 萧墨寒站在门口,远远的看到她坐在院子里泡茶,脚步仿佛钉住,顿了好几秒的时间。 停驻许久,才迈开长腿朝着她走去,“今日怎么有这般雅兴?” 正在摆弄茶具的女人抬头,歪着脑袋冲着他笑,“反正闲着也没事干呀。” 他先是一怔,又是一震。 或许是她脸上的笑容太晃眼,让他很久很久都移不开视线。 “浅浅……” “怎么了?” 萧墨寒看到她眨了眨眼,再也忍不住大步走到她面前,狠狠将她揽入怀中。 低哑的嗓音带 着几分委屈,“我还以为你连话都不愿跟我说了。” 夏清浅动作一滞,甚至因为他突如其来的怀抱,滚烫的茶水泼在她的手背上,红了一片。 她却恍若未觉,“一直不说话也挺无聊的,我怕憋伤我自己,所以想通了。” 萧墨寒没有怀疑,甚至微微松了口气。 他抿唇道:“你在外面坐了多久,累不累?” 说到这个,她似乎有些无奈,“本来不累,不过你勒得我很累。松开,我给你泡茶。” 萧墨寒,“……”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依言放松怀里的力道,深沉的眉眼却依旧专注的盯着她。 夏清浅只当看不见,拿了两个青花瓷的杯子,提着茶壶将刚泡好的茶倒出来,递给他。 他正要接,夏清浅却忽然收回手,脸上带着几分俏丽的笑容,还破带着几分不满,“你囚禁我,我却还得泡茶给你,想想都觉得自己好亏啊。” 她不知道多久没有用这般语气跟他说过话了! 萧墨寒看着她娇软嗔恼的模样,喉结蓦地滚了滚,声音都哑了,“那你想如何?” “让你放过我,你肯定是不会答应的,对吧?” “恩。” 他顿了顿,强行解释,“不过我从 未囚禁你,只是让你留在宫里而已。” 女人轻嗤,“留在宫里还必须跟你同吃同睡,要求这么多,不叫囚禁难不成叫宠幸吗?” 他好像没听懂她的讽刺,喉结又滚了滚,“你愿意让我宠幸么?” 夏清浅恼怒的瞪了他一眼,“你想都不要想。” 萧墨寒早就料到这个结果,也不失望,接过她递来的茶盏放到嘴边轻啜了一口。 女人略显期待,“怎么样?” “很好。” “很好就多喝点!” 萧墨寒看着她展颜笑开的模样,手一抖,整杯滚烫的茶水都喝了下去。 夏清浅确认他喝完了,几不可察的松了口气,袖中的那只手却逐渐紧攥。 “萧墨寒。” 她收好茶盏,终于又开口,只是这次的语气淡了许久,“其实再刻骨铭心的爱情,到最后也可能是劳燕纷飞的结局——为什么你就不能学着放手,重新开始呢?” 男人眼波微凝,脸上的笑意敛去几分,“我没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她皱眉,“只要你肯放手就没什么不可能的,是你自己一直……” “浅浅!” 萧墨寒蓦地打断她,眉梢眼角都沉了下去,“放开你不是重新开始。” 而是生不如 死。 夏清浅眼神变了变,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什么,又迅速掩去。 最后没什么表情的点了点头,“好吧,我知道了。” 萧墨寒看着她淡漠的神色,忽然没来由的心慌。 然而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脑袋却蓦地袭来一阵眩晕感,“浅浅……” 下一秒,他的身体就倒了下去。 夏清浅看着他倒在石凳上的身体,注视了良久,才移开视线。 其实她刚刚一直在担心他会不会发现端倪,毕竟她很反常,事出蹊跷必有妖。 可不知道他是对她毫无戒备还是怎么,竟然将她泡的茶全都喝光。 夏清浅垂下眼帘,手掌迅速摸到他的腰间,终于在右边摸到一块金属制品——皇帝的贴身令牌,见牌如见人。 曾经她也做过这种事,只不过失败了,因为那一次,被沈纤衣那个神经病中途拦下。 好在今日,没有任何人会拦着她。 夏清浅把金牌抽出来,起身,最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男人昏迷的侧脸在夕阳下镀着一层浅金色光芒,一如既往的俊美。 她扯了下嘴角,“萧墨寒,太迟了。” 有些东西错过就没了,他没有重新开始的机会,她也没有。 她即将是个死人了。 第七百零一章 所以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夏清浅把令牌收好,然后再不回头的离开。 一路畅通无阻。 来到城门口,正好又碰到前几日那些个守城门的侍卫,看到她又过来,表情俱是一变。 领队笑着恭敬道:“姑娘,您又要出城啊?” “是啊。” 夏清浅凉笑一声,“不过这次,你们可能没有拦我的机会了。”她敛去笑意,拿出收好的那枚金牌,“看清楚没有,这是什么?” 侍卫们微微一惊,这金牌前几日还在帝王腰间挂着呢,难道…… 领队征询道:“姑娘,皇上答应您走了吗?” “自然,不然皇上怎会将这么贵重的东西给我?” “可……” “你该不会觉得是我偷的吧?”夏清浅面无表情的道,“不然,你自己滚去宫里问问。” “属下不敢!”对方急忙道,“姑娘您请吧。” 夏清浅这才把东西收回来,面无表情的离开了京城。 ……… 她觉得自己这一次应该算是成功了,只不过离开的时候,还遇到了上官易。 出乎意料,上官易没有阻止她或强迫她,只是告诉她,她有救了。 夏清浅听到那几个字的时候,脑子是完全懵逼的。 “什么叫……有救了?” 上官易克制着,神色却难掩激动,“我不能完全确定,但是这些日子在九尾狐族的古籍上翻到了类似的病例 ——只要能找到野山琼花甫以雪莲,哪怕耗损的心脉也未尝不可救。” 虽然夏清浅早已知道他是白炙,可他主动提起九尾狐族,倒是她没有想到的。 不过也没给她深想的机会,男人忽然扣住她的手腕,“浅浅,我们去找野山琼花吧?” 她这才注意到,上官易身上也背着个包袱。 夏清浅愣了一下,“你要……跟我一起走?” “恩。” 夏清浅神色复杂,“那……北狄那边呢?” 上官易脸色僵了一下,长久的盯着她,然后终于像是败下阵来,缓缓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露出的那张脸,果然和白炙一模一样! 不,不只是一样,而是他本来就是白炙! 夏清浅虽然早就猜到,但亲眼看到的时候,眼底还是闪过一丝震惊。 男人自嘲道:“我本就不是北狄三皇子,他们真正的皇子早已死了。当初我易容成他的样子,只是为了借这个身份接近你——如今既然已经被你拆穿,我也不怕告诉你,往后我都不会再回北狄了。” 她皱眉,“可白炙的身份有什么问题,为什么要借另一个身份接近我?” 男人又是好一会儿的沉默,然后却摇了摇头,“浅浅,我不会害你的。” 很显然,他不想说。 夏清浅也不能强迫他,毕竟不管是上官易还是白炙, 这些年对她的好都是实打实的,总不能因为对方瞒了她一些事,她就把这些恩情都抛之脑后了。 夏清浅最后还是答应跟他一块儿走了,去找野山琼花。 但是野山琼花到底长在什么地方,没有人知道,甚至不知道它是否真的存在。 在九尾狐族的记载中,这是一种神花,白炙手里有一张简易的画作,上面画着一株悬崖边的野山琼花,所以只能漫无目的去所有可能的悬崖边探寻。 这么一找,就是半个月。 半个月以后,依旧一无所获。 这段时间他们一直在山里,所以对外界的消息也不甚了解,只是到了京城外也没听说什么大张旗鼓找她的消息,夏清浅这才放心了些。 经此一事,或许那个男人愿意放过她了呢? “白炙。”她如今又改回了称呼,“明日我一个人上山吧,你回去看看烟儿的病情如何了。” “会有人照顾好她的,你不用担心。” 她愣了一下,“你说怜惜他们?可她和摄政王都不懂医术,我怕……” 白炙眸色闪了闪,但还是十分镇定的道:“我离开之前留了足够的药,你放心吧。这些天你也累了,今晚我们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吧。” 夏清浅没有多想,也怕他累着,所以很快就在街上找了个酒楼安顿下来。 ……… 晚 上住店的人很多,不过天字号最好的客房却很安静。 敲门声响起,夏清浅以为是白炙,不作他想就走过去开门。 然而,当门口那张英俊的颠倒众生的脸呈现在她的视线里,带着几分邪佞的冷俊映入眼底时,夏清浅瞳孔几不可察的紧缩,几乎是下意识的想要关门。 可是一双手比她的动作更快,拦在了门缝里。 气氛诡异的僵持了。 两人都不曾说话,仿佛在等谁会先开口破冰。 终于,还是夏清浅叹了口气,“你还是真的……坚持不懈啊。” “彼此彼此。” 男人不知是讽刺还是自嘲的扯了下,见她挡在门口不打算让他进去,他也不强迫,只是站在那里阴恻恻的盯着她,“浅浅,你怎么不毒死我呢?”他眼底碎着冰冷又阴柔,“醒来的那一刻我就在想,若是你下的不是迷魂散而是毒,我们两个就都能解脱了。” 他不知道该庆幸她的手下留情,还是该难过,因为他终究无法从这场折磨中解脱。 夏清浅皱了下眉,“我早就说过了,哪怕你差点要了我的命——可如果没有你,我也早就死了,所以我不会杀你。” 何况他还是砚儿和烟儿的父亲。 他们马上就没有娘亲了,她不想连他们父亲的命也亲手夺去。 男人阴戾的笑了,“可惜摆在你 面前的选择没那么多,除非我死,否则怎么能放过你?” 夏清浅脸色一变。 这男人一改半个月前的温和顺从,不知是不是因为找她找烦了,所以此刻的语气绝对算不上好,反而带着几分咄咄逼人的强势和阴冷。 她正要开口,男人却又道:“不过后来我又想了想,像半个月之前那般强留你好像也没什么意思,所以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夏清浅皱眉,“什么交易?” “只要你陪我两个月,两个月后我或许就会放过你,甚至不会跟你抢孩子。” “……” 或许? 夏清浅没忍住气笑出来,“意思是——我要乖乖的跟你过两个月,等到两个月后,还要再看你的心情才能决定是否放过我?” 男人定定的看着她,“你可以这样理解。但几率很大,你不妨跟我赌一把。” “我凭什么?”她挑眉,“反正都是未知的结果,倒不如把赌注压在自己身上逃离你。” “可你每次逃,都会被我捉回来。”他认真的看着她,“从过去到现在这么多次,你每次想着离开我,却又有哪一次是真能离开的?” “你……”夏清浅怒了。 男人又淡淡的补充了一句,“你若答应交易,两个月后我可以给你野山琼花。” 话音刚落,夏清浅猛地一震。 【野山琼花。】 第七百零二章 我要的不只是你这个人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拿这个要挟我?”转念一想,“你怎么会知道野山琼花的事?” 那一刻,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 似乎有些微妙的酸楚,好像她早已认定,关乎她性命的事情,他不该以这样的口吻来威胁她。 可是对于他,她早就没有丝毫期待了,为什么还会觉得酸楚? 萧墨寒淡淡的敛下眸,“这个你就没有必要知道了。” 她拧眉,“摄政王告诉你的?” 她觉得白炙不会告诉他,但萧寻和怜惜也知道此事,所以可能是从摄政王府透露出去的。 男人依旧没有回答,“浅浅,如果你答应,我们现在就可以回去。” 夏清浅冷笑一声,“如果我不答应呢?” “你没有拒绝的余地。” “……” 是啊,她没有拒绝的余地。 哪怕她反抗,也只能被他带回去,甚至野山琼花,也只能从他身上得到。 她从来不是那种为了骨气宁愿去死的人,何况她现在还有两个孩子,哪怕是为了他们,只要她能活下去,就绝不会随便放弃生的希望。 夏清浅冷冷一笑,“你是不是觉得,你离不开我这件事,特别煽情特别让人感动啊?你等我这四年在所有人看来都是你情深义 重,只怕你自己也这么觉得——我不接受你简直是有眼无珠吧?” 男人眸色闪了闪,“我没有这么想过。” “那你为什么就不能看在我差点为你死掉的份上,高抬贵手呢?”她满目冷艳,“你不是对我很愧疚么,既然如此,把野山琼花给我你就不欠我了,不行吗?” “可是那样,你就会永远离开我。” “两个月后有什么差别?”夏清浅眉毛一拧,“我不是照样会离开你?” 还是说,这原本就是他的拖延战术? 先拖她一阵子,温水煮青蛙似的慢慢感化她,觉得她到时候就会心甘情愿的留下? 萧墨寒眸色黯了黯,“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没有拖延,没有你想的那回事。” 顿了顿,“浅浅,我知道我很自私,不过——用你的两个月换野山琼花,很值得。” 他只是想留她最后两个月而已。 两个月后,大概就真的如她所愿,一干二净了。 男人的手微微朝她伸出去,骨节分明的大掌就这么落在她面前,“走吧,浅浅。” 他这幅样子,倒像是料定她会答应。 夏清浅气极反笑,然后“砰”的一声把门关上,转身睡觉去了。 萧墨寒看着他阻挡的房门,扯了下唇,走 到她旁边的另一间房去。 ……… 白炙听完他说的那番话,脸色又冷又沉,“我把她的消息告诉你,不是为了让你威胁她的,早知道你这样对她,我还不如跟她慢慢找。” 是,这个消息是他说的。 大约夏清浅打死也想不到,不是萧寻也不是楚怜惜,而是他。 可他没有办法了,她只剩下两个月的时间,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 所以不管什么方法,他都要试。 萧墨寒表情没什么变化,“你找不到的。” 白炙冷笑,“时间问题而已。” 萧墨寒讽刺的看了他一眼,“那你就试试看,两个月之内能不能拿到野山琼花。” 或许男人的语气太过笃定,白炙眉头微蹙了一下,“你是不是本来就有那花?” 萧墨寒未置一词。 白炙语气低下来,“不管你想怎么样,可你明知道她吃软不吃硬,为什么非要强迫她?这段时间她对你的态度,已经比她刚回来的时候好了不知多少——说不定你把花给她救了她的性命,再过一段时间,你们的关系就能改善呢?” 虽然他不喜欢萧墨寒,虽然他也曾想过得到那个女人。 可是他看得出来,如果不是萧墨寒,不会再有别人了。 对 于浅浅来说,要么就是这辈子恨着这个人,要么就是彻底心如死灰孤独终老——他很确定,夏清浅的生命里不会再出现其他男人,所以他宁可让她得到幸福。 他敛眸道:“你这样逼她选择,是将她的性命视若草芥——就算当真得到那两个月,两个月之后你还是会失去她,何必呢?” 失去她? 萧墨寒垂下眼帘,漆黑的凤眸蕴满深邃和阴郁。 他早就已经失去她了,只是还沉浸在某种不愿自拔的情绪里自我纠缠而已,可他们都不会知道,他如今将她的命视作全部——远比他自己更重要。 他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朕意已决,不会改。” “萧墨寒!”白炙低喝一声。 要不是为了野山琼花和夏清浅的命,他才不会把他们的行踪告知这个男人。 早知道萧墨寒会这样,就不该那么早通知他,让他找到野山琼花再拿来交换,不是更好? 白炙后悔的按着眉心,不过…… 这人时隔半月才来,是不是说明,他已经在这段时间里找到了野山琼花的线索? ……… 第二天。 白炙不知道怎么面对夏清浅,干脆待在房里没有出去,直到夏清浅来找他。 “浅浅,你是不是很难过? ” “没有啊。” 夏清浅露出一个笑容,“虽然早就知道自己会死,不过我确实还不怎么想死——如今有人要用两个月的时间换我往后的几十年,其实划算得很。” 如果只把交易单纯的当做交易,就不会觉得难过,也不会想赌气了。 她昨晚仔细的想过,如果对她说那些话的人不是萧墨寒,而是其他任何一个,她都不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不就是两个月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 那么为什么是他,就不可以呢? 他有这么特殊么? 夏清浅尽力撇除脑子里那些模糊的情绪以后,突然就觉得一切都可以接受了。 ……… 再次回到皇宫,夏清浅的心境又和上次不太一样了,她甚至觉得生活充满了希望。 来到东宫,才发现原来烟儿也已经被送到了宫里。 两个孩子见到她都很高兴,尤其是烟儿,闹着她玩了好半天。 最后还是萧墨寒过来接人,他们才消停下来,放她离开。 不过出了凤央宫,女人脸上的笑痕就微微淡下来。 男人深邃的侧脸逆光笼罩着阴霾,嗓音自嘲,“你不用时刻摆着臭脸告诉我,你如今有多不情愿——说好的回来我身边,我要的不只是你这个人。” 第七百零三章 你就不怕我伤心吗? 夏清浅一脸假笑,“那么请问皇上,我要怎样才能显得比较真诚呢?” 萧墨寒皱眉,“你笑得太假了。” “哦……” 她乖乖的敛去笑容,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萧墨寒却还是不满意,“你不笑的样子太冷漠,还不如你假笑的时候。” 夏清浅皱眉,耐心即将耗尽,“我笑也不好,不笑也不好,要不然您扯了我这嘴?” 萧墨寒沉默了一会儿,“无论如何,别让我觉得你很抗拒跟我在一起。” 夏清浅,“……” 好烦,这男人真是烦死了。 夏清浅不想单独跟他待在一起,淡淡的提议道:“马上就到晚膳时间了,不如干脆留在东宫,跟砚儿他们一起吃,您觉得怎么样?” “不好。” 他拒绝的速度比夏清浅以为的还快,她下意识的拧眉,“为什么?” 男人认真的看着她,“我只想跟你在一起,不想有人打扰。” 夏清浅,“……” “萧墨寒,那是你儿子。” “我知道,还有我女儿。” “……” 烟儿的事,夏清浅从来没有跟他说过,不过看他现在的样子也不是怀疑,而是确定了,所以她也没想再去辩解,反正一个孩子和两个也没什么差别。 不过这样一来,她就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了。 这男人完全就是油盐不进。 熟料下一秒男 人直接拉起她的手,转身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不是东宫也不是龙吟宫,而是…… 夏清浅茫然了一瞬。 萧墨寒看着她微末的小表情,喉结滚了滚,绷着的俊脸似乎柔和下来,“才多久没回来就不记得路了,这种表情是……故意勾引我么?” 夏清浅震惊的看着他,“我干什么了,就勾引你?” 话音刚落,她的唇却被男人堵住了。 萧墨寒扣着她的后脑吻住她,指尖穿插着她柔顺的长发,实在舒服得很,她身上馨香的气息更是入侵着他的呼吸与心肺。 那一刻他想,哪怕是溺毙在她的气息里也很好。 不过他没有溺毙,反而是夏清浅呼吸不过来,拳头落在他的胸膛上。 萧墨寒终于不舍得放开她。 彼此的距离很近,近在咫尺的看到她那张脸被染得深红,漂亮又绵软。 可很快她就回过神来,“萧墨寒。”“夏清浅气笑了,“明明就是你自己有色心没色胆,还非要找个借口赖我身上——怎么,说我勾引你你就有台阶下了?” 男人皱了下眉。 然后她又被吻住了。 这次萧墨寒直接吻得她没力气说话,停下的时候,她只能气喘吁吁的瞪他。 男人却笑了,“我明白了。”他的嗓音好像比刚才更低哑,“以后若是再想吻你,我会直接承认,而不是说 你有意无意的动作正好勾引到我。” 其实这两者是没有差别的。 正是因为他想,所以不管她做什么说什么,落在他眼里都是勾引。 不过这么逗逗她,看着她炸毛的怒目而视的样子,又实在觉得很好笑。 夏清浅看着他笑得灿烂的样子,一股更恼的情绪涌上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像个闹脾气的孩子似的,直接踩了他一脚,“滚吧!” 萧墨寒,“……” 他看着她踩完就跑的背影,无奈道:“你知道去哪儿么,乱跑什么?” 女人没好气的回头,“你走你的,我走我的,谁要跟你去同一个地方?” 萧墨寒,“……” 他愈发无奈,语气却很坚定,上前捉住她的手腕,“不行,你必须跟我走。” 夏清浅刚要甩开,男人又补充了一句,“说不定我心情好,就会早点放你走呢?” 她眼神蓦地变了。 男人眼底几不可察的闪过一丝寥落,但面上却不动声色,“你对我越坏,越喜欢气我,就证明你越舍不得离开我。” 夏清浅,“……” 她真的,两辈子都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可他还一本正经的道:“你也知道男人的劣根性,越得不到就越想要——失去你太久,我都快忘了拥有你是什么感觉。或许再得到一次,就会发现其实并不如 想象中那么爱你呢?” 夏清浅眼神又是一变。 她不知道自己这个瞬间在想什么,不过挣扎的动作却先于思考,直接停了下来。 她也不知道这男人是不是故意坑她的,不过不管他怎么想,她觉得自己反正已经许了他两个月的时间,就当是自己过得快活点。 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但还能给这段关系一个完美的结局。 于是被他捉住的手反过来按住他,然后顺着他的力道直接攀上他肩头,嘴角多了几分勾人的笑意,似娇似嗔,“这种话怎么能告诉我呢,你就不怕我伤心吗?” “你伤心吗?” “遇到薄情寡义的男人,能不伤心吗?” “……” 男人低低的笑了一声,然后低头亲吻她的额头,“那我以后对你好点,别伤心了。” 夏清浅想了想,“好吧。” 萧墨寒带她去了御膳房。 亏得夏清浅看到这里的第一眼,以为这男人要给她露一手,结果他竟然是让她做。 夏清浅没好气的瞥他,“你确定不是故意使唤我?” 这么多的大厨,非要让她来做。 男人淡淡的笑看她,“你不觉得,女人下厨很有讨好的意思吗?” “不觉得。” “可是我觉得。浅浅,我喜欢看你下厨的样子。” 她的手艺本来就好,不过他更喜欢的,是她为他洗手作羹汤 的样子,好像在那柴米油盐和烟火之中忙碌的她就会离他特别近。 他太久没有见过了。 夏清浅犹豫了一下,“那你走开,别在我面前碍手碍脚的。” 萧墨寒放开她走到一边,夏清浅盯着他看了看,拿起一棵白菜开始摘菜切菜。 煮碗面条对她来说轻而易举,夏清浅很快就完成了。 她盛了两碗,放一碗到他面前,“吃完不许再对我动手动脚的,也不许碰我,不然别吃。” 烟火气笼罩着他们,萧墨寒盯着她看了许久,俊美的脸上笑容潋滟,“好。” 他笑起来很好看,好像消散了万年冰雪终于看到阳光初融,心都要化了。 夏清浅淡淡的移开了视线,“是白……上官易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你的?” 萧墨寒毫不避讳,“恩。” “……你就这么卖了他?” “我不说你也知道,难道我还帮他隐瞒么?” “……” 夏清浅撇嘴,“忘恩负义。” 男人却笑了,“恩。” 夏清浅哼了一声,“我会去告诉他的,以后他再也不会把我的消息透露给你了。” 萧墨寒起初绷了下脸,不过忽然又想到什么,眼神黯了黯,“也好。” 也好? 夏清浅看他神色如常的低头吃面的模样,淡淡的想,两个月后,他真的不会再纠缠吗? 就目前看来,好像还挺真的。 第七百零四章 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吃醋吗? 吃完面,夏清浅跟着他回了龙吟宫。 萧墨寒难得的信守承诺,没有碰她,只是在睡觉的时候搂着她。 第二天早晨,他说要带他们出去。 夏清浅起初不理解他们是谁们,后来看到砚儿和烟儿,她颇有些诧异,不知道男人怎么突然想通了,明明昨天还不乐意她跟孩子在一块儿呢。 不过一到宫外,她这个念头又被推翻。 因为萧墨寒让元修和白霜带着两个孩子,而她和他却不是跟两个孩子一块儿的。 夏清浅不满的道:“既然一起出来,为什么要分开走?” “聒噪。” “……?” 砚儿在他面前恭恭敬敬,怎么也不可能称为聒噪。 所以…… 夏清浅横了他一眼,“你现在是嫌弃烟儿聒噪?”她嗤笑道,“一开始是谁整天巴巴的要抱着她,这才多久啊就嫌弃她了,我看你确实不太适合养孩子。” 男人非但没有辩解,还自然牵起她的手,“那要看什么情况下。” 夏清浅懵,“什么情况下?” 他回头看着她,眼神认真,“跟你在一起,谁都是聒噪的。” 其他任何人,不管是谁,哪怕只是存在于这个空气中,他都会觉得打 扰了他们。 只有两个月了,他只想跟她单独在一起。 夏清浅换了种心境再听这种话,顿觉有些好笑,“油嘴滑舌。” 她漫无目的走在他身旁,萧墨寒突然顿住脚步把她拉进一间茶馆。 “怎么了?” “我记得你从前喜欢听戏。” 夏清浅觉得一直在外面闲逛好像确实挺无聊的,所以她没有拒绝。 此时台上的戏还没有开场,都是些正在使唤小二拿零嘴儿来的。 萧墨寒问她要不要,她便指着外面叫卖的,“我喜欢的这里都没有,不然你出去买?” 萧墨寒默了默,“你要什么?” 夏清浅嘴角咧开一抹笑容,“糖葫芦,桂花糕,糖炒栗子,还有……算了就先这些吧。”她说完还故意冲他眨眨眼,“我是不是特别善解人意,这些东西只要你出门就能买到哦。” 萧墨寒沉默了一会儿,竟煞有介事的点头,“确实比你当初城南城北的使唤我善解人意多了。” 夏清浅笑容更灿烂,“去吧。” 那会儿她确实是故意折腾他,瓢泼大雨中让他跑遍全城,结果最后非但没吃还给砸了。 夏清浅看着他起身的背影,单手托着腮,脸上的 笑意淡了几分。 戏很快就要开场了,铿锵有力的各种乐器开始演奏。 夏清浅托腮百无聊赖的看了会儿,又忍不住看向门口。 结果就看到萧墨寒已经拿着东西站在门口,而他对面还站着一个女人,只不过被他身影挡住,所以夏清浅这个方向看不到。 【招蜂引蝶。】 她现在就只能想到这四个字。 夏清浅撇着嘴,淡淡的收回视线,头顶却忽然响起一道流里流气的声音—— “哟,这不是醉仙楼的情儿姑娘吗?” 夏清浅眼角的余光看到萧墨寒已经往回走,便勾起了嘴角,“公子,我们认识吗?” 男人见她浅笑吟吟,一下子心神荡漾。 以前这情儿还是头牌的时候,他可是连衣角都摸不到啊! 如今这个女人不在醉仙楼了,却竟然能让他在这里碰巧偶遇——关键是她还对他笑! “认识认识,自然是认识的。”男人兴冲冲的道,“情儿姑娘,要不去我那儿坐坐,我让小二泡最好的茶水拿最好的点心过来——若你喜欢雅间的话,我们去楼上也行!” “砰——” 没等夏清浅回答,桌子就被重重的砸出一道声响。 夏清浅挑眉 看了一眼,砸在桌上的竟是糖炒栗子和桂花糕。 她不用抬头也察觉到头顶的目光有多阴沉,嗓音更是寒冽刺骨,“她不喜欢上好的茶水,也不爱这里的点心,对你的雅间更没兴趣——滚。” 男人先是被他的气势吓了一跳,但很快又不怕死的反驳,“凭什么?既然情儿姑娘现在已经是自由身,那她要不要拒绝我也不该由你来过问,应该由她自己决定才对!” 呵。 萧墨寒薄唇泛起森寒的冷弧,“你算什么东西?”他高高在上的站在那里,眉梢眼角都透着不屑,“我花万两黄金赎身的女人,轮得到你在我面前指指点点?” 对方登时一惊。 万两黄金?赎身? 早就听闻情儿已经被人赎身,原来这真是那金主! 他气势已经不自觉的弱了下去,“有钱了不起啊!” 萧墨寒面无表情,“有钱是没什么了不起的,但至少我可以拿着那些没用的黄金替她赎身,而你只能在这里感叹有钱有什么了不起的。” 男人脸上登时青一阵白一阵的。 在喜欢的女神面前被人这样戳痛伤处,是再难堪不过的事情。 他再也站不下去,甚至没跟夏清 浅打招呼就跑了。 夏清浅完全是一副看好戏的姿态,托着下巴,好笑的道:“我怎么不知道是你替我赎的身?”她眨了眨眼,“还万两黄金呢,你说谎能脸红一下吗?” 男人瞪着她,只后悔刚才没说十万两,气死那狂蜂浪蝶。 夏清浅见他不理她,耸了耸肩,又伸手去抓那袋糖炒栗子。 却不想,萧墨寒提着袋子后退。 她的手抓空了,顿时不满,“不是买给我的吗?” 萧墨寒阴着一张脸,“我就出去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你招蜂引蝶的本事倒是不小?” 夏清浅,“……” 她皮笑肉不笑,“我以前好歹是醉仙楼的名人,招几个蝴蝶还算正常的,可是某些人——出去买个东西也能招来陌生女人,难道不比我更厉害吗?” “名人?”男人不悦的眯起眼睛,她好像还挺骄傲的? “这是重点吗?”她虎着脸,就不信他没听到后半句的关键处。 萧墨寒皱皱眉,盯着她半响,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他一下子气笑出来,“所以浅浅,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吃醋吗?” 夏清浅脸色一沉,刚要反驳,就看到门口跌跌撞撞的冲进来一个人…… 第七百零五章 或许她本身就是他所有的风景 落英找了一圈,终于又看到萧墨寒,神色顿时大喜。 可她的喜悦并没有维持几秒,立刻注意到男人身旁的夏清浅。 女人美丽的脸蛋足以让人过目不忘,何况还是她曾经伺候过的主子,落英的脸色一下子僵住了。 她还以为这两个人终究是分开了,不得善终。 在街上碰到这个男人时,她甚至觉得自己的机会终于到了,于是忍不住上前搭话。可这个男人再次粉碎了她的幻想,干脆直接的拒绝了她。 她怎么想都不甘心,于是又跑回来再次尝试,却没不想会看到他们就在这里听戏——郎才女貌的坐在一张桌上,与周围的喧嚣格格不入,却是般配不已! 落英蓦地咬住了唇,尤其是对上夏清浅平静的目光,只觉羞愧的无地自容。 她转身就跑。 夏清浅看着她迅速消失的背影,皱了皱眉,“我有这么可怕吗?” 身旁的男人笑了一声,“你现在满脸写着醋坛子三个字,她看到你自然害怕,自然要跑。” 夏清浅,“……”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觉得我很平静啊,哪里像某些人,万两黄金也说得出口。” 萧墨寒脸色一黑。 夏清浅得意的冲他笑 了一下,然后颇为遗憾的举得,自己可能是吃不到那些零嘴了。 还盘算着要不要自己去买,却见男人在她身旁坐下,面无表情的开始剥栗子,然后又把剥好的果仁放在碟子里,黑着脸将碟子推到她面前。 夏清浅眨了眨眼,“谢谢。” 她边吃栗子边听戏,而身旁的男人却一直看着她。 萧墨寒其实不喜欢听戏,他觉得聒噪,不过他喜欢看她,哪怕只是吃栗子也如此赏心悦目。 或许她本身就是他所有的风景。 ……… 戏曲结束以后,两人就离开了茶馆。 夏清浅在街上逛的时候,想要买些小孩子玩具,路边一个卖拨浪鼓的摊位,忍不住停下。 摊位很小,上面却挂着风铃。 夏清浅盯着那风铃瞧了会儿,做工并不算精致,但铃铛带着彩带随风飘舞,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还是十分引人瞩目的。 “老板,这个卖不卖?”夏清浅笑眯眯的指着那风铃。 “夫人喜欢这个?”老板有些诧异,随后解释道,“其实给孩子玩的话,还是拨浪鼓更好些。” “可我们家孩子已经过了玩拨浪鼓的年纪。”夏清浅好笑。 萧墨寒目光始终凝视着她,见她没 有否认夫人这个称呼,唇畔不自觉的扬起淡笑,“这不是给孩子玩,是给夫人玩的。”他适时开口,“老板若是不介意,就把这风铃转让给在下吧。” 老板面露为难,“这……实不相瞒啊公子,小店不卖风铃,这玩意儿是我家婆娘做来招揽顾客用的,若是叫她知道我没把东西卖出去,倒把她做的风铃给……”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下去,却也不可能不明白。 萧墨寒淡淡的道:“若我们把东西都买了,想必老板就能交代了?” 夏清浅一诧。 老板亦是一惊,都买? 其实他原本就想让他们买几个拨浪鼓而已,毕竟这两人气度不凡,衣料又都是上等质地,肯定是有钱人家出来的,这公子为讨夫人欢心,买几个拨浪鼓应该不为过吧? 可他没想到啊,人家竟然都要了! 他顿时激动不已,“好好好啊,那就多谢公子了!若是如此的话,我家婆娘肯定也乐见其成,这风铃就当是我送给公子的好了!” 夏清浅皱皱眉毛,在萧墨寒袖子上扯了扯,“你买那么多拨浪鼓回去给谁玩儿?” “你不是喜欢风铃么?”男人神色淡淡,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 “我喜欢风铃你买拨浪鼓干什么?”夏清浅瞪他,他还以为自己很有逻辑是不是? “没听人家说么,卖不出拨浪鼓就不能把风铃给你。” “……” 那也不可能买这么多拨浪鼓啊! 夏清浅咬唇,没好气的道:“我又不是小孩子,非得要这种玩具。” 不过就是一个风铃而已,她确实觉得有趣,但是拿这么多钱来换,却是万万不划算的! 男人看着她嗔恼的样子,忍不住捏了捏她泛红的耳朵,低声哄道:“只要你喜欢,都给你。” 老板见他们嘀嘀咕咕的,生怕他们反悔,赶紧道:“公子,需要把东西给您装起来吗?” “不必了。” 男人直接给了金子,拿走风铃,其他的根本不打算要。 夏清浅见状脸色更不好看了,连忙从那老板的摊位上顺走了两个拨浪鼓,揣在怀里,边走边郁猝的道:“你要不是皇帝,绝对是个拜金的纨绔子弟。” 萧墨寒好笑,“我纨不纨绔不知道,不过你怎么像没见过钱一样,这么抠?” 夏清浅又瞪了他一眼,没理他。 回宫路上和元修他们重逢的时候,夏清浅明显感觉到两个孩子的幽怨的目光,仿佛在控诉他 们刚才突然把他们丢下。 夏清浅轻咳一声,尴尬的上前,“烟儿,砚儿,这是刚才给你们买的。”她拿出刚才顺来的两个拨浪鼓,拿在手中甩了几下,“好看吗?” 烟儿期待的表情一下子垮下去,“姑姑,这是给小朋友玩的,烟儿长大了。” 萧砚的表情倒是没变化这么明显,不过显然也对她很无奈,“这是姑姑自己想玩吧?” 夏清浅一脸黑线,她怎么可能想玩拨浪鼓,还不是都怪某人? “姑姑,我要这个!”烟儿突然注意到她手里的风铃,觉得漂亮又新奇,指着那玩意道。 “不行。” 没等她开口答应,已然被一道低沉的嗓音打断。 几道目光纷纷落在男人脸上,烟儿更是委屈的朝着他扁嘴,“叔叔……” 萧墨寒沉着脸,走过去摸了摸女孩的脑袋,“乖,这是姑姑要玩的,不许跟她抢。” 夏清浅,“……” 烟儿像是忽然明白过来,天真的道:“那是叔叔给姑姑买的吗?” “恩。”男人点头,“若是烟儿喜欢,另外再让人买。” “好呀!”烟儿笑嘻嘻的冲着夏清浅道:“那烟儿就不跟姑姑抢了。” “……” 夏清浅彻底无语了。 第七百零六章 今日得了空终于想起宠幸我了,陛下? 回宫的时候,萧墨寒总算是没再抛弃那两个孩子,四个人一起回到宫里。 用过晚膳,他还陪两个孩子看了会儿书,后来到烟儿的睡觉时间,白霜才把他们带回东宫去。 夏清浅睡前服药时,萧墨寒一直盯着她,深沉的眼底仿佛闪过什么复杂的情绪。 夏清浅察觉到他的目光,掀眸看了他一眼,“你看我干什么?” “你好看。” 原以为她会嗤笑或者讽刺几句,不想她竟挑眉,“真的?” 萧墨寒愣了一下,“恩。” “那我睡了,你继续看吧。” “……” 萧墨寒就这么看着她爬到床上躺下,然后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再不理他就直接睡觉。 他有些好笑的拿手指刮了刮她的脸,脑海中忽然闪过很多他失忆以后的事。 记得第一次在北狄见到她,被她强行带回西凉,当他看到她身边聚集着一个又一个的男人,看着她那些人的关系有多亲密,他就无法克制的嫉妒,压制不住自己的理智。 后来上官易的出现,更是让他嫉妒的发疯。 如今三年过去,那个男人依旧在她身边,他的嫉妒也丝毫没有减弱——可这一次却不再是简单的占有欲,而是悔恨在她痛苦的时候,陪在她身边的却不是他。 于是他永远失去了 这个资格。 夏清浅中途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入目便是男人漆黑如墨的双眸,此刻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她惊了一下,方才还迷糊的意识微微清醒过来,“你不睡觉,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在想你什么时候会走。” “……” 她皱了皱眉,意识终于全部回笼,眉毛便拧得更紧,“大半夜的发什么神经啊?”夏清浅不住的按着眉心,“不是说两个月么,现在已经过去两天了,所以还剩下一个月二十八天。” 一个月二十八天,其实也就五十几天的时间而已。 但实际上,他可能连五十几天都不会有。 萧墨寒想,其实有这几天偷来的光景就已经够了。 他侧躺着看着她的演技,喉结滚了滚,“如果没有这个约定,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回来?” 夏清浅终于觉得他不正常了。 她神色冷淡的坐起来,“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难不成你又反悔了?” “没有,我想知道。” “是,我不会回来的。” 她会离开所有人,所有她认识的人,然后找个没有人知道她的地方,安静而孤独的死去。 男人寥寥勾唇,“说句假话哄哄我也不会吗?” 夏清浅瞥他一眼,然后逗他似的扬起一抹灿烂的笑,“你 永远不会知道,我有多爱你。” 男人的脸色猛地滞住。 哪怕这是假的,哪怕心知肚明只是她“哄”他的,可是从她这张嘴里说出来就已足矣。 夏清浅看着他陡然变得惊喜的面容,眼神更是灼灼,仿佛有星辰闪耀。 她忍不住皱眉,“你不会当……”真了吧?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男人堵住了唇。 “萧墨……唔……” 什么都不要说了。 萧墨寒紧紧圈着她的身体,汲取着她口中的甜美。 他想,此生足矣。 ……… 接下来大半个月他每天都和她在一块儿,大多数的时候不愿意让第三个人在场,但小部分时间还是愿意拿出来跟他们的儿女一起吃个饭,每当这时候夏清浅都会骂他小气。 不过每次,他都只会回她以笑。 这段时间夏清浅虽然坚持服药,但还是疼痛发作过几次,不过这样的小插曲似乎并未影响什么,两人都心照不宣的默契不提起,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 有时候他甚至会产生一种她真的在给他机会,一切都能从头来过的错觉。 但是他也清楚,这只是错觉而已。 这样的平静大概维持了一个月都不到,萧墨寒就开始变得很忙碌,夏清浅已经习惯了他每天缠着 她四处乱走,整天闲的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突然一下子见不他,她还有些惊讶。 惊讶之余,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习惯。 记得有人说过,二十八天就能形成一个习惯,当那习惯忽然消失的时候,会本能的产生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哪怕本来就没有多期待。 裴盛大约是看出她的心思,“娘娘,您是不是在想皇上?” 夏清浅本来想说没有,但是想了想还是作罢,“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奴才也不知道啊。皇上近日经常与元统领一起出宫,至于去干什么,奴才就不清楚了。” “哦……” 夏清浅勉强点头,淡淡的移开视线,没说什么。 不过以前他就算回来的再晚,也大概能跟她见上一面,但是今日,她却连他的面都没见着。 半夜醒来过一次,还是没见着他的人。 再后来夏清浅就睡不着了,她想,可能是白天睡得太多的缘故。 直到第二天早晨,萧墨寒还是没有回来。 她起来吃了个早膳,然后去东宫找了砚儿和烟儿。 烟儿说她想娘亲了,所以夏清浅打算带她出宫去,可是两个人走到宫门口,却远远的看到那个一夜未归的男人回来了。 经过她身边的时候,男人拉住她的手,“去哪儿? ” 她笑笑,“你不是很忙么,难不成你不在还非要我留在宫里?” 萧墨寒顿了顿,“今日不忙,你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夏清浅却转动手腕,把手从他的掌心里抽了出来,“忙的时候招呼都不打一个就消失,不忙的时候我就必须在你身边伺候着,哪怕有其他事也得往后推,这是什么道理?” 萧墨寒抿了抿唇,“浅浅,回去再说。” “我不要,好吗?” “今日还在两个月的时间内,你不能随便出宫。” “……” 他这话说出口,夏清浅的脸色登时就冷了下来。 可是对上他沉邃不见底的目光,她终是什么都没有说。 男人脸上带着几乎无法被察觉的异样,有些苍白但又似乎只是错觉。问过他们的目的地后,吩咐身旁的侍卫,“将烟儿送到摄政王府,交给摄政王夫妇。” 刚才一直不曾开口的女孩道:“叔叔,姑姑不能跟我一起回去吗?” 萧墨寒点点头,“烟儿若是喜欢这里,让姑姑明日再来接你。但今日姑姑有事,恩?” “哦……” 小女孩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夏清浅则被萧墨寒带回了龙吟宫。 她倒是没有反抗,只是冷淡的微笑,“今日得了空终于想起宠幸我了,陛下?” 第七百零七章 从今往后,你就可以摆脱我了 男人抿了下唇,“这段时间,确实有别的事耽搁了。” 夏清浅嗤笑,“那你最好一直这么有事耽误下去,免得一回来就对我呼来喝去的。” “不会了。” 男人脸上带着一种她看不懂的笑意,像是满足,又像是怅惘,“浅浅,我先前说过的两月之期——果然在你乖乖顺从我以后好像也没什么意思了,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以后忙不忙的问题,因为那都跟你没有关系了,明日——你就可以离开皇宫。” 看着她陡然愣住的表情,又一字一顿的补充道,“以后,我不会再强迫你留在我身边。” 夏清浅愣了很久。 因为事情跟她想的不太一样。 她以为两个月只是他的拖延之法,虽然让人很烦,虽然她暂时还没想出两个月后该如何逃跑,但是当他猝不及防的提出两个月缩短到一个月,她终于还是愣住了。 或许是幸福来的太突然,第一反应竟不是欣喜若狂,而是震惊与茫然。 她的手指几不可察的蜷起又很快松开,“欲擒故纵?” 她僵着脸笑了一下,“有些事说出口可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皇上您应该不会仗着自己是强势的那一方,觉得 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什么事情都能让你随心所欲吧?” 男人勾唇,“你放心,不会。” 夏清浅眯起眼睛,“不会的意思是——哪怕你将两个月缩短成一个月,也不会再无缘无故的纠缠我,而野山琼花还是会按照我们之前说好的给我,对吗?” 萧墨寒点头,“自然,它在我手里不过是朵花而已。” 关乎她性命的东西,他怎么会不给? 夏清浅冷笑,在他手里不过是朵花儿,他都藏这么久不肯给她,简直混账。 她皱着眉伸出手,“给我。” 男人垂在身侧的大掌微动了一下,似乎是想要抬手抱她,可是对上她警惕的双眼,他只能又克制着握紧拳头,“我说的是明日,今晚还是跟这个月一样。” 夏清浅讽刺的嗤了一声,“反正都已经厌倦了,这一晚有没有,有什么区别?” “当然。” 说完这两个字他又像是意识到什么,怕她误会似的,补充了一句道:“哪怕是路边捡来的小猫小狗也会舍不得,何况是我喜欢了这么久的人,你总要我一点时间准备。” 女人又是一声嗤笑,这回连话都懒得说了。 萧墨寒克制的拳头终是忍不 住松开,却在下一秒将她整个人拥入怀中,几不可察的颤抖着,“浅浅,这段时间这么忙,我都没好好的看看你。” 夏清浅被他箍紧的力道抱得很不舒服。 她忍不住想,一个月的时间是他自己减掉的,有什么可看的? 凉笑声逸出喉间,“万一你看完又舍不得怎么办?” 男人半真半假的道:“若是舍不得,就不放你走了。” “你敢!” “好,好,我不敢。” 他吻着她蓬松的长发,鼻息间尽是属于她的气息,“浅浅,再给我煮一次面好不好?” 夏清浅冷哼,明显是拒绝。 男人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侧,温热的麻麻痒痒的感觉撩着她的神经,“乖。” 她偏过脑袋,“不煮!” “今晚要听我的。” “不要。” “乖浅浅。”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掌抚摸着她的后脑,“这是最后一次了,恩?” “……” 夏清浅本来还有点气,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可是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又陡然酝酿出几分复杂瑟缩的意味,五味杂陈,难以捉摸。 最后她还是没有答应,倒是男人拉着她来到御膳房,亲自给她做了顿饭。 夏 清浅是在旁边百无聊赖的看着他做的,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没什么胃口。 明明萧墨寒手艺很好,可她吃的如同嚼蜡。 至于哪里不对,她也说不清楚。 萧墨寒看她吃的少,有些失望,“好歹是最后一晚,就算不喜欢,也不用这么不给面子?” 恩,她也觉得不用这么不给面子。 所以虽然没什么胃口,夏清浅还是指着离自己很远的那盘蔬菜,“想吃那个,够不到。” 萧墨寒起身替她拿到面前,不过把蔬菜放到她碗里以后,又给她夹了块排骨。 “荤素搭配。” “那我还要那个……葱香鸡排。” 男人依言往她碗里放,却不忘嘱咐道:“以后少吃点油炸的东西,对身体不好。” 夏清浅笑了笑,眉眼间难得的闪过一丝俏皮,“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没规矩惯了,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才是我追求的生活。要是为了养生什么不能吃,那也未免太憋屈了。” 萧墨寒几乎就要脱口而出——既然她知道自己没规矩管不好,就由他来管,由他来看。 可是话到嘴边,却变成抿唇的淡笑,“这么大个人,怎么就不知道好好对自己?” “我觉得这 样就很好啊。” “别这么任性。” “我偏要。” “……” 萧墨寒看了她一眼,那种想说而不能说的感觉愈发的强烈。 可是良久的沉默之后,终是什么都没有说,淡淡的移开视线。 夏清浅脸色沉了几分。 晚膳之后,萧墨寒带她走到御花园,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不痛快,所以男人说话的时候她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直到男人忽然不知从背后拿出一株花来。 白色的花瓣小小的瞧着有些可爱,在夜色下,花瓣还隐隐散发着不太耀眼的光芒。 夏清浅一时没想到其他的,只觉得这花儿漂亮,“这是什么?” “好看吗?” “恩。” “拿着。” 他又往她面前递过去几分,夏清浅接过去的时候还犹豫了一下。 可是当花束落到她手里,男人低笑的声音于夜风中飘入她的耳膜,“这就是你要的野山琼花——浅浅,从今往后,你就可以摆脱我了。” 那一刻,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心脏狠狠的颤抖了一下。 好像有什么压在心尖上的东西骤然空缺——可如果消失的是压力,那她为什么非但没觉得轻松,反而有些难以言喻的不自在? 第七百零八章 可是如今,并没有机会了 第二天一大早,夏清浅就走了。 是在萧墨寒上早朝以后,所以她甚至没有在临走前见他一面,就此分别。 拿着野山琼花去找白炙时,向风华也在。 白炙似乎并不意外,只是问了一句,“他不是说两个月么,怎么现在就给你了?” “不知道。” 夏清浅摇摇头,实话实说。 向风华脸色古怪的道:“我看他也不像是会良心发现的样子,不会又有什么阴谋等着你入套吧?” 夏清浅沉默了一会儿,淡淡的道:“……他说放我走。” 不但说会放她走,还说从今往后她都可以摆脱他。 如果按照他那种说法,她大概以后都不会再跟他有什么交集了。 白炙自然察觉到她说这话时没有半点喜色,神色复杂的看着她,“浅浅,你是不是舍不得他?” 现场氛围突然一僵。 向风华瞪了他一眼,“怎么可能,浅浅恨不得早点摆脱他呢!” 白炙也顺势点头,扯开了这个话题,拿着野山琼花走进了药房。 自从萧墨寒大半个月前找他谈过以后,他就已经准备好所有的药材,所以此刻野山琼花刚到,配合其他的药材再来制药很方便,只需要一个操作过程而已。 白炙花了三天时间,终于把药全部配好,郑重其 事的交给夏清浅。 自从夏清浅三年前重新拿到活命的机会,她就一直知道自己的命不会太长,所以对生活早已没什么期待,只想着回来将当初害她丢掉性命的人拉下地狱而已。 而如今突然拿到继续活下去的机会,她竟然,不知道该做什么。 生活一下子变得很茫然——好像在杳无希望的时候,她不需要思这么复杂的问题,可是现在突然将问题抛给她,她同样不知道该怎么办。 “浅浅,要不你就先留在这里吧,反正也无处可去。” 夏清浅没想到白炙会这么说,她以为,他一定希望她立刻马上离萧墨寒远远的。 就连向风华也不解的看了他一眼,“白炙,你是不是被那男人收买了?” 白炙勉强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夏清浅也没追问,“我还是想先出去走走,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砚儿和烟儿都在这里,她肯定还是会回来的,不可能真的跟那个男人老死不相往来。 或许再过一个月或几个月,等她调整好心态就会回来。 “好。” 白炙点了点头,又忍不住道:“浅浅……” 夏清浅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有些好笑,“怎么了,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吞吞吐吐的干什么?” “如果……他重新拦下你,你会恨他吗?” 大概是不意他会这么问,夏清浅愣了一下,眼底的笑意淡了几分。 许久才摇了摇头,“不知道。” 她想起自己上次的行踪说不定就是他出卖的,忍不住瞪他一眼,“不过你这次要再把我的行踪透露给他,我肯定打你。” 白炙强笑,“恩,不会。” 即便他真的透露,又能如何? 那个男人如今已经不具备将人留下的资格。 所以他肯定不会这么做的。 白炙不由的想起七天前,萧墨寒忽然又来找他,告诉他野山琼花已经找到,告诉他浅浅的身体终于不用再拖下去了。 也就是到那时候他才知道,原来那个男人并非置她身体于不顾,并非自私的为了强留她,眼睁睁的看着她饱受痛苦——只是野山琼花还没有成熟,只是他还需要找机会采摘,只是他想趁着这最后的一点点时间,将夏清浅留在他身边而已。 至于为什么是最后的时间,因为野山琼花虽然药性极好,可却生长在极恶劣的环境下。 半山腰,毒鸦与飞鸟守护,根本没有人可以靠近。 即便武功再高甚至懂术法的人去采摘,也会受到毒鸦攻击,一旦反抗,损毁的就会是野山琼花。 换言之,野山 琼花根本就是拿绝世高手的命换来的。 而萧墨寒就是那个人——他用自己的命,把夏清浅的命换回来了。 不管过去如何亏欠与伤害,哪怕曾经的伤害再无法弥补,可如今也恨不起来了。 ……… 半个月后,龙吟宫。 苏庭深和元修正在底下汇报今日的朝堂要事,可是帝王的脸色却越来越不好看。 元修的眉头也越蹙越紧,“皇上,您是不是不舒服?” 苏庭深的声音也停了下来,担忧的道:“皇上,不如让裴公公去请个太医来吧?” “不必了。”男人无所谓的摆摆手,“你们都下去吧。” “皇上!” 元修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帝王打断,“元修,朕的时间不多了,剩下的事却还有很多。” 他的言下之意,元修很清楚。 因为还有太多事需要解决,所以他根本不想浪费时间去做无谓的治疗,根本就是在等死。 可是元修不甘心啊! “就算您将自己的命还给娘娘,她也不会感激的。”他急声道,“若她日后知您如此待她,或许会原谅您重新来过,可您要是不愿坚持下去,就彻底失去那个机会了。” “呵。” 男人涩然的笑了一声,“若是还有机会,朕怎么可能放过她?” 他会将她扣在 身边,哪怕穷其一生,也会尽力医治。 可是如今,并没有机会了。 如果他和她之间只能活一个,那个人自然是她。 萧墨寒扯唇道:“白炙都治不了的东西,朕就算遍寻遍天下名医又如何?” 喉间忽然传来一阵干涩,他咳嗽了好几声,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也更颓然。 或许,只有他的死能终止一切仇恨。 他知道,就算将野山琼花给她,她也不会原谅他的——过去的伤害太大,他只愿以命赎命,只愿往后她想起他的时候,不是只有伤害与折磨。 苏庭深在旁沉默的站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可是……您不遗憾吗?” 萧墨寒顿了一下,“她陪了朕一个月,朕很满足。” 那短暂的幸福已经是他偷来的,如果一定要说遗憾的话,那他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在最后的时刻吃到她煮的面,仅此而已。 元修和苏庭深面面相觑,都不知还能如何劝说。 两人只好告退出去。 出了那扇门,苏庭深就拉住他,“若说现在还有谁能救皇上,怕是只剩下娘娘一人。” 元修苦笑,“可是娘娘已经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苏庭深讳莫如深的道:“只要心有牵挂,自然还会回来。” 元修一愣,“你的意思是……” 第七百零九章 只要碰上他的事,她就没办法做到冷静 夏清浅这一次没有刻意掩饰行踪,但她早就离京城很远,所以元修一直没有她的消息。 最后只能采用苏庭深的办法,背着皇上偷偷张贴皇榜,用的还是最蹩脚的借口—— 太子重病。 虽然被发现以后他很有可能会倒霉,但是现在皇上的身体最重要,他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 夏清浅日夜兼程的往回赶,终于回到宫里。 “现在可以带我去见太子了?” 元修看到她风尘仆仆的着急的模样,斟酌着道:“娘娘,其实属下有件事情禀报。” 夏清浅急切的皱眉,“有什么事,等我看完太子再说。” 她不疑有他,而且元修现在这幅样子,更让她觉得萧砚的病情很严重。 “扑通——” 重重的一声,是元修忽然跪下来。 夏清浅错愕的看着他,“你干什么?” “娘娘,属下该死,属下不该用太子来欺骗您,但是属下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 “……” 夏清浅愣了一下,心底的急躁微微压下来,眯眸道:“有什么话你起来再说。” 元修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娘娘……不是太子殿下,是皇上!当初为了拿到野山琼花,皇上被毒鸦与陡崖间的山林瘴气所伤,如今已危在殆 夕。” 元修把当初萧墨寒如何等到琼花盛开、又如何在崖下采摘的事,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诉她。 夏清浅整个人都呆住了。 说不震惊是假的,她没有想到当初她以为的故意拖延,竟然只是他为了等待花开。 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为此付出性命。 她不知道多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白炙……给他看过是吗?” “是,但白先生也没有办法。” “……” 夏清浅的心脏又沉了几分。 白炙的医术不亚于她,甚至比她知道更多的偏门药方,如果连他也没办法…… 夏清浅猛地闭了下眼睛,拒绝去想那个结果。 她忽然又想起一个多月前她离开的时候,白炙欲言又止的模样——当初她还不理解为什么,如今才知,原来早在那时他们就都知道真相,只有她被蒙在鼓里而已。 说不清是气恼多一点还是恐慌更多一点,她哑声开口,“他在里面吗?” “是。” “我知道了。” ……… 萧墨寒花了三天时间,写了一道他离世后的安排旨意。 皇位继承人是萧砚。 在萧砚成年以前,都由摄政王暂代朝堂的大小事件。 其中还提到若是夏清浅回来,她愿意的话便可永 远站上权力至高点。 萧墨寒放下笔,正好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 他以为又是裴盛来求他吃饭,皱眉道:“把东西放下,别来烦朕。” 他很忙很累,低哑的嗓音显得有些干涩。 若是这几天无法将身后事处理完,可能就会来不及,他想趁着最后的时间多做点事。 “很忙吗?” 那平静的声音响起的时候,萧墨寒微微震了一下,从心脏到身体都在震颤。 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用力的闭了闭眼,意识到自己现在并非是在做梦,才敢抬头看。 几步之遥的女人神色淡淡的站在那里,穿着青绿色的衣裳,不似从前那般艳丽的红也不是那种冷淡的白,倒是显得容易亲近许多。 她挽着最简单的发髻,让她看起来小了好几岁,就像一个幼龄的少女。 萧墨寒蓦地站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说完却根本不用她回答,他立刻意识到她是知道了什么,便又改口,“你回来干什么?” 夏清浅走到他面前,看着男人日渐消瘦憔悴的脸色,眉心不住的蹙了蹙。 其实距离他们上次见面也才一个多月,可他忽然沧桑下来,瘦的颧骨都开始微微突出。 她眼底闪过一丝晦色,“我 不回来的话,你是打算等死了才让我知道这些事?” 从她一个月前离开京城开始,心里就好像长了一根倒刺。 而如今这根刺更长更尖锐,从她听完元修的话,就以疯狂的速度在她心脏附近生长蔓延,时不时的刺痛,时不时的想要发泄。 夏清浅攥紧手心,“以命换命,你觉得自己特别伟大吧?等到很久以后我再想起你的时候,剩下的只会是愧疚和无法弥补的遗憾——你是打的这种算盘?” 萧墨寒看着她嘲讽而凉薄的双眼,眉心沉了沉,“我没有这么想过。”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 萧墨寒眼神变了变,旋即从书案后面出来。 可是夏清浅却只想远离他,所以她一下子走到高起的台阶上,和他对调了位置,也就自然看到了他写下的那封圣旨。 圣旨上写的都是他的身后事,包括她和砚儿和这个朝堂,面面俱到的做好了所有安排。 她瞳孔不自觉的收缩着,心脏一下子袭来阵阵抽疼。 不得不说,他安排的足够周全。 可是…… 她闭了闭眼,声音有些哑了,“萧墨寒,我根本就不想要你什么权力,或许砚儿也不想要,你凭什么把你的想法强加给我们 ?” 他顿了顿,“这后面有补充说明——若你和砚儿都不愿继承,自然有摄政王担起责任。” “若是他也不愿意呢?” “……” 萧墨寒噎了一下。 虽然他觉得皇叔从前野心不小,现在也不会放任西凉江山后继无人,但是她既然这么说了,他便换了个思路,“朕还有很多其他的宗室皇亲。” 呵。 夏清浅蓦地冷笑,他总是有借口的,没有这个也会有其他的。 “你把所有的退路都想好了,有没有想过我?” 她咬着牙,骤然将手中的圣旨甩到他面前,“是不是真如我刚才所说,你就是为了让我愧疚,所以故意不告诉我,所以才要我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见证你的死亡?” “浅浅,不是这样……” “那是怎样?!” 她嗓音陡然上扬,尖锐的刺向他。 这段时间,夏清浅一直觉得自己的脾气已经稳定下来,离开这男人以后看着山水如画,她甚至觉得自己以后再遇到任何事,都可以心如止水。 可是这男人却让她知道,他总是有办法将她所有压制的暴脾气全部挑起来。 什么狗屁的心如止水,都是假的,都他妈是假的! 只要碰上他的事,她就没办法做到冷静。 第七百一十章 生死同命,再不分割 萧墨寒见她眼睛都气红了,阔步上前搂住了她,“我没想过要你愧疚,只是不希望你有任何压力而已——虽然你或许也不会有,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便没有告诉你。” 怀里的女人不断挣扎,萧墨寒也不断的收紧力道。 那种久违入怀的感觉,让他根本无法放开,“浅浅,只要你好起来,其他的都不重要。” 夏清浅眼睛已经红得不像样。 大约不只是气的,更多是是窒闷和压抑。 她哽声道:“你当初为什么不说,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萧墨寒轻叹一声,他知道没用,所以本来也不想说的。 可是看女人现在这样子,他又心疼的不行。 只能缓缓道:“如果你死了,我必随之。”他认真的看着她,“三年前不过是想等砚儿再长大些,等我替你报仇雪恨手刃仇人……然后,就去陪你。” 这些话他从未跟任何人说过,甚至藏在心底很少想起,只是他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他把那些人一个个的铲除,而最后一个……就是他自己。 害死她的人里面,也有他一份。 何况阴曹地府这么孤独,这么寂寞冷清,他也不放心她一个人走过那奈何桥。 想到这些,男 人眸色又深了好几度,“幸好……你又回来了,如今我愿拿一切去弥补你,哪怕丢了性命也不要紧。你也不需要有任何负担——往后你就像我们刚刚重逢的时候一样,对我爱答不理甚至继续恨着我都好,或者干脆……忘了我。” 她死,他随。 他死,却希望她仍可以现世安好。 萧墨寒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双眼,“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明白。 他说的这么清楚,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可是这么多年的磕磕绊绊牵牵扯扯,又哪里是一句话说忘就能忘的——所有自以为是的忘记,不过是深藏于心底的某个角落,等着关键时刻带来更沉重的一击。 恰如此刻。 夏清浅深吸一口气,“萧墨寒。”她咬牙切齿唤着他的名字,“你真想让我忘了你吗?” “……恩。” 虽有迟疑,但答案很坚定。 他希望她以后都好好的。 “好!” 夏清浅忽然重重冷笑,“那就如你所愿。你这个人渣,我一定会忘了你的!”她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你别以为用这种方式,就可以永远留在我的脑子里——以后我们之间就当做什么都没有,所有的联系全部断掉!” 她用力 的推开他。 男人不知是没有抱紧还是身体虚弱,以至于她刚一动作,就轻而易举的把把他推开。 他下意识的想追,可是迈开长腿的那一刻,又忽然反应过来不可以。 他连活着的资格都没有,哪里还有资格去追她? 于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在视线中跑远。 ……… 夏清浅赌气般的跑到宫门口,脚步忽然在原地停了许久,僵硬的站着。 然后又在良久的僵持过后忽然转过去,看着后面空荡荡的鲜花和草木。 空无一人,他没有追来。 明明黏的像跟屁虫一样的人,如今却不追了。 如他给她野山琼花的时候答应过的那样,再也不会来纠缠她了。 “王八蛋。” 她闭了闭眼,狠狠的冷笑。 ……… 夏清浅出宫去找过白炙一趟,但白炙很明白的告诉她,束手无策。 哪怕再有野山琼花也没用,毕竟野山琼花只能拿来护住心脉,却不是什么解毒的良药。 失望归失望,但她最后还是回到宫里,甚至去给萧墨寒探了脉。 在某人彻底死透以前,她不想欠他的——正如她当初所说的,他救过她的命,哪怕最后是他间接害死她,其实也不能说他欠她的。 而今, 她也不想背着这样的包袱一辈子。 夏清浅忽然像是想起什么,匆匆的跑到藏书阁。 萧墨寒知道她就在宫里,也没说什么,以为她是想在他死的那天哀悼一番。 三天的时间,夏清浅翻阅了很多书,几乎是废寝忘食的沉浸在里面不出来。 不过这三天时间,她一直让人给她随时汇报萧墨寒的状况。 后来到第四天,她终于从茫茫书海中找到一本…… 是一本十分破旧古老的书,上面记载的很多都是流传百年的毒药。 毒鸦的毒,她倒是没有看到,却很快在翻阅下看到一段这样的话—— “有蛊名曰永生蛊。种此蛊者,从此生死同命,再不分割。” 如果说这一段还没有显露端倪,那么后面一句,却让夏清浅的希望死灰复燃…… “永生蛊所用之蛊虫,以食毒为生,食尽天下剧毒。” 【食尽天下剧毒。】 也就是说,那蛊虫可以吃掉他如今的毒鸦雀之毒。 思及此,夏清浅骤然攥紧了手中的书本,古旧的书页在她的用力之下险些被撕碎。 只要练就永生蛊,那么他身上的毒鸦毒就会被解除。 而蛊虫虽本身虽然有毒,但是永生蛊的母蛊可以种在她体内,而她 的南疆圣女之血可以化解蛊虫的部分蛊性,这样一来,就等于他们两个都能安然无恙。 如果说唯一一点让夏清浅觉得不舒服的,就是那句生死同命,再不分割。 也就是说,从今往后,他们的命运都会绑在一起。 她大概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撇开他了。 但这浅薄的不舒服,跟他的命比起来,又显得那么无足轻重。 夏清浅闭了闭眼,把这一页从书上撕下来,起身准备出去。 正好这个时候裴盛从外面匆匆赶来,“娘娘。” “怎么了?” “奴才知道您和皇上……”他欲言又止的道,“可如今皇上的情况很不好,既然您都回来了,能不能求您去看看他,就当是陪他度过最后这段时间?” 很多事他都知道,也知道娘娘当年受伤至深。 可现在皇上快不行了,他真的不忍心再看皇上这么下去…… 元统领和苏相都说,娘娘愿意回来,便还是心疼皇上的。 可是娘娘最近整天都在忙,却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好像只是单纯的跑来藏书阁看书。 难道皇上的生死,还比不过这几本书吗? 夏清浅看着裴盛哀求的表情,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问道:“他现在怎么样?” 第七百一十一章 直到我满意为止,听懂了吗? “皇上刚刚又陷入昏迷,太医说情况越来越不好。” “……我知道了。” 不过,夏清浅并没有去看他。 照她之前探脉的情况来看,他大概还剩十日左右的时间,她不能浪费一分一秒。 她去找了白炙,问起永生蛊的事。 白炙顿了一下,“你不是恨他入骨,如今却拿命救他?” “我没有拿命救他,只是花费了一点时间炼蛊而已,其他的没差别。” 没差别? 从她决定相救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不是没差别了。 他意味不明的道:“你这么想,不代表他也会这么想——但凡他知道你替他中蛊,又这么费心费力的救他,你觉得他还会放过你吗?” 不,不对,就算那个男人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只要还活着就不可能放过她。 夏清浅自嘲的笑了,“如果为了摆脱他就让我看着他死,那我大概……早就摆脱他了。” 有些事她不是不清楚,只不过跟那个人的命比起来,却显得不那么重要。 萧墨寒对她从来不设防,如果她想杀他,早就成功了,何必被他一次次的纠缠。 归根结底,不论爱恨,她都希望他能好好活着。 夏清浅思绪回笼,定 定的落在白炙脸上,“白炙,你告诉我吧,我该去哪找这蛊虫?” ……… 萧墨寒昏迷了一天,刚刚醒来,便下意识的要从龙床上起来。 如今内忧已除,剩下的就是外患。 不管是东泱还是北狄,未来十年内应该都不会发动战争,但是南诏却未可知,所以他必须在那之前,做好万全的应对之策。 可他刚刚坐直身体,却见夏清浅从门外缓缓的走进来。 萧墨寒微微一震。 他已经好些天没见到她了,他以为她不会再来了。 看着女人停在他面前,挡住他眼前的光线,他才低声开口,“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快死了,所以我来看看。” “……” 男人非但不生气,甚至觉得有些好笑,“还没死,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夏清浅看着他日渐苍白的脸色,与印象中那个可恶的又意气风发的男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眼睛发酸,“恩,有点。” 男人眸色黯了黯,“放心,你的失望不会维持太久的。” 夏清浅扯唇,“可是我想了想,人生不如意十之ba九,也不可能每件事都让我不失望——萧墨寒,我现在不想让你死了,怎么办?” 男人又是一震,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了锅。 好半晌,才震惊的看她,“你说什么?” “我说,你死的太慢,所以我后悔了不想让你死了。” 她一字一顿的道:“上次你让我尝试忘记你,我回去试了好几天都没能成功,因为我发现自己以前说不恨你都是假的——我好像还是那么恨你,所以忘不掉你。” 男人喉结滚了滚,“对不起。” 他难得展现出这么脆弱的样子,内疚中掺杂着一丝彷徨,小心翼翼的看着她。 夏清浅心头一酸,声音却蓦地沉了下去,“所以你必须好好的活着,让我好好的折磨你,直到我满意为止,听懂了吗?” 萧墨寒眼底闪过一丝愕然。 原以为她只是想说恨他,可是到最后,她的重点却在活着。 这么说起来,她是不是……大概并不想让他死? 这个认知,让萧墨寒死寂的心底如同被丢下一颗小石子,泛起阵阵涟漪。 他喉结滚动,“浅浅。” “嗯。” “我知道就算把这条命还给你,你也不屑要。”男人微微上前搂住她,半边脸都枕在她的怀里,“现在你的好意我明白了,你能来找我说这番话,我已经死 而无憾。” 话音刚落,夏清浅原本垂在身侧的手忽然按在了他的肩上。 却不是回抱着他,而是狠狠的用力攥紧。 “死而无憾?” 她咬牙冷笑,“你知道你的死而无憾,对我来说是永远的遗憾吗?” 已经很久没有人敢这样对他了——尤其是他的身体急转直下以后,身边所有人对他都是小心翼翼,胆战心惊的样子,简直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可她现在却狠狠的掐着他。 萧墨寒肩上的疼痛分明,可心里却软成一团,“对不起。” “不要再跟我说什么对不起!” 她早就知道,这三个字是最无用的。 夏清浅忽然一把推开他,双目紧紧逼视着他,“我现在有办法帮你解毒,而你要做的,就是在我给你解毒之前好好的活着,听到没有?” 男人明显一愣,“你在……开玩笑?” 她拧眉,“我没有开玩笑,我说有办法就有办法。” 萧墨寒咳嗽了几声,脸色愈发苍白,“你只是想拖延我的时间,对不对?” 她脸色一沉,“你不相信我?” “没有。” “那你凭什么说我做不到?” “……” 没有凭什么,也不是不 相信,只是在长久的失望以后已经不敢怀抱着希望。 但是这话他并没有说,只是问她,“你需要多久?” “十五天。” 永生蛊的养殖周期,其实在众多蛊毒之中已经算是最短的之一。 但是对于萧墨寒来说,那却是十分难熬的一段时间。 因为她估算的他剩下的日子,只有十天。 萧墨寒眼底露出几分复杂,“可是浅浅,我只有十天。” 夏清浅眸色闪了闪,“不是你只有十天,而是身为医者的我,大致估算你只有十天。” “这两者有什么区……” “当然有!” 夏清浅蓦地打断了他,“估算只是估算而已,可具体时间还是你自己说了算的。医学界有很多奇迹——比如身患绝症被判死刑的病人,却能在心态祥和的情况下多活十几年。所以萧墨寒,多出来的五天时间虽不在我的估算里,但是我求你给我的,可以吗?” 【我求你给我的。】 她认真而恳切,仿佛将他的性命视若珍宝。 如果他可以,自然愿意给。 萧墨寒眸光深了深,“好。” 夏清浅松了口气,但那颗心还是悬着,咬唇道:“你答应的这么快,若是你骗我……” 第七百一十二章 那就必须对我负责到底,明白吗? 她没有说完,希望他能打断她,至少也要摇头否认。 可是男人完全不如她的意,“横竖我已经骗过你这么多次,再多一次也没什么两样。” “萧墨寒!” 她恨不得给这男人一巴掌。 可是对上他笑意湛湛的目光,怒意又变成不甘的委屈,“你也知道自己骗过我这么多次,要是这次还敢骗我,我一定把你的尸体放油锅里炸了,让你死无全尸!” 男人低低的笑了一声,忽然揽着她往自己怀里带,夏清浅不敢太用力挣扎,怕他真的散架了,所以她很容易的被他拽去怀里,“可是油炸也不会死无全尸——至少,得阉了才行。” 夏清浅,“……” 她表情一言难尽,“你这个人,能不能不要在这么严肃的时候说这种下流话?” 顿了顿,“要是真想被阉,不必等到你死,现在我就可以成全你!” 男人脸上的笑意愈发兴致盎然,湛湛黑眸中晕染着揶揄,“要是现在把我阉了,最后还真让你解了我的毒,那你下半辈子岂不是要守活寡?” “关我什么事?”她皱着眉撇开脸,嫌弃的道,“多的是人愿意当我男宠,你被阉是你的事,我照样潇潇洒洒,绝无可能替你守寡。” “夏清浅。” 不悦的嗓音响起,下一秒,她的脑袋就 被他重新移回去。 萧墨寒修长的手指端着她的下巴,目光深深的端详着,“你可知道,你刚才让我答应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所以萧墨寒,多出来的五天时间虽不在我的估算里,但是我求你给我的,可以吗?】 其实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思。 就算有,也只是他自己想出来的意思而已。 所以夏清浅下意识的反问他,还微微抬起了下巴,“什么意思?” 萧墨寒脸上并无不悦,只是手指绕着她的头发把玩,牵扯出丝丝缠绕的温柔和认真,“你要我的命,我自是愿意给你的。可你既然已经要了,那就必须对我负责到底,明白吗?” 夏清浅瞳色微微变了一下。 她大概是明白的,只是不愿意深想。 可男人的话还在继续,“此番只有我死了,你才能解脱。若是我活着——按照你所期盼的活下去,那么生生世世,我再也不可能放过你。” 他彻底挑破了,捅开了,要她说不明白都不可能。 可是夏清浅听不得他这么直白的说出来,本能的想要逃避,便挣扎着从他身上站起来,“你能不能活过来还是个问题呢,这些事等你真的有命缠着我再说吧。” 站到一半,又被他按回去。 男人的手落在她的腰间,无比的有力,“好, 过两日再说。” 他虽然嘴上答应,但是那只手却分明不规矩,而且此时明明应该虚弱的一推就倒,但是夏清浅死活无法逃脱他那双作乱的大掌。 “萧墨寒!”她恼怒的按住他。 “怎么?”萧墨寒专注的视线从她腰上移到她的脸上,“我答应了,你反而不乐意?” “谁不乐意!” 男人似笑非笑,“我看你就是不太乐意。” 夏清浅,“……” 她懒得跟他争辩,没好气的道:“接下来半个月,你不能再每天忙个不停,手头的事都给我停下来——有什么要做的就等你好起来再做,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好好养身体。” 萧墨寒眼尾染上一丝笑意,“好。” 夏清浅又瞪他,“你确定听清楚了?什么都不许干,只能好好躺着。” “恩,听清楚了。”顿了顿,“但是你要陪着我。” “我陪着你,我的蛊怎么办?” “你的什么?” 萧墨寒敏锐的捕捉到她话里的重点,眯起眼睛,“蛊?” 夏清浅没说话,视线避开的下一秒却又被他强硬的移回去,沉下声音,“浅浅,你的什么蛊?跟白炙有关还是跟南疆有关,你还没告诉我,你打算怎么解我的毒?” 夏清浅本来也没打算瞒着,只是他不问她就没刻意提起而已。 此番 就直接把永生蛊的事都跟他说了一遍,然后摊手,“就是这样。” 萧墨寒看着她淡淡叙述的脸,蓦地冷笑,“同生共死?”心里不知为何就生出几分怒意,“万一失败,你岂不是要跟我一起死?” “放心,没那么严重。”她淡淡的道,“这蛊对我没有影响。” “你确定?” “我还没有这么伟大,牺牲自己来救你。” “最好是这样!” ……… 萧墨寒起初并不相信她的话,不过经过后来跟太医和白炙的咨询,终于勉强信了她。 只有这件事对她而言不会有影响,他才能放心的让她去做。 培育蛊虫并没有夏清浅想象中的难,用她的话来说,就是一开始以为每天都会很忙碌,但是真的做起来才发现每天都很闲,只需要在特定的时间去喂养那些虫子即可。 最初的五六天,萧墨寒的身体一直没什么问题,甚至还有力气在言语上调戏她几句。 夏清浅甚至觉得,照这样下去,要他坚持十五天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第七天的时候,他出现了昏迷的症状,到第八天和第九天,他昏迷的时间更长。 病床上的男人身体越来越虚弱,脸色也肉眼可见的苍白下去。 夏清浅只能一刻不停的待在他身边,愤怒的声音透着几不可察的 颤抖,“明天就是第十天了,你最好给我争气点,不要浪费我这段时间的精力,听到没?” 男人闭了闭眼,算是回答,然后又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夏清浅眼睛都红了。 恰在此时,外面有脚步声传来。 裴盛从外面走进来,“娘娘,太子殿下来了。” 夏清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哑声道:“让他过几天再来,告诉他父皇现在很忙,没空见他。” “可是……”裴盛本想说,皇上剩下的时间越来越少,让太子见见父皇也是应该的。 可是对上夏清浅陡然扫过来的视线,话还是顿住了,“是,奴才明白。” 裴盛默默的退出去。 萧墨寒看着她发红的眼睛,费力的把手抬起来,碰了碰她的脸,“浅浅。” 她眨了眨眼,让自己保持平静,“怎么了?要喝水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如果失败……在明日之前,让我见砚儿和烟儿一面。” 夏清浅的嘴唇猛地颤动了一下,声音都尖锐起来,“萧墨寒,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你自己,或者你从一开始就是骗我的?” 她蓦地从他床边站起来,冷冷道:“我告诉你,没有如果也没有万一,在你彻底好起来以前别想见到他们——若你现在死了,这辈子连个临终送别的机会也没有!” 第七百一十三章 你想清楚了么? 说罢,她气得直接跑了出去。 萧墨寒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无奈和宠溺。 直到再也看不到她,才淡淡的收回视线,笑意逐渐淡去,变得孤寂寥落。 或许一开始就不该答应的。 如今强撑着一口气,若是做不到她想要的,那么他真的又骗了她一次,又让她失望一次,何必呢? 以后她想起他来,想到的只会是“这个男人到死还在骗她”而已。 安静的殿中,若有似无的叹息声蔓延,寥寥落落的凄清。 夏清浅刚跑到门口,眼眶里险些掉下泪来。 可是一眨眼就看到了裴盛从外面进来,她只能飞快的别开视线,继续往外跑。 裴盛满脸复杂的走进来。 看着病床上虚弱的男人,良久才叹息着开口,“皇上,娘娘她不是故意的,只是担心您。” “朕知道。” 裴盛放心了些许,又道:“那您看,要不要趁着娘娘现在出去,见见太子呢?” 萧墨寒沉默了片刻,“算了。” 她知道以后肯定会生气的。 这些日子她已经够操心了,他不想再让她更生气一点。 ……… 夏清浅信步走在御花园里,胸口好像一直堵着那么一口气,难受的很。 所有的一切都会 在这两天结束,不管是成还是败,但后者却是她绝对不想看到的结果。 “在想什么?” 身后忽然传来白炙的声音,夏清浅一诧。 转身却真的看到白炙立在她身后,似笑非笑,“这么忧心忡忡,肯定又是因为他?” 她点点头,“你怎么来了?” 白炙意味不明的道:“怕他有什么意外,怕你伤心难过,怕自己追悔莫及。” 所以最后的期限,还是忍不住来看看。 拼尽全力,也要保住那个男人。 夏清浅眼眶一红,“谢谢你。” “我也帮不上太多忙,没什么好谢的。”他淡淡的道,“从十天到十五天,于我们而言只是五天时间而已,但是对一个将死之人而言,却是拖延了二分之一的生命。” “我知道。” “浅浅,你是想尽力而为,还是非他不可呢?” “……” 这一次,她沉默了很久。 最后缓缓摇头,“从前我一直觉得,此仇不报实在对不起自己——没有像对梁王和毓秀那样对他,已经是我退让的结果。若要我原谅他却是万万不能的,否则我咽不下这口气。所以我刺伤他离开他,希望他永远在我的生活里消失,希望再也不用看到他。” 可是当一切 如她所愿,为什么她还是那么无所适从? 她无法想象,如果没有他会怎么样。 或许地球照样还是会转,太阳照样还是会升起,可她呢? 不知道会如何。 夏清浅闭了闭眼,“可是不想看到他的前提,却是希望他能安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而不是永远离开,让我连个偶尔怨恨的对象也没了。” 说到最后,她也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可每一个字,似乎都在陈述那个昭然若揭的答案——她要的不是尽力而为,而是必须活着。 天空忽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四周寒凉的触感,让人心里也升起一股凉意。 白炙静静的听她说完,许久,才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那就照自己的心意去做吧,免得将来回想起来,只觉追悔莫及。” 有些遗憾错过了,就是一辈子。 还不如在可以把握的时候,牢牢的握住。 ……… 夜晚,夏清浅回到龙吟宫。 她换了件衣服去查看她的蛊虫,然后回到萧墨寒身边坐下。 男人的身体往床的里侧挪去,目光却始终盯着她,“浅浅,你上来陪我躺着。” “不躺。” “上来吧浅浅。”男人锲而不舍的朝她伸出手,“躺着不比坐着舒 服么,你上来,嗯?” “……” 夏清浅皱了皱眉,“你好烦。” 话虽如此,但她还是爬上去在他身边躺下,不太高兴的道:“看你现在还这么精神矍铄,明天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白炙刚才还说,只要你能熬过明天,再往后也不成问题。” “恩。” “恩是什么意思?” 男人把她往怀里圈进来,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耳边,“皇后娘娘……” 夏清浅眼皮一跳,脑中紧绷的神经蓦然被他的称呼撩得绷紧,身体也直了,“干什么?” 她一脸警惕,脸又涨红。 大抵是被她的反应愉悦到了,萧墨寒低低的笑了一声,“你想清楚了么?”他轻轻的吻着她的鼻尖,“让我往后几十年都这么缠着你?” 那呼吸和嗓音都离她太近太近,她根本无法思考。 可是她也没有否认。 萧墨寒唇畔的笑意更深了,靠在她怀里,“乖浅浅,快睡吧。” 睡他个头! 夏清浅大半夜都没睡着,第二天天快亮的时候才将将入眠。 一大早又睁开眼,此时萧墨寒还未醒。 她也没放在心上,起来吃了个饭回来看他还是没醒,她才开始紧张。 “萧墨寒,你怎么睡得这么死?” 她拍 拍他的脸,“快醒醒,这个点再睡,晚上你就睡不好了。” 可回应她的,是一片沉默寂静。 夏清浅的神经仿佛蓦然被蛰了一下。 这些日子她清楚明白的知道,他在第十日的时候会度过一个艰难的关卡,但是因为他明确的答应过她,所以她一直刻意回避了这个问题。 然而此刻亲眼看到他醒不过来,她还是无措的茫然了。 夏清浅呼吸变得急促,立刻颤着手搭上他的脉搏,又让裴盛去找白炙过来。 手中探脉的结果,却让她的手又哆嗦了好几下。 脉搏微弱,几乎死去。 “不……不会的。” 一定是因为她手抖,一定是因为她情绪不稳定,所以探出的结果才会出差错! 他答应过她,他不会再骗她的! 可是后来白炙过来,给男人扎了银针喂了点药,说的却也是差不多的话,“除非他能在今夜之前醒来,否则……就真的挺不过去了。” 夏清浅狠狠一震,脸色煞白。 白炙怜悯的看着她,“浅浅,你跟他说说话吧,这时候他的求生意志很重要。”顿了顿,“我先带其他人出去了,这种时候,药物对他已经没什么作用。” 众人退散,寝殿里一下子安静的落针可闻。 第七百一十四章 我不会丢下你的 夏清浅看着床上的人,却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嗓子像是被卡住了似的,发不出任何声音。 求生意志? 她忽然想起白炙临走前的话,哆嗦着开口,“萧墨寒。” 她的声音很哑,手心不知何时已经紧攥起来,“这是我最后一次相信你,你不要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傻子,一次又一次的被你骗,恩?” 床上的人纹丝不动。 她轻轻的推他,“萧墨寒,你要是现在醒来,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听到了吗?” 我可以不计较你的欺骗,可以当做你没有昏迷过…… 夏清浅起初只是轻轻摇晃着他,渐渐的就越来越用力,越来越用力。 可是不管她多么努力,却始终晃不醒这个沉睡的人。 她的手心越攥越紧,眼眶也越来越红,“你是不是知道我迟早会离开你,所以用这样的方式来留住我?”她颤声咬牙,“我告诉你萧墨寒,没有用的,你给我起来听到没有?” 他紧闭着双眼,俊美如斯,仿佛只是一个沉睡的王。 夏清浅忽然就没有了力气,哭着趴在他身上,“蠢货,只有你起来才能留住我啊……” 裴盛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床边趴着的女人满脸的颓败绝望。 与之意气风发的 过往完全不同,他吸了吸鼻子,抹泪道:“娘娘您别这样,皇上若是知道您这个样子,定是要心疼的。” 夏清浅听到声音,怔怔然的抬头看了他一眼。 迷惘的表情中忽然跃起咬牙切齿的怒,一字一顿的挤出那句话,“他若是会心疼……若是真的会心疼,现在就该给我醒过来!” 裴盛的眼睛也红了,哽咽道:“娘娘放心,皇上一定会醒来的,他不会就这么离开您的。这么多年他一直都在努力追寻您的脚步,生死不离,如今好不容易您愿意回来,他若是就这么离开岂不是太亏?只要您还在,您愿意这么陪在他身边,他一定舍不得离开的。” 是吗? 夏清浅闭了闭眼,从白天陪着到黑夜,连续不断的说话已经让她口干舌燥。 不过这期间断断续续的却没有停止过,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眼看着距离白炙说的最后期限越来越近,她不知道如果在那之前他真的没有醒来会怎么样。 她也根本不敢想。 昏暗的唯有烛火笼罩的寝殿中,她跪坐在地上,趴在他的床边,眼睛越来越肿。 “我已经一无所有,为什么你还要这样欺负我?” “明明就是你的错,凭什么你这样半死 不活地躺着,就要我放下一切原谅你?” 夏清浅嘶哑的声音,逐渐发不出来,“你明明说过会弥补我,明明答应过我会醒来,可是现在你还什么都没有做,怎么能这样安心的躺在这里睡觉?” 她的脑袋埋首于锦被之间,泪水湿了一大片。 脑海中放映的,竟然都是过去他们之间的一幕幕。 只不过此时此刻,那些互相伤害已成往事,留下的唯有曾经相爱的一幕幕。 人啊,总要等到失去的时候,才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 不只他如此,她又何尝不是? 到此刻,她才知道自己真正要的是什么。 她闭着眼,“我不会离开你的,过去的事我们一笔勾销,但是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最后那句话,几不可闻。 可就在她埋首在锦被间昏昏沉沉之际,脑袋却被人轻轻的拍了两下。 那力道,如梦似幻。 她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当她反应过来什么的瞬间,如遭雷击,止住了所有哭喊愣愣地僵在那里,头都不敢抬。 “浅浅。” 短短两个字,险些击溃她的心。 夏清浅怔忪着许久才抬头,缓缓的看向他。 男人的气色虽然虚弱,那双漆黑的眸却定定的看着她,酝酿着 若有似无的笑意,深情款款。 “萧……墨寒?” 低唤的嗓音,染着些许的不可置信,她生怕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可他动了动唇,“我不会丢下你的。” 他喉结滚动,虚弱艰难的发出声音,修长的手指想要拭去她眼角的泪水,“乖,别哭。” 可是他话音刚落,原本只是无声流泪的女人,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的哭声,把外面的爱壁纸和太医还有裴盛一干人全部吓得跑了进来,以为皇上薨逝了! 结果闯进来却看到帝王已经醒了,而他身旁的女子哭得像个孩子,他耐心温柔的哄着。 那画面诡异的和谐。 众人面面相觑,继而又纷纷退出去,心照不宣。 萧墨寒等她哭累了停下来,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那只手才从她的头上撤回。 “浅浅,你累不累?” “……有点。”她抽泣着点头。 “上来躺会儿?”他试探着问。 “……” 夏清浅扁了扁嘴,拿嫌弃的眼神瞥他“不要,你臭烘烘的,我才不要跟你躺一块儿。” 萧墨寒,“……” 沉默了片刻,男人脸上宠溺的表情变得有些似笑非笑,“刚才趴我身上哭的时候怎么不嫌臭,现在该干的事都干了才说 嫌弃,不觉得矫情么?” 她的声音一下子就扬起来,“你说我矫情?” 萧墨寒沉默片刻,“我没有,你听错了。” 夏清浅哼了一声,不想理他,站起来便要往外走出去。 只是与此同时,身后的男人忽然传来几声闷闷的咳嗽声。 她脚步一顿,连忙回到他的身边,紧张的看着他,“你怎么样,乱动什么啊?” 男人的脸色很快就恢复如常,“本来没什么事,不过你要是走了,可能会出点事。” 夏清浅,“……” 这狗皇帝,又骗她! 夏清浅瞪了他一眼,心里酸酸软软的夹带着几分委屈,想骂他又觉得时机好像不合适,到最后只能忍下来,闷声道:“我让人给你弄点吃的,你乖乖躺着。” “恩。” 夏清浅听到他答应,才出去让裴盛送了些流质的食物来。 她喂他喝,虽然小心翼翼的,不过还是有些无法避免的洒到了外面。 但她显然没有反省的意思,反而得意的冲他笑,“你现在的样子要是被别人看到,绝对是这辈子洗不掉的黑历史。” 萧墨寒脸色一黑,“你弄出来的,你不负责吗?” 夏清浅想了想,假模假样的拿着块布往他身上蹭了蹭,“好了,这样可以吧?” 第七百一十五章 你给我下去! 男人脸更黑了。 忽然又不知想起什么似的,朝她勾了勾手指。 夏清浅皱了下眉,但还是乖乖凑到他耳边,男人小声说了几个字,她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你半死不活的了,还满脑子什么鬼东西?” 【帮我擦身。】 擦,擦个鬼! 夏清浅瞪了他一眼,“忍着,等你好了自己爬起来洗。” 男人皱了皱眉,“不行,臭烘烘的难忍。” 她毫不怜惜的往他脸上掐了一下,“你别得寸进尺。” 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她说完那番话以后说难受,这王八蛋绝对就是得寸进尺! 萧墨寒暗淡的垂眸,“我就知道你只是哄我的。为了骗我醒过来,才假装原谅我。” 低哑的嗓音冒着几分委屈。 夏清浅一下子竟然没反应过来,只顾着否认,“没有。” 说完她才意识到,明明就是他自己先答应她一定会醒来,什么叫她骗他? 夏清浅不高兴的道:“我让龙吟宫的宫女进来帮你洗,她们比我有经验,也不会弄伤你。” “不行。” “萧墨 寒……” “那就让我一直臭着吧,反正被熏的也是你。” “……” 夏清浅深深的吸了口气,其实他身上根本没有任何味道,就会睁着眼睛说瞎话! 她凉凉的低眸睨着他,“你这样不难受么——不觉得身上有无数只虫子在爬,浑身上下都是让你不舒服的味道,不觉得……嗯?” 萧墨寒嘴角抽搐。 这女人恶趣味到一种境界了。 偏偏她说完还冲着他笑,“需要我帮你叫人进来吗?” 男人冷笑,“你连我跟其他女人说句话也能一整天不理我,现在让人看我不穿衣服的样子,倒是大度了无所谓了?” 她眨了眨眼,一脸无辜,“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啊。” “呵。” “真的不需要吗?” “……” “那我先出去了?” “……” 萧墨寒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从自己面前走出去,苦于身体无力,无法将她拦下。 生理上的困顿和疲惫,让他醒来没多久又昏睡过去。 夏清浅拿着一盆清水进来的时候,看着男人紧闭的双眼,有 那么一瞬间的慌乱。 直到她走到他身边听着那安稳均匀的呼吸声,才稍稍松了口气。 她解开他的衣服,动作很轻也很小心,尽量不去碰醒他。 萧墨寒睡梦中感觉到有温暖的触感和小心翼翼的力道从他身上滑过,还有种第六感可以感觉到某种暴露在空气总的不安,结果睁开眼,真的看到自己“被”暴露在空气中。 入目就是她低垂着眼帘,专注的给他擦身的模样。 黑色的长发垂下来,挡住了他看向她的视线,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的侧脸。 萧墨寒心里恍惚间变得又酸又软,好像那股不安终于被缓缓抚平。 他忍不住想,是不是除了被迫的妥协,其实她也是真的希望跟他能好好的? 就像他醒来第一眼看到的那样,她的眼泪至少代表着她的不舍,不是吗? “恩……” 夏清浅一抬头就对上他黑湛湛的眸 她眼皮一跳,出口的话不知怎么就哆嗦了,“你……你怎么醒了?” 萧墨寒唇角牵动,“你这么撩拨,要是我还不醒, 你就该怀疑我是不是有问题了。” 她什么时候撩拨了?! 夏清浅瞪大眼睛,却见男人光着上半身,肌理分明,胸膛不太平稳的起伏着 她眼角抽搐,用最快的速度把剩下没擦完的地方全抹了一遍。 耳边是男人越来越粗沉的呼吸,暧昧的蛊惑着周围的空气,她只当做没听见,但是脸上的颜色却逐渐泛红。 最后折腾完给他穿上衣服的时候,两个人都是满头大汗。 “好了!” 她如释重负,忽然又像是想起什么,凑到他耳边小声的道:“虽然你不懂医术,但也该知道,这种时候不适合宣泄吧?” 说着便染上几分戏谑的笑意,“为了避免体力不支再次昏迷,皇上您可要坚持住啊。” 萧墨寒,“……” 他嗅着她说话时的馨香,下面更加紧绷疼痛,浑身滚烫。 然而她就这么……走了。 萧墨寒阖了阖眸。 妖精。 他暗咒一声。 ……… 经过这两日的折腾,萧墨寒勉强算是挨过了这个关卡。 后面的几天情况倒是都还不错 ,总算是让他熬到了最后那一天。 永生蛊已经完全制成,夏清浅拿着蛊走到他的面前,将那蛊虫取出来准备给他注入。 萧墨寒的手腕上被她划开一道口子,血液顿时蔓延出来,可他却在那蛊虫爬进去之前猛地握住她的手臂,神色严肃的看着她,“浅浅,我再问最后一次,你当真想好了吗?” 上一次问她的时候,她似乎有种默认的意思。 但他还是想再确认一遍。 夏清浅拂开他的手掌,淡淡的道:“都到这一步了,你觉得我还有后悔的余地吗?” 子蛊钻入他的体内,顺着血液爬入,似乎是在啃噬什么东西。 紧接着,萧墨寒又看着她把自己的手腕也划开口子,这个以往最怕疼的女人如今却能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划开皮肤,他的眼中蒸腾起几抹涩意。 “浅浅。” “不用太感动,以后你的命是我的,你就只能乖乖听我的话了。” “……” 他看着母蛊虫爬入她的伤口,逐渐消失不见,几不可闻的恩了一声。 他绝无可能,再负她。 第七百一十六章 或许他有办法呢? 几天之后,萧墨寒的身体慢慢好起来,已经可以下床走动。 砚儿再要来看他,夏清浅也不再阻止。 包括楚怜惜带着烟儿入宫,夏清浅也都一并接受。 只是对于烟儿,如今她和萧墨寒身体安康,自然没有把孩子再放在摄政王府里养着的道理,可她又不知道如何跟烟儿开这个口。 毕竟烟儿这个年纪,虽然不懂太多事,但也并非完全不懂事。 最后是打算让所有人同时在场,好好的跟烟儿说这件事。 不过今日,楚怜惜和那两个孩子都还没到,御花园里只有萧墨寒和夏清浅在。 “一会儿我来说,你不许随便插嘴。” 萧墨寒恩了一声,又劝慰道:“烟儿不像你想象中的那么脆弱,她很坚强,何况她只是换个爹娘,并不是以后都不能跟皇叔他们见面了,你别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夏清浅抹了把脸,笑容泛着涩意,“可是从她懂事以来,我就是只是她的姑姑而已,她对我的亲近也仅限于对一个外人,或许换个人跟她相处这么久,她也能如此。” 她无奈又无力的弯了弯唇角,“突然让她喊我娘……她大概也叫不出口吧。” 男人轻轻拍着她的肩,“循序渐进吧,她可能一下子无法 接受,但以后都会好起来的。” “咳……” 突如其来的一声轻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夏清浅和萧墨寒回头望去,才看到萧寻似笑非笑的站在那里。 而他身旁,则是脸色发白的楚怜惜和茫然无措的小云烟,以及抿唇不语的砚儿。 夏清浅脸色一变,“烟儿……” 楚怜惜这才收回思绪,拉了拉烟儿的手,“烟儿,我们过去吧。” “娘亲。” 烟儿小脸上写满了迷惘与不安,也是第一次,对夏清浅露出这样抗拒的表情。 楚怜惜叹了口气,“烟儿,娘亲和姑姑有话跟你说,我们先过去好不好?” “我……我不想去。” 虽然她才三岁多,但她隐隐还是知道,过去会面对什么样的结果。 她害怕,不敢。 直到她的手被萧砚牵住,“烟烟,别怕。” 烟儿还是摇头,苦着小脸像是要哭出来,“哥哥,我不去……” 众人都不敢再勉强她。 夏清浅知道,要让一个小孩子接受她的娘亲其实不是她娘亲,是件很困难的事——其实别说是个孩子,哪怕是个成年人也未必可以立马接受。 可是乍一看烟儿这样的反应,她的心里还是有些酸楚,勉强扯出一丝笑容,“烟儿,刚才我们说的 话你都听到了是不是?” 烟儿皱着脸,不说话。 夏清浅只好朝她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缓慢的斟酌道:“对不起烟儿,过去因为一些原因不能陪在你身边,所以才让你一直跟着怜惜娘亲。” 顿了顿,“其实我们还是可以跟从前一样,怜惜娘亲还是你娘亲,爹爹也还是你爹爹。你若想他们便可随时回去看他们,唯一改变的——只是你并非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好吗?” 夏清浅自认不是那种不善言辞的人,可是此刻面对自己女儿,却发现言语如此苍白。 她无法向一个三岁的孩子叙述她这些年的苦衷,她只觉得抱歉,只想安抚她。 于是忍不住伸手想摸摸她,可刚到一般,烟儿却忽然扑进楚怜惜的怀里,“娘亲!” 夏清浅脸色一白。 楚怜惜担忧的看了她一眼,又低头去哄烟儿,“乖烟儿,别怕。”她解释道,“爹爹和娘亲还是会陪着你的,不过以后你还多了一对爹娘,他们会跟娘亲一样疼你……还有你最喜欢的砚哥哥,他是你的亲哥哥,往后你再也不用跟他分开,你不高兴吗?” 烟儿苦巴巴的看着她,“可是……” 可是说不清哪里不对,只是她很不解,姑姑怎么会突然变 成娘亲呢? 还有叔叔,竟然成了爹爹。 虽然砚哥哥一直说,他的父皇就是她的,可那都只是说说而已,她没想到这会变成事实。 烟儿很茫然,茫然的掉着眼泪。 夏清浅心疼不已,“算了怜惜,改天再说吧,你先带她回去,如果她实在不能……” “皇上!” 没等夏清浅的话说完,楚怜惜忽然惊呼一声,因为她怀里的孩子突然被男人抱走了。 这个明明还很虚弱的男人,硬是抱着哭闹的女孩远远走开,留下原地几人面面相觑。 夏清浅刚想要追,萧寻却忽然出声,“别追,或许他有办法呢?” 她担忧道:“可是……” 萧寻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烟儿很崇拜他,你让他们单独待会儿,不会有事的。” 有时候小孩子面对太多人,可能会产生一种本能的恐惧心理,尤其是当她最亲近的人在场时,这种恐惧会转化成本能的求助,让她无法好好思考。 而如果现场只剩下两个人,那么依赖感自然会渐弱,也就能好好听人说话了。 若是他那侄儿言语把控得当,或许还能扭转小烟儿的心理,让她信服这种说法。 毕竟,他们和小烟儿本就不算陌生。 夏清浅点点头,忽然又像是想 起什么,“但……他不会倒下吗?” 那个男人自己现在走路都摇摇晃晃的,抱着烟儿真的不会摔么? 万一他磕着碰着,影响康复怎么办? 萧寻挑眉看了她一眼,“本王以为你担心你女儿,原来你是担心男人呢?” 夏清浅,“……” 她淡淡的别开脸,“没有。” 萧砚走上前,扯了扯她的袖子,“母后……” 他虽然早就知道一切,但是从来没有这么直接当面唤过她。 这大概是时隔三年多以后,她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夏清浅当下又是一震。 她僵硬的看着他。 萧砚安抚的笑,“母后别难过,烟烟只是不懂,父皇会让她明白的。” 夏清浅的心口顿时酸软不已。 ……… 大概半个时辰不到,萧墨寒就抱着烟儿回来了。 烟儿已经不像刚才走的时候那般苦着脸,甚至跟萧墨寒有说有笑的,夏清浅试探着让她留在宫里,她竟也答应的很爽快,只说以后还是要见到楚怜惜。 虽然一下子难以改口直接叫父皇母后,但是这样的进展,已经完全出乎夏清浅的意料。 在场的几人,纷纷松了口气。 萧寻甚至开起了玩笑,“乖侄儿,本王替你养了这么多年女儿,你怎么感谢本王?” 第七百一十七章 也成了他们之间永远的心结 乖侄儿。 萧墨寒因为这个称呼,眉骨猛地跳了跳,黑着脸道:“那不如皇叔也生一个,寄在宫里给朕养?” 萧寻含笑的脸微微一僵。 他又没什么特殊情况,要是有了孩子,百般疼爱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放在别人身边养? 可现在最扎心的是,楚怜惜并不愿意跟他生孩子。 虽然宋相思已经消失了,虽然他们已经和好了,可孩子仍然是他们之间的禁忌,这些年他一直没有主动提起过,却不想此刻会被他这侄儿提到。 “怎么?”萧墨寒看出他的不对劲,脸色逐渐变得幸灾乐祸,“怜惜不愿给皇叔生啊?” “……” 这回换萧寻的脸黑了。 楚怜惜眸色闪了闪,别开了视线。 夏清浅自然也感觉到这微妙的变化,轻咳一声,扯了下男人的袖子,“听说御膳房今日来了个新御厨,我们一会儿试试他的手艺吧?” 萧墨寒瞥她,“中午不是刚试过?” 夏清浅瞪着他,“我想再试试不行吗?” 萧墨寒状似犹豫的点头,微微笑道:“也行,不过皇叔现在大概是没心情吃饭,朕就不留皇叔了。” 萧寻,“……” 楚怜惜,“……” 夏清浅,“… …” 现场的气氛愈发微妙且尴尬。 楚怜惜直接把目光投向烟儿,“既然如此,我们就先走了。烟儿,你在宫里乖乖的,知道吗?” 烟儿拉住她的袖子,有些无助,“娘亲,你会常来看烟儿的是不是?” “恩,当然。” 楚怜惜莞尔一笑,掐着她肉嘟嘟的脸,“烟儿这么可爱,娘亲怎么舍得不来看你?” 烟儿这才点了点头,严肃的道:“那娘亲不要担心烟儿,去跟爹爹生弟弟妹妹吧。” 萧寻,“……” 楚怜惜,“……” 她转身就走,也不管身边的男人,萧寻只能快步去追她。 夏清浅看着他们走远,终于忍不住回头捶了萧墨寒一下,不悦的道:“你干什么,人家好歹给我们带了这么久孩子,这些年又帮我许多,你专往人家痛处戳什么?” “正因是痛处,所以才要戳。” 男人凉凉的瞥了她一眼,“若非他这些年帮你许多,你以为我愿意管他的闲事?” 夏清浅一愣,“什么意思?”她自然不会听不懂这男人的话,“你在帮他?” 萧墨寒嗤道:“我认识怜惜这么多年,她是不是真心跟皇叔在一起我还是看得出来的——既然是真心 ,那有些芥蒂迟早要放下,难不成一辈子存着心结不要孩子么?” 夏清浅眼神微微变了一下。 其实怜惜和摄政王的事,她听说过一些。 当初这两人也算青梅竹马,原本萧寻某次打仗回来就该完婚的,可宋相思一直心悦于他,便在那次偷偷潜入军营,意外与萧寻有了一夜之欢——当然,这在后来证明是假的。 可对于当时的萧寻而言,却是晴天霹雳,对怜惜而言就更是如此。 她无法接受一个在婚前背叛她的男人,可萧寻不死心苦苦纠缠于她,甚至强要了她,好巧不巧宋相思那时又有了身孕,楚怜惜更是无法再接受萧寻,打算与他一刀两断。 可是宋相思生怕他们有朝一日旧情复燃,便设计楚怜惜弄掉了她的“孩子”,那次萧寻怒极推了楚怜惜一把,楚怜惜倒在石桌边,疼痛难忍的看着那个男人抱着宋相思离开。 也是那一次,楚怜惜失去了她的孩子。 楚太傅临终托孤,萧墨寒念着师恩和读书时的情谊,便答应照顾她。 于是楚怜惜嫁入皇室,成了帝王的良妃娘娘。 在萧寻眼里,宋相思永远是柔弱无依的弱女子,需要他的保护和照顾,而 楚怜惜则是恶毒反派,是个心狠手辣,见异思迁的坏女人。 于是在那之后便对这女人又爱又恨,直到多年后发现一切都是宋相思的诡计…… 可是太迟了。 即便重新走到一起,那个失去的孩子,也成了他们之间永远的心结。 夏清浅有些唏嘘,担忧的道:“可你突然提起,真的不会激化矛盾吗?” 男人冲着她笑,“放心,凭着皇叔这些年死皮赖脸的工夫,就算有矛盾他也能化解。” 夏清浅,“……” 她一脸黑线,“你好意思说他,死皮赖脸是你们萧家祖传的技术吧?” 萧墨寒顿时不悦,“浅浅,我可是看在你的面上才帮他,你还讽刺我?” 要不是因为皇叔帮过她,就凭他从前对楚怜惜做过那些事,萧墨寒不拆散他们都不错了,怎么可能费心帮他们,推着他们往前走? 或许还有一个原因,是他自己也险些失去心爱之人,所以某种程度上对皇叔产生了怜悯。 不过这话他当然不会跟夏清浅说,“你放心,他们的关系没你想的这么脆弱。” 夏清浅想想也是,那两人兜兜转转也纠缠了十几年,怎么可能脆弱? 她点了点头,跟他带着烟 儿和砚儿去吃饭。 后来烟儿午睡的时候,她忍不住问,“你是怎么说服烟儿的?” “你猜?” “我要是能猜到,刚才还会束手无策的吗?” 可夏清浅越想知道,萧墨寒就越不告诉她,“结果完美便好,过程哪那么重要?” 夏清浅顿时不悦,“某些人啊,和好之前还说以后什么都听我的,现在却连这点小事都不告诉我。”她凉飕飕的道,“是觉得我以后只能跟着你了,所以肆无忌惮是吧?” 男人低笑出声,“怎么会?”他捏着她的腰将她搂入怀中,认真的看着她,“我战战兢兢还来不及,哪里敢肆无忌惮?” 夏清浅哼了一声,“也是,毕竟我还没想好怎么折磨你——现在是看在你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的份上,等你好起来……我非得把你弄得不成ren形!” 男人挑了下眉,忽然俯身到她的耳畔,“好,我等你把我榨干,榨的不成ren形。” 夏清浅,“……” 她脸上登时一红,“我看你不是被榨干的,是欲求不满死的。” 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污秽! 男人却不以为意,暧昧的舔着她的耳垂,“我惦记你这么多年,不该欲求不满吗?” 第七百一十八章 是啊,让你失望了吧? 夏清浅声音更凉,“那我是不是该夸你这么多年没找女人?不过也未必,像你这样的男人,要是不纾解不释放,可能会被憋死。” 起初只是玩笑的口吻,可是说到最后,她忽然觉得,很有可能他已经纾解过了呢? 于是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 萧墨寒看着她陡然变化的表情,几乎是立刻敛去笑意,“浅浅,我没有。”他一本正经的看着她,信誓旦旦的保证,“我绝对没有过除你以外的任何女人。” “哦?”夏清浅眯起眼睛。 其实在他说出口的瞬间她就信了,只不过见他这幅如临大敌的样子又觉得好笑,“没有?”她维持着不悦的表情,“那照你这种时刻发情的样子,没有女人怎么挺过来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贴近她的耳骨,明明该是羞愧的话却被他说的无比撩拨,“画着你的画像,再看着你的画像,然后——自己解决。” 一字一顿,无比认真。 夏清浅的脸颊蹭的火烧火燎起来,“你……” 无辜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你明明知道还非要我说,如今我说了,你又不满意。” 夏清浅,“……” 她知道个鬼! 她就是存着逗 逗他的心思随口一说,谁知道这男人如此无耻,说这种话的时候都不带害羞一下的,反而让她羞愧的无地自容! 她果然不该随便挑战他的底线,因为他压根儿没有底线! 夏清浅咬唇瞪了他一眼,“你还是闭嘴吧。” 萧墨寒更用力的将她抱在怀里,“好,你想听我就说,你不想听我就不说了。” 夏清浅的思维完全被他带跑偏了,压根忘了继续问烟儿的事。 后来再想起来,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这一夜,她就像之前的几个夜晚一样,躺在他的身边。 连烟儿的事情都解决了,她心里就像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前所未有的安心。 ……… 然而同时刻,摄政王府的氛围却古怪得很。 萧寻一回来就沉着一张脸,王府的下人都被他这幅样子吓到了,晚膳的时候站在旁边伺候,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楚怜惜最初只是默默的吃饭,不去招惹他。 可是看他始终不动筷子,终于忍不住道:“怎么了,饭菜不合胃口吗?” 萧寻瞟了她一眼,“饭菜?” 作为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她会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吗? 虽然不能怪她,虽然那些过往 都是他的错,可他心里还是闷得很。 不过萧寻还是很快平复了这些念头,淡声道:“没有,只是想到以后见不到烟儿,有些不舍。” 楚怜惜当然知道不是因为这个,但她还能说什么呢? 她哦了一声,“你每日都需入宫早朝,若是想她了可以随时去看她,不必介怀,快吃饭吧。” 萧寻顿了顿,还是把筷子拿起来,沉默的开始用膳。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晚上回到卧房,萧寻便一直在书案后处理公文。 以往这个时候他不是缠着楚怜惜陪他饭后赏花消食,就是抱着她去床上滚两圈,可今日别说是那些活动,他就连话都没跟她说过。 楚怜惜看了他一眼,径直脱了衣裳,走到床上去躺着。 萧寻本以为她至少会安慰他几句,虽然她没有做错什么,可他今日被自己的侄儿讽刺了,她看不出来他很受伤很难过吗? 可是这女人竟然直接无视了他,直接睡了? 萧寻的脸色有些难看,果然不管他再怎么弥补,不管往日那些虚假的温情再怎么像真的,也依旧只是虚假的梦境而已,稍有外力戳一下就破碎了。 “楚怜惜。”他没好气的道,“你过 来。” “……” 床上的声音似乎顿了一下,隔着屏风和纱幔,他也不知道她这短暂的沉默中在做什么。 然后就听到她说,“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吗?! 萧寻愈发不悦,“过来给本王泡茶。” “我都脱了衣裳,你还让我大冷天特地出去泡壶茶?”女人叹息道,“让人给你送进来,我明日再给你泡行吗?” “……” 这么一想,确实是为难她了。 她的身体一直不好,若是出去冻一圈再着凉,他就追悔莫及了。 而且她也答应了明日会给他泡,他自然也不可能强迫她。 可她的声音这么温柔,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他在生气——或者她意识到了,只是觉得某个禁忌的话题不可调和,所以干脆不提起,这个认知还是让他胸口窒闷。 他抿了抿唇,“那你过来给本王磨墨,本王给你画画好不好?” 楚怜惜淡淡的道:“不要,我已经睡了。” 萧寻,“……” 这屋子里燃着炭火,完全不冷。 何况这女人平日也不是这个时间睡觉的,她根本就是故意避开他! 想到这里,男人倏地扔了手中的笔,大步流星的朝她走过去。 楚怜惜躺 在床上,很快就看到了他俊脸发沉走到床边,她挑眉,“你的公务处理完了?” 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公务! 萧寻咬牙想,他只是盯着那些并不重要的奏折打发时间而已,或许还有那么几分想引起她注意力的心思,可这女人压根儿不理他! 他冷笑道:“是啊,让你失望了吧?” 楚怜惜有些好笑,“我有什么好失望的?” 大约是男人的脸色实在太难看,她很快就敛了笑意,“所以现在,你也打算睡了吗?” 睡? 对了,他当然要睡,这女人不愿意怀他的孩子又怎么样,还不是只能跟他睡! 想到这里,萧寻嘴角噙的那抹冷笑更深,抬起手,一件件的解开衣袍的扣子。 锐利的目光如狼似虎,直勾勾的盯着她。 楚怜惜眼皮一跳,“你干什么?” “你看不出来,我要干什么吗?” “……” 她咬唇,“我累了,我要睡觉,你既然这么忙就继续忙你的去。” 可她话音刚落,男人修长的身影已经覆了上来,清冽的寒竹气息带着独属于他的味道,铺天盖地的包裹着她,让她无法挣脱。 唇齿交缠,他一件件撕碎她身上的衣服。 “萧寻!” 第七百一十九章 这是秘密 可他根本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发狠似的堵住了她的唇,楚怜惜只能不断的呜咽。 一次次的撞击,她死去又活来,已经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分不清舒服还是销魂。 到最后,只能无力的任由他索取,甚至抬起手臂回应了他。 两个时辰后,她疲惫不堪的躺在床上,连脚指头都动不了。 萧寻却一改刚才兽类般侵占的霸道,小心翼翼的唤着她,“怜惜……” 女人眼皮动了动,但并未睁眼,也没搭理他。 萧寻觉得她应该是生气了。 他竟然不顾她的意愿上了她,而且还是恶狠狠的,一上就两个时辰。 她一定生气了。 他眼底闪过一丝懊恼,薄唇紧抿,又下意识的给她掖了掖被角,准备起身。 身旁的人这才幽幽开口,“你干什么去啊?” 男人顿了顿,喉结滚动,“……给你拿避子药。” 楚怜惜微微睁开眼,瞥了瞥他。 摇曳的烛火中,男人俊美的侧脸满是晦暗,下颚轮廓线条紧绷。 见她沉默了许久没有说话,便直接站起来要走。 楚怜惜拉住了他。 萧寻没有回头,“怎么了?” 女人声音还透着几分惫懒的沙哑,“避子 药喝多了,会不会对身体不好?” 他微微蹙眉,回头安抚道:“你放心,那是太医特地调制的,不会有什么影响。” “可我还是害怕。” “……” 这回轮到他沉默了许久。 然后便是颔首,嗓音似乎比刚才还要低哑,“我知道了,以后我尽量不弄在你身体里。” 楚怜惜,“……” 她叹了口气,“外面天寒地冻的,你心疼我不让我出去,我也心疼你——别出去了。” 男人终于回过头,眼底涌起狂喜。 楚怜惜以为他终于听懂了,直到他又试探着道:“那我让人送来,好不好?” 楚怜惜,“………” 所以他刚才在高兴什么? 她有些好笑,“不好,我想抱着你,你别走。 ” 萧寻眼底的欣喜顿时更烈。 刚才她虽然心疼他,但那只是爱一个人的本能,不代表她今日就不生气了。 可她现在说要抱他! 她主动这么说,那必定是不气他了! 想到这里,萧寻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避子药,立刻躺回她身边,紧紧抱住了她。 楚怜惜目光复杂的看着他。 这个男人虽说是萧墨寒的皇叔,可他只是辈分高,他们的年纪其实差不多。 从小他们三个就一起读书,好像从她记事开始,萧寻就已经存在于她的记忆里。 这是她爱了十几年的男人。 或许中间那么恨过,可直到如今,还是那么爱他。 此刻他正死死搂着她,脸上的欣喜那么明显,眼神发亮,像是抱着什么珍爱的宝贝。 她忍不住伸手抚过他俊逸的眉峰,“寻哥哥,你今晚都不许再出去,好不好?” 【寻哥哥。】 这是他不知多少年没有听过的称呼了,好像自从那次上战场一别之前,她就再也没这么唤过他,永远都是一副清清冷冷厌恶着他的模样。 萧寻胸膛震荡,怔怔的看着她,“可……可是……”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有结巴的倾向,“避子药若是不尽快喝,可……可能会失效……” 然后他就看到面前的女人笑若繁星,“那就干脆不喝了吧?” 他整个人都是一震,“你说什么?” 楚怜惜眨了眨眼,温柔的笑道:“下一次直接告诉你那侄儿,你很快就会有孩子,他马上就会有个堂弟了。” 萧墨寒。 下一次见面,她是不是也该唤他一声侄儿呢? ……… 萧墨寒的身体恢复的很快。 不过四五天时 间,已经可以正常的上早朝。 之前半个月积攒下来的公务他都开始慢慢上手,不过相比从前抱着必死的心态去做这些,他如今的心境却是截然不同。 好像有她在身边,他的全世界又回来了。 夏清浅早晨醒来没看到他人,便独自去往东宫。 进门的时候,朝柳絮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往里走就看到砚儿正陪着烟儿玩泥巴。 她嘴角抽了抽。 砚儿都十岁了,本身又比同龄的孩子成熟,所以玩泥巴这种事,一看就是因为烟儿喜欢。 “母后!” 是砚儿先注意到她,高兴的喊了一声。 烟儿这才迟钝的抬起头,神色却有几分纠结。 那声“姑姑”到了嘴边,好像又觉得不太对,因为大家都说这才是她的娘亲,所以她到底应该叫什么呢? 夏清浅看出她的尴尬,也不戳穿她那点小心思,笑着走过去,“小烟儿,是不是不认识姑姑了,怎么看到姑姑这么愁眉苦脸的?” “没有没有。”她急忙否认,弱弱的补充道,“我没有不高兴。” “你不用紧张。” 她有些好笑,又有些心酸,“姑姑不吃人的,你还跟从前一样喜欢姑姑就好。” 烟儿咬 了咬唇,忽然扑进她的怀里,“姑姑,烟儿很喜欢你的,比以前更加喜欢。” 那软绵绵的小身体入怀,如她的声音一样,直击夏清浅的内心深处。 她整张脸都柔和了好几分,“嗯,姑姑知道。” 萧砚也笑得一脸满足。 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个大人,可以守护他的母后和妹妹了。 不过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有些狐疑的扭头看烟儿,“爱哭鬼小烟烟,昨日父皇跟你说了什么,你才答应留下来的?” 这件事夏清浅也好奇,所以一听他问,连忙也看向烟儿。 熟料小女娃一本正经的道:“叔叔说这是秘密,不能告诉别人的。” 萧砚,“……” 夏清浅,“……” 坏蛋萧墨寒。 自己不说也不许烟儿说,分明就是为了防她! 她暗骂一声,却愈发笑容满面的盯着烟儿,“乖孩子,我们玩个游戏吧。” 烟儿莫名觉得脊背发寒,可她还小,不懂这些大人的心思,愣愣的点头,“好。” 夏清浅眉眼弯弯,“输的那个人,要答应赢的那个一件事情哦。” 烟儿爽快点头,“好!” 萧砚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他怎么觉得母后笑得这么不怀好意呢? 第七百二十章 她知道躲不过去,或许也不想躲了 烟烟好可怜。 但是鉴于他也好奇,所以他还是选择闭嘴,默默的不出声。 可怜小烟儿满心沉浸在“游戏”中,完全不知道自己被母亲和哥哥联手坑了。 夏清浅跟烟儿正比赛,谁用沙子搭出的小城堡且不会倒塌。 烟儿自然比不过她,没一会儿,就眼睁睁看着她完成了所有工序,还搭建的很漂亮。 “姑姑好厉害呀,我输了。”她一脸崇拜的道。 “恩,愿赌服输。”夏清浅拍了拍手上的沙,扯出一个奸计得逞的笑容,“现在你是不是该答应姑姑一件事情了?” “好呀。”烟儿天真的看着她。 萧砚简直没脸再听下去。 母后这么欺负小妹妹,父皇知道吗? 夏清浅瞥了他一眼,故作凶巴巴的吓唬他不准他出声,萧砚嘴角抽搐着别开脸。 夏清浅又对烟儿道:“就是……刚才姑姑问你的那个问题,你现在可以回答吗?”顿了顿,“叔叔说不能告诉别人,可是姑姑是别人吗?我们是自己人对不对?” 烟儿恍然大悟,“恩……好像也对。” 夏清浅轻笑,“那你说吧。” 烟儿终于下定决心,把萧墨寒说过的话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叔叔说,姑姑很痛。烟儿这么 喜欢姑姑,不能再让姑姑难过了。】 【叔叔还说,娘亲还是娘亲,烟儿只是多了父皇母后一起疼烟儿。】 【后来叔叔眼睛都红了,他说自己曾经犯了很大很大的错,若是不能让姑姑高兴,或许姑姑又生他的气,再也不要他了……他很怕再也见不到姑姑。】 夏清浅起初还不信,或者觉得他就是骗小孩的。 毕竟,她已经回到他身边,他们已经和好如初,又怎么可能不要他呢? 直到后来,她好几个晚上都听到萧墨寒半夜梦魇,痛苦的唤着她的名字——她这才信了,原来他跟烟儿说的都是真心话,原来他真的这么没有安全感。 所以这一晚,他喝的醉醺醺抱着她不停的亲吻,她推了几下却又放弃了。 “你身上都是味儿,先滚去洗澡再来抱我。” “不行……浅浅,我不放。” 这么大个人,就像是一条巨大的毛毛虫缠着她,把她整个人裹得透不过气来,酒醉的气息铺天盖地的蔓延,强势的灌入她的呼吸之间。 夏清浅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被他弄得浑身是汗,“那你松开些,我快被你勒坏了!” “不。”粗哑的嗓音无比坚定,“我不放!” “你要是再这么勒我, 死了你负责?” 听到死这个字眼,他的理智才终于回神几分,稍稍将怀里的人放开,黑湛湛的双眼朦胧的看着她,“浅浅,你终于回来了……” 从她答应回到他身边到现在,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他每天恍恍惚惚,生怕一场梦醒来就什么都没有了。 只有每次将她重重的搂在怀里,只要那种嵌入骨髓的拥抱,才能感知到她的存在。 “浅浅,我想要你,好不好?” 说罢也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她的耳畔和颈间,那双大掌仿佛有魔力一般从她的腹部上升到她的胸口,一寸寸的在她身上点火,四处留下暧昧而火热的痕迹。 “唔……慢,慢点儿……” 夏清浅从最初的推拒,到后来没了力气去推。 这段时间,他们一直都是相拥而眠,最多就是他控制不住的吻她,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但是今晚她知道,躲不过去。 或许,也不想躲了。 她抱着他的后背,明明没有喝多少酒,可她的理智仿佛也被他身上的酒香蛊惑。 哪怕是地狱,也要一起沉溺。 当他撕开她的衣裳进入她的那一刻,久违的合二为一,让他们同时舒爽的叹了口气,久久的无法回 神,好像人生最极致莫过于如此。 “夏清浅。” “恩?” 她的双眼无法聚焦,空茫的看着他。 可他什么都没说,低头狠狠的再次吻住她。 整夜的折腾和翻滚,夏清浅都不知道自己最后到底是疲惫的睡过去,还是干脆晕过去的。 ……… 第二天天没亮,她就醒了过来。 还没到上朝的时间,可是身旁已经空无一人。 夏清浅皱了下眉,起身往外走去,目光扫视了一圈,才看到院中穿着青灰色袍子的男人。 他颀长的身影带着与生俱来的矜贵气质,却又莫名透着一股深如骨髓的冷寂与孤独。 她站了很久很久,直到天空中出现第一缕晨光,才缓缓的朝他走去。 腰间忽然被一双手环住,萧墨寒微微一震。 他想要转身,可她抱得太紧让他动弹不得,他只能无奈的笑,“怎么了?” 女人若有似无的叹息,“我在想,你是不是重新得到我以后又后悔了,觉得自己其实并没有那么想要,所以才大半夜的不睡觉,宁愿在外面站到天亮。” 她并不是抱怨,娇软的嗓音不掺任何杂质,只这么说着,却软绵绵的敲打着他的心脏。 萧墨寒呼吸一滞,连忙把她的手拿下去, 转身将她拥入怀中,“胡说什么?”他嗓音微沉,“我只是睡不着又怕吵醒你,所以才出来走走。” 夏清浅微微眯眸,“是吗?” “恩。” “看样子,你的酒好像醒了。” “……” 男人有些心虚的别开视线。 可是下一秒,怀里的人又捏住他的下巴,似笑非笑的道:“皇上,酒后逞凶也就算了,你是不是逞完凶还不想负责呀,所以提起裤子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萧墨寒愈发心虚。 他确实没有完全喝醉,只是半醉半醒间借酒逞凶。 但并不是不想负责,只是怕直面她,怕她找他算账,所以才一个人出来吹会儿冷风。 他斟酌着道:“那你想要我怎么负责,我就怎么负责,好不好?” 女人撇撇嘴,轻哼一声,“多勉强啊,好像我强迫你似的。” “不勉强。”他连忙低头吻她,“一点都不勉强。” “那你大早上的撇下我自己跑出来,什么意思?” “……” 他总不能说自己慌吧? 萧墨寒喉结滚了滚,迅速想出一个合适的答案,“在想……怎么对你负责。” “哼。” “真的。” 女人的身子逐渐在他的怀里软下来,不太高兴的道:“那你想好没有?” 第七百二十一章 现在又是为了什么? 男人在她耳朵上轻咬了一口,“我把自己送给你,你愿意要吗?” 没等夏清浅开口,他的手掌又从她的衣服下摆缓慢探入进去,并不带什么欲的味道,反而是温情更多,“往后夫人说往东,我便不敢往西,夫人要星星要月亮,我都给你摘下来。” 夏清浅被他弄得有些痒,但她没有挣扎,只是在他怀里不安的扭着,“说的跟真的一样,你倒是给我摘一个星星看看?” “等我死了,便是你的星星。” “别瞎说!” 夏清浅顿时变了脸色,怒道:“你都把自己送给我了,我没准你死,你怎么能死?” 男人眨了眨眼,脸上忽地绽开潋滟至极的笑容,“所以,你接受了我的负责?” 夏清浅这才知道自己被他套路了,脸蛋一红,刚要骂他,可男人看着她这幅娇艳欲滴的样子,手中的动作便忍不住不规矩起来。 于是她的话都没来得及出口,便忍不住挣扎,“萧墨寒,你的手好冷,不要碰我!” 萧墨寒当然知道自己的手不冷,何况最冷也是刚进去的时候,现在都这么久了,还冷什么? 他低低的笑,“ 那你接受了吗?” 她瞪大眼睛,“你威胁我?” “没有,我在求你。” “……” 有他这么求人的?! 不过夏清浅本来也不是真的要拒绝,现在他给了个台阶,她便也懒得跟他计较,免得这男人明天又大半夜的跑出来,在这站上一整晚。 偏偏男人还在她耳边灼烧着她的肌肤,“真的不想要么?浅浅,我觉得你好像还挺舒服。” “你……” 眼看着事情又要往不可描述的方向发展,夏清浅忙不迭按住他的手,眼睫颤动,哆哆嗦嗦的道:“我……我有话跟你说,你……你别动了!” 男人挑眉,“嗯?” 他弯腰贴在她耳边,面容宠溺,眼神滚烫,显然正专心致志的做他自己想做的事,听她说话只能算是顺便。 夏清浅却忽然握住他的手腕,“昨晚……”她深深的吸了口气,“不管你是真醉还是假醉,如果我真的不愿意,你是没有办法强迫我的。” 男人的动作瞬间顿住了。 夏清浅有些心疼的看着他,脸上却带着温和的笑,“所以以后——像是大早上为了躲我就不睡觉跑到外面这种事,你还 是少做,少丢人现眼了知道吗?” 男人整张脸都凝固着,喉结滚动,许久才低哑的发出一个单音节,“嗯。” “那你换衣服吧,马上就要上朝了。” “好。” 他点了点头,眼神还有些呆怔,大约还在因为她的话,内心翻滚着。 可是转身的时候,却发现女人还拽着他的袖子没有撒手。 他疑惑的看向她,“还有事?” “我爱你。” “……” 他整个人又是一震,眼底极快的涌起黑漩涡,终于彻底回过神来,狠狠的欺压吻着她。 裴盛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两人密不可分的搂在一起。 他哎哟一声,没想到在院子里就看到这么劲爆的一幕。 难道皇上这些年没见到娘娘,已经改变趣味,不喜欢待在屋子里,而喜欢“野外”了? 想到这里,他整个表情都有些微妙。 萧墨寒搂住怀里的女人,一转头就看到他这皱紧的脸,眉眼一沉,“干什么?” 裴盛这才回过神来,赶紧道:“回皇上,护国寺那边传来消息,太皇太后今日回宫。” 此话一出,夏清浅和萧墨寒脸色都变了。 其实四五年前,在 没有出毓秀那档子事儿的时候,其实他们想过去护国寺走一趟。 因为那里可能会有萧墨寒的生母,还有太皇太后也在那边修行。 可是后来种种事情耽搁,一延误就是这么久。 而如今,隐居多年的太皇太后竟然出山了。 最重要的是,太皇太后那一双儿女——定国公主贬为庶民,梁王更是直接死了——就连他们出事的时候,太皇太后都没回来过,现在又是为了什么? 报仇吗? 还是……其他呢? 夏清浅眼底闪过一丝凝重,抬头就看到男人脸色同样不好看。 “你……要不要去接一下?”她迟疑着道。 “自然要的。”男人眼神晦暗,酝酿着山雨欲来的风暴,“不管怎么样,那也是朕的祖母,朕不但要亲自迎接,还要带着百官同去。” 说完又抚了抚她的脸颊,眼神重新温柔下来,“你再去睡会儿,醒了以后正好去太傅那儿接砚儿,等朕回来一起用早膳。” 夏清浅眨眨眼,“好呀。” 不过很快她就后悔了这个决定。 当萧墨寒带着满朝文武去城门口迎接太皇太后时,这老太太却不知道从哪儿 冒出来了,竟已经入了京城,进了皇宫。 而此刻,正站在了夏清浅面前。 夏清浅左右手各牵着一个孩子,温婉恭敬的低着头,“见过太皇太后。” 对面的妇人完全不像六十岁,瞧着就跟前两任太后差不多年纪,胸前挂着一串佛珠,手中还捻着一串佛珠,那双眼睛却不像礼佛之人那般平和温润,而是带着明显的锐利。 “你就是那个害了哀家一双儿女的人?” “……” 开局就修罗场吗? 夏清浅眼神闪了闪,她还以为太皇太后会装个表面功夫呢。 她不卑不亢的道:“回太皇太后的话,臣妾并未害过任何人,不管是定国公主还是梁王,皆因他们自身触犯西凉律法——您当时不在场,不知道具体的情况,怕是有心怀不轨之人在您身边嚼了舌根,还望太皇太后明鉴。” 她这话说得巧妙,不只撇清了自己的关系,最主要的是为了引出那句“不在场”。 因为比起太皇太后的敌意,她更想知道,老太太当时为什么不来? 哪怕梁王犯了死罪,可到底是自己的儿子,怎么就能无动于衷到连他的葬礼都没出现? 第七百二十二章 但这种可能性就更匪夷所思了 果然,太皇太后一听这话,脸色就变了。 但这变化却并非她以为的动怒,而是某种锐利的笑,“清妃真是如传闻中那般伶牙俐齿。” 夏清浅颔首微笑,“太皇太后过奖了。” 顿了顿,“若是太皇太后没有其他吩咐的话,臣妾便先行告退,也好去禀报皇上,您已入宫的事。” 太皇太后嗯了一声,忽然又看向她身旁的孩子,笑容莫名的柔和了些,“这便是哀家的重孙吧?不若清妃去办正事,让哀家好好看看这两个孩子?” 夏清浅眼皮一跳,下意识的想要拒绝,可一时又找不到冠冕堂皇的理由。 曾祖母想看孩子再正常不过,她总不能说怀疑太皇太后居心叵测吧? 就在她心神不定之际,身旁的烟儿甜甜的开口,“奶奶,你是我和哥哥的奶奶吗?” 太皇太后一愣,笑容愈显柔和,“不,哀家是你们曾祖母。” 烟儿疑惑的皱皱眉头,“曾祖母是祖母的祖母吗?” 夏清浅嘴角抽搐。 熟料太皇太后竟也耐着性子回答,“不,曾祖母是你父皇的祖母。”她缓缓朝烟儿走过来,“你可以告诉曾祖母,你叫什么名字吗?” “我叫萧云烟!”烟 儿甜甜的道。 “小烟儿?”太皇太后拒绝着这个名字,满意的点了点头,“你的名字真好听。” “这是母后给我起的!”小烟儿眼神发亮,“曾祖母叫什么名字呢?” “烟儿!”夏清浅忽然出声打断,脸色严厉,“不可以对曾祖母没有礼貌。” 若是寻常的家里人也就罢了,老人只会当童言无忌,可眼前这个是太皇太后。 虽然老太太看起来很喜欢烟儿,可是怎么可能呢——梁王和定国公主和她结怨颇深,又都是因她而遭罪的,老太太不变本加厉报复她的孩子就不错了! 只是她不明白,太皇太后脸上的慈祥不像是假的,到底是演技太好,还是另有隐情? “母后……” 烟儿还没有被她凶过,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委屈巴巴的咬着嘴唇,“对不起,烟儿不是故意的。” 夏清浅心底一软,刚要开口却被太皇太后抢了先,“不碍事的,皇后不必过于苛责一个小孩子。” 她和蔼的弯下腰,与烟儿保持平时,“曾祖母的名字,叫向紫萝。烟儿可要记住哦。” 烟儿眨巴着大眼睛,“好。” 太皇太后满意的笑笑,又将视线转向砚儿,“砚儿也 是乖孩子,日后得了空,便带着妹妹来找曾祖母玩耍可好?” 砚儿素来沉稳,他看出母后并不愿和这位从未谋面的曾祖母深交,可现在曾祖母说的是以后,只要没定下日期的都是可以囫囵过去的,便郑重的点头,“是,谨遵曾祖母懿旨。” 太皇太后便直起身子,“既然皇后不放心把孩子交给哀家,那哀家便不做那讨嫌的人了。” 经过她身边的时候,还轻飘飘的留下一句,“哀家礼佛多年,早已不问世事,何况当初梁王和定国所犯的事,便是哀家回来,皇帝也不可能免他们罪过,还白白伤了哀家与皇帝的感情,又何苦?至于梁王的身后事——哀家连他这个人都没保住,又怎会在乎死后的虚无?” 这算是解释了她最初的疑问。 可夏清浅的眼皮还是跳了跳。 如果太皇太后气势汹汹的找她麻烦——就像刚才见面时对她针锋相对的第一句话那般,她反而还能放心点,毕竟明天她们明摆着就是有仇。 可现在,这老太太不动声色,甚至对她的儿女如此祥和,她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 而且……刚才还说要把孩子带走,现在却轻而易举的放弃了, 难不成真的只想看看曾孙子和孙女? “母后。”砚儿拉了拉她的袖子,担忧的道,“您怎么了?” “没事。”夏清浅勉强笑了笑。 她不想让砚儿多操心,不过回去之后,便把这件事跟萧墨寒说了。 萧墨寒的脸色也有些凝重,“朕今日早朝只耽搁了一会儿,便与朝臣前往城门口迎接太皇太后,不可能错过。”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们还在城中的时候,太皇太后就入城了。 可是帝王带百官出迎,声势浩大,太皇太后即便已经入城,也不可能看不到。 除非……是故意无视了他们。 夏清浅觑着他晦暗的脸色,试探着道:“若是没有理由,她没有必要避开你。” 除非是为了在遇到萧墨寒之前入宫,先做点什么事。 可这个皇宫,会有什么能让老太太做的事呢? 思来想去,太皇太后最有可能的目标,也只有她和两个孩子——可她们当时碰面,除去说了几句话,太皇太后也没什么过分的行为。 “她当真没有什么异样?”萧墨寒皱起眉头,关切的打量着她,“你和孩子都没事?” “没有。”夏清浅摇摇头,“我怕她下毒于无形,回来之 后还特地检查了砚儿和烟儿的身体,都没事。” 萧墨寒想了想,“她都跟你们说了些什么?” 夏清浅一五一十的把太皇太后当时说过的话全部复述了一遍,然后道:“你说她是不是为了降低我们的防备,故意套近乎,并没有打算做什么?” 然而男人的脸色却蓦地变了,“你刚才说,太皇太后说她叫什么?” 夏清浅愣了愣,“向紫萝——她还特地让烟儿记住,怎么了?” 萧墨寒薄唇紧抿,许久才吐出一句,“太皇太后……不姓向。” 夏清浅彻底呆住了。 不姓向,那为什么要胡诌一个姓氏? 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不小心,要么是故意的。 如果是前者,那对方很可能是假冒太皇太后——但在这种情况下,老太太就不该主动提起自己的名字才对,更不可能强调似的特地让烟儿记住。 所以大概率是后者,也就是故意说错的。 但这种可能性就更匪夷所思了,太皇太后为什么要这么做? 萧墨寒显然也想到这些,眼神逐渐沉了下去,沉吟良久才道:“她避开朕入宫,唯一的蹊跷竟是这个说错的名字——莫非她想通过名字告诉你什么?” 第七百二十三章 诸如此类的问题,他没法不去想 夏清浅试探着道:“你有什么熟悉的人,也姓向吗?” “没有。” “……” 除了这种可能性,夏清浅也想不出其他的。 萧墨寒看着她苦恼的样子,叹了口气安慰道:“好了别想了,或许她是故意混淆说辞,好让你多费心神呢?我一会儿会去承安宫拜见,顺便探探她的意思。” 夏清浅委屈巴巴的点了点头,“那好吧。”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萧墨寒有些好笑,“浅浅,还有一件事……过几日就是春猎的日子,你可愿意与我同去?” 他语气虽然很温和,甚至宠溺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可言语间竟透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感觉。 夏清浅甚至茫然了一瞬,想着自己这春猎是有什么特殊含义么,为什么她不愿意去呢? 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没有——他只是在害怕,怕她不愿意答应。 她心头一软,也学着他的样子摸了摸他的头,“萧墨寒,你是不是不信我早晨跟你说的话?” 男人微愣。 她佯装生气,“我都说了我爱你,你怎么不信呢?” 萧墨寒眼神微变,下意识的否认,“我没有……” “你就是不信!” “我没有,浅浅。” “骗子!”夏清浅瞪了他一 眼,也懒得要他承认,郑重其事的道,“以后你想要我陪你去任何地方,我都会陪你去的,你不必怀疑我是否心甘情愿,因为我一定是愿意的。” 顿了顿,“就像从前一样。” 从前。 如果说萧墨寒听她说前面那些话的时候,还只是无奈又象征性的点点头,那么听到这最后一句,脸色却终于变了。 虽然她已经回到他身边,虽然他已经重新拥有了她,虽然他名面上始终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但他心里还是有着诸多的不确定。 比如,她真的是心甘情愿吗? 如果不是因为他险些为她而死,她当真还会回来吗? 会不会是因为永生蛊的缘故,她被迫与他的命运绑在了一起,所以只能无奈的留在他身边? 诸如此类的问题,他没法不去想。 哪怕无论如何也不愿再放开她的手,哪怕明知她未必愿意他也想死死抓着,可是午夜梦回之际,看着躺在身边近在咫尺的人儿,他还是会怕她心里委屈…… 他深爱她,又心疼她。 可他的女孩这么好,明明受了莫大的委屈与痛苦,明明还一直责怪他,却还反过来宽慰他。 萧墨寒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浅浅,你不必……” “ 我没安慰你!”夏清浅听一半就知道他要说什么,气鼓鼓的道,“从早晨到现在我都在跟你表忠心嗯,你要是再不相信我,我可真要去花街柳巷找小倌了,也不辜负你对我的一番揣度!” “你敢!”男人登时沉下脸。 说完他就后悔了。 因为他过于……凶了。 抿了下唇,刚要开口,却见女人娇俏的眨了眨眼,“你看……你根本就不是什么隐忍退让的好人,就别装得小心翼翼低声下气的模样了。” 萧墨寒额角跳了跳,“所以你更喜欢我对你坏一点?” 夏清浅想了想,认真的道:“那自然不是,哪有人喜欢别人对自己坏的呢?不过我们既然还有往后的几十年要一起过,那整日提心吊胆的也不是个事儿——你就安安心心的做你自己,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你不必再执迷于此。若是实在内疚,那就对我更好一点,好不好?” 要说她现在已经原谅他,完全忘了那些伤害,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可她也不是矫情的人,明明都已经决定原谅了,还成天想着从前那些不开心的事,那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萧墨寒沉默了许久,“好,我一定会对你好。” 简单的一句 话,却莫名透着掷地有声的誓言意味。 夏清浅眉眼弯弯的笑开,“那正好眼下就有你表现的机会——不是要参加春猎吗,去让人给我做些漂亮衣服,要很多很多,还有砚儿和烟儿也要很多,我们还从来没有一家人出去玩儿过呢。” 萧墨寒看着她的笑,只觉整颗心都软了下来。 他素来对春猎没什么兴趣,可是听了她的话,竟也生出几分期待。 于是整个宫里忽然都忙碌起来,为那场即将到来的春猎做准备,尤其是尚衣局,忙的不可开交。 萧砚和烟儿正好收到尚衣局的消息,说要来给他们量身材,烟儿便央着哥哥带她出去。 “哥哥,尚衣局的姐姐嬷嬷们这么忙,我们不给她们添麻烦了,我们自己过去好不好?” 烟儿一脸天真的看着他。 萧砚无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是不是自己想出去玩?” 烟儿严肃的板起脸,“我才没有,哥哥不要冤枉我!” 萧砚拿她没办法,虽然看穿她那点小心思,可谁让这是他可爱又惹人疼的妹妹呢,只好带她去了。 可是两人刚从尚衣局出来,就遇到了承安宫的人。 “太子殿下,公主殿下。” 对面的唐嬷嬷作 了一揖,烟儿纯真的眨了眨眼,萧砚脸色微微一变。 他记得这个人,就是刚才见曾祖母的时候,站在曾祖母身边那位。 虽然当时唐嬷嬷一句话都没有说,但母后似乎并不希望他和烟儿靠近太皇太后,所以短暂的沉默过后,他便抬了下手,“免礼,本宫与烟儿还有事,嬷嬷代本宫与曾祖母问好。” 唐嬷嬷恭敬的点了点头,“谨遵太子殿下口谕。” 萧砚微松了一口气。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只是个嬷嬷而已,他竟有些提心吊胆的。 “烟儿,我们走。” 他牵起烟儿的手便要离开,烟儿在外人面前素来是最听话的,闻言立刻乖巧的跟上他的脚步。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人影忽然从花丛中飞快的窜出来…… “砰——” “啊……” 碰撞的声音,惊呼的声音,瓷器碎裂的声音,接二连三的响起。 竟是有人突然从远处跑过来,撞在了烟儿身上,把烟儿撞得摔倒在地。 与此同时,对方手中的玉碗也应声碎裂! “烟儿!” 萧砚着急的低头去看,扶起烟儿的同时,又冰冷的瞪向那个莽撞的太监,“狗奴才没长眼?若是公主有个闪失,你十条狗命都不够赔的!” 第七百二十四章 拖延时间 他和他父皇不同,萧墨寒从来都是帝王之威,无人敢惹。 但是公里上下皆知太子殿下仁厚,或许也是年纪小的缘故,对哪个奴才都客客气气的。 可是现在,小福子忽然意识到,那并不是因为太子殿下脾气好,而是平时没有被触到逆鳞——正如此刻公主殿下被他撞倒在地,太子身上那股上位者的威严便显露无疑! “殿下恕罪,殿下饶命!” 小福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惶恐的道:“实在是太皇太后身子抱恙,这药耽搁不得,所以奴才才这么慌慌张张的,奴才真不是故意冲撞公主殿下的!” “不是故意?”萧砚冷笑道,“我们站着离你十步远的距离,从头到尾一步也没挪动过,你瞎了,看不到这里有人?” 他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如果小福子不是故意的,他也不可能这么生气。 可是他们除了转身,根本就没动过——除非小福子是瞎了,否则不可能分毫不差的撞上来!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小福子一个劲儿的磕头认错。 萧砚还想说什么,却被一双小手拽了拽,一转头就看到烟儿怯怯的看着他,“哥哥别生气,都是烟儿不好,以后烟儿一定会小心 的好不好?” 萧砚心底一软,“哥哥没怪你,是那……” 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忽然远处一道冷笑声传来,“太子好大的威风!” 萧砚脸色又是一变。 他远远的看着老太太在宫人的搀扶下朝他们走来,端着一张铁青的脸,“你已经十岁了,父皇和母后没教过你,什么叫尊老吗?” 萧砚呼吸滞了滞,低下头乖顺的道:“曾祖母,砚儿谨遵父皇母后教诲,一向是最尊敬您的。” “一向?”太皇太后冷笑,“哀家与你总共见了两次,哪来的一向?你父皇母后别的没教你,油嘴滑舌的本事倒是教了不少?” “……” 萧砚心下更沉了几分。 敏锐如他,怎么会看不出来——这位曾祖母刚才在母后面前对他和烟烟亲切的不得了,现在却凶的完全不像他们的亲人,而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太皇太后”。 果然,母后躲她不是没道理的。 他抿唇道:“曾祖母误会了。” 除此,便没有更多的话了。 太皇太后俨然怒气更甚,“哪来的误会!哀家的一碗药碎裂在地,你权当没看见,只顾着教训哀家身边的下人,现在哀家说你几句你还不耐烦了,你这个太子就是 这么当的吗?” 萧砚眉头一皱,刚要反驳,身旁的烟儿已经啜泣出声,“曾祖母,你不要凶哥哥,他没有做错事,他只是为了烟儿……” “烟烟!”萧砚忙不迭的打断她。 本来曾祖母的怒火还只在他一个人身上,现在烟烟一开口,保不齐会不会被她一块儿迁怒! 可是已经太迟了…… 只见太皇太后扫了小女孩一眼,“为了你?”她眯起眼睛,“哀家本来只想教训太子一人,既然你也脱不了干系,那就干脆替皇帝好好教教他的一双儿女!” 说罢,立刻抬手,“来人!” 下一秒,便有暗卫闻讯上前! “太子和公主不尊长辈,桀骜不逊,看在他们年纪还小的份上,将他们每人重打二十个板子!” “是!” 这下,就连小福子也变了脸色。 二十大板,大人挨了尚且要躺个十天半个月,何况是两个这么小的孩子? 那不得被打死啊! 他暗暗看了太皇太后一眼,却见妇人威严的站在那里,一派无动于衷之色。 反观那太子和公主,却在暗卫的围堵下,紧紧抓着彼此的手不断后退! 毕竟是孩子,怎么可能敌得过武功高强的暗卫? 可是紧接着,却听太 子殿下大喊一声,“烟烟,跑!去找父皇和母后,不许跌倒,不许回头!” 说罢,还猛地推了女孩一把。 烟烟还不知道什么情况,他只知道曾祖母和那些大人都好凶,好像不怀好意的样子,可是她必须要听哥哥的话,她太小了保护不了哥哥,只能快快的跑去找父皇母后…… 她不敢哭,也不敢停。 她差点要跌倒,可她知道自己不能跌倒,否则会被坏人抓到,那哥哥就会遭殃…… 萧砚看着她头也不回的背影,总算松了口气。 暗卫见状连忙要去追,可是萧砚立时挡在他面前,小脸冰冷,“哪里来的狗东西,竟敢对本宫和公主无礼,也不怕父皇将你千刀万剐!” 暗卫不屑的看了他一眼,这么个小毛孩子根本没放在眼里,一拂手便要将他拂开。 可是从萧砚身边经过的时候,膝盖忽然传来一股剧痛! 低头一看,才发现膝盖上不知何时钉了三根钉子! 暗卫不敢置信的抬头,对面的萧砚依旧满脸冰冷,“皇祖母,这就您身边的奴才么?一个太监连药也端不好,故意冲撞公主又打翻了您的药,一个暗卫连最基本的警觉性也没有,被一个十岁的小孩子暗算—— 到底是奴才们太蠢,还是主子教的不够好啊?” 暗卫瞳孔骤缩。 这话虽然是在质问太皇太后,可是作为犯错的那个,他也绝对不可能被饶恕! 果然下一秒,就听太皇太后抚掌大笑,“好一个太子,不愧是皇帝和那个女人的孩子。” “来人——” 这一次,她只说了两个字。 但是旋即就出现两个暗卫,一个上前押着最初那个暗卫,一个则提着剑朝着萧砚走去。 萧砚小嘴紧抿,眼神闪动,目光紧紧盯着对面的人。 他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走——虽然他跟师父学了为时不短的武艺,可他从不自大,或许若干年后他能打得过这些人,现在却是万万不可能的。 他的暗器,只能在对方没有防备的前提下得逞。 但现在对方已经有了教训,不可能再给他第二次机会。 “皇祖母。” 他忽然看向威严的老太太,诚挚的道:“何必为了这么点小事,伤了祖孙情谊呢?若是砚儿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您尽管教训就是,怎么能头一天见面就打人呢?” 不管怎么样,现在唯一的法子就是拖延时间,等待父皇母后到来! 太皇太后能听最好,不能听,也得让他多说几句! 第七百二十五章 孰轻孰重 可他能想到的,太皇太后又怎么会想不到。 老太太威严的脸上隐约浮现一丝笑意,“太子小小年纪已经出类拔萃,再过十年,或许哀家未必是你的对手,不过现在么……到底是嫩了点。” 话音刚落,她一个眼色,那两个后出现的暗卫纷纷动手! 第一个手起刀落,直接砍了那个膝盖中钉的蠢货,毫不留情! 伴随着一声尖叫,血花飞溅,萧砚脸上甚至被染了红! 第二个暗卫则一把抓住萧砚,把人按倒在地,“太子殿下,得罪了!” “太皇太后!”萧砚刷的抬头,连曾祖母也不再唤了。 他再无半点要虚与委蛇的意思,“我是萧家的孩子,你要打我也不会跟你求一声饶,可我死也得死个明白点吧——您老人家到底什么地方不满意,要对区区两个孩子下次毒手?” 区区? 太皇太后眼底笑意更深,区区这两个字,可配不上这位太子。 她居高临下的道:“哀家与你母后可是深仇大恨——既然她害了哀家的一双儿女,哀家也让她尝尝类似的滋味,那又如何?” 萧砚眼底闪过一丝暗恼,是啊,梁王和定国公主的事他明明都知道, 怎么能因为昨日太皇太后对他们稍微好了点,就放下戒心呢? 只不过刚开始现场只有小福子和唐嬷嬷,没想到太皇太后也会出现,更没想到对方敢在皇宫大内直接对他们动手,简直毫无顾忌! “是你的儿女活该!”他冷冷的盯着太皇太后,“他们害人不浅,那下场是他们该受的!我母后没有做错任何事,你今日动我便罢,若来日再敢动她一根毫毛,我父皇绝对不会放你!” “哈哈哈,好大的口气!”太皇太后眼神一冷,“在你的父皇母后不放过哀家以前,哀家先教教你,什么是做小辈的规矩——给我打!” 话音刚落,萧砚就被暗卫按在了地上,不知是何处来的小太监递来一根板子,直直的打了下去! “砰——” 那一下,萧砚疼得眼冒金星。 他这辈子受过最大的痛,也不过是上次救烟儿的那场手术,何况当时还用了药,感觉没那么强烈。 可是现在,暗卫用了暗劲的这一下,真真是疼痛难忍。 他咬着牙不让自己叫出来,可是额头的冷汗和惨白的脸色还是出卖了他。 “乖孩子,你若乖乖的求饶,或许哀家还能放你一马 ……” 偏偏萧砚是个硬骨头的,挨打可以,求饶不可能! 他痛苦的趴在地上,紧紧闭着眼睛,他相信父皇和母后一定会来救他的…… 太皇太后见他紧咬着牙关不吭声,脸色一沉,“用力的打,太子似乎还不知道二十大板的滋味。” “是!” 暗卫正要再打第二下,忽然听到一声女人的厉喝,“住手!” 夏清浅带着烟儿和萧墨寒匆匆赶来,两人脸色都难看的不行。 她怎么也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太皇太后又找上门来。 原以为至少今日不会再出岔子,可是没想到,萧墨寒去了承安宫没见到人,紧接着烟儿就哭着跑回来告诉她哥哥被抓了,而他们紧赶慢赶,砚儿竟然还是挨了打…… 她心痛的不行,急忙跑过去,一脚踹开那个暗卫,颤抖着将砚儿抱住,又急切的给他探脉,“砚儿,怎么样,有没有事?” 砚儿脸色发白的摇了摇头,还勉强冲她笑,“母后,我没事,就一下……” 夏清浅整个人都好了,心疼伴随着怒火剧烈上涌,“太皇太后这是何意?” 她冷冷抬头,眼神锐利的似要将人刺穿。 萧墨寒也走到他 们身旁,将他们母子搂住,呈现一种保护者的姿态,“朕今日一早接到皇祖母回宫的消息,便带领百官出程英杰,却不想皇祖母早已入宫,无视了朕的好意。回宫以后,朕又净手洁衣想去拜见皇祖母,没想到皇祖母竟在这里对您的曾孙动手,莫不是对朕有什么意见?” 他的语气远比夏清浅好得多,但平和的质问中,却透着更冰冷的威压和寒意。 太皇太后淡声道:“皇帝的意思是,小辈犯了错,哀家连教训的资格也没有吗?” “对,你就是没有!” 没等男人开口,夏清浅忽然沉声道:“于公,砚儿是太子,我和他父皇是帝后,是这西凉身份最尊贵的人——除了我们,哪怕是再老的老祖宗来了,也没有资格擅自对他下手!于私,砚儿他父母尚在,你一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曾祖母,连血缘关系也没有,又凭什么以为自己能了?” 说到最后,她尖锐的嗓音陡然上扬,带着凌厉的怒火和不屑的指责。 或许太皇太后是整个西凉皇室,资历最老的人。 可是那又如何? 掌权的永远是皇帝! 若是他们不愿,那太皇太后也不过是一个 名号,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外人而已! “放肆!”太皇太后的脸色终于变了,“你敢这么跟哀家说话?” 现场和路过的宫人也纷纷噤声,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夏清浅蓦地冷笑,“我说都说了,你看我敢不敢?” “你……”太皇太后怒气冲冲的拿手指着她,忽地又看向萧墨寒,狠狠的冷笑道,“皇帝,为了个女人,你当真要落了自己皇祖母的面子吗?” 男人却一把揽过他们母子,危险的道:“一个毫无血缘干系的外人和朕的妻儿,孰轻孰重,朕心里自然有数。” 太皇太后整个人都晃了晃,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说时急那时快,空气中忽然响起一声刀剑出鞘的声音,然后是凌厉的剑风划破空…… 下一秒,刀剑刺入皮肤,人头落地! 竟是刚才伤了萧砚的那名暗卫,直接被夏清浅砍了头颅,骨溜溜的滚到太皇太后身边,血腥四溅! 太皇太后瞳孔骤缩,“夏清浅!” 萧墨寒冷漠的扫了她一眼,“这一次,皇后只是砍了皇祖母的暗卫,下一次……若是皇祖母再对皇后和朕的儿女有任何不利,死的就不只是一个暗卫这么简单了。” 第七百二十六章 可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太皇太后猛地一震,脸色煞白,又惊又怒的瞪着他。 可是男人已经抱着太子,牵着皇后,留下两道冷冷转身的背影。 现场,一片死寂。 出场三个暗卫,已经死了两个,还有一个冷酷的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其他围观的宫人早已偷偷跑远,而唐嬷嬷和小福子都低着头,连呼吸都微微屏住了。 他们都以为太皇太后会发怒,可是当帝王和皇后的背影消失以后,太皇太后却微微笑了起来。 唐嬷嬷一愣。 过了会儿,又小心翼翼的上前,“老祖宗,奴婢扶您回去休息吧?” 太皇太后看了她一眼,脸上哪里还有半分怒意和青白,只剩下云淡风轻的从容,“你是不是也觉得,哀家刚才很丢人?” 唐嬷嬷脸色一变,“奴婢不敢!” “无碍,哀家确实是丢脸了,不过……” 后面的话她没有再说,唐嬷嬷也完全摸不透她的意思。 这么多年,唐嬷嬷跟在太皇太后身边,一直自认很了解她——礼佛多年,从容大度,甚至是看透世事,所以即便儿女犯了大错被治死罪,她也能进退得宜,不插手任何的朝堂政事。 可是今日,却像完 全变了个人一样,如此折磨一个十岁的孩子。 甚至就连她和小福子的出现,也是早有安排——所谓的冲撞,不过是故意“碰瓷”而已! 这位老祖宗到底想干什么? ……… 东宫。 夏清浅心疼的替萧砚上着药,看着他背后那一道红的发紫的伤痕,眼睛都红了。 一旁,烟儿的声音像是要哭出来,“母后,哥哥好疼是不是……都怪我太笨,跑得太慢了。” 夏清浅鼻子一酸,差点也跟着哭出来,“不是的傻孩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若不是你及时跑回来告诉母后,哥哥可能会更疼的。” “就是啊傻烟烟。”萧砚疼得直抽冷气,但还是尽量没表现出来,甚至朝她做了个鬼脸,“今日哥哥没能保护好你,反而是你保护了哥哥,你可是大英雄呢!” “真的吗?”烟儿止住了抽泣,睫毛上沾着泪滴,不太相信的看着他。 “真的。”萧墨寒替她擦去眼角的湿意,“烟儿这么厉害,这次春猎的时候,父皇教你射箭好不好?等你长大了,便再也没人打得过你,父皇母后和哥哥都要你来保护。” “好呀!”小孩子好哄,眼睛顿时就 亮了起来。 萧砚脸上也闪过一丝笑意,可是下一秒被夏清浅按着伤口,当下疼得嘶了一声,龇牙咧嘴。 夏清浅手一抖,艰涩道:“砚儿你忍忍,这淤血必须得推开……” 话未说完,萧墨寒忽然握住她的手,她茫然的抬头,发现男人正皱眉看着她,“我来吧。” “可是……” “放心,这些年我受过多少伤,不至于这么点淤痕都处理不了。” “……” 夏清浅怕他下手没个轻重,还有些犹豫。 却不想萧墨寒直接把她的手挪开,抹了药油就往砚儿背上抹,动作又快又准,“老实点,再敢叫唤一声惹你母后和烟儿心疼,朕一定让你更疼。” 夏清浅,“……” 萧砚委屈巴巴的看了他一眼,他觉得有了母后和妹妹,父皇都不爱他了。 不过不要紧,他会跟父皇一起爱母后和妹妹。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父皇下手虽然看起来重,但其实一点也不疼。 “儿臣知道了。” 他乖顺的点头说完,又看向夏清浅,认真的道,“母后,父皇的手艺比您好,儿臣真的不疼。” 可这真心话落在夏清浅耳朵里,却是不敢说 实话。 她恼怒的瞪了萧墨寒一眼,“砚儿别怕,若是你疼就叫出来,母后绝不会让你父皇动你一根头发。” 萧墨寒,“……” 萧砚哭笑不得,“儿臣没有撒谎。” 又怕她仍然不信,便直接扯开了话题,“对了母后,刚才儿臣和烟烟去尚衣局量身量时,遇到一个自称莫如霜的宫女,她说有机会来拜见母后……母后认识她吗?” 话音刚落,萧墨寒动作倏地一顿。 夏清浅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震惊的看着他,“你说她叫什么?” 萧砚眨了眨眼,“莫……如霜?” 夏清浅瞳孔微缩,又下意识的看向萧墨寒,却见男人眼底同样闪过一抹晦色。 莫如霜。 曾经死在夏清浅手里的东泱公主,那个刁蛮跋扈的女人,就叫莫如霜——会是巧合吗? 可如果是巧合,为什么会说认识她,为什么还要来拜见她? “砚儿,她长什么模样?”夏清浅喃喃的问。 “唔……”萧砚皱了皱眉,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对方的容貌,“眼睛很大,虽然穿着宫女的服饰,但是看起来很艳丽,不太像普通的宫女,所以儿臣以为她是母后的旧识。” 只是一个旧识为什么会变成宫女,他也不清楚。 所以原本想回来问问母后,却不想半路遇到太皇太后。 “把她画下来!”夏清浅脸色又沉了几度,砚儿的描述虽然不详细,但用词之间听起来和莫如霜并无两样。 “……好。” 萧砚本来想揶揄两句,母后刚才还一副心疼他的样子,现在竟然让他病中作画,不过看父皇和母后脸色凝重,他也看出来事态严重,终究是没有多嘴。 当夏清浅迅速去拿来作画的工具,他立刻就趴在床上,谨慎的把人画下来。 这一刻他不得不庆幸,他的绘画老师是西凉鼎鼎有名的大家,而人物肖像又是他最先学的类别。 虽然背上很痛,但好在他维持了一贯的水准,当人像跃然纸上,他眼神微亮,“母后,就是她,大概就是长这模样!” 夏清浅看着画像上酷似莫如霜的人影,心脏狂跳,再也镇定不下来。 如果说砚儿画出来之前,她还能安慰自己或许是巧合,那么此刻……就再也不能了。 这就是莫如霜。 不对……莫如霜已经死了,这明显是有人假扮莫如霜,故弄玄虚。 可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第七百二十七章 你……你刺的她? 萧墨寒眉头拧成了一个结,“浅浅,今日起,把砚儿和烟儿都接到龙吟宫吧。” 虽然事态还未定性,但往后这宫里,只怕又要不太平了。 夏清浅神色凝重,“好……你觉得这个莫如霜,会是谁的人?” 萧墨寒沉默了一会儿,“还记得贤妃吗?” 贤妃,她当然记得。 在萧墨寒失忆之前,也就是他们前往南疆之前,在皇宫里处置的最后一个人,就是贤妃。 贤妃为了东泱的鞍王,与人合谋刺杀她。 而那个合谋者,第一次是易容成柳絮的样子靠近她,连她也险些没察觉到。第二次是在不相干的人身上种下术法,引得她去救人,若非镇南王援手,她或许真的危险了。 只有第三次的刺杀,才是贤妃亲自动的手。 而那个合谋者的路数,其实远比贤妃高明,甚至因为种种缘故,这些年他们又出了很多意外,所以至今仍没有那个人的丝毫线索。 “你的意思是,这一次假扮莫如霜的和当时易容成柳絮的,可能是同一个人?” “不确定,也可能是东泱的人。” “……她说会来拜见我。”她眼底闪过一丝锐光,“所以不出意外的话,她 应该会自己找上门来。” “不行!”萧墨寒一听就知道她的意思,她是想以身做饵? 如果是从前他或许会同意,可是如今她身体也没有全好,在他接连险些失去她以后,他再也赌不起,所以他绝对不会让她有半点置身于危险的可能性。 男人没好气的道:“这两日的早朝暂时罢朝,春猎以后再看时机恢复。” 夏清浅有些无奈的看着他,“你自己身体不好的时候都没罢过朝,哪有这么严重?” 若是他寸步不离,暗处的人怎么敢有所动作? 蛰伏久了,谁知道会憋着什么坏,还不如早点把人引出来。 “不行就是不行。”男人警告似的瞪了她一眼,见她神色不满,又补充了一句,“过几日就是春猎,即便这几日没机会靠近,到时候她也一定会忍不住出手。” 他要确保的,就是对方不会在他不在的时候,单独来找浅浅。 他要时时刻刻待在她身边,好好的保护她。 夏清浅见他态度坚决,也知道争不过他,只好点点头,“好吧,听你的。” 萧砚见他们商议完正事,这才敢出声,“父皇母后,有什么儿臣帮得上忙的地方吗?” 烟 儿也立刻一脸正经的插嘴,“还有烟儿,烟儿也要帮忙!” 夏清浅的脸色终于又和缓下来,“你们两个只要好好的,就是帮了母后最大的忙。接下来几日砚儿就好好养伤,烟儿就在旁边看着哥哥,好不好?” 萧砚眼底闪过一丝落寞,还是他不够强大,不能保护母后,所以母后有事都不愿告诉他。 他一定要快快的长大,再不能让这种事发生第二次! 烟儿倒是没心没肺的高兴坏了,“好!烟儿一定会照顾好哥哥的!” 萧砚好笑,“那为兄先在这里谢过烟烟了?” 烟儿越发正经,小巧可爱的脸蛋充满骄傲,“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夏清浅和萧墨寒相视一笑,都有些无奈,心底却一片绵软。 正因为这个家太美好,所以他们更不容许再有人来破坏。 ……… 几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一转眼,就是春猎的日子。 这次围猎就在京城外的皇家猎场举行,距离不算远,大半天的时间就能到达,随行的车架一大早出发,傍晚的时候就到了猎场。 帝王下令所有人下来安营扎寨,明日再举办狩猎相关的活动。 夏清浅和萧墨寒刚歇下 来,就听到摄政王府那边传来的消息,王妃身体不适,请夏清浅过去一看。 如果是寻常的不舒服,只消请个太医就是,可现在既然特地来找她,那肯定很严重。 所以夏清浅从太医那里拿了个药箱,便往外去了。 萧墨寒不放心,也跟着她一道。 结果一进门就看到楚怜惜脸色煞白的倒在萧寻怀里,男人脸上是罕见的茫然无措,手里还握着一把染血的刀——而刀尖正对着的地方,正是楚怜惜的心脏! 雪白的衣裳被染出片片红梅,妖冶又诡异。 见他们进来,他刷的抬头,神色慌乱至极,“救……救她……” “你做了什么?”夏清浅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你刺的她?” 不,她不相信。 萧寻这个人,如果说早些年她确实不喜欢,可是后来也是亲眼见证了他为怜惜付出多少——那是他最爱的女人,他伤害谁都不可能伤害怜惜。 夏清浅敛下思绪,立刻上前去救人。 萧寻不敢挪动怀里的女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躺在地上就开始拔刀,薄唇抿成阴鸷的弧线。 萧墨寒也快步走进来,蹙眉道:“到底怎么回事?” “是我。” 萧寻两眼猩红,目光一瞬不瞬,“是我刺的她……我不知道怎么了,我怎么会对她动手?” 萧墨寒脸色微变。 夏清浅亦是皱了下眉,不过她现在没有空去问那些细节,只能替楚怜惜拔刀处理伤口。 好在匕首无毒,在她迅捷的动作下,很快就包扎好了伤口。 然后她才看向那边脸色发青的男人,“你说,是你对她动的手?”她眯起眼睛,“你们吵架了?” 吵架? 萧寻抹了把脸,干涩着嗓子道:“没有,我怎么会跟她吵架?” 夏清浅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没跟她吵架你拿刀刺她?” 萧寻瞳孔缩了缩,没吭声。 夏清浅眉头拧得更紧,忽然扣住萧寻的手腕,指尖搭在了他的脉搏上。 虽然她语气不好,但她还是不信,萧寻会做出这种事。 她怀疑他被人下毒了。 可奇怪的是,萧寻的脉象十分平稳,没有任何中毒的痕迹。 “浅浅。” 身旁的萧墨寒忽然开口,神色凝重的道,“他是不是被人控制了?” 夏清浅也想到这种可能性,眸色愈发沉了下去,对萧寻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你完完整整的跟我们说一遍,我们才能帮怜惜。” 第七百二十八章 然而,令人震惊的事再次发生了 萧寻一听到楚怜惜的名字,原本颓然的神色立刻振作起来,“从早晨起来到一路上赶路,我和怜惜都与平时并无两样。后来我们进入营帐,我忽觉头疼,怜惜去给我倒水,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那一瞬竟把她当成自己的仇人,好像所有的躁郁和怒火都被挑了起来,拔刀就刺向她……”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可是不管夏清浅和萧墨寒如何质问,他也找不到辩解的话——或者说他也不想为自己辩解,因为确确实实,他能感知到就是自己动的手。 但他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难不成他真的被控制了? 萧寻目光黯然,忽然像是想到什么,“对了,进入营帐之前有个戴着面纱的女子出现——她自称姓莫,但我和怜惜并不认识什么姓莫的人,那女子也很快意识到自己找错人,便又离开了。” “你说什么?”夏清浅脸色倏地变了。 姓莫? 会和砚儿前几日遇到的是同一个人吗? 不只是她,萧墨寒也瞬间眯起眼睛,“戴着面纱,那其余露出来的部分,有什么特征吗?” 萧寻拧了下眉,原本他没有把那个只出现了一小会儿的人放在心上,但是看他们这么如临大敌的样子,他也意识到了事情 不对,立刻仔细回忆起来。 “鼻梁很高,其他的看不清,不过那双眼睛比一般人都要大。” “……” 是她,一定是! 东泱人的眼睛一般都要比西凉人大些,而且自称姓莫,又存有害人之心的,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了! 夏清浅眼底闪过一丝寒光,“莫如霜死了,这次来的也不知道是谁,但一定是假扮了她。前几日砚儿已经遇到过她一次,我当时以为她只是针对我和皇上而已,没想到怜惜也受牵连……摄政王这几日小心些,她与你们本无仇怨,应该也不会一而再的对同一个人下手。” “莫如霜?”萧寻震惊的看着她,“有人扮成她的样子?为什么?” “这里面的事太过复杂,一两句也说不清楚,现在最重要的是你们的安危……”顿了顿,“我刚才检查过你的身体,没有被人控制的迹象,所以你刺伤怜惜应该只是单次事件。往后几天你们小心一点,不要再与陌生人接触,营帐四周也多找些人守着,应该不会再出事。” “好。”萧寻凝重的点头。 他自己就养了一批暗卫,很多年前是用来“图谋不轨”用的,如今虽然用不上了,但暗卫的团队却没有解散,所以真要硬碰硬的上,他也绝不 会怕。 实在是那卑鄙小人太过可耻,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冷着脸道:“若是需要人手,本王这里也有,定要将那女人抓起来碎尸万段。” 萧墨寒严肃的颔首,“放心,我们会尽快。” ……… 事情虽然已经明朗化,但夏清浅和萧墨寒离开王府营帐的时候,脸色还是都很难看。 那个假扮莫如霜的人,实在太奸诈了。 在他们做好所有防范等她出现的时候,她竟然改换对象,对他们身边的其他人下手! 可是……蛊惑摄政王、伤害怜惜,对她有什么好处呢? 难道只是为了挑衅立威吗? “糟了!” 她忽然像是想到什么,脸色倏地又是一变,“快回去!” 虽然她没说什么事,可萧墨寒几乎是和她同时想到那一点,下颚猛地紧绷起来,快步朝着他们自己的营帐回去,结果一进门,果然砚儿和烟儿都不见了! 两人脸色大变。 “白霜!” 夏清浅心急如焚的往外跑去,如果她的孩子出了事,她绝对不会原谅自己的。 这么明显的调虎离山之计,她竟然没有看出来! “是我的错,都怪我……” 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声音都像是要哭出来。 萧墨寒本想安慰她,可是忽然意识到 不对。 他皱眉道:“浅浅,事情或许不是你想的那样——朕派了很多暗卫保护他们,白霜和元修也都在营帐中看着,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所有人都消失,或许他们只是出去了?” 如果白霜晕倒在营帐中,那或许是出事,可现在连白霜她们也不见了,对方总不可能把白霜一起劫走? 夏清浅一怔。 刚要开口,远远的忽然看到一道艳红的身影骑着马,马鞭张扬的挥舞,一袭红衣随风猎猎。 她瞳孔一缩,“莫如霜!” 萧墨寒眸色微变,立刻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结果入目便是萧寻口中描述的那个蒙面女子。 就是假扮莫如霜的那个无疑! “暗卫!” 他厉喝一声,想要命人赶去捉拿,可是让他们脸色变得更惊恐的事还在后面…… 远处草丛茂盛处,忽然走出来好些个人,有太皇太后和多位宗室皇亲,还有大臣和女眷——最重要的是,烟儿和砚儿也在里面! 他猜的没错,他们果然没丢! 可现在的情况却完全好不了多少,因为莫如霜忽然弯弓挽箭,目标直直的冲着那两个孩子! “白霜!” 夏清浅声音尖锐的几乎破了音,一颗心彻底悬到了嗓子眼。 白霜和那边的其他人听到她的声 音,回头一看,脸色皆是大变。 然而白霜的剑刚刚拔出,却见太皇太后迅速抱起烟儿和砚儿…… 虽然她一直守着太子和公主,可是这么多宗室皇亲都在,她也不好插在中间,何况太皇太后若是要对太子和公主不利,也不会当这么多人的面,所以她离萧砚和烟儿有一小段距离,并没有太皇太后这么近,也就被一个老太太抢了先。 夏清浅远远的看着,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她怎么忘了,那里还有一个不怀好意的人! “不要——” 无数道惊恐的声音响起。 夏清浅双腿一软,目眦欲裂,整个人都晃了晃。 萧墨寒扶住她的同时,掌心灵力凝聚,极快的朝着那个方向打出一掌。 自从他的记忆恢复以后,他的灵力也已随之恢复,只是此刻距离太远,又隔着那么多人,也不知能不能奏效! 然而,令人震惊的事再次发生了—— 太皇太后把两个孩子推向箭下的画面并未产生,反而是老太太飞快的将他们抱起,又紧紧护在自己身后,为了保护两个孩子,甚至被那凌厉袭来的箭支射中胸口…… 刺的一声,箭入皮肉! 鲜血从她的胸口飙出,尊贵的太皇太后整个人晃了晃,“保护……太子和公主……” 第七百二十九章 暗示什么? 所有人都呆愣了一秒,包括夏清浅自己,也是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护驾!”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人终于回过神来,距离最近的护卫们纷纷冲上去,围在她的周围。 而那边假扮莫如霜的蒙面女子,也不再沉迷战斗,飞快的挥着马鞭跑了。 夏清浅急声道:“白霜,带人去追刺客!” “是!” 危险解除,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抓人,白霜立刻带着一队人马冲向那名刺客。 太皇太后血流不止,萧墨寒亲自把她抱回营帐,夏清浅上前诊治。 “怎么样?”萧墨寒皱眉站在一旁,神色复杂的盯着太皇太后。 “……很严重。”夏清浅一边处理着伤口,一边答得有些迟疑。 她不知道太皇太后为什么要救烟儿和砚儿,还因此伤成这样。 如果是苦肉计,未免过于“苦”了吧? 万一救不回来,那不是得不偿失? 何况太皇太后若是真想和他们交好,前几日就不会杖打砚儿和他们撕破脸,而如今这脸既然已经撕破了,那即便今日出了这种事,他们也还是会怀疑她另有目的。 总而言之,就是老太太这两次的表现完全是矛盾的,她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萧墨寒没有再问什 么,就这么安静的等在一旁,看着她把太皇太后的伤口完全处理好。 然后回到营帐,他便把砚儿和烟儿叫到跟前。 两个孩子还因为刚才的事惊魂未定,脸色隐隐发白。 “不是让你们好好在营帐待着?”他语气不善的道,“为什么出去?” “父皇,是儿臣的错。” 萧砚诚恳的低着头,“刚才您与母后走后,先是八贤王派人过来,邀儿臣出去观看附近地形,好为明日狩猎做准备。儿臣起初拒绝了,可后来大长公主也派人过来,说她从未见过烟儿,想要看看母后的女儿生的什么模样……儿臣想起母后说过,这两位长辈都是好人,儿臣实在拒绝不了……” 观看地形对于常来皇家猎场的人确实用不着,可是对于初次前来的,却是确实需要的。 八贤王是所有王爷中最德高望重的一个,又明显是存着教导的心思,而他作为太子,理应虚心受教,拒绝八贤王已经很没有礼貌了。 后来大长公主的邀约又合情合理,他不可能接连拒绝两位慈爱的长辈。 何况他问过侍卫,当时几乎所有的宗室皇亲都在场,太皇太后不可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对他们下手,他再三考虑之后,终是答 应了前去赴约。 可是没想到…… 他自责的低着头,发顶却忽然被人轻轻摸了一下。 紧接着就听到母后温柔的说,“砚儿做得没有错,那两位长辈确实都对母后很好,今日权衡利弊的结果也理应如此——即便换了母后,也不会拒绝他们的邀约。你父皇没有生你的气,我们只是想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不必紧张也不必自责,好吗?” 她不是为了安慰砚儿才这么说的,起初她也萧墨寒一样有些生气,以为砚儿是不听劝乱跑,可是听完当时的情况,她觉得砚儿做的没有错。 他鼻子一酸,抬头对上夏清浅温柔的目光,咬唇道:“可是……太皇太后受伤了。” 夏清浅沉默了片刻,“她救了你,你自当感激。等她醒来之后,母后便带你和烟儿去道谢,不过在我们弄清楚她的目的之前,你也不可与她过于亲近,知道吗?” 萧砚立刻点头,“好!” 夏清浅露出一抹安抚的笑容,“好了,你和烟儿刚才都受惊了,快进去休息吧。” 他们的营帐是内外连同的,就像龙吟宫的内外殿一样,既可以听到声音,又不会互相打扰,让烟儿和砚儿住在里面,可以防止意外发生。 看着两个孩子进去以后,夏清浅脸上的笑容才淡了下去。 “皇后不是不怪他们,怎么他们一走,你就变了脸?”耳畔响起男人凉凉的嗓音,“难不成只是嘴上说说的,让朕当恶人,你来当这个好人?” “……” 她变脸又不是因为砚儿! 夏清浅无语的瞪了他一眼,“难道你不认同我刚才说的,真的觉得砚儿有错?” 男人拧眉,“他若不出去,便不会有意外发生。” “我们自己知道最近不太平,可外面的人哪里知道?”夏清浅皱眉道,“若是传出太子不敬长辈的恶名,砚儿该怎么办?” “朕只有这么一个太子,不管外面的人怎么看,他都是未来的君王,是他们必须臣服的对象。”他不屑的道,“让他们闭嘴即可。” “……” 夏清浅盯着他看了半天,忽然忍不住笑出来,“萧墨寒,你是不是故意逗我呢?” 虽然这很像他会说出的话,但她总觉得,这男人不至于真的让他儿子这么做。 萧墨寒确实是故意的,看她这一整天心神不宁闷闷不乐的,他心疼。 眼下被她拆穿了,他也不在乎,面不改色的道:“你就会安慰他们,那你这份只能由我来安慰了。” 女人挑眉,“最好的安慰我的办法,就是给我一个太皇太后为何如此的答案。” 其实她也就随口一说,毕竟现在太皇太后昏迷不醒,谁知道老太太到底怎么想的? 可是男人却在片刻的沉吟后,突兀的道:“你觉得今日这两件事,有什么相似之处吗?” 夏清浅一愣。 今日的两件事——摄政王刺怜惜,太皇太后救砚儿和烟儿。 要说相似之处,大概就是反常。 她试探着道:“让人意想不到?” 男人点了点头,又道:“回来的时候没看到砚儿和烟儿,你的第一想法是什么?” 夏清浅回想当时的场景,皱了下眉,“懊恼,觉得自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没错。” 他们回来看到孩子不见了,下意识的懊恼,觉得对方趁机劫走了砚儿和烟儿。 “可事实证明,当时的情况并不是调虎离山。”他沉声道,“也就是说,那个假扮莫如霜的刺客,之所以控制皇叔刺伤怜惜,或许只是单纯的为了这件事本身。” “但她和他们无冤无仇,不可能毫无目的……” “对。” 男人眼底忽然闪过一丝晦色,“所以,或许她是为了暗示我们。” 夏清浅微震,“暗示什么?” 第七百三十章 因为,她忽然意识到一件更可怕的事…… 说完她又忽然想起,这男人最初说的那句话。 【你觉得今日这两件事,有什么相似之处吗?】 所以他的意思是,刺客是为了暗示他们,这其中的相似之处吗? 夏清浅大脑飞快的运转着,蓦地变了眼神,“摄政王和太皇太后,都做出了我们认为他们绝对不会做的事——如果摄政王是被人控制了,那么太皇太后……” 后面的话她没有再说,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很有可能,太皇太后也是被人控制了! 她惊疑不定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却见萧墨寒神色凝重的摇头,“如果只是控制,那倒好办了。” 夏清浅又是一震。 如果不只是控制,那还有什么? “你还记得,太皇太后告诉你,她叫什么名字?” 向紫萝。 可太皇太后不姓向。 所有的疑点,都在这一刻全都串了起来。 她听到微哑的声音响起,“是人格分裂,还是……被人夺魂?” 应该不是后者,后者更类似于催眠的效果,也不会刻意提起名字。 所以更像是前者,但萧墨寒应该没有听说过人格分裂,所以他或许还有第三个答案…… “一体双魂。” 果然,男人缓缓吐出四个字。 营帐中的气氛一时 寂静到极点,森森诡异。 夏清浅的心脏也不断往下沉,最终落到了地狱里去。 一体双魂和人格分裂其实差不多,唯一的区别是,人格分裂的两个人格都属于太皇太后自己,可一体双魂的意思却是被另外一个人占了身体,与太皇太后共用这躯体。 这样一来,他们便分不清太皇太后到底是敌是友——即便分清,也不可能对老太太下手,因为这其中有一半,是救过砚儿和烟儿的恩人! 夏清浅深吸一口气,“入侵的那个是好是坏?” 男人摇摇头,“还不知道。” 打着伸张正义的旗号,为梁王和定国公主讨回公道,其实太皇太后本人看起来更像是还的。 但,如果是入侵者故意借此掩饰自己的真实目的呢? 毕竟,入侵者哪有好的? 萧墨寒压下眼底的嘲弄,对她说,“等她醒来,我们就去看她。你先睡,明日有很多事要做。” “好。” 她思绪不定的走到床边,身体却被男人从后面搂住了,低哑的嗓音还喷洒着热气,“浅浅,给你一盏茶的时间,你若能睡着便好好的睡,若睡不着我们就做点别的,嗯?” 夏清浅,“……?” 刚刚还在讨论这么沉重的事,您 能不能别画风突变?! 她不悦的瞪了他一眼,“那你还不放手,故意拖延时间吗?” 男人低低的笑了一声,然后才松开她的腰肢,放她去睡了。 他侧身躺在她身边,直到女人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敛了下眸,又起身往外走去。 白霜懊恼的跪在门外,“皇上,属下该死,没能抓到刺客。” 这早在萧墨寒的预料之中。 这么多年来,若是一下子把那人抓住,他才觉得不正常。 他淡淡的道:“无妨,你去替朕办件事。” ……… 第二天早晨,夏清浅醒来的时候,太皇太后那边正好有人来报,说老祖宗醒了。 此刻时间尚早,砚儿和烟儿都还没起来,所以她是一个人去的。 太皇太后虚弱的躺在床上,大约是早就知道她会来,视线一直看着门口的方向。 夏清浅对上她的目光,脚步顿了一下,才快步走到床边,“拜见太皇太后,多谢老祖宗昨日舍身相救,臣妾感激不尽。若是您往后有什么吩咐,臣妾也定当尽心竭力报答您的恩情。” 太皇太后眼底几不可察的闪过一丝苦笑,但又很快被她压下去,淡淡的道:“哀家救自己的孙儿孙女,本就是理所当然的。皇后 不必挂怀,哀家也不需要你报恩。” 夏清浅暗暗打量着她的表情,刚要开口,又见她抬眸道:“哀家知道,前几日责罚太子的事,你心有埋怨,不过哀家还是想说——小孩子就该好好管教,哪怕重来一次,哀家也不后悔打他。” 她神色冷淡,苍白虚弱的眉眼间却透着尊贵的骄傲,以及一丝丝……暗藏的无奈。 无奈? 她在无奈什么? 事情是她自己做的,若是她后悔倒还说得过去,可无奈……难不成有人逼她么? 想到这里,夏清浅耳边立刻回荡起了萧墨寒昨晚的话…… 【一体双魂】 或许,他们昨晚看似离谱的猜测,就是最合理的解释。 不过即便是真的,太皇太后似乎也有所顾虑,并不打算把真相告诉她。 夏清浅想了想,又敛眸道:“臣妾认可您说的小孩子应该管教,可是二十大板对于一个十岁的小孩子,是不是太过分了?” 太皇太后眸色一闪,淡淡的别开视线,“民间有句话,叫棍棒底下出孝子。那也是哀家的亲孙儿,哀家自然有分寸,不会真的伤到他,但必要的规矩还是要立的。” 眼神闪烁,别开视线——都是心虚的表现。 看来此刻的老太 太,或许是“好”的那个,所以无法为当时那个“恶魂”找到借口。 夏清浅心下有了几分计较,又紧追不舍的问,“您这么说倒是可以理解,不过……您杖打砚儿的时候,说的可不是立规矩,而是怨恨臣妾害了您一双儿女,所以要报复臣妾的儿女。” 太皇太后当下拧起了眉。 或许昨日之前,夏清浅会觉得她这是不耐的表现,可是经过昨晚的讨论,她却觉得——会不会是更深层的无奈,甚至恼怒呢? 因为那“恶魂”毫无顾忌的行事作风,都是无法用正常理由解释的。 “哀家确实不喜欢你。”太皇太后烦躁的道,“不过知道朝政大事也非你一个女子能左右的,那天哀家说的都是气话,你不必放在心上,哀家也不会因为你去报复自己的孙子。” 顿了顿,“不过往后,你们最好还是少出现在哀家面前——你出去吧,哀家要休息了。” 果然! 无法控制,所以只能远离! 夏清浅眸光微凝,“是,那臣妾就告退了。” 她大概确定了自己心里的猜测,作了一揖,便要离开。 然而转身的时候,脚步却蓦地顿了一下,眼神骤变。 因为,她忽然意识到一件更可怕的事…… 第七百三十一章 那所有的疑团就完全对上了! 【哀家救自己的孙儿孙女,本就是理所当然的。】 【那也是哀家的亲孙儿,哀家自然有分寸。】 【哀家也不会因为你去报复自己的孙子。】 三次,三次说的都是孙儿! 可太皇太后和砚儿的关系,根本就不是祖孙啊! 哪怕这个“孙儿”是口误,可是“亲孙儿”呢? 就好比萧墨寒若是有其他的妃嫔,等他退位的时候那名妃嫔当上太后,那么砚儿即便唤对方一声母后,也绝不是亲生母子,砚儿的孩子也不会是对方的亲孙子! 现在放在太皇太后身上也是一样的道理,老太太根本不是先帝的亲祖母,和萧墨寒也没有血缘关系,为什么她会说砚儿是她的“亲”孙儿?! 夏清浅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只觉得脑海中有一个恐怖的念头呼之欲出…… “怎么了?” 身后忽然响起老太太疑惑的声音。 夏清浅猛地吞咽了一下,然后深吸一口气,转身冲着对方微笑,尽量保持着平和的语气,“臣妾的脚抽筋了,现在已经没事了。臣妾这就走,您好好休息。” 说罢,便匆匆往外走了出去。 太皇太后皱了下眉,古怪的看着她的背影。 身旁一 直安静站着的唐嬷嬷有些疑惑,“主子,您怎么了?” 太皇太后摇了摇头,意味不明的道:“哀家从前想不明白,皇帝为何独独爱她一个,现在看来……她当真是个妙人儿。” 唐嬷嬷不明白她的意思,还想再问,却见营帐门再次被人打开。 原以为是去而复返的皇后,却不想进来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女子。 她顿时一惊,“你是何人?” 对方未置一词,只是面无表情的朝着他们走过来。 太皇太后震惊的看着她,“是你?” 眼前这个,正是昨日的刺客! 唐嬷嬷当时不在,所以不认得,可太皇太后却是一眼认出来了。 对方脸上依旧带着面纱,若隐若现的勾勒着冷冽的弧度,快要走到床边的时候,忽然拔出手中的剑,冷冽的寒光直直的指着她! 唐嬷嬷脸色大变,“放肆!擅闯太皇太后的营帐可是死罪,你……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擅闯营帐?” 对方不屑的嗤笑,“老东西,我连剑都拔了,你跟我说擅闯营帐之罪——你觉得我会怕吗?” 她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唐嬷嬷的脸色变得更厉害了。 因为那声音,嘶哑的像是 一个八十老妪,和眼前这个明显少女模样的人完全不沾边! 唐嬷嬷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你到底是什么人?” 太皇太后敏锐的道:“是内力传音?” 对方咯咯一笑,沙哑的在这营帐中透着森森冷意,令人不自觉的毛骨悚然。 “来人,来人啊——!” 唐嬷嬷终于控制不住的尖叫,然而声音才刚响起,就被对方一记手刀劈倒在地。 太皇太后脸色变了变。 蒙面女子缓缓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不怕么?” 太皇太后冷笑,“怕有用么?若是你真要对哀家如何,那就算哀家像唐嬷嬷一样叫人过来,等到侍卫赶到的时候,你的剑也早已划破哀家的脖子。” 蒙面女子挑眉,“算你识相。” 太皇太后对她的夸赞无动于衷,冷淡的道:“既然还有时间在这里跟哀家浪费时间,想必你就不是来杀人的——说吧,想要什么?” “呵。” 一声冷笑从面纱后逸出,蒙面女子骤然眯起眼睛,“你错了,我今日就是来杀你的。” 话音未落,已经举剑刺了过去! ……… 夏清浅刚出太皇太后的营帐,萧墨寒已经在外面等着。 好在他们的营帐和太皇太后离得近,所以他站在中间,既可以随时注意砚儿和烟儿的情况,又能在她发生意外的时候及时赶到,可谓是操碎了心。 夏清浅看到男人沉晦的俊脸,心底一软,刚要过去,却又想起刚才在营帐中的事。 她眼神黯了黯,还是男人注意到她,率先走上来,“怎么这幅表情,答案不满意?” “没……” 她迟疑着摇了摇头,“可能是太满意,满意的让我不知所措了。” 男人好笑,“难不成她直接跟你承认了,她确实有问题?” “那倒不是,不过……” 她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我们可能需要回去问问凤鸣宫那位,她到底叫什么名字。” 萧墨寒脸上的笑意微微一顿,直觉事情不对,“跟她有什么关系?” 夏清浅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是她不愿意说,而是她知道那件事对他来说有多重要。 当初如果不是他忽然失忆,他们本该去…… “浅浅。”男人打断了她的思绪,皱眉道,“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事不能说的?” “……” 夏清浅咬唇道:“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也要答应我,听到以后不 能生气也不能伤心,更不能激动,我会跟你一起慢慢把事情理清楚,好吗?” 萧墨寒脸上的表情逐渐待凝固,盯着她看了许久,都没有点头。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就在夏清浅忍不住要开口的时候,听到他问,“跟我生母有关,是不是?” 她陡然震惊,“你怎么知道?” 果然。 萧墨寒唇畔扯出一丝涩然的弧度,“如今除了你和两个孩子,还有什么事能让我激动的?加上你又提到了凤鸣宫那人,她和太皇太后唯一的交集,就是我的生母了。” 太皇太后一直在护国寺,而他生母,或许也和那个地方有关。 她又说要去问凤鸣宫那人的名字——那人的名字是人尽皆知的,根本不需要问,所以…… “你怀疑那不是她的本名?” “你也太聪明了吧?”夏清浅又是震惊又是无语,“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猜到了?” 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太皇太后那天说的名字,是向紫萝。 如果凤鸣宫那位用的是假名字,真正的姓氏也是“向”的话…… 那所有的疑团就完全对上了! 夏清浅立刻道:“我等不及狩猎回去再问了,白霜呢?” 第七百三十二章 然后,验证她的猜测 男人故作神秘的道:“等她回来你就知道了。” 夏清浅略显诧异,“她去追人,现在还没回来?” 这都多久了,再追不上大抵也早追丢了,怎么现在还没回? “我让她办了另一件事。” 男人话音刚落,夏清浅眼角的余光就扫到太皇太后的营帐那边,一道水红色的身影暗中潜出。 她眼神一变,甚至来不及和萧墨寒说一声,拔腿就追了过去,一把将人扣住。 正是那假扮莫如霜的女子! “你在干什么?” 看着对方身上显而易见的鲜血,她厉声道:“你对太皇太后做了什么?” 对方苦着脸,“娘娘是我……” 那声音,竟无比熟悉! 夏清浅脸色又是一变,带着几分不确定的看着她,“白霜?”想起萧墨寒刚才说的话,她四下环顾了一下,见没有人注意他们这边,手中力道才松了些许,“跟我回营帐再说。” ……… 白霜再次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已经换回了平日里穿的白衣。 她提心吊胆的站在下方,看了看那边沉默不语,好像整件事与他无关的帝王,知道不能指望他帮自己说话,只好可怜兮兮的开口,“娘娘,您是不是生属下的气了 ?” 夏清浅板着脸,“你又没瞒我,我有什么好生气的?到底怎么回事?” 白霜立刻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跟她说了一遍。 原来萧墨寒一大早吩咐她做的事,就是假扮那个刺客,潜入太皇太后的营帐。 然后,假意刺杀。 “为什么?”夏清浅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又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你想试探她?” “嗯。”男人点头,“事态严重,总是要查清楚的。” “可是……” 她眼神复杂的看向白霜,“若是她们当真认识,即便你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她也不会承认——她就没有反过来试探你吗?” 白霜却摇头,“不会,属下进去以后说的都模棱两可的话,并不会暴露究竟与她是否相识——即便从前相识,如今达成目的,反目成仇反杀她也未可知。” 人心隔肚皮,即便她们本来是一伙的,可事情总会变的,所以太皇太后也未必能摸得清。 何况,老太太也并没有多问,明显只把她当成一个普通的刺客。 最重要的是…… “属下最后当真一剑刺了下去。”她笃定的道,“当时情况那般危急,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可能无动于衷——若她当真和刺客有 关系,不可能在那个时候都不显山不露水,任由属下伤她。” 即便知道没有用,但也会质问,质问一个合作者为何突然对她下死手。 可太皇太后并没有。 所以她可以确定,她们之前并不认识。 “你刺了下去?”夏清浅本来还觉得这种事谨慎点确实没错,可是听到这里终是露出愕然的表情。 “没有没有。” 白霜知道她误会了,连忙拿出那把匕首,对着自己的掌心扎了下去。 刀入皮肉,“鲜血”飞溅。 然而下一秒她又拔出剑,再如此反复的往手心扎了几次,“娘娘您看,这是假的,属下当时带的那把剑也是相同的效果,不会真的伤到人。” 身旁的男人也在此时搂住她,“放心吧,没有确定谁是恶人之前,我怎么会随便下死手?” 虽然从前的他或许不在乎旁人生死,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可是自从认识她以后,他不管对谁都存了一份仁善之心。 而现在,他不得不庆幸这份仁善,因为那具身体里住的很可能是他的母亲。 夏清浅松了口气,又问,“但她若是发现你假刺杀,会不会怀疑?” “不会的,娘娘放心。”白霜眨了眨眼,“ 属下当时看准了对着她伤口那处刺下去的,剑中的血也都用的真实血液,皇上也吩咐过太医,太皇太后不会看出来的。” “就你聪明。”夏清浅点了点她的脑袋,悬着的那颗心彻底放下,“现在还有一件事要你去办。” “您说。”白霜立刻正色。 “你回宫走一趟。” 然后,验证她的猜测。 夏清浅简单的把事情跟白霜嘱咐了一遍,萧墨寒又补充了几句,白霜立刻颔首离开。 与此同时,外面也有号角声响起。 “什么声音?”夏清浅微愣。 “狩猎开始了。” ……… 狩猎开始的时辰,往往是在巳时,为防皇亲国戚们记错时间,都会用号角声传达集合的诏令。 最近发生这么多事,萧墨寒本来没什么心情狩猎,想让人随便安排一下,自己便不出场了。 可是想起夏清浅第一次听到狩猎时说的话,又改变了主意。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全家出游。 “父皇,烟儿穿这个红色的好看,还是绿色的好看呀?” 烟儿兴奋的指着带出来的一堆骑装,表情又略带苦恼,完全不知该怎么决断。 萧墨寒扫了一眼,“红色。” 可没想到夏清浅的声音跟他同 时响起,“绿色。” 烟儿,“……” 萧砚,“……” 他看着烟儿愈发苦恼的表情,好笑的道:“看来还是要烟烟自己决定。” 烟儿愁眉苦脸的看了看他,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眼神一亮,“那还有哥哥,哥哥也选一件好不好?” 萧砚才不想掺和进父皇母后的“斗争”里,不管选谁,都会得罪另一个。 他一本正经的道:“我觉得两个都好,看烟烟自己喜欢哪个吧。” 烟儿咬唇。 萧墨寒扫了眼身旁女人危险的目光,挑了下眉,“烟儿,平日里父皇对你好不好?” 烟儿一愣,有些茫然的点头,“当然好呀!” “那衣裳是谁让人给你做的?” “是父皇!” “所以,往后若是还想要这么漂亮的衣裳,知道该怎么做吗?” “……” 烟儿想了半天,恍然大悟似的问,“要听父皇的?” 夏清浅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萧墨寒你要不要脸,就为这么点小事还对一个小孩子连哄带骗的?” 男人面不改色,“浅浅,你这话就不对了,公平竞争,怎么能叫哄骗?” 公平竞争? 好一个公平竞争啊! 夏清浅蓦地气笑了,“好啊,这可是你说的……” 第七百三十三章 借花献佛 下一秒她就把目光转向烟儿,“烟儿,平日里母后对你好不好?” 萧砚,“……” 萧墨寒,“……” 烟儿有些疑惑的看着她,不懂父皇和母后为什么都要问这么明知故问的问题,但她还是认真的点了点头,“当然好,父皇和母后还有哥哥,都对烟儿最好了。” 夏清浅作出痛苦的样子,“母后生来就有一种疾病,不能看着相同的颜色太长时间,否则就会头痛欲裂——你看外面的草原森林到处都是茫茫绿色,若是烟儿身上也穿绿色,母后的病怕是又要发作了,到时候要么全程不能看烟儿,要么就在烟儿面前痛的昏迷……” 说到这里,她还幽幽的叹了口气,“烟儿当真要为了几件衣裳,不管母后的疼痛吗?” 萧砚,“……” 萧墨寒,“……” 烟儿的脸色立刻就变了,“母后母后,烟儿没有这么想,烟儿只是不知道……您放心,就算烟儿以后再没有好看的衣裳,也不会让您生病的。” 说完像是怕她不相信,立刻跑到那件红色的小骑装前,抓起来就要往身上套。 夏清浅看着她急迫的样子,顿时有些心虚内疚,咳嗽了一声 ,接过衣服给她穿上,“好孩子,母后以后一定会健健康康的,你不要担心哦,母后最爱你了。” 萧砚,“……” 母后您怎么好意思说父皇不要脸,明明您这更不要脸啊。 萧墨寒,“……” 呵。 他阖了阖眸,不怒反笑,“浅浅,我至少还是连哄带骗,你这算什么——骗得纯粹?” 夏清浅不悦的瞪了他一眼,“别说了,我已经很内疚了,你要把我气死吗?” 萧墨寒嘴角抽搐了好几下。 果然,这女人的情绪压根不需要他调节,不被她气死就不错了。 最后还是萧砚乖巧,为了哄父皇高兴,专门换了件墨绿色的骑装。 出去的时候,母女俩穿的都是红色骑装,父子俩则都是墨绿色,远远看着就是和谐美满的一家子。 大长公主身旁跟着云汐郡主,笑容亲和的朝他们走过去。 “皇上,皇后娘娘。” 大长公主颔首致意,两人也回了一礼,“皇姑母。” 萧云汐恭敬的俯身,“承蒙皇后娘娘相救,可惜云汐身子一直不好,没能时常伴在娘娘身边听候差遣。如今养了好些年终于痊愈,能见到这草原上的太阳,云汐感激不尽。 ” 她不说夏清浅都快忘了,当初自己和大长公主结仇又结缘,还是因为云汐郡主的病。 夏清浅笑嘻嘻的上前扶她,嗔怪道:“傻丫头,你当初早已谢过我啦,何况你母亲也送了我许多宝贝作为谢礼,你不必记挂在心上。” 萧云汐脸蛋微红。 大长公主笑容又温和了几分,“皇后娘娘心地善良,难怪生出来的儿女也是如此优秀。昨日我还与八贤王说呢,太子与公主又好看又聪慧,长大了必定不同凡响。” 任何人听到自己的孩子被夸都会高兴,夏清浅也不能免俗。 她也知道什么叫礼尚往来,双眼亮晶晶的道:“若是烟儿能像云汐这般漂亮,我便心满意足了。” 萧墨寒勾了勾唇,“那砚儿定要像皇姑母年轻时那般英勇才行。” 大长公主被逗得眉开眼笑。 萧砚看着他们“宾主尽欢”的样子,默默的记下,这或许就是大人之间的“礼貌”。 “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们过去吧。”大长公主看着那边乌压压的人群,开口提议。 “好。” 夏清浅应下,便和萧墨寒分别带着烟儿和砚儿,骑上两匹汗血马,朝着人群最前方走去。 众人山呼万岁,恭敬行礼。 接下来,便是由礼部官员宣读今年春猎的规矩——还是和往年一样,猎到猎物最多的人算是获胜,而获胜者可以得到一件帝王亲口允诺的赏赐。 规则宣读完毕之后,伴随着侍卫敲打铜锣的声音,马背上的人们挥动着马鞭,一匹匹骏马飞奔出去,四周响起震耳欲聋的马蹄声。 所有人心潮澎湃,场上气氛空前壮观。 夏清浅和萧墨寒还带着孩子,所以骑得并不快,而萧云汐身体虽然恢复,但也绝对称不上强壮,所以也一直慢悠悠的在他们身边跟着。 同行的还有元修和一大队的侍卫。 夏清浅扭头冲她眨了眨眼,“云汐,跟着我们大概就和最后的奖励无缘了。” 萧云汐眉眼弯弯,“那云汐斗胆,在狩猎结束后问娘娘讨个赏赐,不知娘娘可否答应?” 夏清浅故作惊讶的看着她,又扭头的看向萧墨寒,“你这堂妹,打的一手好算盘啊。” 不过也就这么一说,在场的都不会看不出来,云汐只是开玩笑,绝不会讨什么过分的东西。 萧墨寒纵容的低笑,“那便要看你这个当堂嫂的是否小气了。” 夏清 浅眼睛一瞪,“反正也是借花献佛,我大气一把又何妨?” 烟儿被她搂在怀里,闻言终于忍不住扭头,不解的眨了眨眼,“母后,借花献佛是什么意思呀?” 没等夏清浅开口,萧墨寒便低低的接话道:“就是你母后拿着父皇的东西去送人的意思。” 烟儿又问,“那母后为什么要拿父皇的东西送人呢?” 萧墨寒想了想,“因为她抠。” 夏清浅,“……” 烟儿的小脸因为疑惑皱成一团,“抠又是什么意思啊?” 夏清浅嘴角抽搐,“就是母后人最好的意思。” 烟儿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烟儿也觉得,母后是最好的人。” 萧砚眼皮跳了跳,不忍直视的别开了视线。 萧墨寒闷闷的笑了出来。 萧云汐看着他们其乐融融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眼底还隐隐闪过一丝羡慕。 传闻帝后感情极好,却没想到,当真如寻常夫妻一般相处,当真是世间佳话。 她刚要开口说点什么,就听远处传来一道诡异的声响。 “嗷——” 像是某种巨大的生物仰天长啸,震得整个树林都在摇晃,树叶沙沙,地动山摇一般! 所有人都微变了脸色。 第七百三十四章 骇人至极! 夏清浅抱紧烟儿,警惕的看着四周,又分神对身旁那匹马背上的人道:“砚儿,一会儿不管出什么事,都要抓紧你父皇。” 萧砚年岁不小,自然也知道分寸,严肃的点头,“母后放心。” 萧墨寒也随之抱紧了他,眉头微锁,又扫了元修一眼。 元修立刻会意上前,指挥暗卫们,团团形成一个包围圈,围绕在主子们的周围,又因为萧云汐没有人重点保护,所以多留了两个暗卫守在她身边。 所有人严阵以待。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一开始并未有猛兽出现,反而是空气中扬起一阵奇异的香味。 “这是什么气味?”萧云汐惊疑的开口。 她虽然养在深闺里多年,但并不是蠢笨之人,此刻这林子处处透着诡异,又忽然出现这种奇怪的香味,怎么看都不像是巧合! “莫不是林间瘴气?” “不像。”夏清浅皱眉否决了这种可能性,“瘴气基本是时刻存在的,不会突然出现,也不会是这种茉莉花香。” 比起瘴气,倒更像是有人散毒。 可即便是她,一时也闻不出这到底是什么毒,只隐隐觉得熟悉。 萧墨寒看着她凝重的模样 ,沉声吩咐众人,“立刻捂住口鼻,减少呼吸,离开这林子!” 如果可以,他们应该直接屏住呼吸,直到离开。 可是这偌大的林子,就连这香气的源头也找不到,要想完全不吸入任何香味是不可能的,只能盼着安全离开以后,再去检查身体。 “是!” 众人齐齐的策马转身,然而就在此时,一道剧烈的震荡声再次回荡在这林子里。 紧接着,天空闪过一阵阵黑幕,遮挡了原有的光线。 就像是……乌云压城的压迫感! 众人仰头,便只看到比人还大只的鹰盘踞在半空,而且不是一两只,而是乌压压一大片! 但这还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这群巨鹰面朝的方向,一条几棵合抱之树的巨蟒拍打着地面,声嘶力竭,骇人至极! 刚才那几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应该就是它发出来的。 夏清浅从未见过这么大的巨蟒,高达几十米,偌大的树林仿佛安放不下这庞大的身躯,他们这些渺小的凡人站在它面前,就如同蝼蚁站在人类面前的时候一样,蚍蜉大树的差异! 这巨蟒通体发黑,蛇鳞如同黑色的盔甲,只需看一眼便知坚硬无比 ,遮挡着阳光熠熠生辉。 “呜哇……” 烟儿起先是震惊,然后就被吓哭了,“母后,这是……这是什么怪物?” 夏清浅呼吸一滞,急忙捂住她的眼睛,“烟儿别怕,母后和父皇会保护你的。” 萧砚虽然稍好些,但也不过是个孩子,一双眼睛瞪得老圆,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父皇,那是……蛇还是龙?” “是蛇。”萧墨寒眉头紧蹙,龙和蛇虽为同根,但差别还是很大的。 “这些东西……是来攻击我们的吗?”萧云汐强忍着恐惧,颤声问道。 “应该是被香味吸引来的。”夏清浅皱眉道,“目前它们还没有攻击的意思,我们暂且按兵不……” 最后一个“动”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却见一个暗卫尖叫着拔剑,刺向离他最近的那只巨鹰。 刺的一声,鲜血飞溅! 他实在是忍不住了,那只鹰始终徘徊在他的四周,尖长的嘴时不时就像是要啄他一口,这换了谁能无动于衷的忍着?! 可他不动还好,当利刃划破空气,巨鹰的腿上被划出鲜血,原本只是徘徊的鹰群忽然像是发了狂一样,发出剧烈的嘶鸣声。 下一秒,头 顶上发乌压压的巨鹰,竟全数朝下俯冲而来! “不好,它们全都过来了,皇上快走!” 人群中,不知是谁疾呼一声,然后所有的侍卫都想围着几位主子,想要护送他们离开这里。 所有人都勒着马缰绳,拼命往林子里面赶去。 夏清浅也被人群簇拥着往前去,可她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她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可心里就是有一股怪异的念头挥之不去。 太奇怪了…… “浅浅。” 身旁的男人见她此时还走神,出声提醒了一句,她这才收回思绪。 这树林隶属皇家猎场,所以四面八方都是通达的,也基本不存在迷路的情况,她不得不庆幸那奇怪的香气并非瘴气,否则烟雾缭绕,他们就连路都看不清楚。 所有人都飞快的朝着他们来时相反的方向而去,也就是远离那巨蟒的方向。 可就在此时,变故再次发生! 砰的一声,巨蟒甩动身体,溅起沙尘迷雾,然后缓缓直起了身体…… “那……那是什么?” “蛇头,怎么会是蛇头?!” “蛇头不是在我们身后吗,这蛇什么时候动过,为什么我没有看到?” “……” 四周 惊恐的声音不断响起。 也就是到了这个时候,众人才陡然意识到,他们做错了一件事! 刚才他们之所以朝着来时相反的方向跑,是因为他们以为巨蟒盘踞在来时的方向,所以一直努力的跑向巨蟒身后——这样一来,即便这庞然大物突然发动攻击,也需要更长时间来追击他们,毕竟不管人还是兽,都本能的以“头”为尊,而非尾巴。 可是现在,他们却真切的看到面前的“尾巴”缓缓抬起,变成了一颗巨大的蛇头! “怎么会这样?”萧云汐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莫不是这巨蟒通人性,故意误导我们?”元修紧接着开口。 “不。”夏清浅忽然摇了摇头,沉着脸道,“不是误导。” 有那么一瞬间,她也是像元修这么想的,但转瞬却又想起一件事——刚才她其实暗暗回头看过一眼,还看到了一抹红色的东西! 这巨蟒通体黝黑,唯一的红色就是蛇信子,也就是蛇的舌头。 而这种东西,只可能长在头部。 所以…… 夏清浅忽然像是想到什么,脸色一变,飞快的扭头看了一眼。 却只见背后,更恐怖的一幕浮现在眼前…… 第七百三十五章 便见两道人影缓缓映入眼帘! 却只见背后,更恐怖的一幕浮现在眼前——那是又一颗巨大的头颅,缓缓抬了起来! 四目相对,她倒吸一口凉气,想也不想的喝道:“快跑!” 这根本不是普通的巨蟒,而是多头蛇! 刚才她就该想到的——正常巨蟒哪会有这么大,这几乎已经是基因突变的结果了! 而现在果然,这哪里是普通的蛇类,分明就是在她上辈子的世界里才有的妖物啊! 可是,它们怎么会出现在这个时代? 还有天上那群巨鹰…… 她起初只觉得它们大得充满了违和感,可是现在连多头蛇都出现了,这群巨鹰便让她想起了前世在书里看到的某种生物——鹰鹫,以体型庞大,爱食人肉人血着称。 不管这两种妖物是为他们而来,还是碰巧在这里遇到他们,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恐怖事件! “不好了,我们被包围了!” “这……这蛇为什么有两颗头啊……啊不,它有三、四、五……五个头啊!” “东南西北每个方向都有它的头,它现在一直盯着我们,我们该从哪个方向跑啊娘娘?” “……” 暗卫们虽然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可到底也没见过这 么恐怖的物种,即便已经尽量克制,可人群中的声音还是带着一丝惊恐。 这种时候急需一个站出来指挥的人,萧墨寒看了夏清浅一眼,见她抿唇不语,当即沉声道:“放箭,射那些蛇头!” 好在他们是出来狩猎的,所以必要的攻击工具都带得足够。 暗卫们听到帝王下令,便立刻放弃与巨鹰的打斗,哪怕为此受伤也坚持去攻击那条巨蟒的头部。 可头顶的巨鹰也却不知怎的,攻击力越来越迅猛…… “别,别打蛇!”夏清浅忽然像是想起似的,骤然出声,“蛇那些鹰眼,往外跑,巨蟒不会攻击!”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愣。 在他们看来,这些巨鹰虽然体积庞大,血腥暴力,但也比这巨蟒好得多啊! 因为这巨鹰不过人的身体大小,可这巨蟒却遍布他们四周,已经占据了身边大半的林子,这要打起来,还不是一口一个小朋友? 可是现在,娘娘竟说不用管它? 萧云汐紧张的看了她一眼,“娘娘,为什么这蛇不会攻击啊?” 夏清浅沉着眉眼,“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巨鹰应该是它的守护者。” 她其实不敢确定,但自打 这两样东西出现,她就觉得四处透着古怪。 从这林子诡异的香气袭来,到巨鹰在他们上方盘旋却不攻击,到暗卫挥剑砍伤了一只鹰,再到巨鹰开始攻击他们,最后多头蛇苏醒了所有的头颅,好像每一步都落入了早就设计好的陷阱之中。 幕后仿佛有一双手推着他们不断的向前走——而这前方,是万丈悬崖。 她知道不能继续往前,于是只能在原有的计划上,反其道而行之——比如此刻,所有人都觉得应该攻击蛇头,可她却选择了鹰眼。 当然,她也不是仅凭这点第六感和猜测就决定这么做的,真正促使她下定决心的,是这些鹰鹫的体型,似乎隐隐有着变大的趋势! 这一点,尤为诡异! 即便是暗卫刚才射伤它们,不断的与之打斗,这些鹰鹫也毫无变化,现在怎么可能突然变大? 她思前想后,唯一改变的似乎只有一件事——暗卫们拿箭射了多头蛇! 那么作为守护者,鹰鹫的力量会越来越大。 她凝重的道:“就算我们最后成功杀光所有的鹰鹫,也不一定能活着离开——因为在守护者死光之前,上位者鲜少自己动手,就像人 间帝王都有侍卫保护,可并不代表它们的主子就是无用之人。所以真正难对付的只怕还不是鹰鹫,而是还未出手的巨蟒。” 萧云汐听她每说一句,脸色就要白上一分,“那……那这该如何是好啊?” 这一次没等夏清浅开口,身旁的男人忽然道:“边杀鹰鹫,边往外退。尽全力杀完身边所有的鹰鹫,但最后一定要留一只——只要守护者还在,上位者或许就不必自己动手。” 夏清浅挑眉看了他一眼,没想到她只说了几句,这男人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没错,最好的办法就是留一只鹰鹫! 虽然这需要赌,但现在他们别无他法,只能赌这只多头蛇暂时不会对他们动手! 暗卫们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但是照着主子的指示做总是没错的,便一门心思开始对付天上的巨鹰。 幸好,这些鹰虽然凶猛,但还不算无解,所以渐渐的竟真的被他们杀出一条血路。 就连马儿从蛇身上跳跃过去的时候,这蛇也没有丝毫要攻击他们的意思! “成了,成了!” 暗卫们欣喜若狂,“那巨蟒竟真的不出手,皇上娘娘郡主,快朝属下这边来,这儿开了 道!” 眼看着就快要离开这林子,忽然,一阵清风拂来。 众人又是一惊,因为这四周奇特的香味竟在缓缓退散! 萧墨寒拧眉看向夏清浅,夏清浅也正神色复杂的看着他。 因为在这种好不容易要成功的时候,忽然出现任何改变,都不是什么好事! 死寂般的僵持…… 鹰鹫们的动作似乎停顿了一瞬,然后竟是嗷的一声划破长空的吟叫,便齐齐的飞向那多头蛇的几颗头颅,而那巨大的蟒蛇竟也收回它阴森可怖的脑袋,缓缓的转身游走! 众人面面相觑。 “这……这是退了?” “天佑吾皇,这风都在帮我们啊!” “你说这风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我们都要成功了,它倒是来了!” “那也省了我们许多力气,能驱散怪物,就总归是好的!” “……” 从刚才开始就神经紧绷的暗卫们,此刻也纷纷松了口气。 夏清浅的脸色却没有丝毫好转,微锁的眉眼始终不曾舒散开来,警惕的戒备着四周的环境。 直到,一串清脆的银铃声钻入耳膜…… 叮叮当当的,尤为悦耳生动。 众人循声望去,便见两道人影缓缓映入眼帘! 第七百三十六章 但却不是他希望的 左边的是个男子,浓黑的眉眼透着满满的硬汉形象,像是个草原人,却又没有草原人那种雄壮粗犷的戾气,细细看来还是个容貌英俊的男子。 右边的则是个女子,穿着一袭简单裹紧的红衣,干练又英气,那叮叮当当的声音就是她脚踝上的银铃发出来的。 夏清浅第一眼看到她,就觉得有些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等到对方走到他们面前的时候,她终于想起为何会觉得这人熟悉——是莫如霜! 这女子的眉眼与莫如霜,竟有几分相似! “二位是……”萧墨寒打量着对方,眼底透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冷芒。 在他们刚刚经历了那种事情以后,出现在这里的,未必是什么好人。 对方大概也理解这一点,非但没有介怀,反而轻轻笑了,“在下与舍妹路过这附近闻到百花子的香气,便知道事情不好,所以特地赶来驱散百花子……”他看着对面人群中的鲜血,叹了口气,“不过似乎还是来迟了一步,诸位已经受伤。若是不介意的话,便收下在下的一点心意吧。” 他这边刚说完,身旁的女子就缓缓上前,递来一个绿色的小玉瓶。 萧墨寒眯起 眼睛,“这是……” 女子扬眉,“你们被鹰鹫伤了,回去以后兴许会头疼发热,这是我兄长自己研制的药物,只要服下一小颗,后续便不会再有问题。” 萧墨寒没有接,淡淡的反问,“二位认识刚才那些邪物?” 他倒是不担心对方下毒,反正回去以后还能检查。 只是……这两人的出现太过巧合。 女子弯唇娇笑,“当然,没加过怎么会知道百花子香气,又怎么会有与之对抗的方式?” 萧墨寒沉默了一会儿,这才把东西接了过去。 夏清浅一直没吭声,直到此刻才笑着上前,“这邪物在我西凉还是头一次出现,原来东泱早已有过?不知鞍王与公主第一次见到这些东西,是在什么时候?”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俱是微变。 包括对面被她唤作鞍王和公主的这对男女,也面露惊讶,“你如何知道我们的身份?” 夏清浅笑了笑,其实她也只是试探。 凭着那女子的几分容貌辨识度,推测对方是莫如霜的姐姐妹妹,但具体身份并不知晓,所以只是称对方为公主。 对那男子她更是毫无头绪,但既然东泱公主出现在这里,那身边的 男人身份肯定也不会低,于是脑子里第一个冒出来的,就是当初贤妃刺杀她时说出的那个名字——鞍王。 她和鞍王无冤无仇,为什么鞍王会让贤妃杀她? 当时如果不是萧墨寒的身体情况太紧迫,赶着去南疆,她一定会好好探究这个问题。 当然,她那时也就知道,事情还没完。 所以此刻看到这男子,第一个猜的就是鞍王,反正猜错也无所谓。 “鞍王?” 萧墨寒咀嚼着这两个字,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暗芒。 当初的事他当然不会不记得,就是这个男人,派人杀浅浅! 他语气不善的道:“两位都是东泱皇族,无缘无故出现在我西凉的皇家猎场做什么?” 彩衣愈发惊讶,“皇家猎场?我们是追踪百花子和邪物而来的,并不知道这里是你们的猎场啊……照这么说的话,你们岂不是西凉皇室的人?” 她语气诚恳又惊讶,好像真的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一般! 萧墨寒冷笑。 元修看出帝王的意思,沉声道:“这是我们西凉的君王和皇后,你们东泱人不递国书随意闯入我们西凉,还自说自话进入皇家猎场,莫不是不把西凉放在眼里 ?” 彩衣脸色一变,当即咬唇道:“我都说了我们不知道,又不是故意的!” 鞍王也终于开口,低眸谦恭的道:“若当真是西凉的帝后,是西凉的猎场,那本王深感抱歉。实在是事出紧急,还望陛下看在本王与彩衣救人心切的份上,不予计较。” 他把姿态放的这么低,又说自己救人心切,若是再跟他计较,倒是真的有些不近人情了。 夏清浅轻笑,“既然是误会,我们皇上当然不会计较。不过有一点本宫很好奇——二位刚才说你们是为驱散百花子的香气而来,不知这香气该如何驱散?” 彩衣见她态度良好,这才缓和着语气开口,“皇叔研制驱香散十年,才略有成效。这其中门道有些复杂,娘娘若是有兴趣,稍后彩衣愿慢慢向您讲述。” 驱香散。 夏清浅本该把注意力放在这里,可是听到对方说十年,眼皮却蓦地跳了一下。 “这鹰鹫和多头蛇出现,已有十年之久?” 说到这个,鞍王和彩衣公主脸色俱是微变,神色凝重的对视了一眼,才点了点头。 夏清浅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她看了萧墨寒一眼,男人看出她的意思 ,脸色忽然有些不太好看。 她想留下他们。 这大概也是对方希望的。 但却不是他希望的。 他不说话,夏清浅也不擅作主张,一直安静的没有接彩衣公主的话。 虽然她确实想搞清楚这些鹰鹫的事——不管今日是巧合还是针对,这两样东西的横空出世,对于他们和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巨大的灾难。 但如果他不同意,她也不会勉强,可以尝试从其他方面入手。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男人低沉的嗓音便在此时响起,“既然如此,鞍王和公主若是不嫌弃的话,就随朕回营地吧,朕也想听听这些邪物到底是什么来头。” 鞍王犹豫了一下,“那本王就却之不恭了。” 他看起来似乎也没有很想去,还有些顾忌。 和夏清浅以为的不一样,这位鞍王的性格似乎并不那么“硬汉”,反而挺好脾气的。 一行人回到营帐,萧墨寒下令设宴接待之后,便和夏清浅单独与这两人在一起。 可彩衣公主先说的却不是关于那些邪物和驱香散的事,而是另一句让他们都无比愤怒的话。 “你说什么?!” 男人冷冽的嗓音带着气极反笑的怒意。 第七百三十七章 正因为知道,他才更觉得心慌 鞍王皱了下眉,“陛下息怒,如果可以的话,谁也不愿意这么做。本王从前献祭的都是我东泱子民,本王也心痛无比,一直在寻找别的办法,但确实是行不通。” 没错,是献祭! 彩衣公主竟然说,要对抗那些邪物,必须要用阴年阴月阴日阴时所生的女子血液,前去献祭! 用如此阴狠的办法以邪扛邪,换回一线生机! 夏清浅眉头紧锁,“本宫以为你们当真有什么好办法,没想到还是用的邪魔外道,二位有没有想过,若是有朝一日,你们东泱这个时辰出生的女子都被你献祭完了怎么办?难道只能等着邪物入侵吗?” “这个问题,本王当然也想过。” 鞍王苦笑一声,“所以本王方才也说了,若是可以的话,谁愿意这么做呢?” 彩衣咬唇道:“皇后娘娘当然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我们,可是,当所有人都要死的时候,若是牺牲几个人就能救所有人,难道不该让她们做出牺牲吗?” 夏清浅噎了一下,倒不是不知道如何反驳,只是这种问题,自古以来都存在着诸多争议。 救一个人还是救一百个? 一个人的命难 道就不是命,难道就可以随意抛弃吗? 可如今却又不只是一个人和一百个人,而是极少数人和整个国家的百姓放在一起——何况,即便这极少数的至阴命格女子不献祭,她们也会被邪物摧残而死。 她闭了闭眼,出声的时候嗓音有些艰涩,“所以,驱香散是用她们的血肉做成的?” 彩衣点了点头,“是。” 萧墨寒脸色冰冷,“所以你们现在到西凉来,是为了寻踪至阴命格的女子?” 说的好听,一路追踪鹰鹫和多头蛇而来! 事实上,分明是司马昭之心。 鞍王对上他冷厉的面庞,有些无奈,“陛下也看到了,如今这鹰鹫已经不只在我东泱出现,而是蔓延到各个国家。您当然可以固收己见,可是又有几个人能有您和皇后娘娘这般智勇双全?” 不管他们抱着什么目的,可这一句却是大实话。 刚才在林子里的危机,如果没有夏清浅和萧墨寒,就不可能得到解除,甚至少了他们两个任何一个的武力和智谋,也是不可能成功的。 这么多暗卫尚且如此,何况是普通百姓呢? 既然东泱境内已经有这种邪物,且研制十年 之久,那西凉会不会也将变成这样? 夏清浅和萧墨寒同时沉默下来。 好半晌,男人才道:“无论如何,朕都不会答应你们随意杀戮我西凉子民。若是被朕知道你们东泱敢在西凉境内闹事,朕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鞍王叹息,“在征得陛下同意以前,本王当然不会这么做。” 夏清浅,“那鞍王现在可以告诉我们,这些邪物的来历了吗?” 鞍王严肃的点点头,“它们第一次出现,是在十一年前的国师府。当时国师府正在举办一场宴席,空气中忽然传来一股花香,所有人都以为那是国师安排好的,可就在众人尽情观赏吸入之后,天上却突然出现和人一样大的巨鹰。” “当时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它们全部射杀,可是就在此时,现场却出现一条巨大的蛇,将整个国师府包围起来,当时的情况就和今日林子里的一模一样——除了国师以外,其他人无一幸免,全部死在国师府,本王和国师便也是那时开始研制驱香散。” 提起那时的惨状,硬汉眼中也不由泛起一丝猩红,深深的作了一揖,“本王不愿 杀人,却也不愿更多人因此丧命。若是陛下和娘娘有其他办法,本王自当全力配合,东泱也将重谢二位的智谋!” 他一字一句的说完,空气陷入了长久的死寂。 彩衣低声道:“希望陛下和娘娘别怪我皇叔,他是真心爱民如子的,一次偶然的机会发现至阴女子的血肉可以驱散这些鹰鹫之后,他也经历了长达一年的挣扎和犹豫。可是后来,除了鹰鹫和多头蛇,东泱还出现了很多其他邪物……” 说到这里,她眼底骤然涌现出一抹恨意,可眼眶里又遍布着倔强的泪意,“我也不知道它们为什么找上东泱,父皇也派人去其他国家打探过,南诏西凉北狄全都没有这种情况,唯独我们东泱。父皇怕三国把我们整个东泱当成怪物,或者是干脆联合起来灭了东泱,所以一直没有将此事宣扬出来,但如今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说到最后,她终于哽咽出声,深深的吸了口气才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夏清浅拍来拍她的肩,以示安抚,“王爷和公主的意思,我们明白了。刚才是本宫与皇上太过着急,错怪了你们,其实谁又不是为了活 命、为了让更多的百姓活下去呢?” 她眼角的余光却看着萧墨寒沉晦的眉眼,补充了一句,“但事关重大,本宫与陛下一时也想不出办法,不如王爷和公主先去营帐中的休息,待本宫与皇上好好合计一番?” 鞍王点了点头,彩衣道:“多谢皇后娘娘。” 说罢,两人便出去了。 营帐里,再一次陷入沉默。 夏清浅看了萧墨寒一眼,“你在想什么?” 男人眸光微闪,缓缓的抬头看向她,“这个人,曾经要杀你。” 可他刚才表现出来的,却完全没有这层意思。 夏清浅嗯了一声,“我知道。” 萧墨寒目光一瞬不瞬,好半晌才哑声开口,“你也是至阴命格的女子,浅浅。” 所以,又是巧合吗? 还是故意的呢? 夏清浅沉默了一会儿,“他们绝对不像刚才表现出来的那么纯良,但鹰鹫和多头蛇,也不是他们两个人的力量就能召唤来的——所以他们说的应该不完全是谎话。” 萧墨寒当然也知道这一点。 正因为知道,他才更觉得心慌。 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愿让面前这个女人出事的,可现在她或许又要被牵连进去…… 第七百三十八章 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夏清浅却忽然眨了眨眼,冲着他笑了,“别担心,你忘了我会画符吗?” 这些邪物她虽然没有完全正面应对过,但曾经的她会画符驱鬼,如今虽然灵力不在了,最基本的符纸还是能画的,到时候再让这男人注入些许灵力,或许符纸也能用呢? 再不济还能问问小向和白炙,看他们妖族都是如何对付邪物的。 萧墨寒虽然还是有些迟疑,但仍是点了点头,“你先画一张试试。” 夏清浅好笑,“又没东西给我试验,我画一张有什么用?” 男人却勾了下唇,“你怎么知道没有?” 夏清浅愣了愣,忽然像是明白过来,眼神蓦地一亮,“你……带回来了?” 刚才他们并未杀光所有的鹰鹫,为了预防,还特地让人手下留情留了那么一两只。 刚才走得匆忙,她也没想着带鹰鹫的尸体回来研究,没想到…… “在哪儿,快带我去看看?” “好。” ……… 萧墨寒专门让人找了间屋子,摆放那只奄奄一息的鹰鹫,夏清浅跟他进去,研究了很久。 大多数时候她都是一个人不吭声,萧墨寒也不打扰她,就这么看着她拿着一把匕首,从鹰鹫的脑袋 到四肢,毫不留情的割下来,却又恰到好处的保证着这只鹰鹫不会死。 割下来的部分,每一寸都仔仔细细的看了半天。 最后她终于起身,用黄纸画了两张符给他。 萧墨寒提起体内的灵力,注入这符纸中。 最初他的灵力是至暗的黑色,透着浓浓的邪气,后来去过南疆之后他又失忆,她很少有机会再见到他的灵力,如今看到的却是一抹浓郁的幽蓝色,而灵力中的邪气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夏清浅猛地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们因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可至少他如今好好的站在她面前不是吗? “浅浅?”萧墨寒见她出神的盯着他,皱眉唤了一句,“怎么了?” “没事,觉得你好看就看呆了。”她笑容娇艳的伸出手,“把符给我。” “……” 萧墨寒无奈的递给她,夏清浅又重新回到那只鹰鹫面前,念着咒语,催动手中的符纸。 她刚才仔细检查了这只鹰鹫的身体,如果不出所料的话,鹰鹫的体征至阳至热,这也是为什么鞍王他们会用至阴女子的血肉来做对抗之物。 而此刻她的符纸也带着同样的阴气,不知能不能起到替代的效果? 如果可以的话…… “小心!” 思绪骤然被男人打断,她低头一看,却是那只奄奄一息的鹰鹫眼中,陡然露出凶猛的红光! 原来,这符纸非但没能让它虚弱下去,反而激发了它的潜力! 萧墨寒眼神一厉,陡然上前抱住她,掌心的灵力也狠狠甩出去,劈向这只鹰鹫。 “砰——” 凶猛的巨兽应声倒地,一声巨响之后,终于无法再起来作妖,只能凶狠的瞪着她。 夏清浅惊疑不定的看着它。 怎么会这样? 鞍王用的是明明是至阴女子,为什么她的符纸不能替代? 即便无法完全一样,也不可能起到反效果啊! 她嘴唇颤了颤,茫然的抬头看着他,“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萧墨寒怎么可能怪她? 本来这鹰鹫抓回来也是研究的,如果连她都得不到答案,那这大概率只能是一只废品。 他用力收紧了怀抱,看着她脸色发白的模样,低声安慰道:“没事的浅浅,大不了下回再抓几只来给你研究,嗯?” 夏清浅闭了闭眼,总觉得她忽略了什么事。 脑子里仿佛有一根弦紧紧绷着,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可是没等她想出 个所以然来,外面突然响起一阵剧烈的喧哗…… 两人脸色俱是一变。 走到门外,才发现狩猎的人都已经回来了,正在骑着马都往营帐这边赶,但喧哗声却不是因此发出的,而是这些人背后都跟着一群蜜蜂! “我的娘咧,怎么会有这么多蜜蜂?蜜蜂不是不会主动蜇人的吗?我们都躲着他们跑了,为什么它们还是一直跟着我们?” “不,这不是普通的蜜蜂,我刚才看到它们变大了,变得好大好大……它们会杀人的!” “说什么胡话呢张大人,知道你平日胆小,可是堂堂七尺男儿,蜜蜂会杀人这种鬼话你也说得出来,在这么多女眷面前你好意思吗?” “老张没有撒谎,真的是这样!我……我也看到那只蜜蜂把人吃了!” “胡侍郎,怎么连你也这样?一个两个的是不是都疯了,被皇上听到小心治你们蛊惑人心的罪!” “……” 大臣们或调笑或惊恐的声音不断的钻入耳膜。 如果是往日,或许夏清浅和萧墨寒也会觉得那些说着“蜜蜂会吃人”的发了疯。 可是今日,在他们经历了这样的事情以后再听这种话,脸色却是蓦地大变! “快跑!” 夏清浅冲着那边厉喝一声,双腿甚至不由自主的往那边跑去! 萧墨寒一把抓住她的手,冷静而严肃的看着她,“浅浅,那边危险,你现在没有灵力,不宜直接面对那些东西。你进营帐中带上元修,带着砚儿和烟儿往远处撤,听到没有?” 夏清浅眼睫一颤,“那你呢?” 没等男人开口,却听远处有尖叫声传来! 原来,那边的大臣都听到了夏清浅的声音,自然也知道皇后娘娘突然严肃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尽管心里还是不太相信,但他们确实抽着马鞭,加快了回营的速度。 可,意外还是发生了…… 刚才那个说着不信蜜蜂可以杀人的大臣速度比其他人慢些,落到了后面,于是被蜜蜂追上,而那只小小的蜜蜂,竟在此时直接从他的耳朵里飞了进去,消失不见! 它疯狂拍打着翅膀,震动声从耳膜传到脑膜,他甚至可以感觉到脑酱被搅动的声音,脑子里嗡嗡嗡的声音不断,甚至有着越来越大的趋势…… 他受不了了,他要被吵死了! 可是在他真的被吵死以前,轰的一声,脑酱炸裂! “啊——”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吓呆了。 第七百三十九章 她终于想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 诡异的寂静之后,四周散发出惊恐至极的尖叫声和慌乱的逃窜声。 一时间,四周乱作一团。 也就是这个时候,面前的男人却忽然转头,“浅浅,连你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皇后都知道保护臣民,何况是朕?进去把孩子们带走,嗯?” 他说朕。 这个字一出,他不再只是她的夫君,更是西凉的君王,她不可能阻拦他。 夏清浅眼睫又是一颤,“好,你小心。” 她转头就跑。 萧墨寒拔出他的剑,朝着人堆里走去。 他一边斩杀这些凶恶的蜜蜂,一边吩咐侍卫去把营帐中没有参与狩猎的女眷带走,偶尔还会救下身边的人,一心三用,却丝毫不显慌乱! 八贤王老当益壮,也在奋力杀“蜂”,看到他靠近便不由提高了声音问道:“皇上,您和娘娘见多识广,可知道这些蜜蜂到底怎么回事?” 萧墨寒不答反问,“皇叔今日在林子里,可有碰上什么怪物?” 八贤王愣了一下,“不曾。”但转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难道皇上和娘娘……” “我们碰上了!”没等他说完,大长公主就脸色凝重的截断了他的话,“我与另外几位诰命夫人也遇上了奇怪的东西,还好我们跑得快。但我们从未见过那东西,也不认识。” 八贤王震惊 的看着她。 他刚刚就想说,皇上和皇后不会也碰到奇怪的东西了吧? 因为皇上的问题和人群中某些人见到蜜蜂的恐惧,都印证了这一点。而现在无需皇上在回答,大长公主也来佐证了他的猜测! “怎么会这样?”他难以置信的道,“皇家猎场从未出过这种事,今日怎么……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他也知道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飞快的转换了话题。 “这些怪物虽然比寻常的蜜蜂硬,但也比不过剑。”大长公主冷冷的道,“只要不让他们蜇到自己,砍杀它们即可!” “可是……”这么多的蜜蜂,密密麻麻遍布了半边天,怎么砍得完啊? 然而话还没来得及说,却听人群中有人惊呼出声—— “天啊,为什么我觉得这些蜜蜂好像变大了?” “你没看错,它们杀人之后,真的会变大啊!” “那怎么办啊,这数量已经够多了,若是它们再这么长下去,我们岂不是要全部死在这里?” “……” 这是一个无比令人愤怒的结论,可又诡异的没有人反驳。 要他们和一只蜜蜂对打还容易些,可是数量这么多,防不胜防啊! 最重要的是,这些蜜蜂每杀一个人就会变大一些,当死亡人数越来越多,这蜜蜂也渐渐长成了巨蜂 ,这可如何是好啊?! 一时间,整个营地上愁云惨淡,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 直到一声娇喝响起,“拿着这些符,不许抢,尽量先给年老体弱的,其他拿不到符的人围在拿符纸的人周围,巨蜂应该不会直接攻击!” 此话一出,所有人俱是一震。 遥遥视线中,竟是他们的皇后娘娘捧着一堆黄符朝他们跑来,一边跑还一边朝他们扔符! 那一刻,不知为何,所有人都奇迹般的安心下来。 原以为有人会争抢符纸,毕竟听起来这是现在唯一可以保命的东西,可是出人意料的是,大多数被她符纸随手砸中的人,都会把符让给身边的女眷或老者。 这么短的时间,夏清浅来不及画太多,而且萧墨寒不在身边,她就连基本的灵力也没有,所以这些符都是她划破了自己的手,用血画出来的! 南疆圣女的血,加上她冰髓玉体的体质,还是管几分用的! 萧墨寒看着她急切的分发符纸身影,只觉那是一道耀眼如光的身影,让他久久凝视无法移开视线。 直到她跑到他面前,他才沉着脸开口,“你怎么来了?” 夏清浅眨了眨眼,“身前是我的夫君,身后是我的子女,我怎可当一个逃兵?” 话音未落,又飞快的往他怀里塞了一 张符。 几乎所有的符都给了弱者,可她有自己的私心,她不愿他出一点点事,所以将唯一的私心给了他。 萧墨寒知道她的心意,所以他将符纸妥帖的收好,完全没有要让出去给其他人的意思。 “你们看,巨蜂真的不敢靠近了!” 不知是谁欢呼了一声,众人纷纷抬头。 此刻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围成了一个圈,有符纸的人和没有符纸的人交错站着,随时可以保护身边的人,而头顶的巨蜂也果然如皇后娘娘所说的一般,没有来攻击他们! 一时间,所有人都大喜过望。 萧墨寒趁着此时飞快的看了她一眼,“你怎么做到的,刚才不是还失败了?” 确实。 她刚才在符纸上画的至阴法阵,失败了,反而刺激得鹰鹫凶意更甚。 后来她终于想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她被惯性思维带偏了,鞍王利用至阴女子的血肉制成驱香散,而鹰鹫刚好又是纯阳体质,所以她下意识的以为,成功制服鹰鹫的是这“至阴”二字! 但事实上,当时在场的不只有鹰鹫而已,还有多头蛇。 蛇类属阴,鹰鹫属阳,两者早已抵消! 驱香散只是刚好可以驱除百合子的香味而已,引走多头蛇便也引走了鹰鹫,并不是打败! 所以她若是要画符对付这些 东西,最管用的还是杀招——就像她曾经除妖驱邪的时候用的杀招一样,让这些怪物邪祟胆寒恐惧,才是最重要的! 只可惜她如今灵力消散,否则…… 想到这里,夏清浅眼底飞快的闪过一抹遗憾,嗓音也有些牵强,“刚才我只觉得哪里不对,后来你走了我才想明白的。” 萧墨寒皱了下眉,刚要说什么,就听八贤王斟酌着问,“娘娘,您这些符纸确实管用,这些巨蜂倒是不再攻击我们,但它们好像也没有走……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难道要一直这么耗着,等巨蜂自己退散? 或者是一直砍,直到砍完这数万只巨蜂? 不管是哪一条,都不是什么好主意。 其他人显然也想到这了这一点,期待的目光纷纷看向夏清浅,俨然是把她当成了主心骨。 可萧墨寒却在此时敏锐的注意到她脸色苍白,隐约间还闻到了一股血腥气,他忽然不知是想到什么,眉心倏地一沉,“你拿什么画的符?” 对了,他刚才怎么没有想到,她在营帐中画符是接住他的灵力! 可是后来他根本不在她的身边,她又是怎么让这些符纸起作用的?! 想到那个最有可能的答案,萧墨寒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他咬牙切齿的挤出三个字,“夏、清、浅!” 第七百四十章 实则,不安好心 夏清浅知道他已经看出来了,眸色闪了闪,只能讨好的朝他挤出一抹笑容,“我再试试画别的符,你帮帮我,我们试试驱散这些巨蜂好不好?” 既然现在人就在跟前,她当然不会傻的再用自己的血。 萧墨寒脸色黑的像是要滴出墨来。 夏清浅就当他是同意了,拿出一张干净的黄纸,在上面尝试着画了一道符,递给他。 萧墨寒虽然跟她生气,但不可能置之不理,只能恼怒的把东西接过来注入了灵力,然后狠狠往空中一扔,火光乍起! 啪啦啦的,掉落一地的巨蜂! 众人又是一喜。 夏清浅眼神一亮,“这只是普通的火符,既然有效,那可以试试用火攻!” 他说着又要多画几张防止攻击的符纸,分给侍卫们,也好让他们单独出去,去取火把来。 可是没等她动手,空气中忽然扬起一抹奇异的香味…… 夏清浅眼皮一跳,以为又是什么怪物要出现了,却听一道清脆的银铃声响起。 是彩衣公主和鞍王! 两人从营帐中缓缓出来,鞍王手中拿着一个半大不大的瓷瓶,香味就是从那瓶子里散发出来的! 与此同时,半空中的巨蜂, 竟也在此时缓缓的飞走了! 众人俱是一惊。 除了因为这香气可以驱除怪物,两个陌生人突然从他们营帐的方向走出来! 只有少数见多识广的,例如大长公主认出了鞍王的身份,惊讶的看着他,“阁下是……东泱鞍王?” 鞍王虽然长着一张粗犷冷硬的脸,笑起来却很温和,“大长公主好眼光。” 萧墨寒主动替他们解释,“姑母,鞍王和彩衣公主都是为这怪物而来。”他意味不明的道,“他们东泱早已出现过这种东西,所以对付怪物邪祟也很有一套,刚才在林子里他们也算救了朕。” 虽然当时即便这两人不出现,事情也快解决了。 就像此刻,亦是如此。 众人显然也想到这一点——既然一直在营帐里,既然能轻而易举的驱散怪物,为什么现在才出来? 虽然不能要求别人来救他们,但是在最后关头才站出来领功,也不是什么君子行为吧?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又起了几分微妙的变化。 彩衣笑着开口,“抱歉陛下,是我们来晚了。刚才在林子里寻找那些伤害陛下的怪物时,皇叔受了点伤,所以回到营帐我便一直在替皇叔 疗伤,无法中断。等到疗伤结束,我们已经尽快出来了……” 这话倒是合情合理,再要刁难,便显得他们不知好歹了。 众人眼底的疑惑又降了下去。 萧墨寒状似讶异的道:“朕自然知道鞍王与公主并非有意,已经对二位十分感激了。” 彩衣,“……” 夏清浅暗暗好笑,这男人故意引导话题,现在又撇得一干二净,想气死人家吗? 她轻咳一声,“今日伤亡惨重,便先不在此与王爷公主寒暄了。本宫与皇上让人处理掉尸体和伤着,一会儿晚宴的时候再好好感谢二位,不知可否?” 鞍王谦恭的低下头,“娘娘千万别这么说,本王和彩衣这就离开,不打扰诸位。” 说罢,便点头离去。 夏清浅看着他们的背影,眼底划过一丝深邃。 萧墨寒按照她刚才说的,把所有的伤者和死者安排的妥妥当当。 虽然夏清浅带着符纸出现的很及时,但巨蜂出现的太过猝不及防,所以伤亡还是有些惨重,好几个朝廷重臣都受了伤,甚至死亡的也不在少数。 夏清浅怜悯的看着场上鲜血淋漓的尸体,念了一段往生咒。 萧墨寒没有打扰她,直 到她念完,才脸色不善的拖着她往营帐里走。 大概是他的脸色实在过于难看,夏清浅很快就意识到了。 她讪讪的走到他面前,“你怎么了,还真的跟我生气上了?” 男人冷笑一声,掀眸盯着她,“你不顾自己身体的时候,就没想过我会生气?” 夏清浅咬唇,“那我有什么办法呢,若是抱着画好的符纸出来找你,一张张的注入灵力,或许死的人会更多……现在的情况已经是最好的,我只是放了点血又不会死,你何必……” 她说着说着也有些委屈,因为当时的情况,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但是说到这里,看着男人陡然猩红的双眼的,她的声音却低了下去。 因为她知道,道理他也都懂,可他就是不想看到她受伤。 她心里一软,飞快的坐到他腿上抱住他,软声道:“对不起我错了,虽然我下次还是会这样,但你还是骂我吧,不要跟我生气好不好?” 萧墨寒,“……” 他没好气的道:“骂你有什么用,你都说了,认错归认错,下次也不会改。” 夏清浅可怜巴巴的看着他,“那有什么办法呢,谁让我的夫君是西凉的王 ,你的责任是守护天下百姓,我自然也只能站在你身边与你一起守护这些人。” 她状似撒娇,语气却无比坚定。 萧墨寒其实知道,即便他不是这西凉的王,她也依旧会有这么一颗“普度众生”的善心。 他无奈的摸了摸她的脸颊,“疼不疼?” 放血肯定是疼的。 她瞪着眼睛用力点头,煞有介事的道:“疼死了,你给我吹吹?” 萧墨寒瞪了她一眼,“活该你。”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执起她的手,吹着她那一根根被划破的手指。 此时才看到她藏起来的手指——十根都割破了。 他眼底的心疼愈发震颤,阖了阖眸,哑声挤出一句,“浅浅,他们是故意的。” 虽然鞍王和彩衣最后给出了解释,但他肯定,他们一定是故意的。 姗姗来迟,状似救人。 实则,不安好心。 ……… 宴席比原计划晚了一个时辰,原本是狩猎的庆祝宴,此刻却变成了简单的聚在一起吃个饭。 毕竟,死了这么多人,谁还有心情庆功呢? 不过在场的都是劫后余生,心情也不算太差,加上有东泱使臣在,所以气氛还算正常。 直到鞍王开口,“陛下……” 第七百四十一章 究竟该怎么选呢? 萧墨寒视线移到他身上,“鞍王有什么事吗?” 硬朗的男人从席间缓缓起身,严肃的道:“今日之事,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往后这些怪物还会一直出现,您可有想过怎么办?” 此话一出,宴席上好不容易还算和乐的表象被打破,气氛随之凝固起来。 因为这也是所有人担心的问题。 邪物今日既然出现了,就表示以后还会出现! 到时没有皇上和皇后娘娘在场,他们又该如何应对呢? 众人不由担忧的看向帝王,却见帝王淡淡的看着问话的鞍王,不答反问,“鞍王与这些邪物斗争十几年,经验丰富,既然这么问,可是有什么妙计良策要献给朕?” 这正是鞍王的目的! 不管是否把问题抛给他,只要西凉皇帝最终给不出解决方案,就只能由他来说。 他皱眉道:“计策倒是有,不过在那之前,本王有一事想恳求陛下。” 众人微愣。 萧墨寒眯起眼睛,“何事?” 鞍王如实道:“本王这些年一直在为邪物的事奔走,今年三十了仍不曾娶妻。从前本王也无心男女之事,可如今邪物的事眼看着就能得到解决,碰巧 本王此次来到西凉,对一位姑娘一见钟情……不知陛下可否应允,为本王和这位姑娘赐婚?” 众人面面相觑。 八贤王皱了下眉,“鞍王若是真心求娶,便不该在此时提出这种事,让人觉得你是在威胁皇上。” 没错,众人刚才只觉得古怪,可也没想清楚具体是哪里。 可现在听八贤王这么一说,他们总算反应过来——皇上在问如何解决邪物,鞍王却提出要求娶一位姑娘,这不就是变相的交换吗?! 鞍王却笑了,“八贤王言重了,威胁倒是不至于,不过……本王潜心研究驱除邪物的法子十几年了,哪怕期间奔波劳累尽数不谈,也不能光凭你们西凉一句话就白白献上多年的成果吧?” 八贤王脸色微变。 其实这么说也没错,对方没有帮助他们的义务。 鞍王看着众人变化的表情,缓缓的补充道:“可若是本王与西凉结成姻亲,那西凉作为王妃的故乡,本王帮忙便也显得理所当然了,不是吗?” 当然是! 自古以来,为两国帮家和亲的公主便不胜枚举——公主尚且如此,何况鞍王求娶的未必是公主! 即便是,为了整 个西凉的安危,嫁给一个真心爱慕她的王爷又怎么样呢? 也不委屈了她! 所以听鞍王这么说,人群中有不少人都点头附和起来。 夏清浅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沉默不语,想看看鞍王到底要做什么,此刻终于忍不住问,“不知是哪位姑娘这么荣幸,得了鞍王的青眼?” 鞍王深深的作了一揖,“定国公主之女,云汐郡主。” 现场的气氛再次凝固了。 大长公主本来无心掺和这件事,可是听到对方求娶的是自己女儿,当下变了脸色,“不可能!” 萧云汐也怔了怔,脸上飘过一丝尴尬的红晕。 鞍王看了她一眼,露出一个爽朗又干净的笑容,然后庄重的看向她身旁的大长公主,“小王知道自己才疏学浅,配不上大长公主的爱女,但小王也是真心爱慕郡主的,还望大长公主成全。” 大长公主冷笑,“云汐自小身体不好,跟在本宫身边多年,都是拿金汤匙养着才勉强得了如今这幅健康身躯。东泱路途遥远,她怕是受不了那舟车劳顿,万一到时水土不服出什么问题,本宫一定会后悔,想必鞍王也不愿看到那种结果。” 鞍王低 下眉眼,诚恳的道:“听闻大长公主有自己的封地,十一年前带着云汐郡主入京求医,当时郡主的身体比现在差得多,也熬过去了。如今郡主已是个健康人,又怎么可能熬不过去呢?至于水土不服就更不可能了,东泱与西凉的气候极为相似,又不是北狄那种边外之地,大长公主尽可……” “够了!” 大长公主愤怒的打断了他的话,“这件事本宫绝不答应,鞍王不必再说!” 和亲这种事,放在旁人身上都可以冷眼旁观,可是一旦轮到自己的至亲之人,又有谁能答应? 在场的大臣也理解她的想法,若是其他人还可以强迫,可是为国征战多年的大长公主,她的丈夫又是死在战场上的,云汐郡主是她唯一的亲人,谁又能忍心强迫她? 所以今日这场求娶,最终还是搁置下来。 后来席间的气氛始终有些冷,众人飞快的吃完面前的食物,晚宴便早早的散了。 结束之后,萧云汐便扶着恼怒的母亲回了营帐。 她忍不住道:“母亲,不必这么生气,云汐这不还在您身边吗?” 大长公主瞪了她一眼,“那狗贼痴心妄想,癞蛤蟆 想吃天鹅肉,母亲怎能不生气?” 萧云汐好笑,“我知道自己在母亲心里是最好的,但母亲也不能这么有失公允啊。” 对方是王爷,三十岁的年纪正当壮年,前途无限光明。 而她虽说是郡主,可是女子二十几岁还未成亲,其实已经是老姑娘了,何况她这柔弱的身体,怎么看都是她配不上人家鞍王才对。 她神色复杂的道:“若是有朝一日,真的到了别无他法的地步,母亲还会像今日这般强硬吗?” 大长公主一愣,脸上的情绪渐渐散了,化作暗沉的寂静。 云汐说的,也正是她担心的。 今日之事被皇后极好的解决了,鞍王其实没起到多大的作用,所以她可以毫无顾忌的这么说,可是万一哪天皇后无法解决,或是出现别的意外了呢? 整个西凉的子民,和她一个人的云汐,究竟该怎么选呢? ……… 萧云汐走出营帐时,外面的风有些大,她任由冰凉的夜风拂过面颊,几不可闻的叹了声气。 夜空星辰璀璨,她站在夜幕下,忽然察觉到一道暗影缓缓的靠近。 她扭过头,直到对方走近才看清那面容,不禁露出一抹笑容…… 第七百四十二章 你觉得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什么? 她扭过头,直到对方走近才看清那面容,不禁露出一抹笑容,“是鞍王啊?” 鞍王也笑了,“云汐郡主神情惆怅,可是因为本王的事与公主殿下发生了不快?” 萧云汐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转瞬即逝,“王爷见笑了,并无不快,母亲只是爱女心切。” 鞍王缓缓走到她面前,双眼黑得发亮,“本王理解,不过郡主往后是要与夫君过的,而不是与母亲,迟早有一天都会离开她身边。若是郡主愿屈尊嫁给本王,等你想家时,本王都会陪你回来看看。而且本王可以承诺你,此生只有一个王妃,绝不纳妾。” 西凉人大多含蓄内敛,哪有这么开放直接的,加上萧云汐自小身体不好,男女之情上也从未沾染。 此刻一听这几乎陌生的男子毫不掩饰的对自己保留爱意,整张脸都红透了。 “王爷别这么说。”她咬唇道,“云汐何德何能,让王爷退让至此?” 她确实不想嫁,刚才在营帐中也只是安慰母亲。 毕竟一个陌生男子,怎么比得过自己母亲,让她远赴他国? 可是刚才见到鞍王的时候,她也并未像母亲那般不假辞色,至少还维持着基本的礼貌,因 为她怕事情生变,她怕有个万一,还能有挽回的余地。 可没想到对方竟会对她说出这番话来…… 鞍王温柔的看着她,“郡主貌美如花,真诚善良,在本王便是最好的。” 萧云汐脸上热得不行,眼神闪烁的别开了脸,“时辰不早了,王爷好好休息,云汐先走一步。” 说罢,便逃也似的跑了。 鞍王注视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低低的笑了一声,可这笑容逐渐消散于夜色中,成了冰冷的寒光。 ……… 夏清浅知道鞍王不简单,一定会对他们有所求。 可她没想到鞍王的第一个要求,竟然是求娶云汐郡主。 “他到底要干什么?”她百思不得其解的看着萧墨寒。 “朕如何知道?”男人脸色不善,硬邦邦的道,“该死的东泱人,卑贱蝼蚁,还敢妄想朕的妹妹。” “……” 夏清浅本来还有些生气,可是听到男人这么说,一下子就笑了出来。 或许他们萧家的人都护短,他现在的样子,跟大长公主在晚宴上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她眨了眨眼,“知道了陛下,我们一定不会让云汐嫁给他的,不过有个问题……” 男人皱眉看向她,“说。 ” 夏清浅斟酌着道:“不管他是不是出于真爱才求娶郡主,若他真想达成目的,你觉得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什么?” 当务之急…… 萧墨寒不知是想到什么,脸色倏地一变。 ……… 接下来几天,狩猎一直半温不火的“进行”着。 第二天还勉强有几个武将想去散散心,可是林子里遇到邪物,险些回不来,最后逃回来的那几个人也受了重伤,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敢踏进树林。 起初有人想劝萧墨寒离开猎场回宫,可是收拾拔营那天,又有大片的蜜蜂蜂拥而至。 好在前一晚皇后连夜画符,大伙儿才勉强没有出事。 所以狩猎在原则上是结束了,可实际上又因为无法回城,并未真的结束,只不过“猎物”从正常的老虎兔子,变成了如今这恐怖的邪物。 后来他们又一次想回城时,遇到了鹰鹫的袭击,这可不是画几张符就能结束的,营帐附近血流成河,最后还是鞍王出手用你了驱香散,才吓退那一批巨鹰。 如果说这两次的袭击并未造成太惨重的伤亡,那么有一件事,却实打实的变了——对和亲的态度。 起初因为尊敬大长公主,没有人敢勉强 她嫁女儿,可如今却变成这样,他们似乎只能靠鞍王! 跪在大长公主营帐外的人,从一个变成两个,从两个变成四个,最后变成了密密麻麻的人群…… 果然,就像云汐那天说的,事情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 大长公主气得病倒在床,谁也不见。 偏偏这一日,又有邪物来袭。 这一次是他们从未见过的东西,一群白兔朝着他们跑来,乍一看是微不足道的东西,可这些白兔的奔跑速度比豹子更快,两眼透着猩红的血光,锋利的爪子也像是进化过的,杀起人来毫不留情。 人群吓得四处逃窜,尖叫声不断,血流成河。 到这一刻他们终于意识到,或许皇后娘娘可以帮他们,但是需要时间,找出解决的办法。 鞍王十几年的经验不是假的,他早已见过这些邪物,现在立刻马上就能让他们免于灾难。 于是最后,变成了云汐郡主跪在鞍王的营帐前。 “求王爷救救他们。” 她双眼含泪,在外面高声喊道;“云汐知道错了,是云汐不识抬举,求王爷高抬贵手……” 营帐中,缓缓走出来一道人影。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过了会儿却温柔的走到她面 前,“云汐,本王是真的爱你,自然不会跟你计较。”他轻缓的拭去她的眼泪,给了她一个瓶子,“别哭,拿着这东西去帮他们吧。” ……… 灾难停止了,因为鞍王出手,也因为云汐郡主同意和亲。 众人心情复杂,面上却是千恩万谢。 大长公主气得不愿再见任何人,萧云汐整日以泪洗面,鞍王天天哄着她。 偶尔众人也会觉得,这不是一场被迫的和亲,而是一场备受父母阻挠的真挚爱情。 这一日,众人终于要拔营回宫。 鞍王和彩衣公主打算跟着他们一起回宫,由礼部定下和亲事宜之后,他便将对抗邪物的方式告知。 萧云汐站在营帐与树林的交界处,怔怔的看着林子里,看不出在想什么。 “是不是舍不得?” 耳畔忽然响起一道低沉的嗓音。 萧云汐一愣,扭头的时候忍不住笑,“没有的事,谁会舍不得这个邪物横生的地方?” 鞍王挑眉,“可是那些邪物出现之前,这里是最自由自在的草原。” 大约是没想到他能一击说中自己的心声,萧云汐脸蛋红了红。 刚要说点什么,却有一道缩影飞快的朝她窜了过来…… “啊——!” 第七百四十三章 那么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呢? 萧云汐吓了一跳,本能的朝后跌去。 “小心!” 鞍王极快的扶住了她,说话间搂住她的腰,一掌劈向那道黑影。 那是一条黑色的蛇,不算大,应该只是普通的蛇而非这几日出现的邪物。 但萧云汐还是不敢多看,惊魂未定的吸了一口气,“王爷……” 她一抬头才发现男人此刻离得她那么近,几乎要碰到她的嘴唇,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烫得她脸颊一下子热起来,连开口的话也说得哆哆嗦嗦,“多……多谢……” 鞍王愣了愣,像是惊讶的道:“你在脸红?” 他本要松开的手忽然又紧了几分,眼神灼灼的盯着她,眼底的明显的期待,“云汐,你对我也不是毫无感觉的,只是碍于母亲的命令才不敢开口说要嫁我,对不对?” 他叫她云汐,不再是郡主。 萧云汐心跳漏了一拍,眼睫不断的颤动,一时竟不敢与他对视,“我……我没有。” “你说谎。”男人定定的道,“你心里一定是有我的。” “……” 她蓦地咬住了唇,恼羞成怒般的道:“有没有又有什么区别呢,反正我都要嫁给你了!” 鞍王眼神愈发的亮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好云汐,我不问了,只要知道你心里有我就足够了,总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的说出你的心声。” 他十分君子的将她放开,笑着道:“走,我们回京,本王一定会给你一个最盛大的婚礼。” 萧云汐低着头没有回答,却也没有否认,更像是女人娇羞时的嗔恼。 ……… 两人回到车队中,便没有再在一起,而是分开回到各自的马车里。 这一路倒是畅通无阻,没有任何邪物出现阻挠。 可就在车队好不容易到达京城外面,众人好不容易松一口气时,天空中却忽然出现一片密密麻麻的乌黑,整座城池似乎都被阴云笼罩了。 “怎……怎么回事啊,难道是邪物又来了?” “它们不是稍微安分点了吗,鞍王不是有办法解决它们的吗?” “你们看,这好像不是上次的鹰鹫也不是那群巨蜂,而是……而是乌鸦!” “可是乌鸦怎么会有这么长的嘴,它们这不是一下子就能咬到我们?” “……” 人们慌乱的声音,加上马匹嘶鸣的声音,一时间造成了不小的动乱。 立刻有人去请鞍王,鞍王也照例拿出他那一堆瓶子,可不知为何,却迟迟没有赶走这些乌鸦。 众人立刻就慌了。 夏清浅和萧墨寒也站在鞍王面前,女人语气不善的道:“鞍王不是说有办法解决问题,现在为什么又有人受伤,难道这就是鞍王求娶云汐郡主的诚意吗?” 鞍王眉心紧蹙,脸色凝重的盯着的瓶子,却罕见的沉默。 彩衣公主不忿道:“皇后娘娘怎么能这么说话,您看不到皇叔已经在努力了吗?” 萧墨寒冷嗤,“不是所有的事努力就会有结果的,这可是鞍王当初对朕和皇后所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朕的大臣和百姓都等不得,鞍王若是没本事就别揽这活儿!” “你……” 彩衣愤怒的跺了跺脚,又飞快的看了鞍王一眼,“皇叔,这就是你煞费苦心瞒下一切的结果,你看人家领你的情吗?” 这话虽然是对鞍王说的,可所有人的脸色都为之一变。 苏庭深忙道:“彩衣公主,不知王爷瞒的究竟是何事,都这个时候了,不管能不能解决邪物,至少可以先说出来让大伙儿放心些吧?” 鞍王皱眉,试图阻止她,“彩衣,不得胡言!” 彩衣冷笑一声,“皇叔一心为人却连句好话也得不到,我可不是那种默默奉献付出的人——既然人家丞 相都亲自询问了,我今日就告诉他们,我皇叔求娶云汐郡主的真正原因,可不是你们以为的一见钟情之后的威胁,而是完全为了她的性命安全!” 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她。 大长公主本来一直敌视他们,但次可以也止不住的错愕,“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彩衣眼底闪过一抹嘲讽,“要想除去邪物,唯有以毒攻毒,用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至阴女子的血肉,辅以我皇叔研制的其他药物。可是为了保护家国,我们东泱境内这样的女子都已经丧命,而我皇叔从前制作的药物,也在来西凉的一路上几乎用完……” “前些日子看你们处于危难之中,并非我皇叔不愿出手相救,而是因为救人的药快用完了,他一直在想别的办法配药……恰恰这个时候我们得知,云汐郡主就是这样的至阴女子。” 看着众人愈发震惊的眼神,她缓慢而残忍的道:“你们都觉得我皇叔在威胁你们,殊不知他是不忍心一个妙龄女子就这样香消玉殒,一直在想办法保她,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名声来求娶她,为的就是用这种方式来尝试另类的阵法开启,盼着能在赶走邪物的同时,救她一命 ……,但这么多年能驱散邪物的办法也就这一个而已,所以皇叔现在才束手无策,你们怎么好意思怪他?” 等她说完,四周已是一片寂静。 哪怕乌鸦四处咬人,可所有人脸上的表情还是都定格了。 好半晌,才有人出声—— “原来这些天,一直是我们误会了鞍王?” “所以鞍王并不是真的没办法救人,而是想让郡主免于一死吗?” “那现在要想赶走这些乌鸦,是不是也需要云汐郡主的配合呢?” “可是……怎么配合啊,难不成要郡主剜肉放血,让王爷当场制药吗?” “……” 最后一句话落,四周又寂静了好一会儿。 现在的情况是,他们这些人要想活着,便要牺牲云汐郡主的性命吗? 那大长公主怎么可能同意啊?! 萧云汐怔怔的看着他,脸色发白,“王爷,是这样吗?”她咬唇道,“刚才在树林旁,你对我说的话都是假的吗?” 鞍王呼吸一滞,焦急的道:“不是这样的云汐,本王所言句句属实,虽然一开始只是为了保护你,但后来看着你的真诚和善良,本王是真心喜欢你的!” 萧云汐苦笑一声,“那么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呢?” 第七百四十四章 早早知道?! 鞍王的脸色瞬间难看下去。 怎么办,他能怎么办? 彩衣已经说了,解决办法就是至阴女子的血肉,如今没有这样的“药引”,当然只能等死啊!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一点,所以没等他回答,便有人高声道:“鞍王,若是你所谓的那个另类阵法没有效果,那是不是该按照原来的方式呢?” “荒谬!”大长公主勃然大怒,“为了救你们就要牺牲本宫的女儿,你们想找死吗?” “公主殿下。”这次换了个人开口,阴阳怪气的道,“不是我们想牺牲郡主,而且现在也不是为了我们某一个人的生死,而是这全城的百姓啊——甚至皇上也在其中,难道您还有别的办法吗?” “是啊公主,即便不做这药引,等到邪物杀光我们的时候,云汐郡主也还是活不成啊……” “望大长公主三思,理应以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安危为重!” “……” 周围的一句句,竟都是在逼她! 大长公主脸都白了,不可置信的踉跄了一步,“你们……你们……” 萧云汐极快的扶住她,涩然道:“母亲,若这便是云汐的路,那云汐愿意认命。” 大长公主大怒,“不可以 !”她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狠狠的看向鞍王,“你不是喜欢我女儿吗?你不是很有本事吗?那你就救她啊,只要你能想出别的办法救她,本宫就答应将她许配给你!” 鞍王震了震,脸上是愁云惨淡的衰败,“若是能救的话,本王怎会不救自己心爱之人?” 萧云汐眼皮动了动,神色复杂的看着他,“心爱之人吗?” 男人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绝无虚假。” 萧云汐便笑了,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忽然朝着某个方向冲去。 明明她只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可是身旁那些会武功的侍卫竟忘了阻止,眼睁睁的看着她拔出一个侍卫的剑,一剑朝着自己的胸膛刺了下去,顷刻间血流喷涌。 “云汐!” 随着大长公主凄厉的尖叫声,萧云汐的身子晃了晃,终于缓缓倒下。 所有人倒抽一口凉气。 虽然只有这个方法可以救他们,虽然这也是他们希望的结果,可是……可是当真看到她这么毫不犹豫的拔剑自刎,他们心里还是产生了一丝愧疚的隐痛。 萧云汐的脸色失去血色变得煞白,嘴里还不断的有鲜血涌出,虚弱的断断续续的道:“母亲,是 女儿对不起您,这么多年您费心为女儿治病,最后却要您白发人送黑发人……等女儿咽气之后,你千万不可阻止鞍王利用我的尸体,否则女儿的死就白费了,好不好?” 大长公主不断的摇头,痛哭道:“不……不……云汐你别这样,你不要吓母亲啊!” “求求母亲,答应我……我这条命,本该在十几年前就没了,是皇后娘娘救了我……如今用它来救母亲和娘娘,云汐心里十分踏实……” “云汐!”大长公主抱着她,哽咽的泣不成声,“我答应……我答应你……” “谢谢母亲。” 她虚弱的扯出一抹笑容,目光又缓缓转向那个震惊又痛苦的男人,“王爷,你说云汐迟早有一天会心甘情愿的对您道出心声,其实当时云汐就想告诉你我愿意,只是可惜如今,没有那个机会了……” 她的声音一点点的弱下去,终于,那双抬起来想要握住他的手,又啪的一声掉了回去。 “云汐!” 这一次,痛苦的声音来自鞍王。 他飞奔到她面前,颤抖着想要去抚摸她,可是迟迟不敢上前。 现场一片死寂。 夏清浅看了萧墨寒一眼,眼眶发红的咬住了唇, 两只手分别捂住了砚儿和烟儿的眼睛。 烟儿沮丧的问她,“母后,云汐姑姑……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血?” 夏清浅涩然道:“云汐姑姑是天使,为了救这里的人,她选择了回到天上与上苍求情。” 烟儿啊了一声,“那以后,姑姑还会在天上看着我们对不对?” “对。” 这只是一个小女孩美好的愿望,却让所有人唏嘘不已。 大长公主哭得愈发伤心,声嘶力竭。 但她也知道时间紧迫,所以没有片刻的阻止,哪怕再舍不得女儿,还是把她交给了鞍王。 鞍王没有在现场直接动手,而是把人带回了马车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又从马车里出来,有浓郁的香气从他手中的瓶子里散发出来。 没有人知道他是用了郡主的血还是用了她的肉,这香气较之他先前使用的都要浓郁虚弱,天上那些无法驱赶的乌鸦,也终于离开了这里。 整个现场,终于恢复了平静,似乎所有的灾难都没有发生过。 直到夏清浅讽刺的开口,“用一人性命换苍生太平,这便是鞍王所谓的好办法……呵。” 鞍王看了她一眼,或许是还没从萧云汐的死亡中走出来,所以动 了动唇,什么也没说。 还是彩衣忍不住,“娘娘可真会说风凉话,若是真的心疼云汐郡主不想让她死,您刚才怎么不出来阻止呢?现在恶名都让我皇叔背了,您倒是想出来做好人了?” 夏清浅脸色一沉,“本宫从未同意过这种手段!” 彩衣没好气的道:“对,您从未同意过,所以即便早知道如何驱散邪物,却没对任何人提起过——若非今日我当了这个恶人,娘娘是打算让这里所有的百姓一起殉国吗?” 早早知道?! 众人听到这四个字,俱是一惊。 夏清浅咬了咬牙,脸上闪过一丝恼羞成怒的痕迹,“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彩衣冷笑,“我和皇叔遇到娘娘第一日就将实情相告,娘娘敢说没有?” “我……” 夏清浅噎了一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却说不出话来。 众人何曾见过皇后这个样子,不禁面面相觑。 难道,彩衣公主说的是真的? 可更让人震惊的还在下一句,人群中不知是谁,幽幽道:“娘娘不敢将真相公之于众,莫不是因为自己也是那阴年阴月阴日阴时所生的……至阴女子?” 最后四个字,宛若平地惊雷! 第七百四十五章 该怎么选呢? 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皇后生辰八字的,众人下意识的回头,看到的却是钦天监一名官员! 钦天监要测算帝后的生辰八字,所以即便了解这种鲜为人知的事,也不稀奇! 众人的目光又落回皇后身上,大长公主难以置信的问,“他说的皇后娘娘,是不是真的?” 夏清浅脸色铁青,“本宫是至阴女子又如何,难不成就能表示本宫是为了一己私欲才不把真相告知众人吗?皇姑母,希望您不要受奸人挑拨,我只是不想有人和云汐落得一样的惨状。” 可她不提云汐还好,一提云汐,大长公主却勃然大怒,“你说得好听,那你当时为什么不站出来!” 虽然不可能让皇后去死,虽然在皇后和郡主中,死的一定是郡主,虽然以云汐那傻丫头的性子,念着皇后十一年前救她的恩情,最终一定也还是会选择这条路…… 可是……可是但凡皇后当时说一句话也好啊! 但凡她挽留阻止,但凡她握着云汐的手说不要,也比那般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好啊! “为什么?” 大长公主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满眼恨意的道:“夏清浅,云汐那么喜欢你,本宫一直敬重你站在你这边,没想到 你竟是这样的人!” 萧墨寒冷酷的拧下眉头,“姑母,注意你的言辞!皇后不说自有她的道理,你何必这么咄咄逼人?” 大长公主自嘲一笑,“你的皇后,你当然时时刻刻都觉得她是有理的。” 可惜,眼前的夏清浅已经不是她从前认识的那个善良女子了。 她摇了摇头,转身就走。 其他人也纷纷散了。 所有人都是自私的,他们也不可能要求皇后无私,所以除了大长公主,没人敢说话。 ……… 是夜,大长公主府。 本是初春,如今应当处于喜气洋洋迎新春的美好氛围里,然而整个公主府却是一片煞白。 那是灵堂的布置。 区别是前厅只有棺材,棺材里却没有尸体,只有萧云汐平时用的一些衣物首饰。 管家看着公主跪在地上的身影,好像一天之间老了十岁,不禁心酸的叹气,“公主,您别太难过了,郡主一定不希望看到您这样的。” 可是地上的人还是一动不动的跪在那里,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希望,静得如同一尊木偶。 管家又是一声叹息,却没有再劝,因为他知道劝也没用。 忽然,门外有侍卫匆匆跑进来,管家见状皱了下眉,立刻走过去,压低声音道: “什么事?” “有人送信来,说是立刻交给公主。” “给我吧。” “是!” 侍卫交了信,又重新往外走去。 管家扫了眼信封,上面写着“大长公主亲启”几个大字,他自然知道不能随便拆开去看,便带着信走到公主身边,“公主,您的信,需要老奴替您拆开吗?” 大长公主没有吭声,管家不忍心看她这样这样,便拆了信放在她面前。 大长公主随意的扫了一眼,原本木然的神情却倏地一变。 她立刻把信抢了过去,一目十行的浏览起来,最后神色复杂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管家眼神一喜,“公主……” 大长公主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你说,本宫该怎么选呢?” 选什么? 管家愣住了,还想再问,却见主子匆匆往外走了出去。 ……… 京城人心惶惶,因为邪物的事已经不再是皇家猎场独有,而是闹到了京城外,很多人都看到了。 而解决方案,也已经由鞍王提出。 第二天早朝的时候,便有大臣联名上书,请求帝王让户部尚书查出所有的至阴女子,登记在册,甚至有人说要将她们全部聚集起来,作为药引。 可是没等萧墨寒同意,户部尚书却颤巍巍的 站出来说,没有这样的人。 最近的那个,也在好几座城池之外。 其实这样至阴女子本就罕见至极,多少年才出一个,如今皇宫里就惊现云汐郡主和皇后娘娘这么两个,已经是很少见的迹象了! 户部尚书试探着道:“皇上,您看……要去把这样的女子都找来京城吗?” 帝王脸色阴沉的看向鞍王,“云汐郡主的身体,还能用多久?” 鞍王黯然的垂眸,“回陛下,郡主的血液已经于昨日全部收集起来,如今尸体也在本王的住所存放着,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可以维持半年到一年。” 所以,他们还有很多时间! 众人纷纷松了口气。 萧墨寒紧绷的神情也稍松了几分,吩咐户部尚书,“那就去找人吧。不过这也不是长久之计,这也的女子总有用完的一天,就像东泱境内亦是如此,所以鞍王还是得多想想别的法子。” 鞍王点了点头。 可就在此时,彩衣公主匆匆从外面跑进来,满脸焦急的喊道:“陛下,皇叔……” 原本她这样没有规矩一定会被众人谴责,但是眼下特殊时机,大臣们也都知道,如果不是特殊情况,她一个东泱公主一定不会这么慌慌张张的擅闯西凉的 金銮殿! 所以反而有人好脾气的问,“出什么事了?” 彩衣脸色难看的不得了,“云汐郡主的尸体……不见了……” 话落,整个大殿都是一阵吸气声! 鞍王难以置信的看着她,“怎么会……” 彩衣公主眼睛都急红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来偷尸体,他们出现的太突然,人数又太多了,我们来西凉的时候本就没有多带人手,我一个人真的应付不了啊!” 虽然她这解释有推卸责任的嫌疑,但事情是出在他们西凉,他们没有事先派人保护,本来就是他们考虑不周,现在出了事也确实不能怪鞍王和公主。 毕竟,谁能想到有人偷尸体呢?! 苏庭深脸色凝重的道:“公主不必着急,鞍王说他已经取了郡主的血,应该还能撑一段时日,只要在这段时间内找出另一名至阴女子……” 彩衣咬牙打断了他,“可对方好像跟我们是一样的目的,那血……也被他们抢走了。”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这一次连吸气声也没有了,唯有一片心惊的恐惧笼罩在金銮殿中。 如果…… 如果这个时候再有邪物出现,该怎么办呢?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就听到外面一片剧烈的喧哗声传来…… 第七百四十六章 但本宫会勉强 “不好了,不好了,天上好大的鹰,它们都来攻击皇宫了!”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鹰,后面还跟了一大群的蜜蜂,它们见人就蜇,这可怎么办啊?” “快去禀报皇上,快!” “……” 最后一句话音未落,已经有侍卫大惊失色的冲进来。 他知道金銮殿上的冒犯是死罪,但现在的情况真的容不得他讲规矩,“皇……皇上!” 没等他开口,龙椅上的帝王已经霍然起身,冰着一张脸,“你们说的话朕都听到了,现在去看看!” 说罢,便带着文武百官,浩浩汤汤的朝着外面走去。 外面的空地上,已是一片混乱。 有些上次跟去皇家猎场的,忙不迭的拿出皇后之前给的符纸,还能勉强保护自己身边的人,但剩下的却是惊慌失措的四处逃窜。 百官眼中是明显的震撼,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哀恸,“皇上……” “鞍王!”萧墨寒冷冷看向鞍王。 “皇上恕罪……”鞍王露出为难的表情,艰涩的说,“本王真的没想到,郡主的尸体和血液都会失踪,现如今本王这里克制邪物的药真的不够用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啊?”有人颤抖着出声。 四下寂静 ,帝王脸色难看的像是要滴出墨来。 彩衣暗暗的看了他一眼,又试探着看向鞍王,“皇叔,既然至阴女子的血液就能用,那皇后娘娘……” 话只说了一半,就察觉到帝王冰冷扫来的目光,她呼吸一滞,连忙摆手道:“陛下您别误会,我没有要让娘娘牺牲的意思,制药需要的除了尸体也可以是鲜血,只要娘娘取一点血,我们就能得救了!” 等她说完,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因为他们不知道,如果让皇上选,皇上是会牺牲这里的大多数人,还是会牺牲皇后娘娘。 还好现在还有别的解决办法…… 可是这个念头刚刚浮起,却听鞍王愈发艰涩的道:“不行的彩衣,若是可以的话,本王只要每日取一点云汐的血,再好好养着她让她尽快康复供血就是了,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 “什么意思?”苏庭深震惊的看着他。 “要死人的血。”鞍王苦笑,“不管是血液还是皮肉,都得是死人的……” “……” 四周再次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鞍王这话,可谓是断了众人心头最后一丝念想,但又显得那么合乎情理。 毕竟他一心求娶云汐郡主,若是真的还有其 他办法,又怎会任由她牺牲自己拯救众人? 但没有人敢开口要求帝王。 谁都知道,他与皇后分分合合的许多年里,他的心里都只有那一个女人,绝不舍得她去死。 最后还是一声冷笑打破了这份寂静,“怎么,本宫的女儿就能死,她皇后娘娘就死不得?” 是大长公主! 她愤怒的看向帝王,“当日不曾阻止他们迫害我的女儿,还任由他们胡言乱语,说什么即便云汐不愿牺牲,最后也都会死在邪物的嘴里,所以死是她唯一的归宿,可现在呢?现在轮到你心爱的皇后身上,你这当皇帝的就想拿所有人的性命给她陪葬吗?” 是啊! 众人这才想起,无论是否用那至阴女子的血肉,最后她都是要死的。 区别只是死她一个,还是死所有人而已。 鞍王也在此时忍不住开口,“陛下……” 他满脸痛惜的看向帝王,拿出怀里那个瓶子,哑声道:“这里面的东西只够支撑半个时辰的,半个时辰后整个皇宫或许都会沦为邪物的盘中餐,您当真想让所有人一起死吗?” 萧墨寒忽然就笑了,只是这笑容不像是被惹恼的样子,而是单纯的似笑非笑,“所有人死不死朕不 知道,不过就你确实该死了,鞍王。” 明明是平静至极的声音,却又好像裹挟着浓浓的寒气,让人通体发寒。 众人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鞍王脸色微变,“陛下,本王知道您舍不得皇后娘娘,本王也不想看到这种挚爱之人分开的事情发生,可是为了天下大局,这也是没办法的选择,怎么能怪本王呢?” “所以鞍王倒是无辜得很,错的都是旁人,对吗?” 这一次出声的却不是帝王,而是…… 众人猛地回头,看着那边缓缓走来的女子——这场事件的另一主角,那个只要死了就能用血肉之躯拯救苍生的皇后娘娘! 鞍王谦恭的作了一揖,“皇后娘娘说笑了,本王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事态的发展也不是本王能控制的,若是娘娘还有其他法子驱散邪物,本王自当听凭调遣。” 夏清浅幽幽轻笑,眼底却寒光乍现,“如果我说,要用你的死来祭奠邪物呢?” 鞍王眼神又是微变,但很快就变成无奈的叹息,“娘娘何必意气用事,本王真的从未想过针对任何人,就算娘娘不愿拯救众人,本王也不会勉强。” “但本宫会勉强。” 她一步步的走到他面前, 眼神锐利的仿佛化作一柄箭要将他射穿,“如今本宫已经找到驱散邪物的办法,只要你一死,就再不会有邪物来侵害西凉的百姓。” 说罢,她蓦地抬手,“来人!” 元修立刻奉命上前,恭敬的递上自己手中的剑。 幽幽的泛着冷光的冷兵器,终于让鞍王变了脸色,“皇后娘娘!” 不只是他,周围的大臣们也吓了一跳,“娘娘不可啊!” “臣等不敢勉强娘娘牺牲,只是……只是鞍王毕竟是如今唯一有办法驱散邪物的人,您若是就这么杀了他,以后可怎么办啊?” “是啊,或许给他一点时间,他就能想出其他办法呢,娘娘息怒,稍安勿躁啊!” “皇上您劝劝娘娘吧,臣等不敢对娘娘不敬,可臣等真的不愿见这唯一的希望也破灭……” “……” 四周都是反对她杀人的声音。 萧墨寒唇畔弧度不减,“谁说鞍王就是唯一的希望?皇后刚才不是说了,她也有办法可以驱散邪物吗?” “不可能!”鞍王想也不想的否定了这种可能性。 “鞍王又是如何知道的?” 夏清浅轻飘飘的开口,“莫不是因为……这些邪物就是你找来的?”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第七百四十七章 是啊,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相比她轻描淡写的语气,其他人心头却仿佛被投下一颗惊雷。 这些日子,在他们眼中鞍王俨然已经成了主心骨,毕竟就连皇后也只能勉强保护他们不被邪物咬死,可鞍王却能实实在在的驱散邪物。 可是现在,皇后竟然说…… “鞍王,皇后娘娘说的是真话吗?” 人群中,有人愤怒的质问。 “当然不是!”鞍王脸色终于从短暂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怒斥道,“本王不远千里过来救你们于水火,你们竟然怀疑本王的良苦用心,实在太让本王失望了!” “哦?” 夏清浅似笑非笑,“可是鞍王出现之前,我们西凉也并无邪物,哪里需要你来救?本宫是不是也可以合理怀疑,就是因为鞍王和彩衣公主的到来,才带来了这群邪物呢?” 鞍王脸都绿了,“你……” 他说不出话,四周的窃窃私语声便更激烈了,看他的眼神都变得警惕起来。 彩衣公主陡然大怒,“你们西凉人委实恩将仇报,我皇叔救人的时候你们千恩万谢,现在事情还没结束呢你们就开始过河拆桥了,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若是我皇叔真要害你们,为什么还要多 此一举站出来保护你们,任由邪物将你们害死不就好了?” 她狠狠瞪着众人,没好气的咒骂,“看你们还有没有那个命,站在这里指责他!” 虽然话不好听的,但也事实。 如果不是鞍王救人,他们早就死了,如果真要害他们,为什么还要主动站出来呢? 却听夏清浅又是一声轻笑,“当然是因为,他的目的不是杀光所有人啊。” 鞍王瞳眸微缩。 苏庭深挑眉,在众人愣住的目光下接话,“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夏清浅敛去笑意,“他想杀的,只有本宫而已——虽然他没必要救这里任何人,但他也一样没必要杀任何人,救几个人反而还能给自己留下一个好名声,借着悠悠众口来诛杀本宫,何乐而不为呢?” “你胡说什么!”鞍王脸上平静温和的表象终于破裂,冷着脸喝斥她,“本王敬皇后娘娘身份尊贵,自制始终以礼相待,从未想过伤害娘娘,此番提出这种建议也是迫不得已——娘娘不能因为不想死,就往本王头上扣这种屎盆子吧?” “是么?” 她意味不明的问了一句,忽然朝身后的白霜使了个眼色。 白霜立 刻道:“带上来!” 话落,便有两个小太监押着一个人上前,等他走近了众人才看清楚,这是昨日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皇后娘娘是至阴血脉的钦天监官员! 鞍王好不容易绷住的表情再次破裂。 夏清浅淡淡的道:“这个人,鞍王应该不陌生吧?本宫昨日还在想,什么狗奴才这么大胆子,竟敢随便报出本宫的生辰八字,结果把人带回来一审,他却说是鞍王指使的……” “没……本王没有,他胡说!” 鞍王厉声道:“本王不知道娘娘是如何让他说出这种供词的,但他是西凉人,妻儿老小全都在这里,畏惧他的君王和皇后也是理所当然的,本王绝对没有指使过他!” 这话,就是在说帝后指使了! 夏清浅面无表情的看向那名官员,“鞍王说你在撒谎,你可有什么证据自证清白?若是没有证据,还害得本宫和皇上声名扫地,本宫可是会要你命的。” 那官员吓得大惊,“有,有!如果不是有人指使,微臣怎么敢做出这种事——而且微臣只是钦天监一个小官,根本拿不到娘娘的生辰八字,是鞍王带着具体的信息来找微臣,微臣 才知道的呀!” “他早就知道本宫的生辰八字?” “是!”官员连连点头,苍白着脸道,“他还随手将自己的玉佩给了微臣,说是以后共商大计!” 说着,他飞快的递上一块玉佩,上好的玉质在阳光下晶莹剔透,一看就是绝佳的珍品。 众人眼神复杂的看向鞍王。 虽然有些人未必见过鞍王这块玉佩,但这小官既然敢拿出来,那就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作假。 鞍王身形一震,却难以置信的看向帝后二人,“没想到娘娘为了诬陷本王,竟如此煞费苦心……就连云汐郡主的尸体都能被人偷走,这区区一块玉佩又算得了什么?” 他没有说玉佩不是自己的,而是果断承认,却说玉佩遗失了! 如果在云汐郡主的尸体失踪以前,他这话的可信度还没那么高,可是今日鞍王的住所确实是是遭了贼人,这玉佩失踪也变得情有可原起来了! 所以夏清浅也没有再跟他纠缠这个问题,“所以鞍王还是不愿承认,你就是想让本宫死吗?” 鞍王冷笑,“简直荒谬!” “呵。” 夏清浅弯了弯唇,“白霜,把云汐郡主带上来。” 话落,四 周的人群直接沸腾了! 大长公主瞪大眼睛看着她,“你……你说谁?” 夏清浅没有回答,但是白霜带上来的人,却回答了这一切! 那赫然就是……失踪的云汐郡主! 鞍王狠狠震了一下,尤其是当那道被人抬着的尸体越来越近时,他瞳孔不断收缩。 “王爷在这里看到云汐郡主,一定很惊讶吧?”女人淡漠的声音缓缓响起。 “……”鞍王猛地看向她,恶狠狠的道,“是你派人劫走了郡主?” “是啊,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夏清浅神色自若的道,“若是云汐郡主还在,我明明可以避免今日的困境——鞍王昨日就说了,她的尸体还能用半年到一年的时间,这期间可以再去找其他的至阴血脉的女子——虽然我不赞同这么做,但这勉强也算一种解决方案。可是如今,我却率先派人将她劫走,让如今唯一可以牺牲自己救人的至阴女子成了自己,这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大长公主死死盯着她。 从云汐郡主出现开始,公主殿下的目光就仿佛要将她凿穿。 其他人也是满腹疑惑,惊疑不定的看着他们这位从容不迫的皇后娘娘…… 第七百四十八章 可惜这一切,都是假的 “姑母还不明白吗?” 开口的是萧墨寒,“因为我们的人,是在鞍王住所的地下密室里找到的云汐——当时,那里已经发生了一场貌似抢夺尸体的大战,所以即便我们今日没有劫走云汐,她也不会出现。” 地下密室! 郡主不会出现,那就说明皇后还是会成为众矢之的! 众人眼神变了好几变,猛地又看向鞍王。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鞍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这又能说明什么?即便陛下说的都是真话,有人抢了郡主藏在地下密室里,可若对方意图栽赃本王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这与陛下和娘娘将人劫走有什么冲突吗?” 夏清浅淡淡的想,还真是死鸭嘴硬啊。 她不答反问,“王爷到现在还是一口咬定,只有死去的至阴女子的血肉,才能驱散邪物吗?” 鞍王重重的冷笑,“是又如何?” 夏清浅似笑非笑的道:“那为何郡主昨日没有死,王爷也能驱散来邪物呢?” 从她刚才出现开始,说的话就每每让人震惊。 可是再震惊也比不上此时,甚至有人不可抑制的发出了惊呼声。 【郡主没有死。】 这……这怎么可能啊 ?! 鞍王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皇后娘娘胡言乱语的本事还真是让本王刮目相看,昨日郡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刎于人前,你现在却说她没有死?” “众目睽睽,不代表就是真的。” 依旧是平静自若的女声,然而这一次说话的却不是皇后娘娘,而是…… 所有人都心跳都漏了一拍。 大长公主如遭雷击,几乎是颤抖着看向那边担架上的尸体,“云……汐?” 在所有人惊愣错愕的目光中,萧云汐缓缓站直了身体,“母亲,云汐不孝,让您担心了。” “云汐……” 大长公主忽然一下捂住了嘴,哽咽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哭得不能自已,“别……别这么说,你现在还能站起来与母亲说话,已经是母亲这辈子最高兴的事了……” 萧云汐眼睛也红了,冲过去紧紧抱住她,“对不起,母亲。” 母女俩抱头痛哭。 众人唏嘘不已,可忽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目光齐刷刷的朝着某个人射去! 夏清浅嘴角弧度不变,眼底却骤然迸发出湛湛冷意,“鞍王,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鞍王的脸色彻底灰败下去,动了动唇,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还能说什么? 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云汐郡主已死的前提下,如今就连这个前提都是假的,他还能怎么狡辩? “娘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八贤王见众人都震惊不已,终于忍不住出声询问。 “皇叔看不出来么?”萧墨寒波澜不惊的道,“从昨日到今日,所有的事都只是一场戏而已。” “一场戏?”八贤王喃喃的重复着这几个字。 众人也是面面相觑。 夏清浅点了点头,“不错,一场为了引出鞍王真实目的的戏。自从那天在树林里见到他开始,本宫就一直在想他到底要什么,他的出现是不是真如他自己说的那般大义凛然——所以这些日子,本宫和皇上一直在配合他演戏,让所有的事都按照他想要的方式进行下去。” 说到这里,她忽然冷漠的嗤了一声,“从他求娶云汐郡主,到皇上答应他,再到后来邪物出现、云汐郡主自刎于人前,这一切都是早就设计好的。” 自从鞍王提出要求娶云汐的那一天起,她和萧墨寒的计划就开始了。 【不管他是不是出于真爱才求娶郡主,若他真想达成目的 ,你觉得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什么?】 那天,她是这么问萧墨寒的。 萧墨寒也很快给出了答案——威胁,只有当他们面对的来自邪物的危险越来越大,迫切需要鞍王的帮助,鞍王才能真正达成目的。 所以他们大概猜到了后来那些变故。 原本可以从源头上斩断此事,但他们想知道鞍王真正的目的,便没有插手他的举动,对往后来自邪物的威胁也冷眼旁观——当然,这旁观并非真的视若无睹,其实他们给很多人送了符纸,让暗卫暗中潜伏在人群中,一边保护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一边装死。 那些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场面,也都是他们故意为之。 只是没想到云汐这个傻姑娘,竟在这个时候主动来求他们,说自己甘愿和亲——只要能保护西凉的百姓,只要能换得鞍王出手相救。 也是那个时候,萧墨寒恰好提到“至阴血脉”的事,他们才知道,原来云汐也是个至阴女子。 于是在各种考量之后,他们同意了云汐的请求,让云汐配合演一场戏。 然后才有了云汐跪在鞍王的营帐外,跪着答应和亲的事。 至于后来,云汐每 天都会来告诉她鞍王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在两人的相处中,鞍王很明显做出了一副“情深不悔”的样子,她便故意让云汐假意配合起了鞍王。 或许鞍王会以为云汐喜欢上了他,就连云汐身边的丫鬟也是这么以为的——一个从未接触过情爱的女子,义无反顾的爱上了一个拯救苍生的大英雄,多么美好的恋情啊。 可惜这一切,都是假的。 但鞍王相信了,并且一次次的让邪物出现。 这样下去最先导致的问题,果然也如他们所料,是鞍王将至阴女子的事公之于众。 而云汐也在这个时候,成了众矢之的。 然后就是云汐假死。 “除了本宫和皇上还有云汐郡主这三个当事人,没有人知道,那一日的云汐并非真的云汐,而是本宫假扮的。”她不徐不疾的道,“那一日的皇后也并非真正的皇后,被大长公主质问之后恼羞成怒的样子也是故意做出来的,为的是造成与大长公主撕破脸的假象而已……” 起初萧墨寒并不同意这么做,怕鞍王真的会对云汐下手,那她这个“假云汐尸体”也会遭殃。 但她在赌,赌云汐的尸体还有别的用处…… 第七百四十九章 看来,她还要再找一次那个人 后来果然,鞍王并未伤害云汐的尸体,只是偷偷的将人带到马车里,然后便出来驱散了邪物,并对所有人宣称已经取了云汐的血肉。 等到一切结束之后,她的尸体被鞍王带去他的住所,她也亲眼见证了鞍王是如何把“云汐”的尸体藏起来,再让彩衣公主冲上金銮殿报告这一切。 鞍王要的,从始至终都不是云汐的命,而是她! 只是一开始就这么直白的要一国皇后去死,西凉的君臣只怕不可能答应,所以他才以云汐为引子,让众人心理上接受了“至阴女子就该献身”的事实,也让大长公主成功的恨上了她。 那么今日再要送她去死,就会顺利得多! 可惜,功败垂成。 时至今日,鞍王终于暴露了真正的目的! 思及此,夏清浅眸色愈冷,“或许诸位都不知道,几年前鞍王就已经派人刺杀过本宫,只是没能成功。没想到几年过去他竟还亲自上场,用这种不入流的方式来要本宫的命——其实这些邪物根本就是他召来的,驱散邪物也根本不需要至阴女子的血脉,为的也不过是堂而皇之的送本宫去死!” 说到这里,她冰冷的目光缓缓落在鞍王身上,“你说这一次,本宫还 能轻易放过你吗?” 鞍王脸色变了又变,从最初的震惊到后来的震怒,再到最后终归于平静。 他最后看着夏清浅缓缓的拿起元修手中那柄剑,忽然哈哈大笑,“皇后娘娘,你以为本王会怕你吗?若是十几年前的你,灵力傍身,或许还能对付这些怪物,可是现在……若是杀了本王,这些怪物该怎么办,难不成你要这么多人为你的一时任性陪葬吗?” “皇叔?” 彩衣公主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真的是您?” 虽然她一直帮着鞍王说话,虽然她无比相信自己的皇叔,虽然直到夏清浅说出所有的真相,她也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可是此刻听到鞍王亲口承认,她终于再也找不到任何借口。 她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嘴唇嗫喏的颤抖着,“为什么?” 鞍王目光讽刺的看了她一眼,再无半分叔侄情谊,“你区区一个庶出的公主,怎配知道答案?” 彩衣震了震,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这么多年我跟着皇叔,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皇叔现在跟我说这种话?” 鞍王眼神几不可察的变了一下,但也只是转瞬便恢复了冷漠,“那是你蠢。” 他毫不畏惧 的看着夏清浅,“皇后娘娘,若是没有其他事的话,本王这侄女就押给你们西凉了,你们大可以拿她去东泱换粮草兵马,至于本王……既然被你看穿了目的,便不在你们西凉久留了。” 说罢,便潇洒的转身要走。 可是下一秒,刷的一声利刃划破空气的声音响起,夏清浅手中那柄长剑便横在了他的颈侧,“本宫让你走了吗?” 鞍王不屑的嗤了一声,“难不成,娘娘敢杀本王?” 这一刻,所有人的心脏都微微悬了起来。 他们知道皇后烈性,向来都是有仇必报的,可是现在事态严重,也该分个轻重缓急啊! 不管怎么样,鞍王不能死,哪怕先囚禁起来呢? 可是没等众人开口劝谏,却见眼前明黄的身影骤然闪过,竟是帝王忽然走到皇后身旁,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手起刀落,毫不留情的砍下了那颗洋洋得意的头颅。 “皇叔!” 彩衣公主尖叫出声,众人大惊失色。 到死的那一刻,鞍王的眼睛还是瞪得老圆,全然不敢置信的模样。 大约是不知道自己明明握着这么大的底牌,为什么这对帝后还敢对他下手。 “皇上……”有人颤声开口,指着天上徘徊不去的鹰鹫。 刚才鞍王的药可以让他们免于被攻击半个时辰,但也只是半个时辰而已。 眼看着时间将至,若是没有鞍王,他们该怎么办啊?! 萧墨寒冷淡的扫了眼惊恐的众人,薄唇轻掀,“皇后刚才说了,即便没有鞍王她也能赶走这些邪物,你们都忘了吗?” 【如今本宫已经找到驱散邪物的办法,只要你一死,就再不会有邪物来侵害西凉的百姓。】 是啊,皇后最初来到的时候,确实说过这种话! 只不过当时所有人都觉得她是为了自保说的胡话,谁会相信她真的可以啊? 可现在鞍王已死,好像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所有人心惊又期待的看着她,却见女人缓缓拿出一个瓶子,模样和鞍王那个酷似,但是这一次,当妖冶的香味散发出来,天上的巨蜂和鹰鹫竟连徘徊也不再,真的全部散了! 呼……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娘娘,您这是怎么做到的?” “所以皇后娘娘当日任由鞍王救人,是将计就计,故意让他露出破绽吗?” “昨日云汐郡主假死的时候我就知道,那个慌张又自私的人绝对不是皇后娘娘,她一定是有别的办法,现在果然,她不但揪出鞍王 还救了我们大家啊!” “可是这邪物都还没死,鞍王死后,它们当真不会再来吗?” “……” 最后一句话落,众人惊疑的目光又移到了夏清浅脸上。 夏清浅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此事我与皇上会一起想办法,你们不必着急,鞍王死了没有人引它们来,短时间内它们应该不会再折返。” 她不想撒谎,给众人一个虚假的平和。 那些邪物没有死,自然还会再回来,除非找到彻底解决的办法。 但如今…… 夏清浅看了眼手中的香氛瓶,看来,她还要再找一次那个人。 “皇后娘娘。” 事情告一段落,大臣们都惊魂未定的告退了,原地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当事人。 大长公主愧疚的上前,“皇后娘娘,对不起……” 这两日,她像疯了一样对娘娘出言不逊,她竟然怀疑皇后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 今日看到云汐还活着的时候,除了震惊和欣喜,还有巨大的愧疚在她心里蔓延…… “不碍事。” 夏清浅温和的道:“是我和皇上没有事先将实情告知,皇姑母突然承受丧女之痛,那种反应也是应该的。何况——今日鞍王能够伏诛,还多亏了皇姑母帮忙不是吗?” 第七百五十章 可是,她怎么会跟邪物有关? 是他们为了让这场戏更逼真,让鞍王更相信他们,没有把实情告诉任何人。 虽然大长公主气愤之下说了很多难听的话,但“死”的是她的命根,她没有杀人都已经很客气了! 最重要的是,即便在这种情况下,她依旧是那个正直善良的公主—— 昨天夜里,鞍王派人送信去大长公主府,邀大长公主一叙——而内容,便是在今日由大长公主以受害者家属的身份怂恿朝臣,联名上书让她这个皇后牺牲自己,拯救众人。 届时,来自四方的压力和对邪物束手无策的无奈,她或许真的只有一死了。 可是昨晚,大长公主从鞍王那里离开以后,却派人将此事告知了她和萧墨寒。 不管是因为她曾经救过云汐也好,还是因为舍不得自己侄儿难过也罢,抑或是心里还有那么一丝丝相信她的为人,总之他们这位皇姑母,终究是没有让他们失望。 “娘娘别这么说。” 大长公主越发羞愧的低下了头,“我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还是皇上和娘娘智谋过人。” 说完她也没脸再多留,拉着云汐便要离开。 临走之前,萧云汐忽然顿了一下脚步,回头看了眼地 上脚边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 虽然她很快别开了视线,但夏清浅还是注意到她眼中一闪而逝的黯色。 她忽然想起那日云汐来求他们的时候说的那番话话—— 【云汐,你当真想好了吗?如果最后发现一切都是误会,你就没有理由推掉鞍王的求亲了。】 【若一切都是误会,那云汐便安心做他的王妃,自此真心待他。】 或许有那么一瞬间,那个善良温柔的女孩也是动过心的。 可惜,鞍王辜负了她的期望。 夏清浅神色复杂的收回了视线,便注意到现场唯一还剩下的那个外人。 彩衣公主呆怔的跌坐在地上,抱着她皇叔的尸体,像是丢了魂一般。 萧墨寒冷冷盯着她,“你怎么还不滚?” 虽然事情和彩衣无关,但他现在对任何东泱人都摆不出好脸色。 彩衣眼睫颤了颤,怔怔的抬头看着他,“陛下要让我走,不杀了我吗?” 萧墨寒冷哼一声,根本没理她。 夏清浅说,“此事与你无关,我们不会杀你,也不会拿你去换东泱的好处,你快走吧。” 彩衣自嘲的笑了一声,“我该去哪里呢?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自己做的是正义之事 ,以为皇叔是在为国为民,可是如今……我带着皇叔的尸体回去,如何跟我父皇复命呢?” 告诉他,皇叔并不是真的在铲除邪物,而是在控制邪物吗? 那她这个帮凶,又有何颜面回到东泱? 夏清浅皱了下眉,“公主应该知道,我们不迁怒于你已经是最大的仁慈,此事你毕竟参与过,便该回去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你父皇,再由他决定如何处理。” 邪物的事,在东泱境内应该不是秘闻了。 至少作为东泱皇帝,肯定不可能不知道。 彩衣闭了闭眼,“我知道了。” 她僵硬的撑着地面起身,双腿还打着颤儿,转身时却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道:“皇后娘娘,我不知道皇叔几年前要杀你的事,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杀你,不过我听他说过,你与邪物的出现有关……” 说到这里,便没有再继续下去。 她只是给出一种可能性,当做报答他们对她的不杀之恩。 可是更多的,她也不清楚了。 然而夏清浅和萧墨寒,却都因为她这句话变了脸色。 【你与邪物的出现有关。】 这个一瞬间,夏清浅忽然想起了很多事。 比如,东泱曾经也有 过一次出使,那次来的是莫如霜和他们国师,只不过东泱当时并没有表现出明确的目的,只说是与西凉通商贸易之类的原因——这在两国之间也是很常见的事,所以即便后来莫如霜恨她、屡次作死要杀她,她也只当是莫如霜和她的私人恩怨。 虽然她隐隐也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否则他们也不会专门带一只可以辨别血脉的鹰来…… 再比如,鞍王说过这些邪物是十一年前出现的,这件事彩衣公主并未否认,所以这件事应该不假。 而恰巧……她也是十一年前穿越的。 所以彩衣刚才说她和邪物的出现有关,很有可能是真的。 可是,她怎么会跟邪物有关? 夏清浅清楚的记得,自己上辈子是正道之光,就算真的在穿越时带来了什么东西,也该是神兽啊灵兽之类的,怎么可能是邪物? 难道……是她穿越的时候,开了时空之门? 萧墨寒见她在彩衣说完那句话以后就陷入了沉思,脸色还不断的变化着,显得十分凝重,他立刻握住了她的肩,“浅浅,你跟那些邪物怎么可能有关系,别听她胡说。” 夏清浅的思绪这才被拉回,看着男人 郑重其事的样子,有些好笑,又有些感动。 她故作深沉的道:“其实你也怀疑过很多次,我不是真正的夏清浅吧?”她幽幽的叹了口气,“万一我真是邪魔外道穿越而来,这可怎么办啊?” 萧墨寒脸色更沉,“就算你是妖魔,如今也是我的妻子,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夏清浅眨了眨眼,“这可是你说的哦,不许反悔。” “当然!” 女人低低的笑了起来,一把抱住他,“傻子,就算你是妖魔,我都不可能是妖魔的。” 但是有这么一个傻子,不论多大的阻力都站在她这边,她还是很高兴。 ……… 从御花园回去之后,她就去了凤鸾宫。 那是太皇太后如今住的地方。 一进门,就看到老太太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唐嬷嬷站在一旁恭敬的伺候着。 老太太脸上是罕见的温和,阳光打下来,竟还显出几分恬静的错觉,又有着与这年纪不符的瑰丽。 夏清浅脚步顿了顿,才走到太皇太后跟前,“参见太皇太后。” 老太太眼睛都没睁开,淡淡的嗯了一声。 夏清浅又道:“多谢太皇太后。” 老太太这才掀眸瞥了她一记,“谢哀家什么?” 第七百五十一章 或许,是他们一开始就想错了! 夏清浅想了想,“救万民于水火,做好事不留名,不该谢吗?” 太皇太后眯起眼睛。 夏清浅坦然的任由她打量。 四目相对,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老太太嗤了一声,“滚远点,哀家看到你就烦。” 夏清浅却毫无阴霾的笑了起来,“是,臣妾这就告退。若是太皇太后想皇上和臣妾了,或者是想您那两个孙儿了,随时可以让唐嬷嬷来唤我们。” 说完也在这里继续碍老太太的眼,飞快的转身走了。 太皇太后看着她的背影,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鬼丫头,难怪皇帝喜欢她。” 夏清浅走到门外,脸上的笑容却淡了下来。 她刚才的喜悦不是伪装出来的,但此刻的忧心也不是假的。 或许所有人都会觉得她厉害,研制出了比鞍王更厉害的药物,驱散了这么多邪物。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不是她原本的法子。 她能画符,让萧墨寒注入灵力只有确实可以庇佑众人,但这样的方法损耗太大,萧墨寒的灵力即便再强大,也不足以支撑整个西凉的百姓。 所以必须想别的办法。 而这个别的办法……她想到了太皇太后。 因为还在皇家猎场的时候,白霜第二天 就回来告诉她,凤鸣宫那位是如何回答的。 【你从前是不是姓向?】 【你怎么知道?】 白霜说,前太后听到的瞬间,那种难以言喻的震惊是装不出来的。 所以作为她的妹妹,萧墨寒真正的母亲,红玉应该也是姓向没错了。 那么太皇太后所谓的名唤“向紫萝”,很有可能是……萧墨寒的生母,魂魄进入了太皇太后体内。 她不敢直截了当的问,因为太皇太后当初也是十分隐晦的提醒,所以她当时去了太皇太后的营帐里,提起了外面这些来路不明的邪物。 一方面看看能不能解决这些邪物,一方面也是试探对方的身份。 然后过了几天,她的桌上忽然出现了一个小瓶子,就是她刚才用来驱散邪物的。 果然,这就是萧墨寒的生母。 夏清浅闭了闭眼,现在该怎么办? 为什么萧墨寒生母的魂魄会在太皇太后身体里,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 太皇太后会不会伤害她,又该怎样将她们分离? 若是太皇太后以后继续做坏事,伤害砚儿和烟儿,她是不是只能听之任之,不能随便伤害这身体? 脑子里无数个疑问涌起,又得不到可行的答案,夏清浅头疼的按 着眉心。 回到龙吟宫,她的脸色还有些不太好看。 “是不是去凤鸾宫了?”龙案后正在批阅奏章的男人见她进来,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 “啊……”夏清浅含糊的点了点头,“是啊,去看看。”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朕的母亲怎么样了?” 夏清浅明显愣住,“你怎么……知道?” 虽然在猎场的时候,她和他提起过这件事,但后来白霜回来之后的事她就再也没提过,刚巧又出了个捣乱的鞍王,他也没有再主动问过。 没想到他竟然都知道。 萧墨寒放下笔,无奈的朝她招了招手,“那是我的母亲,我怎么可能漠不关心?” 他知道她难以启齿,所以直接去问的白霜,只是前些日子事情太多没空去管这件事而已。 “她现在还好吗?” “看起来挺好的,不过……”夏清浅迟疑着道,“如果她能跟我们坦白的话,就不会继续隐瞒。” “我知道。”萧墨寒眸色暗了暗,“所以我一直没去打扰她老人家。” 之前因为夏清浅和两个孩子的事,他在某种程度上和老太太闹掰了。 若是这个时候去示好,很明显不是冲着太皇太后去的,而是冲着那身体里 的另一具灵魂。 他不知道这样会不会影响母亲,所以他宁愿一直避而不见。 夏清浅忽然握住他的手,郑重其事的道:“你放心,一定会有解决办法的。” 萧墨寒嗯了一声,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你还记得那个刺客吗?” 夏清浅先是愣了愣,然后忽然想起他们对那个刺客的定义—— 刺客控制摄政王刺杀怜惜,摄政王做出了平日绝对不会做的事。而太皇太后忽然舍身保护砚儿和烟儿,也同样做出了他们认为她绝对不会做的事。 也正是由此,他们推断出太皇太后也是被人控制了! 所以刺客是在提醒他们? 可是为什么? 那刺客屡次要她的命,明显是站在他们对立面的,为什么要在这件事情上提醒他们? 夏清浅想了半天,眼神忽然一亮,“你的意思是……” 或许,是他们一开始就想错了! 他们以为红玉抢了太皇太后的身体,必定是偷偷摸摸的那个,不敢让人知道她的真实魂魄——即便想要把自己的身份公之于众,也只能采取委婉相告的方式。 可是,这本身就是一个伪命题! 不管是告诉他们她叫向紫萝,还是唤砚儿为孙子,抑或是其 他的破绽……既然他们能看出来,那真正的太皇太后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难道太皇太后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吗? 只要知道,那当红玉说出“向紫萝”的时候,太皇太后就该怀疑了不是吗?! 所以唯一的解释是,这件事根本就是太皇太后默许的! 甚至,这一切未必是红玉所为,而是……太皇太后才是那个想要告诉他们真相的人! 反正她们灵魂切换的时候,外人也根本看不出来,所以很可能那些暴露的瞬间都是故意为之,唯一能确定是红玉所为的事——大概只有舍己救了砚儿和烟儿,还有炼制出驱散邪物的药物吧? 夏清浅想明白这些,只觉整个人都不太好了,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可是为什么?” 红玉不想母子相认吗? 太皇太后反而要揭穿这一切? “或许……母亲被人下了禁制,不准她暴露自己的身份。”萧墨寒提出了一种可能性,“而太皇太后想把母亲赶出她的身体,可是碍于某种原因不能直言,只能不断的提醒我们。” “……” 别说,这听起来就很像真的。 夏清浅惊疑不定的道:“那我们先前对你母亲的试探,岂非中了太皇太后的计?” 第七百五十二章 你们怎么会有这个? 萧墨寒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不至于。虽然我们双方对母亲的身份已是心照不宣,但母亲至今还好好的,就说明太皇太后的计划并未得逞——或许光是知道不够,还需要某个契机来触发。” 夏清浅沉默了良久,“那我们以后,是不是不要靠近她老人家为好?” 男人眸色闪了闪,“嗯。” 夏清浅俯身抱住了他,“你别难过,我们一定会想到解决办法。”顿了顿,又宽慰道,“换个角度去想,其实你如今全然不费功夫的找到母亲,也是一件好事不是吗?” 曾经在他失忆之前,他们也试图探寻过他生母的踪迹——尤其是在冷宫的井底,看到红玉留下的那些东西以后,可是后来一直没有机会。 如今却突然找到了人——即便现状不是很好,但至少是可以解决的,那就是好事。 萧墨寒点了点头,“一体双魂这种事,你从前见过吗?” “没有见过实际的例子,但在书里看到过。”她回忆着当时书里的描写,目光复杂的道,“大多数情况是突然死掉的人魂魄留有怨气,附在另一个人身上得以存活下去。但是这种情况到最后,往往会变 成怨魂——就像云汐最初生病,就是因为她被鬼魂附身了。” 而救她的办法,就是驱散鬼魂。 但当时那种情况,她明显可以感觉到云汐身上的怨魂之气,而这一次却丝毫没有。 所以太皇太后的情况,应该不是这种。 “另一种情况,就是活人被移魂——也就是有人想收她的魂魄,只是中途被她跑掉,躲进了另一个人的身体里,又或者……是对方直接想要把她转移进太皇太后的身体里。” 目前来说,前者的可能性更大点。 毕竟,好端端的谁没事把一个人的魂魄转移到一个老太太身体里? “但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有一个共同点。” 说到这里,她忽然看了他一眼。 萧墨寒几乎是脱口而出,“她还活着。” 夏清浅郑重的点头,“对,所以只要我们找到她的身体,就有办法把她救回来,让她恢复正常。” 萧墨寒眼神骤亮,就连绷紧的肩膀也松了几分,“这件事我会想办法。” 夏清浅点了点头,又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神色凝重的道:“还有一件事……” “你说。” “今日揭露鞍王的时候,有件事很古怪——他 完好的保存了云汐的尸体。”她皱眉,“他明明可以为了以防万一切掉云汐的手脚,可他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昨日鞍王专程把人带到马车里,貌似做了什么,但事实上当时的云汐是她假扮的,所以她很清楚,鞍王其实什么也没有做,只是为了在众人面前造成假象而已。 但这样会直接导致一个后果——但凡有人闯进马车里,比如大长公主爱女心切,就很容易破坏鞍王的计划,拆穿他在撒谎。 所以他为什么不动手呢,难不成是因为爱云汐吗? 不可能。 萧墨寒敏锐的道:“你的意思是,他要云汐的尸体,还有别的用处?” 女人迟疑的点了下头,“对。” 而且,或许跟那些邪物有关。 萧墨寒沉默了一会儿,“等母亲的事情解决以后,我们去东泱境内看看。” ……… 第二天一早,萧墨寒去上朝的时候,有两个意料之外的人来找她。 夏清浅眼底闪过一丝惊喜,“你们怎么来了?” 向风华和白炙。 自从她决定回到皇宫,回到萧墨寒身边,就已经许久没见过他们。 向风华哼哼道:“某些人啊,自己有了男人忘了朋友, 便以为我们也都是这样。殊不知我和白炙四处奔波,一直在为她操心呢。” 夏清浅好笑的骂道:“忘了谁也不敢忘了我的小妖精啊,说说,您为我奔波操心什么了?” 向风华配撇嘴,傲娇的不吭声。 夏清浅只好看向白炙,白炙叹了口气,“这几日京城似乎不太平?” 她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邪物的事,你们应该也听说了?” 白炙颔首,“我与小向在路上碰到过一次,我们的灵力加起来不算弱,可也只能杀死一只算一只而已,不能将邪物完全驱散,它们的来历应该不简单。” 这也是夏清浅担心的。 若是普通的妖邪还算好,可鹰鹫和多头蛇这种邪物,都是她上辈子那个世界才有的东西。 她凝重的点头,“我也一样,目前只能暂时拖住,不能斩草除根。” 不过,这两人刚才说为她操心,莫非是找到了解决办法? 想到这一层,她眼神微亮,倏地看向向风华。 向风华嘴角抽搐了一下,“你倒是挺聪明的。”他忽然从怀里取出一颗拳头大小的珠子,晶莹剔透,闪耀着璀璨的光华,“这是什么,你可认得?” 夏清浅第一 眼并未认出来,因为世上的蛟珠大多存在于深海之中。 盯着看了好半晌,“这是……”她倏然瞪大眼睛,“你们怎么会有这个?” 蛟珠乃天下至宝,于修炼大有益处,是所有修炼者毕生所求的宝珠。 向风华往她手里一丢,嫌弃道:“就你自己对你的身体不上心,我和白炙可是想了许多办法,他还特地回族中翻阅了九尾狐老神仙留下的古籍,最后终于找到了蛟珠的蛛丝马迹。” 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夏清浅却知道,他们为这宝珠究竟付出了多少心血。 她摇摇头,“我不能要。” 白炙眉心微蹙,“别听小向胡说,我们也是机缘巧合得到的,这珠子对人来说是好东西,可是对我们妖精却没什么用——我们认识的人类也不多,就与你关系最好,你不要我们拿去给谁?” 这倒是实话。 蛟珠的修炼益处,仅对于人类而言。 不过夏清浅还是有些犹豫,“可是……” 向风华极快的打断了她,“你就拿着吧,不只是为了我们——若这蛟珠当真能助你恢复从前的灵力,或许也能驱赶邪物还百姓一个太平,难道不比我们拿着珠子当摆设好吗?” 第七百五十三章 只能用死来抹掉自己的错误,连同你一起抹掉 夏清浅这才接过东西,鼻子有些酸涩,“多谢。” 向风华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谢就不必了,拿天下安定来还吧。” 这两人一致决定送佛送到西,非要她在屋子里打坐调息,他们在外面替她守着。 夏清浅这么多年没有灵力,都快习惯了自己如今这幅病恹恹的身体,如今乍一听可以恢复如初,整个人都透着几分跃跃欲试的欣喜,自然不会拒绝他们的要求。 她一个人盘腿坐在榻上,屋子里安静的落针可闻。 她默念着口诀,蛟珠缓缓浮到半空,五颜六色,金光笼罩。 与此同时,她的身体里,似乎有巨大的灵力正在翻涌。 蛟珠乃是蛟仙的产物,作为一个险些化龙的神,蛟珠蕴含着巨大的能量,饶是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还是被这其中的冲力击得喉咙发痒。 “噗……” 一口鲜血从肺部直涌而起,控制不住的喷了出来,榻上的人也摇摇晃晃的倒了下去。 夏清浅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可又不是梦,更像是一个旁观者的角度见证了一场变故。 那是一个红衣女子,她的母亲叫她锦儿,身旁的人都叫她公主。 锦儿 的母亲是魔族的魔后,在魔尊死后一直打理着魔族,除了维持着族中众人的生计,他们并不参与外界争斗,完全就像是普通百姓一般的生活。 可以说,整个魔族被搭理的井井有条,且相安无事。 直到有一天,锦儿的屋外倒了一个男子,她正好闲着无聊便把他救了。 这男人长得太过好看,不提五官有多精致,那审美好像完完全全就长在了她的点上,于是锦儿无法自拔的爱上了他,日日催着他以身相许。 男子起初就像一座冰山,一天与她说不上一句话,似乎看她一眼都是恩赐。 锦儿就气恼的问他,“明明是我救了你,怎么好像我欠了你几万两金子一般?” 也是从那天起,男人的话才多了起来。 虽还是不会主动开口,但在锦儿问他的时候都会耐心回答。 锦儿高兴的同时,也越发喜爱他,上哪儿都会带着他。 如此招摇过市,自然免不了传到魔后的耳朵里,魔后大为恼火。 虽然平日里魔后是个好相处的,可到底是掌管一族的王者,容不得女儿与男子私相授受,一心认定这男子欺骗锦儿的感情,何况锦儿早已和狐族 太子有了婚约,她无论如何也要将这两人拆散。 “那是母后定下的婚约,要嫁母后自己嫁,我只喜欢青离一人!” “那我就杀了她,看你还能喜欢谁去!” 魔后一怒之下,一掌拂过青离的身体,俊美的男子浑身白衣被血染红,吓得锦儿哭着要和她母后断绝关系。 青离身受重伤,终于说了他这么久以来对锦儿说过最长一句话,“你问我愿不愿与你私奔,我拘泥于你的婚约和世间礼法,始终说我不愿……若是再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我一定带你走。” 锦儿差点哭昏过去。 情急之下她想起了魔族的镇族之宝定魂针,活死人肉白骨,何况只是救一个濒危之人,所以她义无反顾的带着他闯进魔殿,用定魂针救他。 可是…… 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她昏迷过去,醒来的时候青离不见踪影,定魂针也消失了。 魔后重罚她,怪她引狼入室,可她不信青离会那样对她,始终记着他那一句“我一定带你走”。 直到她再一次见到他…… 那是在神魔大战上。 彼时她依旧是魔族公主,可他却从一个寂寂无名的小妖魔,成了至高无上 的是神界太子青华,带着那么多神族之人,遥遥站在了她的对立面。 “你不是说,会带我走吗?”锦儿怔怔的看着他,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你怎么自己走了呢?” “神魔不两立。”他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一如既往的清冷高贵。 “……” 原来如此。 锦儿再没有像从前那般纠缠着追问下去,她点了点头,缓缓的收回视线,便抽出了自己的剑,迎战对面那群所谓的神。 可惜,镇族之宝不在,魔族实力大减,而对方手中定魂针一出,魔族全军覆没。 魔后为护她而死,锦儿的四周血流成河,像极了那一日她抱着他的时候。 可是这一次,她再也不会问他为什么。 她被魔后养的再天真,也明白了这到底是一回事——母后说的没错,是她引狼入室,是她给了他偷走定魂针的机会,是她害死了母后和所有的族人。 她该死。 锦儿手执长剑,一步步的走到他面前,忽然狠狠的朝他刺了过去。 他没有躲,甚至拦着旁人上前,任由那一剑刺入他的胸膛,“这是我欠你的,锦儿。” 锦儿? 他有什么资格唤她锦儿? 锦儿 低低的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爬满了整张脸,她忽然一下拔出他胸口的剑,狠狠刺向自己的身体。 母后没有了,族人没有了,她是整个魔族的罪人,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那一刻,男人素来平静淡漠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崩裂的迹象。 “锦儿!” 耳边隐约传来男人低吼的声音。 她眼睫颤了颤,深深的看着他,“我知道我杀不了你……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我无法纠正它,只能用死来抹掉自己的错误,连同你一起抹掉。” 男人两眼赤红,似乎还在说什么。 可是她太累了,再无一丝力气的闭上了眼睛。 夏清浅只是这一切的旁观者,可她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真切感受到了锦儿那股心痛的滋味,痛得呼吸都觉得困难,甚至狠狠伛偻下了身子。 “浅浅……浅浅!” 耳畔传来男人急切的声音,脑子里那根弦紧紧拉扯着,她终于缓缓睁开了眼。 然而一对上那张担忧急切的俊脸,她呼吸一滞,心脏那股还未散去的疼痛却更甚。 因为…… 那个叫锦儿的人和她长得一模一样,而青华竟然就是萧墨寒的这张脸。 第七百五十四章 一个巨大的黑洞缓缓呈现…… 萧墨寒见她皱眉看着自己,长久的凝视之后,竟然缓缓的将他推开,“我没事。” 他呼吸一滞,“怎么了?” “没事。” 她又摇头重复了一遍,却不看他,扫视了一圈屋子里的情形,“你可以帮我叫白炙进来吗?” 萧墨寒看着她脸上极力克制又不自觉笼罩的疏离,心脏微微沉了下去,盯着她看了许久,终于嗯了一声,缓缓收回手,转身走了出去。 白炙进来的时候,看着她微微发白的脸蛋,皱眉道:“怎么了?” 她神色复杂,“蛟珠里面……会看到什么东西吗?” 白炙一愣,“什么东西?”顿了顿又道,“刚才听到屋里动静不对,我和小向本想进来看看,刚好皇上回来,我们便留在外面等着,出什么事了吗?” 夏清浅犹豫了一下,“人的前世,会在蛟珠里出现吗?” 不是她想得多,可是那种心痛的感觉太过真实,锦儿和青华的容貌又和她跟萧墨寒一模一样。 白炙明显有些诧异,“前世?没听过蛟珠还有这个功能,你是不是做恶梦了?” 噩梦? 夏清浅怔了怔,看白炙的样子也是真的不知道,她勉强挤出一 丝笑容,“也许吧。” “一个梦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白炙无奈道:“快看看,你现在身体如何?” 夏清浅这才记起最重要的事,点了点头,尝试着调动了一下身体里的气息运转。 起初并没有任何反应,她努力的念着口诀,只觉身体里空荡荡的一片,额头都沁出了汗珠也没有任何用处。 可是忽然,一股强大的气流从天灵感直扫而下,一瞬间清洗着她的身体,让她四肢百骸都变得轻盈起来,仿佛有无数仙气浇灌着她。 夏清浅再次尝试调息了一下,整具身体竟是充满活力,远比她成为一个废人之前更强! 她大喜过望,惊讶的睁开眼睛,“我好像……可以了?” 白炙的脸也微微绷着,闻言终于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那就好。” ……… 门外。 萧墨寒也挺向风华说了蛟珠的事,沉吟片刻,深深的对他作了一揖,“多谢。” 向风华虽然嘴贱,但一向心软,最是见不得旁人这么认认真真的谢他,弄得他颇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也算一路见证你们走来,如今你们能好好的在一起,我是最高兴的那个。” 萧 墨寒勾了勾唇,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浅浅与我说过,最初见到你的时候,你是被封印在冷宫的井底?” 向风华不意他会突然提起这个,愣了一下,“是啊,怎么了?” “到现在也不知道谁将你封印的,是吗?” “不错。” “若是有机会能让你再见到她,你能认出来吗?” “……” 向风华微微张大了嘴巴,错愕的道:“你知道是谁?” 萧墨寒微微蹙眉,“不能确定,但是可以让你见一见,不过……她的容貌只怕也和从前不一样,你若是见了她,未必能认得出来,只能凭借她身上的气息去感受。” 向风华不知道他为什么说得这么复杂,还要再问,却听“吱呀”一声,门被人打开了。 他眼神一亮,“白炙,怎么样?” 白炙欣慰的朝他点头,向风华向风华就知道事情成了,顿时也是大喜,“我就知道,一定可以的!” 他又扭头看向夏清浅,正要好好恭喜一下她,却见白炙冲他摇了摇头,然后便率先离去。 他怔了怔,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也很有眼色的跟着走了。 原地,顿时只剩下夏清浅和萧墨 寒两个人。 男人的脸色有些局促,站在原地也没有上前,只是抿唇看着她。 夏清浅心里一酸,主动上前抱住了他,“对不起……” 那只是一个噩梦,她怎么能因为做梦就迁怒他呢? 她斟酌着道:“我刚才做了个梦,梦里你做了很多对不起我的事情,所以我有点生气,刚醒来也没调整好情绪……你别放在心上了,好不好?” 萧墨寒松了口气,他刚才还担心是什么不可解决的事,原来是噩梦。 “我不生气,不过以后有什么事你都要告诉我,不可以让我自己一个人猜,嗯?” “好。”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我已经全好了。”说到这里,夏清浅脸上也染上几分喜色,“我的灵力已经在慢慢恢复了。虽然目前能用的不多,但是我可以感觉到,我的识海扩大了,所以等完全恢复之后会比从前更强。” 识海就像是个一个容器,每个修炼者都会有。 容器的大小决定了修炼者的上限,有些人终其一生填满这个容器,也不过碌碌无为,有些人或许并不努力,随意修炼了一下,在这巨大的容器中只占了百分之一,可 也比前者的灵力更强。 这大概也是修炼界常说的天赋。 如今她的天赋上限因为蛟珠的缘故,又增加了不少。 夏清浅兴冲冲的道:“你让人把我的占卜工具都拿来,我想再试试,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 曾经凤鸣宫里那位说过,她可以占卜出关于神域的事,虽然未必是完整的信息,但她一定可以感知到某些事情。 只是那时候没来得及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萧墨寒就出了事,如今她的灵力恢复了,占卜起来或许事半功倍呢? “好。” 萧墨寒点了点头,立刻吩咐人去办了。 夏清浅一下午的时间,都对着龟壳和钱币,连什么时候天黑了也不知道。 萧墨寒为了不打扰她,一直在东宫陪着砚儿和烟儿。 向风华想起萧墨寒让人给他带来的信,便直接去了凤鸾宫里,探望那位太皇太后。 整个皇宫似乎都十分安静,安静的甚至有些诡异。 直到,天空中轰然一道雷光打破了这份寂静。 刹那间电闪雷鸣,狂风大作,但那黑压压的又不像是云,压抑的覆盖了整片天空。 偏偏没有雨,只有天幕中一个巨大的黑洞缓缓呈现…… 第七百五十五章 你是神域的人,对吗? “你们看,那是什么?!” “太皇太后,那是什么东西,怎么会突然这么可怕啊?往常下雨也不会有这种天气啊……” “父皇,天怎么这么黑啊呜呜呜,是不是怪物又要来了?” “那里为什么有个洞啊,天上不会漏下来什么东西吧?” “……” 惊恐的声音在各宫各殿响起,所有人都被一股莫大的恐惧感笼罩了。 尤其是在出了邪物的事情之后,虽然鞍王已经被斩杀,可谁都知道那些邪物还没有走,此刻看到如此诡异的情形,很难不往那方向去想。 萧墨寒几乎是立刻将怀里的孩子交给白霜,“好好照顾太子和公主,朕去龙吟宫!” 白霜和柳絮急忙点头。 烟儿见父皇走了便更加害怕,委屈的哭了起来,“父皇,父皇不要走……” 萧砚只好抱着她捂住她的眼睛,“烟烟别怕,父皇是去找母后了,哥哥在这里陪你。你想想你这么害怕,母后一个人在龙吟宫里肯定更害怕对不对,所以父皇去将她接来和我们待在一起,好不好?” 好在烟儿善良又懂事,虽然吓得小脸都白了,但是想到母后,只好又振作起来,抽泣着点头。 萧 墨寒赶到龙吟宫的时候,是整片天空最暗的时候。 太阳与其说是被遮挡,到更想是被吞噬了,四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浅浅,夏清浅你在哪里!” 厉吼声从外面传来,夏清浅手忙脚乱的起身,“萧……萧墨寒,我在这儿!” 男人凭借着微弱的声音,终于冲到她面前,一把抱住了她。 却在她的脸上摸到一片湿淋淋的触感,仔细分辨,竟还夹杂着隐隐约约的血腥味。 他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你怎么了?”顿了顿,“外面的情况,是不是你弄出来的?” 来的路上他也想过邪物再次出现的情况,可是一来鞍王已经死了,二来也不会这么巧,刚好在她占卜的时候…… “我没事。”夏清浅讪讪的点头,“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刚才占卜到两条信息,有一条就是神域之门即将大开,所以外面的情况或许跟神域有关。” 至于萧墨寒的问题,她无法回答。 她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她弄出来的——要说因为她的占卜就能打开神域之门,那未免太荒谬了。可要说和她全然没有关系,可她的占卜内容里又刚好有这一条。 这到底是怎么 回事? 她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眼神微凉,“你知道白炙在哪儿吗?” 萧墨寒只知道向风华在哪儿,“应该还在宫里,等外面的情况好些,让人去找。” 夏清浅嗯了一声,嘴里的血腥味却浓郁的挥之不去。 恰好此时闪电掠过,萧墨寒一抬眼,就看到她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眉骨本能的一跳。 可是他的手刚刚抬起来,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缓缓放了回去。 ………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天色终于逐渐好转起来。 虽是夜晚,但至少有月亮和星星,人心惶惶的场面终于结束。 夏清浅去找了白炙,萧墨寒本来打算去凤鸾宫看看,却听到外面侍卫来报,说有人找他。 “谁?” “回皇上,对方穿着巨大的斗笠,不肯表明身份。” 本来这种情况,侍卫肯定是会直接把人赶走的,否则人人都说要来见皇上,皇上不得忙死? 可是对方拿出一张几十万两的银票——当然,不是为了贿赂他们,而是说要将自己的家财尽数献给皇上,这几十万辆只是其中一小部分,弄得他们十分为难。 毕竟,国库再有钱,也不会嫌钱多,万一他们 耽误了国库税收,还不得倒大霉? 因此虽然对方身份不明,但他们还是决定来请示皇上。 萧墨寒一听这人的古怪之处,立刻让人把他召进宫来。 面前的人果然如侍卫说的那般,穿着宽大的黑色斗篷,看不清容貌,不过看身形倒像是个修长的男子,只是周身的气质过于阴郁,让人本能的不喜。 “阁下就是那个财大气粗,要见朕的人?” 在他打量对方的同时,对方也打量着他,忽然古怪的笑了一声,“财大气粗不至于,不过确实想见皇上一面。” 这声音…… 萧墨寒瞳孔一缩。 下一秒,就见对方缓缓脱下帽子,露出那张无比熟悉的脸! “是你?” “是我。”对方轻轻的笑道,“我知道皇上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来见您,很快您就会明白了。” ……… 夏清浅找到白炙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他独自藏在御花园一座假山洞里,屈膝靠墙坐着,神情寥寥,望着头顶的星空。 她走过去的时候,他没有回头就知道是谁,“今夜的星星,是不是特别亮?” 夏清浅皱眉,“你早就猜到我会来找你了吧?” “是啊 。” “……”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一个人偷偷藏在这儿,为什么不主动等着她? 若是不愿意让她知道某些事,为什么要把蛟珠给她? 只要他想瞒着,她根本没法知道不是吗? 夏清浅有很多很多想问的,最终却化作一句,“是啊,星星很亮,月亮也很漂亮。” 她走到白炙身边坐下,仰头望着璀璨星空,眼底划过一丝怅然的叹息,“白炙,我们认识也有十几年了吧?” 男人顿了顿,“嗯。” “这些年在我身边,都是蓄谋已久吗?” “我说不是,你信吗?” “……我信。” 她收回视线,定定的看着他,“只要你告诉我,我都信。我认识的白炙善良大度,对我好的不得了,这些年我几次险些身死都是你救的我,我不相信你会害我。” 顿了顿,“曾经我说过,不管你为什么假扮上官易,我相信你都有自己的难言之隐,如今我就是这句话——不管你是不是有目的的接近我,我都相信我们之间是真朋友。” 男人眼尾掠过一丝无奈的笑,“你占卜的时候,都看到什么了?” 夏清浅沉默了一会儿,“你是神域的人,对吗?” 第七百五十六章 所以,你果然早就知道? 她占卜时看到的信息有两条,一条是她刚才跟萧墨寒说的,神域之门即将大开。 另一条,就是关于白炙的身份——神域之人。 她不知道他在这里担任了什么样的角色,当初前太后的目的是打开神域之门,那么白炙呢? 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她多么希望此刻他否认这一切——哪怕他真是神域的,可是或许他自己也蒙在鼓励,或许他也不清楚这一切,或许他从来没有利用过她不是吗? 可是男人缓缓转过来,依旧是无奈的笑,“对,我是。” 他知道。 她眼底的亮色渐渐黯淡下去,一瞬不瞬的盯着他,“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白炙沉默了一会儿,“很多年前。” 夏清浅瞳孔微微收缩着,“那你知道,我和神域之门的开启有关吗?” 其实她也不确定有没有关,但是前太后是这么说的。 男人又是许久的沉默,“知道。” 顿了顿,“浅浅,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不必一点一点的试探了,我可以直接告诉你——我就是因为这个才一直待在你身边,开启神域之门的关键就是这颗蛟珠。刚才你看到的电闪雷鸣和半空中的黑洞,就是 人间与神域连同的标志。” 夏清浅微微一震。 【开启神域之门的关键就是这颗蛟珠。】 所以,把蛟珠给她,让她恢复灵力,也是他缜密计划中的一环吗? 好半晌,才脸色发白的道:“我不相信你跟他们是一伙的。” 白炙眼底闪过几许复杂的情绪,“未必要一伙儿的,希望神域之门开启的人不知有多少,我也只是其中一个而已。” 她咬唇道:“既然蛟珠是开启神域之门的关键,你为什么不早点把它给我?” 白炙无奈,“若是早点找到它,我便早点给你了。可惜一切都是命定的天数,不管是你和萧墨寒之间的感情变幻,还是你失去灵力,再到如今通过蛟珠恢复灵力……” “我失去灵力?” 女人倏地站了起来,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的意思是,我失去灵力也早在你的预料中?” 白炙顿了顿,“对,所以你不必把我当什么好人,虽然我跟那些害你的人不是一伙的,但是又是偶——有着共用目标的人,大多也是一路货色。” 他也不徐不疾的站了起来,眉眼依旧温柔如初。 这一刻,她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刚刚见到他的 时候,他还是一只可怜兮兮的狐狸,正要被人去当做救良妃的药引。 她不相信,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带着目的。 夏清浅鼻子发酸,“白炙,你从来没有害过我……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相信你会害我。” 这么多年的陪伴和照顾,若是真要害她,她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白炙脸色顿了顿,嘴唇微章,似乎想说什么,但终是什么都没有说。 夏清浅见状闭了闭眼,“你们要开启神域之门做什么?” 白炙摇了摇头,“每个人的目的都不一样,我的目的,不能告诉你。” 说罢,也没有再给她发问的机会,缓缓的转身走了。 夏清浅看着他的背影,手心微微攥了起来,良久都没有收回视线。 ……… 回到龙吟宫的时候,萧墨寒不在,听人说他正在外面召集御林军。 这大半夜的调动御林军,想也知道肯定是出了事。 夏清浅急急忙忙的赶过去,就听到男人沉戾的嗓音响起,“生死不论,必须抓住他。” 夏清浅眼皮一跳,走到他面前,“抓谁?” 男人身形微顿,侧目看她的时候,已经完全没有了阴鸷的模样,淡淡的道:“没 谁。” 他如今已经很少有事情会瞒着她,夏清浅皱了下眉,“我认识的?” 不对,不只是认识。 如果是恶人,他根本不必担心她知道。 夏清浅心里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抓谁,不能告诉我吗?” 萧墨寒盯着她看了会儿,“浅浅,你是我的妻子我的皇后,一定会站在我这边对不对?” 她愣了愣,“当然。” 男人目光一瞬不瞬,“即便我要抓的人是白炙,你也不会阻拦,对不对?” 下请您去微微瞪大了眼睛,声音有些不稳,“白炙?” 萧墨寒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有什么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 当然有问题! 他刚才还说生死不论——那是对白炙,怎么可以生死不论?! 夏清浅今晚实在接收了太多让她不敢置信的消息,整个人都不太好了,“为什么,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 “神域之门大开,他不知所踪,这两点还不够吗?”男人冰冷的嗓音打断了她的话。 “……” 夏清浅张了张嘴,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变成了怔然,“你怎么会知道?” 话音刚落,没等男人开口,树后的一道阴影后面忽然 响起一声轻笑,“陛下,你看你说的没错吧,皇后娘娘早就这件事,只是将您蒙在鼓里而已。” 这声音…… 夏清浅猛地回头,就看到一袭红衣的女子漾着笑容缓缓走出来,脚上的银铃叮叮当当响个不停,震得她脑子都开始疼,“你怎么会在这里?” 彩衣。 竟然是本该已经离开的彩衣! 彩衣对她的震惊置若罔闻,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我出宫以后收到父皇的来信,说最近不会太平,让我留在这里帮陛下铲除西凉的邪物,免得西凉变成和我东泱一样的地方……只是没想到,入宫时看到神域之门大开,似乎不少邪物都因此逃了出来呢。” 又是神域! 这些人竟然都知道神域的事! 夏清浅表情变了好几变,最终归于平静,抿唇看向萧墨寒,“你就是听了她的话,才决定把白炙抓回来吗?”顿了顿,“你可以让他回来,但是抓活的不行吗?” 为什么要加那句,生死不论? 不管白炙做错了什么,在事情没有完全搞清楚以前,他是他们的恩人啊,不是吗? 萧墨寒眯起眼睛,眼底酝酿着浓烈的风暴,“所以,你果然早就知道?” 第七百五十七章 他比她还要惊讶 他已经很久没有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过话了。 夏清浅心下微惊,但是来不及深究,事到如今她不希望跟他有半点误会,所以连忙否认,“我不是……刚才我跟你说要去找他,我也是见到他才知道的,没想过瞒你。” 男人的脸色这才好转些许,“既然你也被他瞒着,那应该不难理解我为什么这么做。” “可是……” “浅浅,没有可是。”萧墨寒冷冷的道,“你杀鞍王的时候可以毫不留情,那他跟鞍王就是一路货色,你也照样不需要留情。” “萧墨寒!” 她快步走到他面前,握紧他的手,“鞍王是无关紧要的人,而且他害我们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可是白炙身上还有很多疑团,我们先把他带回来,好好盘问不行吗?” 她是真的不想跟他闹起来,所以一直克制着好言相劝,甚至对白炙用上了“盘问”这种词。 可是男人的脸色却因为她的话再次难看下去,“你还要帮他?” “我没有帮他!” “那就听我的,不必再说。” “萧墨寒!” 夏清浅声音一急,却被一道凉凉的嗓音打断了,“皇后娘娘,我敬你恩怨分明、聪慧 果断,所以即便你杀了我的皇叔我也没说过半句,可是现在——同样的事情放在另一个人身上你就用不同的结果来论处,未免有失公正了吧?” 夏清浅冷冷瞥她,“这里轮得到你来说话吗?” 她本来并不讨厌彩衣,只觉得是被鞍王利用的小姑娘而已。 可是现在,这种插手旁人家务事、甚至带着几分挑拨离间的女人,却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 彩衣脸色微变,“你……” 她忽然就笑了,“我是没资格,不过很显然,陛下觉得你也没这个资格。” 夏清浅蓦地攥紧了手心。 良久的僵持之后,她冷冷的道:“萧墨寒,如果你不希望我因为这件事出宫去保护他,那就把你的追杀令收回来。” “夏、清、浅。” 他嗓音平直,绞着阴鸷的怒火,咬牙切齿的挤出她的名字。 夏清浅直勾勾的看向他,“如果有证据证明白炙真的要害人,那等我搞清楚事情的真相,一定不会放过他。但是我不能让他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萧墨寒,你不要觉得我背叛了你,明明你也不是这样的人,为什么突然这么暴躁,有人跟你说什么了吗?” 男 人脸色几不可察的一僵,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什么,转瞬即逝。 很快他就恢复如常,面无表情的道:“这一次我放过他,但是记住你说的话,最好别让我知道他真的在谋划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否则绝对不会放过他。” 最终,萧墨寒还是妥协了。 彩衣的脸色隐隐有些不太好看,但终究什么都没说。 ……… 自从对侍卫下达命令,到他和她回龙吟宫,萧墨寒一路上再也没开口说过半个字。 直到回到龙吟宫,看着他脱下衣裳就要就寝的身影,夏清浅终于忍不住,挡在他面前。 “萧墨寒,你到底怎么了?” 男人看了她一眼,“什么怎么了?” 夏清浅顿了顿,“你知道我向来不是一个轻易低头人,可是我们之间经历了这么多事,我真的不希望和你再有一星半点的误会,所以你有什么不高兴的都要告诉我,好吗?” 男人眼神闪了闪,脸上覆着的那层面具终于破碎了几分,“我没有什么不高兴的。” 夏清浅不悦的皱眉,“那你从刚才开始就不跟我说话?” 萧墨寒冷哼,“谁叫你为了一个男人,就跟我闹脾气?” 她闹脾气 ?! 夏清浅气笑了,“是谁一言不合就要杀人?你连他的面都没见到,事情的真相也没搞清楚,为什么就确认他做了伤天害理的事?” 说到这里,忽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眼神微变,探究的看着他,“你还没告诉我,到底是谁告诉你今日之事和白炙有关?是那个彩衣公主吗?” 虽然不算撒谎,但她十分怀疑,彩衣一定是添油加醋了。 否则这男人怎么会这么生气? 萧墨寒拧眉,“你觉得我会随便相信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 哦,其实也不算来历不明。 彩衣公主身份很明确,但是目的确实不够明显,谁也不知道她到底来干什么的。 夏清浅知道不是因为那个女人,哼了一声,脸色倒是好看了些,“那是谁?” “国师,你可还记得?” “……” 她当然记得。 第一次见面,是在她设计弄死谢芳菲的时候。 那时候将军府还荣耀非凡,谢芳菲母女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谢芳菲甚至买通道士污蔑她是个妖精,最后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她反杀。 而国师就是那个时候出来的。 似乎是萧墨寒为了帮她,专门找来国师,证 明她的身份。 当时她还觉得这位国师是个神棍,竟然说她是什么神女,是他师父的传人,但是后来在西凉生活的时间长了,也渐渐知道,国师在百姓心中的地位。 所以后来算计和宋相思的时候,还借助了国师的名义。 但这么多年,他们的交集总共也就这点,国师大多数时候都在闭关,如今竟然出来了? 夏清浅惊疑不定的道:“他怎么跟你说的?” 萧墨寒看出她的惊讶,并不诧异,因为当时看到那道褪下斗篷的身影,他比她还要惊讶。 素来闭门不出的国师竟然出关了,看来事情真的很严重。 至于后来…… 想到国师说的那些话,萧墨寒眸色闪了闪,立刻收回了思绪,“很简单,白炙这些年潜伏在你身边不安好心,如今又想着将无数邪物放出来,伤天害理,罪大恶极。” 夏清浅眼神越发惊疑,“他让你杀了白炙?” 男人摇头,“他只说了这些,具体怎么做还是交给我自己决定。” 夏清浅没想到会是这样,她以为是国师撺掇了他。 她皱眉道:“那你为什么这么激进,不能先把事情搞清楚吗?” 却不想她话音刚落…… 第七百五十八章 皇上他实在是太过分了! 却不想她话音刚落,男人的脸色再次阴沉下去,“我还要怎么搞清楚?夏清浅,从一开始我就不喜欢这个人,后来因为他屡次救你,我对他感激不尽,可现在发现这一切都是假的——虽然我们之间的误会大多是我自己造成,可是有没有他在其中推波助澜的成分呢?” 他冷冷盯着她,咬牙切齿的道:“如果不是因为他,或许我们不会分开这么多年,你也不会受这么多伤,我难道不该将他千刀万剐吗?” 说到最后,他暴戾的语气已经克制不住,仿佛无尽的怒火波及到她身上。 夏清浅脸色也沉了下去,“为什么我跟你说不通?还要我怎么解释,若是你将他抓回来证实一切都是他做的,随便你怎么样都行,可现在仅凭国师的一面之词……” “那是国师!” 男人厉喝打断了她,目光森森,“比起一个来历不明的妖精,朕当然更相信西凉历代传承的国师。” 夏清浅微微一震。 她忽然觉得这男人像是魔怔了一样,无法沟通。 就算他相信国师,可她还没发脾气,他为什么要这么大火气跟她说话? 他从来不会这么对她的。 夏清浅忽然像是想起什么,猛地抬手,指尖冒 出一个小小的金点,点在他的额头旁边。 “你干什么?” 萧墨寒不耐的拍开她的手,“我没有病,也没有中邪,你不必试探。” 夏清浅的手被他拍落回去,她的皮肤过于白嫩,以至于轻而易举的出现一道红痕,她扭头看了一眼,指尖的小金点还在那里,没有变色也没有消失。 所以就像他说的,他不是病了也不是中邪,他只是单纯的我暴躁而已。 她弯起唇角,“好的皇上,是我多此一举了。” 说罢也不等他回答,转身就走。 萧墨寒看着头也不回的背影,瞳眸一缩,疾步上前拉住她的手腕,嗓音绞着一丝克制的怒意,“浅浅,你在闹什么?我已经答应你收回追杀令,你还要怎么样?” “不要你怎么样,不想看到你而已。” “那你想看到谁?” 上扬的尾音明显不悦,又绞着森然的寒意。 夏清浅的下颚强行被他掰了回去,有些吃痛的对上他阴沉沉的目光,她不怒反笑,“不管是谁,总归不会是你——所以麻烦你放手,我去找砚儿和烟儿好吗?” 萧墨寒的脸色终于阴沉到极致。 女人嘴角笑意加深,“放手,别让我重复第二遍,否则——如今我的灵力已 经恢复,跟你打起来可能就不会太好看了。” 萧墨寒薄唇倏地抿成一条直线,死死盯着她,“你就不怕,你走以后,我会做点什么?” 什么? 夏清浅顿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白炙的追杀令,脸上笑容蓦地一僵。 她手心一下子攥紧了,恼怒的瞪着他,“萧墨寒,你能不能别这么无耻?” 男人反而松开了手,“所以你还要走吗?” 良久的僵持。 就在他以为她一定会留下来的时候,看到的却是女人头也不回的背影,嗓音沁着明显的凉意,“你试试看,如果你真的这么做了,我也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点什么。” 萧墨寒眼神重重的暗了下去。 ……… 出去的时候,夏清浅碰到了彩衣公主。 她脚步顿了一下,状似无意的问,“这么晚了,公主还不休息,在这儿干什么?” 她险些忘了,刚才只顾着跟萧墨寒说白炙的事,本来还想问彩衣怎么会回到宫里的。 虽然这女人嘴上说的是奉命回来,但好像在她完全不知道的时候,彩衣就已经见过萧墨寒——应该还说过莫名其妙的话了。 【陛下,你看你说的没错吧,皇后娘娘早就这件事,只是将您蒙在鼓里而已 。】 这句话,她耿耿于怀。 彩衣笑笑,“我来见陛下,望皇后娘娘通融。” 夏清浅眯起眼睛,“如果我不通融呢?” 彩衣愣了一下,“我有要紧事找陛下,娘娘深明大义,应该不会在大事上阻挠。若是……娘娘实在非要阻挠,那我只能直接让人请示陛下了。” 如果是今晚之前,夏清浅或许还会跟她杠上。 可是现在,她刚和那个男人吵了一架,就算她不同意,他只怕反而会跟她唱反调。 何况事到如今,她并不认为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女人可以影响他们之间的关系。 “彩衣公主都这么说了,本宫确实不好拦着。” 夏清浅轻飘飘的道,“直接进去吧,本宫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大约是不意她会这么好说话,彩衣又是一愣。 直到大殿里的男人走出来,她才回过神来,迅速收回了视线,“见过陛下。” ……… 东宫。 烟儿白天被吓着,晚上还做了噩梦,夏清浅哄了很久才把她哄睡着。 柳絮不知道她和萧墨寒吵架的事,等她从内殿出来的时候,还在一旁声情并茂的道:“娘娘,您是不知道皇上有多紧张您——当时小公主怕的不行,可皇上还是 将她交给了奴婢,非得去找您。其实您这么厉害,哪里像公主殿下这么需要父皇呢,可皇上满心满眼只有您一个人呢!” 当父母的这种时候肯定更顾着子女,可偏偏皇上不一样! 在她看来,娘娘虽然受过很多苦,可如今真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子了! 夏清浅听着她的话,不禁有些恍惚。 其实她也知道,萧墨寒对她很好,否则当初也不会选择回到他身边。 可他今日真是太气人了。 若是他知错就改,明日来道个歉的话,她还是可以勉强原谅他的。 “对了娘娘,您今晚怎么过来了?”白霜有些疑惑的问。 “咳……”夏清浅轻咳一声,板着脸道,“没什么,就是看今日发生太多事,怕砚儿和烟儿晚上睡不着,所以过来陪陪他们。” “哦……” 白霜恍然大悟的点点头,柳絮又问,“那皇上怎么不来?” 夏清浅,“……” 她不想搭理这两个丫头了。 不过两人的疑惑只持续到第二天早晨。 夏清浅刚起来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就见白霜风风火火的闯进来,“娘娘,属下终于知道您为什么大半夜的跑回来了,皇上他实在是太过分了!” 夏清浅一愣,“怎么了?” 第七百五十九章 到底是谁在破坏我们的关系 柳絮心虚的拉着白霜的手臂不让她说,白霜咬了咬牙,也想把话咽回去。 可是夏清浅已经听到这一句,哪里还可能放过她们,“说,到底怎么回事?” 白霜只好硬着头皮开口,“那个小贱蹄子,大半夜去找皇上绝对是没安好心!亏得娘娘还好心放她一马,早知道就该把她和鞍王一起砍了!” 原来是彩衣的事。 不过这件事夏清浅昨晚就已经知道了,一个外国公主觐见帝王,白霜应该也不至于这么生气。 除非…… “还有呢?”她皱眉看着白霜,“她是不是现在还在龙吟宫?” “……” 白霜讪讪的道,“现在已经走了。”不过也是刚走而已。 她今早出去看到这女人在龙吟宫附近出现,颇有几分不好的预感,便顺嘴问了一句值夜的侍卫,没想到得到的答案竟是这女人在龙吟宫留宿了一整夜!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当下气得跑回来。 “娘娘,您昨晚忽然来东宫,是不是因为这个彩衣啊?”柳絮弱弱的试探道。 “没有。”夏清浅摇了摇头,脸色已经逐渐冷了下去。 果然,彩衣真的留宿了。 或许他们真的有什么要紧 事,可是一个未出阁的公主在别国帝王寝宫议事,传出去也是毁人清誉的大事,萧墨寒不可能不知道。 如果他真的有心避嫌,哪怕去御书房也行,可是他没有。 夏清浅咬了下唇,豁然起身,大步流星的往外走了出去。 柳絮跺跺脚,瞪了眼白霜,“叫你乱说话,皇上怎么可能做对不起娘娘的事,若是他们因为这个吵起来,咱们不是罪过大了?” 白霜恼怒的道:“皇上当然没问题,可谁知道那个彩衣公主是怎么想的?娘娘总有知道的权力,我告诉她也是以防万一,也好防着点儿那个公主啊!” 柳絮说不过她,哎了一声,只好跟着夏清浅跑出去。 白霜见状,也连忙跟着一块儿。 主仆三人走到龙吟宫门口,却正好遇到彩衣。 白霜当即怒了,“你怎么又来了?” 这女人刚才走的时候穿的不是这衣服,很明显是回去换了件衣服,又跑皇上这儿来! 夏清浅也听出白霜话里的意思,眸色微微沉了几分。 但她什么也没有说,面无表情的看着另一个方向。 倒是彩衣不悦的瞥了她一眼,“皇后娘娘就是这么管教自己奴才的,对着别国 公主就这么说话?” 白霜怒斥,“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质问我们娘娘?” 彩衣脸色一变,“你……”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远远的看到那道明黄的身影朝着这边走来,“既然皇后娘娘的人不懂规矩那本公主便问问你们陛下,西凉的规矩到底该是怎样的。” 此话一出,几人也纷纷意识到什么似的,扭头朝着她视线的方向看去。 明黄的身影在视线中逐渐靠近,夏清浅抿了下唇,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萧墨寒眉心微蹙,“都在这儿站着干什么?” “皇上……” 白霜刚要开口,就被彩衣抢了先,“陛下应该知道我会来找您才对,不过皇后娘娘和她的宫女似乎并不知道,所以对我的态度不是很好,还问我是什么东西——我也想问问陛下,我是什么东西?” 白霜气极反笑,自从皇上废黜后宫之后,她真是很久很久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女人了。 虽然话都是她说的没错,可是被这个女人讲出来,还真是怎么听怎么不对味啊! 可是她以为一定会帮她的皇上,却在此时冷冷瞥了她和柳絮一眼,“是这样吗?” 白霜脸色一变,“皇上, 您不能只听她一面之词啊,是她先对娘娘不敬,属下才……” “她是什么东西?”男人冰冷的打断了她的话,“她是东泱公主,你说是什么东西?” “……” 白霜动了动唇,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或许她刚才确实冲动了,可是皇上连她的解释也不听完就责骂她,打的也是皇后娘娘的脸啊! 难道他看不出来,这个彩衣公主得意洋洋的样子吗?! 她还要在说什么,却被人抬手拦住了。 是从帝王出现开始,就一直没有开口的夏清浅,“好了白霜,事实如何,我相信皇上自有论断。” 她不相信他会看不出彩衣的意图。 之所以驳斥白霜,也不过是因为他想这么做而已。 来的时候她或许还有几分冲动的怒意,但此时此刻,她已经完全冷静下来,“萧墨寒,我们谈谈。” 男人冷冰冰的瞥她,“皇后昨晚不管不顾的走了,现在还有什么好谈的?” 夏清浅还是直勾勾的看着他,“就算昨晚是我不对,现在请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们……” “就算是你不对?”萧墨寒冷嗤,“是朕一退再退,让你觉得朕可以永远无底线的包容你是不是 ?” “我没有这么想过。” 夏清浅面无表情的道,“如果你是为昨晚的事生气,我可以道歉。但是不管怎么样,都是我们两个的事,希望你不要再用任何幼稚的手段来破坏我们的关系,好吗?” 仔细看,她的眼底还隐隐透出一丝渴求。 她的意思或许别人不明白,但是她相信萧墨寒一定明白。 不管他们是吵架了还是冷战,那也是他们之间的感情,和旁人无关,她不希望他在这个时候把彩衣扯进来——为了让她吃醋也好恼恨也罢,都是极其幼稚的行为。 昨晚一夜的留宿已经让她很恼火了,她可以为了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但她不能容忍他继续这样下去。 可是男人听完她的话,却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好笑的看着她,“破坏我们的关系?” 他咀嚼着这两句话,笑容骤然消失,眼神冷的让人如坠冰窖,“到底是谁在破坏我们的关系,我昨晚已经退让了可你呢,一言不合就甩手离去,每次都这样,你还觉得是我错了?夏清浅,你不要觉得朕离不开你就每每拿这种事威胁我,然后再高高在上的施舍我,嗯?” 第七百六十章 可是你不给我这个机会 夏清浅微微一震,脸色有些发白,“我没这么想过……” “可你就是这么做的。” “……” 她蓦地攥紧手心,脸上的表情却仍是十分克制,唯有眼神复杂,“萧墨寒,你当真是这么想的吗?” 她不止自己没有这么想过,她也没想过他是这么想的。 男人对上她隐痛的双眸,眸色闪了闪,“朕和彩衣公主还有事商讨,你先回去吧。” 可他刚一转身,却被夏清浅拉住了手腕。 “啪——”的一声。 清脆的声音,在这寂静的空气里显得尤为响彻。 夏清浅深深的吸了口气,“昨晚的事是我不对,你现在有时间,跟我单独说几句话吗?” 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紧绷的下颚,看不清他的脸。 或许时间只过了几秒钟,可又像是经历了漫长的等待一般,他低低凉凉的道:“等我处理完手头的事情,会去东宫找你。” 他拒绝了她。 在她如此低声下气以后,依旧拒绝了她。 彩衣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便和男人直直的朝着龙吟宫里走去,似乎也懒得再奚落她们。 毕竟,帝王的言行举止,就已经是最好的奚落。 白霜 眼睛都红了,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对不起娘娘,是属下的错……” 柳絮小心翼翼的看向她,“娘娘,我们回去了,好不好?” 夏清浅看着那两道背影消失在视线里,良久,才收回视线。 然后她笑着拉起白霜和柳絮的手,低低的安抚道:“不准内疚,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我们回去吧,砚儿也该下学了,我们去接他吧。” 除了微哑的嗓音泄露了一丝情绪,她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不对。 可越是如此,白霜和柳絮就越是心疼,强忍着鼻间的酸涩点头,“是!” ……… 萧墨寒说处理完手头的事就会来找她,虽然她心里憋着一股气,但还是一直在等他。 可是等着等着,一天就过去了,再一等,三天就过去了。 这三天她一直在东宫,龙吟宫那边也没有传来任何消息,夏清浅甚至觉得他可能再也不会来了。 可是第四天早晨,他终于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下巴上还冒着青色的胡渣,神色难辨的看着她。 夏清浅等着他开口说点什么,可他就只是这么盯着她,最后还是她主动问,“你怎么来 了?” 或许是她的问题太过犀利——虽然她自己并不这么觉得,可男人的脸色委实沉了沉,“不是你有话跟我说?” 夏清浅就忍不住笑了,眼梢半抬,“我等了你三天,你现在才想起我有话要说啊?” 萧墨寒薄唇微抿,“我说了我有事,忙完之后自然来找你。你若是没话说的话,我先走了。” “哦……” 她敛去笑意,淡淡的看着他,“那你走吧。” 男人脸色又是一沉,“你到底什么事?” 她能有什么事? 那天去找他的时候,话都已经说清楚了,这男人难道还看不出来她是想跟他讲和吗? 可是,这份心意在他此刻冷淡的目光下又显得如此可笑。 夏清浅缓缓站了起来,尽量保持着与他平视,“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萧墨寒拧眉,“什么?” 夏清浅沉默了一会儿,“比如,她威胁你了,让你不得不跟她如胶似漆的。或者,国师还跟你说了什么其他的话,让你对白炙如此赶尽杀绝,对我如此冷淡不耐。” 男人眉头蹙得更紧,“她能威胁我什么?” “那国师呢?” “没有。” “所以你这么对我,是为 什么?”夏清浅笑容湛湛,笑意却不达眼底,“是你非要我留在你身边的,这才过去多久啊你就厌倦了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也麻烦你直接给个痛快话,不必这么煞费苦心的晾着我。” “……” 他眼底闪过一丝阴郁,明显看得出已是极力忍耐的不耐,“我说了,我只是有事在忙,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知分寸,无理取闹了?” 她无理取闹? 夏清浅气笑了。 忽然想起一句话,在不爱你的人眼里,你做什么都是无理取闹的。 虽然这男人未必是完全不爱她,但他已经隐隐在暴躁的边缘,再说下去可能又要吵架了。 她忽然就觉得疲惫,“本来是想跟你道个歉,那天我的态度确实称不上好,不过后来想想你也没比我好多少。既然你这么忙——三天三夜没能抽出一盏茶的时间来管我,倒是有时间整日与那位东泱公主腻在一起,那现在也不需要多余的时间来问我到底怎么了。” 说罢,她便不再纠缠,甚至朝门口示意了一下,一副请君自便的模样。 萧墨寒见她大有一副跟他断绝往来的架势,胸膛没来由的震了震,下意识的想 要抱住她。 他也真的这么做了。 夏清浅转身的时候蓦地被人搂入怀中,耳畔属于男人的声音还透着一丝恼恨,“夏清浅,你这是又要跟我分道扬镳的意思是不是?” 她淡淡的瞥他,“很显然,我想讲和,可是你不给我这个机会。” 男人狠狠剜了她一眼,“讲和有你这么讲的吗?” “那我还要跪下来求你不成?” 夏清浅冷笑,“我最多也不过是被你气走而已,你当晚可是直接让另一个女人在你寝宫里留宿一整晚,还当着她的面打我的脸,这三天时间更是和她寸步不离——相比之下,我还能站在这里好好跟你说话,已经是我宽宏大量了吧?” 她本来是生气,可是说着说着就冒上几丝委屈,嗓音都不自觉的尖了几分。 她不敢相信这男人会这么对她,所以坚定的觉得他是有什么苦衷的。 可她又太过了解他——这男人刚才表现出的样子,实在不像是有苦衷的。 “你说你有事,可我们之间的事还有什么不能跟对方说的?”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这段时间,有什么我们都是好商好量的,你若真的有事,不能直接告诉我吗?” 第七百六十一章 不介意的话,我就跟你们一道去看看如何? 不管是对付邪物,还是关于他的母亲,哪件事是她不能插手的? 可他一星半点都不肯透露,又是为什么? 萧墨寒眸色震了震,瞳眸中如有墨汁晕染,铺开一层浓郁的黑。 他喉结滚了滚,半晌才哑声道:“对不起,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是我没有顾及你的感受,是我不好,你别跟我生气好不好?” 他终于还是示弱了,更用力的搂住了她,“浅浅,我错了。你没有任何问题,都是我的错。以后我再忙也不会因为这些事跟你大声说话,你原谅我这一次,嗯?” 他一遍遍的在她耳边重复着认错的话,夏清浅叹了口气,终于还是心软下来。 她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松开。 可是男人非但没有要照做的意思,反而警惕的看了她一眼,“你要干什么?” 夏清浅好笑,“我能干什么?” 萧墨寒狠狠盯着她,眼神竟还有几分委屈,硬邦邦的道:“若是你一时半会儿不肯原谅我也行,但我会一直跟在你身边,直到你不生气为止。” 夏清浅,“……” 她按了按眉心,“为什么彩衣会回来,除了那天晚上她说的理由,这几日她还 跟你说什么了?” 萧墨寒眼神微亮,立刻从怀里取出一张图纸,“东泱皇帝让她回来帮我们解决邪物的问题,她没有撒谎。这是她凭记忆画出来的弩箭,据她所说,只要涂上他们特质的药水就能猎杀成片的邪物——只要有一只中箭倒下,血液就会蔓延四周,将其他的邪物吓走,所以用药的时候更节省。” 夏清浅仔细打量着这张图,有点类似弓弩,但细节之处似乎又不太一样。 普通的弓弩是射不死那些巨大的邪物的,还有“蜜蜂”这种小型物种,更难把控。 可是这个改良过的弓弩,却能发射各种大小的箭——大到射杀的巨鹰的那种,小到最纤细的绣花针,而且操作起来对普通人也是极为简便,甚至可以让工部批量制作,人手一个。 “调配药物的方子东泱不愿告知,但是彩衣会在这里亲自制药,由京兆府和护城守卫将药物分发给各自负责的百姓——如此一来,任何时候他们都是安全的。” 大多数时候并无邪物侵袭,不会用到这些东西,而在这部分空白的时间里,可以制作很多药以备不时之需。等到真要用到的时候也 无所谓,百姓们已经人手一个弓弩配药,只要附近有人的地方,就不会出现被邪物攻击无法还手的情况。 即便是要出远门,只要身上携带这保命的玩意儿,也不会有问题。 “这就是你们忙了几天的结果?”夏清浅惊讶的看着他。 不得不说,虽然她气他什么都不跟她说,但是对这研究结果还是十分满意的。 她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眯起眼睛打量着他,“她是不是还跟你说,要她帮你可以,但这些事必须瞒着我?” 萧墨寒沉默了一会儿,点头。 夏清浅无语,“你看不出来她想干什么吗?”虽然具体的目的她也不明确,但这明摆着是要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啊,“你就这么由着她?” 男人眉头拧成一个结,“我也不知道她画张图能画这么久。” 这是实话。 这样一张图纸,如果是现场设计当然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可彩衣并不是,只是单纯的回忆复刻而已,很显然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夏清浅当然不会想不到这一点,没好气的道:“那现在图画完了,你不必整日跟她混在一起了吧?” 男人认真的点了点头,“如 无必要,一定不会了。” 夏清浅瞪了他一眼,“你最好记住自己今日说的话。” 萧墨寒紧绷的下颚微不可觉的松了几分,“那你还生我的气吗?” 她摇摇头,又点点头,“就这么原谅你实在太简单了,你必须亲手给我做顿饭才能勉强赎罪!” 男人叹了口气,“好。” 他不只是亲手给她做了个顿饭,还把她养的那些花儿全都料理了一遍,原本就开得茁壮的花卉此刻更灿烂的盛放着,轻轻袅袅的花香弥漫在四周,让人心情都不自觉的好了起来。 白霜和柳絮看他们和好,比谁都开心。 饭桌上的四菜一汤看着就赏心悦目,夏清浅吃了几口,道道都是按照她的喜好来做的。 如果排除此刻院门口出现的那道身影,这一切能用完美来形容。 “你来干什么?” 白霜警惕的看着门外的彩衣,快步走过去,身形几乎是呈半阻拦的状态挡在那里。 彩衣冷淡的看了她一眼,“我来找陛下,麻烦让让。” 白霜见她如此嚣张,险些忍不住抡起拳头打过去,可偏偏此时身后响起男人低冷的嗓音,“白霜,让她进来。” 夏清浅看了 他一眼。 萧墨寒握住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事情关乎邪物的驱逐和这么多百姓的存亡,夏清浅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跟他闹脾气,神色淡淡的看着那女人从外面走进来。 “陛下真是好闲情逸致啊,现在还有工夫在这儿吃饭?” 彩衣目光扫过这桌上朴素的四菜一汤,怎么看都不像是御厨的手臂,不知怎的就想起宫里的传闻,说是皇帝陛下还会为了皇后娘娘亲自下厨。 她原本是完全不信的,一个皇帝怎么可能为了个女人下厨? 可是此情此景,却让她本能的想起那个传闻。 她压下眼底浮动情绪,弯了弯唇,“城外出事了,您知道吗?” 萧墨寒拧眉,“什么事?” 彩衣没有直接回答,若有似无的看向他身旁的女人,要笑不笑的道:“一两句也说不清楚,不如陛下亲自去看看?” “好啊。” 这一次,出声的却不是帝王,而是他此刻正牵着的女人。 夏清浅也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神色自若,仿佛这两天的不愉快完全不存在一样,“正好我也担心外面的现状,彩衣公主不介意的话,我就跟你们一道去看看如何?” 第七百六十二章 还是为了你再扇我一巴掌呢? 大约没想到她会说出这话,彩衣微微变了脸色,“皇后娘娘金尊玉贵,还是别去那种地方为好吧?” 这一次没等夏清浅开口,白霜就炸了,“你说什么?!” 她本来就看这个女人不顺眼,现在这女人还敢当着皇后娘娘的面,如此不加掩饰的勾搭皇上,简直太不要脸了啊! 彩衣淡淡凉凉的看了她一眼,“怎么,皇后娘娘的宫女又开始不懂规矩胡乱折腾了?” “莫彩衣!”白霜大怒,“你区区一个半路杀出的庶出公主,竟敢对我们皇后不敬,你好大胆子!” “呵。” 彩衣眼底闪过一丝不屑,幽幽的看向萧墨寒,“陛下,上回您没罚她,我当您只是没听见这宫女是如何辱骂我的,可今日您也听到了吧——不管怎么样我都是东泱使臣,她这么对我说话,打的我可不只是我的脸,也是我们东泱的脸,不知陛下打算如何处置啊?” 夏清浅本来也没打算开口,毕竟他们确实还有求于人。 可是此刻听到她迁怒白霜,脸色也微微沉了下来。 她扫了眼萧墨寒正牵着她的手,面无表情的道:“首先,白霜她不是宫女,是暗卫。其次,本宫也想问问公主 ,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干涉本宫的决定?” 彩衣眯起眼睛。 夏清浅目光锐利,“本宫去不去城外与你何干,你擅自否决本宫,和白霜此刻否决你有什么区别?” 彩衣眼神一冷,“我也是皇后娘娘的安危,娘娘不但不识好人心,还要怪罪于我吗?” 其实上次和鞍王一起来的时候,这位东泱公主表现出的一直是个无脑骄纵小公主的形象——虽然偶尔会有些暴躁,但大多数时候还是个正常人,明事理知进退。 可是现在——自从前几日重新回宫以后,就完全变了个人似的,活脱脱一副争风吃醋的恶毒女配模样。 夏清浅嘴角缓缓勾起,“要你来关心?要你多管闲事?” “你……” 彩衣脸都绿了,但还是强忍下来,咬唇看向一旁未置一词的帝王。 萧墨寒冷冷蹙着眉,“白霜,道歉、退下。” 白霜蓦地瞪大了眼睛,“皇上……” 她可以道歉,也可以退下,可是皇上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不也是在落皇后娘娘的面子吗? 她不相信皇上会这样对娘娘,所以忍了忍,又等着帝王接下来的话——哪怕依旧要责罚她,可是至少也要责备这个莫彩衣 啊,总不能让娘娘受委屈吧? 然而…… 不知道过了多久,空气中依旧一片寂静,没有丝毫声音。 夏清浅闭了闭眼,忽然甩开了他的手。 可是男人就像是早就料到她这个动作一般,蓦地收紧了力道,夏清浅甩了两次都没有甩开,只能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怎么了,皇上还愿意带着臣妾一同去城外看看?” 大概是在他对白霜说出那句话的瞬间,她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大概是没得去了。 她体谅他的为难,所以本来也不想再纠缠,只是心情实在算不上美妙,所以撒开手不想再在这里和他们浪费时间,更不想让彩衣看她的笑话。 可是他偏偏要拉她,拉得她心里那根紧绷的弦倏地崩断,终于忍无可忍的把原本已经咽下去的话又问了出来,撕破了这份伪装的平静。 “你别去。” 男人眉头拧得更紧,“外面不安全,你……” 夏清浅毫不留情的打断了他,“几天前的我尚有应付的余力,如今的我……”她冷冷的道,“你觉得还有什么危险能难倒我的?” 她就算没有灵力的时候都不惧怕那些东西,何况是现在? 别说是保护自己,就算 让她保下周围无数百姓,她也未必做不到。 男人薄唇紧抿,目光死死胶着在她脸上,眼底已经隐隐浮起一丝戾气,“朕是为你好。” 就像今日之前他们吵架的时候那般,他也是露出了这种不耐的神色。 夏清浅莫名的好笑,既然这么不耐烦,为什么现在要拉着她不放? 可她眼底却没有半点笑意,一字一顿的道:“萧墨寒,我不想跟你说了,你放开我好吗?” 男人没有吭声,也没有动。 四周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愈发死寂的僵持。 却听彩衣在此时轻笑出声,“白霜,你是个暗卫是吧?现在你的皇上和皇后娘娘正在解决他们的麻烦,我们俩的事就还是自己解决吧——刚才你们皇上让你跟我道歉,没听到吗?” 白霜手里的剑陡握紧了,差点抽出来指直接对着她。 这个嚣张的死女人,她怎么敢? 怎么敢! 白霜心疼,狠狠瞪着她,彩衣就像是故意刺激她一样,“你再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信不信我当着你们娘娘的面,直接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看她能不能保得了你?” 白霜脸色铁青,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始终没有出声。 她不敢 …… 从前仗着皇上偏袒娘娘,她自然可以对哪个女人都肆无忌惮——至少不管怎么样,倒霉的也只会是她一个人。 可是现在她竟然有一种惶恐的错觉,这个莫彩衣娱亲如此嚣张,会是谁给的底气? 除了皇上,还有谁?! 夏清浅看着白霜隐忍憋屈的脸色,就知道是为了她。 她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白霜的时候,这丫头即便被打了板子跪在地上,依旧身姿笔挺,纹丝不动。甚至倔强的不肯说一句服输的话。 除非是心里真正的认同,否则绝对不可能低头。 可是现在,竟然为了她…… 夏清浅扭过头,看着彩衣脸上桀骜不驯的蔑视,心底压抑的火气一下子窜了起来。 她缓缓走到彩衣面前,扬手,落下…… “啪——” 用尽全力的一巴掌,清脆响亮,震惊了所有人。 白霜瞪大眼睛,“娘娘……” 萧墨寒薄唇紧抿。 彩衣先是震惊的呆愣了好一会儿,然后无边的屈辱和愤怒涌起,“夏清浅!” 她几乎是尖叫出声。 夏清浅冷冷睥睨着她,“我现在即便是扇了你一巴掌,看我们皇上能不能护得住你,还是为了你再扇我一巴掌呢?” 第七百六十三章 皇上却对他如此残暴…… 此话一出,几人脸色变得更厉害。 【你再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信不信我当着你们娘娘的面,直接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看她能不能保得了你?】 这是刚才彩衣说的话。 而现在…… 【我现在即便是扇了你一巴掌,看我们皇上能不能护得住你,还是为了你再扇我一巴掌呢?】 一模一样。 甚至比这手上的一巴掌更狠,血淋淋的甩在了彩衣脸上。 彩衣的脸不知是因为哪一点,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夏、清、浅。” 这一次是咬牙切齿挤出来的。 夏清浅挑眉看着她,“怎么,彩衣公主不是很能说会道吗,现在除了气急败坏叫本宫的名字,其他的连话都不会说了?” 彩衣的眼睛也瞬间通红,狠狠看向萧墨寒,“陛下,您就这样看着,什么都不做是吗?” 男人眼底的寒意十分明显,但又极力的克制着,淡淡的反问道:“公主想怎么样?” 有那么一瞬间,白霜甚至觉得,帝王终于对这位东泱公主不耐烦,要为娘娘主持公道了! 可是下一秒,彩衣恼恨的声音响起,“我是不敢对皇后娘娘怎么样,免得陛下真与我翻脸,所以也只能对娘娘这 位暗卫下手……不如陛下就把这不分尊卑的暗卫拉下去,重打二十大板如何?” 夏清浅瞳孔微缩,倏地扭头看向身旁的男人。 萧墨寒沉吟片刻,颔首,“可。” 话音刚落,白霜顿时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倒不是因为她要挨打,虽然二十大板是很重的刑罚,虽然她也怕死,可是最重要的根本不是这个,而是娘娘的感受啊! 因为帝王这么说,很明显就是在彩衣和皇后娘娘之间,偏帮了前者! 这女人果然够狡诈,知道皇上肯定不会对娘娘如何,所以直接把矛头指向她。 可恰恰是这样,会导致事情的矛盾更加激化——因为如果这女人直接要皇上对付皇后娘娘,她还是有信心皇上不会这么做的,而现在为了息事宁人,拿她开刀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她能看出来的,其他人也不会看不出来。 可即便是再心知肚明,她知道娘娘还是会护着她! “娘娘……”想到这里,白霜几乎是本能的拉住夏清浅,“属下没事,区区二十大板,属下还是承受得起的!” “你凭什么受?”夏清浅瞪了她一眼。 然而这眼神已经算是温和的,对上另外两人的时候 ,却是十足的冷意。 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萧墨寒,“我不同意,你要打白霜,就先打我。” 果然。 白霜咬了咬牙,“娘娘,属下真的没事,别让……” 彩衣轻飘飘的打断了她的话,“既然白护卫武功高强,身体壮实,觉得二十大板也不过区区,那陛下不如多赏她一些?” 萧墨寒眼底已经冒出暗藏的不耐,却是对着白霜,“自己滚下去领罚——四十大板,若是让皇后知道,朕要你的命!” 白霜大松一口气,“是!” 这样也好,这样娘娘就不会插手了。 夏清浅手掌的拳头已经紧紧握住,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什么,转瞬即逝。 她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但她什么都没有说,也不想再阻挠什么。 白霜受罪是因为她,既然她无法阻止这一切,那么无论如何都要“感同身受”。 反正,就算她不知道白霜什么时候会背着她偷偷的领罚,但白霜受伤,她肯定看得出来。 到时候,就还她。 偏偏这个时候,彩衣还煽风点火似的道:“陛下,可以走了吧?” 萧墨寒嗯了一声,眉眼深藏着暴戾的烦躁与不耐,然后甩开夏清浅的手,大 步走了出去。 夏清浅讥诮的扯了下唇。 果然,他只是不让她先松手而已。 但他自己依旧会松手。 她低头扫了眼满桌的菜,忽然觉得无比讽刺。 他辛辛苦苦做了这么久,结果还一口都没来得及吃呢,就被彩衣口中的“出事”带走了。 为了这样的结果特地跑来跟她认错,低声下气,还辛苦劳动了一番,值得吗? “娘娘……” 耳畔传来白霜委屈的声音,“您明明知道那小贱人是故意的,为什么还要上当呢?” 夏清浅看了她一眼,“可是你没有错,为什么要利用你来息事宁人呢?” 为了维持表面短暂的和平,伤害身边的人,她做不到。 何况…… “你以为这一次她胜利便算了吗?” 夏清浅嘲讽的道:“她只会变本加厉,一次次的做出更过分的事,下一次或许就是我了。” ……… 萧墨寒出去了大半天,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 夏清浅起初并不知道城外具体的事,她以为只是彩衣胡扯出来的,甚至没派人去打听。 结果却在御花园里听到御林军们的议论…… “你们说,那位白先生为什么从皇上的座上宾,变成了如今的阶下囚 ?” “会不会跟皇后娘娘有关?” “昨日皇后娘娘不是还为白先生的事与皇上争执吗,或许皇上是吃醋了,所以直接带人他拿下,就是要让这个人在皇后娘娘的生活中消失!” “不不不,我怎么听说皇上最近都和那位东泱公主在一起呢,就连今日去抓捕的时候,身边带的也是彩衣公主啊……” “难怪呢,白先生好歹也是皇后娘娘的救命恩人,皇上却对他如此残暴……” “……” 后面的话,夏清浅都已经听不到了。 脑海中来来回回回荡的,只有最后那两个字。 残暴。 白炙成为了阶下囚,萧墨寒还伤了他! 夏清浅变了脸色,几乎是立刻冲上前去抓住他们,厉喝道:“你们刚才说什么?白炙怎么了,今日城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御林军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她,吓得脸色大变。 “皇……皇后娘娘!” 其中一人白着脸道:“据说今日在城外,白先生带着变异的狐狸大举进攻,伤了很多百姓,侍卫们发现之后上报皇上,皇上与彩衣公主前去驱邪,便把白先生也伤了……” 大举进攻,上海百姓? 不,不可能,白炙不会做这种事的! 第七百六十四章 你不会是……舍不得她吧? 夏清浅脸色发白,厉声道:“他们在哪儿?” 侍卫惊恐的道:“御书房外!” 夏清浅用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 此刻的御书房外,聚集了很多人,除了早已知道的白炙和彩衣外,还有一个阔别已久的人。 国师! 就是那个曾经帮过夏清浅,可是这一次,萧墨寒却说是他告诉他白炙所作所为的人,以至于她一时都分不清这位国师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 “咳……” 白炙身上的白衣被染上血迹,嘴里又咳出了一大口血,目光却嘲讽的看着眼前的众人,“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对她,你明知道这会对她造成什么后果,不是吗?” 萧墨寒冷笑,“朕只是做了这个身份应该做的事,难不成要朕为了个女人放弃一切么?” 白炙眉眼愈发讽刺,“你不是爱她么……明明死活都要赖着她的也是你……” 如果说前两句夏清浅还听不出什么,那么这一句,却是明明白白指的她了。 夏清浅脸上顿时变了色。 萧墨寒要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白炙不才是做错事的那个吗,为什么现在变成了萧墨寒? 为什么他们好像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唯独瞒着她? “萧墨 寒。” 女人低凉的嗓音响起时,那边似乎知道真相的人脸色都微妙的变了一瞬。 白炙是变得最厉害的,眼底骤然浮现出一丝惊恐,“不要过来,浅浅,别过来!” 夏清浅眉头紧皱,“怎么了?” 没等白炙开口,彩衣挑眉,“原本还想派人去请皇后娘娘过来围观这狐妖的死刑呢,没想到娘娘倒是自己找来了?” 死刑。 夏清浅脸色倏地一白,不敢置信的看向萧墨寒,“你要杀了他?” 萧墨寒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不是说好的,若是证实事情都是他做的,你便不会再拦着?浅浅,你不会现在又找出诸多借口,告诉朕不能对他动手吧?” “不……”夏清浅眼睫颤抖,心惊肉跳的道,“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男人面无表情的吐出四个字,冷淡的近乎冷血,“他就是妖,也是他打开神域之门把那么多邪物放出来的,今日在城外伤害百姓的也是他……” “我没有!”白炙厉声道,“浅浅,你立刻离开这里,只要你不在,我就不会有事……我没有害过任何人,你别再往前走了!” 可是,夏清浅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放他一个 人? 于是她不断的往前走……不,她是跑的。 她已经用了自己最快的速度,可是没等跑到白炙跟前,却见萧墨寒从侍卫手中拔出一柄长剑,刷的一声,刺入了白炙的胸口。 刀入皮肉的声音响起,鲜血四溅,一瞬间湮红了她的眼。 “不……” 夏清浅惊声尖叫。 彩衣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国师不动声色,只是看得出眼神也微不可觉的亮了几分。 萧墨寒面无表情的抽出剑,像是在审视什么猎物一般,看着面前的男人。 而白炙却再没了声音,瞳孔不断的收缩,被血染红的身影缓缓倒下。 夏清浅扑倒在地,终于接住了他,“白炙,白炙你别吓我啊……” 她的声音都染上了哭腔,眼眶里泪水模糊,一副随时会哭出来的模样。 彩衣讽刺的嗤了一声,“陛下,您的皇后怎么抱着别的男人哭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之间有什么私情呢。” 萧墨寒冷笑一声,没有接话。 也正是这声冷笑,让夏清浅终于缓缓抬起了头,眼眶猩红的盯着他,“我这就是你所谓的没有误会?他刚才说了,他没有害过人你没听到吗?” 男人眉眼间隐隐浮现起几 丝暴戾,“他说没有你就信,我说有你就不信?” “证据呢?”白炙既然这么说了,绝对不会是假的。 “这么多人看到,还要什么证据?” “眼见不一定为实!” “呵。” 男人森然的凉笑一声,似乎懒得再跟她解释。 夏清浅眼底迸发出强烈的怒意,恶狠狠的盯着他,甚至产生了几丝扭曲的恨意。 她终于……真的开始恨了。 不管是他那样和彩衣黏黏糊糊的时候,还是他今日答应彩衣杖打白霜的时候,她都只是觉得不可思议和怒意嘲讽而已。 然而这一刻,当白炙倒在她的眼前,她终于开始恨了…… “萧墨寒。” 她咬牙切齿的道,“我真是后悔,当初信了你的鬼话,与你和好。” 男人眸色动了动,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晦暗,刚要开口,天空中却忽然起了一丝变化。 “啊,你们快看那天色!月亮没有了,是……要下雨了吗?” “不,这绝对不是下雨,这么黑漆漆的一片天,怎么这么像前几日的景象啊?” “当时是太阳被吞,现在月亮也会被吞吗?” “难道……难道邪物又要出现了?” “快保护皇上!” “……” 刚才 还星空璀璨的夜幕,此刻变成了一片山雨欲来之势,灰蒙蒙的笼罩着明显的阴郁。 所有人脸色大变,想要冲到帝王身边来。 可是就在此时,却有一声突兀的轻笑声响起,“主上,我们该回家了。” 竟是那位始终没有开过口的国师! 他竟然对着皇上叫主上? 虽然皇上确实是他的主子,但是没有人会这么叫,何况这皇宫本就是皇上的家,国师要皇上回哪儿去? 但帝王脸上却并不见诧异,甚至没有了方才的暴怒和戾气,只淡淡的道:“若朕不想呢?” 国师愣了一下,哈哈大笑,“神域之门已开,怕是容不得主上随心所欲。” 神域! 众人听到这两个字,俱是大惊。 夏清浅的脸色也变了,几乎是下意识的看向一身明黄的男人。 然而男人脸上是意味深沉的晦暗,或许此刻的天色太暗,竟没有人能看真切他具体的神色。 众人心底的震惊愈甚。 四周风声喧嚣,却又没有一人说话,于是这氛围压抑而故意,直到国师走到帝王的面前。 “青华太子。” 国师揣测着帝王深邃的目光,含笑的声音染上几分不以为然,“你不会是……舍不得她吧?” 第七百六十五章 浅浅,放手 天幕中响起阵阵轰鸣之声,像是打雷,可更像是巨大的看不见的铁门被打开。 萧墨寒眼底一片暗色。 夏清浅瞳孔一缩,“萧墨寒!”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明明还那么恨,可是这一瞬,恨意又变成了某种不好的预感,甚至惊恐。 “你在干什么,你们在干什么?” 莫名的,声音透出丝丝颤音。 男人目光微动,淡淡的侧目看了她一眼,薄唇轻启,“浅浅。” 夏清浅脸色一白,不知怎的,忽然好像要离他远去。 明明他那么坏,她不会在乎,也明明他就在眼前,以他们两人的灵力不会保不住一个他。 可是…… 她心里那股惊恐的感觉却愈演愈烈,猛地摇了下头,“你别告诉我,你先过来。” 国师看着她的脸色,忽然笑了出来,“不管从前还是现在,你对他……倒是一如既往的情深一片。” 夏清浅又是一震。 什么叫,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 从前是什么时候?五年前? 还是……更久之前? 她脑海中忽然蹦出一个称谓——青华太子,这是刚才国师对萧墨寒的称谓,也是她曾经梦里出现的称谓。 那不只是一个噩梦吗? 为什么会和此时 此刻的现实重合?! 夏清浅心惊肉跳,没等想出个所以然来,国师叹息的声音伴随着嘲讽的不屑,“可惜你爱他的结果,从前是身死魂灭,如今是废人一个又惨遭抛弃……呵。” “够了。” 萧墨寒淡漠的声线打断,“你想要的,都已经得到了。” 国师挑眉,“青华太子,不管我要什么,都是与你同享的——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 萧墨寒扯了扯唇,垂下眼帘。 右手包裹着他的力道微微颤抖着,他不用看就知道她此刻的脸色是什么样的——大概,一如前世,当她知道自己救起的不是一个普通男子,而是她最大的敌人。 天幕中的幽暗漆黑愈演愈烈,那轰鸣声也愈发的响彻天际,好像那扇看不见的门随时都会打开…… 所有人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 夏清浅甚至不自觉的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萧墨寒眸光凝了凝,另一只手握住了她。 夏清浅神色微喜,可是没等她说什么,他覆上来的那只手却是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开,“浅浅。”他低低淡淡的道,“放手。” 放手? 夏清浅眼睫颤了颤,怔怔的看着他。 她已经放过一次手了。 他们之间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波折,她以为终于可以修成正果,却原来都是假的吗? 她不相信。 夏清浅张了张嘴,“你若是骗我,为什么……不赶我走,为什么今日还要给我做饭,为什么要解释?” 如果他真的跟彩衣有什么,为什么今日要来解释? 那顿饭……虽然她最终也没吃。 可是她此刻越想越觉得不可能,她不相信他是专门跑来多此一举的。 “哈哈哈哈……” 国师忽然狂放的大笑起来,“你以为是因为什么?因为他爱你吗?”他摇了摇头,幽幽的叹道,“傻孩子,是因为开启神域之门的最后一把钥匙,变成了你啊。” 夏清浅眼睫一颤,一字一顿的道:“萧墨寒,我不相信他,你亲口说——只要你说,我就放手。” 萧墨寒眸光微凝,淡淡的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终于又看了她一眼,只是眼神太过波澜不惊,“我刚才已经说过一次了——放手。” 夏清浅手指僵了一下。 沉默了好半天,忽然轻轻的笑了一声,“好,我放。” “不行!” 人群中,蓦然响起一道厉喝声。 谁都没想到太皇太后会突然出现,脸上竟带着堪 称剧烈的情绪,“皇上,神域之门一旦开启便吞噬万象,在场这些人和成千上万的黎民百姓都会遭殃!” 此话一出,众人的脸色终于变了。 一时间,竟来不及诧异太皇太后为什么会知道这一切,所有人都越发惊恐。 如果说刚才只是因为先前的经验产生的惊恐,那么此刻,则是真实的关乎到了自己的性命啊! “皇上,求皇上开恩!” “皇上仁慈,神域之门万万不可开啊!” “皇上不是最爱皇后娘娘吗?就算您不顾她,也要想想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啊!” “……” 无数人接连跪下。 他们没有试图用武力阻止,一来是不敢,二来是莫名觉得自己无力阻止。 甚至有人看向夏清浅,让她一块儿求情。 可是夏清浅讥诮的扯了扯唇,可是她始终没有开口,甚至彻底收回了手。 而就在此时,死寂的空气中忽然传来轰隆一声,天幕中的黑暗里蓦然闪过白光! 萧墨寒神色莫辨,俊美的脸上看不出半分情绪,一袭火红的喜服在雷明之中闪着妖异的光芒。 “轰——!” 震耳欲聋的声响。 所有人俱是大惊,满目骇然。 而国师的眼中却染上某种奇异 的喜色,看着天空中那一道类似漩涡的纯白光芒,喃喃的道:“开了……终于开了……青华太子,我们可以回家了!” 他立刻朝着萧墨寒看了过去,而男人不知何时已经远离夏清浅的身旁,站在了他的面前。 这么多年,他们终于可以重新回家。 四目相对,一个狂热惊喜,一个深沉难辨。 “不——!” “皇上,不要啊!” 齐刷刷的求饶声,甚至已经有人目露凶光,不管不顾的冲了过来。 可是哪怕这么多人联手,也被男人红色的广袖一挥,轻而易举的以一道道黑雾扫了出去。 无人是他的敌手。 一时间,绝望与悲悯伴笼罩在四周。 苍穹之下,仿佛只剩下那一道红色的身影,颀长挺拔,尊贵的高高在上。 他右手指天,黑雾从他的掌心连接着天空中那道白色的漩涡,映照着他和国师逐渐变淡的身影,就像是随时会消失的泡沫幻影…… 国师甚至微微闭上了眼睛,神态放松而喜悦,四周的哀呼声再入不了他的耳。 夏清浅想,这个时候,真是绝佳的时机呢。 可是不需要她动手,国师的脸色忽然就变了一下,猛地睁眸看向了萧墨寒。 “主上!” 第七百六十六章 而今日,则终于进入他们的计划 然后,在众人茫然的目光下,他忽然挣扎起来。 起初还只是小幅度的试探,可是逐渐逐渐的就是越来越剧烈的挣扎,就像是……身体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 众人震惊的看着他,“这是……怎么回事啊?” 脑海中的疑问刚刚冒出来,就见国师震惊的看着帝王,“主上这是干什么?” “国师大人。” 冷寂的空气中,忽然响起了男人淡漠的嗓音,“别挣了,你的半数魂魄卷入神域的连接之门,别说用不了瞬移术,就连挣开身上的枷锁也是不可能的。” 国师瞪大了双眼,“你装的?”他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从头到尾,你就没吃过情绪药,想过打开神域之门,你只是……为了趁着我最松懈、法力也最弱的时候,将我困住?” 话音落下的瞬间,不只是他,所有人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惊骇。 “没……没想过打开神域之门?” “所以皇上不是不管我们,不是弃万民生死于不顾,只是为了将国师抓起来?” “你们快看,那道白色的漩涡在缩小!” “……” 众人不约而同的抬头。 只见天幕中那一道令人惊恐的所谓神域之门正在慢慢 的变小,巨大的天堑也逐渐消失,四周的漆黑被帝王手中传输的黑雾驱散,露出了本该属于这个白天的光亮! 轰鸣声渐弱…… 所有人脸上的怒意与绝望都被劫后余生的喜悦取代,甚至有人忍不住跪下,朝着帝王磕头。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国师素来稳操胜券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龟裂,愤怒中夹杂着惊恐,“青华,你是不是疯了?你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就为了一个女人,为了这些贪生怕死渺小又肮脏的墙头草?” 众人大怒,愤恨的盯着他。 谁能想到,万民敬仰的国师,竟会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甚至妄图拉着皇上共沉死地。 还好他们皇上深明大义啊! 萧墨寒却依旧神色淡淡,逐渐亮起的天色照亮了他身上明黄的龙袍,神只一般,让人移不开眼。 他半阖着眸,波澜不惊的道:“我已经让她死过一次,怎么舍得再让她死第二次。” 国师脸色一变,“你也已经在她手里毁过一次,还想再毁了自己第二次?” “是我毁了她。” 如果不是他,她依旧是高高在上的魔族公主。 如果不是他蓄意接近,心怀不轨,怎么 会给神族害死她的机会。 他只庆幸,她还活着。 他只愿倾其所有,换她一世安好。 萧墨寒眼底的淡漠被锋芒取代,“国师这份毁天灭地的野心,无论在哪里都不为世人所容。”他一字一顿的道,“既然你这么喜欢神域,朕送你去离神域更近的地方如何?” 离神域更近的地方……连接神域与人世的虚空之门?! 没有人烟,永世不灭的孤独! 国师脸色剧变,“主上,您不能这么对我,我都是为了神族啊!”他忽然像是想起什么,眼底闪过一丝希冀,“您当真为了这个女人,连命都不要了吗?” 夏清浅从刚才开始就处于巨大的震惊中。 青华太子……萧墨寒吗? 国师……果然是恶人吗? 国师说萧墨寒没有中情绪药……所以这几日,萧墨寒无端暴躁的脾气和不耐的神色,每每让她绝望的表现,都是因为中了情绪药吗? 不,应该说是貌似中了情绪药。 所以这一切都是假的…… 可如果说所有的都是好消息,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听到最后一句话。 夏清浅压下眼底的震惊,目光惊颤的朝萧墨寒看了过去,“什么叫……连命都不要 了?” “哈哈哈哈……” 国师忽然笑着看了她一眼,“原来娘娘还不知道啊。” 夏清浅沉下脸,上前一步,“你给我说清楚!” 国师还要说什么,可他的身影却加快了变淡的速度,如泡沫般消失在了彻底被光明笼罩的大地上。 “不……” 最后一幕,是国师急剧扭曲的面容和凄厉的大喊声,凄厉的声音彻底消失,卷入虚空之门! 天幕中的漆黑也彻底消散,整片大地重回光明,夜空璀璨! 如果不是地上跪了一地劫后余生的人,就好像刚才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夏清浅压抑着呼吸,克制的走到他面前,“萧墨寒。” 男人掌心一拢收回术法,缓缓的垂下了双臂,俊美的脸上甚至含着星星点点温柔的笑容,嗓音低低,“浅浅,往后……再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好。”她极快的点了下头,像是在害怕什么,又紧接着补充了一句,“欺负也没关系,你不是会替我欺负回去吗?” 萧墨寒眸光微凝,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夏清浅的心脏不断的往下沉。 可是就在此时,男人又看向了一旁想要偷偷溜走的人影…… “莫彩衣。 ” 低凉的嗓音如佩环落下,彩衣公主的脚步倏地一顿。 可她非但没有转身,却像是听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落荒而逃。 直到元修的剑横在她身上,才迫使她停下了脚步,又惊又怒的转头,“陛下到底为何要这么做?” 萧墨寒扯了下唇,“没听国师说么,朕没有中你们的药——既然如此,又为何要听你们的?” 彩衣微微一震。 是啊,他们所做的所有一切,都是建立在这个男人服下药物的前提下。 情绪药,顾名思义可以挑动人所有的情绪, 暴怒、躁郁、癫狂…… 不管听到什么让人起情绪波动的事,都会产生这些负面情绪,除非是对待身上有着特殊解药的人。 所以最近他一直在她身边,哪怕是对夏清浅也词严厉色,甚至毫不犹豫的训斥责骂,还打罚她的暗卫,直接导致了和这个女人关系破碎。 然后,当这些负面情绪到达一定的程度,就会变成一个傀儡,什么都听他们的。 但这又比普通的傀儡术厉害得多,因为这人看起来和平日几乎没有差别,就连最亲近的人也不可能看出来——正如夏清浅。 而今日,则终于进入他们的计划。 第七百六十七章 浅浅,你别哭,嗯? 其实那天夏清浅开启的神域之门并非真正的神域之门,今日这个才是——只要有魔族公主的魂魄和狐族太子的死亡之血,再由神族太子驱动术法,就能连接神域与这片大陆,回到神域! 魔族公主就是夏清浅,而狐族太子则是……白炙。 神族太子青华,毫无意外就是萧墨寒。 白炙已死,接下来就是太子驱动咒术,吸走魔族公主的灵魂——这完全是一场不可逆的过程,所以国师才会那般震惊,明明夏清浅的魂魄就一定会被吸进去。 青华太子到底为什么可以逆转这种过程? 难道…… 彩衣忽然想到国师临死前说的那句话,整张脸又是一变,脸色不可抑制的白了。 她怎么没想到,竟然都是假的…… 这一切竟然都是他故意演的一场戏! 明明前阵子皇叔才中过这样的计,为什么这次他们还是中计了呢?! “元修,带下去审。” 冰冷的嗓音响起,元修立刻把彩衣拖走了。 萧墨寒不是不想杀她,而是还有些问题,需要留着审…… 夏清浅看着彩衣发白的脸色,自然也能想到这计划的前半部分。 这几日他对她如此冷淡,原来都是装的,原来他只是故意演给别人看的。 那么白炙…… 她正要开口,却见男人 嘴角溢出一丝鲜红的血色。 夏清浅脸色一变,“萧墨寒!”她立刻想起了自己刚才没问完的话,“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什么叫……连命都不要了?】 【欺负也没关系,你不是会替我欺负回去吗?】 一次是被国师打断,一次是被彩衣打断,都没能让她得到答案。 她立刻上前,重新抓住了他的手,“都是假的,你吐血也是假的对不对?” “傻子。”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掌又在她脑袋上揉了揉,动作愈发的温柔,温柔的甚至透出几分无力。 夏清浅嘴唇一颤,“萧墨寒……” 落在她脑袋上的力道忽然就收了回去,她瞳孔一缩,看着他垂下的手,几乎是立刻抓住他,黑白分明的眸定定的看着他,“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若是你再骗我会怎样?” 萧墨寒眸色深了几分,薄唇微抿,“对不起。” “我不要对不起!” 她的声音陡然尖锐了好几度。 萧墨寒目光一黯。 可是紧接着就看到她就硬挤出一抹笑容,“没关系,我不会怪你的。”她握着他的手不自觉的颤抖着,“不管你怎么骗我都好,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只要你以后每日替我绾发……不不,绾发太难了,你肯定学不会的。只要你每日陪我吃饭 我就原谅你了,好不好?” 男人喉结滚了滚,俯身搂住了她。 夏清浅呼吸一滞,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萧墨寒,你为什么不说话……”她的嗓音微不可觉的颤了一下,“这么简单的事你都不答应我,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彩衣,不喜欢我了?” 怎么可能呢? 他若是喜欢彩衣,刚才又怎么会那般对彩衣呢? 她其实都知道的,她只是迫切的需要找到被否定的话,希望他能连带着把她所有的话都否定了。 萧墨寒安抚的拍了拍她僵硬的后背,“浅浅,很多年前你曾为了救我而离开我……我是真的恨你。” 她身形猛地一震,脸上的表情像是努力的在笑,可是笑得比哭还难看,“所以你要报复我?” 报复? 怎么会。 他如今怎么舍得。 他只是忽然想起了多年前她离开时的背影。 而今日,他终于可以抱着她。 “嗯,是报复你的。” 他的嗓音低了几度,莫名渲染着寥落的笑意,“让我不痛快的人,我会让他更不痛快。你不是一向了解我么——虽然你离开都是为了我,可还是忍不住恨你。” 这般一说,好像事实当真如此。 她走以后,他一度是恨她的。 明明她已经不在了,可整个皇宫的每个角落都是 她,每个午夜梦回都有她的影子——她就像是一道缠人的鬼魅,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可是一边恨她,一边忍不住想,如果她回来…… 起初他觉得,她敢回来,他必定是要好好折磨她一番的。 可是等着等着,她一直不来,他便又想,若是她回来,他或许也可以不跟她计较。 只要她回来…… 后来她终于回来了。 哪怕他对不起她,她也还是原谅他了。 此时此刻她就在他面前,就在他怀里说着以后都会听他的、说着以后每天陪他吃饭,他却不得不告诉她,“所以夏清浅,我不是什么好人,你往后……怪我、怨我,都好。” 夏清浅的身体愈发僵硬了,颤抖的声音已经连不成调,“可你后来也对不起我啊……不管我做什么至少都是为了你,可你失忆之后伤我至深,你不是很愧疚的吗?你如今怎么敢这样对我?” 男人身形僵了僵,几不可闻的叹了声气。 夏清浅又紧接着道:“就算你怪我好了,我错了,我已经知道错了!”她的眼泪把他的衣襟也打湿了,“你以后怎么对我都好,但是你要每天陪我吃饭,行吗?” 吃饭。 她还真是执念了。 萧墨寒眸色暗了暗,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大脑混沌,耗尽的体力 逐渐支撑不住他的身体,可他还是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告诉烟儿和砚儿,父皇很爱他们。” 他像是在交代后事,声音越发的轻了,如果不是她跟他的距离这么近,几乎要听不清楚。 夏清浅的眼泪成串的往下掉,想要推开他,狠狠的揪着他质问他,可又舍不得他身上的温度,只能埋在他的胸膛里,喃喃的道:“萧墨寒,你到底怎么了?” 他怎么了? 大概是要死了。 他强行逆天改命,扭转了神域之门开启的条件——没有白炙的死,也没有夏清浅的魂魄。 他弃得了天下,唯独弃不了一个人,所以不管怎么样,都不能任由国师的阴谋得逞。 所以不管怎么样,他只能用自己来换了她。 萧墨寒目光柔和的看着眼前的人,“往后,神域之门应该不会再开,所有人都会好好的。” 所有人? 可她不要所有人,她只要他啊! 夏清浅睁大眼睛,“那我呢?”她努力的不让眼泪掉下来,可是眼前的视线却是一片模糊,甚至已经看不清他的脸,“你给了所有人一个安稳,那我怎么办?” 萧墨寒眸色一闪,伸手想要擦去她脸上的湿痕,却被她一下子避开了。 可他还是强硬的环住了她,低低的道:“浅浅,你别哭,嗯?” 第七百六十八章 注定了我们同生共死 夏清浅想要挣开他。 她想要声嘶力竭的质问他、责骂他,他怎么可以在最后关头还要骗她一次。 可是她舍不得。 就在刚才,她还因为白炙吼了他,她还用那么仇视的眼神看着他。 她知道他现在说每一句话的时间对于此刻的他们来说有多宝贵,所以她几次抬了手,却都没能把人推开。 “好。” 她听到自己颤不成音的声音,“我都听你的。”她睫毛不停的颤着,却甚至主动抬手抹了把眼泪,一个字一个字的道,“只要你陪着我,我什么都可以听你的好不好?” 男人眸底溢着缱绻的深情,说的却是截然相反的话,“对不起。” 夏清浅蓦然攥紧了手心,源源不断的灵力从他们手掌相贴的部分传输过去。 可是没用,一点都没用…… 为什么没用用?! 她终于嚎啕大哭。 萧墨寒心底一疼,不停的擦着她脸上的湿痕,却好像怎么也擦不完,最后他无奈又涩然的笑了,“一边说听我的,一边继续哭,你这样把孩子教坏了怎么办?” 【可是听你的前提是你要陪着我啊!】 夏清浅几乎就要把这句话吼出来。 她生生的压了下去,红 着眼睛死死的盯着他,咬牙切齿的挤出一句,“我不管你到底怎么了,你要是敢丢下我一个人,我会恨你——永远恨你。” 男人身形微微一僵。 好半响,几不可闻的笑了一声,“也好。” 她呼吸一滞,牙齿咬得都在颤抖,“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我会带着你的孩子改嫁,改了他的姓、篡了你的国,用你国库里的钱养着很多很多比你对我更好的男人。” 所有恶毒的、她能想到的尖锐的言语,都被她搜肠刮肚的找出来。 可也就是这些以往最能挑起他怒火的言语,此刻却没能让他的脸色更改半分。 萧墨寒半阖着眸,嘴角勾起若有似无的弧度,渲染了寥落的自嘲,“……好。” “萧墨寒!” 她怒吼一声。 可是这回,还没等她继续说什么,面前的男人却直直的朝她栽倒下来——完完全全的措手不及! 明明上一刻,他还只是看起来有点虚弱。 “皇上——!” 四周骤然响起一道道惊呼声。 铺天盖地的声音窜入她的耳膜,夏清浅的瞳孔在这一刻放大到极致。 人群涌动,很多人朝着她走了过来。 可是她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只能看到每个人的嘴唇一张一合的在动。 她也晕了过去。 ……… 帝王殁。 辅政大臣拿出早已拟定好的圣旨,上面将皇位和朝政都做了妥善的安排。 皇位人选由她来安排,正是给了她至高无上的权力。 夏清浅一句话都没有说。 自从醒来以后,她就这么守在床边,静静的看着那张好像只是在睡梦中的俊脸。 她甚至没有再掉一滴眼泪,没有任何表情。 就这么守了三日,她该吃吃、该喝喝,也看不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除了她睁开眼睛的所有时间都坐在床边,一言不发的看着那个已经死去的人。 柳絮红着眼劝她,“娘娘,您休息会儿,好不好?” “我不是一直坐着休息吗?” 柳絮忍不住掉下泪来,“皇上不会想看到您这样的,您若是一直这样下去,皇上怎么走得安心?” 夏清浅疑惑的看了她一眼,“走去哪里?” 她怔怔的道:“他醒来的时候若是看不到我,会不高兴的。” “娘娘!”柳絮嚎啕大哭,“皇上没了!您摸摸他的手,他的手都是凉的,没有温度的!” “……” 夏清浅张了张嘴,没等开口,几位宗 室的王爷也都走了进来。 一个两个,都要她主持安排帝王的后事。 八贤王叹息着补充了一句,他们此番前来是怀着每一个人的崇敬与感恩,请求皇后将国丧的礼仪最大化,让这这一代圣君在死后享受最至高无上的荣耀。 可是神色呆滞的女人愈发不解,“为什么要安排后事?” 八贤王叹了口气,“人死不能复生,娘娘节哀,还请让皇上入土为安吧。” 夏清浅蓦地沉下脸,“看在八贤王年纪大的份上,这话我就当没听过,别再让我听到第二次——出去。” 八贤王皱眉,“娘娘,您别这样。” “我说出去!” 八贤王脸色一变,还想说什么,却被睿王拉住了,朝他摇了摇头。 那几个人又退了出去。 安静的内殿,冷寂的落针可闻。 夏清浅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冰冰凉凉,好像怎么也捂不热似的。 “萧墨寒,你是不是很冷?” “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没有人能再把我们分开了。” “我也不会改嫁的,不管是我、还是孩子、还是你的江山,都是你的……” “我说那些话是故意气你的,谁叫你先骗了我。” “所以你 能不能,不要扔下我一个人啊?” ……… 又是几日过去,白炙也来了。 那一日,他并没有死。 他本来不想多管闲事的,向风华找他商量办法的时候,他还是说让她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可这都多久了,她再这么静下去,不是要疯就是要傻。 “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男人叹息的声音落下,却见她刚好要从里面出来,看到他的瞬间,神色激动的道:“白炙,你帮我把他的身体保存起来好不好……不要让他坏了。” 她甚至,忘了问他为什么会醒过来。 因为她隐隐知道,肯定是萧墨寒做了什么…… 那一日国师死的时候、彩衣被带走的时候,她就猜到了。 白炙皱眉,“人的身体怎么会坏,会坏会烂的都是尸体。浅浅,你该醒醒了,他死了。” “不是……” 她脸色一白,“我现在很正常,我还有希望可以救他的。真的白炙,你相信我……你忘了你跟我说过的吗,我跟他身上的蛊注定了我们同生共死啊?” 她只是……想去南疆走一趟。 灵力没有用,就用蛊! 既然这同生共死的蛊没能让她死掉,那萧墨寒也一定不会死的! 第七百六十九章 隔着时空,隔着轮回,隔着生死 大约是没想到她会提到这个,白炙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复杂。 保存尸体不腐并不是什么难事,也不需要耗费他多大的力气。 可是,看着她不到半个月就瘦得脱了形的下巴,却不知道要不要点头。 如果点头,如果到最后还是失败,那希望破灭的那一瞬或许会直接要了她的命。 可如果他摇头…… “好,我答应你。” 如果他摇头,她也可以找别人,如果没有人帮她,或许现在就会要了她的命。 早在很多年前间,他跟向风华一点一点的看着她走过来,也一点一点的见证了一个事实。 萧墨寒就是她的命。 ……… 夏清浅一路赶往南疆,甚至用上了灵力,不眠不休。 她跟白炙说,她可以救回萧墨寒,可是……死而复生这种事,她还从来没见过。 她其实一点点的把握也没有。 她不愿意承认他死了,她把自己封闭在只有他的世界里,她觉得这样他就好像真的还在她身边。 可是她也知道,再这么下去,他要坏掉了。 所以她必须要赶快找到救他的办法。 就这样接连赶路之后,镇南王看到她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憔悴的像是随时会死去。 他也 听说了萧墨寒的事,不由感叹这两个人真是命运多舛,“圣女,人死不能复生,何必强求呢?” “不……” 她坚定的摇了摇头,目光灼灼,“来之前我算了一卦,他还有活过来的希望,只要我来南疆找你。” 不知道是神域之门终于已经开启过的缘故,还是白炙给的那颗蛟珠终于让她恢复灵力的缘故,总之先前废太后说过的关于她算卦的能力也终于得以应验了。 她神奇的感觉到了那卦象上的内容是真的,至于到底和神域有什么牵扯她也不明白。 或许……是青华太子? 可是如今她顾不得去想这许多,所有的事情都没有他醒来重要,她可以以后慢慢的问他。 “镇南王,求你。”她哀恸的道,“我不可以没有他。” “哎……” 镇南王叹了口气,“陛下身死魂未灭,要让他醒来必须要要将他失散的魂魄全部寻回,而穿梭时空时的生死是完全不可控的,圣女当真要冒这个险吗?” 生死不可控,就代表她或许会死。 可是……既然有了我希望将他救活,她怎么可能不愿意冒险?! 夏清浅眼神大喜,“要,要!求镇南王告诉我,如何才能寻回他 的魂魄?” 镇南王沉默了一会儿,取出随身携带的一个手环,无奈的道:“早就知道圣女会来,也早就知道圣女会做这样的选择,东西已经准备好了。本王随你一道去西凉走一趟……去你们的皇陵。” ……… 半个月后,麒麟山。 皇陵所在的麒麟山,也是龙脉所在,广袤的望不到边际,四周云层拱动恍如仙境。 皇陵密室内,四周长明灯分毫不动,烛芯安安静静的燃烧着。 两侧坐着一黑一白两道人影,分别是镇南王和白炙。 而中央,赫然躺着一男一女。 镇南王空寂而悲悯的声音在墓室里不徐不疾的响起—— “魂魄四散,无法聚拢。” “圣女若是要将其找回,须以血肉之躯横跨时空,历经数次轮回之痛。” “这是本族圣物聚魂器,找到他,让他心甘情愿的对着聚魂器说出——我愿意。” 夏清浅头很疼,全身都疼。 四周巨大的气流碾压着她的身体,好像随便一阵风就能撕开她的血肉,呼啸而过的巨大的黑洞随时要将她吞噬,她根本无法睁开眼睛,只能任由自己的身体不断的下沉再下沉。 唯独手腕上戴着的环状物——聚魂器,被她 紧紧的捂在左胸口。 她终于,可以找到他了。 把他救回来以后,她一定要好好的跟他道个歉,好好的抱着他,问他为什么这么傻。 【所有人都以为国师和彩衣没能给他下药,殊不知,他是真的中了药,只是凭着一颗爱你的心,死死抵抗了药性,即便是死也不愿伤你半分。】 【国师的神域之力已经觉醒,若是不趁这个机会把他消灭,你一定会死在他的手里。所以他假意服下他们给的情绪药,假意与他们合作,为的就是将他们一举歼灭。】 【可他舍不得伤害你,也知道伤了我你一定会恨他,所以开启神域之门明明需要的是我的死亡之血和你的魂魄,可他硬生生阻挡命运骗过了天道——他安排我假死,保全你完好无损,代价就是所有的痛苦全部加诸在他一个人身上。】 【所以,他才会死。】 原来是这样。 原来这才是所有的真相。 她还怨过他怪过他,可是这个男人为了保护她,宁愿自己去死。 夏清浅紧紧闭着眼睛,却依旧满脸泪水。 终于,在她意识混沌之际,周围撕扯着她的飓风逐渐停下…… 她,进入了新世界! 可是没等她回过神 来,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尖锐的物体刺入皮肤! 夏清浅凭着本能,一下子掀翻了身上的巨物。 过激的动作让她哇的吐出一口血,睁开眼睛,再往后颈一摸,是更多的血! 而刚才被她掀翻的巨物,赫然是一只黑熊! 夏清浅盯着对面狂躁愤怒的黑熊,脑子里警惕的绷着一根弦,目光一瞬不瞬,然而被轮回折磨的身体此刻剧痛不已,四肢百骸都在叫嚣着断裂般的痛苦。 就在此时—— “什么人?” 低沉而熟悉的嗓音,蓦然在十米开外响起,只是比她听惯的那一道多了几分青涩的气息。 这是……太子萧墨寒。 夏清浅颤抖着捂住手腕上的聚魂器,眯着眼睛、凝着眸光,遥遥的朝他看过去。 隔着时空,隔着轮回,隔着生死。 视线逐渐被模糊,不知是疼的,还是…… 四目相对,周围的一切都成了背景板。 那张熟悉俊美的脸从记忆深处窜出来与眼前的人重叠,他墨色的瞳眸依旧亮如曜石,她怔怔的看着,却甚至不敢想,还能看到他睁开眼睛看着她的样子。 活生生的,十七岁的,萧墨寒。 夏清浅视线越来越模糊,喃喃的动了下唇。 “萧墨寒。” 第七百七十章 不如你带我回家,好不好? 她没有出声,只是她的唇形却让对面的人看得很清晰,她叫的就是他的名字。 萧墨寒几不可察的蹙眉,没有人敢这样放肆的不加掩饰的盯着他,这个女人竟敢还看着他哭? 而且,他被这个女人盯得很不舒服,那是一种从内心深处破体而出的不适。 诡异的从未有过的感觉。 正要开口,那只安静了会儿黑熊忽然用力的一跺脚! “砰——”的一声巨响。 地动山摇般,树叶震得沙沙作响。 夏清浅只觉眼前黑影一闪,那只巨大的熊掌又从她头顶猛地砸了上来,她脸色惊变,身体立刻在地上一滚,跳过了黑熊的突然袭击,全身的剧透让她的动作滞缓,黑熊的袭击再次紧随而上! “砰砰砰——” 连续三拳,都是擦着她的头发丝儿过去的,一人一熊就这样以肉搏的方式打在一起。 不远处—— 侍卫围绕着萧墨寒,弓箭手随时准备保护着他的安全,“太子殿下,要救人吗?” 萧墨寒眯起眼睛,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个与黑熊搏斗的女人。 须臾,薄唇淡淡的吐出两个字,“不救。” 皇家猎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出现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而且还会武功,知道他的名字。 这种类似细作的人,他没让人乱箭射死已经对她很客气了,还救人? “嗷!” 黑熊被夏清浅一拳头打中左眼,疼得大吼一声,攻势一次比一次迅猛! 夏清浅的体力已经近乎透支,身体行动越来越迟缓,眼看着黑熊的两爪就要刺入她的胸口,她猛然扣着那熊掌,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狠狠的按向黑熊的心脏! 黑熊又是一声惨叫,夏清浅不敢松懈,捡起地上的树枝,狠狠一下插在黑熊的胸口! “砰——” 黑熊巨大的身体倒地! 夏清浅也随之摔倒在地上,费力的睁眼看着那边骑在马背上的少年,也正冷漠而看着她。 想起他刚才说的“不救”二字,哪怕知道他现在根本不认识她,可她的心脏还是抽搐着揪了一下。 又是四目相对。 萧墨寒眯起眼睛,蓦然抬手,“来人。” 没等他开口,以无比狼狈的姿势躺在地上的女人竟朝他笑了一下,眉眼弯弯,“我今年十六岁,你看起来好像十七了。我们的年龄正合适,不如你带我回家,好不好?” 众人,“……” 这什么情况? 这不是刺客, 而是太子殿下的爱慕者吗?! 萧墨寒,“……”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女人。 夏清浅看他脸色一黑,笑了一声,“你们是来打猎的吗?我正好路过……” 萧墨寒冷冷打断,“皇家猎场戒备森严,你路过?” 夏清浅咯噔了一下,用她仅剩的意识努力的睁开眼皮,声音还含着笑,“那大概不是路过……我应该是尾随你来的……好像是在大街上看到你对你一见钟情,所以想要找到你……” 众人,“……” 这年头,女孩子都这么直接了吗? 萧墨寒脸色更黑,还透着一丝诡异的别扭。 他冷冷盯着那个不知死活的女人,“本宫不喜欢长得丑的玩意儿!” 夏清浅,“……” 她昏迷之前,迷迷糊糊的想,这颜狗真的是没救了,看来下次得整个容才能接近他了。 不过……下次碰面可能会比较艰难呢? 这次也纯属黑洞的巧合而已。 镇南王说,因为她的出现,时空或许会扭曲,所以除了知道他是太子,她对这个朝代一无所知,从前发生在他身上的那些事在这个朝代并不能套用。 所以真的是不一样的。 她彻底失去意识, 闭上了眼睛。 一行人浩浩汤汤的策马离去,可是走了没到百米,那马蹄声又重新靠近。 侍卫惊讶的看着他,“太子殿下,还有事吗?” 萧墨寒冷冷的道:“把那张熊皮扒了,带回去给父皇。” “是!” “……还有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怎么了?” “……” “太子殿下,要杀了她吗?” “……” 萧墨寒冷冷横了他一眼,“若她是细作或刺客怎么办?不能把她单独留在这儿,绑回去关着!” 侍卫委屈的点头,“是!” ……… 夏清浅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又被绑了,而且还是吊着双手绑在木架上的形式。 侍卫见她醒来,一溜烟的跑了出去,没多久,那道绛紫色的身影便从牢房门口踱步进来。 夏清浅不闪不避的看着他,直到男人终于站定在她面前,接过侍卫递来的鞭子,不徐不疾的挑起她的下巴,嗓音透着冷冰冰的漠然,“说,谁派你来的?” 她微微的眯着眼睛,目光深深的凝视着他,“没有人派我来,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呵。” 回应她的,是一声冷笑,“本宫今年二十岁,不是十七岁— —身为西凉的子民,你就连这种事都没搞清楚,还敢说对本宫一见钟情,你觉得本宫的脑子跟你一样蠢?” 夏清浅咳嗽了一声,故作茫然的道:“一见钟情和知道您的年龄有什么必然联系吗?在此之前我为什么要关心太子是谁,太子多少岁?只是因为看你长得好看,所以才一见钟情啊。” 萧墨寒,“………” 他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一鞭子甩在她身旁的木架上,“再不老实,这鞭子可就抽你身上了。” 夏清浅咬唇,“太子殿下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爱慕者的吗?” 萧墨寒冷笑,“看脸。” 他面无表情的道:“可能长得好看点的,本宫就会手下留情,像你这种又脏又丑的,自然就不会。” 夏清浅的脸直接绿了。 她发现他的嘴真是永远狗改不了吃屎的毒。 萧墨寒看她吃瘪又恼怒的瞪着他的样子,脸上的冷意终于褪去几分,淡淡的道:“好好在这儿待着,什么时候想通了决定老实交代了,就让人通知本宫。” 夏清浅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忽然开口,“太子殿下,若是我一直坚持这个说法呢?” 前方绛紫色的身影脚步微顿。 第七百七十一章 告诉我,你愿意是不是?! 然后波澜不惊的道:“那就一直待到你改变这种说法为止。” “您想听什么样的说法呢?” “细作,刺客。” “不管细作还是刺客,若我真的是,您真的觉得我会用这么拙劣的方式出现在您面前吗?” “反其道而行之,有时效果会更好。” “……” 夏清浅闭了闭眼,脸色更难看,“您不觉得,不管是哪种,放在自己身边仔细观察才是最安全的吗?若是在牢里,说不定我会跟蛇虫鼠蚁交流,跟鸟儿交流……然后向外传达信息。” 前面背对着她的男人终于转身,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你好像很想出去?” 夏清浅挽唇,“我现在受了重伤,你应该也发现了,待在这里不利于我养伤。而且……”她明眸皓齿冲着他笑,“我这么喜欢你,自然希望可以待在你身边啊。” 萧墨寒嘴角的弧度就这么僵了一下。 每次这个女人理所当然的说喜欢他的时候,他都想抽她。 但是现在鞭子就在他手里,却又迟迟没有落下去。 夏清浅看他眯眸盯着她良久,眸色或深或浅的变化着,最后归于平淡,“来人,松绑。” 牢里的侍卫惊呆了。 他以为这个女人这么跟太子殿下说话, 肯定要倒霉,可是结果……还松绑?! 他还从来没见过太子这么好说话的样子呢! 夏清浅总算松了口气。 要是她一直待在牢里,打死都不可能让这男人说出“我愿意”三个字! 思及此,立刻冲着他一笑,“谢谢太子!” 萧墨寒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被松绑以后,松松垮垮就要倒在地上的模样,根本没打算扶她一下,“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本宫的贴身丫鬟,没有本宫的允许,不得擅自离开本宫身边半步。” 夏清浅一个激动,差点没倒在他身上。 “好!” 她连连点头,无视自己快要断裂的四肢,急匆匆的跟着他跑了出去。 当阳光洒在身上,暖意侵袭入皮肤,夏清浅侧着脑袋看着那张熟悉的脸,目光一寸寸的转深。 哀伤又欣慰。 她终于找到他了。 夏清浅轻轻抚摸着手腕上的聚魂器,斟酌了一下,“太子殿下,你愿意让我当你的丫鬟吗?” 男人冷着脸看了她一眼,“你耳朵聋的?” 夏清浅发现他的脾气丝毫没有因为年纪小而好转,骨子里带着高高在上的傲然,不加掩饰。 她叹了口气,“我只是不太确定,所以想跟您确认一下。” 萧墨寒不耐而冷淡的道:“ 以后本宫没让你开口,不住说话。” 夏清浅咬唇,“您从前的丫鬟是不是都被气跑了?您是缺丫鬟所以才找我的吧?” 缺丫鬟? 她是疯了么? 他堂堂太子,不知道多少人想来东宫当他的丫鬟。 男人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你要是想现在滚回牢里,本宫也没意见。” 夏清浅,“……” 哼。 她不高兴的别开了视线,可是仅片刻,又忍不住移回他的脸上。 这张脸,不管怎么都看不腻,活色生香这样的词汇或许不适合形容一个男人,可是当他真的能在她面前行走的时候,明明只隔着咫尺的距离,久远的记忆却还是拉长了所有的回忆。 深如骨髓的痛楚,让人忍不住想要通过实际的触碰来确认他的真实存在…… “大胆!” 男人冷着脸一声厉喝,夏清浅猛然惊醒过来,这才发现自己真的是个行动派,说干就干了! 她呼吸一滞,指尖滑润的触感犹在,连她的手指都不禁哆嗦了一下。 “咳……” 脑子里想了无数种方式化解尴尬,最后只能茫然的看着他,“嗯?怎么了?” 萧墨寒脸色铁青,“你还敢问?” 夏清浅更茫然,“刚才发生什么事了吗?” 下一秒,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掌就掐住她的下巴,狭长的凤眼眯起来危险的盯着她,“你敢摸本宫?” “啊?” 夏清浅眨了眨眼,刺客只有下巴被人禁锢,她的手直接从他的袖子抓到他的臂膀,最后在他肩上胸膛上全部碰了个遍,“是这样吗?我刚才这样对您了吗?” 眼看着男人的脸色一寸寸的阴沉下去,她无辜的仿佛随时要哭出来,“太子,您突然这是怎么了?” 萧墨寒,“……” “哈哈哈……” 没等男人开口,远处传来一道愉悦的笑声。 夏清浅隐隐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结果一抬头,就看到第一任太后的儿子——端王萧景玉。 在她穿过来之前,端王早已死了,如今却款款的朝他们走来,“太子,这女人是从哪儿弄来的,这么脏兮兮的还敢碰你?” 谁不知道太子洁癖,这么浑身又是土又是血的还敢碰,简直胆大包天。 夏清浅脸色微妙的变了一下。 萧墨寒脸色不善的放开对她的钳制,“不知道哪儿来的。” 萧景玉啧了一声,“原来不是太子的人啊,那不如臣弟就……” 萧墨寒冷冷打断他,“是本宫的人。” 萧景玉惊讶的看了他一眼,“嗯?你的什么人?” 萧墨寒面无表情,“你不能随便打她主意的人。” 萧景玉,“……” 他神色微妙的看着被男人拎走的女人,挑了下眉,不能随便打主意的人,所以是太子的女人? 啧,为了个女人,连洁癖都忘了,真是毫无洁癖的修养。 ……… 夏清浅被拎着走了好长一段路,一路上宫女纷纷回头,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脏兮兮的尴尬。 “太……太子,你真的愿意让我当你的宫女吗?” 她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告诉我,你愿意是不是?!” 这种可能性虽然不大,但还是要试试。 最难的,可能就是让他亲口说出愿意跟她走——心甘情愿的跟她回到他们的世界。 这种主观意愿上的愿意应该是可能性最大的那种,但她觉得要做到这种程度,只怕要花不少工夫。 夏清浅有些发愁的注视着他。 萧墨寒察觉到她的目光,掀眸看了她一眼,这一眼看得他眸色深了几分。 原本这女人灰头土脸又脏又狼狈,身上还都是枯草和黑熊打斗过后的痕迹,怎么看怎么恶心,现在沐浴之后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虽然跟他没得比,不过倒是顺眼了不少。 可是…… 这女人看他的眼神,一次比一次令人不喜。 第七百七十二章 他怎么能对她这么坏呢? 萧墨寒眯了眼睛,“杵在那儿干什么,还不过来替本宫布菜?” 夏清浅回过神,笑着走过去,“是,太子!” 她调整好表情站在一旁,规规矩矩的往他碗里放他喜欢的菜,肉类比较少、蔬菜比较多,鱼类也要比肉类更多些,萧墨寒不禁多看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本宫不喜欢吃肉?” 夏清浅一愣。 其实她就是下意识的反应,不过现在看来,他的习惯还和从前一样? 她眨了眨眼,神色自然的道:“长得好看的人都不喜欢吃肉的呀。” 众人,“……” 突然觉得,好像学到了拍马屁的精髓! 难怪一入东宫,就能当太子殿下的贴身丫鬟呢,牛逼啊! 萧墨寒沉默了片刻,“坐下。” 夏清浅诧异,“嗯?” “这些肉赏你了。” “………” 这是在隐晦的说她丑吗? 夏清浅其实很饿,但是被他这种理所当然的眼神盯着,她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唇,“不必了吧?” 众人不赞同的看着她,“清浅,太子可从未恩赐旁人与他同桌吃饭,你要珍惜这个机会啊!” 夏清浅脸色不善,“我不饿。” 萧墨寒给身旁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心领神会, 立刻把凳子拉出来,“清浅,你快坐下呀。” 夏清浅,“……” 她咬了咬牙,在男人身旁坐下,然后神色莫辨的看了他一眼,忽然动静很大的拿起筷子,除了那些被“赏赐”的肉,她直接用一种十分不雅的姿态,吃了一筷青菜。 萧墨寒动作微顿,看了她一眼。 夏清浅一变微笑着咀嚼,一边无辜的看着他,“怎么了?” 男人盯了她一会儿,漠然的收回视线。 下一秒,筷子正要落在那道清炒西葫芦上,夏清浅眼睛一眯,直接用手里的筷子迅速顶掉了他的筷子,然后抬头对上男人冰冷的目光,她眨了眨眼,“您也要吃这个吗?那我让给您?” 萧墨寒,“……” 他更冷漠的收回视线。 夏清浅心底绽开一抹微笑,然后慢条斯理的开始吃饭,终于把自己给喂饱了。 身上的伤还未痊愈,依旧疼得不行,不过……这总算是个好的开端。 这个想法只持续了一秒,就被打了个七零八落! “表哥——!” 门外,一道脆生生的女音骤然响起。 伴随着他们抬头看去的动作,门外很快就有个穿着粉色衣裙的少女走进来,只是少女脸上的笑容却在看到餐桌上的 夏清浅时,僵了一下,“你谁啊?” 下一秒,俏丽的脸蛋皱的更厉害,气势汹汹的走到萧墨寒面前,“表哥,她是谁啊!” 她还从来没见表哥跟姨夫姨母还有三表姐以外的人同桌吃过饭呢! 萧墨寒惜字如金的道:“宫女。” 洛樱瞪大眼睛,“宫女?” 她不可置信的盯着夏清浅,仔仔细细的研究了一会儿,像是要从她脸上看出一个洞来,“你一个小小的宫女,竟敢跟太子同桌吃饭,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夏清浅脸色平静,“这位小姐,是你的表哥邀请我跟他一起吃饭的,我还拒绝过呢。” 洛樱脸色一沉,“你放肆!我表哥怎么可能让人跟他吃饭?”她满脸嫌弃的盯着夏清浅,“而且你一个宫女,竟敢拒绝太子,你当我是白痴吗?相信你的话?” 众人,“……” 哎,可惜这就是事实啊! 虽然放在往常不太可能,可今日偏偏就是发生了呀! 夏清浅直接看向萧墨寒那边,“太子?” 可偏偏男人也不说话,就只是面无表情的对上她的视线,挑眉,“怎么?” 夏清浅,“……” 洛樱这下更不信她的话了,冷笑一声,“我看你就是痴心妄想, 故意勾引我表哥!他还没来得及赶你,我就进来了,你还想编撰出一套强词夺……喂,你去哪儿啊!” 身后是少女的娇斥,夏清浅懒洋洋的冲着他们摆摆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洛樱气得直跺脚,“表哥你看她,这个宫女怎么胆子这么大啊?我要把她砍了!” 萧墨寒眯起眼睛看着那道背影,淡漠的开腔,“洛樱,东宫的人,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手画脚了?” “表哥!” 她不高兴的噘嘴,“你马上就要跟我姐成亲了,我们不是一家人吗?” 男人凤眸一眯,“本宫还有事,你先回去吧。” 说完,也起身走了出去,留下洛樱气冲冲的瞪着剩下的一干奴才。 “那臭丫头到底是谁啊?!” ……… 夏清浅离开的时候,其实有些后悔。 她不应该这么玻璃心,不应该这么大脾气,她在这里什么都不是,只是个天上掉下来的“嫌疑犯”。 而萧墨寒也根本不认识她,不管做什么都很正常,她不可能要求他跟从前一样对她。 可是理智归理智,这个有着他的魂魄、有着他一模一样的脸和习惯的人,除了不记得她以外,根本就还是他本人,她没有办法做到被他 无视以后仍是无动于衷。 还是忍不住会难过,忍不住想起那一具冰冷的没有温度的尸体…… 他怎么能对她这么坏呢? 把她一个人留下来,让她独自面对这个冰冷的世界。 夏清浅坐在逐渐笼罩的暗色中的阶梯上,脑袋趴在膝盖上,小腿忽然被人踹了一下,“你一个人在这儿干什么?” 她眼底的悲伤还未褪去,茫然无措的抬头。 熟悉的面容透着一丝不耐、一丝冰冷、一丝难以言喻的紧绷,“问你话,聋了?” 夏清浅吸了吸鼻子,与他对视了一会儿,便别开视线不再看他。 萧墨寒拧眉看着她眼睛红红的样子,心底猝然窜起不太明显的异样,“夏清浅!”似乎只有低冷的呵斥可以掩饰这异样,“本宫有没有说过不可离开本宫身边半步,你当时是怎么答应的?” 夏清浅顿了一下,直接站了起来,头也不回的走了。 萧墨寒,“……” 男人的脸色瞬间铁青,“站住!” 她走得更快,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 萧墨寒还没被人这么挑衅过,可是这样的挑衅又隐隐勾起几分熟悉感,好像久远的记忆中潜藏在他并不会忘却的意识里,又确实有个人敢这么对他…… 第七百七十三章 滚出东宫,别再让本宫看到你! 可是,是谁? 他从小到大遇到的人,哪个不是老老实实恭敬有礼,还有哪个敢像她这样的?! “你再不站住,本宫就把你关回牢里!” “………” 回应他的,是女人潇潇洒洒的背影。 萧墨寒被她气地出离的愤怒,三两步上前拉住她的手腕,怒喝,“夏清浅,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女人疼得抽了口冷气,他动作一滞,迟疑的试探道:“怎么,碰你一下就疼?” 她闭了闭眼,终于抬头看着他。 黑白分明的眸就像是初见时那般一瞬不瞬的凝视着他,只是少了几分悲伤,多了几分自嘲,“我说过我受了重伤,显然太子并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当然,我这种人的命在太子眼里确实算不得什么,也不值得您放在心上,只是您既然这么问了,我就告诉您一声——不是故意诈您。” 萧墨寒脸色一沉,“我没有这个意思。” “嗯。”她轻飘飘的点了点头,显然并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那您可以放手了吗?” “受伤为什么不看太医?” “……” 她顿了一下,似笑非笑,“太医是给主子看病的,我在您眼里不是个细作、刺客吗?” 男 人脸色更沉,拽着她的手抬起来粗略的检查了一下,发现她确实受了重伤,眉心蹙得更深,掀眸冷盯了她一眼,“夏清浅,你真是来当奴才的么,本宫怎么觉得你是来当主子的?” 夏清浅,“………” 萧墨寒拎着她往东宫走,力道比刚才轻了很多,只是声音依旧冷冰冰的,“除了手,还有哪里?” 她淡淡的道:“刚才被你踹的地方。” 男人脚步又是一顿。 然后回头,冷冷盯着她。 夏清浅弯唇笑,“太子殿下,我进东宫的时候,人家跟我说不要随便碰你,为什么你总是随便碰我?难道您的洁癖是特指非自发性的接触,如果是您自愿的就不算吗?” 萧墨寒脸色蓦地一变。 看着自己拽着她的手,一下子将她甩开,脸上的表情简直一言难尽。 夏清浅自顾自的跟在他后面,“其实……你很愿意让我当你的宫女,对吧?” “是,我愿意。”他语气不善,“所以呢?” “……” 夏清浅低头死死盯着手腕上的环,目光一瞬不瞬。 可是那环就好像只是个普通的手环,根本不给她多余的反应。 夏清浅眼底的光彩和希冀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 逐渐的黯淡下去,最后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失败了啊。 果然,投机取巧是不行的,还是要让他自发的愿意跟她走才行。 萧墨寒被她不厌其烦的追问了无数次,好不容易松口回答她一次,没想到她脸上的表情还这么嫌弃又失望,他的脸色一下子难看的不行,阴恻恻的道:“怎么,你很失望?” 她睁眸的瞬间已经恢复如常,冲他笑了笑,“太子殿下,刚才那位表妹是谁啊?” “跟你有什么关系?” “哦。” “你哦什么?” “跟我没关系,不问了啊。” “……” 萧墨寒真想把她扔出皇宫。 ……… 夏清浅回东宫以后,萧墨寒让太医过来给她诊断了一下,又开了几帖药让她好好休养。 刚送走太医,房里就来了个不速之客。 和刚才那位表妹长得有几分相似,夏清浅一看就知道她比刚才那位更难对付,至少一个是表面刁蛮一个是笑里藏刀,不过她现在就跟打副本似的,所以无所畏惧。 没有给对方开口的机会,直接把人从椅子上拎起来。 洛兰神色一变,飞快的接下她这一招,反手就朝她扇了过去。 但是夏清浅怎么会让她得逞, 将她的双手迅速擒住,然后往她膝盖猛地踹了一脚,洛兰应接不暇被她踢中,疼得大喊一声,“来人啊!”然后飞快的歪倒在夏清浅身上。 夏清浅眉心一蹙,立刻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瞬间的犹豫后,嘴角蓦然勾起一抹艳丽的弧度,看得洛兰一惊,然后就看到这个女人将自己的手腕一拧,眨眼之间就跟她调了个方向,装出一副被强势压倒在地上的模样,眼眶都红了。 洛兰几乎是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碰到反应这么快的对手! “砰——” 房门被人踹开的瞬间,好些人从外面涌入。 包括萧墨寒和洛樱,包括其他听到声音的宫女太监,一个个的全都来了。 而他们此刻看到的就是素来温柔的洛兰小姐将刚刚被太医判定为重伤的新宫女夏清浅压倒在地上,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而夏清浅明显是被欺负的那个,眼眶通红,手腕好像还脱臼了。 众人眼神微妙。 虽说洛兰小姐是内定的太子妃,可毕竟还不是太子妃呢,看到太子带个女人回来就把人打成这样? 不太好吧? 不对,是很不好啊! 萧墨寒眼神冰冷的盯着她,薄唇轻 掀,“洛兰。” 两个字,听得洛兰浑身一颤,“表哥!”她不自觉的头皮发麻,手忙脚乱的放开夏清浅,“我没有,不是我!是这个女人自己把手拧脱臼的,不关我的事!” 男人眼神冰冷,“所以你出现在这个地方,也是因为她把你从洛府绑来的?” 洛樱脸上的震惊褪去,立刻走过来,“表格,我姐才不是这种人,你明明了解她的……” “是,本宫了解她。” 男人冷笑一声,“就是因为了解她,所以才知道这不是巧合。” 犀利的目光看得洛兰又是一震,她委屈极了,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最要紧的是,她真的什么都没做! 明明就是是那个城府很深的女人故意陷害! 思及此,她回头狠狠看着夏清浅,发现这女人还惨兮兮的倒在地上不肯爬起来,她气得险些要把她瞪出一个窟窿,“你还装?你以为太子误会我,就没人能收拾你了吗?” 夏清浅抽泣了一声,眼眶通红,“姑娘,您到底是谁啊,我根本不认识您……” 洛兰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几步上前,却被一道绛紫色的身影挡住,“滚出东宫,别再让本宫看到你!” 第七百七十四章 那我不哭,你愿意跟我走吗? 冰冷的嗓音砸落,众人俱是大惊。 不只是洛兰和洛樱姐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就连东宫的众人也是面面相觑。 谁都没想到,太子会为了个……捡回来的便宜丫鬟? 竟然跟未来太子妃撕破脸皮! 那可是皇后娘娘的娘家——洛家啊! 不过显然,男人并没有收回成命的意思,挡在那丫鬟的身前,冷冰冰的气场是毫不掩饰的逐客令。 洛兰哭着跑了出去,洛樱赶紧去追。 众人都很有眼色的退下,还顺便给他们关上了门。 屋子里静悄悄的,萧墨寒冷冷看着地上惨兮兮的女人,喉咙里蓦然发出一声冷笑。 “还装?”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就知道她是装的,可是刚才就是不受控制的发了火赶走了洛兰,好像他正在做一件本就该做的事,又或者……是早就习惯的事。 可是为了个女人,早就习惯? 怎么可能呢。 他从来没有对哪个女人这样过,更遑论是这么个来历不明还总在演戏的! 夏清浅撇了撇嘴,“没演戏,手断了。” 她委屈巴巴的把自己扭得脱臼的手抬起来,像断了似的,无力的垂在那里,“不信你自己看 啊。” 萧墨寒眉骨突突的跳了两下,“你就为了个女人把自己的手拧成这样,你很本事啊?” 她吸了吸鼻子,像是随时要哭出来,“她打我。” “呵。” 男人面无表情的将她从地上拎起来,蹙着眉扭着她的手腕,把她脱臼的地方又按了回去,“你一个人能打死黑熊,洛兰可打不死。她要是能打得过你把你按地上,本宫跟你姓。” “哦……夏墨寒?不好听啊。” “……” 他冰冷又危险的盯着她,“夏清浅你是不是看本宫不打你,皮痒得很?” 夏清浅眼泪直接掉了下来,“她打我。” 萧墨寒,“………” 她哇的一声哭出来,“她打我!你也欺负我!你这个混蛋,为什么你总是在欺负我!你怎么这么讨厌,我就没见过比你更讨厌的人……萧墨寒,你这个龟孙子王八蛋!” 萧墨寒,“………” 他从最初被骂的愤怒,到后来的惊怒,逐渐的所有的怒都被惊替代。 他到底什么时候欺负她了?! 从认识她开始,除了骂过她两句,就差把她当成母后伺候了,什么时候欺负过她?! 男人脸色变了好几变,扭曲又青紫 ,最后狠狠把她拽入怀中,“闭嘴,再哭就把你丢出去。” 她抽抽搭搭的睁着眼睛,“那……那我不哭,你愿意跟我走吗?” 萧墨寒眯起眼睛,“不愿意。” 抽泣声卡壳了一瞬。 然而就在他以为她终于要停下来的时候,女人张着红唇呆呆的盯着他,最后竟“哇”的一声嚎啕大哭,就像婴儿离开母体以后惊天动地的那声啼哭。 萧墨寒的耳朵差点没被她震聋了。 他的脸色刷的阴沉到极致,受不了这样的噪音,又因为碰也碰了抱也抱了,所以再顾不上什么洁癖的问题,直接上手捂住她的嘴,“闭嘴,别以为本宫真不会对你怎么样!” “呜呜呜呜……” 声音是小了,可她哭的更凶了。 那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啪嗒啪哒的砸在他手背上。 萧墨寒呼吸莫名的滞了一下,胸口有不知名的窒闷袭来,脱口而出,“你想去哪儿?” 空气安静了一瞬。 夏清浅的眼泪收放自如的停下来,抹了一把,又眨了眨眼,“不管去哪儿,你都愿意跟我走吗?” 男人眉心一蹙,“你是不是疯了?” 不管去哪儿? 要是近边的地方也就罢 了,她现在是连个目的地也没有就想让他跟着走? 惯得她! 夏清浅朦朦胧胧的垂下了眼帘,她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听起来很匪夷所思、甚至是强人所难,可她要是告诉他,跨越时空回到真实的世界,他怕是更加要觉得她脑子有问题吧? 他们才“认识”一天而已。 她垂下了眼睫,睫毛上还沾着晶莹的水雾,可怜的像是小狗。 嗯,是小狗。 萧墨寒眸光微凝,抬手,用指尖把她睫毛上的泪珠弹飞了。 吓得她眼神颤着睫毛惊错的抬眸,有些慌张又不太高兴的看着他,“你干什么?” “夏清浅。” 男人皱着眉,嗓音低低的唤着她的名字,漆黑的眸深凝,“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夏清浅瞳孔骤然一缩。 她一直以为熟悉感这种东西,只有她才会有,因为只有她拥有过去的记忆,只有她会对着这张脸发呆,只有她知道他们之间到底经历过什么。 可原来并不是吗? 他也……觉得熟悉吗? 只是不记得,可是灵魂犹在,所以本能犹在。 夏清浅唇瓣动了动,喃喃的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眼眶里的泪水又止不住的滑落下来。 真心实意,不带任何演戏的成分。 “你又哭什么?!” 萧墨寒好不容易恢复的脸色又被她气得沉下去。 这女人,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夏清浅咬了下唇,蓦然圈着他的腰,把脸深深的埋进了他胸膛,“是,我们见过。可能是上辈子见过,也可能是在梦里见过,我就是带着上辈子的记忆来找你的……萧墨寒,你还记得我吗?” 她的声音几不可察的颤抖着,逐渐的语不成句,“我是夏清浅,我是浅浅啊。” 浅浅。 男人心里嗡的一声。 一种更熟悉的潜藏在心灵一角的东西跃跃欲试的被唤醒,胸膛震荡,明明是不存在的记忆,可是偏偏熟悉的好像跨越经年,让他的双手不自觉的将她搂住。 他闭了闭眼,将这种诡异的感觉压下去,粗暴而又胡乱的抹着她眼泪鼻涕一把黏糊糊的脸蛋,不悦的沉声,“别哭了,蹭的本宫满身都是,衣服你来洗?” 她扁了扁嘴,“不是的,上辈子的衣服都是你洗的。” 萧墨寒,“………” 这女人是个疯子吧,他怎么可能洗衣服?! 什么上辈子,就是她胡编乱造的,他竟然还陪她发疯?! 第七百七十五章 你骗我? 他直接把她从怀里推了出来,板着脸沉声道:“你现在躺着好好休息,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你。把你这幅惨兮兮伤重的身体好好休养一番,等你好了再来审你。” 说着就要离开。 夏清浅蓦然拉住他的袖子,巴巴的望着他,“那你等我睡着了再走吧。” 萧墨寒对上她殷切又期待的目光,没说什么,不过还是留下来了——但他很快就后悔了自己难得的善良,因为这个口口声声说要睡的女人,一直睁着眼睛盯着他,根本没有要睡的意思。 “你再不睡,我就走了。” “可是我睡不着……” “我帮你?” “嗯?”她愣了愣,“这个也能帮?” 说完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眼神微妙的看着他,“你不会是想跟我一起睡吧?” 话音刚落,脑门上就挨了他一下暴栗,伴随着男人的皮笑肉不笑的讽刺,“做梦。” 然后他就点了她的睡穴,起身走了。 被睡着的夏清浅,“………” 男人转身走到门口,脚步顿了一下,又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 暗色中,她娇俏的脸蛋模糊不清的映入眼底,那种猝然而起的心悸不定时的刺激着他的心脏,明明很多时候想要拍死她, 但是每次真的到了做决定的时候,又会临时更改。 就好像在猎场看到她的时候,杀了她才是最保险的方式,为什么要把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带回宫里? 就好像把她扔在牢里严刑逼供才是他该做的,为什么要把她放出来? 她的三言两语当真能动摇他么,还是动摇他的其实只是那种脱口而出的潜意识? 潜意识里,觉得不该也无法拒绝她。 一切都那么理所当然,所以真的有前世今生这种东西么? 他明明不信神佛,怎么会信前世。 萧墨寒敛下眸,眼底晦色晕染。 ……… 第二天中午,睡穴自动解开。 夏清浅睡了很久,那种四肢皮肉都在痛的感觉终于稍稍有所舒展,可是还没来得及伸个懒腰,当她醒来的时候,第一眼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周围有一圈奇装异服的人包围着她,头戴三尺翎帽、面画七彩图纹,就像是…… 萨满作法的时候! 她震了震,闭上眼睛,又蓦然睁开。 然后发现这一切都不是幻觉! 她想起萧墨寒昨晚那句话——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你。 可是眼前这些…… 就在她诧异的思绪中,一道秋香色的身影端庄大方的从众人的环绕下 走出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你……”高贵的女人波澜不惊,“就是那个妖女?” 妖女?! 夏清浅震惊了。 满屋子和尚法师围着她,她当然不会庆幸的觉得自己是什么“红颜祸水”之类的妖女,而是真正意义上那种狐狸精之类的妖魔鬼怪! 还有眼前这个女人,秋香色的凤袍…… 是皇后?! 夏清浅蓦然翻身坐起,冲着面前的人微微一笑,“我就是哪个妖女?” 她扫了眼满屋子的人,果然看到洛兰站在角落里死盯着她,夏清浅垂下眼,优雅的穿了件衣服,“皇后娘娘还信这种东西?” 皇后神色平静,高贵的面容透着几分若有似无的笑意,高高在上,“本宫不在乎你是真妖女还是假妖女,这个世上不该存在任何让萧墨寒分心的东西。这二十年他一直做的很好,没道理现在窜出来一个意外……” 话到此处,她停了下来,“来人。” 夏凡音眉心一蹙,但是反抗的心思只起了一瞬,便摊手笑了,“你们打算念咒吗?” 皇后没理她,直接转身往外走了出去。 两个太监上前扣押着她,夏清浅自觉的走到外面,刺眼的阳光射入她的眼中,她的眼底却恍 惚有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 正好,她不想再一天天漫无边际的等下去了,那就干脆借此机会赌一把…… “念!” 皇后一声令下。 夏清浅闭了闭眼,四周的和尚萨满将她团团围住,而她站在中间面对众人,当烛光香灰佛珠同时燃起时,她握紧双拳。 四周都是众人念咒的嗡嗡声,嘈杂的扰乱着她的思绪,突然,一个和尚走向她,目光直直的盯着她手腕上的镯子——那个聚魂器! “妖女,这是什么?” 夏清浅脸色一变。 那和尚目露凶光,上前就要抢她的聚魂器,夏清浅身形一闪,眼底倏然掠过一丝冷意,“臭和尚,不想死就给我滚开!” 和尚脸色沉重的盯着她,“妖女,如此逆天改命违背常理的东西,不该容于世间!” 夏清浅瞳孔一缩,脑子里仿佛有根刺被狠狠扎了一下,“我不偷不抢,逆你家的命了?” 两人眼看着就要动手,却在此时,门口一道绛紫色身影阔步走进来! 伴随着一声冷喝,“母后,您做什么!” 夏清浅动作一顿,倏地收回手没有接,生生挨了那和尚一掌,嘴角溢出一口血来。 她双拳蓦然紧握,看着男人脸色阴沉朝她走 来,她忽然扯唇冲他笑了一下,“萧墨寒,你不是说不会再有人来打扰我吗?” 男人脸色一沉,“夏清浅!” “你骗我?” 她的眼眶里逐渐蓄满泪水,一瞬不瞬的看着他,“这些人是你找来的吗?你也觉得我是妖女,所以找了这些人来试探我吗?” 萧墨寒脸色更沉,“没有,你……夏清浅!” 猝然一声厉吼,男人脸色剧变。 四周念咒声不断,他忽然就看到中间的女人直挺挺的倒了下去,伴着她惨白的脸色! 那种熟悉的窒息感刹那间席卷了心脏,在他明明没有过的记忆中掀起了巨大的骇浪,意识深处的惊痛与刺激唤醒着他的神经…… “浅浅!” 周围所有的声音,都仿佛在这一刹那寂静下去,只剩下这一道低冷的震耳欲聋的吼声。 类似的称呼,她已记不得多久没有听到过,似乎很久又似乎没有很久,只是隔着轮回、隔着生与死的距离,所以生生被拉长了几光年,让她脑海中嗡的一声炸开了锅。 夏清浅不知是欣喜还是演技没来得及收,刚才收放自如的眼泪此刻有些倾泻而下的趋势。 原来,她有这么希望听到他的声音,哪怕只是叫她一声浅浅…… 第七百七十六章 我在这里,浅浅 “滚开!” 伴随着男人又一声冷喝,聚集在她身边的和尚法师都被推开。 萧墨寒越过众人来到她的面前,脸色阴沉如水,可就在他即将碰触到他的瞬间,倒在地上的女人却在此时猛地往后退,尖叫一声,“你别过来!” 男人呼吸一滞,下颚的轮廓紧紧绷着,“夏清浅?” “怎么,试探的结果我就是个妖女,所以呢?” 她惨白着脸色鬼一样盯着他,满脸泪水,“萧墨寒,我对你没有恶意的,否则我一个妖女,怎么会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凄惨可怜偏又凄厉的被怨恨包裹着,“现在我倒在了这些臭和尚臭法师的咒语之下,你赢了,我的身份也暴露了,然后呢?” “没有……浅浅,不是我!” 萧墨寒冷峻的眉心已经彻底拧成一个结。 他小心翼翼的想要触碰她,可是怕吓到她所以又没敢真的触碰她,只好耐心的低声解释,“这些人不是我找来的,你别怕……你相信我,我不会再让你受伤害的,嗯?” 他这辈子最不屑的就是解释,可是此刻破天荒的想要解释,却发现自己百口莫辩。 一种无力感汹涌而来。 就像刚才 看到她倒下的刹那,那种心慌意乱的感觉。 对于这个认识不过两天的女人,他竟然无法割舍,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不可思议的。他不明白自己这么会这样——因为她果真是个妖女吗? 可即便她是妖女,他好像也真的中了她狐媚的妖术,根本不愿意解开。 四周一片死寂。 没有了各种繁杂的咒语声,安静的落针可闻。 可就在她带着几丝怀疑即将要把手递到他掌心的时候,端庄尊贵的皇后娘娘几步上前,“太子。”她淡淡的开腔,高冷而不近人情,“既然已经做出选择,又为何在此时更改?” 萧墨寒的目光陡然冷冽,“母后!” 皇后眯起眼睛,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们,“今日一早,如果不是你说这个女人的行为举止都很古怪,本宫如何会知道这是个妖女,又怎会让这么多大师前来收妖?” 男人脸色刷的难看到极致,一字一顿,“母后,您别逼我!” 这分明是赤裸裸的诬陷! 如果放在平时,他根本不会相信他的母后会这么做,也根本无惧于这样虚张声势的威胁陷害! 可是现在,他竟然有些紧张、慌乱。 萧墨寒目光 不自觉的落在夏清浅脸上,试图找出她任何的反应痕迹…… “太子。”皇后轻笑一声,“事实摆在眼前,即便你解释也没用,这妖女怕是不会信你了。” “……” 萧墨寒心脏悬得越来越高,不再理她,直接走到夏清浅面前,不容置喙的将人抱进怀里,“夏清浅,你相信我,嗯?”沙哑的嗓音低低的安抚道,“我不会骗你的,我不会伤害你的。” 明明受伤的是她,可他竟然也怕。 他怕这个已经害怕的如惊弓之鸟一样的女人被彻底的吓退,彻底的不再相信他。 夏清浅睫毛颤了一下,下意识的想要回抱他,手指甚至已经不自觉的攥住他的袖子。 她相信他,她当然相信他! 就算他真的觉得她是个妖女,也一定不会选择这样的方式伤害她,她知道的。 何况她本来就是个人,根本不是什么妖物,自然也不会被这样所谓的咒语伤害! 可是…… 她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下一次,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她不能在这个地方无限制的耗下去。 还有人躺在冰冷的千年寒冰上,等她回家。 夏清浅闭了闭眼,心痛的几乎要窒 息,喉咙里蓦然发出一声低哑的微不可觉哽咽,然后抬眸怔怔的望着他,“迟了……”她说,“太子殿下,我很快就要死了。” 说话间,她攥紧的双拳蓦然用力,在众人不知不觉间,废了自己一半的内力。 顷刻间七窍流血! 男人大惊,“浅浅!” 周围的和尚法师也都惊了一下,没想到自己的收妖法术竟然这么高! 皇后的脸色逐渐阴沉下来,“萧墨寒,如果你还当我是你母后,就立刻放开这个妖女,离她远点!” 洛兰也在此刻上前劝道:“表哥,我可以不当这个太子妃,但是你这么多年一直是天之骄子,姨母和姨父都把你当成骄傲,你不能在这个时候被一个妖女迷了心智啊,我……” “你闭嘴!” 男人冰冷的目光如毒蛇蜿蜒在她脸上,冷冽的蚀骨,“本宫昨日有没有说过,不得再踏入东宫半步?”他几乎是笃定的道,“是你把母后招来的,这些主意也是你出的,嗯?” 洛兰呼吸一滞。 刚要开口,萧墨寒冷冷的一字一顿的道:“本宫不管你想干什么,若是她有事,本宫定要你陪葬!” 最后两个字,咬牙切齿的 怒。 洛兰脸色刷的一白。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看向那个妖女。 没错,是她把姨母找来的。 昨日表哥为了这个妖女把她赶出东宫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不可能放过这个妖女的! 这辈子,她还没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 可是她没想到,表哥竟然会为了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对她说出这种话,甚至跟姨母对立! 他们不是认识才两天吗?! 妖女的妖术,果然可怕! 她现在甚至担心,这妖女若是真的死了,难道表哥真的也要让她陪葬吗? 她慌张的看向皇后,可是皇后根本不理她,脸色冰冷的盯着自己的儿子,“太子,本宫再说最后一次,放开这个妖女!” 偏偏这个时候,那妖女垂在地上的双手缓缓的抬了起来,勾着她儿子的脖颈,“萧墨寒。” 皇后气得头上的金步摇都狠狠晃了一下。 “我在这里,浅浅。” 他对皇后的话置若罔闻,冷硬的下颚绷出更分明的弧线,嗓音更低哑,“你不是妖女吗?妖女不是都很厉害的吗?为什么你会死……” 萧墨寒眼神晦涩的盯着她,勒得她的骨头都快断了还恍若未觉,“你是骗我的,嗯?” 第七百七十七章 幸好,她赌赢了 是,骗你的。 傻瓜。 夏清浅摸了摸他俊美的脸,娇俏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只是在她此刻七窍流血的症状下显得格外的可怖,“我不怀疑你了,是我不好,我怎么会怀疑你呢?”她轻声道,“我对你确实不是一见钟情,我骗了你……萧墨寒,其实我一直很爱你,很久很久了……” 男人目光猩红,“够了!”他蓦然打断,“你别说了……我带你去找更厉害的和尚,一定会把你治好。我会把这些人全都杀了替你报仇,你若要编造什么前世今生来骗我,也得用心的编,等你好起来再说给我听。” 话音刚落,周围的人都震惊的看着他。 太子殿下入魔了吧?! 瞧瞧,被这个可怕的妖女蛊惑成这样,说的都是什么话啊! 皇后沉着脸走过去,一巴掌甩向夏清浅,却被男人冷冷截下,犀利的目光蓦然射去,“母后,儿臣素来敬您重您,您想要的东西儿臣都会拿到手,可是这一次……不可以。” “萧墨寒!” 皇后气得怒吼。 萧墨寒面无表情的放开她的手,将地上的女人打横抱起来,绷着脸阴沉晦暗的朝外走去。 “萧墨寒 ……” “表哥……” “太子殿下……” “……” 身后所有的声音,似乎都被抛下了。 他的眼底、心底此刻只剩下“浅浅”这两个字,这种莫名而诡异的感觉从他刚才亲眼看着她倒下开始就盘踞心头挥之不去,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真的对这个女人无法割舍。 哪怕记忆残缺,可这妖女惑人的本事太高。 而他……中毒太深。 萧墨寒闭了闭眼,“我们骑马,还是……” “你抱着我吧,我喜欢你抱着我走。” 她趴在他的肩头,闭上眼睛,低低哑哑的道:“萧墨寒,你知道吗?你上辈子是个三宫六院的狗皇帝,我最初嫁给你的时候,你还会打我……” 悲伤的气氛似乎随着她这句话化开了几分,可仍是压抑的令人心慌。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我打你,你还喜欢我?” 他沉着脸,眉眼笼罩在逆光的晦暗中,“妖女都这么缺心眼儿的么?” 夏清浅笑了出来,“嗯,你一边打我又一边勾引我我年少无知就被你忽悠了。” 萧墨寒,“……” “妖女年少无知的时候,是多少岁?” “三岁。” “……我上辈子喜欢三 岁的妖女?” “……” 她这次没有回答,只是眯着眼睛,或深或浅的望着他,“萧墨寒,如果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你愿意跟我走吗?” 这一次,手腕上的聚魂器隐隐的闪耀着光芒,仿佛已经预感到那个答案…… 良久的沉默中,他说,“好。” 夏清浅忍不住哭了出来,像是喜极而泣,可是她脸上没有半点笑意,但要说是悲伤过度似乎也不对,因为她抱着他亲吻着他的下巴,声音夹杂着叹息与激动,又夹杂着几丝揶揄嘲讽,“你这次怎么不问我去哪儿,不怕我坑蒙拐骗的把你带到妖怪住的地方去吗?” 怕吗? 或许一个“好”字简单的可以随时背信弃义,在危机来临的时候甩掉她,但他从来就是言出必行的人,就算前路艰险,他亦无所畏惧。 哪怕她真的要把他带到什么妖怪住的地方去,他早已已经无法抽身。 【永远在一起。】 他从来没想过跟谁永远在一起,哪怕父皇母后,也是迟早要离开的。 可是眼前这个出现不过两天的人,却给了他最大的诱惑,好像他漫无边际的人生中,除了应该做的应该奉行的帝王 谋以外,生出了不易察觉的“愿望”。 没错,是愿望——是他从前没有的东西。 希望……可以和这个人永远在一起。 思及此,他低眸看了她一眼,勾了勾唇,“要是真到那个时候,我就挟持了你,看他们是不是会把你这个同类也一网打尽。要是你跟我一起死了,那倒也算永远在一起了。” 可他这句话,却让她的动作猛地顿住,猛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男人皱眉,“干什么?你还真想……” 女人突如其来的粗暴打断了他的话,她狠狠在他肩上捶了两下,像是觉得不过瘾,又在他的胸口拧了一把,边打边骂,“你XX妈要是早这样,我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她怒吼道,“不知道你上辈子的猪脑子里装的什么东西,把你的脑子塞成了那么一堆玩意儿!” 可是吼完,她又隐隐的理解——他们是同一个魂魄,但是生长环境不同。 现在的萧墨寒,是永远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年轻气盛,可以为一个只认识两天的妖女赌上一切。 可是那个躺在寒冰上的人,他经历了太多,隐忍负重,早已习惯性把一切安排的滴水不漏。 夏清浅闭了闭眼。 就听头顶阴恻恻的声音响起,“你真的要死了么,怎么这么活蹦乱跳的?妖女,你是不是骗我的?” 夏清浅,“……” 她“虚弱”的睁开眼睛,“有你这些话,我已经很满足了。我不要你陪我死,就让我一个人走吧!” 说着,还隐隐要往外挤两滴眼泪。 萧墨寒,“……” 呵,女人。 夏清浅手腕上的聚魂器还在散发着隐隐约约的光芒,她知道事不宜迟,没时间再跟他说,于是又把刚才的问题问了一遍,让男人亲口说出“我愿意”三个字。 巨大的光环笼罩在他们周围,身后似乎隐约有人追上来,可是周围的白光越来越盛,甚至让他们睁不开眼睛,整个世界好像都在这个瞬间被扭曲了。 甚至好像……并不存在,构架碎裂,消散于无…… 而那个抱着她的人,成了一缕魂魄归于聚魂器。 夏清浅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的看着他,直到整个人直接就被砸在了地上,屁股险些被摔成两瓣。 “嘶……” 疼得她! 可是下一秒,看着手腕上的聚魂器,却忍不住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 幸好,她赌赢了。 第七百七十八章 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她自己都不知道赌注是什么,或许就是仗着那个人的魂魄是不是在潜意识深处还记得她这么一丁点——所以从皇后出现开始,她就没想过要反抗,反而借着这个机会反向为之,是她自愿挨了那臭和尚的一掌,内力也是她自己废了一半让自己看上去确实伤重……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骗了他。 “萧墨寒。” 她轻轻抚摸聚魂器,“对不起。” 飓风来袭,将她从这一阵白光中卷走,时空仿佛被撕开,身后的世界在一瞬间消散于身后。 强烈的撕扯感瞬间袭来,她在身体完好的情况下,经历黑洞的时候尚且重伤,更遑论是现在重伤的情况下,几倍的疼痛感几乎要将她吞噬。 她险些就要晕过去,可是一道低沉的嗓音却忽然在她脑海中响起,“你又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 夏清浅呼吸猛然一滞。 长久的寂静中,她完全忽略了疼痛,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毕竟在这样的痛苦与折磨中,想起自己最想见的人也不是没可能的,可是下一秒,那声音又突兀的响起,“夏清浅,你把本宫关在什么地方?” 这一次,她的心脏狠狠震颤了一下。 然后啪的一声捂住手腕,颤抖着, 在脑海中用意识询问,“是你吗?萧墨寒是你吗?” “不是我是我鬼吗?” “……” 她没想到这聚魂器还有这种功效,竟然可以和使用者联系! 夏清浅险些激动的在这极速的轮回与强飓风中睁开眼睛,幸好她其实睁不开,于是只能紧紧的捂着它,“我……我只是暂时让你留在这里,你等我回去,回去我就把你放出来。” “果然是你关了本宫!” 男人嗓音阴恻恻的道:“你这小妖女,骗我说什么我愿意,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她忍不住笑了出来,“嗯,阴谋就是……把你带回去,当我狐狸山上的压寨相公。” “……你真的是狐狸精?” “不像吗?” “现在的狐狸精都这么丑吗?” “……” 聊不下去了。 夏清浅又被飓风扫中,身形狠狠的晃了一下,可她不知道倒下会怎么样,所以不敢倒,只是的声音愈发的虚弱,“你再敢说我丑,我就去找只比你漂亮的男狐狸,跟他一起吃掉你!” 萧墨寒顿了会儿,“你们狐狸精要是都长你这样,还能有比我好看的?” 夏清浅,“……” 她明明应该生气,可是竟忍俊不禁的笑了。 手心死死的捂着腕上的金属环, 一直一直的捂住,支撑着最后一口气,直到周围的飓风逐渐逐渐的消散,直到她听到白炙和向风华熟悉的声音…… “圣女?” 这一声比刚才萧墨寒的声音还要像幻觉。 嗡的一声在耳边响起,然后倏地熄灭,她的大脑再也无法接受任何的讯息,彻底的昏迷。 她实在太疼了。 这一昏迷就是三日,三日后醒来,她还躺在这个已经被放置着各种食物的墓室里。 “圣女,你终于醒了。”白炙的声紧接着在她耳边响起。 “嘶……” 夏清浅努力尝试了一下起来,但是第一下竟然没有直接爬起来,又摔了回去。 白炙皱眉看了她一眼,“你怎么弄成这样的?” 夏清浅摇了摇头,“没事。” 只有镇南王平和的开口,“看来圣女是把陛下带回来了,恭喜。”他淡淡的说道,“不过据我们看来,现在圣女的身体状况很不好,需要回去静养一段时间再来。” 孰料,刚准备对他们表示感谢的人,却猛地挣扎着坐起,否决了他的提议,“不行!” 镇南王眉头一蹙。 夏清浅摇了摇头,“我已经醒了,我没事,我只想快点把他找回来。” 白炙脸色有些难看,“浅浅,你不会把自己当 成金刚不坏之身了吧?以为有了第一次,第二次会更容易是不是?若是我跟镇南王不配合,你就只能躺在这儿休息。” 夏清浅睫毛一颤。 她不想等,可是白炙说的也不无道理,她现在的情况如果再穿一次,可能直接被飓轮回隧道的飓风碾死。那么如果不得不等,她好像……还有个不记得过往但是仍然爱着她的他陪在身边。 她的手指不自觉的覆在腕上的聚魂器,尝试在脑海中建立和他的对话。 “萧墨寒?”她在脑海中静静的呼唤。 “……” 可是如是进行了两次,都是以失败告终。 夏清浅咬唇,又尝试了第三次第四次,可是每次都失败。 她忍不住抬头,“镇南王,他能跟我说话吗?” 镇南王想了想,“按理说没有实体是不可能的,但也不排除在轮回隧道中,你们可以产生共鸣。” 夏清浅总算明白,为什么刚才那个人会在轮回中跟她说话,原来只有在特定的穿梭过程中才可以。 镇南王见她没有吭声,又补充了道:“至少三日。圣女就算不为自己想……也可以回去看看孩子。” 这一次,夏清浅终于还是同意了。 临走的时候,她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人,他躺在那 里,纹丝不动。 这般模样,和她穿回来之前,和他昏迷前没多久还抱着她的样子截然不同。 他又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没有知觉的尸体。 他不再是那个以一己之力挡住所有人的太子殿下,她不会再问她——你上辈子真的是狐狸精吗? 傻子。 夏清浅苦涩的笑了笑,她其实还有很多话想跟她说,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镇南王!” 夏清浅快步追了上去。 见对方耐心的看着她,她斟酌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道:“我去的到底是什么地方,我走了以后那边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他在那边……”她忍不住咬唇,“是不是就死了?” 镇南王摇了摇头,“不是死,只是消失了。” 她有些茫然,“消失?” 失踪吗? 镇南王嗯了一声,“他会消失于那个时代的印记中,抹去所有痕迹。帝王的真龙之命命格特殊,可以说,那个时代本就是不存在的,只是为他的三魂七魄而生。他走以后,那个时代的所有人都会忘记曾有他这么一个人——如今,他只是回到属于他的地方,他不是死了。” 夏清浅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但是镇南王的最后一句话无疑安慰了她。 她松了口气,“好。” 第七百七十九章 可是,情况竟然完全相反! 夏清浅回到宫里,用了两天时间休息,最后一天几乎都陪着砚儿和烟儿。 两个孩子发现母后脸上竟然有了笑意——在父皇死后,这是再也没有过的事情。 他们不知道,夏清浅有多么高兴,这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再有两次,他们就能一家团聚了。 三日后,她又准时回到皇陵。 这一次,她去的是他登基以后的时空。 这个时候的萧墨寒,会是什么样呢? 她忍不住想。 想着想着,竟止不住从那巨大的“他已经死了”的悲痛中尝到那么一丝希冀。 虽然每一次他都不会记得她,可那也都是他,而在这一次次痛苦的轮回之中,她接触到了他所有的生活,那些她曾错过的生活——让她认识了从前没有认识过的萧墨寒。 “夏清浅?” 伴随着这一声熟悉的声音,手腕上的聚魂器隐隐闪动。 夏清浅忽略了周围剧烈的磁场碾压,在脑海中轻轻回应着他,“嗯?” “你在哪儿?” “我在……找你的路上。” “我不是就在你身边么,你这妖女嘴里怎么没一句真话?” 她很勉强的笑了一声,脸蛋都要被那飓风压得变形,“没骗你,你走丢了,不记得我了。 所以我只能从很多地方去把你找回来……你相信我,我很快就会带你回家的。” 又是一阵强光射来,刺穿她身体。 虽然没有留下任何物理伤害,可她胸口却陡然袭来一阵剧痛,几乎把她震晕。 脑海中沉寂了一会儿,忽然道:“浅浅,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夏清浅强撑着意识,发出他可以察觉到的笑声,“没有,我可是强大的狐狸精,怎么可能不舒服?” 萧墨寒也没有多说什么,淡淡的换了个话题,“回家以后,我会想起我们从前的事吗?” “当然。” “那我会忘记现在的事吗?” “不会,都会记得的——只要是我们之间的记忆,你都会记得的。” “那你不要找男狐狸,其实你也不丑。” “……” 她有些哭笑不得,严重怀疑他们萧家的基因太好,以至于她明明貌美如花,偏偏在他眼里觉得丑! 夏清浅迷迷糊糊的想着,意识维持在最后一线。 濒临崩溃之前,她终于着陆。 这一次的萧墨寒,因为已经成了个帝王,背负了很多东西,城府比她聚魂器中的那位更要深。 少了几分年少气盛,多了几分阴晴不定,更多的是对人的怀疑不信任,以 至于她刚刚遇到他想要接近他的时候,连面都没见着,直接被他的侍卫当成细作打了一顿。 然后她才以受害者的身份出现在他身边。 幸好她知道他的很多小习惯,才摸摸索索的靠近到他身边。 不过这一次比上次可难了很多,上次才花了两日,这一次,她却是在这个世界停留了大半个月才终于唤起他那么点儿熟悉的回忆,成功的把他带回去。 回去的路上,她余怒未消,根本懒得跟聚魂器中的人说话。 不过,她发现聚魂器中的两魂似乎在逐渐的融合…… 当她再次穿梭回到属于她的世界,直接昏迷了五日,比第一次还多。 这回白炙甚至没有给她拒绝的余地,直接趁着她昏迷不醒的时候把她带回了皇宫,休养了半个月。 然后她实在等不及,要去完成那最后一次。 临别之前,她问了镇南王一个被萧墨寒问过的问题,“等他回来,还会记得这三次的轮回吗?” 还是……只是模模糊糊的以为自己死了,然后又以为自己终于醒来? 她当时回答他的时候很笃定,可是自己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慌。 其实,不记得也很正常,但还是希望他记得。 镇南王看着她,笑着点了点头,“会。” ……… 夏清浅没想到,自己的最后一次轮回,跟前两次会有这么大的不同。 她这次去的时候,没有承受住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一睁眼看到的就是一张熟悉的脸,穿着明黄的龙袍,含着隐隐的担忧,“浅浅?” 她瞳孔剧缩,一个激灵从床上翻了起来! 这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神态语气,恍惚让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夏清浅用力的揉了下眼睛,反复的仔仔细细的盯着他看了会儿,“萧……墨寒?” 男人微微蹙眉,那担忧中又隐约泄露出几分疑惑,“你就是浅浅?” 她微微睁大眼睛,有些错愕的看着他,“什么意思?” 虽然他应该不知道她是谁,这才是正确的。 可大约是刚才男人的语气太过熟稔,她一时竟忘了这一点,只觉得他从熟悉变得陌生之后,又让人产生几分难以言喻的紧张和忐忑。 却见男人抬手按了按太阳穴,神色复杂的看着她,“朕明明不认识你,可是在大街上看到你的时候,却又好像一下子认识了你,眼前闪过很多关于你的画面,零零碎碎的也看不清楚,不过……竟然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所以还是忍不住把你捡了回来。” 顿了顿,“你真的叫浅浅?” 夏清浅昏迷了好几日,但身上的疼痛并没有完全缓解,而且随着她刚才的激烈的动作,牵疼了很多地方,可是此时此刻,身上所有的疼痛加起来都没有胸口的震荡来的剧烈。 他竟然……记得她! 她以为第二次花了比第一次多几倍的时间,第三次的困难指数还会直线叠加。 可是,情况竟然完全相反! 他竟然对她有印象,竟然还知道把她捡回来照顾,而不是跟那位太子殿下似的捡回来关牢里! 夏清浅不知是激动的还是高兴的,盯着他一个劲儿的点头,“是,是!”她一下子抓住了他的袖子,“你记得什么,你都还记得什么?” 男人微微蹙眉,错开了与她相对的视线,“婚礼……其他的记不清楚,只是觉得你很熟悉。” 他有些冷淡的拂开她的手,“你好好休息吧,其他的事情等你伤好了再说。” 说罢,便要起身离开。 夏清浅看着他明黄色的身影,想也不想的重新抓住他。 可是当男人淡漠的视线落在她脸上,她一下子又怔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诺诺的道:“那……那你还会来吗?” 第七百八十章 为什么你会记得? 男人下颚微绷着,可是看着她期盼希冀却又强装镇定的掩饰的模样,紧绷淡漠的俊脸却又隐约松了几分,“这里是龙吟宫,朕就住在这里,难不成你以为朕会把自己的地方腾给你?” 夏清浅,“……” 萧墨寒式的冷笑话。 她扫视了周围一圈熟悉的龙吟宫的环境,终于彻彻底底的确认,眼前的人就是他。 夏清浅连连点头,“好,你去忙吧。”她脸上的笑意根本淹不住,愈演愈甚,“我不会打扰你的!” 男人收回视线,转身离开,深沉如墨的眸底闪过一丝晦色。 确实,似曾相识。 哪怕是无神论者,所有的信念也早就崩塌了,所以没什么不可能的。 ……… 夏清浅昏迷这么久,肚子已经很饿了。 起来以后,喝了两碗粥才填饱肚子。 这个地方和真正的世界几乎无缝衔接,就连龙吟宫的宫女也是柳絮和白霜,大太监是裴盛,如果不是这里没有砚儿和烟儿,她几乎就要以为这里就是她所处的那个世界。 夏清浅起床稍微的活动了一下筋骨,勉强能够下床走路,在龙吟宫里晃了两圈。 这会儿是冬日的正午,太阳当空,晒得人浑身暖洋洋的很舒服 。 “姑娘。”就在她伸了个懒腰的时候,白霜温和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皇上吩咐,您伤势很重,出来走走就该回去了,不能在外面吹太久的风。” “我没事的啦。”因为这一模一样的脸,夏清浅对她的态度也很好,“我这些伤又不是风寒发热之类的,都是皮外伤,跟吹不吹风可没什么关系……唔,何况今日也没什么风啊。” 大概是今日心情好,所以她跟白霜说了很多话。 两个人絮絮叨叨,一下午就过去了。 “对了!” 她忽然想起什么,双眼亮晶晶的往四周看了好几眼,确认没有其他人偷窥,然后蓦地站直了看向白霜,压低声音做贼似的问道,“你们皇上……现在有娘娘吗?” 白霜有些脸红,讪讪的道:“没有,皇上一心忙于朝政,登基三年,后宫里没有娘娘!” 没有? 夏清浅有些惊讶,虽然她并不希望他有,不过他们所处的那个真实的世界里,他可是…… “你在外面干什么?” 低冷的嗓音唤回了她的思绪,夏清浅一愣,下意识的抬头,便猝不及防的撞入男人漆黑的深眸中。 他沉着脸阔步走到她面前,训斥白霜的时候,视线 却是盯着她,“朕有没有说过,只能待一会儿?” 白霜神色一慌,“属下该死!” 夏清浅朝他弯唇一笑,“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你不要怪她嘛,是我自……” “你知道还会伤得这么重?” 男人板着脸呵斥了一句。 这样的教训其实是越界的——虽说他是皇帝,想骂谁就骂谁,这原本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这种明为教训实则是担忧关切的训斥却就显得不那么正常了。 似乎……过于亲密。 大约是很快意识到这一点,男人皱了皱眉,飞快的收回视线,径直朝殿中走了进去。 白霜连忙给她使眼色:快去追! 不用她说夏清浅也会追,忙不迭的跟在男人屁股后面,“皇上,你等等我,啊——!” 突然关上的门,差点把她的鼻子撞歪了。 不过她短促的尖叫声,却又让那扇门重新打开。 门的里面,站着脸色不善高高在上的帝王,“你跟着朕干什么,不是很喜欢待在外面么?” 她委屈,“我就是无聊,晒晒太阳。” 萧墨寒面无表情,“继续晒。” 女人纯然的摇摇头,“比起太阳,我想晒你,给我机会在你身边挨晒吧?” 萧墨寒无端的噎 了一下。 晒你? 这女人胡言乱语的在说什么? 胡言乱语——这个词好像就该用在她身上,好像在他的潜意识里,她就喜欢胡言乱语。 可潜意识又是什么? 关于他们之间的过去么,还是臆想? 萧墨寒眼底的墨色越来越深,看着眼前这张因昏睡多日且又身受重伤而显得格外苍白的脸,忍不住朝着她的脸颊抚去,“朕把你捡回来,你好像非但没说谢谢,还敢忤逆朕的意思?” 夏清浅注意到他的动作,眸色一喜,笑得跟朵花儿似的,“谢谢!” 兴许是她的声音太响,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掌伸到半空,又忽然回过神,僵了一下,极快的往回收。 可他收了一半,又被她眼疾手快的握住,“萧墨寒……” 萧墨寒脸色微变。 扫了她一眼,立刻把手收回来,眯起眼睛或深或浅的看着她,“你叫朕什么?” 她迟疑了一下,“皇……上?” “放手。” “……” 她抓着没放,干脆开门见山的问,“你想知道……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男人动作微滞,但是这种不自在的感觉让他迅速的沉下脸,“放手,别让朕重复第三遍。” 夏清浅撇了撇嘴,想 要放手,可又不死心的在他手心里挠了一下。 指尖不轻不重的动作跟只猫爪子似的,挠的人心里痒痒,还伴随着她委屈的小声咕哝的声音,“明明就是你自己先伸手的,难道只许你伸,不许我也伸一下吗?” 萧墨寒被她挠的,身形蓦地一僵。 一种诡异而悸动的感觉猝不及防的窜上来。 他猛地把手抽了回来,神色有刹那的不自然,然后喉结滚了滚,移开视线的同时果断的扯开话题,“你的意思是,你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男人墨色的眼底闪过一丝暗芒,“朕不认识你,也从未失忆,为什么你会记得?” 夏清浅耸肩,“不告诉你。” 萧墨寒,“……” 他盯了她一眼,面无表情的转身。 身后的女人立刻跟上来,“萧墨寒,你真的不想知道吗?我觉得你这个人应该很少对什么事情有好奇心,一旦被你主动问起的事情,那肯定是很感兴趣的了,为什么不继续问呢?” 男人头也不回,“你不打算说,朕没有求人的习惯。” “……” “说不定你许我点儿好处,我就什么都跟你说了呀?” “……” 话音刚落,前面的男人陡然止住脚步。 第七百八十一章 你在关心我吗? 夏清浅一个刹车不及时,直接撞在了他的背上,身形猛地往后踉跄了一下,紧接着被转身的男人用力一拽,又因为反冲力直直的撞入他的怀中! 俊美的容颜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眸色是他熟悉的深度,隐约还带着她熟悉的深情,“你要什么?” 夏清浅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了锅。 轰然的令人措手不及,她张了张嘴,怔怔的望着他,“我不要钱不要权,不要名不要利。” 男人似笑非笑,“然后呢?” “只要你。” “……” 笑容凝固在他脸上,男人眯起眼睛,“你说什么?” 她本来脑子还有些懵懵然的,说出的话更像是脱口而出,可是被他这么一问,好像在突然间清醒过来,整个人激灵了一下,然后眼神愈发定定的看着他,“我说,我只要你。” 男人狭长的凤眸眯得更细,瞳底的颜色也更深。 长达一盏茶的时间里,他一直就这么看着她,不笑的时候显得淡漠深沉,望着她的目光类似于审视、探究、还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复杂的让人一时无法探究。 可是此时她看不清,以至于后来的无数次想起这一刻,都会责怪 自己为什么看不清。 萧墨寒深沉莫辨的脸上忽然浮起几分笑意,“浅浅,你是叫浅浅吧?” 他们本来的距离就已经足够近,所以当男人俯身的时候,脸都几乎要和她贴在一起,晕染着曜石般光辉的眼瞳夹杂着笑意望着他,“你怎么这么聪明,嗯?” “……啊?” 她没想到,自己类似告白的话会收到这么一句回复,顿时愣住了。 男人修长的手指捏着她瘦削的下巴,每一寸呼吸都侵袭着她的细胞,“坏女孩总是口是心非,不要权势不要名利——你把朕要走了,权势名利不都是你的?” 她呼吸一滞,“我没有这个意思!”夏清浅变了脸色,猛地想要推开他,“就算你不是皇帝我也……” “嘘……” 男人带着温度的指腹压着她的唇,与她四目相对,眼底的笑意更深,“紧张什么,权势名利也是朕的一部分,你就算一起接收也没什么不对。只有极度空虚自卑的人,才会怕女人看上他们的钱和权。” 夏清浅,“……” 她果然白解释。 这男人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个自恋狂! 近距离的接触让她有些脸红,尤其是男人这么看着她, “我知道了,那就当你答应了。”她忍不住的想要后退,“你……你可以放开我了!” 面对太子萧墨寒,她可以肆无忌惮的调戏,因为那看似冷漠的少年其实很纯情很可爱。 面对刚登基的他,她可以厚着脸皮追着他跑,因为即便他面冷,但其实也会“惧怕”女人的靠近。 而此时的他,即便满脸笑容,依旧深沉的让人捉摸不透。 尤其是当他化被动为主动,直接把她捡回来让她省去了想方设法的接近,所以此刻面对他的反调戏,她竟然不知道怎么回应。 夏清浅暗自恼怒,突然觉得自己的脸皮还是太薄。 男人又是一声低笑,“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她窘迫的点头,“没答应你可以慢慢考虑,我先……” 萧墨寒挑眉,“你很怕我?” “不是。” “那你躲什么?” “……我没有!”她说完就兀自调整了一下表情,恼羞成怒之后强迫自己镇定,若无其事的看着他,“我就是不习惯跟人挨得这么近!” “是么?” “我从来不骗人的。” “……” 男人似笑非笑,“那你所谓的要是什么?让我冠上你的名字就算是要了? 没有更多的?” 夏清浅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你胡说什么?” 萧墨寒,“……” 他原本可能真的没有胡说什么,但是……这女人在胡想什么? 他皱了下眉。 夏清浅对上他的视线,顿时反应过来是她想太多,脸颊又不受控制的蹿得更红“总之你先放开我,我可以先告诉你,再给你时间考虑。” “货都给了,不怕朕不付钱么?” 男人意味不明的道:“虽然对朕来说没什么损失,不过,朕也没有让自己人吃亏的习惯。” 夏清浅还没想明白他的意思,面前的男人陡然直起了身子。 下一秒,她的额头微热。 夏清浅瞳孔骤然收缩,整个人都绷了起来,就连呼吸也不自觉停滞。 轻轻的一个吻,软软的带着奇异的安抚感,却又像一根羽毛试图搅动她内心的浪潮。 直到男人大赦般的放开她,曲起手指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揶揄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傻了?” 夏清浅猛地抬头,“你……” “说吧。” 男人转身找了个地方坐下,泡了杯茶,俨然准备听故事的模样,“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夏清浅跑过去,把他刚泡好的 茶拿来喝了,“你刚才是不是答应我了?” 萧墨寒挑眉,“嗯?” “我说我要你,然后你亲我一下是什么意思?没有让自己人吃亏的习惯是什么意思?我们是自己人吗?所以你这是先付了利息,还是给我盖个戳儿表示你已经答应我的提议?” “……” 萧墨寒眸底意味深沉,有些复杂的看着她。 她的眼神,干净澄澈的揣着最大的期待,亮得惊人,牵引着他胸口异样的心跳。 男人喉结滚了滚,敛下眸,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着,你怎么活蹦乱跳的。朕把你捡回来的时候,看你的伤还以为你要死了——先告诉我,怎么弄成那样的,有人追杀你?” 他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不过夏清浅也不气馁,笑嘻嘻的继续轰炸他,“你在关心我吗?” “我的人,自然不能让人随便追杀了。” 男人掠了她一眼,“就算你从前是个大奸大恶之人,往后,也别让朕看到那些人。” 夏清浅总不能说要杀她的是天外来客吧,她想了会儿,认真的道:“其实都已经死了,我把他们全都解决了才敢昏迷啊,不然昏倒在大街上继续被他们弄死怎么办?” 第七百八十二章 可他为什么要愤怒? 萧墨寒不太信任的看了她一眼,她眨眨眼,一脸真诚。 男人叹了口气,“以后要好好休息,昏迷五日,不是小伤。” 她咧开嘴,“当然,我还要带你回家呢!” 萧墨寒瞳色微深。 夏清浅看他脸色不对,立刻进入主题,“你相信前世吗?” 其实对于他,她也可以像前两次那样忽悠他。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她睁开眼睛看到他的刹那,当他的目光含着几分疑惑和担忧唤着“浅浅”的时候,她就无法用什么不着边际的谎话来骗他了。 谎话开不了口,于是只能老实的道:“不信的话,你就当是我们之间冥冥中注定的缘分吧。” 她笑了一声,“说不定你是在梦里看到我的?” 萧墨寒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眸,胸膛微震,薄唇不自觉的吐出一个字,“信。” 这回轮到她的笑容僵了僵。 夏清浅凝着眸看着他,眸色追歼的深了好几度,忍不住道:“我……如果我说,带你回家的意思是让你想起从前跟我之间的一切,想起上辈子的一切……你会愿意吗?” 他似乎并不是惊讶,微微蹙眉,“你是记得前世的事情,还是来自前世来的人? ” 夏清浅觉得这男人的定力能跨越吉尼斯,碰到这种事情还脸不红心不跳的,非但没觉得她怪力乱神,还这么好奇宝宝似的询问。 她想了想,“都是吧,记得前世,也来自前世。” 虽然,那个应该不叫前世。 按照镇南王的说法,那才是真实世界,这里都是假的。 男人沉吟片刻,“前世,我是什么人?” 夏清浅看着他身上明黄的龙袍,微微笑了起来,“皇帝。” 这一次,萧墨寒直接沉默了。 夏清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有些忐忑,却见男人径直起身往外走了出去。 她脸色微变,“萧墨寒!” 男人背对着她,没有笑意的声音隐约比刚才冷了几分,“来自前世——如果你没有骗我的话,所以你受的伤或许也不是因为有人追杀你,而是你功力不够所以没撑住?” 夏清浅没想到他这么能想,还一猜就是对的,“我……” 可是男人蓦地打断她,“朕不信。” 修长的身影笔直的背对着她,在这一刻显得格外冷淡,“这种说法,拿来骗骗无知妇孺也就罢了,朕一个字也不会信。” 说完,径直往外走了出去。 夏清浅怎么也没 想到,刚才还跟她说信的人,会突然之间态度大变。 而且…… 他的态度看起来不像是不信,更像是突然之间的……恼怒。 可他为什么要恼怒? 夏清浅一时没想明白,正要跑去追,可是早不疼晚不疼的身体,却在这个时候疼得厉害。 她抽了口冷气,跌坐回去,无力的叹了口气。 看来,她以为容易的其实也没那么容易。 男人心,海底针啊! ……… 萧墨寒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夜凉如水,却在他走进龙吟宫的时候,远远的看到一道娇小的身影坐在门口,趴着不知在做什么。 他皱了皱眉,裴盛跟在他的身边,发现帝王的脚步不自觉的加快了几分。 走到门口,萧墨寒才看清楚她已经睡着了。 冷峻的眉心一蹙,险些忍不住踹她一脚。 伤成这样,还敢在这么冷的天坐在门口睡觉?她是故意的么? 萧墨寒下颚微微绷了起来,可最后伸出去的却不是脚,而是手,面无表情的俯身将她抱起。 夏清浅蓦然惊醒过来,“嗯?” 萧墨寒冷冷瞥了她一眼,“你受伤的时候脑子也被人打坏了?” 她茫然的摇摇头,“不是啊, 我就用一下苦肉计……你不是生气了么,苦肉计比较管用吧?” 裴盛哭笑不得,苦肉计还带主动说明的? 萧墨寒脸色铁青,下颚绷的更厉害,最后咬牙挤出一句,“你是不是有病?” 夏清浅对上他愠怒的视线,甩了甩脑袋,这才稍稍清醒过来。 她脑子里过了一遍今日发生的事,旋即笑着眨眼,“这不是很管用吗?” 男人冷笑,“朕是看你挡在门口碍手碍脚的,所以把你弄走。你要是换个地方坐着,朕才不管你。” 她撇了撇嘴,凉凉的道:“哦,那你放我下来吧,我这就出去找个其他的门靠着,不来碍你的眼。” 裴盛,“……” 得了便宜还卖乖,要倒霉的! 果然,帝王面色一滞,脚步忽地停下来,重新转身往外走。 夏清浅脸色一变,“你干什么?” 萧墨寒缓缓的将视线转向她,又缓缓的看向门外,嘴角要笑不笑的往上提了提,“去给你找个离龙吟宫远点的门靠着,免得朕看着碍眼。” 夏清浅蓦地睁大眼睛,见他的脸色平静的毫无波澜,就连绷紧的下颚也跟着松了几分,看起来完全不像说假的,她立刻紧抓住他的 肩膀,“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小气?” 男人面色凉如风,“如你所愿还不好?” 她一怒,想也不想的道:“不好,玩笑话怎么能当真?” 萧墨寒盯着她看了片刻,给裴盛使了个眼色。 裴盛机智的退下,然后男人便直接踹上了门,转身将她放在榻上。 夏清浅的身体躺在实处,这才松了口气,鼓了股腮帮,“你别吓唬我。”顿了顿,“关心我可以直说啊,会吓出毛病来的知道吗?” 萧墨寒哼了一声。 她又顿了顿,“萧墨寒。”小心翼翼的看向他,试探着道,“你刚才为什么生气啊?” 男人脸色微微一滞。 窗外的月色洒了进来,温良的洒在男人俊美深沉的脸上,看不清他此刻逆光的眼底晦暗的情绪。 夏清浅的心也随之提起来。 她的声音又放轻了几分,“你不信也没关系,可能……只是我的胡言乱语呢?”她斟酌着道,“说不定是我梦里出现了类似的场景,就想拿来跟你说,你不也觉得我很熟悉吗?如果……” “浅浅。” 男人低垂着眉眼,忽然打断了她。 夏清浅被他这一声叫的更紧张了,瞳孔微微的放大,“嗯?” 第七百八十三章 我可以给你时间 四目相对,原本只是坐在她身侧的男人忽然俯身,俊美的容颜在她视线中一寸寸的放大,就在她以为他要亲她所以紧张的闭上眼和的瞬间,萧墨寒忽然捏住了她的下巴。 她一愣,睁开眼睛。 萧墨寒眸色深沉,“你会回去吗?” “什么?”话题跳脱的太快,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回哪里去?” “回你的前世。” “……” 她张了张嘴,正要开口,嘴角却忽然被人碰了一下。 夏清浅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 绵软的的唇瓣,只是简单的碰触,却拉扯着心底那根最软的弦。 男人的头颅紧接着顺着她此刻的姿势靠在她肩上,温柔而缱绻,“你到底来做什么的,专程找我吗?我不信……你什么时候回去,是不是等你身体好了就会回去?” 他的嗓音又轻又低,却在这安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甚至在她心底敲响了擂鼓般的声音。 夏清浅恍惚了好一会儿,才有些反应过来,“你……是因为这个生气的吗?” 果然,他其实信了,只是生气。 而她刚才不知道他到底在生什么气。 夏清浅心底忽然软了几分,尝试着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轻柔的动作一下一下 都带着安抚,“因为我要走,所以生气?”她藏着心底那点隐秘的雀跃,“你是不是……舍不得我走啊?” 男人身形一僵。 下一秒,猛地直起身子,冷峻的面庞又恢复了淡漠,板着脸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想太多。” 说完就转身走向内殿。 “诶,你跑什么!” 夏清浅急忙追上去,在男人关门之前堵住他,死死的拽着他的袖子,“你要是只顾着生气,不听我说的话,我走了你也不知道啊……那不是更遗憾吗?” 萧墨寒蓦地转身,冷冷盯着她。 她眼睛一亮,“真的是因为这个?” 萧墨寒看着她眼底闪烁的光华,好像一不小心就能晃了他的眼。 他眼神一闪,胸膛不自觉的起伏了好几下,被他克制着压下心头的跳动,别开了视线,“你会吗?” 夏清浅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 要说不会,明显是假的。 可要说会,这男人可能会直接把她扔出去。 她忽然有些后悔,果然不该这么老实说真话,至少先把他忽悠回去,有时间以后解释啊! 可饶是她不开口保持沉默,这个时候的沉默也足以说明一切。 萧墨寒脸色一沉,“不管怎么样,你若是要 回去,就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别再把自己弄成那狼狈的样子。谁知道你回去的时候还有没有那份运气,让人再捡到你一次。” 话音未落,门就要被他“砰”一下关上。 夏清浅脸色一变,伸手要拦的时候只能用手去堵着,被他的力道狠狠夹了一下,“啊……” 萧墨寒瞳孔微缩,“你干什么?!” 她抽着冷气,欲哭无泪的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急性子了,就不能不跟我一个伤患闹别扭吗?” 明明被夹的是她,他阴沉的脸色却比她还难看,眼底酝酿着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怒意,“这门又没锁,我关了你不能再开么,非要逞这一下英雄?” 她委屈的瞪着他,“你还凶!为什么我一个伤患要迁就你,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 现在到底是谁在迁就谁?! 萧墨寒脸色更难看了。 可是她理直气壮的样子,让人除了抽她,又莫名的忍不住想要拥她入怀。 明明……不可以。 不可以。 他闭了闭眼,眸色清冷了几分。 指尖轻轻滑过她干涩的并没有落泪的眼角,低眸凝视着她娇俏的脸蛋,“不管你讨厌我还是怎么我——既然你来的时候会受伤,回去肯 定也会受伤。现在你的身体受不起折腾,别再任性胡来了,嗯?” 夏清浅又愣住了。 他竟然也不是因为她要走才生气,而是因为……她在时空轮回之中受伤? 每一个答案,都比前一个更来得令人震惊。 她微微咬住了唇,“你……” 话只说了一半,戛然而止。 男人忽然俯身抱住了她,幽暗深凝的目光落在她身后的地面上,意味难辨,“浅浅,至少半个月,不要走,你好好休息……嗯?” 夏清浅的身体微微僵住了。 在这之前的很多次,白炙让她好好休息都被她拒绝,镇南王劝说也没用。 身体上的疼痛好像鲜少会影响到她,哪怕是昏迷几日的重伤也可以被忽略,因为她实在太着急了,一天看不到他就……思之如狂。 思之如狂这个词,听起来其实有些可笑,太风花雪月,可是她真的一天都不想等。 没有希望的时候,觉得漫漫长日无边无际的像是一场噩梦,有了希望以后,哪怕飞蛾扑火明知往前是重重危机,亦连片刻都不愿耽搁。 可是眼前的人是他。 不管是什么样的他,都是他萧墨寒啊。 “好。” 因为是他,所以可以等。 ……… 半个 月后,御花园深处。 明黄的身影缓缓走进那标着禁地的地方,脚步逐渐的放慢,俊美的脸上笼罩着一层阴影,直到他走到一间屋前,脸色这才恢复如常。 听到这动静,里面很快就传来一道女声,“皇上,是你来了吗?” 男人脚步微顿,旋即低低的嗯了一声。 虚弱的咳嗽声响了两次,紧接着就停了下来,里面的人走出来,“怎么样?” 萧墨寒看着她苍白的脸色,皱了皱眉,“都在计划中。” 女人点点头,“那就好。”说完又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什么时候走?” 男人眸色微变,顿了顿,却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你的身体……” “还撑得住。”她像是明白了什么,神色寥寥的笑了一下,“你不想走的话,我还能再撑一段时间……我可以给你时间。” 萧墨寒蓦地冷下脸,“朕不是这个意思!” 紧绷的声音带着微不可觉的迫切,像是刻意的掩饰某种隐秘的慌乱。 对上她的目光,又兀自重复了一遍,“朕不是那个意思……不出意外的话,就这两日。” 女人怔怔的看着他。 萧墨寒薄唇微抿,神色放缓了几分,“别担心,都会好起来的。” 第七百八十四章 意外 半个月的时间,夏清浅身体好了很多,萧墨寒给她用了很多好药,转眼又活蹦乱跳的。 她算着也到该走的日子,正踌躇着怎么跟他说,毕竟前两次都是用忽悠的,可是这一次,他几乎知道真相,她只能老实说。 却不想,萧墨寒竟然先找了她…… 傍晚夕阳正好,夏清浅看着这半个月来熟悉的从同一个方向回来的男人,抬头朝他笑了笑,“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啊?“ 萧墨寒远远对上她笑靥如画的面庞,眸光微凝,缓缓的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浅浅。” 夏清浅手腕上的聚魂器隐隐闪动着光芒,就像之前那样,仿佛预兆着什么。 她嗯了一声,双眼澄澈,等着他的下文。 萧墨寒皱了下眉,“你若要回去,我从今往后再也见不着你了吗?” 夏清浅愣了愣,嘴角忽然往上一勾,玩笑似的道:“既然如此,不如跟我一起走啊。” “你还能带人回去?” “……” 她沉默了片刻,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你愿意吗?” “我……” 男人嗓音刚刚落下,房门却被人砰的一声打开,一道霜青色的身影缓缓走了进来。 若是放在往日,这么不懂规矩的宫女定会被狠狠呵斥。 可是现在,夏清浅打量着对方的装束,却怎么看都不像是宫女,更像是宫里的主子。 而且那张脸…… 夏清浅倏然瞪大了眼睛,她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看到过这张脸了。 沈纤衣,竟然是沈纤衣! 当年沈纤衣被他关进地牢,她几次审问无果之后,便没有再关注此人的动向。后来听说沈纤衣自己逃了出去,他们虽然有派人去追,但也没有投放过多的精力。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今时今日,竟然会在一个异世界,再次看到这个人! 然而…… 她还没来得及多想,空气中忽然一道白光猝然闪过。 【我愿意。】 三个字响起的瞬间,面前的景象忽然尽数消散,什么都不剩下了。 夏清浅怎么也没想到,她还什么都没说,这男人就会答应她。 事情解决的这么容易,反而有种恍恍惚惚的不真实感。 可是现在容不得她多想,四周的时空撕开,她整个人被卷入轮回,剧烈的撕扯般的疼痛袭来,一次比一次厉害,不只是强烈的飓风,还有看不见也数不清的尖刃…… 她恍恍惚惚的意识里,只剩下唯一一条清醒的,“萧墨寒?” 脑海中呼唤着他。 手腕上的聚魂器闪耀着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强烈的光芒,然而她看不见。 【萧墨寒,你在吗?】 呼唤声更强烈,只是,始终没有得到回应。 疼痛,已经让她无暇思考其他。 “啊——!” 在一声 惨痛的尖叫声中,她的身体“砰”的一声跌落,仿佛遭受着被四分裂的痛苦! “浅浅?” 这一次是白炙的声音,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的声音竟显得比她更要虚弱。 当这个念头闪过,她也彻底晕了过去。 ……… 七日后。 夏清浅脑子里就像走马灯一般,恍惚闪过很多东西,其中最多的就是这三次轮回所经历的。 最后一幕,是她日思夜想的那道尸体死而复生,蓦然睁开眼睛看着她。 她欣喜的去抓他的手,只是男人看她的眼神,陌生的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她。 “萧墨寒……” 她努力的朝他靠近,可是不管怎么靠近,男人就像是一道幻影,触不到摸不着。 他冷淡的看着她,“走开。” “萧墨寒!” 夏清浅陡然从噩梦中惊醒过来,眼睛一下子睁开,收缩状态的瞳孔还未恢复,失神又无措。 “你醒了?” 直到耳畔又响起她昏迷前那道声音,夏清浅僵硬的扭头,入目便是白炙穿着一身玄色长袍,明明躺着的人是她,可他的脸色似乎比她还要苍白,“你已经昏迷七日,好点没?” 夏清浅点了点头,“我没事。” 她忽然像是想起什么,脸色微变,挣扎着坐起来,忐忑的道:“他……” 白炙却率先打断她,“出了点意外。” 话 音刚落,就见女人脸上倏地划过一丝惊骇,蓦然抓住他的手,“什么意外?” “他已经醒了,不过……镇南王还在昏迷中。” 他已经醒了——萧墨寒醒了? 可是,镇南王昏迷?! 她的手一下子攥得更紧,“镇南王怎么了?” 白炙皱眉,“作法过程中遭到反噬,出了点意外,精神力受到创伤。”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见重伤的女人急匆匆的跳下床,“夏清浅你干什么!”他呵斥道,“别冲动,你现在去看他也没用……这件事我会想办法解决,他不会有事的。” 夏清浅揪着一颗心,无措的看着他,“不会吗?” 如果不是为了救他们,镇南王根本不会插手这些俗事。 这些年镇南王已经帮过他们太多,如果这次又因为他们而出事,她根本不敢想! 夏清浅胸口闷的难受,“白炙,是我害了他,是我跟萧墨寒害了他……” “不,不是!” 白炙沉下声音“这件事,有其他人插手了——镇南王都是自愿的,他昏迷也不是你和萧墨寒的错,害他的另有其人,你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夏清浅微微一震,“第四个人?” 男人脸色阴郁的点了点头,“对,否则镇南王也不会受到反噬。” 她蓦地咬住唇,“你是不是也……受伤了?” 白炙也没 打算瞒着她,“我只是小伤,不用担心。你现在跟萧墨寒离开此地,镇南王这边我会解决。这些事,你们不该插手。” “不行,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 “夏清浅!” 男人冷下脸,说完大约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冷漠,又缓了一下,“不用担心,镇南王只是昏迷,没有性命之危,不日就会醒过来……这些事我都会处理好,你先去看看萧墨寒吧。” ……… 后山。 云雾飘渺的山间,满载着水汽,清醒空旷的像是一个世外桃源,人间仙境。 夏清浅越是往上爬,吹拂在脸上的风就越是大。 猎猎的将她的披风刮得飘摇不息,动静很大,所以负手站在悬崖边的男人很快就听到动静,身形微顿,继而缓缓转过来看着她。 一袭墨蓝色华袍恍若神只,俊美颀长的身影踩着云端,一切都和他死去之前一模一样。 夏清浅瞳孔剧缩,双腿竟僵在原地没敢动,穿越几次轮回的痛也及不上这一时。 在那三次轮回中她见过他无数次——活生生的拥有着各种各样的情绪的萧墨寒,他们都是他,除了不记得过去的事,每一个都是真实的他。 可是没有一次比得上此刻,最最真实的、离她最近的萧墨寒。 她眼眶酸涩,拖着沉重的步伐,举步维艰的走到他面前,“萧墨寒……” 第七百八十五章 她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这样了 夏清浅舔了舔被风吹得干涩的唇,“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再没有什么比眼前的人更真实的东西,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几乎要看不清这张脸,可又拼命的贪婪的看着他,“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你怎么能自作主张的抛下我一个人?” 眼眶被风吹得无比干涩,她只是轻颤了一下,便啪嗒一声落下泪来。 然后就开始一发不可收拾,不知是不想让他看到她哭还是想要更加确认他的存在,她一头扎进他的怀里,“萧墨寒,你这个混蛋,谁允许你这么对我!信不信我把你从这儿踹下去!” 男人身形顿了顿。 他眯起眼睛,低眸看着怀里只能看到一颗脑袋的女人,她此刻正哭的泣不成声,可他修长的双臂自然垂于身侧,并没有要抬起的意思。 “夏清浅。” 他淡淡的道:“戏已经落幕了。” 夏清浅震了震,僵在他的怀里。 好半响,才不可置信的抬起头,“什么?”她嘴唇喃喃,“什么戏?” 大约是感觉到男人身上散发出的冷淡,她的四肢僵硬的比刚才更厉害,这寒风似乎也让她整颗心都逐渐变冷,僵硬而缓慢的从他怀里往后退了一步,“你在说什么,嗯?” 他没有推她,只是满身冷色调显得疏离淡漠,菲薄的唇勾出一丝笑弧,漆黑的眸或深或浅的望着她呆滞 的脸蛋,“我终于回到了你口中的前世,对吗?” 【你口中的前世。】 他是…… 第三次轮回时的萧墨寒?! 夏清浅目光惊错,嘴唇颤了颤,“你……没有恢复记忆?” 怎么可能呢? 这是萧墨寒的身体,他的三魂七魄仅仅是三魂七魄而已,她当时还问过镇南王,他回来以后会不会把那三次轮回中的事情忘了,镇南王说不会,她也根本没想过要问他会不会忘了这辈子死前的事。 因为,她默认不会。 当时镇南王也没有特别提起,那就说明,镇南王也默认不会! 可是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 对了……白炙说,出了点意外,有其他人闯入了这件事情! 夏清浅心脏急剧收缩了一下,一下子抓住他的手,慌张的道:“没关系,不要紧。”就算暂时没想起来,就算暂时还是轮回中的那个他,“你现在跟我回去,这件事一定有办法解决的!” “浅浅。” 男人神色淡漠的看着她。 下一秒,便淡淡的拂开她的手,在她震惊的目光下道:“你可能搞错了。”他俯瞰着周围的群山环绕,再不是从前宠溺的模样,甚至不是他在轮回中轻声细语哄她的模样,“说实在的,我不认识你。” 她脸色刷的一白。 仿佛听到心脏炸开的声音,身体却站得笔直,直直望着他,“你不认识,你叫 我浅浅?” 男人勾了勾唇,“你对我而言,不过是大街上随手捡回去的一个人。之所以捡你,也不是因为什么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而是因为你对我有用,知道吗?” 有用? 夏清浅脑子里把这两个字过了一遍,怎么也想不出自己到底是哪儿对这位皇上有用了。 只有一个念头赫然清晰——兜兜转转,原来不是他捡了她,而是她捡了他。 只可惜捡回来的时候弄丢了心肺,他如今另有所图,不再是过去的人。 她失神的盯着他许久,“你不记得我……” 萧墨寒眸色淡淡,“嗯。” 她闻言一改刚才的无措,脸色陡然冷下来,“那你怎么敢把谎话说的张口就来?!” 说什么熟悉,说什么为了她的身体让她好好休养——所有的情真意切、所有的似曾相识,所有那半个多月的时间里他对她的好,全部都是他的伪装! 而她泥足深陷,在最初的最初就怀揣着“他的萧墨寒”这个观点,先入为主死心塌地的相信他! 夏清浅眼底冷意尽显,“你利用我做什么?哦……想想好像也没别的,你是想回到这个地方?” 对,没错! 他在那边已经是皇帝,不需要借助她做任何事,唯一的牵扯就是这个他口中的“前世”。 他要回来。 可他怎么会知道她叫浅浅,他怎么会突然自发性的想要 回来? 夏清浅脑子里一团乱,忽然,眼前就闪过一张脸——她在第三次轮回里看到的那个人,沈纤衣! 她瞳孔微缩,“是什么人,跟你说了什么话吗?” 萧墨寒大抵是没想到她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理清整件事情,眸光微微一凝,“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他淡淡的道,“既然已经回到这里,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 一笔勾销。 简单的四个字在她脑海里震荡了一下,嗡的一声,夏清浅整个人都虚晃了一下。 萧墨寒眸色微变,刚才淡定的波澜不惊的双臂微绷,险些就要抬起来扶她。 可是她很快就稳住身形,好像那瞬间的动荡只是他的错觉。 夏清浅闭了闭眼,蓦地笑了出来,“你现在能站在这儿跟我说话,是因为我几次差点死了才把你带回来!”睁眸时黑白分明的眸底充满煞气,“你凭什么在我没有允许的前提下,跟我一笔勾销?” 男人眯起眼睛,“怎么,你想来硬的?” 她冷笑一声,“是,又怎样?” 难不成她还来不了硬的? 萧墨寒眸色一沉,“浅浅,你救我难道不是因为我舍命救你?”他冷冷淡淡矜贵的看着她,“以救我为名挟恩图报之前,也不能趁着我不记得过去的事就颠倒黑白、扭曲事实吧?” 夏清浅瞳孔又是一缩。 这不是他第一次失忆了, 那一次也是为了救她,她好不容易找到他以后便强行将他带回皇宫,用尽一切耗着他,甚至险些丢了一条命,才终于让他想起了所有的事。 难道这一次,她又要这样吗? 不……她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这样了。 如果这次在她努力挽回以后,他还是执意撇开她,她断不会再死死缠着他了。 夏清浅闭了闭眼,胸口好像要喘不上气,她忍不住用力的按着眉心,“过去的事你知道多少,有多少是被有心人刻意引导的——你告诉我,是谁告诉你这些事的?” “我说过,与你无关!” 男人说罢就要离开,可她眼疾手快,一下子挡在他的身前。 四目相对,男人眸底掀起显而易见的不耐,她藏起伤痛,泠泠无情,方才那片刻的憔悴仿佛只是错觉,“这些话若是在你清醒的时候跟我说,我绝不会多作纠缠。”夏清浅讥诮的勾唇,“可你根本不是他——你只是他一缕魂魄而已,你凭什么、有什么资格代替他做决定?” 随着她话音落下,山顶的氛围一下子僵到极致也冷到极致,好像连寒风都停止了吹拂。 虽然她说的事实,可是男人骨子里的骄傲天生听不得有人跟他说“你根本不是他”此类的话——尤其这个女人上一秒还对他投怀送抱,过去半个月他们维持着表面的恩爱美好。 尤其…… 第七百八十六章 他没有权力! 萧墨寒下颚紧紧的绷了起来,眸底如掀翻了泼墨的暗沉,“就凭我赢了。现在我才是一切的主导者,就算你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我就是萧墨寒。” 夏清浅微微一震,一股寒意从心底涌起。 却在此时,山下传来一阵动静,两人都敏锐的发现了。 很快,一道纤白的身影从视线死角走上来,彻底的登上山顶,出现在他们眼前。 两人目光不约而同的移过去…… 萧墨寒眸光微凝,夏清浅脸色骤变。 沈纤衣静静的站在那里,素白的裙摆是不染尘埃的洁净,被风吹得肆意拱动,像是不经意飘落人间的仙子,冲着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浅浅。” 夏清浅不是没想过这件事的既得利益者是沈纤衣,可是亲眼看到的时候,还是掩不住莫大的震惊。 是她……真的是她! 沈纤衣,她是怎么在这件事情里面捣乱的? 她是怎么做到伤害镇南王,扭曲时空,将这第三次轮回中的萧墨寒蛊惑至此? 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 “你怎么来了?” 男人低沉的嗓音明显比刚才温和了几个度。 夏清浅的脸颊被风吹得冰冷,脸色泛白,手心不自觉的攥起来。 沈纤衣的视线从她脸上落在男人脸上,那温柔的笑意从不达眼底变成真心实意,温 柔优雅,轻轻雅雅的道:“你这么久没回来,我想过来看看……没想到,浅浅也在这里。” 萧墨寒皱了皱眉,“你身体没好,不该上来吹风。” “嗯。”她点点头,却还是忍不住道,“我等你一起。” “走吧。”男人直接朝她走了过去。 “好。”沈纤衣笑得更温柔。 夏清浅的手指却在这一瞬捏得更紧。 他们倒是和和美美,可她九死一生,不是为了给他人做嫁衣的。 “沈纤衣。” 在萧墨寒之前,她已经率先走到沈纤衣面前,“你跟他说了什么?”眼底的猩红迅速划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蓦地抬手掐住她的脖子,眸色狂躁而血腥,“你敢背着我,做这些小动作?” 沈纤衣没想到她会这么大胆当着萧墨寒的面对自己动手,所以一时措手不及,被她掐住命脉,“咳……放开我……咳咳……” “纤衣!” 男人蓦然一声呵斥。 夏清浅手中的动作却在他吼出这声“纤衣”的时候更加用力,以至于沈纤衣的脸色因为窒息而闷得通红,两眼翻出不正常也不优雅的白,好像随时会死在她的手里。 萧墨寒脸色倏地阴沉到极致,大步流星的走到她们面前,“夏清浅,你给朕放开她!” 夏清浅? 夏清浅脑子里不合时宜的浮现 一个念头——他是怎么突然之间想起她名字的? 但是这个念头转瞬即逝的被她甩了下去,在男人触及她们的衣角之前,啊迅速的转了个身,将沈纤衣挡在自己面前,与他正面相对,防止他偷袭的可能性。 萧墨寒眼底如刀,锋利阴鸷,“你到底要干什么?” 一句话,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夏清浅心底猛地抽了一下,冰冷的寒风不及他的眼神,像刀子似的剜在心口,她却自虐般的迎上他的目光,凛然而居高临下的道:“这个女人不知死活敢动我的东西,她死有余辜。” “夏清浅!” 当这个名字第二次响起的时候,夏清浅手中的力道更大,沈纤衣已是气若游丝的状态,就连反抗的手也变得有气无力的垂了下去。 萧墨寒咬牙切齿,“朕再说一次,放开她!” 夏清浅强迫自己无视他的眼神,冷静你的道:“可以,但是你现在必须跟我下山治疗,否则横竖我也得不到我要的,也不可能让旁人捡了我的便宜。”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但是不言而喻。 不能让人捡便宜——且不论她这话什么意思,反正她明摆着是要杀了沈纤衣! 萧墨寒薄唇抿成冰冷的直线,“你敢!” 她合上眼轻笑,“你看我敢不敢。” 寒风刮着她艳色 的长裙,脸色却白的像鬼一样,这一刻,她就像个手持利刃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而她手里的,是柔弱无依几乎死去的小白花。 萧墨寒脸色难看到极致,“朕跟你下山,你必须放了她!” “下山治疗——不只是下山,缺一不可。” “好,朕答应你。”男人双拳紧握,“你先放开她,你再这么掐着她,她快不行了。” 她摇了摇头,“谁知道你会不会出尔反尔?” 萧墨寒脸色铁青,“朕不会。” 她毫无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你觉得我会信一个骗子吗?” 男人微微一震,冰冷的话脱口而出,“你以为这样就有用吗?你想得到的是我,我会让你如愿吗?” 夏清浅的脸是木然的看着他的,可是闻言,还是手抖了一下。 也正因为她这一下手抖,指间的力道微微松开,沈纤衣眼睛都冒红了,得了喘吸就要反抗,手肘猛地砸向她的腹部,夏清浅眼神一厉,又更用力的掐回她的脖子! “夏清浅!”男人冷喝。 “沈纤衣。”夏清浅看着仍在她掌控下的人,漫不经心的嘲讽道,“你省点儿力气吧,不要试图挑战我的耐心。我是杀过人的,连你眼前这个男人我都下得去手,何况只是一个你?” “呜呜……”沈纤衣闻言更不甘心的 反抗起来,用力挣扎着,颇有几分宁死不屈之态! 可是夏清浅没理她,也没给萧墨寒再开口的机会,朝他扫了一眼,“我说过了,你没有权力决定。” 她不会甘心承认,这个人就是萧墨寒。 哪怕魂魄是属于他的,可他不记得她了,所以他凭什么告诉她不会让她如愿?! 他没有权力! 夏清浅闭了闭眼,强压下眼底的猩红,“去,走我前面——我没你想的那么蠢,在我目的达成之前不会弄死她,但是你们两个最好不要再惹我,否则我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种方式让她比死更难受!” 每个字,都要花掉她所有的力气。 萧墨寒和她视线相对,对上她桀骜不驯的目光,一张脸阴沉的要滴出水啦。 他蓦地转身,走到她的前面,背对着她快步离开。 夏清浅看着他冷硬的背影,来时的欣喜和失而复得的激动都在此刻化为乌有,猎猎的寒风依旧肆意吹刮着她的衣角,好像要将所有的爱恨一同吹散。 ……… 三人一同赶回皇宫,连带着白炙和镇南王也一同回去了。 只是几天的路程,镇南王始终昏迷不醒。 夏清浅片刻也不敢闭上眼睛,她怕自己一不注意,沈纤衣就逃脱她的禁锢,他们就彻底跑了。 然而,事情还是出现了变故…… 第七百八十七章 可是这句话,你也曾跟我说过啊 下马车的时候,夏清浅只看到了白炙一人。 她本能的产生一丝不好的预感,“镇南王呢?” 白炙看了她一眼,神色复杂,没有吭声。 还是另一道嗓音解决了她的疑惑,“他现在很安全,你不必担心。” 夏清浅本能的朝他看过去,就见另一辆马车里下来的男人或深或浅的看着她,眉眼疏淡又冷漠。 她脸色一变,“你把他带走了?”怒声道,“萧墨寒,你把他弄哪儿去了?” 身边被她扣着的人却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只许你威胁别人,不许别人威胁你么?”沈纤衣嘲讽的道,“夏清浅,你是不是以为所有的事都会按照你想要的方向发展啊?” 夏清浅猛地震了震。 会吗? 显然不会啊。 就像她费尽千辛万苦把他救回来,可他却跟沈纤衣好了。 她以为带他们回宫就没事了——就像曾经在北狄的时候,她是这么对他和毓秀的,可如今他即便失忆了也还是记得她用过的套路,所以在最后一刻给了她狠狠一击。 “夏清浅。”男人淡漠的嗓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我不想管你的事,也不想伤你在乎的人,但同样的,你 最好也不要插手我的事——立刻把纤衣放了,我就把你口中的镇南王还给你。” “……” 她动了动唇,还没来得及开口,沈纤衣却忽然重重的咳嗽起来。 萧墨寒脸色一变,“纤衣!” “咳咳咳……” 一连串的咳嗽声,明明这一次夏清浅什么也没做。 有那么一瞬间,她都怀疑这女人要诬陷自己。 可是没有,她只是一直这么咳嗽着,直到停下来,萧墨寒也已经走到她们面前,单手搂着沈纤衣,呈现一种保护者的姿态,目光还冷冷盯着她。 这架势,哪里还能允许她不放人? 即便她说不,也不过是双方僵持着,或许结局比上一次更惨淡。 何况……沈纤衣不也已经在他手里了么? 夏清浅闭了闭眼,“可以,你把镇南王放了吧。” 萧墨寒目光顿了顿,瞥了她一眼,刚要点头,怀里的女人却忽然一把抓住他,“皇上……” 男人神色微变,一改刚才的不耐冷漠的样子,微蹙着眉关切的看向她,“怎么了?” 沈纤衣像是有什么话说,但好半天也没说出口,只是欲言又止的看着他。 萧墨寒眉头蹙得更紧,“纤衣,我们 之间还有什么事不能说的?” 沈纤衣的表情愈发僵硬,终于垂下眼帘,摇了摇头,“没什么……” 夏清浅忍不住嗤了一声,如果真的不想说,根本没必要摆出这种模样。 现在吊足了胃口再来否认,以为他会信么? 果然,男人下一秒眉头便拧得更紧。 可就在她以为他会继续追问沈纤衣的时候,男人却猝不及防的瞪了她一眼。 夏清浅,“……” “你看我干什么?” “你别这么阴阳怪气的,跟你没关系。” “我好像什么都没说吧?” “……” 男人冷笑一声,却被另一道声音抢先打断,“皇上,姑娘的病已经找到药引了,就是您面前这个女人,只要把她关起来,姑娘就有救了!” 这声音尖锐的迫不及待,夏清浅扭头一看,正是站在沈纤衣身旁的婢女。 她静静的想,果然有人会替沈姑娘把话说出口。 只是很快,她脸上不屑的笑容就挂不住了。 因为这婢女手指的方向……是她。 夏清浅瞳孔微缩,“你说的,是我?” 云裳吓得抖了一下,活像她有多恐怖似的,旋即又强自镇定的道:“是你又怎么……”样? ! 最后一个字还没来得及出口,脖子就被人狠狠掐住了,发出痛苦的呜咽声,“呜……呜,放……你放开我……” 夏清浅目光森冷,浑身上下散发出剧烈的寒意。 沈纤衣咬唇,“你放开她,跟她没关系。” 夏清浅却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手中力道逐渐加剧,云裳甚至怀疑自己下一秒就会死过去。 “夏清浅!” 沈纤衣尖锐的声音,却透着满满的虚弱和颤抖,“你为什么总是喜欢拿不相干的人开刀,有本事你就冲我来啊!” 夏清浅眼底倏然闪过一丝寒光,“你以为我不敢吗?” 话音未落,她手中蓄力,眼看着就要扭头一道掌分扫过去。 可是手掌刚一抬起,另一道巨大的力道却忽然朝着她扫来! “砰——” 剧痛袭来,猝不及防。 但更痛的还不是胸口的内伤,而是当她抬头的刹那,看到那边满脸冰冷盯着她的男人。 萧墨寒。 是他打了她。 夏清浅怔怔的看着他,“你为了她打我?” 不管他曾经对她做过多么过分的事,哪怕是他死死护着毓秀,甚至要拿她去作交换的时候,至少也是舍不得的,从来不忍心对 她动一下手的。 可是如今,他是真的彻彻底底……不是他了。 不只是失忆,就连本能的守护也不在了。 萧墨寒看着她倒在地上狼狈的身影,瞳孔几不可察的收缩了一下,左手甚至不自觉的握起了拳,可是双腿却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没有人可以在朕面前伤她。” 哦。 可是这句话,你也曾跟我说过啊。 “呵……呵呵哈哈哈……” 涩然的笑声从唇间溢出,逐渐的就变成了大笑声,听得周围所有人都不禁皱眉。 萧墨寒薄唇微抿,冷冷瞥了云裳一眼,“扶你主子回去。” 沈纤衣以为他要去关心夏清浅,脸色微变,“那你……” 浑身冷漠的男人只有在跟她说话的时候,语气才会缓和几分,“既然救你的药引已经找到了,我自然不会当不知道。” 夏清浅胸膛微震。 沈纤衣眼睫颤了颤,眼神出现几分短暂的恍然,喃喃的道:“你的意思是……拿她来救我?” 男人眉眼温和的注视着她,“于我而言,你才是最重要的人,而她不过是我记忆中不存在的一个过去式而已。我现在就把她带去地牢,三日之内一定彻底治好你,嗯?” 第七百八十八章 这一切,很快就要结束了 沈纤衣一下子红了眼眶,“好,我知道了。” 说罢,便扭头示意身旁的云裳,“走吧。” 云裳点点头,路过夏清浅身边的时候,眼底隐隐有得意之色闪过。 夏清浅缓缓闭上了眼。 直到那两人的脚步声走远,她才用力撑了下地面,作势要起身。 却在此时,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掌伸到她面前。 她目光微顿,抬眸看了他一眼,男人也不偏不倚的看着她,目光定定,甚至比他刚才看着沈纤衣的样子还要认真,“我扶你。” 呵。 夏清浅真真是气笑了,“我能请教一下吗,我身体的哪部分可以作为沈纤衣的药引,我又该如何把我自己奉献出去,拯救你的沈姑娘啊?” 萧墨寒眸色闪了闪,“起来再说。” 夏清浅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是要起来,可她不需要他来扶,遂一掌拍掉了他的手,“不用你假好心。” 但她才刚刚站起来,就被男人捉住了手腕,夏清浅挣了几次都没挣开,终于不耐烦,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干什么?” 可是男人的眼神比她更冷,“我扶你只是为了把你带去你该去的地方,你不必想太多。” 该去的地方? 不用想也 知道,是要取走“药引”的地方。 夏清浅对上他波澜不惊的双眼,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凉了下去,心脏彻底沉到谷底。 从她几天前刚刚见到他开始,到今天他们终于回到皇宫,她虽然已经明确的知道他不记得她了,但心里总是抱着那么一丝侥幸,想着或许呢,或许还有机会呢…… 可是,终究是她幻想了。 别说记不记得的问题,这男人现在可是要她的命啊。 否则……沈纤衣都已经走了,他有什么必要继续骗她? “萧墨寒,为什么我们之间每次都会弄成这样?” 她自嘲的看着他,“明明你每次险些丧命都是因为我,可是当我好不容易把你找回来,你却总是不记得我了,甚至对我喊打喊杀,把我当成你的仇人一般。” 夏清浅缓缓走到他面前,不由自主的朝他伸出了手,仿佛随时会碰到他的脸,“我不信你在路上这么多天,半点没有打听过我们之间的事……可你为什么最终还是选了她?” 男人眸色几不可察的深了几分,“或许这就是我们的有缘无份。” 有缘无份。 好一个有缘无份。 还好,她也没有对他抱有什么期待。 夏清浅眼底飞快的闪过一 丝锐光,掌中已经聚力提起了内息,冷幽的暗蓝色光芒跳动着,几乎就要打入男人的大穴! 可是下一秒…… “父皇!” 那是……烟儿的声音! 夏清浅脸色一变,手中的动作只犹豫了瞬息,就被男人敏锐的察觉到,然后就被他化被动为主动,反钳制住了她的手腕。 “母后!” 萧砚焦急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他不像烟儿那般不谙世事,虽然第一眼看到父皇也很激动,没想到真的还能看到父皇活着回来! 可是看到此刻这一幕,立刻就看出了父皇和母后之间的剑拔弩张。 他快步走过去,警惕的看着他期待了许久父皇,“父皇,您抓着母后干什么?” 烟儿也蹭蹭蹭的跟着他跑过去,大眼睛圆溜溜的在他父皇和母后之间徘徊,大约是感觉到气氛不妙,怯生生的开口,“父皇……” 这一次,男人脸上终于不是无动于衷的样子。 夏清浅清楚的看到他俊脸凝滞了一下,然后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她呼吸一滞,几乎是脱口而出,“我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你不要动他们,也不要伤害他们。” 她声音很小,只够他们两个听到。 而她口中的伤害指的显 然也不是生理上的,毕竟,这也是他血浓于水的子女,所以她明摆着是不希望他把他们此时此刻的关系告诉两个孩子。 萧墨寒眸光凝了凝,手掌一转,便改钳制为搂抱,直接将身旁的女人搂进了怀里。 夏清浅身体微微一僵,只是对上烟儿狐疑的目光,她很快就调整出一个笑容,“烟儿,你们怎么来了?” 烟儿无辜的眨了眨眼,“是一位姓沈的姨姨……我和哥哥在路上遇到她、她说父皇回来了,让我和哥哥来看看,我们太想父皇就过来啦。” 姓沈…… 毫无疑问,是沈纤衣! 夏清浅眼底沁出森寒的冷意,那个女人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歹毒,连这么小的孩子也不放过,特意把人叫过来看到他们的父皇母后分裂! “母后……”烟儿见她脸色不好,又小心翼翼的道,“你是不是不高兴呀?” “没有。”夏清浅敛了下眸,“只是你父皇刚回来身体不好,需要母后扶着他而已。” “真的吗?”烟儿虽然小,但也没那么好骗。 “自然是真的。”萧砚虽然怀疑,但也冲她点了点头。 烟儿轻轻咬唇,见大家都这么说,这才像是信了。 她惴惴的看向萧墨寒, “那……父皇是不是很疼?”小女孩走到他面前,小手慢慢朝他伸出去,“他们都说你死了,以后都不会回来了,母后说你一定还会回来的。烟儿相信母后,烟儿和哥哥等了你们好久,父皇终于没事了对不对?” 她软糯糯的嗓音,带着孩童独有的甜腻乖巧,让人的心都要化作一团水。 夏清浅只觉胸口呼吸疼得厉害,眼眶酸涩不已。 烟儿还不知道,眼前这个父皇,已经不是原本那个会宠着她的父皇了吧? 她想要握住烟儿的手,然而身旁骨节分明的大掌却快她一步,轻轻握住了那只小手,低低的嗓音带着明显的安抚,“对,父皇已经没事了,烟儿不用担心。” 夏清浅紧绷的脸蛋一松,烟儿脸上这才重回笑容。 * 可是与此同时…… 远处的人,脸色却极为难看。 云裳青着脸道:“主子,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沈纤衣的脸也被阴霾笼罩着,她让那两个小畜生前去试探,可不是为了得到这种结果的! 不过…… 她忽然不知是想起什么,神色又变成不屑,嗤然道:“不管是血浓于水还是旧情复炽,这一切,很快就要结束了。” 云裳一愣,“您的意思是……” 第七百八十九章 你就不怕自己后悔吗? 沈纤衣眼底闪过一丝狠辣,“只要他们都死了,他就彻底属于我了。” 云裳一惊。 虽然她作为伺候主子的,肯定会希望自己主子好,可是这个“都”字……主子是希望太子和公主也一起死吗? 如果说拿夏清浅来救人是无可奈何,可是那两个可是皇上的亲生骨肉啊,皇上真的会同意吗? “姑娘,此事还是得……” “放心。”沈纤衣不知是不是看出她在想什么,势在必得的打断了她,“有人会帮我们的。” ……… 夏清浅和萧墨寒回了东宫,去陪两个孩子用了膳。 全程的氛围都很正常,除了烟儿叽叽喳喳的声音和砚儿偶尔插嘴的问话,萧墨寒甚至主动问起了很多问题。 最后也终于让两个孩子彻底放心下来,甚至让夏清浅有一种那个男人真的回来了的错觉,好像他真的是萧墨寒,好像这几日发生的事都是假的。 如果,忽略她此刻全身被点的大穴的话。 从东宫出去以后,她就被男人带去了龙吟宫的密室。 “你打算把我关在这儿?” 夏清浅脸上噙着笑意,眼底却满是讽刺,“你就不怕我跑了?” 男人转身正要出 门的动作顿了一下,回头瞥了她一眼,淡淡的开腔,“最好不要,否则再把你抓回来也很麻烦——浅浅,你应该知道,就算你一个人能跑掉,带着你的孩子也不可能。” 你的孩子? 不是他的么? 夏清浅放弃了交流的打算,脸上的情绪彻底消失全无,“滚。” 萧墨寒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 密室的门被缓缓关上,毫无光亮的密室里骤然变成了一片漆黑,寂静的落针可闻。 夏清浅看着他消失的方向,闭了闭眼,心底那股怒火逐渐化作了冷然。 彻底失望之后,或许就是平静。 她被男人绑在墙上,虽然密室的出入口是唯一的,如果她出去肯定能被他发现,但是为了防止她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她的四肢还是被全部禁锢了。 夏清浅动了下手腕,铁链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她动了下唇,缓缓念出一段咒语。 下一秒,手腕上的铁链蹭一声断裂。 重实的铁链险些坠落地面,被她险险接住,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萧墨寒,你失策了。” 女人口中发出一声低喃,不知是讽刺还是自嘲。 她全身的大穴确实都被封锁了,她也确 实暂时用不了术法,可是他不知道,她专门学了一门逃生术——这是一个作用不大的术法,很少有人会浪费时间和精力去学,甚至大多数的人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个术法的存在,可是逃生术妙就妙在不需要灵力,只要天生灵体,在任何危机的情况下都能挣脱敌人的某个术法攻击,自然也包括这小小的铁链。 她可以为了孩子忍一时之气,但不可能真的自寻死路。 以如今的他而言,即便她真的死了,他就当真会对两个孩子好吗? 不可能的。 夏清浅轻手轻脚的放下铁链,冷着脸朝着密室门口走去。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她的眼睛也逐渐适应了这种黑暗,于是当她走到门口的时候,敏锐的发现了石门上的一个洞眼。 不,准确地说,这是一个极其细小的……孔。 夏清浅眼神变了好几变。 在原地站了许久,微蹙着眉不知在想什么,最后竟又重新转身,折回了被绑的墙边。 ……… 夜深,皇宫一角。 两道人影站在昏暗的墙角下,月光洒落,映射着一道柔弱的宫装身影,和一道宽大的斗篷。 “东西准备得怎么样?” “ 都已经准备好了,只等时间一到,夏清浅再无复生的可能。” “你最好保证这次能万无一失,别再像从前那般功败垂成。” “您放心。” 宫装身影点点头,又斟酌着道:“我还有一个要求,事成之后,我要萧砚和萧云烟一起死。” 宽大斗篷下的身影抬头瞥了她一记,“两个孩子而已,碍着你什么了?” 宫装身影顿了顿,“您是……舍不得吗?” 斗篷身影冷笑,“不必用这种激将法,我只要达成自己的目的,其他的我都不在乎。你喜欢谁、还是想对谁下手,都与我无关,按你自己的意思办就行。” ……… 三日后。 密室的门再一次被打开的时候,夏清浅被外面的光线刺得几乎睁不开眼。 她费力的撑着眼皮,看着光影下的男人一步步的朝她走近,最后站定在她面前,解开铁链。 “走吧。” “萧墨寒……” 她三天没有开口,嗓子全然哑了,“你真的想要我死吗?” 男人蹙眉扫了她一眼,却正对上她怔怔的望着他的复杂目光。 他抿了下唇,没有吭声,握着她的手腕,不徐不疾的朝外走去。 夏清浅不知道是 不是她的错觉,他这一次的力道,似乎比之前轻了许多。 她一路跟着他,也没有要挣扎的意思,最后到达目的地的时候,脸色终于变了一下。 这里是金銮殿外。 但令人惊讶的不是这个,而是殿前宽阔的广场上,摆着一个巨大的祭坛。 虽是白天,但四周篝火旺盛,跳动的旗帜不断飞扬,洋洋撒着浅金色的光芒。 祭坛边聚集了很多人,大多是宫女太监,只有少数的宗室皇亲也来了,剩下的便是沈纤衣。 每个人的神情都惊疑不定,尤其是站在宗室最前方的太皇太后,满脸急促,“皇帝,你……你这是要干什么,你连哀家也不记得了吗?” 萧墨寒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皇祖母,您年纪大了,这些事你不必多管。” “哀家怎么能不管!” 太皇太后满面怒容,厉声喝道:“他们说你要杀皇后,你竟然要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杀你最爱的皇后,你是不是疯了!” 萧墨寒刚要开口,却被身旁的女人抢先一步,“是啊,连一个相处不多久的老太太也知道我是你最爱的女人,可你竟然听信谗言非要置我于死地,你就不怕自己后悔吗?” 第七百九十章 进入另一个人的身体 她的语气貌似很平静,可是眼底隐隐压抑着暗流涌动。 萧墨寒波澜不惊的看了她一眼,“朕不会后悔。” 夏清浅脸蛋僵了僵,垂在两侧的手蓦地紧握成拳,语气却仍是克制的,“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准备怎么对付我了吗吗?” 男人眸光动了一下,视线不偏不倚的落在她脸上,依旧和她对视着,可是久久没有开口。 沈纤衣皱了下眉,朝身旁的云裳使了个眼色。 云裳会意,立刻上前一步,冷酷的道:“你的命可以换我主子的命,今日只要把你放下祭坛献祭,主子的身体就会好起来。” 献祭。 夏清浅咀嚼着这两个字,目光缓缓掠过现场所有人。 萧墨寒的神色讳莫如深,看不清具体的意味,沈纤衣貌似平和的外表下掩着隐隐的喜色,云裳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太皇太后满脸急切的看着他们,担忧的似乎想要说什么。 至于其他人……大多是不忍的模样。 夏清浅忽然笑了,直勾勾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不管我答不答应,今日这架势,我都必须为沈纤衣去死了,对吗?” “是。” 他的迟疑十分短暂,但现场的有心人还是注意到了。 夏清浅也 没有再发作,“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跟你谈条件,不过看在你欺骗我又夺走我一条命的份上,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男人眸光微凝,“照顾你的孩子么?” 那也是你的孩子。 夏清浅冷笑一声,却摇头道:“不,我要你送我一样东西……很简单的东西,你可以放心。” “什么?” “一枚铜钱。” 顿了顿,语气寥寥的道:“我们最初在一起的时候,你送过我一枚铜钱作为定情信物。如今我要死了,再也见不到你了——当然,我也并不想再见到你了。为了告别这段感情,或者你觉得是彻底斩断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好,你再给我一枚铜钱吧。” 萧墨寒瞳眸微不可觉的一缩,晦暗的神色出现短暂的凝固,甚至像是错愕。 可是转瞬即逝,紧接着他就让人取了铜钱过来。 小太监要递给她的时候,他却主动接过,缓缓伸到她面前,“可以了么?” 夏清浅嘴角的笑容扩大了几分,“可以。” 她接过铜钱的时候,指尖不经意的擦过他的骨节,男人胸膛起伏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个女人马上就要死了,甚至是被萧墨寒亲手处决的,可是沈纤衣看着两人 近在咫尺的模样,还是觉得碍眼得很。 好像不管什么时候,这两人之间都有一种旁人无法插足的默契。 “皇上。” 她终于忍不住,快步走到他面前,抿唇道:“若是你舍不得的话……” 萧墨寒面无表情的打断了她,“我早就说过,没有人比得上你重要。” 沈纤衣勉强弯了弯唇,病态的柔弱,“那时辰快到了,别耽误了。” 萧墨寒点了点头,直接扣着夏清浅的手,把她拉上了祭台。 沈纤衣看着他们的背影,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锐光。 “皇帝!” 太皇太后脸上爬满了愤怒,疾呼的声音都染上一丝颤抖,“你会后悔的,别这么做……就当哀家求你好不好?” 夏清浅脚步顿了一下,回头看她的时候,嘴角是带着笑的,“太皇太后,多谢您这么长时间对我的照顾。虽然我们之间有过很多的不愉快,但是此时此刻,我真的很感激您。” 太皇太后苍老的面上透着哀伤,“哀家救不了您,你感激什么?” 夏清浅笑容深了几分,也愈发显得诚挚,“不管救不救得了,您这番话都让人高兴。” 太皇太后眼睛一红,“需要哀家将太子和公主带来,让你见最 后一面吗?” 夏清浅眼神黯了几分,摇头苦笑,“这种时候,就别让他们难受了。” 太皇太后又是一声叹息。 萧墨寒没有给她们几乎交谈的机会,直接把人往祭台中央一推。 夏清浅一个站立不稳,踉跄着摔倒在地上,显得有些狼狈。 她好笑的抬头,“不管怎么样,曾经也是恩爱夫妻一场,我都快死了,你有必要吗?” 萧墨寒唇畔扯出一丝冷嘲的弧度,“那枚铜钱,不是已经抵消了你口中的恩爱夫妻一场?” 夏清浅噎了一下,没来得及开口,眼角的余光却在此时注意到祭台上的文字。 她也是此时才察觉到,这偌大的祭台四周刻着繁复的祭文,不过并非这个时代的文字,应该没有人能看懂。 四周旗帜摇曳,猎猎的刮动着。 头顶上方,压迫感逐渐变得强烈起来。 一抬头,才看到男人手中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黑色球体,这球体越来越大,最后甚至超过了她整个人的体积,毫无间隙的嵌入她的身体。 “啊……” 起初只是微弱的低呼声,逐渐变得凄厉又痛苦,明显能看出地上的女人想要忍着,却忍不住。 四周众人甚至不敢再看。 他们之中不 少人都或多或少受过皇后的恩惠,哪里能看如此场景,当下都别开了视线。 萧墨寒手中动作顿了一下,但并未停下。 “你们看,那是什么?!” 人群中,忽然响起一声惊呼。 众人这才重新把目光投过去,却见祭台上的祭文竟也缓缓涌起,直接朝着皇后的身体涌去! “为什么这字也能动,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献祭吗?” “皇后真的要死了,她已经不会动了,就连眼睛也闭上了……” “为什么要这么对她,皇上真的又不记得她了吗?” “不,你们看,皇后还在动——她突然睁开眼,把手伸向了皇上!” “她要干什么,杀了皇上吗?” “不……不,她把那铜钱给了皇上,似乎还说了什么话!” “你们看,那些祭文好像进入她身体以后,又重新出来了!” “”…… 最后一句话落,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因为祭文进入献祭者的身体虽然让人震惊,但远远比不上它们又重新涌出来,进入另一个人的身体——而且这人还不是被拯救的沈纤衣,而是…… 当众人的视线聚集在同一个方向,看到那人的容貌时,纷纷不约而同的抽了口冷气。 “太皇太后?!” 第七百九十一章 然后果然,意外出现了…… 怎么会这样? 这祭文跟太皇太后又有什么关系?! 不只是他们,太皇太后本人也骤然变了脸色。 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下,手掌扬起,但只是转瞬即逝的动作,然后就放了回去,不断的往后退避开那些祭文,惊恐的看向萧墨寒,“皇帝,这……这是什么?” 男人唇畔扯出冷冽的弧度,“这是什么,皇祖母……不,应该说母后您不了解吗?” 太皇太后瞳孔骤缩。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 “什么东西,是我听错了吗?皇上竟然叫太皇太后为母后?!” “而且是特意改口的,那就不可能是叫错,皇上莫不是疯了啊!” “如果不疯,他也不会这样对皇后!” “这根本是两码事,太皇太后和他的母后扯不上半点关系啊!” “……” 所有人惊疑不定的看着帝王。 却在此时,空气中一道冰冷的物体划过,直直的朝着太皇太后射去! 有那么一瞬间,所有人都以为那是冷箭,是皇上要害太皇太后的证明。 甚至就连太皇太后自己,也下意识的抬手去挡,怒斥道:“哀家如何会知道?难不成你不但要让皇后替你的沈纤衣去死,就连哀家也不放过 吗?” 可是下一秒,那东西却忽然停了速度,只是适度的停在太皇太后身上,几乎没有任何撞击的力道,更别提是伤害到她老人家。 众人这才看清,这是一枚……铜钱?! 太皇太后瞳孔又是一缩。 “这铜钱,为什么这么似曾相识啊?” “这不是刚才皇上给皇后的那个吗?” “为什么现在铜钱也飞出来,难道皇后被献祭的时候,连带着她身上的东西也会飞出吗?” “……” 不会吧? 因为皇后的衣服、发饰、配饰,所有的一切都还完好的在她身上,只有这铜钱例外! 众人惊疑不定的盯着她看完,却又猛然惊觉,她的眼睛竟缓缓睁开,也不复刚才痛苦的模样! 这……什么情况?! “我身上的东西,自然不会飞出。” 片刻之前还面容狰狞的女人,此刻却平静的开口,“这铜钱,是我自己丢出去——或者说,是它找到了因果循环的人,主动去寻来的。” 四周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太皇太后颤抖着开口,“皇后,你没事?太好了,是皇帝没有对你动手,还是你逃脱了?” 夏清浅看了她一眼,也不像最初那般感激,而是平静又淡漠 的,“那枚硬币,太皇太后应该布不陌生吧?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要继续装腔作势就没必要了吧?” 太皇太后微微一震,“你这是何意?” 女人轻嗤,“我可以使用神域的占卜术,刚才祭祀启动的时候,我为自己卜了一卦。” 卜卦?! 原来她刚才所谓的定情信物,是用来卜卦的?! 萧墨寒眸光微动,静静的凝视着她。 夏清浅也在此时回头,定定的对上他的双眼,“其实你知道的吧,我们之间哪有什么铜钱作为定情信物?可是你没有拆穿我,要么就是真的不记得了,要么就是……故意放纵。” 相比之下,她更倾向于后者。 这男人,绝对没有失忆! 众人脸上的表情愈发震惊,甚至带着某种惊恐。 可是反观帝王,俊美的脸上却无丝毫起伏,完全没有要为她的话反驳的意思。 沈纤衣脸色发白,颤声道:“她说的是真的吗?” 萧墨寒没有动,甚至没有看她。 沈纤衣的脸色更苍白了。 明明只是那么一会儿的工夫,她的处境却和夏清浅完全转换了! 她不敢相信,“为什么?” 话音刚落,开口的却不是帝王,而是太皇太后,“皇后 说的没错,都这个时候了,就别装了。” 沈纤衣猛地一震。 太皇太后脸上的惊恐和失望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甚至漾出一丝浅淡的笑容,镇定的看着萧墨寒和夏清浅,“你们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夏清浅没说话。 因为她也不知道萧墨寒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而她……只是在揣摩他的时候猜到的而已。 起初她只是不相信他真的失忆了,可是后来一次次的伤害和狠话之下,她几乎就要信了。 失望、心冷、甚至恨意接踵而至。 她甚至留了一手,本来打算那天晚上就逃出龙吟宫的密室,可是……她看到了那个黑洞。 那个小孔原本是不存在于密室门上的,她可以确定,在她去找他之前还不在,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这次重生回来以后才有的! 可是为什么? 好端端的,他不可能刚回来就去关注一个密室,除非……这密室有用! 而他回来之后,这密室唯一的作用似乎就是关押她,所以她姑且认为,是为了她。 但密室里面并非密不透风,所以不存在怕她死了这种可能性,那这样的小孔就只能用来监视了——但她又不会飞天遁地,唯一的出 口就在他眼皮底下,那又有什么必要这么做呢? 彼时,一个可怕又令人雀跃的念头在脑海中浮现。 或许……没有这么多复杂的理由,就只是想看看呢? 她知道自己不该把希望寄托在一个或许已经失忆了要杀她的人身上,可是他那么爱她,上一次失忆的时候也没忍心对她如何,这一次当真就会杀了她吗? 一丁点的本能也没有了吗? 抱着这种残存不灭的希冀,她选择了退回密室。 当然,她也不会坐以待毙。 那枚铜钱,就是她最后的底牌。 夏清浅眯起眼睛,锐利又极具穿透性的目光盯着那老太太,“太皇太后刚才是不是以为有人要暗害你,所以挡得这么快?” 当时大多数人可能都没有注意到,太皇太后用了武力,去抵挡这“暗器”! 但最重要的还不是这个,而是…… “我今日用这铜钱卜算的卦象是——在场的哪一个,才是神域级别最高的人。” 她一字一顿的道:“在我的认知里,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答案本该是皇上或我。” 但如果是这样,萧墨寒没必要设这么大一个局。 所以更大的可能性是,另有其人! 然后果然,意外出现了…… 第七百九十二章 朕为什么要花这么长时间陪你演这一场戏? 这铜钱,竟然飞向了太皇太后。 虽然她也不是没有这般猜测过,可是真的看到那一幕,还是觉得心惊。 原来这一切的幕后主使,原来背后最危险的那个人,竟然是太皇太后! “所以,你和皇帝早就串通好了?”太皇太后似笑非笑的问。 “不。” 这一次出声的,却是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沉默的萧墨寒,“我们不需要串通,也能各自看穿。”他眼神凛冽,语气却充满了难言的危险和冷意,“不然母后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吗?” 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称太皇太后为母后。 夏清浅虽然之前就知道太皇太后体内有红玉的魂魄,可是他刻意这么叫,难道是…… 想到那个答案,她眼神不禁闪了闪,垂在身侧的双手也猛地紧握起来。 而这一次不只是她,其他人的注意力也再一次回到了这声母后上面。 这一次又一次,皇上不可能叫错! 难道真的……这是他的母后?! “哀家确实以为,自己做得很好。” 太皇太后轻轻的笑道:“从出现的第一天起,哀家就没有掩藏过自己身上的秘密,这样还不足够让你们信任哀家吗?” 怀疑,不代 表不信任。 她知道这两个人聪明至极,这些年所有的计划一次次被他们打断破灭,她早已清晰的认识到,普通的伪装是逃不过他们双眼的。 所以她故意暴露,故意把自己的另一面露出来给他们看,让他们一次次的试探,让他们擦磁轭她是真实身份,让他们从怀疑到找出自以为的真相。 最后,这样的结果反而更能让他们深信不疑。 而结果也果然,她的儿子确实死了——死在了杀死国师的目的中。 神域之门看似永远关上了,殊不知这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中,只要等他回来,亲自将夏清浅拿去献祭,神域之门照样可以重新打开! 明明所有的事都按部就班,可是……怎么突然就出了意外呢? 到底是那个环节,让他们怀疑她了? “一开始是信的,甚至到朕死的时候,也还是信的。” 他以为这果真是他的母后。 他以为作恶的那个,不过是太皇太后本尊。 他以为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国师死了,夏清浅也能好好活着了。 可是…… 萧墨寒垂下眼帘,“母后为什么要派沈纤衣来?”他不知是自嘲还是讽刺的扯了下唇,“您不知道… …朕已经恢复记忆了吗?” 沈纤衣是母后的人,他真正的母后——从以前在神域的时候就是,如今这转世轮回重新出现在他面前,也不过是为了促成神域之门的打开。 从十年前拆散他和夏清浅,到如今这一切,都是在为他的亲生母亲办事! 而这些事或许就连从前的沈纤衣本人也不知道,只单纯的以为是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直到这一次重新回到太皇太后身边,或许她才知晓所有的前世今生。 沈纤衣怔怔的看着他,“是我……暴露了?” 男人这才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的吐出两个字,“没有。” “那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萧墨寒冷淡的道,“同样是半路出现的人,你以为,为什么你就该得到朕的信任,夏清浅就不该呢?” 他的第三世,夏清浅是突然闯入的。 可是夏清浅不知道,其实沈纤衣也只是个突然闯入的。 因为是平行世界,而且是经由夏清浅的意念和镇南王的努力构造出的平行世界,所以沈纤衣是无法只有选择进入的时间节点的——即便是母后,也只能帮她稍稍提前那么一会儿。 所以沈纤衣的出现,不 过是在夏清浅之前半年。 最初的最初,他相信过,这个女人是儿时救过他后来失踪而后又突然出现的青梅竹马,是需要他付出任何代价也要治好恩人,所以他们早已设好了圈套等着夏清浅钻进来。 这个“异世”来的女人,就是唯一可以救沈纤衣的方法。 他一直这么坚定不移的相信了半年,可是当夏清浅出现的时候,一切都变了。 他竟然觉得,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比得过这个女人。 当时他觉得自己的念头无比诡异,也为此挣扎过苛责过自己,告诉自己绝对不能辜负了沈纤衣,可是午夜梦回之际,他竟然无数次梦到曾经也有过这样的事出现。 他失去了记忆、狠狠伤害了她,于是他再也狠不下心,再去伤害她一次。 于是最终,他选择听从了自己的本心。 他们回来了。 他依旧谁也不记得,但身边的种种告诉他,一定有人在撒谎。 如果不是夏清浅,那就是沈纤衣。 每一次看到夏清浅伤心欲绝的目光,他就一次比一次坚定自己的内心,甚至某些记忆从灵魂深处挣扎着逃窜出来……他终于想起了一切。 夏清浅才是他的妻子,而 沈纤衣,不过是个带着阴谋来的人。 而这背后的主使,除了他每一世的亲生母亲,还能有谁? 但即便记起了所有的事,他还是不得不忍着心痛和无奈,一次次假装伤害她,因为只有这样,母后才会相信他,才会在关键时刻放松警惕。 “哈哈哈哈,不愧是哀家的好儿子。” 太皇太后忽然大笑起来,可是笑容之后,却是居高临下的高冷倨傲姿态,“从前世到今生,你的眼里永远只有这个女人,没有你的母后。为了她,你一次次的背叛家……可惜啊,你以为这区区符文,就能困住哀家吗?” 说罢,她忽然握紧双拳,口中默念着终于,试图冲破这符文的禁锢。 然而……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她脸上势在必得的笑容却逐渐凝固,变成了怀疑和震惊。 她猛地看向萧墨寒,带着某种不敢置信的眼神,然后又铁青着脸狠狠挣了下双手,可是那些符文依旧在她的身上,她终于彻底变了脸色,“你做了什么?” “母后以为,朕为什么要花这么长时间陪你演这一场戏?” 他缓缓的走到她面前,薄唇轻启,“只是为了揭穿您的真面目吗?” 第七百九十三章 可惜,已经太迟了 太皇太后身形微震,像是陡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脸上自信的表情彻底破裂,愈发不敢置信的道:“你是故意的?” 什么失忆,什么祭品,都是假的! 他从来没有被她封锁记忆,或者即便曾经有过后来也恢复了,也从来没有真的要拿夏清浅去救沈纤衣,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装的! “青华!” 太皇太后发出一声怒吼,叫的却不是萧墨寒,而是青华! 或者说,这两个本来就是同一个人,前世今生都是她的儿子。 萧墨寒看着她神色狰狞的模样,眼底划过一丝晦暗的冷光,“母后,费尽心机嫁给一个您根本不爱的男人,为了朕的转世投胎,您煞费苦心,归根结底只想要打开神域之门,值得吗?” 神域之门! 又是神域之门! 众人面面相觑,犹记得上一次皇上的“死”,为的就是国师口中的神域,而今太皇太后突然回宫,为的竟然也是神域! 这些人竟然都跟神域有牵扯? 而且太皇太后嫁的……不是先皇的父皇吗? “这个问题怎么不问你自己?” 太皇太后眼底迸射出骇人的冷光,“为了一个女人放弃所有的一切,值得吗?” 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因为答案当然是值得。 否则,他又怎么会走到今日这一步,而她又怎么会对自己的亲儿子做到这一步? 萧墨寒眼底掠过一丝自嘲,原来世事轮回、沧海桑田,他在母后心里依旧比不过权势。 从头到尾,在她心里最重要的都是一统天上人间,而他不过是她手中一颗棋子,可以利用可以丢弃,甚至可以眼睁睁看着他去死,更何况只是他心爱的女人呢? 任何人都不值一提。 他这一世永远耗在了寻母之路上,可是找到的所谓的母后,一个比一个狠辣无情,而他也再一次成为了伤害夏清浅的帮凶。 “国师已经被永久封禁。”他晦暗深沉的道,“他在里面孤苦,母后便去陪他吧。” “你……”太皇太后脸色陡然一变,旋即凶狠的道,“我是你的母亲,你竟然要为了个女人,把我囚禁在那种暗无天日的地方?” “既然在您眼中我的性命都如草芥,那儿臣只是找个地方让您待着,保证您不能出来害人而已,怎么就不行呢?” “青华!”太皇太后大怒。 可是男人口中不断默念着咒语,正如国师消亡的那天一 样,没有半点要停下的迹象。 四周悬浮的祭文将她牢牢困住,怎么也挣扎不开。 她疯狂的甩脱,却在此时注意到,这些祭文和她想象中根本不一样——并不是用来献祭夏清浅的,而是借取她体内的圣女之力! 她顿时整个人都震住了,脸上的表情也终于变成慌乱,“你怎么敢这么对我,你怎么敢!” 从头到尾,这都是他早就设计好的局! 他们处心积虑,就是为了把她关起来! 祭文逐渐渗透进她的身体,身上的禁锢力道越来越大,她的心跳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激动,一刹那快到了极点,仿佛要跳出喉咙口。 脑海中却有一个无比清晰的念头成型——她完了,彻底完了。 她狠狠闭了下眼睛,强行用僵硬的脸调整出一抹笑容,甚至带着几分哀求,“母后知道错了,母后保证再也不会伤害夏清浅,你放过母后这一次好不好,从前的事我们一笔勾销好不好?” 呵。 一笔勾销? 所有的伤害,要怎么一笔勾销。 萧墨寒嘲弄的道:“这么多年,您有无数次改变结局的机会,您都选择了丢弃。如今屈居人下,倒是想到了重新来过…… 可惜,已经太迟了。” 话音刚落,那祭文尽数陷入她的身体。 “不……不要!” 尖锐的吼叫声,却没有任何用处。 天空仿佛裂开了一道口子,就和国师消亡的那天一样,灰蒙蒙的暗无天日,仿佛要将人吞噬。 所有人脸上都出现了惊恐的表情,有些女眷甚至不由自主的拉着手。 地面上,伴随着尖叫声逐渐变小,太皇太后的身体也逐渐变成泡沫,最后彻底融入黑暗。 四周一片死寂。 暗色渐退,可是荒芜的寂静仍然笼罩着大地。 围观的人隐约明白了什么,可是没有人敢问,也没有人敢对帝王的行为提出质疑。 有一道人影想趁着灰暗的环境,偷偷溜走。 可是就在此时,她面前的路却被人挡住,“这就要走啊,不需要拿我献祭了么?” 夏清浅! 沈纤衣狠狠盯着她,“滚开。” 夏清浅似笑非笑,“若是我滚了,没有人治你的身体,你过段时间再死了怎么办?” 四周的光线已经逐渐恢复明亮,越来越多的人朝她们看过来。 若是被那个男人发现,她就走不了了! 想到这里,沈纤衣脸色倏地白了,猛地扬手去推她,“ 我叫你滚开!” 可是手掌将将没来得及触碰到对方,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捉住,狠狠将她甩了出去,她整个人就像一团破败的棉絮,被人毫不留情的扔在地上。 剧痛袭来,她满身狼狈的抬头,却对上男人冰冷至极的目光,毫不留情的话语直直的砸向她,“事到如今,谁给你的胆子,再去碰她一下?” 沈纤衣眼眶一红,“既然你想起了所有的事,应该知道我也是迫于无奈……曾经在神域我们那么好,我对你那么好!是你先辜负我的,让我一个人遭受你母后的胁迫,你又凭什么怪我?” 她爱了他那么多年。 可他不过是去魔域走了一遭,就爱上了一个魔头,将所有的一切都抛诸脑后。 明明就是他的错,他凭什么这样指责她? “迫于无奈?” 萧墨寒咀嚼着这几个字,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她,“我怎么记得,你恢复记忆之前,就已经被打入死牢?而今你恢复记忆还想害她,哪一点是迫于无奈的?” 沈纤衣微微一震。 谎言被人毫不留情的拆穿,她蓦地攥住了手心,苦涩又倔强的看着他,“怎么,你要把我也跟你母后关到一起去吗?” 第七百九十四章 成熟的人干不出来这种事 夏清浅看着她貌似隐忍的样子,皱了下眉。 其实在此之前她没有想过沈纤衣会怎样,会受到如何的惩罚,但是当沈纤衣说出这句话,她却觉得,如果萧墨寒真的这么做,她一定转身就走。 因为这样的惩罚太轻太轻了,怎么抵得过他们这么多年受的苦。 “呵。” 男人冷笑了一声,“你想得未免太好。纤衣,不把你关进无边炼狱,怎么对得起你这些年的所作所为?” 无边炼狱。 沈纤衣听到这几个字,瞳孔骤然紧缩,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得干干净净。 那是世上最恐怖的地方——不只是这个人间,更是包括神域在内。如果说十八层地狱是专门惩治那些犯错的恶鬼,那么无边炼狱就是折磨犯错的神,日日夜夜饱受着烈火和寒冰的双重摧残,无边无际的享受着所谓的“永生”。 千万年来都没有人被关进过那个地方,她以为他对他的母后已经足够狠心,可是原来,那已经是顾及了微薄的母子情分。 而今对她,他是丝毫不留情面。 痛苦席卷着全身,她歇斯底里的尖叫着,比他母后刚才更为凄惨,可是男人看也不看她一眼。 最终,偌大的 空地彻底归于死寂。 即便是多年后,在场的人想起今日这一幕,依旧久久不能忘怀,惊惧颤抖。 ……… 萧墨寒一转身,看到的就是夏清浅远远离去的背影。 他心口一悬,几乎是立刻迈开长腿朝她走过去。 手腕上忽然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道,一下子扣住了她,夏清浅脚步一顿。 回头的时候就对上男人焦急的双眼,她以为他会主动开口,可是等了半天,他的唇却越抿越紧,大有一种要用眼神杀死她的意思。 她终于忍不住道:“你就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男人漆黑的深眸注视着她良久,喉结滚了滚,才低低的开腔,“我只愿你从今往后再不离开我,其他的都不再重要。” 夏清浅的身体僵了一下。 她原本想怪他的,怪他这么一声不吭的吓唬她,让她以为他真的又失忆了。 她本来想无论如何也要好几天不理他,因为刚把他找回来的时候,她真的很害怕也很伤心。 可是此时此刻,听到他这句话,她忽然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 如果可以,他怎么会故意瞒着她? 一定是太皇太后和沈纤衣太难缠,一定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一定是 为了和她永永远远的在一起,他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不是吗? 她吸了口气,忽然无比认真的看着他,“好,我答应你。” 从今往后,再不分离。 男人身形震了震,眼底明显浮起一丝愕然,“你不怪我?” 夏清浅沉默了一会儿,“你为什么骗我?” 萧墨寒像是怕她生气,立刻接话道:“太皇太后在你身上种了监视符,为了不让她起疑,我不能动她的符,所以即便私底下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我也不能告诉你真相。” 不是不想,只是不能。 夏清浅其实也猜到了大概是这样的理由,她点了点头,神色自若的道:“所以我为什么要怪你?” 萧墨寒薄唇倏地抿成一条直线,下一秒,她整个人就被他搂入了怀中,紧紧吻上她的眉眼。 温柔缱绻,刻骨柔情。 ……… 萧墨寒和夏清浅一起回龙吟宫的时候,着实把整个宫里的人都高兴坏了。 天知道,这两天他们有多提心吊胆,生怕皇上真的要把娘娘怎么样! 对于旁人来说,娘娘可能只是一个毫无干系的人,可是对于他们,娘娘却是他们永远的亲人啊! 所以此番和好如初,柳絮几 乎是喜极而泣,所有人都红了眼眶。 连日来笼罩在龙吟宫的阴云,仿佛都在此刻彻底烟消云散。 不过…… 皇帝陛下的脸色却不太美妙。 因为夏清浅进门以后,就一手牵着她的儿子,一边跟烟儿聊着天,直到晚膳结束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基本全程把他给无视了。 眼看着帝王好不容易恢复的脸色又变得越来越难看,裴盛赶紧上前,“娘娘,太子殿下该做功课了。” 萧墨寒看了他一眼,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 裴盛面露微笑。 夏清浅颇为遗憾的啊了一声,愁苦的看着萧砚,“砚儿,你白日里都没有做功课吗?” 萧砚和烟儿事发的时候都被萧墨寒关起来了,所以并未见证外面那些事,闻言也只是奇怪的看了裴盛一眼,因为他早已把功课做完了。 但是对上裴盛暗示的眼神,他就立刻明白了裴公公的意思,当即点头,“是,儿臣耽误了。” 夏清浅不舍的道:“许久不见了,今日的功课拖一拖,明日再做不行吗?” 萧砚,“……” 裴盛,“……” 裴盛心领神会,忙正义凛然的道:“娘娘,您和太子殿下有的是时间团聚, 不急在这一时。太子殿下的这位太傅十分凶悍,若是知道殿下随意耽误功课,他是不敢教训殿下,可他敢告老还乡啊!” 夏清浅,“……” 哦,这么凶悍的吗? 可是她堂堂皇后,怎么能被一个太傅威胁呢?! 夏清浅板着脸刚要开口,却在此时对上萧墨寒不太好看的脸色,终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算了。 嫁给一个小气鬼,要认命的。 夏清浅撇了撇嘴,叹息着点头,“那好吧,砚儿你去吧,我再跟烟儿……” 后面几个字还未出口,裴盛就朝柳絮和白霜使了个眼色,两人飞快的上前,把小公主也抢走了。 夏清浅,“………” 萧墨寒的脸色这才恢复几分,面不改色的看着她,“累不累,要睡吗?” 夏清浅忍了忍,没忍住,脸色诡异的道:“人家都说,幼稚的男人才会跟自己的儿女争风吃醋呢。” 男人似笑非笑,“你说什么?” 明明他的眼神十分温柔,可夏清浅愣是被他盯得有些怂,故作强势的道,“难道不是吗?”她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声音也弱了弱,“成熟的人干不出这种事。” 萧墨寒低低的笑了一声,“是么?” 第七百九十五章 完完整整的她和他,再不分离 他俯下身,顷刻间就将她刚才刻意拉开的距离重新缩短,甚至比最初离得更近了,低沉的嗓音莫名透着几分危险,“那你喜欢成熟的还是幼稚的?” 夏清浅,“……” 废话当然是前者! 可脖颈间是他温热的呼吸,烫得她身体好像都有些发软,夏清浅咬了咬唇,猛地别过头,闭上眼抵死顽抗般的道:“你这是屈打成招!” 他轻轻咬住她的耳垂,声音变得有些含糊不清,“我打你了?” 夏清浅蓦然一个激灵,“萧墨寒!” “嗯?”男人尾音上扬,磁性而沙哑。 “你威胁我?” “有吗?” 话虽如此,他的手掌却不知何时已经将她搂入怀中,粗粝的指腹轻摩着她后颈的软肉。 夏清浅的心跳漏了好几拍,痒得拼命往他怀里缩,“没有没有没有!只要是你,我都喜欢,行了吧?” “这么勉强?” “不勉强,我就是喜欢你!” “嗯,再说一遍。” “……” 夏清浅彻底缴械投降,认命般的大声道:“不管你成熟的还是幼稚的,只要是你,我都喜欢。” 耳畔的低笑声显得十分愉悦,“好,今晚奖励你。” ……… 整夜的欢愉。 事后,夏清浅浑身无力的躺在床上,脑袋还是晕的,身体更像是被重型机车碾 过一样,累得一个脚趾头都不想动,脸色蔫蔫儿的望着帐顶繁复又美丽的花纹。 果然不管多久过去,禽受还是禽受。 萧墨寒动作轻柔的帮她做了清理,又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顶,低低的道:“累了就睡吧。” 夏清浅眼珠动了动,瞥了他一眼,扯开嘴角,“呵。” 男人像是不理解她这明显的讽刺,还动手理了理她的鬓发,“怎么了?” “滚开。” 夏清浅一开口,就是极度干涩嘶哑的声音。 萧墨寒忍不住笑了,他半搂着她,抚摸着她的脑袋,“是我不好,你别气了。” “你还知道自己不好?!” 她瞬间大怒,恶狠狠盯着他,“萧墨寒你这个混蛋,现在装出这幅好脾气的样子给谁看,刚才我叫你停下来你是聋的?现在我快虚死了你说一句你不好就完了?” 男人漆黑的深眸看着她许久,目光竟透出一丝委屈,“你现在不是挺中气十足的?” 夏清浅,“……” 去死吧! 算了别死了,好不容易救回来的。 夏清浅实在气不过,又发不出火来,猛地掀了被褥往自己头上一盖,将自己整张脸都埋了起来。 身旁的男人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也看不到他在干什么,渐渐地眼皮就开始打架,昏昏欲睡。迷迷糊糊之间, 似乎感觉到男人在她的身旁躺下,将她整个人都搂进了怀里。 她分明是想抬手打他,可是不知怎的,最后竟往他怀里钻了钻。 熟悉的气息包裹,睡意袭来。 萧墨寒趁着她睡着之后,将她从被褥中挖了出来,深凝的目光仿佛胶着的黏在她脸上,无法移开。 ……… 夏清浅做了个梦。 梦里发生的却不是什么奇怪的事,而是单纯的曾经发生在这龙吟宫里的点滴——大多都是她对着他笑,还有她坐在他对面看着他下棋的、她给他研墨的…… 她恍惚有些奇怪,怔怔的睁开了眼睛。 “啊——!” 短促的惊呼声,瞬间惊醒了身旁的男人。 萧墨寒睁开眼睛,目光只涣散了一秒便迅速的聚焦凝视着她,担忧的道:“怎么了,作噩梦了?” 夏清浅做的不是噩梦,可…… 换了谁睁开眼看到“自己”飘在床边,都会吓个半死吧?! “这什么东西?” 她震惊的看着眼前飘在半空的幻影,不自觉的伸出手去,指尖却径直穿透过去。 萧墨寒也看到了眼前的东西,脸色倏地一变,“浅浅,不是你想的那样。” 夏清浅,“……” 她纳闷的回头,“我想的哪样?” 萧墨寒薄唇重重的紧抿,语速也在加快,“我没有想过找什么 替代品,这是你从前在龙吟宫留下的迹象——都是你没有实体的幻影而已,我只是看看,摸不到的。” 夏清浅张了张嘴,短暂的怔愣茫然过后,立刻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这些是……她? 所以她刚才也不是在做梦,而是因为他捏出的幻影遇到了她这个“行为主角”,于是过去发生的那些事便直接钻进了她的脑海? 这几日,她在密室里待着,他就是靠着这些幻影过的? 她有些好笑,可是扯了扯嘴角,却根本笑不出来,舌尖甚至溢出一丝苦涩,“对不起。” 萧墨寒震了震。 从她回来开始,他就一直刻意隐藏了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颓然和荒芜,只用最完好包容的态度接受了她死而复生的事实——他并没有打算卖惨告诉她,他过得有多不好。 可是,他竟然忘了销毁这些东西。 这不只是证明他过得不好的证据,他更怕她会觉得,他是找了“替代品”——任何会把他的注意力从她身上分走的东西,都不该存在。 可他没想到,她竟然说对不起? “萧墨寒。” 她再一次出声,整个人都扑进了他的怀里,像是委屈又像是心疼,“以后我都会陪着你,你不会再需要这样的东西了。” 说不怪他,但她心里还是有怨气的, 只是因为知道不该,所以刻意把这种情绪压了下去。但是刚才跟砚儿和烟儿聊天的时候,她确实刻意无视了他。 虽然只是小小的甚至连他都没有看出来的别扭,但还是在看到这些幻影以后,觉得无比愧疚。 男人轻拍着她的后背,目光彻底的暗炙下来,“好。”顿了顿,“你不生气了?” “我本来就没生气。” 话一出口,她才意识到他说的可能是她睡前那件事…… 夏清浅咬了咬唇,“那件事还是要气的。” 萧墨寒嘴角扬起一丝弧度,“以后我轻点。” “……你能不能不要满脑子就想着做那种龌龊事儿?!” “是你太招人。” “……” 夏清浅抬头瞪了他一眼,却对上他温柔又珍视的目光,而她的身侧,是被他大手一挥消散的紫色幻影——那点点光芒逐渐淡去,好像在诉说着他们之间所有的不和谐彻底消散。 从今往后,完完整整的她和他,再不分离。 夏清浅心念一动,绯红的唇凑上去,在他脸上用力的撞了一下。 萧墨寒瞳孔微缩,目光陡然又暗了好几个度。 他想,这女人一边招他,一边还要说他满脑子龌龊事儿。 得了便宜还卖乖么? 她不知道,他几乎用尽所有克制,才忍住了再次掀翻她的冲动。 第七百九十六章 亘古不变 翌日。 很快又到了三年一度的选秀时间——或者说,是按照从前的惯例。 当然,如今这选秀早已被废除。 可是总有人不死心,跃跃欲试的要当出头鸟。 尤其这回北狄公主也来了,似乎还是为了和亲而来——有不少人都是支持这位赫敏公主的,这两日京城的传闻也是沸沸扬扬,说这位美人公主一定能成功进入西凉后宫,朝中甚至有不少人试图谏言。 可是帝王只当没听见。 而第二天,那位公主就直接回了北狄。 她走得太匆忙,众人都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是帝王把人赶走的? 一时间,蠢蠢欲动的人群都安静下来,前几日说“帝王忘了皇后”的谣言也不攻自破。 帝后二人鹣鲽情深的议论,传得街知巷闻。 ……… 太子萧砚的十周岁宴席就在两日后举行,宴请了在京的所有皇室宗亲和三品以上的官员。 夏清浅选了半天的衣服,还是不知道穿什么好。 她挑挑拣拣的选了件紫色的宫装,正要换上,却被男人扔回了衣柜里,随手甩了她一件蓝色的。 夏清浅皱眉看他,狐疑的道:“蓝色的比较漂亮吗?” “嗯。”比较丑。 “是吗 ?”夏清浅半信半疑的收回视线,“那行吧,不过今日之后,要让尚衣局做一些新衣服给我。” 萧墨寒沉默。 夏清浅轻踹了他一脚,“你听到我说话没有?” 男人幽深的目光瞥过来,即便她穿的是他觉得相对比较丑的蓝色,还是……娇美如画。 萧墨寒几不可闻叹了口气,“是,女王。” 夏清浅脸蛋一红,似娇似嗔的哼了一声,“你这几日,是不是尽琢磨着怎么甜言蜜语的哄女人了?” 男人低低的笑了一声,“没有。”顿了顿,“只想着哄你一个人而已。” 话落,他朝她伸出了手。 夏清浅眨了眨眼,眼底亮晶晶的倒映着俊美的男人,她缓慢而郑重的将自己的手放上去,跟随着他,一步一步的朝外走去。 骄阳似火,一如心底的挚爱,燃着烈焰永不熄灭。 所有的宾客都已经在席间坐好,见他们牵手而来,不约而同的露出几分心照不宣的笑容。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娘娘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的参拜声显得有些别扭。 不过,这是帝王特意要求的。 从今往后,帝后同尊。 这一场十周岁宴席盛大又热闹,底下众人纷纷送上祝福, 礼物多得夏清浅挑花了眼。 不过她最期待的还是摄政王和楚怜惜的礼,毕竟,他们的礼一定比普通人的更值钱。 更重要的是,他们过的越好,她也越是高兴。 ……… 十周岁宴过后,萧寻的心情就不太美妙了。 因为他的侄子和侄媳又出去游玩了,还把朝政扔给他暂代。 起初还算好,他只当他们是久别重逢,甚至好心的奉上真诚的笑容。 可是当这种事情每年上演几次之后,他就气得不轻,每日在府里摔东西,问侍卫那两个人什么时候才回来,然后得到他们才走了一半行程的答案之后,继续摔东西咒骂。 每次这样,都得楚怜惜亲自出来哄他才算完。 “你是不是故意的?”楚怜惜有些不满的道,“每次都这样,哄你还哄不好,非得牢我去厨房给你做点什么,你就不怕累着我?” “怎么会?”萧寻脸上的怒意消散,变得无辜又可怜,“若不是因为你,本王也不会答应我那侄儿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可我从来没想过怪你。没想到我只是冲旁人发个火,你都怀疑我故意累着你,怜惜,你这心肝是什么做的?” “……” 楚怜惜无语的看着他。 若不是这些年这男 人总是如此都让她习惯了,她非得以为自己真正伤了他的心呢。 不过她也知道,暂代朝政是件十分累人的事,他本来也确实没必要做这些,都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所以她也没真打算跟他计较。 楚怜惜嗔恼的在他额头弹了一下,“知道了,这就去给你做,今日又想吃什么?” 萧寻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扬起一抹笑容,“便吃了本王最爱的怜惜吧。” 楚怜惜的脸蹭一下通红。 ……… 几年过去,萧墨寒和夏清浅愈发的恩爱。 虽然所有人都觉得,所谓爱情是无法维系多久的,七年、十年,这样的爱总有一日会散去——普通男子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坐拥天下的帝王。 所以,几乎所有人都在等着皇后失宠的那一天。 可是无论底下人如何劝谏,无论美人如何勾引,多年过去,帝王与皇后始终如胶似漆,亘古不变。 起初还没人说什么,可是渐渐地,又有人指出这不过是因为皇后善妒,帝王身边没有女人能够近身——换言之,也就是缺了那么个上位的机会。 于是有一回,有女子不死心的混入宫女的选拔之中,最后又到帝王跟前伺候,为的就是献身一搏。 可是帝王险些把 人拉下去砍了。 若非皇后求情,该女子早已人头落地。 出宫之后,这女子成了一名伶人,将此事编成了曲子,四处传唱,一夜之间火遍大江南北。 帝后二人的感情逐渐也再无人敢冲撞。 ……… 几年后,江南酒楼。 悠扬的曲调在台上响起,夏清浅的手指轻叩着桌面,脸上溢着几分笑。 下一秒,一盘剥好的花生米递到她的面前。 男人低沉的嗓音含着几分笑,“浅浅,你的嘴要笑裂了。” 夏清浅眨了眨眼,真诚的道:“好不容易有人为我正名,告诉大伙儿不是我善妒,而是您凶残暴戾,我自然高兴呀。” 萧墨寒挑眉,“你还会在意旁人怎么看你?” 夏清浅没有吭声。 她想说,虽然我从不在意旁人怎么看我,可是我们的恩爱秀遍大江南北,还是十分令人愉悦啊! 不过这么不要脸的话,她肯定是不会说出口的。 夏清浅想了想,理所当然的道:“毕竟现在是一国之母,跟从前当妖姬的时候不一样,还是要注意维护名声的。” 男人低低的笑了一声,“嗯,有理。” 往后恶名都由他担,所有干净美好的东西,全部留给她。 因为她一人,已足够填满他心中的净土。 第七百九十七章 阖家欢乐 我的名字叫幽然,萧幽然。 父王和母妃给我起这个名字,一定是希望我做个文静又知书达理的乖女孩,就像比我小一辈的那位最最漂亮的皇侄女萧云烟那般。 可惜啊,我天生就有一颗酷爱闯荡江湖的心,四处为非作歹……啊不,明明是行侠仗义,惹得我父王频频生气。 父王说,我和母妃小的时候一点都不像,简直是两个极端。 我问他,母妃小时候是什么样? 每当此时,母妃就会生气给父王一拳,父王便会歉疚的看着她,似乎他们小时候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 不过还好,如今既然已经有了我和弟弟,那一切肯定都已经过去了。 说我我这个弟弟,如果说我只是不够文静,那么他就是真的调皮捣蛋,两年前时常将六部尚书家的女娃娃们欺负的哇哇哭,惹得人家爹娘总上王府来告状,摄政王府的门槛都要被他们踏破了。 皇后嫂嫂说,委实是个熊孩子。 没错,就是熊! “萧幽然,你又在这儿写什么侠客日记呢?”熊孩子的声音不期然撞入耳中,“皇后嫂嫂和皇兄就快要到了,母妃让咱们赶紧去候着!” “好了好了,马上!” 萧幽然摆摆手,却听耳畔响起一声倒抽冷气的声音。 她暗道不好,萧濂却已经抢过她的日记,怒斥道:“萧幽然,叫你不准写我坏话,你还写!还有,谁是你弟弟,我明明比你先出来,我是你哥!” 萧幽然幽幽的瞪了他一眼,“皇后嫂嫂说了 ,先出来的那个才是弟弟,你敢说皇后嫂嫂是错的吗?” 萧濂顿时涨红了脸,“你……你别以为搬出皇后嫂嫂就有用!父王说了,这里是西凉,不能按照皇嫂家乡的用法来评估长幼,我就是家中的长子,没你的份儿!” 萧幽然嗤笑,“随便你怎么说吧,小屁孩儿,姐姐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萧濂气得直跺脚,“萧幽然!不管我是弟弟还是哥哥,你跟我同岁,凭什么说我小屁孩儿?我要是小屁孩儿,你不也是吗?!” 他愤怒的咆哮声径直传到了外面。 下一秒,门口便传来一声叹息。 两人脸色双双一变,立刻规矩的站好,毕恭毕敬的朝来人看过去。 楚怜惜无奈的道:“幽然,你是不是又欺负哥哥了?” 萧濂立刻来了精神,“听到没有,母妃也说我是哥哥!” 萧幽然委屈的撇嘴,“母妃偏心,明明就是萧濂欺负我呢,您是不是不要我了?” 两人虽然时常针尖对麦芒,谁也不服谁,可是见了母妃却都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 不只是因为他们乖巧,也是因为有一次,萧濂顶撞了母妃,恰好被父王看到,父王直接不顾母妃的劝阻,将这年仅几岁的小兔崽子扔在地上,比人还大的板子招呼上去。 “你们顶撞谁都可以,哪怕是对本王不敬,本王也能饶你们,可是顶撞你们母妃就不行!” 那是父王第一次冲着他们发火,“若是再有下一次,就不是打你几个板子这么简单了!” 那一次,就连萧幽然也吓得一天没敢吭声。 从此以后,他们再也不敢对母妃有半点冒犯。 “怎么会?” 楚怜惜好笑的点了点她的鼻子,“你若是妹妹,母妃便疼你多一些,哥哥也只能让着你,所以你争当什么姐姐呢?” 萧濂的小脸顿时就耷拉下去,“母妃果然偏心。” 萧幽然却高兴起来,轻哼道:“那好吧,勉强信了母妃的话。” 楚怜惜笑容深了几分,牵着他们的手,“走吧,皇上与皇后娘娘已经到了,你们二人再不去,父王又该说你们没规矩,到时候挨罚了母妃可不管。” “好!” ……… 前厅。 热气腾腾的火锅放在桌上,大盘大盘的海鲜和肉堆叠,锅里还汨汨的冒着泡泡,香气四溢,看得人食指大动。 萧幽然走到门口,惊喜的哇了一声,“皇嫂又给我们做火锅了是不是!” 夏清浅笑着朝她看来,“是呀,听你母妃说你吃了一次便总念叨着,今日我特地来做给你吃,没想到小幽然来的这么迟,一点都不给皇嫂面子。” 萧幽然撅起嘴,“都怪萧濂,不然我早就过来了!” 但这气鼓鼓的表情也只维持了片刻,一进门看到帝王和太子公主,立刻笑嘻嘻的跑过去,“皇兄皇兄,还有太子侄儿和公主侄女,你们也都过来了呀!” 几人都忍不住笑了,萧砚和萧云烟的神情又有一丝无奈。 毕竟这小女娃才五岁,他们都是少年人了,却不得不唤对方一声姑姑好在 摄政王不是在意这些的人,所以私底下他们也会不顾辈分,直接叫名字。 “幽然。”萧墨寒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不是最羡慕你母妃跟父王的爱情了,可你如今这么皮,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皇兄……”萧幽然一下子垮了脸。 “幽然别怕。”夏清浅立刻往她碗里放了一大块的涮牛肉,笑眯眯的道,“皇上是这世界上最有权有势的人,往后不论你看上哪个男子,他都会帮你把人抢回家的。” “真的吗?”萧幽然半信半疑的看着她。 “当然!” 夏清浅毫不犹豫的点头,然后又一脸无辜的抬头去看她父王,“毕竟摄政王平日里帮皇上处理了这么多朝政,皇上怎么能不好好犒劳他,不为他女儿的婚事操心一番呢?” 顿了顿,“所以这次我与皇上下江南视察民情,摄政王不管是看在黎民百姓的份上,还是看在他女儿一生幸福的份上,也一定愿意替我们暂理朝政的,对吧?” 萧寻,“……” 楚怜惜,“……” 原来在这儿等着他们呢。 他就说,幽然才五岁,这俩人突然扯她的婚事干什么,原来是这样! 呵! 萧寻一下子气笑了,“本王好赖也是个王爷,还怕抢不到幽然心爱的男子?” 楚怜惜,“……” 这个幼稚鬼,他怎么就没想到,为什么幽然的夫婿一定得靠抢的? 她忍不住扶额想要提醒,可是萧墨寒比她先开口,“万一他看上的也是哪个王爷侯爵的,皇叔这 个当父亲的怕是不好出面,还得由朕亲自赐婚才行。” 萧寻脸色一青,“你……” 夏清浅可怜兮兮的眨了眨眼,“王爷,我们绝对没有威胁你的意思,只是这朝堂交给别人我们也不放心啊,你可是我们家里人,就当相亲相爱的帮帮忙不行吗?” 摄政王愤怒咆哮,“这些年本王帮你们多少次了?!” 夏清浅叹气,“可是天下苍生需要我们,我们也没办法啊!” 放屁! 萧寻险些就爆了粗口,这两个人分明是为了自己出去游山玩水,还把责任推给天下苍生,真是呵呵他们一脸! 然而这回还没等萧寻开口,萧幽然也巴巴的看向他,“是呀父王,为了百姓们和幽然的婚姻幸福,您就帮帮忙不行吗?” 萧寻,“……” 小兔崽子,胳膊肘净往外拐! 他正要发作,楚怜惜却又拉了拉他的手,温声道:“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们也就那么几个月在外面,其他时候都勤勤恳恳的,反正我们也没什么事干,就当给他们分担一些?” 萧寻,“………” 得了,这一家子都往外拐。 萧幽然和楚怜惜见他脸色不太好看,对视了一眼,忽然上前,一左一右的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萧寻脸色微变,嘴角止不住的抿出一丝笑意,重重的哼了一声,“本王是为了天下百姓!” “是是是!” 前厅统共八个人,异口同声。 热气洋溢的饭桌上,笑声不断,阖家欢乐。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