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娇软:摄政王爷也要沦陷》 第1章 遇刺 一阵尖锐的鞭响划破天际,尖锐的箭羽刺破冷冽的寒风,正中柳穗宁的后背,她来不及拉紧缰绳,径直从马背滚落。 柳穗宁滚进路边的灌木丛里,被撞落的积雪覆盖,将她遮掩的严严实实。 她怎么都没想到,她一个早已骨灰黄土的人,一睁开眼,竟然回到了十四岁,而且,还在她刚睁开眼的那个瞬间,就遇上了来追杀她的刺客。 柳穗宁挣扎着想要起身,身边却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她暗自咒骂一声,小心翼翼的躺了回去,咬着牙,屏住了呼吸。 “王爷,那伙逆 贼已经尽数落网,是要送去大理寺吗?” “一群死士,查不出来什么的,全部绞杀,尸身悬挂在城门口,以儆效尤!” “是!” 交谈声戛然而止。 脚步越来越近,她透过灌木的缝隙看到有人影逐渐靠近,她紧紧的握住手里那把已经缺了口的断刃。 人影举起长剑的瞬间,柳穗宁一个鲤鱼打挺蹿了出去,几个侧身躲开挥来的长剑,迅速近身,用手里的短刃抵住了他的咽喉。 就在刀尖即将刺穿他的咽喉时,一个黑影猛地冲上来,一拳打在了扎在她背上那半截折 断的箭羽。 柳穗宁眼前一黑,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下一刻,锋利的软剑抵在了她的脖子上,剑刃锋利,立刻就划破了她的肌肤。 “你是什么人?”阴恻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柳穗宁栽倒在一旁的雪地里,她靠着树干,疼的喘不上来气。 站在他面前的人,一身黑红长袍,锦缎上绣着银白腾蛇,一双眸子满是杀气:“不说,我就杀了你!” 柳穗宁咳出一口污血,抬眼看着面前的这个人,有一瞬间的恍惚。 站在那里的,正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宋嘉南! 她 记得自己前世第一次见他的时候。 她被刺客绑走,关在一个暗无天地的地方,整整折磨了十日有余,等到她只剩下一口气的时候,被丢在了燕京最繁华的闹市里。 就是他,骑着马飞奔而来,用一件狐裘裹住了衣不蔽体的她,给了她仅存的一丝丝的尊严。 只是谁能想到,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会被她的未婚妻江柚凝一纸诉状告上朝堂,罪名,通敌叛国。 被阉狗常玉当着天下子民的面,踩在脚下凌辱,最终凌迟而死,尸身还被垂挂在城门口三月之久! 而江柚凝,却一个翻身,成了新帝最尊贵的皇后!江太师,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丈。 柳家没有好下场,宋嘉南也没有。 沉香见柳穗宁不说话,手里的剑刃往下压了几分,鲜血顺着衣襟缓缓流下:“说话!” 宋嘉南可没有这么好的耐心,他皱了一下眉头,随后挥了一下手:“杀了吧!” 沉香高高举起的剑,下一秒就要砍在她的头上。 柳穗宁本能的抬手去接住沉香砍下来的剑,她的手心瞬间血肉模糊。 强忍疼痛的她,脸都变得有些扭曲:“我是柳穗宁!” 第2章 技不如人 沉香的瞳仁猛地一缩,下一瞬就收回了剑。 宋嘉南的目光也骤变:“你说,你是柳穗宁?” “你怎么可能会是柳家小姐,柳家小姐尊贵娇弱,怎么可能会跟你似的这么野蛮!”差点死在柳穗宁手里的南星指着她的脸,满脸的不可置信。 柳穗宁受了伤,又折腾了半天,这会儿早就没力气了,她靠在树干上,摊着手,任由鲜血流进雪地里:“娇弱?谁告诉你柳家的小姐娇弱的?” 南星还想说什么,却被一旁的京墨拦住。 京墨弯腰,一把拽下了柳穗宁别在腰间的 腰牌,看了一眼,然后递给宋嘉南:“王爷,你看!” 宋嘉南看着手里刻着柳字的腰牌,微微垂眸,指腹不自觉的捏紧。 一旁的南星凑过来看了一眼,然后撇嘴:“柳家小姐还真是好兴致啊,好好的官道不走,非要走这山间小道,也不怕被山匪盯上!” 柳穗宁疼的倒吸凉气,她对着南星翻了个白眼:“你说你,让你读书你不去,非得舞刀弄棒,好好一小伙子,长了个狗脑子!” “你这人……” 南星气急,正要上前理论,却被宋嘉南拦下。 “柳小姐这一 条腿都踩进鬼门关了,还有心思说笑?”宋嘉南在柳穗宁面前蹲下,“传闻柳家小姐八岁上马,十二岁跟着柳大将军上场叫阵,怎么就沦落到这个地步了?” 柳穗宁半眯着眼,后背的伤疼的她直想骂娘,但她还是直视面前的宋嘉南:“可能是出门没看黄历,倒霉催的吧!” “你好好说话,不然别怪我们把你丢在这里喂狼!”南星见柳穗宁这副模样,心中越发不满。 “喂狼还能得个痛快,总好过在这里被你们看笑话吧!”柳穗宁咳嗽一声,喉头瞬间满是血腥味,她微 微偏头,似笑非笑的盯着宋嘉南,“你说对吧,摄政王!” 宋嘉南的目光骤然收紧:“既然你知道我是谁,为什么不早自报家门?” “自报家门?谁知道你是不是跟那群人一样,是来刺杀我的!”柳穗宁脸色苍白,但依旧微微仰着头,就这么看着面前的宋嘉南。 宋嘉南有些危险的眯起眼:“既然如此,那你怎么又说了?你就不怕我真的杀了你?” “赌一把,万一你不杀我呢!”柳穗宁靠在那里,有些艰难的喘着气。 宋嘉南的他盯着柳穗宁看了很久。 这 些年他杀人如麻,恶名远扬,这天下人没有几个敢跟他对视,可眼前这个小女子,倒是一点都不怕他。 “王爷!”京墨凑在宋嘉南身边耳语,“燕京有消息,说柳家小姐回京遇刺,下落不明!” 宋嘉南看了一眼半靠在那里的柳穗宁,她的脸色苍白如纸,眼瞧着就只剩下出气了。 他抬了下手,一旁的沉香才收了剑:“把人带回去吧!” 柳穗宁早已经没有半点力气,整个后背都被血浸透,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腥臭味,南星记恨她刚才差点捅死自己,不肯上前抱她。 第3章 命大的很 柳穗宁也一身傲骨,强撑着自己站起来,却不想刚刚站起来,就面朝下栽了下去。 宋嘉南一个箭步上前,直接把人捞进了怀里。 南星看着柳穗宁背上那只剩下一小截在外面的箭羽,微微皱眉:“这位柳小姐还真是吃得住疼啊,这个箭再深一些,都能把她打个对穿了!” “是啊,受了这么重的伤,刚才还差点把你抹脖子了!”沉香冷不丁的开口。 南星撇嘴:“我那只是没注意……” “技不如人就不要嘴硬!”京墨扬眉。 宋嘉南低头看着怀里的柳穗宁,见她 脸色苍白,呼吸羸弱,直接将人抱了起来:“去别院!” 入夜以后,雪便下的越发的大了。 外头风雪萧瑟,屋子里的烛火冉冉。 苏大夫一边擦着手里已经凝固的血迹,一边缓缓的走出来。 “离心口就差一寸!”苏大夫将手里的帕子随手一丢,“命大,活下来了,不过小姑娘家家的不好留疤,止疼的药我就不开了,夜里怕是会疼的厉害!” 宋嘉南拧眉:“不吃药,难道就不留疤了?” “应该可以!”苏大夫挑眉,“她脸上都是细碎的伤口,吃了止疼的药, 伤口好得慢,就容易留疤,到底是个姑娘家,容貌还是很要紧的!” 宋嘉南没再说话,起身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因为中了箭,伤在后背,柳穗宁裸着后背趴在床上,背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纱布,但依旧有血隐隐约约的渗出来。 她的脸对着外头,苍白中泛着几分铁青,眼尾还带着几滴泪珠。 宋嘉南站在床头,就这么低头看着她。 她脸上都是细碎的伤口,不深,却很密集,应该是摔进灌木里的时候被树枝划伤的。 宋嘉南伸出手指,轻轻触碰她的脸颊,温热的 触感,让他本能的松了一口气。 他看着柳穗宁的脸,透过她,看到了记忆里那张满是泪水的脸,耳畔,也响起了娇软的哭声:“哥哥,你醒一醒,你说好要陪我的,你醒一醒!” 封尘的记忆席卷而来,他看着柳穗宁许久,眼中有几分隐忍着的心疼:“好好的小姑娘,怎么就养的这么刁蛮了!” 。 翌日一早。 宋嘉南踩着铺在院子里的青石砖走进来。 只是宋嘉南刚刚推开门,隐隐约约的就听到了里头哼哼唧唧的哭声,还有婢女小心翼翼诱哄的声音:“我的小 姐啊,您可别哭了,这眼泪流到伤口上,届时留了疤可了不得!” “疼!”小姑娘嗫喏着喊疼,时不时的还抽一下鼻子。 “现在倒是知道疼了,昨日你龇牙咧嘴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哪个山头的母老虎下山了呢!”宋嘉南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柳穗宁抽噎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抬头看着宋嘉南,哭的鼻子都红扑扑的,瞧着很是可怜。 见到宋嘉南来了,婢女忙不迭的站起来,柳穗宁也抿着嘴没有再哭,只是睁着一双红通通的眼睛看着自己,像极了一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 第4章 君臣离心 “若是疼的受不住了,我可以让苏大夫给你开点止疼的方子,只是这个方子吃了,你可能会留疤!”宋嘉南在柳穗宁面前的小凳子上坐下,伸出手在铜炉前暖手。 “我不吃,这点疼,有什么受不住的!”柳穗宁梗着脖子。 若不是她眼角的泪水还没擦干,宋嘉南还真是信了她这一副刚强的样子。 “厨房煮了燕窝粥,去端两碗来,本王还没用早膳呢!”宋嘉南挥了挥手,婢女就赶紧出去了。 等到屋子里没人以后,宋嘉南才看向面前的柳穗宁:“你是个命大的, 躲过了刺杀不说,还被我捡回来了!” 柳穗宁抿着嘴不说话。 “我得了消息,你们先行回燕京的一行人,死的死,伤的伤,就剩下几个还在找你!”宋嘉南看着面前的柳穗宁,冷不丁的说道,“柳小姐,你可知道,你招惹了谁?” “我常年在关外,能招惹谁?”柳穗宁嗤笑,“无非就是我身上有他们忌惮的东西,他们不希望我安然无恙的回燕京罢了!”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宋嘉南微微挑眉,“你父亲手握重兵,如今回京,那可不就是众人的眼中 钉肉中刺嘛,卿本无罪,怀璧其罪!” 柳穗宁低垂着眼,看着袅袅升起的香炉,不自觉的红了眼。 “你的人,我已经派人送他们入京求援,事情只有闹得大了,陛下才能彻查!只不过,你的名声大约是不好听了!”宋嘉南的声音不大不小,只是一下一下的敲打在她的心里。 柳穗宁沉默半晌,然后抬头看向宋嘉南。 “先帝与我父亲称兄道弟,我父亲手握重兵,镇守着沙洲数十年,如今陛下召我们一家回燕京,无非是想借我父亲做依仗,稳住朝纲!” “我 父亲膝下独有我一女,我若是死在外面,亦或者名声被毁,就无人能拿我做姻亲,就连陛下也无可奈何!” “我父亲无后,旁支必然以此为裹挟,到时候,我父亲手中的兵权早晚会被人蚕食。” “摄政王承先帝手足之情,辅佐新帝登基,想必也不希望我们柳家这么轻而易举的而被人分解吧!” 柳穗宁的话算得上是字字诛心。 宋嘉南微微靠后,好整以暇的看着柳穗宁:“所以,你准备如何?” “我父亲与先帝年少时曾为异性兄弟,那摄政王,也算得上是 我的叔叔了!”柳穗宁偏头看着宋嘉南,“只要皇叔昭告天下,是你在半路救下被挟持的我,我的名声自然保得住!” 柳穗宁的脑子动的很快,宋嘉南对此颇为满意:“不愧是柳将军养的女儿,称得上聪慧!” 柳穗宁在这处僻静的院子里养了三天,她常年习武,身子骨健朗,身上的伤口恢复的很快,所有人都为此感到高兴。 婢女扶着柳穗宁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时候,正巧一束阳光洒在她的脸上,衬得她脸色苍白如纸,乍一眼瞧过去,她脸上的血丝都是根根分明的。 第5章 小杂种 京墨被这样子的柳穗宁吓了一跳,总觉得她马上就要晕过去了一般:“柳小姐这个脸色怎么还是这么难看?” “失血过多,能保住命都是她祖宗保佑了!”苏大夫慢条斯理的走过来,“回去的路上,马车走的慢一些,可别扯着伤口,再出血,大罗神仙都救不了她!” “马车里已经按照苏大夫吩咐的,铺了厚厚的褥子,只要这一路上小心些,就不会出事!”沉香快步走过来。 婢女扶着柳穗宁上马车前,柳穗宁回头看向苏大夫:“多谢苏大夫救命之恩,若有机会,一定涌泉相报!” 苏大夫看着柳穗宁,苦口婆心的说道:“你的伤得仔细养着,等伤好了,还得调养气血,一定要精心养着,不然会落下病根的!” 柳穗宁盈盈的行了个礼:“穗宁记下了!” 站在一旁的宋嘉南看着柳穗宁半晌,忍不住挑了一下眉:“怎么不见得你跟我道个谢?” 柳穗宁瞥了一眼宋嘉南:“讲的好像你会医术一样!” 宋嘉南被气笑:“没有 我把你捡回来,他哪里有机会救你?” “我怎么记得,你差点杀了我?”柳穗宁指了指缠绕着纱布的脖子。 那里,有一道不算浅,但是并不致命的伤口。 “白眼狼!”宋嘉南没好气的哼了一声,然后认命的上马。 一路上,积雪很厚,马车走的很慢,原本两个多时辰就能到的地方,他们一行人愣是走了四个多时辰。 他们一行人从城门口进燕京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不少小商贩挤着要出城门,一时之间,人声鼎沸。 柳穗宁裹着被子坐起来,她掀开帘子看着外头的风景,道路两旁的商铺,纷纷点燃了灯笼,乍一眼看过去,很是热闹。 马车一路走着,最后是在镇国将军府门口停了下来。 柳穗宁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看着眼前灯火通明的镇国将军府,只觉得恍惚。 曾经被关在牢房里的那些日子,她做梦都想回来看看,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样子。 前世的时候,她被宋嘉南送回柳家,可那 个时候的将军府,早就被柳昱堂鸠占鹊巢,宋嘉南前脚刚走,后脚她就被柳昱堂赶了出去。 那一日,如果不是冬青咬着牙坚持,背着她将她送到舅舅家,她早就死在了外面了。 直到那个时候,柳穗宁才知道,她被人刺杀这件事,有柳昱堂的手笔,他从头到尾都没想要让自己活着回来。 毕竟她父亲没有儿子,若是她死了,他们就可以逼迫她父亲过继他们家的儿子,主家无继,旁支便有翻身的机会。 而他父亲,因为一时之间的心软,没有直接绞杀他们,而给自己留下了后患,最终害得自己声名狼藉。 一想到这里,柳穗宁的眼底,布满了杀气。 “王爷,您怎么来了,我马上让人去通禀!”柳穗宁很多年没有回来过了,门房对她并不熟悉,但是认得他身边的摄政王。 柳穗宁回过神来,她抬了一下手:“王爷送我回自己家,用不着通禀!” 门房满脸莫名:“自己家?你是谁啊,这里是柳府,算你哪门子的都自己家啊!” 柳穗宁还没来得及说话,一路小跑着从府里出来的冬青,一脚踹在了门房的腿窝里:“混账东西,敢在小姐面前大呼小叫,你不要命了!” 门房被踹的直接跪了下去,他甚至没来得及发脾气,就看到冬青她快步走到柳穗宁面前,噗通一声跪下:“小姐!” 门房也是个聪明人,冬青可是柳家唯一一个嫡出小姐身边的贴身侍女。 那么能让她这么跪在地上的,也就只有她的主子,柳穗宁,柳小姐了! “原来是小姐回来了,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姐您快请进!”门房脸色骤变,忍着腿窝的巨疼,瘸着一条腿,赶忙将人请进去。 宋嘉南跟着进去的时候,不由的看了一眼门房,京墨更是拍了拍门房的肩膀:“狗仗人势不稀奇,不认识主子的狗,我还是第一次见!” 门房低着头,脸都有些发绿。 冬青搀扶着柳穗宁走进柳家大门的时候,远远的,她就听到了不远处的花厅传来的欢声笑语。 宋嘉南自然也听到了,他跨了一 大步,走到柳穗宁的身边:“别怕!有本王在,谁也不敢欺负你了去!” 柳穗宁微微偏头看了一眼宋嘉南,笑了一声:“王爷说笑了,整个燕京,应该还没有什么人敢欺负我!” 说话间,一行人便已经走到了花厅。 有眼力界的下人在看到柳穗宁进府以后,就早一步赶到了花厅,正在跟柳家旁支的当家人,也就是柳穗宁的堂二叔柳昱堂说话:“爷,大小姐回来了!” “大小姐不是一直都在吗?”柳昱堂回头看了一眼坐在边上的柳嘉慧,随后皱起了眉,“哪里还有什么大小姐!” 下人回头看了一眼,见柳穗宁他们已经进来了,便赶紧压低声音说道:“是穗宁大小姐!” 柳昱堂立刻皱紧了眉头:“胡说八道什么呢,那个小杂种早死外面了,怎么可能回来!” “爷……” “你说谁是小杂种?”柳穗宁轻飘飘的声音缓缓响起。 柳昱堂浑身一个激灵,猛地站起身,甚至撞翻了边上的桌子,零零碎碎的锅碗瓢盆瞬间落了一地。 第6章 本王不是人? 冬青扶着柳穗宁缓缓走了进去。 到底是跟着柳大将军在沙场上征战多年的人,纵然只是一介女儿身,可她出现的时候,浑身散发出来的杀气,还是唬的柳昱堂半天不敢吭声。 柳穗宁走进花厅,环顾一圈,屋子里的铜炉烧的很旺,蒸腾着一股热气。 明明是很舒服的温度,却让柳穗宁想起前世冬青背着自己在大雪中寸步难行的样子,心中顿时升腾起一股怒意。 她随手拿起一杯酒,一下子倒进了铜炉之中。 “刺啦”一声,铜炉激起一抹白烟,许久以后,慢慢熄灭。 “我记得,这是我家,怎么多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客人?”柳穗宁环顾一圈,冷眼瞧着这些方才还在谈笑风生的人。 “穗宁,你,你怎么回来了?”柳昱堂可算是回过神来,笑着上前,“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我死在外面了?”柳穗宁冷笑一声。 “怎么会,二叔怎么会这么想,二叔派了很多人去找你,只是一直都没有消息!”柳昱堂走上前去,想要拉住柳穗宁的手。 柳穗宁微微侧身,躲开了柳昱堂的靠近,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戏台子,然 后笑道:“是吗?我在冰天雪地里生死不明的时候,你们在府上歌舞升平,怎么看,你们都是在庆祝吧!” 柳昱堂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怎么会呢,你是我大哥唯一的女儿,你失踪在外,我们最是担心,怎么可能会庆祝呢!再说了,眼下也没什么喜事值得庆祝的!” “哦?”柳穗宁挑眉,“我还以为,你们在庆祝我这个柳家独女,终于死在外面了呢!” 场面一度变得很非常难看,在场的客人,已经有几个起身准备离开了。 “柳小姐,这是你们柳家的家事,我们这些外人不便在这里待着,我们就先回去了!”走过来一个男人,个子不算高大,但是眼里满是精明。 柳穗宁抬头看向男人,微微一笑:“这位大人,既然你在我家做客,那必然是冲着我父亲来的,如今我父亲尚未回京,我还没进家门就惨遭毒手,我二叔不知道找我,还在这里庆贺,还请大人留下来,给我撑个腰!” 男人虽然为难,但是这可是柳将军的人情,便硬着头皮应下:“柳小姐都这么说了,那下官也就托大,在这里给您看着!” 宋嘉南也忍 不住多看了一眼这个男人,是燕京的一个五品小官,虽然官职不高,但是很有眼力见,短短几个来回,就看出了这里真正的主人是谁。 柳昱堂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他盯着柳穗宁,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柳穗宁,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是我害的你不成?” 柳穗宁轻飘飘的看想柳昱堂:“难道,不是吗?” 柳昱堂气急,猛地一拍桌子:“柳穗宁,我警告你,你不要胡说八道,不然不要怪我不客气!” “怎么个不客气?”一直站在一旁没说话的宋嘉南冷不丁的开口,“柳大人不如把你的手段摆出来,让本王看看!” 柳昱堂这才瞧见一直站在暗处的宋嘉南:“王,王爷,您什么时候来的?” 宋嘉南在一旁坐下:“跟柳小姐一起来的!” 柳昱堂还想说些什么,柳穗宁却已经没有那个耐心听他在那里讲废话了,她看了一眼冬青:“冬青,把人带进来吧!” “是!”冬青点了下头,随后挥了挥手,立刻便有人摁着几个人走了进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幼。 这里面,有几个是这些天冬青她们专门守在外面抓的 ,有几个,则是宋嘉南他们在别院外面抓到的。 这三天,柳穗宁虽然躺在床上休养,但是该做的事情,是一件都没少做。 冬青在收到宋嘉南派人送来的柳穗宁的腰牌以后,说什么都要去见她,送信的沉香被缠的没了办法,就只能带着冬青去了别院。 冬青看到差一点就要去见阎王的柳穗宁,哭的那叫一个上气不接下气。 柳穗宁咬着牙忍着疼,一边安抚冬青,一边嘱咐冬青去燕京盯着。 前世的时候,她被贼人绑架,可那伙人,从头到尾都没有找过柳家,不图财,不图色,却在她快死的时候,把她丢在了路边。 这些人何其恶毒,不仅要让她死,还要她死的毫无尊严。 那个时候的柳穗宁,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的她,却差点被燕京的风言风语逼得差点死在了府上。 是她父母苦苦哀求,才把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但是她的名声也早已经毁于一旦,整个柳家被她拖累,父亲也因此,被旁支诟病,差点被旁支的当家人夺了权。 虽说她出了这么大事,燕京中得到好处的人不在少数,可是其中直面获得好处的,就是柳家旁支 。 只可惜,前世的她,被贼人活捉,差点被折磨至死,等到她缓过神来的时候,所有的证据都已经被抹杀得干干净净的,她什么都查不到。 可是这一世,她用半条命,换来了反杀的机会,总不能就这么白白的浪费吧! 果不其然,冬青派去的人,抓到了一大把在外面宣扬柳穗宁被山匪劫走,名节被毁的人,顺藤摸瓜,竟然都是柳家旁支的人。 最让柳穗宁觉得惊喜的,就是这几个被宋嘉南抓住的壮汉。 这几个壮汉是跟着冬青摸到别院的,而他们的目的,是要抓走柳穗宁。 柳昱堂看到被摁着头带进来的几个人,脸色瞬间煞白:“你,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兴师问罪了!”柳穗宁冷笑,“这些人,你不面生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柳昱堂横眉冷目,“柳穗宁,你一个女子,既然没事,就该早些回来,你孤身一人在外头待那么久……” “怎么,本王不是人?”宋嘉南颇有几分不悦的冷哼一声,“本王救得她,她这段时间,一直住在本王的都别院,有什么问题吗?” 柳昱堂的声音戛然而止。 第7章 鸠占鹊巢 “柳大人,你就别想着往我身上泼脏水了!”柳穗宁站的有些吃力,冬青便一把推开柳昱堂,扶着她在主位上坐下。 柳昱堂被推了一个踉跄,还是被柳二夫人扶住,才没有跌倒,他气得脸色涨红,指着柳穗宁破口大骂:“柳穗宁,我是你长辈,你竟然敢这么对我!” “长辈?你们这一家子蛇蝎,趁着我父母未归,在我生死不明的时候,强占我家祖宅,到处宣扬我失踪多日,意图毁我名节,就这样的人,算哪门子的长辈!”柳穗宁冷笑一声。 “柳穗宁,你自己在外多日不知道回来,你说你住在摄政王的别院,男未婚女未嫁,你寄宿旁人别院,谁知道你们在做些什么!”柳二夫人指着柳穗宁的鼻子破口大骂。 柳穗宁看着柳二夫人,微微皱了一下眉。 下一瞬,冬青一个箭步上前,一脚踹在了柳二夫人的心口上:“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在这里玷污我家小姐和摄政王的名声!” 站在冬青身边的沉香,只看到一个人影虚晃过去,随后柳二夫人就捂着心口躺在地上了,他偷偷的看了一眼冬青,不自然的咽了一下口水。 满屋子里的人一阵惊呼,柳昱堂看着自己被踹飞的正妻,气的手都在颤抖,抬着手就要去打柳穗宁。 就在柳昱堂差点打到柳穗宁的头时,京墨一个健步冲上去,摁住了柳昱堂:“当着我们王爷的面动手,你不要命了!” 柳昱堂一个文人,本就手无缚鸡之力,这些年靠着吸镇国将军府的血,更是把自己养的白白胖胖,没有半点反抗的能力。 如今就这么被摁在地上,脸都被挤压的变了形,却只能哎呦哎呦的直叫唤。 挣扎着爬起来的柳二夫人,上前想要推开京墨,反被京墨推了个踉跄。 京墨跟在宋嘉南身边,是杀惯了人的,平日里瞧着温吞,但是动起手来,还是很下得去手的:“我倒是要看看,谁敢接着动手!” 眼见柳穗宁有宋嘉南撑腰,柳昱堂自知不好,便瞪着柳穗宁骂道:“你目无尊长也就罢了,如今更是仗着摄政王的势力在家里耀武扬威,等你父亲回来,我一定要好好告你的状!” “告状?”柳穗宁被逗笑,眼里满是讥讽,“柳大人,你派人在路上截杀我,在我失踪以后,大肆破坏我的名节,还意图霸 占我柳家的祖宅,你要告状自管去!” 在场的人,顿时一片哗然。 “你说是就是啊,柳穗宁,凡事要讲证据的,不是你随随便便抓几个人来,就是的!”一直躲在角落里的柳尚清,也就是柳昱堂的长子,忽然跑出来。 冬青反应很快,直接拦住了他,不让他有半点靠近柳穗宁的机会。 “我既然会说这话,自然是有人证物证的!”柳穗宁觉得有些累,便半靠在一旁,“这些人,我会全部送往京兆府尹,就是不知道,这些人的嘴能硬到什么地步?” “你敢!”柳昱堂的脸色骤变,“你,你……你把这些人送去衙门,那整个燕京的人就都知道你失踪在外,到时候你哪里还有名声在!” “知道就知道呗!”柳穗宁冷笑,然后看了一眼宋嘉南,“我的确在外,但不是失踪,是在摄政王的别院,我倒要看看,谁敢顶着得罪摄政王的风险,毁我名节!” 坐在一旁的宋南清挑眉:“我也很想知道,有哪个不要命的,敢在外头污蔑本王!” 宋南清的声音阴恻恻的,在场的人纷纷汗毛倒立。 柳昱堂的脸色苍白如纸,这些人 里面,的确有不少是他的人,若是真的送到京兆府尹,那他派人截杀主家嫡女的事情,一旦被传出去,他在燕京哪里还有立足的机会。 更别说,等到他那位大哥回来,若是那个杀神知道他想要害他的女儿,他哪里还有命在啊! 眼见这事已经涉及到人命官司了,在场的人已经开始有些害怕了。 期间更是有不少人想偷偷的溜出去,毕竟这种大宅院里头的秘辛,听得多了,什么时候死了都不知道。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宋嘉南的人已经把整个镇国将军府围得水泄不通,眼下,连只苍蝇都别想从他们眼皮子底下飞出去。 宋嘉南自然也看到了这些人想要离开的打算,便笑道:“诸位既然来柳家做客,那必然是跟柳家有些渊源的,今日就在这里,给柳大小姐做个见证吧!” 宋嘉南这个阎王发话了,众人就算心虚,也不敢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待着。 柳穗宁见在场的人都有些蠢蠢欲动,便缓缓起身:“诸位大人,夫人,今日打扰你们的宴席实在是情非得已,我这位堂叔为了侵占我柳家的财产,派人在路上刺杀我, 若不是摄政王经过,今日,你们能看到的,大约就是只是一具尸体了!” 其中有一位夫人,看着柳穗宁那张满是伤口的脸,大约是心中难平,忍不住低声说道:“到底是一家人,柳大人怎么下得去这个毒手的!” 柳穗宁看了那位夫人一眼,然后轻轻的叹息:“这些年,柳大人仗着我父亲的堂弟,鸠占鹊巢,我父亲在外头冲锋陷阵的时候,他们一家人则在燕京享受荣富贵!” “你放屁,明明是你父亲让我住在这里的!”被摁在地上的柳昱堂大喊,“柳穗宁,我是你长辈,你这般污蔑我,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我父亲可从未说过这样的话!”柳穗宁看着面前的柳昱堂,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若我有半句谎话,就让我这辈子死无丧身之地!” 就那个眼神,看得到柳昱堂脊背发寒。 柳昱堂还在思索要怎么办的时候,柳穗宁已经没有耐心了,她看了一眼冬青,然后冷不丁的说道:“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人,都给我轰出去!” “柳穗宁,这是我家,你想把我们赶出去,不能够!”柳昱堂气急,扯着嗓子大喊大叫。 第8章 死里逃生 柳家离京十几年,燕京里的宅院,早就被柳昱堂的人占满了,剩下的老人,也都被赶到外院去做些苦力的活计,肯听柳穗宁话的人,已经没有几个了。 跟着柳穗宁回燕京的一行人,也没剩下几个能动弹了,眼下,除了冬青,也就只有木香还能动动手。 可是双拳难敌四手,面前的又只是两个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女子,这些人俨然不给面子,纷纷梗着脖子,一副不肯走的样子。 一直在一旁看热闹的宋嘉南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能有多厉害呢,没想到这些人是一点都不怕你啊!柳大小姐,你这算不算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柳穗宁瞥了一眼宋嘉南:“王爷这热闹看的可尽兴!” “还不错!”宋嘉南笑了一声,“不如这样,你叫我一声皇叔,这些人,我帮你赶出去?” 站在一旁看热闹的人,只觉得宋嘉南的这声笑声渗人的慌。 就在这个时候,柳穗宁看到了躲在花厅外一直往这边瞧的柳嘉慧。 柳穗宁在看到他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后便微微皱起了眉头。 宋嘉南也发现了柳穗宁的异样,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便 瞧见花厅的门口,站了一个很娇小的人影。 柳嘉慧与自己年龄相仿,就比自己小了一个多月,却是个心思缜密的人。 她瞧着温婉娇弱,却步步为营,纵然是恨毒了柳家旁支的柳穗宁,曾经也因为她的乖巧模样,轻信了她,以为她跟柳家那些人不一样。 可最终也就是这么一朵叫娇娇弱弱的小白花,明目张胆的踩着自己往上爬,设计陷害了从小把她捧在心尖上的表哥,逼着表哥娶了她。 更是借此,搜刮了舅舅家的家产,霸占了舅舅家所有的产业以后,更是将舅舅一家逼入绝境。 柳穗宁想起自己被关在地牢里,舅舅倾尽家财来见自己最后一面的时候,昔日富贵无双的舅舅和舅母,落败的犹如乞丐。 可即便他们已经身无分文,却依旧记着自己这个外甥女。 柳穗宁对着柳嘉慧招了招手:“你是嘉慧吧,你过来,让我瞧瞧你!” 一直站在角落的里的柳嘉慧走上前来,她红着一双眼,怯生生的喊了一声:“大姐姐!” “你就是嘉慧吧!”柳穗宁笑了笑,然后拉过柳嘉慧的手,仔仔细细的看着这双白净纤长的都手,“ 你的手,生的真好看!” 柳嘉慧怯生生的看着面前的柳穗宁:“大姐姐,你能不能不要赶我们走!” 柳穗宁看着柳嘉慧那双写满无辜的眼睛,忽然想要挖开她的心肺,看看她娇弱善良的皮囊下面,究竟藏着怎么样的黑心烂肺。 虽然心里恨不得能活剐了这些人,可面上,柳穗宁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她握着柳嘉慧的手看了很久,然后伸出自己缠绕着纱布的手,颇有几分委屈的叹息:“你看我的手,本来就都是厚厚的茧子,如今更是受了伤,日后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站在一旁的冬青顿时眼睛一红。 她一把推开了柳嘉慧:“你们这群卑鄙的都豺狼,你在后院精心养着一双娇手的时候,我家小姐却在战场上搏杀,你们一家子都趴在我们小姐身上吸血,你有什么脸面来求我家小姐不要赶你们走的!” 柳嘉慧被推倒在地,她红着眼看着面前的柳穗宁,满脸的无辜:“对不起,大姐姐,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柳穗宁赶紧去将人扶起来。 却在柳嘉慧抓住她手的那个瞬间,惊呼一声,然后松开了手。 柳 嘉慧一个没站稳,又跌了回去。 冬青赶紧握住柳穗宁的手,可是被柳嘉慧握过的地方,还是渗出了血。 一旁的宋嘉南脸色一沉,快步上前,解开了她手上的纱布,狰狞的伤口瞬间露了出来。 “天呐!”一旁的妇人吓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这伤口……都能瞧见白骨了,这柳大小姐是受了多大的罪啊!” “大姐姐,我不是有意的,大姐姐!”柳嘉慧有些急了,她哭喊着上前,明明喊着“大姐姐”,却一把抓住了宋嘉南的衣角。 宋嘉南看着滋滋往外冒血的伤口,脸色越发的难看,他眼看着柳穗宁的脸色逐渐苍白,只觉得耳边的叫嚷声让他头大的厉害。 怒火中烧的宋嘉南一脚踢开了抓着自己衣角的柳嘉慧:“把这些人全部都给我赶出去!” 柳嘉慧被踢到一旁,因为踢到了肋骨,疼的半天都起不来。 她抬着一张苍白的小脸,眼中满含泪水,却还是哭哭啼啼的求饶:“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拉大姐姐的手,王爷……” 旁人瞧着柳嘉慧这幅泫然欲泣的模样,都会忍不住心软。 只是眼下的宋嘉南,满心满 眼都是伤口破裂,血流不止的柳穗宁,只觉得柳嘉慧尤其的聒噪。 “愣着干什么?要本王亲自动手吗?”宋嘉南颇有几分不耐的看向京墨。 京墨立刻带人把宋家这些人都赶了出去。 那些原本来做客的人家,也趁着这个时候,纷纷告别。 即便是数九寒冬,可是当他们离开的时候,看着被生拉硬拽丢出将军府的柳大人一家,还是忍不住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 一直等到人走的差不多了,宋嘉南才脸色阴沉的看向柳穗宁:“一个柳家的女儿,值得你弄伤自己?” 柳穗宁本能的想收回自己的手,却被宋嘉南紧紧的握住。 “去,拿我的腰牌去宫里请太医!”宋嘉南抽出腰间的腰牌,丢给了京墨,“就说柳大小姐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回来,又被柳家人欺辱,身上的伤口都裂开了!” 京墨虽然有些诧异,但也没多说什么,拿着腰牌就去请太医了。 柳穗宁看着自己的手,虽然这个伤口深可见骨,如今流着血也很是吓人,可并不会伤及性命,而她身上的那些伤,也并没有裂开:“请苏大夫来不就好了,用得着惊动太医吗?” 第9章 大张旗鼓 宋嘉南看了一眼柳穗宁,微微皱眉:“瞧你找柳家人麻烦的时候,很是厉害,怎么到这个时候,脑子就堵住了?” 柳穗宁被说嘴,心里不痛快:“你这人真是不讲道理,我……” “从你回到将军府开始,就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你大张旗鼓的把柳家旁支赶了出去,把那些暗杀你的人送去了京兆府尹,总要有点名目!”宋嘉南接过冬青递过来的帕子,轻轻的擦拭着伤口边缘的血迹。 柳穗宁觉得疼,下意识的想要缩手,却被宋嘉南瞪了一眼。 柳穗宁颇有几分不服气:“就一点小伤,人家太医难不成还帮你撒谎不成?” “把你心口的伤给他看,人家自然会帮你证明 !”宋嘉南看向柳穗宁,“不许有下一次了,苦肉计向来都是自损八百,伤敌一千的,不合算!” 柳穗宁看着自己手上那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沉默了半晌,才说道:“柳嘉慧的手,真的很好看,又白有纤细,不像我,手上都是厚重的茧子!” 宋南擦拭血迹的手停顿了一下:“你与她有什么可比的,你是正经的大小姐,她算哪根葱?” “我只是 在想,那一日,我若是死在了外头,她就会顶替我的位置,成为真正的柳家大小姐!”柳穗宁嗤笑一声,“光是想想,我都觉得好不甘心啊!” 柳穗宁的眼角微微湿润。 纵然是命悬一线,她也没有落过半点泪水,却在看到柳嘉慧那双保养得当的手时,心里极其的酸涩。 其实柳穗宁真正难过的,并不是那双手,而是在沙洲守着大周半壁天下的柳家人。 她看到那双手,就会想起,他父亲母亲在黄沙遍布的地方,守着大周的半壁江山,日子艰苦也就罢了,他父亲更是过着提着脑袋的日子。 可这些,与他们家隔了不知道多远的亲戚,却堂而皇之的住进他们远在燕京的府邸,享受着他们在边境出生入死才换来的荣华富贵,到最后,更是想要害死他们取而代之。 每每一想到这些,柳穗宁的心里就会汹涌起一股带着酸涩的杀意。 若不是仅存的理智控制着她的行为,他早就带着刀剑冲上去,将这些人狠狠的斩杀干净了。 “若是觉得不甘心,那就将这些原本属于你的,一点一点的抢回来!”宋嘉南微微抬眼,看着柳穗宁的眼 睛。 柳穗宁的心里“咯噔”一声,像是什么尘封的东西碎裂了一般:“你……” “拼了命才得来的东西,怎么能让人随意偷走呢?”宋嘉南用手里的帕子轻轻的盖在伤口上,短暂的掩盖了浓郁的血腥味。 宋嘉南的话音刚落,还没等到他反应过来,太医就被京墨连拉带拽的拖了进来。 大约是一路上走的很快,太医的发冠都变得有些扭曲,更是有几缕发丝略带几分凌乱的散落在脸上。 京墨这一路上算得上是快马加鞭,好在已经入夜,街上的人大多都在往家的方向走,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太医站在那里,甚至来不及整理自己凌乱的头发,就被拽着去给柳穗宁看伤口。 要知道,京墨去宫里请太医的时候,急得就好像马上就有人要死了一样,拎着一个太医就往外冲,直说柳家的大小姐受了伤,差一点就要死了。 太医一时之间都没来的及反应是哪个柳家,就一路风驰电逝的被拽来了这里。 太医好不容易稳了稳心神,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那里,满脸苍白如纸的柳穗宁,他甚至来不及感慨这个小姑娘生的真标致,就被京墨 拉到了他的跟前。 京墨的动作有些粗鲁,太医委实有些气恼,正要发脾气,就听见宋嘉南说:“赵太医,这位可是柳大将军的独女,你可得仔细诊脉!” 摄政王的声音阴恻恻的,赵太医被吓的一个激灵,但立刻就回过神来:“柳大将军?” 柳大将军,整个大周也就只有一个柳大将军,那就是镇守沙洲数十年的额镇国将军,只是她的女儿,近来不是传言被劫匪劫走了嘛,怎么如今又在府上了。 赵太医一肚子的问号,但是眼下,还是先给柳穗宁看诊。 他一眼就看到了她鲜血淋漓的伤口,找来纱布给他包扎伤口的时候,却发现她的脉搏很羸弱,有一种下一瞬就要过去了的那种羸弱。 赵太医一把扣住柳穗宁的手腕,脸色骤变:“柳小姐身上哪里可是还有伤口?” 柳穗宁愣了一下,然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 赵太医立刻明白,回头看向宋嘉南:“王爷,微臣要给柳小姐看诊,还请您离开一下!” “你仔细给她看诊,她的小命很要紧的!”宋嘉南离开前,忽然说了一句。 赵太医脊背一寒,但是当她看到柳穗宁 心脏边上的伤口时,瞳孔都猛然缩紧。 许久以后,赵太医才让宋嘉南他们进来。 宋嘉南进去的时候,赵太医刚拿了块赶紧的帕子擦汗:“如何?” “掌心的伤口渗人,但不伤及性命,倒是心口的伤口,裂了一些,若是再严重些,只怕……”赵太医脸色有些沉重,“柳小姐受伤的时候受了寒,又失血过多,得好生养着,不然……” “不然如何?”宋嘉南不由自主的皱眉。 “会影响寿辰!”赵太医微微垂眸,“柳小姐不过一个弱女子,这些人,怎么下得去手的!” 在给柳穗宁包扎伤口的时候,赵太医就听冬青哭着说了事情的经过。 冬青直说柳穗宁被人追杀,被摄政王救下,好不容易活下来,回到燕京以后,却差点被旁支的人赶出去,她想给自己找个公道,反倒被她妹妹拉扯,这才撕裂了伤口。 赵太医听着,心有戚戚焉。 留了修养的方子以后,赵太医便摇着头出了府邸。 却在柳家门口,遇上了那群被摄政王轰赶出去的旁支,见他们还在那里叫嚣着想要败坏柳穗宁的名声,便忍不住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败类!” 第10章 圣旨到 赵太医回到太医院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可太医院里还有不少太医等着,竟然都只是想知道,能让摄政王这么上心的人,究竟是谁。 赵太医看着这一院子满脸好奇的同僚,满脸的无奈。 最后还是院正抚着自己蓄了多年的胡子,笑眯眯的走过来:“戊参,你来跟老身说说,那位柳小姐的身子如何啊?” 赵太医放下药箱,忍不住摇了摇头:“不大好!” 院正脸色微变:“详细说说!” “是镇国公府的独女,柳穗宁,柳大小姐!”赵太医抬头看向院正,“十几岁的小姑娘,在郊外被人追杀,浑身上下全是伤啊!” “柳大小姐这是找回来了?”院正有些惊讶,边上的太医也纷纷凑了过来。 赵太医点了点头,想起柳穗宁的伤口,也是心有戚戚。 “听说,是摄政王在郊外追拿叛贼的时候,顺手救了已经快要断气的柳小姐回来,担心有人暗害她,放在别院养了好些日子,才送回来的!谁曾想……”赵太医抑制不住的摇头叹息。 “如何?” “那柳家的旁支,真真不是东西,正经的大小姐还在外面不知生死,他们在家里大摆宴席,还不肯 承认她是柳家的小姐,要把她赶出去,真真是,丧尽天良!”赵太医止不住的叹息。 柳昱晟这么多年,一心为了朝廷,镇守在那苦寒之地,从未没有半点怨言,而他的旁支,却这般对待她的独女,在场有儿女的人,纷纷气恼。 “这柳家人还真是不要脸啊,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啊!” “要我说,指不定害那柳家小姐的就是他们,柳将军没有儿子,要是这唯一的女儿又出了事,这柳家偌大的家产,不就都是那些阴险小人的了!” “你们是没有看到那个柳小姐,浑身都是伤啊,那掌心的伤口,深可见骨可总算不伤性命,可是她心口有个贯穿伤,差一点,就要刺破心脏了!”赵太医眉头紧锁,“今日又被那几个旁支攀扯,伤口全裂开了!” “哎呀呀,这,这可真正是九死一生啊!”院正的脸色骤变。 赵太医愣了一下,随后斩钉截铁的说道:“确实是,九死一生啊!” 一群太医挤在一起,说起柳家人做的这档子事,个个满脸鄙夷。 柳家的事情在太医院传开,没多久,就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 皇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在御书房看 今日的奏折。 “你是说,皇叔不仅救了柳家的那个小姐,还专门上门给人撑腰去了?”皇帝放下手里的奏折,饶有兴趣的看着面前的白玉。 “也算不得是撑腰,听旁人的意思,王爷原本只是把人送回去,没想到那柳家人欺人太甚,王爷这才多管了些闲事!”白玉笑着说道。 “前些日子皇叔就派人来传话,说在京郊捡了个宝贝,看来这个宝贝,就是柳小姐了!”皇帝放下手里的笔,“如今柳家人可是赶出去了?” “那柳家人不知所谓,伤了柳小姐,就被王爷派人打出去了!”白玉低声说道,“这柳小姐也真是惨,回燕京的路上差点没了性命也就罢了,回家还要受这种窝囊气!” 皇帝看着面前那盏灯笼许久,然后笑了一声:“去,派人去把这位柳小姐请到宫里来小住!” 白玉大惊:“殿下,这,这不合规矩吧!” “柳家这处祖宅,被旁支霸占多年,里面的人和物只怕不少都已经腐朽,柳小姐如今身上有伤,也不便大刀阔斧的整改!” “况且,这柳家人也不是好拿捏的,柳将军还得些日子才能回来,留她一个女儿家在那里,难免事多 !” “你去传旨的时候,就说朕让她进宫小住,陪陪太后娘娘,也算是朕给她和柳将军的体面了!” 皇帝重新翻开奏折,轻笑了一声:“更何况啊,朕那个皇叔啊,冷情冷脸,你什么时候见过他多管闲事啊!” 白玉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恍然大悟,笑盈盈的就去办差事了。 柳穗宁处理了这些事情,便想着去后院看看自己的院子,却不想她多年不在,这处院子被柳嘉慧霸占,早就成了另外一幅光景。 “这位柳小姐还真是会享受哈!”宋嘉南跟在柳穗宁的身后,缓缓走了进来。 “王爷,这好歹是内院,你这么跟进来,不合适吧!”柳穗宁有些无奈的回头看向他。 “啧,刚帮你把人赶出去了,你就想卸磨杀驴了?”宋嘉南挑眉,“小姑娘家家的,真是没良心!” 柳穗宁语塞,良久才憋出一句话:“……可这好歹是闺房!” “又不是你的,你着什么急!”宋嘉南在一旁坐下,“怎么,难不成你准备直接住进来?” 柳穗宁当然不肯就这么直接住进来,被别人用过的东西,她是真的不想再要了,纵然是真的要住,这里里外外,也得给她拆 了重盖才是。 宋嘉南见柳穗宁不说话,便说道:“我在燕京也有几处房产,不如……” 柳穗宁知道他要说什么,正准备拒绝的时候,外头忽然传来一道尖锐的声音:“圣旨到!” “圣旨?”柳穗宁满脸的诧异,但还是马上出去迎接。 白玉站在那里,身后跟着几个内侍,一看到宋嘉南,便有几分狗腿的笑了笑:“王爷!” 宋嘉南点了点头,然后站到一旁。 柳穗宁正准备跪下的时候,白玉便赶紧上前扶住:“柳小姐,陛下体恤你重伤未愈,让你免行跪拜之礼!” “多谢陛下!”柳穗宁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面上还是一副淡淡的样子。 “奴才是替陛下来传口谕的,柳将军多年不在汴京,这人和物大约也都变了不少,柳小姐孤身一人在这里,陛下实在是不放心,便让奴才来请柳小姐进宫!”白玉看着柳穗宁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这,这怎么使得?” “陛下说了,柳将军为了大周苦守沙洲多年,陛下若是连他唯一的女儿都照顾不好,日后,又怎么有脸面见柳将军呢!”白玉笑着说道,“柳小姐就不要推辞了,随奴才进宫吧!” 第11章 正阳宫 柳穗宁推诿不得,最终还是跟着白玉进了宫,白玉虽然是皇帝身边的近侍,但是年岁尚小,一路上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这一路上,柳小姐受了这样的苦难,陛下在知道以后,焦急万分,便赶紧让奴才来接人,柳小姐是福大命大的,如今大难不死,日后必然是会有后福的!” “承公公吉言!” 马车碾过石板路的时候,会嘎吱嘎吱的响,柳穗宁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外头的光景,却不想正巧看到了骑着高头大马走在一旁的宋嘉南。 宋嘉南自然也发现了柳穗宁的目光,他头也没回,轻笑了一声:“若是想看本王,光明正大的看就是了,做什么偷偷摸摸的!” “唰”的一声,柳穗宁就把帘子拉上,而很迅速的关上了窗子,就好像外头有什么晦气的东西似的。 宋嘉南脸色一僵,没好气的跳了一下眉:“啧,还真是个白眼狼!” 一旁的沉香没忍住,偷偷的笑了一声。 “笑什么,你也想跟南星一样,回炉重造了?”宋嘉南瞥了一眼沉香。 沉香赶紧收敛表情:“我没有笑,我只是牙齿漏气了!” 坐在马车里的柳穗 宁在听到沉香这诡异的描述以后,嘴角不受控制的微微上扬。 马车是在宫门口停下来的,柳穗宁听到守卫跟白玉说话:“白公公,不知道这马车里坐的是哪位主子?” “是镇国大将军柳大将军的独女,柳穗宁,柳小姐!” 另一个侍卫已经做好记录,拿着白玉的令牌走了回来,恭敬的递给白玉:“白公公,这是您的令牌。” “嗯!”白玉接过令牌,别在腰间,淡淡的应了一声。 “开宫门!”一声令下,玄铁朱门就在他们面前眼前慢慢打开。 柳穗宁坐在车上,听着宫门打开的声音,她搁置在膝盖上的手悄悄握紧。 坐在一旁的冬青,握住柳穗宁的手:“小姐!” 柳穗宁深深的看了一眼冬青,最后只是摇了摇头。 从这里开始,所有的一切就开始不一样了,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再重蹈覆辙。 进了宫门就不能再坐马车了,因为柳穗宁身上有伤,皇帝便特地派了步辇来接。 白玉匆忙出宫去了镇国将军府上的事情,早就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但是当白玉领着柳穗宁回来,皇帝还专门派了步辇来接的消息一传出去,燕京 城里的人,就都有些坐不住了。 “王爷,您不上去吗?”白玉看着站在自己身侧的宋嘉南,再看看不远处的步辇,有些惊讶。 “我不爱坐这个玩意儿,也没几步路,走走就到了!”宋嘉南说着,就率先抬步往前走。 冬青看着在前头走的宋嘉南,不免有些奇怪:“小姐,这王爷怎么也进宫了?” “王爷住在宫里!”一旁的白玉笑着说道,“柳小姐刚刚回京,可能不大清楚,王爷帮陛下处理政务,很多时候都是住在宫里的,王府反倒很少回去!” 这一点,柳穗宁其实是知道的,毕竟前世的时候,因为宋嘉南住在宫里,众人觉得于理不合,几次三番的联名上奏,最后那群人,纷纷被皇帝打了板子。 当时这件事情闹得很大,纵然是成日里待在府邸里不出门的柳穗宁,也有耳闻。 “王爷毕竟是男子,虽然住在宫里,但住的也有些偏远!”白玉笑了笑,随后像是想起什么,“对了,为了避免有不相干的人去打扰小姐,小姐住的院子也偏了些,正巧就在王爷的边上!” 柳穗宁语塞,这可算不得什么好消息啊! 步辇在一处宫 殿门口停下,冬青扶着柳穗宁下车。 她站在宫殿门口,看着上面的牌匾:“正阳宫?” “这里以前是公主的住处!”宋嘉南背着手,缓缓走过来,“虽然是后宫,但与嫔妃的住处还是离得很远的,在这里,你也能好好养养身子!” 柳穗宁顿了顿,正准备进去的时候,回头看向宋嘉南:“王爷,我住在公主的宫殿里,那你呢?” “王爷的住处没变过,那是王爷从小到大的住处!”白玉笑眯眯的说道,“先皇和陛下,都舍不得让王爷搬出去,王爷就一直住在这里!” 柳穗宁微微挑眉,却没有再说什么,径直进了宫殿。 宋嘉南看着头也不回的柳穗宁,有些无奈,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听到白玉说:“王爷,你是不是什么地方得罪过柳小姐啊?” “嗯?”宋嘉南有些狐疑的看向白玉。 “柳小姐对谁都是和和气气的,可对王爷,明里暗里的带了几分怨气啊!”白玉看了一眼已经走进正阳宫的柳穗宁,低声说道。 “要不是我,她早死在外面了!”宋嘉南挑眉,“那就是个小白眼狼!” 白玉还想说什么,宋嘉南已经拂 袖离开了。 “柳小姐手上的伤口是被沉香砍伤的!”京墨凑到白玉耳边低声说道,“而且当时王爷见到柳小姐的时候,还把她当成叛贼,差点砍死她!” 白玉恍然大悟:“怪不得柳小姐见到王爷就没什么好脾气,原来是这样子啊!” “什么叫做我砍的,你也不看看柳小姐有多厉害,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反击,差点把南星抹脖子了!”沉香有些不服气。 “人家十几岁就能上阵杀敌了,你说呢!”京墨用肩膀顶了顶沉香,“不过好在没出事,不然等柳将军回来,还不知道得闹成什么样子呢!” “就是倒霉的南星,现在还没能回来,还得回去重新训练!”沉香想起这件事,后背就一阵恶寒,他们都是从暗室出来的,自然知道那个地方有多可怕! 已经走远的宋嘉南停下脚步,有些不耐烦的回头看向他们:“你们两个现在话怎么这么多?要是觉得日子舒服了,不如跟南星一起回去?” 京墨和沉香赶紧闭嘴。 白玉听了一耳朵闲话,回去就跟皇帝说了。 皇帝听了,便大笑起来:“虎父无犬女啊,柳小姐的确是有些本事的!” 第12章 活靶子 正阳宫在后宫的最南边,因为先头住在这里的公主很喜欢梅花,所以整个院子都种满了冬梅。 昨天后半夜下了一场大雪,整个院子里就是白皑皑的,一朵一朵粉嫩的梅花夹杂在冰雪之中,瞧着很是娇小可爱。 柳穗宁被皇帝接进宫养身体的消息早就传遍了整个燕京。 太后娘娘在知道柳穗宁的事情以后,第一时间让宫人加紧赶制了几身衣服,还从自己的宫里抽调了几个得力的宫女,送到了正阳宫去。 新帝年幼,身边除了几个潜邸带来的人,一直没有立后,宫里头忽然住进了一个女子,还是高门显贵家的独女,太后更是亲自派人照顾她的饮食起居。 一时之间,到处都有人猜测,皇帝是想要将柳家女收入后宫。 本来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毕竟皇帝这个年纪,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一堆人催促他立后纳妃,高门显贵家的女儿,早就做好了准备,随时都可以进宫选秀。 只是她们怎么都没有想到,竟然会突然冒出来一个镇国将军的独女,就这么无声无息的,直接被皇帝接进了宫里。 外头的人怎么想,柳穗宁并不在乎,昨天夜里, 是她这几日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天了。 太后担心柳穗宁的伤口,所以让下人不要去打搅她,只管让她好好休息,所以正阳宫的婢女,没有人去吵她,经过她的寝殿时,也尤其的小心翼翼。 柳穗宁一直睡到日上三竿,冬青才去叫她起来:“小姐,该起来用午膳了!” 大约是睡得好,柳穗宁这一觉起来,脸色都好了许多,虽然依旧苍白,但是显然好了不少。 “怎么都这个时辰了?”柳穗宁起身的时候,看了一眼日晷。 “我看小姐睡得香甜,就没舍得打扰!”冬青笑了笑,“小姐休息的时候,太后娘娘派了人来,专门嘱咐不要吵醒小姐,说小姐身上有伤,只有休息的好了,才能好好恢复!” 柳穗宁脸色微变:“太后娘娘派了人来?” 冬青点了点头:“还送了很多滋补的珍贵药材!” 柳穗宁微微皱眉,随后赶紧说道:“给我梳洗,我们去太后娘娘那里谢恩!” “可是小姐……” “太后娘娘体恤我身上有伤,是太后娘娘关爱小辈,但是我若是坦然接受,不知感恩,那就是我的过错了!”柳穗宁一边说着,一边让 冬青给自己换衣服。 在宫里这种地方,做什么事情都要小心,一个行差踏错,就有可能害了自己,还害了全家。 柳穗宁洗漱过后,梳了一个简单的头,别了一根碧玉簪,整个人透着一股素净。 走出正阳宫的时候,柳穗宁看着已经清扫过的路面,随后看向身旁已经在等着了的步辇,低声说道:“陛下关爱臣女,赏赐步辇,但是臣女身子已经没有大碍了,乘坐步辇终究是于理不合的,今日,我便不坐了!” 宫人虽然有些诧异,但也没有说什么,应了一声,便赶紧离开了。 正阳宫偏了一下,走到太后娘娘的乾清宫还是有些路程的。 柳穗宁的身子还没恢复好,多走一会儿便有些气喘吁吁,时不时的要停下来歇一会儿。 冬青跟在柳穗宁身边,见她如此,忍不住抱怨:“小姐还没有陛下来的心疼你自己呢!陛下专门给你安排的步辇,你不肯坐,这么远的路,非要自己走过去!” “陛下赏赐的步辇你以为是那么好坐的?”柳穗宁看着面前气鼓鼓的冬青,笑了笑。 冬青皱眉:“难不成还有什么讲究?” “你在沙洲学弓箭 的时候,最开始学的是什么?”柳穗宁忽然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 “当然是打靶子了!”冬青想都没想。 “那现在的我,就是个活靶子!”柳穗宁淡淡的看了一眼这高高的宫墙,冷声说道。 冬青依旧不明白,却也不再问。 新帝即位不久,满朝文武的各方势力都紧紧的盯着前朝后宫,每个人都想在抓住这个更新替代的时候,给自己分一杯羹。 他们柳家虽然离京已有十几年,但她父亲手里,是实打实的有兵权的,这样的人户,一旦回到燕京,就会是皇帝的热饽饽。 更何况,柳家回京,原本就是来给新帝撑腰的。 柳穗宁在这漫长的几乎看不到尽头的宫道上走了小半个时辰,额头上都沁出密密的一层细汗,才堪堪能够看到太后娘娘的宫殿。 两个人好不容易走到了乾清宫的门口,柳穗宁站在那里整理自己的仪容。 正在冬青捏着帕子给她擦汗的时候,宫门里走出来一个身穿锦缎的宫女,她对着柳穗宁盈盈一拜:“柳小姐,奴婢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宫女夕颜,您跟我来吧!” 柳穗宁顿了顿,随后微微欠身:“辛苦夕颜姑 姑!” 夕颜赶紧侧身避开,她见柳穗宁虽然是武将家的女儿,但是模样清丽,规矩也学的很好,顿时就多了好感:“小姐随奴婢来!” 冬青跟在柳穗宁的身边,低声呢喃:“咱们还没进门呢,太后娘娘就知道咱们来了,太后娘娘莫不是神算子!” 柳穗宁捏了一下冬青的手,冬青赶紧闭嘴。 走在前面的夕颜听到冬青这般孩子气的话,便忍不住笑了笑:“正阳宫的宫人原本去叫了步辇,说是要来乾清宫,太后就知道柳小姐多半是要来的,就让奴婢在门口候着,没想到柳小姐竟然是自己走过来的!” “我一个官眷女子,坐步辇本就是逾矩的,陛下关爱臣女,臣女明白,可我如今也没什么大碍,再坐步辇,就不应该了!”柳穗宁微微低垂着眼。 夕颜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见她这幅低眉顺眼的样子,一时之间,便更喜欢了,一边引着她往里走一边说道:“既然是陛下赏赐的,小姐合该心安理得的去坐就是了,那又什么不应该的!” 柳穗宁笑了笑:“臣女记得陛下的好就够了,这种恩赐,旁人看了眼热,到时候难免会有闲言碎语的!” 第13章 本宫还抱过你呢 “陛下赏得,哪个敢有闲言碎语!”柳穗宁的话音刚落,内殿里就响起了一声略带威仪的都女声。 夕颜掀起帘子,笑眯眯的看着柳穗宁:“柳小姐,请吧!” 柳穗宁诚惶诚恐的进去,一眼就看到坐在主位上的太后娘娘。 太后坐在那里,笑盈盈的看着柳穗宁,她面容白皙红润,保养得当,脸上光滑细腻,瞧着很是柔美,与刚嫁做人妇的女子,并无过多差别。 柳穗宁惊讶过后,随即想到,先皇驾崩之时,也不过而立之年,先皇的结发妻子,自然也很年轻。 “小姐!”冬青轻轻的拉了一下柳穗宁。 柳穗宁回过神来,赶紧跪下行礼:“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起来吧!”太后抬了抬手,然后看了一眼一旁的椅子,“看座!” 等到柳穗宁坐下以后,宫人奉上来了茶水,太后才说道:“本宫见你方才一直瞧着本宫,可是本宫有什么不妥?” 柳穗宁赶紧起身:“臣女不敢,臣女只是觉得,太后娘娘风华绝代,眉眼如画,甚是好看,一时之间,看的有些呆了!” 太后愣了一下,随后笑了起来:“你这个小丫头还真是 会说话啊!不过,你这马匹拍的不精,旁人如此说,本宫自然会信,不过你母亲可是大周出了名的美人儿,你日日瞧她,哪里还会觉得本宫生的好看!” “不一样!”柳穗宁摇头,“我母亲自然好看,可母亲娇艳,而太后娘娘是另一种好看,是文静秀美的好看,就好像江南烟雨时的你那种清雅柔媚!” 一旁的夕颜看了一眼柳穗宁,随后看向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柳小姐虽然年纪小,却是个颇会瞧美人的人!” 太后睨了一眼夕颜:“这可是你说的,本宫可没说,到时候外头的人若是觉得本宫一把年纪了还自夸,那可都是你的过错!” 柳穗宁瞧着总是笑盈盈的太后娘娘,忽然想起前世的时候,她面前的这位太后娘娘,命运何其坎坷。 太后十六岁就嫁给了先帝,十七岁生了嫡子,二十岁做了皇后,管着这个后宫,好不容易抚养嫡长子至十七岁,先帝重病,在庶长子和贵妃的虎视眈眈中,保住了太子的位置。 在太后三十五岁的那一年,在她的生辰宴上,先帝紧紧握着她手,与世长辞。 后来,新帝二十三岁病逝,膝下没 能留下一个皇子,大王爷宋钰昭趁机勾结权臣,害死摄政王,谋反登基。 可他终究,名不正,言不顺,为了博得一个好名声,他就将注意打在了天后娘娘的身上。 太后娘娘何其刚烈,誓死不愿为宋钰昭,一头撞死在了太极宫的宫门口。 先太后死状惨烈,以至于宋钰昭一直被诟病谋逆,虽然坐在高台之上,但是却依旧被天下人嗤笑,更是随便有个人,只要喊一声匡扶正道,就能名正言顺的早饭。 宋钰昭的后半生,都要一直都被先太后的死纠缠,以至于后来,在太后死后没多久,他竟然丧心病狂的将人从皇陵里挖出来,鞭挞,焚烧,挫骨扬灰。 何其忠烈的女子啊,最后却落得那样一个下场。 太后见柳穗宁不说话,便对着她招了招手。 柳穗宁起身走到太后面前。 太后看着柳穗宁的脸,下意识的伸出手抚摸她的脸颊,她脸颊上细碎的伤口,已经退了红肿,只剩下一条条浅淡的伤疤:“这一路上,受了不少的罪吧!” 柳穗宁低垂下头,有些委屈:“还好……” 太后瞧着柳穗宁这幅样子,忍不住叹息,想要拉起 柳穗宁的手时,却听到她倒吸一口凉气,她本能的缩回手,然后将手藏到背后。 可太后还是瞧见了她手上缠绕着的纱布时,脸色骤变,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拉倒自己的面前。 柳穗宁的手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但是隐隐约约还是有血迹渗出来。 太后一早就让给柳穗宁看伤的赵太医来回禀过,赵太医说的很隐晦,但是言语间还是透露出几分不忍,太后知道柳穗宁伤的严重,却没想要竟然会是这幅光景。 太后紧紧的拉住柳穗宁的手,眼睛微微泛红:“是不是很疼?” 柳穗宁微微摇了摇头:“不疼的,赵太医用了很好的药,说只要精心养着,就不会留疤的!” 太后瞧着柳穗宁,低下头轻轻的吹着她手上的伤口,即便隔着纱布,柳穗宁感受不到什么,但心里,还是一阵一阵的泛着暖意。 柳穗宁的牙根微微发酸:“太后娘娘,不碍事的,臣女在沙洲的时候,就总是受伤,这点伤,过几日就好了!” 太后瞧着面前这个十几岁的少女,心中酸涩:“燕京中的千金小姐,跟你一般年纪的,哪个不是被父母养的金尊玉贵 的,你父母若是瞧见你这般,不知道得多心疼!” “柳大将军和柳夫人若是瞧见了,只怕能将整个燕京翻过来!”一旁的夕颜忍不住说道,“他们千娇万宠长大的宝贝女儿,还没进燕京,就被人伤成这样,得多心疼啊!” 太后像是想起什么,随后忍不住叹息:“是啊,本宫都不知道,要怎么跟你母亲交代,你母亲那个性子,怕是能将本宫的乾清宫翻个底朝天!” 夕颜见柳穗宁一脸茫然,便笑着解释道:“柳小姐大约不知道吧,太后娘娘还在闺阁之中的时候,跟你母亲可是很要好的小姐妹,只是后来,你母亲去了沙洲,这才渐渐的失了联系!” 柳穗宁有些诧异。 这件事情,她真的是从来都不知道,纵然是前世,她也不曾听说过这个事情,毕竟那个时候,她日日将自己关在府里,偶尔听到太后娘娘的消息。 无非就是给府上送了些东西,或者是朝贡的布匹,或者是珍惜的药材。 但这些,在柳穗宁看来,不过是皇家用来收买人心的手段罢了! “你小时候,本宫还抱过你呢!”太后娘娘伸出手,轻轻的刮了一下柳穗宁的鼻子。 第14章 信任 柳穗宁越发的震惊了。 “何止母后抱过柳小姐,朕还亲手抱过柳小姐呢!”皇帝笑着走了进来。 柳穗宁慌忙行礼。 皇帝扶起柳穗宁:“免礼!” 太后看了一眼走到自己身边坐下的皇帝,忍不住责怪:“来的时候,也不知道让人说一声,看把穗宁吓得!” 皇帝微微扬眉,然后笑着看向柳穗宁:“朕可是吓到柳小姐了?” 柳穗宁赶紧摇头。 皇帝坐在那里,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新帝登基的时候,不过将将十八,虽然少年老成,可面上依旧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 柳穗宁看着皇帝和太后说笑的样子,心中微微刺痛,谁能想到,面前这对说笑的母子,会在未来短短的几年内,纷纷死于非命。 而自己的父亲,也因为皇帝的无能和退让,以至于在他在战死后,还要背负屈辱的罪名。 “穗宁,你也过来坐!”太后对着柳穗宁招了招手。 柳穗宁顿了一下,随后走到太后身边,夕颜很有眼力界的让人拿上来一张椅子,她便走上前去,在椅子上坐下。 皇帝盯着柳穗宁看了很久,忽然开口道:“听说,你把追杀你的劫匪,还有那些在燕京传 谣言的人,都送到了京兆府尹?” “回陛下,臣女的确派人把那些人都送到了京兆府尹那里,臣女想要一个公道!”柳穗宁看着皇帝,一字一句的说道。 皇帝点了点头,脸色微微发沉:“天子脚下,勋贵人家,竟然就有人敢做出这样的事情,你父亲回京,本就是朕的意思,有人在路上截杀你,是在跟朕对着干!” 柳穗宁有些震惊的看向皇帝。 柳穗宁从小就在沙洲,新帝继位,皇帝身边缺少干将,这才将镇守沙洲十几年的柳将军召回燕京。 镇国将军府是先帝留给新帝的依仗,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这一路,若非是柳大将军在半道上被事务困住,柳穗宁说什么也不会自己提前回来,更不会遇到这种事情。 这无非就是背后之人,在用柳穗宁挑战皇帝的权威。 柳穗宁如今是大难不死,若是真的出事了,不论她是死是活,君臣离心再所难免,皇帝失去了依仗,柳家也失去新帝的信任。 这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只是皇帝会当着柳穗宁的面说出来,这让她非常的意外。 “你别吓到穗宁!”太后拍了一下皇帝的肩膀。 皇帝顿了顿,随后面 露和善的看向柳穗宁:“柳家发生的事情,皇叔已经跟朕说过了,这些人鸠占鹊巢,还意图谋害柳家嫡女,朕绝对不会轻饶他们!” “二叔他们,如今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或许已经离开燕京了吧!”柳穗宁想起柳昱堂,脸色就变得有些苍白。 太后见柳穗宁如此,以为她是有些害怕,便赶紧安慰道:“这些不知道忠义的家伙,不论在不在燕京,必然也不会再来敢找你的麻烦,你莫要害怕才是!” 柳穗宁没有说话,她自然是不害怕的,只是她很清楚,柳昱堂攀附着江太师,江太师在朝堂上的地位很坚定,身边的权势也是盘根错节,纵然是皇帝,也不可能轻易动他。 皇帝深深的看了一眼柳穗宁:“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说的?” 柳穗宁犹豫许久,抬头看着皇帝的眼睛,最后开口道:“陛下现在动不了我二叔他们!” 皇帝眉头一皱。 太后脸色微变:“穗宁,你可不能乱说话!” 柳穗宁起身,走到皇帝面前,行了个礼,然后正色道:“陛下,臣女的二叔,区区一个五品官,却敢霸占柳家祖宅,并且派人截杀我,若非有人在背后撑腰,他又怎么敢 这么做呢?” 皇帝抿着唇,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正如陛下所说,我们一家本就是奉旨回京,可依旧有人敢在背后作乱,无非就是想要毁掉陛下和我父亲之间的君臣之情!”柳穗宁看着皇帝,一字一句的说道。 “至于我二叔,他虽然只是背后之人的一枚棋子,却是扳倒我父亲,最要紧的一枚棋子!背后之人既然想要绊倒柳家,必然会尽全力保住他,陛下想要彻查,很难!”柳穗宁说完,深深的叹了口气。 皇帝看着柳穗宁,沉默许久,然后冷不丁的开口:“那你觉得如何?” “若要让其亡,必先让其狂!”柳穗宁抬头看向皇帝。 皇帝看着柳穗宁清冷的目光,心中“咯噔”一声。 柳家的事情,皇帝的确想要彻查,但是一大早,宋嘉南就派人来传话,让他凡事稍安勿躁。 如今,柳穗宁也是明里暗里的在告诉他,现在他若是彻查,不仅什么都查不到,还有可能会打草惊蛇。 皇帝不由的想起宋嘉南对柳穗宁的评价:“聪慧,明智,若是男儿,会是很得力的干将!” 皇帝盯着柳穗宁看了很久,随后说道:“所以,你准备继续 放任他们?” “当然不会!”柳穗宁冷笑一声,“只是,我们若是一味地追究,最多就是让他们弃车保帅,倒不如把他们拉到明面上来,找出帅将,一击毙命,才是最明智的法子!” 皇帝点了点头:“柳小姐年纪不大,但是兵法读的很通透,既然你不想让朕追究,那朕就不追究了,不过,柳小姐若是想做什么,就放心大胆的去做,朕给你兜底!” 柳穗宁很是惊讶:“陛下……” “不过有个条件!”皇帝笑了笑,“你做什么事,都要遵守律法,你要明白一件事,你肩负整个镇国将军府,不论什么事情,都不能让人抓到把柄,得做的干净些!” “陛下,为何这么信任臣女?”柳穗宁看着面前的皇帝和太后,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一直坐在一旁的天后,忽然笑了:“穗宁,有没有人告诉你,你跟你母亲很像,不论是容貌,还是性子,都很像!” 柳穗宁有些莫名。 “你父亲与先皇是过命的交情,你母亲与本宫,也是挚友,你即是他们的孩子,就足以陛下跟本宫信任你了!”太后拉住柳穗宁的手,笑着说道。 这种所谓的信任,让柳穗宁脊背生寒。 第15章 撑腰 柳穗宁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虽然她是镇国将军的独女,在外人看来,她是镇国将军府最受宠爱的人。 但是对于皇帝来说,她不过就是一个臣子的女儿罢了,她何德何能,竟然能够得到皇帝和太后这样的信任? 若只是因为太后和母亲以前的交情,亦或者是因为父亲和先皇的君臣之情,可这种事情在平头百姓家或许还能称得上几分情义,可这是皇家,要知道,皇家向来只有权势,是没有情义可言的。 皇帝大约是看出了柳穗宁的疑虑,端起手边的热茶喝了一口:“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镇国将军手上的兵马,是先帝留给朕的依仗,柳将军和朕是牢牢绑在一起的,朕要是坐不稳这个皇位,你父亲又能有什么好下场呢?” 柳穗宁脸色骤变。 “如今你先行一步回京,路上就遇上这样的事情,背后之人的目的,你我心知肚明!”皇帝看向柳穗宁,淡淡的开口,“柳穗宁,你要知道,朕在,柳家才在,柳家在,朕才坐得稳这个江山!” 柳穗宁心里“咯噔”一声,赶紧走到皇帝面前跪下:“陛下!” 皇帝微微俯下身子,看 着面前的柳穗宁:“你应该明白,从你踏进燕京的城门口开始,就有无数的人盯着你,盯着你身后的柳家,现在的你,可是许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柳穗宁紧紧的抿着嘴。 她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她怎么都没想到,皇帝竟然会亲自和她说这样的话,这就等同于在告诉她,皇帝就是她的靠山。 皇帝走上前,伸手扶起柳穗宁:“你应该明白,朕派人接你入宫,也是担心你会在燕京出事,柳将军对朕来说,于公于私,都很重要!” 柳穗宁缓缓起身。 皇帝拍了拍柳穗宁的肩膀:“所以,只要不欺男霸女,伤天害理,都有朕给你撑着,毕竟,有人在这些事情上面捣捣乱,朕还是很满意的!” 柳穗宁缓缓起身:“臣女何德何能受陛下如此庇护!” “凭你是柳家女!”皇帝看着面前的柳穗宁,低笑一声,“你父母替朕镇守边关,朕庇护他们唯一的女儿,合情合理!” 柳穗宁看着皇帝,心中有些酸涩,她有些不明白,眼下的皇帝,一口一个要庇护自己,那为什么,前世的时候,自己那般受人欺辱,而他却没有半 点作为,只是任由自己自生自灭,直到她父母回来,他来假模假样的让人彻查,说要给自己一个公道。 就在柳穗宁沉思的时候,皇帝忽然开口:“其实,不论你愿不愿意自己去动手,那些害你受伤的人,朕都是绝对不会姑息的!不过,这笔账,你既然想自己算,朕就给你绝对的底气,你只管去做,天捅破了,也有朕给你撑着!” “臣女明白了!”柳穗宁低垂着头,掩盖掉眼中的不解。 一直在一旁没说话的太后,见皇帝话说的都差不多了,便走上前来,用身子挤开皇帝,随后拉过柳穗宁的手:“别理他,这个时候,你的身子骨最要紧,皇帝的话不用听,等你父亲母亲回来,自然有人收拾柳家那些人,犯不着你自己动手!” 皇帝没留心,直接被太后撞了出去,好在身边的宫人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不然皇帝怕是要摔个四脚朝天。 柳穗宁看着一旁被太后推走的皇帝,直接笑出了声。 皇帝看着太后拉着柳穗宁的手一个劲儿的“穗宁”,没柰何,只得整理了一下衣服:“看样子,母后这里是有人陪了,朕在这里待着也是碍 母后的眼,朕就先回去处理事务了!” “知道就好,赶紧走吧,平日里没事少在本宫这里晃悠!”太后挥了挥手,满脸的不耐烦。 皇帝没奈何,只能离开。 皇帝走后,太后才拉着柳穗宁在一旁坐下:“皇帝说的那些话,也是本宫要说的,这个燕京城,本宫倒是要好好看看,哪个混账东西敢欺负你!不过这些日子,你还是好好休息,好好养伤才是真道理,旁的事,都等伤好了以后再说!” “陛下和太后娘娘这是想给臣女一个自己泄气的机会,我刚刚回京,就被柳家的旁支这般欺负,陛下和娘娘就赶紧来给我撑腰了,有这样的恩典,燕京哪里还有人敢欺负我!”柳穗宁看着面前的太后,有些腼腆的笑了笑。 太后看着面前的柳穗宁,指腹轻轻触摸她脸上的伤口:“你想得明白就好,你若是觉得麻烦,不想自己动手去出这口气,本宫也绝对不会放过她们的!” 柳穗宁微微红着眼:“多谢太后娘娘!” 柳穗宁从太后宫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太后留她用了晚膳,才肯放她走。 夕颜一直目送柳穗宁离开以 后,才回了寝殿。 说了一天的话,太后有些乏了,便半靠在软榻上,眯着眼小憩,听到夕颜的脚步声,才缓缓睁开眼:“走了?” “是,已经回去了!”夕颜低垂着头,很是恭敬。 太后看着不远处的铜炉,有些失神:“柳家这个孩子,小时候就长得精雕玉琢的,如今虽然脸上受了点小伤,但也是个精致的小美人儿!” “柳家夫人就是个出了名的美人,柳将军也是英俊非凡,柳小姐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夕颜笑着说道,“太后娘娘还是想让柳小姐给您做儿媳妇?” 太后瞥了一眼夕颜,随后笑道:“本宫倒是想,只怕是皇帝不愿意!他那个榆木脑袋,但凡会开窍,后宫里头哪里会这般空虚,还得本宫管着这个后宫六院!” 夕颜低头轻笑:“要奴婢说,陛下这么护着柳小姐,多半也是惦念着年少的情分,说不定柳小姐在宫里住一段时间,陛下说不定就看对眼了呢?” “你呀!真是想得美!”太后缓缓起身,微微垂眼,“就算皇帝开了窍,可秋姿那个性子,怎么可能舍得,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到这宫墙里头来?” 第16章 刀山火海 旁人或许不知道柳家那位夫人的性子,她和她从小一起长大,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的? 尚秋姿那个人啊,孤傲倔强,她一辈子向往自由,又怎么可能会让她的女儿入宫来,终其一生,守着这一堵又一堵的朱色红墙呢? 太后看着铜炉里星星点点的火光,忽然看到年少的尚秋姿站一身骑马装站在自己面前的样子。 “一进宫门深似海,那个地方,你去了,你就出不来了!” “你就那么在乎他吗?为了这么一个人,堵上自己的一辈子?” “那既然你要去,那你就去吧,宫墙里的苦难我陪不了你,那我就跟着将军去沙洲,去给你守着边关,给你撑着腰!” 昔日的话语依旧在耳边,震耳欲聋。 “太后娘娘!”夕颜轻轻的唤了一声。 太后回过神来,随后抬头看向夕颜:“这些日子,穗宁住在宫里,你多关照些,不要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去打搅她,本宫可不想被尚秋姿那个家伙指着鼻子骂!” 夕颜见太后这般说,忍不住轻笑:“柳夫人多久没回来了,纵然是回来,肯定也急着跟太后娘娘叙旧,怎么可能还会跟太后娘娘您吵嘴! ” “你不懂她!”太后摇了摇头,“按本宫吩咐的去做就是!” 夕颜应声去了。 太后看着面前的铜炉,心中一阵阵的发酸,多年未见,只怕,早已物是人非。 柳穗宁她们在官道上慢慢走着,一直憋着不说话的冬青,在确定身边没有人以后,才快步走到她身边:“小姐,太后娘娘和陛下,这是什么意思啊?” “无非就是来收买人心的罢了!”柳穗宁看着面前漫长的宫道,淡淡的说道,“对陛下来说,柳家如何,对他来说,并不要紧,要紧的是我父亲,还有父亲手头上的兵权!” “那小姐,你为什么不让陛下彻查,陛下去查这件事情,纵然查不出来什么,也好过我们自己去做这件事吧!”冬青满脸都是不解。 “陛下去彻查,就是打草惊蛇,柳昱堂依附的人位高权重,肯定能把他做的事情藏起来,到时候,无非就是打骂一顿,丢点脸罢了,伤不到筋骨!”柳穗宁低垂着眼,冷声说道。 冬青皱眉:“可就算查不到什么,可她暗害小姐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将军回来以后,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 “打蛇打七寸,这种躲 在阴暗角落里的毒蛇,如果不能一击必杀,那等到他有喘息的机会以后,他一定会回头咬你一口,这种人,不能让他们有一点反击的机会!”柳穗宁抬眼看向冬青。 冬青愣了一下:“那小姐打算怎么做?” “柳家现在肯定惶恐不安,生怕陛下追究,这个时候,我们只要隐忍不发,柳家就会觉得陛下不在乎这件事!”柳穗宁缓缓往前走,“他们既然想要柳家主家的权利,那肯定还会出手对付我!” 冬青恍然:“所以小姐,是打算等柳家再一次发难?” 柳穗宁点了点头:“我借着摄政王的权利,把柳昱堂一家子赶了出去,虽然名目清晰,可到底,我们手头上没有柳昱堂害我的证据!” “可那天明明有那么多人听到了,他们……” “没有证据,空口白牙,再多的人听到了,也不足为据!”柳穗宁回头看向冬青,“柳昱堂盯着主家的位置很久了,他觉得会想发设法的,拉我们下水!” 柳穗宁其实很清楚,那一日,若非柳昱堂毫无防备,她根本不可能那么轻而易举的把他赶出柳家,她无非就是接了个先机。 那些被送到京兆府 那里的人,那些人本就是劫匪,谋财害命,可是死罪! 这样的人,随随便便的死在了地牢里,也不会有人追究。 纵然这些人在死之前被问出了什么,必然也会有人掩藏掉,柳昱堂做的事情,他们抓不到把柄,不然前世的时候,他的下场,也不可能只是被驱赶出燕京。 这样的人,只要活着,他就会想尽一切办法爬回来,躲在阴暗的角落里,随时准备对着你的心脏,来一刀。 所以,柳昱堂,必须死! “小姐,那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等!” “等?”冬青挑眉。 “嗯,等一个一击毙命的机会!”柳穗宁笑了笑,“这种事情,急不得的!现在最要紧的,是养伤!” 冬青想起她们身边的人,回京的路上,她们本就几次三番的遇到截杀,等到燕京附近的时候,已经没什么气力了,又想着马上就要到燕京了,一时之间松懈。 最后不仅柳穗宁受了这么重的伤,她们的人,更是死的死,伤的伤,如今身边能动弹的人,都没有几个。 现在的柳穗宁,身边得用的,也就一个冬青,其他几个现在还在养伤,现在的她,除了 好好的养精蓄锐,也没有什么事情能做的。 毕竟,在这个世道,不论做什么事情,都得有人,有钱,才能好办事! “陛下今日说的这番话,不仅仅是给了我们里面,也是给了我们保命符!”柳穗宁看着冬青,“这份体面,是给我的,更是给柳家的!也是在告诫燕京背后的那些眼睛,告诫她们,柳家的靠山,是陛下!” 冬青默然,许久以后,她才轻轻叹息:“小姐,或许我们不应该回来的!这里,就是个是非之地!” “这哪里是我们能选的?父亲收到陛下召唤回京的圣旨开始,我们就是所有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柳穗宁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拉过冬青的手,“回都回来了,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冬青低头看着柳穗宁缠绕着纱布的手:“小姐,刀山火海,冬青都陪着小姐走!” 柳穗宁被逗笑,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哪有什么刀山火海啊,这是燕京,你以为我们还在沙洲呢!” 冬青也笑了:“就是,沙洲的刀山火海咱们都走过来,还能走不过来燕京的路吗?” “是这个道理!”柳穗宁轻轻地揽住冬青的肩膀。 第17章 拉拢人心 三更天。 几个人影翻墙而过。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京墨快步上前,点燃了屋子里的蜡烛。 宋嘉南的脚步有些沉重的走到一旁坐下,京墨赶紧去一旁拿了金疮药:“爷,真的不去请太医吗?” “燕京的暴乱本就有蹊跷,我是在追拿幕后真凶的时候被人伤的,若是请太医,难免会让人起疑心!”宋嘉南冷声说道。 京墨抿着唇,小心翼翼的扯开宋嘉南肩膀上的衣服,给他上药:“爷,还是把南星叫回来吧!” “怎么,觉得人手不够用了?”宋嘉南抬头看向京墨。 “今日这般凶险,要不是沉香发现的早,伤的可就不是这么一点点了!”京墨小心翼翼的给他上金疮药,“身边还是得多几个信得过的!” 大约是肩膀伤的伤口刺痛,宋嘉南微微皱眉:“等训练过了,自然就让他回来,我们干的事招人记恨,自己要是没点实打实的本事,到时候倒霉的就是南星自己了!” 京墨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隔壁的今日怎么样了?”宋嘉南才上好药以后,一边拉扯衣服,一边问道。 京墨愣了一下,随后才反 应过来,宋嘉南说的是柳穗宁:“柳小姐今日去了太后娘娘那里,一直待到很晚,陛下今日也去了!” 宋嘉南顿了顿:“然后呢?” 京墨将自己知道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说到后面,也不由的奇怪:“王爷,你说,陛下和太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啊?” “什么意思?”宋嘉南挑眉,“柳穗宁大摇大摆的被陛下接进宫里,只怕背地里给她下绊子的那些人,早就气的牙痒痒了,他们这般做,无非就是想挑拨,柳家和皇家的情分,没曾想,还给了陛下一个拉拢人心的机会!” “所以,陛下和太后娘娘是在拉拢柳小姐?”京墨扬眉。 “同时,也的的确确是在保护她!”宋嘉南看着不远处的烛火,“柳家是陛下手里的一把剑,柳将军还没回来,必然会有人想把注意打在柳穗宁的头上,陛下这番话,是告诉柳穗宁,皇家是她的靠山!” 京墨看了看宋嘉南,欲言又止。 宋嘉南回头看向京墨:“有屁快放!” “属下只是觉得,太后娘娘对柳小姐太在意了些,陛下的后宫空虚,后位至今无人,王爷,你说太后娘娘会不会是想让柳 小姐进宫啊?”京墨看着宋嘉南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宋嘉南沉默了。 就柳穗宁的身份来说,她父亲是镇国将军,手握重兵,母亲是尚太傅的独女,她更是柳家唯一的女儿,她的身份,只要她肯点头,后宫之主必然就是她的。 这种可能,宋嘉南不是想不到,只是每当他想起那个躺在血泊之中,冷眼看着自己的柳穗宁时,她总觉得,这个人,可不是那种能穿着锦衣华服,安分守己的待在后宫里的女人。 “她那个人,若是真的做了陛下的皇后,陛下怕是得被她气的少活好些年!”宋嘉南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 正要喝的时候,就被京墨抓住了手:“王爷,你受了伤,不能喝茶水!” 宋嘉南有些无奈的叹息:“去,给我倒杯水来!你家爷嗓子都要渴的冒烟了,你也不知道去煮壶热水来!” 京墨赶紧去了,一边走一边嘟囔:“偌大的院子里,一个婢女都不留,我哪里注意得到这些!” “你还找借口!”宋嘉南随后拿起软塌上的抱枕丢了过去。 京墨忙不迭的跑了。 宋嘉南一个人坐在屋子里,看着烛火,脑子 里想的都是最近这些逆贼的事情。 旁人或许不知道,但是先帝的死,一直都很蹊跷,先帝自小习武,身子骨很健朗,虽说事务繁忙,但也不至于这么年纪轻轻就累死了。 先帝其实病了有段日子,先前有一伙逆贼,在先帝南巡的时候刺杀先帝,当时的先帝身边只有宋嘉南,所以也只有他知道,先帝的身体也是在那个时候出了问题的。 那个时候,因为事出突然,对方又是做了充足的准备,他们一行人受困,宋嘉南拼死带着先帝从包围中掏出来,但终究,二人都受了伤。 先帝也是在那个时候留下了病根,身子骨也一日不如一日,后来更是被一场风寒夺走了性命, 宋嘉南至今都记得,先帝在病床上,拉着他的手,嘱咐他,一定要替太子守住江山,不能让逆贼得逞时的目光。 这两年,他笼络朝臣,扶持着新帝在这个位置上坐稳,得罪了大半的臣子,更是得了一个心狠手辣的名头,有人说他这般不值得,可是每每想起先帝的嘱托,他都会义无反顾的去做。 如今新帝逐渐在那个位置上坐稳,他便一门心思要找到当年谋害先帝的 逆贼,弑兄之仇,他就算是死,也要从地狱里爬出来。 就在宋嘉南细想今日那伙人的线索时,外头忽然吵嚷起来。 “出什么事了?” 京墨正巧提着一壶烧开的热水回来:“说是柳小姐发烧了,正急着去请太医呢!” “怎么忽然又发烧了?”宋嘉南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 京墨提着热水跟了出去:“爷,你这水还喝不喝了?” “不喝了!”宋嘉南不耐烦的撂下一句话,赶紧推开宫门去了隔壁的正阳宫。 一到正阳宫,宋嘉南就看到满脸焦急往外跑的宫女,他赶紧抓住了她:“怎么回事?” 宫女被吓了一跳,见是宋嘉南,便赶紧行了个礼:“回王爷,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柳小姐用晚膳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到了夜里忽然就起了高热,这会儿都已经开始说胡话了,奴婢正要去请太医呢!” “去请赵太医,先头就是他看的!”宋嘉南撂下一句话,便径直进了宫门。 宋嘉南走到寝宫的时候,就看到寝殿的门大开着,宫女来来往往,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冬青双眼通红,满脸警惕的站在那里,紧紧的盯着经过的每一个人。 第18章 高烧不退 宋嘉南径直往里走,冬青在看到他以后,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王爷!” “怎么回事?”宋嘉南越过冬青往里走。 “我也不知道,今天下午我们从太后娘娘那里回来以后,小姐一直都是没什么事的,用过晚膳以后,就吃了药,吃完药没多久小姐就觉得困倦,我原来以为是今天下午走的路太多了,所以小姐有点累,没想到后半夜她就忽然起了高烧!”冬青抿着嘴,很是焦急。 宋嘉南走进寝殿的时候,一股热气扑面而来,他隐约嗅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本能的伸手在鼻子前挥了挥:“这个屋子怎么这么热?” “小姐受伤以后,一直很怕冷,炉子烧的就比较旺!”冬青跟着宋嘉南走进去,“王爷,您是觉得炉子有问题?” 宋嘉南看了一眼冬青,走到一旁打开了窗户:“为什么这么说?” “小姐的伤其实好了大半,吃的东西也很讲究,一点发物都不敢吃!”冬青微微红着眼,“我明明很小心了,如果不是有人……小姐根本不可能会忽然变成这个样子!” 宋嘉南挥了挥手,京墨立刻把屋子里的宫女清了出去 。 宋嘉南走到床边,看着脸上一团红晕,显然已经烧晕的柳穗宁,微微皱眉:“她吃的东西你可有留下来?” “留了!”冬青看着宋嘉南,“小姐用完晚膳以后,便有些不对劲,我不太放心,就每样吃食都留了一些!” 宋嘉南点了点头:“你先不要太着急,已经派人去请太医了,等太医来了,我们就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了!” 冬青紧紧的抿着嘴,坐立难安。 赵太医几乎是被人拎着过来的,他提着偌大的药箱,一路上都是小跑着过来的,好不容易跟着宫女进了寝殿,远远的就看见了坐在那里宋嘉南。 赵太医顿时一个激灵:“王爷!” “赶紧去给她看看吧,别到时候好好的人给烧傻了!”宋嘉南脸上有几分不耐。 赵太医应了一声便赶紧去给柳穗宁看诊。 柳穗宁一张小脸烧的红扑扑的,呼吸也很沉重,赵太医伸手,微微碰了一下她的额头,便赶紧缩了回来:“怎么会烧的这么厉害?伤口上的药可是换了?” “伤口上的药一早就换了,不过今日有些奇怪,那个伤口一直都是血淋淋的,那个血也 有点发乌,瞧着就不大好!”冬青赶紧上前,“因为伤口长得不大好,所以用膳的时候我格外的小心,一点发物都没有让小姐用,可是到了夜里还是烧起来了。” 赵太医听了冬青的话,脸色微变,随后便看向宋嘉南:“王爷还请出去一会儿,微臣要看一下柳小姐的伤口。” 宋嘉南没有说什么,起身走了出去。 赵太医让冬青解开柳穗宁身上的纱布,他凑近一看,立刻皱起了眉头:“快让人准备热水,这个伤口要重新清创!” “好端端的怎么又要清创?”冬青的眼睛立即就红了。 “这伤口一点结疤的痕迹都没有,而且都有一点腐烂了,伤口周围红肿发烫,肯定是要发烧的。”赵太医拧着眉,他捏着纱布,闻了闻上面的药膏,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 冬青还想问些什么,赵太医便已经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去净手,准备给柳穗宁清创。 所谓的清创,就是用一把淬过火的小刀,一点一点的剜去伤口周围的腐肉,要等到鲜血淋漓的时候,再用清创要止血。 因为高烧而昏昏沉沉的柳穗宁,在清创的时候,被生生 疼醒,她咬紧牙根,将头靠在冬青的怀里,愣是一声不吭,可眼泪却早已浸透了冬青的衣襟。 冬青的手臂被柳穗宁抓的青紫,她却像是感受不到一点疼痛的一般,紧紧的抱着柳穗宁:“小姐,忍一忍,忍一忍就好了!” 宋嘉南背着手站在外面,他面色难看,浑身都带着一股清冷的杀气,惹得周围的宫女都悄悄的躲出去好远。 好不容易重新清理过伤口,赵太医才从里面走出来。 “如何?”宋嘉南走上前去。 赵太医捏着帕子擦拭着额头的汗水:“伤口红肿溃烂,现在已经重新清理过伤口,重新上过药了,不过我发现那个药有问题。” “什么问题?” 赵太医看了一圈周围的人,凑到宋嘉南身边,压低声音说道:“柳小姐的伤口,先前是我给换药的,他那些药也是我给准备的,柳小姐的伤口是贯穿伤,结痂本来就有些艰难,所以我给他开的是太医院里面最好的伤药,主要是为了止血,可是他现在伤口上的药被换成了活血化瘀的伤药。” “活血?”宋嘉南抿着唇,“她本来就因为大出血差点保不住你,如今 竟然还给他用活血的药?” 赵太医点了点头:“若只是活血化瘀的药也就罢了,虽然很有可能会导致大出血但起码不会腐烂红肿,可是我刚才发现,柳小姐的晚膳里面,被人偷偷加了很多姜黄粉,而且那碗鱼汤可不是鲫鱼汤而是海鱼。” 宋嘉南的脸色越发难看,他一掌他在一旁的实木桌子上,桌子立刻四分五裂。 赵太医被吓得脸色铁青,站在一旁好半晌不敢说话。 “真是天大的胆子,这可是在皇宫里就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害人,他们这是一点都不把陛下和太后娘娘放在眼里!”宋嘉南的声音冷冽,吓得在场的人纷纷跪了一地,“去,把经管药材,还有晚膳的人全部都给我抓起来好好拷问拷问。我倒是要看看到底谁敢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情!” “是,王爷!”京墨应了一声,便赶紧去办事了。 赵太医在一旁站了好一会儿,然后颤颤巍巍的拿出一张方子:“这是柳小姐的方子,还请王爷派个人随微臣回太医院去取药!” 宋嘉南顿了顿,京墨去抓人了,沉香在外头办事,眼下身边可没几个信得过的人。 第19章 眼中钉,肉中刺 就在宋嘉南顿感为难的时候,冬青走了出来:“抓药这样的事情,我也不放心让别人去,还请王爷替我看着小姐,我跟着赵太医取药,一会儿就回来。” 宋嘉南点了点头:“去吧,这些事情还是得你自己来做,最是放心!” 冬青跟着赵太医去抓药以后,宋嘉南便在外头坐着,时不时的听着里头的动静。 “水……” 宋嘉南看了看外头,见没人在,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柳穗宁躺在床上,因为刚刚换了药,她身上只盖了一张薄薄的毯子,一节藕臂因为她的挣扎,垂挂在床沿。 宋嘉南倒了一杯温热的水,走到柳穗宁身边,小心翼翼的扶起她,将热水送到她的唇边。 大约是换药的时候太疼了,柳穗宁虽然没有吭声,但是似乎哭过,她的眼角边都还带着几滴泪水,嘴唇更是被他自己咬破了,这会儿还有些红肿。 柳穗宁疼的很,稍微一动弹,便眉头紧锁。 宋嘉南送了好几次水,她都喝不进去,最后没办法,他只能让柳穗宁靠在自己的怀里,然后一点一点的给她喂水。 许久以后,被子里的热水可算见了底 ,柳穗宁才缓缓睁开了眼,她有些迷茫的看着不远处的烛火,呢喃着:“冬青,冬青……” “她去给你抓药了!”宋嘉南原本想要放下他,奈何他只要轻轻一动,柳穗宁就会疼的倒吸一口凉气,没办法,他也只能继续半靠着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 好一会儿以后,柳穗宁大约是悄悄清醒过来了,她微微偏头看着被子里当成靠枕的宋嘉南,有些无奈的笑了一声:“怎么又是你?” “我也想问,怎么又是我?”宋嘉南没好气的挑了一下眉,“柳穗宁,我这算是救了你两回了,你要拿什么还?” “黄金万两,够了吗?”柳穗宁苦笑,“我这条命还真是多灾多难,也不知道是碍了谁的道,这都住到宫里头了,还被人追着啥,我要是还能活下来,那可真是阎王爷开恩,放了我一条命。” “什么叫做阎王爷开恩?你的命明明是我救下来的,怎么到了你嘴里?谢天谢地谢阎王就是不谢我?”宋嘉南盯着柳穗宁,有些恼火,“没良心的小东西!” 柳穗宁还是费力的举起自己的双手:“呐,你看看这个是被你的人砍伤的,明明是你差点杀了我!” 宋嘉南语塞。 正巧冬青赶了回来。 回来的路上,冬青遇见了京墨,便拜托他去煎药,自己则马不停蹄的赶回来。 冬青走到门口,就听到柳穗宁和宋嘉南说话的声音,看到自家小姐还有力气和摄政王顶嘴,冬青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冬青推门而入,就看到柳穗宁半个身子都靠在宋嘉南的身上,宋嘉南的手里还拿着一只空了的杯子,显然是刚刚给她喂过水。 “王爷,我来吧!”冬青忙不迭的上前。 因为受了伤,柳穗宁的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里衣,他们如今这副样子若是被旁人看到了,只怕怎么都要说不清了。 宋嘉南的肩膀本就受了伤,这会儿也疼的厉害,有冬青过来接手,他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冬青扶着柳穗宁坐好以后,宋嘉南才冷声说道:“今日的事情必然是有人在背后暗害你,我已经派人去彻查了,绝对不会姑息。” “再怎么彻查,推出来的也都是一些棋子罢了。”柳穗宁半靠在冬青的怀里,“自从我回到这个地方,也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时时刻刻想要我的性命,奈何我这条命硬的厉害,怎么都不 肯去见阎王,只怕这后头他们还会有更阴损的招数!” 宋嘉南看着柳穗宁半晌,然后说道:“你父亲手中的兵权至关重要,你先行回京这一步棋走的太烂了,也怪不得背后的那些人,都要把目光死死的盯在你身上。” 柳穗宁低垂着眼,没说话。 柳穗宁之所以会提前回京,其实是因为他的父亲受了伤,他们自从接到了回京的圣旨,就一直都有层出不穷的刺客出没。 他们一家三口兵分三路各自回京,其实为的就是转移这些刺客的目光,柳穗宁是最后出发的,却因为没能及时接到她父亲被刺客刺伤的消息,而成了第一个回到燕京的人,也就是从那天开始,她成了所有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只是柳将军受伤的事情,谁都不能说。 宋嘉南见柳穗宁不说话,莫名的觉得有些奇怪,但是他也不问,只是起身:“等沉香回来,我会让他过来,宫里头的人,没几个信得过的!” “那就多谢摄政王了!”柳穗宁看着宋嘉南,淡淡的说道。 “我只是不想大半夜的,被隔壁宫里的人吵醒。”宋嘉南淡淡的丢下一句话,就走了出去。 冬青看 着宋嘉南的背影,忍不住说道:“小姐,要不是摄政王来的及时,我们哪里能那么快的请到太医呀!您跟他说话,就不能稍微客气些?” 柳穗宁挑眉:“那我不是谢谢他了吗?他还想怎么样?” 冬青语塞。 柳穗宁看着宋嘉南的背影,脸色微沉,她自然知道记得宋嘉南救了自己的恩情,可是他每每想起这个人最后会蠢到跟害死自己全家江家联姻,还被人带了绿帽子,就恨不得一脚蹬死这个蠢货,哪里还能有半点的好脾气。 宋嘉南走出正阳宫以后,才抬手摁住自己的肩膀,哪里的伤口被柳穗宁一靠,早就裂开了。 若不是他身上的锦缎色深,这会儿血迹早就洇出来了。 京墨煎好药赶回来的时候,宋嘉南正在给自己上药,便赶紧上前:“爷,我来吧……” “她如何了?”宋嘉南将药瓶递给京墨。 京墨敛了一下眸子,随后说道:“柳小姐吃了药已经睡下了!” 宋嘉南点头,随后想起柳穗宁方才的沉默,便低声道:“派人去查一下柳将军,柳穗宁会先行回京,或许是有什么隐情!” 京墨有些诧异,但没有多问:“是!” 第20章 赔罪 柳穗宁被换药暗害的事情,闹得那叫一个沸沸扬扬。 太后震怒,将整个后宫彻查了一番,期间查出来不少无糟的事情,连带着至今还没有被接出宫的贤太妃都被牵连。 贤太妃是先帝在潜邸时的侧妃,因为抢先生下庶长子,坐稳了贤妃的位子,可是这位太妃娘娘是胡人,为此一直都怎么不受宠,直到先帝崩卒,他才因为儿子得了一个太妃的位置。 不过被一个番邦送来的姬妾抢了长子的位置,太后娘娘虽然这是贤良宽厚,可心中难免也会有怨气,所以这么久以来一直都不肯让大王爷将她接出宫去养着。 而这一次太后娘娘彻查后宫,这位贤太妃的宫里头,就查出了一些污糟的事情。 太后娘娘气恼不已,更是直接掀了屋子里最喜欢的那套汉白玉的茶具。 “迷情药?她一个太妃,宫里留这些东西做什么!”向来端庄的太后气的破口大骂,“当年,他就是用这种手段害了先帝,抢先生下庶长子,她现在难不成还想用这种手段害皇帝不成?” 夕颜赶紧上前安抚:“太后娘娘,这种东西咱们也说不准,说不定,说不定 她是耐不住寂寞……” “耐不住寂寞?”太后的声音立刻拔高了几分,“先帝……先帝才走多久,她一个守寡的太妃耐不住寂寞?” 夕颜自知自己说错话,赶紧掌嘴:“娘娘,娘娘是奴婢胡言乱语,您别放在心上,您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啊!” 太后气的头昏,靠在躺椅上许久,才回过神来。 太后之所以会这么生气,就是因为这位贤太妃,当初就是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爬上了先帝的床,率先生下了庶长子,所以说先帝也因为这件事情一直不待见他,可他生的那个好儿子一直在朝堂上摆弄权势,这些年皇帝在他手上吃了不少的亏。 太后一直不肯放他出宫,就是为了用她来钳制在朝堂上兴风作浪的大王爷。 只是太后怎么没想到,先帝去世以后,跟她一起在后宫守寡的贤太妃,竟然还敢藏着这些污糟的东西。 不论她是自己耐不住寂寞,还是想要用这种要害她的儿子,都是万万不可原谅的。 盛怒的太后,直接派人将贤太妃送去佛堂,虽然贤太妃据理力争,说这是下人们偷偷藏的东西,但是太后,还是以管下 不严的罪名,强行把他扭送去了佛堂,让她在里面好好的抄佛经反省,至于什么时候放他出来,就得看太后娘娘的心情了。 至于那些牵扯进暗害柳穗宁的人,更是没什么好下场,虽然查了一圈,最后只说是不小心用错了药,可这种借口也只够偏偏三岁小孩的。 太后娘娘是真的发了狠,既然查不出来,那就一并处罚,打杀的厉害了,自然就有撑不住的人,将旁人供出来的。 太后也正好借着这一波将整个后宫彻彻底底的排查了一遍,打杀发卖了不少人,有些甚至牵扯到了家人。 太后这么一闹,不仅仅是肃清了后宫,更是给柳穗宁出了头。 柳穗宁自然是知道这些事情的,但是他并不想掺和到后宫的这些事情里面来,所以借着自己受伤便一直躲在宫里,就算有人来找,她也大多都是不见的。 直到一个声称自己是江婕妤的妃子来见,柳穗宁才抽了空去见见她。 柳穗宁借着宋嘉南的势头,把柳家旁枝赶出去的事情,在外头闹得纷纷扬扬,只是她这些日子一直都在宫里,所以这些闲话也传不到他耳朵里。 而今天 的这位江婕妤却说,是柳家的人托了她来给柳穗宁请罪。 冬青在听到柳家人的时候,脸色就变得有些不大好看,她本能都想要把这些人都赶出去,奈何柳穗宁在听到柳家两字以后,松了口。 “这样的人必然不安什么好心,小姐何必要去见她呢?”冬青一边给柳穗宁换衣服,一边念叨着。 “人家都说了是给柳家来请罪的,我若是不去见,那岂不是落了话柄在人家手里。”柳穗宁嗤笑,“江婕妤?我可听说,江家有一个庶女,很早以前就被江太师送给了尚且还只是太子的陛下,就不知道是不是眼下这位婕妤了!” 冬青有些愕然:“江太师?还有这样子的事情?纵然是庶女,可她毕竟是太师府的女儿,怎么也没有给人做妾的道理吧!” “那也要看人是谁呀,对方可是当今天子。”柳穗宁笑了笑,随后扶着冬青的手往外走。 这几日,柳穗宁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将养着,她的伤其实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是为了躲一些麻烦,她还是对外宣称自己的伤不大好。 所以为了不让人瞧出来,她特地抹了粉,让自己看起来 苍白一些。 冬青扶着柳穗宁出去的时候,一旁的宫女赶紧过来帮忙,冬青微微侧身挡住了她:“去沏壶茶来!” 宫女愣了一下,然后赶紧去沏茶了。 冬青提前派人在客殿点了香,烧了炉子,这会儿抱着一个汤婆子慢慢悠悠的往那边走,脸色晦暗不明。 “小姐,您说,这江婕妤来这一趟,是为了什么?”冬青压低声音说道。 “她不是都说了嘛,给柳家来请罪。”柳穗宁看了一眼冬青,“怎么,刚说就忘?” “小姐,你还真的信啊?”冬青满脸诧异。 “冬青,我那位二叔,文不成武不就,在朝堂上混迹了多年,也堪堪不过一个五品官,这样的一个人却胆大妄为的妄想杀了我,逼我父亲就范,侵占我家的势力,他若不是背后有人撑腰,怎么敢做这样的事情呢?”柳穗宁嗤笑,“如今,这背后给他撑腰的人,不就是自己送上门来了吗?” 冬青瞬间眼睛一亮:“小姐的意思是,给柳家旁支撑腰的,就是江太师?” 柳穗宁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看向不远处的梅花,眼中明明暗暗让人看不出来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第21章 卖人情 柳穗宁的父亲,是他那一脉唯一的儿子,所谓的旁支,其实已经旁出去两代了。 其他的几房早就去了各地,留在燕京的,也就柳昱堂这么一支。 区区一个旁支,敢谋害主家,并且还妄图取代主家,若不是背后有非常厉害的人给他撑腰,他又怎么可能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做这种事情。 更何况,当初的柳昱堂,更是连个进士都没考上,一个举人,能在燕京当官,虽然只是五品,但若不是背后有人扶持,他这么一个人,又怎么可能在燕京留下来呢? 一想到这个,柳穗宁便一阵一阵的后怕,柳昱堂是在几年前,被人从外放地一点一点的捞回来的,换个说法,就是躲在他背后的那个人,早在几年前,就开始布局,想要毁掉整个柳家。 走到客殿的时候,柳穗宁停了停脚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推门而入。 门被推开的瞬间,屋子里的两个人立刻就抬起了头。 柳穗宁缓缓抬头,面容苍白,她看着屋子里的两个人,微微咳嗽了一声:“让你们久等了,我这个身子不大好,走过来废了些功夫!” 江婕妤瞧见柳穗宁的时候,还是愣 了一下。 她虽然知道知道柳穗宁受了伤身子不好,可是当她看到她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庞时,还是有些诧异的。 江婕妤几步走上前去,想要搭把手扶一扶她,却被柳穗宁躲开。 就在江婕妤满脸尴尬的时候,柳穗宁对着她微微行礼:“有失远迎,还请娘娘莫要怪罪!” 江婕妤愣了一下,随后赶紧回了个礼:“本来就是我来叨扰了,又怎么能称得上怪罪呢!” 你来我往的客套,虚假的让人生厌。 柳穗宁带着江婕妤在客殿坐下,让人上了茶,随后便静静的听着她说话。 “我自知冒昧,只是我与柳家小姐有几分情分,她既然求到我这里,我也不好推辞!”江婕妤看着柳穗宁,满眼热络。 柳穗宁微微挑眉。 柳嘉慧与她同岁,不过十四,而这位江婕妤,比当今的陛下还要大两岁,比柳嘉慧大了五六岁,平日里吃席都坐不到一个台面上,哪里来的情分? 柳穗宁看着江婕妤有些尴尬的目光,忍不住轻笑,毕竟,这么牵强的理由,不论是谁来讲,都是很为难的。 “柳家的事情,是一笔糊涂账,娘娘为了一点点昔 日的情分,来开这个口,想必也是很为难的了!”柳穗宁低着头笑了笑,“只是,这柳家的事情,也不是我能做主的,过些日子,我父亲他们就回来了,还是等我父亲他们来定夺吧!” 江婕妤顿了顿,随后有些无奈的笑笑:“我也知道我这一趟是来讨嫌的,只是嘉慧妹妹觉得他父亲做的事情太过分了,自惭形秽,连着好些日子不吃不喝了,我也实在是心疼她,这才厚着脸皮来柳小姐这里,帮着说说情!” 柳穗宁没说话,只是看着面前的江婕妤,淡淡的笑着。 江婕妤被柳穗宁看的有些心虚。 她跟着个柳嘉慧哪里有什么交情啊,一个五品官的女儿,平日里能见到的机会都是屈指可数的,可她那个父亲,前些日子派人来送信,说什么都要让她来这一趟。 柳穗宁前脚被人暗害,后脚,向来温和的太后雷厉风行的彻查了整个后宫,若非她做事情向来谨慎小心,这一次,她怕是也要遭殃。 被太后和皇帝这般看重的人,江婕妤恨不得能躲得远远的,毕竟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惹火上身,到时候,她那个父亲,可不会救她。 可即 便江婕妤心中百般抵触,但江太师向来说一不二,她在后宫并不受宠,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宫人难免会克扣她的用度,她在宫里头的日子,若是想要过的滋润些,全都依仗着江太师和江家。 所以,即便江婕妤觉得自己在这件事情上沾边,一定会倒霉,但还是硬着头皮来了。 “柳小姐和柳家毕竟一脉相承,同气连枝,纵然柳大人事情做得不对,但你们毕竟是一家人……” “一家人?”柳穗宁笑着打断江婕妤,“娘娘怕是不知道柳家到底做了什么事情吧?” 江婕妤顿了顿,随后低声说道:“柳大人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你回家的时候没认出你,虽说这是他的过错,可你也已经把他们一家赶出了柳家祖宅,你心中再有怨气,也该惦念着亲人的情分啊!” 一旁的冬青皱眉:“奴婢不知道柳嘉慧是怎么跟娘娘你说的,只不过,娘娘最好还是先把事情问清楚再来卖人情,不然,平白的叫人当枪使了!” “你这丫头怎么回事,竟然敢这么跟我们娘娘说话!”江婕妤身边的宫女眉头一皱,指着冬青怒神斥责。 冬青的脸色也不大好 :“你们家娘娘不分青红皂白来找我们家小姐说情,我不过是提醒娘娘罢了,若是娘娘觉得我无礼,那大可以去陛下面前分辨分辨!” 江婕妤身边的宫女还想说些什么,却已经被江婕妤拉住了手。 柳穗宁看了一眼江婕妤,然后淡淡的说道:“冬青,不可无礼!” 冬青立刻退到一旁。 柳穗宁起身,颇有歉意的对着江婕妤福身:“我这个丫头,从小跟着我在沙洲出生入死的,在沙洲的时候,是能上场叫阵的小将,难免脾气大了些,还请娘娘赎罪!” “不会,不会,是我的婢女说话冲了些!”江婕妤赶紧赔笑。 柳穗宁十几岁就能上战场搏杀,先帝还在的时候就封了她一个巾帼小将的官职,她身边的婢女,大多也都是在军中任职的。 虽说君臣有别,柳穗宁是臣,在她这种宫妃面前也要客客气气的,可人家毕竟是有官职在身的,可比她这种,没什么宠爱的妃子,来的有底气。 “娘娘大约是不知道里头究竟发生了什么,又听我那妹妹哭哭啼啼,便觉得我妹妹可怜,这才上门来说请!”柳穗宁一边坐下,一边给了江婕妤台阶下。 第22章 棋子 江婕妤也是个聪明人,自然赶紧顺杆下坡:“是这个道理,若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还请柳小姐明说!” 柳穗宁盯着江婕妤看了一会儿,然后苦笑一声:“娘娘大约是不知道吧,我身上的这些伤,可都是拜他们所赐!” 江婕妤心里咯噔一下。 “我们一家镇守沙洲多年,陛下体恤,下旨召回,回来的路上,我父亲被公务绊住脚,我便先行一步,却不想一路皆是山匪刺杀,费劲千辛万苦才回到燕京,却在城外,被人刺杀!”柳穗宁低垂着眼,声音之中,满是苦涩。 江婕妤看着面前的柳穗宁,一时之间只觉得嘴中发苦。 “我被箭羽射中心口,只差一寸,就要去见阎王了,是摄政王救了我,我这才保住一条小命,陛下接我入宫,也只是想让我安安全全的等到我父亲回来!”柳穗宁微微叹息,“那些害我的人,已经招供了,他们是柳昱堂花钱雇的劫匪!” 江婕妤猛地起身。 这样冷的天,屋子里虽然烧了炉子,但还是有阵阵寒意的,可江婕妤的额头上,还是沁出了密密的汗珠。 她的确不是很清楚柳家到底做了什么,但是父亲告诉她,柳家旁支只 是想霸占柳家祖宅,虽然无耻,但罪不至死,可如今看来,这柳家旁支,谋算的可不是这么简单的东西。 柳穗宁看着冒冷汗的江婕妤,淡淡的说道:“方才我来的时候,见到外头站了一个人,那人一直背对着我,瞧她的身形,应该是柳嘉慧吧!” “她……她求了我好些日子,一直说,你对她有误会,无奈之下,我才带她来见你……”江婕妤紧紧的抿着嘴,“你若是不愿意见她……” “我若是不见她,娘娘会被江太师苛责吧!”柳穗宁直接打断江婕妤。 江婕妤抬头看着柳穗宁,嘴里越发的苦涩。 江婕妤是庶出的女儿,她姨娘是江夫人身怀六甲是买来的良家女子,虽然是良妾,可毕竟是妾。 江太师不是很喜欢她姨娘,而买她回来的江夫人,虽说不讨厌她,但毕竟她姨娘在她身怀六甲的时候,夺走了江太师的注目,心里难免膈应。 她姨娘在府中的地位尴尬,她自然也好不到那里去,所以刚及笄,就被送到了太子府上做妾室。 江婕妤在陛下这里虽然不受宠,但到底也是陛下的妃子,江太师看在她的情面上,这些年对她姨娘也好了许多,可若 是她办不成这个事情,她虽然不会被苛责,可是姨娘难免又要受冷落的。 柳穗宁看着面前的江婕妤,见她一直不说话,就明白她心中为难,便笑了笑:“太后娘娘和陛下待我很好,我是从心底里感激的,若是我不去见,娘娘会为难,那我就去见一见我这位妹妹!” 柳穗宁并不是平白无故的有好心,只是她记得这位江婕妤。 世人都以为,江婕妤是江太师强行塞给陛下的妾室,能留到今日,也不过是仗着江家的势力,其实不然,陛下对她,是有情义的。 柳穗宁一直都记得,新帝离世的时候,新帝身边依旧没有皇后,有的唯独几个妃子,新帝临终前,唯一见得,却只有江婕妤,他离世前的最后一道圣旨,就是免去殉葬,放妃子离宫。 而江婕妤,她明明可以离开皇宫,回到江家那个地方,改嫁他人,依旧可以享受半生的荣华富贵,而她,却孤身一人,守在了清冷孤寂的皇陵。 江婕妤是江太师在新帝还是太子时,就布在新帝身边的棋子,为的就是日后,可以让她的嫡女可以顺顺利利的入主东宫。 只是江太师权势滔天,新帝不可能对他没有芥蒂,否 则,在新帝登基后不久,就该娶妻,而作为江太师嫡女的江柚凝,理应坐上那个位置。 皇帝一直不肯娶妻,而就在这个时候,镇国将军府忽然被召回,她这个柳家独女,就成了江柚凝坐上那个位置最大一个障碍。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江太师才会早早的布局,先是毁掉柳穗宁,再一步一步的毁掉柳家。 只是,江太师怎么都没有想到,即便他毁掉了她柳穗宁,皇帝依旧不会对江柚凝另眼相看,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一直妄想掌控天下的江太师,才会在控制新帝无望以后,转而投向大王爷的阵营。 江婕妤从头到尾都是一颗棋子,一颗随时都可以被江家抛弃的棋子。 “柳小姐若是不想见她……” “我可以见她!”柳穗宁看向江婕妤,“不过,这是看在陛下和太后娘娘那般疼爱我的份上,也是看在娘娘您的情面上!” 江婕妤虽然觉得有些不安,但最终还是让人把柳嘉慧带了进来。 柳嘉慧进来的时候,先是看了一圈周围的摆设,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惊艳,随后在看到柳穗宁以后,便立刻低下了头:“姐姐!” 柳穗宁看了一眼一旁的椅子:“ 坐吧!” 方才还在四处张望的柳嘉慧,看了一眼一旁的椅子,忽然“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姐姐!嘉慧是来给您请罪” 柳穗宁的眼角不受控制的抽搐了一下,然后颇有几分嫌弃的看向一旁的江婕妤。 江婕妤大约也是没想到,柳嘉慧会来这么一下,顿时脸色也变得不大好。 柳穗宁咳嗽了一声,微微侧脸缓解一下自己表情,然后对着冬青抬了抬手。 冬青撇嘴,满脸不耐烦的上前:“柳小姐起来吧,你这么一跪,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怎么欺负你了呢!” 冬青的这番话是一点情面都没给柳嘉慧留,她心中羞恼,但面上还是强行挤出两滴泪来,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我父亲做出那样的事情,嘉慧知道姐姐心中必然有气,也不敢奢望姐姐的原谅!” “那你来干嘛?”冬青看着跪在那里不肯起来的柳嘉慧,眉头都挑起来了,“专门来这里跪着,然后说废话?” 柳嘉慧语塞。 柳穗宁好不容易忍住的笑意立刻又涌了上来,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憋住,甚至憋得胸口都有些疼,为了避免自己的伤口裂开,她赶紧阻止了冬青:“冬青,你回来!” 第23章 颠倒黑白 冬青回头的时候,从鼻腔里发出了一个“哼”,然后猛地一甩头,就走回了柳穗宁的身边,只是那双眼睛,紧紧的盯着柳嘉慧,一副生怕她会做出什么事情的模样。 柳嘉慧的脸涨的通红,她虽然只是一个五品官的女儿,可是从小也是锦衣玉食,从来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委屈。 就在柳嘉慧酝酿泪意的时候,柳穗宁忽然开口说道:“你起来吧,给你备了椅子你不坐,非得在那里跪着,让娘娘看笑话!” 柳嘉慧的脸色一僵,好半晌才扶着膝盖缓缓站起来,慢慢的走到一旁坐下。 柳嘉慧倒是想再跪一会儿,博取一下柳穗宁的同情心,奈何她面色如此,甚至还隐忍笑意,显然不是那种会同情弱小的人,她继续跪着,除了让自己受罪,也不会有任何一点作用。 “早晚都是要坐下的,非得演一出戏,浪费时间!”一旁的冬青忍不住嘟囔着。 说是嘟囔,可偏偏那个声音大的,在场的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柳穗宁差点没崩住,笑出声,气的拍了一下冬青的手,她才消停下来。 “你废了这么大的力气,找到娘娘这里,到宫里来,到底想要说什么?”柳穗宁看 着面前的柳嘉慧,淡淡的说道。 柳嘉慧悄咪咪的拧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随后便红着眼抬头:“姐姐,你,你最近的身子好些了吗?” 柳穗宁微微往后靠着,端起宫女刚刚送过来的燕窝粥,小口小口的喝着,等到喝的差不多了,才虚弱的笑笑:“太后娘娘体恤我身子不好,各种滋补的珍品流水一样的送过来,我若是一点都没有好起来,那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太后娘娘的一番心意吗?” 柳嘉慧在听到柳穗宁的话时,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怨毒。 虽然柳嘉慧立刻就低下了头,但是柳穗宁还是看到她眼中的怨怼。 太后对柳穗宁好,是事实,但是她并不是在乎这些东西的人,这会儿刻意拿出来说,其实也就是为了刺激刺激柳嘉慧。 前世的柳穗宁虽然对柳家旁支深恶痛绝,但总觉得柳嘉慧与他们不同,所以对她也多了一丝同情。 那个时候她眼瞎心盲,觉得柳嘉慧性子恬静,本性善良,对她也颇有照拂。 想着柳家旁支被驱逐出燕京,她无所依靠,去了老家那种地方,也不好说亲,便让她在自己的别院里头住下,甚至,还让她代替自己去赴宴。 只是,谁 能想得到呢,柳穗宁即便把自己困在后院那个方寸之地,还想着给她找一门好亲事,却没想到,这厮心思那么重,她从一开始,图谋的就是她外祖家的万贯家产。 柳嘉慧面上总是一副乖巧单纯的模样,但是骨子里最是嫌贫爱富,对这些奢靡东西最是向往,柳穗宁刻意提起太后的宠爱,无非就是想看看,她那副嫉妒的嘴脸。 “姐姐可是大伯唯一的女儿,太后娘娘自然最是心疼姐姐,只怪我父亲多年不曾见过姐姐,这才认错了人,害的姐姐受这样的苦!”柳嘉慧忍住自己嫉妒到快要发狂的思绪,捏着帕子轻拭眼角。 “柳嘉慧,你这话说的,是将你父亲择的干干净净的啊!”柳穗宁换了个姿势,冷眼瞧着面前的柳嘉慧。 柳嘉慧慌忙起身:“姐姐,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柳穗宁坐正身体,冷笑一声。 “我父亲他也是听人说姐姐被劫杀,也派了很多人去找,只是一直没有消息!”柳嘉慧慌忙解释,“你忽然回来,父亲这才以为是有人想要借机上面骗取家中钱财,这才差点赶姐姐出去!” 冬青在一旁听得一直翻白 眼:“你的意思是,我家小姐不该回家了?我们进门的时候,可是亲耳听到柳昱堂咒我家小姐死,柳小姐真是好口才啊,随随便便的就能颠倒黑白了!” 柳嘉慧一直蓄在眼睛里的泪水,立刻就落了下来:“我,我没有,我只是……” 柳穗宁看着面前的柳嘉慧,颇有几分不耐:“差点嗝屁去见阎王的是我,不是你,你把你的眼泪收一收吧!” 柳嘉慧啜泣的声音戛然而止。 江婕妤看着面前的场景,一时之间只觉得坐立难安。 柳穗宁自然也察觉到了江婕妤的不安,她淡淡的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江婕妤,然后淡漠的说道:“我本不愿意见你,是娘娘再三游说我才给你这个机会!” “姐姐……” “我原本想着,你父亲利欲熏心,而你或许还心存善意,却没想到,你也是个颠倒黑白的恶毒之人!”柳穗宁说着,微微泛红了眼。 “我没有,姐姐……” “你那个父亲,派人在我回京的路上截杀我,差点害死我,还在我不知所踪的时候,处处传扬我失踪的事情!这么恶毒的事情,你是只字不提啊!”柳穗宁说着,竟然落下几滴眼泪。 站在一旁的 冬青不着痕迹的挑了一下眉,随后立刻低下了头。 江婕妤听着柳穗宁的这些话,只觉得如坐针毡。 柳嘉慧还想说什么的时候,余光处忽然闪过一抹黑色的残影。 方才还站在那里的柳穗宁,忽然扑倒在地,嘤嘤切切的哭着:“姐姐,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们家的过错,我父亲被权势金钱迷了眼,才做下这样的错事,我愿意做牛做马替父亲赎罪!” 柳穗宁看着忽然跪下的柳嘉慧,本能的抬头看向外面,果不其然,客殿的门外,隐约之间站了两个人。 “当牛做马?你父亲差点害死我家小姐,你以为你给我家小姐当牛做马就能偿还了不成!”冬青气急,指着柳嘉慧的鼻子破口大骂。 柳嘉慧跪在那里不停的磕头:“是我的错,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错,求姐姐原谅我们,只要姐姐愿意原谅我们,我可以……” “可以什么?”客殿的门被猛地推开。 柳穗宁看着一前一后站着的皇帝和宋嘉南,赶紧起身行礼:“陛下,王爷!” 皇帝走到柳穗宁身边,伸手将她扶起来:“身子可好些了?” 柳穗宁低下头:“好多了!多亏了娘娘和陛下送来的那些补品!” 第24章 蠢货 “不要说这些客套话,朕听着难受!”皇帝一边说,一边走到主位坐下,然后看向宋嘉南,“皇叔,你说是不是!” 宋嘉南微微挑眉:“我看柳小姐这些日子每天都是滋补的药膳,人都圆润了不少,想来并不是什么客套话。” 皇帝看了一眼柳穗宁,微微扬眉:“这般瞧着好像的确是长胖了不少,既然有用,朕就让母后多送一些过来,母后的小库房里全是这些滋补的东西,比国库里的还要珍稀一些!” “太后娘娘送过来的东西已经很多了,臣女根本就吃不完!”柳穗宁有些无奈的摸了摸脸,“再这样一日三餐的吃下去,只怕等我父亲回来,我都要胖着一头猪了。” 皇帝被逗笑。 几个人说笑,根本没人去看跪在一旁的柳嘉慧,她就那么直挺挺的跪在那里,但是在这些人的眼里,她就好像是一个物件似的,根本没有人在意她,为什么跪在那里。 柳嘉慧长这么大,什么时候受过这么大的冷落,一时之间没忍住,轻声啜泣起来,方才若是假哭,如今便是真的委屈的哭了。 或许是因为柳嘉慧的哭声,皇帝施舍般的将目光投向她:“ 这谁啊?” 一直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的江婕妤,赶忙跪下:“回陛下,这是柳家的小姐!” “柳家?”皇帝挑眉,“哪个柳家?” 江婕妤语塞。 “她是柳昱堂的女儿!”柳穗宁看了一眼跪在那里的柳嘉慧,“说是要来请罪,可来了以后,颠倒黑白,左一句她父亲鬼迷心窍,右一句她父亲不认得我,就是不提她父亲派人截杀我的事情,我说了一嘴,她就跪在哪里哭哭啼啼的了!” 皇帝看了一眼柳嘉慧,然后悠悠然的把目光投向江婕妤:“你带来的人?” 江婕妤忙不迭的跪下:“陛下,臣妾,臣妾对其中的事情,并不清楚,这才,这才……” “这才带了人来给穗宁添堵?”皇帝忍不住挑眉。 方才还在哭哭啼啼的柳嘉慧,听到皇帝的话,哭声戛然而止。 “母后是不是专门吩咐过,柳小姐养伤的期间谁都不能来打扰?”皇帝盯着江婕妤,“然后你还带了这么来找她?” 江婕妤跪在那里,低着头,不敢吭声。 “陛下,娘娘,娘娘他什么都不知道,是臣女一直求着她,娘娘惦记着与臣女之间的情分,心里过意不去 ,这才带着臣女进宫,臣女真的只是想要求姐姐的原谅,臣女,臣女……”跪在一旁的柳嘉慧赶紧出声。 柳穗宁看着泪流满面的柳嘉慧,瞧着,是那么的都让人怜惜。 一直站在一旁的宋嘉南看了一眼跪在那里的哭哭啼啼的柳嘉慧,眼中露出几分不耐,随后冷不丁的说道:“柳小姐既然喜欢跪着,那就出去跪吧,不要在这里碍我们的眼!” 柳嘉慧猛地抬头,满脸的不可思议。 “不是来请罪的吗?”宋嘉南冷声说道,“既然是来请罪的,自然是要拿出请罪的态度的,在屋子里跪有什么用,去外头跪着!” 柳嘉慧张了张嘴,正想要说什么,冬青和沉香很有默契的走上前去,直接将人挡住。 冬青微微抬着下巴:“柳小姐,请吧!” 冬青和沉香两个人站在她的面前,像一堵墙,死死地挡着她,纵然是她那一双眼睛再怎么我见犹怜,皇帝也是半点都看不到了。 柳嘉慧下意识的看向一旁的都江婕妤,却发现她低着头,甚至不敢看她一眼。 虽然很不甘心,但是柳嘉慧知道,今天这一趟,怕是要白来了。 她再来之前,跟父亲 商量过,柳昱堂暗害柳穗宁的事情,她已经知道了,就算现在有人堵住了那些劫匪的嘴,可柳穗宁对他们,必然是有戒心的。 可她和柳穗宁并无过节,父亲让她来这一趟,为的就是上演一出苦肉计,逼迫柳穗宁接纳她这个“无辜”的妹妹。 若是她能得到柳穗宁的偏爱,纵然日后柳将军回来,清算往事,她也能在燕京留下,只要有人能留在燕京,他们一家就有翻身的机会。 可是柳嘉慧怎么都没有想到,她甚至来不及演这一出苦肉计,就被摄政王给赶了出去。 柳嘉慧还想挣扎一下,毕竟这次机会,是他父亲费尽千辛万苦才得来的,若是她没能成功,等到回去以后,难免会被责罚。 “陛下,王爷……” “沉香!”宋嘉南直接打断柳嘉慧的声音,“你也想跟南星一样,回炉重造吗?” 沉香后背一麻,直接拎着柳嘉慧走了出去。 “好好跪着,让本王看看柳家的诚意!” 柳嘉慧被丢在冰冷的地砖上时,听到了宋嘉南的声音。 江婕妤眼看着柳嘉慧被拖出去,正打算说什么,就看到皇帝冷漠的目光,便赶紧低下了头。 皇帝看着江婕妤那副样子,心中就升腾起几分怒气:“你现在是胆子大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敢往宫里头带?” 江婕妤赶忙跪下:“陛下,臣妾,臣妾只是不忍心……” “不忍心?”皇帝皱眉,“不忍心什么,不忍心柳家的那个小姐在你面前哭哭啼啼?” 江婕妤抿着嘴,久久说不出话来。 皇帝今日也是凑巧过来,经过正阳宫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皇叔站在正阳宫的门口,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他便也凑上前来看这个热闹,谁曾想,看着看着,这个热闹就扯到了自己的身上。 皇帝看着跪在那里跟个鹌鹑似的江婕妤,气不打一处来:“蠢货,平白的叫人当枪使!你觉得那人可怜,你怎么不瞧瞧穗宁被他们伤成什么样了,人家颠倒黑白胡说八道,你倒是一字不差的全信了!” 皇帝骂的难听,江婕妤低着头,眼睛都红了,却咬着不肯落泪。 柳穗宁看着面前的江婕妤,想起前世她的所作所为,犹豫许久,还是说道:“娘娘也是为难,陛下不要怪她才是,娘娘心善,旁人跑到她面前痛哭一番,她便硬不起心肠,这才会带着柳嘉慧进宫!” 第25章 禁足 皇帝是真的恼怒,他盯着江婕妤看了很久,然后挥了挥手:“滚回去,禁足一月,没有朕的准许,哪里都不许去!” 江婕妤诺诺的应了一声“是”,然后转身离开。 江婕妤走出宫门的时候,就看到柳嘉慧跪在宫门口,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个不停,她大约是真的难过,奈何身边还有宫女盯着,就连哭,也只能隐忍着。 她看到江婕妤出来的时候,跪着爬上前,抓住了江婕妤的手,泪眼婆娑:“娘娘,娘娘你知道的,我不是那个意思的,娘娘!” 江婕妤身边的婢女上前,一把推开了柳嘉慧:“我家娘娘看你可怜,冒着得罪太后娘娘的风险带你进宫,想的就是缓解你们姐妹之前的感情,你倒好,什么都是藏着掖着的!” “我没有,我……” “还没有!”宫女气的面红耳赤,“陛下都说了,柳小姐身上的伤都是你们造成的,就你们这么恶毒的人,怎么还有脸面装无辜的!” 宫女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江婕妤拉住了手:“罢了,我们回去吧!” 宫女气恼,但是终究还是没有继续说什么,只是心疼的看向江婕妤:“娘娘 ,大人肯定也是被她给迷惑了,不知道事情的原委,才会让你帮着柳家,娘娘,你……” “你不必替我父亲说话!”江婕妤微微低头,“那是我父亲,我比你更了解他,他向来谨慎,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事情的原委,就把人送进来呢?” 宫女低下头,忍不住叹息。 江婕妤低头看着跪在那里的柳嘉慧,低声说道:“这件事情,我已经帮过你了,只是你的都手段实在是不够高明,被人看穿了,我知道,你想演一出苦肉计给柳穗宁看,只是柳嘉慧,我这样蠢笨的人都看得出你在想什么,更何况,一个能上战场杀敌的女将呢?” 柳嘉慧猛地抬头看向江婕妤:“娘娘!” 江婕妤却不想再纠结下去,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开。 宫女跟在江婕妤的身边,跟着她从正阳宫的大门口走出去。 两个人就这么在漫漫的宫道上走着,外头的寒风凛冽,刮得她的脸生疼,疼得她忍不住落泪。 “娘娘……”宫女小心翼翼的递上帕子。 江婕妤接过帕子,擦掉眼角的泪水,心里,是说不出来的苦涩。 柳穗宁虽然没有把事情从头到尾 的说一遍,可她都已经把话说的这么明明白白的了,若是没有证据,她又怎么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柳昱堂想要害她的性命。 无非就是柳穗宁的手里,乃至陛下的手里,是有证据的,虽然不明白,他们明明知道柳昱堂是罪魁祸首,却一直放任,不肯出手惩治是为了什么,可是她可以很肯定的知道,柳家旁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了。 而她的父亲,一个浸没官场数十年的人,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这些,还让她带着柳嘉慧进宫,无非就是想让柳嘉慧搏一搏。 若是柳穗宁心软,柳嘉慧便能在燕京留下来,而不论事情成或者不成,都不会有她什么好处,但是一旦被揭穿,她就是那个冲锋陷阵的倒霉蛋。 皇帝看的出来,柳穗宁也看得出来,她也明白,可偏偏,她在她父亲的心目中,一直都是一颗无用,且可以随意舍弃掉的棋子。 一路走着,江婕妤的心越来越沉重,到了最后,她蹲坐在地上,紧紧的抱着自己,低声啜泣。 宫女无可奈何,只能在一旁守着,一声又一声的喊着:“娘娘……” 远远跟着的皇帝,看着江婕妤 蹲在地上痛哭的时候,本能的想要上前,却又强行止住脚步。 “陛下,您要不要过去看看?”白玉跟在皇帝身边,低声说道。 皇帝看着她很久,最后只是摇了摇头。 白玉跟在皇帝身边多年,就跟皇帝心里那根蛔虫一样,皇帝心里是个什么想法,他清清楚楚,皇帝对江婕妤如何,他也清清楚楚:“陛下既然觉得心疼,就去看看,何必为难自己呢?” “你知道什么!”皇帝叹息,“她日子艰难,朕对她好不是,不好也不是,好一些,她就会被人盯上,差一些,她那个父亲就会将她当做一枚弃子,只有这样不咸不淡的,她的日子,才能好过些!” “陛下对娘娘的好,娘娘是知道的,只是陛下,娘娘也是为难,您这般苛责她,最后心里难受的,不还是陛下自己吗?”白玉颇有几分无奈的说道。 皇帝沉默,许久以后,才深深地吸了口气:“柳家的那个,赶出去了?” “王爷说,她既然喜欢跪着,就再跪两个时辰!”白玉低声说道,心里默默的给柳嘉慧点了根蜡烛。 皇帝有些危险的眯起了眼:“柳昱堂区区一个五 品官,可以求到江太师那里,还真是不简单啊!” “陛下,这柳大人一直在外头蹦跶,为什么不直接把他抓起来,她暗害柳小姐的事情,已经是证据确凿,按我朝律法,这个牢底怕是都能被他坐穿了!”白玉想起柳昱堂,便忍不住皱眉。 “柳昱堂虽然是柳家旁支,可终究也是姓柳的,现在柳将军还没有回来,朕若是直接给柳家治罪,柳将军难免会受到牵连,朕将他们召回燕京,可不是为了毁了他们名声的!”皇帝深吸了口气。 白玉抿着嘴:“可这件事情不处理,外头的人难免会觉得是柳小姐得理不饶人,这么一闹,柳小姐岂不是要留下一个蛮横的名声,这对柳家,也没什么好处啊!” “这就轮不到我们来操心了!”皇帝拍了拍白玉的肩膀,“更何况,眼下的光景,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柳穗宁,她的名声差一些,未必就是坏事!” 白玉满脸的困惑:“啊?” 皇帝看着一头雾水的白玉,语重心长的说道:“白玉啊白玉,你还是得回去多读点书,不然日后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人卖了,说不定还给比人数钱呢!” 第26章 你终究,是柳家人啊 皇帝看着江婕妤离去的方向,眼中满满的都是无奈:“这是最好的法子了!” 白玉还想要再说些什么,皇帝却已经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开。 白玉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一直跟在皇帝身边了,他很清楚的知道,皇帝对江婕妤或多或少是有些不一样的,只是这种不一样,他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皇家人总是如此,虽然是自己很在乎的人,也要细细的防备着,过多的关心过多的偏爱,都有可能,让自己的关心和偏爱最终变成刺向自己的利剑。 皇帝走了几步,见白玉没跟上,便回过头来:“愣着干什么呢?朕还有一堆折子没看呢!” 白玉赶紧跟上:“来了来了!” 皇帝走的时候,柳嘉慧还在宫门口跪着,她本来以为既然皇帝都已经走了,她也就不用继续再跪了,正准备让自己身边的宫女扶自己起来,这边站在一旁的沉香,用剑鞘打在了腿窝上。 柳嘉慧疼的立刻就跪了下去。 “你这是做什么?”柳嘉慧红着眼,满脸不可思议的盯着沉香。 “王爷说了,让你跪着。”沉香抱着剑,板着一张脸,冷声说道。 “我……” “有什么你若是不服气,自管进去找我们王爷说,不然的话,你就给我乖乖跪在这里,跪到我们王爷让你起来为止。”沉香抬着头,甚至不想看她一眼。 “你,你们不要欺人太甚。”柳嘉慧气急败坏的指着沉香骂道。 “欺人太甚,你说我们欺人太甚?”沉香被逗笑,“那一日,柳小姐回府,我也是在边上的,我可是亲眼看到你们是怎么欺辱她的,人家是在自己家里都要被你们这群蛀虫欺负,如今你自己找上门来,被人教训了,还要说是我们欺人太甚,你不觉得自己太可笑了吗?” “我……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欺辱姐姐,我今日也只是来赔罪只是姐姐不愿意原谅我,姐姐虽然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原谅我,那为什么一开始还要见我?”柳嘉慧红着一双眼睛,大声控诉,“难道就是为了像现在这样子欺负我,给自己出一口恶气吗?” 就在沉香要说话的时候,宋嘉南推开门走了出来,柳穗宁扶着冬青的手,跟在他身后,也慢慢的走了出来:“你说你是来赔罪的,那你可知道什么叫做赔罪?” 柳嘉慧抬头看向宋嘉南,心里一窒 ,目光本能的开始闪躲。 “所谓的赔罪,是你真心的知道自己是错了的,你愿意用你所拥有的任何东西去补偿,这个才叫做赔罪,而不是像你现在这样惺惺作态,我一把眼泪说一声对不起,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宋嘉南冷笑,“就好像我也不能先杀了你,然后再跟你说对不起,你说对吗?” 宋嘉南杀人无数,是出了名的冷情冷血,柳嘉慧光是听他说话心里就一阵一阵的发寒,哪里还敢说些什么。 柳穗宁站在宋嘉南的右边,看着面前脸色骤变的柳嘉慧,笑了笑,然后轻声安慰道:“王爷只是打个比方,你也不用太担心!” 柳嘉慧看着笑盈盈的柳穗宁,不知道为什么,内心深处升腾起来一股很奇异的恐惧,那种恐惧甚至比宋嘉南所带来的,更加震撼。 一旁的宋嘉南,看着柳嘉慧一直盯着柳穗宁,微微侧身遮挡住她的目光:“既然你说你是来赔罪的,今日,就好好的在这里跪着,跪到本王满意为止,毕竟当初费尽辛苦把柳小姐救回来的,可是本王!” 柳嘉慧赤红着一双眼,眼里满满的都是不甘。 宋嘉南自然也瞧出了 他的不甘,冷笑了一声:“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赔罪可不是嘴上说说的!” 柳嘉慧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最终在看到他冰冷的目光以后,还是低下了头。 “走吧,棋还没有下完呢!”宋嘉南丢下一句话,径直回了屋子。 柳穗宁看着宋嘉南从自己的身边经过。 等到宋嘉南彻底的进了屋子以后,柳穗宁才缓缓的在柳嘉慧面前蹲下,她看着她蓄满泪珠的眼睛,略带几分嘲讽的笑了一声:“你是不是觉得我心如磐石,一点都不顾念姐妹之情?” 柳嘉慧紧紧的抿着嘴。 “我也不想的!”柳穗宁笑了笑,眼中满满的都是无奈。 柳嘉慧抬头看向柳穗宁,眼中满是期盼。 “只是,你们的心太大了,你父亲想要的是我柳穗宁的性命,我若是轻而易举的就说原谅,日后传回沙洲,旁人都要以为,我是一个懦弱心软的女人了,谁还会服我?”柳穗宁看着柳嘉慧的眼睛。 “可是姐姐,父亲是父亲,我是我,父亲从来不在乎我这个女儿,对他而言,我只是一个可以用来攀附权贵的棋子而已!”柳嘉慧抓住柳穗宁的裤腿,眼中满是 泪水。 柳穗宁看着现在这个满眼泪水的柳嘉慧,心中满是冷笑。 是了,就是这样,前世的时候,她也是这样,跪在自己面前,哭诉自己的不易,说她是一个可以随意被舍弃掉的棋子。 在如今这个世道上,女子本就艰难,她不忍她受苦受罪,这才接纳了她,给她自己亲妹妹一般的待遇,却不曾想,柳嘉慧从头到尾,只把她当做一个可以随意践踏的浮云梯。 “是吗?如果我愿意带你离开那个沼泽之地,你愿意舍弃掉所有的荣华富贵吗?”柳穗宁看着面前的柳嘉慧,冷声说道。 柳嘉慧愣住了,满脸诧异的看着面前的柳穗宁:“姐姐……” “我可以送你去沙洲,在那里,你可以拥有自由且畅快的人生,可是你要舍弃掉,柳家给予你的,所有的荣华富贵,你愿意吗?”柳穗宁直勾勾的盯着柳嘉慧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柳嘉慧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滞了,她被柳穗宁的目光盯得,心里都有些发慌,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平复下来:“可,可我终究是柳家人啊!” 柳穗宁顿了一下,随后嗤笑:“是啊,你终究,是柳家人啊!” 第27章 恨铁不成钢 没等柳嘉慧反应过来,柳穗宁已经转身离开了,只留下她一个人,怔怔的坐在那里。 柳穗宁回到屋子的时候,宋嘉南正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枚黑色的棋子:“何必浪费精力跟人家说这些废话呢?” “这个世上,总有人觉得,除了她自己,别人都是蠢货!”柳穗宁抱着汤婆子,慢慢悠悠的走到宋嘉南面前坐下。 “这个世上自作聪明的人何其多,若都要和他们说废话,那得枉费多少口舌!”宋嘉南说着,将一枚白子落在了棋盘上。 柳穗宁看着方才未完的棋局,从一旁拿起一枚黑子:“我不喜欢死得不明不白,也不喜欢让别人死的不明不白!” 宋嘉南抬头看了一眼柳穗宁,将一枚棋子放下:“柳将军,有消息了!” 柳穗宁猛地抬头,随后立刻错开目光:“什么叫做我父亲有消息了!” “柳将军对妻女的宠爱,燕京之中谁人不知?”宋嘉南端起一旁的热茶,轻轻的吹开漂浮在上面的茶叶,抿了一口,“柳将军那样的人,若非出了事,又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回燕京呢?” 柳穗宁盯着面前的宋嘉南,一言不发。 宋嘉南察觉到了柳穗宁 的戒备,放下手里的杯子,淡淡的说道:“你父亲不日就能到燕京了,你的消息我也派人转告你父亲了,这些日子,你就在宫里好好养伤,外头这种人,就不要再见了!” “我父亲他,可还好?”柳穗宁低垂着头,试图藏起自己微微泛红的眼睛。 宋嘉南看着柳穗宁,笑了一声:“你还有功夫管你父亲,你父亲好歹是个男人,比你总要健朗些!” “你知道什么!”柳穗宁有些不喜,丢掉手里的棋子,“我父亲镇守沙洲多年,从未好好休息,他的身子骨……他……” “他没事!”宋嘉南抬头看向柳穗宁,“柳将军现在已经没什么事了,你母亲也在他身边,他现在的处境,可比你要好上许多!” 柳穗宁沉默半晌,最后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那就好……” 父亲…… 母亲…… 柳穗宁一想起这两个称呼,心里就一阵阵的发酸。 她至今都还记得,自己孤身一人,抱着父亲的衣冠冢,带着母亲的尸骨,一步一步向着京郊走去的样子。 每每想到这里,柳穗宁的恨意就犹如滔滔江水,席卷而来。 宋嘉南看向面前的柳穗宁,她紧紧的捏着 手里的黑子,却迟迟不肯落下,他伸手握住柳穗宁的手腕,缓缓的放下:“下这儿,你就能赢我半子了!” 柳穗宁愣了一下,随后挪动了一下自己的黑子:“下这里,你满盘皆输!” 宋嘉南收回手,端起一旁的茶水喝了一口:“小姑娘家家的,下手不要这么黑,给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相见?”柳穗宁看着自己缠着纱布的掌心,嗤笑一声,“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摄政王可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竟然会在这里跟我说这种话,怎么,改邪归正了?” 宋嘉南微微挑眉:“我说得是棋路!” “我说的是为人处世!”柳穗宁轻笑。 “外头的那个,你从一开始就不必去见的!”宋嘉南端着手里的杯子,微微偏头,看了一眼门外那个若隐若现的身影。 柳穗宁微微勾了了一下唇角:“我自然是不想见她的,柳家但凡有诚意,也不会让她来,我见她,无非是不忍心婕妤娘娘被苛责罢了!” 宋嘉南盯着柳穗宁看了很久,她一直盯着面前的棋局,让人看不出来她是个什么样的想法,只是,就她这种能说出“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人 ,怎么都不会是个心软的人。 所以一时之间,他也有点摸不透,柳穗宁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想法。 柳穗宁见宋嘉南一直没说话,便抬眼看过去,一抬眼,便瞧见他满是考究的目光。 “柳嘉慧无非就是想要在我这里使一出苦肉计,上演一出姐妹情深的戏码,若我真的能被她感化,那日后,等我父亲回来,我父亲看在我的面子上,纵然不会原谅柳昱堂,对柳嘉慧,还是会多有扶持!”柳穗宁冷笑一声。 宋嘉南微微皱眉:“你既然都知道,那更不应该见她,今日经过的是我,尚且能给你圆过去,若是旁人,纵然你不原谅她,她在你面前又跪又哭的模样被说出去 ,你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这个世上,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人会哭!”柳穗宁挑眉,“更何况,你这一次找了理由不见她,就还会有下一次,与其一直和她纠缠,倒不如直接断了她的念想,而且还可以卖个好给陛下!” 宋嘉南的瞳仁骤然紧锁。 柳穗宁看着面前的宋嘉南,将面前的黑色棋子一颗一颗的捡回来:“陛下自登基以来,一直不曾娶妻纳妃,身边有的也都是先前从潜邸跟上来的 几个妃子,婕妤娘娘虽然看起来不那么受宠,可她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并不低!” 宋嘉南紧紧的盯着面前的柳穗宁,心里升腾起一股莫名的危机感。 陛下跟江婕妤从小便相识,本就感情不错,虽说陛下纳她做妾,是被人设计了,这些年面上对她也是不咸不淡的,但是身边的人都知道,陛下对江婕妤是不同的。 虽然江婕妤不受宠,可在后宫里的日子也是滋润的,陛下很少在后宫留宿,但每个月,都会去上几趟,也不会让她受到委屈。 只是这些事情,也就只有他们这些陛下的亲信才能知道几分,柳穗宁无非就是见了江婕妤一眼,怎么就能知道这么多呢? “方才陛下那一句又一句的蠢笨,并不是恼怒,更多的还是恨铁不成钢!”柳穗宁缓缓抬头看向宋嘉南。 宋嘉南抿着嘴,没有说话。 “按理说,陛下看在江太师的份上,并不会苛责娘娘,可娘娘来的时候,浑身上下素净的厉害,显然就是一副不受宠的模样!可偏偏这样的人,脚上的鞋子却又是最好的,藏起来的好,才是真正的好,你说对吗?摄政王!”柳穗宁轻笑了一声,眼中满是了然。 第28章 嗟来之食 柳嘉慧在正阳宫一直跪到夕阳西下。 寒冷的东风如果尖锐的冰凌,一下又一下的扎在她的身上,冰冷,刺痛,彻骨的寒冷。 柳嘉慧跪在那里,听着里头是不是传出来的声音,一股怨气直达心底,她紧紧的攥着拳头,长长的都指甲嵌进肉里。 就在柳嘉慧摇摇欲坠的时候,面前那倒朱色的门被缓缓推开,一慌黑色掐金丝的靴子出现在她的面前。 柳嘉慧一个激灵,立刻跪好。 宋嘉南甚至没舍得给她一个眼神,结果沉香递过来的狐裘披上,便踩着她身边的青砖快步离开了。 柳嘉慧低着头,紧紧的咬着牙。 等到宋嘉南走出宫门以后,柳穗宁才缓缓的走出来。 她缓缓抬头看着面前的柳穗宁,她待在温暖的屋子里,被暖炉烤的暖洋洋的,一张脸都泛着淡淡的红晕,乍一看,好看极了。 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她手里捧着一个汤婆子,宫女小跑着跟在他的后面,给她披狐裘,浑身透着一股子贵气。 再低头看看自己,贵了一整天的她,身上都凝结了薄薄的一层白霜,头发也被风吹得凌乱异常,和她比起来,现在的 自己,就像是一个跪在酒肆门口讨口饭吃的小乞儿。 柳穗宁将宫女披在自己身上得到狐裘解下来,轻轻的盖在了柳嘉慧的身上,然后伸手扶起她:“今日,你就回去吧,日后,没什么事,也就不要再来找我了!” 那个瞬间,柳嘉慧只觉得那件披在自己身上的狐裘,犹如一块刻满了她耻辱的石碑,重重的压在了她的肩膀上,让她连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 柳穗宁伸手轻轻抚摸着柳嘉慧白皙的脸庞:“这些年,你住在柳府,住在我的院子里,享受了那么多的荣华富贵,想来,也该知足了,你说呢!” 柳嘉慧紧紧的咬着后槽牙,她盯着面前的柳穗宁,恨不得能剥她的皮,抽她的筋,可眼下的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直挺挺的站在这里,听她说那些羞辱她的话。 “你父亲的所作所为,旁人不知道,你心里应该跟明镜儿似的,你说让我原谅他,原谅你们,我实在是做不到,但是你若是好好的,日后等我父亲回来,我自然会在他面前为你求求情!”柳穗宁看着柳嘉慧的眼睛,淡然的说道。 柳嘉慧张了张嘴,干裂的唇角因为她 这个动作撕裂开来,她忍受着唇角撕裂带来的疼痛,强忍心中的屈辱,低下头:“多谢姐姐!” 柳穗宁看着她强行低下的头,心中满是讥讽,面上,却依旧是一副温柔悲悯的神色:“回去的路上小心些,这个宫里头,处处都是贵人,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你是谁,小心谨慎些,不要得罪了别人!” “是!”柳嘉慧恨不得能活剐了柳穗宁,可现在的她,也只能咬碎了牙齿,和着血肉往肚子里吞。 柳穗宁看了一眼身旁的宫女,冷不丁的说道:“燕窝粥还有剩的吧,去打一碗来,等她吃过了,你再送她出宫!” 宫女低头应下了,但是隐约有些不悦。 要知道,柳穗宁是个大方的,平日里太后娘娘赏赐的东西,但凡是她用不掉的,她都是让宫里的下人分掉,而且都是专门把自己的那一份盛出来,留给他们的,都是干干净净的。 今日因为摄政王来做客,剩下的那些本就不多了,堪堪够他们每人分一小碗的了,如今还要给她这么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小贱种分了去,她心里自然不高兴。 柳穗宁并不在意这些,吩咐了以后,便回 了自己的寝殿,从头到尾,都没打算请柳嘉慧进去坐一坐。 宫女端了燕窝出来的时候,脸色还是不大好,甚至都没给她准备一个勺子,直接将碗递给了她。 柳嘉慧红着眼接过,虽然这种嗟来之食让她心中愤恨,可当她已经冻僵的手碰到温暖的碗壁时,她还是没舍得将她推开。 她就站在寒风了,捧着手里的那碗温暖甜腻的燕窝粥,顺着碗壁,一点一点的喝尽。 宫女看着她那副样子,眼中的嫌恶越发的深了。 等到她将被她吃的干干净净的碗递给宫女的时候,宫女直接拍掉了她的手:“吃的是干干净净的哈,也不知道柳小姐哪里来的穷亲戚!” 柳嘉慧紧紧的咬着唇,强行忍住那股子羞辱感,可是她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宫女却不会被她这点伎俩哄骗到,将空碗放到一旁的廊下,就推了一把柳嘉慧:“还不快走,难不成还想赖着柳小姐不成,同样都是姓柳,怎么做人这么不一样!” 柳嘉慧被推了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上,但即便是这样,她也没有吭声,只是一边落泪,一边往外走。 一直等到柳嘉慧走出 去以后,躲在寝殿偷偷观望着这边的柳穗宁才从窗户边离开。 “小姐这是担心她?”冬青有些看不懂现在的柳穗宁。 若是以前,柳穗宁或者根本不会见柳嘉慧,若是见了,也绝对不会这般折辱她。 所以今日,柳穗宁的一举一动,几乎都超出了她的认知,以至于她都有些看不懂,这个她照顾了十几年的小姐了。 柳穗宁走到一旁的软榻上坐下:“我只是想看看,她到底有多能忍!” “小姐,我实在是看不明白,你若是不喜欢她,今日又为什么见她,既然见她了,又为什么这般对她?”冬青走到她身边,给她递了一杯热水。 “怎么都来问这个问题?”柳穗宁接过热水,有些莫名,“我不是说了,我是看在婕妤娘娘的面上!” “若只是看在婕妤娘娘的面上,你方才就不会和她这般说了!”冬青盯着柳嘉慧的眼睛,“小姐,难道只是为了出一口恶气吗?” 柳穗宁看着手里冒着热气的热水,沉默了许久,然后喟叹一声:“冬青,总有人喜欢把自己伪装成小白兔的样子,有时候,适当的打击,才能让毒蛇更快的暴露本性!” 第29章 破落且嘈杂 虽然柳穗宁嘱咐了宫女,让她把柳嘉慧送出宫去,可她心中有气,根本就不想浪费那个功夫,便匆匆把她交给侍卫,让侍卫领着她出宫去。 走在路上的时候,跪了一整个下午的柳嘉慧,两个膝盖肿的跟馒头似的那般大,每一步都痛彻心扉。 可宫里的侍卫见多了这种被罚跪的人,哪里还会有半点多余的同情心,一路上,都不耐烦的催促她快一些。 好不容易走到宫门口,柳嘉慧看着面前那道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 她的婢女霁月早早的就等在那里,看到她以后,便小跑着过来,却被宫门口的侍卫拦住。 柳嘉慧忍着膝盖上一下又一下钻心的疼痛,一步又一步的走向宫门口。 “小姐!”霁月看着扑到自己怀里的柳嘉慧,瞬间就红了眼,“小姐,你怎么弄成这副样子了?” “回家!”柳嘉慧死死的抓住霁月的手,“我们回家!” 霁月虽然不知道柳嘉慧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她这副样子,必然是被人磋磨了一顿,眼下的她除了带她回去以外,没有任何更好的办法了。 霁月扶着柳嘉慧上马车的时候,柳嘉慧忽 然停住了动作。 她站在那里,回头盯着宫门口看了很久,然后解下身上的狐裘,泄愤一般的,重重的丢在了地上,然后用自己已经脏污不堪的绣花鞋,一下又一下的碾压着,眼中满是嫉恨。 “小姐,小姐……”霁月被柳嘉慧这副样子吓到,站在一旁愣是不敢上前阻止。 “我们回去!”柳嘉慧一脚将狐裘踢到一旁。 霁月正准备跟着过去,却莫名的停住了脚步,然后在柳嘉慧的催促声中,跑去将那件狐裘捡了回来。 霁月上马车的时候,柳嘉慧正抱着刚刚煮好的热茶一口一口的喝着,在看到霁月抱着那件狐裘的时候,脸色骤变:“你捡这个东西回来做什么?” “小姐,这毕竟是宫里头带出来的东西,你若是不喜欢,咱们放起来就是了,随意丢了,难免要落人话柄的!”霁月将那件狐裘团了团,塞到自己的座位下面。 柳嘉慧的脸色很难看:“不要再让我看到它了!” “是是是!”霁月忙不迭的应下,然后侧身用自己脚彻底遮挡住那件狐裘。 柳嘉慧喝了一壶的热水,才渐渐的回过神来,她看着面前的霁月, 然后说道:“父亲可有派人来找过我?” 霁月摇了摇头:“不曾,奴婢从早上一直等到晚上,都没有人来找过奴婢!” 柳嘉慧的心微寒,她沉默了很久,然后叹了口气:“父亲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求来为了这个机会,若是知道我,我没能劝下柳穗宁,我……” 霁月心中一急:“小姐没能劝下柳穗宁,怎么会呢?” “柳穗宁那个贱人,当着陛下和摄政王的面折辱我,根本就没有好好听我解释,我才见到她不久,就把我赶到外头去跪着!”柳嘉慧咬牙切齿的说道。 霁月一听,脸色骤变,赶忙走到柳嘉慧身边,卷起她的裤腿一瞧:“天呐,怎么伤成这样了,这柳小姐真是铁石心肠,虽说大人的确不应该,可与小姐你有什么干系,怎么可以将这股子怨气全部撒在小姐你的身上呢!” 柳嘉慧满脸屈辱,紧紧的咬着唇,一双眼气的通红:“她仗着陛下的势力,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我今日能全须全尾的出来,已经是万幸了!” 霁月听柳嘉慧这般说,气的很,可还是忍不住说道:“可是小姐,大人想着你进宫给柳穗宁认个错 ,算是缓和缓和两家的关系,可是如今,又闹成这样,可如何是好啊!” 柳嘉慧没有说话,心中也有些发慌。 柳嘉慧虽然是嫡女,可她在柳家也没有什么地位,柳昱堂偏爱长子,将所有的心血都投注到了他的身上,这一次铤而走险刺杀柳穗宁,也是为了她大哥。 如今出了事,却让她去柳穗宁面前讨好,若是她父亲知道,他费了千辛万苦才让她入了宫,最后不仅没能获得柳穗宁的好感,还惹得陛下和摄政王不快,只怕能气的杀了她。 柳嘉慧越想,心中越是恐慌。 父亲在想办法的时候,她想给柳家,给自己谋一条出路,所以自告奋勇的来走一趟,如今无功而返,只怕父亲要把所有的过错都算在她的头上了。 她下意识的啃咬自己的指甲,咬到肉了也没有停止,直到马车停下。 “小姐,我们就到了!”马夫在外头喊了一声。 柳嘉慧被吓了一跳,不小心扯到死皮,血瞬间就冒了出来。 血腥味瞬间充斥了舌尖。 “小姐!”霁月轻轻的推了一下柳嘉慧,小心翼翼的说道,“我们到家了!” 柳嘉慧抬头看 着霁月,咽了一口口水,然后有些胆战心惊的起身:“霁月,若是父亲等会儿要打我,你记得去找我母亲来救我!” 霁月也很是害怕,但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小姐!” 柳嘉慧走进大门,他们现在住在父亲早些年买的一栋二进的小院子里,一走进这方逼仄的院子,便是扑面而来的陈旧气息。 这一方院子,坐落在偏远的京郊,周围住着的都是一些商户,破落且嘈杂。 霁月扶着一瘸一拐的柳嘉慧,小心翼翼的走进院子,刚走进大门没多久,便有下人快步走过来:“小姐,大人请你过去!” 柳嘉慧的脸色一白,心中害怕,但还是硬着头皮前去。 院子很小,没几步就到了柳昱堂的书房门口,她站在门口很久,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推门而入:“父亲……” “砰!” 话音未落,一方厚重的砚台就直接砸了过来。 柳嘉慧慌忙躲开,还是被砸到了肩膀,她甚至不敢喊疼,便忙不得的跪下:“父亲恕罪!” 柳昱堂站在书桌前,冷眼看着柳嘉慧:“我让你进宫哄一哄柳穗宁,你倒好,连婕妤娘娘都得罪了!” 第30章 天将降大人于斯人也 “父亲,我没有!”柳嘉慧忍着疼,抬头看向柳昱堂,“父亲,我没有得罪婕妤娘娘!” “没有得罪?”柳昱堂挑眉,“那为什么我让人给婕妤娘娘送去的礼,被全部给退了回来!” 柳嘉慧低下头,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随后立即看向柳昱堂:“父亲,我们今日去找柳穗宁的时候,我们还没来得及进去,就遇上了陛下和摄政王!” “那又如何?” “娘娘本就不受宠,太后娘娘又有下令,说不论是谁,都不得叨扰柳穗宁,我们刚到柳穗宁得住处外,就遇上了他们,娘娘挨了训斥被赶走,我有被罚跪了整整一天!”柳嘉慧说着,还抹了一把眼泪。 柳昱堂看着柳嘉慧,忍不住皱眉:“还没进去就被罚跪?柳穗宁没有出来拦着?” 柳嘉慧听到柳昱堂提起柳穗宁,脸色变得很难看,许久以后,才啜泣着开口:“父亲,柳穗宁这条路我们怕是走不通了,她一看到我就开始羞辱我,根本就不给我说话得机会!” “羞辱你?”柳昱堂被气笑,“果然,在沙洲那种地方待久了得,能是个什么好东西,纵然我们有错在前,可你毕竟是上门 去道歉得,她又怎么敢折辱于你,实在是,实在是……” 在门外听了好一会儿得柳尚清忽然推门进来:“那样小肚鸡肠得蛇蝎妇人,还求他做甚!” 柳昱堂见柳尚清进来,微微有些不悦:“你不在屋子里好好读书,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本就是有个学问不明白,想着来请教父亲,却不想听到了这些!”柳尚清一边说,一边扶起了柳嘉慧,“父亲不要怪妹妹了,柳穗宁那样得人,我们去求她,无非就是让她得了机会讥讽我们罢了!” 柳昱堂看了一眼柳尚清,紧紧皱着的眉头缓缓松开:“罢了,一个在沙洲那种地方长大的人,心胸狭窄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既然柳穗宁这里咱们走不通,那就想想别的法子!嘉慧今天一天你已经受了不少的委屈,回去好好洗一洗,好好睡一觉吧!” 柳嘉慧红着眼看向柳昱堂:“那父亲,我们以后要怎么办呀?难道就真的眼睁睁的看着柳穗宁这么耀武扬威吗?” “她嚣张不了几天了!”柳昱堂冷哼,“那一日她忽然回来,我也是被她唬到了,真的以为她有什么证据,那些劫匪和下人,他们的 家人都在我的手里,又怎么敢轻而易举的把我供出去呢?只要我咬死了,我那天就是没有认出来她,她又能拿我怎么样?” 柳嘉慧顿了顿,有些不安的说道:“可是父亲,那些人现在还在牢里,他们这些杀惯了人的人,总是有法子从这些人嘴里撬出话来的,万一……” “只要在柳昱晟回来之前把这些人全部都解决掉,到时候死无对证,任凭柳穗宁她能把事情说出话来,柳昱晟也不可能就凭借着她女儿这一面之词,就找我算账吧!”柳昱堂冷声说道,“我已经托大人处理点儿这些碍手碍脚的东西了,不用太担心!” 柳嘉慧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很显然,柳昱堂已经没有那个耐心了,没办法,她只能做罢,转身离开。 就在柳嘉慧关上门的那一刻,她就听到了柳昱堂对柳尚清的关心:“这样冷的天,日后没什么事情就不要从屋子里出来了,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我一个男子汉大丈夫的,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着了,父亲不要太担心才是。”柳尚清笑着说道,“倒是妹妹,在宫里受了一天的折磨,也不知道受了多大的委屈。” “她跟你不一样,你是要读书,是要科考的,她若是生病了,自然能在家里好好的躺着养着,可是你不一样,读书这件事情一天都是不能耽搁的,你若是生病了,耽搁了一天,就得花费更多的日子才能追赶上别人,咱们家的繁荣昌盛,靠的是你,可不是你妹妹。” “我知道了,父亲!” 柳嘉慧站在廊下,冬夜的寒风刺骨般的冷,可她的心,却越发的冰冷。 哪怕她从小都知道,在她父亲的心目中,她永远都比不上她的大哥,可每一次听到这些话,她的心里还是会难过,还是会在想,凭什么? 她明明比任何人都要优秀,琴棋书画,只要父亲让她学的东西,她都学的很出色,只是父亲总说女儿家嘛,会一些就罢了,用不着特别的精通,无非就是陶冶陶冶情操,日后也好跟夫君说的上话。 她虽然觉得心里不舒服,却也无从反驳。 她也总是记得,父亲每每瞧见她,总是会盯着她的脸说:“你可得穿的好看一些,然后攀附了好人家,才能给你大哥铺垫铺垫官路。” 有点难过。 可是,谁家的女儿不是这样呢? 柳嘉慧抬起头 ,顶着寒风,回了自己那个略显破败的屋子。 霁月给柳嘉慧脱了衣裳,一眼就看到了他肩膀上那个乌黑的淤青,当下就红了眼:“小姐,大人这是打你了?” 柳嘉慧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坐着。 霁月小心翼翼的给柳嘉慧脱了衣裳,擦洗了身子,在看到她肿的很馒头似的膝盖时,没忍住,哭出了声。 柳嘉慧低头看了一眼霁月,苦涩的笑了笑:“哭什么,不碍事的,过些日子就好了!” “这柳穗宁,好歹也是小姐的堂姐,她怎么就狠得下心让小姐你跪在外面一整天,这么冷的天呀,跪的膝盖又红又肿,这得多久才能好呀?回来还要被大人责骂,我的小姐,你怎么就这么命苦啊!”霁月趴在柳嘉慧的腿上,哭诉道。 柳嘉慧擦掉霁月的眼泪:“霁月,别哭!书中有云,天将降大人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你看你家小姐这么一副富贵模样,不可能一直屈就在这里的,等过些日子,我们一定能够光明正大的回到那个原本就应该属于我的院子里面去的!” 霁月抬头看着柳嘉慧,眼里满是泪水:“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第31章 春梅姑姑 赶走了上门来找茬的柳嘉慧,柳穗宁结结实实的过了几天舒服日子,每日里吃了睡,睡了吃,日子舒坦的很。 唯一让她觉得有些不舒服的,就是这每日的膳食,虽然说是为了她好,可这日日清汤寡水的,让她这个在沙洲吃酒喝肉的人,实在是难捱,这嘴都要淡出鸟来了。 偶尔想着让冬青去给她弄着酒肉来,要不到也就罢了,还得被冬青好一顿念叨,这日子比那些吃斋念佛的和尚都没好到哪里去。 以至于,现在冬青一说要用膳了,她就觉得头疼的厉害,宁可在床上缩着装睡,都不愿意去吃那些寡淡无味的药膳。 这么生生的熬了几天,柳穗宁实在是受不了,嘴馋的都想活吞一头牛了。 这一日,冬青一说到用午膳的时候了,柳穗宁就回了寝殿,把门一锁,说什么都不肯吃,气的冬青跟柳穗宁好一顿吵,最后没办法,只得去小厨房,准备亲自下厨给她做一碗面汤。 柳穗宁趁着冬青去了小厨房,自己一个人悄咪咪的从寝殿偷溜出去,径直往御膳房跑。 她今天,说什么都不可能再吃那些恨不得饿死她的那些药膳了,她要吃肉,红 烧肉,烧鸡,烧鹅,烤羊排,反正今天不管怎么样,她都绝对不会再吃那该死的药膳了! 饿了好些天的柳穗宁,一想到可以吃到肉了,顿时两眼放光,脚下生风,没一会儿就溜到了御膳房。 已经过了午膳的时候,御膳房里头也没什么人了,留下几个收拾打扫的人。、 太后娘娘让尚衣局给柳穗宁做的衣服,用的都是顶好的料子,所以她一出现,就有人走过来行礼:“这位贵人,您这是来找谁?” “我,我想吃肉!”柳穗宁的眼圈发红,眼巴巴的看着面前的宫女。 “啊?”宫女一脸的诧异。 “派人去给我准备一只烧鸡!”柳穗宁一边说,一边从袖口掏出来一小块金锭子,“这个金子就归你们了!” 宫女被柳穗宁这句话打的措手不及,尤其是在看到她手里的那锭金子以后,更是诧异:“这,这使不得啊,贵人,这使不得!” 柳穗宁又拿出来一块金锭字:“那我再加一块!” 宫女看了看柳穗宁,又看了看柳穗宁手里的金子,犹豫了很久,最后领着她去了角落里的屋子。 “贵人,您在这里等一会儿,我请我们姑姑 过来!”宫女对着柳穗宁说完,便赶紧去了。 宫女走出去以后,立刻就有不少人围过来:“这贵人是哪里来的,真好看,还那么有钱,随后掏出来就是两块金子!” “这,这我哪里知道,你们别在这里挤着,去个人请姑姑过来!”宫女满脸无奈。 御膳房的管事姑姑听到消息过来的时候,满脸的不可思议:“哪个院子的贵人想吃烧鸡会自己过来啊?你们别是叫人耍了!” “真的,那位贵人我们都不曾见过,她随手就能拿出两块金锭字,肯定不是骗人的!”宫女凑在姑姑耳边说道。 管事姑姑春梅还是不相信,但生怕得罪了贵人,便想着赶紧去看看。 春梅姑姑一推开门,就看到了低着头坐在那里的柳穗宁。 前几日,因为柳穗宁不肯吃饭,好几次送过去的药膳都是完好无损的送了回来,她以为是做的菜不合口味,还专门去见过。 如今一瞧见她,就知道是太后娘娘还有陛下心尖上的柳小姐,当下脸色都有些变了。 “柳小姐,你怎么亲自过来了?”春梅姑姑走到柳穗宁面前,满脸关切的问道,“是今日的午膳不合口味吗 ?” 柳穗宁抬头看向春梅,顿了顿,然后说道:“嗯,不合口味,给我上只烧鸡!” 春梅语塞,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柳小姐,冬青姑娘还有赵太医都特地来交代过的,您的伤口还没长好,不能吃辛辣刺激,还有浓油赤酱的东西,对您的伤口不好!” 柳穗宁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我不管,你给我上只烧鸡,不然,不然我就去找太后娘娘告状,说你们打算饿死我!” 柳穗宁这话是越说越委屈,她坐在那里,小小的一个,看起来委委屈屈的。 春梅走上前去,在柳穗宁面前蹲下:“柳小姐,你可是忘了,前些日子,你不小心吃坏了东西,高烧了好几日,你这个伤还没有好,不能吃那些发物的!” “我好久没吃烧鸡烧鹅了,每日都是那些汤汤水水,我都瘦了好多了!”柳穗宁抬头看向春梅,“姑姑,你给我做一只烧鸡吧,我真的好想吃烧鸡!” 春梅姑姑瞧着柳穗宁这幅可怜兮兮的样子,没忍住笑出了声:“柳小姐,不是奴婢不给你做,你现在这个伤,鸡肉这些最是吃不得了,你得忍一忍,等伤口好了,烧鸡要多少就有多少 !” 柳穗宁眼巴巴的看着春梅,好一会儿才说道:“我真的好想吃肉啊!” 春梅看着柳穗宁半晌,最后还是没硬住心肠,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柳小姐,你看烧鸡这些都是发物,我给你做甜口的烧鹅好不好,这样还没有酱油,疤痕也不会发黑!” 柳穗宁顿时眼睛一亮:“可以吗?” 春梅瞧着面前的柳穗宁,她肉眼可见的消瘦了许多,再想想这些日子给正阳宫送去的那些汤汤水水,实在是……难以下咽! 柳穗宁才十四,本来就是长身体的时候,那些滋补的汤汤水水,一开始吃还好些,吃的多了,寡淡无味,她这个年纪的孩子,自然不肯多吃,这一日一日的,竟然瘦了这样多。 “可以,但是这是奴婢偷偷给小姐做,小姐可不能跟冬青姑娘还有赵太医说,不然,可就没有下一次了!”春梅笑着说道。 馋肉馋的心慌的柳穗宁,哪里会不答应,赶忙将手里的金子放在春梅的怀里。 春梅却是不肯收,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柳穗宁,随后喊了一个小宫女,就进了膳房。 柳穗宁眼巴巴的跟着,像极了一个七八岁等着吃饭的小孩子。 第32章 烧鹅 膳房的火是一直烧着的,春梅净了手,穿上了围裙,就进去准备做烧鹅。 大鹅是现杀的,小宫女拿着烧鹅进来的时候,衣角还沾了丝丝的血迹。 春梅姑姑手脚很麻利,三下五除的就腌好了大鹅,照理说,腌制要用上葱姜蒜,可那些东西,现在的柳穗宁可用不得。 她便用了压箱底的陈酿和醋,还加了一些洗干净的橘子皮,用来去腥。 春梅姑姑给烧鹅过油的时候,柳穗宁就站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 春梅时不时的看她一眼,眼角的笑意越发浓郁:“走开些,当心被油溅到!” 柳穗宁乖乖的走到一旁。 小宫女抱着蜂蜜站在一旁,见柳穗宁一副望眼欲穿的样子,便忍不住笑道:“小姐真是好口福,姑姑已经很久没有下过厨了,奴婢记得姑姑上一次下厨,还是太后娘娘因为先帝过世,伤心过度,食不下咽!” 柳穗宁有些惊讶:“春梅姑姑很厉害吗?” 宫女非常慎重的点了点头:“很厉害!” 柳穗宁趴在膳房门口,看着春梅姑姑在里面忙碌,时不时的会凑上去闻一闻味道。 等了差不多了半个多时辰,春梅姑姑端上 来一盘烧鹅。 烧鹅抹了蜂蜜,考出来的颜色又红又亮,闻着也很是香甜,柳穗宁坐在那里,拿着筷子就那么看着小宫女端着烧鹅进来。 春梅姑姑跟在后头走进来,远远的就看到了柳穗宁,她盯着那只烧鹅,嘴巴微张,口水都快要滴出来了。 春梅姑姑被柳穗宁逗笑:“吃吧,我做了两只,不够还有!” 柳穗宁眼睛一亮,捏着筷子就夹起了一块肉,塞到嘴里的瞬间,那股子油脂香,差点把她香哭:“好好吃!” “不能用葱姜蒜,所以味道差了一点,我多用了些橘子皮,担心发涩,就抹了不少的蜂蜜,会不会很甜?”春梅姑姑在柳穗宁面前坐下,笑眯眯的看着她。 柳穗宁吃的满嘴流油:“不会,好好吃啊,这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烧鹅了!” 春梅姑姑笑了笑,就那么坐着,看着柳穗宁,那个目光,就好像透过她看到了什么别的东西。 就在柳穗宁觉得古怪想要问她的时候,外头忽然传来了冬青的声音:“……她们明明说我家小姐到这里来了,怎么你们非说没来呢!你让我进去看看!” 柳穗宁脸色骤变,连忙往嘴 里塞了两块肉,拔腿就要跑,就在她准备从窗户翻出去的时候,大约是有些舍不得那只自己没来得及吃几口的烧鹅,一个箭步冲回来,拽下了两只鹅腿,一只叼着,一只拿在手里,顺便还把金子放下了。 春梅姑姑看着柳穗宁从窗户翻出去,然后踩着柴垛爬上墙头,甚至来不及说一句话,就看不见她的人影了。 就在春梅姑姑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冬青忽然闯了进来,她盯着桌子上那只被吃的差不多了的烧鹅,满脸的无奈:“姑姑,我家小姐是不是来过了?” 春梅姑姑挑了一下眉:“就吃了一点,不多!” 冬青皱眉,赶紧追了出去。 柳穗宁可太清楚冬青这个家伙会怎么来找她了,所以翻了几个墙头以后,就躲到了御花园的假山后头。 虽然冬青早晚会找过来,可等到那个时候,柳穗宁手里头的这点烧鹅,也早就吃的差不多了。 就在柳穗宁大快朵颐的时候,突然听到有脚步声。 她本能的停住呼吸的,躲到角落里去。 “陛下真的会从这里经过吗?” “当然了,我花了好多银子才买来这个消息,怎么可能会有假?” “可是我们都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了,根本就没有看到任何人啊!” “你连这点耐心都没有,还妄想得到陛下的宠爱不成!那柳家的小姐已经在宫里头住了好些日子了,太后娘娘和陛下,那些补品跟流水似的,送进去,眼瞧着就是未来的正宫娘娘了,你要是不趁着这个时候抓紧机会往上爬,等到陛下封后,皇后娘娘真的入主中宫了,那可就真的什么机会都没有了!” “我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可是也是等了这么久了,认识一个人影都没有见到,我才担心我们是不是被人骗了!” “你就乖乖的在这里等着就是了!” 柳穗宁怎么都没有想到,她只是想要找一个地方躲清静,顺便把手里的烧鹅吃掉,随便听一个八卦,还能落到自己的头上来。 不过,柳穗宁可没有打算出去戳破她们,人家可是一个鸿鹄之志的,更何况人家还是花了大价钱在这里守着,就是为了见陛下一面,自己要是在这个时候出去打搅他,可真的太不是人了! 就在柳穗宁一口一口啃着烧鹅腿的时候,她忽然听到不远处的假山那里,有细碎的响声,仔细一听,还能 听到沉重的呼吸声。 柳穗宁倒不是那种喜欢管闲事的性子,她根本不想搭理,奈何那个人的呼吸实在有些重,她就悄咪咪的凑过头去看谁曾想,竟然就和那个人对上了视线。 柳穗宁看着躲在假山后面的皇帝,忽然觉得自己手里的鹅腿都不香了。 皇帝很显然也是看到她了,虽然柳穗宁很想当做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可是皇帝不肯啊,她一个劲儿的对着自己挤眉弄眼,看那个意思,就是想要让她帮忙把那几个女子赶走。 柳穗宁别过头去,想当做没看到。 皇帝显然不肯放过她,捡了好几块石头丢过去。 柳穗宁气的很,她就是躲起来吃个烧鹅。 没办法,毕竟人家是君,你是臣,你也不能硬着头皮,非说不去。 柳穗宁叼着鸭腿,环顾一圈,然后慢慢悠悠的走了出去。 那两个女子盛装打扮,顶着寒风在御花园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早就没什么耐心了,见到柳穗宁忽然冒出来,都被吓了一跳,尖叫着跳出去好远。 柳穗宁什么都没说,就往那里一站,这两个做贼心虚的女子就你推推我,我推推你,跑的飞快,没一会儿就不见踪影了。 第33章 留在后宫里 柳穗宁看着那两个跑走的妃嫔,正要说话,远远的就听见了冬青的呼喊,她吓得瑟缩了一下,叼着鹅腿就赶紧跑了回去,弓着身子藏在了假山后面。 皇帝在那儿躲了好一会儿,见柳穗宁躲在那儿吃东西,便摸了过来:“你怎么在这儿吃东西?” “冬青在外头逮我呢!”柳穗宁吃的满嘴流油,心里头满足了,也就不介意小皇帝刚才让她出去赶人了。 皇帝盯着柳穗宁看了好一会儿:“你这个伤还能吃烧鹅,不怕留疤啊?” “御膳房的姑姑给做的,没用酱油,没用葱姜蒜,怎么就吃不得了!”柳穗宁轻哼了一声,“我在沙洲的时候,每日里都是烧鸡烧鹅小羊排,到了燕京,每天都是那些清汤寡水的药膳,吃的我嘴都要淡出鸟来了!” 皇帝站在柳穗宁身边半晌,忽然伸出手。 柳穗宁愣了一下,咬着一块肉,满脸狐疑的看向皇帝:“什么意思?” “我看你还有个鹅腿,给我!”皇帝站在柳穗宁面前,伸着一只手,这话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柳穗宁本能将鹅腿藏到身后:“陛下,你没用午膳吗?” 皇帝挑眉:“朕 用过了,但是看你吃的很香,朕也要尝尝!” “臣女可以拒绝吗?”柳穗宁忽然就觉得嘴里的那块肉不香了,甚至还有酸酸的。 “不行!”皇帝轻哼,“你要是拒绝朕,朕就把你躲在这里的事情说出去,咱们两都吃不成!” 柳穗宁撇嘴,心不甘情不愿的递出了自己的烧鹅。 皇帝拿了块帕子垫着手去接,接到的时候,柳穗宁还不肯放手,皇帝还伸手拍了一下他,这才将这块烧鹅腿弄到了手里。 柳穗宁很是委屈,躲到角落里蹲下,背过身抱着自己怀里仅剩的一点鹅腿啃着。 皇帝被柳穗宁那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逗笑,偏偏不如她的意,走到她身边蹲下,一口一口啃着那根烧鹅腿。 “早知道,我就不帮陛下把那几个人赶走了!”柳穗宁看着皇帝大快朵颐,心里越发的酸涩,要知道,那可是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得来的一块烧鹅,就这么被人半道截胡了。 皇帝这些日子被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纠缠着,本就厌烦,用午膳的时候也没什么胃口,匆匆吃了两口就想着出来散散步,却不想又被堵在了御花园。 一整天下来,愣是 没有一件顺心的事情,反倒是在柳穗宁身上得了点趣味。 尤其是她那副怨念深重的样子,与这宫里深沉的模样大不相同,本就灰暗的天空,瞧着都鲜亮了许多。 皇帝看着柳穗宁这幅样子,便总是想要逗弄她:“你再盯着朕看,你手上的那块肉也给朕吧!” 柳穗宁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意料之外的,直接将那块鹅腿塞进了嘴里,一张嘴塞得鼓鼓囊囊的,跟个鼹鼠似的。 皇帝被逗笑,手里的这只烧鹅腿也越发的香了:“春梅姑姑已经很久没有下厨了,你这厮还真是有口福,竟然能让春梅姑姑亲自给你做烧鹅!” 柳穗宁心疼自己的烧鹅,不想搭理皇帝。 皇帝见柳穗宁那副样子,心中的笑意更甚,连带着胃口都好了许多,三下五除二的就将烧鹅吃了个干净,然后细致的在一旁擦手:“朕怎么记得,你现在还不能吃这些东西吧!” “吃都吃了,陛下还能让我吐出来不成?”柳穗宁气恼的很,一想起被皇帝抢走的那只鹅腿,心里就更难受了,“为了这点烧鹅,我可是费了老鼻子劲儿了,最后自己还没吃到几口!” 皇帝看着柳 穗宁那副委屈的样子,终于没忍住,被逗笑:“行了,既然你想吃,晚膳的时候,朕让御膳房给你再做一直烧鹅,不过,你的伤没好全,不能多吃!” 柳穗宁顿时眼睛一亮:“真的?” “真的!”皇帝大笑,“朕还能骗你不成!” 柳穗宁阴郁的心情可算是好了些:“赵太医给的食谱,一日日的,清汤寡水的厉害,吃的多了,觉得做人都没什么意思了!” 皇帝看着柳穗宁半晌,脑海里是不是的想起柳穗宁小时候的样子,白白嫩嫩的一个小娃娃,为了一口吃的,能哭大半天。 没想到十几年的功夫,她还是馋得很,为了一口吃的,恨不得能跟自己翻脸。 “你的伤还没有好,赵太医不让你吃,也是担心你留疤,姑娘家家留了疤,当心嫁不出去!”皇帝站起身,看着面前的柳穗宁,“朕到时候让给白玉去跟赵太医说说,给你换点好的食谱!” 柳穗宁猛地一回头看向皇帝:“真的?”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皇帝挑眉,“朕毕竟吃了你的烧鹅,总不能白吃这一口肉吧!” 柳穗宁立刻就高兴,脸上的怨气也逐渐消散, 刚刚站起身,就听到了冬青的一声咆哮:“小姐!” 柳穗宁被吓了一个激灵,赶紧往外走:“陛下,我得走了,我要是再不回去,冬青要气死了,那可是个唠叨嘴,我可不想听她那些唠叨!” 皇帝看着柳穗宁油汪汪的嘴,顿了顿,然后笑道:“偷吃记得把嘴巴擦干净!” 柳穗宁这才想起来这茬,赶紧掏出帕子仔仔细细的擦嘴巴。 皇帝背着手看着柳穗宁,心里莫名的高兴,积攒多日的郁气也渐渐消散。 就在柳穗宁大步离开的时候,皇帝忽然叫住她:“柳穗宁,刚才那两个嫔妃的话,你可听到了?” “什么?”柳穗宁回头看向皇帝,“什么话?” 皇帝盯着柳穗宁看了许久,最后却也只是无奈的笑了笑:“没听到就算了,去吧,当心你的婢女念叨你!” 柳穗宁对着皇帝行了个礼,小跑着就出去了,正巧冬青经过,一把就抓住了柳穗宁:“小姐啊!你这又是去哪里来……” 皇帝站在角落里,没看着不远处说话的两个人,微微扬眉。 或许,把柳穗宁这样的人留在这个后宫里,后宫或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死气沉沉了吧! 第34章 疯婆子 柳穗宁回到正阳宫的时候,冬青还在碎碎念,但她却没有什么心思听冬青的那些话。 那两个妃嫔的话,柳穗宁自然是听到了的,只是皇帝提起来的时候,她本能的当做不知道这件事。 冬青见柳穗宁在走神,越发的生气了:“小姐!” 柳穗宁猛的回过神来,看着自己面前的冬青,见她一副快要气死的样子,便赶紧说道:“我就是出去走走,你不要太担心嘛,碧陛下和太后娘娘都说了,我平时可以在后宫里面随意走动的。” “我当然知道你可以出去走动,可是你也要跟我说呀,而不是自己一个人悄悄的就跑出去了,人都找不到。”冬青气的脸都涨红了。 柳穗宁赶紧挽住冬青得手:“我跟你保证,绝对没有下一次了,你就不要生气了嘛!再说了,我身上的这些伤口基本上也都没事了,现在就是养着疤痕,免得它留疤而已!” “那也得小心前段时间,被人下药的事情,你就忘了不成?”冬青皱眉,“那个柳嘉慧,被咱们这样子赶出去,肯定心里记得,指不定还要在背地里搞什么事情了,整个柳家都不是好东西, 现在说不定就在盘算了,怎么害我们呢!” 柳穗宁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随后说道:“柳昱堂既然能够求到江太师的头上,那些人落到京兆府尹的手里,必然也是盘问不出来什么的,不过好在如今有陛下的责令,他们也不敢对这些人下手,起码还能留下活口。” “将军和夫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小姐如今就养在陛下和太后娘娘的眼皮子底下,他们都敢悄咪咪的来找事情,我们如今要是还在将军府上,指不定被人折腾成什么样子了。”冬青微微红了眼,“燕京这个地方,每一步走下来都是泥潭,我们若是不小心谨慎些……” 柳穗宁见冬青红了眼,赶紧笑着说道:“你别这么担心嘛,我们好歹是在宫里面,先前太后娘娘也是没有防备,我才会被人暗害,太后娘娘将宫里头的人都彻查了一遍,能留下来的,都是干净的,再说了,柳嘉慧才被我们赶出宫没多久,哪里还敢来指是生非啊!” 冬青见柳穗宁这般说,心里才松了口气:“我知道小姐在这后宫里面待着,每天都是闷的慌,然后若是想出去逛逛,就让我陪着小姐 一起去!” 柳穗宁自然是满口答应,只是他的心里却在盘算着别的事情。 前世的这个时候,她尚且还在舅舅府上养伤,对外头的事情并不了解,她虽然早就知道江太师不是好东西,可是她也没有料到,他竟然会毫不避讳的让江婕妤带着柳嘉慧进宫。 说的好听是不避讳,说的难听是压根不把这如今的新帝放在眼里。 换句话来说,江太师让柳嘉慧进宫,一方面也是真的想要平复柳家的事情,另一方面,也是在试探皇帝和摄政王的底线。 柳家想要害她,为的是将军府的权势和主家的财富,可是作为背后主谋的江太师,却是为了毁了陛下和柳家之间的牵绊。 而今日,陛下那番话,让柳穗宁彻底的明白,前世的时候,她的名声没有受累,坐上后位的那个人真的很有可能会是她,毕竟,想要让就整个柳家站在陛下身后,没有比联姻更好的办法了。 江太师想让她的嫡女江柚凝做皇后,早就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他甚至伙同了朝中的元老,一次又一次的逼迫陛下立后。 陛下推诿过一次,两次却不可能一直推诿下 去,他终究是要娶妻,是要纳后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江太师前世才会派人毁了她的名节。 而这其中唯独让柳穗宁不明白的却是,江柚凝明明是江家用来稳固皇家权势的棋子,可为什么到头来,她却成了摄政王的未婚妻。 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断了,或者,是发生什么让江家不得不放弃后位的事情。 柳穗宁坐在那里,看着不远处的香炉出神,她怎么都想不明白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在柳穗宁走神的时候,太后娘娘忽然派人来叫她说话。 冬青有些莫名,便上前给传话的宫女塞了个荷包:“太后娘娘,是只请了我们家小姐吗?” 宫女收了荷包,笑眯眯的说道:“还有江太师府上的嫡小姐!” 柳穗宁的右眼下意识的挑了一下眉。 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啊! “江太师的嫡小姐怎么进宫了?”冬青很是诧异。 “今天早上的时候,江太师府上的嫡小姐就进宫了,说是来看婕妤娘娘的,在婕妤那里用了午膳,就去了太后娘娘的宫里,太后娘娘想着,江小姐和柳小姐差不多的年纪,大约 能够说得上话,就让奴婢来请小姐去说说话。”宫女笑吟吟的看着柳穗宁。 柳穗宁的额角抽动。 她跟江柚凝那个人,那是绝对说不上话的。 毕竟,江柚凝这个人异常的古怪,且不说今生他们两个还没有交集,前世的时候,他们两个人能见到的面也是屈指可数。 可是江柚凝这个疯婆子最喜欢什么都来跟她比,小到一个头饰,大到家中财富,他就跟个疯婆子一样,不论什么都要踩她一头,即便那个时候的她名声尽毁,早就蜗居在后院里,不肯出门了。 她处处都要跟她攀比,甚至还帮着柳嘉慧害她的表哥,甚至到最后也是她用一根又一根的银簪,扎进了她的心窝里。 江柚凝对她的恨好像没有缘故,可是却恨得非常的沉重,甚至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可是那个被她憎恨着的自己,从头到尾都不明白自己到底在什么时候得罪了他! “姐姐先回去吧,我们小姐换身衣服就来!”冬青笑着对宫女说,“这样冷的天,还辛苦你专门跑一趟。” “给太后娘娘办差,哪里有什么辛苦的?”宫女笑着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第35章 讨好 柳穗宁换衣服的时候,磨磨蹭蹭小半个时辰,才硬着头皮去了太后娘娘的宫里。 刚到乾清宫,柳穗宁就听到了里头的笑声。 就在她头皮发麻想打退堂鼓的时候,夕颜笑眯眯的走出来的,她一眼就看到站在外面的柳穗宁,笑眯眯的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柳小姐,你怎么才来啊,可让娘娘好等!” 柳穗宁干巴巴的笑了笑:“我换了身衣服,就,就来的晚了一些!” 夕颜深深的看了一眼柳穗宁,然后压低声音说:“怎么,柳小姐那不成不愿意见见这位江家的小姐?” 柳穗宁的脸上瞬间就有一种被看穿的心虚感,她讪讪的道:“我不认得她……” “柳小姐,奴婢也不瞒着你,太后娘娘也是不想见她,这才让你来,陪着一起说说话!”夕颜压低声音说道,“这位江小姐啊,一个月总要来个好几趟,娘娘也是没辙!” 柳穗宁没说话,跟着夕颜进了太后的宫殿。 一走到客殿,就能看到太后半靠在主位上,脸色淡淡的,甚至有几分昏昏欲睡的模样,而她面前的江柚凝却是满脸的笑意。 “娘娘,柳小姐来了!”夕 颜拉着柳穗宁,笑着上前。 方才还没什么精气神的太后立刻就来了,她赶紧对着柳穗宁招了招手:“快快快,到本宫这里来!” 柳穗宁笑着走了过去,只是人还没走到太后娘娘身边,她就已经感觉到了一股子冷凝的杀气,她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随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径直去了太后身边。 太后拉着柳穗宁坐下,细细的看着她,随后打趣道:“前几日,皇帝到本宫这里来说话,说你偷偷去御膳房偷吃的了?” 柳穗宁脸一红:“我没有,我是光明正大进去,让春梅姑姑给我做的!” 太后被逗笑,轻轻地刮了一下她的鼻梁,笑着说道:“是是是,你是光明正大让春梅给你做的!” “陛下一点都不厚道,我还分了他一直烧鹅腿呢,他还到娘娘这里来告状!”柳穗宁“哼”了一声,满脸的不服气。 “呦呦呦,你这是舍不得你的烧鹅腿啊!”太后挑眉,满眼调笑。 柳穗宁撇嘴:“也没有不舍得了,只是觉得陛下很不厚道!吃都吃了,还告状!” 太后看着柳穗宁这幅样子,止不住的笑,随后看向夕颜:“这丫头在 沙州待了这么多年,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都习惯了,这些日子总是吃些汤汤水水的,看把她给馋的,连一直鹅腿都舍不得分给皇帝了。” “柳小姐这是真性情。”夕颜笑着说道,“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从来也不会去阿谀奉承,在没有比她更直白的人了!” 一旁的江柚凝,在柳穗宁进来以后,脸色就一直不大好,如今又听到夕颜这般说,只觉得她这番话,就是在嘲讽她阿谀奉承! 太后看了一眼江柚凝,随后一边拉着柳穗宁的手,一边笑着看向她:“穗宁,这位呢,是江太师的嫡女,江柚凝!” “江小姐好!”柳穗宁起身行礼。 江柚凝虽然心里有些不悦,但面上还是笑盈盈的给柳穗宁回礼,礼数周到,让人挑不出错来:“柳小姐好!” “江小姐如今有十五岁了吧,比你大一些!”太后说着,又将柳穗宁拉到自己的身边坐下,“她时常进宫看她姐姐,你若是闲着无事,也可以去找她玩!” “我平日里不大爱出门!”柳穗宁笑了笑,随后看了一眼江柚凝,“不过,江姐姐可以到我那里玩,我住在正阳 宫,虽然远一些,但是环境很不错,太后娘娘还赏了我顶好的茶,姐姐有空过来尝一尝我煮的茶汤!” 江柚凝笑着点了点头,可放在膝盖上的手,却紧紧的拧着帕子。 她瞧着太后那般亲昵的跟柳穗宁说话,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若不是江婕妤不怎么受宠,在宫里头说话没什么分量,她都恨不得能日日到这里来,为的就是想要在太后面前博一个好印象。 她每次到太后这里来,都将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恨不得能给太后娘娘端洗脚水,可太后却很少能给她一个正眼。 有时候,她费尽心思讨好太后,可最后,太后却也只是笑一笑,敷衍一下,就会找各种借口让她回去。 江柚凝原本以为,那是因为太后娘娘的性子清冷,如今看来,分明就是太后不喜欢她。 她盯着坐在那里的柳穗宁,心里很是酸涩,她不明白,她从小锦衣玉食,琴棋书画样样出色,仪态得体,端庄大方。 她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是要做皇后的,她从小到大学的东西,都是为了做皇后做准备,可是新帝登基以后,迟迟不肯立后,甚至不肯见她。 没有办法,江柚凝虽然心中不平,但还是硬着头皮到宫里来,舔着脸一次又一次的讨好太后,讨好皇帝。 可任凭她怎么热脸去贴冷屁股,太后也好,皇帝也罢,对她一直都很冷漠。 可如今,向来对她没有什么好脸色的太后和皇帝,对这么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关怀备至,俨然一副心尖宠的模样,这让她怎么忍受得了。 这种感觉,就好像有人把她的脸面丢在地上狠狠的践踏,而对方,不过就是一个在蛮荒之地长大的都野丫头,明明处处都不如她,可却被人家放在心尖上宝贝着。 江柚凝看着柳穗宁的目光逐渐阴暗,隐隐约约之间带着一股恶意,柳穗宁产生了一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本能的皱起了眉头:“江小姐!” “啊?”江柚凝猛地回过神。 太后和柳穗宁正一脸狐疑的盯着她,她低下头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然后笑着说道:“那是自然,我若是有空了,一定去妹妹那里尝尝妹妹亲手煮的茶汤,一定别有风味!” 柳穗宁看着面前的江柚凝,虽然她面上带着笑意,可眼底的怨恨却是那么的浓郁。 第36章 泼天的富贵 江柚凝是个很善于伪装的人,所以即便她心里的嫉妒和怨恨翻江倒海,她的面上,依旧是一副温婉娴静的模样,只是她那双泛着阴狠精光的目光,一次又一次的落在了柳穗宁的身上。 柳穗宁不能喝茶,夕颜就给她端了热牛乳,她借着喝牛乳的时候,偷偷的打量着江柚凝。 江柚凝她在面对太后娘娘的,很谦逊,言语间甚至带着一股卑微的讨好,话里话外,时不时的会带到皇帝,看那副样子,她应该与传言中一样,想要搏一搏后位。 只是,太后的态度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了,若是喜欢,她说什么都不会在江柚凝在的时候,对她这般嘘寒问暖,可若是说不喜欢,可又偏偏让她进来,还和她说这么久的话。 柳穗宁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心下微沉,太后和江家较劲,柳穗宁喜闻乐见,可她却不希望自己这么早就被拉下水。 自打柳穗宁来了以后,太后就一直拉着她说话,眉眼间都是实打实的笑意:“……本宫前些日子嘱咐御膳房了,让他们给你多准备些你爱吃的,让他们想想法子给你做,又不刺激伤口,有能把你养的 白白胖胖的!” 柳穗宁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让娘娘费心了了!也不怕娘娘笑话,我打小不爱穿戴,也不爱女装,就是馋了一些,我母亲也是个爱吃喝的,总是千方百计的找来一些新奇的吃食,从小这嘴就养的叼一些!” “你母亲那个人啊,自己也馋!你父亲又总是惯着你们母女,这瞧瞧,可不就养了两个小馋猫出来嘛!”太后伸手刮了一下柳穗宁的鼻子,“你这小丫头,本宫可不能养瘦了,不然你父亲那个护犊子的,指不定要跟本宫生气呢!” 柳穗宁不好意思的笑笑:“我父亲才不会呢!” 江柚凝坐在一旁,看着她们说笑,尤其还有太后那些亲昵宠爱的动作,一举一动都让她感觉,有人在甩她的巴掌。 江柚凝虽然不甘心,但还是硬着头皮想要见缝插针的融入他们的话题里面,只是太后一次又一次的打断她,俨然一副不愿意跟她说话的模样。 江柚凝只觉得自己的自尊心被刺伤,心里越来越难受,脸上的笑容都快要维持不住了。 就在这个时候,太后忽然笑道:“江小姐陪着本宫坐了好一会儿 了,如今应该也累了,要不晚点回去吧,省的到时候出宫麻烦!” 太后的逐客令都已经下了,她江柚凝要是还继续呆在这里,那就有点恬不知耻了! 江柚凝有些僵硬的扯了扯嘴角,然后缓缓起身:“是啊,臣女也是时候该回去了,不然父亲也要担心的,臣女叨扰了太后娘娘这么久,实在是有些不知礼数了!” “也算不上叨扰,你姐姐一个人在这个后宫里,平日里也是寂寞,你若是有空也可以时常来看看她,不过就不必到本宫这里来了。”太后看向江柚凝,淡淡的说道。 江柚凝的脸色一顿,她站在那里,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她沉默了很久,才低声说道:“是,太后娘娘!” 夕颜送江柚凝出去的时候,见她脸色苍白,便劝慰了一句:“江小姐,我们娘娘喜静,平日里没什么事,也不大愿意见客,不过,娘娘还是很喜欢小姐你的,你每次来,娘娘都很高兴!” 江柚凝回头看了一眼夕颜,面上依旧是一副温柔可人的模样,只是笑容不达眼底:“我明白的,辛苦夕颜姑姑还要送我出来,我去跟我姐姐道 个别,也就出宫了,再晚一些,天都要黑了!” 能在宫里头戴这么多年的,哪个不是人精,夕颜看着江柚凝半晌,随后笑了笑:“是啊,这一路上回去怕是天都要黑了,江小姐的脚程要赶一些呢!” 江柚凝的心里恨的要死,可面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就好像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笑了笑,便转身离开了。 等到江柚凝走远了一些,一旁的小宫女便凑了上来,眼里满满的都是鄙夷:“我真是看不明白,这江小姐明明知道咱们太后娘娘还有陛下都不喜欢她,为什么还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舔着脸皮上来找太后娘娘说话呢?” “你呀,还小。”夕颜戳了戳小宫女的额头,“脸面这种东西,最是要不得了,若是能够入主中宫,那可是泼天的富贵,谁还会要这么一点无关紧要的脸面呢?虽然说眼下太后娘娘还有陛下都不喜欢他,可谁知道这些贵人心里是怎么想的呢?说不定她搏一搏,忽然有一天陛下就觉得他好看,喜欢上她了呢?” 宫女的眉头皱的很紧,满脸的不可思议:“怎么可能?纵然是异想天开,也 不该这么不要脸面吧?不是,以前你说陛下觉得她好看,那也就罢了,如今有柳家小姐这么一个顶好看的珠玉在前,哪里轮得到她呀?” 夕颜挑眉:“怎么,你觉得柳小姐生的好看?” 宫女扬眉,随后慌忙点头:“好看呀,我就没有见过柳小姐生的还要好看的人了!柳小姐刚来的时候脸上都是疤痕,看不太出来面貌,如今好的差不多了,方才一来,简直惊为天人好吗?夕颜姑姑,你说,这个世上还能有比柳小姐更好看的人吗?” 夕颜被小宫女逗笑:“那你见过的人还真是不够多,我还真的就见过比柳小姐更好看的人。” 小宫女顿时眼睛一亮:“谁啊?” 夕颜回头看着不远处的宫门,轻笑了一声:“再过段日子,你说不定也能见到那个人!” 小宫女满脸的莫名,还想要说些什么,夕颜却已经转身回了客殿。 江柚凝走了以后,太后娘娘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然后半靠在椅子上:“可算是走了,和她说这些话,累的本宫都直不起腰来了!” 柳穗宁看着忽然垮下来的太后,有些不知所措的站起了身。 第37章 志向远大 太后赶紧招了招手:“坐下坐下,本宫就是累了,本宫这么端着坐着一个下午了,腰都快挺醒了,松快松快!” 正巧夕颜进来,便赶紧上前,给太后娘娘捏捏后背,一边捏,还一边笑着说道:“太后娘娘也是,不过就是一个小辈,何必这碗端着呢?累的最后还不是自己!” “那可是江家的姑娘,你在他面前有一点不得体的,明儿个说不定就有奏折送到皇帝面前了,江家的人现在逼着皇帝娶妻,本宫这里但凡有一点差错,就能被他们死死的咬着,与其到时候想办法解决到如现在小心一些,不要让他们抓到把柄!”太后说着,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站在一旁的柳穗宁沉默着,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太后察觉到了柳穗宁的尴尬,伸出手将她拉到自己的身边:“本宫让她不要来,这种话也不是第一次说了,只不过她是个沉得住气的,不管本宫怎么下逐客令,她都能在这里赖上一整个下午,即便让她以后不要来了,等到下次有机会她还是会来,她对这个后宫非常的执着,又或者说是她的父亲,对这个天下异常的执着。” 柳穗宁的右眼猛的一跳,这种话可不是她一个待字闺中的小姑娘能听的,她有些惶恐的抬头看向太后,却瞧见太后,一副凝重的模样。 “本宫今日叫你来,也不是为了拖你下水!”太后看着柳穗宁,低声说着,“那一日,柳家托江婕妤,将他家女儿送到你跟前的事,本宫也是知道的,你是个聪明人,从小就跟在你父母身边,想必也看得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江婕妤就是江家埋在后宫的眼线,而柳昱堂,就是埋在你们家的眼线!” 柳穗宁闭着嘴,没有吭声。 太后握住柳穗宁的手,轻轻地拍了拍,随后苦笑道:“穗宁,这燕京的天啊,怕是要变了!” 柳穗宁的脸色沉沉暗暗,她怎么都想不到,太后竟然会和她说这番话,要知道,这种事情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她这么一个小姑娘来操心。 柳穗宁忽然有些看不懂太后,她到底在想些什么,以至于她在回去的路上都有些出神,一个不小心就绊倒了,摆在路边的一个笤帚。 冬青赶忙伸手去扶,可柳穗宁早就已经摔出去了,眼看自己马上就要摔到地上了,她本能的用自 己裹满纱布的手去撑着,却在看到自己手上的纱布是下意识的收了回来。 眼看着自己的脸,马上就要和青石砖亲密接触了,柳穗宁紧紧闭上眼睛,等待疼痛的来临。 只是等了很久,并没有想象中那一种疼痛,取而代之的是扶在腰间的那一只灼热的手。 柳穗宁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确定自己的面前不是冰冷的青石砖,刚刚松了一口气,却发现自己面前那张铁青着的脸,是宋嘉南。 “怎么,你是嫌自己脸上的伤口好的太快了,想要再给自己添几个伤口不成?”宋嘉南扶着柳穗宁,眼里满是不悦。 柳穗宁站起身,推开宋嘉南,愤恨的踢开脚边的笤帚:“我自己的脸,关你屁事!” 宋嘉南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本王就应该看着你摔死才好!” 一旁得京墨快步走过来,捡起地上的笤帚:“也不知道是哪个宫人偷懒,把笤帚放在这里了!” 有了京墨的插科打诨,宋嘉南的脸色稍稍好了一些:“大冬天不在屋子里养着,在外头乱跑什么?御膳房又亏待你了?” 柳穗宁去御膳房偷吃这件事传的真的是沸沸扬扬 ,动不动就有人要来笑话一下。 “我是被太后娘娘叫去说话了!”柳穗宁没好气的说道,“什么叫做我在外面乱跑!” 宋嘉南微微挑眉:“江家的小姐不是在吗?怎么还要叫你去说话?” “娘娘喜欢听我说话,你有什么法子?”柳穗宁轻哼,微微皱眉,“再说了,娘娘要叫我去说话,我有什么办法!” “江家的那位小姐,平日里你要是没什么事情的话,最好不要跟他有交集。”宋嘉南忽然说道,“你能好好的待在自己的屋子里,就不要随意出门,再过些日子,柳将军他们就要回来了。” 柳穗宁盯着宋嘉南瞧:“怎么,难不成这位江小姐会害我不成?” 宋嘉南挑眉,伸手戳了一下柳穗宁的额头:“你既然喊我一声皇叔,我说的话你乖乖听着就是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柳穗宁捂着额头后退两步:“不想说就不说呗,做什么要推我的额头!” “怎么,现在已经娇贵的不能碰了?”宋嘉南嗤笑,“江家的人,没一个是简单的,和他们沾上关系,你怎么死的,你都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柳穗宁 皱眉,“我又不傻,只是太后娘娘找我去说话,我又不能不去,太后娘娘让我去,无非就是被江柚凝缠的没有法子了,这才叫我去说说话,不过就是想让让江柚凝知难而退罢了!” 宋嘉南盯着柳穗宁看了半晌,沉默了半晌,最后却只是说道:“宫墙里面,可不是什么福地洞天,进来可就出不去了!” 柳穗宁心里咯噔一声,她看着宋嘉南好半晌,随后摸了摸自己被戳红的额头:“我知道的,我可不喜欢这个地方,若不是柳家被人霸占,我说什么也不会到这里来,等父亲回来,我是要回去的!” 宋嘉南微微挑眉:“你是个聪明的,应该明白什么更加重要!” 柳穗宁挑眉:“我当然知道,我父亲说了,我是展翅翱翔的雄鹰,我可不会让人把我困在金丝笼里面,我早晚会回沙洲,会回到那个广袤的天地之中!” 她这一生,绝对不会向前世一样,被困顿在高墙之内,郁郁的度过,她一定要挣破这该死的牢笼,回到属于她的沙洲去。 宋嘉南盯着柳穗宁的眼睛看了许久,然后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志向远大,祝你成功!” 第38章 讨男人的欢心 江柚凝回去的路上,死死的掐着婢女的手。 婢女雨燕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这般折磨了,她虽然疼的受不了,但还是咬着牙忍着,因为她知道如果她一旦痛呼出声,就会换来更加疯狂的折磨。 大约过了有一盏茶的功夫,江柚凝多半是已经撒过气了,便缓缓的松开了手。 江柚凝抬头看向雨燕,见她脸色苍白,忽然说道:“很疼吗?” 雨燕忙不迭的摇头:“不疼,奴婢一点都不疼!” 江柚凝冷笑:“是啊,不过就是一点皮肉之苦罢了,再疼也能咬着牙说不疼,可是我在宫里头受到的可是侮辱,区区一个武将的女儿,竟然就敢骑到我的头上来,她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就可以得到太后和皇帝的青睐?” 雨燕扯了扯衣角,遮住自己青紫的手臂,然后低声说道:“就是啊,她算个什么东西,怎么可能能得到太后和皇帝的青睐呢?说不定太后娘娘还有陛下只是做戏给她看,毕竟她父亲不是马上就要回来了吗?有那么多的兵权在手上,他后娘娘和陛下总是要哄着她的!” 江柚凝皱着眉,满脸的不甘:“兵权,又是兵权, 之前父亲就再三跟我提到兵权,她一直告诫我,一定不能让柳穗宁坐上那个位置,可我就不明白了,我从出生开启,吃穿住行,乃至所有的老师都是给我做皇后的准备,那个位置原本就应该是我的,为什么还要防备着别人?” 雨燕看着面前的江柚凝,有些心慌,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小姐,说不定大人只是担心,皇后之位会被柳穗宁捷足先登,所以才会提醒你……” “可是,凭什么呢?我试试出色样样优秀。那个位置原本就应该是我的,凭什么到了现在反倒是我要和她去争抢那个位置?他一个从沙洲回来的人,她能知道什么,她会什么?琴棋书画,她有什么是能拿得出手的?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做皇后?”江柚凝一把丢掉了手边的汤婆子。 雨燕见江柚凝又开始生气,手臂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便赶紧安抚道:“我的好小姐,你也知道她什么都不会,那又何必和他这么置气呢?太后娘娘也好,陛下也好,无非就是看重他父亲手上的那点兵权罢了,小姐根本就不用把她当回事,一个从蛮荒回来的小姑娘,能有多大的本事 呢?” 江柚凝听着雨燕的话,心里头的憋闷才松快了些:“最讨厌这些人,仗着一点点兵权,就在人前耀武扬威的样子了,武夫就是武夫!” 雨燕见江柚凝平复了,悄悄地松了口气。 回到江府的时候,天色还早,江柚凝正准备回后院的时候,却正面碰上了江太师。 江太师盯着江柚凝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皱起眉:“你不是去宫里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江柚凝有些心虚:“今日觉得有些累,便早些回来了,倒是父亲,怎么这个时候才刚刚回来?” “刚去处理了一些事情。”江太师盯着江柚凝,“今天进了宫,可是见到陛下了?” 江柚凝脸色骤变。 江太师立刻就明白了,他有些气恼:“每次送你进宫,你都是见不到陛下,真不知道你到底在里面干些什么事情!” “父亲说的容易,陛下日理万机的,哪有功夫见我!”江柚凝撇嘴,“就算是庶姐,她日日都待在宫里,不也是见不到陛下。” 江太师的脸一沉:“现在都开始知道顶嘴了?” 江柚凝心里“咯噔”,一下立刻就低下了头:“ 父亲,我,我只是……” 江太师很了解自己这个女儿,知道他嘴里不会有多少句实话,便转过头看向站在一旁的雨燕:“你来说说看,今日你家小姐进了宫以后发生什么事了?” 雨燕他脸色有些难看,他悄悄的摸了一下自己被江柚凝掐的乌黑的手臂,还是硬着头皮上前:“小姐今日在宫里没能见到陛下,但是去了太后娘娘宫里坐了好一会儿!” “然后呢?”江太师有些危险的眯起了眼。 “小姐陪太后娘娘说了一会儿话,太后娘娘就派人去将柳家的小姐叫了过来。”雨燕低着头,轻声说道。 在听到柳穗宁的时候,江太师的脸色就变得有些难看,他冷眼看向江柚凝:“你去陪太后娘娘说话的时候,她叫了柳穗宁过去,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江柚凝咬着牙,久久没有抬头。 “太后娘娘只是在告诉你,你并不是她中意的人选,柳穗宁才是!”江太师盯着江柚凝,眼里满是怒气。 “父亲,我……太后娘娘她并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只是想要让我们两个认识认识而已,他没有……” 江太师抬手打断江 柚凝:“这些话你也就只能骗骗你自己,如果太后娘娘真的没有这个意思,你就不可能这么早就回来!江柚凝啊江柚凝,你从小到大我对你寄予厚望,只要是你想要的,我从来没有任苛待过你,可是你呢?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讨男人的欢心很难吗?” 江柚凝的脸涨得通红,久久说不出话来:“父亲,我们,我们进去说……” “你现在知道丢人了,那为什么你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江太师戳着江柚凝的脑袋,“他好男人这么简单的事情就是青楼的妓女他们都会做,你呢,我在你很小的时候就花费那么大的精力教你琴棋书画,可是你却连这种事情都做不到,江柚凝,你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 “父亲,不是这样的父亲!”江柚凝赶紧拉住江太师的衣袖,“太后娘娘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他很喜欢柳穗宁,他从来都没有说过这样的话,我还是有机会的,我不可能比不过那么一个从乡下地方来的家伙!” 江太师盯着江柚凝看了很久,一把甩开他的手:“去祠堂跪着,去让列祖列宗看看,你有多没有出息!” 第39章 青云梯 江柚凝在祠堂跪到深夜,江太师不允许在祠堂里烧炭,更不允许有人给她送汤婆子,祠堂的大门更是敞开着,冬日的寒风就那么呼啸着,将她冻的瑟瑟发抖。 江太师是在江柚凝跪满了三个时辰以后,才去见得她。 那个时候的江柚凝已经没有半点脾气了,她的一张小脸冻得苍白,毫无血色,见到江太师过来,眼泪立刻就流了出来:“父亲,我知道错了,一定会想尽办法讨到太后娘娘和陛下的欢心,我一定快坐上皇后的位置,我……” 江太师抬了抬手,打断了江柚凝的话:“这些话你骗骗自己也就罢了,到我这里来说就没有意思了。” 江柚凝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她匍匐着向前,爬到江太师的脚下,紧紧的抓住他的裤腿:“父亲,你帮帮我,父亲!” 江太师看着跪在那里的江柚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从你出生的那一刻开始,我就花费了大量的人力还有金钱来培养你,为的就是把你送上皇后的那个位置,只可惜啊,陛下看不上你,虽然你们两个从小青梅竹马,可他的眼中只有权势,这样冷清冷血的人,父亲也帮不了 你!” “不是这样的,庶姐可以进宫我肯定也可以,我不想庶姐那样无用,我只要能够进宫,我一定能把他迷的神魂颠倒,到时候父亲你就是国丈,就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父亲,我知道你有办法,你帮帮我,你帮帮我!”江柚凝抬头看着江太师,一双眼布满了红血丝。 江太师盯着江柚凝很久,然后捏住她的脸颊:“你见过柳穗宁了吧!” 江柚凝有些莫名。 江太师冷笑着拍了拍江柚凝的脸:“你平日里应该也是经常照镜子的,那你应该明白,就你现在的这张脸根本比不过她!她跟她的母亲生的很相似,她母亲曾经可是燕京第一美人,性子更是张扬洒脱,她不仅仅是容貌,还有性格,都随了她的母亲,你告诉我,你拿什么跟她比?” 江柚凝愣住了,满脸的不可思议:“父亲……” “于公,柳昱晟手上有实打实的几十万的兵马,先帝年轻,登基以后,却处处掣肘,他迫切需要柳昱晟回来给他坐镇燕京,想要让他死心踏地的给新帝撑腰,最好的办法就是联谊!”江太师冷眼看着江柚凝,“于私,哪个男人不想要 一个好看的妻子呢?” 江柚凝那一瞬间,只觉得自己的信念都崩塌了! 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都是燕京小姐公子口中的美人儿,她苦练琴棋书画,对自己的容貌很是上心,为了不让自己发胖,看起来油腻,他每天吃的很少,也吃的很清淡。 她所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维持她的容貌,可到了今日,这一切好像都变成了泡影。 她明明很努力的去维持着这一切,可是却在柳穗宁回京以后,全部都成了无用功。 “父亲……” 江太师放开自己的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若还想要进攻,只怕不能这么光明正大的进去了!” 江柚凝猛的抬眼,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父亲,你的意思是……” “你庶姐是怎么入的宫,你还记得吗?”江太师盯着江柚凝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江柚凝被震惊的直接跌坐在了一旁:“父亲,不可以……我是嫡出,我怎么可以……” 江太师低头看着跪在那里的江柚凝,笑了笑:“嫡出很高贵吗?” 江柚凝的呼吸都停滞了片刻。 “你姐姐是庶出,她虽然在宫里不受宠, 却也并不受陛下厌恶,如今我见到他也要喊一声娘娘,她这个才叫做尊贵。”江太师轻笑,“你现在虽然是我的女儿,但若是你嫁去一个白丁的家里,你就只是一个普通农妇,或许会比外面那些婆子更加低贱,你现在所谓的尊贵是我给你的,不是你自己得来的,她不会一直陪伴着你,你想要的尊贵得靠你自己去伤,自己去争。” “父亲……” 江太师转身往外走:“等会儿我会让人把门关上,把炉子烧起来,你的身子养的很娇贵,不能病了,毕竟现在的你还是我的嫡出女儿。” 等到江太师走出去以后,果然有人进来烧起了炉子,关上了门,屋子里瞬间就热了起来,可是江太师从头到尾都没有说她可以不用继续跪着了,她也不敢起身。 江太师早年间父母双亡,在地里一边做农活,一边读书,凭借着自己的真本事,一步一步的从秀才考上来。 后来得了她外祖家的青睐,更加平步青云。 江太师记着发妻带给他的青云梯,所以也很宠爱江夫人给他生育的子女,在府上,他们享受着荣华富贵,享受着最好的待遇。 可 正如同江太师所说的那样,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赋予的,如果有一天她嫁给了一个没有什么能力可以养活她的男子,那她的未来或许真的会一落千丈。 江太师说的每一句话都很温柔,可是就像刀子一样,一下一下的戳在他的心口。 尊贵,什么才是尊贵。 父母给的身份,他不是一辈子的,只有自己争取来的才是一辈子的。 江柚凝抬头看着面前的牌匾,心里一阵酸涩。 江婕妤当初嫁给太子的时候,只是一个妾室,她是太师府的女儿,纵然是庶出,最差也该有个侧妃之位,之所以只是一个妾室,就是因为,江婕妤进门的时候,被毁了名节。 那个时候的皇帝还是太子,十六岁的年纪,少年英俊,她那个姐姐不知道怎么的,在花灯会的时候,撞上了太子。 花灯会人头攒动,一时之间人挤人。 江婕妤不知道被谁踩到了脚,一个不小心直接掉到了河里,而太子正好在身边,跳水将她救了上来。 有了肌肤之亲的江婕妤,自然名声不保,还是太后做主,一顶花轿将江婕妤抬进了太子府,虽然寒碜,却保住了她的性命。 第40章 鸿沟 江太师让江柚凝想想江婕妤是怎么进的太子府,无非就是在告诉她,现在的他若是想要嫁到宫里去,只有剑走偏锋。 女儿家的矜持和名声,只会束缚住她的手脚。 跪了整整一夜的江柚凝,被雨燕扶着出来的时候,腿都在打颤,可她的目光却越发的坚定。 她推开身旁的雨燕,一步一步坚定的走向站在那里的江太师,然后扑通一声跪下:“父亲,求你助我一臂之力!” 江太师满脸慈爱的弯下腰,与昨天那个冷漠无情的男人没有半点相似,他轻轻的扶起江柚凝,笑着说道:“我的好女儿,我就知道你会想明白的,你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 江柚凝在那个瞬间,只觉得父亲的笑容特别的刺眼。 江太师拍了拍江柚凝的肩膀:“我已经派人去通知柚凌了,过几日,他会让人请你入宫,到时候你就在宫里住几天,这几日你就在府上好好的养着,不论什么事情,父亲都会替你安排好的!” 江柚凝抬头看着江太师,坚定的点了点头:“多谢父亲!” 江柚凝一瘸一拐的回到院子里以后,雨燕第一时间在她面前跪下:“小姐,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多嘴,大人就不会知道这些事情,你也就不会受罚了,小姐,你打我吧,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雨燕实在是太了解她这个从小服侍到大的小姐了,江柚凝肯定在心里记恨着昨日她在江太师面前说的话,与其等到他发难,倒不如自己主动认罪,那还能少挨一些打她少受一些罪。 可是眼下的江柚凝,根本就没有心思去想雨燕做的那些事情,她现在满脑子都过几日进宫要做的事情。 江柚凝盯着跪在那里许久的雨燕,突然说道:“雨燕,你替我去个地方,帮我找些东西来!” 雨燕一个激灵,除了意外,更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小姐想让雨燕去找什么?” “春宫图!”江柚凝盯着雨燕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雨燕被吓了一跳,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江柚凝紧紧的攥着拳头:“我知道这种东西你不好找,但是你一定要想办法去找来,这对我来说很要紧。” 雨燕的脸涨得通红,但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想法子去给江柚凝找东西去了。 江柚凝在池塘跪了一整晚以后,最后就 想明白了一件事情,与其等着自己的人选高,不如逼这人家只能选自己。 礼义廉耻这些东西,无非就是那些穷书生用来困顿女子罢了。 可当他们有一日从泥潭里面翻身,他们哪里还会注重这些所谓的礼仪廉耻?只有那些被教条捆绑的女子,才会咬着牙遵守那些可笑的教条。 江柚凌接到江太师的消息时,整个人都是僵硬的,她看着面前那个来传话的人,满脸的不敢相信:“这真的是父亲说的吗?” “回娘娘,这是江太师亲口说的!”下人看着江柚凌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着。 那一瞬间,她脊背发寒,父亲是读书人,向来最看重这些廉耻,而她的这个妹妹仗着自己是嫡出,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辱自己,甚至曾经也拿自己的名节诋毁过她。 可到头来,他们却要用这种方式比陛下就范,何其可笑。 江柚凌挥了挥手:“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下人也不久留,赶紧离开了。 等到人一走,江柚凌身边的宫女苜蓿很是震惊的看向江柚凌:“娘娘,他们这是疯了吗?这要是被发现,那可是死罪呀!” 江柚凌 看了一眼苜蓿,用眼神示意她去将门关上。 苜蓿小跑着跑去将门关上以后,在江柚凌面前蹲下:“娘娘,这种事情毕竟是绝对不会允许发生的,如果你真的去做了,到时候陛下肯定会怪罪在你身上,到时候你可怎么办呀?太师这是想要让江柚凝踩在你的尸骨上爬到宫里来啊!” 江柚凌红着眼,心中也在滴血:“我当然知道他们想要做什么,可是我的姨娘在他们手上,我若是不听话,我的姨娘说不定明天就会出现在乱葬岗,难道,我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害死我的姨娘不成?” “可是娘娘,你真的舍得,让她去到陛下的身边吗?”苜蓿盯着江柚凌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道。 江柚凌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 她跟陛下年少相识,可他是太子,而她只是太师傅的一个庶女,所以她时常会躲在角落里偷偷的看着他,看着那么优秀的他一步一步走上那个位置。 皇帝时常会来她的宫里,每当他睡着的时候,她都会盯着他看,她有时候也非常的感激那一次的意外,虽然那场意外差点逼得她悬梁自尽,可她也因为那场意外,忽然就有机 会走到他的身边。 江柚凌每一次看到他都会很庆幸,那一日她去了灯会,遇上了他。 虽然说这些话显得有些虚伪,可是江柚凌陪在他的身边,从来都不是为了这些权势,她喜欢的只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从来没有夹杂过其他的东西。 可是他们两个人之间就好像夹杂着一道鸿沟,不论怎么努力,都无法穿越的一道鸿沟。 “舍得或者不舍得很重要吗?”江柚凌苦笑,“我身上流着的是江家的血,这并不是我能随便挣脱掉的枷锁,纵然我再不甘不愿,我也不能眼看着他们折磨我的生母,不是吗?” 苜蓿低下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虽然很不甘愿,江柚凌还是派人去打听了皇帝这些日子的作息,在她知道他没有去任何妃子的宫里以后,心里越发的酸涩。 江柚凌在确认这些日子陛下没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以后,她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让苜蓿去传了话。 苜蓿前脚刚走,后脚江柚凌就回了屋子,躲在里面抱住了被子,开始悄悄哭鼻子。 江柚凌很爱皇帝,可她又是江家的人,她不甘愿,却没有任何的办法。 第41章 舍弃掉 江柚凌本来就在禁足,上一次能让江柚凝进宫来本来就已经是冒了很大的风险了,这一次,还要留她过夜。 为了能有一个好借口,江柚凌穿着单衣站在寒风中吹了整整两个时辰的冷风,冻的话都说不全了,次日便发起了高烧。 江柚凌便借着自己高烧不退,想见亲人的借口,派人去把江柚凝接到宫里来。 江柚凝来的时候,江柚凌还发着烧,下不来床,就让苜蓿把人带去内室,却不想江柚凝为此还发了不小的脾气:“她就不能来见我吗?还得让我去见她!” 苜蓿并不是江家人,自然不会给江柚凝什么好脸色:“江小姐好大的威风,既然这么大的派头,又做什么求到我家娘娘的头上?” 江柚凝正要发火,随后立即想起了这一次入宫的主要目的,眼下可不是和江柚凌争的时候,便将气咽了回去,黑着脸就进了寝殿。 发着烧的江柚凌扶着头勉强坐起身,见到江柚凝一身桃色衣裙的时候微微皱眉:“你是来侍疾的,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这不就是个借口罢了……” “做戏就要做全套!”江柚凌打断她,“这 里是皇宫,不是江家,你要做的事情更是掉脑袋的事情,一个不小心,你别说进宫了,直接就丢去天牢了!” 江柚凝看着面前的江柚凌,只觉得心中憋闷,要知道,她这个庶姐虽然是宫里头的娘娘,但是她的生母毕竟捏在江家主母的手里,所以她对自己向来都是很客气的。 这一次,江柚凌话里话外都带着淡淡的鄙夷,这让她很是不悦,可是却又不能说什么,毕竟宫里头的人和事,还得靠她打点。 江柚凌看着江柚凝的表情,就知道她的心里现在肯定恨死自己了,她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后说道:“你既然是来侍疾的,就不能穿的这么张扬,到时候难免遭人口舌,更何况,陛下也不喜欢这么招摇的颜色!” 江柚凝嗤笑:“你怎么知道陛下不喜欢,陛下一年到头也没来你这里几次,说不定,就是你穿的太寡淡了,才让他不愿意来!” 苜蓿对江柚凝忍无可忍:“既然我们娘娘说的话,你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那江小姐就请回吧!” “你……你说让我走就让我走啊,我姐姐都没开口,你算个什么东西?”江柚凝冷眼拦 着面前的苜蓿。 江柚凌看着她许久,然后冷声说道:“父亲说了,你这一次进宫,什么都得听我的,若是你不肯听,就让我把你送出去,他在老家已经给你找好了一门很不错的亲事!” 话音刚落,江柚凝的脸色就瞬间变得很难看:“你胡说,父亲……” “这一次若是失败,你就是一枚弃子!”江柚凌打断她,“父亲是怎么样的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他让你走这一步棋,就在告诉你,你如果失败,你就没有的价值了,江柚凝,离开了江家,你还是大小姐吗?” 江柚凝的连逐渐变得铁青,她死死的咬着牙:“你……” “我冒这么大的风险让你进宫,可不是让你来害我的!”江柚凌看了一眼苜蓿,“带她下去把衣服换了!” 江柚凝虽然心中不满,但是她也知道,江柚凌这一次说的都是真的,江家本来就是这样的地方,当你没有价值以后,就有可能被舍弃掉。 苜蓿找了个宫女把江柚凌带去换衣裳以后,回到江柚凌的身边:“娘娘,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今日是十五,陛下在这一日都会和摄政王一起 吃酒,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江柚凌看着不远处盆栽里的花,低声说道。 苜蓿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娘娘,你真的要这么做吗?你就不怕陛下记恨你吗?” 江柚凌苦笑:“记恨就记恨吧,他记恨我无非就是不见我了,可若是父亲记恨我,我姨娘就没命了,孰轻孰重,我分得清!” 苜蓿无言以对,虽然很残酷,但这却是事实。 江柚凌派人去打听了陛下今日的行程,她知道陛下每月十五都会和摄政王饮酒,却不知道,他们这一次,会去哪里喝酒。 好在陛下身边的白玉对她一直都很客气,她让苜蓿去找他吃酒,酒喝了几杯,白玉就说他让人在水榭那里摆了酒,煮的是陛下最喜欢梅花酒。 江柚凌的梅花酒煮的很好喝,所以每次陛下小酌,她都会煮了酒送去,只是这一次,送酒的人,不是她了。 江柚凌拖着病体煮了酒,将酒交给换上自己衣衫的江柚凝:“陛下在水榭,你拿着这个酒过去,陛下会见你的!” “摄政王不是还在吗?”江柚凝忍不住皱眉。 “酒里我加了东西!”江柚凌低 垂着眼,“送完酒以后,苜蓿会带你去陛下回宫的必经之路,接下来要怎么做,不用我教你了吧?” 江柚凝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苜蓿带着江柚凝离开以后,江柚凌站在院子里,看着那轮圆月看了很久,久到她手里的汤婆子都没了温度。 去送酒的时候,江柚凝一直低着头,她甚至不敢抬头看向坐在那里的皇帝和摄政王,而皇帝也没跟她说一个字,收下酒,就让她离开了。 苜蓿带着她去了陛下回宫的必经之路以后,便要离开,去被江柚凝拉住了衣袖:“你要去哪里?” “我得回去了,娘娘还在高烧!”苜蓿甩开江柚凝的衣袖。 “你难道不应该在这里陪我吗?”江柚凝眼中满是困惑。 “江小姐,若是你一人在这里,那便是陛下认错了人,若是我也在这里,那便是蓄意为之了!”苜蓿满脸的鄙夷,“你若是连这点都想不明白,就趁早收手!” 江柚凝很清楚的感受到苜蓿的轻视,若是曾经她必然不会这么放过苜蓿,可是眼下,她要做的事情的确卑贱可耻,她也没有办法说什么,只能任由苜蓿转身离开。 第42章 女鬼 皇帝多吃了几盏酒,便觉得头晕:“今日的酒倒是烈性了不少!” 宋嘉南看着面前那杯酒,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陛下,今日就到这里吧,你早些回去休息才是!” 皇帝放下手里的酒杯,长长的叹了口气:“也好,明日还有很多折子要批,是得早些回去休息了!” 宋嘉南率先起身:“那陛下回去的路上小心些!” “放心!”皇帝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宋嘉南眼看着皇帝走了,拿起手里的酒杯仔仔细细的闻了闻,最后还是决定把那个杯子带回去,他不是第一次和皇帝小酌了,皇帝的酒量他很清楚,绝对不是这一点点酒就能醉的。 皇帝回去的时候,吹了一阵冷风,头就更晕了。 为了能够和摄政王尽兴喝酒,就让他走的远些,这会儿竟然找不到他了。 皇帝站在原地摇了摇头,鬼使神差的就往另外一条路走过去:“婕妤还病着,朕去看看!” 皇帝就这么迷迷糊糊的,想着江柚凌的宫殿走了过去。 皇帝的酒量向来是很不错的,这会儿虽然有些迷糊,但还是认得清道,尤其是那双眼睛,根本看不出来迷糊。 远远的看过 去,分明就是一个清醒的人,向着自己走过来。 柳穗宁因为吃多了肉,有些积食,被太医勒令出来走动走动,以至于她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被东京拉着出来逛园子。 走到一半的时候,她就瞧见皇帝一个人向着一个方向走了过去,柳穗宁觉得有些奇怪,便走了过去:“陛下!” 皇帝盯着柳穗宁看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一般:“柳穗宁啊,你怎么在这里?” “臣女吃多了肉,出来消消食,陛下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柳穗宁看着皇帝,满脸的困惑。 “朕去婕妤宫里!”皇帝笑着说道,“你去吧,朕,去婕妤宫里!” 柳穗宁还想说什么,皇帝却已经走了。 柳穗宁觉得奇怪,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对冬青说道:“你去跟着,别出什么事了!” 冬青点了点头,便赶紧追了上去。 柳穗宁觉得事情有些古怪,本来不打算继续溜达下去了,正准备回去的路上,却又遇上了匆匆忙忙赶过来的白玉。 白玉一把抓住柳穗宁:“柳小姐,你这一路上过来可见到陛下?” 柳穗宁愣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陛下去婕妤宫里了,我瞧着陛 下身边没有人让东青跟着了!” 白玉一听,这才松了口气:“陛下跟王爷吃酒,大约是醉了,走的时候竟然也没有喊我,独自一人不知道去了哪里,等我去找的时候,竟然只剩下王爷一个人了!” “那公公快些去,我就瞧着陛下有些古怪,只是看起来不像是喝醉了!”柳穗宁赶紧说道。 “陛下就是那样,喝多了酒的样子,又不是亲近的人,压根看不出来!”白玉说完,便小跑着追上去了。 柳穗宁是真的打算回去了,可是当她知道宋嘉南也有可能吃醉了酒的时候,便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默默的去了水榭。 只是天塌下来她都没有想到,她到水榭的时候,就看到宋嘉南趴在那里,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昏过去了。 最要紧的是,他的身上趴了一个穿着白色衣裙的女子,乍一眼看像极了鬼魂。 是赶紧逃跑还是上前帮忙,柳穗宁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冲了上去。 只见柳穗宁一个箭步冲上去,趁着那个女鬼没有反应过来,直接一脚把她踹下了水榭。 “扑通!” “啊!救命……” 得,是个人! 柳穗宁也不算是诧异 ,水里的那个人大声呼喊,引来了不少的宫女和侍卫。 柳穗宁一个寄人篱下的臣子之女,要是被人发现在这里闯祸了,指不定要被人说成什么样子呢! 所以他几乎没有半点的犹豫,一把将宋嘉南抗上了肩膀,飞快的逃跑。 宋嘉南身上有股酒味,看样子应该是喝多了酒在这里睡着了,只是不知道刚才那个“女鬼”是个什么玩意儿,怎么突然就趴在他身上了。 柳穗宁和宋嘉南住的近,她直接把人背了回去,在门口敲了半天的门也没有人开门,柳穗宁甚至都来不及纳闷,怎么偌大的宫里面竟然一个下人都没有的时候,宋嘉南忽然出声。 “把我放下来!” 柳穗宁被吓得一个机灵,差点直接把人丢出去:“你醒了早说呀,吓死我了!” 宋嘉南站在那里,脸色有些发懵,在那双眼睛还是格外的清亮,就跟刚才遇到的皇帝一模一样。 就在柳穗宁准备把宋嘉南丢进去的时候,他忽然凑过来:“柳穗宁!” 柳穗宁下意识的后退,可后面的宫门阻挡住了她的去路。 “柳穗宁,你小时候我明明很可爱的,为什么长大了以后就这么刁蛮了 ?”宋嘉南盯着柳穗宁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我哪里刁蛮了?你不要胡说八道啊!”柳穗宁想要推开他,却被他捏住了手。 宋嘉南的眼睛里,突然流露出几分悲伤:“柳穗宁,你好像,不记得我了!” 柳穗宁愣住了:“什么?” 就在柳穗宁发懵的时候,宋嘉南忽然凑上来,一口含住了柳穗宁的唇。 那个瞬间,柳穗宁觉得自己都要炸开了! 她!被人!轻薄了! 她活了两辈子,都没被人轻薄过,竟然在这里被宋嘉南这个老男人,轻薄了! “宋嘉南,你去死!”柳穗宁一把抓住宋嘉南的手,一个过肩摔,再一个飞踢,直接把人踢了出去。 被丢到墙角的宋嘉南,直接没了声息。 柳穗宁心慌手抖,她甚至没打算去看看宋嘉南是死是活,确认没有人看到以后,才偷偷溜回了自己的正阳宫。 回到宫里的柳穗宁,脸色还是异常的红,有宫人担心她发烧了,便走过来问,只是还来不及开口,柳穗宁就直接冲了回去。 宫人面面相觑,但也没有去打扰,毕竟柳穗宁所有的吃穿住行,都是冬青亲力亲为的,根本轮不到他们插手。 第43章 抽筋扒皮 只是等到冬青回来以后,柳穗宁已经平复了心情,她一个人坐在那里看书,却连书拿反了都不知道。 冬青推门进来的时候,瞥了一眼柳穗宁,便说道:“咱们这位陛下还有摄政王,还真的是没分寸,喝酒喝的稀里糊涂的,我刚才回来的路上,看到王爷就倒在路边,京墨正把他往屋里拖,一看就是喝醉酒的模样。” 柳穗宁的左眼不受控制的跳了一下:“或许,说到什么伤心事了吧!” 冬青走到桌子前给自己倒了杯热水:“这外头热闹的很呢,我跟着陛下,眼看着他去了婕妤的宫里,正准备走,就看到白玉急急忙忙的赶来,我刚和他说完话,外头就闹开了,说是有人落水了!” 柳穗宁放下手里的书,微微挑眉:“然后呢?” “然后白玉就去看怎么回事,我也跟着去了!”冬青放下杯子,“小姐,你猜掉下去的是谁?” 柳穗宁看向冬青:“谁?” “江柚凝!”冬青在柳穗宁面前坐下,“大晚上的不睡觉,穿着一身白,去花园里闲逛,身边还没一个人,却非说自己是被人推下去的,怎么看怎么有问题!” “ 江柚凝?”柳穗宁很是诧异,“她怎么会在宫里?” “听说是婕妤娘娘病了,让她来侍疾的!”冬青挑眉,“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柳穗宁眼角抽搐,侍疾?人都爬到宋嘉南身上去了,侍哪门子的疾?这分明就是来找倒霉蛋的! “小姐,小姐?”冬青见柳穗宁一直不说话,便快步走上前来,“你想什么呢?” 柳穗宁回过神来,然后将手里的书放到冬青的手里:“婕妤娘娘是庶出,江柚凝是嫡出,侍疾?怎么可能,多半就是找了个借口让江柚凝进宫罢了!” 冬青眼睛一亮:“可这样做,对她有什么好处呢?” “冬青,你回来的时候,遇到了宋嘉南,他穿了什么颜色的衣裳?”柳穗宁凑到冬青面前说道。 冬青想了想,然后斩钉截铁的说道:“黑色!” “那陛下呢?” “也是黑色!”冬青一拍手,“她是奔着陛下来的,陛下和王爷在水榭喝酒,自然有可能喝醉了,到时候,她就有可乘之机,只是她弄错了人,弄错了时间,还把自己搞得落了水?” 柳穗宁嗤笑:“陛下和宋嘉南是叔侄,两人身形相 仿,夜里头去看,其实也不容易看清楚,那江柚凝多半是觉得,想要光明正大的进宫,已经不可能了,所以就准备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没想到不仅没成功,还把自己弄得那么狼狈!” 冬青撇嘴:“真是好大的胆子啊,竟然敢这么做!” 柳穗宁也在这个瞬间,忽然明白,为什么前世的时候,宋嘉南会和江柚凝有了婚约,看样子,也是在这里出的意外。 而宋嘉南,正是因为这一场意外,不得不和江柚凝定下亲事。 柳穗宁忽然在想,那个时候的宋嘉南,肯定也恨毒了江柚凝吧,只是事已至此,无路可退了! 而陛下,却因为临时起意想要去看看告病的江婕妤,躲过一劫,不然,江太师趁机逼宫,陛下可就甩不掉江家这个蛇鼠窝了! “小姐,咱们还是早点休息吧,这毕竟是别人的事情,咱们也沾不上边!”冬青抽掉柳穗宁身后的枕头,轻声说道。 柳穗宁自然也不会说什么,只是在想,等到天亮了,酒醒了以后,这个后宫怕是得好好的闹一场了。 只是柳穗宁怎么都没想到,甚至没能得到天亮的时候,太后宫里 就把事情闹开了。 皇帝和摄政王先后醉酒昏迷不醒,这种事情,要是放到别人身上,你不算是什么要紧事,可偏偏皇帝也好,宋嘉南也罢,这两个人向来都是千杯不醉的。 江柚凝在水榭落水的事情,刚刚传到太后的耳朵里,她就觉得大事不妙,果然下一刻就有人来告诉她,皇帝和摄政王也在那里吃酒。 太后火急火燎的起身,还没来得及穿衣服,夕颜就小跑着进来:“娘娘,陛下吃醉了酒,在婕妤娘娘那里安置了!” “已经安置了?”太后盯着夕颜,眉头紧锁。 夕颜点了点头:“安置了,奴婢亲自进去瞧了,苜蓿说,陛下吃多了酒,还记得婕妤病了,就去看她,刚到一会儿,就醉倒了!动弹不得!” 太后这才松了口气:“皇帝向来千杯不醉,怎么可能因为这点酒就醉了,只怕是那酒水有问题!” “回娘娘,奴婢还去瞧了王爷,王爷也醉的厉害,说是直接栽倒在宫门口,好在被回来的京墨瞧见了,不然怕是要在外头睡一宿!”夕颜轻声说道。 太后冷笑:“你去把江柚凝带过来,今日,就让她在本宫这里 住下,明日一早就送回去,日后,江婕妤若是想让她这个妹妹进宫,就说本宫不许!” 夕颜顿了顿,然后说道:“娘娘的意思是,这里头,有问题?” “肯定有问题,哪有这么巧的事情,江柚凝大半夜的不在自己屋里待着,去什么水榭,不觉着冷吗?”太后嗤笑,“这个丫头,心里想些什么,本宫能不知道!” 夕颜皱眉:“可是奴婢听说,那酒,是江婕妤送来的!” 太后深吸了一口气:“那送酒的,怕是江柚凝吧!” 夕颜沉默。 “等她病好了,你让她来本宫这里抄佛经,近来陛下对她好了一些,怕是又招人眼了!”太后叹息,“她出生不好,亲生母亲和弟弟又被捏在江太师的手里,她若是得了宠,就难免被盯上,倒不如苛待一些,她尚且能有几分安生!” 夕颜看向太后,无奈的说道:“太后娘娘这番良苦用心,只怕江婕妤看不懂啊!” “用不着她看懂,想在宫墙里面活着,没点心思,早就被人抽筋扒皮了!皇帝喜欢她,本宫也愿意护着她!”皇后沉默许久,然后说道,“她命苦,摊上了这么个家世!” 第44章 毛手毛脚 第二天天刚亮,夕颜就亲自送江柚凝回了江府。 夕颜面上是笑盈盈的,只是这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子鄙夷:“也不知道江小姐是怎么回事,说是去宫里侍疾,大半夜的却去花园里瞎逛,这么冷的天,还莫名其妙的掉到了水里!” 江太师的脸面有些挂不住:“这个蠢货,大约是在家里太娇惯了,连这么简单的照顾人都不会!” “谁说不是呢,昨夜婕妤娘娘刚退了烧,她倒是发起烧来了,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照顾谁!”夕颜笑着说道,“江太师,两个都是女儿,你可不能太厚此薄彼了!” 江太师只觉得嘴里发苦,好半晌才说道:“是,姑姑说的是,凝儿是被我们惯坏了!” 夕颜笑了笑,也不打算多说,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忽然又回过头来:“对了,太后娘娘说了,江小姐毛手毛脚的,也没有什么分寸,日后,还是不要进宫了,宫里处处都是贵人,万一招惹了什么要紧的人,那可就不好了!” 江太师的脸差点垮下来,僵持了许久以后,才说道:“我明白了,任何若是没有什么要紧事,我就不让他进宫去了!” 夕颜看着江太师笑了笑:“那没有别的事,奴婢就先回去了,太后娘娘心疼婕妤,正让她在乾清宫看脉呢,奴婢得回去照看着,那些小丫头片子,没轻没重的,到时候得罪了婕妤娘娘!” 江太师把人送走的时候,虽然脸上还带着笑意,可实际上他的后槽牙都快被他咬断了。 他可不是傻子,夕颜也不是平白无故的说那番话,无非就是在告诉他,因为江柚凝,连带着江柚凌也受罚了! 江太师的心里虽然恼火,可是眼下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作,只能强行隐忍着:“去请大夫来好好给小姐看看!” 小厮赶紧去了。 江太师因为这件事,连早朝都不肯去了,派人告了假,在院子里坐了好一会儿,神色也很是难看。 直到江夫人来找他,他才有了几分精气神:“你怎么来了?” “你……真的要把女儿送到乡下去吗?”江夫人看着江太师,眼睛一瞬不瞬的。 江太师抿着嘴,久久没有说话。 江夫人心下一沉:“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她从小到大琴棋书画样样俱全,纵然她嫁不到皇宫里面去,那也不至于 沦落到送到乡下去呀!燕京城里面有那么多的权贵人家,怎么就要沦落到送去乡下呢?” “我也没有真的打算把她送去乡下!”江太师叹息,“只是这么多年,我们已经把她娇纵坏了,她一直坚定的觉得,她是一定要嫁到那个人的身边的,我曾经也是这么以为的,可是这么多年以来,先帝也好,如今的陛下也罢,对这件事情都是闭口不谈的,很显然,他们是真的瞧不上凝儿!” 江夫人心中有气,冷笑一声:“瞧不上!我的女儿有什么不好?我的女儿再差总好过那个江柚凌吧?她还能在宫里得一个妃位,而我的女儿就成了他们怎么都瞧不上的那个了?” 江太师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江夫人是江太师的发妻,更是他恩师的女儿,当初他娶江夫人,无非就是因为她可以给他带来广阔的官道,正所谓凡事有舍有得,江夫人给他带来了权势,可是江夫人也是燕京里出了名的容貌平淡。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当初才会看上他这个一贫如洗的读书人。 江太师虽然从来没有因为这件事情嫌弃过自己的夫人,可江夫人的 容貌实打实的影响到了江柚凝的相貌。 江柚凝生的其实已经很漂亮了,她长得很像江太师,清秀靓丽,姿态婀娜,可是却还是少了几分惊艳,只是她读了足够多的书,学了足够多的琴棋书画,给她平添了一抹读书人的气质,这才让他在燕京之中有了美人的称号。 可是旁人的吹嘘很多时候也因为江柚凝是他江太师的嫡女,毕竟,江太师是男人,他非常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女儿到底是怎么样的。 就比如,江柚凝虽然是嫡出,可她的容貌,的的确确比不上江柚凌,更不可能比得上,燕京第一美人的女儿,柳穗宁了! 江太师看着面前的江夫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凌儿当初是意外,如果不是那个意外,他也不可能嫁给当时还是太子的陛下,她毕竟早早的就嫁给陛下了,跟在他身边那么多年,还是从潜邸跟过去的,可即便如此,她也只是在陛下心里有一点点的地位,也不受宠。” “纵然她真的有那么一点点的地位,又有什么用,连自己的妹妹都帮不上,简直就是个废物。”江夫人皱眉。 “罢了!”江太师看向江夫人 ,“眼下宫里头除了这样的事情,凝儿在燕京待着,只怕都快委屈的不愿意出门了,倒不如让她出去散散心,让她去乡下庄子上住一个月,也不是什么坏事!” 江夫人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身旁的婢女拉住了手,这才闭上了嘴。 “也好!”江夫人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江太师看着江夫人的背影,目光逐渐犯冷,其实他的的确确有想过要把江柚凝嫁到乡下的世家里去。 他原本是希望江柚凝能借着这一次的机会,爬上皇帝的床,这样子她就可以想办法入宫,只要入宫,她总有机会爬上那个位置。 只是江太师怎么都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这么蠢笨,不仅把事情搞砸了,自己还丢了这么大的脸,甚至还害的江柚凌一起受罚。 一想到这个事情,江太师就很是窝火,他实在不明白江柚凝是怎么可以把事情搞的这么糟糕,里面很简单的一件事情,她却弄得这么狼狈,甚至还把自己所有的退路都斩断了,现在的她,基本上已经完全斩断了进宫的可能性。 所以眼下,乃至未来的江家,能入主后宫的,也就只有江柚凌一个人了。 第45章 恩典 虽然江太师气的根本不想见江柚凝,可他面上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所以,他这个做父亲的,总是要去见一见,自己那个正在发高烧的,嫡出女儿的。 江太师进屋的时候,江柚凝正掐着雨燕的手撒气,那个瞬间,他甚至看到了她脸上狰狞可怖的样子。 只是她在看到江太师以后,便马上松开了手。 江太师瞥了一眼跪在一旁的雨燕:“出去,我有话单独和小姐说!” 雨燕就好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的,低着头快步离开。 雨燕出去的时候,顺便带上了门。 等到屋子里只剩下江柚凝和江太师的时候,江柚凝马上从床上下来,在江太师年前跪下:“父亲……” 江太师走到一旁坐下:“凌儿在安排你去见陛下之前,就把她的方法知会我了,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你是怎么失败的,又是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的?” 江柚凝红着眼:“父亲,江柚凌她……” 江太师的目光忽然变得冰冷。 江柚凝的声音戛然而止,许久以后,她才啜泣着说道:“姐姐在后宫本来就不受宠,她根本就不可能让我私底下单独见到 陛下,她只能安排我在路上等着,可是我在那里等了很久,那么冷的天,我在那里等了两个多时辰,可是都没有人过来!” 江太师听着江柚凝的话,直接被气笑,“难不成你觉得,只有让你姐姐把陛下直接丢到你的床上,才是好办法?” 江柚凝脸色一僵:“我当然知道这件事情很难,所以我在那里等了很久,只是陛下,一直都没有来,我就担心他们是不是提前回去了,所以我就偷偷的过去看看,等到我过去的时候,就只有陛下一个人在那里,所以我就乘机摸了过去。” “然后呢?” “本来,一切事情都很顺利,只要等我把人喊过来就可以了,可偏偏就在那个时候,柳穗宁忽然出现了,她,是她把我一脚踹进了湖里,差点淹死我,还把陛下带走了!”江柚凝抬头看着江太师,眼里满是气愤。 江柚凝虽然一直盯着自己的父亲,可是其实她的心里也在打鼓,毕竟,在她靠近的时候她其实已经瞧到了那个人的脸,那并不是陛下,而是摄政王。 江柚凝的确很想进攻,也很想要做皇后,可她不傻,如今的陛下清心寡欲,从未 听说过他特别宠爱某一位妃子,这样的人,如果她真的用这种方式嫁到后宫里面来,她这辈子都不可能翻身。 所以当她看到趴在那里的人是摄政王的时候,她依然决然的凑了过去,摄政王这样的人,虽然冷情冷脸,可他没有妻子,也没有侧妃,她可以做王妃,没有乱七八糟的姬妾,后院里面也只有他一个人说,而且,同样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相比起困难重重的后宫,她非常清楚的知道,宋嘉南更加适合她。 只是她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自然会横空冒出来一个柳穗宁,竟然直接搅黄了她所有的打算,甚至还让她丢了那么大的脸面。 江太师看着江柚凝半晌,觉得她也不会为了这点事情撒谎,可木已成舟,如今计较为什么会失败,也没有意义了。 与其在这件事情上面浪费时间,寻找真相,倒不如,另谋出路。 “我跟你母亲说过了,过段时间也去乡下待几天!”江太师忽然说道。 江柚凝当场就吓得哭出了声:“父亲,我……” “我在江南有一处庄子,虽然不是很豪华,但也是非常雅致的,如今你在宫里出了 这么大的丑,倒不如出去避避风头,过几个月再回来。”江太师直接打断她。 “父亲,你不是要把我嫁到乡下去?”江柚凝满脸诧异的看着江太师。 “我就你一个嫡出的女儿,你难道真的觉得我会把你嫁到乡下这种地方去吗?”江太师神兽擦掉江柚凝的眼泪,“你在公里处的事情这些日子必然会成为旁人的谈资,你在这里待着心里难免难受,倒不如去乡下散散心,等风头过了再回来,等到那个时候,你就没有人记得这件事情了。” 江柚凝满眼通红:“父亲不嫌我丢人吗?” “马有失蹄,人有失手,有什么可丢人的。”江太师笑了笑,“既然嫁不到宫里去,那也就罢了,好歹我们江家已经有个妃子了,虽然不受宠但到底也有个女儿在宫里了!” 江柚凝隐约之间也听到了江太师的叹息声,一时之间,对柳穗宁的厌恶更甚了几分。 江太师拍了拍江柚凝的肩膀:“如今受了风寒这些日子就不要出门了,在府上好好养养,等身子好了以后,我就安排你去乡下休息!” 江柚凝应下,只是眼中还是满满的委屈。 江太师 没有那么多的耐心,安抚了几句便起身离开了,可这对江柚凝来说,却已经是很好了的。 江太师走出门以后,看着坐在廊下的雨燕,微微皱眉,随后走到她的身边:“手给我看看!” 雨燕被吓了一个激灵,忙不迭的起身:“大人!” “手给我看看!”江太师又重复了一边。 雨燕不敢违抗,小心翼翼的伸出了自己的手。 江太师掀开宽大的袖子,入目的,就是一片又青又紫的淤痕,他忍不住皱眉:“这样子已经多久了?” 雨燕低着头:“自打我到小姐屋子里来,一直都是这样的!” 江太师眼里的嫌恶越发的重:“夫人也是知道的?” 雨燕点了点头。 江太师叹息:“等会儿,你去账房支五十两银子……罢了,你去我的书房领吧!去看看大夫,开些药来!” 雨燕受宠若惊。 “我若是让你去别的地方,夫人大约也不肯,只能委屈你在这里待着,若是待不下去了,便来找我,府里还有几个公子身边缺人!”江太师看着雨燕的那些伤口,眼中满是不忍。 雨燕很是诧异,但还是跪下谢了江太师的恩典。 第46章 守皇陵 皇帝在醉酒的第二日,刚醒,就在江柚凌的屋子里发了好大的脾气。 “……江柚凌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你竟然敢在朕的酒里面下药,你不要命了是吗?”皇帝掀翻了面前的桌子,脸涨得通红。 江柚凌昨夜才退烧,现在的脸色苍白难看,她低着头,不敢吭声。 守在外面的苜蓿心直颤,掺了东西的酒,是她陪着江柚凝一起去送的,但凡陛下追究,她们谁都跑不掉! “朕是天子,你给天子下药,你知不知道,朕可以诛你九族!”皇帝指着江柚凌的鼻子,“朕千杯不醉,怎么可能会因为一杯酒就醉了,江柚凌啊江柚凌,你真的觉得朕不会跟你计较是吗?” 江柚凌低着头。 她陪在皇帝身边那么多年,她当然知道皇帝的酒量,所以她往酒里加的,是提纯过的梅花酒和一点点的蒙汗药。 皇帝见江柚凌不说话,一时之间怒火中烧,将屋子里所有能砸的东西全部都砸了个稀巴烂,只是他把自己累的气喘吁吁,江柚凌依旧跪在那里,像个木雕似的一声不吭。 皇帝气红了眼,他盯着江柚凌看了很久,然后在她面前蹲下 :“江柚凌,你看着朕的眼睛!” 江柚凝缓缓抬头。 “你告诉朕,你是真的想要让朕和他生米煮成熟饭吗?”皇帝紧紧的盯着江柚凌的眼睛,“你应该明白,如果这个事情真的发生了以后,朕会娶她,但是朕,也永远都不会再来看你了!在你的心里朕就是那个,可以被你所舍弃掉的人,对吗?朕在你心里就没有一点点的地位,对吗?” 江柚凌的眼里蓄满了泪珠,她紧紧的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么样的?”皇帝苦笑,“十六岁,你就成了朕的枕边人,这些年,朕对你如何,你心知肚明,难道在你的心里,朕就那么不重要,是你可以随意拿出去交换的物件吗?” “不是这样的,陛下,不是这样!”江柚凌抓住皇帝的衣袖,“陛下,臣妾有多在乎你,你明明是知道的,可是我没得选,我的姨娘,她在那样的地方活的有多艰难,还有我的弟弟,他才十岁,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欺辱啊,陛下!” “所以你就可以眼睁睁的看着朕深陷泥潭?”皇帝苦笑,“江柚凌,朕知道 你的姨娘对你很重要,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这样子暗算朕,你可知道,若是江柚凝真的因为这件事被迫嫁给了朕,朕的身上就会有一个永远抹不去的污点,朕现在寸步难行,你却,你却……” 皇帝大约是说到了自己的伤心处,一时之间也不想再说下去了,他有些无力的缓缓起身:“这些年,朕对你算不得特别好可从来不生亏待过你,只是没有想到,你竟然敢这么对朕!” “陛下……” “朕现在恨不得能够把你丢到冷宫去,让你自生自灭的待在那里,可是朕不能!朕无凭无据不能证明这件事情就是你做的,可是继续把你留在这里,朕也觉得不甘心!”皇帝冷眼看着江柚凌,“等过完年以后,你去皇陵给我父皇祈福去吧!” “陛下!”江柚凌满脸的震惊。 “不必多说了!”皇帝甩袖离开。 江柚凌流着泪,眼睁睁的看着皇帝远去。 等皇帝走了以后,苜蓿才走了进来:“娘娘,你说你这是何苦呢?皇陵那个地方那样凄苦,你这样的身子骨睡得怎么受得了呢?” “给陛下下毒,是死罪,陛下不杀我 ,已经足够仁慈了!”江柚凌缓缓起身,“只是他大约已经恨毒了我,我们相识多年,他虽然对我没有那么多的宠爱,却从来不会短了我什么吃穿,可我却在把他往风口浪尖上推,他恨我也是应该的。” 苜蓿红了眼:“可是娘娘……” 江柚凌摇了摇头:“罢了,皇陵总好过偿命,你说呢?” 苜蓿叹息,却也不好多说什么。 皇帝在江柚凌这里砸了东西的消息,没一会儿就传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就连住在正阳宫的柳穗宁,都有所耳闻。 “你是说陛下只是发了一顿脾气,但并没有做出什么处罚?”柳穗宁喝了一口肉粥,抬头看向冬青。 “是这么说的,不过也有人说,陛下准备过完年让婕妤去守皇陵。”冬青轻声说道,“陛下,这也算是轻饶了,好端端的把他的妹妹送进宫来,丢了这么大的脸面,陛下难免恼怒!” 柳穗宁却不置可否:“陛下这一次多半是真的生气了,这位娘娘评论里虽然不怎么受宠,但向来也是没有受过苛责的,昨日的江柚凝,只怕不仅仅只是落水这么简单,咱们的这位陛下怕是真 的心中有气,等过完年以后,娘娘多办事,要去黄陵待一段日子。” 冬青虽然不解,却也不会多问,只是忽然说道:“对了,所以我回来的时候不是看到王爷躺在外面嘛,今天一大早隔壁宫就派人去请的太医,将来可能是在外头摔到了!” 柳穗宁一个没注意,被汤水呛住了,好半晌以后,才听到她说:“请太医?别是喝多了酒昏头了吧!” 冬青笑:“也有可能毕竟王爷那样的人,我也是头一次看到他那么狼狈的躺在地上,想必真的是喝多了酒!” 柳穗宁一想起昨天晚上的过肩摔和他们用尽全力的一脚,心中难免有些心虚,但是面上还是不显,只是低下头,一个劲的喝粥。 就在柳穗宁用完早膳后不久,因为吃东西吃的太快,精神就想着出去溜达溜达,没成想他前脚刚出门,后脚就遇上了鼻青脸肿的宋嘉南。 没有半点的夸张,真的是鼻青脸肿。 他的脸上一块一块的淤青,看起来应该是摔的,而且还不止摔了一跤。 柳穗宁原本是想要避开的,奈何冬青率先上前行礼,她也就不得不对着他喊一声:“王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