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嫁到》 第一章 腊月初八,正是年味儿正浓的时候。朱雀大街上,各家各户大门前都挂着红灯笼,富贵的镶金嵌银,不富裕的,那也是描龙画凤,不能被邻居给比下去了。 昨儿天宫作美,京城下了场小雪,今儿地面上便就浅浅堆积了一层雪毯,又白又滑的,煞是好看。 雄鸡还未打鸣,五更天都不到,天上虽然暗云笼罩,地上的雪却让整个地界都亮了起来。 屋檐上滴下了几串儿水滴,还未来得及掉落在地就凝结成了冰花,这天儿也是够冷的。 而此时,一顶藏青色小轿,却急匆匆的踏着雪光,由几个彪悍的家奴抬着,咋咋呼呼就从街道上过去了。无端把那漂亮的雪毯踩了个稀巴烂。 这顶小轿还不是唯一的一顶,北门边儿上,朱雀大街南方,急吼吼吆喝着开了大门抬出小轿就往外面冲的还当真不少。 也有更心急的,马车都套好了也来不及往上面爬,牵了马就翻身而上,鞭子一甩就打马而出,结果一出门就被那夹着冰碴子的寒风吹出一个大喷嚏,这才发现自个儿衣服穿少咯。 不过,现在他们哪里还顾得上天寒地冻?夭寿啦,还不是皇宫里面那位又开始作妖了,晦气! 等人急匆匆的赶到皇宫门口,轿子马车都挤作了一堆。 怎么就堵在这里了?还不是因为没到五更天,皇宫大门还没开呢?想进去?等着呗。 不过,这天子门前,又有哪个敢稳坐钓鱼台?乖乖下去吧。 于是,这大冷天的,大早上的,皇宫门口就多了一群搓胳膊打喷嚏,冻得风度全无的——王公大臣。 众人在人堆里巡视几眼,很快,品级高的就去了前头,品级低的就躲到了后面。 再看看旁边的,嘿,您也来啦? 可惜,这里不是金銮殿,没得嘴仗给众人打,否则真得要好好和平日里的“死对头”大战个三百回合。 这站在最前边的正是当朝左相左蔺如,右边的乃是当朝右相右儒文,这两个皆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大人,德高望重,位高权重。 这两个都同时出现了,可见是大事不妙。 站在后面的朝臣们拢着袖子,不停的哆嗦着腿,时不时还朝手心里哈气,冻得跟一群鹌鹑似的。 前面两个呢?那是规规矩矩的穿着朝服,从配饰到衣冠,当真是一丝不苟,绝无半点错误。 可惜,任凭那朝服尊贵华丽,也是抵挡不住那寒风刮骨钢刀似的往脸上吹的。两位大人互相哪里肯认输?哪个不是站得笔挺挺的,要把对方给比下去? 后面的人不由的赞叹,左相和右相不愧是大楚的肱骨之臣,那气度那风范! 殊不知,两位风度翩翩的大人心里早就骂开了花,谁要是敢在这个时候蹦出来拍马屁,非得拍马腿上被一蹶子蹬翻不可。 至于为什么会造成这种情况?事情还得要从昨天的早朝上说起。 楚辞不知道怎么的,只是一个回神,耳边就是吵吵嚷嚷,堪比大妈们云集的菜市场的噪音。 很长时间没有听到这么熟悉的声音,楚辞楞了楞,先闭了闭眼睛,又掏了掏耳朵,最后又扭了扭屁股,啧,屁股底下真特么硬,脑袋上面真特么重! 雕塑一般坐了很久,楚辞都是精神恍惚的。 等底下的人吵嚷了个半天,都没有听到上面的人用无奈的声音说到此为止,容后再议,就这么决定了,或者干脆破口大骂,这才觉得有点奇怪。 抬头一看,嘿,他们那一身滚金龙袍的皇帝陛下,正坐在龙椅上发呆呢。 这难道是应对他们的新的方式?众人心中都有点奇怪。 不过更加奇怪的还是皇帝陛下,皇帝陛下他,他居然哭了!他们在底下看得清楚,皇帝陛下的眼眶分明就变得红彤彤了! 底下的人站不住了,这,这陛下都被他们给弄哭了,他们是不是太过严肃了? 就在众人开始反思自己的语气是不是太过坚决,伤了陛下的龙心,打算换一个委婉点儿的方式拒绝陛下提出的新的法令的时候,皇帝陛下突然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众人被惊了一下,好几个老臣都梗着脖子打算来一个“若是陛下坚持如此,只能从老臣的尸体上踏过去”之类的,以死劝诫的话,皇帝陛下却只是挥了挥衣袖。 “退朝。”明明是和平日里一样的声音,却莫名的比那腊月的白雪还要冷。 “退,退朝!”站在一边的司礼太监这才回过神,赶紧磕磕巴巴喊了一嗓子,小跑着追皇帝陛下去了。 陛下今儿是怎么了?这人走得也太突然了。 被自家皇帝陛下就这么晾在金銮殿的朝臣们,仿佛被突然掐住脖子的鸭子,半句话堵在了嗓子眼儿里,差点要被噎一个肠梗阻。 楚辞抬起手臂,用价值不菲的龙袍袖子擦了擦脸,头顶上的冠冕垂下颗颗圆润的珠子,正好掩盖去了他不想被其他人知道的神色。 他的步子迈得很急,似乎急着要去确认某样东西,又似乎在逃避什么。身上的配饰因此而佩环相击,发出清脆的声音。急匆匆跟在他身后的,由太监和宫女组成的仪仗,这会儿是连大气都不敢出,只敢远远缀在他身后。 楚辞踏进了太和殿的西暖阁,马上挥退了所有人,直到大门被紧紧的关上了,楚辞这才浑身失了所有的力气似的,一点一点瘫软下来。 他好像又回来了,他又回来了。 尊贵的龙袍冠冕被随意抛在了地上,楚辞只穿了一身雪白的中衣,怔楞的推开了一扇窗户。雪花飘落下来,落在了他的掌心,又融化成了水珠。 真冷。楚辞握紧了掌心,目光晦暗不明。 “呵!”喉结动了动,楚辞突然用手臂遮住眼睛,发出了一声充满嘲讽意味的笑声,他在嘲笑他自己,嘲笑他上辈子愚蠢的,仿佛笑话一般的一生。 楚辞是穿来的,他来自二十一世纪。 他附着于一个在腊月淹死的小孩身上,从此开始了一开始平凡,后来却再也不平凡的一生。可惜,那也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他两次都没有喝下孟婆汤,两次都留下了前世的记忆。 可惜,他一点都不觉得高兴。 “咳咳咳。”笑声过后,楚辞突然捂住嘴唇咳嗽了起来,并不健壮的胸膛剧烈起伏着,苍白的脸上因此染上了一层艳丽的绯色。 他这副身体并不好。 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玉瓶,楚辞从玉瓶当中倒出一粒小药丸,喂到嘴里咽了下去,这才渐渐缓和了过来。 是的,他这个身体有陈年旧疾,这个情况天下人皆知。可惜,他平时表现得太过强硬,强硬得让所有人都忘记了,当初,他可是被铁口直断,活不过三十岁的病秧子。 关上了窗,楚辞一点一点挪到了龙床上,把自己陷入了柔软的被子。 他死死瞪着龙床上的明黄色流苏,他想不通,他上辈子怎么就过成了那样?他还算是带着金手指的主角,而且后来还不用去挣扎,就已经站在了人生巅峰,怎么就过成了那样? 上辈子楚辞穿越过来的时候,这个身体才只有五岁,当时这个身体就已经不行了,还是楚辞来了以后,一点一点给调养起来的。 后来他才知道,他在这里的楚姓,居然是大楚皇朝的国姓,而且他这个身体居然还算是皇亲国戚 ,他身上流着属于皇室的血。只是那血脉太过单薄了,勉勉强强才算挨到了一点点,已经出了不知道多少个五服。 楚辞当时也没有太过在意,比尔盖茨还有几个八杆子才打得到的穷亲戚呢,更别说他这个“皇室血脉”了。 当时,他甚至都不知道生他这个身体的娘,养他这个身体的爹是谁。他只知道他这个身体是旁人口中的“小畜生”,“吃白饭的”,一点都没有身为“皇亲国戚”的威严。 直到他戏剧性的,甚至可以说是非常搞笑的,被天大的馅儿饼砸中了脑袋,成为了大楚的皇帝! 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更何况是别人呢?可是他还是把皇位坐稳了。 “咳咳咳……”楚辞又咳嗽了几声,默默的擦去了眼角咳出的泪水。 他又回来了,回到了他登基后的第五个年头。 太和殿,东暖阁。 一张宽大的软塌上,被层层帷帐包裹的深处,被子里鼓起了一个小小的包,一个小小的孩童蜷缩在里面。 孩童似乎在做一个可怕的噩梦,他的神色时而狰狞,时而哀伤,时而怨毒。 他的小手紧紧抓住被子,指节被捏得发白,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渗出,很快就浸湿了大片大片的褥子。 孩童张大了小口,泄露出些破碎的喘息。 “啊!”他小小的哀嚎了一声,仿佛伤心到了极点的小兽,灰暗的气息笼罩了他,他只能痛苦的在深深的绝望中挣扎,再也找不到半点光明。 守夜的宫女发现了不对劲,赶紧掀开了帷帐。她却只看见了一个脸蛋红扑扑,睡颜一派天真满足,仿佛得到了全天下的孩童。他怀里紧紧抱着被子的一角,嘴角挂着一点诡异的笑容。 第二章 楚辞想了很久,久到天色渐渐暗沉,久到太和殿外来了一波又一波的宫女太监,想要打探打探皇帝陛下今儿早朝上来的那一出到底有什么目的。 但是他们都被忠诚的龙虎军挡在了殿外。 楚辞忍不住苦笑,这就是他的皇宫,连宫中的太监宫女都可以不把他放在眼里。反正对他们这些正经宫里老人来说,他这个皇帝就是实打实的“破落户”,能够成为皇帝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那山鸡飞上了枝头,还是不会变成凤凰。 楚辞不得不承认,他曾经对这些人真的是太过宽容了,宽容到,让他们都忘了,现在这个皇宫的主人到底是谁。 “来人。”楚辞轻轻唤了一声。 “陛下。”他的卧室里就轻飘飘的出现了一个黑衣人。 黑衣人单膝跪地,面色冷漠的看着他。 这么直视龙颜,并无半分谦卑,或许在普通人眼中已经是大逆不道了,楚辞却并不在意。 看着熟悉的容颜,楚辞冰冷的心终于有了一点温度,“影一。” 黑衣人低垂下眉眼,“旦凭陛下吩咐。”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无趣。”楚辞慢吞吞走到黑衣人面前,伸出手掌,抚了抚黑衣人的下巴。 黑衣人嘴角抽搐了一下,但是他似乎已经很习惯了,继续维持着冷漠,“陛下,请保重龙体。” 楚辞看了看自己一身中衣的装扮,无奈的耸了耸肩膀,他转身歪在了软塌上,混不在意道,“替我把福喜叫进来吧。” “是。”黑衣人很快就消失了。 楚辞的嘴角终于垮了下来。 他想,他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怕应该就是把军权牢牢的握在了自己手中吧。 从楚辞战战兢兢成为大楚的皇帝开始,他都坚信着,绝对强大的武力,才是一切权力中最大的,最基础的保障。 哪怕他后来被猪油蒙了心,被树叶障了目,自己把手里的底牌送给了别人,在那之前,他都是不曾放手的。 所以皇宫里有人人谈之色变的龙虎军,有鲜为人知的暗影军团,所以总有些老臣劝诫他,别把心思放在“歪途”上。 “哎哟喂,老奴的陛下啊!”殿外连滚带爬冲进来一个人,噗通一声就跪在了楚辞的软榻前。 “陛下,您把老奴心疼的哟,老奴担心死您啦……”就见那长得圆滚滚,一脸油滑的老太监捏了一张帕子,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哟。偏偏他哭就哭,还翘着小兰花指,还时不时往楚辞身上抛一个“哀怨”的小眼神,让人没法好好接受他的“好心”,更没法对他生起气来。 楚辞见了,也并不像往日里那么避之不及,竟然意外的给了老太监一个好脸色,“德喜。” 这么温柔的唤了一声,倒是把那哭得“一塌糊涂”的老太监给惊了惊,险些连帕子都捏不住了。 老太监的哭声有一瞬间的凝滞,似乎有些不相信往日里见了他这一副德行,早就忍不住让他滚远点的皇帝陛下今儿居然对他和颜悦色的。 不过他马上又“哎哟”一声,把刚刚断掉的那一嗓子给嚎圆满了。 楚辞嘴角一抽,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看了看虽然还在小声“啜泣”,却悄悄拿眼角偷瞄他的老太监,楚辞的目光有些深远。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陪他到最后的,居然是这么一个有些奸滑,甚至有些讨人嫌的老太监。 “陛下,奴才先走一步了,黄泉路上先给您开开道,到了下面,奴才还继续伺候您。” 楚辞把这个老太监的最后一句话记得清清楚楚,也是他,给了他身为一个皇帝的最后一点尊严。 这个老太监油滑,懒馋,市侩,跟耗子一样滑不溜手,却是心中最明镜儿似的那一个。 皇宫里的人都看不起他,他惯会溜须拍马,狐假虎威,是个彻彻底底的小人。但是他也是先皇驾崩前,唯一留给他的贴身伺候的人了。 楚辞以前一直想不通,为什么这样一个人,居然会被先皇那么看重呢?直到最后,楚辞才明白,先皇是想要他知道,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活得最长久啊。 他以前确实不懂,尽管不喜欢这么一个人,却还是把他留在了身边,冷眼看着他在他身边做尽了他所不耻的事情。 后来楚辞才明白,老太监其实活得比谁都快活,活得比谁都自在,他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他只管做他自己。 当楚辞自己明白以后,他甚至是羡慕他的,羡慕一个一事无成,不受宠幸,为人所不耻的老太监。 这确实是让人匪夷所思,却又真的存在的。 楚辞咳嗽了一声,“起来吧。” 老太监立刻拍了拍衣摆上并不存在的灰,站了起来,谄媚的替楚辞搭上了一件大髦,“陛下,天儿冷,您别把自己给冻着了。” 楚辞鼻子动了动,“怀里藏着什么呢?自己拿出来吧。” 老太监替楚辞捏肩膀的动作就僵了僵。 “手别停,继续。”楚辞放松了身体,别看这老太监圆滚滚的,一副蠢笨模样,其实灵活着呢。 老太监只好苦哈哈的一只手继续替楚辞捏肩膀,另一只手就慢吞吞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来。 楚辞慢悠悠的在老太监不舍的目光中接过了布包,眯着眼睛打开了,里面是一叠香喷喷的梅花糕。 楚辞捻起一块就扔进了嘴里,果然绵软香甜,入口即化,好吃!楚辞又扔了几块进嘴里。 眼见着一叠梅花糕就这么见了底,老太监肉疼得胖脸上的肥肉都在颤。娘嘞,皇帝陛下今儿不会真的是吃错了药吧?他的梅花糕,用去年窖下来的雪花水,和今年新开的第一茬梅花做的糕!就剩这么一小包啦,他还打算留着慢慢吃呢。 楚辞吃完了糕,满足的摆摆手,老太监又苦着脸送上了一盏热茶。 楚辞喝了茶,这才微笑着道,“想不到福喜居然有这样的手艺,朕以后还真是有口福了。” 福喜想说你怎么就这么确定这东西是爷做的?可惜他不敢,他只能痛苦的咧了咧嘴,再顾不上哀嚎,哀怨着脸道,“奴才省得了。” 楚辞心中好笑,却依旧维持着淡定的神色。他当然知道福喜这老太监心灵手巧,可惜他平日里藏得太深了,楚辞也是在最后才知道,这老太监其实最大的心愿,居然是吃遍天下美食,偷遍所有大厨的秘方。御膳房的老师傅,都没有他手艺好。 楚辞吃饱喝足,听着外面有些吵吵嚷嚷的声音,露出些不耐烦的神色,“福喜,你是我身边的总管太监,总得要担当起这个责任才好。外面的那些成何体统?可别让朕觉得你玩忽职守了。” 福喜颤了颤,似乎有些不明白楚辞的意思。 楚辞有些内疚,福喜是他的总管太监,可是他以前不喜欢他,也就没有太在意他。福喜明明能算得上是天子近臣,搞到最后大家都忘记了他的身份。 偏偏这老太监自己也乐得自在,楚辞不看重他,他也就不在他面前晃了。他明明有千百种方法引起他的重视,却从来不在他面前争取什么,还真就把皇宫当成了他庄园,整日里都乐不思蜀了。 不过,楚辞这次却并不打算浪费这个人才了,既然是人才,就得发光发亮才好。 也许,他身边的人,也只有这么一个可以信任了。 福喜晕晕乎乎的踏出了西暖阁,还有些震惊。他是先皇留下来的人,皇上足够尊重他,却并不喜欢他,他很清楚。一开始他还抱了些期待,不过到了后面,也就有些心灰意冷了。所以到了最后干脆什么也不顾,过自己的洒脱日子就好。 他没想到皇上好像突然转了性子了。 他更没想到,皇上还对他这样一个老太监,说出了那样的话。 “福喜,你说,我不当我的皇帝,你不当你的太监总管,可好?”皇上当时的表情十分落寞,他可以清清楚楚的明白,皇上是认真的,他信任他!福喜想到这里,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涌上了心头。 他太监福喜,被皇上信任了。皇上看起来还有点可怜。就像他当初一时兴起,收养的那个干孙子一样。可惜他的干孙子没熬过一场风寒…… “福喜公公!”被拦在殿外的宫女太监们看见一晃一晃摇出来的老太监眼睛一亮,纷纷围了上去。 “公公,那些龙虎军好凶,都不准我们进去!” “就是就是,我们只是担心陛下而已,陛下今儿连午膳都没有用。” 众人围着福喜,还偷偷从袖子里给他塞荷包。 老太监,要不是我们进不去,还能讨好你这样的奴才? 福喜把所有人的神色都看在眼里,面上依旧笑呵呵的,袖子拢了拢,就把所有的荷包都笑纳了。送上门儿来的,干嘛不要? 第三章 “福喜公公,您看……”一个宫女忐忑的看着福喜,眼睛湿漉漉的。 福喜翘了翘兰花指,拿帕子捂住嘴巴哼哧哼哧的笑。他自然认得这位,正是在那太后宫中当差的。 当今太后可不是陛下的亲娘,太后一生育了一子一女,可惜小皇子在五岁的时候就夭折了,偏偏那一年,先皇就把如今的陛下给接进了宫中。 太后可是坚决认为是陛下克死了小皇子的,现在派人来太和殿是什么居心都不用猜的。 前几年陛下刚刚登基的时候,太后可是没少找过陛下的麻烦,后来陛下被弄得烦不胜烦,终于出手好好警告了太后一番。 没成想太后刚刚老实了一段时间,又要开始不安分了吗?其实福喜也觉得纳了闷儿,这太后又没有个皇子傍身,怎么就老是要和陛下作对呢?这,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添堵吗?毕竟,陛下才是如今的一国之主。 也许,是看在陛下无论如何也不会真的把她怎么样的缘故吧。 看见福喜这幅忸怩的状态,小宫女差点绷不住表情。眼中一闪而逝的厌恶也没有逃过福喜的眼睛。 福喜扭了扭腰,把帕子甩了甩,差点把帕子拍到小宫女面上,吓得小宫女连连后退。 “杂家怎么知道呢?这位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陛下都不爱杂家近身伺候的。”福喜说完就是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拿帕子挨了挨眼角,“不过,刚刚杂家在墙角听到,陛下嫌你们吵得慌,要是再影响了他休息,他就要把罪魁祸首重打三十大板呢。” 小宫女被福喜一个“姐姐”刺激得脸都青了,一听到要打板子,脸色又白了。 “福喜公公,奴婢只是想,想帮太后娘娘来看看陛下……” 福喜翻了一个白眼,“姐姐,你说什么傻话呢?陛下的事情是我们能打听的吗?小心……”福喜做了一个砍脑袋的动作,“脖子不保啊。” 小宫女脸更白了,周围竖起耳朵偷听的人也煞白了脸。 “多谢福喜公公。”小宫女勉强道了谢,赶紧走了,周围的太监宫女也作了一个鸟兽散。 福喜眯了眯眼,摸了摸袖子里的重量,得意的哼了哼。 他其实完全可以用自己的身份命令那些人赶紧滚蛋的,不过福喜心中还有顾虑,他是不会允许他的人生出现任何意外的。 福喜转身扭着小腰就打算回去,末了又抬起头来,对着房梁上飞了一个媚眼儿,就拿帕子捂住嘴巴娇笑着,迈着小碎步跑开了。 趴在房梁上面,冷着一张脸的黑衣人差点脚下打滑跌下去,房梁更是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嘎吱”声。 绷着脸站岗的一排龙虎军个个忍着笑容,生怕被那位暗卫首领给记了仇。那位大人可是小气的很,黑面阎王不能得罪。 黑衣人一张俊脸比身上的黑衣都要黑了。 楚辞在书桌上摊开了一张宣纸,狼毫笔也紧捏在了手中。 这里是他平日里办公的地方。 他不喜欢上书房的空空荡荡,冷冷清清,就把公务都带到了寝殿当中。 更重要的是…… 楚辞抬起下巴,微微侧了侧头,看向了另一个方向。 他是住在西暖阁的,他甚至把东边的暖阁都让了出去,就是因为那边的格局和采光都更加好,利于身体不好的人居住。 他自己的身体也不好啊。 从发现自己回来了,直到现在,楚辞都拒绝去想冬暖阁那边的人。只要一想到那边住着的人,楚辞的心就一抽一抽的疼。 楚辞从来都没有想过,他亲手从冷宫抱出来的孩子,他亲手抚育长大的孩子,到了最后,居然那样对他!他都是到了最后才知道,原来那个孩子恨他! 他恨他,他亲手养了十年,呕心沥血,悉心教导,视若亲子的孩子恨他! 楚辞早就知道自己喜欢男人,他活了那么多年,从来就没打算过要娶妻生子,他不爱女子,他不能害了别人。 他这一生,注定是没有孩子的。 所以,当他亲手养大的孩子也背叛了他,不管是失去了皇位,军队,财富,楚辞都可以一笑而过。只有那个孩子,是楚辞一辈子的痛。 所以上辈子他才那么心灰意冷。 楚辞自嘲的笑了笑,提笔在宣纸上游龙走凤。 为了当好这个皇帝,他不知道下了多少苦功,旁人只看见了他的辉煌,哪里能看见他背后的血与泪呢? 他背负着一个江山,他手中掌握着一个国家千千万万条百姓的性命。这里可不是几百年,几千年以后,一个国家的掌权者,一个小小的决定,就可能颠覆成百上千人的命运。 楚辞刚刚登基的时候,心中还有点兴奋。可是当他被每天怎么也处理不完的国事纠缠,还被那群看他不顺眼的大臣挑刺,当真是再好的耐心与兴趣都要消耗殆尽了,最后只剩下无尽的疲惫。 他曾经也想过要把大楚在他手里打造成一个盛世王朝,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也太过自大了,但是起码也要国泰民安,人人温饱。 他甚至还雄心勃勃想要成为一个盛世明君,名流千史,成为后代人历史教科书上人人敬仰的那一个最成功的帝王。后来,他才发现,现实是如此的残酷。 管理一个国家不是玩过家家的游戏,想怎么来就能怎么来。世家,皇族,藩王,贼寇,就连朝堂上的大臣都不是和他一条心。 他想要做点什么,实在是太难了。 楚辞不够聪明,也不够狠毒,他没办法杀伐果断,更没办法草菅人命。他从来只是一个普通人,就算曾经在千年以后,他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人物,虽然偶尔也会愤青一下,但是他知道自己有多大的斤两。 历史上又有多少帝王是真正的仁君?那些成功的帝王,背后还不是尸山血海的堆积? 也许,他是不适合做皇帝的,那个孩子比他更合适。就算楚辞心里冷得很,也得承认,那个孩子真的比他合适,比他合适啊。够狠,够毒,够果断,也够冷血。 楚辞冷笑一声,放下了狼毫,抖了抖宣纸,轻轻吹了吹。 把宣纸放随手放在一边,楚辞又拿起了那支狼毫。它本来是被搁在一只精致的洗笔上的,和其它的笔相比起来,这一支显得十分的粗糙,简陋。不过,这只狼毫却是那个孩子亲手拔了草原上贡来的一匹雪狼的毛,花了很大的力气做了送给他的。 他以为那个孩子是真心的,虽然有些不舍那雪狼因为一支笔而遭了杀生之祸,也舍不得责怪他。不过现在想来,那孩子微笑着在雪狼尸体上拔毛的时候,是不是就在想着,他总有一天要把他也如此这般,羞辱虐杀。 可是那个时候,那个孩子用伤痕累累的小手把那支笔捧到他面前的时候,楚辞想,那个孩子那么小的时候就有那样的心机和演技,该是把他恨到了骨子里了吧。 “咔嚓。”最终,那支狼毫在楚辞苍白修长的手指间断成了两截。 它迟早也是这样的命运的,只是这一回,断了他的,却换成了它被赠与的人。 他用那个孩子亲手赠送的笔,写下了他们以后再也无法有交集的话,以后,他们恩断义绝,再不相干了。 断掉的笔从楚辞的指尖滑落,轻轻的跌落在地板上,再也溅不起任何涟漪。 楚辞望了望窗外,雪花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原来他已经在这里枯坐了大半夜了。 起身拿起案头上的玉玺,金龙盘绕,威严肃穆。就是为了这么一块金玉雕刻而成的玺印吗?果真是价值无量。楚辞嗤笑一声,加了鲜红的印泥,重重的盖在了宣纸上。 他想过这一世再也不要和那个孩子有任何交集了,偏偏回来的不是时候。 此时,已经是他把那个孩子从冷宫里抱出来的第五个年头了,也是他把那个孩子册封为太子,堵住了群臣嘴巴的第三年。 也是,那个孩子可是真正的先皇遗子,是真正的皇室血脉。他都是在承诺以后不会再立太子,不立皇后,才让那些整天跳出来嫌弃他血脉不纯的大臣闭嘴的。 罢了罢了,他这个名不正,言不顺,被天大的福分砸中才有幸成为皇帝的家伙,还是老老实实滚蛋吧。 “来人。”楚辞坐回了椅子上,明黄色的皇帝常服在他身上根本连半分光泽也无。 很快就有执事太监来到他身边。 楚辞挥了挥袖子,“太子殿下年纪已长,继续住在朕这太和殿也不合适了,明天天一亮,就让太子搬回昭和殿去吧。” 他当初只是因为那孩子刚刚出了冷宫,三天两头的生病,离不得他,才干脆让他住在太和殿的。现在,也到了让那孩子如愿的时候了。也好过他总是在他身边碍眼,总是不顾他的意愿送上他厌恶至极的关心。 执事太监张了张嘴,一脸的震惊。大概他想不通,那么疼爱太子殿下的陛下居然肯让太子殿下搬出去住了! 其实那孩子也提出过要搬出去的,只是后来那孩子病好以后,楚辞又有点舍不得了。他总想亲眼看着那孩子长大,没想到,他自以为是的对他好,只惹了那孩子心中更加的厌恶罢了。 楚轩,你是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真是抱歉,让你整日面对憎恶的人。 执事太监见皇帝是真的下定了决心,张了张口,把嘴里的话咽了下去。只是他眼睛一撇,就看见了楚辞摊在案桌上的宣纸,那上面的鲜红玺印仿佛在泣血一般。 马上,他就神色惊恐,像是见了鬼一般。 “奴,奴才领命!”说完飞快的退了出去。 第四章 很快,皇城里面就飞起了为数不少的禽鸟。 影一沉着脸来向楚辞汇报的时候,楚辞也不以为意。 “随他们去吧。”反正他连这个皇帝也不想当了,被皇宫里的奴才吃里扒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不在意了。“让城墙上的神弓队都回去休息吧,以后不需要再在大晚上的不睡觉去执勤了。” 这个时候皇城大门早就已经关闭了,什么消息也传递不出去。能在这个时候还冒着风险启用隐秘通讯,估计那些家伙也是被吓坏了。既然他们要把消息送出去,楚辞也无所谓,放他们一马就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是。”影一不明白楚辞为什么要放纵那些人,不过既然楚辞这样说了,他只需要照做就是。 “影一,要是朕以后不再是皇帝了,你还想跟着朕吗?”楚辞突然开口问。 影一没有犹豫,“您是影一的主子,那就一辈子是影一的主子。”除非,楚辞自己放弃了他们。 楚辞微微勾了勾嘴角,是啊,他是他们一辈子的主子。楚辞想,这辈子,他可不会再把这么忠心的手下送出去给人做炮灰了。 “回去休息吧,今夜不用过来守夜了。”楚辞摆摆手。 “是。”影一就悄无声息的退下了。 楚辞又看了看案桌上的宣纸,终于露出了点笑容。 他只觉得肩膀上一个巨大的重压终于消失,现在只有无尽的轻松之感。 去你大爷的皇位,去你大爷的白眼狼,通通见鬼去吧!老子不干了,爱谁谁。 楚辞合衣躺在了龙床上,终于香香甜甜的入梦了。 楚辞难得的睡了一个好觉,被十万火急的消息惊得差点魂飞魄散的大臣们却再也睡不着了。 “什么?陛下要退位!” “退位诏书都写好了?” “要立幼太子为皇帝?” “快,快,快把这个消息通知刘大人……” 诸如此类的消息,迅速在消息灵通的人士之间流传开来。 楚辞并未阻止,所以这个消息甫一传出,立马在各个府上炸响了惊雷。 右相府。 “胡闹!”右相被心腹大半夜的叫醒,听得这个消息,简直又惊又怒。 “大人。”心腹也很委屈,“这件事是真的,陛下连玉玺都盖好了。” “胡闹!”右相气得手都哆嗦了,“给本官梳洗,本官要去见陛下!”右相马上坐不住了。 左相府。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左蔺如没有右儒文那么行事冲动,但是他也马上召集了府上幕僚,一起商议此事。 “这几年陛下明明有鸿鹄之志之相,可如今这个决定……” “实在是不像陛下平日里的行事作风。”另一人接口道。 他们这些幕僚,既然能在左相府混到如今的地位,还被当今左相礼遇有加,那便充分说明他们都是有真本事的。 但是如今楚辞不按常理来,他们这些人就当真是抓瞎了。 谁又能想到,楚辞这一回,是铁了心的不想再做皇帝了呢? “难道陛下是想抛砖引玉?把他真正想做的事情留在后头?” “总之。”左蔺如捋了捋胡须,“不管陛下的目的是什么,咱们见招拆招就是。” 左蔺如这话,得到了一片赞同之声。 于是,他也很快穿衣梳洗,命人抬了轿子就往皇宫门口去赶去了。 当今陛下怜惜某些大臣年迈,于是便把早朝的五更天延后到了六更天。还别说,他这个法令还当真贴合到某些大臣的心中去了。 一大早的就要起床上早朝,确实是为难了他们,尤其是一些腿脚不利索的,或者有些陈年旧疾的人。 虽然口上说着“祖宗规矩不可废”,在楚辞的坚持下,还是通过了。 有些人,果然是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诚实的很。既想占了好处,又要把自个儿摆在道德制高点上。 楚辞当时也是嗤之以鼻,不过他也不想一大早的就要爬起来,就任由他们去了。后来想想,那些人也跟着得了便宜,倒是只有他自己得了一个“好逸恶劳”的名声,真是冤枉的很。 这会儿,享受了楚辞好几年的“睡觉睡到自然醒”的待遇,早早爬起来站在宫门口受罪的大臣们,还真有点顶不住了。 “陛,陛下什么时候出来啊?”礼部尚书问身边的工部尚书。 工部尚书也冻得够呛,捞起袖子狠狠擤了一把鼻涕,鼻子都冻成了一根儿大胡萝卜。 “老,老夫也不知道啊。” 礼部尚书嫌弃的往旁边躲了躲,“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本,本官怎么着啦?”工部尚书狠狠跺了跺脚,“这天儿真该死的冷。” 礼部尚书深以为然。 这个时候他们通常就该在娇妻美妾又暖又软的身子上享受着,哪里会来这里遭这么大的罪? “陛下也真是的,到底想闹哪一出?”工部尚书小声低估。 “陛下想干什么,是你能过问的吗?”礼部尚书呵斥工部尚书,不过语气里的不满还是相当明显,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在警告工部尚书,还是在附和他的话。 “闭嘴!”右儒文狠狠的瞪了过来,吓得两位尚书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了。 一行人就这么干等着。 好容易熬到了五更天,队伍里不少人都开始打喷嚏,擤鼻涕,各种古怪的声音此起彼伏。 他们之中,没有哪个是真正准备妥当的,听到那样的消息,也没人能够坐得住。匆匆忙忙收拾一番,能弄一个外面齐整就已经很好了。 就连两位丞相,除了外面的朝服,里面也就一件单衣,也被冻得够呛。 时间越久越难熬,这个时候他们才开始后悔,为什么他们就这么来了呢?等到早朝的时间不好吗?可惜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没谁有胆子在这个时候又溜回去,只能苦哈哈的一起吹着冷风傻站着。 跟着各自的主子来到这里的下人们,倒是没那么多顾忌,早就自发的挤成一团好取暖了。羡慕得他们的主子那眼珠子瞪了一遍又一遍。 临近五更半,守门小将终于打着哈欠姗姗来迟了。 城门是要提前开的,小将早就已经习惯了这个作息,指挥着几个小兵开了锁。 “大,大人!”小兵手里的大锁咣当一下就砸地上去了。 “怎么了?怎么了?不想吃这碗饭了?”小将十分不满。 “不是,不是,那个!”小兵指着门缝外面,差点哭出来了。 “外面有什么?”小将挤过来一看,“哎哟我的娘嘞,快,快把门打开!”小将被一群大人物用一种骇人的目光看着,登时就吓得腿先软了一半。 这什么阵仗啊?小将心中忐忑,这样的情景好像以前也发生过,什么时候来着?嘿,不就是当初先皇要立如今的陛下为新帝的时候吗? 可惜,新帝还是成功登基咯。 …… 太和殿,东暖阁。 “你们在做什么?”小孩死死盯瞪着在他的卧房里来来去去的宫女太监,眸子红得吓人,“谁允许你们动朕的东西?” 原本该十分凄厉可怕的声音因为主人的虚弱和幼小,显得十分嘶哑破碎。 执事太监见软塌上的孩子醒来了,心里就有点暗暗叫苦。 他本想趁着太子殿下还在安歇的时候把这东暖阁的东西先给搬到昭和殿,没想到太子殿下居然在这个时候就醒来了。他并没有注意到小太子此时可怕的神色,那样的神色,出现在一个才十岁的孩子身上,实在是太过诡异了了。 “启禀太子殿下。”执事太监赶紧跪下了,“这是陛下的吩咐,陛下说……” “等等!你刚刚叫朕什么?”孩子脸上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执事太监差点被小太子的自称吓得腿软,暗道不愧是陛下最宠爱的孩子,果然宠得无法无天。 不过,执事太监脸上马上露出更加小心翼翼和谄媚的神色来,若是陛下案桌上的诏书是真的,那么现在他是该好好巴结眼前这位未来的帝王啦。 “太子殿下。” “你叫朕……孤太子!”孩子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傻愣愣的看向自己的双手。 “孤,孤还是太子,孤还是太子,哈,哈哈……”孩子看着自己的双手,神经兮兮的傻笑起来。 执事太监后背出了一身冷汗,心道您不是太子谁是太子,有必要这么高兴吗?他还没理出个头绪,软塌上的小祖宗突然又发了狂。 “辞辞,辞辞,孤要见辞辞。”孩子突然神色大变,挣扎着就往塌边爬。 “啊!太子殿下!”执事太监眼看着小太子跌下了软塌,吓得魂飞魄散。 “啊啊!”宫女也跟着惊叫,东暖阁乱成一团。 要是小太子真的出了什么事,她们就全都完了。 “怎么回事?”楚辞站在铜镜前,手臂平伸,宽大的袖袍划过一道金黄光芒。一个宫女在替他整理衣冠,一个宫女拿了象牙梳替他梳理长长的发。 殿外闹哄哄的,楚辞微微蹙眉。 “陛下,太子殿下吵着要见您。”被阻拦在外的东暖阁宫女听见楚辞的声音,赶紧大声道。 楚辞的脸色冷了下去,他想起他很久以前,一旦那孩子有事,他无论如何也会丢下手里的事赶过去,早上的好心情马上就没了。 “他要见朕,朕就非得要去见他吗?”楚辞大步踏出了西暖阁,头也不回。 第五章 “参,参加陛下……” “众位爱卿平身。”楚辞抬抬手臂,“你们这是……”楚辞看着一殿几乎是东倒西歪的狼狈身影,十分的诧异。 “……”大殿里一片沉默,只是时不时就响起几声哼哧哼哧的声音,偏偏还不能殿前失仪,通通都得憋着。 “陛下……”福喜俯下身,低声在楚辞耳边说了几句话。 楚辞的表情顿时精彩极了。 他料到那个消息传出去,该让很多人都睡不着觉了,可是他没想到,原来他还低估了。 他们那哪里是睡不着觉啊,分明就是提心吊胆,战战兢兢了,真不知道他们是高兴的,还是害怕的。楚辞还真纳了闷儿,按理来说,楚轩才是“正统”,他这个西贝货一样的玩意儿,自己识趣儿滚蛋了,这些家伙不应该高兴的很吗? 上辈子不就是那样吗?恨不得他这个“耻辱”从来没有出现过呢。 楚辞哪里知道,这辈子,他的好处还没有被榨干,那些人甜头还没有尝够呢。 “爱卿,想不到你们竟然这么勤奋。”楚辞感叹着,“以前是朕错了,朕不该枉顾祖宗礼法,朕有罪。” 楚辞没让人有机会插嘴,先就来了一套“罪己诏”,这么多年了,楚辞大概当皇帝的本事没有长进多少,嘴皮子却利索了很多,速度快得让一群最爱“舌战群儒”的文臣们都插不上话。 其实武将们也觉得奇怪。怎么今儿那群平日里趾高气昂,恨不得拿鼻孔看他们这群莽夫的家伙们跟落了水的老母鸡一样就怂巴了呢?虽然不知道原因,不过心里好爽啊。 接着他们的陛下又是一通子曰诗云,听得一群莽夫头都大了。 这里行武出身的武将们,大多数都是大字儿都不认识几个,写个奏折都还得让自家军师捉刀,又哪里听得懂楚辞的长篇大论? 不过,虽然听不懂,但是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末了,楚辞总结了一下大意:“以后早朝时间改回五更天,并且休沐时间由一个月八天,改回一个月两天!” 由简到奢易,由奢到简难。 楚辞眼见着几个老阁老开始翻白眼了,也就当没看见。拿了他的好处,还让他担了坏名声,狗屁。反正他以后也不当皇帝了,不关他事儿了。 “陛下……”底下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楚辞摆摆手,大义凛然道,“爱卿不必替朕开脱,朕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不能再继续错下去了,就这么决定了。” 楚辞那副凛然不可侵-犯的姿态让一群老臣哑口无言。没错,他是真的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他会改,他真的会改! 谁的错误要五年以后才哭着喊着认识到了?群臣瞪目结舌。 楚辞又继续了一大通,把一些明明是给大臣们的福利,偏偏他们自己还喊着“于礼不合”的项目给取消了。比如从宫门到金銮殿可以乘轿,上书房议事可以中途用膳等等,都给取消掉了。 这些只是一些小事,楚辞也只是拿来恶心恶心这些人罢了,他算是看透了,有些人,就是不值得他的好意。 楚辞好歹当了五年皇帝,真真正正为大楚做了不少好事。当然,他也损害了不少世家门阀的利益,要不是他手上握着兵权,还指不定会怎么样呢。 武将们倒是没什么反应,不就是多走点路吗?不就是挨一会儿饿吗?没什么大不了的。 文臣们就不行了,个个心里叫苦连天,陛下这是怎么了?难道是上次他们没有答应解开海禁,就要这么羞辱他们? 楚辞看着下面众人有些愤愤不平的神色,心中无悲无喜。已经彻底失望,就无所谓伤心了。 东拉西扯了那么久,群臣早就忘记了他们来这么早,想要向楚辞打探的事情了。 楚辞朝福喜颔首。 福喜就浑身一震,有些僵硬的捧上了一卷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崇安帝楚辞,上辜负先帝期望,下辜负黎明百姓,自觉不堪重任……特此,自愿退位让贤,着太子楚轩继任帝位,钦此!” 金銮殿上鸦雀无声。 楚辞当众宣读了这一份圣旨,就是不打算给自己留后路了。 “楚辞有负先皇圣恩。”楚辞望着大殿金柱上的蟠龙,缓缓取下头冠,跪了下来。 “陛下!三思啊!”左相想过任何可能,就是没想过楚辞居然是来真的!这怎么可以?这不是开玩笑吗?太子今年才十岁啊! “请陛下三思啊!” 被楚辞一道召书惊呆了的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呼啦啦跪了一地。 “寡人意已决。”楚辞干脆用起了太上皇的自称了,“以后寡人就不是皇上了,众位爱卿莫要叫错了人。”楚辞缓缓站起来,拍了拍龙袍上的灰尘。 “陛下!”这下子,众人都被真正吓尿了。 “太子的登基大典,寡人已经询问过了钦天监,三天以后就是一个好日子。”楚辞继续道。 钦天监顿时就被眼刀子戳成了筛子。 钦天监简直要痛哭流涕了,他怎么知道皇帝问的是什么好日子啊?他还以为皇帝问的是哪一天雪晴,可不就是三天以后吗? “陛下,您,你不能这样啊!”武将们忍不住了。楚辞不当皇帝了,他们的军饷,他们战死弟兄的补贴怎么办?天知道户部那些年年都在“亏空”的仓房里怎么拿出银子来? 要知道,楚辞最受那些文臣诟病的地方,就是他相当重武轻文。那些个在文臣们眼中最是粗鄙不堪的人,在他眼中才是最可爱的人。 什么资源,楚辞都要往大楚的军队上倾斜,所以他引起了文臣相当大的不满。楚辞知道,只有国力强盛了,才不会挨打,他们的国家才会安定。可惜,那些文臣大多不会那样认为。 他们只会觉得遭到了侮辱。 所以楚辞牢牢掌握着军权,所以他不停的在被文臣进谏。那些站在楚辞身后的,往往在朝堂上并没有什么发言权。 不过楚辞不当皇帝了,可没有说过不要军权了。没有军权,他还能有命活?这一回,他可不想再年纪轻轻就“驾崩”了。 “爱卿们莫急。”楚辞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太子还需要众位的辅佐,请一定保重身体。”楚辞看向了一位正在翻白眼的阁老。 “寡人之前对将军的承诺依旧有效。”楚辞看向几个老将。 武将们明白了楚辞的意思,也就渐渐安静下来了。 大楚的军队,大部分都是楚辞在养了。身为一个穿越者,楚辞不能给他的时代丢人。他早早就寻摸了一个又一个赚钱的渠道,成为皇帝以后,自己给自己大开方便之门,赚得更是不少。 楚辞自己是没有半分心虚的,都是他自己的私房钱,他不需要心虚什么。更何况,他把赚的钱大部分都投入到国家军队的建设上去了。 上辈子也是这样,楚辞就像一头老黄牛,勤勤恳恳的发光发热,到了最后,更是连自己的一身的血肉也被奉献上去了。 这一回,他决定要自私一点。 吵吵嚷嚷的金銮殿逐渐安静下来,寻死觅活的老臣也在楚辞的话下,理智渐渐回归了。 是了,还有幼主,太子才是名真言顺的继承人,而陛下……可以称呼为太上皇了,只是先皇从族里带回来的一个谁知道是不是的皇族中人。 楚辞对众人的反应也不意外,他早早就预料到了,心里也不难受。 “那么,众位爱卿,好好回去准备三天后太子的登基大典吧。”楚辞微笑着道。 一些老臣悄悄的抬起头,却没能看清楚辞的任何表情。 真是一场闹剧。楚辞看着已经变得空空荡荡的金銮殿,从此以后,这里就不属于他了。 他本来就不属于这里,现在,该是回到正轨的时候了。 “通知他们了吗?”楚辞问。 影一用只有楚辞能听见的声音道,“已经通知各位大人在暗室里相见了” 楚辞点点头。不当皇帝不代表他什么都放弃了,这辈子,绝对不可能了! 太慈殿。 “你说什么?”雍容华贵的女人因为震惊,直接崩断了一根正在细心保养的指甲。 “蠢货!”女人一巴掌甩到了跪在身前的小宫女身上。 “太后娘娘饶命,太后娘娘饶命啊……” “拖出去!没用的废物!”女人厉呵。 “那个小杂种真的退位了?”女人不去看哀嚎的小宫女,转身问道。 “回娘娘,是真的,陛……太上皇已经下了诏书,连太子殿下的登基大典都安排好了。” “好好好!”女人突然笑了,“既然你自己让了位,那哀家可就不客气了。” “恭喜太后娘娘擢升太皇太后。”太慈殿的下人们恭贺。 女人的笑声戛然而止。 第六章 不管外面是怎样的惊涛骇浪,楚辞自个儿倒是真的乐得自在了。 福喜眼瞧着楚辞心情好得不得了,心里简直不是个滋味。 他真想问问楚辞,他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楚辞今年也不过十八岁,还是个弱冠少年!这个年纪的少年,难道都不应该是充满雄心壮志和抱负的吗? 福喜瞧着楚辞,分明就是一副要过养老生活的架势了。 “陛……太上皇,您以后有什么打算吗?”福喜见楚辞溜达溜达,完全乐不思蜀了,还是问了一句。 “收拾东西,准备回老家。” 福喜一张大圆脸就皱成了包子,“太上皇,您没开玩笑吧?”福喜紧张的盯着楚辞,他觉得他自己可能听错了什么。 “回家啊。”楚辞随意甩了甩袖子,笑嘻嘻道,“福喜,你不想跟寡人去江南看看吗?江南有很多特色菜肴,你就不想去尝尝?” 楚辞是八岁那年被先皇接进皇宫的,他在江南生活了三年,对那里的感情不算太深,却也有些留恋。算起来,他都已经十几年没有回去过了,还真有些想念。 福喜顿时就没有话说了,他,他当然想! 楚辞就这么和他的贴身总管太监达成了协议。 楚辞早就想好了,只要他把身上这个担子卸下去,他就是自由人了。这里不适合他,深宫大院,高处不胜寒,便让给那些个想要往上爬的人吧。 想到还有三天他就能解脱了,楚辞的步子都轻快了不少。 不过他还未来得及走进太和殿,就被人给拦住了。 “陛下,太后娘娘请您过去一趟。”太慈殿的太监不甚恭敬的拦住了楚辞。正式退位的日子还没到,这宫里的风向就开始变了吗?果然,他这个即将出炉的太上皇,在这些人眼里就是放弃大好权势的傻子吧。 楚辞眉头一挑,他以前让着太后,是看在了先皇的面儿上,那个女人不是个省油的灯,不过他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告诉太后娘娘,朕还没有正式退位,她也还没有提份位呢。万一朕一个不高兴了,就算是圣旨,朕也可以收回的。” 说完楚辞就厉呵一声,“大胆奴才,见了朕也不下跪,果真狗胆,来人,好好伺候伺候这位公公。” 楚辞甩袖就走,他才不屑和一个狗腿子计较,打脸就打脸了。不过,这种以势压人的姿态还真是爽快,他以前居然没有干过。楚辞知道自己不太名正言顺,为了少落下一些话柄,当真是修身养性,在旁人面前绝对不显露半分粗俗的。 不过现在,他连皇位都不要了,还在意什么话柄? 福喜龇牙咧嘴,心道太上皇以前那么谦逊有礼,对宫里人都很仁慈耐心,莫非都是装出来的? 别说,看太上皇如今这模样,走路都开始发飘了,哪里还有以前的半分稳重?倒是也有了这个年纪的少年的活力。 叹了一口气,福喜赶紧跟了上去。 楚辞刚刚踏进太和殿,愉快的神色就淡下去了。 “太子殿下搬走了吗?”楚辞问值守的太监。 那太监看见楚辞,脸色就是一白,一听到楚辞问这个,就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回陛下,太子殿下,他,他……” “辞辞,辞辞……” 楚辞只是随口一问,他没想到只是让楚轩搬一个寝殿而已,貌似还出了什么幺蛾子。 抬起头,楚辞就见到他的西暖阁跌跌撞撞跑出来一个只穿了一身中衣的孩子。 那孩子看见他,眼睛就是一亮,面上一派纯真无邪的笑容,面颊上还有两个羞涩的小酒窝。害羞又期待的小模样,让人看得心都要融化了,仿佛他从来就是这样,从未变过一般。 然而楚辞却清楚的明白,那不过是那孩子的伪装罢了。装得可真够逼真,他可是足足被骗十几年!不过,就算是再精湛的演技,也总有露出马脚的时候。以往的楚辞,不过是根本不愿意去看,不愿意去想,一心一意只信任那个孩子罢了。 真是蠢透了。 “辞辞,宫女姐姐说你要我搬到昭和殿,我不要嘛,我不要!搬到那里去就不能常常看见辞辞了。”楚轩伸出一只小手,可怜兮兮的拉着楚辞的衣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此时此刻,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抑制住了浑身的颤抖。 朝思暮想,午夜梦回之中,他不就是想见到这一张熟悉的容颜吗? 感谢上苍,给了他这个机会,他不会再愚蠢的犯下不可饶恕的错。他是来赎罪的,用他这一生。 楚轩已经不记得当年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了,他活在痛苦与悔恨中好多年,一开始,他是拒绝想起这个人的。只是时间过得越久,当他真的在逐渐淡忘那个脑海深处的人时,一种深入骨髓疼痛却席卷了他。 而后,他便开始恐惧了,他真的怕了,那人已经死去,曾经所有的存在也因为他的逃避而被抹去。一旦他把那人忘记了,那个人就真的要消失了。 还好,还好,他现在还有机会,他还有机会。他的辞辞,他现在还没有做下让他伤心失望的事,来得及!他会把曾经的错误一一纠正,未来的一切,都将会被改写。 他知道他的辞辞心软又善良,当初他一定是疯了,才会做出那样的事! “辞辞……”楚轩贪婪的呼吸着近在咫尺的味道,小手握得死紧。 被这么小小软软的一团如此撒娇又哀求,是个人都得心软,不过,他楚辞却是再不会了。 他曾经给予过的一切已经被楚轩消耗殆尽,现在,他再也没有多余的东西给他了。 “既然你不愿意搬,那好,朕搬出去就是了。”楚辞本以为再一次见到楚轩,他会忍不住怨恨,会抓住楚轩问他一句为什么,为什么要那样对他? 不过现在,楚辞却再也没有那样的想法了。 憎恨也好,怜爱也罢,都是需要力气的,楚轩已经把他的所有情感都消耗了个干干净净。他现在看见楚轩,也只是觉得面前多了一个熟悉的陌生人罢了。 无所谓爱,无所谓恨。 楚辞明白,他是真的对楚轩一点多余的感情都没有了。只不过,这人是待他极好的长辈的血脉罢了。 “辞辞?”楚轩仰着小脑袋,可爱的眨了眨眼睛,十分迷惑无辜。 楚辞一点一点从楚轩手里拉回自己的衣摆,随手拍了拍,“都是要做皇帝的人了,可不能再这么继续粘人了,太傅教导你的为君之道,你都忘干净了吗?” “辞辞?”楚轩清澈的大眼睛死死盯着楚辞。 “行了,福喜,派人去收拾朕的东西,把流云殿收拾一下,朕马上要搬过去。”太和殿是皇帝住的地方,正好,楚轩也不用再搬去昭和殿了,他自己直接搬到太上皇居住的流云殿去正好合适。 “辞辞,你要搬家吗?我和你一起搬好不好?”楚轩亦步亦趋的跟在楚辞身后。 楚辞停下了步子,毕竟是自己养了这么多的孩子,他扯了扯嘴角,转身蹲下-身子,拍了拍楚轩的脑袋,“一切都如你所愿,你好自为之吧。” 然后楚辞就站起身来,毫不留恋的大步离开了,他能说的,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辞辞……”楚轩痴痴的望着楚辞的背影,一滴一滴殷红的水滴从他紧握的小拳头上滴落下来。 “啊!太子殿下,您受伤了!”宫女花容失色。 “太医,快,快传太医啊!” “辞辞……辞辞……”一声又一声的呼唤声,全都消散在了风中,它想要传达出的心意,却再也没有人听了。 太医院的医正背后满是冷汗,卯足了力气,这才终于掰开了太子娇嫩的拳头,却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得多大的力气,才能用稚嫩的指甲把掌心都给抠破了啊! 医正忍不住又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这位可是马上就要登上至尊之位的天子啊!哪里能出半分闪失? “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东暖阁的大宫女芍药问。她伺候太子好几年了,都没见过太子出现这样的情况。 医正不敢哆嗦,赶紧给楚轩的手上药,“也许,殿下这是忧思过重了,毕竟三天以后就是登基大典。”太子三天后继位,这个消息已经被告示出去了,全天下哗然。 芍药点点头,“若是殿下三天后还是这个样子,耽搁了登基大典可就不好了。 医正上好了药,又擦了一把汗,“殿下这症状也来得奇怪,老夫好生奇怪。” “以前殿下虽然体虚,也没出现过这样的症状,待老夫回了太医院,再去和另外几位大人商量一下。” “这样也好。”芍药点头,她也被太子突然出现的惊厥吓坏了。 医正也觉得奇怪,竟然没有看见皇帝陛下陪伴在太子身边!以往太子一个头疼脑热的,陛下都紧张得不得了,怎么这一回,连人都没有瞧见了? 不过这也不是他能猜测的,医正很快就离开了。 楚轩却睁开了眼睛,他双目发红,牙关咬得死紧,一双眼睛差点瞪出血来。 第七章 流云殿多年未有人住,好在这里本就是太上皇应该住的寝殿,内务府随时也派人打扫着。 福喜随便指挥着几个宫女太监,很快就把宫殿里面彻底清洗了一遍,再换了新的床单被褥,摆上楚辞自己的东西,就可以入住了。 楚辞倒也没有尊敬先人之类的想法,把自己不喜欢的摆设通通扔到了库房里头,摆上了他收藏的玩意儿,顿时就觉得心情舒朗了。 流云殿内还有一个大荷花池,一片空地,只是现在还是深冬,水面上只余下了几片残叶,地上也光秃秃的,枯草上还积了一层雪。楚辞见了就心生欢喜,想不到前任太上皇还挺有风趣儿的,还在这里玩什么归园田居? 绕着那块不算太大的土地走了几圈,楚辞就发现了一些干枯的菜叶子。还有人在这里种菜?楚辞也没有多想,应该是哪个守宫殿的老太监种上的吧。 “太上皇陛下。”福喜灰头土脸的跑过来了,“您既然不要人伺候,那就得干活!” 楚辞干巴巴的眨了眨眼睛,“福喜啊,你这是想要欺压主子吗?” 福喜撇撇嘴,他已经明白楚辞的德性了,“有本事别遣走了奴才手上的小太监,不然您就等着饿肚子吧。”福喜哼了一声,甩着帕子扭着腰就走了。 楚辞目瞪口呆,好你个福喜,居然敢甩他的脸子!不就是把他手下几个小太监赶走了吗?至于这样? 楚辞摸了摸鼻子,甩了甩袖子把双手负在身后,他非得好好教育教育福喜不可,得让他知道,倒底谁才是主子。 楚辞明面上只在流云殿留下了三个人,一个就是老太监福喜,还有两个小宫女,百合和牡丹。 这两个小宫女也是楚辞精挑细选的,原本只是一个三等的粗使婢,被楚辞提拔上来,还赐了名字。 他身边原本的人都被他遣散了,以前他不想惹急了那些人,就算知道身边人有别人的钉子,也没有处理。现在好了,他完全无所顾忌了,干嘛还要留着那些人给自己添堵? 福喜那么不满,也是因为他可以压榨的人没了,偏偏楚辞还不愿意多添人,只有两个小宫女。那两个小宫女还得伺候楚辞,哪里能拿来给他压榨? 不过,殿门口倒是有龙虎军,福喜也没胆子去指挥他们,只得对楚辞发脾气。他也想试一试楚辞的底线。 楚辞看穿了福喜那点小心思,也不以为意,他又不是暴君,不会把福喜怎么样的。 当天夜里,新鲜出炉的太上皇的流云殿就被人给爬墙了。 影一发现爬墙的是个熟人,也就放过了他,没让他被墙角下的陷阱扎成筛子。 楚辞正在品尝福喜做的饭前点心。 还真别说,老太监的手艺果然有一套,明明只是普通的绿豆糕,却香得不行。楚辞本来就挺爱吃甜点的,福喜把碟子送了上来,楚辞就完全停不下嘴了。 “嘿,给本公子留点儿!”楚辞面前就多了一个人,那人刚刚爬了墙,爪子还黑乎乎的,却伸出来就要往楚辞的碟子里抓,气得楚辞赶紧把碟子拢在自己身边。 “干什么干什么?还有没有规矩了啊?”楚辞赶苍蝇似的驱赶人。 “喂,你现在好歹也是太上皇了,别那么小气嘛。”来人不满的大翻白眼,看见楚辞那抠搜模样,气得腿肚子都要抽筋了。 楚辞美滋滋的又往嘴里塞了一块糕,“你管不着。” 气得来人恨不得抽他一顿。 “喂,我说。”慕睿终于正经起来了,“你来真的啊?” 楚辞知道他问的是啥,淡定的点点头。 慕睿算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兄弟。当年,慕睿是侯府庶子,陪着他的嫡兄出来长见识 。而他是被先皇接进宫中的,身份尴尬的皇亲,两个人有一起在上书房念书,一起挨先生板子的缘分。 如今,慕睿还是侯府庶子,楚辞却已经是太上皇了。 慕睿也没客气,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我觉得你那位太子殿下人不单纯。” 楚辞苦笑,曾经慕睿也同他说过这样的话,可惜楚辞没信。慕睿从小在尔虞我诈,比后宫斗争还要精彩的侯府后院儿活了下来,没点察言观色的真本事,都不好意思说他出来混过。 “你那位昌平侯爹爹,又给你找了几位姨母?生了几个弟弟?”楚辞调侃,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 慕睿摆摆手,“别提了,那老家伙也不怕死在女人肚皮上。” 楚辞知道,慕睿从小的心愿就是脱离侯府,带着他姨娘出来单独过。可惜他那姨娘对那位花名在外的昌平侯是真爱,无论慕睿怎么劝,都死活不动摇,一定要留在他身边,还差点泄露了他和慕睿的一些秘密。 慕睿就不敢告诉他姨娘有关他们的任何事情了,甚至还落下了不少埋怨。 “你也别管,该头疼的是你的嫡兄才对。” “你说的对。”慕睿搓了搓胳膊,有些幸灾乐祸,“对了,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呢!”慕睿反应过来,马上就大怒。 楚辞叹了一口气,“阿睿,他是先皇唯一的血脉了,我不能让叔叔交到我手上的江山,在我的手里毁掉。” 慕睿无言以对,“算了,这是你自己的事,你自己决定就好了。” 他始终觉得太子那小子不是个好鸟,偏偏楚辞把那小子眼珠子似的护着,有时候让他都嫉妒了。他是楚辞的友人不错,但是他们更是合作伙伴,楚辞的私事他也不便多加干涉。 楚辞点点头,就算楚轩对他再不仁不义,他都没有想过换一个皇帝的,除非他寻一个孩子来从头再培养。 他是再没有那样的恒心和毅力了,大楚也经不起那样的动荡。当年先皇让他继承皇位,就已经全天下哗然了,那个时候先皇还在,都差点没镇住场面。楚辞立下了不立后的誓言,并且册封先皇血脉楚轩为太子,这件事才渐渐平息下来。 况且,楚辞觉得,他已经把一辈子的耐心都耗光在了楚轩身上,他再也没有心力再去养一个孩子了。 两个人沉默的对视着,直到福喜送上来热气腾腾的饭菜。 “哇!”慕睿当即就惊叫起来,“好小子!你这是躲到这里来享福了!” 原来,福喜送上来的居然是满满一盆大闸蟹! 冬天捕捉这些水产本来就不容易,楚辞这里居然这么多!慕睿当即就不平衡起来了。 楚辞闷笑,他只是突然想要吃螃蟹了而已,然后他就发现,原来他低估了自己手中的能量。看,他想吃蟹了,早上说了一回,立马晚上就有得吃了。 为了做好皇帝,楚辞当真是清心寡欲,连口腹之欲都忍住了,现在想来,他真是傻了。 有那么多钱,不自己花,反而拉低了脸面送给别人搞什么都不一定能够成功的建设,他真是傻了。 慕睿在楚辞发呆的时候,早就已经净了手,直接上嘴啃了,把那蟹钳咬得咔嚓作响。 楚辞回过神来,慕睿的爪子已经伸向了另一只大螃蟹。 “喂!”楚辞哪里还顾得上有风度了,赶紧双手齐上,和慕睿争了个你死我活。 福喜默默的站在一边,抬头看向房梁,原来太上皇曾经的行事风度,都是装出来的,他可算是知道了。 影一默默的趴房梁上抽了抽鼻子,真香。他刚刚好像看见小厨房里那死太监私藏了不少好东西,恩,等影二来接他的班,他就可以摸过去看看。 这厢楚辞抢饭抢得香,那厢气氛可就不太好了。 芍药发现,太子殿下惊厥好了以后,居然又开始发热了! 等她发现的时候,太子殿下都已经烧糊涂了,也不知道是哪个粗心的宫女,居然把轩窗给打开了! 芍药看见那呼啦啦往里面灌冷风的窗户,再看看太子身上被掀开的棉被和太子身上单薄的寝衣,一时间,心都凉了。 她赶紧扑到塌边,把被子给太子盖好了,再冲到窗边,“啪”的一声合上了窗户。 “芍药姐姐,怎么办啊?”一起在太子身边当差的小宫女吓得六神无主。 芍药勉强维持着冷静,“快,先去把太医请来,再派人去通知陛下,现在马上拿几个暖炉过来。” “好!”小宫女们赶紧往外冲。 芍药则拿凉水打湿了帕子,给太子敷在了额头上。 “辞辞……”被烧得小脸红红的太子嘴里还在嘟囔。 芍药没听清太子说的话,她又打了一盆热水,准备给太子擦身。 只是当她掀开被子,打算给太子换掉寝医的时候,却发现太子的罗袜上粘了一点污渍。 芍药楞了楞,赶紧拿出一双新的罗袜给太子换上了。只是那污渍,分明雪水是被风吹进厢房,打湿了地板才形成的,只有窗边的地板上才有。 很快,太医院的医正就来了,这一次,总共来了好几位,没人敢大意。 而派去通知陛下的人也回来传话了,“生病了找太医,找太上皇没用。” 芍药看了一眼被太医们围在中间的太子殿下,紧紧咬住了嘴唇。 第八章 “太上皇,太和殿那边又来人了,您见还是不见?”福喜捏着小兰花指,一颗一颗剥着瓜子儿,一边剥还一边问楚辞话。 “咳咳……”楚辞整个人裹在被子里面,还没有回话,就先咳嗽了一通。 玩过头了,他就这么光荣的也倒下了。 “有什么好见的?”楚辞嗡声嗡气反问。拿帕子擦了一把鼻涕,楚辞轻轻碰碰被他擦得有些红肿的鼻尖儿,简直欲哭无泪。 “就说太上皇也病了,无关人等一概不见。”楚辞腻歪得慌。 事实上,不只是太和殿那边的人,就连好些王公大臣也络绎不绝的跑过来探望他。他当皇帝的时候众人对他避之不急,生怕他又找上了他们,说些异想天开的话。 现在他不管事儿了,倒是又找上门儿来了,这是人干事儿? 福喜瞧着一脸鄙夷的太上皇,暗叹了一口气。太上皇还没有明白吗?以为自己退了位让了贤就可以彻底和这个朝堂无关了吗?不可能! 不过福喜也没打算要去提醒楚辞,毕竟,若是他那么直白的说了,太上皇又该懊恼的去撞墙了。他真是越来越了解这位主子了。 “福喜啊……”楚辞拉长了调子,“好无聊啊……” 福喜捏着的小兰花指颤了颤,再看看楚辞那可怜兮兮的模样,还是狠心道,“装可怜也还是得吃药。” 说完就扔了手上的瓜子儿,端起晾在桌上的药碗。 楚辞胆颤心惊的瞧着那白玉碗里还诡异的冒着气泡的迷之药汁儿,不死心的问,“真的不能不喝吗?” “您说呢?”福喜大翻白眼儿。 楚辞就苦哈哈的接过药碗,闭上眼睛一饮而尽。其实他从穿过来开始,就没少吃药,现在嘛,只是偶然脆弱上那么一回罢了。 药劲很快就上来了,楚辞迷迷糊糊被塞了甜滋滋的蜜饯,百合和牡丹又小心翼翼伺候着他换了一身衣裳,很快,他就窝在榻上睡着了。 睡着前他还犹自在想,若是那小白眼儿狼登基那天还没有病好,那可咋整?难道也弄一只公鸡去代替他祭祖?不过大公鸡不是代替新郎官儿的吗?好想吃鸡腿…… 楚辞一觉又不知道睡到哪个时辰了,不过他知道他不用大清早的爬起来上早朝,也就不着急。 随意翻了个身,一阵冷气就从被子底下的缝隙钻进去,冻得楚辞当即就打了个哆嗦。 不过马上就有人细心的替他掖好了被子,还小心翼翼帮他理了理他睡得十分凌乱的发丝儿,那轻柔的动作,生怕把他碰坏了似的。 老太监今儿怎么变得这么温柔了,楚辞乖乖的让人伺候,抽了个空还感叹了一下老太监身体就是好,瞧这手指头热乎着。 不过那手指怎么就在他脸颊上流连不去了?楚辞心下皱眉,终于觉得有点不对劲。 睁开眼睛,楚辞就对上了一双红彤彤的眼睛,倒是把楚辞吓了一跳。 “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楚辞不耐烦的抹了一把脸,把楚轩留在他脸上的触感抹去了。 楚轩目光一暗,随即就变得可怜兮兮,他扯了扯楚辞的被子,泪光盈盈,“辞辞,我都生病了,你也不来看我。” “不是有太医吗?寡人又不懂医理。”楚辞移开视线,很不耐烦了。 楚轩扯住楚辞被子的手紧了紧,他心口发紧,疼得他都要掉眼泪了,“我听说辞辞也生病了,就赶紧过来看辞辞了。辞辞不来看我,肯定是因为辞辞也生病了,是不是?” 楚辞没有去看楚轩期待的目光,皱着眉头道,“来人,送太子殿下回殿,既然还病着,就不要乱跑了。” 百合和牡丹赶紧小跑着进来了。 “太子殿下,请您先回去吧。”百合瞧见楚轩通红的眼珠子,虚弱的身子,有些紧张。万一太子在这里出了什么事儿,她们这些下人可有得麻烦了。 楚轩却没有看两个小宫女,他眼睛发亮,动也不动的看着楚辞,“辞辞,你是在关心我是不是?你在担心我!” 楚轩挑眉,他这算是关心吗?他只是很不耐烦了好吗? “行了行了。”楚辞摆摆手,“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随便你,赶紧回去吧。”他是连敷衍,都不想敷衍楚辞了。 “辞辞……”哪怕楚辞的语气很不耐烦,楚轩却还是觉得心都在颤抖,“好,我,我马上回去休息,马上就去。”楚轩有些语无伦次,他此时就像一只把脑袋埋进沙子中的鸵鸟,只能在心中欺骗自己,眼前的所有一切都不是真的。 楚轩就听话的依依不舍,三步一回头的出去了。 楚辞挠挠脑袋,心中费解。不过也只是一会儿罢了,那点心思很快就被他抛在一边,楚轩爱做什么,想做什么,他都懒得去想,省得浪费时间。 “你怎么把他放进来了?”福喜一露头,楚辞就眯了眯眼睛,目光不善。 福喜赶紧替自己开脱,“陛下,您不是也没说不准太子殿下过来吗?”福喜满脸无辜。 楚辞抽了抽嘴角,他还当真没有说过。 楚轩一走出流云殿,脚下就是一个踉跄。 “殿下!”芍药惊了惊,赶紧小跑着来到楚轩身边,扶住了他。 “孤没事。”楚轩面上还有不正常的红晕,他此时脸上却再没有半点脆弱。冷静的推开芍药的手,楚辞自己站稳了。 留恋的回头看了一眼流云殿,楚轩深吸了一口气,迈着沉重的步伐一点一点往前走。 芍药担忧的看着楚轩单薄的背影,衬着雪影,楚轩的身影仿佛在下一秒就要被压塌了似的。 芍药不明白,为什么太子殿下自己都病成那样了,听见皇上生病了,还硬撑着也要赶过来?可是现在看来,皇上根本就不领情,要不然怎么会让太子就这么走回去呢?甚至都没有留太子用膳。 皇上以前多疼爱太子啊!她们这些做宫女的都看在眼里。可是现在,皇上分明就是厌弃太子了,帝王的心,变得也太快了。 不过,一想到太子马上就要登基,皇上也要变成太上皇了,芍药的心情又好了起来。谁不希望自己的主子能够站得更高?哪怕她们只是伺候主子的下人。 快步跟上了太子,芍药小心翼翼的问,“殿下,要步辇吗?” 楚轩摇摇头,负着双手继续走。 他需要冷风好好静一静头脑。 很显然,上天并没有足够眷顾他。楚轩眸中闪过一道戾气,在他还在庆幸有机会弥补上辈子所犯的过错时,才愕然发现,不只是他,连他的辞辞也回来了 他的辞辞也回来了,他还有机会吗? 楚轩握紧了拳头。不,不可能!他是不会放弃的!纵使他前世有千般的错误,这一世,他还有时间,他还有机会,他不会让错误重演,自然,也不会让楚辞有机会从他手中逃离。 楚轩的目光渐渐坚定下来,辞辞讨厌他又如何?这辈子,他们有的是时间,他们耗得起! 楚轩选择性的遗忘了楚辞无恨无怒,无嗔无厌的表情,那会让他所有的乐观,所有的希望全部崩塌。有时候,被一个人恨还不是最绝望的,连恨都没有了,那才是真正的深渊。 “太子,你去哪儿了?”楚轩踏进太和殿,发现殿内多了许多人。 雍容华贵的女人此时正倚在一张雕花大椅上,涂满丹蔻的指甲小心的翘起,手心里还捧着一盏热茶。 看见楚轩身边连人也没带几个,就这么走着回来了,女人一脸诧异。 “太后娘娘。”楚轩面无表情的叫了一声。他的目光死死落在太后华美凤袍下的椅子上。 那是辞辞最喜欢的黄花梨木椅子,辞辞说过,窝在上面喝茶吃点心最舒服了。以前辞辞就爱坐在那上面吃点心,他就坐在辞辞的膝盖上…… 太后见楚轩礼也没有行,甚至连个尊敬语气也没有,心下就有点不满。不过想到她的目的,太后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朝身边的嬷嬷示意了一下。 嬷嬷会意,立刻就捧上了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太子殿下,太后娘娘听说您病了,心焦得不得了,不止在太慈殿替您抄经念佛,让佛祖保佑您身体安康,还特意求了国舅姥爷,从宫外花了大力气弄回来一只金丝血燕窝给您补身子。” 见楚轩楞在那里没有反应,也不见有人来接她手里的东西,老嬷嬷有点尴尬,不过她还是继续道,“太子殿下,太后娘娘一派慈爱之心,就盼着您早日康复呢。” 太后拿帕子点了点嘴角,看着楚轩满脸的慈爱,“太子,你也是个可怜的,生了这么重的病,皇上也没来看你,还要哀家来记着你……”她话峰一转,“你也别怪皇上,皇上肯定是有事儿给耽搁了。” 太子生病,皇上不但没有去探望,还不闻不问的,她好歹也是后宫之主,怎么可能不知道? 楚轩听到这里,终于有了反应,“太后娘娘,您老了,就该在太慈殿好好安享晚年。既然在替孤抄经念佛,那就不能半途而废,来人,送太后娘娘回去礼佛,把孤库房里那一尊白玉菩萨像也给太后送过去。” 太后和她的宫人全都惊呆了。 第九章 太后今年不过三十有五,而且保养得非常好,说她是二八少女也是有人相信的,现在楚辞居然说她是老了,要她去养老! 太后抬起皓腕扶了扶鬓发上的金叉,她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不过,当真的有小太监捧出一尊白玉菩萨的时候,太后才终于相信,楚轩真的说了那样的话! 老嬷嬷和太后身边的宫女吓得死死低下头,根本不敢看太后的表情。 太后闭了闭眼,指甲在椅子的扶手上擦刮出刺耳的声音。 楚轩眉头皱得更紧,“太后娘娘,您没事,就先回去吧。”他有些心疼的看着那梨花木椅子,要不是碍着身份,楚辞真想一脚把那老女人从椅子上踹下去。 “太子!”太后胸膛剧烈起伏着,“你孟浪了。” 楚轩冷冷的看着太后,太后头皮一凉 ,有种被狼盯住的错觉。不过她再看过去,楚轩却把一切都归于平静了。 “请吧。”楚轩看着太后一子一顿道。 “你!”太后气得心口发痛,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我们走!” 她怒气冲冲的站了起来,华丽的衣摆扫过旁边的多宝阁,里面的东西噼里啪啦摔落了一地。 “啊!”芍药小声惊呼了一声。 楚辞却看都不看那些被摔坏的宝贝,紧张的走向那椅子,末了还朝芍药道,“把太后娘娘送的那金丝血燕留下来。”东西是好东西,可以给辞辞吃。 嬷嬷被小宫女拿走了手上的盒子,也不敢多说什么,赶紧去追自家主子去了。 楚轩心疼的围着椅子转了两圈,又去看看那划痕,“来人,帮孤把内务府最好的木匠找来。” 说完,他又拿出一张真丝帕子,一点一点擦拭起了椅子来,辞辞的东西,怎么可以粘上别人的气味? …… 楚辞又灌了两回药,身体总算是爽利起来了。 慕睿又爬了墙来看他,一边吃他的东西,一边手舞足蹈嘲笑他“弱不经风”“当真没用”,气得楚辞恨不得拿鞋帮子抽他。 “我还想请你去踏雪赏梅呢,天台山上的梅花都开了,最近好多小姐公子都要去那里游玩。” “我看你看梅花是假,看美人才是真吧。”楚辞毫不客气的戳穿他。 慕睿也光棍儿,撩开袍子下摆翘了个二郎腿,抛了个媚眼,“我哪里像你还能三宫六院,至今身边连个姬妾都没有呢,都这把年纪了,还是个童子鸡。” 说到这个,慕睿简直有点幽怨了。 他在昌平侯府,简直就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小白菜。爹整天忙着和小妾姨娘寻欢作乐,眠花宿柳。娘整天忙着和一大帮子女人争宠,偶尔想起还有个儿子存在,那也都是拿他来引起昌平侯注意力的。等这样的手段使过好几次,发现不好使了以后,他这个儿子就没用了。 连昌平侯夫人都不曾关注过他,家里庶子庶女的一大堆了,还在乎他这么一小只?再加上慕睿平时小心谨慎,从不出风头,家里能记住他的,就没几号人。 楚辞同情的拍了拍慕睿的背,惹得慕睿狼嚎不止,干脆把脑袋搁楚辞肩膀上。两难兄难弟就这么互相依偎着取暖。 其实楚辞也是有苦说不出,他都不好意思告诉慕睿,其实他也是童子鸡,而且,都同了好多年,同成了老鸡了…… 这件事楚辞是打算死瞒到底的,说出来都有点丢人。他的性向本来就有些异于常人,再加上他这么多年完全就是围着皇位和白眼狼打转了,连出门去寻个桃花都没有时间。 楚辞暗暗下定决心,这辈子,他一定要早点摆脱童子之身! 眼珠子转了两圈,楚辞把目光落在了慕睿身上。 慕睿也算是一表人才,仪表堂堂了,就是楚辞和他太熟了,他连慕睿的光屁股都看过。这小子看着瘦弱,身上也是蛮有料的,只是,对着这么熟的兄弟,他下不了手啊! “喂!”慕睿突然一个恶寒,赶紧把脑袋从楚辞的肩膀上拿开,他抱着胸膛搓了搓胳膊远离了些楚辞,抖了抖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我觉得你刚刚的目光特别邪恶!” 楚辞悠哉悠哉,眼神飘忽,“那是你的错觉。” “绝对不是!”慕睿神色严肃,“我觉得你刚刚心里在想什么邪恶的东西!” 楚辞裹了裹被子,把脚伸进炕桌底下,炕桌反面铺了一层厚厚的棉被,下面可暖和了。 “上炕吗?”楚辞问,顺便拿了小暖炉子,放在炕桌上,打算煮茶来喝。 “上!”慕睿犹豫了一下,还是被诱惑了,就大大方方的脱了鞋,露出一双雪白的脚丫子,钻进了楚辞的被子不说,把脚伸进炕桌,还要贴在楚辞脚上。 楚辞木着脸看着慕睿如此不讲究的样子,心中喟然长叹,他果然是没办法对慕睿下手的,瞧这家伙对他这毫不设防的模样。还有,两人这熟悉程度,还不如他自己自给自足呢。 福喜哼哧哼哧搬了一块铁板上来,又搁了一个火盆在下面。百合和牡丹就把许多片得晶莹剔透的肉片端了上来,还有洗得水灵灵的蔬菜。 肉还好说,这蔬菜可就难寻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楚辞置办了好些庄子,专门拿来修暖房,种蔬菜!可金贵的菜了,有钱都买不着。 慕睿大呼败家啊败家,举起筷子就朝楚辞最爱的菜心出手了。 楚辞不甘示弱,赶紧去夹另一个,在浇了油的铁板上一烫,再沾一点福喜的秘制酱汁儿,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慕睿吃得大呼过瘾,侯府也有份例,不过分到他手上还有几个?他可没有楚辞这么豪爽,好吧,说穿了,他就是小气的,这小子惯会装穷,还抠门儿。 登基大典顺利举行了。 在发现苦肉计无望以后,楚轩断然的选择了顺从楚辞。 他知道,楚辞一旦下定了决心,就很难更改。就算他把自己弄得奄奄一息,楚辞也没有去看过他一眼,他就明白了。 他会认认真真听楚辞的话,好好当一个皇帝,他要抓住最大的权力,把他的辞辞留在身边。 楚轩眼中闪过一丝志在必得,只是他的神色落在楚辞眼中,就成了终于如愿的迫不及待了。 楚辞笑了笑,果然是一只白眼狼,他真的没有看错楚轩。 就算楚辞定下的时间太过匆忙,在楚辞决定的一切从简之下,内务府依旧尽心尽力的把大典办得风风光光。 这一回,楚辞是和群臣一起站在最高处,看着楚轩一步一步登上祭祀台的。 上一世,他早就已经“身体不适”,被楚轩“好心”的请到望天楼上,隔着老远欣赏楚轩是怎么众望所归,群臣拥护成为皇帝的。 “辞辞,你根本就不适合做一个帝王。”楚辞还记得那白眼狼高高在上的神色,每次一想起,他就觉得心口窒得慌。 “太上皇,您怎么了?”楚辞的蹙眉被身边的老臣看见了。诚然这些老臣曾经大力反对过楚辞,不过毕竟过了这么多年,楚辞也是尽心尽力,并没有什么大过。 现在“真龙天子”登基了,他这个太上皇,又处于了尴尬的地位,老臣们都有些羞于面对楚辞。 其实坊间对于楚辞的突然退位还是有很多传言的。就算楚辞的罪己诏已经昭告天下,但是这并不妨碍大家八卦。说得最多的便是朝堂上面总是给他压力。太上皇这是不堪重负了,这才急匆匆,没个准备就退了位的。 楚辞的名声在底层人之间还是挺不错的,他注重基层,就爱干些损害世家大族的利益,给底层人谋福利的事儿。说他抵不住压力了,也有暗自嘲讽那些家伙的意思。 楚辞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扶着额头道,“寡人好像身体有些不适,就先退场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诸位爱卿了。” 楚辞说完,就大摇大摆的走了,留下一众人面面相觑。不过,毕竟今儿的主角不是楚辞,他走了也没多大的影响,反而让剩下的人更加自在一些。 楚轩再一次站在了祭台上,却再也没有上一世那样的意气风发,神采飞扬了。 他沉着冷静,宠辱不惊,倒是让围观的众人暗自点头。太子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心性,实在是社稷之福啊。 一板一眼的祭完天地,祖先,楚轩松了一口气,便下意识的看了看远处的望天楼。不过他又马上皱了皱眉,逃避似的移开目光,狼狈的把视线落在了人群里。 可惜,他并没有在人群中寻到楚辞。 辞辞不见了,楚轩心中一慌,一时间,只觉得天大地大,所有的一切都在和他作对。他花了很大的毅力,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辞辞就在附近,也许他只是累了,回去休息了而已。 楚轩继续机械性的动作着,却开始显得有些僵硬,笨拙。 而楚辞,却好心情的开始故地重游。 望天楼和祈愿台,都是钦天监的地盘,拿来观测天相,或是计算历法的,不过,这拿来赏景,也是极好的。 楚辞身边也没有多带人,他知道暗一就在他附近,也就没有担心。 只是他没想到,望天楼上居然有人了。 “太上皇别来无恙。”那面前摆着一壶小酒,两盘下酒菜的男子,就对着楚辞拱了拱手。 “国师大人也别来无恙了。”楚辞挑挑眉,大大方方的任由那须发皆白的俊美男子打量。 “国师不是西去取真经了吗?怎的又回来了?”楚辞大大方方的坐在了那男子面前。 男子的嘴角就抽了抽,“太上皇言重了。” 楚辞撇撇嘴,他就是开玩笑了怎么着? 楚辞原来还挺害怕这位拥有一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并且神秘无比的国师的。他总觉得他的秘密在国师的眼中根本无所遁形,就算他和这位国师其实接触得并不多。 不过,到了如今这地步,他还担心什么?他什么都不在乎了,还怕这位国师吗? 男子对于楚辞和以往迥然不同的态度也没有表现出惊讶来,他只是唤来一个童子,替楚辞也送了一个杯子来。 执起酒壶,男子替楚辞倒了一杯酒水,“太上皇,请。” 楚辞的眼睛就毫不客气的落在了国师十分好看的手指上。 捏住下垂的,长长的广袖,楚辞端起小酒杯,“国师大人,请。”楚辞端起酒杯示意了一下,就放在了自己的鼻端,闻了闻,“真香。”他毫不客气的赞美。 男子笑了笑,“自己酿的,献丑了。” “国师不必谦虚。”楚辞也笑了笑,和这位国师大人碰了碰杯。 一杯暖酒下肚,楚辞就觉得浑身都暖和了起来,他干脆脱掉了大髦,这才觉得好受了一些。 抬头看了看外面,大半个京城都收入了眼底,景色美不胜收,楚辞感叹,“国师大人果然很会占地盘,这里真心不错。” 国师:“……” 男子被楚辞弄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好抬起酒杯,将里面的酒水一饮而尽。 “国师果真豪爽,来,再来一杯!”楚辞又给人满上了。 男子又一饮而尽,楚辞手疾眼快又给人倒满了。 “……” “太上皇,您不必如此。”男子苦笑。 楚辞面上一红,他只是想要捉弄一下这家伙而已,谁让这家伙上辈子把他吓坏了?都绕着他走道的! 男子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楚辞,见楚辞这般,只得出言阻止。 楚辞这也就作罢了。 接下来就无话了,楚辞坐了一会儿,又觉得有点冷了,就穿上自己的大髦,赶紧下了楼。 白发男子却静静的望着楚辞消失的方向,目光中十分迷茫,“莫非真的有逃脱天命之人?”他又摇摇头,并不太赞同这个说法。 楚辞一路小跑着回了流云殿,天上是不下雪了,地上的积雪却开始融化,让小路变得泥泞了起来。 楚辞回到殿内,这才发现自己的鞋底下全是泥。默默的嫌弃了一下自己,楚辞就想起自己穿着这样一双鞋,跑到人家的地盘上踩踩踩。 不过,当楚辞看见地板上那一溜的脚印时,就更加心虚了。 “太上皇陛下!”福喜咬牙切齿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啊哈哈,今儿天气可真好啊。”楚辞打哈哈。 福喜气得跳脚。 既然楚轩已经顺利登基,楚辞就开始准备他的搬家大业了。他才不管楚轩今年是不是才十岁,他只知道,那白眼狼比他适合做皇帝多了,谁管他现在是不是年纪还小。 不过,当楚辞大包小包的收拾好了东西,准备拍拍屁股走人的时候,却被一群哭天抢地的老臣给拦住了。 “你们这是做甚?”楚辞铁青着脸,看着拦住自己马车的人。 楚辞此时一身藏青色棉衣,头上一根普通的玉簪将头发固定住,完全就是作了普通富户公子的打扮。这些人,拦住他到底想要干嘛? “太上皇,您不能走啊!”一个老臣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就往楚辞跟前凑,“如今新皇刚刚登基,年纪又小,您在这个时候丢下他一个人走了,他可要怎么办?” 楚辞懵了,又是一大帮人上前说什么幼帝多么多么可怜,他这个监护人绝对不能离开,楚辞简直莫名其妙好吗? “等等!”楚辞还没说拒绝呢,结果已经有一个老臣哀嚎着昏死了过去。 “梁,梁大人!”剩下的人也傻了眼。 楚辞也急了,“赶紧请太医啊!” 众人这才手忙脚乱的去抬那个倒霉蛋儿。 楚辞自然是暂时走不成了。 第十章 楚辞很郁闷,他本来都打算开开心心的离开这困了他两辈子的牢笼了,没成想,居然没走成。 他打算离开,这件事本来就是一个秘密。楚辞原本都计划好了,他悄悄的从侧门走人,等过了个十天半个月,有人发现太上皇不见了,他早就在外面逍遥自在了。 皇宫里面少了一个完全没有用处的太上皇,想必也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可是他还真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成这样,楚辞揉了揉眉心,觉得有些头疼。 福喜也很不高兴,他都已经计划好跟楚辞一起满世界的偷菜谱了,作为一个有目标的人,福喜也没打算放弃自己这个爱好,现在这个伟大的目标遇到了阻碍。 不过,现在的楚辞也真遇到麻烦了。 “又来人了!”楚辞惊慌的站了起来,“就说寡人不在!”楚辞说完就慌慌张张的躲进了内室。 他这两天简直要被络绎不绝的说服人群给吓怕了,那些人跟苍蝇一样,扰得楚辞烦不胜烦。楚辞低估了他们的决心,也高估了自己的耐心,他真的快要受不了了,他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他的臣子们这么烦人? 福喜打发走了人群,楚辞才悄悄摸了出来。 “这绝对不正常,按照我对那些老家伙的了解,他们应该是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的。还有,谁告诉他们我要一去不回的?”楚辞纳闷儿的也是这里。 太上皇出个宫去玩耍一把,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没道理底下的臣子都硬拽着不放人,怎么所有人都笃定了他绝对不会再回去了? 楚辞派出去的暗卫终于弄清楚了始末,居然是那小白眼狼搞的鬼。那小白眼狼找了丞相,太傅,还有几位阁老,也不知道在上书房说了什么,出来以后,几位老臣就开始忧心忡忡。 忧心的是什么?居然是他楚辞会撂挑子的问题!楚辞觉得颇有些难以置信,那小白眼狼曾经说过,他最讨厌他的地方,就是不顾他意愿的在他面前晃悠。他这都打算一辈子消失不在他面前晃悠了,他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正绞尽脑汁着,那边又说皇上过来了。楚辞正火大,就让他进来了。 “辞辞。”楚轩看见楚辞,立刻就眼巴巴的贴了上来。 楚辞看见他就烦,尤其是楚轩这幅可怜兮兮,受害者的脆弱模样,他就更烦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楚辞不善的问。 楚轩红着眼睛,大眼睛委委屈屈的瞪着楚辞,“辞辞你在说什么啊?你也不叫我阿轩了,也不来看我,还不理我。辞辞,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原谅我好吗?” 楚辞无语至极,说起来,现在的楚轩的确没有对他做什么。也许,在楚轩现在的心里,也只是一个以前非常疼爱他的一个长辈,莫名其妙的就讨厌他了。 楚辞瞪着那稚嫩的,孩子气的容颜,也没有心软,“不,你没有做错什么。”楚辞摇摇头,“是寡人做错了。” 楚轩还来不及高兴,就被楚辞的话泼了凉水。 “寡人现在,只是在纠正自己的错误。”楚辞把双手负在身后,面上显得很是冷酷无情。 “可是辞辞并没有做错什么啊。”楚轩忍不住站了起来,怔怔的看着楚辞。 楚辞并没有注意到楚轩眸子深处的哀痛,摆摆手,“你是不会明白的。” “辞辞。”楚轩忍不住靠近楚辞。 楚辞后退了一步,叹了一口气,“你回去吧。” “不要走!”楚轩紧紧跟着楚辞,迫不及待想要抓住些什么。楚辞扯了扯袍子,楚轩的小手就落空了。 楚轩紧握着空荡荡的手心,和他空荡荡的心房一样,又寂寞又冷。 “回去吧。”楚辞并不看他。 楚轩终于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楚辞深深的叹气,到殿外吹了吹风,却意外的又遇到了国师。 “国师大人还没有离开吗?”楚辞好奇。 国师伸出手,从袖子里面掏出了——一枝梅花! 楚辞就楞楞的接过,“送给我的?”楚辞傻兮兮的问。 国师点点头,雪白的发丝儿被风吹起了几缕,贴在了国师挺翘的鼻子上。楚辞手痒痒的,好想捉住那缕调皮的发丝! “其实陛下不必如此。”国师淡淡道。 “什么?”楚辞艰难的把视线从那发丝儿上移开了。 “所以,你就答应他暂时不走了?”慕睿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楚辞。 “啊啊啊!”楚辞捂住脸,痛苦的在热炕上滚来滚去,“阿睿,你都不知道,我看着国师大人的脸,居然完全没办法拒绝他!天啊,杀了我吧!” 慕睿悻悻道,“谁敢杀你?不过。”慕睿想了想,语不惊人死不休,“你说,你是不是中了国师的美人计了?” 楚辞一僵,他确实被国师的美貌吸引住了,国师可是大楚数一数二的美男子,他能不被色心冲坏了头脑,已经很不错了好吗? 上辈子他尽管也对国师的容貌很感兴趣,但是也只敢在心里面偷偷想想而已。光说国师尊贵的身份,还有他动彻人心的目光,就让他敬而远之了。 也许,这一次可以…… 很快楚辞又疯狂的摇头,他是嫌死得不够快了,还想去招惹那妖孽! 慕睿盯着楚辞纠结的神色,越来越惊讶,他坐不住了,“阿辞,你该不会就是……”慕睿想到了什么,便用一种更加纠结的神色看着楚辞。 拍拍楚辞的肩膀,慕睿语重心长,“阿辞,你要明白,你和国师大人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楚辞踹了他一脚,“我们一个是国师,一个是太上皇,怎么就没有好结果了?我配不上他还是他配不上我?” 慕睿愣住了,过了一会儿,他艰难的看向楚辞,喉结动了动,“阿,阿辞,你该不会,该不会……”慕睿想到某种可能,心肝儿都在颤了。 楚辞心中微微一紧,只是很快又放松了,他自己那件事儿,告诉慕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该不是受虐狂吧!” “哈?”楚辞瞪大了眼睛,看见慕睿他“好怕怕”的表情,楚辞差点吐血,他就不该对这家伙的情商有信心! 楚辞怏怏的挥挥手,把慕睿赶回去灌冷风了,他自己则是躺在了暖炕上,手臂枕在脑袋下面发呆。 其实暂时留下,后来也是楚辞仔细考虑过的事情。上辈子楚轩把皇帝做得非常好,好到他前儿那段时间,连前人都榜样都树立不起。 现在,哪怕楚辞很不情愿,还是得承认,小白眼狼实在是太小了,可能他一走,那孩子就会变得非常被动。 大楚经不起那样的折腾。楚辞叹气,他始终还是对先皇的江山放心不下,对黎明百姓放心不下。 楚辞忍不住自嘲,果然,上辈子那十几年,还是对他的影响非常大的。 算了,楚辞也懒得再去想那么多了,大不了多看着点。哎,他就是操心的命,还得替一个白眼狼操心,楚辞暗想,这见鬼的人生何时才到头? 楚辞算了算,其实他也花不了多长时间。基本熬到小白眼狼十二岁了,给他选了妃子,他就可以撂挑子不干了。 呃,他才懒得去想,那么早给小白眼狼选妃,会不会害得人家那什么x尽人亡之类的。 不过,楚辞的目光暗沉下来,他眼中波光流转,突然抿嘴一笑,他不能把小白眼狼怎么样,他得为大楚的江山着想。但是另外一个人,楚辞就没打算放过了。 楚辞伸了个懒腰,发现他很久没有去一个地方了。 “你说什么?辞辞去了栖凤阁!”楚轩小脸上满是震惊。 由不得他不又惊又怒,栖凤阁里住着谁,想必没人不知道!住在那里面的女人,可是当年差点就成了辞辞皇后的女人啊! 楚轩觉得一颗心都在油锅里煎熬着,让他眼珠子都红了,“辞辞不肯见我,可是他要去见那个女人!”楚轩小脸上满是凛冽的杀机。 栖凤阁,楚辞面前被摆了一套茶具,一个只着了素色衣衫,头上斜斜插了一只玉簪子的女子正给楚辞表演茶艺。 楚辞看得津津有味,就算这女子并不符合他的性向,但是他也无法否认她的美丽。 “太上皇,您请。”一只芊芊玉手把一只精美的茶杯送到了楚辞面前。 楚辞闻着从茶水中散发出来的悠悠香气,觉得自己的格调都被提升了不少。 女子泡好了茶,也对楚辞的目光不予置评,她是唯一一个知道楚辞性向的人,这是一个聪慧又可怜的女子。 “令仪,抱歉,这么长时间没来看你了。”楚辞抿了一口茶水,向袁令仪道歉。 女子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陛下,您难道忘记了么?您前段时间也来看过臣妾呢。” 楚辞摸了摸鼻子,笑了笑。他其实是在向上辈子的袁令仪道歉,在他死前,他已经有一年没有见过袁令仪了。 这个女子清冷,孤寂,就像一株不得不向世界臣服的小草,虽然仿佛柔弱得不堪一击,却依旧没有折断了傲骨。 她是当初楚辞登基的时候,在先皇提供的人选中亲自挑选出来的贵妃。 其实,楚辞当年虽然很不情愿,但是在先皇的坚持下,还是挑选了妃子。他不喜欢女人,却还是不得不娶女子为妃,还得由着花儿一样的她们在冰冷的后宫里面枯萎。 他没办法给她们想要的。 然后,他就遇到了袁令仪。 袁令仪是袁大将军的嫡女。在袁大将军战场失利,最后马革裹尸,大哥伤了身体,成了废人,未婚夫退婚,母亲为夫殉情以后,这个天都塌下来了的女子却坚强的站了出来。 她擦干了眼泪,面对颓废的大哥,嗷嗷待哺的小弟,贪婪的族人,勇敢的站在了楚辞的面前。她只是一个弱女子,除了寻到一个坚强的靠山, 保护袁家,她找不到别的出路。 袁家的族长甚至还想把她拿来作为筹码,去嫁给一个早就觊觎她的纨绔公子! 那花花公子甚至有了好几房妻妾,为了前途,族长居然真的要舍弃她!为了袁家的财产,她的小弟还差点被拐卖了,大哥的药也出了问题,幸好发现得及时,这才没有酿成悲剧。 袁令仪看透了那些。和她青梅竹马的未婚夫都可以背叛她,她还有谁可以相信? 她和楚辞一拍即合。楚辞也答应过她,等袁家保存下来,他也站稳了脚跟,就会放她走。可是袁令仪一直没有走,她默默的站在楚辞身后,像楚辞的家人一样陪伴她。 楚辞上辈子甚至都不知道,袁令仪的结局是什么,也不知道她有没有逃出皇宫。她是楚辞唯一的妃子,帮楚辞统领着后宫,却低调,谨慎,几乎不出现在人前。宫里很多新进的宫人大概都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这也最大程度的保护了袁令仪。 楚辞待在袁令仪身边,他和她就像姐弟一样,足够亲密,彼此却又有足够的空间。 “还没有恭喜袁太妃娘娘擢升。”楚辞打趣她。 袁令仪轻嗔,“谁稀罕当这个太妃吗?” “是是,太妃娘娘不稀罕,寡人稀罕,寡人稀罕。”楚辞告饶。 袁令仪是个聪明的女子,所以她不会过问楚辞的任何事,也不会试图干扰他的决定。她只会在楚辞需要的时候,轻轻轻递上一杯清茶。 楚辞早就安排好,他一旦离开皇宫,马上就安排袁令仪假死,送她出宫。他知道袁令仪可能会不同意,所以决定自己先走。可是现在他又暂时走不了了,袁令仪的去留就让他犯了难。 看出楚辞的纠结,袁令仪轻启檀口,“陛下,您想做什么就带上令仪吧,令仪虽然只是一个弱女子,洗衣做饭还是行的。” 她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也不打算阻止,更没打算劝慰。也许她这样做,在外人眼中看起来都是很难理解的,不过,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袁令仪觉得,楚辞开心就好。 “令仪姐姐。”楚辞伸手握住了袁令仪的手。 袁令仪微微一笑,心中却微微有些失落。她自然看得出楚辞眼中并没有半点男女之间的情意,他叫她姐姐,就是真的把她当成了姐姐。 大大方方任由楚辞握着,袁令仪微微一笑,伸出芊芊玉指点了点楚辞的眉心,“这么大的人了,还撒娇。” 楚辞马上就疯了,蹭到袁令仪身边,“好姐姐,那弟弟肚子都饿扁了,姐姐不拿点吃的出来吗?我要吃姐姐最拿手的烩三鲜。” 袁令仪好笑,她和楚辞十分亲密,那点不为人知的小心思也渐渐淡去了,“行了,知道你是个馋鬼,姐姐马上去给你做。” 楚辞就呵呵傻笑,惹得袁太妃嗔怪不以。 袁令仪跟着宫女消失在屏风后面,楚辞目光闪了闪,露出一个苦笑来。 他怎么可能察觉不出袁令仪的心思?所以楚辞都不太敢跑到栖凤阁来了。现在这样就很好,袁令仪是个好姑娘,好姑娘应该有个好归宿,他这样的人,根本配不上袁令仪。他不能害了她。 栖凤阁外,楚轩死死瞪着那座看起来就十分温馨的宫殿,困兽一般在原地徘徊。 好想,好想毁了它! 楚轩死死握紧了拳头,他要忍耐,忍耐,他不能再做辞辞讨厌的事情了。 可是他一看到那座宫殿,就想起了那场大火,和太和殿一模一样的大火…… 第十一章 楚辞在栖凤阁小憩了一把,很快就回到流云殿,干脆的闭门不出了。 他虽坐镇皇宫,却也是真的打算要把这“吉祥物”的名头给一坐到底的。反正大家需要的只是一个面上的,镇得住人的太上皇,楚辞不去对他们指手画脚,他们还偷着乐呢。 大楚的三省六部制已经十分完善,更有辅政内阁,权力层层推进,有时候楚辞自己都会觉得有点力不从心。他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就跟摆设似得,想要推行政令,这里不行那里不妥,这里要讨论,哪里又反对的。有时候他举行一个朝廷辩论,就跟打仗似得,搞得他头都要大好几圈。 不过现在,这些已经不是他该继续头疼的事情了,就让那个小白眼狼烦恼去吧,他是不会再帮他打前锋去的。 楚辞打了个哈欠,随手捞了一块豆腐煮吃。 福喜瞧见楚辞这幅颓废样,牙痒痒的。 “老奴说陛下,您这幅样子,让天下人看见了,该怎么耻笑?”看看,看看,眼前这人哪里还有身为皇室的威严? 大狐裘裹了,厚绸衣穿了,发冠也不束,就拿一根玉簪歪歪扭扭的簪了。一只手上抱着银制蟠龙小手炉,桌上搁了银丝碳的煮炉,上面一锅冒着热气儿的高汤,气泡咕噜噜冒着,里面煮了花花绿绿的食材。 一股子诱人的香气儿就往鼻子里钻,楚辞就携了象牙筷子,闭着眼睛在里面捞东西,随便吹一吹,就塞嘴里了。 看得福喜火冒三丈,偏偏还发作不得,谁让人家是主子呢? “陛下,您好歹也是太上皇,就不能注意点影响吗?” 楚辞被烫得直哈气,含糊道,“流云殿就寡人和你,还有两个小宫女,影响得了谁?” 福喜无言以对。 “来,福喜,坐下一起吃啊。”楚辞指了指他对面的空座。吞下嘴里的东西,又看向房梁,“小一,你也来。”楚辞朝房梁上招招手。 就先听得“嘎吱”一声,大概是某个暗卫脚底下又打滑了,然后房梁下果然多了一个一身黑衣,黑着一张脸的影一。 福喜掩住嘴巴吃吃的笑,“影一大人也在啊,陛下都邀请了,不如大家一起吃呗。” 影一木着脸说不出话来,福喜笑得更开心了。 “陛下自己享用吧,属下就不必了。”说完,影一的身影就不见了。 楚辞咬了咬筷子,“溜得真快!只是叫小一吃饭而已。” 福喜看了看天色,果断的坐了下来,这一回倒是没嫌弃楚辞的仪容,也不去想什么大逆不道了。这大冷天儿的,吃一锅热乎乎的美食还真不错。 这边吃得正欢呢,那边楚轩就带着人过来了。 楚轩自己心里清楚,若是他一个人来,辞辞肯定不会给他面子,说不得连流云殿都进不去,所以这一回他就带了帮手。 他的帮手就是他的太傅韩云,韩太傅。 韩云现在已经是三朝老臣了,又是内阁大学士,身份地位自然是不一般。 当年楚辞为了楚轩也是煞费苦心,韩太傅不但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甚至还做过先皇的太傅,朝中小半臣子都是他的得意门生。 当年,韩太傅是不愿意再收一个皇太子为学生的,他顾虑太多。后来抵不过楚辞的软磨硬泡,总算是答应再做一回太子太傅。 楚辞对他很是恭敬,所以楚轩带韩太傅来,也算是戳中了楚轩的软肋。 “太傅,等会儿见了辞辞,您可一定要帮朕说说好话啊。”楚轩可怜巴巴的扯着韩太傅的袍子,“朕惹辞辞不高兴了,他都不愿意理会朕了。” 韩太傅捋了捋胡子,面色严肃,“陛下,您是一国之君,以后万万不可如此做派了。”说完他就蹙眉看着楚轩的手。 楚轩眼角狠很抽搐了一把,面上却更加可怜了,“太傅,朕知道了。” “知道就好。”韩太傅满意的捋了捋胡子,“陛下,您得时时刻刻记着,您不是普通人,您代表着一个国家,您得……” 楚轩被韩太傅说得脸色发青,强忍着甩袖而走的冲动,眸子满是不耐烦。 要不是没这个老头他就见不到辞辞了,他才懒得听这个老头唠叨,当真是一派顽固迂腐! 他对韩太傅的感官一直不太好,这老头很烦人,又顽固迂腐,他的辞辞也不知道看上他哪点儿了,非要让他做他的太傅。 不过,老头虽然烦人了点,却真本事也是有的,这点楚轩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受益者。好歹他已经听老头唠叨了十几年了,现在照样还是有耐心继续听下去。 韩太傅节俭管了,平日里也很低调,在皇宫里面是万万不肯乘轿坐辇的,所以楚辞也只得陪着他走路,连宫人都很少带。 楚轩现在年纪还小,也没有上辈子那么健康强壮,所以没走一会儿,额头上已经见了汗。 想到曾经这个时候,他的辞辞该全大楚的替他寻找武师,教他强身健体,楚辞就暗自苦笑。这辈子,辞辞怕是再也不会费那个心思把他上辈子的武师傅请来了吧? 若是他将上辈子所学无师自通,辞辞怕是马上就会发现他也不是这辈子的楚轩了吧?那个时候,他还愿意为了大楚留下来吗? 楚轩心中发冷,他很了解楚辞,若是楚辞知道了真相,怕是立刻就会远走高飞,看都不愿意再看他一眼。 他上辈子为大楚已经做得够多了,这辈子,他怕是也存了只要局势一稳定下来,马上就抽身而去的打算吧。楚轩藏在袖袍里的小手紧紧攥成了拳头,辞辞,你可以不原谅我,可以不理我,但是你绝对不能离开我! 楚轩下定了决心,却没有看见他身边的长者,尽管嘴巴依旧在喋喋不休,目光中却又有些不满和叹息。 时也,命也。韩太傅心中叹息着道。 楚轩自己都没有注意到,韩太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闭上了嘴巴,他迫切的想要见到楚辞,自然是没有把旁人放在心上。 到了流云殿,却是楚轩有些迟疑起来。 他踌躇着不敢上前,他害怕了。他怕看到辞辞冷漠的目光,他怕看到辞辞对他的厌烦,不耐。 倒是韩太傅奇怪的看了一眼楚轩,上前一步,对着流云殿外的侍卫拱拱手,“老夫韩云,今天陪同陛下一起来探望太上皇。” 龙虎卫自然是识得这位太傅的,陛下也跟着一起来了,就赶紧差人进去通报。 楚轩嘴里还叼着一片羊肉,闻言差点被肉片给呛着了。 “快,有请太傅。”楚辞剧烈的咳嗽一通,把脸都憋红了,“算了,寡人自己去!” 楚辞就一撩衣摆,站起身来就往外冲。 福喜淡定的给自己夹了一颗晶莹剔透的鱼丸,吹了吹,放进嘴里嚼了嚼,这才拿帕子擦了擦嘴角,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模样摇头晃脑。 “陛下啊陛下,不是老奴不提醒您,实在是您跑得有够快的,老奴来不及提醒啊……”那一副模样就去见太傅,太上皇陛下应该是有的受了。 果然,当楚辞兴冲冲的去迎接韩太傅的时候,直接被韩太傅指着鼻子一句“成何体统”给骂傻了。 楚辞这才发现自己此时的模样。 头发也散了,衣裳也歪了,完全是一副不修边幅的邋遢模样。 当然,楚辞是不觉得自己邋遢的,最多就是有点衣冠不整,可是这是在自己的殿里,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看在韩太傅眼中,楚辞就成了破罐子破摔的典范。瞧瞧,这都废成了什么模样了? 倒是楚轩,楚辞一出来,他就整个人都僵住了。他死死盯着楚辞,眼珠子都转不动了,怎么也看不够。 楚辞被韩太傅训得抬不起头来,这位太傅,可是连先皇的面子都敢不给,能骂得先皇三天不敢出门。 楚辞乖乖听训,连连点头,坚决认错,死不悔改。 韩太傅骂了盏茶的功夫,也发现这大殿门口的,实在不是什么好地方,就大发慈悲道,“太上皇陛下,您请,咱们到里面说话。” “是是是!”楚辞连连点头,乖顺得很,像极了被老师家访,并且做坏事儿被逮了个正着的坏学生。 “陛下,您也请。”韩太傅突然转过头,看了看身后。 楚辞压根就没注意到楚轩,韩太傅叫了人,楚辞这才挑起了眉。 “辞辞……”皇帝陛下可怜兮兮的看着楚辞。 楚辞看了看韩太傅,给了太傅面子,“皇上也一起来吧。” 说完,他就搀扶着韩太傅,往内殿走,楚轩赶紧跟上。 韩太傅虽然身子骨还算硬朗,也没有拒绝楚辞的搀扶。一老一少就这么慢吞吞的走着。 韩太傅此时心中复杂,他对楚辞还是抱有很大期待的。只是没想到,楚辞居然会主动退位!他还这么年轻,难道就甘心放弃这么多年的积累吗? 第十二章 进了内殿,楚辞的面上就有点发红了。 他的卧房内,实在是,实在是有些不堪入目。 先不说那摆了一桌子,等着下锅的食材,单是那个味儿。就算福喜来得及把东西收回去,那味道也是短时间散不去的,还不如不撤嘞,省得多此一举,倒也落了下乘。 福喜也是乖觉,恭恭敬敬站在下手,对着楚轩和韩太傅行礼,还贴心的换上干净的碗筷。 韩太傅瞪了一眼楚辞,“太上皇倒是好兴致。” 楚辞摸了摸鼻子,嘿嘿笑道,“寡人这不是在等贵人莅临吗?刚好今儿早上听见喜鹊在那枝头上叫了。” 大冬天的哪里去听喜鹊的叫声?怕是冻都要冻死了。韩太傅摇摇头,被楚辞扶到侧座上坐了。 “太傅大人,您请。”福喜送上了一杯热茶。 韩太傅接过去,哆嗦了一下手臂,发现那茶盏温度将将好,一捧住,还没有喝上一口,心里面都暖和了。 他面上也柔和了一些,“多谢陛下。”说完就低下头,喝了一口茶水。 楚轩眼巴巴的看着,扭捏着不敢上前。他看了看满桌子的食材,再看看那口冒着气泡的煮锅。辞辞给他捞过多少回汤底了?可惜现在辞辞身边离他最近的位置已经不是他的了。 前些年,每当天气转凉了,辞辞就要带他吃着火锅子,一年也没有落下。现在辞辞不管他了,他自然也没得吃了。越想越委屈,楚轩的眼眶就红了。 楚辞无意中撇到一眼,也没放在心上。大概那白眼狼又在装可怜了。楚轩惯是演技好,楚辞也是到了后来才明白的。 他想要什么,就会使尽心机手段,把人骗得团团转。楚辞知道自己不够聪明,识不破骗局,勘不破谎言,那么,他不去管,不去信就是了。 不过,韩太傅在这里,楚辞自然不会干让韩太傅心里起疙瘩的事情。 “皇上这是怎么了?冻着了吗?福喜,还不赶快给皇上倒茶。”楚辞随口慰问了一句。 “辞辞!”楚轩惊喜得小脸都红了。 楚辞却已经移开了视线,“太傅,寡人这汤锅又添了新的方子,要不您也尝一尝?” 韩太傅胡子抖了抖,看看一脸淡然的楚辞,又看看傻笑不已的楚轩,有点糊涂了。 “那就尝尝吧。”韩太傅想了想,也没有推辞。 楚轩喝干了福喜给他倒的茶,只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喝过这么好滋味的茶水了。辞辞的东西,果真是没有一样是凡品。 那不过就是一杯普通至极的茶水罢了。楚辞看见楚轩在品尝琼浆玉露似的一脸陶醉,忍不住暗想,莫非楚轩被太和殿的宫人给虐待了?不过,这也不关他的事儿了。 “皇上,茶也喝了,您也赶紧回去了吧。”楚辞拿起小漏勺,从锅里捞出一颗丸子,搁在了韩太傅碗里。 楚轩捧着茶盏的手就僵硬了,“辞辞,你……”又赶他走! 楚辞也不看他,“皇上肠胃娇弱,寡人这里的饮食不适合您,您若是饿了,就回太和殿用膳吧。”他并不想再继续看楚轩在他面前作戏了。上辈子看了十几年,早就腻了。 楚轩手足无措,小脸上的血色全失,辞辞语气很随意却很坚定,他,他该怎么办?楚轩就把求助的目光转向了韩太傅。 韩太傅轻咳一声,“太上皇陛下,皇上今儿来这里,是想让你替他检查功课的。” 楚辞挑了挑眉,“是吗?” “是,是!”楚轩就手忙脚乱从广袖里扯出一叠纸来,楚辞隔着老远也能看见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字。 “让福喜收起来吧。”他以前执意要检查楚轩的功课,也是家长心态作祟。现在,他不是楚轩的家长了,自然也懒得看。 不过,他却不会那样表现出来,“福喜,好好收起来,回头寡人就好好看看皇上最近有进步没有。” 他都好多年没有检查楚轩的功课了,楚轩早就不需要他检查了,以前是多此一举,现在是没有必要。 楚轩见楚辞对他费了许多心思的功课嗤之以鼻,心中有点发沉。 他抬起头来,正好捕捉到楚辞面上一闪而逝的轻蔑,马上就什么都明白了!他根本不信他! 楚轩意识到这个,顿时就觉得五雷轰顶。 他的辞辞认为他在骗他!辞辞根本就已经不相信他了。 就像上一回,他自己推开了窗户,着了凉,结果当真是一病不起,辞辞却一次都没有去探望过他一般。他以为他在演戏! 楚轩嘴里满是苦涩,再没有比意识到这个事实更让楚轩伤心的了。他做了许多,在辞辞眼中,不过就是演戏而已。 可是他现在真的没有演戏啊!楚轩心中又是酸涩又是委屈。他曾经被宠上了天,所以他说什么做什么,那个宠着他的人都无条件的交付信任。 现在他把他的信任挥霍光了,他做什么都是假的,所以活该沦落到如此的境地。可是,他真的没有再骗他了!楚轩死死瞪着楚辞,目眦欲裂。 楚辞感受到了什么,转过头来,楚轩却已经恢复了那一副怏怏的模样,看起来真是可怜极了,连韩太傅都有点于心不忍。 “这……”韩太傅斟酌了一下,硬着头皮道,“皇上确实已经非常用功了,这几天,他的进步很明显。”显然,就算楚轩已经是一代帝王,该上的学,该作的文章,还是需要好好的完成。 楚辞点点头,“寡人知道了,皇上一向是非常努力,有天分的。”努力欺骗他,天分实在是太好了。 韩太傅点点头,认可了楚辞的话。 楚轩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他完全听不出楚辞是在夸奖他。 “好了,皇上身为一国之君,老是待在寡人身边也不好,福喜,送皇上出去吧。”楚辞挥挥手。 “辞辞!楚轩急了,他好不容易才跟进来,怎么甘心就这样离开? 楚辞却主意已定,楚轩找不到留下的理由,只好哭丧着小脸看向这里的其他人。 可惜,这会儿这里也只有韩太傅一个外人,并且韩太傅也没有再帮他留下的意思,楚轩只好咬咬牙,转身就走。 楚辞却看见了楚轩脸上一闪而逝的阴沉,一点都不符合他现在的年纪。他心中一凛,对楚轩的防备之心更甚。 “陛下。”见楚轩离开了,韩太傅终于开了口,其实他心中未尝不觉得奇怪呢?楚辞到底对楚轩有多好,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那完全就是要星星不给月亮,要太阳不给云朵。 现在这种情况,还真是让他觉得怪异。 楚辞也不好直接表达对楚轩的厌恶,扯了扯嘴角,“其实,寡人只是想让陛下早日学会独立罢了。” 他说的可是大实话,奈何韩太傅也不怎么相信,“既然如此,那便罢了。”韩太傅低声叹息着,“太上皇,您前段时间托老臣寻的书现在都找着了。” “啊?”楚辞愣了愣,什么书?他真正距离这一年已经有好长时间了,所以记不太清楚了。 看着楚辞茫然的神色,韩太傅摇摇头,从怀里摸出了一本用丝帕包住的东西。他动作十分的小心,生怕弄坏了它似的。 楚辞就伸长了脖子,去看韩太傅打开那帕子。 的确是一本很普通的书。 楚辞想了想,很快就恍然大悟。楚轩上辈子身体不好,楚辞就拜托人脉比较宽广的韩太傅寻一些记载强身健体内容的书,或者直接带回来一个好的武师来教导太子。 韩太傅这一本书,显然就是那本记载了秘术的书了。这东西很珍贵,韩太傅能够拿出来,想必一定欠了别人不知道多大的人情。 “我明白了,劳烦太傅了。”楚辞点点头,小心翼翼接过了那本书。他是没打算再把它送给小白眼狼了,所以就先放着吧。 楚轩一走,其实这殿里面的气氛也是越来越好的。韩太傅看见楚辞收好了东西,也是老怀安慰。 被楚辞殷勤的伺候了一会儿吃东西,韩太傅就叫了停,“你这里的东西确实不错。” “那寡人回头送一些到太傅府上。”楚辞就笑眯眯道,韩太傅也露出了笑容。 “那行。”韩太傅抹了一把嘴,身体也放松了一些。楚辞当年是由先皇亲自教导的,韩太傅也挺喜欢他,还有点遗憾不能把楚辞收入门下。不过嘛,这两人虽然没有师徒缘分,倒是成了忘年之交。 “老夫当年就说过,轩皇子他不是池中物。”他们都镇不住他。 楚辞点点头,是这样没错,在他们还在同情那孩子的时候,那孩子已经不需要那些东西了。 算了,重来一次,楚辞已经不再去考虑那么多了。 第十三章 韩太傅陪着楚辞说了一会儿体己话,很快就告辞了,他不便多留。 虽然又被教训了一顿,楚辞心里还挺高兴的,临走前还往韩太傅怀里塞了很多东西,搞得福喜都汗颜了。 韩太傅擦了一把老脸,怀里揣着鼓囊囊的东西,又看见楚辞笑出了一口大白牙,心道你小子莫不是在坑老夫?不过,最后韩太傅还是拢着袖子,昂着头颅高兴的走了,都不让楚辞送他。 “陛下。”福喜瞧着楚辞傻乐的样子,直翻白眼。 楚辞指着吃剩下的锅子和食材,“来,小喜喜啊,把这些东西给兄弟们分了吧,大家同乐乐。” 福喜又翻白眼,心道你这家伙吃剩下的,还想给他吃? 这厮还嫌弃!楚辞真想抽他,都是些好东西好不好?一般人他还不赏呢! 楚辞把韩太傅送来的书慢吞吞打开来看了,当初他对韩太傅也说,他是自己要用,并且还装了一把可怜,惹得韩太傅对他分外怜惜。现在想想,为了那么个小白眼狼,让韩太傅东奔西跑,真是不应该。不过他也没办法,谁让他这个时候还没把大楚彻底拢在手中呢?就算是皇帝,有些事情,那也是不好办的。 楚辞很快就看得云里雾里,这些都是个什么东西? 默默的把书搁到了一边,楚辞眼神飘忽,扯了扯身上的裘衣,咳嗽了一通。 福喜送上来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儿,楚辞也不敢闹一闹了,乖乖咽进了嘴里。 看见楚辞那怂样,福喜差点笑出来。楚辞一晃眼就看福喜欠揍的笑容,直接大怒,“笑什么呢!” 福喜翘着小兰花指,捏住帕子捂住了口,声音妩媚的很,“哟,太上皇脾气还蛮大,可惜,一般人看不懂那本内经,就算您是太上皇,也没用。” 楚辞被这死老太监气得够呛,“莫非你这老太监又看得懂?” 楚辞当然是期待过成为武林高手的,他被先皇接到身边,也是有老师教了他几个把式的。偏偏楚辞那个时候身体虚得很,蹲个马步都能晕过去,还有谁敢教他?个个恨不得躲得远远的,生怕楚辞出了什么问题,他们自个儿要遭殃。 后来楚辞压力太大,整天又忙着学习去了,哪里还有时间“不务正业”?所以他的武林高手梦就此破灭了。 看着这貌似很高级的内经,楚辞简直欲哭无泪,老祖宗的文化果然博大精深,这个冲田,百汇穴又是啥?他完全抓瞎,看不懂怎么办? 其实韩太傅送来的内经,只是一本修身养身的,最适合楚辞这种伤了身子底的人练一会儿,想成为武林高手,估计够呛。 福喜瞄了几眼,就觉得韩太傅人真心不错,这样的秘籍都能给楚辞搞来,真是有心了,皇宫里都没有。 “老奴自然是认识的。”福喜昂着圆嘟嘟的下巴,一脸傲娇。 “福喜,福公公,喜公公,您见识这么广,教教寡人呗。”楚辞谄媚的笑。 福喜嘴里哼哼,心里却受用得不得了,要你这家伙平日里压迫我?现在还不是求到我头上来了? 楚辞看得好笑,也不拆穿他,继续恭维着,大大的满足了一把福喜公公的虚荣心,哄得福喜公公心花怒放,差点把压箱底的能耐都给搬出来了。 好在最后及时打住,楚辞知道那老太监心眼多,只能遗憾的撇撇嘴。 百合和牡丹在外阁做针线活,听见里面两个人不停的吵吵嚷嚷,唧唧歪歪,也只是稍微侧了侧脑袋,就继续手里的东西了。太上皇和福喜公公之间的感情真好。 楚辞好歹在福喜的指导下练出了点所谓的气感,心中简直又惊又喜,老太监确实本事不小,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古人诚不欺我也。 可惜他早就过了习武的最佳年龄,想要纵横江湖就算了,没那个天赋。楚辞也不介意,他身边护卫不少,只要不像上辈子那样自己作死,楚辞想,他还是没那么容易驾崩的。 慕睿再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以后了。 家里忙着准备祭祀,马上就要过年了,整个京城的人都忙到飞起,所以慕睿看见楚辞这么悠哉悠哉的,简直差点要气死了。 “为什么你就这么闲?”慕睿崩溃的大哭。 楚辞拍拍慕睿的狗头,“寡人已经退休了,自然是闲得很。”他的流云殿是真的冷清的很,也没有大臣再来“拜访”他了,大家都忙得要命。 礼部尚书简直要忙哭了,连楚轩都没有再找到机会到楚辞面前晃悠。虽然楚轩很想来,可惜,一群大臣抓住他不放,他只能黑着一张小脸,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当皇帝这么烦人呢? 慕睿没懂“退休”是什么意思,不过他倒是猜了个大概,马上就牙痒痒。 他不过是侯府不起眼的庶子,家里有啥事儿能指望上他?没把他忘个干净,已经足够了。慕睿也心累的很,这个时候正是家里那些个女人争风吃醋最厉害的时候,昌平侯只有那么一个,手里的银钱也只有那么多。可怜慕睿不但要帮楚辞在外面东跑西跑,还得被他姨娘抓过去当权柄争来夺去,简直累成了狗。 楚辞有些同情他。 慕睿看见楚辞如此“慈祥”的脸色,赶紧打蛇上棍,“阿辞啊,看在我这么辛苦的份儿上,你把清泉山庄送给我呗。” 楚辞立马拉长了脸,哼了一声,广袖一甩,差点糊了慕睿一脸,“想得美!”清泉山庄里可是有温泉的,京城附近本来就没什么热泉,慕睿这家伙早就眼馋他的庄子许久了,楚辞才不给嘞。 慕睿也拉长了脸,“不给就不给,小气!” 心道你这家伙这么小气,下次非得在你的热汤池子里撒泡尿不可,看你怎么泡水,让你嘚瑟。 那边楚辞又慢吞吞道,“下次还送你温泉水煮的鸡蛋。”不吃就灌。 慕睿的脸立马就黑了,和楚辞对视一眼,都是哼了一声,撇开头去。这么多年的好基友了,谁不了解谁? 这厢慕睿和楚辞在玩斗鸡眼,那边又有一大队的宫女太监浩浩荡荡抬来一大堆的东西。 “陛下,皇上又送东西过来了。”福喜迈着小碎步,甩着帕子,一脸的兴奋。 楚辞移开视线,头都没有回,“你们直接拿下去分了吧。” 慕睿好奇的往那边一看,眼睛都直了。 “靠!阿睿,你发大财啦?”只因那边被放下,整整齐齐搁着的箱子俱是打开的,里面是金灿灿的珠光宝气,差点闪瞎了慕睿的眼睛。 楚辞毫不在意,“你要是喜欢,也可以拿回去。” 楚辞不知道楚轩那家伙在想什么,隔三差五就要送点东西来。他自己也不亲自过来,过来了又要被楚辞嫌烦,东西却是一直没有落下的。 楚辞才不稀罕那点东西,一想到是小白眼狼送过来的,他就腻歪得很,所以那些东西都便宜了他的手下。 慕睿啧啧几声,“小皇帝该不是脑子进水了吧?”说完,慕睿就趴在了装宝贝的箱子上,馋得直流口水。 楚辞无语,莫不是孝敬他这个太上皇,是楚轩脑子进水了吗?难道这不是很正常的事? 好吧,按照楚轩的频率,确实是多了些。 “起来!”楚辞走过去,踹了慕睿一脚,“来帮寡人剪窗花。” 慕睿拍拍屁股站起来,就看见楚辞的小桌上已经摆满了红纸,剪刀等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百合和牡丹都围坐在桌边,只见百合芊芊玉手握着剪刀上下翻飞,纸屑飘飞,很快,一张憨头憨脑的童子抱桃图就出现了。 楚辞和慕睿拿崇拜的目光看着她。 百合小脸红了红,她现在已经不怕主子了,知道主人的为人,就红着脸小声道,“奴婢是家里的老大,以前每次过年,都带着弟弟妹妹们剪窗花的。” 楚辞和慕睿继续崇拜。 “来,咱们也试试!”慕睿就把那些宝物抛在了脑后。他和楚辞一样,都是不稀罕那些东西的。 握着剪刀,楚辞捏着一张红纸犯了难,怎么感觉这东西比批阅奏折还要难? 慕睿直接咔嚓咔嚓,没几下,就把好端端的一张红纸给剪成了碎片。 “败家精!”楚辞大骂。 慕睿不服,“有本事你也来!” “来就来,谁怕你似是。”楚辞一把操起剪刀,还不忘记硬气一下。 咔嚓咔嚓,没几下子,楚辞就收了功。 “这是什么?”慕睿瞪着楚辞手里的大作。 楚辞轻蔑一笑,“凤凰。” “啊噗!”慕睿笑痛了肚皮,“哈哈哈,明明就是一只鸡,你还凤凰?凤凰是长你那个样子的吗?” 楚辞分毫不让,嘴硬道,“明明是你眼神不好,错把凤凰当山鸡。” “来,你爷爷给你来一条真龙!”慕睿袖子一捋,挥着剪刀就上。 没过一会儿,一条长条状,生着古怪脚的不明物体就出现了。 楚辞无语,“你这是长了脚的蛇吧?丑死了。” 慕睿才不理会楚辞的挖苦,自己都没有好到哪里去,还说他? “待会儿把爷这大作贴你窗户上去!”慕睿喜滋滋道。 楚辞大惊,“别,可别!”开玩笑,那么一个丑东西贴在他殿里,他身为太上皇的面子往哪里搁? 慕睿撇撇嘴,不满了,“不识货!哼,我赶明儿贴我爹门口去。” 楚辞抹了一把汗,心道你丫真敢贴,就等着挨揍吧。 也不知道慕睿是不是真打算在他爹和他爹小妾的门口全贴上他的大作,手上不停,一大堆奇形怪状的玩意儿相继出炉。 楚辞不甘示弱,长得像猪的麒麟啊,长得像鸭的青鸟啊,比之慕睿也是半斤八两。 福喜看得嘴角直抽,偏偏那么个丑玩意儿,太上皇还大言不惭的说要当做年礼送给太妃和群臣,大家要哭的好吗? 楚辞真要送,太妃娘娘就不说了,怕是收到太上皇年礼的家伙,晚上该睡不着觉了,还得把太上皇的“御作”给供起来! 楚辞说到做到,年三十儿前一天,他的这些金贵御货就出了太和殿。 收到精美匣子的群臣忙不达迭的叩谢,至于打开以后是个什么表情,那楚辞就管不着了。以前他尽送些绫罗绸缎,珍珠玉石啥的,现在想想,真是太浪费了,他早该这么干! 就连太和殿,为了不留下把柄,楚辞都随意让福喜挑了一个送过去。 楚轩从精美的匣子里捧出一只红灿灿,丑兮兮的小鸡,像是捧着价值连城的宝贝。把赏以后,赶紧让身边的人从库房挑出一大堆宝贝给流云殿送过去。他自己本也想亲自过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又黯淡下来,看着手中小鸡沉默的不说话。 芍药看着沉默不语的小皇帝,眸子里满满的心疼,太上皇陛下,也未免太过无情了。 太慈殿,一堆被撕成碎屑的红纸纷纷扬扬,噼里啪啦摔碎东西的声音连绵不绝,“小畜生,你欺人太甚!”一个女音失去了优雅从容,愤怒发狂。一众宫女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第十四章 年三十儿,皇宫里就举行了御宴。 今年的御宴依旧是袁令仪,袁太妃操办的。她之前是袁贵妃,现在成了太妃,却依旧掌着凤印,只待新帝娶了皇后或者纳了妃子,就好把凤印还回去。 以前她还可以用身体不适的理由窝在栖凤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现在她不想被人揪住了小辫子,给楚辞添了麻烦,就得乖乖站出来。 袁令仪一身绛红色太妃正服,云鬓高耸,发间插了一套八尾凤凰展翅金钗,拇指大的海东珠沿着鬓角垂落,衬得她十分雍容华贵。 她莲步轻移,丝履上缀着的小银铃就发出清脆的声响。 带着仪仗走向了太慈殿,袁令仪深吸了一口气,示意身后的宫女去通报。 地面上又积了一层雪,远处银霜遍地,袁令仪目光平静,眼神深远,她静静的站在太慈殿外,并没有任何的不耐。 肩上的银狐披风上传来阵阵温暖之感,足下丝履中也是内有乾坤,袁令仪并没有因为迟迟没有人来请她进去而焦躁。 “好姐姐,今儿你又得要去请那个老太婆出来,可得先好好准备了,那老太婆又要为难你。”楚辞带着一大堆的装备,一大早的就摆驾了栖凤阁。 袁令仪手中的凤印是楚辞硬生生从太皇太后手里面抢来的,就算理应如此,谁又愿意把手中权力放手出去? 楚辞一登基,没有娶妃的时候就算了,既然已经娶了袁令仪,自然是要把后宫捏在手里的。他当时是皇帝,也不好插手后宫事宜,就暗搓搓使了点小手段,把凤印收回来了。转头他就把凤印赐给了袁令仪。 当初太皇太后就恨他们恨得要死,她拿楚辞没办法,但是袁令仪,她还是有办法整治的,好歹名义上她也是袁令仪的“婆母”。 楚辞毕竟也不好出面,女人之间的战争,他插手进去,倒是难看了。再说了,楚辞也不可能时时刻刻护着她,还得袁令仪自己努力。袁令仪吃了几回亏以后,也渐渐强势起来,开始反击。 她也不是软柿子,再加上有楚辞的绝对支持,很快就让当时还是太后的太皇太后下不来台。不过,就在太皇太后要治袁令仪“不敬”之罪的时候,袁令仪又在所有人面前服了软,并且完全一副受气包媳妇被恶婆婆欺压了的可怜模样,让群臣大为同情。楚辞都忍不住要赞袁令仪一句果然是金马影后了,一个比一个能耐。 太皇太后当年没能把袁令仪给治下去,反而惹了一身的骚,什么不是亲生儿子的媳妇就要虐待,没有半分一国之母的气度等等的流言到处流传,把太皇太后差点气吐血。 后来袁令仪顺势因为“帮婆婆祈福”而风寒入体,一病不起之后,干脆就鲜少出现在人前,做了个背后的女人。 而太皇太后没捞着便宜,更不敢再去随意撩拨袁令仪了,两个女人之间还算相安无事。 不过,到了袁令仪不得不来面对太皇太后的时候,太皇太后就要抓住这难得的名正言顺的机会为难她一下。她们是不可能和谐相处的。 袁令仪也不以为意,反正一年也没几回,总不能回回都要让楚辞护着她吧?万一楚辞有事,不能及时来帮忙怎么办?横竖就是让她吃点小苦头而已,往大了去说,太皇太后也不敢做得太过。 袁令仪从小就跟着武将父亲习武,这点小事,根本就难不倒她,偏偏就是楚辞担心过头了。 很快,小半个时辰就过去了,袁令仪依旧动也没动一下,保持着十分得体的礼仪姿态。太慈殿内依旧没有动静,袁令仪也不着急,离着宫宴开始还有好一会儿的时间,她耽搁得起。 只是她这厢大方得体,倒是又衬得太皇太后小肚鸡肠了。 又等了几刻钟,太皇太后身边的老嬷嬷总算是姗姗来迟了。 “奴婢见过太妃娘娘,太皇太后娘娘小睡醒来了,知道您在外头,马上就让奴婢来请您了。”这老嬷嬷倒是恭恭敬敬的。 袁令仪也不以为意,这话是哄鬼呢,现在才睡醒?谁信? “母后有请,那就进去吧。”袁令仪懒得再搭理这老嬷嬷,直接带着人从她身边擦身而过。 老嬷嬷低头不语,赶紧跟了上去。 进了内殿,果然发现太皇太后正歪在美人榻上,身上还只穿了寝衣,连头发也没有梳。 “见过母后。”一转身,袁令仪就是一副颤颤巍巍,脸色煞白,走路不稳,完全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还要勉强坚持着给太皇太后行礼。 太皇太后斜着眼睛,看见袁令仪那遭了大罪的模样,心里得意,涂满丹蔻的指甲轻轻勾了勾鬓角的发丝儿,“太妃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了你不成?告诉母后,母后替你做主。” 袁令仪暗暗翻了一个白眼,心道还不都是因为你,难不成你还能自己打自己不成?面上却是一副感激不尽的样子,眸子湿润润的,“没,臣妾不委屈。” 太皇太后见袁令仪完全不敢抱怨,心里也很满意,“既然没受委屈,那就不要摆着这么一副委屈的姿态,腻歪的慌。”太皇太后一副说教的语气。 袁令仪又暗暗翻白眼,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懒得跟她多说,袁令仪连连口称不敢。 太皇太后就更满意了。 跟在后面的老嬷嬷瞠目结舌,这,这太妃娘娘变脸也变得忒快了吧?刚刚明明都不是这样的! 老嬷嬷抬起脑袋,却正好被袁令仪一个漫不经心的眼神扫了扫,脖子一缩,低下脑袋不敢啃声了。她只是个看门的老嬷嬷,管主子之间怎么斗法,别波及到她就好了。 太皇太后心情好了,这才唤了宫人来替她更衣梳妆。她本来也想使唤袁令仪,嘴角抽了抽,却又放弃了这个打算。她可没有忘记当初被浇在身上的热茶,打坏的摆件儿和扯坏的衣裳。 想想都觉得心中郁结,看见袁令仪无辜又纯洁的目光,她都要怀疑到底是不是她自己想太多了。 袁令仪安静的站在一旁,看见太皇太后慢吞吞的梳妆打扮,也不着急,也没有催促。 太皇太后看见袁令仪老老实实的样子,心中纳闷儿,这小蹄子今儿怎么这么老实了? 眼瞅着时辰也不晚了,她也不好耽搁时间,到时候去晚了,丢的还是她自己的人。太皇太后就示意宫女去把她今天要穿的衣服拿出来。 太皇太后要穿的朝服自然不是普通的朝服。为了今儿的御宴,她的朝服在三个月前就已经开始赶工,偏偏做好了以后,太后变成太皇太后了,朝服的规制又得改。内务府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紧赶慢赶,总算是完工了。 不过,当太皇太后身边的大宫女走进内殿,却又白着一张脸,两手空空的出来时,太皇太后总算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了。 “太皇太后娘娘……”大宫女走到太皇太后身边耳语了一番。 “什么?”太后太后脸色就是一变,差点跳起来。 袁令仪就好奇的往那边看。 太皇太后勉强按捺住了,笑容有点勉强,“太妃,你先去殿前吧,哀家这边还有点事儿,慢一步就来。” “母后,您这是……”袁令仪好奇了。 “你尽管先去,哀家的话也作不得数了吗?”太皇太后提高的声音,甚至有点尖锐了,藏着袖内的双手紧紧攥在了一起,脸色也隐隐有些发青。 袁令仪一看,眼珠子转了转,知道太皇太后估计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了,也懒得在这里碍眼,就当真告了退,带着人又走了。 袁令仪人一走,太皇太后立马就阴沉下了脸色,“混账!没用的废物!”她一巴掌甩在大宫女脸上,锐利的指甲直接在大宫女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娘娘息怒,奴婢该死!”太皇太后身前就呼啦啦跪了一地的人。 谁知道朝服竟然会被耗子给啃坏了啊!太慈殿的人发现太皇太后胸膛剧烈起伏着,显然被气了个半死,个个都忍不住在心中叫苦。 朝服明明已经锁在了沉香木柜子里,也不晓得哪里来的铁齿铜牙的耗子,硬生生把那柜子啃了个洞,又啃坏了里面的衣服。要知道,太后娘娘那件朝服,可是用西边进贡上来的孔雀羽做的线纺织而成的,价值何止千金! 楚辞抱臂坐在了靠西的主位上,冷眼看着一大群朝臣围在那白眼狼身边。 白眼狼大概还有些紧张,不停的往他这边张望,却又被堵了个严严实实,完全脱不开身。 楚辞心中古井无波,半分波澜没有,只端起身前的羊脂玉杯轻轻抿了一口酒水。 “殿下,太妃娘娘来了。”福喜轻轻在楚辞耳边道,“还有太皇太后那边……” “恩?太皇太后突发急症,来不了了?”楚辞放下酒杯,挑了挑眉,有点诧异。他记忆中貌似没有这一回事吧? 楚辞顿了顿,也可能只是他记错了,他也不可能记得清楚每一场御宴上的事情。正打算把袁令仪叫过来问一问,却有一个小童子低垂着眉眼,举着一个托盘过来了。 “太上皇陛下,我家主人说了,您身子不好,就不要喝那些劣质的酒水了,伤身。这是他特意替您调制的药酒,请您品鉴一番。” 楚辞就瞪着那托盘上的玉壶默然无语,他喝的好歹也是贡品啊,怎么就成了劣质了?“你是哪家的?” “北边那家的。”小童子利索回答。 楚辞一转头,正好就和某位国师大人来了个眼对眼。 “请。”国师大人广袖翻飞,风华绝代,遥遥冲着楚辞举杯。 第十五章 “呃……”楚辞远远看着国师大人,想了想,还是执起了托盘上的小杯,遥遥向国师示意了一下,便仰头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一股子无法形容的味道在楚辞嘴里炸开,楚辞喉咙一哽,差点要将口中酒液一口喷出来。 好在他还顾及着自己的颜面,不可能在这样的宴会上失仪,否则便真成了大笑话了。硬生生忍住了吐血的冲动,楚辞强行把那口酒水吞进了肚子,一张脸已经变成了紫色。 “陛下,您没事儿吧?”就站在楚辞身边,捏着小兰花指的福喜注意到楚辞的脸色,心中一个咯噔,脸色就大变了。 “咳咳咳……”楚辞哪里还能回答福喜的话?扔下酒杯,拿宽大的袖子掩了面,一边咳嗽,一边在心中把那送酒的国师骂了个狗血淋头。 楚辞心说他也没有得罪那位国师大人啊?又没抢他地盘儿,又没觊觎国师的美色,怎么国师就这么,这么戏弄他? 想到这里,楚辞心里也不高兴了,他招谁惹谁了? 眼见着福喜就要叫人拿下这个送酒的童子,一旦福喜在这里出了声,不管楚辞真的有没有事,这童子都是活不成了的。但是若真的那般明目张胆,今儿的御宴也就砸了,后头还会有一堆的麻烦事儿。 不过,福喜却大致知道楚辞心中的想法,只是暗中发力,一把扣住了童子的脉门,让童子说不出话来的同时,疼得浑身都哆嗦了。 太上皇的咳嗽声在宴席上响起可就不得了了。 就算楚辞已经禅位,他也是高高在上的太上皇。除非新皇已经站稳了脚跟,并且有能力和太上皇叫板,否则他还是整个大楚最尊贵的人。 楚辞这一通咳嗽,立刻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力,更是让某位新皇简直心惊肉跳。辞辞一生病,身体就只会更加糟糕。 楚轩几乎是气急败坏的从一群王公贵臣中间挤出来的,连发冠歪了,龙袍皱了也顾不上,飞快的奔向楚辞的方向。 “辞辞!辞辞你没事吧?生病了吗?严不严重?吃药了没有……”楚轩还没来得及靠近楚辞,嘴里已经叽里呱啦往外冒了一堆问题。 待走到楚辞跟前,更是围着楚辞团团转,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偏偏一双小手都伸了出来,居然愣是没敢往楚辞身上放。也不知道是怕摸坏了楚辞,还是怕楚辞甩脸子不搭理他,让他丢了面子。 楚辞咳顺了气儿,轻轻拍着胸膛,一脸古怪之色的看着楚轩。 这小白眼狼这是来的哪一出?楚辞注意到周围的人嘴角都在抽搐了,估计是没想到楚轩的反应居然这么大,不就是咳嗽几声吗?又不是死了爹娘,至于吓得那副模样? 楚辞心里嘀咕,这小白眼狼是要在外人面前秀秀他们之间的关系和睦?破了前段时间不合的传闻? 想想也应该是这样。 楚辞自觉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心中就有些腻味,这把式也是眼熟的很,他完全不想接招了。 挥了挥手,楚辞也没给楚轩难看,这里是御宴,丢的还是皇家的脸。 “皇上多虑了,寡人好得很。”楚辞赶小狗似的,也当没看见楚轩眼巴巴的神色。 楚轩见到楚辞的神色,只觉得兜头一盆凉水泼了下来,浇了他一个透心凉。心中苦涩,辞辞还是这样,把什么话都写在了脸上。他可以一眼看穿他,所以心里才这么难受。 “辞辞,朕只是担心你的身体。”楚轩舍不得走,歪着脑袋瞧着楚辞,小模样简直可怜极了,小狗一样。他现在岁数本来就不大,正是讨喜的年纪,小嘴一撇,小眼睛一眨,便让诸位大人们想起了自家可爱的老儿子,小孙子,心都要化成了一摊春水,只恨不得把那委委屈屈的小童抱在怀中好好捏一捏脸,揉一揉脑门儿。 若是上辈子的楚辞,说不得当场就得这么干了。不过,楚辞早就已经长了记性。 那小白眼狼只会在做了错事,或者有求于他的时候,才会有这番有辱皇室的做派。上辈子楚辞偏偏就吃这一套,被楚轩这么一撒娇,一卖萌,啥都抛到了十万八千里外,恨不得把所有东西都捧给他。 可惜,这一招已经失效了。 楚辞涨了记性,他还记得,楚轩那白眼狼得势以后,是如何在他面前大出怨气的,还说什么这辈子受过的最大侮辱,居然是楚辞在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没把他当做一国储君,对他动手动脚! 楚辞想,他果然是把楚轩给宠坏了,把他宠得都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他没养过孩子,楚轩是第一个,他只以为把最好的东西都捧给孩子就是对他们最好的事情了,他犯了许多父母都会犯的错。 不过他知错了,一国储君,本来就不是一般的孩子,他不该把楚轩当做普通的孩子。他并不需要楚辞理所当然认为的一切,所以楚辞他自己啊,还是哪儿凉快待哪儿去吧。 楚辞打了个哈欠,眼角就挂了一滴水珠,甩了甩袖子,有些意兴阑珊。他这幅懒洋洋的模样,让众人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太上皇和皇上,都是在闹哪一出啊?怎么,怎么偏偏就觉着太上皇这是完全置身度外,眼前所有半点没进到他心里去呢? 见楚辞没说话,楚轩差点咬破了嘴唇。他的目光更加黯淡,他在期待一双温暖的手碰碰他的脸,再把他拥进一个温暖的胸膛,可惜那一切都没了,被他自己弄没的。 他曾经嫌弃过楚辞的怀抱,只觉得那人怎么那么烦,他明明都那么大了,还把他当小孩子一样对待,半点不给他颜面。可惜,他现在变成小孩,也想当小孩了,那个人却已经不想宠爱他了。 “辞辞,你要是不舒服,就先回去休息吧。”楚轩勉强又扬起了灿烂的笑容。 “寡人无碍。”楚辞顺手拈了一块糕,塞进了嘴里。 没办法,嘴巴里的味道还是怪怪的,可见国师大人给的酒味道有多么销魂,还是拿甜味儿压一压吧。 “可是……”楚轩还想再说,被楚辞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现在完全不想看见这小白眼狼在他跟前晃个不停,烦! “寡人说自己无碍便是无碍,皇上不必为寡人操那一份多余的心。”楚辞其实也发现了,刚刚那么咳嗽了一通,只觉得肺腑之中的淤积之气通通被排了出来,一时间只觉得神清气爽,简直想要仰天长啸。 不过,他却是不会在这里显露分毫的,不动声色往国师那边又瞄了瞄,可惜那风华绝代的人已经没了身影,只余下一个空落落的座位。 楚辞也不知道是该松一口气还是该遗憾,总之,心中疑惑更是加深了。 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入了国师的眼,要知道,上辈子,他可是当了十几年的皇帝,和国师也不止打过一次照面。他也没见国师对他有什么特殊青睐,要是国师对他真有什么心思,上辈子也不至于什么也没发生了。莫非这辈子的国师转性了?楚辞一时间有些想入非非。 “太上皇陛下,回神啦!”福喜阴阳怪气的声音在楚辞耳边响起,楚辞一个激灵,瞬间回了神。 然后楚辞就看见了福喜抽搐不停的脸,还有被他捏小鸡似的,掐得直翻白眼,眼见着就要一命呜呼的送酒小童子。 “福喜,你这是做什么?”楚辞挑眉。 福喜的圆脸抽得更厉害了,那咬牙切齿的模样,简直恨不得冲上去咬一口楚辞似的。 “太上皇陛下,您还没说这刺客怎么处理?”福喜语气阴阳怪气的,听得楚辞大皱眉头。 “这小童是国师身边的人,哪里是什么刺客?还不赶紧把人放了。”楚辞还在疑惑那小白眼狼什么时候走的,他居然都不知道。 福喜大翻白眼,他都觉得丢人,刚刚太上皇那恍恍惚惚的思春模样,简直蠢透了。真不知道是哪个狐媚子,居然勾得太上皇当着皇上的面儿也能走神儿。 不过,看见楚辞没事儿人的样子,福喜也暗暗松了一口气,捏着送酒童子,他还累了嘞。索性楚辞坐的位置比较偏僻,皇上又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带走了,福喜把小童随手一扔,就大大咧咧的坐在了楚辞身边。 小童这才有机会大口喘气儿,简直委屈死了。他帮他们主子送酒,偏偏人家还不领情,还要打他。可惜小童也不敢嘀咕,眼前这人要他的小命儿不过一句话的事,他哪里敢抱怨? 不过好歹楚辞也不会白白让国师的人受委屈,万一惹得国师大人不高兴了怎么办?朝百合递了一个眼色,百合立即就心领神会,摸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把小童拖到后面好生安慰去了。 楚辞这边就继续喝酒。想了想,楚辞把目光放在了国师的那一壶酒上,给自己倒了一杯,也给福喜倒了一杯。 这酒的味道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不过貌似效果还不错,他现在就觉得身子爽利了不少,应该是好东西。 端起酒杯慢吞吞的送入了口中楚辞的表情正经的很。 福喜见了,暗暗嘀咕一句,就端起杯子也往自己嘴里倒。 “噗!福喜把一口酒水转身喷在了地上。 “太上皇!”福喜悲愤的小声怒吼。 楚辞继续慢理斯条品着酒,就当没看见福喜怒气冲冲的眼神。 一顿饭吃了好长时间,楚辞无聊的很,偏偏他又不能提前下场,只得耐着性子继续等。 不过不需要再周璇于一大堆人之中,楚辞居然觉得貌似还很不错的样子,想到这里也不难受了。 用完了饭,园子里的戏台子也搭好了。 楚辞还真没想到,这回御宴居然请了戏班子。 正好袁令仪用完膳,来到楚辞身后伺候着了,楚辞就随口问了一句。 袁令仪显然也有点惊讶,“陛下,这戏班子不是臣妾安排的。”她倒是也安排了一些即兴节目,不过也是宫女一起跳个舞什么的,袁令仪还没有胆子胡乱请外面的人进宫唱戏,出了什么事儿她担待不起。 第十六章 (补字数) 群臣很快也发现了今年的御宴不同往年。 袁太妃执掌凤印这许多年,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御宴办了许多回,回回都是一个调调,无聊的很。当然,也没人有胆子在袁太妃面前说道这个,不怕掉脑袋么? 袁太妃为人低调,连举行一个宴会,都绝对不会有什么出格,或者有新意的举动。几乎次次都是让礼乐司的人去表演歌舞,再好看的歌舞,看了许多年,那也是看腻了,偏偏袁太妃还不肯换一个新的。 今年新帝上位,就来了新花样,已经准备硬着头皮硬撑到结束的人都有了点意外的期待。 连楚辞都伸长了脖子。 袁令仪看见楚辞这模样,有些幽怨。 “怎么,陛下不喜欢歌舞,喜欢这新的把戏吗?若是早和令仪说,令仪就不会再让她们来碍您的眼了。” 楚辞大惊,知道坏事了,赶紧低声下气的讨好,“好姐姐,寡人不是那个意思,姐姐的眼光自然是极好的,若是姐姐不喜欢这戏曲儿,寡人立刻叫他们撤了。” 袁令仪也只是打趣一下而已,这种时候真让楚辞那么干了,那她那么多年的低调也就白干了。 “胡说什么呢?”袁令仪嗔了楚辞一眼,心里还是挺高兴的,“既然已经换了节目,那就先将就着吧。”袍袖一甩,果真是有天之骄女的风范。 楚辞就嘿嘿一笑,“那成,先将就着,来,好姐姐,吃点心。”楚辞就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用帕子包了的点心。 嘴里没个闲的福喜整日里在他面前晃悠,搞得楚辞都多了个爱藏食儿的毛病。 袁令仪翻了个白眼,也不伸手去接,嘟了嘟红唇,这动作做起来当真是人比花娇。 楚辞立刻会意,不但将点心送到了美人檀口边上,还赶紧让福喜倒上茶水,免得美人姐姐吃了点心渴着了。 这边当真是伉俪情深,你侬我侬,那边咧着一口小白牙的楚轩差点把手中的茶杯给捏碎了。 他就算没正眼瞧着,那也是余光时时刻刻关注着楚辞那边的。看见楚辞和那个不知所谓的女人打情骂俏,楚轩差点气得掀了桌子。 可是他不能表现出来,一点都不能,他还是只能坐在最高最好的主位上,眼睁睁的看着那边,只能看着。 芍药现在是楚轩身边的大宫女了,主子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眼里瞧着。 她完全不能理解主子对太上皇的占有欲,也不能理解为什么主子明明已经忍耐到极点了,偏偏还要继续忍耐下去。她把主子和太上皇这许多年都看在眼中,她一直觉得她看不透她小小年纪的主子,也看不透那貌似很好说话,有时候却偏偏心肝冷硬得厉害的太上皇。 也许,她只能做一个尽职尽责的大宫女吧。芍药偷偷往太上皇那边望了一眼,就低下了脑袋,仿若一座雕塑。 随着一声清脆的锣鼓声,楚辞抬起头,就看见一个武生翻着跟头从后台出来了。 楚辞来了点兴趣,随手拿起手边鎏金的红帖子,这帖子上面写了许多曲目,他可以选点。 忍不住“啧啧”几声,楚辞还有点讶异,他居然没注意到,这里的戏曲儿花样还蛮多的,而现在正在唱的曲目叫《飞将军记事》。 说的是一个穷小子和一个官家小姐的风花雪月,爱恨情仇,中间还夹杂着许多阴谋诡计,想要拆散他们的各路人马。不过穷小子和官家小姐经历了误会重重,冲破了层层阻碍,最后还是如愿以偿在一起了。这期间穷小子摇身一变,居然变成了大将军,可谓是衣锦还乡,少年得志,最后还和爱人得偿所愿,可谓是皆大欢喜,善哉善哉。 这种在民间还算流行的励志故事,对上层人士来说还是蛮新鲜的。他们不可能自降身段混入市井去看这种不入流的戏曲儿,除非是纨绔浪荡子,那戏班子就好比藏在明面下的窑子之流,清贵人士是不屑去捧场的,除非你闯出了名气,洗掉了那污浊之气。 不过今儿这戏班子也不是那种能被贵人召唤到府中表演的,就是不知道皇上是从哪里寻来的。 楚辞也纳闷的很,因为他注意到这个戏班子的名字叫做“梅香”。这个名字也没什么特殊之处,他纳闷儿的只是曾经,他还没回来之前。有段时间他实在是气儿不顺,楚辞天天和他对着干,他以为儿子到了叛逆期,就特意从外面请了个还算出名的戏班子唱戏给楚轩听,来哄哄他。 而那个戏班子,名字就叫做“梅香”,结果没过几天那白眼狼就让他灰溜溜下台了,所以他对那戏班子才留了点印象。 今儿怎么请了这个戏班子来皇宫? 不只是楚辞纳闷,群臣也奇怪。不过没关系,上面人给他们看,他们就老老实实看吧。只是这戏班子大概以后就发达了,能进得了皇宫,那是多大的面子?以后,说不得哪家的夫人想听曲儿了,就得请这一家。 楚辞有些心不在焉了,倒是袁令仪看得认真。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小姐?”袁令仪拿帕子擦了擦眼角,“不但要分开一对眷侣,居然还想偷偷害死那男子,小姐该多伤心啊!还有,为了让小姐死心,他们居然骗她,骗小姐那男人已经变心了,太过分了!最该死的还是那男子,明明小姐是被陷害的,他居然不相信对他那么好的小姐,居然那么眼瞎,还差点害死了小姐,实在是可恶!” 楚辞听得出了一脑门儿的汗。 “你们男人是不是都这样坏?”袁令仪瞪了一眼楚辞。 楚辞嘴角一抽,“好姐姐,那戏里都是假的!” “哼!”袁令仪冷哼一声,撇开了头去。 楚辞一看不妙,赶紧道,“好姐姐,你看也是那小姐也是傻嘛,明明是对那男子好,却偏偏只换来了怀疑,这样的人,不是良人,不要也罢。” “您说什么?”袁令仪柳眉倒竖。 楚辞见势不对,赶紧又道,“都是那小姐不好,明明那男子都真心诚意来道歉了,而且明白了一切以后,为了小姐差点连命都丢了,小姐还迟迟不肯原谅他,真是太无情了。” “你说什么?”身边的太妃娘娘飞来一个大大的白眼。 楚辞额头滚落下一滴汗水来,他根本没有认真看那戏好吗?他怎么知道那一男一女其中的柔肠百结,辗转千千啊?这位美人姐姐可是当真不好伺候。 看见楚辞瞠目结舌,硬生生憋了满头汗的模样,太妃娘娘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陛下,您,您可是当真有趣儿。” 楚辞被袁太妃娘娘笑得恼羞成怒,抱臂转身,不搭理她了。 袁令仪见楚辞闹脾气了,赶紧忍住了笑意,轻声细语的安慰起楚辞来了,又是撒娇又是道歉,才让太上皇陛下重新给了她一个好脸色。 不过太妃娘娘可是不敢再撩拨楚辞了,反正戏曲到了最后还是圆满的大结局,纠结那些也无用。 殊不知,这里的情况,到了外边儿,又成了太上皇和太妃娘娘果真感情甚笃。 楚轩再也忍不住了,直接站起身来,又走到了楚辞身边。 楚辞正忙着剥贡果子。 这果子是从西域那边的小国进贡上来的,个个拇指般大小,壳身是雪白的,还泛着油光。 拿了小银锤敲开了,里面是白生生的果仁儿,又香又酥,好吃得停不下嘴。 楚辞也挺好这一口的,袁令仪也喜欢。楚辞便大手一挥,自己亲自来砸果子。砸出来的果仁儿,他一颗,袁令仪一颗。 楚轩这么奔过来了,楚辞这次就是相当不满了。他已经尽量选择了隐蔽的位置,那小白眼狼一过来,再隐蔽的位置也隐蔽不了了。 “辞辞,朕也想吃。”楚轩眼巴巴跑过来,憋了一口气,看见楚辞不善的眼神,硬生生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想吃自己敲去。”楚辞不想在文武百官面前丢人,小白眼狼的动作已经够拉眼球了,偏偏他自己好像不知道似的。 楚轩倒也不是一定要吃那果子,可是看见楚辞亲自剥了壳,递给了袁令仪,眼珠子都红了。 “朕要吃,朕就是要吃你剥的!”楚轩鼓着一张小脸显然是不肯轻易放弃了。 楚辞气得够呛,注意到周围那些个八卦人士已经竖起了耳朵,眼珠子还转来转去,抽死小白眼狼的心都有了。 “吃了就滚蛋!”楚辞不想变成了大家八卦的焦点,举起小银锤,“咣当”一声就砸了下去,一颗果子马上就碎成了渣渣。 楚辞拈起一小撮还混杂了果壳的碎果仁,一把塞进了楚轩的嘴里。吃吃吃,吃个够吧! 哪知道楚轩居然张口就接了楚辞的手指,楚辞还以为他会嫌弃。 没想到小白眼狼非但没有嫌弃,还像吃到了什么绝世美味一般,含住楚辞的手指不撒嘴了!单单叼着手指还不够,楚辞分明就感觉到了一个软绵绵,湿漉漉的东西包裹着他的手指在吸吮! “渍!”楚轩嘴角泄露出了一点奇怪的声音,楚辞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差点跳起来。一把抽出自己的手指,拉出好长一根银丝,楚辞像是活见鬼了一般瞪着一脸满足,还忍不住伸出小舌头舔舔嘴角,像是偷吃到了什么绝世真馐美味的小白眼狼。 小白眼狼不会是疯了吧?楚辞瞪目结舌,用那根还湿漉漉的手指指着楚轩,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唔,真好吃。”楚轩却微微眯着眼睛,一脸的心满意足,那点夹着果壳的果仁,早就被他嚼巴嚼巴吞进了肚子。好在他现在牙口好,要不然,还禁不起辞辞的投喂呢。不过没关系,他以后会越来越厉害,辞辞给他吃什么,他都能吃得下。 隔着一段距离的众人只能看见太上皇亲自给皇上喂了食物,也不知道到底喂了什么。 不过看皇上吃得一脸满足的样子,那定然是什么好东西了。不由得在心中暗暗点头,果然,太上皇当真是疼爱皇上,毕竟为了皇上,自己连皇位都能让出去了。 楚辞是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了,他身后的袁令仪看得分明。楚轩甚至给了袁令仪一个挑衅的眼神,看得袁令仪莫名其妙,她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位皇上吗? 不过袁令仪也不会让气氛就这么僵在这里,就在她打算说点什么,好缓和一下气氛的时候,已经演完了一场戏,又跑出来讨要打赏的戏角儿们又出来了。 只是那演官家小姐的人一出来,就惹来了一片惊呼。 原来那扮演者根本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女子,居然是一个俏生生的玉面小郎君! 那小郎君看起来不过是十五六岁的样子,却生的唇红齿白,身材纤细,眉眼柔和,扮起女子来,竟然没有半点违和。 只是他卸下了头面上的装扮,哪怕还穿着女子的衣裳,一身英气也是掩盖不住,一点也不会让人误认他是个女儿身了。 他的出现惹来了许多嘀咕,楚辞也被转移了注意力。 楚轩见楚辞的目光落在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男人身上,气得胸膛剧烈起伏。 他神色不渝,不过楚辞就在这里,他也不好做些什么,只是又招来了太监,送上去许多打赏,在辞辞面前他要大方一些。 戏班子一伙人真是高兴极了。 他们本来只是一家都快要倒闭的戏班子,全靠着那武打小生和那白面儿郎君撑着场面。那天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贵人,倒是把他们吓了一跳。 他们本来心中还有犹豫,却还是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毕竟一大家子还要吃饭。结果当真是没想到,他们遇到的不是贵人,而是天大的贵人啊!有了在皇宫里表演的经历,他们戏班子的身价不知道要提高多少,绝对不会是以前可以相比拟的。 前途无量! 可惜,这些还在高兴的人不知道,他们已经被小肚鸡肠的新皇给暗暗记下了。 楚辞皱着眉头拿帕子把沾满某个白眼狼口水的手指擦干净,然后就把帕子扔给了福喜。 楚轩眼巴巴等着楚辞的反应,哪怕是骂他一顿也好啊,至少,至少还能让他觉得,辞辞并没有彻底放下他。 可惜楚辞并没有。 楚辞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那还穿着女子衣裳的玉面小郎身上去了,他已经不想再和白眼狼计较。看在先皇和大楚的份儿上,他不会把白眼狼怎么样,但是那并不代表他还要忍受白眼狼在他面前作妖。 他没有那个耐心,也不想委屈了自己。 楚轩像是明白了什么,有些失魂落魄的。 那玉面小郎很快就被一个小太监领着去面见一些贵人,顺便领取一些打赏。 楚辞也赏了一块不算太贵重的玉佩。 御宴足足热闹到了子时,群臣这才相互扶持着,渐渐散去了。 楚辞早就呵欠连天,爬上了步辇,一头就睡了过去。 福喜指挥着下人,不准颠簸,不准打扰太上皇睡眠,这才让他们抬着楚辞往流云殿去了。 不过,很快,这步辇却被一个人给拦了下来。 一个孤零零的明黄色小身影落寞的站在了路道中间。 抬辇的人不得不停了下来,把求救的目光移到了福喜身上。 福喜暗暗啧了一身,翘起一根兰花指苦恼的揉了揉额头,这才带了满脸的笑容迎了上去。 “老奴参加陛下。”福喜笑呵呵的行礼,也不等楚轩说话,福喜接着道,“陛下,太上皇他已经睡下了,奴才们这不是着急送太上皇回宫吗?要是在这半道上吹多了风,害得太上皇着了凉,可就是奴才们的罪过了。”所以您呐,能不能先让开道啊? 楚轩当然明白福喜的意思,不善的眯了眯眼睛,他虽然并没有福喜高,站在那里,却自有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根本不像这个年纪还在玩泥巴的同龄人。 福喜依旧笑眯眯的,却不自觉的绷紧了身体。 就在气氛僵持不下的时候,阴影里却慢吞吞走出来一个人。 那人一身全黑,几乎把自己融入了黑夜里。他只要不是自己主动现身,几乎没有人能够发现他的存在。 福喜却慢慢放松了身体。 “太上皇身体不好,还望陛下怜惜,莫让太上皇在外面多吹了风。” 影一!楚轩瞳孔一缩,却慢慢扬起了嘴角。上辈子你是辞辞送给我的最强大的盾牌,这辈子,你便好好保护辞辞吧。 楚轩恋恋不舍的望了一眼那步辇,最后还是让开了道路。 福喜松了一口气,赶紧让人抬着步辇走人,生怕那古怪小皇帝又做出什么来。 影一默不作声的跟上。 直到看不见小皇帝的身影了,福喜才掏出一条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心有余悸道,“哎哟,幸好还有你,小一一,刚刚真是吓死老奴了,老奴这小心肝儿啊,还在噗通噗通跳呢。”福喜一边说,一边还想往影一身上靠。 影一眼角直抽,一闪身就消失了,闹得福喜差点没收住脚,直接跌地上去了。 “臭小子!”福喜瞪着影一消失的方向大骂。 “吵什么呢?”楚辞揉着眼睛,从步辇上跳了下来。 福喜赶紧正经了脸色,“陛下,哎哟,这不是恭迎您回宫吗?” 楚辞瞧着他没个正经的样子,也懒得理会,直接就往殿里面走。 “唉唉,陛下,等等老奴啊!”福喜赶紧追上去。 …… “母后,您没事儿吧?”第二天一大早,南宁公主就进了宫。 她在御宴上没看见自己的母后,当时就着急了,奈何中途离开不适宜,晚上她又不能留在皇宫,只得第二天才来看望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看见南宁公主,倒是很高兴,她只有这一个女儿了,自然是捧在手心里如珠如宝的疼爱。奈何楚辞一道出嫁公主没有圣旨不得留宿皇宫的旨意,南宁公主就不能常常住在皇宫了,简直把她们恨得牙痒痒。 南宁公主自然是不知道太后没有参加御宴的真正原因的,她还以为是楚辞故意阻拦她母后参加御宴,所以早就积了一肚子的火气。 先是被一个来路不明的小畜生压了一头,现在又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踩在了头上,南宁公主高兴得起来才怪。 如今母后居然连御宴都不能参加了,该不会是遭了那两个人的道吧? 太皇太后反而被南宁公主弄得有点左右为难。 “宁儿,不是这样的。”太皇太后拉住了南宁公主的手,“都是那贱婢,居然连一件衣裳都看不好,母后已经命令人砍了她的双手,把她扔进了辛者库。” 南宁公主听了,有些不满,“怎么能只砍了手呢?脚也要砍,还要往她肉里埋东西。” 周围的太监宫女皆是战战兢兢,死死的低下头。秋月她已经被砍了手,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再被丢到了辛者库,就算能够侥幸不死,那也是生不如死,还不如死了算了。然而他们这些奴才们的命,在南宁公主和太皇太后眼中,怕是连地上的蝼蚁都不如吧。 太皇太后被女儿如此的关心,也是心中愉悦,拍拍女儿的手,“这次,正好有理由留在宫里多陪陪母后。” 南宁公主也渐渐缓和了神色,得意洋洋道,“还是母后想得周到。” 她果然奔向楚轩,说明了要留在宫中侍疾,直到太皇太后身子好了才回公主府。 天知道太皇太后的身体什么时候好?至于好不好,那还不是太皇太后自己说的算? 楚轩和楚辞一样怕麻烦。这辈子,唯一能让他麻烦的人,应该也只有辞辞了。谅那两个女人也做不出什么威胁得到他的事情来。 楚轩就没再管她们,皱着小眉头,继续和手里的东西较劲。 楚辞那边却正风光得意。 楚辞尝到了甜头,就派人又把梅香戏班子给请到了宫中。当然,戏班子里的人是被秘密接进来的,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 他就想听个小曲儿,看个小戏。 本来已经有诰命夫人打听到了这个戏班子,打算请到自己府中去,没成想居然扑了空。 再一打听,居然是被宫里人请走的,马上就收起了牢骚。 宫里人能有这么闲的,大概也只有那位太上皇了吧。 她们还真的没有猜错。 楚辞仰躺在软榻上,闭着眼睛听着耳边的小曲儿。那唱曲儿的正是那天穿女装的小郎。 今天小郎自然是不用穿女装的,被小太监带着,换上了一身华贵的新衣,居然很有几分贵气。 倒是小郎有些拘谨,因为戏班子的人都被请到了后殿休息,只有他被带到了前面来,很明显,此间主人只是看中了他。 他心中有些忐忑,因为他根本不知道他将要见哪位贵人,根本不知道等待他的命运是什么,却不能违背这些人,只能硬着头皮跟上了。 好在他进了一个华丽的房间,软榻上的主人就直接让他开始唱曲儿,倒是让他不那么尴尬和紧张了。他都没敢抬起头来,直接就拨了拨琴弦,启开了嗓子。 楚辞闭着眼睛听。 小郎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脆,十分的干净清爽,楚辞听着很舒服,果然不枉费他特意把他们找过来。 楚辞睁开眼睛,看着那唱得正投入的小郎。 这小郎是他上辈子见过的,只是上辈子见的时候,他没有这么青涩,已经成大人了。那个时候,他已经不演女角了。他的身材和眉眼都已经长开,当然没办法再继续扮作女子,只是他的声音和唱腔,倒是和上辈子还有许多的相似。 “你叫什么名字?”楚辞等人唱罢了一曲,就开口问道。 小郎就被吓得一抖,他刚刚都忘记了他此时还身在一个贵人的卧房! 涨红了脸,小郎结结巴巴道,“我,小,小人杨柳,因为师傅是在一颗杨柳旁边捡到小人的,所以给小人取了这样一个名字。”话一出口,杨柳倒是越说越利索了。 “杨柳……”楚辞把这名字在嘴里咀嚼了一遍。 杨柳不知道,他的名字在贵人嘴里被念了出来,居然那么好听!他窘迫得耳根子都红透了。 “杨柳,过来。”楚辞朝他招招手。 杨柳就乖乖的靠近了楚辞。 楚辞满意的掐到了那白嫩嫩的小脸蛋,终于心满意足了。被掐的人却恨不得找一个地洞钻进去。 乖巧,懂事,听话,有技巧。楚辞对杨柳做了判断,养在身边也不错的样子。 “杨柳,你可愿意留在我身边?” 正晕头转向的杨柳一下子就僵硬了,他白着一张脸,瞪大了眼睛。 楚辞却并没有和他开玩笑,他寂寞很久了,也想找个人陪陪。这个人,福喜成不了,慕睿成不了,袁令仪也成不了,他太寂寞了。 “贵,贵人,小的不明白您的意思。”杨柳僵硬着道。 “不,你明白的。”楚辞叹了一口气。 杨柳的眼睛渐渐失去了光芒,是啊,他怎么不明白?就像戏班子里的云姐姐,淮哥哥一样,他们都被人给带走了,所以戏班子才会生存得越来越艰难。可是大家却说他们是去过好日子去了。 甚至是他自己,他早就已经发现,师傅看他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还有那个总是对他动手动脚的王公子。就连大师哥和小师妹,都…… “小人,小人能不能考虑几天。”杨柳低垂着脑袋,问出了一个很显然得不到同意的问题。 不过出乎意料,楚辞居然同意了,还答应他,不会勉强他。 杨柳心中一喜,再看看楚辞,似乎也不是那么可怕了。 带着许多赏赐被送回戏班子落脚的偏殿,杨柳还是晕乎乎的。 “柳师兄!”小师妹看见杨柳,眼睛一亮,马上就围了上来,“哇!好漂亮的衣服!”小师妹攥着杨柳的袍子,一脸羡慕。 杨柳有些不自在,这是贵人送给他的衣裳,都快被小师妹抓坏了。 杨柳只好道,“贵人送的。” 这话却引得小师妹满眼羡慕,“真不知道那位贵人是什么来头,要是我也能那么幸运就好了。”小师妹盯着杨柳,满脸期待。 杨柳不自在的咳了咳。 “小柳儿。”大师哥也走上前来,一脸开朗的笑容。 杨柳心中一暖,有些不好意思。大师哥平时对他多有照顾,还在私底下悄悄说过,他对他……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老班主拍着杨柳的肩膀,一脸慈爱。戏班子里的兄弟姐妹都跑来恭维他。 杨柳只觉得自己晕晕乎乎的,突然被这么多人重视,他真的有些受宠若惊。 只是第二天,杨柳要再去给楚辞表演的时候,班主一脸为难的叫住了他,“杨柳,你能不能带上你小师妹?在贵人面前露脸的机会,你小师妹也很需要,你这个做师兄的,该不会这么小气吧?” 杨柳一脸为难,贵人没叫其他人,可是班主的话他又不能拒绝。 楚辞对于杨柳多带了一个人,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叫他继续唱曲儿,走的时候给他和小师妹一人赏了一个金元宝。 倒是杨柳有些抬不起头来。 再一次,杨柳又带上了小师妹和大师哥,这一次,楚辞依旧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杨柳,不予置评。杨柳的脑袋都低到了胸膛上。 杨柳唱完了曲儿,楚辞只一人赏了一个银元宝,小师妹终于露出了不满的神色。 “柳师兄,怎的贵人竟然如此小气啊?”小师妹杏眼圆睁,气鼓鼓对杨柳抱怨。 “杨柳,你是不是对贵人说了什么,让贵人对我们不满了?”班主也问。 “小柳儿,我知道要你带我们一起过去让你为难了,可是你也不能这样啊。”大师哥一脸失望,一副以往我真是看错了你的模样。 “我……”杨柳委屈极了,万万没想到他一片好心,竟然得了这样的下场。 “对啊,杨柳,是不是你得罪了贵人,让贵人对我们都不满了。”兄弟姐妹也质问。 杨柳面对所有人的逼问,简直有苦难言,“贵人已经如此厚待我们了,我们不能得寸进尺。” 被杨柳一吼,大家就有点尴尬了。确实,除了不能离开这个院子,他们都被好吃好喝招待着,这辈子没过过这样的生活,现在却嫌人家给的不够多,但是人家又凭什么多给他们呢? 戏班子的人消停了,可是在杨柳独自拿回来越来越贵重的赏赐以后,气氛变得越来越不对劲。他已经把所有的赏赐都交给了班主,班主却还拿怀疑的目光看着他,似乎他还在私底下藏了什么好东西。 兄弟姐妹们也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冷漠。他们都怀疑他在贵人面前说了坏话。 直到小师妹鄙夷的目光落过来,杨柳才知道,居然是大师哥说他,说他早就已经和贵人有了一腿,所以贵人才只对他那么特别。 “不要脸面的下贱玩意儿,竟然勾引贵人,当初就不该捡你回来!”他视若亲父的师傅这样说他,“你师妹人长得漂亮,哪里比你这下贱玩意儿差了,你要想办法让你师妹得到贵人的青睐。” 杨柳失魂落魄的走到了荷花池边,整个人摇摇欲坠,被一双不甚强壮的手拦住了。 “贵人……”他恍恍惚惚的看着楚辞。 楚辞叹了一口气,摸了摸杨柳憔悴了许多的脸蛋。 “贵人……”杨柳后退一步,死死低着脑袋。 楚辞拍拍他的额头,“现在懂了吗?并不是你对每一个人好,就能换回真心的,人心贪婪,得寸进尺。” 楚辞瞧着如今还很稚嫩的杨柳,依稀只能看见一点点日后的影子。 多年以后,大概杨柳也不知道,自己竟然会变作那般的模样吧?处事圆滑,曲意逢迎,甚至还能巧舌如簧,甚至不择手段。这都是被现实硬生生的逼成了那样啊。 楚辞不知道他曾经经历了什么,只知道他见过的杨柳,虽然容貌一流,却是个不讨他喜欢的角色。 他见过的杨柳甚至能够轻易在人前宽衣解带,没有半分羞涩扭捏,只是眉眼间掩不去的沧桑疲惫,还有麻木。 杨柳当初被献到他跟前,他甚至连知道他名字的想法都没有。 不过却发现他的戏班子当真还有几分有趣儿,只是他也不知道,杨柳能把当初那个名不见经传的戏班子推举到如此地位,是花了怎么样的心血,遭受了怎样的耻辱。 “你以后就跟着我吧。”楚辞又揉了一把杨柳的发顶。现在的杨柳还木呆呆的,没有半点曾经的知情识趣儿,游刃有余,楚辞不由得心生了一些怜惜。 这还是一个孩子呢。 杨柳黯淡的点了点头。 “你放心,你曾经的恩情,我已经帮你还上了。”当初那班主把杨柳捡回去,不过是想多一个人给戏班子赚钱罢了。这许多年来对杨柳非打即骂,让小小年纪的他东奔西跑的唱戏赚钱,若是仔细算起来,他欠班主的恩情,自己便早就已经还清了。 真不知道这小家伙到底是怎么顺利长到这么大,并且还没有长歪掉的。 他该说出淤泥而不染吗? 杨柳心甘情愿的同意了,楚辞也有点高兴。上辈子的一切已经随风而去,他不会再怀念从前,也不会再执着过去,不过身边有这么一个“故人” ,并且还是一个与曾经截然不同的故人,楚辞只觉得,那些仇啊怨啊,都通通消失了似的。 是不是只要杨柳不变成当初的模样,他也就可以彻底摆脱过去? 福喜对于楚辞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只为了一个养起来解闷儿的小玩意儿一个心甘情愿,简直不能理解。 一个玩物罢了,想要的话,直接讨过来不就好了吗?用得着废那般心思? 不过楚辞想做什么,福喜也只能看着,他还能阻挠楚辞不成?最后只得暗暗嘀咕几句,也就不了了之了。 楚辞心情大好,又赏下许多东西,把杨柳的身契从班主那里要过来了。戏班子里的人,除了是班主亲生女儿的小师妹,其余人皆是写了卖身契的。当初投奔了各路贵人的兄弟姐妹,想要离开,自然也是花费了不少代价。当然,那其中可能也有班主对贵人们的“孝敬” 。 一开始班主还不太情愿,傻子都能看出杨柳这是走了大运了。戏班子里的人,能被贵人讨要了去做个小妾外室,已经是天大的造化了。 没有良家子敢娶戏班子里的女人做正妻,自然也没有良家子愿意嫁到戏班子。就连班主自己的夫人,也只是一个二两银子买回来的稍有姿色的女子罢了。 不过,班主也只是想想罢了,如今整个戏班子都握在人家手上,人家贵人没有马上翻脸不认人已经很好了。 只是大师哥又不免一番长吁短叹,只道人心不古,小师妹也是一脸嫉妒,只恨那个被看中的人不是自己。 既然人已经到手了,楚辞便让人把其他人客客气气送了回去。戏班子得了许多银钱,又有了许多名声,只要运作得好,以后的发展定然是不错的。 楚辞可乐呵了,但是有人不高兴了。 楚轩万万没有想到,他不过是想让辞辞高兴,他以为辞辞喜欢那个戏班子,就费了老大的力气将现在还不甚出名的戏班子找了出来,没想到,居然徒给别人做了嫁衣。 楚辞收了一个小宠,也没想着要瞒着别人。以前他是皇帝,名不正言不顺,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哪里还敢公然做一些不可言说的事?当然,他也没有时间。 现在不同了,他都不是皇帝了,自然是不需要再考虑那么多。 别说只是收一个小宠,就算是他现在想娶一个太后娘娘到后宫里面放着,群臣的意见都不会太大。 他们算是看明白了,太上皇还真没打算再插足朝堂了。既然如此,太上皇想怎么折腾,都由着他去吧。 楚轩时时刻刻惦记着流云殿的消息,从梅香戏班子第一天被接进了殿中,他就已经知道了。 他本来还暗自得意,辞辞果然喜欢那戏班子,不枉费他花了的力气。 只是这一天两天,也不见里面的人出来,楚轩就有些坐不住了。奈何他跑到流云殿,只能吃闭门羹,还碰了一鼻子的灰,最后只能讪讪离开。 好歹辞辞喜欢他找的解闷儿玩意儿,楚辞想着,哪天就到辞辞面前讨个好。不过,当戏班子的人都被送了出去,那个长得一副小白脸样的郎君却被大张旗鼓的留在了流云殿,楚轩就笑不出来了。 他明明记得辞辞是不太喜欢那个小白脸的,所以他也没往那个方向想过。现在楚轩何止是笑不出来了,简直快要哭了好吗?这叫什么?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现在辞辞把那小白脸留在了流云殿,傻子都能猜到辞辞的用意了!楚轩砸了一套岐山的御墨,又撕了几张大家的名画,这才正了正脸色,努力不让自己的脸色太过难看。 “来人,摆驾流云殿。”楚辞寒着一张小脸,他倒是要看看,那个小白脸到底有什么好的。 …… “哟,阿辞,这几天不见的,你居然……”慕睿冲着楚辞挤眉弄眼,大好的一个俏公子,硬生生被他弄得猥琐下流至极。 楚辞淡定的喝茶吃点心,顺便欣赏新得小郎的嗓音。 “被自己父亲嫌丢人,连门都不让出的家伙,没资格嘲笑寡人。” 慕睿的脸色一下子就挂不住了,好吧,被嫌弃的人的确是他。昌平侯为了不在过年这段时间被府中的庶子庶女之流闯了祸,硬生生把他们拘在了府中。去年被一个不知好歹的庶子丢了大脸,昌平侯今年学乖了,再也不认为他呼啦啦带着一大家子上御宴是件拉风的事情了。 而慕睿,就好死不死是那个“被嫌弃”的其中之一。 “那是本公子给他几分面子,否则就凭那几个软脚虾,困得住本公子我?”慕睿嘴硬。 楚辞撇撇嘴,摆明了不信,搞得慕睿黑了一张俊脸,老大不高兴了。 “公子,请。”杨柳送上来一杯茶,他不知道慕睿的身份,也不敢随意猜测,他连楚辞真正的身份都不知道。 不过,这地方一看也不是普通人能住得了的,还有大门外守卫森严的侍卫。杨柳甚至有些让他心惊肉跳的猜测。 尤其是那位对他指手画脚,诸多不满的胖大人,那种拿腔拿调的嗓门儿,还有那不自觉的动作,让他猜测那位大人应该不是一般的男人…… 不过,以他现在的身份,确实也没资格问。让杨柳松一口气的是,贵人也没有为难他的意思,有事也没有瞒着他。只是这殿中人实在是太少了,除了胖大人和两位姐姐,他都见不到其他人。当然,贵人除外。 现在贵人来了客人,他当然要好好表现,不能给贵人丢了脸。 慕睿把一双眼睛挤成了眯眯眼,看得楚辞恨不得抽他一巴掌。 “你干什么呢?别让吓着杨柳了。”楚辞语气不善。 慕睿撇撇嘴,“还心疼起来了,你看你那小玩意儿有没有害怕?” 楚辞无力的扶额,杨柳正好奇的盯着慕睿看呢,半点没有害怕瑟缩。也是,若是杨柳当真是那弱不禁风的娇娇女一般的人物,当初也挑不起一个偌大的戏班子了。 “就你嘴巴臭。”楚辞骂了一句。 慕睿不满,嚎着嗓门儿要和楚辞拼了,楚辞淡定的躲开。杨柳看得满眼羡慕,贵人和他的友人之间关系真好。 这厢正笑闹着,福喜拉长着一张脸过来了,“太上皇陛下,皇上来了,在殿外头闹呢。” 福喜的话差点吓得杨柳腿软,脑中更是一片空白,那孩子,都吓傻了。 慕睿也吓了一跳,他可不想在这里被其他人给看见了,他和楚辞之间的关系可是见不得人的。 “他闹什么?”楚辞皱眉。 “皇上想进来,还带了禁卫军,那几个龙虎卫快要拦不住了。”福喜淡淡道。 “皇上疯了吧!”慕睿火急火燎跳起来,“我先回去了,这边的事儿阿辞你自己解决。”慕睿说完就朝后面溜,他要从那边翻墙跑路。 “出去看看。”楚辞长袖一甩,面沉如水的往外走。 出得殿外,果然见得一队禁卫军和龙虎卫正双双对峙,连武器都拔-出来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想造反吗?”楚辞沉着脸,直接呵斥。 “参见太上皇!”禁卫军统领看见楚辞了,马上松了一口气,放下手里的长刀,单膝跪下行礼。 “参见太上皇!”见统领跪下了,其余人也赶紧麻溜的照做。 “说吧,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包围寡人的流云殿?还是想干脆把寡人一起杀了。” “卑职不敢!”禁卫军统领赶紧道,心中更是暗暗叫苦。楚辞积威犹在,若不是小皇帝以身份压人,他才不愿意带人跟着来呢。往日他可没少被龙虎卫的人痛揍,一看见龙虎卫的标志,浑身都疼了,才不愿意来找不自在。 “说吧,你们这是闹得哪一出。”楚辞淡淡的看着呆立在一旁的小皇帝。 楚轩其实已经后悔得要命了,辞辞本来就不满他了,他现在更给辞辞添了不喜他的理由。 所有的嫉妒,不满,怒火,全都在见到楚辞的那一瞬间通通消失了,只剩下了手足无措。 “辞辞,朕,朕不是……”楚轩惊慌失措。 “不是什么?皇上这是翅膀硬了,嫌弃寡人碍事了吗?” “不是,不是!”楚轩拼命摇头,“真的不是……” “那你带这么多人来,到底想要干什么?”楚辞没有轻易放过他。 “朕,我……”楚轩都要急疯了,他怎么敢告诉楚辞,他是来捉拿他的新宠的? 楚辞的脸色实在是不好看,他在想,他是不是对楚轩太过放纵了,放纵得他已经完全不知道天高地厚,他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底气?他可不曾记得有给过他。 “辞辞,辞辞朕错了,朕只是……只是……”看见楚辞真的生气了,楚轩手脚冰凉。 “只是什么?只是对寡人不满?” 楚辞背着双手逆光在楚轩身前站立着,脸上挂着前所未有的寒冰。 “不是,不是这样的……”楚轩拼命摇头,午夜梦回,他无数次见到楚辞这样寒着脸,一脸失望的看见他,最后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他抓不住他。 他又让他失望了。 “我没有!我不是!”楚轩红着眼睛,哀求道,“辞辞,辞辞你不要这样看着我,不要这样……不要丢下我,不要……”楚轩抬起双手,踉踉跄跄要抓住楚辞。 “你做什么?”楚辞厌恶的躲开了楚轩的手。 这个动作却刺激到了楚轩,他蓦然张大了眼睛,突然惊恐的尖叫一声,“不要!” 他的神色实在是太过绝望惊恐,以至于一张小脸极度的扭曲。楚辞被楚轩吓了一跳,忍不住后退一步,有些惊疑不定。 “啊!”楚轩喉咙里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声,一张小脸也白得透明,他无助的在空气中挥舞着双手,想要抓住些什么,最后却依旧两手空空,做什么也是徒劳。 随后他居然身子一软,直挺挺的往地上倒去。 楚辞吓得够呛,赶紧伸手抓住了楚轩的袖子,却发现小白眼狼已经晕厥了过去,嘴角还带着一丝解脱的笑容。 “这……”楚辞破天荒的愣住了,他抱着楚轩小小的身子,浑身僵硬不以,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太上皇陛下风中凌乱,整个人都傻眼了。他应该,没有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吧? 第十七章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福喜最先反应过来,“还不赶紧把皇上送回太和殿,赶紧去请太医啊!” 楚辞就愣愣的让楚轩被人从他手中接走了。 楚轩是在流云殿莫名其妙的出了事,楚辞没办法,只好也跟去了太和殿。 他还真没想到他这么快又回来了。 楚辞看着没有一丝变化的太和殿,心下复杂。他其实是不太喜欢这里的,太和殿拥有过他太多的记忆,不管是开心的,难过的,还是难堪的。 所以他回来以后,就急着逃离这里,不想触景生情。 楚辞一个人静静的站在廊下,种在园子里的老腊梅树也开花了,带来阵阵馨香。 楚辞精神有些恍惚,他蓦然想起了,他曾经在这颗老树下,抱着一个畏缩阴沉的孩子,轻声细语的哄他。 他还带着一个日渐开朗的孩子,在这老树的花瓣上扫过梅雪。 可惜这一切都已经恍惚了,远得好像只是曾经做过的一场梦一般。 他的记忆渐渐凝结在一张充满了不屑与怨恨的脸上,那张脸渐渐清晰起来,把楚辞心中那张脏兮兮的小脸给淹没了。 楚辞的目光渐渐冷了下来,那个一心一意依恋他的孩子,终究只是存在于他的幻想之中罢了。 楚辞抬起手臂,摘下了一朵腊梅花,随后他的指尖轻轻一用力,飘零的花瓣就从他掌中纷纷而落,随着风渐渐被吹远了。 “陛下,小心身子。”肩上多了一个重物,是福喜披了件裘衣在他肩上。 “无碍。”楚辞随意拉了一把袖子,“随寡人进去看看吧。” 福喜瞅了瞅楚辞的神色,发现他是真的很平静以后,高高悬起的心就渐渐放下了。他还真怕楚辞情绪不稳。 楚辞踏进了西暖阁。 这本来是他的寝阁,结果他搬走以后,楚轩倒是迫不及待的又搬到了这里。 让楚辞无语的便是,那床榻上的被子也很眼熟,显然是他曾经留下来的。一想到自己用过的东西现在正被小白眼狼使着,楚辞就浑身不得劲。 “皇上怎么样了?”楚辞也没靠得很近,撂开衣摆,坐在了他平时最喜欢的宽椅上。 总算是回到了自在的地方,楚辞长舒了一口气。 好几个医正已经给楚辞会诊完毕,见楚辞发问了,赶紧来汇报。 “回太上皇,皇上这是思虑过重,陡然受到了刺激导致的情绪失控,这才造成了昏厥,好好调养一下,以后还是无大碍的,就是不能像现在这样焦虑了。” “思虑过重?”楚辞挑眉。 医正显然也觉得,皇上今年岁数还这么小,已经精神压力这么大了,看来,这一国之君着实不好当啊。 “是这样没错。老臣们已经给皇上开了方子,接下来需要好好静养。”医正斟酌了语气,“这朝堂上的事……” 楚辞挥挥手,“你们走吧。” 朝堂上的事情,还轮不到太医来开口,医正们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对着楚辞行了礼,就提着药箱离开了。 楚辞望了一眼床榻上鼓起的一小团,想了想,这里应该没他什么事儿了,他还是先回去了。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起身,发现他意图的芍药已经跪在了他面前。 “太上皇请留步。”芍药咚的一声给楚辞磕了一个头。 楚辞就挑了挑眉。 “请太上皇留下来吧,留到皇上醒来再走也不迟。” “你这小宫女到是忠心。”楚辞轻笑。 芍药的脸白了白。 她当初来到楚轩身边,说白了,也是楚辞安排的。芍药说起来,也算是从楚辞身边走出去的人,她真正的主子该是楚辞才对。 只是越到后来,芍药就渐渐倒向了楚轩,也不知道那毛都没有长齐的楚轩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不过楚辞也没在意,本来就是安排去照顾小白眼狼的人,人家对小白眼狼忠心耿耿也没什么不对。 芍药咬了咬唇,又重重的磕在了地上,“太上皇陛下,皇上他每天晚上都睡不好,连梦里都在念着您的名字,身边没有您的东西抱着,他连眼睛都合不上。太上皇陛下,奴婢求您,多看皇上几眼吧。” 楚辞嘴角一抽,“你说他晚上抱着寡人的东西睡觉?” 芍药一僵,知道自己说漏了嘴,被楚辞这么一问,想撞墙的心都有了。 “恩?”见芍药不说话,楚辞的声音更冷了。 “回太上皇。”芍药咬了咬唇,硬着头皮道,“有时候是被子,有时候是衣裳。” 楚辞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该死的!”他脸色难看,走到床榻旁边,突然一把掀开了小白眼狼的被子。 “啊!”芍药一声惊呼,急得额头冒汗,却不敢阻止楚辞。 楚辞看着睡得正香的白眼狼,因为突然没了被子,小小的身子颤了颤,缩成了一团。 楚辞就伸手往枕头底下摸。 “太上皇陛下,别!”芍药想要拯救主子的秘密。 然而楚辞手上已经提着一条明黄色的亵裤,一张脸黑成了锅底。 这就是被小白眼狼抱着睡觉的东西?楚辞眼前一黑,差点羞愤的晕过去。 那小白眼狼也不知到底醒没醒,咕噜了一句什么,没有抓到被子,就伸手往枕头底下摸。 摸了半天,居然扯出来了一件亵衣,然后便满足的把小脸埋了进去,紧紧的抱在了怀中。 芍药也差点晕过去了,偷偷去看楚辞的脸色,察觉到了一股山雨欲来的气氛。 “来人。”楚辞哆嗦着手臂,将手中亵裤扔在了地上。 他实在是气得够呛。 福喜小跑着过来了。 “把太和殿给寡人好好翻一翻,找到寡人的东西,通通带走!” “陛下!”芍药失声,这,这不是要了皇上的命吗? “闭嘴!”楚辞狠很甩了甩袖子,转身离开了这个让他气不打一处来的地方。 福喜一头雾水,不过转眼就看见了床榻上小皇帝的怀中之物,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把捂住了嘴巴,差点笑出来。 “公公。”几个小太监站在福喜身后。 福喜甩了甩帕子,“没听见太上皇的话吗?赶紧的找,漏了一件,小心你们的脑袋。” “是!”小太监们一哄而散。 福喜“啧啧”两声,替楚轩盖好了被子,又在床榻上摸了摸,随手把摸出来的东西藏在了袖子里面,也没看急红了眼的芍药,昂着下巴就出去了。 “陛下……”芍药趴在楚轩的榻边,眼睛哭成了核桃。 很快,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就被清理出来了,堆到了楚辞的面前。 楚辞这才恍然,原来他留下了这么多东西在太和殿,有些东西,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拿出去处理了吧。”楚辞揉了揉眉心,对福喜道。 福喜自然是明白楚辞的意思,这些东西,以后不会再出现了。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本公主要看看自己的侄儿,还要被你们阻拦不成?”太和殿外吵吵嚷嚷,伴随着尖锐的女声,让楚辞大皱眉头。 “外面怎么回事?” “回太上皇,是南宁公主来了。 ” “南宁?”楚辞诧异,“她怎么还在皇宫?” “回太上皇,太皇太后娘娘还在病中,公主是来侍疾的。” “是吗?”楚辞就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那边南宁公主身边的护卫还在和龙虎卫对峙,楚辞现在在太和殿,他们当然不会放任何不相干的人进去,包括这位公主。 “南宁,你的礼仪都学到狗身上去了吗?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楚辞一走出来,便对着南宁公主就是一顿呵斥。 南宁看见楚辞也在这里,登时就有些慌乱,她是听说了那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和那小畜生吵翻了,这才在太皇太后的示意下,多多和小皇帝亲近的。 只是她能见到小皇帝的机会不多,这次也是听说小皇帝病了,想要趁着小皇帝生病来讨个好,这才眼巴巴的跑过来的。要是知道楚辞也在这里,她是绝对不会过来的。 看见南宁愣在哪里,楚辞也没有放过她,“见了寡人也不行礼,南宁,你是想再抄写族训族规吗?” 一听到抄写族规,南宁立刻颤了颤,俯下身子,不情不愿的给楚辞行了一个礼,“见过皇兄。” “起来吧。女儿家家的,既然已经嫁人了,就要好好在家相夫教子,莫给夫家丢了颜面。” 南宁公主的脸色有一瞬间的扭曲,嘴角抽了抽,白着脸道,“南宁明白了。”心中却把楚辞骂了个狗血淋头,小畜生,让你再得意一段时间! “恩。”楚辞点点头,又不轻不重的呵斥了几句,骂得南宁高耸的胸脯剧烈起伏,裘衣下的双手拳头一握再握,简直想一巴掌给楚辞甩过去。 可惜她不敢了。 曾几何时,那个被她当做畜生一样随意打骂的瘦弱男孩已经长成了她要小心翼翼看脸色行事的人了。 南宁对楚辞又恨又怕。 楚辞刚被接进宫中的时候,身体不好,还经常生病吃药,她的父皇就对他呵护备至,甚至冷落了她。从小被宠到大的南宁怎么受得了?楚辞就成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她总是找到机会就要欺负楚辞,楚辞孤家寡人一个,还不是任她搓扁揉圆?她也不担心楚辞向先皇告状。 可惜渐渐的,楚辞总有办法躲过她的黑手,甚至还让她吃了些不大不小的亏。 南宁咽不下那口气,就变本加厉的欺负楚辞,楚辞那个时候势单力薄,着实吃了很多亏。 可是谁也没想到楚辞居然是最后的赢家,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 南宁一开始还不当回事儿,她可是正统的公主,怎么可能向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杂种低头?然后她就被狠狠收拾了。 其实说她是被狠狠的收拾了,那也是冤枉楚辞了,楚辞自认为自己还是足够善良的,干不出那种随意要人性命的事。 他只是让南宁一次又一次的犯错,然后被抓个正着,一次又一次的跪祠堂,抄写族规而已。只是那比杀了南宁,更让她难受。 被楚辞教训已经足够屈辱,她还要跪在祠堂里抄书,被一群虎视眈眈的嬷嬷围住,对于一个娇生惯养的公主来说,当真是天大的耻辱。 她不是没想过报复,可是她的母后拿楚辞都没有办法了。 后来她实在是怕了,再加上又到了适婚的年龄,太后就帮她挑了个如意郎君,让南宁嫁出去了。 南宁出嫁以后,才总算过回了高高在上的生活,婆家的地位还要靠她维系,也对她很是谄媚。只是楚辞是横亘在她嗓子眼儿里的一根刺,她拔不出来,也只能生生受了。 南宁过了一段舒心日子,又找回了自信,便三五不时往皇宫里跑,到楚辞面前来给他找不自在。 楚辞也腻歪了,就下了出嫁公主没有旨意不得随意进入皇宫内的圣旨,省得有些不安分的人三天两头让皇宫不得安生。把南宁和太后气得够呛。 南宁不死心,还想找麻烦,谁知她的驸马差点丢了差事,吓得驸马硬着头皮把南宁骂了一顿。南宁的驸马说她自找麻烦,再这样下去,他只能跪求皇上把他调任到远离京城的地方,再也不回来了。 南宁这才老实下来,驸马一硬气,她倒是也少了些底气。只是楚辞却开始大力扶持她的夫家,现在她的夫家都知道,南宁公主靠不住,最后还是得靠上面那一位。南宁公主在夫家的地位一降再降,要不是太皇太后还活着,她的舅家实力还算强硬,怕是她就要成为全大楚笑话的一位公主了。 连太皇太后现在都拿楚辞没辙,南宁当然也开始怕了,开始躲着楚辞。 只是这一回,她好容易觉得找到了扳倒楚辞的机会,却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楚辞。虽然她认为楚辞已经不是皇帝,不足为虑了,但是被教训了许多年,见了楚辞就要反射性的先怯了几分,却是没办法消除了。 楚辞见南宁老实了,不痛不痒的问,“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他可不认为,南宁出现在这里,会是有什么好事。他太了解南宁了,睚眦必报,心狠手辣。 “南宁是来探望侄儿的。”南宁公主勉强一笑。 楚辞挑了挑眉,南宁就立刻后退了一小步,脸色有些发白,被她身后的侍女扶住了。 “那你就慢慢看吧。”楚辞也不以为意,直接招了福喜,大摇大摆的走了。反正他要寻的东西已经全部到手,他也不想继续留在这里了。 南宁看着楚辞的背影,反而有些踌躇了。 她不知道楚辞私底下在搞什么鬼,万一这是楚辞为了对付她而设计的阴谋呢? 只能说南宁公主想太多,也太看得起她自己了。 最后,南宁公主咬咬牙,转身离开了。她要回去找太皇太后商量一下。 楚辞回到流云殿,马上让福喜收拾收拾东西,绝对不落下一件! “陛下,这是干什么呢?”福喜一头雾水。 楚辞来回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儿,最后一跺脚,“咱先去清泉山庄住几天,你可别把寡人什么贴身的物件儿给落下了。” 福喜一愣,随即一脸的古怪。不过他很快就想通了,一副想笑又要忍住的模样。 楚辞踹了他一脚,“老太监,还不赶紧去!” “唉唉,奴才遵命!”福喜就憋着笑跑了。 楚辞气得牙疼。 不过他现在可没心情再去和福喜计较了。 杨柳不知道楚辞这么出去了一趟,回来以后就脸色那么难看了,所以他小心翼翼伺候着楚辞,也不敢多说话。 他已经明白了楚辞的身份,也明白了自己的小命在别人眼中有多么的微不足道。所以他现在,只能牢牢的跟着楚辞了,不能再有半分二心。 天色已经很晚了,宫外也已经宵禁,楚辞只得把马上出宫的想法给搁置了。 当天晚上他就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小白眼狼抱着他一堆的亵衣亵裤,不停的摸啊嗅啊抱啊,硬生生把楚辞给从睡梦中吓醒了。 怪叫着从火炕上坐起来,楚辞才发现他竟然出了一身的冷汗。 “陛下,您这是怎么了。”蜷缩在楚辞炕角的杨柳一咕噜爬起来。 “没事。”楚辞喘了几口气儿,还有点心有余悸,感觉到浑身的粘腻,赶紧道,“快叫人给寡人送热水,寡人要沐浴。” “是。”杨柳赶紧跑出去了。 楚辞泡进了澡桶里,长长的吐了一口浊气。 阖上眼睛,楚辞光裸的臂膀搁在了澡桶边沿,乌黑浓密的发散在水里,水藻一样。杨柳拿着一条汗巾,正在给楚辞擦背。 楚辞渐渐放松了许多,睁开眼睛,楚辞神色复杂。 他好像知道了那小白眼狼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原来那小白眼狼在人后,竟然有那样一个见不得人的癖好! 莫非那小白眼狼其实有神经方面的疾病?楚辞有点苦恼,把大楚交到一个“精神病人”手中,他会不会辜负了先皇的期待? 楚辞一时间有些心乱如麻。 如果这时候再换一个国君,怕是满朝文武都不会答应,就算他们答应了,再培养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出来,也又是一个大工程,楚辞可不想再来一回了。 楚辞扶了扶额,陷入了极度的为难只之中,好苦恼。 若是楚轩知道了楚辞此刻的心情,怕是要气得吐血。 他只是上辈子形成的习惯,自从楚辞死去,他就开始难以入睡。时间过去得越久,他就越难入眠。 直到后来,他无意中翻出了楚辞的遗物,捧着那些东西,他仿佛还能闻到楚辞身上那令人安心的味道,所以他再也放不开了。 回来以后,他也曾经失眠过,不过辞辞近在咫尺,一想到这个,睡觉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后来楚辞搬出了太和殿,楚轩见不到他的面,只好又搬进了楚辞的卧房,这才感觉好受了一些。 不过他还是想抱着一些楚辞的东西,于是楚辞一些清洗过的,落在了净房的贴身衣物,就被他如获珍宝的收藏起来了。 天知道他根本没想那么多,也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被楚辞抓了现形,甚至还把他当成了神经病,恨不得立刻躲他远远的。 天一亮,某位太上皇陛下就躲瘟神一样的偷偷出了宫,并且把他的贴身衣物全部都带走了。 楚轩醒过来的时候,楚辞早就已经跑得没影儿了。 “嘤……”耳边是女人嘤嘤的哭泣声,楚轩只觉得他做了一个漫长又可怕的梦。 他的辞辞消失在了一场大火里,尸骨无存,带着对他的满腔厌恶和憎恨离开了他。 无论他再怎么哭泣,再怎么后悔,他的辞辞都回不来了,他失去了他这辈子最珍贵的东西。 他总以为只有辞辞是不会离开他的,无论他犯了怎样的错,他的辞辞都会原谅他,可惜他太自以为是了,天真又愚蠢。 所以,他留给他自己的,只有无尽的悔恨。 “吵什么?”楚轩睁开眼睛,眸中一片空洞孤寂。 “陛下……”芍药被楚轩吓了一跳,她被他可怕的表情吓坏了。 “你?”楚辞愣了愣,突然想通了什么,一瞬间,全身都变得柔和起来。 芍药再看楚轩,幼年帝王已经重新变回了幼稚天真,“芍药姐姐,不要哭。” 得到安慰的芍药心下一松,陛下还是那个陛下,刚刚她应该是看花眼了吧。 “陛下,太上皇,太上皇他……”芍药有些难以启齿。 “辞辞怎么了?芍药姐姐,你说清楚啊!”楚轩急了。 芍药哭得更伤心了,“奴婢对不起您,枕头下的,枕头下的东西被太上皇陛下给发现了。” 一瞬间,乖巧可爱的小皇帝脸上的神情扭曲无比。 “芍药姐姐,你再说一遍好吗?” “枕头下的东西,被太上皇陛下给拿走了,太上皇好像很生气……”芍药哭着道。 小皇帝一脸的生无可恋。 “陛下!” 第十八章 “你怎么突然跑这里来了?”清泉山庄,慕睿腰间只围了一块布,大大咧咧的泡在温泉池子里面,舒展着他胸膛上虽然单薄,却很饱满结实的肌肉。 楚辞蔫蔫的也围了一块丝绸在腰间,靠着温泉池子的围壁,面有菜色,一点都不想搭理他。 “喂?阿辞,你没事吧?”慕睿见楚辞没有说话,忍不住来了几个狗刨式,泅到了楚辞身边。 楚辞继续蔫巴巴的,扫了一眼慕睿雪白的胸膛,也没心情偷偷欣赏了,甩了甩胳膊,“乖,自己玩儿去。” “呸呸!”慕睿被楚辞的动作甩了一脸的水花,还有一些更是溅到嘴里去了,差点要和楚辞拼命。 “听话。”楚辞伸出湿哒哒的手在他脑门儿上一通乱揉,揉得慕睿都没脾气了。 “你没事吧?”慕睿躲开了狼爪,有些担忧的看着楚辞。 “我没事,只是觉得有些瞎了眼而已。”他还沉浸在巨大的打击当中,楚辞觉得,他需要更多的时间来平复他心中的伤痛。 慕睿是没办法理解楚辞的痛的,无语的翻了一个白眼,果然自己到一边玩去了。 清泉山庄是个好地方,这一片的地界,早就被楚辞收入了囊中。温泉也是无意间发现的,让楚辞惊喜的很。 冬日里那些水灵灵的蔬菜,基本上都是引了温泉水浇灌,保温的,生长的十分好。 往日里楚辞还愿意赏一些给他朝堂上的大臣们,不过今年他改变主意了,不送了,全部留下来自己享用。 这余下的数量就有点多了,楚辞也不怕浪费,他手里养的人多,赚的钱多,花的也不少,干脆一半高价卖了,一半发给底下的兄弟,让他们大冬天的也奢侈一把,比以往的份例多嘛。这个时节的蔬菜,可是金贵的很。 慕睿眼馋了这地许久,还是只能过过眼瘾,根本不能占为己有,只好可劲儿的来这里折腾了。 楚辞突然的到来就让他不好在庄子上享受大爷级别的待遇了,因此他还有些嘀嘀咕咕,暗自不满呢。 楚辞懒得揭穿慕睿那点小心思,出息! 而此时,山脚下,一行人偷偷摸摸进了山。 “卫家哥哥,这山上果真有狐狸?”说话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这少女古灵精怪,眼儿溜圆,厚厚的银色披风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小脸。 被她亮晶晶的眼睛看着的正是一个身着劲装的少年郎。 这少年郎被少女如此崇拜的眼神瞅着,当即拍着胸膛打包票道,“滢滢妹妹,你放心,绝对有的。前儿本公子的侍从办事儿从这山下经过,的确是看见了妹妹想要的银狐。要不是忙着回府交差,他当时就能把那畜生拿下了,就不是只射了它一箭,让那畜生跑了的结果。” 少女听得满眼发光,“若是能得了银狐皮,我就能在哥哥回家之前做好一件银狐皮坎肩送给他了。” 少年郎大手一挥,“滢滢妹妹放心,绝对不会耽搁你给朱大哥亲手做礼物的。” 少女笑得眉眼弯弯,“那小妹就先谢谢卫哥哥啦。” “好说好说。”有小美人如此恭维,卫绍元神采飞扬,要多得意有多得意。 不过他身后的护卫总管却眉头紧锁,还是开口打断了卫绍元的兴致,“少爷,这前面好像是私人领地,咱们就这样闯进去,也没经过主人家的允许,怕是不太好吧?” 少女一听,果然就带了点犹豫,“卫家哥哥,这山是有主的,那我们是不是不能进去啊?” 卫绍元一见美人轻愁,马上就不高兴了,“本少爷管它是不是有主的。少爷想要的东西,此间主人还不是得乖乖给少爷捧出来?” “滢滢妹妹,咱们走!”卫绍元说完就翻身上了马,又对着护卫总管道,“把大黄的链子打开,要撵那畜生,大黄少不得要出力。” “少爷,大黄性情残暴,这解开链子,万一伤了山上樵夫猎户……”总管还想再劝。 “到底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卫绍元见美人似乎有些诧异,瞬间发了火,在美人面前丢了脸,他卫少还要不要在京城混了? “奴才不敢!”总管赶紧退下了。他一拍手,身后就有护卫打扮的人拉上来一辆被油布遮盖住的棚车。油布被一把拉开,就露出里面一个用精铁打造的铁笼,一只巨大的山犬被一根拇指粗的铁链锁在了笼子里。 那山犬一身黄色发亮的皮毛,凶相毕露,目光阴寒,唇边露出獠牙,涎水滴滴答答从犬口边往下滴。 “呀!”少女一把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花容失色,赶紧策着座下那匹枣红色的小马往卫绍元身后躲。 卫绍元得意的哈哈大笑。 山犬见了卫绍元,咧着一口凶牙,恶狠狠的瞪着他,嘴里发出阵阵警告声。 卫绍元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差点从马背上跌下去。 “你这畜生还不服气,竟然敢瞪卫少爷!”一个赤膊壮汉提着一条长鞭,抬手“啪”的一声抽到了山犬的鼻子上。 “嗷呜……”山犬呜咽一声,鼻子是犬类的弱点,它趴低了身体,不敢动弹了。 卫绍元背后出了一身冷汗,没想到这畜生被训了这么长时间,还是这么凶狠,一时间有点恼羞成怒。 “这是怎么回事?卫成,你不是说大黄已经老实听话了吗?那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那总管赶紧道,“少爷,大黄是大少爷的爱宠,除了大少爷,没人能够驯服得了他,奴才们也是带了狗奴,才勉强让大黄听话的。” 总管说的狗奴就是拿鞭子抽山犬的壮汉,负责替卫绍元的大哥养狗训狗的。卫绍元听到总管提起他大哥,一时间也有点心虚。他大哥不在家,他才敢把他的狗拉出来耍威风的,要是这畜生不配合,他岂不是要大丢颜面? 卫绍元瞪着山犬,对着那狗奴道,“替本少爷狠狠教训这畜生一顿,冲撞了滢滢妹妹,该罚。” 狗奴点头应是,果然举起鞭子把那山犬打得呜咽不止,却半点不敢反抗。 “滢滢妹妹放心,这畜生没什么可怕的。”卫绍元见那山犬乖顺了,又在美人面前讨好。 少女小心翼翼探出一个脑袋来,见那山犬果真没有威胁,也带了点笑,夸奖道,“卫家哥哥真厉害。” 卫绍元听得红光满面,意气风发的挥挥手,“走,咱们进山!” 狗奴就掏出一串钥匙,打开了铁笼,又鼓捣了一番,拴住山犬的铁链就哗啦啦响着被扔在了地上。 山犬乖乖的站立起来,慢吞吞走出了牢笼。 狗奴扔出了一块煮熟了的肉块,山犬低下脑袋,一口将混着泥水雪水的肉吞进了肚子里。 …… “有人闯山?”楚辞正在温泉池子里泡得昏昏欲睡,自从得了这个宝贝池子,他每年都要来泡上好几回。事实证明,他的身子确实越泡越好了,看来老祖宗留下来的秘方还是很有用的。 “主子,要处理了吗?”影一硬邦邦道。 楚辞悚然,再看看影一一脸的理所应当,楚辞简直头疼。在影一眼中,只要主子有可能泄露行踪什么的,他们都要把危险扼杀在摇篮里,不会让任何不可控因素出现。 他口中的处理可不是把人赶下山了事。 “不用了,也许人家只是来游玩的。”楚辞无奈。 “带了武器和护卫。”影一眯了眯眼,不为所动。 楚辞嘴角抽搐,“也许人家只是山上打猎的。” “这里是私人地盘。”影一还是不走。 楚辞崩溃,咱们要文明,不要整天想着打打杀杀的,影响多不好? “闭嘴!不要让他们闯到庄子来就行了,玩够了,让他们自己走。” “是。”影一转身就走。 “啧!”楚辞气呼呼的拿热帕子盖住了脸,明明他是主子,怎么被气得跳脚的老是他呢? “殿,殿下。”杨柳只穿了一身纱衣,洁白的胸膛若隐若现,带着处于发育中的少年人特有的干净清爽。他犹犹豫豫的朝楚辞走了过去,心里牢牢记着胖大人的话,只是还是有些羞涩忐忑。 楚辞抬起头,盖在脸上的帕子就顺势滑落了水中,然后楚辞就看见了这么一副让他血脉喷张的,活色生香的场面! “谁,谁让你穿成这样的?”楚辞瞪圆了眼睛。 “是,是福大人。”杨柳乖乖的把福喜给出卖了,“福大人说,说您一定会喜欢的。”杨柳简直恨不得把脑袋埋进肚子里。他很知情识趣儿,也很明白自己的身份,所以他选择了乖乖听话。主子心善,就算他以后失宠了,肯定也不会亏待他,所以他决定要伺候好主子。 楚辞简直要哭了,个死太监!太上皇不急还急死老太监了吗? 楚辞还是觉得,虽然他不是很喜欢曾经那个谄媚,斤斤计较,曲意逢迎的杨柳,但是,但是他也不想看见现在这样的杨柳啊!福喜那老太监到底给杨柳灌了什么迷魂汤? 他认识的那个杨柳,虽然被生活折磨得够呛,却心中自有一面明镜,绝对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楚辞叹了一口气,“过来。” 杨柳就乖乖走到温泉池子旁边。 水里是热乎着的,杨柳站在上面,穿得也少,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下来。” 杨柳顿了顿,就慢吞吞坐了下来,把脚搁进了温泉池子里。只是一双脚,杨柳就幸福的眯了眯眼睛,好舒服。 “啊!”杨柳直接被楚辞一把抓住了脚踝,扯进了水里。 一瞬间的惊慌过后,杨柳就乖乖的让楚辞抱着了。 楚辞上下打量着杨柳,见他浑身湿漉漉的,头发也乱了,胡乱粘在了脸上,眼睛也紧闭着,一副惊魂甫定,也要乖乖听话的模样,心中也生了点怜惜。 感受到怀中人的僵硬,楚辞恶劣的摸了一把杨柳的胸口,惹得怀中人颤得更厉害了。 楚辞就嘿嘿怪笑。虽然他没打算做什么禽兽事,但是过过干瘾,吃吃豆腐也不错嘛。好吧,楚辞才不会承认,他做了几辈子的童子鸡了,现在有些有贼心,没贼胆了。这厮心虚,更何况,再想想外面守着的暗卫,说不得影一就趴哪根梁上看着他这边呢,他怎么下得了手? “乖,寡人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楚辞嘴里说着,贼手却蠢蠢欲动,又坏心眼的向下,摸了摸杨柳圆润润的屁股。 杨柳浑身僵得更厉害了,简直变成了石头,更不要说反抗了。 “阿辞啊……”慕睿随意裹了一件大袍子,香肩半露,大腿不遮,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他是来找楚辞边泡澡边喝酒的。 结果他看见了什么?楚辞把可怜的,几乎赤-裸的美少年半抱在怀里,一只手极其猥琐的在人家少年挺翘的屁股上滑动着,还一脸“愧叹满足”的表情。 “咣当。”慕睿的眼珠子差点瞪出了眼框,手里的食盒轰然落地,里面的酒壶酒杯,下酒小菜,汤汤水水碎瓷片,溅落了一地。 楚辞直接石化了,那小子怎么就突然又回来了? “你,你……”慕睿颤抖着手指着楚辞,楚辞仿佛听见了他心碎的声音。 看见慕睿一副见了鬼的模样,楚辞觉得自己需要解释一下,“阿睿啊,事情不是你看见的那个样子。” 丫爪子还放在人家美少年的屁股上,你跟他说不是他看见的那样,那又该是哪样? “你你你!”慕睿气冲冲的冲到池边,楚辞意识到此时自己的姿势还不对,赶紧放开了杨柳。 杨柳慌慌张张就把身子藏到水里面去了,他也没想到慕睿竟然去而复返。被人撞到他公然勾引主子,杨柳羞得又把脑袋埋进了水里。 慕睿冲到楚辞身边,此时的楚辞浑身光溜溜的,除了腰间的丝绸,让他下手的地方都没有,慕睿咬咬牙,干脆叉腰道,“你刚刚在做什么?” 楚辞嘴角抽了抽,没好气道,“你说呢?”既然已经被撞见了,楚辞倒是无所谓了。 “你,你喜欢男人?”慕睿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楚辞光棍儿的点点头,没有隐瞒下去的必要了。 “你,你……”慕睿瞪目结舌,差点以为他听错了。 楚辞目光一动,瞄了瞄某个地方。 慕睿正心烦意乱,根本没注意到他此时的状态。他叉腰张腿,宽松的袍子早被他在奔跑中撂到了身后。他此时就这么大大咧咧的站在楚辞面前,直接泄露了大片大片的大好春光,被楚辞尽收眼底,大饱了眼福。 慕睿突然发现楚辞的眼神怪怪的,顺着楚辞的目光低头一看。 “呀!”慕睿直接像个被猥琐糙汉偷窥了洗澡的少女一样,直接尖叫出声,马上就夹紧了双腿,又胡乱用双去捂住胸口。捂住了胸又觉得不对,又急忙去捂住下半身,捂了下半身还觉得不对,又分出一只手去捂胸,简直手忙脚乱,花容失色,分寸大乱。 楚辞看得嘴角直抽,他真想告诉慕睿,别垂死挣扎了,他身上哪个地方他没看见过啊?现在来藏又有什么用? 不过慕睿这惊慌失措的模样,倒是让他想起了一个记忆深处的笑话。一个女人的裸-体被人看见了,是该遮上半身还是下半身呢?答案是先遮脸…… 楚辞无语了,“阿睿,要不你先把脸遮遮?” 慕睿大怒,“你个不要脸面的大流氓!”说完他就崩溃的跑开了。 楚辞:“……”至于么? 被贴上了流氓标签的太上皇陛下,这才慢悠悠的出了水,捡起搭在架子上的袍子先裹上了。 “别泡太久了,小心头晕。”流氓太上皇陛下悠悠的对池子里的杨柳提醒了一句,这才一晃一晃的出去了。慕睿留下来的烂摊子,还得叫人过来打扫,脏兮兮的成何体统? 杨柳这才悄悄钻出水面,满脸通红的望着楚辞离开的背影。刚刚,刚刚太上皇陛下对他……简直羞死个人了! “你还不出来?”楚辞敲敲门。 “滚!”茶杯“砰”的一声砸在了门上,楚辞赶紧后退一步。 换好了衣裳,梳好了发髻,又是风度翩翩,人模狗样的太上皇陛下,实在是有些苦恼了。 “阿睿啊……” “滚!”里面的人又大骂。 楚辞摸了摸鼻子,背着双手,溜达溜达来回踱步了几圈,最后耸耸肩,还是走了。让老太监赶紧做一桌子好吃的,应该就能把人哄好了吧? 里面竖起耳朵的慕睿听见外边儿没声了,这才扑进被子里,一口咬住了被子。 使劲捶着床榻,慕睿简直要哭了,丢人,实在是太丢人了,丢人丢到姥姥家了!谁能想到外面那个名声赫赫的神秘公子,竟然能够做出这么丢人的事情来吧? “啊啊啊!”慕睿使劲挠头,头发都被他扯下来好几根儿。他又想起他在楚辞跟前或是坦胸露-乳,或是赤膊上阵,完全没把楚辞当外人,他就觉得他傻啊!没想到身边兄弟竟然是只狼啊!慕睿后-庭一紧,差点跳起来。 怪不得楚辞老喜欢盯着他看,他还以为楚辞看的是他的好身材,羡慕嫉妒呢,没成想,居然看的是,看的是…… “要是寡人真对你的屁股感兴趣,还能等得到今天?”楚辞的声音悠悠传来。 慕睿咬牙,又是一愣,“那你就是嫌弃我了?”慕睿挑眉。 正啃着一块鹿蹄筋的楚辞一愣。 “咣当。”门被打开了,“你是嫌弃本公子长得丑还是怎么的?你不感兴趣?”慕睿脸色不善的看着楚辞。 楚辞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摇摇头。 “那就是感兴趣了?”慕睿咬牙。 楚辞又使劲摇头,慕睿脸都黑透了。 说感兴趣不行,说不感兴趣也不行?这男人怎么比女人还麻烦啊!楚辞简直心累。 “嗷呜!”嘴边沾满了殷红血迹的山犬,壮硕的身躯如同一座小山包,它眸中猩红,爪下踏着一只几乎被鲜血染红了的雄鹿。雄鹿早就已经断了气,鲜美的内脏也被山犬大口大口吞入了腹中。 “卫家哥哥!”少女有点害怕了,她座下的小红马,要不是被周围的仆人安抚着,早就已经失控奔逃了。 卫绍元也有些头皮发麻,见识了这恶犬捕猎的身姿,他心底也有点发虚。 “滢滢妹妹,别怕,你卫哥哥在这里。”卫绍元还是不愿意在美人面前丢了脸,只能强笑着安抚她。 总管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少爷,大黄见了血腥,怕是……” “闭嘴!”卫绍元斥到,“滢滢妹妹的银狐还没有找到,说那么多无用的话作甚?” “卫哥哥,咱们回去吧。”少女白着小脸,“银狐我不要了,快把大黄关回笼子里去吧。”少女的胸膛里翻滚着,差点吐出来。 洁白的雪地上一滩刺目的红色,任谁看了也是心惊肉跳的。 “滢滢妹妹别怕,你卫哥哥说了要帮你找到银狐,今儿就一定要找到。” 少女差点哭出来,她骑在小红马上,尽管裹得很严实,还是冻得浑身发抖。卫绍元铁了心的不肯回去,简直让她欲哭无泪。早知道,就不找这个家伙帮忙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狗奴,去,让那畜生赶紧的找银狐,不要再耽搁时间了。”卫绍元对持鞭的壮汉催促道。 “是,少爷。”狗奴杀气腾腾的走到山犬身后,举起鞭子狠很就抽。 “畜生,让你只知道吃,让你只知道吃!怠慢了少爷的大事,看我怎么收拾你!”狗奴一边挥舞鞭子,一边骂骂咧咧。要是不能让主人满意,他的饭碗可就砸了。 “呜……”山犬龇了龇牙,头颅缓缓转动,猩红的眸子死死盯着狗奴手中的鞭子。 “看什么看?畜生,还不赶紧走!”狗奴恶狠狠的咒骂,又举起了长鞭…… 第十九章 明黄色的小身影孤零零的站在空落落的流云殿外,谁也不知道这人此时心中在想什么。 芍药远远站在后面,绞着帕子,咬着嘴唇满脸黯然。 “陛下……”芍药小心翼翼的靠近了楚轩。 “恩。”楚轩死死瞪着流云殿外的石狮子,小脸发白,摇摇欲坠。 “芍药姐姐,辞辞真的那么讨厌朕吗?辞辞真的不要朕了吗?” 芍药看着楚轩明明憔悴的很,却故作坚强的样子,心里疼的很,陛下他,还是个孩子啊。 “陛下,太上皇只是出去散散心,一定会回来的。”芍药坚定道。 “真的吗?辞辞真的会回来?”楚轩的眼睛终于有了亮光。 “会回来的。”芍药勉强笑了笑。其实她心里哪里有底?谁也不知道太上皇到底想干什么,谁也不知道太上皇还会不会回来。 …… “八爷。”慕睿翻身进了小院,屁股还没有坐稳,他的心腹小叶子就急吼吼的冲了进来。 “这么急赶着去投胎啊!”慕睿瞧见小叶子这幅惊慌失措的样子,完全没个好气儿。 他刚刚知道一个挚友兼上司的天大秘密,心中正乱着呢。所以他还是决定先回家躲躲再说,一段时间之内他暂时是不想看见楚辞的脸了。 “八爷!”小叶子急得跺脚,“侯爷召集少爷们去上房呢,就差您了。”小叶子简直委屈死了,少爷不在家,他为了糊弄大总管,他容易吗? 慕睿挑挑眉,“那老东西又要作什么妖?莫非他玩腻了外面的小妾,想要把小妾转给他儿子继续玩儿?” 小叶子简直对自家少爷无语了,有这么在背后说自己爹的人吗? “哎哟,奴才管不了了,您自己去看看吧!”小叶子甩手不干了,摊上这么个主子,三天两头的提心吊胆,命都得短一大半。 楚辞默默的瞪着影一,嘴角直抽抽。 他面前的地面上有一个人,正确来说,是一个血糊糊的人,而这个人就在刚才,被影一随意的丢在了他的面前。 杨柳吓得差点把楚辞的点心盘子给扔出去,任谁突然看见一个从天而降的“尸体”,都要腿软好吗? 像是干完了一件早就嫌弃得不得了的大事一般,影一拍拍手转身就趴房梁上去了,留下楚辞风中凌乱。 “小一一,你这样往家里随便捡垃圾真的好吗?”楚辞崩溃。 “嗖!”一个东西朝楚辞激射而来,落到楚辞面前又变得轻飘飘了。 楚辞抬手一接,发现是枚令牌,一个“卫”字就那么大大咧咧的刻在了上头。 “好像有点眼熟啊……”楚辞把那令牌翻来覆去的看。 福喜掀开一只眼皮儿,“陛下,是卫家军的令牌。” 楚辞恍然大悟,是卫家军没错。 “去,看看那家伙还活着没。”楚辞想了想,就直接让福喜去看。 卫绍元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了又软又暖的床榻上,他还以为自己已经去见了阎王,要不然他怎么腰不疼了腿不酸了,身子骨还完整了呢?想到自己还没有把那朱家的小美人娶回家,卫绍元一时间悲从中来,居然“呜呜”的痛哭起来。 “你哭什么哭呢?” 卫绍元正伤心得厉害,就听到耳边有人问话,“本少爷在哭自己逝去的青春。”他反射性的回答。 “啧,你不是正是大好的青春吗?有什么好哭的?”那好听的声音继续问他。 “你管本少爷为什么要哭?”卫绍元生气了,他都死了,还要在他面前唧唧歪歪,问东问西的,烦不烦啊? “你……”卫绍元抬起头,正想痛骂一顿也不知道是牛头还是马面来着,结果眼睛就直了,“仙,仙女儿……”卫绍元张大了嘴巴,哈喇子都差点流了下来。 “噗!”楚辞直接僵硬了,他万万没想到卫绍元居然会冒出这样的话来。福喜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儿,哎哟那小子怎么就那么好玩儿呢?哎哟这话说得,也忒有趣儿了。 楚辞黑着一张脸,一巴掌按那小子胸膛上去了。 “啊啊啊!”厢房里顿时传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声,简直闻者伤心,见着落泪。 “本,本少爷还活着!”卫绍元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捂着小心肝儿又开始“呜呜”的哭。 “再哭弄死你!”楚辞嘴角一抽,恶狠狠威胁道。 “呜呜,你谁啊?呜呜,本少爷要告诉本少爷的大哥,让本少爷的大哥弄死你!”卫绍元哭得肝肠寸断,他还以为看见了仙女儿,没想到居然是个蛇蝎毒夫! 楚辞哼了一声,“你大哥来了也没用,他来了我照样能弄死他。” 卫绍元擤了一把鼻涕,根本不信楚辞的话,轻蔑道,“你知道本少爷是谁吗?本少爷告诉你,赶紧把本少爷送回家,不然有你好看的。” 楚辞气笑了,这小子,还没搞清楚他现在的情况呢,“你不就是卫国公府的废物老三吗?卫老三,你的屁股消肿了吗?还敢跑到外面来瞎晃悠?” 卫绍元自傲的表情就僵住了,他哆嗦着抬起胳膊,颤颤巍巍指着楚辞,“你,你怎么知道?”那样子见了鬼似得。 楚辞嗤笑道,“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你大哥叫卫绍源。” “你认识大哥?”卫绍元现在是真的怕了,他还有点心虚。 “当然。”楚辞心道,他不但认识他大哥,还认识他爹,认识他爷爷呢。 不过楚辞还当真是不认识这家伙的。 卫绍源是卫国公的嫡长孙,已经是正三品的参将了,手握重权,前途无量。而卫绍元,却是卫国公世子的继室夫人生的嫡次子。因为前面还有一个夭折了的二哥,所以行三,不过这事儿却是秘而不宣的,除了卫家人,知道的人也不多。所以被楚辞一口叫破后,卫绍元才这么惊讶。 卫绍源是青年俊杰,而卫绍元,却是一个十足的草包纨绔。 不过因为卫家男丁少,前面也已经有了卫绍源珠玉在前,对于卫绍元也不是那么期待,能够生儿子传宗接代就足够了。 所以卫绍元才能顶着卫家二公子的名头,在外面吃吃喝喝,横行霸道,好不威风。不过他今儿却遇到了楚辞,还落到了楚辞手里,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你想干什么?”卫绍元虽然是个草包纨绔,也不是脑子不好使的。京城的纨绔,也得长脑子才混得下去。要不然,一不小心招惹上了惹不起的人,别说他大哥,他爷爷也不一定能保住他。 楚辞眯了眯,笑容有些邪气。 他登基这么多年,军权是要牢牢掌握在手中的,而就是那个卫绍源,让他着实吃了不小的亏,栽了大跟头,丢了大人了。 想想也觉得牙痒痒,楚辞盯着和远在边关的卫绍源有几分相似的脸,满脸的不怀好意。 当初他过得艰难,兵权分散在好几个武将手中,个个翅膀硬得很,确实让楚辞啃得艰难。 不过再艰难,楚辞那也是啃下来了的。就是那个卫绍源,还有卫家,硬生生从他嘴里啃走了一块肉。 拿了他的钱,结果……卫家军?哼! 卫绍元不知道楚辞在谋算着什么,只是看着楚辞明明很好看,却愣是让他觉得屁股疼的脸,有些脊背发凉。 为什么他有种掉进了狼窝里的感觉?还有,为什么他又开始暗暗担心他会不会屁股开花? 楚辞站起身来,准备抬腿走人。 卫绍元急了,“喂,你,你别走啊!和本少爷一起的人哪去了啊?还有,你们有没有看见一位小姐和一条大山犬啊?”他才想起他的滢滢妹妹呢。既然他得救了,那滢滢妹妹呢?还有他的侍卫,还有,还有他大哥的爱宠! 楚辞顿了顿,头也不回道,“我的暗卫只带回来了你一个活人,至于你说的其他东西,还真没看见。” 完了完了,卫绍元一瞬间面如死灰。就是因为他大哥的爱宠突然发了狂,他们才会那么惨!现在好了,滢滢妹妹没了,大黄也没了,他,他回去以后该怎么交差?想起滢滢妹妹最后还让他先赶紧逃,卫绍元想死的心都有了,要是滢滢妹妹出了什么事,他又怎么向朱家交代啊? “你好好待着吧。”楚辞吩咐了一句,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他分明记得,上辈子这草包可是丢了小命儿的,只是真实情况卫家隐瞒的好,楚辞也不太清楚。他也没在意,死的不过是一个小人物,还不值得他费心。 只是莫非这草包就是这一回在这里丢了小命的?这可真是有意思了,谁会处心积虑要一个草包的命?有意思。 朱家后门。 一个神色慌乱,一身狼狈的少女踉踉跄跄跌倒在了地上。 少女浑身都是血迹,裘衣不翼而飞,衣裳上也划开了道道口子。她满面的惊惶,小脸苍白憔悴,满是泪痕,身体亦是颤抖得厉害。 “开,开门……”少女拼命捶打朱红色的大门。 很快,里面就出来了几个仆妇,急急忙忙把少女抬了进去。少女进了府门,心下一松,直接就晕过去了。 第二十章 手里握了人质,楚辞还是觉得不太放心,这清泉山庄可是他的秘密地盘儿,这里都不安全了,那他还要它作甚? 狡兔三窟,楚辞最爱做的,就是四处挖洞藏食儿。咳,说挖洞也忒难听了点,这叫留后路,有备无患。谁知道哪天他这个皇帝就要被掀翻了去?然而,上辈子楚辞留的这些后路也并没有什么卵用。 楚辞寻摸着,清泉山庄离京城并不太远,就算他躲在这里也并不够安静,他可能还多暴露了一个据点。况且,自打影一把那草包卫绍元捡回来开始,他这个据点就已经暴露了。 算了,暴露就暴露了,他身为太上皇,在外面有几座玩乐的庄子,也没什么不对的。 好歹从那小子口里问出了点事儿,没让楚辞等了多长时间,那边就把事情的经过查了个明白。 不过让楚辞纳闷儿的是,和卫绍元一起偷偷摸摸上山的朱家小姐朱滢滢,明明早就已经平安回了府,朱家却没传出半点消息来。楚辞甚至已经准备好等朱家和卫家的人上山来找人了,却没想到,一连等了好几天,鬼影子都没等来一个。 “喂。”楚辞踢了踢趴在床榻上装死的卫绍元,“你不是堂堂的卫二少吗?卫二少失踪三天了,怎么还没有人来找?” 卫绍元继续趴在床上装死,楚辞早就告诉他,朱滢滢安全回了朱府,可是那边半点动静没有,卫绍元再蠢,心里也有了点猜测。 “恩。”楚辞摸了摸下巴,“让我来猜猜啊。狗熊救了美人,结果美人以为狗熊死掉了,为了避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干脆当这件事儿没发生过,狗熊死了也白死。” “闭嘴!”卫绍元怒了,本来这件事儿已经足够丢人了,偏偏楚辞还要来捅他的心窝子。被女人利用完了直接甩开,对卫二少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没错,朱滢滢还真以为卫绍元已经死了。 那天她眼见着大山犬发了狂,咬死了训狗的狗奴,又扑向了他们一行人,吓得简直魂飞魄散。 后来她哄着卫绍元先走,卫绍元果然把大部分人送到她身边保护她了,朱滢滢这才逃得了一条小命。可惜她急着逃跑,只见到那山犬咬杀了所有侍从,最后又扑向了卫绍元,哪里知道在山犬咬杀他之前,换班出来溜达的影一刚好路过那里,又看见了卫家军的令牌,顺手就救了卫绍元的小命儿? 她只以为卫绍元死了,连头也不敢回,能跑下山去,已经是她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发挥出了超强的毅力了。 她只是想要一张银狐皮而已,哪成想,居然遇到了这么大的麻烦。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要是真有的话,朱滢滢真真愿意灌它个三瓶五罐子的,她怎么就找到了卫绍元这么一个蠢货帮忙呢? 朱滢滢找上卫绍元,也是因为卫绍元的身份,人傻钱多有权。随便勾勾手指头,那蠢货就跟个哈巴狗一样凑上来了,好用的很。可惜现在,卫绍元真出了事,朱家根本承受不住卫家的怒火。 她根本不敢隐瞒这件事儿,好在她一母同胞的哥哥朱文翰因着书院放假归了家,就把这件事告诉了他。 朱文翰差点被自己妹妹气死,那卫家的人是好招惹的吗?现在卫家少爷死在了山上,还是因为自己小妹的任性,朱家这是要被朱滢滢给害死! 好在朱滢滢还有点脑子,知道女儿家家的,和男子来往传出去名声不好听,都是私底下悄悄来的。朱文翰也没想到朱滢滢居然敢跟外男牵扯不断,真是吃了豹子胆。可是毕竟是自己的妹妹,朱文翰看着哭得泪人儿一样的朱滢滢,还是心软了。 朱滢滢找卫绍元这件事除了他们自己的心腹,还真没别人知道,朱文翰心一狠,直接把知道内情的人全部处理了。安抚好了朱滢滢,朱文翰便只能提心吊胆的听着外面的风声,祈求事发之后,这把火别烧到朱家来。 也是朱滢滢运气好,因为卫绍元当初出门的时候,根本没对任何人说实话! 他接到美人悄悄送来的求助信,骨头都先软了一半,加之美人软软侬侬的要求不准告诉任何人,是他们之间的秘密,卫绍元哪里敢不从? 于是,卫家人只知道卫二少要上山去打猎,还强行带走了大少爷养在家里的爱宠。有侍从跟着呢,也没人放在心上,谁让卫二少花样多,说风就是雨,还拦不住,劝不了呢? 上辈子,可不就是这样吗?卫二少死得太冤太丢人,那时候可没影一出来捡垃圾,卫二少就那么憋屈的死在了狗肚子里。卫家人都没好意思往外说,还不得被对头家笑死? 所以上辈子朱滢滢的事情没有东窗事发,还不是因为有卫二少百分百的配合,连线索都没给自家人留下半点。所以,这死也是自己作的。 楚辞嘻嘻哈哈的挑逗着卫绍元玩儿,没想到居然还得出了这样一个内情,这算不算是查清楚了上辈子卫二少之死的来龙去脉,解开了一个奇案? 这可是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楚辞望着眼前这张悲愤的脸,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也许卫家人如果怀疑一下,稍微加大点力度,朱滢滢也没那么容易蒙混过关。可惜问题是,连卫家人都没有怀疑过卫绍元的事是不是另有内情,卫家人就没想过,这事儿不是卫绍元他自己想做的。卫二少的人品无可挑剔! “你这是什么表情?”卫绍元简直想一口咬死楚辞,偏偏他人还在人家手上,小命还握在人家手里呢。他哪里敢! 楚辞只是随意抬了抬胳膊,就吓得卫绍元鹌鹑一样的缩起了脖子。 “你就这点出息了。”楚辞笑骂,“给你看一样东西。” 楚辞轻轻击掌,厢房的门就嘎吱一声打开了。 “看,看什么?”卫绍元好奇的伸了伸脖子,然后他就和一双铜铃大的眼睛来了个眼对眼。 “哎哟我的娘亲!”卫绍元吓得差点跌下床去,脑袋“咚”的一声就撞床柱上去了。 “娘啊!”卫绍元顾不得眼冒金星,死命往楚辞身后躲,生怕躲晚了,他的右腿又要被啃断。 没错,卫绍元看见的正是害得他断了左腿的大黄!没在狗嘴底下丢了小命,代价还是付出了。肋骨折了一根,左腿断了一条。 他哪里知道,大黄居然也被楚辞给弄回来了,他现在一看见大黄,就想起了那咬住他腿的血盆大口,扑断他肋骨的强劲铁爪。 楚辞嘿嘿一笑,摸出一根大鹿腿骨棒子,扔给了山犬。 山犬鼻子动了动,乖乖的上前来,一口咬住了那骨头,发出老大一声“咔嚓”声。 卫绍元吓得屁滚尿流,楚辞笑得开怀。 上辈子,卫绍源有了这条犬,简直如虎添翼,威风的很呢。也不知道他晓不晓得这犬啃了他弟弟,反正,犬神将军说的就是卫绍源和他的神犬。 楚辞只知道,这犬是卫绍源从一伙打劫商队的马匪手中夺来的,也不知道在这之前,这犬的前一个主人,又是哪个落在了那群马匪手中的倒霉蛋。 不过嘛,楚辞现在知道,卫绍源他弟弟,卫绍源的神犬,如今,都在他手中了。想想都有点小兴奋。 楚辞瞧着那面目狰狞的山犬,越发觉得它长得真顺眼,真可爱。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卫绍源又开始痛哭流涕,“你,你想把我和大黄怎么样?”他是不敢再在楚辞面前称本少爷了。 “你大哥什么时候回来?”楚辞摸着下巴问。 “啊?”卫绍元眨眨眼,还是老老实实道,“上元节之前就该回来了。” 楚辞点点头,卫绍源作为参将,还是可以回来过节的。 “那行。”楚辞又瞅着那啃骨头啃得正欢的大狗。 卫绍元终于觉得不对劲了,他觉得楚辞不怀好意,“我先告诉你啊,你要是想利用我对卫家不利,那绝对是想都不要想的……” “大黄这名字不好听。”楚辞突然开口道,没接卫绍元的话茬,“你说,叫犬将军成不?” 犬将军?卫绍元结舌,“犬将军这个名字……”又看见楚辞似笑非笑的瞄了他一眼,马上大义凛然道,“犬将军这个名字自然是威风的很的,绝对适合大黄……不对犬将军这么威风的狗!” 楚辞点点头,双手负在身后,眸中有些异样的神采,“我也这么觉得,是不是啊?犬将军?” 犬将军就对着楚辞“呜”了一声。 “哈哈。”楚辞笑得爽快。 “你准备一下吧,我们要下山了。”楚辞笑够了,端着一杯热茶,轻轻吹了一口气。 卫绍元又纠结了,他虽然很想下山,想回府找人收拾楚辞,可是偏偏楚辞那副完全不在意的模样倒是让卫绍元忐忑了。 “那,那么急做什么?我的伤还没有好!”卫绍元捂住胸膛哼唧。 楚辞也哼了哼,“总得要在你大哥回来之前才好办。”楚辞可是很期待,那个时候,卫绍源那家伙,会有什么样的神色呢?想必一定很精彩。 卫绍元就觉得,这一回,他大哥可能要糟。 第二十一章 楚辞果然就带了人质狗质下了山。 他短短的消失了一段时间,京城里依旧是十分的平静,不过那底下的暗涌,却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了。 楚辞走的时候有点灰溜溜的感觉,这回来了,那肯定是要正大光明的。 不过他正儿八经的骑上了马,正要威风凛凛,马上就是一个大喷嚏。 福喜就捏着小兰花指直翻白眼,嘴里哼哼唧唧说着些含糊话。楚辞没听明白他说了什么,不过,用脚趾头想,也不会是什么好话。 最后,楚辞还是讪讪的上了马车。 不过,他却把犬将军放在了外头。 犬将军皮糙毛厚,根本感觉不到冷,可把裹了一层又一层的楚辞给羡慕坏了。 “过来。”楚辞撩开了马车帘子,对着和车夫趴一起的犬将军唤了一声。 卫绍元也缩在了楚辞的马车里,看见楚辞就这么随随便便的召唤犬将军,暗暗翻了个白眼。那畜生明明凶悍的很,他大哥都只能勉强驾驭它,卫绍元可不相信,这么一个看起来软趴趴的小白脸,能使唤得动那尊凶神。 哪里知道,犬将军居然真的摇了摇尾巴,屁颠屁颠就朝楚辞飞奔而来,壮硕的身躯踩得马车摇摇晃晃,把卫绍元的眼珠子都差点惊下来。 楚辞哼了哼,看见卫绍元震惊的神情,有些洋洋得意,揉了揉犬将军的大脑袋,舒服得犬将军尾巴摇得更加欢乐了。 卫绍元牙疼的咧了咧嘴,他哥养了那畜生挺长一段时间,也没见那畜生摇过尾巴,怎么到了这里,就完全换了只狗似得的? 不过,卫绍元龇了龇牙,等他大哥回来了,有这家伙好看的! 楚辞自然是不晓得卫绍元正在心里幻想他怎么被他大哥收拾呢。犬将军个头大,身上的毛也很厚,早在被放到楚辞跟前之前,就已经在温泉池子里泡过澡洗洗干净了。一身的长毛此时油光水滑,楚辞摸着摸着就有点上瘾。 靠着这么一个又软又暖的大靠垫,楚辞简直心满意足。别看犬将军凶神恶煞的,其实外表凶悍的狗,往往都有一颗温柔的心,只是它温柔的对待世界,也希望世界能够温柔的对它。 所以哪怕卫绍元已经缩成了一团,生怕犬将军注意到他,楚辞却半点没有害怕。 楚辞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回了皇宫,一路上惊掉了无数眼珠子。 只是,乐极往往生悲,楚辞还没来得及嘚瑟一把,就那么直挺挺的倒下了。 卫绍元还没有从小白脸一瞬间变成太上皇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已经被强硬的拖进了皇宫,安排在一个偏殿住下了。 他简直要被吓死了,还以为楚辞要找他算账,他哪里知道楚辞居然来头这么大!就在卫绍元准备引颈就戮的时候,突然发现,他,他居然就被晾在那里了,根本没人搭理他! 没人搭理他的原因,自然是太上皇陛下大事不妙了。这才回宫呢,直接就发了高热,烧得不省人事。 楚轩听到楚辞回了宫,差点喜极而泣,他还以为他的辞辞再也不回来了。只是他还来不及充分的喜悦,人还没跑到流云殿,已经又被太上皇身体抱恙的消息给吓得魂飞魄散。 皇宫内一时间人仰马翻,太医院更是乱作一团。小皇帝陛下差点没把太医院拆了,就连回乡探亲去了的老太医,任性的小皇帝都立马派人快马加鞭要把人给拉回来。 楚辞自然不知道外面因他而起的怨声载道,他只知道他浑身冷得厉害。太冷了,就仿佛骨子里头都结了冰。 可是他明明冷得浑身发颤,额头却拼命往外冒热汗,仿佛身体上的热度都要随着汗珠流光了似的。 杨柳已经哭肿了眼睛,他根本没想到,明明前一刻还把他调戏得面红耳赤的人,怎么下一刻,就这样躺在了床榻上,人事不知了。 福喜兰花指也不翘了,只是默默的拿帕子给楚辞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脸的沉默。 “胖大人,你说陛下会不会……”杨柳六神无主,一边抹眼睛,一边问福喜。 福喜没有说话,只是叹了一口气,拍拍杨柳的脑袋,福喜转身走了。他要去翻翻他压箱底的东西,那些可都是他的宝贝。若是太上皇挺不过去,浪费了他的宝贝,他当真是要做鬼都不放过他的。 楚辞又做梦了,他迷迷糊糊发现自己走在了一条阴森的小道上。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这里的,皇叔叔说了,皇宫太大,身边没有带人,千万不要乱跑。 可是他已经不记得,他到底是怎么偏离了大道,来到这僻静地方的。 他好像听见有人在哭,那声音断断续续,却很真实的存在着。 他绕过了一座十分破落的宫殿,走到了一道宫墙下面。 “你是谁?”他问。宫墙下缩了一个小小的身影,小小的一团,抱着自己的膝盖,把脑袋埋进了胸膛,是他在哭! “你为什么要哭?”他小心翼翼靠近了那身影一些,那小身影缩得更小了。 楚辞觉得他有点可怜,想了想,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块糖糕,“我给你吃点心,你别哭了好不好?” 许是糖糕的香气吸引了那个小身影,哭声果然没有了。 “你是饿了吗?给你。”楚辞把手上糖糕往前递了递。 一只小小的手掌触了触他的手心,楚辞只觉得手心一空,低下头,糖糕已经没有了。 “糖糕好吃吗?”楚辞想要再靠近一点。 只是那小身影突然站立起来,头也不回的逃跑了。 “诶!你!”楚辞追不上去,觉得很伤心。 “为什么不理我?”楚辞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心,回忆了那小小软软的触觉,觉得很是遗憾。 “奴才的小祖宗,您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一群宫女太监围住了他。 楚辞使劲往之前那小身影消失的地方望了望,什么也没有看见。 “那边,那边有什么?”楚辞抬手一指。 太监宫女们都沉默了。 “小主子,快回去吧,皇上看不见您,会担心的。”一个太监把他抱了起来。 楚辞眼巴巴的看着黑洞洞的宫殿,直到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了。 “小主子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了?” “这冷宫一直这么邪门儿,算了,别说了,赶紧把人送回去。” “今天的事不要告诉陛下,否则我们……” “明白了,公公……” 怎么会梦到这个? 他刚刚梦见了什么来着? 楚辞揉了揉眼睛,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脑仁儿疼。 “主子,您终于醒了。”杨柳憔悴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楚辞的眼前,看见楚辞睁开了眼睛,杨柳激动得泪光莹莹。 “哟,寡人的小宝贝,这是怎么了?”楚辞扯了扯嘴角,嘻嘻哈哈道。 杨柳脸一红,当即就白了楚辞一眼,这人一醒,就没个正经了。 “醒了?那就好,奴才就知道,陛下您这个身子骨,可是硬朗得很。”福喜哼了哼,心里也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楚辞嘴角抽了抽,他怎么觉得福喜这是把他当做了一把老骨头了,他明明还很年轻! 这边吵吵嚷嚷的斗嘴,楚辞一点不显他是刚刚生了重病的人,嘴炮功力依旧,那边却有一个小身影,悄悄的退了出去,没有打扰里面的热闹。 “陛下……”芍药欲言又止。 她完全不明白,为什么陛下明明守了太上皇整整一夜,可是太上皇醒来的时候,却要悄悄的离开呢? 楚轩木然着一张小脸,淡淡道,“辞辞不会想看见朕的,朕不想他不开心。” 芍药一瞬间红了眼睛。 “陛下,您这样,太上皇他根本就不知道,明明……” 楚轩摆摆手,“朕想守着辞辞,那是朕的意愿,辞辞不想看见朕,那是辞辞的意愿。” “陛下!”芍药跺了跺脚,“您这样,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楚轩摇摇头,他知道芍药没办法理解他,可是他自己明白就够了。他的辞辞曾经为他做了那么多,他一辈子都还不够,这么一点小事,没什么值得在意的。 喜气渐渐归于平静,杨柳这才想起来,昨夜还有一个人寸步不离的守着主子。只是他此刻唯有傻眼,他连皇上什么时侯走了也不知道! 只是看着楚辞和福喜一起互相损对方的样子,杨柳深吸了一口气,他虽然不知道主子和小皇帝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主子不喜欢小皇帝是很肯定的。想了想,杨柳就把话闷进了肚子里。既然胖大人都不说,那他也没有说的必要了。 而本该风风光光回京,受到热烈欢迎的卫大参将,此时也很尴尬。 他是朝廷功臣,又在年前剿了一窝山匪,正该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偏偏,如他所想的,被皇上亲自迎接,被百官夹道欢迎,被百姓热热闹闹围观的场面完全没有出现! 他根本不知道京中发生了什么,只是带着他的手下,孤零零的进了城,连个表彰的口信儿也没有。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和卫绍源卫大参将一起回京的武将们,个个稀里糊涂,脑袋都差点挠破了。 他们哪里知道,这一切只是因为太上皇陛下生病了,小皇帝哪里还顾得上他们? 第二十二章 楚辞听到卫绍源卫大参将归京的消息,也半点高兴不起来了。 因为他被人狠很盯上了! “哼,瞪什么瞪?张嘴!”袁太妃娘娘狠狠拿手指头戳了戳楚辞的额头,疼得楚辞“哎哟哎哟”的叫唤,却得不到半点同情。 “好姐姐,饶了我吧。”楚辞可怜兮兮的求饶。 袁令仪瞧着楚辞红了一小块的额头,秀眉终于放松了些。她实在是被楚辞吓坏了,大概,她从来也没有想过,仿佛山岳一般让她依靠,还让她无比依恋的弟弟,有一天,居然会无知无觉的躺在那里,就像尸体一样。 直到楚辞睁开了眼,袁令仪才敢来到楚辞身边,守着他。她也怕了,她怕楚辞再也睁不开眼睛,她根本没办法面对那样的场景,她宁愿选择逃避。 楚辞乖乖的张开了嘴,一颗黑乎乎的药丸子就被扔进了他嘴里。 “这是什么东西?”楚辞苦着一张脸,艰难的把药丸儿吞进了肚子。 袁令仪白了楚辞一眼,“这是国师大人送来的东西,说是对你身体有好处。” 咂吧咂吧嘴,楚辞赶紧吃了一块蜜饯,心道那国师大人到底什么毛病?不但把酒酿得古里古怪,难以下咽,这药丸子的味道更是绝了! 大概是楚辞的表情太过难看,袁令仪又招呼宫女给楚辞上了一碗蜜糖水。 看见楚辞喝得心满意足,连眼睛都眯起来的模样,袁令仪好笑,“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喜欢吃糖?” 楚辞满足的丢下了碗,哼哼唧唧道,“嘴里甜,心里就不苦了。” 袁令仪的笑容敛了敛,不过她还是在楚辞注意到之前,扬起了更加灿烂的笑容,“今天晚上有花灯会,不过看太上皇现在这模样,怕是看不成花灯,赏不了月下美人了。” 楚辞顿觉心痒痒,宫里面早就张灯结彩了,今夜京城也不宵禁,外头的灯会只会更加热闹。 京城里的大家闺秀,统共就那么几个日子能够光明正大的出去玩儿,哪里又会放过这个机会? 不过楚辞马上就苦哈哈了一张脸,有这么一尊大神守着,他哪里还能偷偷溜出去玩儿? 楚辞就悄悄去瞧袁太妃的脸色,袁太妃果然美目一瞪,严厉道,“在身体好全了之前,想要出了这流云殿,想都不要想。” 楚辞顿时就一脸无趣失落。 不过袁太妃娘娘虽然禁了太上皇的足,还是要安抚一二的。 果然,没让楚辞等很长时间,一小碗,一小碗的元宵就被端了上来。 这可是太妃娘娘亲自动手包的元宵,没那个福气,还没人尝得到。 元宵被盛放在了碧绿的小玉碗中,一只小碗只有巴掌大小,其中指头那么大的,圆润可爱的小元宵不过两三颗,用清澈的汤水泡了,别提有多可爱了。 这也是袁太妃的意思。楚辞一向贪新鲜,每每一种元宵,只吃一两颗就腻了,偏偏还不死心,非要把每一种口味的元宵都尝个遍! 结果那自然是吃撑了,大半夜的还要传太医,简直丢尽了颜面。 袁太妃娘娘为了避免这种惨剧再次发生,就想了这么一个法子。既能满足楚辞的兴致,又不至于把人给撑坏了。 果然,楚辞高兴的很,一个劲的儿的夸太妃娘娘贤良淑德,才貌无双,天仙下凡。 夸得太妃娘娘红晕染鬓,狠狠的翻了一个不雅的白眼。 不过,哪个女子不喜欢夸奖呢?尤其是这人还是自己放在心底的人。太妃娘娘可是为了做这些元宵,连后宫宴会都取消了,惹得太皇太后大为不满,把她训斥了好长的时间。 不过,太妃娘娘自然不会告诉楚辞那些。 就算元宵已经够小,楚辞也尝了很多口味,最后还是吃了个肚儿圆。又谄媚的将元宵送进了太妃娘娘的檀口,这才被饶过了。 剩下的元宵还有许多,楚辞就赏给了太妃娘娘的亲信,和流云殿中的人了。 虽然出不得大殿,太妃娘娘已经让人弄来了许多花样的花灯,把流云殿挂了个灯火通明,让楚辞不用出宫,也大饱了眼福。 “好姐姐,你从哪里弄来这么多花灯?”楚辞只能推开窗户,坐在屋子里头往园子里瞧。 此时的流云殿,早就不像平日那般空空荡荡,几乎变成了花灯的海洋, 楚辞单是趴在窗户上望着,就已经看花了眼睛,“好姐姐,你不是打劫了人家的花灯作坊吧?” 楚辞一双眼睛被花灯耀得流光溢彩,他的嘴角翘得老高,孩子似的简直欢喜的很。 袁令仪也抿唇一笑,只是心中还有点犹疑。她是叫了内务府准备一些花灯没错,但是她因为楚辞的病一直忧心忡忡,做个元宵都是用来尽量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的,旁边还有嬷嬷看守着免得她失了神,她哪里还有那个心思仔细张罗花灯? 莫非是今年的内务府总管开窍了?可是巴结太上皇和太妃,还不如巴结新皇来得实惠呢。 不过袁令仪很快也就不去想那么多了,管它过程怎么样,只要楚辞高兴了,那就足够了。 流云殿热热闹闹了一晚上,欢笑声掩藏在一个小小的角落,自有自己的热闹。 不过,偏殿内,卫绍元却只能可怜兮兮的啃着一个已经冷掉的馍馍,简直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太上皇病了,他被丢在一边不管。太上皇醒了,他还是被丢在一边不管。这大过节的,不放他回家也就罢了,差点还让他没饭吃! 要不是他饿得厉害,刚好有一个龙虎卫从他房门外经过,被卫绍元的哀求声引过来了,看他可怜扔给了他一个馍馍,卫二少的上元节就要在饿肚子当中度过了。 不过,卫绍元啃完了一个馍馍,还是觉得饿,只好又咕咚咕咚的灌凉水。 喝完水抹了一把嘴巴,卫二少不甘心的又踹了房门一脚,“快点想起本少爷啊!太上皇陛下,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小的吧,小的当牛做马的回报您……该死的,你个老混蛋!快点放本公子出去啊!” …… “陛下,您不休息一会儿吗?”芍药端来了一碗银耳莲子羹,心疼的看着还在做太傅布置下来的功课的小皇帝。 “今儿是上元节,太傅也给您放了假,您就休息一会儿吧。”芍药继续劝着。陛下年纪明明还这般的小,却偏偏不像孩子似的,明明同在上书房读书,陛下就是比其他王侯公子拼命得多。自从做了皇帝,陛下都不怎么玩耍了。 芍药只以为是楚轩当上了皇帝才变得这么努力,哪里知道,楚轩是拼了性命想要把上辈子丢失的都给补回来。 上一世他厌恶读书,厌恶学习,就算在楚辞和太傅面前装得乖乖的,却总是不肯用心。 他厌恶楚辞替他决定的一切,厌恶楚辞一直老妈子似的管这管那。可是现在楚轩想要人管了,却再没有人管他了。 不会有人再因为一篇拙劣的文章而夸奖他,不会有人再因为他被太傅打了手心,捧着他的小手一边吹气一边安慰他,还偷偷和他一起说太傅的小话。都没了。 就算他作得锦绣文章又如何?没人分享他的喜悦,没人分享他的哀愁。 楚轩恍恍惚惚又想起了上辈子最后那段时光。 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了高高的龙椅上,身后是匍匐的奴才,身前是谦卑的众臣。 没人关心他冷不冷,饿不饿,只是为了争那点荣宠,拼了命的往他跟前挤,拼了命的想叫他看见。 想叫他看见什么呢?他只看见了虚伪的面容,那美丽的面皮底下,是如此的肮脏丑恶。他恶心得想吐! 他常常想起儿时吃过的最美味的一块糖糕。 哪怕他后来山珍海味吃了个遍,却再也找不到当初的滋味了 御膳房大厨的手艺再好,也没办法做出他想要的那个味道。楚轩也是后来才明白,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他想要找回失去的一切,却发现现实早就已经面目全非,因为他的懦弱,他的逃避,他连能够拿来回忆的东西都不多了。 时间就是一个最可怕的杀手,泯灭了一切,消祢了所有,所以哪怕他贵为天子,面对生于死的距离,碎了心,断了肠,也永远回不去了。 芍药愣愣的看着楚轩,她不知道小皇帝为何突然会这么悲伤,明明面颊是干的,却仿佛在流泪一样。 “陛下……” “无妨。”楚轩放下手里的书,揉了揉眉心,“太上皇喜欢朕准备的花灯吗?” 芍药点点头,“听说是很喜欢的,流云殿的灯光,一直都没有灭呢。” 他们的人,连流云殿都进不去,怎么可能知道太上皇欢喜不欢喜?芍药也只能这样猜测着,来哄一哄楚轩罢了。 小皇帝果然很高兴,“那就太好了,辞辞生了病,不能出去玩,肯定很寂寞。有了花灯,他也能高兴一些。” 小皇帝甜蜜的笑着,仿佛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之中。 芍药也只能勉强跟着笑,太上皇怎么可能会寂寞?太上皇身边有许多人,又怎么可能寂寞? 寂寞的明明就是你啊,陛下。 第二十三章 凯旋之将归京,定然是要设下庆功宴的。 既然楚辞已经好转,又有太傅在身边提醒,楚轩就算颇为不以为意,还是得在宫中设下酒席。 在他看来,欢迎一个曾经让辞辞痛骂了许多遍的参将,还不如让他多到流云殿外绕几圈。说不得辞辞就出来散步了,也好让他能够看上几眼。 想是这样想,身边的老臣们也不会答应,楚轩拧了拧眉头,小脸耸拉下来。 芍药替楚轩换了装束,梳了发髻,就垂首跟在后面,由得楚轩被一帮子大臣包围,叽里咕噜说些她听不懂的话。 芍药悄悄看了看,小皇帝虽然沉着脸一脸认真,连连点头,间或还“恩”上一两声,她还是知道,陛下这是已经在走神儿了。 卫绍元总算是被楚辞记起来了。 在楚辞被迫待在寝殿,并且一日三餐都只能吃豆腐青菜,连犬将军都比他吃得好以后,楚辞终于爆发了。 连饭都不给他吃,这人生还有什么意思?楚辞偷偷摸摸进了小厨房,从笼屉里摸出了一个已经有点凉了的大肉包子,啃得满面辛酸。 “就知道你在这里。”慕睿没好气的推开了小厨房的门。 楚辞听到推门声,一把将剩下的半个包子塞进了嘴里,噎得直翻白眼。 慕睿看得嘴角直抽抽,好在知道他现在不是看热闹的时候,赶紧倒了一杯水给楚辞灌了下去。 楚辞就着水又拍打着胸膛,好容易才咽下去了嘴里的东西,拿袖子一抹嘴,兜头就给了慕睿一个拳头,“你想吓死寡人吗?”他还以为袁太妃娘娘监督的人来了! 慕睿翻了个白眼,“少爷救了你,没让一代太上皇陛下被包子噎死,你还恩将仇报?” 气得楚辞又轮起拳头把慕睿揍了个满头包。 闹够了,楚辞和慕睿都瘫倒在台阶上,喘着大气儿相视一眼,举起手掌握成拳头击了击。 “你小子,阎王爷又没把你给收了。”慕睿撇撇嘴,都有力气打他了,那肯定就是没事了。 楚辞小时候三天两头的生病,他都习惯了,虽然还是有些担心,但是慕睿还是比其他人镇定。 楚辞翻了一个白眼,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儿,“死不了,寡人命硬得很。” “也是。”这边宽了心,慕睿抬抬眼睑,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喂。”楚辞用胳膊捅了捅慕睿,“怎么了?你姨娘又给你找麻烦了?” “没有的事。”慕睿摆摆手,“只是我那死鬼爹又没事儿找事儿了而已。” 楚辞嘴角一抽,心道你那死鬼爹摊上你这样一个儿子,也是遭了现世报了。 “说说看,让寡人替你拿拿主意。”楚辞就兴奋了。有八卦啊! 慕睿摊手,“我爹让我娶卫家的大小姐,还打算把我姨娘提成侧夫人。” 卫家大小姐?楚辞愣了愣。 “卫国公的嫡长女?卫大小姐?”楚辞神色顿时就古怪起来。 慕睿痛苦的捂住脑袋,崩溃道,“没错!就是那个卫家大小姐!”慕睿简直欲哭无泪,“让本少娶那个母老虎,本少还不如直接把我老子掀翻了,让他还对本少的婚事指手画脚!” 楚辞重重的咳嗽一声,勉强忍耐住了笑意,“这么说,卫家和慕家打算联姻?”若是慕睿的生母成了正儿八经的侧夫人,配上卫家大小姐,好像也是勉强合适的。毕竟,慕睿的姨娘也是正经人家的姑娘,只是做了妾,而卫家大小姐可是…… 慕睿听到这个就来气,“阿辞,你知道吗?我那死鬼爹把他一堆的庶子召集在一起,摆明了要从中挑选出一个人来去娶那卫家大小姐。结果,你知道吗?我那些兄弟又有哪个上得了台面,配得上卫家?他的宝贝嫡子已经娶了正妻,又不合适,他,他……” “选中你了?” 慕睿脸色很不好看的点点头,嘴角带了点自嘲,“大概他根本不知道,原来他身边,除了嫡兄,还有我能勉强入得他的眼吧。” 楚辞也不好说什么,不过,也许,慕睿娶卫家大小姐,也不是什么坏事。 说起卫家大小姐,不少人就得悄悄捂了嘴笑。 这卫家大小姐可是有名的很,赫赫威名啊!卫家多出猛将,连女人都很是剽悍。这个卫家大小姐,更是其中的楚翘。 试问,有哪个闺阁大小姐,能女扮男装,混入她大哥的军中去上阵杀敌的?虽说巾帼不让须眉,但是卫家大小姐那么来了一遭,最后虽然被她大哥及时发现,给强行送了回来,名声多少还是受了点影响。 卫家权势大,本来卫大小姐闹这么一出,知道的人不算多,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卫国公出面,将来找了婆家,也不敢拿她怎么样。 坏就坏在这卫大小姐根本不服气啊!她根本不是那种能够闲来绣花烹茶的娴静女子,居然硬生生又在大街上把一个调戏良家女子的浪荡子给打成了残废! 这件事儿当初还闹得挺大的。 楚辞也不认为卫大小姐做错了什么,人渣嘛,打残了也就打残了。但是,这种事儿要是搁在自己身上,可没谁受得了! 试问,要是自己的媳妇儿拥有能把自己打残了的实力,对于那些就算娶了正妻,还想出去偷腥的公子来说,可就太惊悚了。卫大小姐还曾经放言,敢娶她,就一辈子别想纳妾。这样的女人谁敢娶? 看中卫大小姐身份的人都纷纷退缩了。开玩笑,那样剽悍的母老虎娶回去,供起来当祖宗吗? 于是,卫大小姐就成了世人口中的母夜叉,母老虎,头上长角,青面獠牙,她的婚事自然就这么耽搁下来了。 卫家兄妹的亲娘死得早,继夫人又怎么可能真的尽心尽力替她谋算? 卫国公也头疼,偏偏他觉得对不住一双儿女,也不忍心勉强她,拘束她。就这样,卫大小姐就成了十八岁还没嫁出去的老姑娘。 在楚辞看来,十八岁还小得很呢,偏偏这里的姑娘十六岁出嫁都算晚了,国情如此,楚辞也不好反驳什么。再说了,他也不敢反驳,若是传出了太上皇看上了卫家大姑娘的消息,彻底败坏了人家的名声,那他是娶还是不娶? 估计就算他肯娶,卫家兄妹都要找他拼命。 楚辞还是觉得卫大小姐不错的,虽然他不太喜欢卫绍源,但是卫大小姐,楚辞没有见过本人,已经很欣赏了。这种欣赏大概也只有他了。 楚辞就把这话和慕睿说了说。 慕睿一脸见鬼的表情瞪着楚辞,“阿辞,你没把脑子烧坏吧?那样的女人!你是想把我推进火坑吗?” 楚辞嘴角抽了抽,目光暗了暗,他怎么可能把慕睿推进火坑呢?他是想,把慕睿这傻小子从火坑里面救出来! 算算时间,大概离慕睿这傻小子遇到他那真正的火坑,也没多长时间了。 不想起这事儿楚辞还觉得没什么,可是一旦想起来了,楚辞就觉得时间有些紧迫了。 “我觉得你爹这次总算是干了一件好事儿。”楚辞在心中暗道。上一世他可没从慕睿口中听到这话,这回听见了,他总得要努力努力。 若是慕睿和卫大小姐能成,他就不用忧心后来出现的那个火坑儿了。若是慕睿没遇到那个火坑儿,楚辞面色微微黯淡,他的兄弟往后也不至于闷闷不乐,年纪轻轻,便已经愁肠百结,借酒消愁,以至于短了寿数,居然还没他这个伤了身子底的病秧子活得长久。 “不行!”楚辞突然站直了身体,“我觉得卫大小姐当真不错,就算你不愿意,也得先了解了解一下人再说。” “喂!”慕睿傻眼,“阿辞,你脑子真没坏吗?”慕睿气得跳脚。 “世人传言不可尽信,你怎可以这般的庸俗?阿睿,别让我瞧不起你。” “喂喂!”慕睿瞪大了眼睛,继续跳脚,“你到底想到哪里去了?你,你!” “跟我走。”楚辞拖着慕睿就走。 “去哪里?”慕睿反抗不得,只能撒泼打滚耍无赖。 “再跳寡人让影一收拾你!”楚辞恶狠狠警告。 “咔嚓。”那边房梁上就传出了动静。 楚辞嘴角一翘,小一一果然很给面子。 慕睿一凛,马上老实了,末了还是弱弱的问,“那咱们现在去哪儿?” “找卫绍元去。”他手上不就是有个卫家人吗?真是太方便了。 “卫绍源,卫参将?”慕睿一惊,差点吓得腿软。卫家大少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货,他这等三脚猫,在人家面前简直渣渣都不算好吗? “是二少爷,卫二少。”楚辞解释。 “哦。”慕睿拍拍胸膛,吓死他了。他可没打算娶人家的妹妹,怎么可能想见卫大少? “卫二少怎么会在你这里?”慕睿一挑眉,有些纳闷儿。 楚辞心道你走得那么早,自然是不知道的。 不过,楚辞的脚步突然停下来了。 “怎么又不走了?”慕睿就问。 楚辞沉默了一下,“寡人忘记把卫二少搁哪里了。” 慕睿:“……” 面有菜色,肚子饿得咕咕叫,硬生生少了肥肚腩的卫二少又开始挠门了。 “救命……谁来救救我啊……救命,太上皇杀人啦!爹啊,娘啊,快来救我啊,你们儿子快要饿死了,救命……”卫二少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得伤心极了。 而此时的卫大少,将将回到家,就被又开始闹脾气的妹妹,和失踪不见的弟弟的事儿闹得一个头两个大。 要是早知道他回来是来遭罪的,他还不如就待在边关吃沙子呢! 第二十四章 楚辞正甩了膀子吃面条。 雪白的面条上面点缀了碧绿的葱花,清亮的汤水上面薄薄的泛出一点油光。不腻,反而让面条更加有滋有味了。 卫绍元就干瞪着眼睛,一边看着楚辞吃,一边暗暗的流着口水。 楚辞瞪了他一眼,捧了面碗,转了个身,继续吃。 慕睿就和影一一起趴在了梁上。 穿堂风嗖嗖而过,慕睿的内心也是崩溃的。他到底是为什么要趴在这里看楚辞在下面吃面条啊!他到底图什么啊? 慕睿冻得小腿肚子都要抽筋了,影一一个冷冰冰的眼神看过来,吓得慕睿特怂的撇开了脑袋。 要是你敢发出什么动静,你就死定了!慕睿分明就是从影一脸上看见了这个。 慕睿屏住了呼吸,尽量保持不动。这暗卫的活真不是人干的,瞧瞧身边这位专业人士,慕睿对影一的崇拜简直突破天际。 鼻子动了动,慕睿悄悄咽了一口唾沫,他饿了。 突然,慕睿的神色有些扭曲,他惊恐的动了动手,嘴巴却微微张开。 “吧唧。”一团不明物体塞进了他的嘴里。 “呜呜!”慕睿差点涕泗横流,一个还未出口的喷嚏倒灌回了肚子。 楚辞嘴角一抽,面条差点从鼻子里喷出来。他淡定的放下了面碗,拿出一条帕子擦了擦嘴。那碗落了灰的面条却是不肯再吃了。 “太上皇,祖宗诶,您到底想干什么啊?是凌迟还是砍头,给个准信儿好吗?”卫绍元简直要崩溃了。楚辞给他个痛快还好,就这么不尴不尬的吊着,整日里提心吊胆,卫绍元觉得,他的心尖尖都要疼死了。 楚辞觉得对敌人的心里战术应该已经奏效了,便咳嗽一声清了清嗓门儿,“小元元啊,听说你还有个姐姐,你姐姐人怎么样?” 卫绍元差点被楚辞给他的称呼恶心死。 他在万花楼里有个相好就叫“小圆圆”,他觉得他可能暂时是不想再进小圆圆的闺房了。 不过卫绍元恶心完了以后,突然瞪大了眼睛,见鬼了似的看着楚辞,难以置信道,“你不是看上了我姐那母老虎,想讨她回来当太后吧?” 楚辞嘴角一抽,瞄了一眼房梁,严厉道,“胡说八道些什么呢?寡人想要娶妃,还用得着问你?” 卫绍元想想也觉得有道理,凭楚辞的身份,想要娶谁谁家敢不给面子? “那你问我姐干嘛?”卫绍元突然语气不善,哼哼,都把他欺负成这样了,还不赶紧找机会找回场子! 楚辞眉头一挑,哟呵,这臭小子大概察觉到什么了,开始蹬鼻子上脸了。 楚辞也不多说话,把手放在唇前吹了一声口哨,一只精神抖擞,面目有神的山犬就一步一停的走了过来。 卫绍元面色大变,看见犬将军就是反射性的一个哆嗦,“你,你想干什么?”那声音凄厉得仿佛楚辞要对他一个大好儿郎做什么了似的。 犬将军不屑的蔑视了一眼卫绍元,安安静静的蹲坐在楚辞的身边,像一座守护的大山。 楚辞摸摸犬将军的脑袋,犬将军就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楚辞的手。 卫二少的腿都软了,他可是还记得那畜生是怎么撕了那犬奴的,那是他一辈子的阴影! 楚辞悠哉悠哉的摆摆手,“不怎么样。” 卫绍元鼻子一酸,直接落下了男儿泪,太上皇实在是太不要脸了! 病将将好了的太上皇,人又从宫里消失了。 楚轩做完了功课,在太傅面前“谦逊”的批阅了几本简单的奏折,难得得了太傅几句夸奖,马上就迫不及待的往外走。 韩太傅瞧着小皇帝急匆匆的背影,捋了捋胡子,摇了摇头。 “太傅,是陛下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吗?”留在韩太傅身边的,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少年问。 这小少年是少年天子的伴读柳子瑜。 韩太傅又摇摇头,看着手里的奏折叹了一口气,“不是做得不够好,是做得太好了。” “做得好也不好吗?”小少年一脸迷茫。 “好也好,不好也不好。” “啊?”小少年明显晕了头,完全不明白太傅是什么意思了。 “慧极必伤啊……”韩太傅叹息。 “那是什么?”小少年又问。 韩太傅摸摸他的脑袋,笑道,“等你能完完整整把‘子鉴’默出来,你就能懂了。” 小少年腮帮子一鼓,奔溃道,“太傅,那可是整整一套书,里面足足有上百册啊!” 韩太傅笑得更开心了。 楚轩急匆匆来到御花园观景楼上,这是一座三层高的小楼,而且它正对着流云殿,太和殿也能收入眼底。只要稍微抬头望一望,就能看见流云殿上的琉璃瓦。 这里是他最喜欢的地方。 他曾经也躲在这里,默默的舔舐着心中空洞,只是那时候,目之所及,只有一片废墟。而现在,他只要看见了那金黄的琉璃瓦,就觉得心中总算是踏实了。 芍药果然又在观景楼上寻到了楚轩。这地方楚轩待的时间,都快要比太和殿和上书房多了。 现在观景楼几乎成了小皇帝的专宠,没人敢私自过来,至多小心翼翼打扫了,再不敢多事。 察觉到有人来了,楚轩眉一皱,他很不喜欢这里有其他人,很不喜欢。 “陛下。”芍药发现楚轩的不悦,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了,“太上皇出宫去了,还带着一位公子。” 楚轩直接僵硬了身体,半晌,他突然挺直了脊背,“知道是谁吗?那个戏子?”小皇帝的声音有些幽幽的,芍药打了个哆嗦。 芍药低垂着脑袋,“倒也不是,下边人远远瞧了,似乎是个更加年长的。” 小皇帝差点咬碎了一口白牙,他的辞辞不但喜欢年轻的小白脸儿,现在连长老了的,也不肯放过了吗? 若是让他知道那人是谁,若是让他知道那人是谁…… 小皇帝突然踉跄了一下身体,看着自己瘦小的手掌,露出一个苦笑来。他便是知道了那人是谁又有何用?又有何用? 楚轩突然痛恨起自己的弱小来。 他现在一无是处,就算辞辞已经把皇位让给了他,底下人也暂时老实了,但是把一个国家交给一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孩子,谁又真正服气? 若不是辞辞始终没有离开京城,三无不时在外头露个面,怕是早就镇不住下面的人了。 楚轩握紧了拳头。 辞辞,你上辈子心肠慈善,当不得恶皇帝,这辈子,就让他来完成辞辞上辈子的心愿吧。 你所希望的,你所盼望的。为你双手染血又何妨? 楚轩望了望天空,阴霾总算是散去了不少,今天的天气真不错。 芍药咬了咬唇,她总觉得,刚刚陛下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卫国公府。 “二,二少爷回来啦!”一声惊喜的呼喊声,总算是让已经阴沉了许久的卫国公府多了点喜气。 “夫君!”卫绍元被簇拥着回了他的院子。脚还没踏进去呢,一群莺莺燕燕,燕瘦环肥,各有姿色的女子就把他包围了。 “嘤,夫君,您总算是回来了,把妾身想得好苦啊!”就见这一群女人中间,似乎是地位最高的那一个站在了最前头,小嘴一撅,泪珠儿滚滚而下,当真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卫绍元一看就心疼了,一把揽过美人的小蛮腰,“少爷这不是回来了吗?乖,不哭不哭,眼睛都哭肿了,少爷多心疼啊。” “夫君,你光看见姐姐哭了,姐妹们哪个不是忧心得吃不下,睡不着,夫君,你偏心!”那边又有一个美人眸子含泪,声声控诉。 “哎哟,少爷的小香香,不哭不哭,是少爷不好,少爷不好。” “嘤……” 卫绍元就陷入了这脂粉堆里,左拥右抱,大享多人之福,已经忘乎所以,尾巴要翘上天了。 “咳咳。”那边就听得有人重重的咳嗽一声。 卫绍元双腿一颤,额头上就见了汗。 “夫君,你这是怎么了?出了这么多汗?”一双柔夷拿了香帕给他擦额头。卫绍元这府中的女人,平日里斗得再厉害,现在早就已经顾不得那些了。若是卫绍元死了,她们这些姬妾再能斗都没用! 卫绍元赶紧推开额头上的帕子,把身边女人一赶,“我兄弟还在这里呢,还不赶紧去给我兄弟见礼,不可怠慢!” 兄弟?女人们往门口一看,就纷纷羞红了脸。 那里分明站着两位公子哥,一个身着青衫,气质凛然,相貌更是一等一的好,那通身的气派,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一个身着白衫,同样剑眉星目,嘴角还挂着一丝古怪笑容,正若饶有兴致的往她们这边瞧,掩饰不住的兴味。 “见过两位公子。”女人们赶紧盈盈一拜,一阵香风袭来,果然美不胜收。这么多的美人在前,是个普通男子,腿都该酥了。 “起来吧。”那青衫公子随意抬了抬手,一副受之无愧的模样。那白衫公子只是移开了视线,也没有说话。 女子们心中有了计较,怕是这个看起来更柔弱些的公子才是那领头的。 “啧,昌平侯的后院也是这样的吗?看起来还真是享受啊。”楚辞感叹。 慕睿挑眉,“还差得远呢。”显然见怪不怪了。 第二十五章 “两位公子,请上座。”一个粉衣飘飘的侍女就来请楚辞和慕睿进门。 楚辞点点头,挺胸收腹,露出个温文尔雅的笑容,看得那侍女耳根子都红透了。 卫绍元顿觉不妙,赶紧道,“男人做事女人别插嘴,赶紧的,都回去回去回去。” “相公!” “夫君!” 卫绍元的命令引来一片娇嗔。 楚辞牙酸,看着卫绍元被包裹在女人堆里,出了一脑门儿的汗,都替他无语。 “你说他到底图什么啊?”养这么多姬妾,一天换一个,也不怕肾虚吗? 慕睿扯了扯嘴角,冷笑道,“不就是图个下半身的爽快吗?你看他多风光,多享受。一群女人为了他争风吃醋,大打出手,他多得意啊。” 楚辞就默默的闭了嘴,他不应该提到这个话题的。 “进去吧。”楚辞悄悄拉了拉慕睿的袖子,示意他脸色别这么难看,就率先跟着侍女去了。 慕睿沉默的抬腿跟上。 只是这边刚刚才有美貌丫头替他们上了茶水,屁股都还没有坐热呢,卫绍元已经被卫国公府杀气腾腾的管家给拦住了。 “二少爷,老爷很生气,请您过去一趟,解释解释。”卫府管家是个中年儒生,气质不凡,卫绍元见了他,简直跟见了猫的老鼠一样。 “这,这。”卫绍元可怜兮兮的看着管家,“马叔,我,我能不能不去啊?”末了正好瞧见楚辞和慕睿,赶紧指着他二人道,“我这里还有客人呢,实在是走不开。” 卫绍元苦着一张脸,简直想拔腿就溜。开玩笑,他当然知道他这回是把他爹当真惹火了,要是这个时候撞上去,他铁定又要倒霉! 卫绍元赶紧向伺候在一旁的侍女使眼色,“快去搬救兵啊!少爷这条小命儿能不能保住,就看你们的了!” 卫绍元拼命在心中呐喊,好在他两个侍女跟了卫绍元这么多年,哪里还不了解他?把手上东西一扔,赶紧迈着莲步就跑。 呜,夫人,二少爷能不能留得命来,可就靠您了!侍女哭天抹地的跑了。 管家看着那两个侍女离开,也没出声阻拦,倒是把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了楚辞二人身上。 “二少爷倒是识得了好友人。”管家若有所指道。 卫绍元哪里还有心思东想西想?他小腿打颤,嘴唇哆嗦得厉害,竟然还想逃跑! 楚辞倒是淡定的捏着一只茶杯,拱手道,“不敢当,不敢当。”就算识破了他的身份又怎么样呢?他现在是太上皇,是吉祥物一般的存在,谁又敢对他做什么?倒是比做皇帝自由自在的多。 卫绍元的企图马上被识破了。管家只伸出了一只胳膊,卫绍元马上就乖了,这倒是让楚辞有些失望。 这家伙怎的在他面前都要闹一闹,在这管家面前就老实了呢?楚辞恶意的猜测,卫绍元这家伙以前肯定没少被这管家收拾。 楚辞的猜测也做不得主,反正卫绍元是哈巴狗一样被管家拖走了,留下他和慕睿两个面面相觑。 就把他们两个扔在这里了吗? 楚辞这才肯定,那管家应当是不知道他的身份。 楚辞和慕睿就干巴巴的在卫绍元的院子里等着。 这院子也是富丽堂皇,看得出来,卫绍元那厮平日里忒会享受了。 楚辞淡定的喝茶,慕睿却有些心烦气躁。 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来,慕睿终于受不了了,“这卫家到底怎么回事?半点待客之道都不懂吗?” 楚辞倒也冷静,“怕是被人当成了和卫绍元一般的纨绔草包之流了。” 慕睿脸一黑,随即想起他们就是以卫绍元的友人身份过来的,那小子还大叫大嚷说他们是兄弟,怪不得都没人搭理他们了。 “我先去方便一下。”慕睿站起了身。他心里头烦躁,茶水灌了一杯又一杯,这会儿终于有点憋不住了。 楚辞忍着笑,“早去早回,别把自己弄丢了。” 慕睿白了楚辞一眼,“还用你提醒?”说完他就飞快的不见了。 这下子,这诺大的花厅就只剩他一个人了。 楚辞有些无聊,干脆起身在这花厅里四处查看起来。 随意撩起了一面帘子,楚辞顿时就眼角抽搐。 那帘子后的墙上面挂了花花绿绿一整片的春-宫图! 楚辞干脆就把双手负在身后,眯着眼睛打量起来。啧,这古人还当真开放,这画画得还挺逼真的。 哟,竟然还有这种姿势,古人也花样很多嘛。 楚辞摸了摸下巴,一幅图,一幅图的看了过去。 前面都是些年轻美貌的女子,各种羞涩撩人的姿势,画上的男子又花样繁多,看得楚辞这个大好青年都有些目瞪口呆。可算是长见识了。 不过越到后面,女子的动作就越来越狂野。直至到了最后,楚辞眼睛嘴角一起抽。 那画卷到了最后面,分明两个主角都变成了男人! 楚辞这下才是真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这个老童子鸡,也难得的羞涩了一回。只是偏偏还忍不住想要去看! 啧,处于那下方的人小腰细的,堪堪盈盈一握吧。啧,那皮肤好的,那屁股翘的,还挺撩人的。 楚辞看得津津有味,完全丢失了他身为太上皇的威严。偏偏他还一本正经,简直让人怀疑太上皇不是在看什么春-宫图,而是在看江山社稷图! “呜呜嗷嗷……” 楚辞神色一动,听到耳熟的痛哭声,嘴角又是一抽。 随意撂了撂,帘子就乖顺的散了开来,将那墙后的玄机遮了个严严实实 “呜呜……”陪着卫绍元痛哭流涕的还有一个美妇人。 那妇人一面心疼的瞅着被下人们小心翼翼抬着走的,死狗一样烂成了一摊泥的卫绍元,一边大叫道,“我的儿,你可完全不能有任何闪失啊,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可让你娘怎么活?” “娘啊!爹要打死我啊!”卫绍元一面小心不碰到他开了花的屁股,一面和他娘抱头痛哭。 楚辞就看着那娘俩一个赛一个的比谁哭得更响亮。 卫绍元被放在了软榻上,卫国公夫人还不忘记趴在卫绍元身上委委屈屈的大哭。 楚辞终于开口了,“卫夫人,既然令郎已经成这般了,还是先请一个郎中来看一看才好。” 卫国公夫人这才注意到花厅里居然有人!再一看,还是个俏郎君,很有些风流桃花相。 她立刻站起来,扶了扶有些歪斜的发髻,昂起下巴,“听说你是元元的友人?”卫国公夫人轻蔑的扫了一眼楚辞,“我们卫家,可不是那些阿猫阿狗能够随便进来的。元元,你往后交友可是要注意着点,千万不要被那些居心叵测的人给带坏了。” 楚辞的表情十分精彩,感情这位夫人是把他当成了带坏卫绍元的罪魁祸首了。千错万错,一定不是自己儿子的错。卫国公夫人,就是这样想的。 卫绍元简直要被他娘给吓昏了。 敢在太上皇面前这么说话,嫌命长了吗?都完全顾不得屁股上的伤了,卫绍元赶紧道,“娘,你胡说些什么呢?” 末了卫绍元还拼命给他娘使眼色。 可惜卫国公夫人的思想完全没和儿子在同一个槛儿上。可怜卫绍元都挤眉弄眼到面部抽筋了,他娘还是一无所觉。 卫绍元大哭着哀嚎起来。 卫国公夫人这才被儿子惊回了神,“元元,元元你怎么了?是不是你爹下的手太重了?你疼得很?娘马上就去请太医,请太医!” 卫绍元咬着被子,他卫二少的脸算是全都丢光了。 “站住!你是谁?”花园里,找不到茅厕,最后只得鬼鬼祟祟躲在了小树林子里,终于解决了人生大事的慕睿舒服的哼了哼。 不过他将将出了小树林子,就被人拦住了。 拦住他的是一个穿着火红色英气骑装的少年。这少年生得唇红齿白,个头小小的,圆溜溜的大眼睛瞪着慕睿,还挺有气势的。 不过慕睿嘴角一挑,马上就看出了这少年分明是个雌的。 “喂!”少年被慕睿看得火大,不耐烦道,“你到底是谁?我在府里怎么没有见过你,鬼鬼祟祟的在这里晃荡,到底想干嘛?” 哟,这小妞还挺凶的。 慕睿瞅了瞅“少年”平坦坦的胸部,撇了撇嘴道,“你又是谁?管天管地还管我干嘛?” “你!”少年被气了个半死。“擅闯卫国公府,你活腻了吗?信不信我马上叫人来,立刻就能把你当乱贼抓起来。” “哎哟,我好怕怕啊。”慕睿拍着胸膛,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贱样,气得那少年跳脚。 “找死!”少年杏眼一瞪,双手化为利爪,就朝慕睿抓了过来。 慕睿只是讶异的挑了挑眉,马上退出好几步,身手灵活的很,全是翻墙翻出来的技巧。 “没劲,不陪你玩了。”慕睿拍拍手,马上就在少年惊讶的目光中,直接几个起落就消失不见了。 “小贼!”少年追了几步,只得不甘心的放弃了,“别让我再看见你!” 少年就钻进了树林子里。 “小贼,我要杀了你!”望着被不明液体“浇灌”得几乎去了大半条命的绿苗,少年气得头顶冒烟,“你别被我逮到了!” 卫国公府的下人听到这个声音,个个躲得老远。 第二十六章 楚辞慢吞吞的端起茶杯,慢吞吞的抿了一口茶水,眯着眼睛就看着卫绍元和卫国公夫人在那里哭哭啼啼。 卫绍元为了不让他老娘再说出什么混账话来,也是拼了老命了,那一口清脆的嗓子都要嚎哑了。 卫国公夫人不知道儿子为什么哭得这么惨,平日里被卫国公收拾了,也没哭成这样啊?只是儿子伤心得厉害,她也只能跟着哭。 不知道内情的下人们纷纷露出些同情的目光。二少爷也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了,少爷也不好当啊,啧,真惨。 楚辞打了个哈欠,慕睿出去方便,也不知道方便到哪里去了,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有些无趣的拿手支了下巴,楚辞捏着自己的袖子,拨弄上面的一抹祥云 这边哭天喊地的找太医,那边卫国公简直要烦死了。 卫国公捋着胡须,听着下人的来报,烦躁的摔了手上把玩的一把匕首。 “让她哭让她哭,就是把她惯成这样的,看看绍元都被她教成什么样了?” 末了卫国公又僵了僵,想起这身前还有一个“绍源”呢。 卫国公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老大,你也别介意,你母亲也是把你弟弟惯坏了。” 卫国公身前正立着一个青年。 这青年一身黑色劲装,面容刚毅,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血腥之气,一看面相便让人心生胆寒,有些凶神恶煞的。 卫国公在大儿子面前也不大能摆出做父亲的威严来。 他的原配早逝,大儿子又独立,脾气还倔强,硬生生在军中杀出了一个前途,没靠他这老爹一分一毫。卫国公想起来,也不是不心虚的。 只是他和大儿子的接触也少,父子之间的天伦,还真不是太多。 况且,他这个儿子,总是有办法叫他生气。 那青年听了卫国公的话,居然真的十分认真的点点头,“是夫人惯的。” 卫国公的老脸一下子就有些难看了,“那是你母亲。” 卫绍源自从他娶了继室,就从来没有叫过一次卫国公夫人“母亲”。 面对卫国公的不满,青年依旧硬邦邦道,“我的母亲躺在卫家祖坟里。” 一句话把卫国公噎个半死。 “混账!”卫国公怒斥。 青年半点不买账,“父亲没事的话,儿子就先告退了。”青年半点不给卫国公身为一家之主的威严。 卫国公神色有点不自然,“等等,老大,你先别走。” 青年的脚步也就停下来了,“父亲还有事?” 看着自己大儿子一板一眼的说话,卫国公有些牙疼。他大儿子木得跟不开窍的石头一样,二儿子却跳脱得让他头疼,卫国公暗想他是不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尽让这些讨债鬼来向他讨债了。 “京中的形势你可了解了?”卫国公沉了脸。 青年的脸色终于有了点变化,他的眉头渐渐聚拢在了一起,点点头,“回来的路上听说了。” 卫国公又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太上皇到底是怎么想的……哎。”卫国公缓缓坐在了檀木椅子上,这段时间他很是头疼,也不知道幼帝登基,到底是好是坏。 青年眼中闪过一道奇异之色,“儿子只知道,做好分内之事就足够了。” 卫国公抬起的手臂就渐渐放了下来,“分内之事?分内之事啊。” 青年冷静的看着有些愁眉不展的卫国公,眼神却渐渐有些飘远了。 “罢了罢了。”卫国公突然摆摆手,“你说得对,我卫家,也只是卫家。赶明儿宫中设宴,你就自己去吧。” 卫国公就让青年快走。 青年告了退,大步走开了。 楚辞又换了一只手支撑下巴,再一次打了个哈欠。 卫绍元已经不哭了,抽噎着让太医给上了药,乖乖趴在了软榻上,有些昏昏欲睡。 楚辞和卫国公夫人还在这里,他也不太敢把他后院的那些莺莺燕燕放出来。他娘为了让他能入得卫国公的眼,也是不大满意他养这么多人在家里的。 可惜,卫绍元的性子就是这样,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卫国公夫人又不能真正的狠下心肠来调-教儿子。否则只要她咬咬牙,把卫绍元往军营里头一扔,保证是块朽木,也能整出个人样来了。 卫绍元这脾气,还当真是卫国公夫人给惯出来的。 卫绍元只要一哭二闹三上吊,他娘保证妥协。他把他娘的性子都给琢磨透了。 卫国公夫人哄好了儿子,回头一看,还看见楚辞在这里呢。 “你这后生,我们元元今儿不方便招待你了,你就先回去吧。”卫国公夫人下了逐客令。 楚辞也知道今天怕是没戏了,就站起身来,拱拱手,“告辞。” 说完,他就大摇大摆的走了。临走前还给被惊醒了的卫绍元使了一个眼色,“小子,别以为就这么算了,下回还要来找你,你明白的。” 卫绍元又差点流下了男儿泪,他真的一点都不想明白啊! “嘶!”卫绍元太过激动,扯得屁股火辣辣的疼。 “元元,你怎么样了?还疼吗?”卫国公夫人赶紧问。 “我没事。”卫绍元激动得流下两行鼻涕,卫国公夫人赶紧拿帕子给他擦。 楚辞也没找下人带路,轻车熟路就往外走,正好撞上了急匆匆回来的慕睿。 “你跑哪里去了?”楚辞赶紧拦住他。 “这就走了?”慕睿眨眨眼睛,有些疑惑。 “下次再来吧,今儿看来是不方便了。” 慕睿想到卫绍元的下场应该不会太好,就点点头,“说得对。” 哥俩儿就勾肩搭背往外走。 “你去个茅厕而已,怎么去了这么久?”楚辞有些不高兴,他一个人那么无聊的等了那么久! 慕睿一脸菜色,“别提了,遇到了一个脑子有病的。” “哦?”楚辞就好奇了。 “嗨,真是晦气。”慕睿就把事情的经过给楚辞说了。 楚辞一脸古怪,“卫国公府还有哪位小姐喜欢穿男装?还有,没有下人敢那么对你说话吧?” 慕睿还真没有多想,可是听楚辞这样一说,他的脸色顿时也精彩起来。 “不会吧……”慕睿神色有些崩溃,“莫非那疯婆娘还真是……” 楚辞高深莫测的摸了摸下巴。 “我们赶紧回去!”慕睿拖了楚辞就飞跑,生怕被哪个疯子给拦住了。 出了卫府,慕睿总算放下了心,“走,咱们去酒楼喝酒去。” 跑了一躺卫国公府,到头来,被撵了一回不说,只捞到了一肚子茶水,这卫国公府也忒小气了,慕睿相当嫌弃。 楚辞深以为然,于是他们又去了京城最好的酒楼,难得出宫一趟嘛,自然要玩个痛快,不过要先填饱肚子。 “晚上带你去个好地方。”慕睿一边在饭桌上大快朵颐,一边冲楚辞挤眉弄眼。 好地方?楚辞被勾起了点好奇心。 等他二人用了饭,慕睿就先神神秘秘的带他去换了一身衣裳。 “说起来,你也是那里的东家,也该好好去见识见识了。”慕睿一边换上了一件相当花里胡哨的袍子,一边催促楚辞也赶紧换。 楚辞也来了点兴趣,他知道他手里的产业多,他出钱出背景,慕睿负责出力,说实话,他还真没有什么机会亲自上门去看看呢。 “为什么要换衣服?”楚辞就纳闷了,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也换上了。 这眨眼间,两个大好的翩翩佳公子,就变成了两个俗不可耐的花花公子。 慕睿却对他这一身满意的很,大手一挥,袍子上的金银玉佩叮当作响,“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还神秘兮兮的。 而后他两个就大摇大摆的晃上了一条街。 楚辞也好多年没有这么自由自在的逛过街了。虽然这京城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以前他却是皇帝,身边呼啦啦一堆人,出门一趟,动不动就清场封路,他还真没什么机会这样像个普通人一样来逛街。 楚辞当真很新鲜。 随意兴奋的太上皇,完全没有注意到,他身边的友人已经把他带到了一条明明很热闹,却没有女人存在的街道了。 “这是什么地方?”楚辞一时间还没拐过弯儿来。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暗沉,这条街道上却意外的灯火通明,十分的热闹。 只是,楚辞突然嘴角一抽,为什么突然出现这么多衣着暴露的女子站在窗前搔首弄姿?还有,那些个在下面眼巴巴望着的男子,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楚辞终于发现了什么不对! 慕睿一脸无所谓,“这个月宵禁时间延长了,就是图个晚上热闹啊!嘿嘿。”慕睿露出了一个猥琐的笑容。 因为过年这段日子热闹,所以宵禁也几乎不存在了,这种快活日子,足足能延长到正月末! 楚辞咽了一口唾沫,他终于明白,慕睿这是拉着他来逛花街了! 这,这可真是极好的。 “爷,您来啦!”慕睿刚带着楚辞转了个弯儿,一具温热的身体就贴了上来! 楚辞还来不及挣脱,一团软绵绵,又弹性十足的东西就贴上了他的胳膊,楚辞整个人都僵硬了。 “爷~”娇娇弱弱的嗓音,尾音儿还颤了颤,果真是让人浑身都酥的起了鸡皮疙瘩。 老童子鸡太上皇陛下,彻彻底底傻眼了。 第二十七章 “走啊,还愣着干什么?”慕睿已经大手一挥,搂住了一个贴近他的女子的腰肢。 他眼角一挑,居然还真的比身边女子还要妖娆。 楚辞嘴角一抽,心道这臭小子带他来这种只有女人的地方,难道不知道他爱慕的是男子吗?看这些女子,还不如看慕睿嘞!楚辞撇撇嘴,若是慕睿能做个安静的美男子,还是挺耐看的。 “爷……”楚辞身边的女子就伸出一根涂满了丹蔻的指甲,轻轻在楚辞的胸膛上划来划去。 楚辞一僵,面颊就红了。他活了这么许久,和他最亲密的女子,也只有袁令仪袁太妃了。两人的相处根本不含半点其他意味,可以说,楚辞还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被一个女子这么明目张胆的调戏。 看着楚辞这么尴尬万分的模样,慕睿居然万分得意的哈哈一笑,“大哥,小弟这不是带你长见识来了吗?这里的姐姐们都温柔得很,别怕她们会把你吞进肚里去。” 楚辞气得想跳起来揍他,偏偏胳膊上还挂着一个软绵绵的,似乎柔弱得厉害的身子,半点不敢乱来。 慕睿更加得意,“走,咱们进去。”说完就在他臂膀内的女子胸脯上摸了一把,塞了一把银票。 那女子就“咯咯”娇笑着,半点不在意被占了便宜,反而抛了一个媚眼儿回去。 楚辞看得目瞪口呆,慕睿这小子,完全一副熟练得不得了的样子啊!莫非他经常来这儿? 不过楚辞还来不及深想,就被身边女子娇笑着,硬生生给拉进了楼里。 “等等,等等……”楚辞踉踉跄跄,袍子都被那女子扯乱了。楼里面姑娘更多,听着这边的动静,就纷纷伸着脖子往这边瞧,把楚辞的狼狈样看了明白。 “哟,流云姐姐,这位公子哥好生俊俏,可真是便宜了你啦!”一位红纱衣女子当即就调笑。 流云一手扯着楚辞的袖子,一手拿帕子挥了挥,“我的,你们谁也不能跟我抢啊!” 惹来一片欢声笑语。 “客人来了,还不赶紧接客去!”一个妖娆的妇人就懒洋洋的下了楼梯。这妇人眼角带了点风霜,显然已经不再年轻,却依旧风韵犹存,很是尤物一个,她年轻时候,定然是个一等一的大美人。 “是,妈妈。”姑娘们就纷纷散开了。 那妇人瞧见楚辞,当即笑道,“云丫头,今儿这人怕还真不能是你的啦。” “妈妈!”流云就不高兴了,撅嘴道,“怎么就不能是我的?” 妇人捂住唇笑了笑,“人家公子不喜欢你这样软绵绵的身子。” 那边慕睿也接话了,“是啊是啊,云姑娘,不如去请明熙公子来代替你,替你接客?” 明熙可是个男的,流云一愣,终于明白刚刚妇人的话是个什么意思,当即俏脸一红,啐道,“没想到竟然是个喜欢兔儿爷的。” 说罢她就愤愤松开了楚辞的胳膊,甩着帕子又风情万种的离开了 楚辞眼睛微眯。 那妇人赶紧又道,“公子您别介意,奴家是见多了人,一眼就瞧出您不喜欢云丫头了,当了这么多年妈妈,奴家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楚辞就点点头,这花楼里面牛鬼神蛇什么人都有,能成为老鸨的,想必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要是连个眼色都没有,也混不到如今的地位。只是,楚辞眼神闪了闪,看向这妈妈的眼神有点不对劲。 花妈妈见楚辞眨也不眨的盯着她,面上神色越发的娇羞,“公子,要是奴家能再年轻个十几岁,您这么瞧着奴家,奴家都要,都要把持不住了。” 说完,她就嘤咛一声,想要往楚辞身上靠。 说实话,这妈妈虽说上了年纪,那身段儿,那容貌也是不差的。偏偏就是上了年纪,还要老不羞缠着年轻人,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消受得起的。 楚辞偏偏就消受了,嘴角一勾,轻轻捞起了花妈妈一绺发丝,“这样也好,妈妈这般绝色,本公子瞧得,那明熙公子也不用来了,妈妈陪本公子喝上几杯吧。” 说完,楚辞还真就搂住了花妈妈的腰,要把人往房间里头带,“还不赶紧带路?最好的厢房来一间。”楚辞就对着那已经彻底目瞪口呆的花楼伙计道。 花楼里自然有伺候客人的伙计,一般粗活,怎么可能让精贵的姑娘公子们来做? 那伙计还没从花妈妈居然被一个小白脸占了便宜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又听见楚辞的话,赶紧使劲点头,“大爷楼上请,楼上请,三楼的天字号包厢,还空着呢。” 花妈妈已经瞪目结舌,利索的嘴皮子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她一时间有点没反应过来,这和她想的不一样。 “哟,花妈妈魅力不减当年,瞧瞧把人家公子爷迷的!”楼中陆陆续续进来了客人,发现这边的热闹,当即就起了哄。 花妈妈咬唇,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却瞬间隐没了,“死鬼,今儿别想得老娘的美酒,老娘不伺候你了。”说完,她就拉着楚辞上了楼,慕睿赶紧也跟了上去。 楼下一片起哄声,这里的生意,才将将开始呢。 果真是销金窟! 楚辞随便一打量,就发现这花楼竟然是富丽堂皇的很,皇宫大殿也不过如此。 这里不管是小姐还是公子,个个半点不像是风尘中人似的,比之官家公子小姐也不差。只是无论如何,他们的身份也不能更改。 楚辞眯了眯眼,坐在了上首。 他的面前是一个镂空的阳台,楚辞坐在这里,正好将楼下巨大的舞台尽收眼底,这里是欣赏楼中姑娘们表演的最佳场地,只有楼主才能进出的最高处。这个厢房,可以将处于下方包厢的情况也一一看清楚,可以说是居高临下。 而那风情万种的老鸨花妈妈,却恭恭敬敬的跪在了地上,更是从脸上扯下一块精致的人-皮面具,“属下见过主子。”声音却清脆的很,根本不像个上了年纪的妇人。 “影四,辛苦了。”楚辞淡淡道。 影四眼中闪过一道光亮,垂首道,“为主子分忧,不辛苦。”心中却是极为欢喜的。 楚辞也带了点笑意,“影一就在上面,你有了空闲,兄妹之间也可以好好叙叙旧。” 影四神色有些不自然,不过她还是开心道,“多谢主子。” 楚辞的暗卫统共有四个首领,影一是老大,负责贴身照看楚辞的安危,影二影三,也各自有自己的任务,而影四,便是四大暗卫里头,排行最小的那一个。 不过,楚辞突然神色一凛,“现在,可以先解释解释了吧?你是怎么和慕睿勾搭在一起的。” 影四心中一苦,还是没能躲过去,只能在心里哀叹一声,“主子,属下不是看在慕公子是您的好朋友的份儿上吗?慕公子值得信任,属下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楚辞挑眉。 影四干脆豁出去了,“只是利用一下慕公子而已。” 楚辞嘴角一抽,慕睿怕是还不知道,他花了大力气,偷偷摸摸,费神费力建起来的万花楼,早就已经被影四给握在了手里。 “反正慕公子只是想要赚钱,顺便寻点方便而已。”影四嘀咕。 楚辞就叹气,“那你也不该瞒着他。” 楚辞对他的这些暗卫还是十分信任的,所以给了他们最大的自由,让他们能够最大限度的把才能发挥出来。 他哪里能够想到,影四信中所说的,“天下第一信息楼”,居然就是一座让人寻欢作乐的花楼。 这可真是,真是太羞耻了。 楚辞揉了揉额头,他觉得有点头疼。 太上皇陛下居然是开花楼的?估计说出去他也能名留青史了。 这花楼也不是一年两年建好的,还可以说,当年皇帝陛下是开花楼的?楚辞觉得脑袋痛得更厉害了。好吧,也许这也不是什么坏事,那些个王公贵族身后谁没点见不得光的产业?他楚辞的,只是更打眼一些罢了。 这万花楼里的姑娘,有卖身的,也有不卖身的,他们可不做强行买卖的事儿。更何况这里卖身的,大多是罪奴。家里出了事儿,获罪连坐的。这些罪人家的小姐公子,就算屈辱了点,至少还活着,服够了罪役,还有机会离开,还能拯救自己的后代。官府,可是要查看这些罪奴的接客记录的。 而隔壁包厢的慕睿,哪里还有半点从容?被他带进厢房的姑娘根本不知道慕睿是万花楼大东家之中的一位,慕睿当然也不可能正大光明的出现,嫌弃命长了吗?她只以为她运气好,遇上一位阔绰的客人了。 可惜谁知道明明先前还热情得很的公子,进了厢房就变了个人似得,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你自己先躺着去。”慕睿赶紧抖开了被子,将女子衣衫半退,春光难掩的身子给遮住了。 慕睿还在担心楚辞。 他怎么就把花妈妈给带走了呢?带谁不好啊? 那花妈妈是他从一家快要经营不下去的花楼里挖回来的人才。 他果然没有看错她,花妈妈是把万花楼打理得井井有条,他很放心。他平日只要在后面帮帮忙就行了,这种生意,实在是不方便他露面。 可是楚辞居然,居然……莫非阿辞就喜欢年纪大的?慕睿想了想,顿时就打了个哆嗦。 第二十八章 这厢慕睿心惊胆颤,觉得对不起兄弟。那厢被扔进被子里的女子已经被激起了火气。 她还不信了,这男人莫非还当真是那柳下惠,逃得过她的手心? 所以慕睿恍恍惚惚一回头,便看见了令他“毕生难忘”的美景!那白花花的,到底是什么? “啊!”某间厢房突然传出男子受到惊吓的惊呼声,有位自称是身经百战,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公子落荒而逃。 楚辞勉强接受了他的手下把他真正变成花楼大老板的事实,原本慕睿才是!现在他可没借口给自己开脱了,随即就泄了气。 影四为了不让楚辞看见她就来气,赶紧溜了。 影一默默的从楚辞头顶的房梁上滑下去,他要找四妹好好谈谈人生。 末了到最后,居然只留了楚辞一个人在厢房。 他,他明明是来长见识的,怎么现在没得个美男子,连过过眼瘾的漂亮女子都没有了? 楚辞郁闷至极,干脆起身出了厢房,外面溜达去了。 万花楼现在热闹极了,姑娘们的欢声笑语,男子们的下流混账话。 楚辞远远听着,就皱起了眉头。 那边高台上还有姑娘们在跳舞唱曲儿,忽略那些少数两两成双的,到这里来的公子至少还会维持个人模狗样,不会太过难看。万花楼也不是那种随意让人亵玩的地方,毕竟是高档地盘,人家玩的就是一个风雅。 楚辞瞧着那些个明明口水都要流下来,眼珠子放在姑娘们的胸脯上移都移不开,偏偏还要装出个风度翩翩的男子们,颇为无语的移开了眼睛。 正当他打算揪出慕睿,换个清净点的地方时,肩膀狠狠被人撞了一把。 楚辞现在这破落身子,哪里经得起这样一撞?直勾勾就往后面倒了。 “抱歉!”一双手及时的扶住了他。 楚辞晕头转向站稳了,还想骂一句娘,结果脏话没出口就卡壳了。 “大,大……”楚辞一句大舅子差点就脱口而出。 那撞了楚辞的人,看清了楚辞的脸,顿时也是大惊失色,“陛,陛……” 两个人马上默契的住了口,脸上的神色都很不自然。 “袁兄,出了什么事?”和袁旻一起来的人就开口问。 袁旻迅速恢复了正常,绝口不提他这边发生了何事。他虽然不知道太上皇为何会来这里,但是也明白,话不能多说。 楚辞差点仰天长叹,为什么他随随便便来逛一次花楼,居然会碰上大舅子? 没错,站在他身前的这位,正是袁令仪袁太妃的哥哥袁旻!楚辞顿时有种干了坏事儿,却被老婆他哥抓了现成的窘迫。 “这位是?”和袁旻一同来的男子看见了楚辞,眼睛一亮,马上就觉得眼前这人身份非一般,就想借袁旻的口,和这人认识一番。 袁旻冷着一张脸,“这是毕公子。”他不欲多说,朝楚辞点了点头,就转身走了。 “诶!”这男子见袁旻这般,表情就有些讪讪的,只好朝楚辞拱拱手,“毕公子,在下林盛,有机会,定要请了毕公子和袁兄一起喝酒。” “恩。”楚辞冷着一张脸随意点点头,甩袖也走了,他觉得有点丢人。 林盛在两个人面前都没得了好脸色,自己的脸色也开始难看了,不过他很快就想到了什么,重新挂起笑容,追着袁旻去了。 楚辞快步走出了万花楼,跟身后有鬼在追似的。不过他还没来得及找慕睿算账,已经瞧见那街道边儿上,正站着一个狼狈的身影。 慕睿发冠也歪了,袍子也裂了,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配饰全都不翼而飞,整个人失魂落魄,一副被蹂-躏过的惨样,吓得楚辞想要找他算账的心都没了。孩子,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阿睿,你没事吧?”楚辞赶紧问。 “女,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慕睿突然哀嚎一声,一把抱住了楚辞的胳膊,“太可怕了,太可怕……”他以后就算查账,也绝对不要再踏进花楼一步! 楚辞:“……” 念着慕睿此时已经整个人都傻了,楚辞想了想,干脆寻了间客栈,先住一晚再说。这个时候,皇宫大门早该落了锁,他也进不去了。 楚辞并不知道,皇宫大门一直没有锁,有个小小的身影,一直在等待。可惜那道身影已经徘徊到了天明,也没能等到想要等的人。 翌日,楚辞已经心累的很,就直接回了宫。 福喜捏着帕子,大马金刀的捧着一碟五香瓜子儿在磕。 走廊那边有几个鬼鬼崇崇的身影,他也没在意。 瞧见楚辞进了流云殿,那些身影就消失了一些,大概是去报信儿去了。 福喜挑着眼角有意无意朝那边斜了一眼,“啧”了一声,摇头晃脑就进了殿门。太上皇陛下回来了,也不晓得在外面玩得高不高兴?也许他不该如了陛下的意,都不派伺候的人同去的。 楚辞一回殿,第一件事就是换衣服。 杨柳听说楚辞回来了,赶紧跑来伺候,直接被楚辞一身花哨的穿着给惊了惊。太上皇陛下莫非不喜欢太过朴素了? 杨柳想了想,挑选衣服的手就移了移,选了一件稍微鲜艳了些的衣服,又给楚辞系上了一条紫色腰带。还别说,这衣服颜色一换,整个人都显得更加明艳动人了 杨柳呆了呆,又赶紧给楚辞梳头,心里暗暗嘀咕,陛下长得可真好看,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比平日里冷着一张脸,看起来要好亲近得多。 楚辞换好了衣服,就带着他流云殿这么小猫三两只的下人,浩浩荡荡就往兴庆宫去了。 他可没有忘记,今儿是卫参将的庆功宴。 就算他昨儿才偷偷摸摸去了人家家里给兄弟“相亲”,没正式见着卫绍源,今儿他还是得要去看看的。 就是不知道过了这么长时间了,卫绍源都长成什么样了?也许卫绍源只是区区一年时间没有见过楚辞,楚辞却是许多年没有见过他了。 楚辞到了兴庆宫外,差点把宫外等着伺候的太监们惊掉下巴。太上皇陛下怎么也来凑热闹了? 拦下了想要进去通报的人,楚辞大摇大摆直接闯了进去。 “辞,辞辞!”楚轩一抬头就看见了楚辞,直接起身而立,手上捧着的茶杯被他不小心带翻了,茶水打湿了袍子。 楚辞眉头一皱,“皇上,你该学着稳重一些了。” 说完便不再看楚轩,把目光落在了楚轩身后的青年身上。 “参加太上皇。”青年直视楚辞的目光,拱手行礼。 “啊啾!” 今天的庆功宴上人并不多,只是一个小宴,这些人都是跟随卫绍源一起回京的武将。 显然楚辞进来得不是时候,武将们此时早就已经喝得东倒西歪,桌上杯盘狼藉,一股子熏人的味道直接让楚辞打了一个大喷嚏。 于是,卫大参将的礼将将行完,就被楚辞喷了一脸唾沫。 楚辞:“……” 卫绍源:“……” “辞辞,你生病了吗?”楚轩大惊,顾不得身上的湿衣,顾不得想要砍人的卫参将,赶紧跑到楚辞身边。 楚辞拿出帕子擦了擦嘴角,一本正经道,“寡人无碍,倒是卫爱卿……” 卫绍源:“……” 看着卫大参将的黑脸,楚辞也不好意思了,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卫绍源自己拿袖子擦了擦脸,木着脸道,“属下没事,太上皇陛下,倒是您得注意身体了。” 楚辞讪讪一笑,“寡人省得,卫爱卿也要注意身体。” 他明明是来向卫绍源找茬的,怎么反倒是成了和属下相互问候,其乐融融呢? 这边的谈话惊动了那边一桌子的醉鬼。 “太,太上皇来了吗?参……参见太上皇陛下……” “参见……太上皇……”稀稀拉拉一些人就摇摇晃晃站起来,差点给楚辞行了五体投地的大礼。至于剩下的,已经死猪一样趴下了! “爱卿们请自便,寡人只是来看看。”楚辞嘴角一抽,开始暗暗后悔,他不该这个时候来的。 果然,他不详的预感成真。 “太上皇陛下!”一个身材剽悍,酒气冲天的汉子一把攥住了楚辞的袍子。 “陛,陛下,皇上还不能喝酒,您,得陪我们一起喝!这好端端的,皇上变成了太上皇,刚断奶的小娃娃变成了皇上,这,这可真是,真的……嗝!” “老徐!”卫绍源赶紧呵斥。天知道他这灌了半斤黄汤的手下会说出什么来! “谁叫老子?谁在叫老子?来,来,一起喝酒,喝酒,哈,喝酒……” “咚!”那汉子被卫绍源踢了一脚,直接栽了个大跟头,脑门儿磕在地上,好大一声响。 楚轩的脸色已经不太好看了,他年纪还小,本来就没被这些莽夫瞧在眼中,现在居然还在辞辞面前如此轻视他,他…… 楚辞倒没觉得有什么,只是卫绍源这家伙也太狠了点。 那家伙真是他的亲信吗? “卫爱卿,下手需得轻些才好。”楚辞同情道。 卫绍源却一副他有罪的样子,拱手道,“是属下没能教好自己的手下,望太上皇和陛下赎罪。” 楚辞见他一脸诚恳,突然有些不忍直视。什么时候,连脾气火爆,一言不发就要大打出手的卫大少,也变得这么谦卑了?看来,人果然是会成长的。 那边楚轩咬着唇,辞辞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认真看过他一眼。 第二十九章 “卫爱卿为大楚镇守边疆,也是劳苦功高。” “太上皇为大楚日夜操劳,才是真的辛苦。” “爱卿言重了,寡人也只是尽了本分,倒是爱卿,糜下猛将无数,为我大楚添了不少人才。” “太上皇过奖了,那些都是属下应该做的,当不得夸赞。” 楚辞和卫绍源你一言,我一句,你来我往,唇枪舌剑,笑里藏刀,好不热闹。果真是君臣和谐,要携手共创大楚的辉煌。 楚轩的脸都黑成了锅底,他的辞辞又把他无视了不说,还当着他的面和这个黑面煞神卿卿我我! 脑袋上跌了个大包的徐良酒醒了大半,总算想起自己刚刚对谁说了什么,一时间脑门儿上直接出了一层薄汗。 要你嘴上没个把门儿的! 他干脆也不爬起来了,就趴在地上装死,太上皇该把他忘记了最好。 徐良赶紧闭上眼睛,就听得那边太上皇和他家参将你一言我一语开始交锋! 徐良的大粗眉毛顿时就拧成了疙瘩,嘴角抽搐着,差点以为他耳朵出了毛病!这,这还是他家参将吗?他家参将居然还有和正常人一样吵架的时候!明明从来都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活活能把人闷死的。 徐良这边直接惊呆了,楚轩却是火气越烧越旺。 “辞辞,你同卫参将在说什么?”小皇帝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小脸硬挤在了楚辞和卫绍源中间。 楚辞正和卫绍源较劲得厉害,想也没想就道,“大人的事小孩子别插嘴。” 小孩子别插嘴! 楚轩恍若被雷劈了一般,整个人都僵硬了。 他抬起手掌,低下脑袋看了看。 一双掩盖于明黄色龙袍下的手,此时果真是娇小白嫩得很,小孩子!楚轩第一次开始痛恨,为什么他回来的时间偏偏是这个时候? 楚辞没有注意到楚轩愤怒的神色,卫绍源这莽夫这些年居然嘴皮子利索了很多,他发现他居然有些站不住上风了。 这可真是让人生气! 楚辞深吸了一口气,自己倒是有些气闷,卫绍源那厮居然面不红气不喘,一脸让楚辞牙酸的淡定。 “卫爱卿这嘴利索了不少。”楚辞嘲讽。 “太上皇的嘴皮子钝了。”卫绍源反击。 呼!楚辞甩了甩袖子,突然转身走到主位上坐了下来,“卫爱卿也别再站着了,坐下吧。” 楚轩从巨大的打击中回过神来,赶紧抢先一步坐到了楚辞身边。 “卫爱卿,辞辞叫你坐下,你就先坐下吧。”小皇帝看了看一桌子东倒西歪的人,眉头一皱,他想叫辞辞换一个地方,可是他怕他一开口,楚辞就不给面子的走了。 他好容易才能再见到辞辞,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放弃?自然也是不希望出现什么意外的。就算他现在年纪还小,他也是会长大的。 一双眼睛就把视线牢牢的粘在了楚辞身上。小皇帝痴痴的看着楚辞鲜活的身影,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楚辞也根本没把楚轩放在眼里,他把目光放在卫绍源身上,突然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听说卫爱卿得了一条品相十分不错的山犬?” 楚辞悠闲的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袖子,露出一小节雪白的手腕。 卫绍源诧异了一下,随即就释然了,他得了一条不错的凶狗,貌似也不是什么秘密。 不过,卫绍源有些郁闷,因为他弟弟带着他的狗失踪了,最后他弟虽然又见到了人,可是他还是没有见到他的狗。 可惜的是他弟弟被他爹揍得厉害,他也还没有寻到时间问个清楚。 卫绍源拱拱手,“回太上皇,属下是有一只。” 楚辞就翘起了嘴角,“那可真是凑巧了,寡人前段时间到庄子上去玩耍了几天,正好也捡到了一只山犬。既然爱卿也养了,正好来帮寡人掌掌眼。” 楚辞先是嘿嘿一笑,随即就吹了一声口哨。 一只沉默的,却让人完全没办法忽视掉的巨大山犬慢吞吞走了过来。 楚辞分明看见卫绍源瞳孔一缩,只是他马上恢复了淡定,唯有桌下的手掌却紧紧握成了拳头。 “犬将军,过来。”楚辞心情好的很,也有心思再逗一逗卫绍源了。 果然,听见犬将军的名字,卫大参将身上就开始嗖嗖往外冒冷气了。 犬将军昂首阔步而来,压根儿没把眼睛和视线放在别人身上,只是紧紧看着楚辞。 楚辞顿时就觉得倍儿有面子,忍不住要嘚瑟一下。 “来,到寡人身边来。”楚辞招招手。 犬将军果然就过来了,它温顺的坐在了楚辞身边,规规矩矩的,十分乖巧。 楚辞揉了揉犬将军的脑袋,“乖,真听话。” 楚辞虽然没有再说什么,那炫耀之意已经十分的明显。 卫绍源沉了沉气,面色沉重道,“太上皇陛下,属下的犬已经失踪多时了,敢问太上皇这犬将军,是如何得到的?” “不是说过了吗?山上捡到的。”楚辞捏着犬将军一只大耳朵,那只大耳朵一急,就拼命的颤抖,想要躲开。偏偏楚辞捏耳朵有些上瘾,犬将军怎么也解救耳朵不得。 楚辞就这样光明正大的说了犬将军的来历,倒是让卫绍源一肚子的话语闷在了肚子里。 “陛下,属下的那只犬,和您这只看起来有点相似。”卫绍源并不打算就那么放弃了犬将军。 楚辞摸着犬将军的下巴,挠得犬将军恨不得“嗷呜嗷呜”几声,顺便翻出柔软的肚皮。 楚轩瞪着犬将军,眼睛有点发红。他居然有点羡慕那条狗了。 小皇帝悄悄注意了一下周围的情况,就不动声色往楚辞身边挪了挪。鼻尖是熟悉的味道,如此的让他留恋,小皇帝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楚辞和卫绍源都没有注意到小皇帝的小动作。 “不知道卫爱卿的犬是何种模样?”楚辞一本正经的问。 “黄毛,利爪,铁牙……”卫绍源面无表情的将犬将军的模样描绘了个遍。 楚辞嘴角一抽,揉乱了犬将军一块毛,“天下之大,有两条长得相似的狗也不稀奇。” “是啊。”卫绍源直直的看着楚辞,居然拉长了调子。 楚辞被他的声音惊得一个哆嗦,不过他马上就道,“爱卿你也别着急,说不得你的狗哪天就自己回家了。” “属下怕它乐不思蜀,已经找到了新的靠山了。”卫绍源咧着一口白牙道,目光却又落在犬将军身上,很是严厉。 可惜犬将军将卫绍源的警告直接无视了,它伸出猩红的舌头,温顺的舔了舔楚辞的手心。 卫绍源捏住了自己的左手,那里曾经被那另攀了高枝的畜生给咬过一口。 卫绍源面上表现不出,心里实在是郁闷至极。他没想到他养的一条狗,不过是离开了他一段时间,怎么就轻而易举成了别人的狗了? 偏偏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狗根本就没有半点是被强迫的,它分明开心得很! 一旦这个想法进入了脑海,卫绍源就开始有些胡思乱想,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为什么让人这么火大? 楚辞已经心满意足,能够看见卫大参将一脸的狼狈,楚辞就觉得他通体舒畅,舒坦到了极点了。怎么会这么爽? 楚辞又想起这家伙毫不客气的从他手心里掠夺出了卫家军,气不过的同时,也有点佩服他的计谋。 这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回报呢。楚辞下了决心,他非得还要好好回敬一下不可! “是吗?”楚辞幽幽道,“也许它是对上一个主人不够满意,所以就抛弃了他,选择了更好的主人?” “一只畜生而已。”卫绍源甩袖,“既然养不熟,丢了就丢了。” 楚辞嘴角一挑,这家伙该是气得狠了吧?虽然楚辞也觉得他的报复有些幼稚,但是,有用不就行了? 楚辞还想再说什么,楚轩终于受不了了。 “辞辞,你想吃什么?朕夹给你吃好不好?” 楚辞愣了愣,神色有些古怪。 “吃东西?”他这才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楚轩这家伙,都快要贴到他身上去了。 楚辞只顾着同卫绍源说话,还真没有发现楚轩的小动作。 “是啊是啊!辞辞想吃什么?”发现楚辞终于肯搭理他了,楚轩激动得小脸都红了。 楚辞嘴角抽了抽,从犬将军的脑袋上抬起手来,先是慢吞吞离得楚轩远了些,然后便指着桌子,颇为无语道,“这叫寡人吃什么?” 一桌子杯盘狼藉,就算还剩了些残羹冷炙,他也吃不下去的好吗? 楚轩捏着象牙筷子的小手一个哆嗦,筷子就“啪嗒”一声,跌在了桌子上。 “朕……朕……”小皇帝简直欲哭无泪,又被他搞砸了。 “朕马上叫人送新的菜来!”小皇帝想要补救。 楚辞要摇摇头,“不必了。” 说完,楚辞就抬头看向卫绍源。 卫绍源正蹙眉盯着犬将军。 “卫爱卿,你这是……” “不知道太上皇是否肯割爱,将这山犬让给属下?”卫绍源突然语不惊人道。 “恩?”楚辞愣住了。 “太上皇陛下。”卫绍源站起身,行了个礼,“属下觉得自己同这只山犬挺有缘分的,请求太上皇割爱。” 楚辞气得直接翻了一个白眼,干脆摊手道,“卫爱卿,寡人一个人说的不算,起码也得要犬将军同意才是。” 犬将军能愿意和卫绍源走才是怪事! 果然,犬将军听懂了人言似的先朝卫绍源龇了龇牙,再然后,凶巴巴的脸轻轻蹭了蹭楚辞的手,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卫大参将的脸色就相当难看了。 第三十章 楚辞大大的奖励了一番犬将军,又窝回了流云殿。 期间卫大参将求见了数次,均被他以身体不适,不宜见客的借口打发走了。 卫绍源如此这般几次之后,才终于偃旗息鼓。楚辞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放弃了,不过是一条没能调-教好的山犬,卫大参将花了这么多心思也没有结果,大概也就不了了之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太过懒散了,也没了曾经处理不完的政务,真正休息下来,楚辞觉得他的骨头都在犯困。 一困,自然要睡觉。 楚辞就这么睡到了开春。 期间各色人物一次又一次的造访流云殿,也不知道包含着怎样的心思。当然,他们通通都被档在了殿外,连个水花都没有溅起来。 “陛下。”福喜终于看不下去了,扯着楚辞的被子,“您到底想要睡到什么时候?” 这些日子,太上皇真的啥事儿也不管,除了吃就是睡,睡醒了就吃,吃饱了又睡,福喜恨不得揪住楚辞出门去溜两圈! 楚辞闭着眼睛,大概觉得有点冷了,嘀咕了一句,直接把枕头一捞,接着睡。 福喜气得跳脚。 “陛下!陛下!”福喜围着床榻转了两圈,终于没辙了。 牡丹端来了一碗莲子百合粥,楚辞闻着味儿了,就幽幽的坐起来。 牡丹就拿着银勺,一口一口将粥喂到楚辞的嘴里。 吃饱了肚子,楚辞咂吧咂吧嘴,把被子一拉,又躺下了 “这,哎。”福喜只能唉声叹气。 “公公。”百合断了水盆,拧了帕子给楚辞擦洗了一番,将楚辞的手放回了被窝,才壮着胆子开口道,“奴婢以为,太上皇陛下这样也挺好的,您没发现吗?陛下身上都长肉了。”百合说完,还有些羞涩,脸颊微微泛红。她也是在替太上皇擦洗身子的时候发现的,以前的太上皇,肋骨都能一根一根的数了,现在好容易长了些肉,百合希望太上皇能更胖一些。 百合的话一说,福喜也愣了愣,“咱家看看。”说完他就仔细看了看楚辞露在被子外面的脸,确实是圆润了一些。 “真是的。”福喜翘着兰花指,“吃了咱家那许多好东西,也没见着长了二两膘,现在睡得多了,倒是睡出蛮肉来了。” “好好伺候着。”福喜轻轻哼了一声,也不说让楚辞起来的话了,转身出了卧室。 正巧,福喜和又来探望楚辞的袁太妃撞了个正着,她身边还带着小皇帝。 “奴才参见太妃娘娘,皇上万福。”福喜惊了惊,赶紧行了礼。他瞧着小皇帝居然和袁太妃一起来了,心下奇怪,皇上什么时候和太妃娘娘这般要好了? 袁令仪这段时间还当真和楚轩处得不错。 楚辞躲在流云殿呼呼大睡,除了不走寻常路,偷偷摸摸翻墙的慕睿,也只有太妃娘娘能够在流云殿畅通无阻了。 楚轩本以为楚辞态度已经松动,打算乘胜追击,多刷一刷好感度,没成想,楚辞居然又连大门也不出了。 他不甘心于远远看着,找了无数理由想要进流云殿,但是流云殿只要搬出一句“太上皇身体不适”,就可以直接把他干翻。 可想而知,小皇帝是有多郁闷了。 小皇帝眼珠子一转,不得不承认,他除了袁太妃的路子,居然真的完全没办法了! 于是,在楚辞忙着睡大觉的时候,他貌似已经被撬了墙角! 袁太妃娘娘居然真的被“坚强乐观”,又“自强不息”的小皇帝给打动了。 袁令仪是个女子,还是个注定将来也不会有孩子的女子。所以当楚轩顶着一张白嫩嫩的小脸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袁太妃差点就直接沦陷了。 不过她好歹知道楚辞现在好像对小皇帝的态度很奇怪,态度也是先和楚辞一致的。 她知道楚辞曾经非常在意这个孩子,突然冷淡下来了,她也不清楚其中的原因。楚辞自然也不会告诉她这些。再加上,曾经这个孩子对她也很是冷淡,两个人的交集不过是和楚辞一起用膳,所以当楚轩突然对她热情起来的时候,袁令仪也觉得很奇怪。 可惜,当楚轩当真想要讨好一个人的时候,真的很难有人能够逃得过他的魅力。 他现在的年龄成了他最好的伪装! 从一开始的,栖凤阁只给小皇帝端茶,到后来留他用膳,到了最后,袁太妃娘娘居然真的被小皇帝引得母爱泛滥。 “辞辞讨厌我了”,“我犯了错”,小皇帝很懂得分寸,除了经常和袁太妃聊天,逗她开心以外,只是偶尔在袁太妃面前不经意间提到这个。每每提到这个,小皇帝总要精神恍惚,眼眶和鼻子红红的,看起来完全就是个被抛弃的小可怜儿样。 袁令仪大为同情。 她的弟弟今年也只有十岁,还是个天真不知忧愁的孩子。而皇上今年也不过十岁,却已经要承受这么大的压力了。 “皇上,你和太上皇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误会?”袁太妃娘娘被这般反复撩拨,也忍不住问出了口。 只是到了这时候,小皇帝更要装得可怜,小肩膀一缩,小脸蛋一白,连带着水润润的眸光,黯然的摇摇头,“没什么,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 这个时候,袁太妃娘娘也不好勉强再追问下去,但是心里总跟猫抓似得,好奇心增添无数倍! 这若是换了一个人,或许就要拍着胸膛承诺一定要“帮你们解除误会”了,不过袁太妃娘娘倒也没有这样。 她虽然很同情楚轩,也不会做让楚辞为难的事。她是个聪明女子,倒也不会认为,十岁的孩子能耍什么心眼儿。 次数多了,小皇帝还老是用一种期望的,盼望的,黯淡的目光看着流云殿,太妃娘娘终于觉得内疚了。 所以,这一次,楚轩成功的跟着袁太妃娘娘出现在了这里。 “太上皇还在厢房里面睡觉吗?”袁令仪就问福喜。 福喜赶紧甩掉了脑子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回答道,“回娘娘,陛下刚刚用了饭,又睡下了。” 袁令仪面上就显示出了些担忧。楚辞睡得实在是太多了。 “昨儿怎么样?” “昨儿也和今天一样。”福喜恭敬道。 袁令仪担忧更甚,“请太医过来看了吗?” “回娘娘,早就请过了,太医说没有任何问题。”流云殿早就把太医院的太医都请了个遍,大家都说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让他们对楚辞的嗜睡症想出个章程来,结果所有人一致认为:让太上皇睡个够就好。 睡够了,自然就会睡了。 哪里知道楚辞这一睡就是这么长时间?颇有点要睡到地老天荒的错觉。 反正楚辞是把剩下的冬天都全部睡了过去。 在楚辞睡觉的时候,朝堂上的局势也一点一点发生了变化。 楚辞已经对下面人放了权,而且是完全放手不管了。一开始,大家还以为太上皇总要在后面拿捏着点的,毕竟新皇年纪还小,镇不住场面,朝庭也没有设立辅政大臣。 他们也是小心谨慎,不露出一点马脚的。可是渐渐的,大家发现太上皇是真的不再管事以后,心就开始有些松懈了。 于是,现在的朝堂上,分歧开始增多,各种对立也变得明显起来。 楚轩自己也预料到了这样的麻烦,他虽然有千般种方法治了那些人,却根本不敢有任何动作!他必须要保持他现在应该有的状态,他不能让辞辞有任何发现他不是这个年纪的楚轩的可能。 所以他忍得很辛苦。好在朝廷忠心耿耿的老臣也不少,那些不利之处,总是能够被镇压。楚轩得了喘息的机会,便依旧想要在楚辞面前晃一晃。 辞辞,你看到了吗?他会是一个合格的皇帝,按照他所希望的。 辞辞是希望大楚昌盛的,楚轩希望,看在他努力做好皇帝的份儿上,辞辞能够多看他几眼。 “你们怎么来了?”事实上,楚辞已经有些睡够了,只是还想再懒一懒床。 听到袁太妃娘娘的声音,楚辞就坐了起来。 而后他便看见了眼巴巴瞧着他的楚轩,眉头就微微皱了起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楚辞语气不太好。 他还穿着亵衣,被子滑到了腰间,亵衣的领口大开着,露出一片白生生的胸膛。 楚轩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移开了炽热的视线,有些低落和局促,“朕,朕只是想来看一看辞辞。” 袁令仪看见楚辞醒了,一开始还挺高兴的,谁知道楚辞马上就一副嫌弃小皇帝的模样,再看看小皇帝那如履薄冰,可怜至极的样子,忍不住道,“阿辞,皇上是陪我来的,你要是不喜欢,我就带他走好了。” 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可以欺负一个小孩子?在袁令仪眼中,楚辞可不就是在以大欺小吗? “别,别,好姐姐,我错了还不行吗?”楚辞苦笑,赶紧求饶。也许他的行为在别人眼中简直不可理喻,但是他真的没办法解释给别人听。 不过,就算世人不理解,他也没打算改正。 认为他不可理喻又怎么样?他还是依旧我行我素。 不过,在袁太妃娘娘面前,他还是得悠着点。 楚辞大大的奖励了一番犬将军,又窝回了流云殿。 期间卫大参将求见了数次,均被他以身体不适,不宜见客的借口打发走了。 卫绍源如此这般几次之后,才终于偃旗息鼓。楚辞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放弃了,不过是一条没能调-教好的山犬,卫大参将花了这么多心思也没有结果,大概也就不了了之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太过懒散了,也没了曾经处理不完的政务,真正休息下来,楚辞觉得他的骨头都在犯困。 一困,自然要睡觉。 楚辞就这么睡到了开春。 期间各色人物一次又一次的造访流云殿,也不知道包含着怎样的心思。当然,他们通通都被档在了殿外,连个水花都没有溅起来。 “陛下。”福喜终于看不下去了,扯着楚辞的被子,“您到底想要睡到什么时候?” 这些日子,太上皇真的啥事儿也不管,除了吃就是睡,睡醒了就吃,吃饱了又睡,福喜恨不得揪住楚辞出门去溜两圈! 楚辞闭着眼睛,大概觉得有点冷了,嘀咕了一句,直接把枕头一捞,接着睡。 福喜气得跳脚。 “陛下!陛下!”福喜围着床榻转了两圈,终于没辙了。 牡丹端来了一碗莲子百合粥,楚辞闻着味儿了,就幽幽的坐起来。 牡丹就拿着银勺,一口一口将粥喂到楚辞的嘴里。 吃饱了肚子,楚辞咂吧咂吧嘴,把被子一拉,又躺下了 “这,哎。”福喜只能唉声叹气。 “公公。”百合断了水盆,拧了帕子给楚辞擦洗了一番,将楚辞的手放回了被窝,才壮着胆子开口道,“奴婢以为,太上皇陛下这样也挺好的,您没发现吗?陛下身上都长肉了。”百合说完,还有些羞涩,脸颊微微泛红。她也是在替太上皇擦洗身子的时候发现的,以前的太上皇,肋骨都能一根一根的数了,现在好容易长了些肉,百合希望太上皇能更胖一些。 百合的话一说,福喜也愣了愣,“咱家看看。”说完他就仔细看了看楚辞露在被子外面的脸,确实是圆润了一些。 “真是的。”福喜翘着兰花指,“吃了咱家那许多好东西,也没见着长了二两膘,现在睡得多了,倒是睡出蛮肉来了。” “好好伺候着。”福喜轻轻哼了一声,也不说让楚辞起来的话了,转身出了卧室。 正巧,福喜和又来探望楚辞的袁太妃撞了个正着,她身边还带着小皇帝。 “奴才参见太妃娘娘,皇上万福。”福喜惊了惊,赶紧行了礼。他瞧着小皇帝居然和袁太妃一起来了,心下奇怪,皇上什么时候和太妃娘娘这般要好了? 袁令仪这段时间还当真和楚轩处得不错。 楚辞躲在流云殿呼呼大睡,除了不走寻常路,偷偷摸摸翻墙的慕睿,也只有太妃娘娘能够在流云殿畅通无阻了。 楚轩本以为楚辞态度已经松动,打算乘胜追击,多刷一刷好感度,没成想,楚辞居然又连大门也不出了。 他不甘心于远远看着,找了无数理由想要进流云殿,但是流云殿只要搬出一句“太上皇身体不适”,就可以直接把他干翻。 可想而知,小皇帝是有多郁闷了。 小皇帝眼珠子一转,不得不承认,他除了袁太妃的路子,居然真的完全没办法了! 于是,在楚辞忙着睡大觉的时候,他貌似已经被撬了墙角! 袁太妃娘娘居然真的被“坚强乐观”,又“自强不息”的小皇帝给打动了。 袁令仪是个女子,还是个注定将来也不会有孩子的女子。所以当楚轩顶着一张白嫩嫩的小脸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袁太妃差点就直接沦陷了。 不过她好歹知道楚辞现在好像对小皇帝的态度很奇怪,态度也是先和楚辞一致的。 她知道楚辞曾经非常在意这个孩子,突然冷淡下来了,她也不清楚其中的原因。楚辞自然也不会告诉她这些。再加上,曾经这个孩子对她也很是冷淡,两个人的交集不过是和楚辞一起用膳,所以当楚轩突然对她热情起来的时候,袁令仪也觉得很奇怪。 可惜,当楚轩当真想要讨好一个人的时候,真的很难有人能够逃得过他的魅力。 他现在的年龄成了他最好的伪装! 从一开始的,栖凤阁只给小皇帝端茶,到后来留他用膳,到了最后,袁太妃娘娘居然真的被小皇帝引得母爱泛滥。 “辞辞讨厌我了”,“我犯了错”,小皇帝很懂得分寸,除了经常和袁太妃聊天,逗她开心以外,只是偶尔在袁太妃面前不经意间提到这个。每每提到这个,小皇帝总要精神恍惚,眼眶和鼻子红红的,看起来完全就是个被抛弃的小可怜儿样。 袁令仪大为同情。 她的弟弟今年也只有十岁,还是个天真不知忧愁的孩子。而皇上今年也不过十岁,却已经要承受这么大的压力了。 “皇上,你和太上皇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误会?”袁太妃娘娘被这般反复撩拨,也忍不住问出了口。 只是到了这时候,小皇帝更要装得可怜,小肩膀一缩,小脸蛋一白,连带着水润润的眸光,黯然的摇摇头,“没什么,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 这个时候,袁太妃娘娘也不好勉强再追问下去,但是心里总跟猫抓似得,好奇心增添无数倍! 这若是换了一个人,或许就要拍着胸膛承诺一定要“帮你们解除误会”了,不过袁太妃娘娘倒也没有这样。 她虽然很同情楚轩,也不会做让楚辞为难的事。她是个聪明女子,倒也不会认为,十岁的孩子能耍什么心眼儿。 次数多了,小皇帝还老是用一种期望的,盼望的,黯淡的目光看着流云殿,太妃娘娘终于觉得内疚了。 所以,这一次,楚轩成功的跟着袁太妃娘娘出现在了这里。 “太上皇还在厢房里面睡觉吗?”袁令仪就问福喜。 福喜赶紧甩掉了脑子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回答道,“回娘娘,陛下刚刚用了饭,又睡下了。” 袁令仪面上就显示出了些担忧。楚辞睡得实在是太多了。 “昨儿怎么样?” “昨儿也和今天一样。”福喜恭敬道。 袁令仪担忧更甚,“请太医过来看了吗?” “回娘娘,早就请过了,太医说没有任何问题。”流云殿早就把太医院的太医都请了个遍,大家都说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让他们对楚辞的嗜睡症想出个章程来,结果所有人一致认为:让太上皇睡个够就好。 睡够了,自然就会睡了。 哪里知道楚辞这一睡就是这么长时间?颇有点要睡到地老天荒的错觉。 反正楚辞是把剩下的冬天都全部睡了过去。 在楚辞睡觉的时候,朝堂上的局势也一点一点发生了变化。 楚辞已经对下面人放了权,而且是完全放手不管了。一开始,大家还以为太上皇总要在后面拿捏着点的,毕竟新皇年纪还小,镇不住场面,朝庭也没有设立辅政大臣。 他们也是小心谨慎,不露出一点马脚的。可是渐渐的,大家发现太上皇是真的不再管事以后,心就开始有些松懈了。 于是,现在的朝堂上,分歧开始增多,各种对立也变得明显起来。 楚轩自己也预料到了这样的麻烦,他虽然有千般种方法治了那些人,却根本不敢有任何动作!他必须要保持他现在应该有的状态,他不能让辞辞有任何发现他不是这个年纪的楚轩的可能。 所以他忍得很辛苦。好在朝廷忠心耿耿的老臣也不少,那些不利之处,总是能够被镇压。楚轩得了喘息的机会,便依旧想要在楚辞面前晃一晃。 辞辞,你看到了吗?他会是一个合格的皇帝,按照他所希望的。 辞辞是希望大楚昌盛的,楚轩希望,看在他努力做好皇帝的份儿上,辞辞能够多看他几眼。 “你们怎么来了?”事实上,楚辞已经有些睡够了,只是还想再懒一懒床。 听到袁太妃娘娘的声音,楚辞就坐了起来。 而后他便看见了眼巴巴瞧着他的楚轩,眉头就微微皱了起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楚辞语气不太好。 他还穿着亵衣,被子滑到了腰间,亵衣的领口大开着,露出一片白生生的胸膛。 楚轩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移开了炽热的视线,有些低落和局促,“朕,朕只是想来看一看辞辞。” 袁令仪看见楚辞醒了,一开始还挺高兴的,谁知道楚辞马上就一副嫌弃小皇帝的模样,再看看小皇帝那如履薄冰,可怜至极的样子,忍不住道,“阿辞,皇上是陪我来的,你要是不喜欢,我就带他走好了。” 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可以欺负一个小孩子?在袁令仪眼中,楚辞可不就是在以大欺小吗? “别,别,好姐姐,我错了还不行吗?”楚辞苦笑,赶紧求饶。也许他的行为在别人眼中简直不可理喻,但是他真的没办法解释给别人听。 不过,就算世人不理解,他也没打算改正。 认为他不可理喻又怎么样?他还是依旧我行我素。 不过,在袁太妃娘娘面前,他还是得悠着点。 第三十一章 楚辞瞧着杨柳和袁太妃那副大小?和谐的模样,突然间觉得有些狼狈,他怎么会有一种看见大妇在喝小妾的茶,承认她的身份一般的错觉呢? “行了行了。”楚辞赶紧爬起来,对着杨柳道,“帮寡人拿一套衣裳过来,简单一点的。” “哦,是!”杨柳握紧了玉佩,慌慌张张就朝箱笼那边跑。他伺候楚辞许久了,自然早就已经熟门熟路了。 小皇帝瞧着这一幕,脸色有些发白。他紧紧握住了拳头,手上的伤口又有些崩裂了。 血腥味蔓延开来。 楚辞和袁令仪同时一怔,“这是怎么了?”袁令仪看见楚轩在往下滴血的袖子,惊呼出声,“快,再把药膏拿来,还要绷带!” “朕没事。”楚轩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怎么这么不小心!”袁令仪捉起楚轩的手,觉得有些头疼。 “娘娘,朕真的没事。”楚轩白着一张小脸,虚弱道。 “哪里没事了?”袁令仪提高了声音,“不行,得请太医来。” “你们,赶紧去请太医。”袁令仪先拿绷带替楚辞止血,又对身边宫人道。 “娘娘,真的不必了,朕没事。”楚轩摇摇欲坠。 楚辞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赶紧把皇上送回太和殿,让太医也赶紧去。” 袁令仪狠很白了一眼楚辞,“太上皇陛下,皇上都这样了,你要怎么送他回去?” 楚辞顿时就哑口无言。 袁令仪已经指挥着人,把楚轩抬到楚辞房中空着的一张软榻上了。 楚辞气闷。 太医很快就来了,发现楚辞好端端的站在那里,一时间有点纳闷儿。他还以为太上皇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快来,替皇上看看。”袁令仪就催促。 “臣领命。”太医这回还真是被吓到了,赶紧转了个方向,这才看到已经躺在软榻上的小皇帝。 只是身体虚弱引起的晕症罢了。 太医很快就诊断了结果出来,捋着胡子,斟酌道,“太妃娘娘,皇上该有段日子没有好好休息了吧?这样下去不行,皇上的身子本来就比常人虚弱些,可不能再这样了,否则落下病根儿,那才是真的不妙。” 袁令仪大惊。 楚辞却若有所思。他知道小白眼狼在冷宫那几年,被他接出来之前确实过得很苦,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只是他精细的养着在罢了。 如今他万事不管,自然也不会再管那小白眼狼的身子,若是真出了什么毛病,楚辞也不会太过惊讶。 只是这个时候,又免不了再得袁太妃娘娘几个白眼了。 “那就让皇上先在太上皇这里好好养着,等皇帝身子好了些,再回去!明天的早朝也不用上了。” 楚辞抗议无用,袁太妃娘娘一锤定音。 “这样不太好吧?”楚辞小心翼翼和袁太妃娘娘商议。 袁太妃娘娘伸出一只手掌,一把捏住了楚辞的耳朵,“这样的情况,难道你就不能把自己那些私人想法先放一放吗?” “哎哟,太妃娘娘饶命!”楚辞龇牙咧嘴的求饶。 “哼!”袁太妃娘娘一甩袖,很有些母仪天下的风范。 太上皇败退,只能认输。 软榻上,小皇帝咧着嘴角,也不知道在做什么美梦。 袁太妃娘娘回栖凤阁了,楚辞瞧着睡得香甜的小白眼狼,心里简直难受得很。 他早就已经睡够了,暂时应该是没什么睡意了,所以楚辞干脆走出了卧室,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 他很不喜欢小白眼狼出现在他的地盘上,可惜娘娘的命令不能违背,楚辞只能乖乖听话。 在门口转了几圈,楚辞长袖一甩,干脆就往小厨房去了。 福喜正在炸点心,是给他自己吃的。 楚辞隔着老远就闻着味儿了,暗骂一句老太监果然是狡猾,这才一脚踹开了小厨房的门。 福喜被惊得一个哆嗦,筷子上夹住的一块点心,差点又落回了油锅。 “唉唉!”可惜锅里面还是溅起了油花,烫得福喜脸色全黑。 “陛下,你这是干什么?”福喜崩溃。 楚辞嘴角一扯,“寡人饿了。”别以为他在睡觉,就不知道这死老太监给他吃了啥了。 顿顿的粥,干的稀的,还不带重样的。把楚辞吃得嘴巴都要淡出鸟了。 福喜的脸马上也拉长了,跳脚道,“那也不能这么吓人的!” 楚辞也懒得理会这死老太监了,直接在他万分不舍的目光中,端起了盛点心的盘子。 福喜咬帕子,他的点心!点心! 好在楚辞还算有良心,走了几步了,又转回来了,寻了个空碟子,拨下来一半,“别说寡人小气,哼哼。” 福喜简直想揍人,若不是抢他食儿的是太上皇,他非得把人揍个满头包不可。 “哼,臭小子!”看着剩下的半碟点心,福喜赶紧捏了一块扔进嘴里,“嘶,好烫!” 楚辞乐呵呵的一边吹气儿一边啃点心,还得意的哼了哼小曲儿。 找小杨柳听戏去。 楚辞走到廊下,直接拐了个弯儿,不向主殿,朝偏殿去了。 他不知道有人又翻墙上门了。 慕睿一只脚搁在了墙头上,另一只脚一个用力,就轻飘飘的,潇洒的落了地。 啧,真帅!要被自己英俊哭了。 慕睿对着荷花池子顾影自怜了一番,就负着双手,大摇大摆往主殿去了。 他当然是来看看自己的好兄弟的,听说楚辞生了那种怪症,慕睿忧心了一阵子,好在楚辞是真的没什么大碍,这才放了心。 不过他却养成了一个要叫楚辞起床的习惯,虽然现在天色已经很晚了。 照例熟门熟路摸进了房间,慕睿也不嫌弃里头黑乎乎,就直接往床榻上扑。 “咚” “哎哟!”慕睿扑了个空,一头撞在了床柱子上,马上就是一个大包。 “疼疼疼!”慕睿捧着额头上的大包满床打滚儿。 “你是谁?”一个阴沉的声音就在慕睿耳边响起。 “啊!”慕睿吓得魂都飞了,一只冷冰冰的手居然还抓住了他的胳膊! “你,你是谁啊?”慕睿尖叫,使劲挣扎,居然真的挣脱了那只手。 “来人呐!来人呐!”还没等楚轩发怒,慕睿已经扯着嗓门儿大吼起来。 “发生了何事?”殿门被一教踹开,一个巡逻的龙虎卫发现不对劲走了过来。 “公子,发生什么事了?”龙虎卫都认识慕睿,直接就开口问了。 “他是谁?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慕睿面上还残留着惊恐,他是真的被吓到了。 龙虎卫愣了愣,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他又是谁?”小皇帝怒气冲冲的指着慕睿,恨不得一口咬死他。为什么辞辞这里会出现一个男人?为什么这个男人出现在了这里,所有人都这么理所当然,根本没有一丁点的疑惑。为什么? 龙虎卫这下才是真的一个头两个大了。 没办法,龙虎卫双手一摊,“请原谅属下没办法告知了,还是请主子来一趟比较好。”龙虎卫干巴巴丢下一句,赶紧跑了。 慕睿惊魂甫定,拍着胸膛瞪着楚轩。 他没有看错的话,这,眼前这小家伙还是个孩子吧?难道阿辞他…… 慕睿瞬间涨红了脸,没想到阿辞平日里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居然也有这样一个见不得人癖好! 慕睿简直心痛的很,看向楚轩的眼神也没那么难看了。 “那个……”慕睿小心翼翼道,“你别看阿辞那个人看起来不怎么样,他人还是不错的,咳咳。” 慕睿小心的措辞,想要安慰这个小可怜,“你也别害怕,阿辞那家伙唯一的优点就是足够专一,若是他当真对你动了真感情,一定会负责到底的。” 慕睿硬着头皮说了一番这样的话,他想要将楚辞在这个小可怜儿心目中的形象给扭转一下。 “你……”小皇帝整个人都傻了。 这人的话是什么意思?他怎么觉得有些头晕呢? 慕睿赶紧摆摆手,“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和你抢阿辞的,我和阿辞之间什么也没有,我还可以帮你!”慕睿信誓旦旦的承诺。 见眼前人还一副傻乎乎的样子,慕睿眉头一皱,“你是不是喜欢阿辞?” 小皇帝这一句倒是听懂了,赶紧拼命点头。 慕睿就长呼了一口气,总算放了心,还好还好,还有机会补救。 “这样吧!”慕睿瞧瞧眼前人红通通的眼眶,该不是已经被阿辞给欺负了吧?慕睿越想越觉得可能,心都要操碎了。 “我帮你和阿辞说道说道,你也别怪他莽撞。” 小皇帝又拼命点头,虽然他还不是很明白,不过这人要帮他什么的,他简直求之不得。 楚辞听了汇报,赶紧往这边赶来了以后,可是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会看到这样一副画面的。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楚辞本来还挺着急的,结果现在差点把眼珠子掉地上了。 就见到慕睿和小白眼狼两个人排排坐在床沿上,两个人都是一本正经,很是严肃的模样。 慕睿一只胳膊还搭在小白眼狼身上,而小白眼狼的一只爪子,也紧紧抓住了慕睿的袍子。 这两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第三十二章 “阿辞,你来啦。”慕睿冲楚辞眨眨眼。 楚辞莫名其妙的很,他看了看小白眼狼,再看看慕睿,真的是一头雾水。 “你们……” “阿辞!”慕睿就松开了楚轩,起身冲到楚辞身边,一把把他扯到门外去了。 楚轩瞧着那两个人亲密无间的样子,紧紧咬住了嘴唇。 “阿辞。”慕睿深深的看着楚辞,“那孩子年纪还小,你,你不要做得太过了。” “什么太过了?”楚辞就问。 “就是那个啊!”慕睿有些难以启齿,抱着拳头在原地转了两圈,满脸的纠结,“总之,你要有分寸!” 分寸?楚辞就恍然大悟,是要他对小白眼狼有分寸些吗?确实,他现在是太上皇,而小白眼狼是新的国君,有些事情,是得要注意一些了。不过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细心了?楚辞只当慕睿要他小心着些和楚轩的关系,也没有多想。 “你放心,我知道的。”楚辞就让他放心。 “那就好。”慕睿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慕睿又拉着楚辞回去了。 流云殿的下人本来就少,楚轩躺在殿内,也没什么人搭理他。 楚辞又瞧了瞧,人好像没事了。 百合端上来一个药碗,伺候着楚轩喝了药。 楚轩在这里,慕睿也不好同楚辞说话,两个人就这么干巴巴的互相瞪眼, “我饿了。”最后,大概是觉得气氛有些尴尬,慕睿只好率先举起手,发话了。 他这一说话,流云殿就马上活过来了似的。 “那咱们就吃宵夜吧!”楚辞拍板。 慕睿就开始流口水了,他能说他大半夜的来爬墙,来看看楚辞都只是顺带的吗?不能!反正祸害遗万年,来蹭饭吃才是最重要的! 楚辞的吩咐一下去,百合和牡丹就进了小厨房忙活去了。 身为主厨的福喜,捏着帕子十分的不满,“陛下,您看是不是让老奴再去内务府挑选几个机灵点的过来流云殿伺候着?”他福喜好歹也是个大总管,怎么混着混着,都要变成了御膳房的厨子了? 楚辞想了想,也点了头。 他这流云殿就这么小猫三两只的,确实不大像话。平日里活少还好,只是也要苦了牡丹和百合两个娇滴滴的小宫女,都快要一个人当两个使了。 楚辞之所以不大喜欢身边有太多人伺候着,也是因为他的魂儿这才回来不久,心里始终有些抑郁。不过时间也过去这么久了,楚辞的心态也渐渐调整了过来, “你明天看着办吧。”添些人,也省得诺大一个流云殿空荡荡的,都没个人气儿。楚辞自己也不知道他要在这里住到什么时候,不过,就算只住一天,他也想住得舒坦了。 福喜得了允许,顿时就笑开了花,挥退了两个小宫女,自己捋起休袖子亲自操刀去了。 慕睿眼巴巴的等了许久,肚子开始咕咕叫,只好端起茶杯灌茶水。 楚辞斜了他一眼,“你该不会是连晚膳也没有吃吧?” 慕睿擦了擦嘴,点点头,“我这不是忙吗?”忙着和他爹斗智斗勇呢。 “那你还有时间往我这里跑?”楚辞不信。 慕睿就委屈了,“你这家伙,一睡就是这么长时间,本来还想让你替我出出主意,结果呢?还是要靠我自己!”慕睿一脸的控诉。 楚辞就有点心虚了,“我这不是特殊原因吗?” 慕睿就嘿嘿笑,脸上居然还带了点娇羞,“我也有原因。” “阿辞,我好像找到我的那个她了。”慕睿一脸梦幻道。 “什么?”楚辞愣了愣。 “唉!”说到这个,慕睿居然开始长吁短叹,一惯是嬉皮笑脸的家伙,居然变得有些深沉。 楚辞心中一个咯噔,有了点不妙的预感。 “阿辞,我觉得我找到想娶回家的人了。”慕睿用双手捧着下巴,一脸憧憬。 楚辞心一凉,莫非慕睿已经和他那火坑儿相遇了? “虽然我只看见了她的背影,但是我已经认定了,她就是我要找的人!” “你连人家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你就认定了?”楚辞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心道好险好险,面上却不动声色,还嘲讽了慕睿一句。 “就知道你会这样。”慕睿一脸幽怨,“阿辞,你要相信,这是冥冥中注定的缘分。” 楚辞牙酸的很,缘分?孽缘还差不多! 楚辞分明清楚的知道,他这兄弟可是一头栽进了大火坑儿,十头牛都没把他给拉回来。楚辞想到曾经他苦口婆心劝慕睿放弃,被逼急了,这家伙居然还说出了要和他绝交的话。 想想楚辞都觉得心塞,目光也变得不善起来,“你这家伙,不会有了女人就忘了兄弟吧?” “说什么呢?”慕睿不以为意,“我是那样的人吗?” 还真是!现在嘴上说得好听,等真见着那火坑儿了,啧,智商直接降到负数,也没见着那时候的慕睿有现在说的这么理智啊?楚辞撇撇嘴,他们两个这么多年的友情,差点就让那火坑儿给搅和黄了,他能不生气吗? 楚辞一把揪住了慕睿的领子,“我告诉你,你暂时给我乖乖待在流云殿,哪里都不能去!你要是敢跑了,我马上就给你和卫家大小姐赐婚。”既然慕睿都见到火坑儿的背影了,指不定哪天又得来一回“一见火坑儿误终身”,楚辞坚决要把这个可能性扼杀在摇篮里。 慕睿一下子就惊呆了,“赐,赐婚?”慕睿跳脚,他好容易使了计策让他爹放弃了撮合他和卫家大小姐的主意,要是让楚辞横插一脚,那他先前的努力可不就是白废了吗? 这个威胁相当具有杀伤力,慕睿含着一泡眼泪,“说!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企图?你这个禽……呜……”楚辞在慕睿说出完整的骂句前一巴掌糊他嘴巴上了,把慕睿拍得眼泪汪汪,还敢怒不敢言。 “乖,你好好待着,不要乱跑。”楚辞摸小狗似的摸慕睿的脑袋。 慕睿还委屈着呢,一把推开楚辞,“我还要找我的命中注定。” 楚辞又摸,“乖,童话都是骗人的。” 慕睿:“……” 好在现在慕睿中的那火坑儿的毒还不深,楚辞逗弄了几下,把慕睿气得炸毛,一会儿开心,一会儿生气的,很快就把他那“命中注定”抛在了脑后。 既然已经知道了,楚辞就不会再让上辈子那样的事情发生。 他始终记得这家伙对那火坑要死要活,矢志不渝,威武不屈,最后却落得那样的一个下场,那是楚辞一点都不愿意再看见的。 没能阻止他们命运的相遇,那命运的一见钟情,他定然是不会再让这件事儿发生! 楚辞可不相信什么命运的,他只信事在人为!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慕睿的心中也留下了影子,那他就要把这影子给消灭了 想通了关节,楚辞放了一半的心,看着慕睿的神色就有些幽深了。 慕睿还不知道他的“缘分”马上就要离他而去,刚好福喜大总管上了一盘子点心先给他们垫垫肚子,慕睿根本没客气的就开始大快朵颐。 楚轩拖着软绵绵的身体下了榻,听着外面嘀嘀咕咕的声音,他觉得胸口发闷。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居然还有这样一个男人和辞辞这么要好,他居然不知道,不知道! 楚轩面色难看,心却高高的悬了起来。 不一样了,所有的一切! 他变了,他的辞辞也变了,甚至辞辞的变化,简直让他心惊。他从来不知道,辞辞的身边居然还有这样一个人,他,他居然从来都不知道。 那一瞬间,楚轩只觉得深深的寒冷。他的身体忍不住开始发抖,辞辞……他自以为已经了解了楚辞的全部,到头来,他居然连他身边一直存在了这样一个人,他都不知道。 辞辞隐瞒了他!为什么?为什么要瞒着他?楚轩白着一张小脸,摇摇晃晃的跌坐在了地上。 他扯着单薄的亵衣,整个人入坠冰窟。 还能有什么理由?不过是辞辞也不曾完全信任他罢了。楚轩低着头,抬起一只胳膊,将榻上的被子拉了下来,把脑袋深深的埋了进去。 当然,现在的楚轩也并不知道,其实他曾经也是有机会更加了解楚辞的。可惜,他并没有把握住机会,也曾经让机会从指间溜走。可惜,那其中还带着命运的捉弄。果然该他不知道的时候,他就不会知道。该他知道的时候,有时候也会发生意外。 被他所眷恋的气息包围住了,楚轩才觉得身体一点一点的暖和了起来。他动了动僵硬的四肢,身体有些发软。 良久,久到外面的低语声消失,变成了一个男子大惊小怪的咋呼声,楚辞不满的呵斥声,杯盘碟碗碰撞的声音,楚轩才缓缓抬起头来。他们可真是亲密!楚轩任由自己的心脏一抽一抽的疼,却没有力气冲出去,去阻止他们亲近。 他将被子的一角轻柔的放在脸颊边蹭了蹭,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坚决的弧度。 就算辞辞真的隐瞒了他很多事又怎么会?这一次,他一定会一点点的了解辞辞,陪伴他,爱慕他,保护他,没有人可以阻止,没有人! 第三十三章 “阿辞,那个,里面那个。”慕睿有点纠结,“没关系吗?”他们在外面吃饭,里面还躺着病人,是不是不太好? 楚辞抹了一把嘴,“不碍事。” 慕睿也就不介意了,既然楚辞这么说了,那就这么着吧。 楚辞果然就把慕睿留在了流云殿,自己却跑出去了。 福喜喜滋滋的从内务府新挑选了几个伶俐的宫女太监,当天就啥事儿也不干,就啃着零嘴儿把几个新来的指挥得团团转。 太长时间没有这么爽快过了,福喜觉得,他非得要好好爽个够不可。 牡丹和百合都暗自嘀咕,喜总管怎么这样呢?有种,有种往日里的好印象都坍塌了的感觉。 “你们这是做什么?”楚轩脸色不好。 “陛下,是太上皇让奴婢们来的。”芍药领着太和殿的下人,齐齐跪在了楚轩的面前。 “辞辞呢?辞辞去哪儿了?流云殿的人呢?”楚辞白着小脸,压抑着想要吐血的冲动。 芍药和身边人对视一眼,“陛下,是福喜公公来说的,流云殿人太少,没法匀出来人手伺候您。” 芍药使劲低着脑袋,福喜公公打发人去叫她们的时候,芍药分明瞧见内务府的总管带着好些人进了流云殿,这人手是生的,可是也不是没有啊。 反正这流云殿的人是不想伺候皇上的。 楚轩意识到了这个,就觉得头疼的厉害。 他好容易赖在了流云殿,结果只得了一个宫女喂的一碗药治汁儿,这流云殿的下人,还真是金贵。 楚轩渴得嗓子冒烟,肚子也开始咕咕的叫。 芍药离得楚轩近些,就听到了他肚子的响动。 “陛下,您还没有用早膳吧?奴婢去厨房看看。” 芍药说得小声,楚轩也渐渐冷静下来了。他只是有些失望。 昨夜他是听着楚辞和另一人的欢声笑语睡着的,醒来才发现,他居然还躺在地上!没有人进来看看他,没有人来照顾他。 委委屈屈重新爬上榻,结果也没能等来辞辞,居然等来了太和殿的人。 辞辞居然连派个人来照顾他都不愿意!楚轩本就身体虚弱,这下子,才气得有点上火,忍不住发了一通脾气。 气也发完了,火也撒光了,楚轩把自己躺会榻上,淡淡道,“去吧。”这样不理智的时刻,只能这样短。 芍药就带着两个小宫女往外走,剩下的人就来伺候楚辞更衣。夜里发了些汗,楚轩身上都有股子酸味儿了,人也不舒服的很。 芍药出了卧室,看着空荡荡的园子,登时就傻了眼。她,她根本不知道流云殿的规制啊!这么大的地方,居然也没见着个人影。 芍药找不到人问路,好在每个宫殿设计也是应当差不多的,她就走到了后厨。 果然,后厨里还是有人在忙活的。 芍药松了一口气,就想要问人要热水早膳,哪晓得,那忙活的人见了她,居然掉头就跑了! 芍药连喊都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人不见了。恨恨的跺了跺脚,没办法,只好叫人赶紧自己动手了。 可惜,她进了厨房才发现,厨房里头,居然空荡荡的啥也没有! 芍药不知道,这个厨房平日里都只是拿来烧烧热水,开火的小厨房,还掌在福喜手上呢。 芍药差点哭了,没办法,只好先让人烧了些热水,先让主子沐浴,再赶紧派人去御膳房看看还有没有吃食。过了时辰了,说不得就没有了。 等楚轩在流云殿混上了一桶热水,吃上了一顿还勉强热乎的早膳,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 看来,这流云殿当真是不好待。 楚轩苦笑。 楚辞不知道小白眼狼在他的宫殿里面“受苦”,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他只是曾经随口吩咐了一句,就当皇上没有住在流云殿吧,哪里知道福喜居然把他的话执行得这么彻底?直接就想方设法把这大活人硬生生给无视了。 他此时正站在一家酒楼包厢的窗前,静静的看着下方。 街道上人来人往,小贩行人络绎不绝,十分热闹。 楚辞却没有被这份热闹感染,他眉头紧蹙,神色有几分不愉。 等了一会儿,就见到街道上一下子喧嚣起来了,只因一队威风凛凛的车队渐渐走近,前面还有凶神恶煞的侍卫开道。 看这车队的威风劲儿,显然不是一般人家。京城的屋檐上掉下一块瓦,随便砸一个人,都可能是和达官贵人沾亲带故的,所以被驱赶的行人也不敢抱怨,否则若是惹了贵人生气,指不定就要丢了小命儿。 这车队显然很有来头,为首的侍卫头领神色锯傲,厚重的铠甲上纹了一只凶恶的狼首。 “是南郡王府的人!”有人认出了狼首图腾,马上就大呼小叫。 “莫非是南郡王世子进京了? 街道上立刻就开始议论纷纷。 这南郡王府可是很了不得的,当年能和先皇帝叫板,现在成了一藩之王,照样养着精兵,替大楚镇守南疆。 南郡王府的人进京了,这可是一件大事。 楚辞知道,南郡王府这一次上京,确实是为世子册立而来。 南郡王要立世子,是不必过问朝廷的,只是决定了人选以后,照例是要上京来求个圣旨,好整一个名正言顺,不过是走一个过场罢了。 不过这一次,可不单单要立世子,还要测封郡主。这册郡主,可就是南郡王做不得主的,若是朝廷这边不同意,南郡王那边就算真的册封了,也只是名义上的,算不了真正的郡主。 楚辞忍不住想要往车队之中,被包围得严严实实的那华丽马车里面看。 他知道那位南疆明珠此时定然是不在马车里的,他还是想看看。 至于楚辞是怎么知道未来郡主不在马车里的,他自然是知道的。 那位南疆明珠,此时大概已经在京城中溜达了,要不然,慕睿又怎么会遇到他的火坑儿? 没错,那位未来的郡主,正是害得慕睿患了相思病,结果却被若即若离,成了万年备胎,被玩得死去活来的罪魁祸首。 正是那个女子害了慕睿的一生。 酷睿生性跳脱,就该一辈子快快活活的,而不是像前世那样,落得那样一个下场。 楚辞神色渐渐冷冽下来了。 他把目光放在了车队最后面,一顶孤零零的轿子上。 和南疆有名的美人,未来的郡主一同来到京城的,可是还有她的妹妹的。 那在南疆早已经带上了郡主头衔的女子,大概也不会想到,她的郡主之位也不是那么牢靠,也有可能打了水漂吧。 …… “郡主呢?有没有找到?” 在朝廷特意为远来的藩王世子准备的行宫内,一个脸色阴郁的男子此时正火大的瞪着自己的手下。 那手下半跪在地上,额头上是密密麻麻的汗珠。 “回世子,郡主还没有消息。” “废物!”南郡王世子脸色更加难看,他眯起眼睛,恨恨道,“连一个女人都看不住,你们还能做什么?” “世子赎罪!”手下倒是认错很快。 南郡王世子甩甩袖子,“再派人去找,记住了,这件事情,绝对不能传出去了!” 属下连连应是。他们也不敢传出去。 郡主千金贵体,居然独自溜出去玩耍了。没出什么事也好,要是有了个万一,郡主的名声毁了,他们这些随行的人,一个也活不了。 南郡王世子勉强冷静下来,“妹妹平日里最是聪明伶俐,该也不会发生什么才对。” 想到自己聪慧的妹妹,南郡王世子渐渐放了心。妹妹最是狡猾不过了,只有她要了别人命的机会,她自己又怎么可能会吃亏呢? 南郡王世子也只是着急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就渐渐不在意了。 已经派了人出去,他却开始准备和京城的人接洽。最近京城事多,都快要影响到南疆了,小心总是无错。 南郡王世子决定,等找到了妹妹,就得好好和她商量一下进宫的事宜。他的妹妹就是脑子好使,他自己也比不上,他还是承认的。 而被南郡王世子十分放心的郡主,此时却遭遇了人生的一个大危机。 “你们想干什么?”一个妙龄少女被一群赖皮围在了中间,她忠心耿耿的侍女紧紧挡在她的身前。 “嘿嘿嘿,这小娘子还泼辣得很,够劲儿!”赖皮老大猥琐的搓了搓手心,暗暗高兴今天自己是走了大运啊!这么一个极品,自己享用玩了,再卖去花街,又是好大一笔收入。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有胆子动我,定然要抄你们九族!”少女并不害怕,眉间还满是傲气。 “哟哟哟,这小娘皮嘴皮子还挺凶的,待会儿看你这小嘴儿还说不说得出话来!” 第三十四章 “你,你是谁?”少女指着眼前人,娇躯微颤,面露惊恐。 “嘿嘿。”少女面前这人就邪邪一笑,手里敲晕先前救美英雄的凶-器大板砖儿还握在手里,当真是凶恶的很。 “你,你想干什么?”少女心生不妙,不由的大声呵斥,“本郡主可是南疆的安宁郡主,你敢对我做什么,父王和母妃不会放过你们的!” 不过这人可没有半句废话,须知反派死于话多。他才不愿意同这女人多说话,找的就是安宁郡主。 这人的手臂快若闪电的伸出,直接点在了忠心耿耿的侍女身上。 侍女连哼一声都来不及,直接身体一软,就倒下了。 “啊!”少女更加惊恐,她没想到这个人果真是毫不犹豫下杀手,她还没来得及运起嘴皮子的功夫,就已经眼前一黑,人已经晕倒在了这人的怀里。 这人也丝毫不知道怜香惜玉,直接抗猪一样将少女扔在了肩膀上,另一人也站了出来,捡起了地上的侍女。 两个人就这么大摇大摆的离开了,没有惊动任何人。 “世子请。”御花园中,楚辞正在同南郡王世子饮酒。 这南郡王也是心里头花花肠子一大堆,明明是个藩王世子,这千里迢迢的进了京,不去找新皇也就罢了,居然屁颠儿屁颠儿就跑到皇宫来找他这个太上皇喝酒来了。 楚辞可是大大的意外。 这些日子他大有退居幕后,万事不管的意思,朝臣们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已经渐渐开始习惯由小皇帝和左右两位丞相总领朝纲。他这个太上皇,很快就开始有了真正吉祥物的样式。 南郡王世子不去光明正大的拜访权贵,就先跑到他这么来了,这里头可是大大的有深意啊。 楚辞也懒得细想南郡王世子的意图,他既然来了,他就接着就是,见招拆招就行。 南郡王世子也不提他的来意,只管叫楚辞喝酒,好像他特意进宫,就真的只是来找楚辞喝酒似的。 楚更摸不清他的来意,就由着他灌,很快就喝了一肚子的酒水。不过楚辞喝的是福喜特意准备的果子酒,跟喝果汁儿没什么两样了,南郡王世子世子可是喝的实打实的烈酒。 “听说安宁病了,世子也不必太过忧心,这太医院的太医还是几分真本事的。”楚辞实在是不想再被灌了,赶快找了个话题。 正喝在兴头上的南郡王世子顿时就后背出了点冷汗,酒意都散了大半。 好在南疆潮湿,南疆儿郎就爱喝烈酒驱寒,南郡王世子的酒量也是顶级的,喝了那么多好酒也没有醉,楚辞随意问了话,他没脑子一晕,就说了实话。 他能说安宁比他还先到京城,并且到现在还没个人影吗?闹得全天下都知道安宁郡主失踪了,丢的还是南郡王府的人。 “多谢太上皇挂心。”南郡王世子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实际上他心里早就已经七上八下的了。 他这回进京,还是他妹妹出的主意。南郡王优秀的子嗣不少,他也算不得其中十分出色的。全靠他那个身为女儿身的妹妹替他筹划,他才一点一点夺得了南郡王的心,并且坐上了世子的宝座。 南郡王世子知道,没有他妹妹,就没有他的今天。所以他妹妹迟迟不归,他差点急得都睡不着觉了。 眼看着他进京都快要小半月了,之前一直以身体不适为由待在行宫闭门不出,只去上了一回早朝露了个面。现在时间拖得越久,他再不出来交际,他这一趟就要白来了。 所以他干脆就先按照之前妹妹所说的,来见见太上皇。 可惜他妹妹没说见了太上皇以后要怎么办,他这会儿只能拉着人喝酒,已经完全抓瞎了 楚辞哪里知道眼前这人模狗样的南郡王世子完全就是个花架子,他还在等着人出招呢,结果人家早就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也是安宁调-教得好,南郡王世子牢牢记住了,在对手面前绝对不能表现的无知,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这才没有在楚辞面前露出马脚。 楚辞再旁敲侧击几句,南郡王世子就一口咬定他妹妹只是水土不服,卧床不起而已,没什么大碍,不需要看太医。 楚辞就看着南郡王世子那貌似滴水不漏的样子,有些牙疼。 正无语着,楚辞还在想不要干脆就把人撵走得了,省下了功夫,他还能再回去睡个回笼觉,那边浩浩荡荡的仪仗就来了。 “安仁,你来了皇宫,也不来看看姑姑。”楚辞正无语着呢,就见到太皇太后被一群人簇拥着,浩浩荡荡就过来了。 太皇太后也不等人通传,直接就进了园子。 “皇姑姑!”南郡王世子又惊又喜。 太皇太后的生母就出生南郡王府,南郡王世子喊她一声姑姑,也是合适的。 太皇太后嗔了南郡王世子一眼,在宫女的搀扶下坐了下来,“太上皇今儿宴请这臭小子,怎的都不告诉哀家一声?哀家也好过来看看我这侄儿了。” 楚辞是不想和太皇太后虚与委蛇,早就腻歪够了,便懒洋洋道,“太皇太后身体一直病着,儿臣怎么敢打扰?” 太皇太后保养得当的脸上就是一僵。 当初太皇太后为了让南宁公主留在皇宫,可谓是煞费苦心,“一病不起”了好长时间。 直到前段时间,太皇太后的“病”才渐渐有了起色,南宁公主这才依依不舍的离了宫。 也不知道这对母女在计划什么。 楚辞也懒得去打听,总归是翻不出什么大浪来的。 “皇姑姑,您病得很严重吗?”南郡王世子大吃一惊。 太皇太后脸色有点挂不住,勉强笑道,“你这孩子,瞎担心什么?哀家只是身体稍微有些不舒服而已。” 说完她又看向南郡王世子,“哀家真没什么大事,就是太上皇大惊小怪的,倒是让你们这些小辈儿担心了。” 楚辞心道他才没有担心呢,不过却也没有开口。 “太上皇可真是有心了。”南郡王世子就感叹。 楚辞和太皇太后两人的脸色都有些古怪。 不过楚辞也没有拆穿什么。 太皇太后轻咳一声,“安仁,姑姑收到你的礼物了,你这孩子才是真有心了,还记得哀家那些小嗜好。” 南郡王世子赶紧道,“都是安宁的意思,安宁说皇姑姑您会喜欢那些东西的,不是什么贵重物品,就是挺稀罕的,京城这边没有,安仁就从南疆带过来了。” 太皇太后果然有些动容,“原来是安宁那丫头啊。”随即便好笑的看着南郡王世子,“哀家就说你这粗心小子,什么时候有那么玲珑的心肝儿了,原来还是安宁。” 南郡王世子就嘿嘿傻笑。 不过他马上就笑不出来了。 只听得太皇太后道,“哀家也有好些年没看见过安宁那丫头了,这回来了,和你这臭小子一样,也不来看看哀家,都是些混账。” 南郡王世子赶紧道,“安宁这不是还病着吗?皇姑姑息怒啊。”南郡王世子赶紧替安宁求饶。 “什么病这么严重?”太皇太后就担心了,“要不,把安宁接到太慈殿去,好好在哀家那里养养病?” 能被太皇太后接到身边养一段时间,无论对于哪个贵女来说,都是天大的荣耀,这是无数贵女梦寐以求的天大好事。 南郡王世子自然也是明白这一点的,可惜他有苦说不出啊,他到底要上哪儿去把安宁变回来呢?现在躺在安宁床上的,只是她的一个贴身侍女而已。 南郡王世子只好拱手苦笑,“多谢姑姑厚爱,可是安宁病着,万一让姑姑贵体也抱恙了,那可怎么办?” 他现在只能祈祷太皇太后赶紧打消掉这个想法,否则,否则他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啊! 好在太皇太后没有坚持,毕竟万一安宁的病是会传染的,太慈殿的人岂不是要遭殃? “这样也好,等会儿从哀家那里拿一只参回去,给安宁炖上。”太皇太后顿了顿,就道,“南宁那丫头也很想念你们兄妹,等安宁病好了,你们兄妹几个,定然要好好在哀家那里聚一聚。” 太皇太后嘴里说着,却仰头去看楚辞的表情。 可惜楚辞也端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太皇太后根本没办法从中看出什么来。 楚辞早就无聊透顶了,只是看着太皇太后和南郡王世子在那里唧唧歪歪,差点睡着! 注意到太皇太后的小动作,楚辞差点笑出来,她这是在怕他当真不给南宁面子,要把她赶出去吗? 楚辞玩味一笑,干脆道,“右相夫人月底该举行百花宴了,不如就让安宁也去参加?让大楚的儿郎们,好好欣赏一下南疆明珠的风采。” 今年的百花宴,确实轮到右相府主持了,是个给京中贵女们表现,给儿郎们挑选选妻子,世家联姻最好的机会。也是京中男男女女们每年最期待的日子,没到那个档次,都得不到帖子。 太皇太后立刻就同意了,这确实是个好机会。 南郡王世子算了算时间,再怎么样,月底了,妹妹也该回来了,他就也点头同意了。 在南郡王世子不知道的某个庄子上,床榻上躺了个美丽少女,正惊恐的尖叫着,却被强迫性的往嘴里塞了一大堆另她恶心反胃的东西。 第三十五章 “这坑儿不行,不够深,种子种下去了,埋不住!” “不行不行,太深了,芽出不来!” 楚辞正挥着一把锄头挥汗如雨,福喜总管大老爷们儿似的,一边往嘴里塞糖霜花生,一边嫌弃楚辞这里没做好,那里没整对。 楚辞摇摇晃晃一锄头下去,好悬没砸了福喜公公的脚。 “哎哟喂,陛下,您这是要私报公仇吗?老奴这脚丫子虽然比不得您的金贵,那也是爹生娘养的血肉之躯啊,可不能让您随随便便给糟蹋了。”福喜大惊小怪。 “唧唧歪歪没完了是吧?你厉害你来干啊?”楚辞喘了几口气,一把将锄头砸地上,自己人却扶着锄把儿直揉腰。 多少年没干过体力活了,楚辞觉得他可能是被养娇身体了,干了这么一小会儿,就有些吃不消了。 “您自己说要种这一小片地的,这土都没有培好,怎么,就不行了吗?”福喜公公闻言,赶紧把手上剩下的花生揣回腰包,连连后退几步,躲了开来。 楚辞斜着眼鄙视他。 “陛下,歇一会儿吧。”百合和牡丹两个看得心惊肉跳,生怕太上皇陛下就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给挖坏了。 “也好。”楚辞点点头,扔了锄头走出了泥巴地。 他是要贯彻好要在流云殿养个老的初衷的,就算将来不住流云殿了,就在这里先试一试当个普通劳动人民嘛。 这么多年没干过这样的粗活,楚辞觉得他还需要一段时间适应适应。 楚轩捧一叠纸,小心翼翼托着往流云殿过来了。 他赖在流云殿养了一回病,大有和太皇太后一般都“长病不起”的样子,可把一堆人给吓坏了。 可惜太医来过一波又一波,小皇帝还是病歪歪的躺着呢,谁敢说陛下当真是屁事没有?看看陛下那严厉警告的眼神,太医们表示瞎了眼了。 于是只得拿“需要好好休养”来糊弄外头的人,小皇帝还当真是赖着不走了。 楚辞简直烦透了,骂也骂不听,赶也赶不走,想要动武力驱赶,小皇马上先撒泼打滚,再奄奄一息,一副太上皇要弄死小皇帝的模样,还要闹得满城风雨。 楚辞被闹得心烦,也不住正殿了,搬到一间偏殿里躲了出去,让楚轩爱怎么着怎么着吧。他哪里见过这么不讲道理,不,不要脸面的小白眼狼? 就跟,就跟终于成为了正常儿童一样。 楚辞以前希望楚轩能够像正常儿童一样和他撒撒娇,闹闹脾气什么的,毕竟一个乖巧到过分的孩子,也让人心里头渗得慌。现在他不想了,那小白眼狼反倒是智商下降了似的,让楚辞好生的纳闷儿。 难道是因为他的态度变了,那小白眼狼也跟着变了? 反正他是不想管了。 小皇帝终于凭借着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事,丢尽了身为皇帝和他自己的自尊和颜面,才终于争取到了自由进出流云殿的机会。当然,这是他以为的。 他发现他以前太傻了。 楚轩以为他顺着楚辞的意,不去烦他,不去打扰他,只站在远处静静的看着他,一定能够等到他的辞辞回眸。 现在他算是明白,若是真的长此以往,他的辞辞,非得把他抛在脑后,忘了个干净不可。 他的辞辞明明长情如斯,一旦不喜了,反而会绝情的厉害,默默守护那一套对于辞辞来说根本没有用。 楚轩不想和楚辞真的变成了陌生人,哪怕讨了他的厌,他也要在楚辞面前多晃一晃。 不过他却也知道,一旦真的做得太过,让辞辞忍无可忍,那他也就是弄巧成拙,到时候只能欲哭无泪了。 所以他自认为得到了自由来往的权力,病马上就好了。 太傅那里的功课也落下了一大堆,左相和右相替他挑选出来的折子也积成了小山。 楚轩算是体会到了当皇帝的痛苦之处了,怪不得辞辞总是念叨着他一点都不想当皇帝。 以前他也常常听到楚辞这样说,每每一些国事让楚辞焦头烂额的时候,就总爱在他面前唠叨一遍这个。 以前楚轩是不信的。 他总以为楚辞是故意在他面前这样说,好表现得对皇位不屑一顾一些。他总觉得那人虚伪的很,既然不想当皇帝,那么就退位啊! 楚轩曾经等啊等,他总以为楚辞是要退位的,如果楚辞真的退位了,那他是不是就可以……就可以相信那些人告诉他的不是真的。 可是楚辞一直没有退位。 他从一开始的暗暗期待,到后来渐渐的失望,绝望,原来,这个人表现得对他好的不得了,在皇位面前,还不是算不得什么? 那些人说的都是真的,没有人能够拒绝这万里江山,就连这个笑得一脸温柔无害的男人也是。 楚轩曾经从来不觉得他当初夺回了皇位有什么不对。他才是身体流着正统皇室之血的继承人,楚辞不过就是一个可恶的小偷罢了。 他偷走了父皇对他的爱,对母妃的爱,甚至还偷走了属于他的皇位。 那可恶的小偷甚至在他面前假惺惺的对他那么好,莫非以为他不知道他是有多么的虚伪? 那虚伪的面容让他作呕! 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取代这人,坚定的将心中几乎就要淹没了他的真实情绪深深隐藏。 直到他看见了楚辞难以置信,甚至痛不欲生的神色,楚轩甚至有了一种扭曲的快意。 看吧,看吧,他终于扯下了他的面具吧?难过吗?后悔吗? 可惜,真正难过后悔的还是他自己。 等他真正坐上了那个位置,才明白了辞辞的良苦用心。他都是为了他啊!他的辞辞硬生生压抑着本性,逼迫自己去做不喜欢做的事,全都是为了他。他却不但没有理解,反而辜负了所有。 楚轩甚至不想回想后来发生的一切,只有不去想,他才有活下去的力气,才不会痛悔到绝望和疯狂。 他曾经在深夜一次又一次的徘徊在一片废墟,他曾经夜不能寐,一整宿,一整宿的睁眼到天明。他曾经真的想就那么追随他的辞辞而去。 他还是没有,因为辞辞想他做个好皇帝,因为就算他追随辞辞去了,辞辞也不会等他,不会见他,他见不到他的。 他感激上天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哪怕这一次的路并不好走,他也会义无反顾的走下去。他不会再犯相同的错,再也不会。 他会用他最真挚的心,去弥补曾经他所犯下的罪,他会用他的血肉,一点点抚平他亲手造成的伤口,裂痕,融化那道隔开他们的坚冰。 小皇帝面带微笑,步履坚定。 他一脚踏进了流云殿的后园子。 “啪!”迎面而来的不明物体砸了小皇帝一个满头满脸,小皇帝的笑容还来不及收回,就这么僵硬在了脸上。 “啊啊啊!看吧看吧,砸到人了吧?”慕睿大呼小叫,“都说了让你小心一些,本公子又不是故意的,你哪里来的这么大的火气,伤着别人了吧?” 楚辞的胸膛正剧烈起伏着,他此时穿了一身灰扑扑的褂子,脚底下是一双鹿皮的防水靴子。那双精致的鹿皮靴子上早就沾满了泥巴,连褂子上都满是泥点子。再往上瞧,楚辞的脸上直接被糊上了一层泥巴,跟个泥猴子似的。 楚辞可以说是将将从泥巴地里捞起来的,然而,事实上,他的确才刚刚被从泥巴地里捞起来。 流云殿的后园子有前人开辟的田地,楚辞挖了一会儿干地,又想种种湿地,就又扛着锄头挪了个地儿。 闲得发慌的慕睿正巧吃饱喝足睡够了,也跑来溜达。 他这一溜达就把楚辞给坑苦了,本来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非要学农家人种田,捋起袖子脱了鞋就跑楚辞身边去了。 他看看也就罢了,偏偏在楚辞正认真的时候拍了一把楚辞的肩膀,然后惨事就发生了。 楚辞被捞起来以后直接掏了一把泥就要收拾慕睿,慕睿又是心虚,又是害怕,泥巴老脏了,赶紧又躲又嚎。 于是,这才进门的小皇帝就被殃及池鱼了。 “哎哟,是你是啊。”慕睿发现受害人有点眼熟,赶紧趁机离了正发飙的楚辞远了些,直接跑到楚轩身边嘘寒问暖。 楚轩抿着嘴不说话,为什么这人还在流云殿?为什么辞辞还把他留在这里? 慕睿见人已经傻了,不由得更加心虚,赶紧拿自己的袖子去帮人擦脸。 可惜他的袖子为了拯救他自己的脸已经被楚辞轰了一堆泥巴,结果愣是把人家一张只沾了泥点子的小脸给擦成了又一只泥猴子。 “啊哈哈。”慕睿傻笑着后退几步,眼珠子乱转,“那什么,我突然发现我还有点事儿没干完,那什么回见哈,我先走了。” “现在想走?晚了。”楚辞阴测测的声音就从慕睿的身后响起。 慕睿:“……” “阿,阿辞,有话好好……啊!”慕睿心生不妙,觉得要遭,可惜他还是想再抢救一下,万一阿辞心软放过他了呢? 可惜,示弱也并没有什么卵用,慕睿一声悲呼,还是被楚辞一点不怜香惜玉的糊了一脸的泥巴…… 第三十六章 楚辞大仇得报,继续种田的心情也没有了。 甩甩袖子让人准备热水去,他要洗澡。 慕睿苦哈哈跟在楚辞后头,一边假惺惺的抹眼泪,一边心虚的左瞄右看。 他并不知道被他糊了一脸的人是当今皇帝,所以当他看见那个受害者竟然拿眼睛怒瞪他的时候,慕睿居然还对着人家翻了一个白眼。 小皇帝肺都要气炸了,偏偏还发作不得。 他看得出来辞辞很重视这个人,哪怕把自己气得肝儿疼肺疼,他也得忍着。 看了看手上想要给辞辞看的东西,白白净净的纸张上面已经面目全非,却是见不得人了。 目送楚辞和慕睿离开,小皇帝整个人都蔫了,慢吞吞的扔了手上的纸,拿自己的袖子抹了一把脸。 那边慕睿早就小媳妇似的扭扭捏捏跟在楚辞屁股后头想要挽回形象,半道上鬼使神差回了一次头,就看见那小孩那么可怜巴巴孤孤单单的样子。 慕睿心虚的移开视线,觉得十分罪恶,他好像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啊,心虚得要命! “阿辞。”慕睿就想叫住楚辞,他想说你落下了一个小玩意儿。 楚辞“恩”了一声,等着慕睿的下文呢,慕睿却注意到楚辞的黑脸,吭都不敢吭一声了。 “你想说什么吗?”楚辞脚步不停,淡淡的问。 慕睿缩了缩脖子,“没,没什么。” “哼!” 楚辞张开双臂,百合和牡丹就替他除去了外衫,又脱掉了鞋子。 楚辞挥挥手让她们下去,自己脱了贴身的衣物走进了澡池子。 流云殿的前一任主人貌似是个非常懂得享受的货,一个澡池子足足有半间屋子那么大,更是用了上好的暖玉筑壁! 楚辞第一次见着这澡池子,差点没趴上去扣一块玉石下来瞧瞧是不是真货,太奢侈了,有钱也不能这样花啊。 白玉修砌的仙鹤嘴里吐出了热泉,池子里的水也是活水,楚辞泡在里面,都能游泳了,当真是享受的很。 慕睿就眼巴巴的隔着一道屏风往里面瞧。 那屏风上的画绣功极好,一看就是出自大家之手,他却半点没心思欣赏,抓心挠肺啊!他也想进去泡! 也不是没有一起泡过澡,不过自从知道楚辞的那个特殊的癖好,慕睿就觉得再和楚辞一起泡澡都话,就,就忍不住有些淡淡的羞涩…… 楚辞倚靠在暖玉壁上,慵懒的支着下巴,半阖着眼睛懒洋洋道,“不进来就别在外面闹,让福喜给你拎一个木桶,隔壁洗洗去。” 慕睿咬牙,不就是一起泡个澡吗?他,他还要再想想! 楚辞在里间泡得正爽,慕睿在外间纠结,楚轩就只能在外面崩溃了。 为什么,为什么辞辞居然还要和那家伙一起洗澡!楚轩觉得脑袋都要炸了。 明明,明明以前都是辞辞带着他一起洗的,可是现在却成了他一个人在外边儿,眼睁睁看着辞辞和别的男人一起在里边儿洗! 楚轩的脸都绿了,他只要一想到辞辞的身体要被另一个人看去了,他就想要吐血。 “陛下,您到净房擦一擦,换身儿衣裳吧。”百合看见小皇帝还穿着脏兮兮的衣服,身上的泥都快要干了,有点不忍心。 楚轩咬牙摇摇头,简直愁云惨淡,他只能苦大仇深的继续盯着那一扇紧闭的大门,像个怨妇。 百合见提醒也无用,那点勇气也已经散失了,就默默的捧着衣裳要送到里面去。 “等等!”楚轩突然出声。 百合吓了一跳,赶紧停下来。 “这衣服是谁的?”楚轩瞪着那件明显不是楚辞喜欢的衣裳,鼻子里粗粗的喘气儿。 “回陛下,是慕少爷的。”百合老老实实回答。 “……”楚轩的呼吸陡然加重了。 百合眼前一花,手里的动西也没了。 “陛下?”百合又惊了惊,“您这是做什么?” “朕去给辞辞和他的“朋友”送衣服。”楚轩咬牙切齿的回答,“朋友”两个字儿简直就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 “这,这不好吧,怎么可以……”百合吓坏了。 “没什么不可以的。”楚轩已经拿了衣服,直接推门而入。 慕睿纠结了老半天,终于扭扭捏捏的脱掉衣裳,腰间也围了一条汗巾,从离得楚辞最远的地方滑下了池子。 “唔。”一进水,慕睿就舒服的叹息一声,“做太上皇做到这种地步,也是没什么遗憾了。” 出息!楚辞啧了一声,翻了个白眼给慕睿。 慕睿才不管楚辞的态度嘞,活动了几下,胆子也大了,就弄起狗刨式开始在池子里面戏水。 楚辞给他甩了一脸水花,直接乐了,混账小子。 楚辞手臂一伸,直接把慕睿往池子底下一拖。 “娘嘞!”慕睿一声哀嚎,咕咚咚灌了两口洗澡水,爪子胡乱挥了几把,一摸到了东西,直接整个人都缠到楚辞身上去了,拉都拉不下来。 楚辞的脸都青了,差点没被慕睿这混账小子给勒断气。 “松开,松开。”楚辞欲哭无泪的使劲要把慕睿从他身上给扯下去。 小皇帝一进门,就听见慕睿吱吱哇哇喊着“不要,不要,疼,我害怕”之类的话,差点没跌一个大跟头。 等他强忍着心痛绕过了屏风,又看见了让他差点喷出一口心头血的画面来。 他的辞辞居然和一个男人赤诚相见的在浴池里面搂搂抱抱! “哇!”小皇帝一口气儿上不来,活活把自己气晕过去了。 楚辞刚刚把慕睿扯到一边儿去了,就瞧见那小白眼狼把他的衣服往水里头一扔,人已经软绵绵的倒在了台阶上头。 楚辞嘴角一抽,一巴掌把还在装模作样哭天喊的慕睿拍一边儿去了,自己却直接从水里头站了起来。 “发生什么事儿了?怎么回事?”慕睿不敢继续装疯卖傻,赶紧也跟着站了起来。 “来人。”楚辞蹙着眉头叫道。 “太上皇陛下。”外面等着伺候的人就赶紧跑了进来。 “还不赶紧把皇上送回去。”楚辞指着已经昏过去了的小白眼狼。 “是!”新来的小太监业务还不算熟练,却也能够应付简单的事儿了。 楚辞面无表情的穿回了脏衣服,整个浴房已经被龙虎卫围了个水泄不通。 慕睿也不敢继续泡澡了,赶紧也穿上脏衣服,先出了水池再说。 福喜眯着眼睛,一脸肃杀。 “太上皇陛下,您先站到那边去,剩下的就交给老奴吧。” 楚辞点点头,带着慕睿站在了大门口。 福喜锐利的目光不停的探究,直到视线落在了浴池边缘的一只龙首上。 那只是拿来防滑和装饰的玉雕,福喜圆圆的脸上不见笑容,他双指往龙首的眼睛里一探,再一拔,居然直接扯出了一只活生生的,还在挥舞着大钳子的毒蝎子! “啊!”慕睿吓得腿都软了,赶紧捂住嘴巴不让自己惊呼出声。 “这,这……”慕睿看看楚辞,他想到楚辞明明遇到了这么令人胆寒的事情,却依旧面不改色,这该有多镇定啊! “把整个流云殿都排查一遍。”楚辞的声音带着冷意,话音一落,他就大步的走了出去。 “是。”福喜认真的点了点头,同样一脸冰冷。 “皇上没事吧?”楚辞先回了趟偏殿,又换了一身衣裳,这才去了主殿,去看看那小白眼狼。 这一次,又是一大堆太医围着小皇帝。 “太上皇陛下,不知道袭击了皇上的东西……”太医斟酌着问。 楚辞示意百合,“太医请过目,就是这个东西。”百合递出去的玉瓶儿里面是一只还想要逃跑的蝎子。 太医拿了东西,就和一群同僚躲在一边嘀咕去了。 楚辞把目光落在榻上的小白眼狼身上。 此时的小白眼狼看起来更加狼狈了。他的脸青青紫紫,该是在摔倒的时候磕了。一只脚被一根儿麻绳儿吊在外头,脚指头已经肿得不成样子,像个丑兮兮的馒头。 楚辞蓦然有些无言,这回小白眼狼算是替他遭了罪了。 若是小白眼狼没有自己中招,很可能倒霉的就是楚辞自己了。 楚辞目光渐渐冷了下来,他只是想要安安稳稳养个老,结果还是碍到了谁吗?到底是谁? 看来自从回来以后,楚辞因为卸下了担子而变得有些失去警惕的心,又该提起来了。 …… 南郡王世子行宫。 一顶小轿子仿佛凭空般的出现在了大门口。 行宫大门被敲响,护卫打开了大门,只除去一顶轿子,却没有瞧见什么人。 “这是……”护卫从地上捡起来了一根金钗。 “这,这不是郡主的金钗吗?”护卫大惊失色,赶紧看向了那轿子。护卫认出这金钗,还是因为郡主相当喜欢它,平日里都不肯随便摘下来。 他快步走到轿子前,踌躇了一下,见里面并没有什么动静,只是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去掀开了帘子。 最先瞧见的,就是郡主身边的侍女,她是晕倒在里面的。 护卫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他惊慌了一下,又赶紧往里面瞧了瞧。这一瞧,护卫先是以为自己眼花了,再确认了一下,这回就是退后一步,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郡,郡主回来啦!”护卫连滚带爬跑进行宫通报。 第三十七章 楚辞当然不知道因为安宁回到行宫而引起的鸡飞狗跳,不过他大概猜也猜得到会有多么的精彩。 楚辞有些遗憾他不能亲眼瞧见,不过他很快就振奋起来了,带着点让慕睿觉得特别猥琐的笑容,更是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盯着慕睿瞧。慕睿被看得毛骨悚然,都不爱往楚辞跟前凑了。 困在流云殿内,慕睿闲得长毛,今儿去逗一逗犬将军,明儿去菜田里掏耗子洞,后天还要去水池子摸鱼,就是无聊的。 楚辞看着慕睿在他跟前抓心挠肺欲言又止,就是不主动点明,急得慕睿在床榻上滚来滚去,把一床蚕丝被子挠得丝线乱飞。 那边楚轩凄凄惨惨了个好几天,也总算是好利索了。 本来他只是被毒蝎子咬了一口,一般人肿一个大包一个劲儿的疼,疼完了,就差不多好了。 可是显然咬他脚丫子的那只蝎子不是只普通货色。等他从昏迷中醒过来,瞧见自己肿得跟猪蹄一样的脚,差点没崩溃了。 好在惊恐的朝四周打量了一番,发现自己还在流云殿,才好悬的松了一口气。要是辞辞趁着他受伤把他赶出去了,那才没地儿哭去。 芍药浩浩荡荡带了一大帮子人来伺候小皇帝,看见小皇帝那凄惨模样,直接哭肿了眼睛。 “陛下,您真的不回太和殿养伤吗?”芍药小心翼翼的旁敲侧击。 楚轩苦着脸喝了一碗药汁儿,闻言小脸一沉,“以后,这样的话不要说了。” 芍药叹了一口气,她终究只是个下人,主子想做什么,她也唯有听着就是。 楚辞是没有将楚轩赶回去,他就是把人都差点忘记了而已。 他可没时间天天守着那小白眼狼,就算是他帮他挡了一回灾也一样。 影一寒着脸将一个小太监丢到了楚辞面前,这小太监是福喜从内务府才招进来的新人手。 福喜懊恼的不行,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晚节不保,明明这些新人的祖宗十八代都快被他摸透了,还是被人钻了空子。 楚辞倒是安慰了一下福喜,他明白,再怎么防备,只要那些人不死心,就总是能够找到机会插-进来钉子的,倒也不能完全怪福喜。除非他们不用人了,否则人心隔肚皮,没准儿哪天就被卖了也不一定。 可惜了,那小太监见着暴露了,二话不说就自了尽,倒是个忠义的。福喜气得踹了那小太监的尸首几脚,又跑去将流云殿的人排查了个遍。 这小太监身世倒是干净的很,一家人饥荒死绝了,就剩下一个他。眼见着活不成了,就被人伢子卖了,到了最后进宫做了太监。 楚辞怀疑这小太监的身份也是假的,不过他也不急,继续派人出去查着,只要他们还想对他下手,就不怕露不出马脚来。 等楚轩能够连跑带跳都时候,差不多也到了百花宴。 楚辞当即就整了整衣冠,把自己打扮得人模狗样,自觉得自己的气质和风度又上了一层楼,就欢欢喜喜准备去参加宴会了。 慕睿自然也被他拉着一起去了,昌平侯府也收到了右相夫人的请帖。不过昌平侯夫人可不会带慕睿这个上不得台面庶子参加。能跟着昌平侯夫人一起去的,定然只有慕睿的嫡兄和他一个嫡出的妹妹了。 可惜昌平侯府女人扎堆,儿子女儿也多,这参加百花宴可是能够关系到他们一生的大事的。尤其是女孩子。若是能够在宴会上表现好了,得了哪个王公贵族的青睐,就能够一飞冲天了。 昌平侯府的女人个个不是省油的灯,她们生的孩子自然也是。最后昌平侯夫人没办法了,只得又多带了几个庶子庶女同去。 她又耍了个心眼儿,自然是让这些能够参叫百花宴的和不能参加百花宴的去死磕,她就能够成为那个负责调节的角色,成为高高在上的存在。 慕睿和他的姨娘都不讨昌平侯夫人的喜欢,她自然不可能带慕睿参加百花宴。 楚辞揉了揉慕睿的脑袋,最后扔给他一张请帖,要求他必须去,否则…… 慕睿本来就对那些风花雪月没什么兴趣,这百花宴说得不好听点儿,不就是个集体相亲宴吗?把自家的姑娘拉到台面儿上任由人挑三拣四,还深以为荣,他才不感兴趣呢。 不过瞅了瞅楚辞微微翘起来的嘴角,知道不去的后果将会很严重,慕睿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决定舍命陪君子。 楚轩得知楚辞要去参加百花宴的消息,直接捏断了一只朱笔。 一个戏子,一个侯府庶子,一个国公嫡子,他的辞辞到底还打算招惹多少人? 楚轩气得头顶都冒烟儿了,好像连长着一张死人脸的国师也对他的辞辞很有兴趣,他却偏偏半点办法没有。他根本就没有理由去阻止,他凭什么去阻止呢? 楚辞倒是心情极好的出了宫。 他记得和慕睿分开去右相府,只是没开心很长时间,他就多了一条小尾巴。 楚辞的脸都黑了,“你跟着我做什么?”楚辞瞧着一脸无辜的楚轩,火气蹬蹬蹬往上涨。 “朕……我,我也只是想去右相家玩,正好遇到了辞辞而已。”楚轩怎么可能承认他一直跟着楚辞的? “再说了,辞辞能去,为什么我就不能去?”这话说得很是委屈,堵得楚辞哑口无言。 楚轩的伤是好利索了,只是脚丫子还有点肿,走路一跛一跛的,再配上一身特意选择的暗色衣裳,活脱脱一颗可怜的小白菜,惹人怜惜的很。 可惜他面前的人是楚辞,就跟没看见他的可怜样子似的。 “你要去,那便去吧。”只是不要跟着他就好了。 楚轩明白了楚辞的意思,却还是装得什么都不理解的模样,气得楚辞差点踹他一脚。 “哼。” 楚辞气呼呼的上了马车,他身体底子不够好,福喜不准他骑马吹风,他只能坐车。 楚轩到是没什么,让他一直坐车他还屁股痒呢。所以他得意的骑上了一匹半大的马,威风凛凛的在楚辞的马车周围转来转去,那叫一个嘚瑟。 楚辞给他烦得不行,放下了帘子,直接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楚轩就死死瞪着那帘子,想要把那帘子用目光给灼个洞出来似的。 到了右相府,府门进出的人已经很少了,他们来得不算晚,却也早不了了。 门口守门的小厮看了楚轩的请帖,差点直接一个哆嗦软地上去了。哎哟喂吓死个人了,这百花宴每年举行一次,回回都要往皇宫里的贵人那里送帖子的。只可惜,贵人不是想请就能请来的,全部凭运气。贵人心情好,来了宴会,就能给主人赚足了天大的面子。 楚辞就是这么不声不响的来了,右相夫人得知了情况,简直又惊又喜。 “太……”楚辞刚被领着往里面走呢,右相夫人就急匆匆过来了。 楚辞打断了她,“寡人这一回也就是偷偷来玩耍一番,夫人莫要将我们的情况泄露了。” 右相夫人就马上识相的闭嘴了。 只是她马上又看见了眼巴巴跟在楚辞身后的人,眼珠子立刻就瞪大了。 楚辞只好又重复了一次,右相夫人这才恢复了冷静。 太上皇和皇上同时来她家了,右相夫人既高兴,又有点暗自得意。 不过她又足够睿智,当即就派遣了一个十分熟悉右相府的小厮,绝对要让楚辞满意。 楚辞乐呵呵的由着小厮带着他在整个右相府里乱转,楚轩皱了皱眉,赶紧跟上去。 他现在就跟个乖巧的小媳妇儿一样,楚辞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简直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 这小白眼狼以前有这么爱沾人吗? 楚辞根本赶不走楚轩,只得让他跟着,腻烦的很。 逛着逛着就晃到了花园。 百花宴,百花宴,没有花怎么能称作百花宴呢? 右相府上的花果然开得正盛,漂亮极了。 天气还不够暖和,这些花都是将将从暖房里面搬出来的,花朵娇艳欲滴,美丽动人的很。 楚辞当然也喜欢漂亮的东西,也顾不得牛皮糖楚轩了,就往花那边走,想要更近些看看。 “咯咯咯……”还没有走进花园呢,楚辞就听到了一群女孩子清脆的欢笑声。 楚辞的脚步就停了。 楚轩跟在楚辞后头,没来得及及时停下来,直接就撞上了楚辞的后背。 不过楚轩也不恼,悄悄蹭了蹭楚辞的后背,笑得像只偷腥的小猫。 楚辞没注意到楚轩的小动作,他正饶有兴致的瞧着远处。 那些个打扮得漂漂亮亮,各有千秋的女孩子们正簇拥着一个人。 只是那个人裹了一身厚厚的披风,连头顶上都带了一顶锥帽,整个人简直藏得严严实实,连条缝儿都没有露出,连是男是女都认不出。 不过此时在内院里面,还和女孩子们一起,那定然是个女子了。 “郡主,您怎的这时候病了,严重吗?看过太医了吗?” “看过了。”那裹成了个球的人就用嘶哑的嗓音回答,以显示她是真的病了。 女孩子们就露出同情的神色,现在病了,就不能在宴会上表演了,错过了这一次,就得等明年了,多可惜。当然,也有面上着急,心里头却庆幸又幸灾乐祸的人。 第三十八章 “郡主,咱们去前面看花吧。”确定安宁郡主今儿是出不了什么大风头了,女孩子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连邀请安宁一起去玩耍也多了几分真心。 要知道,这位可是南疆的明珠,是远在南疆,美貌和才华就已经传到了京城的奇女子。女孩子们不得不来巴结她,但是心中始终是带着点微妙和嫉妒之感的。谁喜欢被别人抢了自己的风头啊? 如今这安宁郡主怕是见不得人了,那是不是说明她们寻觅到如意郎君的机会更大了? 女孩子们谁也不知道,锥帽下的少女此时脸色已经可怕到令人恐惧,仿佛厉鬼一般。 “郡主……”一个女孩子就伸手想要去拉安宁同去赏花。 “啪!”一声响亮的拍击声,伴随着尖厉刺耳的女声,“别碰我!” 那女孩子的手背已经红彤彤的一大片,一只娇嫩的柔夷很快就肿得老高。 “郡,郡主。”女孩子不知所措,眼眶一红,眼泪就掉下来了。她又是害怕又是委屈,凭什么郡主就能随便打人呢?再说了,安宁这个郡主不过是南郡王自己册封的头衔,还没得了皇上正式的文书呢。 “哼!”安宁再也待不下去,若不是出于种种考虑,她今儿是连行宫的大门都是不愿意出了的。 安宁就把手搁在了身边的侍女身上,“我们走。”她实在是受够了这群人了,侍女得了吩咐,立刻什么也不管,就专心扶着安宁离开,千万不能把她摔了。 被安宁甩下的一群女孩子们面面相觑,只有被打了手的那一个,低低的啜泣声一直没停。 “你们瞧,安宁郡主的样子是不是有些不对劲啊?”一个少女疑惑的看着安宁被掩藏得极好的身姿,眸中是淡淡的犹疑。 听到她这样说,更多的女孩子们就纷纷把头转过来。 “是有点奇怪的。”一人接嘴道。可惜她们研究了半晌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安宁的背影很快就消失了,她们也就不去纠结那个问题了。 楚轩发现楚辞看着那一群毛都没长齐全的黄毛丫头目不转睛,心里头酸溜溜的,浑然忘记了他自个儿也是个毛都没长齐的。 “辞辞,你不是说要去看花吗?花不在那边。”楚轩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先表明他的存在,再稍微提醒了楚辞一下。 “恩。”楚辞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也没往花那边去,换道直接往外院去了。 楚轩咬牙跟了上去,辞辞不去看花,那他在那边的心血就白白浪费了。 “哥,哥!”安宁回到右相府替她们安排的休息室,抱着南郡王世子的手臂大哭。 南郡王世子被妹妹哭得心都要碎了,“好妹妹,别哭别哭,那个把你害成这样的人,哥哥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 “我要他们死,我要他们死!”安宁崩溃的大叫。 “好好好。”南郡王世子也不管到现在到底抓没抓到人,只是一个劲儿的安慰安宁。 他们哪里能够想到,居然还有人真的有那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对一位郡主下手!尽管安宁已经报上了家门,但是很显然,这南疆郡主的身份并不能够打动那些人。 安宁哭够了,南郡王世子已经从一开始的小心安慰,到了后面却已经有些烦躁了。安宁自然是知道她这个哥哥的德行的,说好听点是愚钝了些,说难听了,那就是蠢笨了。 握着无数资源,却还要被别人欺负得团团转,安宁可不会觉得她的做法有什么不对。 “哥哥,还要继续找人,一定要把那个人给我找出来!”安宁哭得有些打嗝,却也口齿清晰的说明了要求。 南郡王世子连连点头,只要能够哄好了一只哭一直哭的妹妹,要他干什么都无所谓。 哄好了安宁,南郡王世子就带着安宁去了外院。他也不是来游玩的,否则他就要白来一趟了。 南宁公主将将来到前院儿,他们一行人正好碰上了。 “表弟!”南宁公主看见了南郡王世子,面上涌上了些惊喜。 “表姐。”南郡王世子赶紧迎了上去。 姐弟两个许多年未见,倒是有许多话要说。当初南郡王世子还留在京城的时候,就和这位表姐的关系十分要好。 “这位是?”南宁一改平日里的暴躁,居然真的像一位雍容华贵的公主了。 “表姐,她是安宁啊。”南郡王世子赶紧道。 南宁公主马上就瞪大了眼睛,实在是安宁的装束太过夸张了。 “见过表姐。”安宁倒是马上行了个礼。 “真,真的是安宁啊……”南宁公主有些眼晕,“怎么搞成这样了?” “表姐,是我妹妹病了,不知道会不会传染,所以先隔离着。”南郡王世子赶紧替安宁解释。 安宁自己也连连点头,她根本不敢对南宁公主说实话,那实在是太丢人了。 南宁自然看得出他们不想多说,也没有刨根到底。 他们就一起进了前院。 前院已经聚集了许多人。 由自家母亲带着来的姑娘们,悄悄躲在了母亲的身后,红着一张脸四处张望,就想寻到一个如意郎君。 而来猎艳的公子们也很多,不过能参加百花宴的,自然是有大家风范,不会给自己丢脸的翩翩公子。 至少,别管内里怎么样了,他们此时此刻的言行举止是符合自己身份的。 前院里摆了许多十分有格调的桌椅,边上还放着点心,茶水,方便客人们的下人去取用。 不得不说,右相夫人是极其能干的,将这么诺大一个宴会做得如此成功。 右相夫人混迹在属于自己的贵妇圈里,很有些享受至极的模样。 节目已经可以开始了,想要表现自己的姑娘此时就可以站在高台上,展现自己最美好的一方面。 楚辞也早早的走进了宴席,自顾自找了一个还算不错的位置。 “搞什么啊?”楚轩小声的嘀咕了一句,硬生生挤走了楚辞身边的人,把自己凑了上去。 “辞辞,给。”楚轩把小桌子上的一碟子切好的水果摆在了他面前。 楚辞也没矫情,拿起来就吃了,不吃这小白眼狼还指不定又来一出什么花样来呢。 不过楚辞也没有闲着,一边儿吃,一边儿拿眼珠子往周围看,他在找人! 慕睿就溜达溜达主动出现了。 “你躲在这里干什么?”慕睿好容易才摆脱掉了他那些烦人的兄弟姐妹,抽了空就往楚辞这边跑了,气得昌平侯夫人珠钗乱颤。不过楚辞藏在这么一个小角落做什么,慕睿一头雾水。 “阿辞,咱们是来相看姑娘的,坐得这么远,连人家姑娘长什么样子都看不清楚。”慕睿对这个地方十分的不满意。 楚轩好悬没咬着舌头,合着这位不知所谓的庶子是想要带坏他的辞辞吗? 楚轩义正言辞的站起来,“这里不是挺好的吗?若是去了那边给辞辞惹了麻烦,你打算怎么办?” 慕睿想了想,也觉得有些道理,就乖乖的不动了。 不过这里也够无聊的,楚辞单单是瞧见“英雄救美”,就已经七八回了。更是不会少了丢帕子啊,歪了脚之类的事情。这简直就是公然的在耍流氓嘛。 高台上还有姑娘在表演跳舞,楚辞打了个哈欠。 楚轩赶紧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条披风,直接给楚辞裹上了。 楚辞愣了愣,“你怎么还带着这个?” 楚轩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辞辞怕冷,带着披风,就不怕了。” “那你自己呢?” “我不冷啊!”楚轩话音刚落,还眼巴巴等着楚辞再说些什么,楚辞却眼睛一亮,不再看他了,楚辞看见他在找的人了。 楚轩气得涨红了小脸,辞辞明明都在关心他了,谁坏了他的好事? 楚辞现在看的人自然是安宁郡主。 慕睿的视线也被吸引过去了。 莫非这就是命中注定?不过,这一次,安宁可没有婀娜的身姿,美丽的面容来勾走了慕睿的魂儿了。 楚辞心里还有些紧张,他怕旧事重演,不过他还是得干了。 暗中比划了一个手势,楚辞就端起一杯茶水,不动了。 “啊!”经过他们面前的安宁突然惊呼一声,她戴在头上的锥帽不知怎么的,居然一下子就飞了出去。 “嘶!”安宁那张惊慌失措的脸一露出来,顿时就让周围的人倒抽了一口气。 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安宁郡主? 不得不说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传说安宁郡主乃是天仙下凡一般的绝世美人,现在瞧见了真人,还真是让人有些失望。 这个圆盘脸,小眼睛,满脸横肉的粗鄙女子是谁?莫非真的是安宁郡主? “啊啊啊!别看,别看!”安宁回过神来,疯狂的尖叫起来,她一边流泪一边大哭,拼命拿袖子去遮脸。 “安宁!”南郡王世子一下子就慌了,不过也是他这一声叫,坐实了安宁郡主的身份。 “嗡!”周围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安宁只觉得天旋地转,被看见了,被看见了,她脚下一滑,裹在身上的披风也散开了,露出里面壮硕的身材! 这还是腰肢盈盈不堪一握的,水灵灵的仙女儿吗?这不是哪位屠夫家里的闺女儿跑出来了吧? 楚辞紧张的注视着慕睿,发现他只是随意的看了一眼不知所措的安宁,就移开了视线,不由得暗暗松了一口气儿。 安宁现在的样子,可是同慕睿瞧见的那个婀娜的背影相去甚远。慕睿对背影的主人念念不忘,以至于以后泥足深陷,不能自拔,他现在就要打破了他的臆想。 以后,那个美丽的背影只会成为慕睿心中一个美丽的遗憾,可以拿出来缅怀,却已经是过去了,再也不会伤害他。 安宁终于承受不住这样的指指点点,她是天之骄女,哪里被这样指着鼻子嘲笑过?可恨那折辱她的人,没有把她一刀杀了,却将她养猪似的养成了这幅模样,她还不如当时就那样死了算了! 她也不想想,她是绝对不能死在京城的,不能和朝廷有一丁点的关系,当然,她自己也不想死。 安宁翻了个白眼,干脆的昏了过去。 第三十九章 右相夫人完全没想到百花宴上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一时间居然脑袋一片空白! “娘,郡主晕倒了,赶紧把她送到客房,马上去请太医来看看。”就在右相夫人忍不住眩晕的时候,她的胳膊被人扶住了。 “萱儿。”右相夫人发现扶住她的人是她的女儿,只觉得抓住了主心骨似的,也渐渐冷静下来。 她拍了拍右萱萱的手,恢复了从容,“来人,送郡主去客房!” 右相夫人有条不紊的开始处理后续的事件,但是毕竟这事儿是发生在百花宴上,一时间宴会上的气氛有点怪怪的。 南郡王世子忧心妹妹,毕竟他这个妹妹对他帮助很大,于是他便跟着背起安宁的仆妇走了。南宁公主也脸色不好看,她哪里晓得安宁居然会出了这么一件丢人的事儿,一时间也觉得脸面无光。 自从她母亲失势,自己又被楚辞收拾得惨了,南宁看谁都觉得是在嘲笑她。 如今周围的人都是在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南宁的脸就越来越黑,完全待不下去了。她顾不得太皇太后吩咐她要好好照顾南郡王世子兄妹,跺了跺脚,气呼呼的走了。 右相夫人又说了一些安慰的话,也悄悄离开了,她作为女主人,肯定是要去看看安宁的。因为事故主人公的离开,百花宴又渐渐恢复了热闹。总不能因为一个莫名其妙晕倒的郡主,他们都宴会就不继续了吧? “好无聊。”慕睿刚刚目睹了一出闹剧,见人都散开了,又无趣儿的趴回了桌子上。 楚辞有心试探,就开口道,“阿睿,你刚刚没有瞧见那郡主吗?” 慕睿抬起半边脸,神色古怪的看着楚辞,“有什么好看的?” “难道你不会觉得安宁郡主十分美丽吗?” 慕睿看傻子一样的看着楚辞,更是欠揍的抬起一只胳膊,在楚辞面前晃了晃,“眼睛也没问题啊,怎么就尽说些傻话呢?” 楚辞就黑了脸。 “噗,哈哈哈,阿辞,你不会是看上了那位郡主吧?你,哈哈哈……”慕睿终于忍不住了,指着楚辞笑得直不起腰。 楚辞气得七窍生烟,心道你这家伙上辈子还不是为了人家要死要活的,现在居然敢嘲笑他了! 不过生气的同时,楚辞也暗暗放下了心,这样总该没有问题了吧?他还不信了,他把仙女儿拉回了人间,慕睿还能对她死心塌地? 反正一见钟情是真的没有了。 “辞辞,给。”楚轩见楚辞好像有点气得厉害,赶紧用银筷夹了一块绿豆糕递到楚辞嘴边,拜火的。 楚辞看都没看是谁给他喂的,一张嘴就吃了。 嚼了两口觉得不对劲,眉头一挑,眼睛一瞟,那边小白眼狼正咬着一双筷子,笑得一脸傻样。 楚辞僵硬着嘴角又把视线移开了,他觉得这小白眼狼越来越古怪了。 安宁的离开并没有让众人的兴致衰减,当然,除了那些特意是为了安宁而来的公子哥们,已经被雷劈了一样完全傻了,身边的下人们个个急得头顶冒烟。 楚辞艰难的咽下了绿豆糕,正巧高台那边又传来了嘈杂声。 “卫国公府卫诗诗,表演,表演武技!”那负责通报小姐们的表演项目的人都傻了,这,这武技又是怎么一回事? 先前已经有许多位小姐登台,人家不是唱歌就是跳舞,要不就来个现场刺绣,画画或者写诗什么的。这,这位卫家大小姐可当真是不走寻常路! 卫家大小姐卫诗诗的名头实在是响亮,以至于她的名字一被报出来,所有人都目光都在往高台上落。 “唰!”就见得一个身着劲装的少年郎直接从房顶上蹿到了高台,好悬没吓得一些上了年纪的老妇人们心肝儿一顿。 “哼!”卫诗诗一上台,马上就哼了哼。要不是她大哥强迫她来这里,她才不想过来当猴子呢。 “这卫家大小姐可真是……”下边的人又开始议论纷纷。 卫诗诗美眸往这边一扫,所有说话的人立马就缩起脖子,拼命当自己并不存在。 开玩笑!现在京中还有谁不知道,那位黑面神卫大参将这次没有早早的回去边关,就是想赶紧替妹妹相好一户人家,把妹妹的终身大事给解决了。 谁,谁要娶这母夜叉啊!少年们个个都恨不得把脸埋进肚子里了,生怕这母夜叉看上了他们,要强行把他们给弄进洞房。 卫诗诗见状,嗤笑一声,自言自语道,“都是些窝囊废,本小姐还能看上你们?” 说完又在人群中扫视几眼,心中的失望更甚。 她爹总得嫌弃她嫁人太挑,自己也不是个合格的贤惠淑女,没得还这般挑剔。她爹也不看看这些人都是些什么人!这见了人了,以后的事情还是等到以后再说吧,反正她是参加了百花宴的,也上台表演了。 卫诗诗正要收回目光,只是她眼神一顿,又犀利的射了出去。 她看见了楚辞和慕睿! 楚轩太小被忽略了,而此时此刻,楚辞和慕睿都眨也不眨眼的盯着她。 在所有人都恨不得藏起来的时候,楚辞和慕睿还紧紧盯着人家,就很是有些扎眼了。 慕睿正在挠头,“阿辞,我怎么觉得我好像见过这女人啊。” 楚辞嘴角一抽,“你不止是见过,还和人家有过亲密接触呢。” “哈?”慕睿大惊失色,“我,我什么时候和那个男人婆有过交集了?我怎么不记得了?” 楚辞眼角也一起抽了,“总之,你们两个有超出寻常的关系。” “不是吧?”慕睿惨叫,完全不能相信楚辞的话。 这边慕睿把人家忘得干干净净,那边卫诗诗眼神一闪,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居然是那个小贼! 化成灰她也能认得,卫诗诗银牙紧咬,就是那个小贼害死了她辛辛苦苦才种出来的花。她早就发誓,一旦见着那小贼了,非得见一次,打一次不可。 卫诗诗气呼呼的向前走了几步,这才想起,她还在高台上! “本小姐今儿要表演的是舞剑!” “什么?”楚辞直了眼,没想到卫诗诗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真的要这么凶残。 卫诗诗果然就解开了她背上的长剑,手一抖,被布缠住的剑就出现在人前。楚辞觉得他好像没办法阻止她了。 “哼!”卫诗诗恨恨的瞪了慕睿一眼,手臂一挥,那柄重得要命的东西,就被她轻易挽起了一个剑花。 “唰唰唰!”一片亮光乍现,卫诗诗将一把宝剑挥舞得有模有样,破空声不绝于耳,胆小一点的都要吓尿了。 “好!”楚辞大喝一声,率先鼓起掌来。 卫诗诗差点被楚辞的一声叫好吓得连宝剑都丢了。她赶紧抓住了宝剑,才避免了出大丑的命运。 卫诗诗看着楚辞和慕睿的目光就开始变得不一样了,估计是在咬牙切齿了。 楚辞继续鼓掌,事实上,他是真的觉得卫诗诗舞剑舞的十分好看。 不过,卫诗诗毕竟是个女孩子,她舞剑时,本能的,就想要舞得更漂亮一些。剑招本来就是杀招,卫诗诗这样一改,看着是好看了很多,可是威力也下降了不少。 这分明就是得不偿失,果然还是太嫩了。 卫诗诗不知道楚辞对她的评价,她正舞得起劲儿,在心里把楚辞和慕睿砍了一遍又一遍。 慕睿突然打了个哆嗦,“阿辞,我觉得有人想要害我。” 楚辞没有分给慕睿半个眼神儿,大概有个女人想要一剑劈了他吧。 “阿辞?”慕睿可怜兮兮的,“我觉得台上那个女人对我不怀好意!” 楚辞咳嗽一通,楚轩赶紧替楚辞拍拍背。 “怎么了?” “你看她老是盯着我看。”慕睿指着卫诗诗,“那目光就不怀好意,都怪我生得太优秀了。” 楚辞:“……” 这家伙也太不要脸了! 楚辞默默的移开视线,他决定不提醒慕睿什么了,就让这家伙吃吃苦头。 “我去方便一下。”楚辞站起身来,撂了撂袍子,抬步就走了。 楚轩慌慌张张站起来,赶紧也跟着跑。 “喂,阿辞!”慕睿喊了一声,楚辞没理他。 “去方便而已,至于还要带着个……带着你的小情人儿吗?”慕睿嘀嘀咕咕。 那边高台上的表演已经接近尾声,慕睿正打算再好好欣赏一下,突然觉得更加不对劲了。 “……”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可是听他说话的楚辞已经溜之大吉了。 慕睿只好孤独的坐在了座位上,叹了一口气。 “小贼,看你这回往哪里跑!” 慕睿正伤心呢,他面前突然多了一个举着一把剑的,男装打扮的女人。 “卫,卫大小姐?”慕睿就惊了,这人刚刚明明不是还在那边吗?怎么这么快人就跑到这里来了? 卫诗诗见慕睿一脸陌生,显然是不记得她了,顿时就一肚子火气。 “小贼,去死吧!”那把寒光闪闪的宝剑就朝慕睿刺来。 “娘的!你这女人疯啦?”慕睿屁滚尿流的躲开。 “混蛋!还敢躲?”卫诗诗见一刺不成,马上举剑又扫。 “你这个疯婆子!”慕睿的袍子一下子被划开了一道大口子,幸好他躲得快,否则就要见血了。 “本小姐跟你没完!”卫诗诗怒道。 第四十章 楚辞忙着躲开,一没留神,发现自己居然晃到人家内院来了。往四周一看,这才发现自己多了一条小尾巴。 “你跟着我做甚?”楚辞眉头一皱,弄得小皇帝的小心肝儿一下子就七上八下了。 “……”楚轩张了张口,正要说话。 “你跟着我做甚?”身后就传来一个女子的怒喝。 楚轩嘴巴张合了几下,发现楚辞已经转了头去看,暗道一声侥幸,偷偷抹了一把汗。 “我跟着你做什么?你说呢?”一个猥琐的声音就答道。 哟呵,老熟人啊。楚辞一愣,就憋了笑。 顾不得身后的小白眼狼了,楚辞绕过一盆花,就看见了一座凉亭。 而那亭子上,正好有一男一女在争执。 可不就是卫绍元和朱滢滢吗? 朱滢滢觉得自己简直倒了八辈子的霉,早知道她就不来参加这百花宴了,要不然她怎么会想见的人没有遇见,反而遇到了卫绍元这头猪! 她本来以为卫绍元已经死在了山上,提心吊胆了一阵子,发现这件事儿并没有引起很大的风波以后,就渐渐放了心。 可是她哪里晓得,卫绍元居然又活着出现了! 这可把朱滢滢吓得不轻,她可是把卫绍元当成包袱给扔下了的,要是卫绍元来找她的麻烦…… 又是一阵子提心吊胆,可惜卫绍元似乎真的要修身养性了,居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朱滢滢害怕了一段时间,胆子就渐渐大了起来。 那个草包那么蠢,只要她哭一哭,再随便说几个身不由己的理由,就该过去了不是?反正卫绍元一直就是那个蠢样。 她哪里知道,卫绍元一在这百花宴瞧见她,就硬生生把她拉到了这僻静处呢?她身边的小丫头看见小姐被人拉走,差点急疯了,可惜她们自己也被几个小厮拉扯着,连去叫人来救命都不成。 “你……”朱滢滢瞧见卫绍元满脸的愤慨,心中发寒,“卫家哥哥,你把滢滢拽疼了。”没办法,朱滢滢只好示弱。这草包惯是贪花好色,怜香惜玉,还自诩风流但不下流,只要他不来硬的,朱滢滢也不是太怕他。 “滢滢妹妹,你可是把哥哥我害苦了。”卫绍元没有接招,他把朱滢滢逼到角落里,一脸冷酷。 卫绍元看见朱滢滢就苦大仇深。 至于她把他扔在山上,卫绍元也并不是太放在心上,毕竟生死关头,人都是自私的。可是,就是因为她,让他遇到了一辈子阴影啊! 想到这段时候他连门都不敢出,也没有出去斗鸡走狗,风流快活,连身上的肉都少了很多,卫绍元就眸中喷火。 就是因为她,害得自各儿吃了那么大的苦头,被亲爹收拾惨了,又被大哥收拾惨了,这日子简直就不是人过的! “好妹妹,你该怎么补偿哥哥呢?”卫绍元摸了摸自己瘦出来了的下巴,眯着眼睛,嘴角一弯,“不如你嫁给哥哥做正妻吧,哥哥十几房的小妾,就差一个主母了。” 朱滢滢脸色一绿,随即就惨白起来。 她才不要嫁给这个大草包! 可是她也知道,这个时候她不能再惹怒卫绍元了,否则被人看见了他们此时的拉拉扯扯,那她的名声就全完了。到时候她除了绞了头发做姑子,或者干脆一死了之,就只能嫁给卫绍元了。 她将来的夫君得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怎么可能是这样的草包? “卫家哥哥,咱们名不正言不顺,这样不好。”朱滢滢勉强一笑。 卫绍元又往前走了一步,逼得朱滢滢背上贴上了石柱子。 “滢滢妹妹,没关系,我赶明儿就和母亲说,让她替我去朱府提亲去,想必朱大人肯定很乐意和我卫家结亲的。” 朱滢滢这下是真的面色惨白如纸了,她知道卫绍元说的都是真的。能够和国公府结亲,别说她一个了,就算把朱府所有的小姐都嫁过去,想必她父亲也是愿意的。 “我……我……卫绍元,你敢!”朱滢滢红了眼眶,她虽说在朱府内可以将她的姐妹压得死死的,可是在这里,光有嘴皮子和小聪明根本不够,因为卫绍元不会和她讲道理,他根本就不讲道理! “滢滢妹妹,你说我敢不敢?”卫绍元嘿嘿一笑。 “你……”朱滢滢真的是害怕了,和这样的纨绔草包对立,吃亏的定然是她。 朱滢滢心里头后悔得要命,早知道就不来招惹这个草包了,现在骑虎难下,她该怎么办? “卫少爷和朱小姐在说什么?” 正当朱滢滢在考虑是不是要跳进水里,以逃避这个烂摊子的时候,一个男声传了过来。 “景世子!”朱滢滢瞧见来人,美眸一亮。 “朱小姐。”景王世子就风度翩翩的拱了拱手,广袖飘飘,龙章凤姿。 朱滢滢赶紧趁机离了卫绍元远了一些,对着景王世子福了福,“见过景世子。” 卫绍元撇撇嘴,也胡乱行了个礼。 景王世子就理了理发鬓,对着朱滢滢温声细语说了几句话,朱滢滢面颊微红,娇羞的很。 “啧,小白脸……”卫绍元暗暗嘀咕。 “不知道卫少爷在说什么?”景王世子面带微笑,却直直的看向卫绍元。 来者不善啊。 想到卫国公府和景王府这几年的摩擦,卫绍元心中一凛,再想到京中流传的几句流言,景王世子被他哥压着打。卫绍元屁股一凉,暗道这家伙该不是揍不过他大哥,要拿他来出气吧? “呵呵,没,没什么。”卫绍元就扯了扯嘴角。 “哦?本世子怎么瞧见卫少爷对朱小姐……”景王世子面带奇异的笑容。 卫绍元笑不出来了,朱滢滢的脸色也变得苍白。 若是卫绍元真的行了不轨之事,固然他要遭殃,可是这样一来,她这个“受害者”也同样要倒霉,难道景王世子不知道这样也会害了她吗?朱滢滢心中发凉。 “朱小姐,本世子就在这里,你有什么委屈尽可以道来,本世子替你做主。”景王世子看向朱滢滢,显然是要趁机发难了 朱滢滢摇摇欲坠,突然觉得卫绍元那张蠢脸,都要比景王世子这张面如冠玉的脸顺眼。 “我……” “朱小姐,听说令尊最近要被调到临州巡视水利了。”临州可是紧挨着景王府的地盘儿。 朱滢滢蓦然一抬头,一双美眸中全是水痕,“卫公子,他,他……” “哎呀呀,这里好热闹。”楚辞就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 众人一愣。 “太上皇陛下!”卫绍元第一个反应过来,马上大叫一声。本来看见朱滢滢那模样,他还以为他今儿是要吃定了这个哑巴亏了,正冥思苦想以后要怎么报答回去呢。 现在楚辞一出现,卫绍元简直就跟看见了救星似的,从来没觉得那张漂亮脸蛋儿长在男人身上也这么顺眼啊! “哎哟喂太上皇陛下,小的可是想死您咯!”卫绍元从景王世子边儿上麻溜的滚了过去,直接撞得景王世子一个踉跄,脸色臭得能熏死人。 “他太上皇陛下。”卫绍元狗腿的用袖子擦了擦石凳,点头哈腰的,“您老人家上座,上座!” 楚辞嘴角抽了抽,一巴掌拍卫绍元脑袋上,袍子一掀,坐下了。 “瞧你这出息。” “嘿嘿嘿。”卫绍元摸着脑袋傻笑,比起景王世子,卫绍元还是更喜欢楚辞的,楚辞虽然会戏耍他,却不会要了他的小命儿。 “见过太上皇。”景王世子脸色变了变,看见卫绍元那殷勤样,还飞着眼角得意的鄙视他,强忍着一刀砍了卫绍元的冲动,给楚辞见了礼。 “免礼吧。”楚辞摆摆手。 景王世子的脸色依旧很难看。 “辞辞!”楚轩手里捏着一只垂死挣扎的蝴蝶,兴奋的朝楚辞奔来。 楚辞正准备好好摆一摆威风,还没发动就直接被小白眼狼捅破了气!这小白眼狼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辞辞,我抓到了,抓到了!”小皇帝浑身脏兮兮的,脑袋上满是花瓣儿草叶子,一看就是刚刚从花丛里打了滚儿回来的。 他笑得满口小白牙一闪一闪的,差点闪瞎了楚辞的眼睛。 “皇上。”景王世子愣了愣。 “辞辞,给你。”楚轩护着手心里的蝴蝶,小心翼翼递给楚辞。 楚辞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看见那半死不活的蝴蝶,楚辞脸都僵硬了。他不过是随口一句蝴蝶真美,想捉一只把玩,找个借口把这小白眼狼支开而已,没想到这小白眼狼居然还真的把蝴蝶给他捉回来了。 “辞辞,蝴蝶漂亮吗?”小皇帝眼角带笑,一脸我好棒你快夸我啊的神色。 “咳咳。”楚辞轻咳了一声,不忍直视的扭开了头。 “陛下,很漂亮。”景王世子见气氛有点不对,便开口道。太上皇可以不足为虑,新皇嘛,暂时还是得要先捧着。 “朕问你了吗?”楚轩笑容一敛,冷冷的扫了一眼景王世子,惹辞辞不高兴的人,通通去死。 “辞辞,你说呢?”下一秒,小皇帝又腆着脸凑到了楚辞跟前,小狗似的眼巴巴望着楚辞。 翻脸比翻书还快!景王世子一噎,算是涨了见识。 楚辞:“……” 第四十一章 “辞辞?”楚轩依旧拿无辜又清纯的目光看着楚辞。 楚辞给噎得半死,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错觉。 “你把它放了吧。”楚辞瞧着那只垂死挣扎的蝴蝶,都有些同情它了。 “哦。”小皇帝一脸失落,手指一松,那只蝴蝶就踉踉跄跄的勉强飞了起来,忽高忽低滑翔着,总算是逃得了一条小命儿。 卫绍元咽了一口唾沫,他觉得他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可是明明都不是什么大事啊! 卫绍元正想不通着,忽然觉着自己的身上有点冷。 抬头一看,嘿,小皇帝正拿黑漆漆的眼珠子瞪着他呢。卫绍元被那目光瞪得渗得慌,鸡皮疙瘩不停的往外冒。 他忍不住又向楚辞靠近了些,结果,他只觉得身上更冷了。 卫绍元直觉的后退几步,才觉得自己安全了些。 “辞辞,你肚子饿吗?想吃点心吗?还是要喝茶?”小皇帝果然不再看他,而是笑眯眯的问楚辞。 楚辞嘴角一抽,摆摆手,“不必了,寡人不饿。” 景王世子眼神闪了闪,饶有兴致的瞧着太上皇和小皇帝。 楚轩忽然又看向了景世子,脸又拉下来了,“景世子,你还有事吗?” 景王世子一愣,结结巴巴回答,“没,没事。” “那你还杵在这么做什么?” 景王世子哑口无言,他这是被嫌弃了吗? “臣告退。”反正目的也达不成了,景王世子心中有些烦躁,看了一眼卫绍元,就甩袖而去了。 “辞辞,我把他赶走了。”楚轩马上用邀功的神色直勾勾的看着楚辞。 楚辞觉得老脸有些挂不住,这小白眼狼该不是在戏耍他吧? 卫绍元已经死死盯着凉亭上的一片瓦,他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 朱滢滢劫后余生,神色还有些恍恍惚惚,她根本没注意到那边两人说了些什么。 “朱小姐是吧?寡人瞧你脸色不好,是身子不舒服吗?”楚辞不想继续和楚轩纠缠,正好瞧见朱滢滢,就拿她转移了话题。 “臣,臣女……”朱滢滢脚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她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两位可是大楚的主子,一时间她居然有些惶恐起来。 楚轩的脸色又难看起来,这又是哪里来的女人?辞辞居然关心她! 楚辞见朱滢滢实在是可怜,就挥挥手让她下去了。被丫头搀扶走的朱滢滢,又忍不住悄悄回了一次头。这一次,她只看见了墨玉做的发冠。 “两位陛下,那,那细小的也告退了。”卫绍元见人都走得只剩下他一个了,马上就有些坐立难安。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就差抱真楚辞的大腿吼一句好汉饶命了。 楚辞眯了眯眼,招招手,“过来。” 卫绍元一脸生无可恋的挪了过来。 楚辞拍拍他的脑袋,“屁股好全了吗?又出来晃荡了?” 卫绍元脊背一凉,屁股又开始隐隐作痛,“好,好了。”跪求放过啊!卫绍元好悬又流下男儿泪。 那边小皇帝已经雷劈了似的惊呆了,屁,屁股?辞辞为什么要关心这家伙的屁股? 小皇帝的目光咬牙切齿的落在了卫绍元的屁股上,卫绍元忽然觉得后庭一紧,额头上就密密麻麻出了汗。娘亲啊,外面好可怕,他想回家…… 带着一脸崩溃的卫绍元悄悄回到宴席上,没有惊动任何人。 女孩子们的表演已经结束了,今年的百花宴实在是有些与众不同。 楚辞也不知道过了今天又能有多少对小情侣成其好事,不过他的目的也达成了,他就懒得管那许多了。 不过,慕睿那家伙去哪儿了? 楚辞在人群里找了一圈,没找着。不会是被卫诗诗给剁了吧?楚辞摸了摸下巴,幸灾乐祸的想。 楚辞不知道,慕睿还真差点被卫诗诗给剁了。要不是他跑得快,还不知道要被那疯婆娘给怎么着呢。 “那公子怎么就得罪了那母……卫,卫大小姐的?”瞧见卫诗诗追杀慕睿的人,都是心中纳闷儿。 “可不是,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那个……” 众人对慕睿是充满同情的。 “对了,那位公子是谁?怎么没见过啊。”有人问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嘿嘿,那是昌平侯府的少爷。”闲下来的公子们一边偷偷瞧着远处的贵女们嘻哈打闹,一边热火朝天的八卦。 “哦……”公子们就齐齐怪叹一声,昌平侯府的少爷多了去了,除了嫡出的,谁认识那么多? 昌平侯夫人陪着女儿坐在席间,听着周围的窃窃私语,一张抹得白白的脸都快要端不住了。 “娘!”昌平侯夫人身边的少女就嘟起了嘴巴,“您怎么让那个庶出的贱种也跑出来丢人现眼了?现在好了,我们慕府都快要变成笑话了。”在慕芊芊眼中,除了她和她哥,昌平侯府的其他庶子庶女都是贱种。 慕芊芊身边安安静静坐着的另一个少女就低下了头,眸中露出点不忿来,她也是昌平侯府的庶女。慕芊芊仗着嫡女的身份,可是没少折腾他们。可惜她的婚事还握在昌平侯夫人手里,昌平侯夫人可不是个善茬,她根本不敢有任何抱怨。 昌平侯夫人用眼神制止了女儿,不动声色的往四周看了看,发现并没有人注意她们这边,才松了一口气。 “娘的好女儿,以后这些话,留在自个儿家里再说。”心中却打定了主意,这一次回去,可是要好好教训一下那贱种不可。 慕睿也不知道他那嫡母是下定决心要收拾他了,知道了他也不会怕。 这会儿,他正躲在荷花池子边儿上的假山后头,逃着卫诗诗的追杀呢。 卫诗诗提着宝剑气喘嘘嘘,那小贼跑得太快,她有点吃不消了。 “可,可恶的小贼,本小姐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卫诗诗对着空荡荡的荷花池子大叫。 慕睿嘴角一弯,好你个疯婆子,还没完没了了不就是?你不仁我不义! 哼,慕睿眼珠子一转,从假山上捡了个石子儿。 掂了掂重量,慕睿嘿嘿一笑,运气内劲,石子儿嗖得一声就飞了出去。 卫诗诗正觉得不对,膝盖一疼,身体一个踉跄,“噗通”一声就尖叫着一头栽进了荷花池。 这荷花池水本就极深,卫诗诗连叫一声救命都来不及,就没了人影。 慕睿拍拍手,心中得意,哼,让你这疯婆子追着他不放! 正准备溜之大吉呢,否则那疯婆子爬上来了,发现是他干的好事,肯定又跟他没完了。 不过慕睿才走了两步,就发现不对劲了,怎么没动静了? 慕睿眨眨眼往荷花池一看,好家伙,水面上除了阵阵涟漪,哪里还有人影? 慕睿一下子就慌了神,那疯婆子不会被淹死了吧? “喂,疯婆子,你出来啊。”慕睿冲到池边,“喂喂,你不是来真的吧?快出来!”慕睿是真的确定不对劲了。 “靠!该死的疯婆子,本少爷也和你没完了!”慕睿怒骂一声,衣服都来不及脱了,袖子一捋,就一头扎进了水里。 慕睿真的慌了,他只是想要作弄一下人,可没想过要把人弄死了。要是卫诗诗真的出了事儿,他可就倒霉了。 “大爷遇到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慕睿骂骂咧咧的从池子底下抓住了已经昏死过去的卫诗诗。这疯婆子不是凶得很吗?这才一落水呢,就吓得昏过去了吗?这也忒没用了。 慕睿托着卫诗诗朝岸边游过去,哪里知道卫诗诗脑袋一出水,眼睛明明还紧闭着,却胳膊一动,一下子缠在了慕睿身上。 慕睿差点被勒死,被这么一阻,直接呛了水,灌了好几口脏兮兮的池水。 “大爷亏大了!”慕睿哀嚎一声,也不等推开卫诗诗了,一只手划水,一只手干脆搂住了卫诗诗的腰。 才划了几步,慕睿又发现了不对。 卫诗诗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浑身湿透了,她胸前鼓鼓囊囊的东西,慕睿稍微动一动,就要蹭在他脸上! “看不出来这疯婆子身材还不错嘛……”慕睿红着脸,一边小声的嘀咕。 他把卫诗诗拉上了岸,甩了甩身上的水,又傻眼了,现在该咋办? 看了看双目紧闭,躺在地上,尽显脆弱的卫诗诗,慕睿想要离开的脚步怎么也挪不动了。 “万一这疯婆子在被人发现之前被哪个经过这里的,居心不良的家伙占了便宜怎么办?”慕睿这样想着,发现四周没有人,又回到卫诗诗身边。 “哼,大爷这么善良,便宜你这疯婆子了。”慕睿把自己湿淋淋的外袍脱下来盖在卫诗诗身上,又打横抱起她,快步离开了。 楚辞对于慕睿和卫诗诗的事儿喜闻乐见,也就没有担心他了。横竖那家伙都吃不了什么亏。 可惜楚辞不知道,慕睿那家伙非但没有吃亏,还占尽了便宜,都和人家湿身相见了。 正当楚辞灌了一肚子茶水点心,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就瞧见慕睿急匆匆而来。 “阿辞!”慕睿的脸还有点红,还有些扭扭捏捏。 “我,我那什么,碰了女人的胸部该怎么办?” 楚辞傻眼。 第四十二章 怎么办?凉拌! 楚辞暗暗咋舌,慕睿这家伙下手也忒快了吧。 楚辞仔细瞅了瞅慕睿,发现这家伙抓耳挠腮的,时不时露出点怪异的神色,又似乎很懊恼,还有点兴奋。总之,十分的复杂。 楚辞咳嗽一声,“你把卫大小姐怎么了?” 慕睿眨眨眼,有些心虚,眼珠子乱转,就是不敢看楚辞。 “那个,就是……” “什么?” “她掉水里了,我把她给捞起来了呗。”慕睿伸手去扣腰间的玉佩。 楚辞一瞧他这模样,就知道这家伙隐瞒了什么,不过楚辞也没有追究到底,“那卫大小姐人呢?” “我遇到来追她的丫鬟了,就把她交给她们了。” 毕竟小姐落了水,还被一个男子救了,哪家的人愿意声张?怕是已经带着卫诗诗回府了。 楚辞撇撇嘴,拍拍慕睿的肩膀,好家伙,有前途。 慕睿打了个喷嚏,搓了搓胳膊,“我得回去了,冻死大爷了。” 慕睿上罩了一件下人的袍子,也不知道是从哪个倒霉蛋儿身上扒下来的。楚辞见他冻得可怜,吩咐下人给他弄了件披风裹上,径直把他送出了右相府。 没什么事儿了,楚辞也不想多待,悄悄来的,又悄悄的走了。 楚轩发现楚辞不见了,已经是半刻钟以后了。 景王世子一离开,倒是没有把遇到皇上和太上皇的事情说出去,人家明显是低调着来的,他若是宣扬出去了,怕是落不着好。 不过楚轩也是倒霉,他发现楚辞不太爱吃摆在外面的凉食,交给右相府的下人他又不放心,就亲自去厨房看看。 可惜等他小心护着一碟将将出锅的拔丝地瓜回来以后,哪里还有楚辞的身影? 最后,小皇帝自己冷着一张小脸,一口一口的将那碟甜得发腻的拔丝地瓜吃了个干净。 可惜,地瓜再甜,他心里也有点微微的苦涩。 辞辞还是不待见他。楚轩意识到这个,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不过这也没什么,日子还长! 楚辞一个人晃上了大街,他还不想这快回宫。 京城依旧很热闹,楚辞一身寻常书生装扮,倒也是普通的很。只是他那通身的气质,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 大街上人来人往,个人有个人的喜怒哀愁。楚辞无端的觉得有些凄凉起来,慕睿也将要有他的新生活了,他自己呢?仿佛天大地大,就只剩他一人了似的。 楚辞叹了一口气,幽幽的抚了抚鬓角。 他却不知道,他这番“美人含怨”,“愁上心头”的姿态,正被人看在了眼中。 “去请那位公子上来一聚。”二楼包厢的窗户前,有人低声道。 “是,公子。” 楚辞就被人给拦住了。 “这位公子,我家公子请您上楼一聚。” 楚辞愣了愣,指了指自己,“请我?” “是的公子。”这小童子目光不卑不亢,只是拦着自己的胳膊十分坚决,生怕楚辞跑了似的。 “你家公子又是谁?”楚辞成心逗一逗他,这小家伙装得一脸老成,让楚辞有点手痒。 小童子鼻子皱了皱,倒是显得有几分可爱了,“公子就是公子,还能是谁?” 楚辞无言以对。 抬起头看了看酒楼二楼,楚辞依稀瞧见了一抹雪白的衣角。 “行,那就去吧。”楚辞一乐,就跟着小童子上楼了,反正他无聊着呢,有人来搭讪,他就去瞧一瞧。 “这边,公子,请。”小童子打开了一扇厢房的门,自己却不肯再进去了。 楚辞就绕过小童子,一脚踏了进去。 刚进门,楚辞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香。他小时候汤药不断,现在也没少喝,所以对药的味道十分敏感。 “是你请我上来的?”楚辞也不拘谨,直接往里间去了。 掀开帘子,楚辞就见到了一抹白色的身影。 楚辞暗暗啧了一声,只看个背影,就能想象这人正面有多好看了。 果然,那人听到楚辞的声音,就慢慢转过来身。 “公子,请。”男子指了指楚辞身边的椅子,“在下唐突了,还望公子恕罪。” 楚辞偷偷咽一口唾沫,好家伙,人长得好看,声音也好听,楚辞都挪不开眼睛了。 那男子也没想到楚辞竟然就敢这么肆无忌惮的打量他,那目光还露骨的很。 不过他奇迹般的没有生气,心平气和的坐了楚辞对面。 “在下看公子有些面善,就忍不住请公子上来一叙了。”男子好声好气的解释。 楚辞大手一挥,“这倒是没什么,既然这位公子诚心相邀,本公子也是不好拒绝的嘛。” 男子就点点头,给楚辞倒了一杯茶,“请。” 楚辞一愣,看着那杯还冒着热气儿的茶水,嘴里就有点发苦了。他才灌了一肚子茶的好吗? 不过楚辞还是维持住了风度,绝对不能在美人面前丢面子。 所以楚辞就接过了茶杯,拿唇沾了一点,就放下了。 男子也端起茶杯轻轻碰了碰,随即就捧在了手里。 楚辞见他完全只顾吃茶,半点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就有点纳闷。 好吧,他以为这人是瞧上了他的美色,想要和他多多交流交流,没想到人就不说话了! 楚辞眼巴巴的瞧着,心里有点捉急。难道这家伙叫他上来,就只是让他们干瞪眼的吗? 就在楚辞耐心全失之前,厢房的门被推开了。 “公子。”那带楚辞上来的小童子此时不再是两手空空了,而是提着不少的东西。 “恩。”男子应了一声,楚辞就看见那童子欢天喜地的从食盒里头掏出许多东西来。 那食盒子到底是怎么装满的! 楚辞就眼见着一张桌子很快被各种各样的食物给摆满了。 这人是要吃饭吗? 楚辞摸了摸肚子,他根本没有饿。 “既然公子要吃饭,那本公子就不打扰了。”楚辞准备走人,浪费他的时间。 “等等。”楚辞才刚刚起身,就被叫住了,“先别走。” 楚辞又坐回去了,天晓得他居然会这么听话。 “这位公子,你尝尝。”男子对着楚辞温和道。 不知道怎么的,楚辞盯着这男子的脸,居然有些发怔。 “你……”楚辞有些说不下去了。 男子笑了笑,“我姓沈,单名一个瑾字。” “沈公子,你这是?”楚辞有些疑惑。 “只是想请公子吃饭而已。”沈瑾笑了笑,伸手拿了一双筷子和一个小碟子,放在了楚辞面前。 楚辞瞧着那双骨骼分明的手,很瘦,很苍白。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楚辞就笑嘻嘻的拿起筷子,挑挑选选了一下,最后直接把一个盘子最中间那朵花给夹走了。那朵花最好看最好吃。 楚辞并不饿,按理来说,他就不应该随便和一个将将才认识的陌生人一起吃饭,但是破天荒的,他就是没有一点警惕心。这很奇怪。 “不错,很好吃。”楚辞将花扔进了嘴里,嚼了嚼,就满足的眯了眯眼,一脸的享受,味道真的很不错。 “好吃你就多吃一点。”沈瑾笑了。 楚辞被那笑容晃了晃,居然有点不好意思了。 不过他还是没有继续吃了,小心吃坏了肚子。 “我用过饭了,沈公子不必在意我,自己吃吧。”楚辞赶紧道。 沈瑾也没有强迫楚辞,反倒是自己举起筷子,一筷一筷的吃了起来。 楚辞就这么眼巴巴的看着他吃。 沈瑾吃饭很斯文,动作不疾不徐,十分的优雅好看。可是好看顶个屁用啊! 楚辞见他还真就开始吃吃吃,好像他不存在,这里没有一直看着他吃的客人似的,顿时火气就有点上来了。 他勉强忍住了火气,居然真的一直等到沈瑾吃完了饭。 “沈公子,不知道有何见教?”楚辞见他总算是吃完了饭,立刻就开了口。他可不知道这家伙会不会再使劲儿喝一回水。看了看天色,这家伙吃这一顿饭,怕是吃了小半时辰。 沈瑾优雅的拿帕子擦了擦嘴,“抱歉,让你久等了。” 楚辞一下子就泄了气。 “没事的话,我先告辞了。”楚辞站起身来,大步就往外面走,他一定是疯了。 这一回,沈瑾只是目送楚辞的身影离开,他没有出声挽留。 楚辞下了楼,狠很把自己骂了一通,真是脑子进水了。 回头看了一眼安安静静的包厢,楚辞头也不回的走了。 “公子……”小童子默默回到了沈瑾身边,“您为什么?”今儿公子的所为,可是半点都不像自己了。 沈瑾目光暗沉,他似乎有点不确定,又有一点期待。 “你,不觉得他和我小舅舅长得很像吗?”沈瑾说出这话,自己都觉得一点奇怪。 “沈五爷?”小童愣了愣,“公子,我……”小童并没有见过沈五爷,说不上什么话。 “罢了罢了。”沈瑾无奈的摇头,“我也是难为你了……” 沈瑾叹了一口气,默默的把视线移到了窗外。他的眼神有些漂移,更多的还是无奈。 小童子默默的替他披上了一件袍子。。 沈五爷,可是沈家的禁忌话题,平日里,谁都不能提的。 第四十三章 “所以你就一直赖在这里了吗?”慕睿眨着眼睛,憋着笑问。 楚辞一巴掌按在慕睿脑门儿上,把手上的点心残渣全招呼到慕睿脑门儿上了。 慕睿气得吱哇乱叫,一边躲一边气呼呼的拿帕子擦干净。 “那你又跑到这里来作甚?”楚辞没好气的问。 慕睿一下子就卡了壳。 没错,楚辞和慕睿身在万花楼! 楚辞暂时不想回宫,溜达溜达就跑到万花楼来了。好歹他也算这里的幕后东家,来住一住一没关系吧? 好吧,其实他是来这里欣赏美人。 万花楼里不但有美貌姑娘,漂亮公子也是有的。 这里的公子,基本都是些罪奴,被家族连累了,打发到这里来受罪的。 楚辞虽然不提倡连坐制度,但是光是取缔了一个诛九族的刑罚,当初他的臣子们差点闹翻了天。这些可都是祖宗定下来的规矩。 楚辞不愿意深想了,既来之则安之嘛,一个时代,总有它的道理。 不过楚辞来这里是揣着小心思的,慕睿可就不是了。 慕睿是来躲灾的。 谁让他得罪了卫家大小姐?人家和他没完了。 楚辞摸着下巴幸灾乐祸,“你小子就从了人家卫小姐呗。”楚辞嘻嘻哈哈,“人家卫家大小姐对你多衷心?三天两头就亲自上你家找你玩耍,女孩子都主动成这样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慕睿脸都绿了,卫诗诗是来找他没错,但是,但是她每次来的时候都提着宝剑啊! 就凭这个,他们还能愉快的玩耍吗?开玩笑呢。 慕睿一肚子郁闷,“你说那疯婆娘到底是怎么想的?女孩子家家的,不在闺房里头描花绣草,天天穿着男装,提着武器跟大男人一起打来打去有意思吗?” 楚辞暗暗好笑,“你就不兴人家喜欢这个吗?” 慕睿嘴角直抽抽。 这边正说着话,那边门又被敲响了。 一个锦袍少年捧着一个东西站在了门外头。 “公子,我能进来吗?” 楚辞的听到声音,忙招呼慕睿赶紧正紧点儿,把他搁他肩膀上的爪子挪开了,又理了理袍子,确定自己依旧风度翩翩,这次才道了一声进来。 慕睿大翻白眼。 少年就推门而入,手中抱着的,正是一把琴。 少年见到楚辞,就屈膝行礼。也不等楚辞发话,就自己进了小隔间,用珠帘遮了,将琴放在桌子上,手指随意在上面拨动了几下,叮叮咚咚的琴声就飘了出来。 慕睿看得呆滞,他还以为楚辞是来软香温玉的。 “喂,阿辞。”慕睿捅了捅楚辞的胳膊,楚辞正听得津津有味,头也不回道,“干嘛?” “你待在这里,不会就是为了要听琴吧?” “难道不可以吗?”楚辞奇怪的问。 “不,没什么不可以。”慕睿摇头。 楚摇头晃脑听了一会儿,突然真开眼睛,兴奋的起身打开了柜子,从里面也摸出了一把琴出来。 “你要干什么?”慕睿疑惑。 “我正跟着小琴儿学琴呢。”楚辞笑嘻嘻的回答。 隔间里面的琴声就乱了乱。 “哈?”慕睿惊呆了。 果然,他就眼睁睁看着楚辞有模有样的坐在琴身前面,把手指搁在了半空中。 “小琴儿,可以开始了吗?本公子的友人在这里,正好给他欣赏欣赏。” “咣当!”房梁上也不知道发生了何等的惨事,总之,影一大人是黑着脸,和一脸崩溃,差点抱着他大腿哭的手下交班的。 “公,公子,抱琴教您的基础,您都记住了吗?”里面的少年总算到开口讲话了,慕睿总觉得他话说得有点艰难,连自己的琴也停下来了。 “你放心吧。”楚辞得意洋洋,他一直不走的原因,可不是要大饱眼福,他是来点亮新技能的。 “哆……”一声极其古怪的声音就从楚辞的手指底下泄露出来了。 慕睿一愣。 “哆哆哆……”就见楚辞突然极其投入似的,各种稀奇古怪的声音不停往外冒,把慕睿砸得头晕眼花,这,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音攻?杀人不见血的!这杀伤力还真是太大了点。 花妈妈路过这间用棉花塞了全部空隙的厢房,一张脸垮得跟什么似的。 就算里面弹琴的人是她的主子,可是有这么拖后腿的主子吗?这魔音吓得客人都快不敢上门了,主子怎么就不明白,他就是没那个天赋呢? 花妈妈赶紧躲了开来,习武之人感官最是灵敏,她就是完全不想听,也还是听得见一些。 “公子,您不必急躁。”抱琴赶紧道,“您不必急于求成,还是,还是先多听一听,了解一下吧。” 慕睿都快从那小少年嗓门儿里听出哭声了,搞得他也想哭了。 楚辞正兴奋呢,“我已经听了许久了,现在上手还不成吗?”楚辞可不好忽悠。 “我,我还是给您先听听。”脸都白了的少年,赶紧飞快的拨动琴弦,似乎要将楚辞的琴音给压下去。 楚辞哪里肯认输?他当即也提高了音调,恨不得整个万花楼都听见他的琴声似的。 慕睿落荒而逃,他是宁愿面对卫诗诗的追杀,也不想在那里被楚辞荼毒了。 “不懂艺术的家伙!”楚跳脚。 抱琴白着一张小脸,一张脸皱成了一团。天知道他是真的很想讨好这位公子的,他们这些官奴,自己离开花楼是无望了。不过若是能讨了哪个位高权重的恩客的喜欢,把他们带回家也是极好的。 只可惜官奴买卖根本不能拿到台面儿上,有这份能力的恩客又洁身自好,来这里的很少,他们太难得到机会了。 抱琴本来被楚辞钦点,立刻看出了这人的不一般,可惜,这,这任务也太难了些,他根本做不到啊!教了多少回了,这位公子还是只会胡乱扒拉,抱琴觉得自己离开万花楼的机会渺茫了。 楚辞又看向抱琴,“过来,看看本公子有没有进步。” 抱琴脸都白了,只好支支吾吾,让他说出违背本意的话,他又不愿意。 楚辞就不高兴了,“看来你这小家伙琴艺有限得很,肚子里头墨水不够啊。” 抱琴一张小脸又涨得通红了。 楚辞又拨拉了几下,觉得自己已经学得差不多了,再不回宫,又该有人担心了,就夹了琴,出了万花楼回去了。 当天,流云殿就传出了鬼哭狼嚎声,伴随着某种奇怪的声音,却是十分的古怪又骇人人。 宫女太监们本来就对流云殿杵得慌,现在又来了这么一出,直接吓得远远绕道,更不不愿意往这边来了。 福喜堵住耳朵,差点崩溃了,这,这太上皇陛下学什么不好,怎么偏偏要学这个呢?学不好还非要学,和当初那个人简直一摸一样,这,这还要不要人活了啊! 楚轩正在和师傅习武,他这个身子还有些孱弱,所以就算他贵为天子,还是被铁面无私的先生给揍得鼻青脸肿。 小皇帝不止一次的后悔,怎么上辈子就没有好好的学武功呢?这人犯傻了,就是蠢得可以。 芍药得到消息,就直接汇报给了小皇帝。 小皇帝正在认真学习,冷不丁听到辞辞回来了的消息,一吓子就兴奋了。 结果这一兴奋就分了心,连师傅故意放慢了的拳头,居然都没有躲过去! “砰。”一声肉与肉之间的较量,小皇帝眼睛上马上就多了一只眼镜儿。 “陛下。”芍药吓怀了。 楚轩已经顶着一只熊猫眼,一点都不介意的飞快跑了出去。 “快,快拿热水来,朕要沐浴,要换衣服。” “是!”太和殿忙忙碌碌起来。 “辞辞!”精心打扮过的小皇帝兴冲冲的跑到了流云殿。 让他奇怪的是,那群门神一样的龙虎卫居然不在,也没有人阻拦他进殿,小皇帝倒是欢喜极了。 “辞辞?”小皇帝没看见人,却听见了仿佛拉锯子,敲石头,砍木头一般的声音。 “辞辞,你在做木工活儿吗?”小皇帝循着声儿,踏进了楚辞的书房。 楚辞正在书房里面弹琴弹得开心,没听清楚小皇帝的话。 楚轩一看见楚辞浑然往我的样子,赶紧一把捂住了嘴巴。 楚辞弹完了一曲,停下来休息。 “你怎么在这儿?”看见小白眼狼,楚辞错愕,“福喜呢?杨柳呢?” 他明明在给他们显摆他的琴艺嘛,人哪去了? “辞辞弹得真好听!”小皇帝马上拍马屁。 天知道他都听见了些什么,不过只要他能看见辞辞的脸,那就足够了。 他根本不需要听见什么东西,他只要能看见就行了。 “没错,你小子还挺有眼光的。”楚辞就得意。 第四十四章 “皇上去哪里了?”南宁公主在太和殿大发脾气。 太和殿宫人们个个低垂着脑袋,没有吭声。 南宁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头顶上珠钗微颤,长长的指甲被扣在手里,差点就要挠破了娇嫩的手心。 “好啊,本公主问你们话,你们一个个的都装聋作哑,不把本公主放在眼里了吗?” 南宁气得眼前发黑,不过就是一些卑贱的奴才而已,居然敢瞧不起她! “来人,把这些贱奴们都给本公主拖下去狠狠的打!”南宁发了狠,不听话的狗奴才,收拾过了才能老实。 可惜,这里不是太皇太后的太慈殿,也不是南宁的公主府,而是皇宫,是当今皇上居住的宫殿。 太和殿静悄悄的,落针可闻。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弹,当然,更没有人听话的将这些“狗奴才们”拖下去惩罚了。 一时间,除了南宁粗重的喘息声,竟然听不见其它响动。 南宁僵在了那里,整个人难堪得化作了一座雕塑。 “连你们也听不见本公主说的话了吗?”南宁红着眼睛,恶狠狠的瞪着她身后的人。 “公主……”南宁身边的嬷嬷有苦难言,这里是公主能够随便撒野的地方吗?过了这么多年了,莫非公主还没有看清楚形势?现在已经不是公主能够横行霸道的时候了。 “好好好,你们,你们……”南宁指着自己的下人们,气得娇躯直颤。 “皇姐好大的威风,朕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朕的太和殿已经成了皇姐可以随意指手画脚的地方了。”楚轩沉着一张小脸,渐渐走近了南宁。 南宁看见楚轩,有一瞬间的喜悦,可惜听到他的话以后,好悬没把自己给气死。 她勉强笑得和蔼,“皇上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我虽然不是一母同胞,但是都是父皇的孩子,理应互相扶持才对。” 楚轩冷着脸,“皇姐说笑了。”他处境悲惨的时候,怎么就没听见南宁这样说呢? 南宁气得面皮直抽抽,可惜她发不了脾气,只能按捺下来。 “皇上,我们好歹是姐弟,你也不应该……” “皇姐有什么事就直说吧,不用耽搁时间了。”楚辞打断了南宁的话。他才刚刚在上书房完成了韩太傅布置的功课,这会正要马不停蹄跑去流云殿听琴。辞辞,想必已经等了很久了,楚轩想到这个,心里头就急得很。 南宁也被楚轩的态度弄得火冒三丈,不过想起她这回进宫,还是靠母后又装了一回病才换来的,南宁说什么也不能让太皇太后的心思白费了。 南宁也不绕圈子了,直接开口道,“眼见着今年的科考又要举行了,你姐夫到现在还是在翰林院挂着闲职的。听说今年户部有个空缺,你看能不能让你姐夫暂时去顶替一下,等有了合适的人,再去讨论也不迟。” 暂时?楚轩冷冷一笑,暂时给他们了,官职怕是就永远要不回来了。 楚轩摇摇头,“皇姐说笑了,户部的空缺自然会有人顶上,若是姐夫想要换一个位置待,那还不如直接回家休息算了。” 南宁瞧见周围宫人们拼命低头忍笑的样子,气得头顶冒烟,“皇上,你当真不顾念我们之间的血缘关系吗?” 楚轩嗤笑,皇家本就多情又无情,他什么时候和她有过亲情了? 不管南宁怎么闹,他都不可能答应。 户部乃是大楚重中之重的地方,他怎么可能让南宁的人插手进去,给他捣乱呢? “好,好。”南宁面上露出些怨恨的神色来,她狠狠瞪了一眼楚轩,转身离开了太和殿。 楚轩来不及细想南宁离开之前脸上表情的深意,他飞快的脱下了龙袍,换上了常服,就赶紧往流云殿去了。 楚辞正瞪着石桌子上的琴发呆。 杨柳小心翼翼奉上了茶水点心,就悄悄的瞧着楚辞,打算等太上皇陛下又开始荼毒其他人了,就赶紧走人。 不是他不够衷心,实在是,实在是太上皇的琴艺,有待提高,有待提高啊。 “小柳儿啊。”楚辞语重心长,“今儿你给寡人唱曲儿,寡人弹琴替你伴奏吧。” 杨柳哆嗦了一下,简直要哭出来了。 “陛,陛下,咳咳咳,杨柳这几天嗓子不舒服,怕是不能帮陛下尽兴了。”他的嗓子果然嘶哑得很,也不知道是不是上火了。 楚辞就一脸遗憾,“这样啊,那还真是可惜了。” 一点都不可惜!杨柳在心中怒吼。 福喜偷偷摸摸伸了个脑袋来看,发现楚辞并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就拍拍胸膛,迈着小碎步靠过来了。 “陛下,袁参将要回边疆了。”楚辞吩咐过他,朝中的一些动向他们还是得知道的,可不能成了睁眼瞎。 楚辞的摸着琴面的手指就顿了顿。 “说起来,离着科举也没多长日子了吧?”楚辞嘀嘀咕咕道。 福喜歪了歪脑袋,不知道太上皇的脑洞又开到哪里去了,还是道,“是啊,如今京城已经有许多考生提前过来了,要在考试之前好好看看书,顺便结交一些友人。” “小鲜肉……” 福喜就听见太上皇陛下一个人抽风了似的在那里唧唧歪歪,时不时还嘿嘿傻笑,跟得了羊癫疯似的,看得他嘴角直抽。 “陛下,您这是要?”福喜忍不住问了一句。 楚辞正从一大堆粉粉嫩嫩的好少年的臆想中回过神来,赶紧道,“寡人正在纠结呢,是留在京城看小鲜肉好,还是干脆带着龙虎卫去边关历练历练?”正好卫绍源要回去了,楚辞还可以顺便搭一个便车。 福喜愣了愣,“陛下今年打算带着龙虎卫一起去边关?” “是啊。”楚辞认真点头,他早就有这样的打算了,往年他总是带着慰问品去和他手里的军队打招呼,刷存在感。龙虎卫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血了,楚辞觉得,他是时候带他们一起出去了。 “这样也好。”福喜沉吟了一番,“好锋也需要磨砺,休息得久了,老虎都要变成家猫了。”福喜所说的,自然都是龙虎卫的人。 这些隶属先皇的手下,自从跟了楚辞,都快要变成了专门守门的家伙了。 楚辞不是个喜欢杀人的人,因着记忆中的习惯,他对生命保持着一种十分崇高的敬意,不到万一不会害人性命。楚辞可是做不到随随便便就把人拉出去杖毙或者砍头的。 所以明明是铁血狰狰的汉子们,一个个的憋得头晕眼花,不能随便舞枪弄棒,不能一怒就断人手脚胳膊,那也太惨了。 楚辞感受不到汉子们的哀怨,感受不到汉子们粗糙的内心,所以他把影一叫过来了。 “小一一啊,你说寡人该选哪一个呢?” 影一警惕的瞪着楚辞的手,确定楚辞的音攻暂时没有办法出手以后,这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楚辞从他明明是面无表情的脸上,偏偏还从里面看出了鄙视,嫌弃,当即就不开心了 “小一一,难道你不开心吗?” 影一总瘫着一张脸,让楚辞恨不得把他的脸揪一揪,扯一扯,最好能看见他变脸就更好了。 影一是不知道他主子的邪恶内心的,不过与其让楚辞整日里围着那些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白面儿书生,他还是希望主子能够去边疆好好历练历练。 “主子。”影一难得多说了几句话。 “袁大人的队伍应该还没有走远,若是我们直接翻过从云山,走水路,还是能够赶得上他们的。” “你希望寡人跟着军队走?”楚辞稀奇的问。 影一又不说话了,楚辞又问了一遍,影一只好道,“全凭主子做主。” 楚辞嘴角一抽,这是让他做主的意思吗?都把路线和时间都说清楚了,难道还希望他留在京城? “好,那咱们就去追!”楚辞拍板。 影一就不动声色松了一口气儿。 小皇帝兴奋的冲到了流云殿,还没来得及扯开嗓门儿来一句辞辞朕来啦,就发现了不对劲儿。 今天的流云殿格外安静,这安静又不和平日里的清净一样。 “辞辞?”楚轩进了园子,没瞧见一个人,心中就有些发慌了。 “辞辞!”小皇帝一脚踹开楚辞的卧室,发现明明被楚辞视若珍宝的琴居然就那么孤零零的扔在了桌子上,被抛弃了似的。 “辞辞!”小皇帝惊慌失措的大叫。 “参,参见皇上!” 来到后花园,小皇帝终于瞧见了一个人,想也不想的就冲了过去。 “看见辞辞了没有?辞辞呢?” “皇上!”猛然被小皇帝抓住的人,差点吓昏过去了。哎哟喂皇上这是怎么了,脸色好吓人! “告诉朕啊!”小皇帝紧紧攥住这老太监的衣领,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皇,皇上,太上皇他们好像走了。”这老太监只能苦哈哈的回答。 “去哪儿了?”小皇帝瞬间红了眼睛 “奴,奴才不知道啊。”老太监佝偻着脊背,“太上皇说,这菜园子里的菜都送给奴才了,希望奴才不要浪费。” 楚轩就默默的松开了手。 老太监得了自由,赶紧离得楚轩远了些,生怕被看起来要发疯的小皇帝给当了出气筒。 辞辞,你要去哪里?你要去哪里! 第四十五章 大楚水运发达,楚辞自己都没想到身边的人竟然个个嗨到不行,他都还没准备好,一转眼,就已经被打包到了船上。 “我说,你们也太急了吧!”楚辞崩溃的瞪着他的手下们。 首先是福喜,人家早就麻溜的进了大船上的厨房,命令船夫打了鱼,开始做河鲜大餐了。 楚辞又看向影一。 大船上可没有房梁给他趴,也没有隐蔽的必要了,所以影一就大大咧咧的站了甲板上。 似乎是习惯了藏在黑暗中,突然这么暴露在阳光下,影一感觉要融化了似的,整个人都有些傻愣愣的。楚辞连瞪他好几眼,他都没有反应。 楚辞瞪了半晌就泄了气,这孩子整个人跟个自闭症儿童似的,估计也是看不懂楚辞丰富的眼色的。 还是杨柳乖巧,乖乖站在楚辞身边不说,还好脾气的让楚辞发够了牢骚。 楚辞看见杨柳一脸任凭他处置的模样,哪里还下得去手?罪恶感不要太多。 最后,楚辞只得抱住犬将军的大头,使劲蹂-躏它那一身油光水亮的皮毛。 “汪。”犬将军也温和的呜咽了一声,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楚辞的掌心。 楚辞郁闷儿劲儿过去了,兴奋劲儿也上来了。他能说他几乎一辈子都困在了京城,从来没有好好出来放松过吗? 楚辞悠然的站在甲板上,倚靠着栏杆,一脸的自得。他的袍子被风吹得高高扬起,一头本来整整齐齐竖起来的头发也凌乱了起来。 隔着远了看,果真是一个翩翩公子正凭船眺望,简直风景如画。 可惜,容不得别人多多欣赏,那画中的公子已经十分不雅观的开始狂打喷嚏,咳得眼泪鼻涕齐飞,那如同仙人般的气质一下子就碎成了渣渣。 福喜端着大爷架子,支使着一群小手下。等他出了船舱,就听见了楚辞那大大的喷嚏和咳嗽声。 福喜翻了个白眼,扔给杨柳一件裘衣,“还不赶紧去把主子裹起来?主子抽了风,咱们下边的人可是要时时刻刻注意着。” 杨柳本就在纠结着,他也不知道该不该去扰了楚辞的雅兴。看见楚辞开始咳嗽了,急得抓耳挠腮。 现在得了福喜的话,杨柳眼睛一亮,赶紧抱着裘衣冲了过去。 楚辞被相当没面子的裹成了一个球,还想抗议抗议,不过瞧见福喜摸着他的药箱子蠢蠢欲动的样子,楚辞瞬间就泄了气儿。 他可不想到了外面还要不停的吃药,那也太煞风景了。 所以楚辞乖乖的待在了船舱,连窗户都不能开,只能苦哈哈的贴着墙壁听着外面的热闹。 偏偏他那些平日里明明沉闷得要死的手下们,一朝得了自由,简直一个比一个兴奋。打架斗殴,寻衅滋事,简直要玩疯了。 这可把楚辞给羡慕得够呛,他好想出去玩啊,他想钓鱼,还想打水鸟。 大概福喜也觉得楚辞有些可怜巴巴的了,只好语重心长的劝慰楚辞,“陛下,再过半月咱们就能追上卫参将大人了,到了那时候,还不是随便您想怎么玩就这么玩吗?” 楚辞勉强被说服了,乖乖躺在船舱休息。等过了两天生病的征兆褪去,楚辞又能活泼乱跳的撒欢儿时,突然发现他整个人又不好了。 没错,楚辞好容易咳嗽好了,竟然又开始晕船了。 他从来不知道晕船居然是这样恐怖的事情,他还不如一直病着呢。 楚辞头晕眼花,不停的呕酸水儿,连饭都吃不下了,尤其是闻到一点鱼腥味儿,就要吐个半天。 他这模样吓得整个大船上的人,谁都不敢捞鱼上来吃了,否则就要被福喜大人恶狠狠的教训。 楚辞简直欲哭无泪,他的乘船游玩的计划就这么泡汤了,也真是倒霉透了。 吃了吐,吐了吃,楚辞气若游丝的躺在床上,狠狠咬了咬被角。 等他们终于弃船登岸的时候,楚辞简直觉得自己又重获新生了一把,差点要喜极而泣了。 真正喜极而泣的却是杨柳,楚辞先生病,后来又晕船,他们这些楚辞身边的近身人个个都吓得不轻。 可惜弃船了以后,他们还要骑马。 楚辞的身体在小的时候时候十分羸弱,先皇想了许多方法,才让楚辞顺利长大了。所以关于需要武力这方面的事情,先皇并没有教他太多。 不过骑马而已,也难不倒楚辞。 可惜,骑着马玩耍还可以,到了真正需要马力急行军的时候,楚辞才晓得骑马那也是要遭大罪的。 短短半天时候,楚辞娇嫩的大腿内侧的皮肤就被磨得红红的,走路都外八字了,看起来忒惨。 “主子……”杨柳欲言又止,他心疼楚辞了。 别看杨柳也长了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他在跟了楚辞之前,也是吃够了苦头的。整日里跟着戏班子走街串巷唱戏不说,稍不注意就要来一场打骂,有时候饭也吃不饱,衣裳也没得穿,他也熬过来了。 可是,他看着像楚辞那般精致的人遭和自己同样的罪,他就觉得于心不忍,心疼得厉害。 “主子,要不然,我们休息休息吧,也不差这几天。”夜里在山上安营扎寨过夜的时候,杨柳就局促的来说话了。 楚辞正龇牙咧嘴的躲在帐篷里头往大腿内侧抹药膏,杨柳就这么突然的闯了进来,吓得楚辞手一抖,药瓶子就落到了地上。 杨柳看见楚辞撂着衣摆,连亵裤也没有穿,就这么露着两条白生生的大腿,脸唰的一下就红透了。 “我,我,小的不是故意的!”杨柳的脸涨成了青紫色,看起来比春光大泻的楚辞还要害羞。 楚辞也没在意,甚至觉得有点好笑,“过来吧,我还能吃了你不成?”楚辞指了指地上的药瓶儿,“帮我捡起来,你来替我上药吧。” 杨柳的脑袋马上就冒烟了。 “好,好!”杨柳看都不敢看楚辞,低着脑袋捡起了药瓶,咽了一口唾沫,轻轻撩开了楚辞的衣摆。 “嘶!”杨柳倒抽了一口凉气儿。 他知道楚辞受了伤,可是没想到居然会伤得这么严重! 那雪白大腿上的大片大片的乌青,红肿,擦伤,实在是扎眼极了,简直触目惊心。 杨柳不知道楚辞到底是怎么一整天都摆出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也不喊疼的。 杨柳颤抖着双手,一点一点替楚辞抹上了药膏。可惜即使动作再轻揉,楚辞也痛得身体微微颤抖。 “主子,小的给您唱小曲儿吧。”杨柳一边上药,一边道。 “你唱吧。”楚辞咬着牙,强迫自己赶紧转移注意力,这样也许就不疼了。 杨柳就张了张嘴,温柔的声音就轻易的包裹住了楚辞。 真的很好听。 楚辞就这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主子怎么样?” 杨柳出了帐篷,就被福喜给叫住了。 杨柳握着已经空了的药瓶的那只手就紧了紧,“已经睡着了。” “那就好。”福喜松了一口气儿,随即又严厉的警告杨柳,“伺候好主子,咱家希望你能记住,你现在的一切都是主子给的,主子随时都能够收回来。” “我明白的,福喜大人。”杨柳赶紧道。 “那就好。”福喜见杨柳态度端正,也放了心。 他可不希望楚辞费了许多心思,最后却养出一头白眼狼出来。 敲打过了杨柳,福喜圆脸上的那点严肃立刻看飞了。 “哎哟,咱家要去看看锅里正煮着的宵夜,怎么样,要不要一起去吃?” 杨柳就傻愣愣的被福喜拉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楚辞又满血复活了。 感觉自己还能够坚持骑马,他也不着急,还是在手下们的紧张中又翻身上了马。 本来以为要因为楚辞的事情而耽搁时间,没想到楚辞居然还能没事儿人一样,笑呵呵的让大家赶紧出发。 “您,主子,您不要紧吗?”杨柳急促的问。 “那当然!”楚辞捋了捋头发,昂起了下巴,“咱们快走吧。” 于是楚辞的龙虎卫又轻巧上路了。 …… 卫绍源正在埋头兵书中,他在空闲的时候,最喜欢做的事儿就是看书。 “大人。”副手小心翼翼过来了。 卫绍源眉头一皱,揉了揉眉心,“发生什么事情了。” 副手听到自己大人这么一问,差点哭出来了。 “大人,属下前几天就听人说过了,伙房的食物总有被人偷吃。” 卫绍源的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苍蝇了,“谁这么大胆,竟然偷到军队里来了,还是有人监守自盗?” 他平台里最恨的就是偷鸡摸狗。 “不是,我们把人逮着了。”副手小心翼翼道。 “那不就行了?军法处置!” “可是,可是……” 第四十六章 卫诗诗大大咧咧的坐在一顶帐篷里,丝毫没有一点作为阶下囚的觉悟。 看守她的小兵都快要哭了,他们实在是被这位大小姐折腾得不轻,简直就是个惹麻烦不嫌事儿大的祖宗。 “看什么看?”卫诗诗瞪眼,“本小姐饿了,还不赶紧拿吃的过来?” 小兵垂头丧气,大小姐的吩咐不敢不听。 卫诗诗得意的哼了哼,不过等人走了,她又垮下了脸。 她身上穿了一件脏兮兮的兵服,这种衣服因着要耐磨耐操,所以质量过关,就是特别的粗糙。没有任何一个娇滴滴的小姐可以忍受这种布料接触自己的肌肤的,卫诗诗除外。 她混不在意自己被磨得有些粗糙了的皮肤,反而苦恼的很。 她居然又被抓住了。按照她本来的计划,她应该是到了汾阳才被发现,到时候她大哥再不愿意,也来不及送她回去了。 可惜啊,她忍受了这么多天不洗澡不换衣服,和一群臭哄哄的大男人挤在一起,到了最后,居然因为实在是拉不下脸和那群兵痞子抢饭食,溜到后勤那边去找吃的被发现了。 这下她大哥又该气死了。 卫诗诗托着下巴,忍不住唉声叹气。 小兵很快就给她拿来了食物和清水,只是很干很硬的馍馍而已。 卫诗诗当然清楚小兵不是故意为难她,实在是条件所限,所以她什么话也没有说,乖乖的喝水啃馍馍。 小兵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现在不是用饭的时候,他也只能弄来这个了,幸好大小姐并不嫌弃。 小兵偷偷瞄了一眼,好好的一位小姐,怎么就是不肯乖乖待在家里,硬是要跟着大人出来受苦呢? 而且,小兵瞄了瞄卫诗诗此时那比男人还邋遢的形象,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暗暗替自己的大人焦虑起来。有这么一个完全不把自己当女子的妹妹,别说将来了,就是现在,大小姐的婚事都让大人操碎了心。 卫绍源处理完了公务,寒着脸就来找卫诗诗了。 “大哥!”卫诗诗看见卫绍源,就开心的叫了一声,赶紧站起来要去抱卫绍源的胳膊。 卫绍源给她气得,冷着一张脸也不说话。他本来就是话不多,爱沉默的人,这一生气,话就更少了,整个人都嗖嗖往冒着寒气。 卫诗诗本来还嬉皮笑脸的,被卫绍源瞪了一会儿,就不由自主的低下脑袋,认了怂。大哥生气的样子太可怕了,她也顶不住。 “大哥。”卫诗诗可怜兮兮的叫了一声,伸手去拉卫绍源的袖子,大大的美眸里水光闪烁。 卫绍源:“……” “你来这里做什么?”卫绍源叹了一口气,终于缓和了神色。他们的母亲在卫诗诗还没有记事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继夫人没有虐待他们已经很好了,哪里会关注他们半分?可以说,卫诗诗是他一手看大的,他也只比卫诗诗大了几岁而已。 卫绍源无比的懊恼,当初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养妹妹才好,所以灌输给妹妹的都是些例如“别人给你一拳,你还别人三脚”,“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之类的十分暴力的思想。 现在好了,妹妹长大了变成了这样一个德行,当初妹妹闹着要跟他习武的时候,他就不该答应。他还总觉得,妹妹当初那句长大了也要当大将军帮哥哥杀敌的话是妹妹在开玩笑说着玩儿呢。 “大哥!”卫诗诗一看有门儿,立刻也不哭了,笑嘻嘻的看着卫绍源。 “胡闹!”卫绍源怒斥。 不过卫诗诗知道他已经心软,卫绍源再怎么冷脸,卫诗诗也不怕了。 “大哥,人家要帮你杀敌嘛。” “女孩子家家的,整日里打打杀杀,成何体统。”卫绍源脑仁儿都痛了,偏偏还拿卫诗诗没办法。 “过会儿我让蒋青带着一小队人马送你回京,别胡闹了。” “我不!”卫诗诗嘴角一垮,转身不理卫绍源了,“我不要回去!连卫老二那个大草包都可以跟着你,凭什么我不可以留下来?” 卫绍源眉头一皱,“你是女子,怎么能和他比?” “女子就不能上战场了吗?大哥,难道你也看不起我们女子吗?”卫诗诗柳眉倒竖。 卫绍源给她堵得无言,“你别转移话题。” “我就不要回去,我要做女将军,不回去。”卫诗诗气呼呼道,“这军队里头能打得过我的就没有几个,大男人还没有我一个弱女子有用呢。” “诗诗,你终究是要嫁人的。”卫绍源无奈。 “我不嫁,一辈子不嫁,嫁人有什么好的?” “诗诗!”卫绍源沉声,他是真的有点生气了,“女孩子终究是要嫁人的。” “你们男人就是想我们女人嫁人,可是嫁了人就真的能幸福吗?要是我嫁了不喜欢的男人,或者那个男人不喜欢我,难道我就会幸福了吗?大哥,我不想要那样的生活。”卫诗诗说完,竟然滚下了几滴眼泪。 卫绍源沉默,半晌,这个铁打般的男子,一瞬间看起来有些落寞,“娘希望你能幸福开心。” 卫诗诗低泣着。 卫绍源有些无措,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我让老二过来陪陪你吧。”虽然他们和继夫人相处得并不好,不过卫绍元那个弟弟,和他们相处得还是不错的。 “姐。”卫绍元就偷偷摸摸摸了过来。 卫诗诗此时哪里还有刚刚的脆弱?她一把拧住了卫绍元的耳朵,“现在才想起来本小姐也在这里了吗?” 卫绍元被卫诗诗揪得“哎哟哎哟”直叫唤,心说这位大小姐分明活力十足,哪里需要他的安慰啊? 想到自己被父亲强行扔给大哥,要跟着大哥随军历练,好容易混得习惯了些,又要被大姐给欺负,卫绍元就悲从中来,这日子还要不要人好好过了啊? 卫绍源站在帐篷外,听着里面的响动,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分明是十足的无奈。 “大人。”而这个时候,副将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来到卫绍源身边,对着他耳语一番。 卫绍源的表情也跟见了鬼似的。 “参见太上皇陛下。”卫绍源掀开衣摆,单膝下跪行礼。 “免礼吧。”楚辞维持着一副高深莫测的神色,连他自己都要崇拜自己了。 “寡人这次要随军去汾阳逛逛,顺便看看有没有人偷懒,寡人的军饷他们是不是拿得心安理得。”楚辞随意抛出了几个借口,在卫大参将有疑问之前打断了他。可算把人给追上了,楚辞简直想要仰天长啸,这倒霉日子总算是到了头了。 “太上皇,您……”卫绍源无语至极。 不过反正楚辞已经说了理由,至于卫绍源信不信,那可就不关他的事儿了。 “爱卿,不必多言,你们走你们的,我们跟我们的。对了。”楚辞身体略有些僵硬,“先帮寡人腾一辆马车出来。”在大腿养好之前,他还是老老实实坐马车吧。 “是。”卫绍源无奈回答。 最终,卫大参将将一辆本来驮着粮草的马车挪了挪,给楚辞空了一辆马车出来。 楚辞一趴车厢就起不来了,苦着一张脸,忍着鬼哭狼嚎的欲望让杨柳帮他舒缓了一下筋骨。 他这把老骨头可是遭了大罪了,楚辞欲哭无泪的发现,连福喜这么一个老太监,在经过这么多天的追赶以后,居然还跟没事儿人一样。而他这个年轻人,居然成了这幅死样子,这可真是,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楚辞本来还想去找找卫绍源的茬,弄得他气急败才好,可惜现在条件不允许了,他还是先老实点儿吧,身子养好了再说。 楚辞不知道,他去没找卫绍源的茬,他家犬将军却帮他狠狠的出了一口恶气。 卫绍源瞪着那只被养得油光水亮,犬目炯炯有神的山犬,脖子上的青筋都蹦出来了。 这是他的犬,到了最后,无缘无故落到了太上皇手里不说,他居然还要不回来了。 这可真是奇耻大辱! 卫绍源冷冷的瞪着山犬,山犬也冷冷的瞪着他。 “大黄。”最终,卫绍源嘴里吐出了这个。 犬将军抖了抖浑身的皮毛,显然对于卫绍源的示好不感冒。 “大黄。”卫绍源提高了声音。 犬将军也不叫一声,还是那么直勾勾的看着卫绍源。 卫绍源差点抓狂,他的山犬现在这幅死样子,估计他已经可以回去洗洗睡了。 “过来。”卫大参命令。 犬将军大大的打了一个喷嚏,爪子在地板上摩擦了几下,尾巴一甩,居然直接转身走了。 “这是怎么回事?”卫绍源还挺惊讶。在他的记忆力,大黄分明就是一条桀骜不驯的犬,谁都不肯搭理的。 但是现在,很明显,大黄已经不是原来的大黄了。卫绍源依稀记得,太上皇好像叫它犬将军。 “哎哟喂。”卫绍元听见有人议论太上皇随军的事儿,简直要吓哭了。怎么爱欺负他的人,居然要一个一个的往他跟钱凑呢? “这日子没法过啦!”卫绍元仰天长叹,一行热泪滚滚而下,简直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第四十七章 楚辞并不知道这队伍里多的是熟人,他现在就趴在马车上下不来了。 杨柳急得头发大把大把的掉,因为他突然发现楚辞的食量大大的减少,吃不下东西,身子还能好吗? 偏偏楚辞不让他声张,每日里就跟没事儿人一样,隔着马车帘子都能对过来瞅瞅他的卫绍源呛声几句。 “陛下!”刚刚楚辞只用了半碗稀饭,又吃不下去了,杨柳举着剩下的半碗稀饭,急得眼眶发红。 “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咱们在外头就不要往日里的称呼了。”楚辞笑嘻嘻的,一点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主子,您再吃点吧。”军队要使劲儿赶路,他们根本没有时间整些精致些的吃食,就楚辞这点猫儿一样的饭量,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熬? 楚辞瞧着杨柳真心实意的担心他,也把他拉到身边,揉了揉他的脑袋,“乖,你家主子没事儿,别担心。记住了,这件事儿不要告诉任何人。” 他把福喜都打发到后面去了,就是不想让别人发现他的异常。 实在是杨柳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和他窝在一块儿,想不让他发现都不行。 他这个身体,好像不行了。 楚辞的感慨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本以为重来一世,要好生的逍遥自在,却还是被许多凡俗之事困住,脱不得身。他不是什么真命天子,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罢了。 楚辞知道自己不够聪明,也不够果断,所以他当不好皇帝,看不出曾经那小白眼狼的面皮后的野心。当然,如今还得保证那小白眼狼和大楚暂时没有后顾之忧,才敢稍微离开一下。 他就是这么优柔寡断,瞻前顾后,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罢了。 “哎。”楚辞唉声叹息,看来他这偷来的一世,很快也要还回去咯。不过,能多活一日算一日,反正他都死过两次了,多活一日他就赚一日。 “主子……”杨柳感觉到了什么,连嗓门儿都变了调,他一把抓住楚辞的袖子,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这是?”楚辞又捏了捏他的脸。不愧是小鲜肉,这皮嫩的。 “您,您……”杨柳的目光落在楚辞的鬓角,眼珠子都直了,恍若被雷劈了一般。 “恩?”楚辞伸手在杨柳面前晃了晃,这孩子差点把粥都撒了。 “这,那……”杨柳突然抱着楚辞的胳膊,呜呜的哭了起来。 “你这孩子这是怎么了?”楚辞的赶紧手忙脚乱的哄人,“乖,不哭啊。谁欺负咱家小杨柳了,主子帮你收拾他啊。” “呜,主,主子。”杨柳泣不成声,他抬手指着楚辞的鬓角,“那里,那里都有白头发了,怎么会有白头发,怎么会…… 他的主子明明二十岁都不到,怎么会有白头发,怎么可能会有白头发? 那一缕白头发实在是太过刺眼,杨柳觉得眼睛生疼生疼的,眼泪啊,就止不住的往下流了。 楚辞愣了愣,抬手抚了一下鬓角,只是很快又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来。 “傻孩子,哪个人不会长白头发?是个人都得长,有什么大惊小怪的?”n 原来他这么早就生了华发了。 “不是这样的,不是……”杨柳使劲摇头,忽然马车一个摇晃,杨柳跪立不稳,直接一头栽倒在车厢里。 楚辞稳住了身形,只是那碗被他抢救了一回的粥碗,最终还是从楚辞手中跌落,发出一声好大的声响。 “怎么回事?”楚辞就掀开了一点窗户。 “回太上皇,前面的官道没了,咱们要进山路了,有些颠簸,请您多担待一些。”外面骑着大马的武将就回答道。 这些武将们都对楚辞挺有好感的,不说他大力支持发展军队,就说这一路上也从来没有摆过太上皇的谱,也从没耽搁他们的时间,叫一声苦,就值得他们敬佩了。 更何况,他们很多人的军饷还得靠马车上的那位主子呢。指望户部?能不能吃饱了肚子去和人干仗,穿暖了衣服和人周旋,自己死了以后家里老子娘不至于饿死,就得靠里边儿那位呢。 楚辞并不知道他在军队中的声望有多高,在他看来,他只是做了现代人应该做的事而已。没得人家提着脖子替你干活,还不给人家发工资吧? 其实楚辞这辆马车已经是他们这支队伍里面能找出来的最好的车了,还被他们厚厚的垫了一层茅草,生怕颠坏了楚辞。 按照这些小兵们自己的意思,他们对他们的直系上司卫参将都没有这么好过呢,全把一腔热忱贡献给楚辞了。 太上皇陛下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感觉拍两下就要散架啊,得精细着点看着。 楚辞根本不知道,他的马车附近时时刻刻都有人要过来晃悠几圈,看着这边没什么事儿了,又若无其事的回去了。只可惜楚辞一直待在马车上头没下来,否则怕是要感叹一番,原来他也有脑残粉了。 一开始福喜和影一还蛮紧张的,后来发现他们没什么恶意,反而傻兮兮的有些可爱,就不管他们了。请示过楚辞以后,他们时不时就带着自己的队伍离开去磨砺一下,过段时间又追上来。 楚辞对于暗卫的训练完全不在行,就由得影一自己折腾去。 那武将说是让楚辞担待着点,路况也没有太坏,大家还是尽量挑着好走的地方过的。 杨柳抽了抽鼻子,低下头去收拾撒了出去的粥和碗。 楚辞见他不肯说话了,知道他是憋在心里了,也有些无奈。 “乖,等会儿收拾完了帮主子梳头。” “恩。”杨柳乖乖应下了。 等他重新回到楚辞身边,楚辞已经拆掉了发冠,静静的等着了。 “帮主子把白头发拔掉吧。”楚辞就对杨柳笑道。 杨柳无意识的紧了紧手心,最终还是抖着手,轻轻捉起了楚辞的白发。 他很认真的将混杂在里面的黑发都挑了出来,务必仔仔细细不误伤一根黑头发。 最后,他拿着一把剪子,很小心的贴着头皮剪掉了那些白发。 “好了。”杨柳轻声道。 楚辞就点头。 傍晚的时候他们在山脚下安营扎寨了。离着下一个能补给的驿站还远,早就习惯了爷宿荒地的士兵们,也没人觉得不合适。 楚辞也在这时下了马车。 他先在篝火旁边溜达了两圈,惹来目光无数,最后才大大咧咧的坐在了最舒服的烤火位置。 卫绍源默默的过来了。 “太上皇陛下,您还习惯吗?”他照例是要关心一下楚辞的,毕竟他是臣子楚辞是君,当然,还是名头上更好听的君。 楚辞摇摇头,“寡人没什么不舒服的,倒是参将幸苦了。” “都是臣应该的。”卫绍源当然要谦虚。 “呵呵。”楚辞就笑。 卫绍源嘴角抽了抽,还是没能笑出来。 身后草丛响了响,卫绍源正要紧张起来,却发现让他警惕的东西,居然是犬将军。 这高大威猛的山犬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山里如鱼得水的缘故,在外边玩得太疯了。好在它玩得疯,也还知道回来,否则楚辞就该哭了。 这一次,犬将军不但回来了,嘴上居然还叼着一只大野鸡! “肉啊!”楚辞还没有发话呢,那边偷偷摸摸往这边看的卫绍元已经叫起来了。 天知道他多久没有吃肉了,现在看见长毛的在他眼里都要变成肉。 卫绍元这一嚷嚷就现了形,楚辞讶异了一下,马上就明白了他在这里的原因 “肉!”只是他那一声嚷嚷,也让一群如狼似虎的大老爷们儿沸腾起来了。 “大人,我们去猎几只猎物加菜吧,兄弟们已经好久没有吃到新鲜的肉食了。”副手马上哀求。他们哪里敢抢犬将军的东西?只是看见犬将军有了猎物,他们不蠢蠢欲动了。 卫绍源看了看楚辞,“派几个人去,剩下的乖乖守在这里。” “是!”副手的声音别提有多清脆了! 犬将军鼻子喷了气儿,昂首走到楚辞身边,把已经断了气儿的野鸡往楚辞脚底下一搁,吐了吐舌头,就乖乖坐在楚辞身边,瞪着铜铃大的眼睛歪着脑袋看他。 楚辞坐着,它也坐着。只是犬将军蹲坐着比楚辞还高,若是它发难,怕是一口能咬掉楚辞的脑袋,让围观的人暗暗替他捏了一把汗。 楚辞笑眯眯的按了按犬将军的爪子,犬将军“唔”了一声,把脑袋放在了楚辞的大腿上。 看见那凶恶山犬在楚辞手底下乖得跟一只猫一样,众人忍不住把眼神儿往卫绍源身上飘。那只山犬是他们家大人的战利品,他们当然知道,可惜,他们也知道大人就是拿那山犬没辙。 卫绍源顶着一堆复杂目光,淡定的维持着一张万年不变的冷脸。 “拿下去处理了吧。”楚辞就对腿肚子有些打颤的杨柳道。 杨柳小心翼翼捡了野鸡,赶紧跑到一边处理去了。 卫绍元恨不得挖个坑儿把自己埋了,他刚刚是暴露了暴露了,绝对暴露了! 他这么就这么蠢,要直接送货上门么?还有那只山犬,它怎么就不走了?快点走开啊! 第四十八章 杨柳摘了几片新鲜的树叶,和了些黄泥,把处理干净的鸡裹上烧熟了,就捧给了楚辞。 他跟着戏班子走南闯北,往往经常都要饿肚子,所以在最恶劣的条件下,他也能整出吃食来。 楚辞盯着杨柳做的鸡,他有种见了叫花鸡的错觉。 杨柳还有点不好意思,他怕楚辞嫌弃。 不过楚辞却意外的胃口好,居然吃掉了两只鸡腿,杨柳见状,就安下心来。心道福喜大人不在,他怎么也得把主子伺候好了,不能给饿瘦了。 卫绍元偷偷摸摸摸过来,讨好的朝楚辞笑了笑,反正都已经暴露了,他藏着也没用。 楚辞笑呵呵的把卫绍元的脑袋揉成了鸡窝,卫绍元一边啃着鸡翅膀,一边在心中哭泣他失去的节操。 队伍休整好了,很快又开拔。 楚辞继续闷在马车上,卫绍元就苦哈哈的成了他的玩物,被楚辞翻来覆去的蹂-躏。看着卫绍元一脸悲痛的表情,楚辞居然心情好了不少,连饭都多吃了半碗,喜得杨柳明明怕得很,还要把卫绍元给留在马车里当吉祥物。 卫绍元的小日子过得水深火热,痛并快乐着,好容易熬了小半月,他们终于到达了汾阳,卫绍元才解脱了一般,逃命似的跑走了。 而在京城那边,沈瑾却目光奇异的看着身边的人。 “你说,前段时间见过的人乃是当今太上皇?”沈瑾这一次进京,自然是有任务而来。 他的任务就是寻找沈家失踪了二十年的沈五爷。 对外人来说,沈家十足的神秘,不过只有他们沈家人自己知道,他们只是遵循着祖训,从不轻易出世而已。 沈家以一手精妙绝伦的医术闻名与世,却从不轻易介入任何一个国家的纷争。人性贪婪,沈家人唯有小心谨慎,才能立足于世。 若不是隐隐约约打探到了一些风声,沈瑾也不会到京城来。 沈家人本就遭权贵之人忌惮,除非有求于人,他们是不会放任沈家人乱来的。所以沈瑾耗费了很多时间,才打听清楚了那日给他奇异感觉的人的来历。 沈瑾只感觉到似乎身后有人在阻止他接近真相,这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公子,有客人来访。”小童用响亮清脆的声音在门外大喊,似乎还有些气急败坏。 沈瑾身前的人立刻翻身而出,从窗户离开了。 “嘎吱”一声,大门被推开了。 沈瑾端坐在椅子上,正在捧着一杯茶水喝。 见了来人进来,他头也不抬,只是轻轻将茶杯放下了。 “国师大人,有失远迎了。”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杯沿,显出惊人的细腻光泽来。 来人一头雪白长发,俊美非凡,似乎也没有注意到自己压根儿不受欢迎,自顾自就踏进了房门。 “你这家伙好生的不懂礼貌!”小童撅起嘴巴,显然是不满极了,这家伙忒讨厌了。 “我这童子年纪小,脾气冲了些,国师大人不要介意才好。”沈瑾慢吞吞道,语气里没有一点责怪。 “无碍,本座不介意。”国师大人悠悠道 小童大翻白眼,这家伙好生的厚脸皮。 沈瑾大概十分了解国师大人的性格,面不改色道,“童儿,去沏一壶茶水来招待大人。” 小童就嘀嘀咕咕走了,心说小爷非得用刷锅水给你煮茶不可,让你这么讨厌。 “你这小童子泡的茶,本座可不敢喝。”国师大人自顾自坐在了沈瑾面前。 沈瑾看着自己的手指,“没什么不敢喝的。” 国师大人就沉默了。 这两个人一个雪衣,一个雪发,相顾无言的样子,竟然十分和谐。 “你不该来这里的。”国师大人开口道,声音有些艰涩。 沈瑾蹙眉,“我来不来,是我们沈家的事。” 国师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你们还没有放弃吗?” “不是你的家人,你当然不会在意。”沈瑾有些恼怒了,“如果你今儿只是来说这些的,那就请回吧。” 沈瑾做出送客的姿态。 国师坐着不动,也有些无奈,“本座劝不动你,你们沈家人,好像都是这样的倔脾气,一旦认定了什么,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关你什么事?”沈瑾恢复了从容,“总比你们这些完全没有心的家伙好。” 沈瑾端起茶杯,不再看国师。 国师有一瞬间的发怔,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一瞬间居然有些无措起来,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什么,最终还是阖上了唇。 气氛有些僵硬。 “客人,请吧。”这个时候,小童提着一壶茶回来了,他替国师倒上了一杯茶,却并没有给自家公子添上。 国师看着那杯还冒着热气儿的茶,就伸出缓缓摸了摸杯沿。 在小童期待的目光下,国师还是没有喝那杯茶水,这让小童很是失望。 “总之,你尽快离开京城吧,这里没有你想找的人。”国师大人的神色又变回了最初的空洞。 沈瑾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想了想,还是道,“我们会走的,但不是现在。” “你想找的人不在这里。” 沈瑾的神色严肃起来了,“我知道了,谢谢你的提醒。虽然你特意来告诉我了,但是我还是要说,我不喜欢你,不喜欢你们皇族的人。” 国师大人的脸上并没有多余的神情,他深深的看了一眼沈瑾,没说什么,起身走了。 “公子?”小童担忧的看着自家公子。 沈瑾摇摇头,“我没事,收拾一下,我们走吧。” “咱们不继续找人了吗?”小童惊讶。 沈瑾负手在背后,望着窗外,摇摇头,“那家伙说了京城没有我们要找的人了,自然也就没有了。” 小童不明白公子为何这么笃定,不过既然公子发话了,他收拾去就行。 京城又恢复了平静。 汾阳是大楚和蛮荒距离最近的一块地盘,隔着沙漠和草原,也是大楚对外最坚固的一道屏障。为大楚戍边的将士们,就是以这里为家的。 楚辞到了汾阳当天,就住进了城里。 楚辞没去他手里握着的南路军那边,却偏偏跑到卫绍源的北路军地盘儿来了。 这让北路军的众位将士们都稀奇的很。 当然,他们也是很尊敬这位太上皇的,他们去年发下的,带着棉衣的盔甲,还是太上皇陛下友情赞助的呢,否则去年的冬天,就有的熬了。 就算是卫绍源卫大参将,脸皮再厚,都没办法抹杀人家太上皇陛下的功劳。就没见过哪个人在别人棉衣上面绣上赞助标志的,想不让大家知道这东西是谁给的,都不行! 谁让卫大参将穷得很,他囊中羞涩,看着一群冻得瑟瑟发抖的手下,居然无能为力。这也是他看见楚辞就硬气不起来的原因。 楚辞可不认为做好事要不留名,他又不是傻。 城中毕竟条件有限,这里环境本来就恶劣,银饷又不足,能给楚辞收拾出来一间干净的瓦房,已经很不容易了。 卫绍源这次带回来的粮草,给了北路军很大的振奋。 “呸呸呸!脏死了!”福喜大人嫌弃的瞪着这仿佛下一刻就要垮掉的泥胚瓦房,直翻白眼,这里简直比皇宫冷苑的条件还要糟糕。 “行了,先收拾一下吧。”楚辞注意到已经有无数小兵“偶然”露过这里了,赶紧催促,他可不想站在外面当猴儿给人看。 “是。”福喜赶紧带着一小群手下收拾去了。 “大人,您说太上皇他到底图什么啊?”副将和卫绍源站在高处,不解的问自家参将大人。 卫绍源沉着一张脸,“不知道。” 副将撇嘴,小声嘀咕,“依属下看来,太上皇肯定待不长,这边关哪里能和京城比啊?要不了几天,太上皇肯定就受不了了。” 副将说的可是大实话,这里条件差得很,站在城墙上头张开嘴,能吃一嘴的沙子。楚辞一看就是娇滴滴的大少爷没吃过苦头,估计也是一时兴起,等吃到苦头了,也就晓得回去了。 卫绍源没说话,他其实也对副将的话保持着赞同的态度的。 卫绍源想起曾经和他吹胡子瞪眼睛拍桌子的少年皇帝,又看看如今这少年太上皇,喉咙紧了紧。记忆中的少年皇帝好像和如今的太上皇有什么不一样了。当年他设计夺走了北路军,少年皇帝气得瞪大了眼珠子,偏偏拿他没办法的样子似乎还历历在目,而今的太上皇,卫绍源觉得,他看不懂他了。 卫绍源也再等楚辞回去,甚至还想拜托他顺道把他那不省心的妹妹给带回去。 卫诗诗早就已经一身男装,在军营里面混得如鱼得水了。 而让卫绍源气得差点掀翻桌子的便是,他本来以为这里简陋的条件会逼走楚辞,没成想,第二天而已,居然就有一支商队过来,浩浩荡荡卖给了楚辞一大堆的东西,看得卫绍源差点吐血。 汾阳城当然有商队会来,但是这里条件不好,商队来了也赚不到什么钱,所以也就渐渐少了,只余下一些小的商队每几个月会来一次,和当地人交换土产。 他怎么不知道,商队居然还会带这么多昂贵的生活用品过来! 楚辞看着焕然一新的小屋,嘚瑟的叹了一口气,他可没有委屈自己的打算。有钱,就是这么任性! 第四十九章 商队的到来让小小的汾阳城焕发了极大的活力,生活在这里的百姓们纷纷拿出家中储备以久小心珍藏的土产和商队的人交换必须物资。 就连士兵们也不例外,谁还不想赚点外快?那些个土狼皮,牙之类的,能换上好多斤烈酒! 哪怕卫大参将觉得这支商队很有些古怪,也根本阻拦不了大家的热情。 “哥,你这里条件也不错嘛。”卫诗诗睁大了美眸,张望着被她大哥的部下们抬到院子里的各种皮毛和锁碎的物品。这些都是要拿来和商队交换粮食的。 卫绍源有些狼狈,他不想打破妹妹美好的幻想,他的部下们,曾经好几个月都发不下粮饷来。他们空着肚子保卫家乡,还得自食其力,想办法不饿死自己。 虽然这种情况已经大大的改善了,但是卫绍源还是耿耿于怀。 卫诗诗不知道自家大哥心中的纠结,她是第一次来到大哥战斗的地方,所有的一切在她眼中还很稀奇。 她在一对皮毛中挑挑捡捡,最后挑中了一块还算完整的狼皮。 “哥,这块皮子给我吧,我帮你缝一件坎肩。”卫诗诗举着毛皮,笑嘻嘻道。 卫绍源轻轻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又把目光移开了。 卫诗诗差点蹦起来揍人,她哥那眼里的怀疑之色不要太明显!她,她还是女孩子好吗?她,她,一件坎肩而已,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副将同情的看着自家参将大人,怪不得曾经的大人总是愁眉不展,肯定是担心妹妹担心的! “大小姐,这个给您吧。”副将还在抓耳挠腮试图想一个让大小姐不好去祸害那块可怜皮子的理由,一个皮肤黝黑,一脸憨厚的小兵已经替他站了出来。 “里面是什么?”卫诗诗瞧着那憨厚小兵递过来的小包,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打开一看,居然是一包颗颗硕大,闪着寒光的獠牙。 “大小姐,这个给您玩儿。”皮子就别玩了,经不起折腾,小兵憨厚一笑。 卫绍源嘴角一抽,幸好他的脸上本来表情就不多,卫诗诗也没有察觉。 副将赶紧转身,生怕小祖宗注意到他的表情,哎哟笑死个人了,他怎么不知道那娃那么耿直呢? 卫诗诗差点吐血,可惜看着人家娃一脸憨厚无害的表情,卫诗诗半点脾气都发不出来。 楚辞就在这尴尬时候大大咧咧过来了。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楚辞好奇,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傻了似的。 卫诗诗瞪大了眼睛,直接对楚辞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转身就走了。 楚辞无缘无故被嫌弃了,觉得自己好无辜。 “爱卿,寡人莫非曾经得罪你家妹子了?”楚辞就问卫绍源。 卫绍源拱拱手,“臣不知。” 楚辞:“……”怎的一个两个都这么无趣儿? 卫诗诗气呼呼的走了,就算她已经知道楚辞就是太上皇,她还是这么不给面子。 别以为她不知道,那太上皇分明就是和那无耻小贼是一伙的! 卫诗诗似乎想到了什么,俏脸一热,就有些咬牙切齿。 “混蛋!”卫诗诗一脚踢飞了一块磨盘大的石头。 她这次千辛万苦逃出来,也不是没有逃避的心思。她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那可恶小贼在水里对她…… 就算她当时已经意识不清醒了,她也迷迷糊糊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自己还……实在是太羞人了,卫诗诗简直想把那罪魁祸首一剑劈成两半! 那小贼端得是狡诈,卫诗诗想起后来她要去报仇,结果被那可恶小贼戏弄得不轻,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等着吧,等本小姐回去了,有那小贼好看的。 …… “我们不能再往前走了。”卫绍源拦住楚辞的马,“前面就是和胡人领地的交界线,咱们越了线,就不安全了。” 卫绍源带着楚辞在荒漠上参观。 楚辞把自己裹在厚厚的披风里,才没让沙子冲了个满头满脸,这里确实不好待。 “陛下,您瞧。”卫绍源指着草原和沙漠的交接处,“胡人经常从那边过来突袭我们的村庄,所以我们要守好这里,不让他们有机可乘。” 楚辞点点头,“将士们都辛苦了。” 卫绍源沉默半晌,对楚辞到,“陛下,您该回去了。” 楚辞猜到着家伙可能是触景生情了,毕竟这黄沙低下埋着很多同胞的尸体。 “好了,别沮丧,你瞧,你卫大参将在此,胡人根本就不敢放肆了。” “别急。”楚辞摆摆手,“寡人想知道将士们在这里的生活,再让寡人看看。” 卫绍源知道楚辞好奇心正浓,也就不劝了。 忽然,他凝眸远处,目光一瞬间变得犀利起来。他立刻从背上取下一张精铁大弓,又从挂在马腹身边的箭桶中取出一只利箭,搭弓而放。 “嗖!”利箭带出去的尖锐破空声震得楚辞耳朵嗡嗡作响,然后他就听见一声惊恐的嘶吼和哀嚎声,一堆沙砾突然动了动,一只箭插在上面,血迹缓缓流出。 卫绍源身后有人欢呼了一下,马上又有人策马而出,拔起卫绍源的箭,那只箭穿透了一只沙狐的身体。 那人将卫绍源的猎物高高举起,喉咙里发出阵阵欢笑声。 “他们就那么高兴吗?”楚辞小心翼翼的问。 卫绍源沉着一张脸,“今天晚上可以加餐。” 楚辞的笑容就渐渐淡了。 “朝廷不是有发津贴吗?”还是楚辞亲自掏的腰包。 卫绍源摇摇头,“家里头还有老子娘,他们哪里敢把卖命钱随便花了?” 楚辞低头将自己的袖子揉得乱七八糟。 大概知道楚辞心情不好,卫绍源又道,“其实这样也好。有时间就练练那群臭小子们的眼力见儿,顺便连同箭术一起熟练了,以后杀敌,一射一个准。” 楚辞张了张口,没能说出话来。 那边小兵们已经相当熟练的轻微处理了一下沙狐,恭恭敬敬将卫绍源的箭送了回来。 卫绍源就随手接了过来,重新插进了箭桶。 “算了,我们回去吧。”楚辞闷闷道。 当天晚上,楚辞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第二天早上,又是顶着一对儿乌青眼儿爬起来的。 “主子。”杨柳的声音有些发颤,“北路军给您送礼物来了。” 礼物?楚辞扔下喝了一半的粥,顺了顺袍子,走出了房间。 “哈!”楚辞看清楚那所谓的礼物,嘴角直接狂抽不止。 “这,这是怎么回事?”楚辞瞪着那头硕大无比,还在滴滴哒哒往下滴血珠子的沙狼,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嗷呜!”犬将军几乎是立刻就跳了出来,对着那狼尸警惕的怒吼。 “陛下,这是属下们送给您的狼王,您可以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会给您带来好运的。”憨厚的大兵们就笑眯眯道。 楚辞:“……”说得他好像要把一头狼给怎么着了似的! 楚辞又好气又好笑。 不过既然是将士们的心意,楚辞也就收下了。楚辞当然知道,他们猎得一头狼王有多么不容易。 “又要折腾老奴了。”福喜甩着帕子,大大翻了一个白眼儿。 不过他还是将袖子一捋,就收拾那狼起来。 先把皮给扒了下来,“正好拿来做条毛毯,连原材料都给我省下了。” 楚辞:“……” “这狼肉又腥又柴,可怎么吃啊?” 楚辞战战兢兢的看着福喜大人举着一把大菜刀,对着一头没有皮毛的狼尸做出了各种狰狞之色,还不停的嘀咕这狼身上哪一快肉最好,这里该清炖还是红烧,吓得楚辞小心肝儿噗通噗通的跳。 杨柳直接躲在楚辞身后了,原来喜大人这么可怕,他还以为喜大人是个好人呢。 福喜是不是好人楚辞根本不在意,他在意的是,他收到了两封信。 这信外面并没有什么玄机,只是很普通的外壳罢了,不过里面的内容让他很在意。 第一封信是慕睿写的,前面叽里呱啦一大堆的废话,到了最后两行字,他才轻描淡写的交代了他现在的情况。 慕睿和他爹对着干,现在终于被他爹给赶出来了。他姨娘半句好话没替他说,反而一个劲儿的让他去找昌平侯和大夫人认错。 慕睿说他终于受不了,所以也没反对,也没挣扎,就那么老老实实被驱逐了。现在他被赶出家门无家可归,要来投奔他了。 楚辞叹了一口气,这样也好,慕睿可以不受拘束,活得自在一些了。 还有一封信,居然是小白眼狼写给他的! 楚辞当初走人,也不算偷偷摸摸,只是谁也没告诉,谁也没隐瞒。想要知道他的去处,也挺容易的。 小白眼狼的信字数也挺多的,不过都是些小事儿。 什么他又写了几篇大字啊,太傅又夸奖他了啊,夜里吃了一盘点心,有些胀气。 那小白眼狼绝口不提楚辞的突然离去,就好像他根本不知道这事儿似的。 就好像楚辞只是很平常的出来散心,他也很平常的给楚辞写信。 最后他还说他想他了,问楚辞什么时候回去。 楚辞把慕睿的信收好,把小白眼狼的信揉了揉,扔进了废纸篓。 第五十章 慕睿果然就拖家带口来投奔楚辞了。 “你这里怎么这么寒酸啊!”慕睿瞪着楚辞那破破烂烂的小屋,差点没傻了眼。 他以为楚辞是出来吃香的喝辣的,才这么兴冲冲就出来了,可惜,楚辞是来体验生活的。 “阿辞!”慕睿差点崩溃了,说他拖家带口的,他只带了一个账房,一个小厮好吗?本以为可以来吃大户,没想到这大户这么穷,这么寒碜,他喝西北风吗?还是啃沙子? “来了就来了,唧唧歪歪的作甚?”楚辞没好气的给慕睿一巴掌糊脑门儿上,“你再叽歪,今天晚上就滚去睡沙子去。” 楚辞说完就直接转身进了小屋,亏得他还特意跑出来接人,哼,这臭小子就是皮痒了。 慕睿委屈了一把,哭丧着脸赶紧跟了上去,他可不想露宿街头。 其实他这一路上也瞧见了,楚辞这一座小房子,确实已经是附近最好的房子了。 慕睿叹了一口气儿,好端端的福不享,跑到这个角落里来遭罪,阿辞他到底图什么啊? 还在这房子外面瞧着简直糟心得不行,里面居然意外的十分不错。 慕睿啧了一声,摇摇头,他就说,阿辞是那种肯吃苦耐劳的人吗?自以为找到了原因,慕睿就高兴了起来。 “有热水吗?我要泡澡。”慕睿心里一松,立刻就开始抖起来了。 “在这里你还想泡热水澡?”楚辞看傻子一样瞪了一眼慕睿。 慕睿心里一紧,突然有了点不妙的预感。 “我,不就是一个热水澡吗?” “拿去。”迎面就抛来一个东西。 慕睿手忙脚乱接了,居然是一条汗巾子。 “洗澡啊?出门右转,往外走个二里地,那里还有一个没干的碱水池子,够你洗澡用了。”楚辞一本正经道。干净的清水人喝都拮据着,哪里还能拿来泡澡? 慕睿:“……”好嘛,他也跟着要艰苦朴素了。 慕睿将汗巾往肩膀上一挂,拿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嘀嘀咕咕就往外走了。 “喂,阿睿,那里是公共浴池,比不得咱们自己的庄子,要是有人在洗,你可别吓着人家,也别吓着自己了。”楚辞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补充道。 “知道了。”慕睿头也不回。 “那家伙,说得自己好有经验似的。”慕睿眼珠子转了转,把衣服也搁到了汗巾的左手臂上,“该不会是天天去偷看人家汉子们洗澡吧?” 慕睿突然神经质的往四周看了看,这军营里头连头母猪都没有,慕睿后背一紧,要是有人憋坏了,憋成了阿辞那样的癖好…… 慕睿疯狂摇了摇头,他一定是想太多了,哪里来的那么多断袖? 顺着楚辞的话,慕睿很快就瞧见了一摊水。 这里应该是一口干涸的小湖,湖中大石头都露出水面了,水质不适合浇灌饮用,就专门拿来给人洗澡了。 慕睿没瞧见楚辞说的很多人,还暗暗高兴了一把,“也罢,今儿这池子就被爷承包了。” 慕睿把衣服搁在了池边的石头上,这见鬼的汾阳,不是沙子就是石头,要不就是杂草,连棵大树都没有。 扔了衣服就开始接腰带,慕睿往池子靠近了几步,就踩着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低下头一看,好家伙,一副盔甲。 往水里头看了看,没看见人啊?谁把盔甲扔这里了? 莫非是有人洗完澡忘了穿回去?慕睿想了想,也觉得不太可能。 正准备略过不管,却差点被绊一跤跌个狗吃-屎。 “这是什么玩意儿啊?”慕睿这才发现自己被一根长长的布条给缠住了脚,估计是刚刚不小心踩到那盔甲勾上的。 慕睿弯下腰想要解开布条,没成想越解越乱,差点把手都要给搅和进去了。 “混账东西!”慕睿发了狠,直接把那布条扯得稀巴烂,这才解了气。 “什么东西都往军营里带,卫大人该好好肃查一下军队纪律了。”慕睿这样说着,把自己脱得一丝不挂,就走进了水里。 “嘶,好冷!”慕睿打了个哆嗦,赶紧往深水区走。直到水没过了胸膛,他这才满意的眯了眯眼,取下脖子上的汗巾开始擦拭。 大略擦了一遍身体,慕睿只觉得兴致颇高,居然滑动手臂,开始游起水来。 他就像一尾灵活的鱼,在汾阳明亮的月光下不时反射一点光辉。 “哗啦。”就在慕睿还没游个尽兴时,他突然听到了一点水声。 嘿,还真有人!慕睿眼珠子一转,突然冒了点坏水儿,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头潜进了水里。 “哗啦。”淅淅沥沥的声音还在继续,水底下一个矫健的身影渐渐靠近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突然,一双手从水里伸出,一把抓住了一只脚踝。 “啊!”脚踝的主人猝不及防,大概也没想到竟然会有人从水底偷袭,竟然被一招得逞,只来得及尖叫一声,就被拉进了水里面,连灌了好几口又咸又涩的水。 慕睿捉弄完了人就纳了闷儿,好奇怪,这大老爷们儿的脚有那么娇小细嫩吗?他无意识的搓了搓手心,指尖仿佛还停留着细腻的触感。 “哇!救命,救……”明明只是齐腰深的水,那被他捉弄的人却仿佛够不到底儿了似的,居然胡乱挣扎一通,在水里面起不来了。 慕睿赶紧从水里钻出来,来不及细想那喊救命的人嗓音怎么这么怪异和熟悉,赶快把人捞了起来。 于是,慕睿刚把人捞起来,马上又被人手忙脚乱的缠住了,并且,他的胸膛上又被抵上了两团又软又绵,还似乎有惊人弹性的东西。 慕睿:“……”这熟悉的配方!只是上一回还隔着一层衣服,这一回,可真正就是毫无阻碍了! 这一次身上的人并没有吓得意识模糊,看清楚了自己缠住的人,卫诗诗当真的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小贼!”卫诗诗凄厉的惨叫一声,因为太过用力,以至于嗓门儿都变了调。 慕睿吓得差点把人扔出去,可惜被抱得太紧,他根本看扔不掉。 “疯婆娘?” “啊啊啊!我要杀了你个可恶的小贼!”卫诗诗差点疯了,直接对着慕睿又抓又挠。 “喂喂!”慕睿傻了眼,这疯婆怎么会在这里?来不及细想,他已经被惨烈袭击了,“你这个疯婆娘想干什么?靠,他娘的,疼疼疼!”慕睿气急败坏的躲开。 “疯婆娘,你也不看看现在的情况,你没穿衣服,我也没穿衣服啊!”慕睿赶紧提醒。 可惜他的劝解火上浇油了,“本小姐一定要杀了你!”卫诗诗已经红了眼睛,连水都顾不得害怕了。 她本来忍了半个月之久没能洗澡,就算她很能忍耐,毕竟是爱干净的女孩子,也到了极限了。 军营里面根本没有让女孩子可以沐浴的地方,她也不想借大哥的手给自己开小灶,就趁着今夜大哥要带着手下出去巡视的机会偷偷溜到湖边来。她都不敢太过深入,只在浅水区水泡泡。没想到,这都能冤家路窄。 可怜慕睿还光着身子,居然被完全失去理智的,同样光着身子的女人给追得抱头鼠窜。最后狼狈不堪的冲上了岸,抱起扔在地上的衣服就撒丫子开跑。 “有本事你上来啊!你上来看大爷不把你全身看光光!”慕睿一边穿衣服,一边不甘心的嘴贱。 好吧,他就是手贱,这才遇到了这么一个煞星。卫诗诗也是倒霉,偏偏遇到了慕睿这么个灾星。 好在她还有最后的理智,才没有做出裸-奔于大地这样惊世骇俗的事情来。 “本小姐不会放过你的!”卫诗诗怒火冲天。 等她准备穿上衣服继续和慕睿死磕到底的时候,这才发现她的裹胸布居然变成了烂布条! 这里出现的人,除了那小贼,还有谁? “啊!”卫诗诗大叫,“混蛋,混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卫诗诗差点气哭了。 …… “他娘的,大爷这是走哪儿哪不顺吗?到处都能碰着那母老虎!”慕睿心有余悸的冲回小屋,“咣当”一声,把门关得震天响。 楚辞正拿着一把弓在比划,好悬没被吓着掉了弓砸了脚。 “你这是怎么了?”楚辞见慕睿一边儿大口喘气儿,一边飞快拿木板把门给栓上了,就有点奇怪。 “阿辞!”拍着胸膛,简直心有余悸,“你这里简直太可怕了!” 楚辞:“恩?” 慕睿在原地来回转了几个圈儿,苦恼的挠了挠他一头还在滴水的湿发, “到底怎么了?”楚辞就问,“你怎么一副被老妖精吸干了的模样?” 慕睿捂住脸不停的哼哼唧唧,他根本没法说出口好吗?他能说他刚刚把一个没穿衣服的女人给抱在了怀里,并且那个女人还嚷嚷着和他不死不休吗? “阿睿?” “不行!”慕睿跺脚,“我得赶紧收拾东西去。” “收拾东西做什么?”楚辞懵了,这家伙不是才到吗? “这里我不能待了,简直太可怕了!” “阿睿!”看慕睿真的在收拾东西了,楚辞都傻了。 “砰!”一声巨响,大门抖了抖,房顶上簌簌落下一层灰。 “小贼,滚出来受死!” 第五十一章 “发生什么事了?”楚辞转头去看慕睿。 慕睿木着一张脸,将手上的东西一扔,“好快!” 楚辞:“?” “完蛋了完蛋了!”慕睿突然捂住一张脸,紧张的将头发挠了个稀巴烂。 “砰!”又是一声巨响,楚辞眼睛一眯,沙子也从屋顶上震下来了,糊了楚辞一脸。 “小贼,我知道你在里面,滚出来!”卫诗诗气急败坏的大叫。 “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楚辞抹了一把脸,崩溃道。 “我能说我什么也没干吗?”慕睿开始疯狂的寻找脱身之法,差点忘桌子底下钻了。 “这窗户怎么钉死了啊!”发现藏在桌子底下和柜子里面都不太靠谱,慕睿一推窗户,发现居然是被钉死了的,当即就哀嚎了。 “咣当!”门栓终于不堪重负断成了两截,楚辞瞪着那两截木头,咽了一口唾沫,只能给慕睿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啊?”慕睿惊呼一声,一个俏丽的人影已经旋风一样擦过楚辞,扑向了慕睿。 “好,好厉害。”被晾在一边的楚辞嘀咕一句。 “疯婆娘,你要干什么?”慕睿撕心裂肺的大叫。 “我要杀了你!” “我靠,你来真的啊!别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会手软了!” “去死吧!” “……” 楚辞默默的后退几步,抱着自己的枕头出了房门。 他都不忍直视了,默默为自己好容易才打整好了的房子默哀了一把,心想明儿福喜见了,非得疯了不可。 算了,就把空间留给年轻人吧,横竖大家都吃不了什么大亏。 想通了,楚辞就心安理得的走了,一点没把慕睿凄凄惨惨的求救声听在耳中。 “主子。”影一游魂一样飘到楚辞身边,身上也在簌簌往下掉沙子。大概汾阳的房梁不好趴,稍微不动就要被沙子埋了。 楚辞拍拍兢兢业业的好手下的肩膀,“别管他们了,回去休息吧。”龙虎卫最近在草原戈壁上混得风生水起,作为头头,影一还得守在楚辞边儿上,也有点淡淡的心酸。 “那您?” “我自有去处。” 卫绍源回到自己的营帐,就被他床上鼓起来的一个大包给惊着了。 “什么人?”卫绍源又惊又怒,谁敢这么放肆,居然敢闯他的营帐! “爱卿别闹。”被子底下的人闷闷道,“寡人先在你这里躺躺,回头你好好教育教育你妹妹。” 卫大参将:“……” “大人,发生何事了?”巡逻小队听到动静,举着火把凑了过来。 卫绍源把帐帘一放,声音有点奇怪,“没事。” “大人?” “我说了没事!”卫大参将有点恼了。 “是是是。”小兵们赶紧退了出来。 “我说,大人这么紧张做什么?”一个大兵挠了挠头,“难不成,大人在帐篷里面藏了大姑娘?” “大姑娘你个大头鬼!”小队长直接一个拳头捶过去,“这军营里面还能找出一条母狗来吗?” “大小姐不是……”大兵委屈极了。 “你能打得过大小姐吗?”小队长哼了一声。 大兵脸色一垮,怏怏道,“打不过。” “还不滚去好好巡逻去,当心半夜里沙狼溜进来吃了你的肉!” 大兵一惊,“马上去,马上去!”说完就屁滚尿流跑去巡逻了。 “哼哼。”小队长暗暗嘀咕,“没有大姑娘,还不准人家有小郎君啊。”说完就偷瞄了一眼将营,又做贼心虚的移开视线,赶紧走了。 卫绍源瞪着床上,一张冷脸简直僵了。 “大哥!”卫绍元哭哭啼啼跑过,捶着他哥的帐篷,“大哥,让我跟你一起睡吧,我真的受不了啦!” 卫绍元在帐篷外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天知道这兵营里的人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他真的要被口臭,脚臭,呼噜声折磨疯了。天呐,这人到底要多粗俗,才能一边打鼾,一边流口水,一边抠脚丫子还能睡着的啊! “大哥,我不行了,你让我跟你一起睡吧!”卫绍元挠着他哥的帐篷,今儿不让他进去,他就哭死在这里,他真是受够了。 凭什么他姐可以单独一顶帐篷,他就得睡大通铺?白天已经累得变了狗,晚上他必须要反抗! 卫绍源一把掀开了帐帘,卫绍元挠门挠到一半,被他哥突然出现的脸惊了惊,差点挠到他哥脸上去了。 “大哥!”卫绍元赶紧缩回爪子抱他哥大腿哭! 他现在是白天哭了晚上哭,哭睡着了,第二天接着哭,又不是睡做的女人,简直不知道他这么眼泪打哪儿来的。 “今天有力气了?”卫绍源蹙眉。 卫绍元一僵,他今儿没有跟着一起出去加训,所以没跟以前一样累得死狗一样沾床就睡,这才有精力挑剔睡觉的地方。 “哥!亲哥!”卫绍元赶紧扯开嗓门儿嚎,他哥这是眼看着不同意啊。 “爱卿,你就让他在你这里睡呗。”楚辞用被子把自己裹了,半眯着眼睛下了床,摸到了卫绍源身后。 卫绍元:“!” “他他他……”卫绍元整个人都傻了,话都说不利索了,“太太太,太上皇!你们,你们!”卫绍元指指他哥,又指指楚辞,一脸的难以置信。 卫绍源:“……” “来,咱仨一起睡,暖和。”楚辞指指卫绍元,“过来,外面挺冷的,地上不凉吗?” “娘嘞!”卫绍元一退摔个屁股墩儿,屁滚尿流的跑了。 “诶,他跑什么啊?”楚辞疑惑。 卫绍源:“……” 卫绍源卫大参将在太上皇陛下一脸的遗憾里睡了一夜墙角。 “爱卿,寡人说,这床也不窄,怎地就是不肯上来一起睡呢?”楚辞一大早神清气爽的伸懒腰。 卫大参将默默的将地铺收了起来,什么也没说,直接出去了。 楚辞的啧了一声,“爱卿,寡人又不会吃了你,跑那么快作甚?” 卫大参加走得急,差点崴了脚。 楚辞看着卫大参将有些狼狈的身影,忍不住哈哈大笑。 等楚辞收拾利索了回去,直接对着门都不见了的房子沉默了。他都不用去看,想都能想出里面是个什么光景了。 “主子。”杨柳小心翼翼瞅着楚辞的神色。 “他们人呢?”杨柳没从楚辞脸上看出什么来。 “昨儿打了大半宿,后来好像两个人又追出去了。” “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 杨柳摇摇头,“速度太快了。” 楚辞默然无语,“算了,咱搬去军营正中住去。”他们这房子离着军营最中心有点距离,属于家属区来着。 这一回,卫绍源在楚辞开口之前,赶紧给他挪了一顶帐篷出来,他生怕楚辞又说出什么要他给暖床的话来。 楚辞遗憾了一下,他还挺想卫大参将给他暖床来着,多有意思啊。 卫绍源安顿了楚辞,就去主持早课去了。 边疆没得松懈,一旦松懈了,可能真刀实抢和胡人干起来了,就得丢了小命儿。 楚辞正大光明的瞅着一堆汉子光着膀子在训练场上挥汗如雨。 荒漠温差大,晚上可能冷得要死,白天沙子又能热熟鸡蛋了。 汉子们的皮肤都晒成了小麦色,个个肌肉发达,壮硕威武。 楚辞负着双手,一派高贵冷艳,唬得一群汉子更加卖力的甩着武器,要好好在太上皇面前表现表现。 卫绍元缩在最后,踉踉跄跄舞着一根标枪,明明热得半死,他偏偏觉得凉嗖嗖的。艾玛太上皇那目光怎么感觉小刀子一样,剜得他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呢? 杨柳羡慕的看着正在训练的大兵们。 “想去试试?”楚辞转头看着杨柳。 杨柳羡慕的眼神还来不及收回,就变成了惊喜,“主,主子,小的真的可以?” “去吧。”楚辞点点头。 “谢主子!”杨柳激动得浑身发颤。 训练场上就仿佛狼群中来了一头白嫩嫩的小绵羊。 大兵们瞅着那新来的,也学他们脱了半身衣裳的小绵羊,纷纷在心里撇嘴,这细皮嫩肉的,能受得了吗? 楚辞的看得眼晕,杨柳那又瘦又白的小胸膛,就这么被一群糙汉子给看了个精光,楚辞简直要多郁闷有多郁闷。 “你去照看着。”卫绍源沉声吩咐副将。那弱鸡是楚辞的人,卫绍源还真不能让人在他手上出了事儿。 楚辞已经朝着卫绍源来了。 “爱卿,寡人的人就先交给你了。”楚辞的目光先在卫大参将身上溜了一圈,这才开口道。 不知怎么的,平日里早就习惯只穿一条亵裤,大大咧咧光着膀子训练的卫大参将,忽然有了一种相当羞耻的感觉。总觉得太上皇的眼神儿有那么几分奇异。 若是他仔细看看,就会发现那目光很像某种狼。咳咳,卫大参将自然不会那么做,会显得自己很没有礼数。 “属下知道了。”卫绍源拱拱手。 没过一会儿,大兵们就相当惊奇的发现,他们家大人居然穿上了衣服! 娘嘞,这么热的天儿,还穿盔甲,要死人啦! “不可松懈!”卫大参将木着一张脸,“万一我们被偷袭了怎么办?盔甲就是我们的第二条生命!去,都去把盔甲穿上,今天装备负重训练。” “啊!大人!”卫大参将的命令惹来一片鬼哭狼嚎。 第五十二章 楚辞相当的不满意。 大白天的穿什么衣服?太浪费了! 卫大参将可不会理会太上皇陛下的郁闷,衣裳在身,他觉得脊背都能挺直了。 楚辞看不见能亮瞎眼的肌肉,只好来来回回在大兵们的上三路,下三路密切扫视。尤其是卫大参将,更是被楚辞重点照顾。 那目光太过火辣辣,可怜卫大参差点同手同脚,好悬就被他的副将给一拳头撂倒了。幸亏卫大参将本能还在,把以为马上就要得手而变得沾沾自喜的副将一脚踹出去老远,惹来副将凄凄惨惨哀哀怨怨的小眼神儿。就差那么一点啊!太可惜了,能把参将大人撂倒,那多有面子啊。 卫诗诗和慕睿没完没了了,楚辞隔三差五就能听见他们的吵架声,一言不合之后马上又大打出手,搞得楚辞头疼不以。 卫绍源居然觉得很高兴,卫诗诗的注意力不在他的军营里了,让他大大的松了一口气。随便她怎么折腾,只要不折腾到他脑袋上就好了。 慕睿本来就对女性有些反感,他最讨厌的就是整日里哭哭啼啼,伤春悲秋,要么就是面慈心黑,心狠手辣的女子。这样的女子他在他爹的后院儿里见得太多,甚至还深受其害。所以,卫诗诗这么一个母老虎一般的悍妇出现在他面前了,居然让他开始觉得十分的新奇。 一开始他也烦,被卫诗诗纠缠得烦了,就忍不住反击,结果卫试试更加不肯放过他了,这一来二往的,楚辞都已经腻歪得不行,慕睿居然还上瘾了。 他现在一天不去撩拨卫诗诗,就觉得抓心挠肺的,总觉得人生都缺了些什么。 就在楚辞摩拳擦掌和杨柳一起加入训练大军的时候,卫诗诗和慕睿的角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居然调了个。 “你烦不烦啊?别跟着我!”卫诗诗真的要疯了,她从追杀慕睿不休,到现在见了慕睿都怕了,期间不过两个月。 慕睿笑嘻嘻,“疯婆娘,别走啊,咱们再过个几招。” “你别过来,我认输还不成吗?”卫诗诗脸都绿了,她后悔了,她后悔招惹上了这么一个神经病。她怎么就这么傻?早知道她就不该死追到底,卫诗诗总算是知道被人追缠不休是个什么滋味儿了。 “别啊,今儿哥哥多学了两招,还想练练手呢!”慕睿才没那么容易打发,当初可是这母老虎自己送上门来的,现在想走了?没门儿! 卫诗诗可算是知道什么叫风水轮流转了。 楚辞只知道慕睿和卫家大小姐打得火热,至于他们是怎样的水深火热,他表示喜闻乐见,只是不要再到他跟前哭诉或者告状,他就没有任何意见。 现在楚辞已经可以举着大弯弓,隔着百步远,射中靶子而不脱靶了。 想当初,他可是连一张弓都拉不开。 为了适应着汾阳难熬的天气,楚辞就把已经丢在一边好久没有理会的内经给翻了出来,这还是韩太傅送给他的,要不是福喜提起,他都快要把它忘记了,实在是罪过。 于是,楚辞白天跟着一群汉子努力训练,顺便大饱眼福,晚上就坐在床上磕磕绊绊的修习内经。只可惜他始终年纪大了些,现在才开始修习内经,效果并不太好,但是总是要比整日吃药要好得多。 远离了京城的喧嚣,楚辞觉得他的内心一天比一天平静,果然,他不适合京城的那个位置,也不适合那种生活。 他就是一个升斗小民,哪怕走了狗屎运,多活了两回,甚至还登上了至尊之位,不适合就是不适合。 就在楚辞努力了许久,终于把他那白得不正常的皮肤晒上了一点小麦色,并且养尊处优多年的细皮嫩肉也变得粗糙了一些的同时,他一直没去关注的楚轩,却开始以惊人的方式成长起来了。 没有楚辞在身边,楚轩就仿佛失去了制酎的凶兽,终于露出他虽然还稚嫩,却已经杀伤力十足的爪牙来。 虽然楚轩年纪还小,加之他的“靠山”不再理会他,千里迢迢跑到汾阳啃沙子以后,群臣们本以为从此以后就能松快一些,没成想,却事与愿违了。 大概没有谁能够想到,那个总是在太上皇面前哭鼻子的小皇帝,居然会有这么凶残的一面。 “王爱卿,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金銮殿上,那个高高在上的明黄色小身影,分明还带着点天真无邪的少年皇帝,却用阴测测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那个已经瘫软在地的臣子,仿佛盯上猎物的野兽。 “陛,陛下,臣冤枉啊!”瑟瑟发抖的人不死心想要垂死挣扎。 “啪!”御案上镇石一甩而出,登时将喊冤的人砸了个头破血流。 “朕还不知道,证据确凿的事,爱卿还有什么冤枉的?”小皇帝眸子深不见底,小舌头却轻轻舔了舔嘴唇,轻轻嗅了嗅空气中的血腥味。 真甜啊…… 小皇帝眸子有些发红,他眼中闪过嗜血的光。辞辞不在这里也好,被他看见这些血腥事,可是不好呢。 整个金銮殿寂静无声。 面如死灰的王大人最终被禁卫军拖了出去,他的血滴在大理石地板上,触目惊心。 群臣被小皇帝身上的煞气镇住,谁也不敢说出去求情的话。 散朝的时间,有几位老臣是相互搀扶着走出去的。 “陛,陛下他煞气太重了啊……”刘大学士忍不住摇头叹息。 身边的老臣们虽然没有说话,却赞同的点了点头。 他们已经多少年没有在金銮殿上见过血了?以前太上皇还在位的时候,都是很温和的。太上皇不同于大楚前面的每一任皇帝,他总是提倡用相对温和的方式去解决问题。 也许,他们在质疑太上皇名不正言不顺的时候,却没有把更多都注意力放在太上皇曾经的功绩上。 韩太傅默默的听着老臣们的叹息,却一直绷着一张脸,他没有参与进去的兴趣,直接越过他们,离开了。 有人想要叫住韩太傅,他们想知道,为何小皇帝突然变得这般陌生可怕了?可惜韩太傅都没有搭理他这些同僚的意思,脚下生风,走得飞快。 王大人不是第一个,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一时间,朝堂上群臣人人自危。 也只有金科新晋的进士们,并没有察觉到如此沉重的氛围。 今科的进士运气特别好,不但得到了楚轩的亲自接见,而且分配下去的职务也相当不错。尤其是前三甲,楚轩大有要培养自己心腹的意思,老臣们在瑟缩的时候,新鲜的血液却在散发光芒。 也许,这接二连三悲惨落马,替新鲜血液们腾出位置来的倒霉蛋儿们,大概有些死不瞑目。 太和殿,一身寒气的小皇帝,回到似乎还残留着温暖气息的熟悉之地,神色总算是缓和了一些。 “陛下,请用。”芍药送上了银耳莲子露。 楚轩看也没看,“先放下吧。” 他拐进了书房,先脱下了龙袍,这才坐在了案桌前。 芍药搁下了碗,点了一支安神香,渺渺轻烟中,芍药拂袖低着脑袋开始踢替楚轩研墨。 楚轩寒着一张小脸,小心翼翼从案桌下的暗阁中取出一个盒子。 看见这个盒子,楚轩脸上的寒冰尽逝,小脸上总算有了点热乎气儿。 他捧着盒子,宝贝似的先用袖子擦了擦盒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这才小心翼翼揭开了盒子。 很快,一支狼毫就呈现了出来。 这只狼毫做工十分粗糙,拙劣不堪,似乎出自稚童之手,更让人诧异的便是,它的笔身居然从中间段为了两截。 虽然已经尽力修复过了,那笔身中间还是留下了一道丑陋的疤,与那只精致华贵的盒子相比,盒子内盛放的东西完全不匹配。 小皇帝温柔的摸了摸那笔,似乎在抚摸最心爱的情人,那神色无端的让人心中发毛。 芍药却什么都没有看见似的,只低着头磨墨。 把玩了一会儿,小皇帝将盒子盖好,又放回了原处,这才铺开一张宣纸,选了一支还用得顺手的笔。 蘸了饱饱的墨汁,小皇帝嘴角一弯,似乎心中十分的甜蜜,手一用力,一个个墨字就跃然纸上。 辞辞,我在给你写信,你收到了吗?你看见了吗? 小皇帝认认真真的在写,他每天都要写,每天都要派人送信。他不知道这信能不能被送到他想要给的人手中,也不知道收到信的人会不会打开看,他就这么一直写着。 …… “又来了?”慕睿往肚子里灌着水,看见楚辞的书桌上又是一叠,忍不住咧了咧嘴。 “恩。”楚辞蹙眉,看着那一叠高高的东西发愁。 那小白眼儿狼都快把驿站信使当成了他一个人的了,就算他们是不厌其烦的往这里送的,楚辞收也收烦了。 偏偏还不能不收。 楚辞一旦提出不收了,那些信使就跟要死了爹娘一样,惊恐着一张脸大哭,好像楚辞不接那些信,他们就要丢了小命儿似的,搞得楚辞有些暴躁。 楚辞烦躁的推开那些信,眼不见心不烦。 第五十三章 管道上,一辆马车正缓缓的行走着。 “大爷们,歇口气儿吧,前面没有驿站了,想要歇歇脚,就得三天脚程以后啦!”路口边的一个茶棚,卖茶的老汉热情的招呼。 “老人家,请问汾阳离这里还有多远?”驾车的童子擦了一把额上的汗,开口问道。 “哟,大爷们是要去汾阳吗?汾阳啊,离着这里不远啦,速度快点儿,五天就能到了。”老汉笑呵呵回答。 “公子?”童子就去瞧马车里。 “在这里歇一歇吧。”马车里面有人轻声*道。 童子面上一喜,对着老汉就道,“先上一壶茶来,再拿些点心,点心味道好,大大的有赏。” “哎!”老汉应得清脆,转身吩咐自家老婆子煮茶来。 才拿帕子把简陋的桌椅擦干净了,老汉眼睛一亮,就瞧见那马车上下来一位仙人般的人物。 老汉擦桌子的手不由得用上了更大的力气,这样的人物,坐在他这简陋的椅子上,老汉心中有些莫名的惶恐。 好在童子也不会让自家公子就这么坐了,他跑到马车上,从上头摸下来一个坐垫,这才让自家公子坐了上去。 “公子,咱们就要到汾阳啦。”小童眼见着目的地就在眼前,忍不住开心了一把。 他实在是受够了不停的赶路了。 “恩。”这雪衣公子就淡淡的点点头,目光却落在荒凉的远处。 老汉提着茶壶,又送上了一盘蒸得雪白的馒头,还是忍不住道,“这位大爷,你们当真是要去汾阳吗?那边可是不太平呢。” “老人家,汾阳那边怎么了吗?”小童就好奇的问。 老汉摇摇头,看着这明显的一主一仆,这两位连情况都没有打听清楚,就敢过去,实在是艺高人胆大了。 “大爷们坚持要去的话,可得小心一些了。汾阳那边不太平,最好等过路的商队一起,交几个小钱让他们捎带一程,也要安全一些。那些商队可是都带着护卫队的。”老汉嘴里说着,忍不住露出些崇敬的神色。 “可我们不是听说,很少有商队往那边去吗?”小童不解了。 老汉露出一个笑来,“最近可不一样咯,过去的商队多着呢,大爷们运气很好,今儿就该有一趟要往那边去啦。” “老人家你确定?”小童诧异。 “老头子可不敢撒谎,那锅上蒸着的几大笼屉馒头,还有锅里煮着的肉,都是大东家提前预定好了的!搁在平时,我们哪里敢备着这么多,可不能卖不完搁坏了。” “公子?”小童又去瞧自家公子。 “恩。”雪衣公子又点头。 小童也不嫌自家公子过分冷淡了,他先替公子倒上了茶水,又拿了馒头来啃,吃得喷香。 没过一会儿,官道上又喧嚣起来。一队看起来就不小的车队果然就来了。 “大东家,你们上回要的吃食儿,老头子都准备好了!”老汉急忙去迎客。 “恩,全部端上来吧。”一锭银子随手抛了出来,老汉急忙接住了,笑容更加灿烂。他这个小棚,就指望着这群脾气好,又大方的客人了。 这段时间赚的钱,都能顶上以往一整年的收入了,老汉哪里能不喜? 旁边的桌子很快就坐满了人,商队里的人都是轮流过来喝茶吃东西的。 小童注意到,这些人行事有度,举止虽然粗犷了些,却透着一股子纪律劲儿,不像平常的贩夫走卒。不过其中明显还有些外来者,应当就是临时加入车队的行人或者小商贩了。 “老人家。”雪衣公子开口了,“我们想加入车队求得庇护,还请老人家帮我们去说道说道。” “诶,没问题。”老汉就凑到为首那壮硕汉子身边了。 那汉子身边的人就往他们这边看了看,很快,老汉就一脸喜色回来了,商队的人同意了。 “你们跟在货物后面,记住,不要乱跑,不要擅自脱离队伍,否则别想我们再管你们。”一个护卫模样的人就来说话。 童子嘀咕几句,还是点点头。这商队看着凶悍得很,倒真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可没有半道丢下人不管,也没有拿钱不办事儿。当然,那些不配合的人,自然还是要被一脚踢出去的。 “公子,咱们真要跟着他们走吗?”小童有些不解。 “恩。”雪衣公子已经闭目养起神来了。 小童鼻子一皱,不说话了。 “商队又来啦!”一路上有惊无险的抵达了目的地,汾阳城中又热闹起来,简直跟过年一样。 多少年了,什么时候商队来得这么勤快过?带的东西有这么好过?他们这里的人,谁用过京城的香脂头油,谁见过京城流行的衣裳首饰? 就算曾经见过用过,那也是很多年前的事儿了。 “你们走吧,记住了,三天以后我们就要回去了,过时不候。”护卫对着所有的外来人说。 “明白。”小贩们赶紧带着自己的东西去售卖,或者换取汾阳的特产了,这里的东西,也只有带出去了才值钱。也只有跟着商队,他们才敢来小赚一笔,否则危险太大,一不小心就要丢了小命儿,谁愿意来? “跟着他们。”雪衣公子掀开帘子,指着几辆载满了货物要离开的马车。 …… “这是什么?”军营中,一群汉子们围成一个圈儿,都蹲着身子,伸长了脑袋往里边瞧。 “呜呜……”那被一群凶神恶煞的人参观,差点吓破了胆子的小东西死死把自己缩成一团,简直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这是耗子吧?”一个汉子突然伸手,捉住了那毛绒绒小东西背上的皮毛,把它提了起来。 “你见过眼睛这么大,这么圆溜溜水灵灵的耗子吗?”有人没好气儿道。 “唧唧呜呜!”小东西惊恐的瞪大了雾蒙蒙的眼睛,两个小爪子拼命在半空中挥舞着。 “放下放下!蒙大牛!你那粗手粗脚的,别把这小玩意儿给捏死了!”旁边有人赶紧大叫。 “哪有!”汉子委屈极了,他根本就没有用力好吗? “捏死了这小东西,小心犬将军跟你没完!”这小玩意儿可以犬将军叼回来的,天知道犬将军是叼回来吃还是叼回来玩儿还是叼回来养的。万一给弄死了,凭犬将军那个体型…… 众人狠狠打了个哆嗦,惹得犬将军不高兴了,那下场肯定很美妙,那可是连他们参将大人都没辙的山犬。 汉子跟着打了个哆嗦,手一松,那小东西立刻就打了滚儿落了地,小爪子动了动,飞快的刨出了一个小坑儿,把脑袋藏里面了。 “难道这是猫?”有人摸着下巴道。 “你见过会打洞的猫?” “没,没见过。”这人傻眼了。 “唔……”一声低吼声响起,蹲在地上一圈儿的汉子们个个僵硬了脖子。 “哟,犬将军回来啦。”其中的小头领硬着头皮站起来,不过他看见了犬将军,还看见了跟在它身后的太上皇。 “太上皇陛下!您也在啊!”小头领激动了。 “恩,是啊。”楚辞笑呵呵道,小头领激动过头了,让楚辞莫名其妙。 “陛下!”汉子们纷纷爬起来,简直热情如火的包围了楚辞,拼命的恭维楚辞,简直要把他夸成了一朵花。 楚辞一边得意,一边又奇怪这些家伙莫不是吃错药了? “唔。”犬将军叼着一坨东西,拱了拱楚辞的脚,顺便威严的朝汉子们一看,汉子们立刻加紧了双腿,一蹦离了楚辞老远。 楚辞:“……” “这是?”楚辞这才注意到,犬将军嘴上叼了东西。 伸出手,犬将军就把那一团儿吐在了楚辞手上。 “猫鼬?”楚辞惊讶了。 他在荒原上也是溜达过许多次的,也没见过这东西,还以为这里没有呢。 猫鼬是一种小型昼行性灵獴科动物,而且还是群居的,简直就是沙漠中最可爱的小生灵。 楚辞仔细瞧了瞧,这只猫鼬还是个幼崽,但是已经生得一副楚楚可怜又可爱相了,该不是犬将军从人家巢穴里面掏出来的吧? 楚辞直接忽略了这还有可能是犬将军把人家一家子都吃掉了,唯独剩下这么一只的这种可能性…… “陛下,您认得这沙猫子?”有汉子就好奇的凑上来,他好像是认得这小东西的。 沙猫子?楚辞嘴角一抽,“算是吧。” “唔。”犬将军拿鼻子又拱了拱楚辞。 “这是给我的?”楚辞揉了揉犬将军的大脑袋。 “唔。”犬将军舔舔楚辞的指尖,肉嫩,好吃。 小猫鼬楚楚可怜的看着楚辞,两个小爪子因为收不起来而悬空着,再歪一歪小脑袋,折一折小耳朵,这单纯无辜的模样,把楚辞的心都萌化了。 尽管知道这小东西根本没有它表面上这么温和无害,凶爆起来甚至能够杀死眼镜蛇,楚辞还是忍不住心都萌化了。 太可爱了。 得了夸赞的犬将军昂首挺胸,抖了抖浑身的毛,更加威风凛凛了。它根本就不知道,只是带回来要给主人尝尝味道的,又鲜又嫩的猎物,居然敢在以后和它争宠,还要爬到它头上去耀武扬威! 它若是能够预料到以后,肯定现在就要把那小玩意儿一口吞了。 “主子,商队的人来了。”杨柳来通传。 “来得正好。”楚辞抱起小猫鼬,拍拍犬将军的大头,就转身走了。 犬将军愣愣的蹲坐着,心满意足的张开大口打了个哈欠。 第五十四章 “主子!”正端着大碗灌茶水的汉子听到脚步声,把大碗一扔,赶紧站了起来。 楚辞就笑嘻嘻的走了进来,“辛苦你们了。” 汉子急忙摇头,“不辛苦不辛苦!”汉子把脑袋摇得拨浪鼓一样。还有这么好的差事吗?只是拉一趟货,就能得好多赏赐,还能在主子跟前露脸。 影一默默的走进来,朝楚辞拱拱手,“后面有尾巴。” 汉子正得意的神色一下子就僵硬了,眼睛瞪得老大。 “哪个兔崽子敢跟着爷!”汉子咆哮了,而且非常生气。他来找主子,居然把尾巴带来了,以后谁还敢放心让他做事? 汉子把心一横,就要冲出去把尾巴解决了,已经犯了错,那就不能再继续错下去。 “冷静冷静。”楚辞压了压掌,“急什么?这大路朝天的,又不是让你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不用紧张。” 楚辞倒是没在意,若是他再意这个,早就让汉子秘密过来了,哪里会这般大张旗鼓? “我要的东西,都带来了吗?”楚辞转移了话题。 汉子点点头,“主子要的东西都带过来了。”汉子心中的那点喜悦早就没有了,有些有气无力。 楚辞好笑,“行了行了,都回去休息吧。”说完他就把手中的小猫鼬搁在了桌布上,拿了件皮子给它做了个窝。 小猫鼬赶紧钻进了皮子里,只拿两只滴溜溜的大眼睛往外边儿看。 楚辞就开心的拿手指抖它玩儿。 “去把客人给请进来吧。”楚辞一边逗弄小猫鼬,一边开口道。 小童和他家公子就客客气气被请下了马车。 “公子。”小童往雪衣公子身后缩了缩,“我们真的要进去吗?”他有些怕怕的,这些人看起来好凶。 雪衣公子淡定的拂袖,“主人有请,我们若是不去,那就是失礼了。” “好吧。”小童苦着一张脸,他们这般偷偷摸摸的,可别被当成居心叵测的人就好。 今了军营,小童更加拘束,时不时射过来的锋利目光让小童站立不安。 “你们……”楚辞见了来客,有些意外,这“客人”居然是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沈瑾。 “是我们。”沈瑾仿佛没有看见楚辞意外的目光,也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客人似的,已经不等主人吩咐就坐下了。 楚辞哭笑不得,这个人还是这么随性。 “沈……沈公子,不知有何见教?”这人千里迢迢跑到汾阳来,不会就是专门来找他的吧?楚辞可不认为他自己有这么大的魅力。 “我是来找你的。”沈瑾的目光在楚辞身上转了一圈儿,又落在了自己的手上。 “找我?”楚辞诧异,不过这话他还真有点不信。 “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我就是来找你的。” 楚辞无奈,“那么沈公子来找我做什么?” “认亲。” “认亲?”楚辞差点喷沈瑾一脸唾沫。 “沈公子,你找错人了吧?这里哪里有你要认的亲?”楚辞嘴角抽搐,简直想把这沈公子直接给撵出去。 “我并没有找错人。” 楚辞无奈,“那么,沈公子,你告诉我,你认亲总得有个凭证吧?你的凭证呢?” 沈瑾果然拿不出来。 楚辞长舒了一口气,“既然沈公子要寻亲,那就请到别处去寻吧,这里应该没有你要找的人。” 沈瑾坐着不动,他似乎斟酌了一下,这才开口道,“你难道不想找到你的亲身父母吗?” 楚辞本来还有些笑容的脸上就完全沉了下去,“沈公子,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沈瑾不顾楚辞难看的脸色,“你看看这个。”他说完就朝身边童子示意。 小童就取下背上背着的小包袱,小心翼翼取出一副画来。 画卷徐徐展开,楚辞的就抬头去看,他还是给人几分面子的。 “这是?”直到画卷被全部展开,楚辞才震惊的站了起来,“这!”楚辞的声音都有些变调。 这幅画上面也没有什么东西,只是一副人物丹青而已。 只是那画中人,实在是和楚辞长得太像了,楚辞就仿佛看见了翻版的自己。当然,也可能是他自己是别人的翻版。 “这人是谁?”楚辞简直要怀疑这是他几年后找画师描的丹青了。 “这是我的五舅舅。”沈瑾很冷静道。 “沈家人?”楚辞忍不住问。 “当然。”沈瑾默了默,“原本我也不太确定,直到我想起了这一幅画,直接派人回去给找出来了,果然是和你很相似的。” 沈瑾浑身上下都表明了对于楚辞最深切的怀疑。 楚辞大脑有些嗡嗡作响,他强迫自己不去看那画,“我姓楚。” 就算他和真正的皇室血脉远了去了,可是他还是姓楚的,还是楚家人。 沈瑾深深的注视着楚辞,“那么,你要怎么解释你和这幅画的关系?” “……”楚辞张了张口,“也许只是巧合而已。” “难道你就不曾怀疑过吗?”到了现在,沈瑾也不急了。 楚辞的脑袋很乱,其实让他说出这身体真正的父母亲是谁,楚辞真的回答不上来。他本来就不是原主,那个孩子已经在看不到尽头的孤寂和绝望中彻底消失了。 楚辞不过是外来者,不甘心灵魂就这么消失,这才幸运的活了下来。 摇摇头,楚辞表示他不知道。 沈瑾注视着楚辞的眼睛,“你知道我舅舅是怎么消失了的吗?” 楚辞摇摇头,他怎么可能知道? “他是跟着楚傲走了以后,就彻底没了消息的。” “轰隆!”楚辞的脑袋里面直接炸响了。 楚傲,这是先皇的名讳! 楚辞难以置信的看着沈瑾,“你说,你说这画中人,和,和先皇,他们,他们……”楚辞声音艰涩,已经快要说不出话来了。 “是的。”沈瑾叹了一口气,“先皇和我舅舅之间的事,我们这些小辈自然是没有资格谈论的。但是我知道,当初先皇对我五舅舅纠缠不清的时候,五舅舅是有意中人的。” 楚辞瘫软在椅子上。 “你,你能给我点时间吗?”楚辞目光有些呆滞。 他想起了从他八岁开始,一直将他悉心教导到十三岁的先皇。 多少年过去了,先皇早就已经埋入了帝陵,他曾经的目光,本来已经渐渐模糊的记忆,却突然开始清晰起来。 他想起来了,先皇有段时间,总是看着他的脸精神恍惚。当时他才被接近皇宫,一步登天,心中也是忐忑不安,不曾踏实的。 “好。”沈瑾十分贴心的同意了,“这幅画留在这里,我下回再来取吧。”知道楚辞的心已经乱了,沈瑾没有多说,留下话就告辞了。 楚辞就看着画怔怔出神。 他伸出一只手,缓缓的从画中人脸上拂过。 确实是很相似的眉眼。 楚辞注意到,他和画中人有太多的相似,也有很多不同,至少,在仔细用心看过以后,那么就没有人会把他们两个混淆了。 只是这画中人嘴角飞扬,明显比楚辞的性格要洒脱的多,看得出来,这人也不是个能被拘束的人。 楚辞忽然不敢去看那画了,他站起身,离得那画远了些。 没到盏茶功夫,楚辞又忍不住回头去看。 楚辞有些懊恼,早知道就让沈瑾带走了它,也省得楚辞平添许多烦恼。 他曾经也是想象过这个身体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的。可惜,上一世直到他死去,楚辞也没能找出他这个身体关于父母的半点消息。 他占据了别人的身体,自然就要接受他的全部。包括他所希望的,盼望的,悲伤的。 大概,那个孤零零死在了寒冬的孩子,最大的愿望就是看一看他的亲身父母到底生得什么样,又有怎样一副心肠,要把他一个人留下的。 楚辞突然心中酸涩,他替那个孩子不值,替那个孩子可怜。孩子何其无辜。 可是,若是那个孩子所承受的所有苦难,并不是因他父母之过呢? 也许,他们并不想把他留下,奈何身不由己,奈何自身难保。 楚辞恍然觉得,他所经历过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沙,他看不清那其中的真实。 就在楚辞精神恍惚的时候,远在京城的楚轩,也等到了他一直在等的人。 “终于来了吗?”楚轩通红着眼睛,手里的折子被捏得变了形。 他等了好久,那些人终于按捺不住了吗? “替朕更衣。”楚轩微微笑着,却神色狰狞。 芍药低着头,迅速帮楚轩换好了衣服。 “你们好好在这边候着,别跟过来了。”楚轩嘴角翘起,明明在笑,却无端让人觉得冷了三分。 “陛下,您要去哪儿?”尽管很害怕,芍药还是硬着头皮问了一句。 “去冷宫。”小皇帝理了理袍子,一根丝线被他紧紧拽在了手里。 “去冷宫做什么?”芍药一愣,疑惑就脱口而出。只是话一出口,芍药就白了脸,她不该问的。 “当然是有人想要朕去了。”小皇帝倒是用温柔的语气回答了芍药。 冷宫那班的凋零,谁想皇上去那里?芍药想不通,却不敢再问了,只是规规矩矩磕了一个头,送楚轩远去了。 第五十五章 “阿辞,你没事吧?”慕睿小心翼翼的守在楚辞的床榻边。 “你要是不想再看见那个人,我就帮你赶走他们好吗?”慕睿话说得小心翼翼,生怕又刺激了楚辞。 因为楚辞现在的样子实在是让他担心。 慕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楚辞只是见了一位客人,客人走了以后,楚辞当天夜里就发了高热。 楚辞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发热了,慕睿知道以后,真是吓了一大跳。 这人眼见着已经好起来,好端端的,又成了现在这副模样,由不得慕睿不生气。 “我没事。”楚辞睁开眼睛,叹了一口气,“我只是有些不舒服而已,不关别人的事。” “那好吧,你好好休息。”慕睿替楚辞掩了掩被子,站了起来,“我去伙房看看药熬好了没有。” “恩。”楚辞又闭上了眼睛。 慕睿离开帐篷,“你去好好照顾阿辞。”他对着一直提心吊胆守在外面的杨柳道。 “恩。”杨柳点点头,赶紧掀开帘子进去了。 “陛可有大碍?”卫绍源也问。 他和其他人一直等在帐篷外,毕竟楚辞在这里出了事儿,军营里头的军医又只能治个跌打损伤,卫绍源很担心楚辞的情况很严重。 慕睿摇摇头,“卫参将,请您先回去吧。陛下这边有什么事儿,我会派人去通知你们的。” 卫绍源眉头一皱,不过想到慕睿是楚辞身边的人,显然很受宠信,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那好,我就先告辞了。”卫绍源拱拱手,他耽搁了大半天的军务了,再不回去手下又得叫苦连天。 卫绍源一走,慕睿就去看福喜。 “福喜公公。”慕睿朝福喜拱手,“阿辞这边?” 福喜是楚辞身边的老人,自然很清楚楚辞的身体情况。 “慕公子,咱们怕是得把太上皇带回京了。”汾阳的条件太差,根本不适合楚辞调养身体。 “可是我看阿辞在这里比在京城开心多了。”慕睿有些担忧,楚辞既然远远的出来了,大概就根本没想过要回去。这一点他大概还是清楚的。 福喜显然也很苦恼,“咱家自然晓得陛下的心思,可是这会儿陛下都这样了。” 慕睿就和福喜一起伤脑筋。 “公公,昨天来找陛下的人又来了。”一个小兵就小跑着过来通传。 “又来了!”慕睿一下子就炸了,“他们还有脸来?” 慕睿把袖子一捋,“正好,来了就别想走了。”他要帮楚辞报仇去。 “慕公子,算了吧。”福喜拉住了慕睿,“咱们也不晓得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还是让陛下自己做主吧。” 慕睿依旧是气愤不以,“我去看看药熬好了没有。”他转身就走,显然是眼不见心不烦了。 “先让人等着,咱家问问陛下去。”福喜甩了甩帕子,至于他是不是等楚辞睡醒了再问,外边的人愿不愿意一直等着,就不是他的事儿了。 楚辞迷迷糊糊被灌了一回药,又睡着了。 等他终于清醒过来,退了热,已经是第二天的午时了。 “主子,你醒了!”杨柳眼巴巴趴在楚辞身边,生怕楚辞又睡了去。 楚辞只觉得浑身上下粘腻得厉害,苦笑着道,“乖,先别哭,去打水来,爷要擦身换衣服,再端点饭来。” 楚辞肚子饿了。 “哎!”杨柳大声的应了,饭食儿早就备好了。 忙活了小半日,楚辞终于又是神清气爽的出来溜达了。他的病来得快,去得也快,搞得军营中那唯一的军医啧啧称奇,直呼怪哉。 又被众人围观了一通,发现他确实又是一条好汉以后,这才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楚辞知道他是怎么回事儿。他只是突然受到了冲击,让他的身体暂时接受不了了而已。之前心情过于激荡,这会儿平静下来了,病自然也就好了。 而这个时候,福喜终于想起了什么似的,对着楚辞说了句悄悄话。 楚辞嘴角一抽,心说那沈公子那么高傲的人,被这么晾了许久,还不得撂挑子走人啊? 不过他还是马上让人出去瞅瞅,人还在就请进来,人不在了就算了。 沈瑾依旧是淡定着走进来的。他身边小童可不就是如他家公子那样淡定了,一路都是黑着脸的。 他们被整整晾了一夜多啊!这太阳一出来,热辣辣的,风沙又大,晚上还那么冷冷!想想都觉得心塞,要是换了个人,小童哪里能够忍受自家公子如此被轻待? 可惜他家公子竟然没一点生气的样子,让小童怏怏的。 “你病了?”沈瑾一看见楚辞,马上就脱口而出道。 扬言要监督的慕睿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你怎么知道?”楚辞也有点惊讶,他并不清楚沈瑾的身份。 “阁下可是小南山沈家人?”福喜就问。 沈瑾点点头,朝楚辞走了过去,“我给你把把脉。” “喂,你!”慕睿可没忘记沈瑾这个害楚辞生病的罪魁祸首。 “慕公子放心吧,有沈公子在这里,陛下的病就不用愁了。”福喜眯了眯眼,眼神暗沉。 慕睿不情不愿的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把手给我。”沈瑾沉声道。 楚辞看了沈瑾一眼,见他满脸严肃,就乖乖的伸出了一只胳膊。 “要多吃肉。”沈瑾一边伸手去捏楚辞的脉,一边认真道。 楚辞嘴角抽搐,胡乱的点了点头。 沈瑾一号脉,神色一变,就仿佛真的换了一个人似的,把楚辞看得一愣一愣的。 沈瑾越摸楚辞的脉脸色越难看,最后直接变得铁青了。 他只知道楚辞的身子弱,他从第一回见到楚辞就从他面相上看出来了,该是小时候落下了什么病根儿。可是偏偏楚辞的面相又很奇怪,只是弱了一些罢了,这一摸脉,这人身子里头的破败一下子就显示出来了,倒是把他都惊了惊。 “你不想活了吗?”沈瑾忽然松开手,眼神不善的看着楚辞。 “喂!你这家伙……”慕睿一听就不满了,这是在寒碜人吗? 楚辞扬了扬眉,“我当然想活。” 沈瑾坐在了椅子上,用一种很奇怪的视线打量楚辞,“你知道你要死了?” “大爷忍不下去了啊!”慕睿大叫,“你这是哪里来的骗子,怎么尽诅咒别人呢!” 楚辞示意慕睿冷静,知道慕睿是关心则乱了,心里头感动的同时也有点无奈。 “没错,我知道。”他不但知道他的死期,还已经死过一回了。 “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害怕?” “有什么好怕的,无论是谁,最后还不是得死?”楚辞耸肩。 沈瑾突然笑了笑,“你倒是看得透彻。” 楚辞随意恩了一声。 “不过。”沈瑾突然有些苦恼,“我不能让你就这么死了啊。” “暂时又死不了,不碍事的。”楚辞还有心情开玩笑。 “喂!”一头雾水,完全插不上话的慕睿已经十分暴躁了,“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什么死不死的?” “乖,回头跟你解释。”楚辞的顺毛捋。 慕睿就端起茶杯灌水,不说话了。 沈瑾对着楚辞,“我有办法治你的,你肯不肯跟我走?” “跟你去哪儿?”楚辞目光一闪,“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我的。” 沈瑾沉默了,半晌,他突然开口,“我治不好你。” 慕睿“啪”的一声摔了杯子。 楚辞倒也没有失望,又恩了一声。 慕睿受不了了,“我不管你们了。”说完他就冲了出去。 沈瑾顿了顿,“我没办法彻底治好你,只要你跟我走,也许能让你多活一段时间。” “十年?还是二十年?”上辈子没有沈瑾,他不是也多活了好几年吗?死的时候也不是病死的。 好吧,就算不病死,他也离死不远了。也许没有小白眼狼那一杯毒酒,他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沈瑾有些消沉,显然有些接受不了这个结果。 沈家还没有找回沈五爷,现在可能是沈五爷子嗣的孩子却又…… “你得跟我走!”沈瑾决定了,就算是绑也要把人绑回去。 怎么又绕回这个话题了,楚辞嘴角抽搐。 “我没有同意要跟你走吧。”鬼知道这沈公子想把他带到哪里去。 像是知道楚辞在想什么,沈瑾认真道,“我带你回小南山,也许族里有办法救你。” 楚辞并不激动,“那若是我并不是沈五爷的孩子呢?若是我和沈家没有任何关系呢?”他和沈家若是真的没有一点关系,沈家人还会让他进入族地吗? 沈瑾僵硬了脸色,“你是。” “你怎么确定?你想来一个滴血验亲吗?”楚辞咄咄逼人。 楚辞知道,滴血验亲根本不靠谱,更何况,看沈瑾这样子,明显也是找不到和他滴血的父方或者母方的。难不成找沈五爷的爹,或者叔叔侄儿来一滴?这样感觉更不靠谱了。 沈瑾摇摇头,“滴血验亲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楚辞“哦”了一声,“那你想怎么办?”楚辞又把问题抛给沈瑾。 “我会找到办法的。”沈瑾坚定道。 留下了许多药材和方子,沈瑾正如他所来的那样,突如其来的又消失了。 楚辞只能惆怅的喝着苦苦的药汁儿,一边恼怒沈瑾居然写下了那么多忌口的东西,让他饭都不能好好吃了。 第五十六章 “大哥,你不去太上皇那里么?”卫诗诗围着卫绍源转了几个圈儿,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卫绍源看公文的手就顿了顿。 卫绍源“恩”了一声,手里的册子翻了一页,“不必了。” “太上皇好像病了,你作为臣子,怎么可以不去?”卫诗诗嘟嘟嘴,她今儿竟然罕见的没有穿男装,而是和这汾阳城中的姑娘们一样的打扮,一身朴素的罗裙,乌黑的发间簪了一朵草原上的花,整个人仿佛花儿一样的开放了。 卫绍源蹙眉,他敏锐的察觉到了卫诗诗有什么不对劲儿。 “诗诗,你?”卫绍源忽然有些不舒服,有一种心爱的妹妹即将离自己而去的错觉。 卫绍源勉强压下了心头的不舒服之感,“太上皇今儿一大早就离开了。” 楚辞走了,没有提前支会任何人,他也是等人都走了一段时间,才从守门的小兵那里听说的。 卫绍源不知道该失落还是庆幸,楚辞的龙虎卫一直待在他的军营之中,若是心眼多的,怕是要认为楚辞这是要从内部夺走他的军权了。 他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当年楚辞大肆回收军权,卫绍源没给,不过是因为他并不了解楚辞的心性,加之卫国公府树大招风,没有了军权就好比失了獠牙的老虎,利爪的雄鹰,只能任人欺凌。 这些年卫家军已经发展得不错,如果楚辞现在要收回兵权,他也会双手奉上,可惜,楚辞就这样走了。就好像他来这里,真的只是来玩耍一番,历练历练。 卫诗诗双手一紧,她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有些失态了,“太上皇走了!” 卫绍源抬首看着卫诗诗,“太上皇已经在这里待得足够久了,我们这里也不是他应该待的地方,自然是要走。” “那,那他身边的人呢?”卫诗诗死死捏着帕子,指节泛白。 “当然是跟着太上皇一起走了。” “混蛋!”卫诗诗突然转身冲出了卫绍源的帐篷,跑向了另一个方向。 “大小姐?”卫诗诗从副将身边擦身而过,差点把他给刮倒了。 “大小姐这是怎么了?”副将拍着胸膛心有余悸。 “诗诗和太上皇身边的人走得很近吗?”卫绍源扔下了册子,十指交叉,神色十分严肃。 副将没想到卫绍源居然会问他这个,“说起来,大小姐好像是和太上皇身边那位慕公子走得挺近的,一开始是大小姐追着人家打,后来是人家追着大小姐,整天吵吵闹闹,追来打去的,还热闹的很呢。” 副将滔滔不绝,实在是军营中的八卦有限,太无聊了,所以卫大小姐和慕睿那点破事儿,每天他们都等着听新消息呢。 卫绍源越听脸色越差,最后竟然捶了桌子,把副将吓得不轻。大人这又是咋了? 只是卫绍源心中实在是复杂极了,有些无奈,有些欣喜,还有点惆怅。他也是操碎了兄长的心了 卫诗诗冲到军营中心,发现立在这里的帐篷果然没有了,一瞬间,卫诗诗只觉得一股失落之感涌上心头。 那小贼居然走了!那小贼居然招呼都不和她打一个,就这么走了! “混蛋!”卫诗诗狠狠咬牙,那小贼明明说过,她若是穿上这里姑娘们的服饰,肯定比这里最漂亮的草原姑娘都要好看,现在她穿上了,那小贼人却跑了。 “别以为本小姐就会这么放过你了!”卫诗诗咬牙,眼角带了点水光。 “我刚刚好像看见大小姐哭了。”一个大兵傻乎乎道。 “怎么可能?你哭了,大小姐都不可能会哭。”身边人打着哈欠,一点不信。 …… “怎么了?舍不得了?”楚辞悠哉悠哉的躺在软榻上,看见不停往肚子里灌茶水,并且东张西望,抓耳挠腮的慕睿,只觉得有趣的很。 “你若是现在不舍得走了,我让人把船停下,送你上岸了就是。” 慕睿一个激灵,手里的茶杯差点没掀翻在他身上,不过他还是被溅出来的水打湿了衣摆。 “阿辞,你说什么呢?”慕睿扔了茶杯,拿袖子去擦衣摆,“我,我哪里有什么舍不得的?” “是吗?汾阳我们以后是不会再去了,你既然已经投奔了我,我去哪里,你就该跟着才对。”楚辞一本正经。 “什么?不回去了!”慕睿被这个消息炸得头晕目眩,马上就着急了。 “为什么不回去了了呢?汾阳多好啊,有山有水有草原,还有沙漠和戈壁,天气虽然差了点,但是那里的果子特甜,那大葡萄老好吃了,那枣儿也红,个头还大!”慕睿绞尽脑汁儿竭尽所能的要把汾阳夸成一朵好。 楚辞揉了揉小沙子的小脑袋,看着慕睿急得满头大汗的模样,心里头别提有多酸爽了。让你继续装? “打住打住。”楚辞叫停,“你说的那些我也见过了啊,怎么从你嘴里吐出来的,和我亲眼看见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儿呢?” “哪能啊!”慕睿大叫,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急个什么劲儿,“肯定是你没有仔细观察,你又没有像我一样真正深入了解汾阳的每一寸地方!” 楚辞撇撇嘴,心说慕睿那家伙,之所以深入,还不是因为被人上天入地的追杀过呢。 楚辞依旧拿一只手托起了下巴,“怎么办,我就是不想回去啊。” 慕睿急得快哭了。 “你在这里闹腾个什么?”楚辞故意哼了哼,“汾阳当真就那么好,让你把魂儿落那里了?”这话说得阴阳怪气的,慕睿终于听出了一丝不对劲儿。 楚辞又哼了哼,“怕是某个人明明舍不得人家如花似玉的大小姐,却偏偏要找借口到别处去。” 慕睿浑身一震,一张脸突然烧得通红,“我,我还有事儿,先出去了!”慕睿落荒而逃。 楚辞嘿嘿嘿怪笑,他觉得慕睿这小子应该是和卫大小姐看对眼了却不自知,就该多多刺激他一下,省得回头见了那安宁,又得来个劳什子的命中注定。 犬将军趴在慕睿的软榻底下,认认真真的吃着一盘煮得半熟的骨头。 锋利雪白的牙齿将骨头嚼得嘎吱作响,泛着红光的眼睛,还时不时抬起来看一看楚辞的一只手下。 在那里,有一只翻着肚皮求抚摸的猫鼬正一脸陶醉着,冷不丁被幽幽的目光扫过,差点吓得尿崩! 艾玛那眼神儿太寒碜鼬了,鼬要藏起来。 小沙子圆滚滚的身子一扭,就钻进了楚辞的袖子。犬将军又沉默的低下脑袋,“咔嚓”一声咬断了一根大棒子骨。 大船继续不急不慢的行走着,江水湍急,却影响不了大船主人的心情。 一路上吃吃喝喝,幸好他们乘了船,也不是太过无聊。 等水面渐渐宽阔起来,大小船只也多了以后,气温变得温润潮湿,楚辞就知道,他们快要到南方的地界了。 慕睿端着刚刚从水上船娘那里买的零嘴儿,一边吃一边忍不住抱怨,“河鲜都吃腻了,咱们什么时候能换一换口味啊?” 虽然楚辞的福喜大公公手艺非常好,单是一条鱼就能有七八种做法,他还是有些吃腻了。 楚辞正严肃的盯着鱼竿,没有搭理慕睿。 忽然,楚辞脸色一变,“上钩了!”马上就抬手绷紧了竹竿,要把他的成果给拉上来。 慕睿斜眼看着,有些不忍直视的转过了头去。也不知道楚辞是不是得罪了龙王爷,人家钓鱼一钓一个准儿,大鱼小鱼一条接一条的上钩。楚辞呢?不是烂草叶子就是烂木头,要不就是些比指头还小的虾米,给犬将军塞个牙缝都不够,也就小沙子身板小吃得少,还能给楚辞几分面子。 “大鱼,大鱼!”楚辞激动了,鱼线下面的挣扎特别有力,一看就是个大家伙。 “不是吧?”慕睿嘴上的零嘴直接掉地上了,他和趴甲板上百无聊赖的犬将军一起往楚辞身边冲。 “汪!”犬将军一口叼住了楚辞的衣摆,慕睿直接捋袖子要帮楚辞收线。 “我自己来!”好不容易能够一雪前耻了,楚辞怎么能让慕睿来? 他们这边的动静引得周围不少大船上的人探头探脑。 “走你!”楚辞气运丹田,狠狠把鱼竿往穿上一甩! “哎呀我的娘咧!”慕睿看清楚楚辞钓上来的东西,差点没笑岔了气儿。死死咬住楚辞鱼饵的,可不就是一只大王八吗? “噗,哈哈哈……”周围的大船上也传出哄堂大笑。 “靠!”楚辞简直想骂娘,这青天白日的,实在是太丢人了! 那王八一落在船上,大概晓得自己坏菜了,赶紧松了口,嗖的一声缩回了壳里。 犬将军跑过去嗅了嗅,一爪子把王八壳拍得翻了个身。 楚辞就往伙房里走。 “阿,阿辞你去哪儿?”慕睿直不起腰了。 “煮王八汤!” 慕睿:“……” 楚辞最后还是没煮成王八汤,他们的船到了码头,很快就寻到了停船的位置。 “江南楚家,我来了。”楚辞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努力想要寻找到一些曾经的影子。 慕睿没有说话,静静的站在楚辞身边。 犬将军嘴里叼着一只大王八,尾巴上还挂着一只瑟瑟发抖,却死死不肯松抓的小猫鼬,相当沉稳的跟在楚辞身后。 第五十七章 慕睿眼见着楚辞的神色有些不对,就非常有眼色的闭了嘴。 楚辞缅怀了一些过去的时光,终于笑了笑,“我们走吧。” “哦,好。”慕睿赶紧点头。 楚辞的没有乘马车,而是信步在热闹的码头上走着。 “阿睿,你知道吗?”楚辞突然指着码头外的一条集市,“我的第一桶金就是在这里赚的。” 第一桶金?慕睿暗暗咋舌,这么小的出来赚钱了吗?他只知道是先皇在楚辞八岁的时间将他接进了宫,却根本不知道在那之前楚辞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那年我这个身体才五岁。”楚辞也暗暗有些感慨。 那时候他刚刚来到这个身体,病得都快爬不起来了,却没有一个人来照顾他。好容易活过来了,楚辞当然不会那么轻易让自己死了。 楚辞还记得,他来到这里,吃的第一顿饭,就是他勉强拖着病弱的身体,和厨房的大婶儿卖萌得来的一个白面儿馒头。记忆中那大婶的丈夫是楚家一座庄子的庄头,混得可好了。 也许当时实在是饿得狠了,楚辞以后再也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馒头。 楚辞当时待的楚家,本就是偏远的支脉,虽然口中说着他们乃是皇亲国戚,其实县太爷都不必给他们很大的面子。 就算是这样,至少楚家在县城里还有一份不大,也不算小的产业,而当时的楚辞,在县城也没捞到半片瓦,而是被他们送到了乡下的庄子里。 楚辞的随口说着这些,自己还没有什么感觉呢,慕睿已经眼泪汪汪了。 “阿辞,原来你小时候过得这么惨!”慕睿抹了一把眼泪,“虽然我小时候没少挨打,但是我自己会去厨房偷东西吃,从来都没有饿着过。”慕睿说的可是实话。他小时候没少让嫡兄和其他的兄弟姐妹欺负过,他姨娘只会一味的让他退让,让他忍耐。 那时候慕睿还算孝顺,再加上身板儿小,也打不顾他们,吃了不少亏,三天两头都要被他爹关祠堂,罚不准吃饭。 不过慕睿忍了挨打也就算了,当然不可能让自己饿肚皮,当时就练得了一身好翻墙术,就是为了爬厨房的墙去偷东西吃。他现在翻墙还麻溜着呢。 不过楚辞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人在庄子里头,那些人见着本来以为已经死了的玩意儿又活过来了,对他晦气的很。 楚辞得了一个馒头,估计也是大婶儿当时迷了心了,后来对他再没有了好脸色。楚辞就再也没见着细粮了,估计他们也是不敢真把他饿死了,汤汤水水的也会送一点给他。 可惜那玩意儿喝了根本不顶饿,乡下人一口吃食儿心里都有数,楚辞连厨房都不敢去。估计人家连一颗豆子都是数清楚的。 后来恢复了不少,楚辞就自己山上下河的淘东西吃,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水里游的,就没有他不敢吃的。 庄子上的人只是把他往一个小院子里一搁,隔三差五送两碗淘米水,没人知道他早就从那墙角下的狗洞里钻了好多来回了。 那时候楚辞又脏又瘦,他只是把自己洗洗干净了,居然没一个人把他给认出来。 后来他就去码头上的集市,捧着从山上采下来的漂亮野花,用着一张可爱的小脸蛋,和一张简直能把母猪吹成貂蝉的嘴巴,专挑带着女伴儿的公子哥下手。 他豁出去了卖萌,哄得那些女子心花怒放,那几把完全不值钱的野花也被卖成了高价。 不过楚辞当时还是很有底线的,坑蒙拐骗的事儿坚决不做,当然,至于那些个为了讨好女伴儿的冤大头,他又没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没什么好心虚的。 当然,这些有损他高大形象的小事儿,他就不用告诉慕睿了。 慕睿听了前半截,简直摩拳擦掌要把楚家给灭了,后来正听得津津有味了,又被楚辞给含糊过去,当即就不满了。 “阿辞,你那会儿那么小,到底是怎么挣钱的?”说实话,他在楚辞讨生活的那个年纪,还拖着鼻涕,整日里琢磨着要怎么往他嫡兄的饭碗里扔蟑螂呢。 楚辞噎了噎,“就那样呗。” 说完他就快步往前面走,他才不要告诉慕睿,后来他集结了许多小乞丐,他出点子,指导他们怎么赚钱,然后他就躺屋里等着孝敬呢。楚辞那时候还沾沾自喜,自封丐帮帮主,这么中二的黑历史,他当然不会说出去了。 后来他的“生意”越做越大,就想着老是这样也不好,就干脆转型了,一心一意“漂白”。可惜他那个时候也是个屁大点的娃娃,带着一群娃娃军团,也混不了多大的出息,再加上他风吹就倒的破身子,钱都去买药了,也没法扩大。 再后来,他就被接走了,他那群乞丐军团也被先皇给打发了钱财散去了。 楚辞还是有些遗憾的,那些童年小伙伴现在也不知道过得怎么样了。 先皇对他很好,却也十分严格,楚辞完全没有心思来找他们,后来等他有机会了,却什么也没有找到了。楚辞派人找了连三回,没有半点消息,后来也就渐渐不找了。 楚辞叹了一口气,人和人的缘分就是这么浅。 慕睿还想叽歪,楚辞一把拉了他,“走,哥带你去尝尝这里的特色小吃。虽然比不得府城,这小县城的东西也是不赖的。” 福喜早就眼巴巴的瞅着街边的小吃摊儿,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他也吃河鲜吃腻了。 楚辞一发话,福喜搓了搓手掌,直接就猴急的冲进了人群里,看得楚辞直翻白眼。 其实这里的变化也很大,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楚辞的也是靠着模糊的记忆,才没有找错地儿的。 慕睿看什么都新鲜,什么都要尝一尝,说是要帮着楚辞回味过去,搞得楚辞哭笑不得,最后这货直接吃撑了,捧着肚子走不动路。 楚辞简直无奈了,本来他还想去楚家,他有些事情想要解惑。 现在慕睿成了这样,怕是去不成了。不过这件事儿也不着急,反正楚家一直在,跑不了路。 “先找一间客栈住下。”楚辞打发福喜把寸步不离跟着他的犬将军送回船上,毕竟犬将军实在是太过惹眼了,而后他就提着慕睿去了最近的客栈。 “大爷,你们打尖还是住店?”小二热情的跑过来招呼。 “给我们两间上房吧。”楚辞人任由慕睿挂在他肩膀上,话里都透着无奈。 小二的脸上就多了点为难,“大爷,不巧了,我们只剩一间上房了,今儿来了好多贵客,把上房都要光了。” “我不要住普通房间啊!”慕睿赶紧嚷嚷,这小县城毕竟还是比不得府城,估计最好的房间也就那样了,慕大爷接受不了。 “这样啊。”楚辞蹙眉,最后却又无奈的笑了笑,“一间就一间吧。”反正他和慕睿都睡惯了,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小二瞅了瞅楚辞和慕睿,会心一笑,“小的明白了,二位跟我来。”说完他就在前面殷勤的带路。 这小二明白什么了?楚辞心里泛起了嘀咕。慕睿大大咧咧的,只管让楚辞拖着他走。 “那两个男子,大白天的就拉拉扯扯,沾沾呼呼的,现在还要去一个房,当真是好不要脸。” 楚辞刚刚路过大厅,脚还没有上楼梯呢,就听见一个女声在那里嚷嚷。 “娜娜!”楚辞脚步一停,转头就朝声音来源那边看去,正好就看见一个身着异域服装,长得十分美丽的少女正鄙夷的瞪着他和慕睿。少女身边还有一个高大的男子,此时正恼火的想要打断少女的话。 少女大概没想到楚辞居然会转过头来,所以吓了一跳。她自以为自己说得小声,却还是被楚辞听见了。 不是中原人? “喂,你看什么看啊!你们这些中原人,就是不要脸皮。”少女刚刚被吓得瞪圆了眼珠子,这会儿觉得很没有面子,就大声的说话,要凭借这个找回自己的面子。 “不知道这位小姐知不知道,中原还有一种女子,她们的舌头很长,我看这位小姐就和她们很像。” 楚辞说完就带着昏昏欲睡的慕睿扬长而去。 少女虽然会说中原话,还是有些迷糊,“舌头很长的女人?”她瞪着身边的男子,“律哥哥,舌头很长的女人怎么了?中原女人的舌头都很长吗?” 男子正望着楚辞的背影,眼神带了点迷惑。 “律哥哥?”少女不满了。 “意思就是,说你是长舌妇而已。”少女对面的桌上一个黑衣女子搁下了碗筷,冷冷道。 “小二,结账。”女子朝桌上扔了一锭银子,直接起身离开了。 少女愣了愣,很快就气炸了肺。 “律哥哥!那个中原男人居然敢骂我!”少女气得脸都青了。 “娜娜!”男子皱眉,“这里是中原,不是在家里,没有人会容忍你的脾气。” “你!”少女一跺脚,起身就往外跑,“律哥哥是混蛋!” 男子一脸无奈,最后还是起身追了出去。 “那些人是谁?”楚辞问小二。 小二一脸紧张,“大爷,你们最近还是不要露面了,那小姐是波斯皇商,来头可是不小的,小心他们找你们的麻烦。” “波斯皇商?”楚辞挑眉。 第五十八章 “大爷,一看您就是外地来的吧?”小二勉强带了点笑容。 楚辞愣了愣,“算是吧。”毕竟他已经好多年没有回来过了。 “那您该是不知道,那波斯皇商,现在可是在上边得宠的很呢。”小二见楚辞有了点好奇心,就忍不住想要说话。万一客人高兴了,给了打赏,那可美的很。 楚辞见那小二不停的搓手谄媚的笑,心中有点好笑,“赏你了。” 楚辞抛出了一角银子。 “谢大爷赏。”小二笑得满脸开花。 “大爷,您可不知道吧?前段时间,听说那波斯商人在京城进贡了一件儿天大的宝物,惹得那当今皇上龙颜大悦,那皇商的招牌,还是皇上亲手赐下来的。”小二说得一脸激动。 “得到皇上的亲手封赏,那该是多大的荣耀啊!”小二兀自感叹不停,丝毫没有发现楚辞有些怪异的神色。 “怎么了这是?”慕睿含含糊糊在楚辞背上嘟囔了一句。 楚辞笑了笑,“小二,去帮我们送点热水过来,顺便再来一壶清茶。” 楚辞说完就推开了房间门,背着慕睿进去了。 “诶,大爷?”小二正说得激动,其实他大部分也是道听途说而来,现在既能在楚辞面前得了赏,又能好好在人面前吹吹牛皮,心里正爽着呢。谁知道楚辞居然不听了。 小二摸着袖子里的银角子,大爷不听他讲了,他的赏钱难道要还回去吗? “别愣在那里了。”楚辞喝道,“还不快去?” 小二一瞬间只觉得那明明是温和清倦的公子一下子变得十分凌厉,他面对着他,简直比见了县太爷还要害怕,腿肚子都软了。 再仔细一看,大爷还是那个大爷,只是眉目间带了点不愉。 “小的马上去!”小二顾不得东想西想了,连滚带爬就下楼,他是暂时不想接近楚辞了。 楚辞把慕睿扔在了床上,慕睿打了个滚儿,又开始哼哼唧唧。 “唔,疼疼疼,阿辞,我肚子疼啊!” 楚辞正想拆穿慕睿,这家伙刚刚还赖在他身上不起来呢,现在就成这样了? 不过他话还没出口,就发现了不对劲儿,慕睿捧着肚子,额头上满身冷汗,嘴唇都白了。 “很严重吗?”楚辞一惊,赶紧冲到慕睿身边,“到底怎么回事?” “我,我,肚子疼!”慕睿捧着肚子,哀嚎着满床打滚儿。 “阿睿!”楚辞吓了一跳,赶紧拉着他,“痛得厉害了,我马上给你找郎中去。” 楚辞转身就要朝外走。 “等等!”慕睿扯着嗓门儿尖叫一声,“别,别去,我,我哎呀!” 慕睿突然屁滚尿流的爬起来,直接往屏风后面的净室冲。 楚辞呆了。 “哗啦!”楚辞马上就听见一阵稀里哗啦的诡异声响,还伴随着慕睿舒爽到极致的叹息声。 楚辞:“……” 一股子恶臭随后而至,楚辞的脸都青了。 “呼……”慕睿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儿,“阿辞,不好意思啊,我还想吃坏肚子了,刚刚真的疼死我了,不过现在好多了。” 楚辞的没有声儿。 慕睿捂住自己的口鼻,发现楚辞不出声儿了,也有点心虚,“那什么,吃喝拉撒,人间常事嘛,我这也就是迅猛了点。” “阿辞?”慕睿脸色变了,“阿辞你出个声儿啊?” “阿辞,阿辞你好歹先帮我拿了手纸来啊!”慕睿欲哭无泪。 楚辞的青着脸往楼下走,正好撞上了提着热水上楼的小二。 “大爷,您,您这是?”小二说话都有点结巴了,这人不是才刚刚进去吗?怎么这么快又出来了? “我出去逛逛,你把热水送到我房里,顺道给里边的人送点草纸过去。”楚辞没停下脚步,直接往下走了 “是,是。”小二赶紧点头。 楚辞出了客栈,这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暂时不想看见慕睿的脸,楚辞看了看天色,决定回船上去。反正当时跑来客栈,也只是因为实在是厌烦了睡船,总觉得脚底下不踏实。 不过睡不踏实和被慕睿那家伙生化攻击,楚辞还是宁愿躺船上。 时间还不晚,楚辞背着手,慢吞吞的在街道上踱步。 这里既陌生又熟悉,毕毕竟他在这里生活了三年。 楚辞走着走着,回过神来,居然发现自己站在了一条黑漆漆破烂烂的胡同前面。 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楚辞只是迟疑了一下,又继续往前走了。 这胡同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有变,依旧是阴暗,潮湿,破烂。 他是误打误撞闯进这里的,那一回楚辞被一位富家公子养的狗追,慌不择路的逃到了这里,然后便遇到了一堆缩在破烂院子里的小乞丐。 那院子早就已经荒废了,估计院子的主人也早就已经搬走,把那院子遗弃在这里,就成了县城小乞丐们宝贵的栖身之所。 楚辞的到来,倒是把那些小乞丐吓了一跳,还以为他是要和他们抢地盘儿的来着。只是当时那样一个白白净净,瘦瘦弱弱的小包子,根本就不可能对他们造成什么威胁,所以楚辞就被接纳了。 再后来楚辞就直接混成了乞丐娃娃们的老大,跟着老大才有肉吃,就算楚辞当时是一堆小乞丐里面最弱,最小的,可是他能让大家吃上饭,所以没一个人不服气楚辞。 楚辞轻轻推开院子只剩了几根木头的大门,踏步走了进去。 这院子已经有新的乞丐居住了。 楚辞看着里面已经完全大变样的地方,只有一声叹息。 那些小时候的时光,果然是回不去了。 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楚辞来缅怀的了,楚辞又叹了一口气,转身就往外走了。 只是他刚走了没几步,突然听到了脚步声。 那脚步声十分轻微,几乎只能让他自己听见。不过楚辞还是停了下来,“不知道哪位英雄一直穷追不舍?现在还是请出来一见吧。” 楚辞也不着急,干脆抱臂静静的等待起来。他不急,沉得住气,现在就看他们谁坚持得住了。 楚辞很悠闲,那人却并不悠闲了。 “是你?”楚辞见了那从黑漆漆的角落里出来的人,有些讶异。 这家伙不就是那个长舌妇身边的男子吗?楚辞就奇怪了,这家伙不陪着他的小姐,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是你?”男子也觉得有点讶异。 他本来也只是随便过来看看,注意到院子里已经有乞丐居住了,就打算悄悄退出来。 没想到现在却直接撞上了楚辞。 “你怎么会在这里?”那男子显然比楚辞更加紧张一些。 楚辞一愣,就觉得有点好笑,“你能来这里,我就不能来了吗?” 这个问题倒是把男子给问住了,男子只好道,“我不是说你不能来,只是这里鱼龙混杂,治安又不好,你这样的公子哥,还是不要随随便便单独一个人往这里跑才好。” 楚辞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是担心他的安危,他不是和那位波斯皇商小姐是一伙的吗?现在来关心他,这家伙难道不怕家变吗? 楚辞嘴角弯了弯,“我堂堂大男儿,还会怕这个?”事实上,影一一直跟着他呢。只是楚辞也不知道那家伙藏在了哪里。总觉得影一那家伙藏自个儿的本领很高。 楚辞可不会说出来,“那你呢?你也是个公子哥吧?单独跑到这里来,难道不怕被人打劫?” “他们当然不敢。”楚辞还要再说,男子已经自顾自开口了,“我在这里生活的时间很长,你当然没法和我比。” 楚辞惊讶,“你居然在这里生活过?” 不是楚辞大惊小怪,住在这里的,不是乞丐就是小偷,要么就是些二流子,这人一身气度不凡,可是半点不像是从这里走出去的人。 男子笑了笑,一张还算英俊的脸上温柔的很,“我说了你也可能不相信,不过我真的是在这里生活过。” “你是衣锦还乡,来缅怀过去的吗?”楚辞幽幽道。 男子点点头,“算是吧。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回到过这里来,所以我想要再好好看一看。” 楚辞也跟着笑,“说起来可能你也不会相信,我其实呢,也在这里住过哦。” 楚辞略含深意道。 “你?”男子可比楚辞讶异得多了,他使劲打量着楚辞,大概对楚辞是话还是不太相信的。 楚辞就笑了,耸了耸肩膀,“看吧,我都说了你可能不相信的。” 男子被楚辞噎得厉害。 “总之,你赶快走吧。”男子耐心告磬,要赶楚辞走了。 “唉唉,你别这么粗鲁啊。”楚辞躲开了男子的手,“咱们好歹也是有缘的啊!” 男子瞪大了眼睛,“你不走我走。” 说完他还真甩袖就走了。 楚辞:“……” 第五十九章 “阿辞,你跑到哪里去了?”楚辞还没踏进客栈大门,慕睿已经悲愤的扑了过来。 “你太没义气了!”慕睿抓住楚辞的衣摆,都要气哭了,这家伙把他一个人扔在了客栈不说,居然还让个小二来江湖救急,他丢死人了好吗? 楚辞呵呵一笑,心道不给你这家伙一点教训,怕是就要蹬鼻子上脸了。不过楚辞为了不刺激到慕睿脆弱的小心肝儿,自然还是温声细语的劝了一句,还说了两句好话。 慕睿得了安慰,这才哼了哼,捶了捶楚辞的肩膀,算是原谅他了。 楚辞暗暗翻了个白眼儿,这家伙也太好哄了。 慕睿脸皮厚,也不太爱计较,楚辞服软了,他马上就可以拉着楚辞高高兴兴的吃早饭。 “我昨儿和这里的小二打听过了,他们家客栈大厨做的灌汤包最是正宗好吃了,你也尝尝。”慕睿昨儿啦拉了一夜,跑出来质问楚辞的时候,腿脚都是软的,这会儿得赶紧补充一下能量。这货也是身体好,哪里有人能像他一样,拉成了这样还有力气爬起来吃饭的?没拉脱水就好了。 慕睿一口气叫了五笼灌汤包,又点了四分儿肉粥,要了三碟南瓜糕,最后还要了两盘烧饼,满打满算的,居然摆满了一张桌子,看得楚辞嘴角直抽。 “你吃得完吗?”楚辞严重怀疑。 慕睿猴急的抓起一个包子就咬,结果一口下去汁水四溅,烫得他吱哇乱叫,偏偏已经被烫成猴子了,还是舍不得撒嘴。 “唔,好吃,好吃!”慕睿烫得直哈气,赶紧招呼楚辞,“快吃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楚辞没办法,只好也夹了一个包子,不过他却没有慕睿那么猴急,只是先小心在包子上咬了个小口子,吸了一口里面的汤汁。 “唔,果然不错。”楚辞呷呷嘴,包子确实好吃,怪不得慕睿这家伙都不要他的风度了。 “是吧?”就在楚慢慢喝汤的时候,慕睿已经三个包子下肚了,当然,那满嘴的油和胸前衣襟上的油点子,楚辞就当没看见。 “土包子……”楚辞模模糊糊听见有人嘀咕,一口包子险些喷了出去。 他狼狈的搁下筷子擦了擦嘴,这才看见,昨儿那个“波斯皇商”家的小姐,正隔着老远,鄙夷的看着他们呢。 楚辞看看慕睿狼吞虎咽风度全无的样子,好吧,是挺粗鲁的,但是又不至于变成土包子吧? 那小姐身边还站了个人,正是昨夜里和楚辞“相当有缘分”的那个。 “娜娜,你忘记昨天答应过我什么了吗?”男子语气有些无耐。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律哥哥你不要生气。”估计这小姐是被教训过了,今儿显然老实多了。 这家客栈生意很好,几乎已经没有空桌了,楚辞见那男子张望了一下四周,就朝楚辞他们过来了。 “在下常律,见过二位了,娜娜人小不懂事,我这就让她来给两位赔罪,希望二位不要生她的气。”常律朝楚辞和慕睿拱拱手。 那小姐就磨磨蹭蹭过来了,不甘不愿道,“真是抱歉了。” 不过那态度却依旧是倨傲的很,楚辞都懒得和这样任性又眼高于顶的女娃娃计较了。否则只会显得他小肚鸡肠 “娜娜!”常律显然十分不满这小姐的态度,语气也严厉起来了。 果然,常律一生气,这小姐也就蔫了,“我知道了律哥哥。”她知道,若是还惹得常律不高兴了,说不得他真的要把她送回家。她才不要回去呢,中原多好玩儿啊。 “我叫阿扎娜,我给两位公子赔不是了。都说你们中原男子心胸宽广,就不要和我这样的小女人计较了呗。”阿扎娜眼珠子转了转,语气终于弱了起来。 楚辞这才仔细看了看这女孩儿,确实生了一双带了异色的眼睛,尽添异域风情。她这么一示弱,嗓音还柔柔弱弱的,惹得不少人往这里瞧。真不知道这吃早饭的人之中有多少是为了这位女孩而来。 就算是摸不上手也可以多开开眼嘛,瞧那女人,眼珠子居然是碧色的,还怪好看的。 楚辞可不想落下欺负小女孩的名声,知道这阿扎娜心口不一,也懒得搭理她了。 “你坐下一起吃吧。”楚辞看向常律。 常律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下了。 阿扎娜本来就很不愿意搭理楚辞他们,看见常律坐在这里了,撇撇嘴,干脆直接扭身上了楼,回房间去了。她又不是非得在外面吃饭,到房间里也是一样的。 楚辞这才仔仔细细把常律看了一遍,看得常律脸色都僵硬了。 其实常律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和别人相谈甚欢的人,阿扎娜也在奇怪,为什么常律偏偏对这个中原人这么在意。当她发现常律居然看一个中原人看得失神以后,心里才有了点异样之感,这才对楚辞没了好脸色,以至于明明楚辞也不曾招惹过她,她偏偏就忍不住要嘲讽楚辞几句。 不过她可没想到,就是因为自己的任性,居然让常律和楚辞更多了接触的机会。 “他又是谁?”从头到尾没有抬起过脑袋只顾着吃的慕睿,终于抹了一把嘴,把最后一口粥喝进了肚子里。 “阿辞,你真是太能耐了,啥时候又和波斯人搅和在了一起了啊?” “我是中原人。”常律忍不住开口辩驳,他现在虽然在帮波斯人做事,但是从来也没有忘记过自己的身份。 不过,这家伙原来叫阿辞吗? 常律手指颤了颤,他不动声色将手收回袖子里,没让人发现不对劲。 “你也吃得太干净了吧?”楚辞无语的看着一桌子的杯盘狼藉,慕睿这家伙也太能吃了,他就不怕又吃坏肚子了吗? “哈哈,是太好吃了嘛。”慕睿自己也心虚了,他把楚辞吃了一半,放下来的包子也给啃了,确实有点丢人。 “小二,再来三碗阳春面。”慕睿赶紧道。 “你还要吃?”楚辞的简直惊叹了。 慕睿不好意思的摸摸下巴,“一点点,一点点。” 楚辞无语的摇摇头。 小二很快就上了面,楚辞也饿了,拿起筷子就要开动。 “他不吃香菜。” “香菜给我吧。” 常律和慕睿几乎是同时道,然后他们就大眼瞪小眼,两个人面上皆是讶异。然后他们齐齐看向楚辞。 楚辞正举着筷子,现在完全是伸也不是缩也不是。 “你,你们干嘛呢?”楚辞差点撂了筷子。 “他怎么知道你不吃香菜?” “我怎么会知道这个?” 两个人傻兮兮的,看得楚辞头大。 “不吃就不吃呗。”被两个人古怪的眼神瞅着,楚辞也很不爽。他胡乱将自己碗里的香菜通通挑出来扔到慕睿碗里,直接开始扒面条,他饿了,懒的和这两个家伙纠缠。 常律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慕睿却很快就不在意这个了,“我得快点吃,咱们待会儿还要去楚家呢。”说完他就开始吸溜面条。 常律心中一动,“你们要去楚家,哪个楚家?” “这里难道还有第二个楚家吗?”楚辞疑惑道。 常律摇摇头,“听说是没有的。” “那就对了。”常律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你,这位公子,不知尊姓大名?” 楚辞这才想起来,人家常律都已经自报家门了,他却还没有什么表示,一时间很是不好意思。 “我是楚辞,他是慕睿。” “楚,楚辞?”常律“豁”的一下站起来,“你和楚家是什么关系?” 楚辞皱眉,虽然和这家伙处得算还不错,但是楚辞很不喜欢这种口无遮拦随意打探别人消息的人。若是换了一个人,楚辞早就拂袖而去了,但是今天他不想走。 “算是回来探亲的吧。”楚辞想了想,觉得这样说也算是准确的。 楚辞还就真打算找一找他在楚家的“爹娘”。既然说他是楚家支脉一系,那么他总不能是从石头缝里面蹦出来的吧? 楚辞忍不住想,大概上一世他从来也没有怀疑过什么,所以等他再活上一回的时候,才发身边所有的一切,都和他以前想象的不太一样。 就好像只是一夜之间,以前的所有认知都崩塌了,楚辞有时候甚至有一些彷徨和害怕。 要是,他现在的这个身体,当真只是楚家偏远一支中人就好了,楚辞有些惆怅。 常律不知道楚辞的心思,只是狂喜从他脸上一闪而逝。 他强忍着激动,“你是小时候在这里生活过,后来被接走了的吗?” 楚辞又点点头,当年他被接走时,先皇给他的排场还挺大的。当然,就算是排场再大,先皇也是隐瞒了具体情况的。当初就三令五申,这件事儿不能随便说出去。 不过,这件事儿这家伙也知道? “你,你……”常律都变得结结巴巴了,一张脸上全是惊喜。 不过他还是很快就平静下来了,强迫自己转开视线,“我是想说,我也要去楚家拜访,不如同去吧。” 不理会楚辞的疑惑,常律暗暗捏紧了拳头,现在还不是时候,不是时候!他得再等等,再等等。 他的小老大,如今也长大了啊…… 第六十章 楚辞突然发现常律对他热情了很多。当然,这种热情还上升不到谄媚的地步,就是有些过于殷勤了。 楚辞莫名其妙,他带着慕睿满大街的乱蹿时,常律就要时不时和他们来一个“偶遇”。 这种偶遇的次数也太多了! 楚辞再看看那家伙热情如火的小眼神儿,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的魅力是不是过大了。 也许他就是魅力无穷?楚辞摸着下巴,忍不住有些沾沾自喜。 慕睿则快要被常律烦死了,这家伙简直阴魂不散!他好容易说服了楚辞在县城里玩一玩,正好又需要时间先派人去楚家探探底,他们不必着急。 可惜常律这家伙总是突然冒出来,还能让他们愉快的玩耍吗? “楚公子,好巧啊,咱们又见面了。”常律一身月白锦袍,风度翩翩的朝楚辞拱拱手,“你们也是来这里吃饭的吗?就刘家小店的老板娘,做得一手好豆腐。” “一点都不巧!”慕睿再也受不了了,“你能不能不要再突然冒出来了啊!”慕睿抱着脑袋,“你到底想要干嘛?” 常律依旧满脸的笑容,“慕公子,在下也只是偶然来到这里的,能与二位相遇,实在是缘分使得。” “放你丫的狗屁!”慕睿破口大骂,“你是不是神经病啊?你到底想干嘛?你不烦我都要烦死了,谁和你缘分那么深,一天遇八回?八回啊!” 慕睿激动得手舞足蹈,唾沫横飞,“还有,我们和你一点都不熟的好吗?拜托你别那么巧了!” 常律还是一脸笑容,慕睿只是生气了点,他半点不在意。身为一个商人,脸皮薄了,不好办事。再说了,他遇到比慕睿更加难缠,更加脾气暴躁的人多了去了,慕睿这点道行还不够看。 楚辞拉了拉慕睿,省得这家伙在大街上丢了脸。 “我们进去再说。”楚辞按住还有爆发的慕睿,挤挤眼睛,“你看这周围多少人等着看咱们的笑话呢?” 慕睿冷静下来,往周围一看,直接一个哆嗦。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居然被一群大婶儿和小姑娘给包围了,个个拿好奇又期待的眼神瞅着他们,目光像狼一样,都绿了。 这眼神儿也特可怕了点,慕睿仿佛看见了饿着肚子的狼,要一口把他吞下肚去。 县城又不大,来了几个陌生的俊俏郎君这事儿,也算是传开了,在楚辞他们东摇西晃的时候,根本不知道他们已经大大的出了一回名。 慕睿吓得屁滚尿流,不用楚辞再劝,拉着楚辞就冲进了小店。 做得一手好豆腐,人称“豆腐西施”的老板娘笑呵呵的迎上来,“客观,吃豆腐不?” 惊得慕睿小心肝儿都在颤,赶紧捂住胸膛,生怕被人吃了“豆腐”。 “好吃的都来一份。”楚辞对老板娘道。 “好咧。”老板娘满意的进厨房去了。 “瞧你那点出息。”楚辞嘲笑慕睿。 常律非常自觉的和他们挤在了一张小桌子边上。 慕睿缓过神来,马上就呛了回去,“我哪里没出息了?有本事你说要她们给牵线搭个鹊桥娶媳妇?吓不死你!” 楚辞的嘴角一抽,无语道,“这两件事儿有什么关系吗?” 慕睿哼了哼,转头不搭理楚辞了。 楚辞只好去看常律,没想到直接就逮到了常律落在他身上,转都舍不得转的眼珠子。 “咳。” 楚辞抬手,抵在唇边咳嗽了一声。 常律如梦初醒,赶紧朝楚辞笑了笑,有些狼狈的转开了头。 “其实你也不用偷偷摸摸的,我也没让你不准看啊。”楚辞厚着脸皮道。 常律一瞬间红了脸,他知道,小老大这是自恋的毛病又犯了,这么多年了还是没变。 “那我就看了。”常律一本正经的说道,又把脑袋转回来,更加肆无忌惮的打量楚辞。 慕睿牙酸的“啧”了一声,“你们俩有完没完啊?够了够了,腻歪死小爷了。”慕睿嫌弃得不得了。 楚辞被慕睿说得也闹了个大红脸,忍不住狠狠用眼刀子刮了一下慕睿。 慕睿不痛不痒,半点不在意,气得楚辞牙疼。 “行行。”楚辞认输,转头对常律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看你挺顺眼的,以后你就跟着我混吧,保管你吃香喝辣。”莫名出现在楚辞身边的人,影一当然没那么放心,早就遣了手下去打听这位爷的来历了。 这常律是被一支来大楚的波斯商人半道上捡到带回去的,本来是想随便添一个打杂的人手,看他可怜就收了,哪里知道这小子居然十分有做生意的天分。在常律渐渐显示出自己的特别以后,当年那支小商队的主人又惊又喜,这是捡到宝了啊。 于是那波斯商人就果断的将常律培养成了心腹,本来还想认他做干儿子的,不过常律不同意,于是只得作罢。 好多年了,常律没少给当年那支小小的商队出力,现在商队实力早就已经不同往日,现在更是成了“皇商”,这得是多大的能耐? 楚辞暗暗摸了摸下巴,这样一个人才,当然是能拉到手下,就拉到手下。慕睿老早就吼着想要一个助手了,他们生意不少,都管不过来了。 挖波斯人的墙角,楚辞并没什么罪恶感,人家是自由的,良禽择木而栖嘛。 常律愣了愣,直直的看着楚辞,就仿佛又看见了当年那黑暗中的一抹亮光一样。 “我看你挺顺眼的,你以后就跟我混吧,保管你吃香喝辣。”明明是一身破旧的衣裳,浑身瘦得没有二两肉,脸色惨白惨白的小男孩,却直挺挺的站在他前面,消瘦的脸上是显得分外明亮又坚定的眸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他是脏兮兮臭哄哄,蜷缩在角落里,没有人肯多看一眼的小乞丐,这个小男孩却朝他伸出了一只手。尽管那只手同样只剩一把骨头了,却干干净净,让他根本舍不得弄脏了。 “喂,你啰啰嗦嗦的,到底答不答应?给个准话啊!”小男孩见他呆住了,忍不住撅了撅嘴巴,“你这家伙,错过我这么好的老大,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为什么选我?”已经洗得干干净净,并且换上了尽管破烂,却干干净净的衣服,小乞丐忍不住问他刚刚认的“小老大”。因为小男孩比他小多了。 小男孩眼神深邃,晃了晃已经短了些的袖子,双手负在身后,一头枯黄的,被他自己剪得参差不齐的短发随风飘舞,“少年,我看你骨骼清奇,天赋异禀,一看就是坑蒙拐骗,阿呸不对,劫富济贫的好料子,以后拯救苍生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男孩见他眼神呆滞,不满的拍拍他的肩膀,“虽然现在这个任务还任重道远,你要相信,我的眼光是不会错的。” “恩!”小乞丐郑重的点头,只觉得自己的这个小老大一瞬间变得好高大,好威猛,虽然他站在那里,还没有他的肩膀高。 “喂!你发什么呆?到底到不答应,给个准话啊。”楚辞伸手在常律面上晃了晃,“回神啦!你要是错过我这么好的东家,以后一定会后悔的。”天天波斯中原来回跑,以后还不是就那样了,还没有跟着他有前途呢。 “喂?”楚辞的见常律半天没有反应,心下奇怪,“这家伙不会是傻了吧?” 慕睿抬起头来,瞄了一眼,认真点点头,“我看是。” 楚辞又晃了晃手掌,却被一把抓住了。 “你还是太瘦了。”常律看着楚辞,心里十分复杂。 “哈?”楚辞愣了,这什么跟什么? “你得多吃点,要吃肉。”常律自言自语道,“别总挑食,一顿就吃那么一点。饭前要喝养胃汤,药也别忘记吃了。还有……” 楚辞和慕睿两个人都傻了。 “你,你怎么?怎么?”楚辞被常律攥住了一只手,还被这么淳淳嘱咐,差点风中凌乱。这家伙简直莫名其妙啊,还有,他知道的也太多了点,也管太多了。 “阿辞,你确定你身边没有过这样一个老妈子?”慕睿瞠目结舌,这和楚辞混了许久的,身边亲近的人和楚辞说这些倒也正常,可是这家伙,他们根本不熟好吗?以前应该都没有见过面吧? “我不知道啊。”楚辞愣愣道。 常律自顾自嘱咐了楚辞一大通,怕楚辞忘记了,还说了一遍又一遍,抓住楚辞还不撒手了! 要不是看那小子没有恶意,趴梁上的影一差点冲下来一脚把那没眼色的臭小子给踹出去! “打住打住打住!”楚辞惊悚的大叫,天哪,这家伙也太啰嗦了吧?要是把他招揽到身边,一天三回这样的念叨,他岂不是要疯? “天冷了要记得加衣服,晚上睡觉的时候要老实一些,别踢被子,会着凉的……” “停停停!”楚辞大叫,他吃不消了,“你你不就是不想来我这边吗?也用不着这样啊!”楚辞欲哭无泪,使劲儿要把己的手拯救回来。 常律只能遗憾的松了手,可惜的看着楚辞飞快的把手藏进了袖子里。 第六十一章 楚辞好几天都躲着了常律,慕睿可算是逮着机会好好把楚辞给嘲笑了一通,把楚辞给气得。 常律见不着人,心中失望,阿扎娜也不省心,缠着他不放,硬是要让他教他做生意。 阿扎娜是他恩人的女儿,他平日里对他也是诸多照顾,加之楚辞避之不见,常律只得作罢。 他心中有事,也不知道楚辞现在是个什么光景,贸然和他相认,怕是只会惹来麻烦。 相到当初,常律心中也有几分复杂,他不知道楚辞是不是知情的,若是知情……常律神色冷淡下来,他怕是就不能和他相认了。若是不知情,那他更不能和他相认。 他不能给小老大凭添负担,也不想他心中难受。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也许瞒着他,永远都不要让他知道,这才是一件好事。 他们商队只是离开京城返回波斯的途中来这里歇脚的,因为常律的私心,他们已经耽搁了许久。常律只得放下了心中的纠结,专心处理商队的事情。 而此时楚辞,已经悄无声息的坐在了楚家的书房中。 楚家家主被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人惊了惊,楚辞出现得悄无声息,等他察觉到了,已经晚了。 “阁下是谁?来我楚家有何贵干?”楚家家心中一个咯噔,他能察觉到楚辞来者不善。 楚辞静静的看着他,这是一个中年男子,鬓间也有了白发,一张脸上很有些不怒自威的气势。 楚辞曾经以为这个男人是他这个身体的父亲,可是父亲能把自己的亲生孩子丢在庄子里不闻不问,任由庄子里的下人欺凌虐待,最后悲惨死去吗? 不过就算他真的是这个身体的父亲,他的孩子也已经死去了,楚辞不会对他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楚家主别来无恙。”楚辞的声音淡淡的,“就是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曾经有一个被你扔在乡下庄子里的野孩子。” 楚家主皱眉,这些年楚家在当地过得并不好。江南本就是一个人才辈出,人杰地灵的地方,楚家虽然挂着“皇亲国戚”的名头,却在好几辈儿以前就出了五福了,和真正的皇家主脉距离太远。 好歹他们也是挂着楚姓,可惜的是,江南楚家并没有因此而发扬光大,反而有些落魄。 比之江南真正的世家豪门,也是差了许多的。 楚家主不知道眼前着青年的来历,莫非是和楚家有仇的?楚家算不得豪门旺族,却依旧有不少眼热或是嫉妒楚家的,难道这青年也是?想到这里,楚家主额上见了汗。只是这青年能够躲过楚家的护院来到这里,怕是不是一般人,而且来者不善啊。 楚辞自然看出了楚家主的紧张,不过他也不以为意,他又不是来打击劫舍的,楚家主倒是想多了。 “楚家主不必多想,我不过是一个故人,想请楚家主解解惑而已。”楚辞安慰了楚家主一句。 可惜这话却没能让楚家主放松,反而让他更加警惕了。 “阁下想知道什么?若是不违背楚某的原则,楚某知无不言。”楚家主倒也干脆,反正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要不威胁到楚家,他也不拍。 楚辞见他这么快就镇定下来了,反倒多了几丝钦佩。 “我姓楚,单名一个辞字。”楚辞也懒得拐弯抹角了,直接开门见山道。 “什么?”楚家主猛然变色,一张脸几乎涨成了青紫色,呼吸也急促起来。 姓楚,又恰好叫楚辞的故人,还能有谁? 当年先皇从江南楚家过继皇储,不知道惊掉了多少人的下巴,又遭了多少剧烈的反对。 可惜先皇一意孤行,执意要这么做,没人能够阻拦他。江南楚家一度被送上了风口浪尖,先皇自己被许多人诟病的同时,也让江南楚家倒了霉。 楚辞成为皇储之后,大家一度以为江南楚家要发达了,一时间巴结的人络绎不绝,仿佛把江南楚家送回了曾经的风光似的。 可惜后来又传出,先皇过继的皇储不过就是楚家一个上不得台面,不受宠爱的子嗣罢了,好歹上了族谱,没沦落成了见不得光的私生子之流。 见京城那边并没有要提携江南楚家的意思,来讨好的人又渐渐散了,让人楚家震怒的就是,那些人见便宜没捞着,居然又说出江南楚家有眼无珠的话来。 谁知道江南楚家这么寒碜人啊?把人家未来的皇帝搁在庄子里头,让不长眼的下人欺负虐待。现在好了,人家发达了,可不是要报复回来吗?江南楚家还想出头?等着报应吧! 江南楚家一时间沦了全大楚的笑柄。 这些年好容易渐渐平静下来了,当年那些事儿也没有人提起了,可惜皇帝又来了个退位让贤,让好不容易才清净了些的江南楚家又开始不平静起来。 楚家主可没想到,这个让整个楚家没个安宁的罪魁祸首居然跑到他面前来了。 楚家主的面皮有些抽搐,“原来是太上皇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楚家主皮笑肉不笑道,声音有些阴阳怪气的。 楚辞才懒得管楚家主是不是不高兴呢,他懒洋洋的坐在了椅子上,半点没把自己当成不速之客。 “远迎就不必了,寡人只是有事要向楚家主打听,还望楚家主能够据实相告。”楚辞假惺惺的客气了一番。 楚家主一脸腻歪,“太上皇想知道什么,直接问老夫就是,何必这么偷偷摸摸的,倒是让人误会了太上皇清誉。” 楚辞嘴角一抽,这家伙,当真是讨厌的很。 “寡人就是想知道,寡人的父母到底是谁。”楚辞懒得和楚家主东拉西扯,直奔主题了。 楚家主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楚辞知道,他在楚家族谱上是记在了楚家一个死去了多年的弟弟名下的,据说还是遗腹子,他娘生了他就死了。 楚辞对这个说法很是怀疑,因为当年嘴碎的下人偷偷嚼舌头被他听到过,大家都传其实他是楚家主的私生子,只是为了面子,这才将他放在了楚家主那个死了的弟弟身上。 楚辞来之前,那个孤独死去的孩子也是这么想的。 他一直把楚家主当亲爹,甚至还偷偷摸摸偷跑出庄子,在大街上一等就是一天,就想要见一见他“爹”。 可惜爹没有见到,反而被捉他回去的下人一顿毒打,饿了好几天的肚子。 那孩子盼啊盼,就盼着他“爹”能够记起他来,把他接回大院子里,给他好多好多饭吃,给他好多好多新衣服穿。 可惜,他连到死都没有见过他“爹”一面,连他“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唯一的一次,还是楚家主带着儿女去去踏青,在那个庄子上住了一晚,那孩子偷偷爬趴在墙角上,看见了一个高大的背影。仅此而已。 他甚至从垫脚的破椅子上摔了下去,膝盖磕破了皮,肿了好几天。就连他明明已经一瘸一拐站不稳了,庄子上下人的小孩子还是会从墙外面朝他扔石头,吐口水。不该他干的活,他还是得干。 也是那小孩死了一回以后,这才没人敢使唤他干活了,毕竟他挂着楚姓,上了族谱,人死了下人们也麻烦。楚辞来了以后,才能过上清净的日子,并且悄悄摸摸把自己给养活了。没饿死,没冻死,没累死,也没被人打死。 楚辞见楚家主神色变换,也不催促,耐心的等待起来。 他伸出一只手,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一声又一声并不吵杂的声音,却仿佛敲打在楚家主的心坎上一样。 半晌,楚家主颓然的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道,“老夫大概已经知道太上皇的来意了。” 楚辞点点头,没有接话,只是敲击声又重了些。 “其实老夫也不知道。”楚家主开口了。 楚辞一愣,随即脸色就不好看了,“楚家主,寡人深更半夜到你这里来,可不是想听这个的。” 楚家主苦笑,“既然太上皇这么问了,老夫又为何要骗你?” 他苦恼的摇摇头,“当年你是被家父接近楚家的,家父抱你回来的时候,亲自为你上了族谱。” 楚家主神色有些奇异,“我们都很吃惊,甚至激烈的反对。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安在楚家?” “可惜当时家父铁了心要这样做,反对也没用。而且他一再强调,你就是楚家的孩子,而且只能是楚家的孩子。” 楚家主复杂的看了一眼楚辞,“当年老夫不明白家父的意思,还和他闹了一顿脾气,现在想来,也许是家父是知道一些什么吧。” 楚辞心中一沉,他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他居然是被老家主抱回来的。 “家父已经去世了好多年了,当年知道内情的人,不是年纪过大随家父一起去了,就是被家父打发走了,渺无音讯。”楚家主摇摇头,“太上皇想要知道什么,老夫怕是也帮不上什么忙了。” 楚辞听得沉默,他对这个结果根本没办法接受。 “难道老家主生前没有留下过什么话?”楚辞不死心。 楚家主摇摇头,“什么也没有。” 第六十二章 楚辞失望而去。 慕睿看出楚辞心情不好,也不敢打扰他,只在楚辞身后唉声叹气。 楚辞站在湖边小亭里,手里捏着一支柳枝,柳叶已经被他磨成了碎泥,洁白的手指晕染成了碧色。 他不过就是想要知道上辈子所不知道的真相罢了,他竟然到今天才知道,他上一世简直活得一塌糊涂。 楚辞忍不住苦笑,他以为他自己已经可以足够豁达,可惜到现在才发现自己似乎成了提线木偶,一举一动仿佛□□控,这种感觉实在是太难受,太憋屈了。 他是真的想要弄清楚一切,而不是像上一世一般,到死的时候都是稀里糊涂的。 “你为什么在这里?”小湖里有很多游人乘着小船游水,楚辞听见这怪异的声调,转头一看,居然是那个波斯女子阿扎娜。 楚辞都没有发现什么时候他附近多了一条小船。 阿扎娜站在船头,气鼓鼓的看着楚辞。 “喂,怎么,今天只有你一个吗?和你天天腻在一起的男人呢?”阿扎娜晃了晃脑袋,满头的珠宝叮当作响。 他知道波斯的宝石漂亮又好看,这少女也不必戴这么多出来吧?不重吗?没看见那划船的船夫眼珠子都直了? 楚辞摇摇头,也许在世人眼中阿扎娜最多是任性了一些,人还是很可爱的,不过楚辞最怕麻烦,对这样的女子一向是敬谢不敏的。 他转身要走,阿扎娜看出楚辞的企图,气得直跺脚,“喂!你这家伙站住,你想去哪儿?回来!” “这位小姐,别,别。”小船剧烈的摇晃起来,船夫吓得赶紧大叫,开玩笑,他们这种小船,怎么经得起这位大小姐这般的折腾啊! “都是你这家伙!要不是你,律哥哥办完事儿早该就走了,都是你,害得我在这里多留了这么多天!”阿扎娜气愤的大叫,脸上是掩藏不住的嫉妒。律哥哥实在是太在意这家伙了,这让她心里产生了一些危机感。律哥哥,可是从来没有对一个人这么感兴趣过,甚至为此还改变了当初制定好的计划。 楚辞本来不想理会,最后还是站住了脚,“你律哥哥想要做什么,是他自己的事,和你这位大小姐应该没关系吧?” 阿扎娜气得够呛,“律哥哥是我的,怎么会不关我的事?我看你就是中原人嘴里说的男狐狸精,把律哥哥都迷昏了头!” 楚辞差点喷出一口血来,这姑娘明白狐狸精的意思吗? 被阿扎娜胡搅蛮缠一通,楚辞原本烦闷的心情也轻松了一些,他看着阿扎娜气呼呼的脸,突然勾唇一笑。 “你这是嫉妒了呗。”楚辞悠哉悠哉道,虽然这么欺负一个小姑娘让楚辞挺汗颜,不过这小姑娘实在是脾气太大了,该好好教训教训。 “你说,你律哥哥被我迷昏了头,你是不是想迷昏他,结果又做不到啊?” “你,你!”阿扎娜指着楚辞,气得涨红了脸,“你胡说八道。” “我怎么胡说八道了?”楚辞坏坏一笑,“你看啊,你和你律哥哥该是处在一起好多年了吧。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么多年你都没有能迷晕他,我这个才出现几天的人就让他昏了头,是不是说明你的魅力不够啊?” “你,你,混蛋!”阿扎娜要被楚辞气哭了。 楚辞摸着下巴,放肆的上下扫视小姑娘。这小姑娘大概也就十六七岁,发育得已经很不错了,不过个子有些过高,身材却干瘪了些。 阿扎娜被楚辞肆无忌惮的视线看得脸颊泛红,“看什么看?小心本姑娘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楚辞轻哼一声,撇开了头,“有什么好看的,倚红楼的姑娘比你有看头多了。” “混蛋!”阿扎娜已经要被楚辞气疯了,倚红楼是什么地方?那是江南最出名的烟花之地! 楚辞神清气爽,背着手,脚步轻快的走了。 影一默默的从草丛里面钻出来,看了看楚辞,又看了看还在跳脚破口大骂的阿扎娜,他木着一张脸,单手一翻,一颗石子儿出现在手心里。 影一曲指一弹,石子儿“嗖”的一声激射而出,“啪”的一声打在了已经摇晃得十分剧烈的船沿上。 “啊啊!”随着凄厉的尖叫声,紧接着着就是一声噗通落水声,影一满意的点点头,拍拍手离开了。只是他脸上神色十分怪异,若是被兄弟们瞧见了,非得被老大这模样吓着不可。 慕睿见楚辞心情好了些,总算是放了心。 不过为了让楚辞更加开心一些,慕睿决定带着楚辞又去见见世面。 小县城是待不下去了,还是府城热闹一些。 楚辞站在甲板上,被这热闹的淮河之上给震感了。 “怎么样?这里好吧?”慕睿心中得意,楚家那个小县城有什么好的,可怜阿辞先是被拘在了一个小角落,后来又被拘在了皇宫,连世面都没见过。 楚辞还不知道他被慕睿同情了。 这淮河上画舫十分之多,到了夜里,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各种色美人妖娆多姿,简直就是温柔乡,英雄冢。 慕睿瞧着一艘最华丽的花舫,伸长了脖子。 他们来得正巧,正是七月初七乞巧节。 这也是每年一度的花魁大赛的日子,淮河上头热闹的要命。 到了今天,各色美人云集淮河,各个青楼楚馆往往要带着各自的花魁娘子,来这里争奇斗艳,一决高下。也是各色想要偷香窃玉的公子哥,或是名士,或是纨绔,还期盼着能在这里上演一出才子佳人的佳话。 被禁锢在家里的小姐们也能出门拜拜月老,偷偷许愿一桩好姻缘。 当然,蠢蠢欲动,不甘心整日里对着已经看腻歪了的妻妾的大人物们也悄悄来了。 楚辞还当真没有参与过这样的热闹,京城的宴会也是不少的,端午节的时候赛龙舟,还不是挺喜庆的吗? 不过却怎么也没有这里放肆。 楚辞亲眼见着那些挂了牌的画舫,想要点人的船上挂出了相应的灯笼,挂牌的画舫就会放下香舟,将姑娘们送过去。 这是光明正大的皮肉交易,楚辞惊叹。虽然打着是唱曲儿的名头,但是姑娘们上了船,还不是客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交易是人家私底下定好的。甚至楚辞还看见了许多美貌的少年,皆是一身轻薄纱衣,涂脂抹粉,往来调笑。 陆陆续续听到各种箜篌琴音,清丽歌喉,楚辞却渐渐失去了兴趣。 “主子,您不喜欢吗?”杨柳凑到楚辞身边,神色有些不自在。 他不是很喜欢这里,曾经他也是那些戏子中的一个,只是他很幸运,在陷得更深之前被楚辞拉上来了。 楚辞随意点点头,“犬将军怎么样了?” 犬将军到了这里,就开始不停的打喷嚏,它不喜欢这些刺鼻的味道。在众人鼻中芬芳的脂粉味道却让犬将军恨不得一点闻不到。 “已经给它喂了些药,用汗巾子遮住了鼻子,到甲板下边睡觉去了。” “没事就好。”犬将军没有大碍,楚辞就放了心。 其实楚辞也不太喜欢这些味道,所以他已经尽量将他们的船搁在了船只比较稀疏的地方了。 慕睿还在可怜巴巴的张望,直到那画舫淹没在了船堆里,这才收回了脖子。 “阿辞,你得懂得生活啊,人不能这么无趣的。”慕睿虽然因为他爹的缘故对身边的女子极为厌恶,不过只要不是围在他身边,他也还是十分欣赏这样的美丽的 楚辞嘴角一勾,突然笑嘻嘻道,“阿睿,你说,若是那卫家大小姐知道你竟然跑来看花魁娘子了,她会有什么反应?” “什,什么什么反应?”慕睿得意的神色一僵,甩甩袖子,“我在这里看花魁,和那疯婆娘又有什么关系?” “这样吗?”楚辞挑眉,“既然如此,那咱们下次也叫卫参将一起来吧。” 慕睿跳脚,“阿辞,我看这就算了吧?卫大人那么忙,我们怎么能让他分心!”开玩笑,若是卫参将知道了,那身为卫参将的妹妹,那岂不是…… “哦?”楚辞故意拉长了调子,看着慕睿僵硬的神色,心里笑开了花,“那好,我们先点一个姑娘过来给咱们唱唱小曲儿,过后再去和卫参将说说,看看他有没有兴趣一起来。” “阿辞!”慕睿都要哭了,不带这么玩儿人的! 楚辞还想再逗弄逗弄慕睿,他们的船身却突然剧烈的抖动了一下。 “怎么回事?”楚辞身躯不稳,赶紧扶住了护栏。 “阿辞!”慕睿突然惊恐的大叫一声,楚辞就发现慕睿离他越来越远了。 “主子!”杨柳拼命想要靠过来,朝楚辞伸出一只手。 “砰!”一声巨大的声响,楚辞被震得耳朵嗡嗡直响,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 他看见慕睿的嘴唇一张一合,好像在对他说着什么,只是他脸色实在是难看,楚辞连笑一笑,让他放心的力气都没有了。 然后他只觉得透心凉,整个身子就滚进了冰冷的江水里。 楚辞虚弱的挣扎了一下,四面八方涌过来的水不停的从他嘴巴里,鼻子里灌进去。 楚辞突然害怕起来,他使劲捂住嘴巴,又好像回到了当初他刚刚来到这具身体的时候,那时候,也是铺天盖地的水,好冷,好冷。 第六十三章 “阿娘,这个大哥哥什么时候能醒啊?” “阿娘,大哥哥长得真好看,我可不可以摸摸他?” 楚辞迷迷糊糊听见一个稚嫩的童声在他耳边说话,可是他偏偏觉得身体重若千斤,连动弹一下都不行。 然后他就感觉到一只带着暖气儿似的小手小心翼翼落在了他的脸上。 似乎是怕弄痛了他,小手十分轻柔,而且很快就收了回去。 “东娃子,别乱摸,摸坏了咋整啊?”楚辞又听见一串凌乱的脚步声,一个女声就大声的呵斥。 “阿娘。” “回头阿娘给你煮鸡蛋吃,里面那个可是咱下蛋的老母鸡,不准胡乱去碰。”妇人一把抓住了东娃子的手,伸着脑袋去看土炕上的人,发现人依旧好好的在睡觉,这才松了一口气。 “阿娘,大哥哥是人,不是老母鸡。”东娃子眼巴巴的瞧着炕上的人,小脸上满是纠结。 “娘说是就是。”妇人拉着东娃子往外走,“你爹要回来了,让他再去村头把老黄头请过来看看,这老母鸡可不能有闪失了。” 东娃子还在纠结老母鸡和人的区别,已经被他娘给拉走了。 楚辞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他倒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成了老母鸡了。 轻轻动了动手指,楚辞这才发现他浑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没有。 楚辞强撑着想要坐起来,挣扎了几下,出了一身的汗,却只能张开口,使劲儿的喘气儿。 身上又痒又疼,楚辞这才发现他只穿了一身麻布衣裳,粗糙的衣理磨得他浑身又痒又疼,那衣服还明显大了很多。 这是什么地方?楚辞不敢再动,直勾勾的盯着房梁,还有那上面陈旧的茅草。一股子霉烂的气味儿直往他鼻孔里头钻,楚辞好悬没有被熏晕过去。 等他好容易适应了一些,已经头晕眼花,大汗淋漓了。他到底在什么地方?慕睿呢?杨柳哪里去了? 楚辞头疼得厉害,他倒是记得自己落了水,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楚辞微微一转头,正好就和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对上了。 “阿,阿娘,大哥哥醒啦,大哥哥醒啦!”楚辞就看见那黑黑瘦瘦的小男孩兴奋至极的冲了出去。 “老黄头,这,这人没事儿吧?”楚辞静静的躺在炕上,一个胡子花白,衣着邋遢的老头子正像模像样的给他把脉。 “吵什么吵什么?没看见老夫正忙着吗?”邋遢老头一声呵斥,妇人就不敢说话了。这老黄头是他们村唯一一个有几手医术的人,在村子里威望还挺高,请他来看一次病,还花了她十个鸡蛋呢。想到这里,妇人有些心疼。不过想到当初得到的承诺,妇人也就渐渐松开了眉头。 “黄爷爷,大哥哥怎么样了?”东娃子也问。 这回老头儿倒是没呵斥什么,只是捋了捋胡子,“没啥事儿,乌婶子,你把你家那只老母鸡和老夫给的药一起给他炖上了,保管过两天就活蹦乱跳的。” 妇人一听这话,就心疼得皱眉,那可是老母鸡啊!他们这一大家子统共才只有那么两只下蛋的鸡。 “怎么,你不愿意?”老头子挑眉,“既然你不愿意,那老夫我还给他治什么治?直接给他收尸得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前些天拿了人家的东西去当铺里,老夫还不信了,那些东西连一只老母鸡都换不回来?” 妇人一听,面上就露出点慌张来。 老头又哼了一声,背起他破破烂烂的药箱子就要走,妇人赶紧追过去,“我给他炖,我给他炖还不成吗?老黄头,你别走,你走了让我们可咋整啊!” 老头又得意的走了回来,直冲楚辞挤眼睛。 “我这还没有拿到好处呢,就得先杀鸡……”妇人嘀嘀咕咕走了出去。 “东娃子,快去帮你娘杀鸡去。”老头又对小娃娃讲。 “哎!”东娃子麻溜的爬下了炕,追着他娘跑出去了。 房里只剩下了邋遢老头和楚辞,楚辞瞪着那老头,就想张口。 “……”楚辞动了动嘴,却发现他根本发不出声音了。 “……”楚辞伸手捂住了嘴巴,露出点难以置信,和些微的慌张来。 老头正等着楚辞的感谢呢,谁知道一句话没听见,垂眸就看见楚辞惊慌的神色。 “你这是说不出话来了?”老头皱眉。 楚辞赶紧点头,他急得不行,若是以后都说不出话来,他可不就是成了哑巴吗? 老头又仔仔细细把楚辞打量了一遍,有点犹豫,“应该只是暂时性的,过几天就好了。” 楚辞喉咙疼得厉害,也只能安慰自己很快就会好的,很快就会好。 他还想问问老头他到底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谁知道那老头居然背起破箱子就溜了,搞得楚辞郁闷不以。 不过还好那叫东娃子的小男孩又给他端了水过来,楚辞虽然说不了话,可惜耐不住小孩子藏不住话,竹筒倒豆子一般就把楚辞想知道的全部告诉他了。 楚辞是在水里被这东娃子的阿爹一渔网给捞上来的。 这里是个小渔村,整个村子才一百来户人家,世代以出海打鱼为生。 东娃子的爹就是这个村有名的渔夫,要不然也打不上来楚辞。 渔没捞到,捞上来一个人,东娃子的爹吓坏了,好在当时楚辞身子还是热的,还能喘气儿,这才没把他给又扔回水里。 本来渔夫们还挺发愁的,毕竟他们村子穷,楚辞只看衣饰,也不像是寻常人家,不是他们村子能留得下的。 不过马上就有人提议,这人看起来家世肯定不一般,成了他的救命恩人,那以后岂不是也能沾沾光?于是楚辞就被当成了未来能下蛋的老母鸡,也许应该是下金蛋的老母鸡给送到东娃子家来了。 不过楚辞当时的情况实在是不好,到了东娃子家就开始发烧了,他们就请了黄老头来给他看病。 楚辞从东娃子的话里才听出来,尽管东娃子一再强调黄老头是神医,但是他当真只是一个只会几个把式,完全不及格的赤脚郎中。楚辞有点庆幸,他居然没有被半吊子的赤脚郎中给治死了,也是他命大。不过他也没有被淹死,那才是真正的命大了。 “大哥哥,你真的能给我们好多好多老母鸡吗?”东娃子捧着下巴,眼巴巴的看着楚辞。 楚辞笑着点点头。 “你真的是哑巴吗?” 这回楚辞就使劲儿摇头了。 “大哥哥你是从外边儿来的,外面是什么样的……”东娃子有问不完的话。 楚辞应付了一会儿东娃子,就累得不行了。听东娃子说他断断续续足足烧了半个月,期间他阿娘几度差点以为他救不活了,要不是为了不让前面投进去的鸡蛋打了水漂,才硬生生忍着没把楚辞扔出去。 楚辞虽然感激,又有点心酸,原来他还是比老母鸡和鸡蛋值钱的。 不过他还是觉得,如果他真的不能给乌婶子还上鸡,他就得被活啃了,毕竟,乌婶子熬的老母鸡汤味道真的很不错。 “东娃子,你大哥哥怎么样了?”噔噔噔几个剧烈的脚步声,一个皮肤黝黑,身材壮硕的汉子就进了屋。 楚辞就看见了他真正的救命恩人。 “大恩不言谢,来日定有厚报。”楚辞在心理说着,朝汉子真心一拜。 那粗犷汉子一见这么白生生的俏郎君给他行礼,马上就不好意思了,搓着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又知道楚辞还不能说话,更加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了。 “一点都不好!”忍不住扔了手里正在缝补的衣裳,“他不能开口说话,我们哪里能找得到他的家里人?难不成要一直吃喝在咱们家里吗?” 汉子被自家婆娘一骂,就有些讪讪的。 楚辞就微笑着看着乌婶子。 乌婶子被楚辞一瞧,心里就有些发慌,毕竟就算楚辞现在连炕都下不了,还不能说话,甚至只穿着她那死鬼的旧衣裳,人还是那么好看,那么有气质。 “哼,一个两个都忒能吃了。”乌婶子就慌慌张张去了厨房。 楚辞心中得意,乌婶子虽然嘴上话说得难听,却是标准的刀子嘴豆腐心,平日里老是抱怨着,却没短楚辞一点吃喝。 楚辞能好得这么快,和乌婶子的照料半点少不了关系。 他现在只盼着身体能够快些好了,然后弄清楚他到底沦落到哪里来了。他得要赶紧回去,慕睿该担心惨了。 楚辞心中有些发紧,当时就算他没注意到,但是能在他船上动手脚的肯定不是一般人,可惜到底是谁他也不知道。 楚辞心里清楚着,他现在怕是一点都不安全了,他们以为他死了才好,就怕那些人不见尸体誓不罢休。那楚辞贸然跑出去,可就是把脖子往人家刀子低下伸了。 可惜楚辞心中再着急也没办法,他敢肯定,一旦他冒了头,那救了楚辞的这个小村子,怕是也危险了,他必须要足够小心,他不能连累了这个淳朴的小村子。 远在江南,不止慕睿要急疯了,好长时间没有收到楚辞那边的消息,早就心中不安的楚轩,秘密消息这才杉杉来迟。 哪怕慕睿已经尽力遮掩,楚辞的事情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甚至动荡不安,楚轩还是知道了。 第六十四章 “还是没找到人?”慕睿通红着眼睛,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合上眼睛了。 慕睿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是楚辞从他面前,眼睁睁的跌落水中的画面。 “可恶!”慕睿的拳头重重捶在身边的树干上,“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他,哪怕是……”慕睿嘴唇颤抖着,后面的话根本说不下去了。 “慕少爷放心,我们是不会放弃的。”影一静静的看着慕睿,楚辞早就发过话,一旦他出了意外,他们就全全听从慕睿的指挥。 慕睿看着影一身上还来不及拆下的绷带,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影一依旧木着一张脸,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有多么的懊恼,这次是他失职了,竟然没有察觉到周围的船只有恙,虽然他已经将偷袭他们的死士杀光,可是那些人的目的也达到了。楚辞落水,生死不明。 “等陛下找到了,卑职字会向陛下请罪。”影一淡淡的说了一句,转身离开了。 淮河下游,沿着下游一带已经被他们搜了一遍,若不是顾及着不能将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他们非得将所有地方刮一个底朝天不可。 “慕少爷,您休息一会儿吧。”杨柳的脸上残留着憔悴,可是他已经不哭了。 “这些天你也没能好好休息,回去休息一下吧。”慕睿看了看杨柳,杨柳是楚辞的身边人,楚辞没有回来之前,他得替他照顾他。 杨柳摇摇头,“我还是想去帮忙找找主子。”他已经不是弱不经风的小戏子了,他想要帮上忙。 “慕少爷!”一个手下慌慌张张来报,“慕少爷,福喜公公说,说有人要见太上皇。” “什么?”慕睿和杨柳神色一变。 把所有袭击他们的死士杀了以后,没有人知道这次袭击的结果,楚辞这件事也根本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江南总督也只是知道太上皇打这里游玩,遭了刺客,好在身边人给力,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受了惊。江南总督还狠很松了一口气儿,要是太上皇真在他的地盘出了事,他也是没有好果子吃的。谁知道太上皇会突然来这里啊 遇刺的事瞒不了,但是楚辞的事不能瞒也必须瞒! 这些天,为了应付前来打听消息的人,福喜和慕睿一概以太上皇旧疾复发,不宜客的理由打发了。杨柳这些日子穿上了楚辞的衣服,躺在了厚厚帷幕遮住的大床上,应付掉了一波又一波打探情况的人。 本来已经安静下来了,大家也都认为太上皇果然是身子娇嫩,吓一吓就病了。可是现在又来了人,而且很明显,居然连福喜公公也拦不住,还派了人来通知他们,显然是那人不一般。 杨柳和慕睿对视一眼,杨柳揉了揉眼睛,转身就跑进了厢房,慕睿则飞快往外面跑去。 “陛下,老奴都说了,太上皇还病着呢,想必您也不想太上皇有什么事吧?”福喜的声音有些无奈。 慕睿刚刚要踏进房间的脚步一顿。 “混账!”楚轩要气疯了,手都在哆嗦,“朕要见辞辞,你这老奴才也想拦着朕吗?” “不是奴才要拦着您,是太上皇当真不方便。”福喜额头上满是冷汗,这小祖宗怎么来这儿了啊?尽添乱! 饶是福喜公公八面玲珑,此时也大感吃不消了。太上皇生死不明,小皇帝又闹翻天,一瞬间,福喜只觉得天旋地转。 “要不,要不老怒领您去太上皇榻边瞧瞧,您别打扰了太上皇,成不?” “狗奴才!你还想骗我!”楚轩终于爆发了,这一路疯狂的赶路,整日里的提心吊胆,楚轩早就已经接近了奔溃的边缘,现在连这个老奴才也要骗他。辞辞,辞辞…… “喜公公,告诉陛下实话吧。”慕睿终于走了进来,深神色复杂的看着楚轩,原来这小子居然就是小皇帝,原来如此。 “慕少爷……”福喜看了看慕睿,叹了一口气,整个人都萎靡了。 楚轩拿通红的眼珠子等着慕睿。 慕睿倒也不怕他,“皇上,您来这里,朝堂上还安稳吗?”楚辞最在意的就是大楚,若是楚轩因为他而害得大楚动了根本,楚辞一定不会原谅他。 楚轩本已经通红的眼珠子变得血红,仿佛困兽一般,“朕当然知道,朕来这里之前,早就已经做好了安排。”就算他心急如焚,受尽了煎熬,还是咬着牙将京城那边的事情安排好了。 哪怕他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飞到辞辞身边,他还是要先做好那些事。现在左相右相处理朝政,而太傅负责监国,小皇帝,却因为忧心太上皇的病,跑到江南驿馆给太上皇侍疾去了。 “人人只会认为朕有孝心。”楚轩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这些话来。 “找到凶手了吗?”楚轩寒声问。 慕睿摇摇头,“我们的人全力在寻找阿辞,根本脱不开身去调查凶手,而且那些刺客都是死士,根本留不下活口,也没有任何线索。” “辞辞……”楚轩站立不稳,“辞辞还没有找到吗?” 慕睿看着几乎要晕倒的小皇帝,心里也很难受,“我们会找到他的。” “慕少爷,我们又在淮河下游发现了几具尸体。”就在气氛异常沉重的时候,前一批出去搜寻的手下回来了。 “皇上……”慕睿看了看楚轩,他不知道小皇帝能不能接受,但是这样的事他已经经历过好几回,总得要亲自过去看看的。 “朕,朕也要去。”楚轩说完这句话,几乎是下一秒就跌坐在了地上,“朕必须去。” 慕睿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慕少爷,就在前面了。”手下将他们带到了江边一处浅滩。 这些日子,他们已经捞到了不下百具尸体。从淮河上游冲下来的尸体,基本都会在这里被发现。 慕睿看着远处被白布遮掩的尸体,又看看仿佛失了魂的小皇帝,转头对手下道,“我们过去。” 慕睿刚一抬步,楚轩已经跌跌撞撞冲了过去。 “不会是辞辞的,不会,不会……”楚轩一边念叨着,一边绝望的掀开了遮盖尸体的布。 “不是辞辞。”楚轩看着那具被水泡得肿胀不堪,面目全非的尸体,脚一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慕睿跟着狠狠松了一口气,只是看着剩下的尸体,心又提了起来。 楚轩喘息了很久,又颤抖着手去掀开其余的白布。 “辞辞不在这里……” 慕睿摇摇晃晃走到了楚轩身边,却蓦然发现,小皇帝居然已经满脸的泪痕。 “阿辞会没事的。”慕睿反复告诉自己。 楚轩突然站起身来,狠狠擦了一把脸,沉声道,“下游都找过了?” “没错。”慕睿见小皇帝面无表情,仿佛刚刚哭泣的人不是他,心里一突。 “全部?” “再往下去,可就是入海了……”慕睿话没有说完,他们都对答案心知肚明。一旦入了海,别说人了,怕是尸首都找不回来。不管是慕睿还是楚轩,他们都拼了命的告诉自己,结对,绝对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朕会安排更多的亲信过来,你帮朕挡着,别让那些人知道朕不在驿馆。”楚轩说完,根本不让慕睿有反驳的机会,“让辞辞的人都暂时听朕的调遣,朕不希望发生什么意外。” 慕睿根本反对不了,只能苦笑。 可惜,就算楚轩已经是皇帝,他还是掌握不了命运。 日子一天一天流逝,希望越来越渺茫,楚轩从一开始的冷静,到越来越焦躁,越来越不安,整个人都疯魔了。 没有尸首,也没有听说谁从江中救起了人,慕睿都要绝望了。 他不得不相信,楚辞是真的没了,再怎么自欺欺人,楚辞生还的可能性也太小了。 慕睿的手下,和楚轩新带来的人,都开始吃不消了,甚至开始有了损耗。有人体力不支,不小心跌进水里淹死了。 慕睿终于下令,大部队撤回来,休整过后,再扩大陆地上的搜索的地盘,将重点放在楚辞被人救起这个可能性,不愿意再靠近水了。 这一日,慕睿带着楚轩,乘着已经修好的船,来到了楚辞最初消失的地方。 水面上空荡荡的,除了他们自己的船,别的船一艘也没有了。 看不见当初热热闹闹的场面,今年的花魁大赛也无疾而终。江南总督早就已经戒严了这一片水域,立下了重誓要将太上皇遇刺这件事查个清楚。可惜到现在一丝进展也无。 楚轩看着茫茫水面,眸子里全是迷茫。 他突然不知道,老天爷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到底是为了什么了。 难道就为了再一次让他痛失所爱吗?他已经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对他? 在给了他机会以后,还要这么残忍的剥夺他的希望? 他已经承受不起了,他受不了,受不了了。 楚轩死死盯着滔滔江水,眸子猩红。 “皇上。”慕睿没来由的觉得心中一凉,只是他只来得及抬起手臂。 “噗通”一声,那个小小的身影就从他眼前消失了,他连一丝衣角也抓不住。 江面上泛起点点涟漪,却马上就消失不见。 “皇上!”慕睿陡然失色。 第六十五章 “哥哥,今天也教我识字吧。”东娃子颤颤巍巍的抱着一块木板,木板上面铺了一层沙子。东娃子举着一根树枝,期待的看着楚辞。 楚辞朝东娃子招招手,东娃子就笑呵呵的扑到了楚辞身边。 “今天爹带回来了好大一条鱼。”东娃子用树枝在沙子上歪歪扭扭的画了一条线,“一条鱼就是一。” 楚辞温和的看着东娃子,结果他手中的树枝,在东娃子的“一”旁边画了一条小鱼,写了一个“鱼”字。 “这是鱼?”东娃子眼睛闪亮亮的看着楚辞的字和画。 楚辞点点头,摸了摸他的脑袋。 东娃子就开心的笑了,“我今天要学五到九了,哥哥,我把前面的数字都数给你听。” 楚辞又点点头。 “一,二,三……”稚嫩的童音从一间破旧的茅屋里响起。 围着灶台煮鱼汤的乌婶子,看了看那间房门,嘴角微微一翘,剁鱼的手更加卖力了。 她要把楚辞养得胖胖的,以后他才能更好的提带她的儿子。 乌婶子心中有一个小小的愿望,她的祖父是渔夫,她的亲爹是渔夫,她的丈夫还是渔夫。她不想她的儿子也走上了这条老路,这条路实在是太苦了。 她希望她的儿子能够走出去,楚辞就是她的希望。 “读累了吧?来喝点鱼汤。”乌婶子将炖得奶白的鱼汤端进了屋内,笑呵呵的看着楚辞和东娃子。 自从楚辞开始教东娃子识字以后,乌婶子就看楚辞更加顺眼了。哪怕楚辞依旧半死不活,吃喝拉撒都得有人伺候着,她还是甘之如霖,甚至还更加卖力,生怕楚辞那虚弱的小身板儿熬不过去咽了气儿。 “阿娘。”东娃子抬头看了乌婶子一眼,又继续埋头和手指较劲儿。 楚辞却笑嘻嘻的看着乌婶子,有模有样给乌婶子拱手。 这后生不但不惹人嫌,还招人喜欢。乌婶子将鱼汤搁在了炕桌上,“汤冷了就不好喝了,再搁一会儿,要记得喝。”说完她就转身出去了,并且小心翼翼的掩盖上了门。 乌婶子脚步轻快的走向厨房,她还得替她男人准备干粮。 “孩他娘。”破旧的篱笆突然被推开了,乌大叔满头大汗的走了进来,背上还扛着一个东西。 乌婶子脸一下子就拉下来了,“孩他爹,你不是打鱼去了吗?这个时候回来是要干嘛?”她男人不去打鱼,他们哪里来的钱买粮买药? “嘘,孩他娘,先不说这个。”乌大叔立刻就关上了自家破旧的篱笆,还警惕的朝外面看了看。 “这是咋了?”乌婶子终于察觉到了什么,也跟着紧张起来。 “咱到后边柴火垛那边说话。”乌大叔扛着东西,赶紧往后面走。 “这是!”乌婶子看见乌大叔抗回来的东西,脸一下子就黑了。 自己男人当宝贝一样扛回来的东西,居然是一具小孩的尸体! “你咋把这玩意儿带回来了!”乌婶子气得想一巴掌给乌大叔招呼过去,“你也不嫌晦气?” 乌大叔憨厚一笑,“他娘,你看着这小孩的衣裳,一看就不是一般人。我把他捞起来了,摸了他身上的东西,也好给他埋了,让他入土为安。” 小渔村经常能够捞到死人,所以也并不是太过忌讳,他们将死人身上值钱的东西拿走,将尸体入土为安,也算是公平交易了。 “那你也不用把这东西带回来啊!” “我不是看这小孩身上的东西挺值钱吗?偷偷扛回来了,不叫别人知道。”乌大叔憨厚一笑,说着这个,却有点不好意思。 乌大婶终于明白自家男人为什么这么做了,大方的点点头,“算你识相。” 当初明明是她家男人将楚辞从水里打起来的,楚辞身上的好东西却被一抢而空,他们最后只捞到了一件衣裳。 虽说都是乡里乡亲的,但是谁没个私心?谁肯那么大方?所以乌婶子提着自家男人的耳朵念了一遍又一遍,她没指望乌大叔从此以后就变聪明了,但是起码让他能把他们自个儿的小家放在第一位。 可不,她男人总算是机灵一回了。 “你看了没有?”乌婶子问的是尸体上的值钱物。 “还没有。”乌大叔摇摇头。 两口子就一起凑到被他们放在柴禾垛上的尸体。 “他爹,我咋瞧见这尸体还在喘气儿呢?” “诈尸了?” “诈个屁的尸啊!”乌婶子狠很给了她男人一个巴掌,“人还活着啊!赶紧去请老黄头过来。” “唉唉。”乌大叔慌忙往外跑。 楚辞听得外面的响动,好奇的看了看门的方向。 东娃子坐不住了,看见楚辞朝他点点头,就飞快的朝外面跑了去。 “哥哥,哥哥,我家又捡到小母鸡啦!”东娃子很快又兴奋的跑了回来,直接仰着小脸跟楚辞炫耀。 楚辞差点没从土炕上摔下去。 他还没来得及好笑,就直接变成了惊悚。 乌大叔和乌婶子已经抱着一个人形物体进来了。 楚辞正好奇的想要看看东娃子嘴里的小母鸡是什么样,结果等看清楚了小母鸡的脸,却眼前一黑,差点气晕过去。 这新来的小母鸡居然是楚轩那个小白眼儿狼! 这不可能!楚辞几乎是立刻就这样认为。 那小白眼狼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好端端的待在京城,享受着掌控一切,高高在上的快乐吗?现在又怎么样以这样的情况,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他面前。 楚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睁睁的看着乌婶子将人放在了炕上,向楚辞微微一笑以后,就急急的指挥乌大叔去请老黄头。 而她亲自动手,开始扒人身上的湿衣裳。 “咣当。”一枚玉佩从那人脖子上滚落出来,楚辞眼睛闭了闭,又很快睁开了。 他不能再说服自己那人不是小白眼狼了,那枚刻着“楚”字的玉佩,再怎么样,已经清清楚楚的说明了。 “哥哥,你怎么了?”一只小手朝楚辞摇了摇。 楚辞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朝楚轩那边比划了一下。 “什么,他是你弟弟?”乌婶子听完东娃子好不容易从楚辞嘴里翻出来的话,直接惊呆了。 楚辞脸色不大好看的点了点头。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乌婶子一家人面面相觑。他们实在是没想到,随便一网,先网到了楚辞,先在又网到了楚辞的弟弟,这可真是有缘极了。 楚辞没有看楚轩,他的心情极为复杂,所以直到老黄头急吼吼被乌大叔拉进房子里的时候,楚辞还是在发呆。 “慢点慢点慢点。”老黄头这一路上被折磨得够呛,一把老骨头差点散了架。 他看乌大叔这么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差点以为自己治死了人,要被打击报复了,这一路上简直差点就要老泪纵横。 可惜,当老黄头被推到一个死活不明的小孩的面前,这才明白,原来人家还真的不是来找他拼命的,人家这是还是找他来救命嘞。 “急急急,急什么急?”看见自己的饭碗稳妥得很,老黄头脸色一变,马上就翘起了胡子。 他装模作样的看了一遍楚轩,“这小子命硬得很,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说完老黄头一屁股坐在了炕上,哼哧哼哧的开始喘气儿。他都快要累死了好吗? 乌大婶狠狠拧了一把自家男人的腰间软肉,乌大叔疼得脸色都变了。 老黄头歇息了很久,总算是恢复了战斗力。 这回他就先把楚辞瞧了一遍,得意洋洋的很,“你小子,快要死了都被老夫救活了,老夫这是越来越能耐了。” 楚辞拱拱手,看见老黄头那样子,差点笑出来。 “至于你现在还不能开口说话的问题,你放心,老夫肯定有办法。”老黄头得意完了,还不忘记夸下海口。 楚辞笑眯眯的点点头,他拭目以待。 “老黄头,赶紧给那娃娃看看啊!”乌大叔急得直搓手。 “知道了。”老黄头咳嗽一声,有些心虚。 “老夫说你们到底是咋整的,怎么三天两头都在往屋子里面捡人啊?这没完没了了都。” 老黄头喋喋不休的抱怨,还是给楚轩检查起来。 他还是有几分真本事,只是三分的真本事,七分的吹牛。能把楚辞给治活了,他是运气好,而且楚辞本身就调养得好。 这回,碰到楚轩了,老黄头就心虚了,这娃娃的脉怎么这么奇怪呢? “你们还是有心里准备吧。”老黄头一脸严肃,“等会儿给你们开点药,熬给他吃。” “小母鸡要喝鸡汤吗?”东娃子睁着大眼睛问道。 “这,这。”老黄头被这个问题问傻了眼。 “要,要得,要得。”老黄头赶紧点点头,哎哟喂造孽哦,当初他只是随口一说。 第六十六章 楚辞有些心神不宁,实在是躺炕梢的人让他有些心烦气燥。 尤其是乌大叔还说了,人是他从水里当死尸打上来的,和楚辞当初一样,楚辞就更加心烦了。 这小白眼狼到底怎么回事?活腻歪了想死一死?还是也遭了意外? 楚辞烦闷的直叹气,这低矮狭小的房间因为多了一个人,更加让他喘不过气来了。 楚辞艰难的将腿挪下了坑,这里不是他的地盘,也没有那些金贵药材给他调理身体,能活下来已经不错了,实在不敢要求太多。 他本来想先慢慢恢复,再想办法回去,现在这小白眼狼也蹦这里来了,一开始的打算就行不通了。天知道京城那边会发生什么事?太上皇和皇帝都生死不明?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了。 “小混蛋,你能给老子少添点乱吗?”楚辞下了坑,又出了一身的汗,他挪到楚轩边儿上,看着昏迷的人,完全没个好气儿了。 “老子也没欠过你什么啊?你特么就不能消停一会儿?”楚辞无声的爆了几句粗口,才觉得气儿顺了一些。 摸了摸喉咙,楚辞又有些颓然,他的嗓子还是没有好,他完全不想当哑巴啊! “小白眼儿狼!”楚辞伸手使劲儿在楚轩脸上戳,直把人的脸都戳变形了,这才觉得心情更好了。 不过,楚辞这一戳之后,才发现这小白眼狼的脸居然只剩一层皮了似的。 仔细瞧瞧,楚辞眉头一皱,小白眼儿狼还真是瘦得一把骨头了。 这个时候楚辞才突然发现,他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仔细看过这小白眼儿狼了。 印象中被他养得白白嫩嫩,糯米团子一般的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瘦出了尖尖的下巴。明明才十岁左右的年纪,眉心都生了竖纹,怕是平日里跟个老头子一样愁眉苦脸才变成这样的。 楚辞的心里一下子就平静了很多,大概这是自从他回来以后,第一次这么心平气和的打量这小白眼儿狼。 楚辞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拂过楚轩昏迷中依然紧皱的眉头。明明是个这么可爱的孩子,为什么就这么心狠呢? 楚辞张了张口,又捏了捏那张薄薄的面皮,这是人皮,不是狼皮,他怎么就能那么狠得下心肠呢? 楚辞有些想不通,再怎么讨厌一个人,十几年的陪伴,难道就没有一丝的动容吗? 手掌滑到楚轩的胸膛上,里面有一颗心脏正在微弱的跳动着。真想摸一摸,看一看,这颗心到底是不是凉的,是不是黑的。 楚辞的手掌又落到了那纤细脆弱的脖颈上,眼神有些迷茫。 掌心下的脖颈是如此的脆弱,好像只要他一用力,那点微弱的呼吸就彻底会断绝。 楚辞的手不由自主的用了点力。 楚轩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惨白的小脸泛起了异样的薄红。 “辞……辞……”那双明明紧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了,黯淡的眼神落在楚辞身上,却迸发出了惊人的光。 “辞……辞,你,来接我了吗?”楚轩甚至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但他脸上全是幸福的光芒。 楚辞偏着脑袋看着他,并没有理解楚轩的心情。 “咳咳,我就知道你会来的,你怎么可能丢下我一个人呢?”楚轩抬起一只手,放在了楚辞掐住他脖子的手背上。 楚辞很奇怪,“你不怕死吗?” “咳咳咳,我,我等了你好久了,可是你一直没有来。”楚轩的声音还带着委屈。 “等我?等我做什么?” “我来等你接我走,我好想你,辞辞,我睡觉的时候都梦不见你,你就这么讨厌我么?连梦都不给我。”他这样说着,眼泪大滴大滴的流了出来。 一滴眼泪滴在了楚辞的手上,楚辞被烫着了似的,一下子松开了手,甚至惊慌的后退了几步。 楚辞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似乎很不明白,刚刚想要掐死一个孩子的人真的是他自己。 “辞辞!别走,不要走!”原本虚弱的人因为楚辞的离开,一下子癫狂了,楚轩的眸子一下子红得吓人,他狰狞的看着楚辞的方向,一边咳嗽一边朝楚辞伸出了手,“回来!回来!我不准你走,回来!” 楚辞的呼吸有些不稳,额头上也全是汗,甚至有些站立不稳,差点跌倒在地上。 勉强平静了呼吸,楚辞强忍着虚弱,扶着墙朝房间外走去。 “辞辞!”发现楚辞离他越来越远,楚轩又急又气,好不容易来了,还不肯带他走吗?怎么可以! 楚轩想要追过去,却直接从炕上滚落,强忍着心中的绝望,楚轩小手抓住地面,挣扎着前行,留下一道一道触目惊心的抓痕,“不准走,不准走!” 可是任凭他怎么呼唤,楚辞的身影还是消失了,楚轩的眼神一点一点黯淡下来,重新变得空洞又绝望。 他放弃了追赶,静静的躺在地上,像一具麻木的尸体。 “大哥哥?”东娃子看见摇摇晃晃,神色仓皇的楚辞,赶紧小跑着去扶住他。 “大哥哥你怎么出来了?阿娘说了,病人要好好休息,大哥哥你不乖。” 楚辞勉强一笑,说不出话,只好摸摸东娃子的小脑袋。他拼命让自己忽略耳后那一声比一声绝望的呼喊。 “大哥哥你怎么了?脸色好难看。咱们还是先进屋去吧。”东娃子看见楚辞难看的脸色,心里很担忧。 楚辞摇摇头,指了指大门外。 “大哥哥想出去?” 楚辞点点头。 “好吧,那只能一小会儿哦。”东娃子挺挺胸膛,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楚辞刮了刮他的小鼻子。 “等等,我先进屋去拿件衣裳。”发现楚辞身上单薄的衣裳,又想到大哥哥的衣裳被他阿娘卖了,东娃子脸一红,抬腿就往屋子里跑。 “哎呀,小母鸡怎么摔了啊!” “阿娘,阿娘,小母鸡摔下炕了!”东娃子想找人帮忙,跑出来一看,发现楚辞已经不在院子里了。 不过东娃子只犹豫了一下,还是找他娘去了,他一个人搬不动小母鸡。 楚辞一个人静静的看着宽阔的大海,海风咸腥又湿润。 等他慢慢摸索着回到东娃子那破旧的家,一进门,就被一双灼灼的眼珠子给盯住了。 “呀,大哥哥你回来啦。”东娃子看见楚辞,立刻就摆摆手,“小哥哥醒了,可惜刚刚你不在。” 楚辞点点头,盯着火辣辣的视线,淡定的坐在了条凳上。 “小哥哥,你再和我说说外面的故事呗。用云彩织成的衣裳,真的有吗?我阿娘穿上那衣裳,会不会也变成了仙女儿?”原来是被故事迷住了。 楚轩勉强收回视线,看了看东娃子,哑着声音道,“衣裳再漂亮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喜鹊儿帮阿郎找回了他的仙女儿。” “哦。”东娃子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不过他只是纠结了一下下,很快又重新高兴起来。 “大哥哥,你的弟弟病好了,你高不高兴。”东娃子跑到楚辞跟前。 楚轩的视线立刻粘上了楚辞,带着不加掩饰的贪婪和喜悦。 “……”楚辞没有看楚轩,揉了揉东娃子的脑袋。 楚轩的脸色很快就变了,他瞪大了眼睛,发现了什么不对劲,“辞,辞辞,你的声音?”他的牙关都在打颤。 楚辞终于给了楚轩一个正眼。 “大哥哥现在说不了话,不过神医说了,大哥哥很快就会好的。”东娃子看看他的大哥哥,又看看刚刚改口的小哥哥,将手指含进了嘴里。大哥哥和小哥哥两个人都好奇怪。 楚轩看着楚辞淡然的面容,勉强扯了扯嘴角,“对,没事的,会好的,当然会好。”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说服他自己。 楚轩就下了炕,摇摇晃晃站起来,朝楚辞跌跌撞撞走去。 楚辞眉头微皱。 楚轩伸出手,由不得楚辞拒绝,一下子将滚烫的额头贴在了楚辞的腰间。 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楚辞的温度,慌乱的心终于找到了港湾,楚轩抱着楚辞的大腿,抓住楚辞的衣角,倚在楚辞的腿边,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楚辞恼火的瞪着人,偏偏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东娃子好奇的张望着,“大哥哥,小哥哥是太累了吗?” 楚辞扯了扯自己的衣角,楚轩抓得太紧,根本拉不动。 嘴角抽了抽,楚辞苦大仇深的看着已经睡过去的人,脑仁儿开始一抽一抽的疼。 “大哥哥,小哥哥肯定很想你。”东娃子人小鬼大,“刚刚小哥哥明明都没有问你一句话,可是等大哥哥你回来了,小哥哥就不愿意理我了。”东娃子有些委屈。 他虽然人小,但是已经懂得很多了。 楚辞又无奈的看着东娃子。 “小哥哥羞羞,这么大的人了,还不敢一个人睡觉。” 楚辞赶紧打断东娃子的想象,小娃娃的脑补能力太强了。 他提着楚轩,想了想,还是决定把他扔回炕上。 不过等他勉力揪起了人,才发现楚轩不是瘦得厉害,而是瘦得非常厉害,连他一个病蔫蔫的人,都可以将楚轩提起来了。 楚辞忽而有些不忍心,不管楚轩曾经做过了什么,他现在依旧是个孩子,那些曾经的伤害,于楚辞是一场痛,于这个孩子,却又是不曾发生过的。他是不是对他太过苛刻了? 也许,永远远离这个孩子,让他忘了他,对他们才是最好的。 第六十七章 就在楚辞十分努力的思考着要怎么无声无息的从楚轩的跟前消失时,那小白眼儿狼已经以一种十分惊人的速度健康起来了。 明明楚辞自个儿还是出个门三步一喘气儿,五步歇一歇的破落身体,楚轩那小白眼儿狼居然已经活蹦乱跳了,可把楚辞给羡慕嫉妒的。 “辞辞,给。”楚轩捧着一碗海鲜粥,眼巴巴的递给极度郁闷,周身散发着阴暗气息的楚辞吃。 楚辞斜着那碗海鲜粥,根本不想搭理捧粥的人,他怕他多看几眼,就要一拳头给他捶过去。 楚轩并没有接受到楚辞的嫌弃,反而恍然大悟似的,举起碗里那只磕掉了一脚的搪瓷勺子,笨拙的舀了一勺,递到楚辞面前,“辞辞,吃。” 楚辞:“……” 他再不要脸,也不至于还要一个小屁孩来亲自伺候喝粥吧? 楚辞相当嫌弃那一勺粥。 楚轩又一次“明白”了楚辞心里的想法似的,“哦”了一声,急急把勺子撤回去,嘟起小嘴巴,“呼哧呼哧”连吹好几口气儿,腮帮子鼓得跟包子似的。 “不烫了,吃。”那被吹过的勺子又递到楚辞跟前了。 楚辞:“……”他到底是吃呢,还是不吃?这真是一个严肃的问题。 “大哥哥,小哥哥!”东娃子蹦哒着小短腿儿,哼哼唧唧跑了过来。 楚辞暗道一声侥幸,他实在是受不了小白眼儿狼跟他这幅“父慈子孝”的场面了。 若是楚轩知道楚辞当他们在“父慈子孝”,怕是立刻要气得吐血不可。可惜他并不知道楚辞所想,他们两个也没有任何的默契与心有灵犀,于是,楚轩心中是乐开了花的。 只是东娃子这么一颗大灯泡伫过来,楚轩那点“和辞辞独处”的暧昧泡泡瞬间破碎。不过他只是脸色微微一变,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没有让任何人察觉到。 “大哥哥,这么大人了还要小哥哥喂饭,羞羞。”东娃子捧着小脸,瞪大了眼睛。 楚辞一把老脸都被东娃子纯净的目光看得涌上了血色,怎的突然感觉真有点丢人呢? 好吧,大概是那小白眼儿狼端饭的姿势太过标准,楚辞又是被伺候习惯了,一时间也没有察觉不妥。只是这样直白的被一个小娃娃说出来,楚辞还是觉得老脸有些挂不住。 楚辞赶紧伸手从楚轩手里抢过了碗,也不管烫不烫,直接往嘴里倒。 看得楚轩眉头大皱,生怕楚辞被烫着了噎着了。 烫是有点烫,噎着倒是不至于。这碗海鲜粥里面也只是几条卖不出去的小鱼,和几粒陈米罢了。可惜,这样的伙食,在东娃子家已经算得上是极好的了。 楚辞喝完了粥,还朝东娃子笑了笑,意思是他自己吃了。 楚轩直接把那笑容当成了给自己的了,马上就变成了个二傻子,笑得一脸蠢样。 楚辞瞧看楚轩笑得那蠢样,直接翻了一个白眼。这小白眼儿狼该不是被水泡了一泡,脑子进水了吧? 不理会楚轩,楚辞只看着东娃子。 东娃子见楚辞吃完了饭,马上就麻溜的将他的沙盘搬上了炕,让楚辞继续教他识字。 楚辞就拿起小树枝,在沙盘上写写画画。 可惜他不能说话,教学进度缓慢,楚轩见状,马上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于是张口就将楚辞写的字儿正确的读法给念出出来了。 东娃子高兴的跟着读,这让本来心有异样的楚辞直接闭了嘴,干脆只盯着沙盘,懒得越看越烦了。 养伤的日子也过得很快,当楚辞能够脸不红气不喘的坐在沙滩上的时候,日子已经又过去了半月。 楚辞坐在沙滩上,手心里攥了一把细纱。 将拳头提了起来,就见到丝丝缕缕的细沙从指缝间溜走了。越想抓住,却越抓不到。 站在远处的楚轩,看着楚手中那一缕一缕消失的沙线,不知怎么的,却觉得心口有些发凉。 楚轩拍了拍胸膛,勉强将那点不安给拍散了。知道楚辞并不想多看见他,他就远远的躲在一边,只静静的看着,并不打扰。 楚辞慢吞吞的站了起来,一摇一摆靠近了海边的小树林。 “属下来迟了,请主子责罚。”影一单膝跪地,抱拳认错。他的身形被草丛和树木掩盖了,楚轩隔得远了,也没有发现。 楚辞轻轻的摇了摇头,垂下手,影一就高举了他的一只手。 “不关你们的事。”楚辞写道,“可别都去举剑自刎了吧?” 影一木木的脸上又一瞬间的色变。 楚辞又写,“寡人可不希望等寡人回去的时候,连个可以用的手下都没有了。” 影一常年木讷的脸上都忍不住有些抽搐了。 影一张了张口,似乎想要和楚辞争辩什么,不过想到楚辞现在明明什么话也说不了,只好又把话憋回了肚子里。 楚辞见到自家暗卫被自己写得脸都青了的模样,觉得开心极了。 楚辞又问了一些江南和京城那边的情况,影一一一作答。 他并没有问他们是怎么找到他的,就算不说出来,楚辞也能够猜测到,那其中肯定很不容易。 很快,楚辞就松了一口气,还好,慕睿那小子关键时刻不会掉链子。否则这太上皇挂了,皇帝挂了,这消息有够劲爆的。 “你们没有抓到凶手?”楚辞又写。他可是把那炸坏他们的船,害得他漂流了那么久,九死一生,还是差点见了阎王的罪魁祸首记得门儿清呢。 不狠狠的还回去,楚辞觉得,他的罪可就白受了。 影一继续木着脸,谨慎的摇了摇头,他们之前只把力气花在了寻找楚辞身上。现在楚辞寻到了,影一的神色渐渐紧绷起来,有些跃跃欲试。既然楚辞已经找着了,还连带着那个把所有人吓得魂飞魄散的小皇帝也在这里,他们就可以全力追查凶手了。 楚辞自然是明白自己手下的心思的,不过,过犹不及。 “先好好休息。”楚辞的手指在影一掌心滑动着,带起一片一片的麻痒之意。 “这些日子你们辛苦了。” 影一身子一顿,脊背稍微有些弯曲,“都是属下们应该的。” 楚辞拍拍影一的肩膀,影一沉默着,恍若一座雕塑。 在外边久等不见楚辞出去的楚轩也有些慌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朝楚辞飞奔了过去。 “辞辞!”楚轩一头扎进小树林子,无头苍蝇一样乱窜。 “辞辞,你跑到哪里去了?”楚轩心中有些发慌,辞辞明明已经不能说话了,要是遇到什么危险,连救命也喊不了。 可惜楚辞转了大半个小树林,还是没有看见楚辞的身影,心中越发的着急。 “辞辞!”他的声音在小树林回响,显得又凄厉又可怜。 “啪。”一只手臂按在了楚轩肩膀上。 楚辞神色有些不满,这小子,至于要喊得那么惨烈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怎么了呢。 “辞辞!”楚轩转头看见楚辞,再也忍不住了,冲上前去一把抱住了楚辞的腰。 楚辞浑身都僵硬了,楚轩抱得很紧,几乎让楚辞有些喘不过气儿来。 “我以为你出事了。”楚轩闷闷道,声音还带着点哭腔,“你跑到哪里去了?你不要吓我了,也不要丢下我。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楚辞放在楚轩肩膀上,试图将他推开的手臂就犹豫了一下。 事实上,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抱过这个孩子了。 抱着他的这个孩子并没有十分健康,明明在记忆中,这孩子在这个时候正是活泼开朗圆润可爱的。 不过,楚辞也只是稍微叹了一口气儿, 脚下的泡都是自己走出来的,既然已经决定了,就无所谓心不心软的问题。 楚辞拍拍楚轩的肩膀,示意他松开他。 楚轩就抽抽噎噎的松开手,还偷偷摸摸的去看楚辞的脸色。 可惜,楚轩还是没能从楚辞面儿上瞧出什么来。 楚辞指了指小树林外,就带着楚轩一步一步的走了出去。 “辞辞,你怎么了?””楚轩很敏锐的发现楚辞的心情好像不一样了。 楚辞摆摆手,示意楚轩别多问,跟他走就是了。 很快,他们两个就回到了小渔村。 “大哥哥,你们出去玩儿都不带着我。”东娃子见到楚辞,立刻就眼泪汪汪的。大哥哥和小哥哥太过分了,明明他只能留在家里面一遍又一遍的写楚辞布置的作业,他们却可以出去玩。 楚辞有些哭笑不得,他看了看楚轩,示意他给东娃子解释一下。 楚轩耐着性子,摸了摸东娃子的脑袋。 “记住了,小孩子要认真学习,大人们的事不要操心,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楚辞狠狠翻了个白眼,这家伙给人家小孩胡说什么呢。 “小哥哥不也是小孩子吗?”东娃子看着楚轩,疑惑道。 楚轩:“……” 第六十八章 平静的小渔村如今也变得不平静了。 从乌家救了两个人开始。 影一寻到楚辞的第二天,接到消息的慕睿就匆匆赶来了。 “阿辞!”等慕睿见到了楚辞,尤其还知道了楚辞不能说话以后,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阿辞!”慕睿一个熊扑,差点把楚辞掀一个跟头。 楚辞哭笑不得,只能拍拍慕睿的肩膀让他冷静冷静。 慕睿抱着楚辞泪眼婆娑,腻腻歪歪了半天,把站在后头拿眼睛看着他们的楚轩眼珠子都看了以后,这才撒了手。 “瘦了。”慕睿捏捏楚辞的胳膊,心疼极了。 楚辞摇摇头。 慕睿上上下下,顶着楚轩几乎要喷火的眸子把楚辞摸了一遍,确定人真的没事儿以后,这才把心落回了肚子里。 楚辞乖乖的让他摸,一点脾气没有。 “等回去了,咱们找神医来给你治嗓子。”慕睿抹了一把脸,虽然他在大家面前始终是趁着冷静的,但是没有人知道,他其实早就已经是强弩之末,楚辞出事对慕睿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 好在楚辞现在找到了,他总算可以松一口气儿。 不过,刚刚慕睿只顾着看楚辞了,没注意到楚辞的身后,这会儿瞧见楚辞身后那个小身影,差点没气歪了鼻子。 “哟,咱们的皇上也在这里啊?那水里的大鱼怎么着就放过了您这一身细皮嫩肉,没把您给一口吞了呢?” 慕睿简直对楚轩一肚子火气。谁能料到,这堂堂的少年皇帝,居然在他面前来了一出“殉情记”! 慕睿简直不知道楚轩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他不知道他的行为会给大楚带来多少麻烦吗?他苦苦隐瞒楚辞的事,已经够辛苦了,楚轩还要给他添乱! 慕睿简直不想回忆这些日子他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他简直快要疯了。 看看,跳水的小皇帝如今活蹦乱跳的,他这个倒霉蛋儿就得在后面累死累活的收拾烂摊子。也幸好人命大没死了,要不然,这消息一旦走漏,慕睿就要考虑是不是自杀来表达对楚辞的愧疚了。 这简直不是人干事儿。 楚辞也知道那小白眼儿狼发疯给慕睿带来了多大的麻烦,他一个被赶出家门的侯府庶子,居然那么大胆子代表太上皇和皇帝,想必没几个人服他。 不过慕睿总算是熬过来了,现在楚辞楚轩找回来了,他也可以卸下胆子了。 要知道,连一心只和家中小妾红-袖添香的昌平侯都写信给他了,还有他那姨娘,可以想象慕睿又多心烦。这次迫不得已站在了前面,估计已经慕睿的平静小日子就不会再有了。 事实上,事情的发展根本没有楚辞预料的那么好,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太上皇闭门谢客也就算了,凭什么小皇帝来了,还是闭门谢课吧?太上皇见不得人,小皇帝总能见人吧? 太上皇身边的公公和心腹整日里把他们拦着算什么? 于是,各种怀疑和猜测纷纷面世。 据说最靠谱的便是,太上皇在那一场刺杀当中不太好了,或者干脆已经没了,所以太上皇身边的人才拼命封锁消息。 那皇上又是怎么回事儿呢? 太上皇有多宠爱皇上,要星星不给月亮,这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只是最近太上皇性情大变,小皇帝继伟以后,据说已经和小皇帝的关系极为冷淡了。但是谁又敢真正确定,这只是太上皇面上装出来的啊? 人家表面冷淡,说不定私下里好着呢。 是不是太上皇真没了,小皇帝伤心过度,也不行了? 可惜,猜测就是猜测,谁也不敢肯定,就连一手安排了刺杀的人都不知道太上皇到底是死是活,驿馆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他们也只能猜。 奇奇怪怪的各种版本,什么太上皇和小皇帝都死了啊,太上皇和小皇帝想过二人世界啊,太上皇死了,小皇帝太伤心以至于重病不起啊。 简直让人叹为观止。不过他们的猜测也离真正的事实不远了,但是没人能够证明,也只能干瞪眼。 人家说小皇帝衣不解带的照顾重病的太上皇,这么有孝心,难道他们敢阻拦陛下进孝?没谁敢吧? 当然,巴不得流言成真的人大大存在。比如刺客背后的人,比如,当今的太皇太后娘娘。 太皇太后听到安宁从宫外带回来的消息,恨不得大笑三声,那两个小畜生死在外面简直最好不过了,省得整日碍她的眼。 安宁公主自然也很高兴,不过她还有理智,不如太皇太后那么夸张。 “母后,您别这样。”安宁看了看殿内垂头不语的宫人们,扯了扯太皇太后的袖子,示意她收敛一些。人多口杂,今儿太皇太后嘴里说的话,传出去可就不好了。 太皇太后也只是稍微得意了一下,她不是个没有分寸的,立刻示意她身边忠心耿耿的老嬷嬷把宫人们带出去。 殿内只剩下安宁和太皇太后母女两个,母女两个这才相视一笑,说不出的畅快得意。 “要是那小畜生直接被刺杀而死就好了。”太皇太后眯着眼睛,一脸狠厉,“若当真是那样,哀家还要感谢他们呢。” 安宁抚着自己漂亮的指甲,“算那小畜生命大。” “这样说来。”安宁突然笑了,“母后,听说那小畜生连炕都起不来了,这回怕是不死也要丢半条命吧。那小畜生命贱,说不得一下子就死了呢。”安宁说到这里,面上很是期待。 “不过。”安宁话峰一转,“母后,您说,那小杂种也一块死了,那该多好啊。” 太皇太后蹙眉,轻轻拍了拍安宁,“小杂种如果要死了……”她不由得开始考虑这个可能性。 可惜先皇子嗣不丰,除了她那个可怜早逝的儿子,就楚轩一个小贱人生的杂种了。如果那小杂种也死了…… 太皇太后越想眉头皱得越紧。 安宁却突然拿出帕子捂住嘴巴,干呕了几声。 “安宁,这是怎么了?”太皇太后一见宝贝女儿不舒服,立刻就着急了。 安宁的脸上飘出一朵红晕,人也有了点女子的娇羞。 “母后,我,我觉得我可能是有了。” “有什么了?”太皇太后一开始还挺奇怪的,随即想到什么,立刻露出惊喜的神色,盯向了安宁的肚子,“哀,哀家的儿可是怀了身孕?” 安宁有些羞涩,“有些日子没来小日子了,只是还没有看过太医,还不能确认。” “好!”太皇太后抚掌而笑,“实在是太好了,哀家马上叫太医来,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安宁见太皇太后开心的模样,心中也很得意。她出嫁三年无所出,还仗着自己公主的身份不准夫君纳妾,夫家那边早就有微词了。现在她终于有了身孕,看谁还敢在她前面拿孩子的事儿挤兑她? 抚了抚肚子,安宁有了些即将为人母的骄傲。 等看过了太医,证实了安宁确实怀孕以后,太皇太后高兴得差点晕过去。她唯一的血脉,现在也要做娘了啊! 太皇太后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只是安宁上一刻还挂着笑容,小一刻已经哀哀戚戚了。 “安宁,这是怎么了?”安宁肚子里有她的金孙,太皇太后别提有多紧张了。 “母后,儿是有些伤心啊。”安宁拿帕子擦擦眼角,“儿孩子的舅舅不喜儿,将来也不会喜欢儿的孩子,这孩子,这孩子出生以后,怕是要十分可怜。” 太皇太后脸色一下子就变了,重重一敲龙头拐杖,“他敢!” 安宁继续抹泪,“怎么不敢?而现在儿自己连进个宫来给母后请安都不得自由,那儿的孩子,怕连宫门也进不了了,以后要来给母后请安,还得看人的脸色。” 太皇太后脸色十分难看,一个是她的金孙,一个是“小杂种”,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哼,哀家会给他那个机会吗?”太皇太后现在怕是恨不得小杂种也死在外头了。 “母后,可是,可是那小杂种是父皇唯一的儿子了。”安宁哀怨着道。 太皇太后眯了眯眼,轻轻拍拍安宁的手背,“莫要忘记了,当初那小畜生是怎么当上皇帝的。” 安宁愣了愣,随即眼睛一亮,“母后,您是说,过继?” 太皇太后胸有成竹,“我大楚,可不只是那小畜生姓楚。” 这是打算要在族里过继一个了。 安宁看了看自己的肚子,神色有些不满,既然打算过继,为什么小畜生可以,小杂种可以,她的儿子却不可以? 不过她也只是想想罢了,太皇太后嫁入了楚家,自然就是楚家妇了,怎么也不可能过她这个出嫁女的孩子。就算能过继外人,那也不能是她的孩子。孙子变儿子,这不是徒惹人笑话吗?况且事关宗族,就算是身为太皇太后,也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 不过,安宁转念一想,若是母后过继一个年纪小,又随随便便能够拿捏得住的…… 安宁和太皇太后的对话自认为隐蔽,却在下一刻就一句不漏被传进了栖凤阁。 袁令仪听得那母女两个这么不要脸的小算盘,好脾气的她都气得摔了两个茶盏。 本来楚辞的事已经让她很是担忧焦虑了,这对母女又不消停了。 袁令仪忍不住想,她是不是太给她们面子了,以至于她们还没有明白自己的处境? 她真的不介意拿这母女好好出一口气,就算她平日里太过低调温和,也不代表,她不是这真正的后宫之主。 她们不是想过继一个孩子吗?那就给她们罢了,就是不知道太皇太后会不会后悔! 袁令仪愣愣的看着窗外,明明阳光那么明媚,她还是觉得很冷。楚辞到底安不安全,他已经好久没有给她写信了。 袁令仪捏紧了裙摆,高高的昂起了下巴,云鬓高耸,珠钗繁复,她不让自己有半分的狼狈。楚辞不在宫中,她得替他守好这个家,她不能叫他有后顾之忧,叫他担心。 她知道帮不了楚辞太多,这也是她唯一能做的了。 第六十九章 东娃子一家子都很沉默。 “孩他爹,这老母鸡和小母鸡,看起来不是一般人啊……”乌婶子还是第一个开口了,也许他们捡着的不但是下金蛋的鸡,还能下座金山。 “阿娘,大哥哥和小哥哥不是母鸡。”东娃子小声反驳着,却再也不敢往他们身前凑了。 东娃子看看自己打满布丁,还短了一截的衣裳,还有大哥哥身上穿的阿爹的衣裳,一点都不相配的。 东娃子第一次意识了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就算大哥哥不在意,东娃子还是觉得有些自卑。 乌大叔一张沧桑的脸沉默着,看了看妻儿,只能叹一口气,“咱家小,装不下那样的贵人。” 乌婶子这回不说话了,只用围裙擦了擦手,转身进了厨房。 可惜,乌婶子做的饭,他们已经吃不上了。 东娃子端着海碗,沉默的看着空荡荡的屋子。 “阿娘,哥哥们走了。”东娃子放声大哭。 乌婶子快步走过来,看着哭泣的东娃子,只一个劲儿的叹气,这母鸡都跑了,她哪里来的蛋啊!乌婶子有些愤愤不平。 只是第二天就有人大张旗鼓给他们送来了一条相当结实耐用的渔船,还有一封县学的介绍信。凭借这封信,东娃子就可以不花一文钱进县学了,村长的儿子想进县学还不容易嘞。而且有了好船,乌大叔也可以淘汰了那条他爷爷传下来的老渔船,以后还能打更多的鱼。 村里人都很羡慕,哪里想到不就是把人弄回去养了几天吗?这乌家就发达了。只是又不免说那两个人小气,那可是救命大恩,才送了这么点东西! 乌婶子也不免偷偷骂了几句,那两个公子看起来那么不一般,怎的又这么小气?只是她还是明白,就算楚辞给的多,他们家也不一定能保下来,太打眼儿了。 乌婶子现在还可以和村里人一起唠嗑那两个小气巴拉的公子,大家同仇敌忾,还帮她抱不平。 东娃子则偷偷藏着楚辞悄悄留给他的沙盘,大哥哥说了,沙盘里有将来他去找他们的盘缠,要藏好了,说都不可以告诉。 …… 没想到这么快就走了,楚辞看着离他越来越远的小渔村,有些怅然若失。这朴素小渔村的日子非常平静,楚辞有时候甚至忍不住想,若是留在那里一辈子也不错。 他都活了那么大岁数了,富贵过,落魄过,享受过权势,也沦落过罪囚,当真是万般滋味尝了个够。也许到了最后,那种平淡的日子,才是他最终的归宿。 “辞辞。”楚轩犹豫着凑上来,“辞辞舍不得的话,我们下回还一起来看乌婶子他们。” 楚辞摇摇头,扯了扯肩膀上的囚衣,转身进了船舱。他得先休息休息养养神,回了驿宫,还有一场大仗要打。 他要高调的宣布,太上皇回来了。 “喜公公,我们只是来拜访太上皇和皇上的。”江南总督面色不善,他带领着江南大小不一的许多官员来这驿馆,却三番五次的被一个太监阻拦,哪怕这太监是太上皇的心腹,心里也有些窝火了。 福喜还是那副半死不活,软硬不吃的死样子,“总督大人,咱家同你说过许多次了吧?太上皇和陛下谁也不想见,你们哪,就别为难咱家一个奴才了。” 福喜皱着一张脸,简直要多无辜有多五无辜,好像他们这些要来拜见两位陛下的人,都是在无理取闹一样。 “喜公公,还是请您进去通报一下。”江南总督强忍着不耐,还是好脾气道。 “大人呐,咱家都说了,两位陛下不想见人。”福喜圆圆的脸哀怨的很,好像他们让他苦恼极了。 “你!”江南总督气得够呛,他身后的大小官员们也开始明里暗里指指点点。 当人家是聋子听不见吗?福喜嘴角一抽,这些人,要不是看着他们都是地方父母官,而且还是地头蛇的份儿上,他是一个都不愿意放进来。 “大人们请回吧,奴才做不了这个主!”福喜直接哄人了。 “你,你不就是个太监吗?得意什么!”县令家新官上任的主薄忍不住开口道。 主薄这一开口,周围马上就响起了“嘶嘶嘶”倒抽气儿的声音。好家伙,初生牛犊不怕虎啊!这位怕是更本就不明白,丞相身边三品官儿啊!更何况这位还不是丞相身边的人,乃是当今太上皇身边的人。 太上皇这才退位多久?但是谁又敢在他面前放肆了? 这主薄的上司脑袋里“轰”的一声,简直恨不得一巴掌抽死他,看他还敢不敢在公公面前胡言乱语? “哦?”福喜只是眯了眯眼,饶有兴致的看着那主薄。他好久没见着这么有趣儿又大胆的人了,谁敢对他说这个?福喜还真有点稀奇。这种人,说好听点就是正义感爆棚,以为全世界就他是对的。这说得难听点了,那就是个二愣子,二傻子,专门替别人冲锋陷阵,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的那种。 那主薄一开始还觉得自己占理儿,话都不愿意多说几句,只哼了一声,高高抬起下巴,又把在场的人哼出一身冷汗。 “公公,是下官驭下不严,您大人有大量,别和他计较。”县令已经一身冷汗,官服下的大腿都开始打摆子。这主薄正是他家婆娘的侄儿,平日里就有些愣,这次还是他自己央求了他许久,县令这才带他出来涨涨见识的。 早知道就不带他出来了,县令欲哭无泪,只能硬着头皮出来求情,否则回去了,他家婆娘就跟他没完了。 “嘿嘿,大人,咱家瞧你这小主薄还挺有意思的。” “公公缪赞了。”县令赶紧堆着笑脸,“还不赶紧给公公道歉!”转头他就怒喝他那主薄。 “舅……大人!”主薄差点喊出一声舅父来,末了想起县令同他说过在外边不准提起他们之间的关系,又赶紧改了口。 “还不赶快!”县令都要急疯了。 “我不!”主薄一撇头,“本来就是嘛,他一个太监,就是个伺候人的奴才,我们可是朝廷命官,怕他作甚?” 县令差点晕过去了,这小子是活腻歪了吗?闹大了他也救不了他啊! 福喜翘着小兰花指,看着眼前的闹剧,突然觉着有时候这样看看戏,也是挺有趣儿的。怪不得陛下喜欢看戏听曲儿了。 “什么事这么热闹?”大厅里那县令呵斥主薄的声音传得老远。可惜他们马上又听见了另一个声音。 “太,太上皇!”有人惊恐的尖叫一声。 那出现在大门口的,可不就是当今太上皇吗?他身边那个小心翼翼的身影,可不就是当今皇上吗? 楚轩站在楚辞身前摊手,“听说你们想见朕和太上皇,不过,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太上皇,陛下,我们是,我们是……”见着楚辞和楚轩出现了,这一回,官员们却卡壳了。难道他们还敢来一句,我们只是来看看你死了没?还想不想要脑袋了啊? 楚轩指着一群人,“太上皇好好的养着病呢,都让人说了,寡人谁也不见,你们三天两头往这里跑到底想作甚?现在朕和太上皇都看见了你们侮辱太上皇的总管,说吧,打算给个什么交代?” 楚轩一席话,把众人骇得魂飞魄散。 “陛下,不,微臣不是,不是,冤枉啊!”有人干脆喊起了冤枉,倒是把楚辞看得一愣一愣的。 “说朕冤枉了你们,那你们直接拿出证据来。”楚辞淡定的坐下了,楚轩赶紧帮楚辞倒了一杯茶,端给楚辞以后,就乖乖的坐在了他的旁边。 他们拿得出什么证据?官员们个个几乎都瞪向了那可怜的主薄。 在这么多谴责的目光下,小主薄的脸皮越来越红,越来越红,都快要变成红烧鸡了。 “你小子,赶紧道歉!”县令急得头顶冒烟,赶紧拉着人的衣摆,小声道,这小子能不能赶紧给他省心一下啊! “对不住了,喜公公,是小的心直口快,让公公不悦了。”小主薄咬着牙,一脸的委屈。 “哟,这孩子委屈得。”楚辞啧啧道。 小主薄的脸被楚辞这么随意一说,早就红成了虾子,简直羞愧得恨不得跑了。 楚辞好笑的很,不过他说不出话,只管看戏。 倒是福喜嘿嘿一笑,“主薄大人放心,咱家还没有那么小气。” 不过他话锋一转,立刻道,“这不过嘛……” 众人的心一下子又提起来了。 “咱家看你这小娃娃挺顺眼的,挺喜欢你。” 小主薄听着福喜的话,嘴巴张得老大,附近也有人露出嫉色。 “不如你日后来跟着咱家吧,咱家绝对不会亏待你。” “噗!”楚辞刚刚进口的茶水一瞬间喷了出来,差点被呛到了。这,这不是让人家跟着他去做太监吗? 小主薄的脸由红瞬间转白,听了福喜的话,差点直接跳起来! 这说了太监不好的话,他就得去当太监吗?这绝对不可能!小主薄差点吓尿了裤子。 第七十章 楚轩见楚辞湿了下巴,赶紧拿帕子给他擦,殷勤得过分。 众人见小皇帝对太上皇果然是孝顺有加,也不知道该叹果然如此还是心生异样。总觉得皇上太过殷勤,而且太上皇居然还有点嫌弃的样子。 楚辞当然嫌弃,不过随即想到自己也曾经这么巴心巴肝的伺候过这小白眼儿狼,让他伺候一下又这么着了?他受得起。 于是楚辞还真心安理得的开始享受楚轩的服侍,这可是前世他没有享受过的福气。 楚轩本以为他又会被楚辞推开,哪里知道楚辞居然就让他碰了。 楚轩心里高兴得要命,偏偏他还要强行按捺住,千万别惹辞辞讨厌了。 大庭广众之下,楚辞又和楚轩来了一把“父慈子孝”! 江南总督想要说话,可惜他张了张口,根本说不出来,再说了,他们本来就是想打探一下楚辞的情况,现在楚辞就杵在他们面前了,很明显是啥事儿也没有,他们还能说什么? 于是,除了还在哼哧哼哧喘气儿的小主薄,所有人都哑口无言。 楚轩鼻子一皱,这么多人围在这里,真是讨厌死了,碍眼的很。 于是他就甩着一张难看的脸色,用恶狠狠的目光扫了一圈。 被他的目光扫过的人,恨不得死死把脖子缩起来。 这皇上明明就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奶娃娃,居然还这么吓人! 众人大气儿也不敢出,面前黑压压一圈儿脑袋瓜子,就是看不见一张脸。 楚轩对这样的效果十分满意,他暗自得意的哼了哼,尾巴都翘上了天。 楚辞正觉得气氛有些怪异,皱着眉头就撇了楚轩一眼。 楚轩那点得意正挂在眼角,眼见着楚辞看过来了,赶紧收敛起来,差点整得自己眼角抽筋。 楚辞正好看见楚轩那扭曲的神色,当即就有点嫌弃了,直接拂开了他的手。 楚轩脸一垮,当即就有点哀怨。 幸好底下的人都缩成了虾米,没看见刚刚还威风凛凛的小皇帝苦瓜一样的脸色。 楚辞有些倦了,揉了揉眉心。 楚轩见了,赶紧挥挥手让众人散了。 只是福喜最后还朝那小主薄抛了个眉眼儿,吓得那小主薄一个屁股墩儿坐地上去了,又屁滚尿流爬起来,赶紧往外头逃。 可惜这么搞笑的场面却没人敢笑,个个跑得飞快,让楚辞有点小小的失望。 等人一走光,楚辞就泄了些精神气儿。 “阿辞,你怎么了?” “辞辞,你怎么了?” 慕睿和楚轩同时开口,又互相瞪了彼此一眼。 楚辞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陛下。”福喜终于发现不对劲儿,凑到楚辞跟前。 可惜,他也没有法子。 一群人就愁眉苦脸,搞得楚辞这个病人却是心情最好的那一个。 “要不,咱们去找那沈公子吧。”慕睿提议道。 “沈公子是谁?”楚轩一下子就警惕起来了。 可惜,没有人搭理他。 楚辞想了想,听说沈家却实是很厉害,也许他该去试一试? 楚轩急了,“辞辞,我们回京城吧!京城有最好的太医,一定能够治好你的。”他不知道那所谓的沈公子是谁,但是见到楚辞一副信任的模样,心都揪起来了。 计划之外的人,他绝对不允许存在。 太医啊。 楚辞果然就有些犹豫了。 若是去找沈瑾,也不是不好,但是沈家总是让他有些忌惮。 也许回京城是个好办法,可惜楚辞又有点不乐意。他是太想回京城的。 楚轩看出了楚辞的想法,更加着急了。 “辞辞,太医毕竟是知根知底的,那沈公子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到底能不能信任。而且回京城肯定比在外面方便,条件也是最好的。”楚轩更加卖力的说服。 楚辞想了想,貌似回京城确实更好一些。 楚轩见楚辞松动了,当即就是大喜。 慕睿本来也不乐意,不过想想京城确实是好东西更多一些,楚辞回那里要用什么药也是极为方便的,也就暗暗赞同了。 一行人达成了共识,马上就准备启程回京。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就在楚轩暗自得意的时候,他万万想不到的人居然真的出现了。 “你可以跟我走的。”沈瑾站在楚辞面前,微微皱着眉头。 沈瑾没有将楚辞的惊讶和楚轩的敌意放在眼中,只牢牢看着楚辞。 楚辞也没想到沈瑾居然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让他当真是发了傻。 “你怎么会在这里。”对于沈瑾,慕睿比楚轩的敌意和警惕也少不了多少。 这家伙,可是有把楚辞害得犯了病的前科。 沈瑾身边的小童子嘴巴撅得老高,这些人,怎么都不识好人心呢?他们家公子累死累活,劳神劳力,到底都是为了谁? 他本来张嘴就想骂人,可惜想到了什么,整个人都蔫了,可怜兮兮的看了看自家公子,还是撇开头,干脆眼不见心不烦。 沈瑾等着楚辞的决定。 楚辞皱着眉头,心里有些犹豫,他又动摇了。 看见楚辞这样,楚轩急得跳脚,直接把沈瑾当成了头号大敌,在心里面狠狠的唾骂。 可惜他还是没胆子骂出口,显然辞辞对这家伙也是不陌生的,他甚至还看得出来,辞辞对那家伙很有好感。 “我想考虑考虑。”楚辞干脆让人取了笔墨纸砚,直接在上面写道。 楚轩松了一口气儿,不过心里还是有些紧张,倒是沈瑾面上也没有太多失望,反而直接道,“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辞辞,这家伙不安好心!”楚轩听得这话就炸了,开玩笑,这家伙一看就是居心不良,怎么可以让辞辞和他单独相处? 这回沈瑾对楚轩就没有好脸色了,“楚家的人,请你走开些好吗?”他根本毫不掩饰对楚家的厌烦。 楚轩气得直喘气,他想说既然不待见楚家人,又缠着辞辞作甚? 可惜他注意到楚辞微变的神色,直觉告诉他,这句话不能说,他便硬生生把这句话给憋进了肚子里。 楚辞脸上再没有一点笑容,他看了一眼楚轩,很明显,就是让他先出去的意思。 楚轩气得心都疼了,他掩藏住颤抖的胳膊,勉强笑了笑,“有什么话当着我面儿不敢说的?出去就不必了吧?”说完他就可怜兮兮的看着楚辞,那小模样简直又可怜又惹人心疼。 楚轩很清楚的知道,他的辞辞总是吃软不吃硬,上辈子就是这样,这辈子,还是这样。要让他改变主意,就得先让他心软。 可惜这次不同了,也不知道楚辞是不是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中,他根本没有主意到楚轩的表演。 楚轩不愿意走,楚辞就瞪了他一眼。 楚轩被这一眼瞬间砍成了七八段,只好捧着破碎的心,蹒跚的离开了。 连慕睿都觉得那小子看起来真的很可怜了。 “你应该去过江南楚家了。”房间里只剩下楚辞和他沈瑾,沈瑾直接就开口道。 楚辞蓦然抬起头。 沈瑾反而彻底放松下来,他悠哉悠哉的坐了下来,雪白的袍子飘逸又高贵,把沈瑾衬得仿佛是不识烟火的仙人。 楚辞却根本没有心思欣赏那些。 莫非是江南楚家泄露了他的消息?除了半夜进了趟江南楚家的大门,楚辞自问,他的行程绝对是保密的。 沈瑾示意粗楚辞别紧张,“人人都说你是在对当年楚家刻薄你所做的报复,去了江南,却不进楚家的门。可是我却偏偏并不这么觉得。” 楚辞吐出一口浊气,他想继续听听沈瑾要怎么说。 沈瑾果然继续道,“你既然已经开始怀疑,自然是要去查证的。” 楚辞知道瞒不过了,干脆点点头,没错,他是去了,可惜并没有什么好的线索。 “而且我还知道,你一定是无功而返的。” 楚辞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他看了看沈瑾,可惜沈瑾依旧是“仙气飘飘,凡人退散” 模样,至于里面隐藏着什么样的情绪,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你知道我会无功而返?”楚辞当真是气急了,这家伙是来看他的笑话的吗? 沈瑾不紧不慢的敲了敲茶杯。 楚辞已经急得开始胡言乱语了,他面前的宣纸被他用粘满了墨汁的毛笔涂涂写写,简直没法再看。 “冷静。”沈瑾的声音很低很沉,却马上让失控的人冷静下来了。 楚辞深深吸了一口气,扔掉了毛笔,只直勾勾的看着他。 “我只是猜到你会去,并不曾知晓过程和结果。”沈瑾慢悠悠道。 楚辞一下子瘫软在了椅子上,狠狠甩了他一个眼刀子。 沈瑾摸了摸鼻子,大概这个动作有些粗鲁,只是他做起来也很好看。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楚辞将完全不能看的宣纸换了一个面儿,又是崭新的一面,提着笔就在上面龙飞凤舞的写了几个大字儿。 “我当然是想说服你跟我走。”沈瑾依旧不变他的初衷。 楚辞嘴角一抽,默然无语。 “你怎么就这么固执呢?”楚辞又写。只是这一回,他的字平和了很多,不再满是狰狞和刺。 沈瑾意识到了,轻轻笑了笑,“沈家的人就是这么固执。” 第七十一章 楚辞当真是无可奈何。 沈瑾依旧是慢理斯条,优雅的端起了茶杯,“其实沈家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可怕。”虽然外界对沈家猜测颇多,而且似乎其中还掺杂了一些别的意味,沈瑾还是觉得,楚辞不应该被外界的传言误导。 楚辞的呆了呆,他没想到沈瑾居然这么不给他面子,一下子就说出了他心里的想法。其实他也不是胆怯,就是不太想面对,有些逃避的意思。 他总觉得,一旦确认了什么,他的世界就可能会天翻地覆,他犹豫退缩了。 然而沈瑾并不给楚辞逃避的机会,他就这么直白的戳破了楚辞的自欺欺人,逼得楚辞不得不面对现实。 大概意识到了楚辞的郁闷,沈瑾软和下来,“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把手伸出来,我给你把把脉。” 这算是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吗? 楚辞暗自嘀咕了一声,还是乖乖伸出了胳膊。 微凉的手指覆盖在了楚辞的手腕上,楚辞悄悄抖了抖腿,感觉有些怪怪的。 沈瑾的神色有些严肃,当然,他替人诊治的时候,都是极为严肃的。 楚辞瞅着沈瑾的神色,心里也开始七上八下的,他一点都不想一直当哑巴。 “你把嘴巴张开。”沈瑾放开楚辞的手腕,眉头紧锁。 楚辞又乖乖张开了嘴。 沈瑾伸出一根手指抬起楚辞的下巴,仔细看了看他的嘴,脸色更加难看了。 “我需要做点准备。” 他唤来身边的小童,仔细吩咐了几句。 楚辞就看着他们忙碌。 “我到底怎么了。”楚辞写道,心中有些不妙。 沈瑾摇摇头,“前段时间我回到沈家,特意向家中长辈请教了一些问题。现在看来,我的猜测可能是真的了。” “到底是?” “你先把这个吃了。”沈瑾递给他一丸药丸子。 楚辞也没有怀疑,一口就吞下去了。 而后沈瑾又在小童准备的清水中放下了许多粉末,那碗清水在楚辞惊恐的目光下由奇奇怪怪的颜色变成乌黑,最后竟然又变成了清脆的绿色,惊得楚辞汗毛直竖。 清水变成绿色以后,沈瑾淡定的端起碗,递到楚辞面前。 楚辞拼命摇头,惊恐的往后退,他才不要喝这种东西! “你躲什么?”沈瑾很是奇怪。 “……”楚辞拼命摆手,示意他坚决不喝那玩意儿。 “我没叫你喝。”沈瑾微微勾起嘴角,又有些无奈。 楚辞:“……” 怀疑的目光依旧落在沈瑾身上。 “滴一滴血进去。”沈瑾忍着笑意道。 楚辞:“……” 不情不愿的划破了手指,楚辞心道难不成沈瑾要和他滴血验亲?他和沈瑾也可以吗? 就在楚辞胡思乱想的时候,沈瑾却神色紧张的看着手上的碗。 忽然,他神色一变,鼻端动了动,然后就是一脸颓唐,喃喃道,“果然如此,竟然如此……” 楚辞一头雾水,看见沈瑾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心下只觉得奇怪。 楚辞想了想,拍拍沈瑾的肩膀安慰他。 沈瑾渐渐平静下来,他定定的看着楚辞,张了张口,却似乎连说话都有些困难。 楚辞见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又拍拍他的肩膀。 “你可知这天下第一奇毒?”沈瑾哑着嗓子问。 楚辞摇摇头,他还真没有注意过这个一听就很拉风的名字。 “很厉害吗?”楚辞就写。 沈瑾点点头,“几乎无药可解。” “难道我中了这种毒?”楚辞玩笑一般的写道。 沈瑾不说话了。 楚辞一愣,随即就觉得荒谬,不,不是吧? “我会找到办法的。”沈瑾轻轻揉了揉楚辞的脑袋。 开玩笑吧?楚辞依旧没有反应过来。 沈瑾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我中的这毒叫什么名字?”楚辞捏紧了笔写道,他已经平静下来了。 “此毒名唤’黄泉’,是三十年前横空出世的一位天才南疆毒师的得意之作。这毒药最霸道的地方就是中毒之人根本无法察觉到任何异处,甚至也检查不出任何异样来,却会让人渐渐衰竭而死,一丝死因也查不出。甚至那毒师自己都没有制出解药。”沈瑾紧皱眉头,“我沈家之人一直对此毒兴趣颇大,手中更是留了些药,可惜,当年那毒师得罪了太多的人,被江湖人联手绞杀了。” 楚辞瞪大了眼睛。 “你也莫要怀疑。当年那毒师留下来的东西不多,我沈家只得了一些’黄泉’,这些年一直存在宝库中,供族人研究,是从来不曾拿出来害人的。况且那药用一点少一点,我沈家之人用以研究还不够,不会拿来害人的。”所以说,能够拿出“黄泉”的人,绝对不会是一般人。 沈瑾接着道,“当初我见你症状心中就有些怀疑,这才急匆匆回去查证了。这些年我沈家对黄泉也算了解颇深,这才能看出你的病因。” “你知道吗?其实我沈家,对黄泉最为了解,有望堪破其中奥秘的不是别人,正是我那五舅舅。”沈瑾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没有必要隐瞒楚辞了。 楚辞已经麻木了,大概沈瑾再说出什么来,他也不会惊讶。 “而且,你的血入药七分,怕是中了这毒已经有十几年了。”沈瑾又抛出一枚重磅炸-弹。其实他也很惊讶,按照黄泉的特性,楚辞早该在几年前就已经毒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只是体弱多病,依旧活得好好的。 楚辞已经呆滞,还是被这话震得不轻。 十几年?那岂不是,岂不是他还没进入这个身体,这个身体已经中毒了?谁会对那么小的一个孩子下这样的毒? 楚轩心急如焚的瞪着那扇紧闭的门,恨不得把那门瞪出一个大窟窿来。 “嘎吱”一声,门终于打开了,楚辞和沈瑾一前一后的走了出来。 “辞辞!”楚轩眼睛一亮,感觉凑了上去。 “你真的这么决定了?”沈瑾看看楚辞,心中很不理解。 楚辞点点头。 “好吧,我会等你,你要快些。”沈瑾叹了一口气,觉得他有时候真的没办法理解楚辞。 “辞辞,你们在说什么?你要做什么?”楚轩见自己完全插不上嘴,越发的着急。 楚辞看了看楚轩,“你回去吧,京城不能没有你,我就不回去了。”楚辞给楚轩看他提前写好的纸条。 “为什么?”楚轩一下子就急了。 楚辞指了指沈瑾。 “你要和他走?” 楚辞点点头。 “不行!”楚轩神色大变,“辞辞,你要和我回京城的!” 楚辞又摇头。 “你要和我回京城!”楚轩提高了声音,死死抓住楚辞的袖子。 楚辞心下烦闷,有些无奈。 “他的病只有我沈家能治,你希望他死吗?”沈瑾严厉道。 楚轩抓住楚辞袖子的手一下子就松了,“不,不能死。”楚轩喃喃道,面上闪过痛色。 楚辞没有注意到楚轩的神色,他冲沈瑾点点头,将沈瑾送到了驿馆门口。 沈瑾深深的看了一眼楚辞,“我在小南山等你。” 说完他就上了马车,小童一甩马鞭,马车就晃晃悠悠的上路了。 “阿辞。”慕睿站在楚辞身后,“你真打算去沈家?那家伙真的能治你的病?” 慕睿虽然早就听说过沈家的名头,但是还是忍不住担心。 楚辞点点头。 “好吧,那我就勉强把你交给他了。”慕睿不甘不愿道。 楚辞觉得好笑,手中比划了几下什么,一下子让慕睿红了脸。 “你提她做什么?”慕睿羞赧。 楚辞顶顶的看着慕睿,突然拍了拍他的手背,一脸认真。 “阿,阿辞,你这是干什么?”慕睿被楚辞看得十分不好意思。 我希望你能够幸福,楚辞在心中念道。 “这是什么?”接过楚辞给的东西,慕睿有些奇怪。 “你,你!”慕睿睁大了眼睛,“你要把你的产业都给我?” 慕睿被楚辞吓得心惊胆战,虽然他帮着楚辞打理产业,这些年也赚得不少,但是楚辞的产业是他自己的,慕睿觉得自己也没有资格去碰。 知道不解释清楚大概慕睿会一直不安,楚辞只好又提笔道,“我要去沈家,短时间内应该是回不来了。产业只是先放到你名下,等我回来了,发现赔本儿了,可是要找你算账的。” 慕睿这才松了一口气,楚辞把全部的产业都给了他,让他有种楚辞是在交代后事的不详之感,他哪里能够接受? “军中的事情也交给你,调度的令牌和印章都给你,我会送去密信,他们不会为难你的。”楚辞算是把自己的活命本钱都交到慕睿手上了。 慕睿觉得胸口沉甸甸的,楚辞这是把身家性命都交给他了,这如何不让慕睿感动? “放心,在你回来之前,我会替你守好这些东西的。”慕睿重重点头。 楚轩沉默的看着楚辞的马车渐渐远去。 这一定是最后一次看着你离开我了,楚轩狠狠擦了擦眼睛,心中暗暗发誓。 他还太小,他根本没办法反对楚辞的任何决定,他也不能反对。 但是这只是暂时的。辞辞,下次见到你,就绝对不会是这样的结果了,他是不会再放手的! “我们回京。”楚轩转身,和离去的马车渐行渐远。 第七十二章 交代完了所有事情,楚辞身边只带了杨柳,连福喜都被他打发回去了。 沈家也不是什么洪水猛兽,楚辞暗暗告诫自己,不过心中还有些忐忑。 不过既然已经决定去了,那便意味着楚辞心中也是极其复杂的。他觉得自己在走近一个真相,一个可能会让他非常难堪的真相。 “主子……”杨柳怀里抱着小沙子,小心翼翼的看着楚辞。 楚辞能够只带着他走,杨柳也是很兴奋的,不过兴奋之中还有些忐忑,他真的有点怕了,怕楚辞又出事。 不过他知道,他们附近是有暗卫保护的,这样想着,杨柳才渐渐安了心。 小沙子无聊的摆弄着尾巴,圆溜溜的眼睛瞪着车厢地板。 犬将军正严肃着一张犬脸,认认真真的——啃着一只四肢都缩在壳里的老王八。淡青色的龟壳相当厚实,被犬将军的口水打得湿漉漉的。 楚辞兀自想着心事,一低头就看见了这样的场面,简直又好气又好笑。 小坏蛋!楚辞伸出脚踹了那王八一脚,犬将军大口一合,“吧嗒”一声咬了个空。大概没想到自己会咬空,犬将军凶悍的脸上闪过一丝迷茫,竟然显得很是憨傻可爱,让楚辞都忍不住笑意。 大概明白是楚辞在捉弄它,犬将军不满的“呜呜”一声,却也不再用龟壳磨牙,硕大的脑袋乖巧的搁在了楚辞的大腿上,大眼睛眼巴巴的瞪着楚辞,一副求顺毛的表情。 楚辞好笑的揉了揉犬将军的脑袋,不知怎么的,那小白眼儿狼可怜兮兮的眼神竟然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不过也只是一瞬间,就被楚辞抛在了脑后。 小沙子见犬将军一脸的享受,马上就翘起了尾巴,轻轻一蹬腿,就从杨柳的怀里扑到了楚辞的怀里,毛茸茸的大尾巴好死不死盖了犬将军一脸。 楚辞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小沙子吸引走了,毕竟和犬将军比起来,小沙子当然更可爱。这小家伙的毛已经张得很齐全,萌萌的两个小短腿别提多可爱了。 犬将军失去了抚摸,铜铃大的眼珠子死死瞪着那个它一口一个的小玩意儿身上,知道不能吃了,别提有多哀怨了。 默默趴角落的老王八悄悄伸出四肢,绿豆小眼睛贼兮兮的朝四处看了看,三角尾一摆,迅速爬进了车厢角落里的毯子下面。 …… “公子,到了。”车夫在外头扯着嗓门儿大喊。 杨柳付了车资,提着他们不多的行礼,站在了一条小道前,远远能看见前方有重峦叠嶂的山。 “公子。”那满脸褶子的老车夫也不奇怪楚辞他们为什么来小南山,不过前来这里求医的人他见得多了,加上他们车资也给得丰厚,还是提醒了一句。 “公子,前面儿就是小南山了,这里是沈家人的地盘儿,可不能随便乱闯啊!前边儿有座村庄,是专门给你们这些来求医的人准备的休息地儿。记住了,千万别乱闯,随便进山,得罪了沈家人,先不说人家给不给治病,丢了小命儿都可能的哟。” 楚辞看了看杨柳。 杨柳会意,马上又塞给老车夫几把铜子儿。 老车夫笑得更加灿烂,也没拒绝,心里更加热情了,“公子,你们进了村,就要按照沈家人的规矩来。在这里,可不是有钱有权就能解决的,那就是皇帝公主来了,也得必须这样。” 神医世家沈家确实很有能耐,不然也不至于存世这么长时间了。这样一个有能耐的家族,就算是权贵,也不会轻易去得罪。更何况,总有要求到沈家人的一条,也没有愿意去得罪他们。 沈家就在这样奇异的平衡点上生存了下来。 杨柳又问了一些细节,楚辞仔细听了,心下也满意。外头传出的消息难免偏颇,所以楚辞也没有全部相信。 等进了山脚下的村庄,楚辞这才恍然发现,这里果然就是一座“小”村庄。隔着远了看,简直小得可怜,房子也尽是些看起来很是陈旧的茅草房。 上百年的发展,若不是沈家人控制着,这里怕不会是这样的面貌吧? 楚辞他们到了村口,居然还被发了一张牌子,他们只能在里面停留一个月,没求到医,也得滚蛋!这样的规矩又让楚辞啧啧称奇。不过当杨柳试探着和那面无表情的守卫搭话的时候,人家看都没看他们一眼,搞得楚辞讪讪的,有些郁闷。 进了村里,楚辞这才发现这里的人可没有房子那么破旧,大多数都是光鲜亮丽,只是来往的人往往面上都带着些愁苦,该都是些前来求医的人。沈家并没有彻底隐世,和世俗还是有来往的。这也是一种聪明之举。 楚辞看到有些人的特征显然不是大楚之人,在这里也乖得跟猫儿一样,便意识到他也是小看了沈家的能量了。 “不,我不走!我不走!我有钱,你们不能这样对我,不能!”楚辞正好奇的四处打量,就听到村口有人撕心裂肺的喊叫。 可惜那人的咒骂和哀求一点用处都没有,也不知道从哪里迅速冒出了一队人马,一点不客气的将那人扔出了村子。 楚辞心中一凛,那些人显然都是些内家高手,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沈家人了。 发现周围的人都是见怪不怪了,楚辞也不好惊讶,只得继续往里面走。 这里的规矩也古怪的很,自己找房子住,伙食也自己负责。这样的居住条件,估计搁在楚辞的上上辈子,一定会被投诉不可。 稍微好一点的房子都住满了,楚辞只好跟着杨柳瞎溜达了一圈才终于找到了一个空房间。 不过这“空”房间,也不过是有一片茅草遮顶,有几根茅草垫屁股而已。楚辞简直惊呆了。 “嘿,你也是来求医的吗?”楚辞正盯着这房间发傻,他隔壁冒出了一个脑袋。 楚辞眨眨眼睛。 “来来来,到我屋子里坐,屋里坐啊!”那人热情的拉住了楚辞,硬生生要把楚辞往里面拽。 “公子,你又来了!”楚辞就见到里面有个仆从正手忙脚乱的烤着一块大饼,看见自家公子又在外头拉人进来,马上就开始嚷嚷。 杨柳也急了,“你这人干嘛呢?松手松手!” 只是杨柳还没有冲过去,犬将军已经先一步跑进去,对着那年轻公子咆哮了。 “哎哟。”年轻公子被这突然出现的大犬吓了一跳,直接撒了手,让楚辞得了自由,“我的娘嘞,你咋带这么大的玩意儿在身边呢!” “别欺负我家公子!”年轻公子身后的仆从饼也不烤了,拎起串饼的树枝就冲了过来。 “哎哟,来福,你家公子的饼啊……”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楚辞带着依旧虎视眈眈的犬将军,和那年轻公子和平的席地而坐,一起看着他家来福烤饼。 “我姓梅,大家都叫我梅十三。”梅十三流着口水看着他家来福烤饼,不时还偷偷拿眼角去撇犬将军,还去瞅犬将军当玩具的大王八。 这,这么大的狗,还有王八,这得多少肉啊!就是楚辞怀里头抱的那只耗子,也能塞塞牙缝解解馋啊!大半个月没有吃肉了,更多的哈喇子差点都收不住了。 来福看都不想看他家公子了,他脸上臊得慌。公子竟然还敢打那恶犬的主意,到底是他吃犬还是犬吃他?来福觉得,他家公子还没弄明白呢。 小沙子被梅十三这么“火辣辣”的眼神瞅着,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了,脑袋扎楚辞怀里,抬都不愿意抬起来。 楚辞嘴角抽搐得厉害,这里就没有正常人了吗?也许他就不该自己来,当初直接让沈瑾接他上山就好了,省得尽遇上些二傻子。 二傻子梅十三还想继续看,犬将军却恼羞成怒了,那是啥眼神儿?吃了你! 犬将军对着梅十三就咧出一口狰狞的牙,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巴,泛着幽幽红光的眸子,终于,终于把那娃给吓到了。 梅十三“嗖”的一声转开头,似乎才意识到他身前是只猛兽,能不吃了他已经要烧高香了,他这还敢乱想,不想要命了吗? “啊哈哈,这位公子,不知高姓大名。”好歹也是大家族出来的人,梅十三也不能丢了世家公子的脸。 楚辞也知道这人并没有说出真名,只看了看杨柳。 “我家主子姓楚。”多了就不肯再说了。 “原来是楚公子,幸会,幸会。”他也不傻,自然看出楚辞应该是说不了话,随即便堆起了笑容,“能在这里遇到楚公子,也是缘分,缘分啊。”说完嘴里子就没有停了。 楚辞就木着脸看梅十三在那里天南海北的寒暄,心中却在计较着,要怎么通知沈瑾他来了。 梅十三似乎很久没有找到听他说话的人了,拉着楚辞不让走不说,啰啰嗦嗦个没完了,怪不得他隔壁都没有人住。 楚辞差点被这家伙烦死,偏偏他有苦难言,连叫他闭嘴都不行,一时间一个头两个大。 大概很久没遇到不叫他闭嘴的人了,梅十三直接把楚辞当成了诉苦对象,把他怎么辛苦的等,怎么辛苦的争夺进山名额却总是失败通通说给楚辞听。 楚辞简直想一巴掌过去,这家伙也特烦人了点。 第七十三章 好容易摆脱了唧唧歪歪的梅十三,楚辞擦了一把汗,捞起小沙子赶紧溜走了。犬将军立刻叼起老王八跟了上去。 “主子,我们怎么去找沈公子?”杨柳幽怨着脸道。 楚辞想了想,伸手比了一个二,意思就是第二天再说了。 杨柳示意明白,赶紧把那小破门给关上了,还是有些遮挡不住隔壁喋喋不休的声音。 摊上这样的主子,那来福小兄弟一定很辛苦吧?杨柳暗暗咋舌,幸好他家主子不是那样的人。 偷偷瞄了一眼楚辞,杨柳小脸一红,赶紧转身去抱了几把干草,铺在了地上,又从包裹里面找出一条毯子,小心摊平。这里条件太差,杨柳也没有更多的办法,只能让楚辞尽量更舒服一些。 楚辞也没有嫌弃,打开包裹吃了几个干粮,直接就倒在杨柳铺好的简易地铺上睡了。 嗅着淡淡的干草味儿,楚辞竟然觉得很安心。 第二天一大早,杨柳去河边打了水让楚辞梳洗了,他们就准备去联络沈家人。 只是楚辞刚刚迈出屋子,又看见了梅十三那张笑呵呵的脸。 楚辞:“……” “哎哟,楚公子,你们起来啦,嘿嘿嘿,还真是巧了,咱们这得多有缘分呐。” 楚辞简直想一脚把他踹出去。 “汪!”一大早出去撒欢儿的犬将军正好回来了,对着梅十三就是一通龇牙咧嘴。 梅十三还想继续说话,可惜被犬将军一瞪,脊背一凉,屁话都不敢说一句了。 楚辞笑嘻嘻的拍拍犬将军的大头,洋洋得意而去。梅十三就哭丧着脸找他家来福求安慰了。 “公子,那楚公子去村口了。”来福大大的翻了一个白眼,提醒道。 梅十三满脸的沮丧瞬间消失,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他冷着脸从来福肩膀上抬起头来,默默的看了一眼楚辞离开的方向。 来福看见自家公子冷了脸,面皮一下子紧绷起来,甚至还有些害怕。 “确定是他?”梅十三沉声问。 来福点点头,“据我们的情报,那楚公子就是大楚的太上皇楚辞,他身边的狗一直没有换过。” “有意思。”梅十三玩味的笑了笑,眸中精光闪烁。没想到来一趟小南山,竟然还有这样的收获,这可真是,意想不到啊。 梅十三捏了捏手中的折扇,“唰”的一下打开了扇子。 “那个,主子……”来福的神色一下子变得有些小心翼翼的。 “什么?”梅十三眉头一皱,“想说什么直接说便是。” “您,您……”来福一咬牙,“您脑袋上有根茅草。”来福说完就低下脑袋,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梅十三:“……” 手里的折扇还在潇洒的扇动着,梅十三头上那根笔直直竖起来的茅草随着轻风晃悠悠,晃悠悠。 楚辞一行这回没有耽搁了,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找上了村中的守卫。 周围人见了,又不免感叹一句果然是第一次来的人,根本不知道这村里的规矩,等吃了苦头就晓得自己的斤两了。 不过,让围观的人跌碎了下巴,并且大吃一惊之中,他们眼睁睁的简直楚辞只是出示了一个什么东西,那对所有人爱搭不理的守卫竟然一下子变得极其恭敬,并且将楚辞迎进了村中谁也不允许进入的小楼之中。 “这,那个人怎么能进去?”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不满道。要知道,他已经来了小南山不下三次了,回回吃尽了苦头,连沈家人的面儿都没有见到过。如今那看起来不过是个小白脸的年轻人,竟然轻而易举的得到了接待,这怎么能够让他不怒。 “对啊,凭什么他可以进去……”有人小声嘀咕,却因为不敢惹怒了守卫,只敢低声抱怨。 守卫淡淡的看了一眼那些人,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靠在了大树上。有本事他们也能弄到沈家的贵宾信物,他一定也能够将他们当天王老子伺候。 中年人见大家根本不敢和守卫正面对碰,只能压下心中的怨恨和遗憾,垂头丧气离开了。他心中发愁,却觉得肚子更加难受了,他还有一辈子的富贵荣华没有享受完,他不甘心就这样死了。 不过中年人也知道,若是他再闹事,真的会被毫不留情的扔出去,到时候,他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想到请过所有的名医,都说只有沈家神医才能治好他的病,中年人面上更加愁苦了。 楚辞上了小楼,才发现这里比起外面,简直一个天一个地,怪不得人人都想进来。 喝着仆人送上来的鲜茶,楚辞忍不住感叹,幸好他认识沈瑾,否则他是决定不愿意来遭这份儿罪的。明明希望就在眼前,却偏偏不得其路,也是让人抓狂。不过这既然是沈家人自己的规矩,楚辞也没有圣母到要要求他们改变这一切。 大概半个时辰左右,沈瑾就悠悠然而来了。 “我以为你不会亲自来的。”楚辞点了茶水,直接在桌上写道。 沈瑾面色有些苍白,眼底也很有些青色,看起来有点憔悴,不过看见楚辞他是真的很高兴,“我自然是不放心你的,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过来了,我以为你还要一些时间。” “……”楚辞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自然看出沈瑾确实出自真心,这让楚辞总有些不自在,也许就是觉得不好意思吧。 楚辞只好点点头,却不再写字了。 沈瑾自然不会让楚辞不自在,当下就吩咐了一台竹辇,要带着楚辞上山。他实在是不想等下去了。 楚辞还纳闷儿,他又不是走不得路,怎么还要人抬了。 不过他马上就知道沈瑾这么安排的原因了,因为他刚刚出了村子,这才进了树林子呢,就脑袋一沉昏了过去。彻底昏过去之前,他还听见了犬将军暴怒的咆哮声,只是那声音也渐渐弱了。 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楚辞发现他已经躺在了一张精致的竹床上,坐直了身体,才注意他已经换了一身衣裳。 到底怎么回事?楚辞揉了揉额头,觉得脑袋有些疼。他好像没有进山的记忆了。 苍白着脸下了竹床,楚辞推开了窗户,发现他正身处于一座十分精致的小竹楼,鼻端尽是竹子的清香。 “少爷醒了,请先用膳吧。”这时候,一个紫衣少女翩然而来,手上还托着食盒。几样精致的小菜很快被摆了出来。 “和我一起来的人呢?我的犬呢?”楚辞并没有看那些饭菜,拿起显然是为他准备好的笔墨纸砚就开始写字。 那少女笑了笑,“少爷放心,您的东西一件不落,他们没有在这里,而是在后头的院子里住着,等会儿您就能看见他们了。” 沈家人搞什么鬼?楚辞勉强接受了这一番话,举起筷子开始吃饭。他也觉得自己饿得厉害了,当下也不客气。想必有沈瑾在,沈家人也没有必要耍什么花招。 用罢了饭,楚辞还想再问问什么时候将杨柳和犬将军还给他,不过那紫衣少女却怎么也不肯多说,收了碗筷就下去了。 楚辞郁闷极了,抬脚就想离开竹楼,不过他一出竹门,当即就傻了眼,这小楼完完全全被一片密密麻麻的竹林包围了,连条小径都没有,那刚刚给他送饭的少女是怎么进来的? 楚辞想了想,曲指凑到唇边,吹了一声口哨,这是他和影一的秘密联络信号。 不过让楚辞心中一凛的就是,除了竹叶沙沙晃动的声音,根本没有一点回应,显然影一是不在这周围的。自从他遇刺,影一就从来没有离他太远过,这一次,他却又不见了。 楚辞没办法,只好又转身回了小楼。 让楚辞坐立不安的就是,除了那每天准时来送饭的紫衣少女,楚辞再也没有见过其他人,连沈瑾都仿佛是失踪了一般,没有再出现过。 到底怎么回事?楚辞食不下咽,紫衣少女送过来的食物味道也越来越古怪,楚辞每每只能勉强塞进肚子,再也品不出什么滋味儿。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沈瑾呢?”楚辞忍不住写道。 紫衣少女笑脸盈盈,“少爷放心,自然不会害你。”多了就不肯再说了。 楚辞完全没了办法。 直到紫衣少女送来的饭食越来越古怪,连清水都变成了散发着奇怪味道的汤水以后 ,楚辞只好减少了进食。 紫衣少女对此视而不见,楚辞没有用完饭,她也只是默默收走,第二天又送来同样的东西。 楼里的日子实在是难熬,楚辞都不记得他一个人在这里待了多长时间了,直到他精神开始恍惚,走几步路都开始气喘的时候,紫衣少女总算送来了一样东西。 “小,小……沙……子!”楚辞看见紫衣少女怀里的东西,精神一震。 小沙子“唧唧”叫了两声,一下子从紫衣少女怀里蹿出,扑进了楚辞坏里。 楚辞抱着失而复得的小沙子,精神总算是好了一些了。 “恭喜少爷,您已经能说话了。”紫衣少女露出甜甜笑容,朝楚辞福了福。 楚辞抚摸小沙子的手顿了顿,他刚刚情急之下,好像确实是叫出了小沙子的名子。 “唧唧。”小沙子两个小短腿抱住了楚辞的手指。 第七十四章 楚辞抱紧了怀里的小沙子,却忍不住有些气闷,莫非就是为了治他的嗓子,就要无缘无故将他当囚犯一样关在这小竹楼吗? 就算他能说话了,楚辞也并不觉得高兴。 “我……要……见沈瑾。”楚辞一字一顿,用沙哑的声音道。 紫衣少女脸色微变,见楚辞是真的不高兴了,心里微微有些慌张。 “当然可以,少爷。”说完,这一次,紫衣少女的脚步比往常时候要快多了。 楚辞本以为他要等很久,没想到,紫衣少女离开并没有很长时间,沈瑾就飘然而至。 楚辞看着沈瑾,也没有说话,就算只是个孩子,也能看出楚辞的心情非常恶劣了。 沈瑾苦笑,“我会给你解释的。” “洗……耳……恭听。”楚辞冷冷道。 “不过,你还是先把他们劝回去吧。”沈瑾指了指外面。 楚辞转头一看,一个人影踉踉跄跄而来。 “影一!”楚辞豁然起身,几步走到竹楼外。 影一还是那副冷冷的模样,就算浑身狼狈不堪,还是将脊背挺得笔直。 “你的龙虎卫都快要把我沈家拆了。”沈瑾叹了一口气。 楚辞眉头一皱,“没……事吧?”他问影一。 影一看见楚辞好好的,就默不作声的站在了楚辞身后,只是他还没有来得及站稳,便直挺挺的倒下了。 “影一!”楚辞一惊,赶紧伸手去接人,只是他自己还病病歪歪的,哪里抱得住一个大男人? “咣当”一声,两个人双双跌倒在地。 “没事吧。”沈瑾终于露出急色,赶紧去搀扶楚辞。 楚辞没理会他,“我想……你应该……要给我一个交代。” “你的侍卫们都没事。”沈瑾的话语间满是无奈,显然,楚辞的这些手下也不是一味愚忠,一定要生死追随主人的。哪怕主子死了,他们也不会随主子而去,反而会像毒蛇一样潜伏起来,总是有将仇人弄死的那一天。 所以这些天来沈家人实在是被楚辞的手下骚扰得够呛,若不是他们本就是此间主人,并且还专门设有重重手段多来防范强敌,怕是早就被那些人给攻破家门了。 当然,就算被气得七窍生烟,他们也是不敢下死手的,毕竟,还有一个身份未明的楚辞。若楚辞当真和沈五爷有关联,伤了他的手下,这事儿怕是就得没完了。 可惜,想要让他们短短时间内就接受楚辞,这显然也是不能的事儿。他现在可是姓楚,沈家人最不乐意见到的楚家人。 楚辞还真不知道,其实在他被困在竹楼内时,早就已经被沈家人围观了个遍,连楚辞沐浴的时候,都少不了一双眼睛。 “完了完了,我看那小家伙是真的生气了。”竹林里传来一阵窃窃私语。 “死老头!还不都是因为你,那黑衣小美男就是被你抓野猪的陷阱给伤着的,你还有脸说话!” “怎么又是我的不对了?我哪里知道他会突然闯到后山去啊,陷阱又不是我激发的。”这声音简直委屈得要死。 “你还敢顶嘴?” “哎哟哎哟哎哟,老婆子,饶命饶命啊!” “看你还敢不服和老娘顶嘴!” “不敢了不敢了!” 竹林林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 忽而,那比之前低沉了许多的声音又响起,“老头子,那小娃娃跟咱小五长得真像。” “恩……是长得挺像的,不过咱小五长得比他好看多了。” “那是,咱小五那么俊,肯定比他好看。” “老婆子,你……” “老娘就是想咱小五了。” “老婆子……” “老头子……” “要不咱过去瞧瞧?总藏在这里也不是那么回事儿啊 ” “死老头,还不是你的主意!万一他真是小五的孩子,那你岂不是耽误我见孙子了!” “怎么又是我的错啊?明明你也不敢过去!” “闭嘴!要你管!” 竹林里响起一阵“嘻嘻索索”的声音。 “哗啦”一声,林中空地出现了两个顶着一脑袋竹枝儿竹叶的人,正是两个精神硕硕的老头和老太太。 两个老人顶着一头滑稽的“潮流”发饰,脸上却不见半点皱纹,若不是那满头的银发,怕是还以为这是两个年轻小两口在竹林子里头上演刺激野外嘞。 “咱过去吧。”老太太捅捅身边老头儿。 “你先!”老头这时候不缩了,直接昂首挺胸不认输。 “你先不先?”老太太一掐老头腰间。 “我不!” “先不先?”手指拧了半圈。 “我不!”老头涨红了脸。 “先不先?”一圈半。 “我不,呜呜……”老头子一把鼻涕一把泪。 “……” “要不,咱先回去吧?”老头弱弱的建议。 “……” “呜呜,我不先!” “好吧。”老太太松了手,两个人又缩回了竹林子。 竹林子里头吵翻了天,仅仅隔着几丈远的竹楼里,却没有一个人察觉到。 “他没事,只是受了点皮肉伤。”沈瑾眼见着楚辞的目光越来越不善,也维持不住淡定了。 楚辞怀疑的看了看沈瑾,转头就开始动手扒影一的小黑衣。 影一:“……” “他真的没事。”沈瑾嘴角一抽,差点绷不住他云淡风轻的仙气儿。 “主子,属下真的没事。”影一死死扯住自己破破烂烂的黑衣,冰山脸差点裂了。 “我……看,看看!”楚辞一急,说话又开始结巴了。 “不用,真不用。”影一脸色变了。 “别害……羞,爷洗澡的……时候,你不也是……在,在梁上趴着的吗?” 影一蓦然一僵,“嘶啦”一声,跟随了他好几个月的小黑衣报了废。 “我……看看。”楚辞一把甩掉了悲催的小黑衣,趴在影一的胸膛上就开始上下齐手。 “怎么……会这么多伤!”楚辞瞧见影一胸膛上大大小小的伤疤,怒气冲冲的质问沈瑾。 沈瑾不得不开口道,“你仔细瞧瞧,。那些分明都是旧伤,有些年头了。” 楚辞几乎要把鼻尖儿都贴在影一身上了,影一额头上开始浸出汗水来。 “那他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楚辞这句话倒是说顺溜了。 “主,主子,您压到属下的伤口了。”影一憋了半晌,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楚辞:“……” 飞快的抬起放在影一大腿上的手掌,楚辞讪讪的摸了摸鼻子。 “原来伤口不在上身啊。”楚辞心虚得眼珠子乱转,“那什么,抱歉了,影一,是爷没有注意到。” “不关主子的事。”影一反而帮楚辞开脱。 “让爷看看你的伤。”楚辞撸起袖子就直接开扒影一的裤子。 影一:“……” 沈瑾:“……” “哎哟哎哟,那小娃娃好奔放!连黑小子都不放过!” “死老头,怎么,你也想去试试?” “哎哟哎哟,疼疼疼,老婆子,我不敢了,不敢了,你快松手,松手,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吗?” “哼!” “你应该……把杨柳,我的狗和王八……还给我了。”楚辞抱着小沙子,轻轻揉着小沙子的小脑袋。 “我明白了。”沈瑾低着头,不去看狼狈把毯子往身上裹的影一。 “这是我沈家的伤药,效果还是不错的,你可以给你的手下试试。”沈瑾递给楚一个玉瓶。 楚辞毫不客气的接了过去,他的手下都受伤了,他根本没必要客气。 楚辞哪里知道,被他好一大坨往影一身上抹的药膏,在沈家也是数量稀少,千金不换的。等他日后知道了那些药真正的价值,就算土豪如他,还是忍不住阵阵肉疼。 这会儿,楚辞还没有什么疼不肉疼的,只是当然看见影一的伤口竟然肉眼可见的止血,结痂,让楚辞简直惊叹了。 好厉害的药!楚辞隐隐觉得,他是不是糟蹋了什么好东西,毕竟影一的伤口根本使不了那么多药膏。 “不是什么稀罕的玩意儿。”沈瑾轻描淡写道。 “我说,老婆子,我咋觉得小瑾儿看起来这么欠揍呢?”老头搓了搓手掌,觉得有些手痒。 “老头子,你难道不觉得咱小瑾儿很帅吗?多霸气啊!” “……” “老头子?” “……”什么也别说了,先蹲地上忧伤一会儿。臭小子,败家啊!太败家了! 楚辞很快就得以见到了杨柳。 对着杨柳嘘寒问暖一番以后,楚辞就奇怪犬将军怎么不在了。 “主子。”杨柳有些欲言又止。 “我的舅舅们好像对你的犬很感兴趣。”沈瑾淡淡的解释,“你放心,它不但不会有事,反而可能会因祸得福。” “你们想对我的狗做什么?”楚辞直接忽略了后头的话,干脆的拍了桌子。 沈瑾:“……” “主子。”杨柳悄悄凑到楚辞耳边,“确实有很多人拿出了很多珍惜的药材宝物照顾犬将军,虽然不太好受,但是我看得出,确实是对犬将军有好处的。”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楚辞一肚子疑惑。 “他们只是想实验一下,犬将军到底能走到什么程度。”沈瑾帮着解惑。当然,也可能让沈瑾收集多年的宝贝打了水漂。 “那我的王八呢?”楚辞又问。 大锅里头,一只鼓着绿豆眼,拼命想要爬出去的老王八伸长了脖子,四抓乱蹬,三角尾巴惊恐的人翘了起来。谁来救救龟爷爷?它不想被吊龟水啊! 第七十五章 楚辞好歹弄回了自己的东西,当然,有人不乐意,他也管不着。 犬将军咧着大嘴趴在楚辞的脚下,楚辞发现,犬将军好像真的又长大了,让一头成年山犬继续发育吗?楚辞摸了摸下巴,沈家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可惜,就算他现在不再被限制自由,也能够说话了,除了送饭的紫衣少女和沈瑾,楚辞还是没能见到其他的沈家人。 只是紫衣少女这回不但要送饭,还要给楚辞送来奇奇怪怪古怪的沐浴香汤。 当然,这个“香汤”,可是大大的有问题的。 “你让我用这玩意儿泡澡?”楚辞瞪着面前这一桶黑乎乎的水,差点直接拂袖而去! 他不是没有泡过药浴,甚至还是经常泡着的,但是,这样的,名字叫做“香汤”的药浴,楚辞当真是不敢恭维。 “是的少爷,这是瑾少爷特意为您准备的。”紫衣少女笑盈盈道。 “那么,在这之前。”楚辞突然直勾勾的瞪着紫衣少女,相当不雅的翻了个白眼,“你能不能别站那么远,还有,能把你鼻子上的帕子拿走吗?我看见你这样,感觉很生气。” 紫衣少女:“……”她都已经忍着恶臭将那桶恶心吧啦的玩意儿送过来了,现在远着那东西了还不成吗?做人不能太过分了! “主子。”杨柳掩住口鼻靠近楚辞,“要不咱算了吧。”他实在是心疼的很,要让主子在那样恶心的东西里面遭罪,实在是太过不妥了。 不过杨柳也很佩服楚辞的淡定,明明他都要被熏晕了,主子居然还稳稳当当的站在那桶子旁边,连脸色都没有变一下。 “少爷,请吧。”紫衣少女泪眼汪汪的放下了帕子,走到楚辞身边,她也很佩服楚辞。说实话,当沈瑾要她将这玩意儿送过来的时候,紫衣少女都要以为沈瑾是在开玩笑了。 他们沈家的药浴,再怎么粗糙,也是不可能粗糙成这个样子的吧? 可惜,沈瑾当真没有开玩笑! 紫衣少女强忍着阵阵令她作呕的恶臭,一把抓起正窝在椅子底下啃小鱼的老王八,“这只王八已经有好几百岁的高龄了,可以说,它的甲壳和龟肉都是大补之物。不过我想你应该是不愿意拿它入药的,所以用它泡泡龟水,效果也是不错的。” 紫衣少爷解释了一下,“吧唧”一声,就直接把老王八丢进了大桶。 “啊!”杨柳惊呼一声,忽然对老王八充满了同情之色。 只见老王八被紫衣少女提起来的时候还相当从容不迫,大嘴晃动着,几口将还没有吃完的鱼肉吞进了肚子。不过当它的脑袋率先进入了那桶“香汤”,并且整只王八都沉没进去以后,下一刻,老王八就惨烈的挣扎起来。 一桶“香汤”被它晃得汁水四溅,吓得紫衣少女花容失色。明明水并没有很烫,老王八却跟被扔进了沸水中似的,不停的“哼哧哼哧”大喘气儿,没过一会儿,绿豆龟眼儿就开始翻白眼了,再过一会儿,老王八脖子一歪,龟身一翻,死鱼一样四脚朝天晕厥过去。 楚辞被老王八耸拉在一边,埋进水里的脑袋吓了一跳,不会是被熏死了吧? “真的没问题吗?你不会是想弄死它吧?”老王八可是犬将军十分要好的小伙伴(玩具),要是它真的死翘翘了,他要怎么和犬将军交代? 紫衣少女白着脸,欲哭无泪的看着自己被溅了无数黑点子的衣裳,恼怒道,“若是它真的死了,那直接把它炖成王八汤好了,大补!” 死鱼一样飘在水面上的老王八动了动软趴趴垂在外面的爪子。 “我走了,你爱泡不泡!”紫衣少女气呼呼的离开了。她早就受够了当个毕恭毕敬的丫头了,悔约又如何?她不干了! “阿紫那丫头,脾气还是这么不好。”一头竹叶的老头儿长吁短叹。 “谁让你诓她了?”老太太撇撇嘴,“紫丫头能够乖乖当这么多天丫头,已经很不错了,难不成你还真以为她能够做满三个月?” 老头儿嘟嘟嘴,有些不忿,“明明斗蝈蝈是她输给了我,说好了输了的人要当三个月小丫头的。” “你还有脸说?”老太太一把提起了老头儿的耳朵,“谁让你又去玩物丧志?还带坏了紫丫头!” “哎哟哎哟,老婆子,轻点轻点!”老头儿吱哇乱叫,疼得龇牙咧嘴,“你别总是这么粗鲁啊!做女人要贤良淑德,要温柔!” “你说什么?” “哎哟我什么也没说!” “我说,那臭小子到底还要犹豫多久啊?”老头儿揉着耳朵,“那四补汤可是老头我精挑细选,把压箱底的宝贝都弄出来了才调好的药浴,那臭小子若是当真不敢进去,我是摁都要把他给摁下去咯。” “你给老娘安静点!”老太太一瞪眼。 老头一蔫,马上就老老实实,话也不敢说了。 这两个瞪大了眼睛炯炯有神的看着竹楼,那边楚辞试探了一下,开始麻利的脱衣裳。 “主子,您真要进去?”杨柳两只手都用来捂住口鼻了,老王八一入汤,那股子恶心吧啦的味道更加浓郁了,真不知道楚辞到底是怎么忍下来的。 楚辞淡定的点了点头,也不是他就乐意泡这玩意儿,他是相信沈家人不会害他。想要弄死他太容易了,他现在人就在沈家的地盘,所以他也不担心多余的事。 脱得直剩下一条亵裤,楚辞的手都放在裤头上了,犹豫了一下,还是收回了手。不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实在是那些异样的感觉太明显了。 也不知道哪处传出一声淡淡的遗憾声,楚辞并没有听见。 楚辞总觉得他是在被人窥视着,而且恐怕人数还不少。他知道沈家人对他不放心,所以就算沈家人派了人监视他,楚辞也当然觉得是理所应当的。 他并不会觉得被冒犯了,当然,他也是不乐意隐私完全暴露在人前的。 监视就监视吧,反正他早就习惯了。当然,个人必要的隐私他还是很注意的。 抬腿进了大桶,轻轻将装死的老王八推到一边,楚辞舒舒服服的坐了下去。 很明显,这桶其貌不扬的玩意儿当真是好东西,楚辞马上就感觉到一股子热气儿直达四肢百骸,让楚辞觉得有些飘飘欲仙,舒坦不以。 “好东西啊。”楚辞忍不住赞叹。 杨柳伸长了脖子,见楚辞舒服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有些难以置信。 “也许看人就是不该只看表面。”杨柳喃喃道,结果一不小心就吸了一口“香气”,当即就是头晕眼花,作呕连连。 “你先出去吧。”楚辞见杨柳实在是辛苦,干脆开口道。 杨柳摇摇头,“我要在这里伺候主子。” “傻小子。”楚辞轻笑,“要来伺候我,先把装备准备齐全了,比如说这个东西。”楚辞从鼻孔里面掏出一团棉花。 杨柳:“……”为毛他有一种上当受骗了的错觉?杨柳风中凌乱。 “噗,好聪明的小子,有老子当年的风范!”老头差点揪掉了一把胡子,整个人却兴奋得不行。 老太太却大大的翻了一个白眼,“有你的风范?你有什么风范?别把孩子给带坏了就好了。” “我哪有带坏孩子?”老头儿相当委屈。 “还说没有?孩子们没有像你一样,老娘都要烧高香求神拜佛了。” 老头儿被打击得不行,整个人可怜兮兮的缩成了一团。 老太太得意的哼了一声。 楚辞闭着眼睛,手却在水里摸索起来看,有什么东西硌着他的屁股了。 “这是什么?”楚辞没有睁开眼睛,手却举着一个东西离了水,长长的,不算太细也没有很粗。 刚刚塞好棉花回来的杨柳被吓得腿软,楚辞手上举着的,可不就是一条蛇吗? “这又是什么?”楚辞另一只手又托起了什么东西。 杨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天哪,他看见了什么?一只硕大的蜘蛛!只是它长得太过惊世骇俗,竟然有一张人脸!而且蜘蛛被煮得变了形,那模样简直能吓死人了! 楚辞听到声音,睁开了眼睛,“小柳儿,没事吧?” 杨柳哆嗦着手指指着楚辞的手,腿软得起不来了。 楚辞这才去看自己的手。 “哦,原来是这个东西啊。”楚辞念叨了一句,随手又把手上的东西扔进了水里,并且又从水里捞起了一只大型蜈蚣。 杨柳好悬没晕过去。 楚辞太淡定了,又把手上的东西扔回水里,闭上眼睛坐回去,“别害怕,都死了。” 这是那些东西是死的还是是活的的问题吗?杨柳觉得,他家主子实在是太粗神经了。 晃晃悠悠的老王八突然一个翻身,也不装死了,划动着四肢开始在水面上游来游去。 突然,老王八一个深潜,再上来的时候,嘴上就叼着一只蝎子。只是大概嫌弃它味道不太好,老王八十分果决的就松了口,连呸几下将东西吐了出去。 只是吐完以后,老王八竟然还朝天翻了个白眼,绿豆眼看上去喜感十足。 第七十六章 “我,我是你祖父。。” “老,老婆子你是祖母。” 楚辞淡定的看着在他面前做自我介绍的两个老人,有些牙疼。 他只是心血来潮想要去竹林子里头砍根竹子来玩玩,没想到见了鬼似的,那些竹子好端端的竟然活过来了似的,差点把他困死在里头。 等楚辞发现不对劲,想要逃出来却未果的时候,这两个老人就急吼吼的出现在他面前,对着他一通嘘寒问暖,那老头儿还砍翻了一大片竹林。 只是,接下来两个老人就开始认亲了,楚辞觉得有点懵。 “死老头子,都是你,是你说要把小娃娃放在这里的,现在好了,把人给吓傻了吧?我大孙子出了啥事儿,老娘和你没完!” “我,又关我啥事儿啊?”老头儿委屈死了,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在怪他? 楚辞:“……”这么光明正大的说他傻,是不是考虑一下当事人就在他们面前? “咳咳。”楚辞咳嗽一声,两个老人马上神色一变,话也不说了,就眼巴巴的看着楚辞,跟两个犯了错,等家长训斥的小孩一样。 楚辞嘴角一抽,心里大概也知道,这两位应该就是沈家的当家老爷和老太太了。 只是这一出现就喊他大孙子,是不是有点过早了? “这个,两位……”瞅着两个老人眼巴巴的神色,楚辞还是道,“两位老人家,咱们进去说话成不?” 老头和老太太对视一眼,眸中尽是失望,不过他们很快就打起了精神。没关系,大孙子只是还没有见过他们,等他们和大孙子混熟了,叫他们祖父祖母还不是迟早的事儿。 楚辞就带着两个老人进了小竹楼,杨柳赶紧给老人上茶。 老头和老太太用挑剔的眼神把杨柳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 “人太瘦。” “胳膊没力气。” “屁股太小。” “脸太白。” 两个老人压低了声音讨论,把杨柳听得冷汗直冒。 这,这,杨柳苦哈哈的去看楚辞。 楚辞耸肩,他也没啥办法,总不能把老人撵走吧?人家才是主人,他不过就是个客居的。 两个老人唧唧歪歪歪歪了半天,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 “大孙子啊,这娃做你的妻子不合适。” “噗!”楚辞喷出一口药汁儿,咳得昏天暗地。 “主子!”杨柳赶紧去替楚辞拍背。 老太太急了,“你看,你看,你这娃伺候不好我大孙子吧?连个药汁儿都晾不好,存心欺负我大孙子吗?” 老太太冲到楚辞跟前,也不知道怎么弄的,在楚辞背上随意点了几下,楚辞一下子就觉得好受了许多。 “多,多谢。”楚辞道谢。 老太太瞅着楚辞,“我做祖母的照顾大孙子,哪能让你谢?” 楚辞就说不出话来了。 “大孙子啊,祖母说了,这娃不能拿来当正妻,顶多做个小妾,你可不能犯傻了啊!”老太太念叨。 楚辞无语,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杨柳成了他的正妻了,杨柳可是个实实在在的男人。 “咳,老人家。”楚辞拿袖子掩了掩口,“杨柳不是我的正妻,也不是我的小妾。”他神色有些复杂,用眼神示意杨柳是个男的,带把儿的。 杨柳窘迫得不行,耳根子都红了。只是听到楚辞否认,目光有些黯然。 “啊?不是啊!”老太太一下子就宽了心,“没关系,我沈家认识的人多,定然可以给你介绍更好的公子哥,保证长得俊又脾气好,配我大孙子,决对配得上。” 楚辞:“……”这年头给男子介绍对象,都已经可以这么豪迈的介绍男人了吗? 不过楚辞马上就看到两个老人忐忑的神色,一下子就想起了沈瑾的话。 “当年我五舅舅出事,祖父祖母都很后悔。” 楚辞觉得,他大概猜测到了一些什么,两个老人这是生怕被他讨厌了啊。 尽量柔和了神色,楚辞轻轻道,“那么麻烦两位了。” 老头和老太太果然都很高兴。 能够找到机会这么和楚辞接近,两个老人都觉得是意外之喜,先前的近乡情怯全都没有了,热情的围着楚辞打转。 楚辞被这两位老人的热情弄得有些招架不住,就算两个老人大概已经知道楚辞的一些事了,还是想要再问一遍,楚辞没过多久就口干舌燥,恨不得逃跑。 最后还是沈瑾前来送药浴,拯救了楚辞。 “怎么不见那个紫衣丫头了?”楚辞随口一问。 沈瑾抿了抿唇,“她被派到其它地方做事了。” “哦。”楚辞随意恩了一声,就麻溜的宽衣解带跳进了大桶,也没有多问什么。 沈瑾的手摆了摆,往水里丢了一些粉末。 “今日的方子做了调整,你有不舒服的地方就告诉我。” “好。”楚辞应下了。 沉默了一会儿,沈瑾还是开口了,“你见到他们了?” 楚辞眯了眯眼,“沈老爷子和沈老太太吗?” 沈瑾斟酌了一下语气,“祖父祖母没有恶意的,我希望你不要太拒绝他们的亲近。” 楚辞的胳膊在水中无意识的摆动着,“我没有拒绝。” 沈瑾呼了一口气,“那就好,其实,其实他们没有坏心思,只是想和你多说说话。” “你却认了什么吗?”楚辞忽然直勾勾的看着沈瑾,“你确认我是沈家人?” “其实他们只一看见你,就确认了。”沈瑾严肃道。 楚辞蹙眉。 沈瑾接着道,“别看沈家人一直没有出现,其实大家都在全力研究你身上的毒。你中毒太深,若是换了别家,就没有人能够救你了。” 楚辞张了张嘴。 “你别认为自己被怠慢了,大家都忙着研制解毒药,不是不想同你多亲近亲近的。” 楚辞其实也没有觉得自己被怠慢了,只是沈瑾偏偏这样一说,让楚辞心中很不是滋味儿。 “我没有。”楚辞小声道。 “我倒是宁愿你有。”沈瑾揉了揉眉心,“你没有介意,只因为你从来不当自己是沈家人。” 楚辞哑口无言,他确实是这样想的。 “我希望你能把自己当沈家人。”沈瑾认真道,“我知道你心中尚且还有很多疑问,那些我们会慢慢解释给你听,你别急,总会全部都告诉你的。”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楚辞也只能点头。 “那么,今天我就先带你去看看我五舅舅的院子吧,我想你应该是感兴趣的。” 楚辞还真有些兴趣,痛快的答应了,他也有点好奇。 泡完了今天的药浴,楚辞换了一身衣裳,摇着一把蒲扇,摇头晃脑跟着沈瑾出了竹楼。 楚辞自己进竹楼外的竹林,走哪儿哪儿都是竹子,甚至越走越难行,差点被憋死。可是沈瑾就走得不一样了。 楚辞跟着沈瑾的脚步,在竹林里头七绕八绕,左拐右拐,等回过神来,已经身处竹林外了。 怪不得影一他们会吃那么大的亏,单单一个小小的竹林就暗藏玄机,影一他们败得那么惨也就不奇怪了,还得感激人家手下留情呢。 沈瑾脚步不停,带着楚辞继续走。 “啪。”楚辞狠狠摇了摇蒲扇,拍走了叮他的蚊子。 “快到了。”沈瑾道。 楚辞苦大仇深的瞪着沈瑾,他都快要被蚊子咬得满头包了,沈瑾居然还那么淡定,也没有蚊子去咬他。 楚辞哀怨得赶着蚊子,心道这沈家人可真会选地盘来着,单单这蚊子就是一道坚强的防御网啊,没看见蚊子都不咬他们吗? 远远听到了流水声,楚辞惊讶了,瀑布? 等走进了,楚辞发现他猜得八九不离十,也算差不多了。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就是一条大概只有两三丈高的小型瀑布,也许称之为山溪也可以。 山溪旁边有一座小院儿,看起来十分的精致有趣。 沈五爷就住在这里?不和沈家人同住一个大院儿? 沈瑾马上替他解开了疑惑,“我们沈家人,因为各自喜欢的领域大多不同,所以都是更喜欢单独住的,不会妨碍到别人,自己也清闲了。” 楚辞看了看那小院儿,就算此间主人早就不在了,还是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一点看不出这个地方快二十年没有人住了。 沈瑾站在楚辞身后,楚辞就上前,轻轻推开了小院子的门。 像是推开了尘封二十年的时光,感受着小院中的种种,楚辞恍恍惚惚觉得,此间住过的人,定然是一位风华绝代之人。 几株墨菊含苞待放,海棠花也开得艳丽极了,楚辞还瞧见了几株颇为名贵的牡丹。 这小院子是被花了大力气打理的,失去主人以后,想要继续维持原样,花费的力气只会只增不减。 沈家很在乎这小院的主人,楚辞如是想到。 等他推开房子的门,就被眼前的东西给惊呆了,他看见墙壁上挂满了画,画中人只有一个,楚辞觉得很别扭,因为画中人和他长得太像了,楚辞有种隐秘的羞耻之感。 这就是沈五爷?尽管已经见过一次沈五爷的画像,楚辞还是有些别扭。 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下来,开始认真看那些画。 “这是?”楚辞轻轻抚了抚其中一幅画的角落,随即就瞪大了眼睛。 “赠予吾挚友瑜。” 这分明就是先皇的字! 第七十七章 楚辞忍不住伸手,指尖从那已经有些褪色的字迹上划过。 这个字迹他实在是太熟悉了,曾经有一双手,手把手的教他识字,苍白的指节握住他的小手,一笔一画写下他的名字。 楚辞忍不住有些恍惚,宽大的手掌,温暖的胸膛,在楚辞在这个世界颠沛流离,仿若无根之萍时,给了他一个港湾。 就算楚辞曾经是一个成年人,但是顶着一个病弱的身体,在这个陌生的世界苦苦挣扎好几年,遍尝人情冷暖,有这样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对他伸出一只手,楚辞还是很感动。 简直就是再生父母一般。 楚辞这样坚定的认为着。所以先皇去世时,楚辞才那么难过。 如今,再一次看到这熟悉的一笔一划,楚辞才发现,原来他一点都没有忘记被先皇照顾的日子。 那是他心怀对陌生世界的恐惧,惶惶然不知所措时,仿佛父亲一般的存在。 楚辞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记不起先皇的脸了,他印象中的先皇,是一个十分古怪的中年人,他总是穿着严肃的龙袍,威严而且冰凉,脾气相当不好。 一开始,楚辞是真的很怕他,毕竟这个人掌握着他的生死,他就是一只关在笼子中的鸟,只能任人宰割。 后来他渐渐发现,先皇哪怕正在气头上,但是只要他在先皇周围,先皇总是会收敛一些脾气的。这让他一度成为了皇宫中的救命稻草,大家都知道,小主子在的时候,陛下再怎么恼怒,也不会在小主子面前闹得太过。 后来楚辞就渐渐发现,先皇总是爱看着他发呆,有时候,能够一看他就是一整天。 这让楚辞曾经坐立难安,毕竟是先皇的态度太过奇怪了。 后来楚辞发现先皇只是爱看他,爱宠着他,亲自教他读书写字,从不假手于人。楚辞不是真正的小孩,时间长了,自然看得出,先皇并不是在看他,而是在透过他看什么人。 曾经楚辞也脑洞大开,幻想过无数恩怨情仇的。例如先皇看上了他这个身体的娘,结果这个身体的娘心中另有所爱,并且投入他人怀抱,又生下了他。后来先皇因爱生恨,他身体的娘被逼得自尽也不从,先皇后悔不迭,只好把心上人儿子接近宫中来睹人思人? 后来楚辞又想到,先皇想娶什么女子娶不到?更何况,楚家的人敢和楚家最高级的一个人,当今的皇上抢女人吗?活的不耐烦了。莫非是他这个身体的娘和人私奔? 楚辞现在想来,当初他可当真是能想,现在都忍不住汗颜一把。 记忆中,先皇根本没有姓沈的挚友,楚辞仔细看那字,又看看那副画,确实该是有二十多年的光景了。如果不是保存得还算好,说不得已经留不下来了。 也许他从来就没有了解过先皇,至少,他就不知道,先皇居然有这么热情如火的时候。 画中人惟妙惟肖,一举一动都充满了灵气,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就算笔墨已经有些陈旧,还是能够看出画中人眼中满满的情意。 如果不是画中人对执笔之人满是爱慕之情,那便是那执笔之人对画中人充满了爱意,下笔的时候就朝自己期望的方向画了。 楚辞想了想,他觉得后者的可能性要大上一些,但是,楚辞也不排除其他可能性,毕竟他不是当事人,没有亲眼见过。 “你很喜欢这画吗?”沈瑾突然出声道。 楚辞被吓了一跳,他都险些忘记了,他并不是一个人来这里的,沈瑾有和他一起来。 沈瑾既然这么问了,楚辞就大方的点点头,他确实很喜欢那副画。 “既然喜欢,那就拿走吧。”沈瑾大方道。 楚辞:“……”这些画一看就是人家的宝贝,就这样随随便便给他了,真的没问题吗? 看出了楚辞的疑惑,沈瑾相当淡定道,“你看中的这一幅画,随便就可以拿走,还有,那些,那些,你想要的话就都带走吧。” 沈瑾指着的,赫然都是些人物画。 楚辞:“……” 就算他再自恋,也还没有自恋到觉得沈瑾对他简直太大方了,一掷千金的都不为过的地步,那会显得很奇怪。 楚辞再仔细一看,顿时就觉得嘴角抽搐的厉害。 沈瑾绝对是故意的! 这家伙,给他指出来,说是可以带走的家伙,其实是早就已经被他恨得牙痒痒,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成果。 很明显,那些画上面或多或少的都是有先皇的提字的,非常明显,那些就是先皇的作品。 楚辞嘴角一抽,沈瑾既然已经非常讨厌先皇的东西出现在这里,那么,直接扔出就好了,何必还要挂在这里碍眼呢? 其实楚辞也是误会沈瑾了,沈瑾当然对先皇的东西充满厌恶,恨不得直接撕碎了扔掉。 可惜,就算他心中再怎么想,这个小院子里面的东西,都是不允许他去触碰任何一点的。 沈五爷的东西,必须得好好保存下来,这也是老人家的一个念想。若是动了这里的东西,怕是两个老人都要和他拼命。 不过既然沈瑾自己不行,那楚辞呢? 沈瑾知道,楚辞的回来就是一个契机,这就是给他处理掉那些碍眼东西的机会啊! 换了别的人,不必说,也一定被打出去了,但是楚辞能一样吗?如果是楚辞对里面的东西好奇,楚辞能够看一看,摸一摸,旁人是没有人敢这么做的,两个老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可惜,楚辞和沈瑾并没有能够心有灵犀。 楚辞直接摇头拒绝了,他现在拿这个根本没用啊。 沈瑾见楚辞并不是很感兴趣,也有点失望。 不过他既然已经忍耐这么长时间了,自然也能够继续忍耐下去。 “你似乎很不喜欢先皇?”楚辞试探着问了一句。 沈瑾目光冰冷,“不止是先皇,我们沈家人,对楚家人都没有什么好感。” 沈瑾直言不讳,丝毫没有考虑过他面前这个“楚家人”。 楚辞嘴角一抽,心道沈瑾这家伙有够直白的,可是一点面子都没有给。 “为什么?”楚辞又问,“是沈家和楚家有仇吗?”楚辞也只是随口一问。 沈瑾直勾勾的看着楚辞,居然认真的点了点头,“也可以这么说。” 这得多大仇啊?楚辞哑口无言,沈家和楚家莫非有什么不能说的二三事儿发生过,让原本和和睦睦的两家人翻脸成仇? 楚辞忍不住又开始浮想联翩。 沈瑾叹了一口气,看着已经想入非非的楚辞,忍不住揉了揉眉心。都说沈五爷是个风华绝代的人物,为何,为何沈五爷的孩子,却又是这样一个性子?要不是已经可以百分百确认了,沈瑾真想扯一扯楚辞的脸,看看他那张脸是不是假的,诓人的。 楚辞自然不晓得沈瑾的想法,只是他很快又有了一个疑问,“既然沈家和楚家誓不两立,那么,这个挚友又是怎么来的?”楚辞指了指画上的字儿,显然是十分认真在问。 沈瑾一僵,竟然出乎意料的有点窘迫。 “其实,其实其中的内情我也不太清楚。”沈瑾见楚辞并没有打消问出这个问题的想法,只好无奈道。 楚辞亲自嘀咕一声,谁吃饱了没事儿干做这样的事儿?难不成还要时时刻刻跟着两个大男人,偷窥他俩在做什么吗? 不过,楚辞只是转念一想,很快就明白了,兴许人家根本就没有用真实的名字呢? 楚辞觉得自己能够想象,先皇当初是怎么样溜出皇宫玩耍,而后又遇到一个风华绝代的人物的。 也许当年先皇还是一个中二病少年,满脑子都是拜师学艺,而后名动天下的。 和沈五爷结交,自然是意外,先皇当初一定特别兴奋。 没有用自己的名字,其实在这些画中也能够看得出来,上面就没有一个先皇自己的名字,这不是摆明了不想让别人知道吗? 也许先皇一开始的目的可能不纯,但是,过了许多时间,先皇的一颗心就已经完全飞到了人家沈五爷身上。 大概沈五爷是不喜欢他的。 楚辞忍不住为先皇掬了一把同情泪。 想到之后那个性情阴晴不定的中年男子,眉间还有深深的竖纹,楚辞还是高兴不起来,心里怪不是滋味儿的。 沈瑾见楚辞一脸淡然,也没有别的意思,心中有些没底。他不知道楚辞听进去了多少,也不知道楚辞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想法。 也许他应该试试问一问? 可惜,沈瑾还是没有问出口,楚辞突然转过身来,死死盯着他,“你知道我娘是谁吗?” 楚辞的娘是谁?这个问题,那个死去的孩子想知道,楚辞自己,也想知道。 大概楚辞和那个孩子都认为,如果身体的母亲孩子,绝对不会让她的孩子变成这样吧。 第七十八章 一刹那,沈瑾没有表情,不,应该说,他是被楚辞给问懵了。 确实,常人不都是爹生娘养吗?连自己的爹娘是谁都不知道,也许,没有比这跟悲哀的事情了。 楚辞的问题也不奇怪,也不过分,不过是一个很平常的问题罢了,但是,偏偏沈瑾他——回答不上来! 楚辞见沈瑾难得的一脸窘迫之色,心中那点期待就渐渐凉了。 “你们,该不会是不知道吧?”楚辞斟酌着问。 沈瑾竟然露出点羞愧之色出来,让楚辞看惯了他的云淡风轻,这时候就多了很多讶异。 其实,就连楚辞自己的存在,那也是沈瑾无意间碰到了楚辞,才晓得有这个人的。在那之前,沈家只是秘密的在寻在沈五爷,从来就不知道他竟然还有一个这么大的孩子,简直让沈家人受到了惊吓。 沈瑾将这个消息传递回了家族,差点没让沈家掀翻了天! 沈五爷的失踪是沈家人胸口的痛,但是作为他们最为痛恨的,被他们打上“罪魁祸首”标签的楚家人中,竟然出现了沈五爷的血脉,这简直不能不让沈家人对楚氏一族加深怨恨。 沈家的孩子,竟然姓了楚,这让沈家人膈应得要死,连带着对楚辞期待也减少了些。沈家人对楚家人从来就没有什么好脸色,好印象,他们当然也会怀疑楚辞到底是不是沈五爷的血脉。 万一这是一个特意为沈家准备的阴谋怎么办? 其实沈家人对先皇也是恨得咬牙切齿的,要不是皇陵守卫森严,沈家人也怕招了祸患,怕是恨不得将先皇拖出来鞭尸了。 楚辞可不知道沈家人有时候也很凶残,根本就不像个心怀济世的神医世家。若沈家当真是那种舍己利人,燃烧自己,照亮别人是神奇家族,应该早就已经在这个世界上除名了,哪里还能活得像现在这样遗世独立,风光无限? 知道沈家人是没有见过楚辞,这才怀疑这件事是个阴谋,所以沈瑾却意外的坚持。他相信楚辞一定是五舅舅的血脉,这更可以归结为一种直觉,一种天性。事实证明,沈瑾的直觉很少出错。 沈家虽说是半隐退家族,但是能量绝对不容小觑,查一查楚辞的生平也是可以的。 只是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加之更有人曾经下大力气隐瞒这个消息,种种证据都湮灭在了时光里,他们的进展也不大。 所以,当楚辞问起他娘亲这个问题,这让沈瑾简直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 楚辞的疑惑更加让沈瑾不自在,不过他面上的异色很快就消失了,让楚辞看不出他的心情。 “这件事,我们迟早是要弄明白的。”沈瑾干巴巴道。 楚辞点点头,表示理解。 他就不再继续问这个问题了,让本来心中就七上八下下沈瑾更加难熬。 “你,你不要怪大家。”沈瑾得了空闲,见楚辞的心情没有太过恶劣,就赶紧道。 楚辞笑了笑,他心中本来就不介意,是沈瑾太过担忧了。 “我没有怪任何人。” 沈瑾定定的看着楚辞,发先楚辞并没有任何勉强之意,心中一松,又微微紧了紧。若是楚辞从来不把自己当成沈家人,也不认为沈家人对他有什么义务,他当然不会怪谁。 看来让楚辞接受沈家,还是任重道远啊。 沈瑾微微摇了摇头,不过,他还是相信,总归有让楚辞融入沈家的一天。 楚辞在这个小院子里逛了很久,他似乎是想要触摸这个真正的“父亲”的气息,把小院不厌其烦的逛了一遍又一遍,甚至还摸了不少东西。 沈瑾一直站在楚辞身后,直到楚辞有些累了,这才送他回了竹楼。 “我以后还能去吗?”楚辞打了一个哈欠,问了沈瑾一句。 沈瑾点点头,“这是自然,那里本来就是应该属于你的。五舅舅不在,那些东西都归你。” 得了沈五爷的允诺,楚辞的心情更好了。他甚至逮着犬将军挥起大刷子就给它刷起毛来。 犬将军被楚辞的热情搞懵了,直到一盆温水从天而降,吓得它夹起尾巴就想跑。可惜,它最后还是硬生生给楚辞拽回去了,很快就是一片鬼哭犬嚎。 犬将军洗完了澡,一身威风凛凛的犬毛乱七八糟的贴在了身体上,简直要多滑稽有多滑稽,搞得楚辞笑得直不起腰。不过下一刻他就悲剧了,犬将军哀怨的看了一眼楚辞,然后神色一凛,全身的毛都抖动起来,甩了楚辞一头一脸的水。 “我去!”楚辞狼狈的连连后退,躲出了攻击范围,里面走不开的杨柳就遭了殃。 “主子!”杨柳都要哭了。 “好了好了,赶紧过去换衣裳去。”楚辞就打发杨柳走。 犬将军抖舒爽了,尾巴摇了摇,一本正经的找到楚辞,舔了舔楚辞的手背。 楚辞对它就没有半点脾气了。 “小混蛋!”他用力在犬将军的大头上揉捏了一遍,将那一头狗毛揉得更加乱七八糟了。 小沙子眼珠子咕噜噜的转,蹑手蹑脚就往窗户边儿上溜。 “影一。”楚辞就对着房梁喊了一声。 “嗖”,一颗石子儿直接激射而出,“咣当”一声就关上了卧室的窗户。 小沙子你和影一多大的仇?眼见着溜不掉了,小沙子可怜兮兮的四处张望,两个小短腿儿晃悠着,小模样简直可怜又可爱。 可惜,卖萌也没有用,澡还是要洗的。楚辞一把抓起小沙子,直接就将热水往它身上泼。 小沙子仰着小肚皮,一脸的生无可恋。 等洗好了澡,楚辞用毛巾把小沙子包成了一个球,只露出一只可爱的小脑袋,十分的养眼。至于剩下的老王八,人家早八百年就钻进了澡盆子里头,半点不需要楚辞操心。 “主子,有人在小南山底下给你送东西来了。”杨柳换了一身衣裳,得到消息以后就赶紧过来告诉楚辞。 “谁给我送东西?”楚辞有点晕。 “好像是京城来的人。”杨柳瞄了一眼楚辞的脸色,就开口道。 京城?楚辞想了想,“那就去看看吧。” 杨柳就应了。 楚辞换了一身衣裳,溜达着要下山。 送东西的人肯定是上不了山的,他的暗卫除了影一,其余的人,全部都留在了山脚下。 小竹楼解了禁,楚辞就没有被限制自由了,有影一带路,还有沈家人偷偷跟着,楚辞觉得还不错。 山下的小村庄还是没有变,楚辞远远看了,当下只觉得有些唏嘘。 不过楚辞很快就没有再去注意什么了了,因为他发现,给他送东西的竟然是那小白眼儿狼的人。 楚辞心中烦闷得很,这小白眼狼到底想干什么? 可惜,楚辞又看了看,发现慕睿送他的东西,竟然已经和那小白眼狼的东西混合在一起了,清单也没有了,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谁送的。 没办法,楚辞只得让人把所有的东西都带回了山,还好东西不错,也是楚辞需要的,楚辞也没有多说什么。 正当他打算打道回府的时候,突然被人叫住了。 “楚兄,楚兄!”远远听见有人在叫,楚辞一回头,就看见两个人影简直找到了组织似的朝他飞奔而来。 后面那个是提着大包小包的侍从,前面那个跑得没有半点风度的人,可不就是梅十三吗? “梅兄?”楚辞诧异的扬了扬眉。 “太好了,果真是你!”梅十三一脸的激动,他一只手撂着袍子,一双脚跑得飞快。等到了楚辞跟前,梅十三已经完全一副劫后余生的神色了。 “梅兄,你这是?”这家伙不是来求医的吗?为什么到现在了,他都还在这里? “你这是怎么了?”楚辞指了指梅十三,发现他一身的狼狈。 “嗨,别提了,说来话长啊。”梅十三摇了摇衣摆,掀起了缝补了很多次的袍子。 楚辞大为无语,“那你就长话短说。”楚辞见梅十三又有喋喋不休的迹象了,赶紧打断了他的话。 显然梅十三很不喜欢说不了话,但是也只能言简意赅。 反正,终之,事情的始末,梅十三短短的一段时间来着,居然还真的说清楚了,让楚辞好生惊讶。 “你说你的部下被野蜂咬了?”楚辞惊到了,有些匪夷所思,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 梅十三是世家大族的人,身边人肯定不只有仆从一个,护卫肯定不能少。不过每个人只能带一个下人进村。 梅十三在村子里耗得太久了,沈家神医就是不出来,让他几乎都要长草。 这里也没啥吃的,梅十三一时手痒,想吃蜂蜜,于是,他没有遭殃,他的手下遭殃了。谁敢让主子冒险? 第七十九章 楚辞有些为难,毕竟他也只能算是沈家的病人,就算沈瑾极力照顾他,他还是算不得沈家人,做不得沈家的主。 梅十三见楚辞这幅神色,面上神色就越发的着急,“楚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算我梅十三求你了!” 梅十三作势要拜,楚辞赶紧扶住了他。开玩笑,他可不能随便接受梅十三的礼,受了礼就得做事儿,楚辞觉得自己的劳力还没有这么低廉。 “这样吧,梅兄。”楚辞想了想,“我回去以后会帮你在神医面前提一提,至于他们肯不肯下来,这我可就做不得主了。” 梅十三露出喜色,“那就麻烦楚兄了!”他这一副笃定至极的模样,好像楚辞一出手就能手到擒来一般,让楚辞心中微微有点不舒服。 他本来还以为这家伙虽然啰嗦了一些,好歹人还是不错的,但是现在看来,也许他将这人看得太高了。 “那梅兄,我就先告辞了。”楚辞朝梅十三拱拱手。 “好,楚兄慢走。”梅十三一脸笑容,眼巴巴的看着楚辞不说,还一脸的期盼。 杨柳撇撇嘴,“主子,我看那梅公子也也不咋地。” 楚辞负手而行,弹了弹袖子,“他那么心急自己的手下,也是应该的。” “是吗?”杨柳踢着脚下的小石子儿,忽而抬起头来,“那怎么偏偏早不被野蜂蛰,晚不被野蜂蛰,偏偏主子你打那里经过了,他们就被蛰了?” 楚辞好笑,“又不是什么好事儿,难不成他们还自己去找蛰吗?多疼啊。” 这话说得不假,隔得并没有多远,楚辞他们确实看见了几个脸肿成了猪头的侍卫。 “是吗?”杨柳拉长了调子,发现楚辞很是不以为然的样子,只好把剩下的话憋在了心里。 他可不相信那梅公子那么巧合就出现了,杨柳从小在人堆摸爬滚打中长大,若不是有一种十分善于揣摩人心的直觉,他也不会平平安安长这么大了。 既然主子这么没戒心,那他就多操心一些好了,杨柳这么决定了。 在杨柳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楚辞的嘴角却微微垮了垮。大概梅十三是太着急了,竟然不大不小的露了个底。 楚辞分明瞧见他的衣摆上挂了点红松叶子,整个小南山,就进山口那里有一株老红松树,别的地方是没有的。梅十三,分明早就已经在入口出徘徊很久了,既然树叶还在,他怎么又可能真的上树掏过野蜂窝? “你知道梅十三的来历吗?”楚辞一边在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面挑挑捡捡,一边开口问沈瑾。 沈瑾睫毛颤了颤,“沈家还未接诊,我怎么会知道?” 楚辞正好掏出了一包零食,皇宫那棵上了百岁的老海棠树结的果子腌制的酿果子! 赶紧塞了一颗进嘴里,楚辞暗叹慕睿这小子就是够义气,却还是接着道,“别装了,山下那些人,我还不信了,你们就没有把人家的祖宗十八大挖出来?” 沈瑾轻咳一声,有些无可奈何的看着楚辞。 “梅公子,是大燕的皇子。” “哈?”楚辞嘴里嚼着酸酸甜甜的果子,又塞了一颗给眼巴巴的小沙子,“来头不小啊。” 大燕和大楚比邻而居,当然,大家表面上还是维持着和平的,至于私底下的一些军事活动,那可就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 “大燕王年纪大了,他底下的几个皇子斗争得厉害。”沈瑾接着道,“梅十三是太子一派的人,太子近来小病不断,已经许久没有上朝了,倒是他们的兄弟北齐王风头正盛。” “虽然明面上大家都说太子只是体虚了些,不过也有人传言太子已经药石惘治了。”沈瑾淡淡的说出这话,并没有因为当事人身份尊贵就高看一眼。 楚辞舔舔嘴角,又舔掉了手指上沾上的糖,“所以说,梅十三其实是在替太子请医了?” 沈瑾点点头,这种事情,是绝对瞒不住沈家的。 “沈家是绝对不会参与到任何一个国家的政权交替的。”沈瑾很认真道。 楚辞认同的点点头,这政权更替可不是闹着好玩儿的,一不小心就要尸横遍野,沈家人选择绝对不触碰,不参与进去,这是对沈家最好的选择了。 一旦参与进那些事儿中,想要再出来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别看楚辞当初那么顺利的就和小白眼儿狼交了班,当时私底下也是麻烦颇多。也亏得楚辞理论经验还算丰富,毕竟没见过猪跑还没有吃过猪肉吗?解决了颇多的烦心事儿,就算楚辞现在看似逍遥了,其实他还是和朝堂上绑在一起的,并不可能彻彻底底的脱离开来。 这大概也是一种忧伤吧。 沈瑾见楚辞明白了,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其实,他怎么可能没有偷偷的暗示楚辞,沈家人并不能插手他和大楚的纠葛。 楚辞明白了,却又没有直接说出来,其实他早就知道沈家人不可能为了他一个人就插手大楚的国事的,这是在招祸,这会把沈家打拖入深渊。 楚辞一点没有放在心上,他心里头明白,门儿清着。 沈瑾仔细观察了楚辞的神色,见楚辞神色平静,并没有勉强,就带了点笑容。 “对了。”楚辞突然想起了什么,“你有送野蜂药膏下山吗?我看那几个侍卫怪可怜的。” 沈瑾嘴角微勾,“那是自然。”他早就已经派人送过药了,山脚下等待的人,其实他们都有暗暗的照顾,可不能让人在这里出什么意外。 “那就好。”楚辞就放了心,只是他想起那些满头包的侍卫,心里就有点毛毛的,肯定很疼。 梅十三捏着一个药瓶,脸色十分的难看。 “少爷……”侍从小心翼翼的看着梅十三,有点不敢靠近,“我们,奴才看那楚公子怕是已经怀疑了。” 梅十三重重的叹气,手中药瓶被他捏得死紧,甚至发出了点不堪重负的声音。 “咔嚓”一声,瓶身竟然碎裂了。 “少爷!”侍从惊叫。 梅十三仿佛如梦初醒,看了看被划伤的手,神色有些颓然,“把这药先给大家分了吧。” 侍从接过已经碎裂的药瓶,赶紧送了出去。那几个侍卫的情况已经非常不好了,再不用药,侍从都怕他们要挨不过去了。 “该死!”梅十三重重的捶了捶墙,咬住了嘴唇。 他知道他也是太心急了,破绽太多,可是,家中那边已经实在是等不得了,兄长已经很危急,他却连一个沈家人都没有看见,更别提请一个神医去帮他兄长治病了。 其实他又何尝不知道沈家人的规矩呢?太贵重的病人,他们不敢治,也治不起。可是他根本没办法放弃,兄长不能死,绝对不可以死。 “少爷,我们还要继续等吗?”侍从回到梅十三的身边,视死如归道。 梅十三平复了心情,这个时候,他更加不能暴躁。 “等!”梅十三下定了决心,他给了自己一个期限,若是等不到沈家人,他也只能想别的办法了。 他本以为利用楚辞可以见到沈家人,可是他到底高估了楚辞在沈家人心中的地位,想要见到沈家神医怕是真的不容易,连楚辞也不行。 …… 楚辞嚼着慕睿贴心送来的零食,一边看着沈瑾和沈家老爷子,老大大,一边揣测他们的来意。 “小娃娃啊。”老头儿率先开始说话,“那什么,你的好几个舅舅想要正式认识你一下,你肯不肯见?”老头儿话说得小心翼翼,生怕引起了楚辞的反弹和反感。 楚辞心中一动,忽然玩心大起。 他直接低下头,慢慢的蹲在了地上,专心致志的看着一窝小蚂蚁。 众人:“……”这,这又是怎么了? 老头儿急了,“你,你这小娃娃,何必呢?何必呢?大家都是你的亲人,见见嘛,没什么大不了的,也不会少一块肉,大家还会给你见面礼呢,你想要什么,他们必需得弄来,你瞧瞧,这么划算!” 老头儿苦着一张脸,拼了老命的推荐他那几个儿子,心中更是大骂几个儿子没魅力,这下好了,被侄儿嫌弃了吧?嫌不嫌丢人? 若是知道自家老爹竟然这样想,沈家几个儿子就该痛哭流涕了,侄儿不喜欢他们就非得是他们自个儿的问题吗?他们长得又不磕碜,有必要这么嫌弃他们吗? 可惜,还不知道被老爹嫌弃的儿子们正奋力的研究着小侄儿身上的毒,发誓定然要还一个健健康康的小侄儿出来。 楚辞见老头儿实在是可怜巴巴的,装不下去了,就“勉为其难”的同意了,看得沈瑾不雅的翻了几个白眼。 老头儿高兴惨了,马上就想拖儿子们来,结果一个不来,两个也不来,实验有进展了,哪里有时间哦。 到了最后竟然只有老头儿,老太太和沈瑾在这里,当然,还有一些家具。 “我,老子非教训他们不可!”老头儿哭丧着一张脸,别提有多郁闷了。 楚辞就笑嘻嘻的看热闹,顺便开始频繁收到京城送来的东西。 原来他在沈家治病的消息已经人尽皆知了。 第八十章 太上皇有病这件事也不是秘密,所以太上皇去沈家求医也就不是件怪事儿了,这很正常。 楚辞知道这件事儿以后,还怕给沈家带来麻烦,毕竟沈家是绝对不会介入国家之事之中的。 不过很快沈瑾的一句话就让楚辞放了心。 “你已经不是皇帝了。” 楚辞恍然大悟,没错,他已经不是皇帝了,在大楚的位置再怎么遵崇,那也只是名义上的。一山不容二虎,一国不容两君,既然他已经退出,那么大楚以后就是楚轩的了。 他这个太上皇要么将皇帝变成傀儡自己掌权,要么彻底放权给皇帝。他既然已经主动退位,自然是不会把住那个位置不放,所以,楚辞自然是选择了第二种。 他会在大楚的朝堂上渐渐消失,他将会成为大楚的历史。哪怕史书上对他这位看起来有大改革的开头,到了最后却戏剧性的退出了舞台的皇帝,应该也会留下小小的一笔笔了。 或许这也是一种青史留名,史上最任性的皇帝。楚辞想到这里,嘴角微微翘起。 杨柳虽然不懂楚辞为什么突然这么开心了,但是瞧见楚辞笑了,他自己也很开心。 沈瑾指挥着仆人抬上硕大的木桶,要给楚辞准备“甜美”的药浴,看见楚辞的模样,他也是一头雾水。 莫要小看了黄泉的毒,这毒相当霸道,他们沈家研究了许多年,也只是有了一部分的了解。沈家人是万万不愿意将这种毒用在人身上的,不说这违背人性,他们手头上的药也不多,根本不能挥霍。所以楚辞的出现,正好给了他们现成的——小白鼠! 沈家人对楚辞那叫一个热情如火。 当楚辞见到了几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沈家“舅舅”们,并且被他们狼一般都眼神牢牢盯住时,忽然有了一种相当不妙的预感。 “你,你们想干什么?我要叫人了!”楚辞相当警惕。 “乖侄儿,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你那些可爱的小暗卫正在困龙阵里面玩耍呢,乖,把这个丸子吃掉。” “……” “乖侄儿,大哥说的没错,来,二舅舅这里也有一颗药丸子,要吃掉哦。” “……” “乖侄儿,别忘记了三舅舅这里,这是三舅舅特意为你调制的大补汤,清热泻火,绝对有效哦。” 清热泻火?这和解毒有什么关系啊! 六年后—— 江南锦州。 “主子,咱们就这么偷偷跑出来了,真的好吗?”杨柳一身大黑锦衣,眉目清明,已经是个十足十的俊美男儿了。 虽然脸上的稚气不在,却依旧是低眉顺眼,尤其是对着楚辞。 “啰啰嗦嗦的,下次不带你出来了。”就见到画舫帷幕后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来。 随后帷幕被掀起,一个雪衣的年轻公子露出了半边脸,虽然不得窥得全貌,也能瞧出这公子定然是个一等一的美男子,就是不知道是否娶妻。 杨柳嘴角抽动了一下,显然对这年轻公子很是无可奈何。 “今儿可是慕睿那小子儿子的抓周礼,三年前我正在治病的要紧关头,错过了他的婚礼,若是他儿子的周礼再错过了,他可要和我急了。”年轻公子拂了拂鬓角的发丝儿,一头青丝随意披散在身后,倒是要叫人看花了眼。 杨柳有一瞬间的失神,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冷静,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这些年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态更加轻松的缘故,主子眉间再也瞧不见焦虑,不被琐事烦身,人也越来越好看了。 年轻公子悠闲的出了舱门,站了栏杆前。 杨柳低下头,却一步不离的跟着他。 这年轻公子当然就是楚辞,在小南山治了六年的病,他几乎就没有下过山,如今得了机会悄悄溜出来了,楚辞见到什么都觉得新鲜。 其实山上也没什么不好,就是沈家一家子都是研究狂,除了可劲儿的折腾他,就是关上房门也不知道在鼓捣什么。 再美的风景,连续看了六年也该看腻了,再好吃的东西,天天吃,也是六年,楚辞也有些受不了了。更何况,他这六年简直就是泡在了药罐子里头,不是往肚子里面吞,就是全身往里边儿泡,楚辞觉得,他自己已经是一身的苦味儿了,简直不是人干事儿。 打慕睿三年前终于和打打闹闹了好几年的卫诗诗修成了正果,喜结连理之后,他去小南山探望楚辞的时间也少了,重色轻友不能更明显。 楚辞暗暗腹诽着,心里也为他高兴。 上辈子这个时候,慕睿早就已经化作了一抔黄土,如今他却娇儿美妻在怀,还能有比这更加幸福的事情吗? 慕睿抛弃了昌平侯之子的名头,如今依旧混得风生水起,在锦州更是成了土霸王,怕是比他远在京城的爹都混得更好。 楚辞感叹着,这辈子他在意的人不多,大楚是一个,慕睿是一个,这辈子还能加上一个沈家。 大楚交给了小白眼儿狼,虽然楚辞心里偶尔也会心塞一下,但是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了。如今大楚国泰民安,边境平稳,祸匪甚少,这就是结果。 楚辞如今想到那小白眼儿狼,已经可以非常平静了。事实证明,小白眼儿狼就是小白眼儿狼,哪怕曾经对他无情无义,他还是最合适的皇帝。楚辞没办法否认,没办法不认,所以只能敬而远之。一别两宽,各生欢喜,这就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 不过,楚辞这样认为,也是他一厢情愿了。 楚辞想到小白眼儿狼,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他这一次偷跑,也未尝没有躲着那小白眼儿狼的意思。 一开始的时候,小白眼儿狼人在京城,却三番两次的往小南山送无数东西。楚辞不想要,最无耻的就是,他竟然回回都要打劫慕睿的队伍。 哪怕慕睿绞尽脑汁换了无数路线时间,他送东西的队伍都始终会被找到。若是楚辞不收,那么他连慕睿的东西都收不到了。 这简直让慕睿气得跳脚,于是慕睿干脆不送东西,他自己去总行了吧?结果,慕睿人是来了,却被套了麻袋,人都差点上了不了山,偷偷摸摸光明正大都不行,气得慕睿都没脾气了。 又过两年,似乎是朝廷上是局势稳定了一些,就算楚轩年纪并不大,却早早显露出了过人的天赋。所以哪怕有些心思的大臣,都被他收拾得不敢轻易冒头了,他就偶尔有时间往小南山跑了。 楚辞当然不想看他,楚轩也不介意,在山下小村子里住几天,留下一堆东西又回去了。 再过几年,楚轩再也不能让人从他年纪上做文章了,他已经羽翼丰满,并且成为了相当令人胆寒的冷酷皇帝,往往用最残酷的手段对待他的敌人。 尤其是他收拾了一位不老实的皇叔,并且将人的番地都剥夺,一家子全部都处决以后,整个朝堂上下一心,再无人敢反对他。 现在,大臣们说的不是皇帝甚幼,而是开始小声提议,皇帝什么时候要娶后纳妃了。 当然,当第一个提出来的大臣被楚轩弄回家“闭门思过”以后,就没人敢跳出来触他的眉头了。 至于楚辞这个太上皇,早就已经成为了过去式,朝堂上新上来的臣子甚至都没有见过他,没听说过他的事迹。也只有一些老人还记得楚辞这个曾经的另类皇帝了,只是每年皇帝都要花很多时间往小南山跑,这就让新臣子们好奇不以。 太上皇和皇上的感情可真好啊。 他们可不知道,在他们心中和太上皇“父慈子孝”的皇帝,这么多年了,其实连太上皇的面儿都没有见着过一回。也就只有皇帝的绝对心腹,和皇帝身边的大姑姑芍药知道一些内情了,他们当然不会说出去。 楚辞也是被楚轩逼得烦了,楚轩越来越有空闲,他干脆直接耗在小南山下,楚辞偏偏还不能赶人走,人家没有坏小南山的规矩,次次都是带着病人去求医的。 只是回回都求不到而已。 沈家一家子忒烦了楚轩了,他们最讨厌楚家人,却没得办法赶人家走,只能放着晾着,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就当没看见! 这回也是,一听说山下那个大楚皇帝又来了,还是来送东西,并且还想请楚辞见面,楚辞干脆脚底抹油,溜之大吉,省得一堆人面色不善的盯着他,恨不得把这罪魁祸首扔下山。 画舫很快靠在了码头上,楚辞偷偷溜走,也没有带暗卫,也不会惧怕什么,现在怕是没有人还在意他这个太上皇了。 锦州既然是在江南,那美人也是极其的多,温柔乡子更是不少。 楚辞这个单身了快百把年,魔法师阶位都要成圣的老男人,这会儿也是心痒痒的。慕睿都有孩子了,他还是个老处男,楚辞暗想,在见慕睿之前,他是不是要先去破个处先?省得慕睿老是拿这件事儿嘲笑他! 楚辞摸了摸下巴,杨柳早就被他当成了弟弟一般,自然是不能下手的,所以他脚步一拐,直接去了锦州最大的花街。 第八十一章 “主,主子。”杨柳越看越不对劲,这,主子这去的地方好像有什么不对啊! “嘘。”楚辞吹了吹手指头,一脸的神秘。 杨柳脸色一僵,尤其瞧见楚辞径直去了那满是花枝招展的人的地儿,一张脸红红白白,当真是好看的很。 可惜他根本没办法阻止楚辞,只能蔫哒哒的跟在楚辞身后,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居然还有点颓唐。 “好小子,精神些!”楚辞从一堆莺莺燕燕的抽空鼓励了一下杨柳,又转身和那花楼妈妈说话了。 花楼妈妈没想到今儿居然来了个扮猪吃虎的,这打扮的也只是一般,没想到出手就是银票,让花楼妈妈忍住捂住了心肝儿。 人长得好看,出手又大方,要是年轻个几十年,她都想要亲自下场了。 可惜,当她笑嘻嘻的要把楼里年轻好看的姑娘介绍给这公子时,公子笑眯眯的对她说了几句话,倒是让这妈妈怔住了。 不过这妈妈也是见多识广,脸色都没有变一下,当即就打发走了一堆眼珠子都落在了这边的姑娘,唤来了一群美貌少年。 这些少年还应着要求洗去了浓妆,个个清丽脱俗,好似猫爪子一样挠着楚辞蠢蠢欲动的心。 “公子,这些可都是咱们楼里一等一的佳人,都是雏儿,今儿就由您挑了。”花楼妈妈倒也是舍得,竟然将压箱底的好货都拿出来了。这也是凭借着她这么多年看人的眼色,她还真没看走眼过。 “见过公子。”一排美貌少年就给他恭恭敬敬行礼。 楚辞看得两眼放光,都说当兵有三年,母猪赛貂蝉,楚辞可是六年都没有摸过美貌少年的小手了。六年了,眼前除了各种可怕的药物,就是恨不得一巴掌拍飞的沈家人,楚辞十分觉得他需要调剂调剂。 楚辞当即就选了一个最可爱的少年,将人抱在怀里,好一通上下其手,耍尽了流氓。 被楚辞抱在怀里的少年原本还有些僵硬,他本来已经认命,可是也想自己能够好过点儿。现在见楚辞长得这么好看,也不像凶恶之人,身子也有些软了,就是猴急了点。 少年这样想着,眼中波光流转,就要喂楚辞喝酒。 忽然他眼光一闪,便觉得有什么人在恶狠狠的瞪他。眼珠子一动,正好就瞧见了杨柳。 杨柳脸色不好看,冷冰冰的目光将那少年吓了一跳,赶紧埋首在楚辞的怀里。 楚辞把玩着少年富含青春气息的肌肤,心下感叹,这才是幸福的生活啊! 他并不是不知道杨柳对他的心思,所以他故意做着这般,也有想要杨柳不要在把心思放在他身上的意思。 既然已经把杨柳当弟弟了,楚辞就得替他的前途考虑,总不能一辈子叫他当仆人吧?好在当初是将他直接从戏班子中要来的,杨柳本也没有入奴籍,只要楚辞一句话,杨柳马上就可以抹去曾经的过往,以一个新的身份重新开始。 只是楚辞隐晦的提出这样的建议以后,杨柳并不答应,还说要伺候他一辈子。 楚辞并不想耽搁了杨柳了人生,他自己早就已经这般对未来没什么期待了,但是他真的希望杨柳能够好好的。 杨柳并不能理解楚辞的苦心,他看着楚辞怀里的少年,心中又酸又涩,主子这么能够这样?明明是他最先出现在主子面前的,为什么?为什么主子宁愿……这样的少年,也不肯要他呢? 楚辞余光注意着杨柳的一举一动,心中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少爷,请。”少年甜腻的声音响起,一杯酒背送到了楚辞唇边。 楚辞其实也并不太喜欢过于矫揉的少年,也不太喜欢和人这样太过亲近,可是看到杨柳瞪大的眼珠子,楚辞心中一动,直接张口喝了少年的酒。 杨柳的眼神就渐渐黯淡了。 “你叫什么名字?”楚辞问。 “奴阿月,月亮的月。”少年甜甜一笑,“阿娘希望阿月能够像月亮一样……”少年话没说完,笑容却变得有些勉强了。 楚辞也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各人有各人的不幸,各人有各人的命,楚辞不是救世主,拯救不了所有人。 阿月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开始劝楚辞喝酒吃菜。 楚辞上了小南山就没有喝过酒了,被阿月灌了一杯,也有点馋了,又连喝了好几杯。 杨柳看不下去了,心一抽一抽的难过,干脆找了借口跑到大门外,吹了吹凉风,顺道去帮楚辞守门了。天知道他是用了怎样的心情,才不让自己的脸上太过难看。 楚辞没有唤回杨柳,他知道现在的杨柳不需要他的安慰,他需要时间和空间,便由他去了。 房间里香气邈邈,杨柳一走,楚辞就将阿月放下,专心的吃起了菜,品起了酒。 “阿月,这是什么香?”楚辞忽然揉了揉额头,他觉得有点热了。 “公子,楼里点的都是合欢香。” “我觉得有点闷,你去帮我把窗户打开。”楚辞扯开了领子,有些口干舌燥。 阿月有些紧张,此时房间里只剩他们二人了。 “我,奴,奴这就去。” 阿月推开了窗户,转头问楚辞,“公子,您好些了吗?” “怎么还是这么热?”楚辞面颊泛红,眸子水光潋滟,舔了舔干燥的唇,看得阿月面皮红成了一脸。 “公,公子,您喝醉了。” “我喝醉了么?这是什么酒,怎的这般醉人?”楚辞扯掉了外头,里衣大开,露出一片洁白的胸膛。 “是女,女儿红,三十年的女儿红,这是妈妈的珍藏,一般的客人都喝不到。” “哦,这老鸨还当真是有眼色。” “公子,您喝醉了,奴,奴带您去床上歇着吧。” “胡说,我怎么可能醉了?”楚辞嘿嘿一笑,一把拉过阿月的胳膊,“抓住你了。” “公子……” 阿月顺势站起来,身体紧紧贴住楚辞。 “你身上熏了什么香?味道真好闻。”楚辞浑身更热了,忍不住贴近了阿月,触到他冰凉的肌肤,满足的愧叹一声。 “合,合欢香。” 阿月已经软了手脚,却还是扶住了楚辞几个步子,一下子便将楚辞带到了床上。 阿月闭了闭眼,直接脱掉了自己的外衫,又哆嗦着手去解楚辞的里衣。 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妈妈能够拿出自己珍藏的女儿红来招待这人,这人想必身份一定不一般,他得把握住机会。 “阿月……”楚辞急促呼吸着,伸手去抱人,房间里的烛火却一下子灭了。 “阿月?” 楚辞抱了个空,觉得浑身更加燥热,一股难以言喻冲动布满了全身。他想紧紧抱住身前的人,他想撕破他的衣裳,狠狠进入身前人的身体。 楚辞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但是他已经没法停下来了。 大开的窗户吹进一缕冷风,让楚辞混乱的思绪回复了一丝清明。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做出更多的措施,身前人已经再一次冲了上来,一口咬住了他的唇。 楚辞吃疼的哼了一声,那力道立刻就放柔了,却用更加凶狠的力道入侵了他的口腔。 楚辞最后一丝清明随着这个吻散了个干净,他毫不犹豫抓住了身前人的衣领,用力一扯,一个翻身,就将人压在了身下。 大概没想到楚辞会这么猛,这人一时间有些僵硬,随即楚辞又低下头,狠狠的吻了上去,唇舌交缠间发出暧昧的啧啧水声。 被楚辞就这样吻软了身体,这人搂住楚辞的脖子,将自己完全送了上去。 不够!不够! 楚辞已经不满足单纯的唇舌交流了,他松了舌,又低下头,在这人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 “唔……”一声沙哑的声音泄出,楚辞隐隐间觉得有些耳熟,却又根本没有更多的心思细想了。 一把扯掉了身下人的衣裳,将滚烫的胸膛贴了上去,楚辞颤抖了一下,发出一声叹息。 随后他疯了一般在身下人身上留下一个个咬痕,身下人却只是在一开始的僵硬之后,彻底的放松了身体。 仿佛献祭一般,在楚辞撕咬他的脖颈时,他高高的抬起下巴,仿佛将所有的一切都献给了他的神。 胸腔里像着了火,楚辞觉得自己满口的血腥味,他就像恶魔一样在吞噬他的猎物。 他在身下人身上每一处都留下了自己的痕迹,直到打开了身下人的双腿,却因为没有经验而不得其入,急得眼珠子都红了。 却有一双结实的腿缠上了他的腰,仿佛苦叹一声过后,楚辞感觉到一只手颤抖着,带领着他进入了一个火热的地方,将他直接送入了天堂…… 香炉中的百合香已燃成了灰烬,空气中弥漫着股暧昧的气息,隐隐夹杂着一些血腥味。 杨柳眼下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满脸的憔悴。 仿佛自虐一般,杨柳强迫自己死死守着这扇门,房里的动静直到五更天才停止,他就这么逼着自己听到了现在。 双腿灌了铅一般的沉重,杨柳通红着眼珠子,突然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就这样,就这样……这样才是最好的。”他哆嗦着嘴唇,蹒跚着步子,跌跌撞撞往远处走,“主子过一会儿就该起身了,得准备好热水和毛巾,主子还要洗漱,洗漱……” 第八十二章 卧房内,外间桌上一片狼藉,内室中却是春光无限。 凌乱的衣裳被随意扔在了地上,甚至都被撕破了,根本没法再穿,可见得之前这衣裳被脱下时有多急促。 高高拢起的锦被边缘露出一只雪白的手掌来,像是感觉到冷了,那只手动了动,很快又缩了回去。 床沿边儿上散落着许多发丝儿,配着皱巴巴的褥子,被撕坏了的帐幔,更加显得有些暧昧。 忽而被子里传出一声低吟,像是痛极了,又像是心满意足之后慵懒的叹息一声。随后被子动了动,两个鼓包就挨得更近了些,似乎是其中一个缠住了另一个。 楚辞就是在这个时候渐渐清醒了。 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楚辞口中“嘶嘶”一声,想要动弹,却发现身上压了座大山似的,又沉又湿,还带着粘粘糊糊的滋味儿,让他好生难受。 怎么回事? 楚辞大脑有一瞬间的当机,不过身体明明白白在提醒他他需要空气,于是他用力一推,终于把一床潮呼呼的被子掀开了。 大口大口喘了几口气儿,因为缺氧而迷糊的脑袋渐渐清醒了,他记得他不是在喝酒吗?还被一个美貌少年伺候着,怎么就跑到床上来了? 说到床上,楚辞突然觉得凉嗖嗖的,事随手一摸,楚辞当即就出了一身冷汗,他的衣服呢? 他居然是风吹裤裆屁屁凉,身上连里衣都没有了! 这一摸楚辞又觉得身上有点疼,到不是在沈家被折腾时那种痛不欲生的疼,而是酥酥麻麻,又疼又痒那种,就像被猫挠了的那种。 楚辞漫不经心往胸膛上随意一撇,却差点跳起来,眼珠子差点瞪脱了眶,他,他看见了什么?老天,他,他身上居然密密麻麻都是些抓痕,雪白的胸膛上红色线条纵横交错,上面还布满了梅花印子! 这,这一看就是被人啃被人挠了啊! 楚辞的脸色陡然惨白起来,他有种不妙的预感,当他终于注意到自己腰间还挂着一条结实的胳膊时,登时头皮发麻,眼前发黑,看着那胳膊就跟看见了什么可怕的怪物一样! 他,他想起来了! 他,他好像将那个叫阿月的少年给强迫了! 楚辞的脸白了又绿,绿了又白,偏偏被他胳膊搂着,半点都不敢动弹,整个人变成了一座雕塑。 他,他是想结束多年的老处男生涯,可是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强一个小孩啊!他都是上百岁的老爷爷了,竟然还把人家一个小孩给强了,晚节不保! 那阿月一看就还是个孩子,楚辞想到这里,撞墙的心思都有了,他简直禽-兽不如! 哆嗦着手想要将那胳膊移开,楚辞发现这会儿他腰酸得厉害,老脸一红。不期然的又想起昨夜儿夜里那销魂滋味,他还歪缠着人家小孩不放,简直丢尽了老脸。 颤抖着手将那胳膊移开了,楚辞又出了一身汗。 只是他才将那胳膊移开,就眼睁睁看着那胳膊一动,一下子又缠过来不说,背后还贴上来一个滚烫的胸膛。 楚辞老脸红得滴血,又想再去掰那胳膊,却发现这一回却怎么也掰不开了。 楚辞动了两下,发现他已经完全被那胸膛包裹住了,脖子后面还贴上了一颗头颅,有两片柔软的东西在他脖子后面的皮肤上蹭了蹭,滚烫的呼吸撒在楚辞的肩膀上,让楚辞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头皮都炸起来了。 被,被抱住了,而且他又动弹不得了。 这小孩居然还有这样的力气? 楚辞挣扎了几下没挣脱开,脑子一懵,居然冒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这不对啊,明明他才是……才是……他只是有些醉了,又不是傻了,还在记得昨儿夜的大致经过的。 努力转动着脑袋想要回过头去看,那小孩把脸埋进他的脖子里,楚辞没瞧见脸,倒是看见了昨夜他疯狂一把的成果! 那小孩胸膛上坑坑洼洼,青青紫紫,可是比他惨得多了,这当然就是他的杰作! 楚辞臊得更厉害,原来小孩对他下的手还算轻了,他都把人家啃得没一块好肉了。 “醒,醒醒。”楚辞一张口,自己就被自己沙哑又带着些慵懒的嗓门吓了一跳,他的声音怎么成这样了? “唔。”小孩哼了哼,轻轻晃了晃脑袋,在楚辞后脑勺边蹭了蹭,把楚辞蹭得头皮发麻,差点忍不住想要跳起来,却因为完全被缠住,以至于只能似离水的鱼一样扭动一下,长大了嘴巴呼吸。 “醒醒,阿,阿月,你先把我松开。”楚辞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谁知他说完这句话,小孩浑身一僵,胳膊一个用力,差点没把楚辞给勒死了。 这得多大力气啊?楚辞直翻白眼。 “松,松开。”楚辞死命捶打那双突然变作铁钳一般的胳膊。他不想才刚刚丢了童子身,就被枕边人给弄死了。 胳膊这时候终于松了松,却依旧抱着楚辞不撒手。 楚辞脑子里浑浑噩噩的,只是随着思绪越发的清明,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他昨天搂住的少年分明身材娇小,怎么现在这个都能把他裹怀里了? 贴在他身上的掌心也有些粗糙,根本不是昨天他把玩过的那种柔软。 楚辞的脸色渐渐变了,身体也变得僵硬,他憋了一口气将能够动弹的腿乱蹬,终于蹬掉了被子。再拼命回头望,入眼的却是小麦色的肌肤。 楚辞的脸色惨白起来,他昨夜睡的人到底是谁?要不是确认自己除了腰酸,胸膛和背后有些刺疼,并没有其他更难以启齿疼外,他差点都要以为,以为他才是那个…… “你,你是谁?阿月呢?”楚辞牙关一颤,一句话就问了出来。 身后人似乎被楚辞的问题震住,手却开始不老实的乱摸,甚至下巴一台,将嘴唇贴上楚辞脖颈后面柔软的皮肤,极尽柔情的开始吸吮舔舐。 楚辞只觉得身体过电了一般,轻轻颤抖起来,差点呻-吟出口。 楚辞:“……” 一股热气又从小腹升腾而起,楚辞终于意识到了昨夜的古怪! 他只是喝了点酒,怎么可能就化身了禽-兽? 蓦然,一道亮光闪过楚辞的脑海。 合欢香!这种香料本来就有些催-情的作用,若是配上女儿红,和特定的菜肴,马上就可以变身为烈性催-情药。 这,这分明就是许多花楼用以给客人助兴的手段,楚辞心中一恼,他怎么就把这一茬给忘记了,这下可好了,在阴沟里面翻了船,偏偏还是他自己一脚踩上去的。 楚辞心中又苦又涩,他的万花楼从来不用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以至于他竟然失去了警惕,他大意了。 六年的悠闲生活,楚辞显然还没有调整回心态。这里可不是安全的小南山。 “放手。”楚辞的声冷了下去,他闪电般的伸出手,一把扣住了身后人手腕上的命脉。这些年,小南山他可不是白待的。 “疼。” 身后传来小声的抽气声,那声音又是虚弱又是委屈,甚至还了点沙哑的颤音。 楚辞浑身一僵,觉得自己更加混账了。 他手松了些,声音也软了下来,“你先放开我好吗?”楚辞好脾气道。这会儿他还有些心虚,一听到受害人的声音,他就硬气不起来了。 “恩。”身后人委委屈屈的应了,果真松开了手,只是楚辞想去看他的脸的时候,他却拿那只空闲的手扯了枕巾捂住了脸。 楚辞:“……” 楚辞松了手,没想到那只被他扣了的手甩了甩,又落了回来,这一次,换他软趴趴的勾住楚辞的手腕,生怕他跑了似的。 楚辞苦笑,终于能够直起身体坐起来,就往身边人身上瞧。 这一瞧,楚辞顿时就觉得自己又杵在了热锅上似的。那小孩可怜兮兮蜷缩着,腿间还有殷红血迹,混杂着干涸了的白色,简直一蹋糊涂。 作孽哦!楚辞狠狠唾弃自己,都把人家折腾成这样了,他居然还凶人家,小孩该不会伤心吧? 楚辞心虚,紧张看了看,想也没想就抓起床单要替小孩擦。 小孩身体颤了颤,忍着没动,楚辞就干脆去掰他夹紧的腿。 只是一掰楚辞就觉得不好,万一小孩面皮薄,闹起来了怎么办?只是没想到那腿真的没力气了似的软绵绵的,明明之前还能夹得他动弹不了,这会儿又乖乖打开了。 楚辞一看里面的情况,这简直就是惨不忍睹!手一个哆嗦,楚辞心虚更甚。 “别怕,我先看看,给你上点药。”楚辞马上想起从沈家顺走揣身上的药膏,刚刚他还在床上被硬物硌到了来着。 摸索了两把,还真给他找道了,只是楚辞又捏着药瓶儿不知道所措了。 “你……”楚辞话还没说完,小孩动了动,一股红红白白顺势又流了出来,滴在了乱七八糟的褥子上。 楚辞:“……” 赶紧手忙脚乱又去擦,楚辞都想哭了。 这是人干事儿吗? 好容易擦好了外边,楚辞挖了药膏要抹,小孩却突然扭捏起来,不给楚辞碰了。手还遮遮掩掩的,试图掩藏什么。 “老实点。”楚辞想也不想就一巴掌轻轻落在了小孩屁股上。 小孩一颤,明明挺壮实的身躯悲愤的想要缩起来,只是缩到一半又停下来了,应该是怕楚辞生气,于是他就这么要动又不敢动的,看起来相当可怜。可惜楚辞没有生气,只是差点崩溃了而已。 因为楚辞已经发现,小孩死命想要掩藏的原因,他那腿间原本静悄悄的某样东西,已经直挺挺的在朝他“竖旗杆”了。 楚辞:“……” 精力这么好?还有,这玩意儿竖起来了也忒壮观了吧? 楚辞的脸又红又白,举着药瓶子和药膏,恨不得仰天长啸,这都是作了什么孽哦! 第八十三章 “你,你要不要先去洗洗?”楚辞举着药膏,简直不知道怎么下手才好,只好尴尬开口了。 在他看来,人家毕竟才和他……还是楚辞自己造的孽,自然是不能不负责任。 只是他对这种事情完全没有经验,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所以十分的苦恼。 “疼。”可怜兮兮的声音微弱的发了出来,让楚辞内疚的不行。 “我去替你找个郎中。”楚辞手心冒汗,惊慌失措,跟个毛头小子似的。 “别,别走。”就在楚辞慌慌张张去摸衣服要下床的时候,他的胳膊被抓住了。 “你?”楚辞被抓着手,动也不敢动了,尴尬的要命。 “不,不用请郎中,我没事。”这声音简直细若蚊声。 楚辞感觉到抓着他的手有些发烫,还没什么力气,心下奇怪。 于是他伸手去探这小孩额头,果然是滚烫的。 “你在发烧。” “没,没事。”小孩有些躲闪,偏偏楚辞的手搁在他额头上,让他动也不敢动。 楚辞眉头一皱,枕巾依旧遮在小孩面上,让楚辞有些担心他会不会被闷到。 楚辞就伸手去扯那枕巾,“我说,你遮着脸做什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吗?” 没想到楚辞的动作却捅了马蜂窝,小孩飞快的转过身去,一把拉起被子,将自己遮了个严严实实。 楚辞:“……” 他有这么可怕吗? 楚辞略觉得心塞,忍不住又去扯被子,小孩却把被角压得死死的,楚辞扯了半天,居然没能扯开。 “你这是?”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吗? “别看,难看。”小孩躲在被子里闷闷道。 原来是害羞了啊,楚辞恍然大悟。 楚辞软了语气,拍拍被子里的人,“乖,那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弄点吃的。”楚辞想了想,大概小孩现在不愿意让他上药了,就将药瓶搁在了床边。 “我将药膏放在这里,你若是不愿意我碰,就自己先涂一点。”起身穿好衣服,楚辞觉得自己先得回去换一身衣裳才好,都不能见人了。 只是他刚刚走到门口,又回过身来,“我去去就回,你先在这里好好休息。” “嘎吱”一声,房门打开又关上了,脚步声渐渐远离,屋子里陷入了沉默。 被子终于动了动,一只手伸了出来,一把握住了楚辞留下的药瓶。 楚辞刚刚走到楼梯拐角,杨柳就迎了过来,“主子,您不多睡一会儿吗?” 楚辞瞧见杨柳眼底的青色,并没有揭穿他,“我先换一身衣裳,你将这水送到我昨天住的那个屋子里。” 杨柳笑容勉强,“我知道了。”说完他就长出了一口气,端着热水走了。 楚辞叹了一口气,招来一个小厮,让他准备一些吃食。 只是刚刚吩咐完,一转身离他十分近的一间卧室就打开了门,一个大大咧咧裸露着胸膛的男子就站在了门口。 “哟。”瞧见楚辞就站在这里,男子也不介意他满身的暧昧痕迹被楚辞看了干净,反而抱着胳膊,绕有兴味的看着楚辞,“昨夜爽了吧?” 楚辞:“……” 男子又抛了个媚眼儿,脖子上那块鲜红的痕迹分外扎眼,“你们动静有够大的,是憋坏了吧?” 楚辞:“……” “虽然这里就是烟花之地,咱们也是来享受的,但是咱们就不能像楼下的人一样粗俗,要高雅。” 这座花楼三楼是雅阁,没身份的人上不来,倒也是免了楚辞更大的不适和尴尬。 只是这人,自己都一身这样了,居然好意思来和楚辞谈什么高雅,可别凭的让人笑掉了大牙。 楚辞嘴角一抽,直接转身就走。 “爷。”一条雪白的胳膊搭在了男子肩膀上。 男子却瞧着楚辞的背影,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什么,房间没有其他人,人不见了?”楚辞正要问问杨柳那小孩的情况,就听到杨柳说房间里没人。 “不可能!”楚辞大步走到床边,果然,除了一床的凌乱,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楚辞脸色不好看,那小孩都伤成那样了,竟然还能消失? 杨柳咬着唇,他进房间以后确实没有看见人,他还以为是楚辞让人离开了的,没想到竟不是这么一回事。 “请主子责罚。”杨柳低头道。 楚辞叹了一口气,“不是你的错,别把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主子,要把昨夜的人找出来吗?” 楚辞撇到杨柳闪烁的目光,还是点点头,“找吧。” 杨柳牙关都要要出血来了,还是点头应是。 整个花楼寻了个遍,根本没有找着楚辞所说的,身量高大,小麦皮肤的少年,却在柴房里找到了昏迷的阿月! 花楼妈妈差点气晕过去了,她楼里的人不但没有伺候到客人,还跑到柴房里头去了,这叫什么事儿啊?最搞笑的就是客人居然还要找昨夜和他睡觉的人,这,这和谁睡了都能不知道?花楼妈妈傻了眼。 可惜,那种特征的少年花楼妈妈根本没有半点印象,也不是她楼里的人,她哪里找得着? “公子,莫不是您的相好发现您出来……就把奴家阿月给拖出来,自己上了?”花楼妈妈做出了她以为的最靠谱的猜测。 楚辞:“……”他要是有相好,还能跑到这里来? 楚辞最后只得放弃,再找下去只会闹大让人看了笑话。 在阿月哀怨的眼神中,楚辞回头又看了一眼往来熙熙的花楼,终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到了慕府,楚辞发现,这小小的慕家已经十分的喜庆了。 他走进慕府大门,隔着老远就听见了慕睿紧张兮兮的嚎叫。 “娘子,娘子,尿了尿了,你儿子尿了,怎么办?你快来,你快来啊!”慕睿抱着一个穿着红肚兜兜,梳着冲天鞭子的小娃娃手足无措。他的袍子湿了一大片,一张脸惨绿惨绿的,十分骇人。 “嚎什么嚎?儿子尿了,你还不能帮着换条裤子吗?”卫诗诗即使做了妻子做了娘,还是一副风风火火的性子。 她看见慕睿那样子就生气,“你儿子尿了,你还能嫌弃他不成?”卫诗诗翻了个白眼。 卫诗诗一头青丝利索的挽了起来,发间只插了一根玉钗,她倒也没有穿平日里最爱穿的男装,而是一身绯红流仙裙子,加之做了母亲,气色极好,整个显得十分明艳动人,连翻白眼都好看的很。 慕睿傻乎乎的看着卫诗诗,“娘子,你今天可真好看。” 卫诗诗被慕睿看得脸红,忍不住瞪了慕睿一眼,“儿子都在这里呢,你这家伙还老不正经!” 慕睿笑嘻嘻,“儿子还小,他哪里懂这个。” 卫诗诗晕红着面颊,当真是人比花娇。 气氛正好得不得了,平日里就算慕睿和卫诗诗总能闹得鸡飞狗跳,一回头,就能亲亲热热手挽手上炕。 这会儿也不例外,只是多了一个煞风景的人,“爹,爹爹老不正经,爹爹老不正经!” 慕睿手上的小娃娃咧着小嘴,巴掌拍得啪啪响,一边傻笑一边埋汰他爹,口水流了一下巴。 慕睿:“……”这熊孩子! 慕睿又好气又好笑,卫诗诗更是气恼。 “这臭小子,平日让他说话是结结巴巴的,这会儿到是说利索了,却没个好话。”慕睿没好气道。 “你儿子可真聪明。”楚辞就大摇大摆走了过去。 “阿辞!”慕睿看见楚辞,当即就又惊又喜,“你怎么来了?” “我干儿子的周岁,我能不来吗?”楚辞没好气道。 卫诗诗从慕睿手中接过儿子,慕睿就赶紧朝楚辞那边跑。 “你没事儿啦!”慕睿围着楚辞转了几圈,啧啧称奇,“这精神气儿都不一样了。” 楚辞白了他一眼,“能不好吗?” 卫诗诗把儿子交给身后的婢女,让婢女带儿子先回去换条裤子,这才上来给楚辞见礼。 “弟妹免礼了。”楚辞虚扶了一把卫诗诗,朝慕睿挤了挤眼睛,“凭我和你相公的关系,这些虚礼就免了罢。 ” 卫诗诗瞧见楚辞眼中的揶揄,有些不好意思。除了她哥哥,就是楚辞最清楚她和慕睿之间的过往了,卫诗诗很不好意思。 楚辞又朝慕睿挤挤眼睛,“你小子行啊,男人婆都训成了贴心小棉袄了。” 慕睿接收到楚辞的讯息,得意的咧咧嘴,“这是本少本事大,你这家伙羡慕不来。” 楚辞眼角一抽,“你就嘚瑟吧。” 卫沈诗诗低眉顺眼,似乎没有发现慕睿和楚辞之间的小动作。 慕小乖终于被擦擦干净屁股又抱了上来,楚辞终于有机会好好瞧一瞧这奶娃娃了。 “小乖,我是你干爹,干爹知道吗?来,叫一声干爹,这个就归你了。”楚辞拿出一枚玉坠,在慕小乖面前晃了晃。 慕小乖“啊啊”几声,伸出白胖胖的小手要去抓,被楚辞一下子躲开了。 “乖,叫干爹就给你。”楚辞继续诱哄。 慕小乖:“啊啊啊。” “叫干爹。” “啊啊啊。” 楚辞:“……” “小乖,叫舅舅。”楚辞正抓耳挠腮呢,身后就有人道。 “舅舅,舅舅舅舅。” 楚辞:“……” 楚辞一抬头,正好看见了冷着一张脸的卫绍源。 卫绍源看了一眼楚辞,忽然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叫得好,这是给小乖的。” 卫诗诗:“大哥!” 卫绍源一出手,就震得所有人风中凌乱,有给这么小的孩子送匕首的吗? 楚辞:“呵呵。” “大哥,我不是说了,小乖还小,不适合送他这个吗?”卫绍元从卫绍源身后探出一个脑袋来。 只是这厮刚刚急着提醒卫绍源,这会儿才看清趴小侄子面前的是楚辞呢,那张脸简直一辈子忘不了,卫绍元忍不住“啊”的惨叫一声。 “你你你。”卫绍元吓得腿软,“你怎么在这里?”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了?”楚辞看见卫绍元吓得惨白的小脸,暗道一声罪过,瞧这孩子,该是留下一辈子的阴影了。 卫绍元:“……” 慕小乖:“啊啊啊。” 第八十四章 卫绍元被楚辞吓了个够呛,原本死皮赖脸要跟着他大哥来看小侄儿终于成功了的好心情全没有了。 卫绍元躲在卫绍源身后,生怕被楚辞瞧见了,那副扭扭捏捏的样子看得卫绍源大皱眉头。 不过卫绍源还是没有说什么,他和卫诗诗兄妹与卫绍元本就不是同一个生母,卫国公夫人防着他们还来不急,当然不会喜欢他们干涉卫绍元。 “瞧你这出息。”卫诗诗柳眉倒竖,没好气道。她倒是不太在意卫国公夫人的,毕竟她已经出嫁,犯不着在看卫国公夫人的脸色了,所以欺负起卫绍元没什么心里障碍。 眼见着卫诗诗要教训弟弟了,慕睿就抱起慕小乖,使了个眼色,就示意楚辞赶紧进屋去。 楚辞心下纠结,卫小乖还没有叫干爹呢! 不过他很快就想不了那么多了,慕府的客人陆陆续续来了,慕睿这些年也在锦州也交往了不少友人,这都来贺喜,少不得要他们夫妇亲自招待,就干脆带了楚辞进席间先喝着茶。 楚辞表示理解,也乐呵呵的去了,卫绍源冷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也没谁敢和他去搭话,干脆和楚辞一桌子坐了,也好搭个伴儿。 楚辞也很久没有见过卫绍源了,卫绍元躲着他没法去逗,大多数客人他又不认识,干脆就和卫绍源搭话。 不过楚辞一开口,卫绍源还是那副不想搭理人的死样子,楚辞没过一会儿就失去了兴趣,也懒得开口了。 唱完了礼,慕小乖就被卫诗诗抱着出来抓周了。大家对慕小乖一通好夸,夸得慕睿那厮心花怒放,别提有多得意了。 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摆了满满一大桌子,上面铺上了厚厚的羊毛毯子,慕小乖就算在上面爬来爬去也不会受伤。 楚辞已经把他的玉坠子放了进去,卫绍源还是那把匕首,不过卫绍元就不讲究了,居然扔了一盒胭脂下去。 看他那一脸贱兮兮的笑容,慕睿差点没抽他,这混蛋,带坏他儿子呢。 卫诗诗也瞪了卫绍元一眼,不过现在不方便收拾那小子,过会儿一定要好好和他算账。 “好了好了,二姐,快让小乖抓呗。”卫绍元发现大家都眼神不善,赶紧咋咋呼呼。本来嘛,人家客人跟出的东西不是书本就是笔墨纸砚,要么就是尺子算盘印章之类的小玩意儿,主人都备好了的,加一个算是添喜,卫绍元这女人的香帕胭脂是要作甚? 慕睿朝卫诗诗递了一个眼神,卫诗诗就准备把儿子放下来。 “少爷!”这时候,一个脸色古怪的小厮就急匆匆跑过来,在慕睿耳边说了一句话。 也不知道小厮对他说了什么,慕睿脸色一变,赶紧示意卫诗诗先暂停一下。 卫诗诗不明所以,还是把已经伸出胖手准备抓东西的慕小乖重新抱了起来。 “抱歉各位。”慕睿满脸歉意,“一个本来来不了的客人这会儿来了,请容我先去将客人迎进来。” 谁来了,值得慕睿这么郑重? 不但楚辞这么想,在场的客人心中也奇怪。 慕睿出门前看了一眼楚辞,暗暗叹了一口气。 正好楚辞的注意力被开始“啊啊”叫唤的慕小乖吸引了,没有注意到慕睿的神色。 “这位是楚公子。”慕睿带回了客人,开口介绍道。 楚公子?楚辞正好把慕小乖逗恼了,慕小乖脑袋一偏不搭理他,楚辞就转过头去看。 “各位有礼了。”就见那位新客人抱拳见礼。 楚辞愣了愣,这声音好熟,仔细一看,这容貌也熟悉的很。 楚辞愣神的功夫,那新客人已经很快和在座的客人们打成一团了。 “楚公子可当真是青年俊杰。” “李公子过奖了,楚某来迟了些,惭愧,惭愧。” “不晚不晚,来得正好。” “那小弟也添个喜头。”这新客人当即就掏出了一面金光灿灿的腰牌,搁在一大堆的小玩意儿里面,十分的扎眼。 “楚兄弟,这是什么腰牌,在下怎么不曾见过。”有人惊奇。 “哈哈,李兄,你当然没见过,这是小弟自己做着玩儿的。” 楚辞看着那面腰牌,眉头一皱,再仔细看看那客人的脸,脸色就是一沉,楚轩! 这小白眼儿狼跑到这里来做什么?楚辞难以置信,差点以为是他自己花了眼。 那个和一群陌生人谈笑风生,寒暄的人当真是那小白眼儿狼?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楚辞一肚子的疑惑,偏偏现在时间已经不早,再耽搁下去就要错过吉时了,就算让慕睿解释也来不及,楚辞只好先放下疑问。 楚轩只在刚刚进门的时候偷偷看了一眼楚辞,发现楚辞气色极好,完全没有任何困扰和烦心事的样子,笔直垂在身侧的拳头不由得握紧了。 这一回,慕小乖总算是被放在了他早就眼馋的玩具堆里。没错,再珍贵不过的玩意儿,在慕小乖的眼中,也只分好玩儿和不好玩而已。 楚辞把目光放在慕小乖身上,不再琢磨那小白眼儿狼的事情。 “啊啊啊。”慕小郎君一落在羊毛毯子上,当即就兴奋了,扬着大大笑脸直冲那面金灿灿的腰牌而去。 周围的客人窃窃私语。 “这小娃娃了不得啊,可算是瞧上了好东西。”有人打趣道。其实大家都不知道那面腰牌有什么来头,上面的刻印都没有见过,只是那金灿灿的样子,确实很招人稀罕。 “这臭小子,真庸俗。”楚辞心下失望,因为小慕郎君看都没有看他的玉坠子一眼,这让楚辞简直大受打击。 楚轩嘴角微微翘起。 慕小郎君终于一把抓起的腰牌,楚辞叹了一口气儿。 “啊啊啊!”慕小郎君挥舞着腰牌,笑得口水横流。 卫诗诗挂着笑容,招呼慕小乖赶紧到她身边去,不论慕小乖到底抓到了什么,她这个当娘的都不介意。 “这抓一只腰牌,将来是要从文还是从武啊?”有人故意打趣着问。 “能文能武呗。”慕睿大言不惭,惹来嘘声一片。 正当卫诗诗准备将腰牌从儿子手上接过,并且确定结果的时候,慕小郎君小身子一颤,突然就不动了。 “啊啊啊。”慕小郎君反反复复看着那块腰牌,忽然嘴角一撇,一大滩的口水就顺势流了下来。 “啊啊啊。”慕小郎君小爪子一动,抓起腰牌就往嘴里塞。 “别,脏!”慕睿吓得一个哆嗦,“乖儿子,腰牌不好吃,别吃哈。” 可惜慕小乖兀自啃得正欢,才不想搭理他爹呢。 慕睿急得跳脚。 “你放心,那腰牌很干净。”楚轩开口了,不过他的神色总有点不自然,却挺直了脊背,生怕被其他人给发现了。 既然楚轩这样说了,卫诗诗和慕睿这才闭嘴,其他人不知道他的身份,可是他们两个却是知道的。 果然,那边慕小乖啃着啃就失去兴趣了。 “啊啊啊。”慕小乖一边嘀嘀咕咕的说话,一般小肉爪子一飞,“吧嗒”一声就将那腰牌给拍飞出去。 楚轩:“……” “哈哈,他不喜欢腰牌呢。”旁边有人善意的笑了笑。 “小子,看上什么了,通通抓回去。” 慕小乖小脑袋一歪,一把抓起了一支毛笔。 “哟呵,这小子要弃武从文啦。” 不过慕小郎君马上又将卫绍源的匕首抱在了怀里。 “这是要文武双全?” 卫绍源的眉目舒展开来,显然心情还不错。 “吧嗒。”,匕首被扔出去了。 慕小乖:“啊啊啊。” 卫绍源脸黑了。 扔了匕首,一只小手上还攥着笔,慕小乖突然嘟了嘟嘴,一把抓起了卫绍元的胭脂。 “嘿嘿!”卫绍元嘎嘎怪笑。 卫诗诗狠狠白了他一眼,转头对儿子道,“乖儿子,别抓那些个没有用的东西。” 抓个女人的胭脂,莫不是要她的小乖变成个不思进取,整日里只知道眠花宿柳的纨绔? 不过让卫诗诗和慕睿大松一口气的便是,慕小郎君大概不喜欢胭脂的味道,很快小鼻子一皱,直接把胭脂带盒给扔得远远的。 慕睿和卫诗诗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心中的心有余悸。 “啊啊啊。”慕小郎君得意洋洋,突然又抓起了一枚方印,那认真的小模样看得人忍俊不禁。 “这小娃娃有志气,想做什么要靠他自己,这是要当官儿啊?丞相行不行?” 哪知道慕小郎君只把印章往嘴里送,看得卫诗诗差点哭了。 幸好她听了慕小郎君乳娘的话将要给他抓的东西除了书本通通都洗了一遍,这才免除了拉肚子的惨剧吗? 慕小郎君啃了半天印章,发现这玩意儿硬得要死,小嘴一扁,就把东西扔了,和印章一起扔掉的还有他手里抓着的笔。 “这下什么都没有了。”楚辞叹了一口气。 “啊啊啊。”慕小郎君还十分高兴。 “小乖,赶紧抓一个,到娘这里来。”卫诗诗忍不住开口了。 她儿子抓个周,还搞得众人都七上八下的。 第八十六章 “对了。”楚辞语气一变,“阿睿,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没有同我说?” 慕睿正眼巴巴的看着替楚轩号脉的郎中,被楚辞问到这个,整个人都有点懵。 楚辞抬手在有些愣神的慕睿面前晃了晃,“回神了。” 慕睿脸色一僵,嘴唇哆嗦了两下,随即就叹了一口气儿,他当然明白楚辞问的是什么。 “阿辞,你想知道什么?” 楚辞指了指楚轩,“我倒是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慕睿出了昌平侯府自立门户,在那些人眼中分明就是大逆不道,或者叛道离经的。毕竟,昌平侯还没有分家,慕睿还带着点被逐出家门的风声。 这样的人,那些世族大家是个个恨不得离得远远的,被带臭了名声怎么办?谁知道慕睿以后会不会发达?他们只知道现在,慕睿已经不算是侯府之人,失去了自己的高贵身份。 这样的人他们可是避之不及的,况且当年慕睿和卫诗诗的婚姻,又惹怒了卫国公,在众人眼中,慕睿就是个自己作死的货,当然要敬而远之。 就拿今天慕小乖的抓周宴,卫国公府的人都没有来,可见得卫国公气是还没有消的,可是楚轩居然来了。 眼睛没瞎的自然看得出楚轩怕是和慕睿交情不浅的。 慕睿在楚辞明明很是平淡的目光下节节败退,最后终于举手求饶。 “好吧,其实,皇上他每年都要来这里好几次。” “他来这里做什么?”楚辞就纳闷了。 慕睿偷偷看了一眼烧得厉害的楚轩,不知道怎么的,居然觉得楚轩当真是太可怜了。明明他都已经表现的那么明显,可是楚辞那个当事人完全没有意识到,他还糊涂着呢,或者说根本没有往那方面想。 这孩子真够倒霉的,遇到一个不开窍的家伙。 慕睿这些年算是修身养性了,和卫诗诗纠缠的这许多年,总算让他明白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事儿,以前他也懵懵懂懂,现在嘛,他肯定自己能够看得八九不离十。 楚轩那点心思就从来没有瞒过他,而且也从来没有打算瞒过,楚辞自己没什么感觉,慕睿都已经动容得稀里哗啦了。 慕睿自诩“过来人”的身份,看见楚辞稀里糊涂的模样心里急得要命,偏偏他答应了楚轩不可以告诉楚辞任何关于他的事儿,这会儿是急得额头噗噗冒汗。 “你这又是怎么了?”楚辞皱眉,“一脑门儿的汗,别也病了。” “我,我没有!”慕睿跺了跺脚,简直抓心挠肺的,阿辞他平日里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遇到了自己的事儿,就要犯糊涂了呢? 楚辞是不晓得慕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瞧见他那着急样,自己都替他急了。 “别急,有话慢慢说,我不着急。”楚辞赶紧安慰慕睿。 谁知道这安慰的话非但没有起到效果,反而激得慕睿转身对着柱子一通挠,那“嘎吱嘎吱”的声音听得楚辞心里发毛。 “我,本公子不想管你们的破事儿了!”慕睿说完就赶紧跑了,生怕把自己急疯。 楚辞目瞪口呆,慕睿那家伙发了什么疯? 楚辞完全搞不清楚情况,这边郎中已经诊完了脉,开始提笔写药方了。 这郎中也算得上是锦州很有些名气的,写完了方子,瞅了瞅楚辞,一阵子唉声叹气。 楚辞不明白这郎中为什么叹气,该不是那小白眼儿狼身体出了什么大事吧?可是明明上辈子他自己都死了,那小白眼儿狼还活蹦乱跳的,不应该啊。 老郎中捋了捋胡子,看着楚辞直摇头。 “这,老先生,您有什么话请直说吧。”楚辞虚心请教。 “年轻人,还是应当知道节制一些才好。”老郎中瞪着楚辞,老脸上全是不认同。 “节制什么?”楚辞一头雾水。 “你这小子!”老郎中吹胡子瞪眼睛,完全把楚辞看作了一个可恨的恶霸,“你自然是无碍的,可是对于他,还是要温柔一些才好。” “温柔?”是说他对楚轩太多冷淡了? 老郎中见楚辞还不受教,心下更是生气,现在这些年青后生一个一个的,当真是越来越放浪形骸了,还个个自诩风流人士,其实再下流不过。 不过老郎中也算是见得多了,只是有些可惜那床上还生着病的人,多好多俊的一个后生啊,就这么被糟蹋了。 当下他也有些意兴阑珊,对楚辞也没个好气儿,这年轻人看着人模狗样的,谁知道内力那么龌蹉。也许这些能把人折腾得半死以后再请个郎中,都算是心好了的,比这个少年更惨的他也见过。 “你记住了,以后事后一定要好好清理,及时上药。”老郎中袖子一挥,直接扔给了楚辞几个药瓶儿,“这些东西算是老夫送给你的,事前记得使,也好让人家少遭点罪。” 楚辞手忙脚乱的接住药瓶儿,就看见老郎中挥一挥袖子,留下一张药方,几句不明所以的话,就那么飘然而去了。 “我?”楚辞捧着药瓶,简直欲哭无泪,别以为他没有看见那老东西走之前那禽-兽一般的眼神,他到底招谁惹谁了? 楚辞郁闷至极,唤来下人拿了药方子去抓药熬药,自己却瞅着老郎中临走前给的药干瞪眼。 “这是什么玩意儿?”楚辞翻来覆去看了看,干脆拔掉了盖子,瞅近了细细的闻, “消炎止痛膏?”楚辞恍然大悟,这玩意儿还能拿来干什么?楚辞想到楚轩身上的痕迹,觉得自己应该是明白了什么。 嘴角抽了抽,楚辞想到他只看到了的那么一些,就知道楚轩那家伙大概做了多激烈的事儿。也不知道是和哪个狐媚子鬼混了,把自己弄成了这般,这也太过激烈了。 楚辞直接站在了家长的立场上。 莫非老郎中说的就是这个?小白眼儿狼那什么方面不是很节制? 不得不说,楚辞已经猜对了一部分的真相,至于剩下的一部分,那可就是大错特错了。当然他现在根本不知道。 “你这家伙,可真不让人省心。”楚辞瞪着床上的楚轩,火气有点大。这家伙,把自己折腾成这样,莫非还想要他回去再养一个继承人? 楚辞可是万万不想再回去遭罪的,那种吃力不讨好,费心费神的事情,反正他自己是受够了,绝对不想再来一次。 楚辞左右看了看,下人都被他打发出去了,只得认命的撸起了袖子。 坐在床沿上,楚辞一手捏着药瓶儿,一手准备去掀被子。 可惜被子才掀到一半,楚辞就和一双黑沉沉的眼睛对上了。 “辞辞?”楚轩的眼睛诡异一亮,突然伸手,直接一把抓住的楚辞的手腕。 “你做什么?”楚辞有些恼火,这家伙还抓上瘾了。 “你回来啦,我好想你。” 楚辞:“……” “也只有在梦里,我才能看见你,你连梦都不肯多托几个给我。” 楚辞:“……” 托梦?他还没死了,怎么给他托梦? “辞辞,我把他们都杀了。”楚轩突然嘿嘿嘿怪笑起来,提到杀人,他居然一脸的兴奋。 “你把谁杀了?”楚轩心里一个咯噔。 “我让他们都去陪你了。”楚轩紧紧抓住楚辞的手,楚辞觉得手腕都快要断了,楚轩力气太大,楚辞一时半会儿居然抽不出来。 “你杀了谁?”楚辞又问了一次。 “他们都死了,辞辞,你就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你这家伙。”楚辞总算是挣脱了出来,他可以确定,楚轩这会儿是绝对不正常。 “辞辞!”楚辞一挣脱,楚轩就凄厉的叫了一声,吓得楚辞腿都软了。 “辞辞,我知道你要走了,再多陪陪我好不好?一会儿就好,真的。”楚轩啜泣着哀求。 楚辞终于受不了,一巴掌甩到楚轩脸上,“蠢货,赶紧醒一醒,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 楚辞这一巴掌好像把楚轩给打懵了,楚轩偏着脑袋,浑身都在哆嗦。 楚辞打完了人,手心就一抽一抽的疼,看见楚轩的样子更加奇怪,这心里就有些忐忑了,楚轩不会被他一巴掌打傻了吧?。 “我,不是在做梦。”楚轩慢吞吞回过头,定定的看着楚辞。 “你当然不是在做梦。”楚辞没好气儿道。 “疼的,嘿嘿嘿。”楚轩捂住脸傻笑。 楚辞牙疼得厉害,这家伙没出什么毛病吧?若是大楚的皇帝是个傻的,那可怎么办? “你到底怎么了?”楚辞犹豫的看着楚轩。 楚轩像是终于明白了眼前的情况,总算是平静了下来。 “没,没什么?”楚轩不动声色的掩好被子,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 虽然心中还有些怀疑,不过看楚轩精神还好,楚辞就觉得他应该是不需要再插手了。 “这是郎中留给你的药,记得身上的伤要抹。”楚辞递给楚轩那几个药瓶。 楚轩愣愣的接过药瓶,开口就问:“这是什么药?” “消炎止痛的,效果应该还不错。” 楚轩点点头,又去看楚辞。 楚辞这会儿就觉得什么也不需要了,直接转身就走。 第八十七章 楚轩愣愣的看着楚辞的背影,目光黯然。突然,他想起了楚辞刚刚给的药,想了想,就揣进了怀里。 这件儿贴身衣裳里还有一个药瓶儿,被楚轩当成宝贝一样收藏着。 下人很快熬好了药给楚轩送了上来,楚轩伸长了脖子往外头瞧,没看见楚辞。 又休养了两日,楚轩的烧这才退了。 楚辞也在慕府窝了两日,整日里和慕小乖那个奶娃娃腻在一块儿,还真别说,慕小郎君真的对楚辞特别感兴趣,最明显的就是慕小郎君居然连他爹都不要了。 慕睿瞧着楚辞和他儿子相处得那么和谐,尤其明明在他跟前皮得跟只猴儿一样,到了楚辞跟前就成了听话的小猫的慕小乖,这种差别待遇让慕睿酸得冒泡泡。 “臭小子,到底谁才是你亲爹?”慕睿忍不住点了点慕小乖的鼻子。 慕小郎君被他爹一点鼻子,居然就生气了,气呼呼的扭头将脑袋埋进楚辞的怀里,看都不去看他亲爹,把慕睿气得够呛。 “小王八蛋!不记得谁伺候你拉屎撒尿了?”慕睿撇撇嘴,大受打击。 楚辞好笑,摸摸慕小乖的脑袋,一把将慕小乖抱了起来,“我说,你跟个孩子置什么气?你儿子眼光可好了。” “那是,那可是我儿子。”慕睿马上就得意起来。 又不是说你,笑那么灿烂作甚?楚辞瞧着慕睿笑开了花的脸,一脸的嫌弃。 楚辞忍不住又埋汰了慕睿几句,这家伙经不起夸,得压一压。 楚轩听见了楚辞的声音,慢吞吞走过来的时候,正巧就看见了楚辞抱着慕小乖,和慕睿一起斗嘴的画面。 不知怎么的,楚轩心中一酸,一股子不能言说的情绪涌上了心头,让他的眼睛陡然酸涩了。 “哥,哥……”慕小乖正趴在楚辞怀里无聊的咬手指头,看见楚轩,眼睛一亮,马上就流着口水伸出了小胳膊,差点从楚辞怀里溜出去。 楚辞和慕睿齐刷刷的转过头来。 “你怎么就起身了?”楚辞一看见楚轩,眉头就皱了起来,郎中不是说过要楚轩好好卧床休息吗?现在到处乱跑算什么? 楚轩顿了顿,还是朝楚辞走了过去,低下脑袋,轻声道,“辞辞,我躺得全身都疼,想下床走走。” 楚辞看他还一瘸一拐的,却还要东跑西跑,就没话说了,既然人家想这么干,他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慕睿见气氛不对,赶紧插嘴道,“阿轩……皇上他下来走走也好,躺得多了,反而不好” 楚轩看看慕睿,悄悄勾了勾嘴角。 “哥,哥……”慕小郎君还在坚持不懈的伸着小胳膊。 楚轩看了一眼楚辞,目露犹豫之色。 “小乖想让你抱,还不赶紧过来?”楚辞就开口了。 得了这话,楚轩就欢欢喜喜的走上前来,一把将慕小郎君接了过去。 那姿势是相当熟练麻溜,好像已经抱过很多次,慕小郎君似乎也相当享受这个怀抱,口水流了一下巴。 楚辞就赶紧掏出帕子给慕小郎君擦嘴,还一边擦一边念叨小孩子就是口水多,埋汰的很。 楚轩认认真真抱着慕小乖,却偷偷打量着楚辞,半点机会都不肯浪费。 楚辞刚刚收好帕子,不期然就撞进了楚轩幽深的眸子里。楚辞被楚轩那似乎蕴含着无数情绪的眼睛给镇住了,那双眼睛里隐藏着多少情绪,又埋葬了多少秘密,让楚辞无端的心都揪起来了。 这种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楚辞还想再仔细瞧一瞧,正好楚轩收回了目光,楚辞再看的时候就什么也没有瞧见了。 眼花了?楚辞有些纳闷。 他刚刚好像感受到了楚轩心中的困苦,可是不应该啊。 楚轩明明已经得到了他所想要的一切,皇位,天下,他想要什么没有,又怎么会那么的——难过? 楚辞自嘲的笑了笑,他应当是眼花了,那个小白眼儿狼又怎么会难过?他根本就是个冷血的家伙。 楚辞不知道楚轩为什么要和慕睿来往,他从未告诉过慕睿任何关于楚轩的事。大概慕睿也觉得相当奇怪吧,明明那么宠爱的孩子,突然就丢开了手,冷冷淡淡,不管不顾。 楚辞还知道,慕睿不是不奇怪,他只是从来不说也不问而已。慕睿尊重楚辞的选着,自然就不会逮着他问东问西。 对于这一点,楚辞很感动,当然,若是那小白眼狼做了事儿博得了慕睿的好感,楚辞也不打算去阻止。慕睿对楚轩来讲,根本也没有多大的用处,楚辞就不惧楚轩到底打了什么歪主意了。 当然,楚辞也不会完全不管,防还是要防着点的,他不可能让楚轩伤害到慕睿,半点都不行。 楚轩不知道楚辞时时刻刻防备着他,若是他知道,此刻就根本笑不出来了。 现在的楚轩正因为接近了楚辞而兀自开心着,心中更是忐忑的很,生怕楚辞烦了他。 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让楚轩本来就没有好彻底的身子有些摇摇欲坠,连带着被楚轩抱住的慕小乖也开始摇晃。 楚辞心里一惊,赶紧抓住了楚轩的胳膊,“你小心点!”要是把慕小宝贝疙瘩给摔了,不止是慕睿了,卫诗诗都要和楚轩拼命。 辞辞的手抓住了他的胳膊,而且还是在非常清醒的情况下。 辞辞在清醒的时候有多久没有碰过他了?楚轩眼眶有些发热,怕是没人能知道,那个阴沉可怕,喜怒不定的少年天子竟然会因为被人抓住了胳膊而激动得掉眼泪吧,这该是一件多么惊世骇俗的事。 楚辞紧张的看着慕小乖,这个时候,他哪里还能够去关心楚轩? 慕睿也瞧见了,赶紧走过来,“皇上,把小乖给我吧。”这可是他儿子!“我看您还没有彻底好全,还是请先回去休息吧。” 慕睿一边劝一边抱起了儿子,慕小乖一面傻笑,一面乖乖让他爹抱。 慕小乖一被抱走,楚辞自然就松了手,也没有发现楚轩眼中的遗憾。 “阿辞,你送皇上回去吧,他现在是个病人。”慕睿抱着慕小乖,“我送小乖回去吃奶,正好,你送皇上回去吃药。” 楚辞朝周围看了看,附近并没有什么人,只好点点头,“我会的,你放心。” 既然楚辞答应了,慕睿就乐呵呵抱着儿子走了。 “我们也走吧。”楚辞看了一眼楚轩,发现他面色潮红,目光还有些呆滞,脚步更是还瘸着,心里突然有点怜悯他。 当然,这怜悯只是一闪而逝,很快就被冲散了。 楚轩某个地方还疼着,这会儿也走不快,楚辞只得陪着他慢慢的挪。 楚轩偷偷看了看楚辞,发现他虽然脸上有些不耐,不过却碍于自己亲自答应了,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 短短的一段时间,楚辞陪着楚轩磨了足足半个时辰,弄得楚辞自己都有些不耐了,这才挪到了客房门口。 “赶紧进去。”楚辞赶苍蝇一般驱赶着楚轩,今儿着小子可是害得他丢人了,当真是烦人。 “辞辞,要不你也进来歇歇吧。”楚轩眼巴巴的看着楚辞,热情的邀请。 楚辞被楚轩的眼神弄得虎躯一震,想不通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办到的,竟然可以让自己看起来楚楚可怜。 “不必了,你好好休息。”楚辞拒绝了。 楚轩露出些失望的神色,还是勉强笑了笑,“我知道了,辞辞,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楚辞胡乱的点了几个头,这回速度很快的的走了。 楚轩望着楚辞的背影,紧紧按住了胸膛前的硬物,迟早,迟早他不必只能看着楚辞的背影。 睡到半夜的的时候,楚辞突然被外面的嘈杂声给吵醒了。 “外面怎么回事?”楚辞睡眼惺忪的问。 “回公子,是楚公子那边出了事儿。”守夜的下人赶紧回答道。 “什么?又出了什么事儿?”楚辞的睡意一下子没了。 “听说是半夜又发起了高烧,人都烧糊涂了,这会儿老爷已经派人去请郎中了。”下人早就打探清楚了外面的情况,这会儿回答起楚辞也不慢。 楚辞一愣,下午的时候楚轩看起来精神也很是不错啊,怎么这会儿又烧起来了。 “慕睿呢?”楚辞一边问一边穿起了衣裳。 “老爷已经过去。” “我也去看看。”楚辞穿好了鞋子,也顾不得衣衫不整了,赶紧往外头走。 慕府里一片灯火通明,显然是没有人敢继续睡觉了。老爷都那么重视的人,更别说他们这些下人了,必须严阵以待。 “情况怎么样了。”楚辞踏进楚轩的客房,直接开口就问。 慕睿已经守在了楚轩的床边,发现楚辞过来了,一脸的苦色,“郎中还没有请来,我也不知道。” “这家伙怎么搞的?”楚辞看见楚轩红通通的脸,眉头拧成了疙瘩。 “我来看看。”楚辞就准备解开楚轩的衣裳,没想到一下子碰到一个硬物。 “这是什么?”楚辞直接把东西掏了出来。 “药瓶?怎么还是满的?”楚辞大惊,楚轩他根本没有用药吗?怪不得会又发烧了。 “这是?”楚辞愣了愣,又掏出了一只药瓶,可惜等他看清这只药瓶儿上的花样,直接把药瓶儿掉在了地上。 第八十八章 “阿辞,你怎么了?”慕睿正揪心的看着楚轩,听到声音就奇怪的问。 楚辞已经雷劈一般的傻住了,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不会吧! “阿辞?”慕睿看见楚辞蓦然变得惨白的脸,给他吓了一跳,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楚辞,完全就是一副天都塌下来了的模样。 “你没事吧?”慕睿紧张起来,别这个还生着病,那个又扑下了,他可怎么办? “我,我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楚辞颤抖着嘴唇,僵硬着身体呢喃道。 慕睿顾不得楚轩,几步走到楚辞身边,扶住了他,“我看你脸色好难看,阿辞,皇上这里我来看着,你先回去休息吧。” 楚辞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阿睿,你能先出去一下吗?我有点事情想确认一下。” 慕睿见楚辞说得认真,也不好再问,只得点点头。 “帮我把门关好,我没有唤你,你也别让别人进来。” 慕睿虽然一肚子疑问,还是老老实实照着楚辞的话办了,带走了伺候的下人,也顺道帮楚辞关好了门。 楚辞看了看床上闭着眼睛的人,又看了看脚下的瓶子,手还有点颤,还是把瓶子捡起来了。 这个瓶子再眼熟不过,这根本就是他好容易才从沈老爷子的眼皮子底下顺出来的东西,沈老爷子自己都只有三瓶,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楚辞当然不会忘记他把这个东西给了谁,他还能舍得把这话珍贵的东西给谁? 勉强让自己的手颤得不那么厉害了,楚辞掀开了楚轩的被子。 雪白的里衣裹在楚轩身上,汗水将他的里衣打湿了,显现出一些十分明显的痕迹了。楚辞的目光落在楚轩的脖子上,那里的痕迹已经很淡,但是落在楚辞眼中,还是十分刺眼。 他本以为那些痕迹应当是楚轩和某个女人留下的,心里还暗自腹诽,那个女人也未免太过“热情”了,现在想来,楚辞晕倒的心思都有了。 不过不到黄河不死心,楚辞还是心存的一丝侥幸。 楚辞勉强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终于解开了楚轩的里衣。 那本该结实健美的胸膛上,分明密密麻麻满是青紫痕迹,大概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日,那些痕迹已经不再新鲜,颜色变得暗沉,却分外的可怖。 这些凄凄惨惨的痕迹,分明就在述说着这个身体所遭受的悲惨经历。 楚辞眼前一黑,身体一个踉跄,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啊啊啊!”楚辞痛苦的抱住了脑袋,两眼发直,差点疯了。 他到底造了什么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脑袋里天旋地转,楚辞当真想一头撞死在豆腐上。 那可是,可是他一手养大的孩子啊!就算这个孩子曾经背叛了他,就算这辈子打定了主意要远着他,就算,就算心中还有一些恨意,楚辞也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和那个孩子发生这样的事情。 脑袋一抽一抽的疼,楚辞觉得他真的要疯了。 “辞……辞辞。” 楚辞一抬头,就看见楚轩虚弱的睁开了眼睛,正努力的看向他。 他的眼睛湿润润的,有些雾气朦胧,可是看向楚辞的眼神分明是带着希翼和信任的,就像一只懵懂的小兽。 楚辞头疼的厉害,伸手撑住地板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又走到楚跟前,楚轩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 “你,你好好休息。”楚辞又气无力道。 “辞辞。”一只手慢慢伸起来,轻轻扯住了楚辞的袖子,冰凉的手指不小心勾到了楚辞的手指,楚辞猛然回过神来,一把将被子拉好,给楚轩盖好。 楚轩依旧用朦胧的眼神看着楚辞。 楚辞心中发苦,脸上也带了些苦色,他不再看楚轩的眼神,“你,你身上不曾用药吗?” 楚轩看着楚辞没有说话,估计有些烧糊涂了,没有明白楚辞的意思。 楚辞牙一咬,干脆直接又掀开下面的被子,露出楚轩的腿来,等褪下了楚轩的亵裤,楚辞终于倒抽了一口凉气,心中最后的那一丁点儿的侥幸终于烟消云散。 楚轩的腿间,分明还是红肿难堪的,这家伙根本就丝毫没有处理过自己的伤,就由着伤口这样,也怪不得他要一直发烧了。 楚辞真不知道这家伙这几日在他们面前是怎么做到若无其事的。 简直胡闹!楚辞咬牙,恨不得一巴掌给楚轩拍过去,这家伙根本就没有珍惜他自己的身体,真不知道他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看着握在手心里的药瓶,楚辞叹了一口气,认命的又打开瓶塞,取出药膏来。 等他青着脸将药膏送进去,楚轩的身体终于颤抖起来,并且开始细细的抽气。 终于知道疼了吧?楚辞的手指还在楚轩体内,这会儿真想好好再让这家伙吃吃苦头。不过楚辞马上意识到自己想了一些奇怪的东西,一张脸臊得能滴下血来,匆匆忙忙将药膏抹匀了,就赶紧撤出了手指。 从头到尾,楚轩都默默的拿信任的目光看着楚辞,将楚辞看得心惊肉跳。 郎中终于姗姗来迟,还是上一次替楚轩看病的那一个。 老郎中替楚轩号了脉,脸色一变,对着楚辞胡子一颤,当即就骂出了口,“老夫不是同你说了,要节制,要体贴一些吗?怎么尽将老夫的话当做的耳旁风,连药都不好好用的?” 老郎中看楚辞的眼神,简直就是在看一个衣冠禽兽!没想到这么好看的一个小年青,心肠居然这样的狠毒,竟然舍得这样对待一个孩子! 老郎中是动了真怒,楚辞是敢怒不敢言,这会儿还心虚着,就给老郎中骂得抬不起头来。他,他又哪里知道这老郎中上回那些莫名其妙话是个什么意思啊?他现在算是明白了,可惜好像也晚了点,楚辞真想挖个洞把自己给埋了。 老郎中中气十足的骂了楚辞一通,一边骂还一边又开了药,还顺道教训了楚辞应当怎么照顾病人。 楚辞受教的连连点头,乖得简直不像话,完全就不是一个当过皇帝,现在还贵为太上皇的人。 慕睿在门外头听得咋舌不以,楚辞只叫了郎中进去,他也只能在外头干着急,现在楚辞被骂成了孙子,慕睿也听成了傻子。这老郎中也忒牛了点,他知道自己正在教训的人是谁吗?若是告诉了老郎中楚辞的身份,就是不知道他还能不能骂楚辞骂得怎么顺溜了。 楚辞终于满头大汗,规规矩矩将老郎中送出了门,还赶紧示意慕睿派人好生将老郎中送回去。 慕睿见楚辞那副郑重无比的样子,自己的心也提起来了,不敢有半点都抱怨。 因为楚辞虚心受教的态度,让老郎中觉得这小年青儿也不是没救了,知道自己做的不对就好。 “不过。”老郎中捋了捋胡子,一脸的疑惑,“老夫开的药,不应该没有半点效果啊?”他当初送给楚辞的药膏,只是让两个人行周公礼的时候能够用上,对那个在下方之人只有好处。 “怪哉,怪哉。莫非那小年青儿没给那小娃娃吃药?不应该啊……”老郎中疑惑的声音很快就消散在了风中,并没有一个人听到。 楚辞端着一碗刚刚熬好的药,坐在了床沿上。 “起来吃药了。”楚辞别别扭扭的对楚轩道。他现在心里只有尴尬,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和楚轩相处。 楚轩一直用温柔得简直能够滴下水来的眼神看着楚辞,好悬没把楚辞看出一身白毛汗。若是那罪魁祸首不是他自己,单单楚轩那能够恶心死人的眼神,就该让楚辞落荒而逃了。 不过他现在坚持下来了,忍住了拔腿就跑的冲动。 “辞辞,我起不来。”楚轩用虚弱到极点的声音慢吞吞说道,看着楚辞的目光也变成了委屈。 楚辞抖掉了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先将药碗放下了,弯下腰就揪住了楚轩胸膛上的衣襟,一把将楚轩提了起来。 楚轩:“……” “这不就起来了吗?喝药。”楚辞再往楚轩背上垫了几个枕头,总算没让楚轩又躺回去了。 “好,喝药。”楚轩憋着一泡小眼泪,憋憋屈屈的开始老老实实张嘴吃药,不过没过多久,他的心里很快就有些美得冒泡,这可是辞辞亲手喂的药,就算是苦的也变成了甜的。 他有多少年没有被楚辞喂过东西了?楚轩想到这里,眼圈一红,心中又是酸涩,又是委屈,好悬没有落下泪来。 不以,摊上楚辞这么不靠谱的家伙,楚轩就算有千百柔肠,也得被揉断了。 “良药苦口。”楚辞认认真真道,说完又是一大勺塞进了楚轩的嘴巴,“就算不喜欢吃药,也不要哭啊。” 楚轩:“……”他现在可是真的想哭了。 “还有半碗啊,马上就没有了,喝完了给你吃糖。”楚辞哄小孩儿似的。 “咳咳咳……”楚轩差点没被呛死。 楚辞赶紧给他拍背,“想吃糖也别喝得这么急啊,乖,没人同你抢啊,全部都是你的。” 楚轩:“……” “不咳了?来张嘴,接着吃。” 楚轩:“……” 这种痛并快乐着的感觉,当真是酸爽得不要不要的。 第八十九章 楚辞对楚轩的态度大变,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慕睿是一头雾水,他觉得好友是越来越难懂了,明明之前还嫌弃人家嫌弃得不得了,现在看来,怎么看怎么——诚惶诚恐? 抱着自己的宝贝儿子,慕睿忍不住长吁短叹,怎么男人比女人还要善变?幸好他家诗诗就不难懂,虽然脾气烂了点,性格男人了点,但是她一根筋啊,有什么心思都不用猜,尽写自己脸上了。 当然,这话慕睿是不敢让卫诗诗知道的,不然少不了又一场家庭大战。 慕小乖嫌弃的看着他爹,直接在慕睿怀抱里尿了一泡,被热流浇得泪流满面的慕睿只能捏着鼻子带宝贝儿子去洗澡了。 楚辞会有这样的变化,大概心里有数的只有杨柳了。 杨柳跟了楚辞这么多年,甚至他还对楚辞有那么些别样的心思,楚辞的一举一动,他了解的怕是比楚辞自己都深。 可是杨柳恨不得自己不了解! 站在局外人的立场上,杨柳怎么可能看不出楚轩的那些小心思?楚轩对他的敌意实在是太过明显了,楚辞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楚轩恨不得吃了他。杨柳有时候真的很痛恨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心知肚明。 当日在花楼,当他看见昏迷在柴房的阿月,那一瞬间血液都凉透了。 如果那天晚上和楚辞过夜的不是阿月,那么那个人到底是谁?那时候的他浑身都失去了力气,因为那个不见了的人到底是谁,他觉得他可能知道了。 杨柳一直心存着侥幸,他觉得那个人如此的骄傲,怎么可能让主子……他低估了那个人的疯狂,低估了那个人对主子的偏执。 真是太可怕了,被这样可怕的一个人爱上,主子还能够逃脱吗? 他已经成功了,杨柳忍不住害怕,他真的成功了。看,主子现在不就开始小心翼翼的对待他了吗?以往主子看见他就烦,现在,哪怕心中万分不愿,主子还是要守着他。 他把主子看透了。 不过,杨柳咬咬牙,就算皇上真的很了解主子又怎么样?大概楚轩自己也发现了,主子根本不喜欢他,主子从来都只把他当孩子,对他根本没有别的心思。所以他才会用这样的办法逼迫主子把他当成一个男人,而不是一个孩子。可是一旦主子明白了他的险恶用心,到了那时候,皇上还能轻易如愿吗? 杨柳忍住眼底的酸涩,将所有的难过藏在了心里,至少他可以留在主子身边,主子不赶他走,他就可以一直留下。 杨柳洗了一把脸,精神抖擞的去了厨房。 “杨先生。”厨房的下人见了杨柳,赶紧见礼。 “给楚公子的晚膳都备好了吗?” “都备好了,两位楚公子的晚膳都好了。” 杨柳点点头,“帮我装起来,我自己拿过去就行了。” “是。” 杨柳很快就提着食盒去了客房。 “主子,我送晚膳过来了。”杨柳敲了敲门。 “进来吧。”楚辞应了一声。 杨柳推门而入。 楚轩原本还在哼哼唧唧喊疼,小模样虚弱得不得了,不过一听见杨柳的声音,他的脸色就是一变。 “怎么了?”楚辞发现楚轩脸色不好,“又疼得厉害?” 楚辞已经反复给自己做了心里建设,既然是他的过错,那他就得先承担起这个责任,至少在楚轩的身体好起来之前,他要照顾好他。 楚轩摇摇头,又点点头,脸色纠结得厉害。 “主子,您晚膳也没有用,现在先用一点吧。”杨柳来到楚辞跟前,低着头,恭恭敬敬,一点让人看不出异样。 楚辞摸了肚子,“还是小柳儿细心,把东西放下吧。” 楚轩面上闪过一丝扭曲的神色,脸色相当不好看。 楚辞只当楚轩身体难受,也没有在意,跟着杨柳来到了桌前。 “辞辞,我也饿了。”躺在床上的人睁开虚弱的眼睛,气若游丝道。 楚辞的脚步一下子就犹豫了。 “主子,您先用膳,让我来伺候楚小公子吧。”杨柳立刻贴心道。 楚辞一下子就放松了,“好,辛苦小柳儿了。” “不辛苦。”杨柳忙道。 楚轩看看杨柳,他怎么可能愿意让这家伙来伺候他?当即就要反驳。 “楚小公子,主子照顾您这么长时间了,身体也疲乏的很,您若是能够体贴主子一些,就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吧。 ”杨柳淡淡道。 楚轩一下子就说不出话来了,他自然注意到了楚辞眉宇间的疲惫,可是他舍不得放手,舍不得让楚辞离开。 “主子已经很累了,楚小公子,请吧。”杨柳将一勺粥递到了楚轩面前,这粥寡淡的很,清清白白的汤水里,只有底下沉着些白色小粒。 “为什么是这样的粥?”楚轩虽然不介意楚辞暂时离开了,但是杨柳只给他吃这稀啦啦的粥,这让他很是不满。 “若是楚小公子您能够吃别的东西,就请您随便吩咐。”杨柳面色不变,依旧举着勺子。 楚轩的脸色一下子就涨成了猪肝色。 他死死瞪着杨柳,他根本没办法将面前的杨柳和曾经那个被人欺负得话都不敢多说,连头都抬不起来的小戏子联系起来。当他亲手将这小戏子送到楚辞面前时,可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今天,这样被堵得一句话说不出来的场面。 这家伙什么都知道了。 楚轩看着身前低眉顺眼的杨柳,心中却如此的肯定了。 杨柳任凭楚轩打量,心中没有一丝害怕和退缩,明明垂下了脑袋,楚轩却觉得压不弯他的脊梁,这让楚轩感觉糟糕透了。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大概没有比楚轩更能体会得明白的人了。 “拿过来点,本公子要吃。” “是。”杨柳高举了勺子。 楚轩就一口一口吞下了这碗几乎全是水的稀粥。 那厢楚辞却完全没有察觉到这边的腥风血雨。 楚辞吃着精致的食物,明明都是自己爱吃的,此刻却是味同嚼蜡。 他很头疼,头疼欲裂。 到底应该怎么办?摆在楚辞面前的就是这个大问题。心中越想越乱,楚辞当了这么多年的童子鸡,冷不丁就这样摆脱了这个身份,却完全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么一回事儿。对于这样几乎完全没有经验的事件,他到底应该怎么善后? 睡谁不好,怎么就偏偏睡了那小白眼儿狼呢?楚辞已经完全没有心思再去考虑那小白眼儿狼到底是怎么出现在他的床上了。 楚轩已经喝完了粥,楚辞还在那里抓耳挠腮,楚轩也没有打扰楚辞,他就那么静静的躺在床上,安安静静的看着楚辞。 也许他做的事情真的是太过疯狂了,不过楚轩一点也不后悔。如同杨柳清楚的,楚轩也知道,他的辞辞从来没有对他有过别样的心思,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他发生超越“父子”的关系。 所以他不得不出手,他必须要打破楚辞心中的固有思维,他不能让辞辞从头到尾只当他是个孩子。 有什么比和辞辞水-乳交融更快更好更直接的办法呢? 原本他也并不打算那么快走到这一步,他还想着慢慢来,要一点一点虏获辞辞的心。可是他受不了了,当他知道辞辞居然去了花楼,而且还要了人准备在那里过夜,用脚趾头想想也该明白会发生什么,他就忍耐不下去了。 他的辞辞,怎么可以随便给人触碰? 辞辞多看别人一眼他都受不了,如果辞辞当真碰了别人,他一定会忍不住将那个人杀掉。他真的要疯了,他就是一个疯子! 当他看着辞辞对着他意乱情迷,丝毫没有掩饰火热的欲-望,他觉得自己都要醉了,若是辞辞清醒的时候也能这样对他,要他立刻死去了他也愿意。 可是他也知道,美梦易醒,在醒来以后得到了辞辞慌乱的关心,他是真的想让时间停留在那一刻。 他当然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他不顾疼痛离开了。只有他的离开,才能让辞辞一直心中难安,才不会就那么把他抛在脑后。 而后他又出现在辞辞面前,让他自己发现他便是那夜的那个人,只有这样,对辞辞的刺激才能达到最大,才能在辞辞心中留下一个抹不去的记号。 楚轩微微勾起了嘴角,他的伤一点没好,反而还恶化的非常厉害,只有这样辞辞发现以后才会内疚,他才会有机会。 他的辞辞善良又心软,永远那么光明,他只能,也必须抓住这最后一抹亮光。 楚轩眼中闪过志在必得,辞辞只能是他的,从他出现在他面前,向他递出一只手开始。 楚辞完全不知道楚轩心中所想,若是知道了,肯定得称楚轩一句变态, 不过当楚辞终于慢吞吞用完饭,发现楚轩脸涨红得厉害。 “你这是怎么了?” “辞辞,我,我。”楚轩差点晕过去。 “你,你什么要你半天?” “我,我想上茅厕。” 楚辞:“……”上茅厕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至于这种表情? “辞辞,我,我还想上茅厕……” “辞辞,茅厕……” “茅厕!” “不知道杨先生觉得那清肠粥效果好不好……”厨房内,熬粥的厨子自言自语道。 第九十章 楚轩青着一张脸,此刻就算他不再装柔弱,那也是妥妥的柔弱了。 “还好吧?”楚辞拿帕子帮楚轩擦去额头上的细汗。 “没,没事。”楚轩强笑着,就算想哭,也得忍着。 杨柳又送上了清肠粥,楚轩看见杨柳已经足够闹心,再看看他手上的粥,更加闹心了。 “主子,粥来了。”杨柳轻声道。 楚辞接过杨柳手上的碗,舀起一勺吹了一口,“郎中说了,这清肠粥得连吃三天,张嘴。” “能不能不吃了?”楚轩小心翼翼问。 “不行。”楚辞一口拒绝,“你只是反应大了些,这都是正常的。”剩下的话楚辞没说,至于什么好好清清肚子里的火气,免得年轻人心浮气躁伤口好不了,楚辞自己知道就行了。 守着楚轩睡着了,楚辞走出了客房。 慕睿已经在他的房间里等着楚辞了。 “我已经帮你准备好行装了。”慕睿神色复杂的看着楚辞,“你真的要回京城去?” 楚辞掀开衣摆坐了下来,“先把皇上送回去。” 慕睿听得无语,他也是佩服楚轩人来了,身边一个人没有,全都被他打发回去,也不怕自个儿出什么意外。“我知道了,那你……”慕睿犹豫了一下,没问楚辞还回不回来。 楚辞自然明白慕睿没有说出的话,“放心吧,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心里有数就好。”慕睿看着楚辞,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他也不想深究楚辞和皇上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总之,他只希望楚辞能够开心就好。 楚轩很快就得知了楚辞要送他回京的事,一张脸马上就垮了下来。 可惜他看着忙忙碌碌的楚辞,一张嘴怎么也开不了。他想问问楚辞,他回京城了,那楚辞呢?是要跟他一起回去,还是只让他一个人走? 一想到这个,楚轩就抓心挠肺,恨不得将楚辞抓在手心,揉进自己的骨血。 再怎么不愿意,在他伤好得七七八八的时候,他还是被毫不犹豫的塞进了马车。 卫绍源如今已经是镇守边关的封疆大吏,抽空出来参见外甥的周岁已经很不容易,这会儿也要回营了。 “陛下。”卫绍源笔直直的站在楚辞面前,“绍元就交给你了,麻烦将他送回国国公府。”卫绍源拱拱手,一把将藏在他身后死活不愿意出来的卫绍元抓了出来。 “大哥!”卫绍元哀嚎,“我自己能回去啊,就不必麻烦太上皇了吧?”卫绍元一张脸都能苦得滴下水来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怕楚辞。 “瞧你那出息样。”卫诗诗抱着儿子,指着卫绍元恨铁不成钢,“大哥让你跟着,你就老老实实跟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理在打什么主意。” 卫绍元这厮偷偷跟来锦州,口里说着要来看外甥,其实是想着江南柔情似水的美人儿呢。 “你玩也玩够了,再不回去,卫夫人都不会放过你了。”卫诗诗替慕小乖理了理小褂子,还不忘记打击卫绍元。 卫绍元一下子就蔫了,可怜兮兮的看了周围,发现没一个人站在他这边,只好抹了一把脸,悲壮的翻身上了另外一辆马车。他可不想和楚辞或者楚轩待在一辆马车上呢。 该上车的都上车了,楚辞想了想,准备钻进卫绍元的马车。 “等等,陛下。”卫绍源突然拦住了楚辞。 “卫将军还有事?”楚辞挑眉问。 卫绍源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道,“陛下,要不我再派一队人马护送你们回京?” 楚辞愣了愣,想了想,还是摇摇头,“我们本来就已经很低调了,若是再添了你的人,反而更加打眼。”他们也算是秘密回京了,扮作寻常人家,反而更加安全。 卫绍源见楚辞拒绝,也不好再劝,只得道,“前段时间皇上手段狠了些,几个王爷都被皇上压得厉害了,您,您小心为上。” 楚辞一愣,他倒是不知道这个。卫绍源口中所说的王爷,自然是先皇在世的时候,早早就被分封出去的王爷,和楚轩倒还有些关联,和楚辞就……不提也罢。 楚辞已经六年没有离开小南山,也没有太过关注朝堂上的事,所以这几年的京城发生了什么,他还当真不知道。 这样看来,怕是有些麻烦了。 楚辞看了一眼楚辞的马车,正巧那边的帘子偷偷掀开了一条缝,一双眼睛眼巴巴的瞧这这边呢。 楚辞一看过去,那条缝唰的一下就合上了,让楚辞又好气又好笑。 “我明白了,我会注意的。” 想了想,楚辞叫来杨柳,让杨柳回一趟小南山。楚辞当初偷摸下山得匆忙,把自个儿的暗卫都无情无义扔在山上当“人质”了,让杨柳回去递一下消息,顺便领人。 应该是没有问题了,楚辞又回过身去,连亲了慕小郎君好几口,把慕小郎君都亲得烦了,这才跟着上了马车。 一队不起眼的小车队就慢吞吞走上了归京之路。 楚轩本以为他的伤就算好了,他们也算是拥有了十分亲密的关系,辞辞就该对他有那么一点不一样才对,然后他就发现,他实在是太天真了。 前几天那还对他百依百顺,温柔体贴的人,好端端的问了他一句伤好了吗,等他被那笑容迷得头晕眼花,连连点头,直说都好了,都好了以后,他的辞辞一下子就翻脸不认人了! 这简直就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楚轩默默的捧着一碗面条,看着把卫绍元欺负得一句话也不敢说,自己却乐得哈哈大笑的楚辞,心里哗啦啦直流血。 早知道他就说他伤还没有好了。 这里是利州的一座小驿站,离着京城也不算太远了。 一路上还算风平浪静,不只是楚辞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连楚轩一直提着的心也都放下来了。 也许他根本不用那么担忧,楚轩这样想着,又看了一眼楚辞,干脆低下头使劲扒拉那碗寡淡的面条。今天他们要在这里过夜,不吃的话,辞辞又该嫌弃他嘴叼了。 是夜,简陋的房间内,明明睡得正香的楚轩突然睁开了眼睛。 轻轻掀开了被子,穿好了外衣,楚轩推开房门,来到了后院。 驿站的后院中堆满了杂物,往来行人客商的马车大多安置在这里,显得十分凌乱。 天空上一轮半月悬挂,树叶哗啦啦的响,却一丝虫鸣鸟叫都没有,寂静得可怕。 楚轩穿着一身简陋的长袍,寒酸的打扮并没有让他的气势减低半分,他周身散发着一股寒气,哪里还有白日里那低眉顺眼,可怜巴巴? 随意扫了一眼四周,楚轩出了客栈,慢步走到了附近的小树林中。 “出来吧。”楚轩静静的站在一颗老树下,对着空无人烟的野地,他头也不回的低声道,也不知道到底在和谁说话。 周围依旧只有树叶摇晃的沙沙声。 楚轩似乎耐心耗尽,“再不出来,朕可就要走了。” 周围终于多了一条条黑影。 “想不到,当今皇上的胆子也这么大。”一个黑影站在离楚轩不远的地方,阴阳怪气的说话。 “朕胆子不大,莫非你们的才算大?”楚轩缓缓转身,嘴角勾起一点讽刺的弧度。 “呵,若是让世人知道了皇上这幅在太上皇面前摇尾乞怜的模样,不知道该有多么震惊呢。” 楚轩眯了眯眼睛,“你们回不去了,自然就没有人知道了。” “皇上果然牙尖嘴利,死到临头了,还有心情开玩笑。”那黑影怪声道。 “是不是开玩笑,你们马上就知道了。” “废话不要多说。”另一人也沈声道。 “等等。”楚轩突然抬抬手,“在你们动手之前,朕想问问,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 “呵。”黑影嘎嘎怪笑,“到了底下,阎王爷会告诉你的。” “朕就知道你们不会说,不过你们不说,朕还是知道你们后头的人是谁。”楚轩叹息着,直接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 “嘎吱”一声房间门又被推开了。 黑夜中,一道人影轻手轻脚走了进来,正是楚轩。 他此时已经不再穿着原来的衣裳,只是呼吸还有些急促,目光中不时还泄露出些嗜血杀意,气息还未曾彻底平静。 就在他打算偷偷回到床上的时候,浑身突然一僵,凌厉的气息瞬间散发而出。 “是我。”低沉的一道声音,立刻让楚轩浑身的阴寒和冷意都散了去。 “辞辞?” 他的床头,正坐着一个人。 “你刚刚去哪儿了?” 楚轩一僵,登时有些手足无措,“我,我。” “是上茅房去了吗?我发现你房间里没人,所以过来看看。” “是,我是去茅房了。”连楚轩自己都不知道,他额头上满是冷汗,楚辞这样一说,楚轩立刻如蒙大赦,浑身都轻松了一些。 “是吗?”楚辞自言自语道,“我刚刚从茅房里回来,不曾看见你呢。” 楚轩刚刚放松的身体又紧绷起来了。 第九十一章 “辞辞!”就在楚辞就要迈出大门的时候,楚轩一把抓住了楚辞的胳膊。 楚轩心中恐慌,大脑一片混乱,但是他还是知道,现在绝对不能让楚辞走。 “还有事?”楚辞脚步顿了顿,只是疑惑的问了一句,就好像他什么也没有发现一般。 “你,你先别走。” 楚轩的语气中带了点微微的请求。 就着走廊外朦胧的烛火,楚辞微微偏了偏脑袋,正好看见了楚轩的脸。这张脸褪去了许多稚嫩,渐渐和上辈子那张疯狂扭曲又充满仇恨的脸重合了。 楚辞手脚有些发凉,哪怕他并不能看得太清楚,还是能够感觉到,楚轩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那视线太过灼热,楚辞都快要分辨不清其中蕴含的情绪了。 心头一跳,楚辞突然觉得五脏六腑被点燃一般,隐隐的灼痛升腾起来,就仿佛曾经穿肠而过的毒酒在腐蚀他的内脏一般。 “啪。”没来由的惊惧涌上心头,楚轩抓住他的胳膊变得分外可怖,楚辞一下子打掉了楚轩的手。 楚轩大概根本没想到楚辞会这样对他,一时间居然愣住了。他的手还举在半空中,显得分外尴尬和狼狈。 楚辞捂住被楚轩抓过的地方,直接后退了一步,远离了楚轩一些。 楚轩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周围的冷意蔓延,沉重的压力让楚辞的心跳都加剧了不少。 楚辞又后退了一步,肩膀磕在了木制的房门上,发出“咚”的一声。 这点轻微的撞击声大概换回了楚轩的理智,他甚至已经看到了楚辞害怕的脸,心里一冷,心绪一下子乱了。 “辞辞?” 楚轩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周围压抑的气势也全部消失。 楚辞忍着肩膀的疼痛,他刚刚真的以为楚轩要杀了他。 “你想说什么?”楚辞哑着嗓子,眼神落在了黑漆漆的地板上。 “疼吗?”楚轩上前,抬手抚上了楚辞的肩膀。 这是一个相当暧昧的角度,楚轩靠得楚辞极进,几乎都要把他搂进怀里。楚辞恍恍惚惚想到,原来这小白眼儿狼已经长得这么高了,他已经不是曾经那个挂着小鼻涕,整天跟在他屁股后面跑的小娃娃了。 楚辞摇摇头,并没有动,他知道这会儿对楚轩说什么都没用,还不如以不变应万变。 “我们进去说话好不好?坐下来,恩?”楚轩凑近了楚辞的的耳廓,温声细语的说话,仿佛情人间的呢喃,他口中喷出的温热气息尽数洒在了楚辞半边脸上。 楚辞轻轻撇开了头,目光已经变得淡淡的,“好。” 楚轩就揽住楚辞,将他带回到床边,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力度让楚辞坐了下来。 楚辞又看了楚轩两眼,抿了抿嘴角,此刻的楚轩对于他来说太过陌生,也太过危险,楚辞已经想不起来,上辈子这个时候,楚轩到底是不是这般的模样。 哦,他想起来了,上辈子的这个时间,他已经被软禁在了太和殿,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见过楚轩了。 也许他上辈子这个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 楚辞恍然大悟,这个孩子,上辈子在他面前大概一直在做戏,他应该都没有看见过他真实的样子吧?他在他面前是足够的善良,纯真,让他从来不曾认为他是在演戏,而后他终于羽翼丰满,再不需要在他面前扮傻弄痴,也不需要再伏低做小,自然可以随心所欲的展现他的本性。 就好像,现在一样。 “辞辞,你在想什么?”肩膀上的手臂收紧了一些,一颗毛茸茸的脑袋轻轻蹭了蹭楚辞的额头,几根调皮的发丝儿弄得楚辞额头痒痒的。 “没什么。”楚辞轻声道。 “可是辞辞明明在说有什么。”楚轩撇撇嘴,声音闷闷的,带着点被欺骗了的伤心和委屈,“辞辞怎么可以骗我。” “随便你怎么想吧。”楚辞漫不经心道。 楚轩的手又紧了紧,他将下巴搁在了楚辞的肩膀上,一只手从楚辞身前将他揽住,一只手迷醉的把玩着楚辞背后的青丝。 楚辞端端正正坐着,也没有动。 “辞辞……”楚轩的声音带着迷恋,呼吸也急促起来,他的身躯越发贴紧了楚辞,终于让楚辞的眉头皱了起来。 “你太重了。” 楚轩身体一僵,讪讪的将自己的下巴离开了楚辞的肩膀,却整个人紧紧贴着楚辞,并不放开。 楚辞沉默了。 楚辞并不是笨蛋,他此前只是故意忽略,不想去看,不想去听,故意逃避着一切,现在看来,楚轩并不打算再给他逃避的机会了。 楚辞叹了一口气。 楚轩听见楚辞的叹息声,浑身都紧绷起来了。 “你到底想得到什么?”楚辞很是心平气和的问。 楚辞自己都觉得,在小南山待的时间长了,他的气息也变得柔和了很多,面对楚轩,也没有以往那么心浮气燥。 他们两个,若是没有一个人能够沉静一些,应该是没有办法沟通的。 楚轩一听楚辞这么问,只觉得一瓢凉水泼了过来,让他牙关都打起颤来。 “我,朕命令你不许走!”楚轩咬紧牙关,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的恐惧。 “你弄疼我了。”楚辞有些喘不上气,楚轩抱得太紧了。 “对,对不起。”楚轩手忙脚乱的放开了楚辞,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楚辞又叹了一口气,他看着楚轩垂头丧气的轮廓,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楚辞直接道。 楚轩闻言一颤,双手使劲的搅在了一起,“能,能有什么事?”楚轩顾左言他。 “没有吗?”楚辞的声音冷了些,“我还以为你会告诉我,我果然高估了自己。” 楚轩心中更加慌乱,“辞辞,真的没有,真没有。” 楚辞只听见楚轩的声音,就听出了他天塌地陷一般都心情。 “既然你不想说,那便算了。”楚辞不再逼迫楚轩开口。 楚轩果然悄悄松了一口气,原本有些畏畏缩缩的身姿,也渐渐挺直了,他悄悄伸出手,抓住了楚辞的袖子,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更加安心一些。 “外面那些死士是怎么回事?”楚辞问。 原本以为已经过了关的楚轩心中又微微提了起来,他还以为楚辞已经不再关注外面了,他果然高兴得太早了。 “都被我解决了。”楚轩这次就没有过多的犹豫了。 “你的武功跟以前比起来,进步了很多。”楚辞随口夸赞了一句。 楚轩心中一喜,他还以为他要被楚轩斥责,没想到楚辞根本没有那个意思。楚轩甚至因为楚辞的这么一句简简单单的夸奖十分的高兴。 “那是自然,辞辞,你可莫要小瞧了我,我可不像以往那么没用了。”楚轩此刻倒是有些符合他年龄的幼稚。 只是当他说完这句话,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浑身更是开始颤抖得不成样子。 “辞,辞辞……”楚轩牙关发出“咯吱咯吱”的颤音,巨大的恐惧填满了他的心脏。 他不像以往那么没用?他不像哪个以往那么没用?他又和楚辞,又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以前往? 上辈子,楚辞自己的身体积弱,根本就不能习武,就算是再好的内功,也只能勉勉强强拿来健个体。 楚轩的资质却是一等一的好。 那时候楚辞殷切的希望楚轩能够成为武林高手,他自己不能成了,他希望他孩子一般的楚轩能够成,也好让他过过眼瘾。 可惜,那个时候楚轩却处在了叛逆期,锦衣玉食多好,干嘛要去遭那份儿罪?更何况,他根本就不愿意让楚辞如了愿,凭什么呢? 所以楚轩在楚辞跟前的时候他还算认真,功课完毕以后也会耍几下,好像也是在认认真真练武,只是一旦楚辞不看了,立马就变回了原样。楚辞是个外行,自然瞧不出楚轩的敷衍。 可惜直到楚辞最后咽了气,也没能看见楚轩变成一代高手,他那个小小的期盼成了空。 现在的楚轩,已经拥有了相当惊人的气势了,一身的杀伐之气,显然他见过了血,而且数量还不少。在小南山被沈家人熏陶了那么久,就算楚辞勉勉强强也跟着练了一些,自己不算太成功,眼力却也有了。 这跟上辈子可不一样。 这辈子,楚辞可并没有让楚轩练过武,也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 楚辞面色复杂,他感觉到了楚轩的忐忑,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的心有些乱,他觉得他还需要一些时间好好想一想,理一理他和楚轩之间复杂的关系。 “时候不早了,你好好休息。”楚辞站起身来,这一次,他就没有犹豫了,是真的打算要走。 楚轩急急跟着站起来,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能说什么?他该说什么?感觉好像所有的一切都不对劲了。 辞辞他知道了,他知道了吗? 楚轩一遍一遍自虐般的问自己。 辞辞他知道了真相,他会怎么做,离他远远的,再也不见他? 第九十二章 接下来的路途就很枯燥了。 楚轩整天躲在马车上,连面都不肯再露,更是躲得楚辞远远的。 一路上战战兢兢跟着的卫绍元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他之前没有被闪瞎眼,现在倒开始怀疑人生。 不过他偷偷摸摸去看楚辞,发现楚辞依旧吃得好睡得好,没事就把他给欺负惨了,弄得他叫苦连。偏偏卫绍元是屁话都不敢多说一个,只能含着一泡小眼泪,使劲咬帕子。 楚辞自然发现了卫绍元的哀怨,逗弄他更加不亦乐乎,这小子怎么还是这么好玩儿呢?他都完全停不下来了。 可惜,这样的好日子终究是到头了,在他们的小车队又遭遇了几次袭击,并且都有惊无险的度过以后,总算是抵达了京城。 也得亏杨柳带着楚辞已经算是脱胎换骨的龙虎卫赶了上来,那些一次比一次厉害的袭杀才能不伤得他们分毫。 他们这个扮作商队的车队一进了城门,卫绍元就如蒙大赦,和楚辞支会了一声,楚辞都来不及挽留他再耍耍,卫绍元已经一溜小跑没了踪迹,看得楚辞目瞪口呆。 “臭小子。”楚辞笑骂。 这个时候楚轩也不得不露面了,只是他也根本没让楚辞看了个清楚,就被一群亲信给接走了。 楚辞瞧着那个直挺挺不肯露出半分狼狈的背影,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主子。”杨柳轻轻在楚辞耳边开口了,“我们也要回宫吗?” 楚辞摇摇头,“不回了。” 杨柳就眼睁睁看着楚辞的脸色垮了下来,变得垂头丧气的。 “您没事吧?”杨柳大惊,莫非主子是舍不得皇上走,可是这一路他也没有见着楚辞和皇上有过多的交流啊? “没事儿……”楚辞一口气分作小股拉得老长,听得杨柳腿都软了。主子这又是咋了?看起来十分的不得劲。 “走吧。”楚辞拍拍杨柳的肩膀,带着人外郊外走,他走的方向,恰恰是和皇宫相反的方向。 杨柳根本不知道楚辞打算去哪儿,只得默不作声的跟上。 楚辞带着他的人马来到的是京城郊外的一座田庄,十分普通的那种。 杨柳暗暗奇怪,主子放着好好的温泉庄子不住,跑到这种庄子来做什么?种地吗? 隔着老远就看见一块种着长势喜人的蔬菜菜田里有人在劳作。 “喜,喜大人!”杨柳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个带着草帽,穿着打了布丁的青色粗布衫,正一脸慈爱看着蔬菜们满足微笑的人。若不是那胖胖的身躯,那极其软润,十分有辨识度的外形,杨柳根本就认不出来这是那个总爱捏着小兰花指,甩别人一脸帕子和媚眼儿的福喜公公。 这和曾经那个拿下巴看人,傲得没边儿的喜公公差别也太大了。 “哟,小杨柳啊,回来啦。”福喜听见杨柳的声音,抬起头来,笑眯眯对他抛了一个媚眼儿。 杨柳打了个哆嗦,终于可以确定他真的没有认错人了。 “哎哟,主子也来啦。”福喜看见楚辞,一张圆脸更是笑开了花,伸着一双还沾满了泥巴的手就想要往楚辞身上扑。 一座小山就拦在了他跟前。 福喜和一双硕大的犬眼对上了眼,可惜他脚下还是没有来得及停下来,一手的泥巴尽蹭在了那一身缎子似的,油光水滑的软毛上。 一口狰狞的巴牙露了出来,“吧嗒”一身,一只老王八四脚朝天摔在了地上,四肢乱动,拼命想要翻身。一个小黑影子似乎从一丛毛茸茸的大尾巴里蹿出去,熟练的将那老王八用小爪子翻了个身,蹲在它身上被驮走了。 福喜:“……” 额上滑下几滴冷汗了,福喜喉咙动了动,圆脸挤成包子,“这是,犬将军?” 回应他的是这小山潇洒极致的抖毛动作,那些泥巴通通还给了福喜。 “犬将军,别闹。”楚辞大发慈悲的开口了。 犬将军“唔”了一声,甩甩蓬松的尾巴,晃着耳朵站在了楚辞身后。楚辞不想犬将军露在人前,它长得太大,太显眼了,只能关在马车里,这一路可把犬将军给闷坏了。 福喜拍了拍身上的泥巴,眼睛咕噜噜将犬将军打量了个遍,“这,犬将军这也长得太大了吧?”福喜都被吓到了。 原本犬将军的体型就足够惊人了,以前一口一个人脑袋没有半点问题,牛犊子似的,现在怕是得比成年牛还要壮,有犬能长成这样吗? “好了好了。”楚辞哭笑不得,“别看犬将军了,咱们进院子里去说话。” 楚辞当初选中了这个庄子,就是因为它难得的隐蔽,后面是山,前面是河,虽然能够使用的土地被一些山地占了,但是楚辞又不是真的要靠它的出产养活。 这个庄子里面的佃户都是楚辞的人,并没有什么外人,楚辞这会儿当然就觉得轻松了许多。 最大最好的院子自然是楚辞的。 杨柳进了院子,这才恍恍惚惚意识到这里该是主子的秘密别院,他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福喜替楚辞泡了一壶茶,他已经换了一身衣裳,摘了草帽,不过那一身还是相当的寒酸。不过他明显很享受这里的生活,看着比六年前也没什么区别,甚至气色还更好了,添了些精明和睿智。 楚辞抿了一口茶,舒服得整个人都变得软绵绵的。 “果然还是福喜大人泡的茶水滋味好。”楚辞咧着嘴赞美。 福喜甩了甩帕子,捂住嘴巴“咯咯咯”的娇笑,笑得杨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果然,刚刚觉得喜大人变睿智了的感觉果然就是错觉。 “主子这小嘴儿也变得更甜了。”福喜娇羞无限。 楚辞脸色都没有变一下,杨柳却差点滑到了桌子底下。 “主,主子,我先去厨房看看,犬将军他们也该喂一喂食儿了。”杨柳落荒而逃。 福喜挥着帕子,“小杨柳要早点回来,奴家可想你嘞。” 杨柳差点被门槛结结实实绊一跤。 楚辞嘴角一抽,“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看你把杨柳吓成什么样了。”楚辞翻了个白眼儿。 福喜瘪瘪嘴,“真不经逗。” 楚辞无奈的扶额,他还是拿这样的福喜半点办法没有。 “说人话。”楚辞叹气。 “哎。”福喜一脸无人懂的落寞。 “京城最近也没什么大事。”福喜正了正神色,“也就是南宁公主那个好容易得来的儿子摔了马,成了个瘸子。太皇太后娘娘去进香的时候闪了腰,已经躺了好多天。礼部员外的大儿子和小儿子在闹分家,冯阁士的闺女被孙家的流氓三子冲撞了,两家人闹得不可开胶……” “停停停。”楚辞头都大了,“你能少说一些八卦吗?” 福喜“哦”了一声,又道,“南郡王世子妃前段时间病逝了,他想在京城求娶一位贵女,安和郡主年纪到了,该寻郡马了……” 楚辞苦着一张脸,“福喜大人,您就说说我真的想知道的吧。”他在小南山是完全不理窗外事的,并不想在那里也没得安心,所以他现在迫切的需要更新信息。 这也是福喜没有远离京城的原因。 福喜蓦然一皱眉,“皇上是打算和几位皇叔杠上了。” “恩?”楚辞觉得他听到了重点,也许他能晓得他这一路上都不太平的原因了。 福喜叹了一口气,“皇上打断削藩。”也只有福喜敢怎么直接说出来了,换了别人就算明知道皇帝的打算,只要皇帝没有承认,就根本不敢也不能说出口。 楚辞吸了一口凉气儿,那小白眼儿狼竟然有这样的打算,也不怪藩王们坐不住了。 楚辞眉头紧皱,很快就明白了什么,“他太心急了。” 若是楚轩放慢些脚步的,先壮大了自身,再一步一步蚕食了藩王的势力,也未尝不可,可是他早早暴露了目的,实在是太不明智了。 藩王们怎么可能由得他这样来? 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这些自先皇起就存在的藩王们了,他们在领地经营多年,势力根深叶茂,哪里能那么容易撼动?楚辞当年也因为他们头疼得要死,身为帝王,分走了他权力的人,谁都容不下。 楚辞眉头紧皱,当年那小白眼儿狼甚至是和藩王联手一起来掀翻他的,否则只凭借他自己,还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哪里能那么容易成功?只是他也不清楚,那小白眼儿狼到底联合了多少人,又是如何与虎谋皮的。 想到这里,楚辞心一寒,可是又想到如今,又觉剪不断理还乱,马上就头痛欲裂。 福喜看出了楚辞的难受,面上就有了点急色,“不是说沈家乃绝世神医世家吗?怎的这么多年了,病还没有治好?” 楚辞摇摇头,揉着眉心,忽而有些破罐子破摔起来,他还管那么多破事作甚?反正那小白眼儿狼不是省油的灯,那家伙上辈子被他限制了发展都死不了,还掀翻了他,这辈子他都主动退出了,更不曾妨碍他,横竖那小白眼儿狼该比上辈子混得更好。 “大人,太妃娘娘来了。”有人敲敲门,通报道。 “太妃?莫非是袁太妃?”楚辞一喜。 第九十三章 福喜朝楚辞抛了个媚眼儿,“除了那位太妃娘娘,还能有哪位?莫非陛下您还想再弄出一个太妃来?” 楚辞懒得和福喜继续扯皮,急匆匆就往外走。 福喜翻了个白眼,甩着帕子又跟了上去。 正走出了大院,楚辞就见到一辆马车徐徐而来。 楚辞突然踌躇了,一点迈不动步子,毕竟他一走就是这么多年,将袁令仪一个人留在了皇宫大院,也不晓得这么多年她有没有受委屈。 这边心里正在天人交战,那变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一只倩倩素手撩开了马车的帘子。 楚辞就看着那只手发起了呆。 而后一只精巧的绣花鞋踏在了脚踏上,一张精致的面容也显露出来。 正是袁令仪太妃娘娘。 楚辞怔了怔,岁月都没有在这个女子身上留下更多的痕迹,反而让她变得更美了。若是六年前袁令仪还带着些烟火气,现在她已经彻彻底底变成了雍容华贵的太妃娘娘。 袁令仪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个人正在瞧她。 她下了马车,就先伸展了一下腰肢。 “娘娘,您慢些。”一个小丫头慌慌张张跳下马车。 “好烟儿,你倒是快些啊。”袁令仪催促。早就不是少女的袁令仪,只有在这里,才能露出些自在的笑容。 每个月到这座庄子里来歇一歇,袁令仪才觉得自己不会在皇宫大院里枯萎,就是不晓得这座庄子的主人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暗自感叹了一下,袁令仪又换了一个笑脸 ,既然是出来放松的,那么那些多余的问题就不要想。 很快袁令仪就发现今天的庄子里好像有什么不对劲,面上露出一些狐疑,袁令仪提了提裙摆,就朝庄子的大院走去。 只是她将将转身,整个人都愣住了。 “娘娘?”烟儿发现袁令仪的不对劲,有点奇怪。 “烟儿,我好像看见太上皇了。”袁令仪檀口张大,眼睛瞪得滚圆,惊骇的样子却让她整个人显得十分可爱。 “娘娘,哪里来的太上皇?太上皇不是在小南山吗?”烟儿是最近这几年才入的宫,根本不认识早就出了宫的太上皇。 “他回来了。”袁令仪喃喃道。 “谁回来了?”烟儿一脸茫然。 袁令仪不再回答烟儿,她的手还有些颤抖,却还是一步一步往前走,烟儿不明所以,不敢再问,赶紧跟了上去。 “你,你回来了。”袁令仪站在楚辞面前,还有些不可置信。 “好姐姐,我回来了。”楚辞上前几步,握住了袁令仪的手。 “你是真的,真的回来了。”袁令仪眼眶一湿,眼泪就滚了出来。 “好姐姐,怎么见了我不但不高兴,还要哭呢?”楚辞心疼的抬手替袁令仪擦了擦泪,“不知道的人怕是还得以为我欺负了你呢。” “你可不就是欺负了我吗?这么多年都不回来。”袁令仪又是高兴,又是委屈。 “好姐姐,别哭,你若是生了我的气,就打我好了。”楚辞赶紧献上了半边脸,那模样倒是十足十的狗腿。 “你!”袁令仪没好气的抽出一只手轻轻敲在了楚辞的脑门儿上,“没个正经。”说完她就笑了。 楚辞见袁令仪真的笑了,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好姐姐,咱们进去说话。”楚辞就带着袁令仪往里边走。 “恩。”袁令仪拿帕子擦了擦眼睛,跟着楚辞进了屋子。 “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病治好了吗?”原谅了楚辞的不告而别,袁令仪马上就开始关心楚辞的身体。 楚辞将她鬓边一缕碎发别在了耳后,“放心吧,已经好全了。”说完楚辞就在袁令仪面前转了几个圈儿,让她好好看了个清楚明白。 “好全了就好,好全了就好。”袁令仪勾起嘴角,“你若是跑了这么多年,还是没有治好病,我才不会轻易饶了你。” 楚辞马上就腆着脸凑上去,“给姐姐好好看看。” 袁令仪好笑的推开了楚辞。 说了一会儿话,两人这才平复了一些心情,楚辞又给她讲了好些在小南山发生的趣事儿,逗得袁令仪瞪大了眼睛,眼皮儿都舍不得眨一下。 “原来小南山那么好玩儿吗?”袁令仪捧着下巴,一脸的憧憬。 “那是自然,下回也带姐姐一起去那边玩耍吧。”楚辞自然不会讲他和沈家的关系,只挑了一些趣事儿来说。但是仅仅是这样,就让几乎从来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袁令仪向往不以了。 “我也可以去吗?”袁令仪开心的反问,只是眼神很快又黯淡下来,“我应该是去不了的。” “放心。”楚辞胸有成竹,“若是姐姐想去,那一定能去得成的,相信我。” 袁令仪就多了些期待。 “娘娘,东西老奴帮您送到车上去了。”消失不见的福喜这会儿才冒了出来。 “什么东西?”楚辞疑惑。 袁令仪俏脸一红,支支吾吾道,“只是一些庄子上的东西。” “庄子上的。”楚辞一愣,随即就反应过来,“咳咳,姐姐想要什么,以后吩咐一声就行了。” 袁令仪的脸色恢复了正常,没好气儿的看着楚辞,“我是为了那么点东西才特意跑过来的吗?”这会儿她倒是不再不好意思了,“你这个庄子很不错,庄子的产出也很不错,我喜欢这里。” “娘娘每次来,都要在这么歇好久。”福喜也乐颠颠的证明。 楚辞就笑了,他很庆幸当初将这个庄子的存在告诉了袁令仪。 “太妃娘娘,请用茶。”杨柳泡了茶,并着点心一块儿送了上来。 袁令仪瞧见杨柳,又看看楚辞,那目光之中的意味不言而喻,看得杨柳脸都红了。 楚辞脸皮厚比城墙,再说了,他和杨柳之间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他完全没有一点心虚。 袁令仪见楚辞这般,没了打趣儿,有点小失望。 杨柳和福喜很快就退了出去,免得打扰了他们。 等人一走,袁令仪就迫不及待了,“陛下,我说,您和杨柳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看着怎么……” “我和杨柳之间没什么。”楚辞忙道。 袁令仪眉头就皱了起来,“你年纪也不小了,身边也该有个体己的人,杨柳跟了你这么多年了,为何?” 楚辞摇摇头,他一开始确实喜欢逗弄杨柳,将他调戏得面红耳赤,楚辞就特别坏心眼的开心。 可惜他现在已经没那个心思了。 “我不想耽搁了那孩子。” “你。”袁令仪看着楚辞,叹了一口气,“你怎么这么倔强。” 楚辞不想在继续这个话题,他脑海中忽而闪过楚轩一瘸一拐的身影来,摇摇头,楚辞不再胡思乱想。 “姐姐,你也别尽说我了,怎么样?在这里可有喜欢的人?告诉我,我帮姐姐抢了来,我给你当后台。” 袁令仪无奈的抚了抚额,“你这家伙,真是坏透了,哪里有你这样办事的。” 楚辞就嘿嘿笑。 这厢其乐融融,那厢楚轩可就惴惴不安了。 楚轩已经好久没有睡个好觉,他始终在纠结楚辞那些话的意思,他甚至不敢再和楚辞说话,宁愿自欺欺人的将自己缩在壳子里,也不想在外面被楚辞判了死刑。 回到皇宫,御书房已经积攒了一大堆的折子在等着他看,许许多多事情等着他处理,可是他哪里还有那个心情? 手上的折子分明看不下去,楚轩懊恼的拍了拍额头,一把将折子扔了。 “陛下,歇息一下吧。”小太监送来一碗醒神茶,劝楚轩道。 楚轩接了碗一口饮进,这才觉得精神气儿好了点。 芍药垂首进来了,朝御书房内的宫女太监们使了一个眼色,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陛下。”芍药低声道,“太上皇住进了郊外的庄子里。”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袁太妃娘娘总是在今天去太上皇住的那个庄子。” “什么?”楚轩一惊,差点掀翻了桌子。 “太妃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楚轩又惊又怒,他一直很忌惮栖凤阁那个,因为辞辞对那个女人很不一般,现在那个女人已经直接送上了门去,他却在这里畏畏缩缩。想到这个,楚轩整个人都不好了。 “回皇上。”芍药不敢隐瞒,“今儿一大早就去了,太妃娘娘应该要三天以后才好回来。” “三天?”楚轩念叨着,一张脸黑了个彻底。 三天,天知道这么多年没有见面的两个人会擦出什么火花来,那还得了? 楚轩一下子就坐不住了,他脸上全是焦躁,起身在御书房里走来走去,芍药看得眼睛都晕了,只好低下头,不再去看。 “不行,朕不能让辞辞和那个女人单独相处!”楚轩铁青着脸道。 芍药嘴唇张合了几下,犹豫了一番,还是没有开口。 她当然知道太上皇和太妃娘娘本来就是夫妻,单独相处什么的再正常不过,不过她真的没有办法去提醒楚轩什么。 皇上的脸色太过难看,芍药这些年看在眼中,皇上对太上皇的占有欲实在是太大,都到了让她心惊的地步,所以她什么也不能说,什么都不能。 第九十四章 “来,姐姐吃桃子。”楚轩殷勤的替袁令仪削了桃子,切成了小块堆在碟子里,用牙签儿插了就要往太妃娘娘檀口中送。 袁太妃娘娘嗔怪的白了一眼楚辞,“边儿去,别碍手碍脚的。”那边正忙着和陷儿包饺子。 楚辞讪讪的退后,又拿手抵在嘴前大声道,“姐姐,我爱吃白菜肉馅儿的,多来几个这个。” “走远点!”袁太妃娘娘一手的白面粉就抛了过来。 “哎哟。”楚辞护着桃子赶紧跑了,那狼狈模样惹得在旁边打下手的烟儿忍俊不禁。 “娘娘,太上皇可当真有趣儿,一点都不吓人。”烟儿拿刀剁着白菜,一边还抽空说话。 袁令仪勾了勾嘴角,她的袖子高高挽起,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根根葱白的手指在面团中按揉着,姿势特别好看。 烟儿抽空抬头看了一眼,低下头却发现自己的动作粗鲁得要命,瘪瘪嘴,娘娘怎么这么好看?她跟了娘娘这么久了,怎么半点学不来呢? “你啊。”袁令仪好笑,“认真点,别伤了手。若是陛下吃不到白菜陷儿的饺子,可要拿你是问了。” 烟儿缩了缩脖子,吐了吐舌头,“太上皇陛下才不会呢。” “臭丫头……” 在小厨房外头抓耳挠腮老半天了,楚辞可算是等到了太妃娘娘出来。 袁令仪瞧见楚辞那眼巴巴的模样,心中好笑,嘴上却道,“想吃饺子还早得很,先跟我摘甜瓜去。” 楚辞的“哦”了一声,一脸的失望。 袁令仪终于笑了出来,白了楚辞一眼,熟门熟路就带着楚辞往瓜地里走。 她可是比楚辞熟悉这里得多了。 楚辞眼巴巴跟在太妃娘娘身后,一张脸那是望眼欲穿。 袁令仪拿帕子掩住嘴角,她知道楚辞并不缺什么山珍海味,缺的只是那份家里的感觉而已。 她当然不会揭破楚辞。 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甜瓜地。 不过,太妃娘娘嘴角的弧度还没有落下,整个人都傻了。 楚辞不明所以,跟着袁令仪的目光看过去,顿时也傻了。 这哪里还是甜瓜地啊?眼前简直就是一片狼藉。甜瓜架子倒塌了不说,甜瓜藤蔓更是零零碎碎撒了一地。娇娇嫩嫩,眼见着已经成熟了的甜瓜东一个西一个乱七八糟躺在地上,简直可怜极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烟儿跺跺脚,“哪个挨千刀的毁了这瓜地?这块瓜地娘娘费了许多的心血,可就这么糟蹋了!”烟儿都要哭了。 楚辞傻眼过后就发现了不对,急走几步进入田里,弯腰捡起了一个甜瓜,这个甜瓜上面有一排的齿痕。 “这?”一个不太美妙的想法的进入了脑海。 瓜田里,几节幸存下来的瓜藤忽然动了动,楚辞眼中光芒一闪,一个健步冲了过去,手臂唰一下探入了一片藤蔓,胳膊一抽,就提起了一头正贼溜溜想逃跑的老王八。 老王八:“……” 楚辞:“……” 四个爪子艰难的滑动着,还维持着逃跑的样子,当老王八终于发现自己溜不掉以后,麻溜的往壳里面一钻! 楚辞:“……” “你这贼龟!”楚辞拨开藤蔓,发现了啃剩下一大半的甜瓜,顿时就暴跳如雷了。 楚辞火大的将龟壳抡圆了甩来甩去,老王八丝毫不为所动,缩在壳里面装死到底。 “气死了我了!”楚辞气得半死。 “算了算了。”袁令仪赶紧上来道,“你跟它一只王八较什么劲儿?它能知道什么?” 楚辞马上反应过来,就凭这老王八的小身板,溜都溜不掉,更别提毁了瓜地了。 “出来!”楚辞突然转身,对着一颗大树道。 烟儿急急捡起一个甜瓜,发现只是瓜蒂那里损伤了一些,其余地方还是好好的,就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将甜瓜抱在怀里,烟儿发现了楚辞的神奇行为,不由自主也伸着脑袋去看。 “陛下,您在叫谁?”烟儿仰头跟着树干看到树梢,树叶很浓密,她只能眯着眼睛看,脖子都看酸了,也没看出朵花儿来。 “还不肯出来了吗?”楚辞的声音冷了些 “吱唔……”一声心虚的叫声传来,那树底下的一个洞穴里头,就垂头丧气爬上来一个东西。 “唉!”烟儿正在揉脖子,看见了那一团灰扑扑的东西,吓得叫了一声。 “吱唔。”那灰猫团子看见楚辞手中先辈的下场,吓得毛都炸起来了。 “吱唔!”灰毛团子惨叫出声,一会儿可怜兮兮去看楚辞,一会儿可怜兮兮四处求救。 “这是什么玩意儿?”太妃娘娘原本揪心瓜地的心儿也耽搁了一些,“你过来,到这边来。” 袁太妃招招手,灰毛团子愣了愣,似乎权疑了一番,然后马上就选择了相当狗腿的扑向了太妃娘娘。 “臭小子!”楚辞目瞪口呆,一只猫鼬而已,至于那么狡猾吗? 那边灰毛团子已经几步蹦向了太妃娘娘,跳进了太妃娘娘怀里不说,还一个劲儿的磨蹭磨蹭,看得楚辞差点急眼了。 “坏东西!”楚辞气急败坏要把那个丢人现眼的灰毛团子揪出来,可惜还没等楚辞碰到它,它已经惊恐的尖叫了一声,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一头扎进了太妃娘娘的怀里,好像楚辞是个要吃灰毛团子肉的怪物。 楚辞看傻了眼。 “行了行了。”袁太妃相当欣喜的转过身去,将灰毛团子护在了身后,就算贵为太妃,也避免不了喜爱毛茸茸小动物的天性。太妃娘娘是打算护短到底了。 “这么小的东西,吃瓜也吃不了几个,你做什么吓唬它?”太妃娘娘柳眉倒竖,一脸嫌弃的瞪了楚辞一眼。 “我……”楚辞差点喷出一口血来,看着将那灰毛团子摸了又摸的太妃娘娘,楚辞郁闷透顶。 “哼,还有一个总该是罪魁祸首了吧?”楚辞气呼呼的看向了远处的灌木丛。 “唔……”一声低沉的呜咽声,一只垂头丧气,紧紧夹住尾巴的大山犬慢吞吞走了出来。 楚辞气得伸出手,指着山犬的嘴角,那上面还有甜瓜子和藤蔓叶子的青汁儿,证据都还留着呢。 “总该是你这个大坏蛋干的吧?”楚辞指着山犬嘴角,“你跑不掉了!” “唔。”山犬夹住的尾巴摇了摇,耳朵紧紧贴在脑袋上,可怜巴巴趴在地上,用两个前爪子捂住了嘴巴。 “藏也没用,我都看见了。”楚辞半点不留情,“看看你们干的好事,这么一片好瓜地,全部被你们糟蹋了,今天不告诉我一个理由,通通不准吃饭!” “唔……”大山犬痛苦的捂住了眼睛,灰毛团子悄悄抬起来的脑袋赶紧又放了下去。 “恩?”楚辞哼了哼,吓得大山犬抖了抖。 “怎么,不认错吗?”楚辞揪了揪大山犬的耳朵。 “唔。”大山犬突然舔了舔楚辞的手指,好像十分悲伤的站了起来,抬腿就往灌木后头走。 “恩?”楚辞愣了愣,跟在了大山犬的后面。 大山犬走到灌木丛后面,伸出爪子刨了刨土,很快,它就拖着什么出来了。 楚辞呆滞的看着他拖出一条碗口粗的大蛇,十分不舍的搁在了楚辞的面前。 楚辞:“……” “唔……”大山犬失落的叫了一声,蹲坐在地上,不去看那条大蛇。 “啊!”烟儿被吓得差点晕过去,好大的蛇! “陛,陛下……娘娘!”烟儿腿都软了。 袁令仪也后退几步,抱着灰毛团子花容失色。 “你就是为了这个?”楚辞又好气又好笑,莫非大山犬是为了捕这条大蛇才毁了瓜田?不过,楚辞很快意识到,瓜田确实是被这大坏蛋给毁了,拿出这条蛇,是来当补偿的。 楚辞又好气又好笑。 踢了踢那大蛇,楚辞发现它居然还没有死,估计大山犬是为了留着大蛇多耍一段时间。只是这大蛇被踢了也没有反应,估计是还晕着。 “死了吗?这么大一条蛇,能做多少蛇羹啊。”楚辞自言自语道。 “唔!”大山犬露出些兴奋的表情。 死蛇一般瘫软在地的大蛇突然神经质的甩了甩尾巴尖儿,拼命表示自己还活着。 楚辞嘴角一抽,那大蛇尾巴尖儿动过以后,身子也动了动,估计是想要逃跑。 “啪。”一只壮壮的爪子闪电般伸出,直接将大蛇摁在了地上。 大山犬邀功一般又舔了舔楚辞的手指,还殷切的看着楚辞。 得了,看来他应该是吃不成蛇羹了。 楚辞叹了一口气,站直了身体。 “就叫大青吧。” “唔!”大山犬的尾巴摇摆的极为欢快。 突然它又转身去刨了刨土,最后竟然又掏出了一条小一些的蛇。 楚辞目瞪口呆,得了,现在小青也有了。 “唔。”大山犬乐颠颠拖着两截蛇尾巴往大院里去,总算是摆脱了被蹂-躏的地位,它也有小弟了。 楚辞无语至极,不过发现大山犬高兴得蹦来跳去,楚辞就不好打击他的雅兴了。 等他们挑出几个品相还不错的甜瓜,回到院子准备和饺子一起大快朵颐的时候,楚辞就发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 “你,你怎么在这里?”楚辞看着若无其事的楚轩,顿时头就大了。 第九十五章 楚轩神色淡淡,杨柳站在他身边,面上尽是局促。 “主子……“”杨柳抬抬手,张开想要说什么,却又羞愧的低下了头。 楚辞知道他想说什么,杨柳应当是想要阻止楚轩进来的,可是因为楚轩的身份,他做不到。 楚辞不以为意的挥挥手,示意杨柳没什么大不了的 杨柳这才松了一口气。 袁令仪看见楚轩,愣了愣以后,就露出点笑容。 “皇上也过来了。”她并不知道楚轩和楚辞之间的恩恩怨怨。这些年楚辞不在,她一个人在皇宫大院儿里面闲得无聊,还是楚轩经常到她跟前走动,常常带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给她解闷儿,所以袁令仪对楚轩还是很有几分喜爱的。 她没有孩子,楚轩又只比她的弟弟大上了几岁,楚轩在她面前狠狠刷了脸,袁令仪就把他当成半个弟弟一般了。 不过虽然感情上对楚轩很有几分喜爱,但是理智上袁令仪也分得很清楚。 楚轩是君,而她是后宫太妃,总得是要恪守着身份的。 况且,她还是个女人,天生感情上就要细腻几分,就算并不清楚其中的原由,她还是能够察觉到楚轩和楚辞私底下的暗流。 楚辞并不喜欢楚轩。 所以她的态度也只是客气,她不想让楚辞不高兴。 楚轩淡淡的朝袁令仪点点头,毕竟袁令仪不是太后,虽然她还掌着凤印,那也只因为现在后宫后位悬殊,一旦楚轩立后,她自然会把凤印交出去。 楚轩自然是因为楚辞的缘故才会对袁令仪态度极好,当然,也是因为楚辞的缘故,让楚轩又很是火大。 袁令仪敏锐的察觉到楚轩今儿对她态度很是不善,甚至是有些——记恨的样子?这让她有些不明所以,甚至还有些不知所措,毕竟以前楚轩的嘘寒问暖也不是假的。 楚辞眉头一皱,不动声色将袁令仪挡在身后,他可是没想到,楚轩居然又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出现了。 因为楚轩对袁令仪的态度,气氛有点微妙,偏偏楚辞下意识的护住了袁令仪,就跟楚轩要对袁太妃做出什么来似的,那防备的模样看得楚轩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楚轩勉强挪开了眼神,平息了一下胸膛翻涌的怒火和嫉妒,“朕发现太上皇没有回宫,有些担忧,所以就来太上皇的庄子上看看。” 他丝毫没有掩饰他派人查探楚辞的事实,当然,袁太妃那边也没有落下。 就算楚辞也并没有特意遮掩什么,听到楚轩这么说,也有点火气了。 “既然皇上已经看过了,那就早点回去吧。”他是丝毫没有客气的下逐客令。 楚轩咬咬牙,气得额头上青筋暴起,拳头也握紧了,“朕才刚刚来,太上皇就要赶人,这样也不太好吧?” 楚辞噎了噎,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厚脸皮了? 楚轩似乎有点热了,随意拉了拉领子。 他今天穿的是一件月白色的袍子,袖子边儿上锈了几枚清雅的兰花叶子,领子上也用银线锈上了细细的镶边,衬得他的肌肤滢润如玉。只是这一拉领子,脖颈上竟然露出一些和肌肤不同颜色的,粉嫩嫩的痕迹来。 那些痕迹原本隐藏在领子下,倒也不显眼,只是这会儿暴露出来了,那当真是刺眼的要命。 楚辞恰好看见,面色微微一变,竟然变得僵硬起来。 袁令仪也敏感的注意到了楚轩脖子上的痕迹,皇上受伤了?可是谁能够伤了他?袁太妃捏紧了帕子,忽然察觉到了楚辞紧绷起来的神色。 她是一个极其聪慧的女子,这会儿心头一跳,一股子不妙的情绪在心中蔓延开来。 袁令仪忽然有些恐慌,帕子被她无意识的搅成一团,扯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袁令仪开口道,“既然皇上已经来了,那也不用急着回去,正巧妾身包了饺子,刚刚还在田里摘了甜瓜,皇上留下来一起尝尝吧。” 这个邀请本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可是听在楚轩耳中,那便是相当的刺耳了。因为袁令仪分明就是一副女主人的态度。 以他心上人家的女主人的态度邀请他留下来用饭!没有比这更加令人讽刺的事情了。 楚轩废了好大上力气,才没有让自己失态,可惜广袖下的指甲都快要将手心抠破了。 “好,好啊。”楚轩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心中快要被妒火燃烧得失去理智了。 楚辞也没有开口说反对,他看见楚轩身上的伤痕,整个人都懵了。他没想到,楚轩竟然这么无耻,居然大大咧咧的将那些痕迹显露出来给他看! 活了这么多年,楚辞就没有这么丢人过。他当然知道楚轩是在提醒他什么,他简直想一巴掌将楚轩拍出去,可是当他看见那个伤痕,顿时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 楚轩一定是故意的! 他给他的药膏,效果怎么样,楚辞清楚的很,都过了这么些时日了,没道理那伤痕还是这么显眼。肯定是楚轩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可惜楚辞也没有证据证明楚轩做了什么,他也没办法呵斥他。 一顿气氛怪异的午饭就在这个小小的庄子里上演了。 袁令仪举着玉筷,替楚辞和楚轩分饺子。 那饺子个个白白胖胖,皮薄馅儿厚,微微透明的身子里头是翠绿粉嫩的肉馅,看起来相当诱人。 可惜吃它的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袁令仪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整个人显得有些沉默。 楚辞更是食不下咽,本来好端端的一顿家庭餐,他还期待了好久,现在却多了一个搅局的人,他能高兴得起来才怪了。 楚轩脸上挂着怪异的笑容,他挟起面前盘子里的一个饺子,随意蘸了点酱,直接送入了口中,津津有味的嚼了起来。只是偏偏他一边嚼一边将目光紧紧落在楚辞身上,好像他嚼的不是饺子,吞的也不是饺子,是楚辞一般。 楚辞被那狼一样的目光看得毛骨悚然,后背居然还起了一层薄汗。 他都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有多难看。 袁太妃举着筷子,一颗心却沉入了谷底。她眼神闪硕,另一只藏在袖子里的手开始发抖。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楚轩的目光根本没有一点掩饰,他一点都没有掩饰对楚辞的志在必得。甚至无意间,楚轩竟给了袁令仪一个相当不善和带着警告的眼神。 她太了解那个眼神的含义了! 她是一个后宫中的女人,她不是一个天真的小女孩。 这种眼神,她在身边人身上看过无数次。 楚辞还未曾登基前,身边是有两个美人的。 那两个美人是先皇赐给他,楚辞不得不收下的。那时候她满心惶恐,家庭的剧变,亲人的嘴脸,看不见的未来,直到她和楚辞达成了协议,进入了深宫,一颗心也没有安定下来。 那两个美人也顺势成了她的“姐妹”。楚辞只把那两个美人养在了后宫,吃喝从来不短,供得好好的,偏偏她们对于楚辞“独宠”的“爱妃”充满了嫉妒。她无数次从她们两个脸上见到这样的神情,哪怕她们掩藏的很好,她还是看见了。 这是对她的怨恨,嫉妒,因为她抢了她们的丈夫。多么的可笑,她竟然在皇上脸上看到了这个! 袁令仪浑身发凉,牙齿都在打颤。 楚辞发现袁令仪脸色不对,赶紧放下筷子站了起来,“爱妃,你脸色不好,没事吧?” 楚辞急急去探袁令仪的额头,却摸到了一手的冷汗。 “这是怎么了?不舒服?”楚辞额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妾,妾身没事。”袁令仪自然感受到了楚轩恨不得吃了她的眼神,尤其楚辞对她嘘寒问暖的时候,这种感觉就更加明显了。 “太妃娘娘是不是累着了?”楚轩沉声开口,“辞辞,太妃娘娘身体娇弱,不能太过劳累的。” “是这样吗?”楚辞心疼的替袁令仪擦汗。 “是,是!”袁令仪朝楚辞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妾身今儿是感觉身体有些不对劲,饶了太上皇和皇上的雅兴,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楚辞轻呵,“胡说八道些什么呢?既然不舒服,就该好好歇着,还去厨房忙活做什么?烟儿,烟儿。”楚辞朝着外大喊。 “奴,奴婢在!”烟儿一听见楚辞的声音,赶紧往里面跑。 “快,快扶你家主子回厢房休息,叫人去太医院请个太医过来。”楚辞赶紧吩咐。 “娘娘!”烟儿发现袁令仪的状态,惊呼了一声,赶紧扶住袁令仪的肩膀。 “不,不必那么麻烦了,陛下。”袁令仪摇摇头,“妾身回去歇一会儿就没事了,陛下不必着急。” “什么叫不请太医?”楚辞恼了,“这个时候要听我的。” 杨柳听见动静也赶紧跑进来,楚辞就赶紧让他去请太医。 所有人都围着袁令仪运转起来,不过短短盏茶时间,这客厅里边儿就只剩下了楚轩,和外间一直沉默的芍药。 楚轩一口一口的将桌上已经凉掉的饺子吃进了肚子,他此刻明明是面无表情,却无端让人十分的害怕。 第九十六章 “娘娘,您没事吧?”烟儿小心翼翼替袁令仪擦着额头上的冷汗。 “太上皇呢?”袁令仪大力抓住了烟儿的衣袖,面色苍白,手背上的骨节因为太过用力都凸了起来。 烟儿被这个模样的袁令仪吓坏了,含着眼泪道,“娘娘,太上皇他去催太医了。” 袁令仪这才渐渐松了手,整个人失去了所有力气似的,软倒在了榻上。 “娘娘!”烟儿抓住袁令仪的手,却发现她的娘娘手冷得同冰块一样。 袁令仪双目无神的看着雕花的床柱,忽而发现有一个湿湿热热又软软的东西蹭了蹭她的手背。 低下头,袁令仪就和一双圆溜溜的眼珠子对上了。 “咦?娘娘,这个小东西还在这儿呢。”烟儿发现了灰毛团子,高兴的叫了一声,娘娘挺喜欢这个小东西的,小东西在这里,娘娘应该好了些吧? 袁令仪僵硬的眼珠子动了动,手指轻轻抚了抚灰毛团子,灰毛团子立刻舔了舔她的手指尖儿。 袁令仪的神色果然缓和了一些。 烟儿看得高兴,“娘娘,听太上皇陛下说了,这小东西的名字叫小沙子。” 灰毛团子听见有人在叫它的名字,高兴的晃了晃尾巴,“唧唧”叫了一声。 “娘娘!”烟儿高兴得手舞足蹈,“看,小沙子知道奴婢在叫它呢,它可真聪明。” 小沙子又叫了一声。 袁令仪抿得极紧的嘴角终于松了松。 烟儿瞧见了,心中暗暗道了一声菩萨保佑。 这会儿,急匆匆的脚步声过来了,正是楚辞揪着以为太医,进来得飞快。 这太医太上皇心急火撂催过来还有些发愣,待得知道他要看病的人是袁太妃娘娘,整个人都懵了。 “你还愣着干嘛?还不赶快替太妃娘娘看看。”楚辞眉头一皱,语气有些不善,这太医院的纪律是越来越散漫了。 “是,是!微臣遵命。”太医额上冒出一层薄汗,听到楚辞发话,腿都有点发软了。 “娘娘,得罪了。”太医有些僵硬的取出一张帕子,盖在了袁令仪的皓腕上,这才哆哆嗦嗦去诊脉。 袁令仪抬头看向楚辞,发现他正死死盯着太医,一脸的紧张,不知怎么的,心里一下子就松了。 “陛下,不必太过紧张。”袁令仪朝楚辞眨眨眼睛,“我只是累了,真的不碍事。” 楚辞哪里能够放心? “行了行了,好姐姐,你就别说话了,好好歇着吧。” “是啊,娘娘,你看陛下多疼您。”烟儿也跟着帮腔。 这时候,太医总算是诊完了脉。 收好帕子,太医硬着头皮道,“回太上皇,太妃娘娘确实是有些劳累过度。娘娘身体一直很好,所以也没什么大碍,只要吃几贴补气养元的汤药便足够了。” “那你赶紧开药。”楚辞就道。 “是是。”太医赶紧从药箱子里掏出笔墨纸砚,躲到一边写药方了。 楚辞坐在了袁令仪的榻边,神色有些愧疚。 “抱歉,姐姐,是我不好,我不应该在你累的时候还让你包饺子。” 袁令仪捂了捂嘴,“胡说八道什么呢,那点小事,怎么可能累得到我?你啊,也太小瞧我了。” 楚辞面上就有些讪讪的。 “你啊。”袁太妃伸出一根芊芊玉指,一指头戳到了楚辞的额头上,“不该操心的时候瞎操心,不是你的问题,还尽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累不累啊?” 楚辞被戳也不敢动,只得苦着一张脸,“还不是拜太妃娘娘所赐?若不是太妃娘娘太过凶悍,把我这小青年变成了个惧内的软耳根,我能这么怕吗?” “你!”袁太妃被楚辞这装模做样给气笑了,“贫嘴。” 楚辞就嘿嘿笑。 袁令仪气色好了不少,用过了一碗药,面颊果然就多了几丝红晕。 楚辞半步不离的守着袁令仪,这个时候才是真正的放了一些心。 这药大概带了点安眠的成分,用过了药,袁令仪就阖目很快睡去了。 留下烟儿守夜,楚辞替袁令仪拉了拉被子,这才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一走出房门,楚辞就看见了一个人。 那人背对着楚辞,双手负在身后,轻轻冷冷的立在那里,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了。 月光下,他微微扬起的衣摆显得十分孤独又冷清,仿佛野地里的孤狼。 “你还没有回去?”楚辞眨眨眼,直接开口打碎了这一院子的孤寂。 楚轩就缓缓转过身来。 他如今已经生得人高马大,就这样直挺挺的立着,竟然给了楚辞一些被俯视的错觉。 这让楚辞感觉十分不舒服,他面无表情的和楚轩对视,一点不肯输了半分气势。 “袁太妃没事了吗?”楚轩就问。大概在风中站久了,楚轩的声音有些嘶哑,他忍不住用拳头抵住嘴唇,咳嗽了一声。 “没事了。”楚辞摇摇头,“她已经睡下了,多谢你的关心。” “辞辞,我们之间一定要这么客气吗?”楚轩直勾勾的看着楚辞,明亮的眼睛中全是哀伤。 楚辞被那双似乎蕴含了无数情绪的眼睛震了震,直到当他想要再看个仔细明白的时候,那双眼睛已经重新归于了平静,连一丁点儿的情绪也没有了。 楚辞狐疑的摇摇头,“你是君,我是前君,我们这样不合适。” “不合适?”楚轩慢吞吞的重复了一下这两个字,忽而有些失控似的,“哈哈,不合适?辞辞,你现在居然对我说不合适?” 他的嘴角抬起一个诡异的弧度,再不合适,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晚了。 再不合适,他们之间也不会有任何其它的结局。 “楚轩!”楚辞眯了眯眼,楚轩刚刚一瞬间给他的感觉很危险,让他汗毛都立起来了。 “呵。”楚轩突然捂住眼睛,抬起脑袋笑出了声,“辞辞,你已经久没有叫过我的名字了。” 久到他的心已经麻木,久到悲伤和绝望快要将他淹没。 楚辞蹙眉,他已经搞不清楚楚轩心中的想法了,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觉得他从来就没有了解过楚轩,哪怕他曾经将他时时刻刻捧在手心里过。 他从来都不了解楚轩。 “你……”楚辞犹豫了一下,想要像曾经那样拍拍楚轩的脑袋,却在抬起手的那一瞬间又将手收回了袖子。 他已经不是那个被人欺负了,只能躲在角落里偷偷哭泣的孩子了。 楚辞叹了一口气,“院子里还有很多房间,你自己寻一间歇着去吧。” 他已经没有那个心思,没有那个毅力去猜楚轩的想法了,曾经他以为他把楚轩看得透透的,以为他是一个单纯善良无害的孩子。到头来,他才明白他是一头养不熟的白眼儿狼。 上辈子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心力,这辈子,他是再也没有兴趣去当个傻子了。 楚辞转身,准备离开了。 “辞辞!”楚轩突然开口了,声音很是沉闷。 “还有事?”楚辞头也不回。 楚轩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的声音传了过来,“你有没有想过,你所看见的,你所听见的,有可能并不是真的,也许另有隐情呢?” 他的声音带了点紧张的期待,双手也紧紧揪在了一起。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楚辞说完就走了,他的头有些疼,应该是早上闹腾久了,吹了些风,现在觉得身体有些难受。 “辞辞……”似乎有些悲伤意味的声音渐渐消失在了风中。 楚轩沉默的看着楚辞的背影。 他发现,这辈子,他似乎总是在追逐楚辞的背影。 楚轩有些怀念曾经,当他一转身,就能看见一双小心翼翼护持着他的手的时候。 也许他更本不屑于那双手毫无用处的保护,可是那一颗冰冰冷冷的心,却是暖暖的。 没有捧着他的身体,却捂暖了他的心。 可惜现在那双手不要他了,他却拼命的伸出手,想要把它拉回来。 “我的,是我的……”楚轩嘴角微微翘起,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面上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被拒绝一次又怎么样?总有一天,他能够从重新握住那双手的。 “娘娘,太上皇已经回去了,皇上在院子里头站了一会儿,也走了。”烟儿低声在袁令仪耳边道。 袁太妃睁开了眼睛,她其实并没有睡着。 “太上皇和皇上在院子里头说了一会儿话,隔得有些远,奴婢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烟儿苦恼的撅了撅嘴,“不过奴婢见他们两个都很冷静来着,也没有吵架,挺心平气和的。” 袁令仪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左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烟儿咬着唇,目光有些懵懵懂懂。 她是真的不太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袁令仪看了一眼烟儿,阖上了眼睛。当初她选中烟儿,就是因为烟儿有一颗赤子之心,她并不想烟儿被那些无奈掩盖了她的天性。 “去睡吧,不用守夜了。”袁令仪闭着眼睛道。 “娘娘。”烟儿不高兴了,“那怎么行?奴婢要好好照顾您的。” “那你去取一床被子来,在旁边的软榻上将就一下,有事我会叫你的。” “好。”不用出去,烟儿就高兴的应了。 第九十七章 楚辞睡到日晒三杆才慢吞吞爬起来,等他慢吞吞穿好了衣服往外走,已经有人在等他吃早饭了。 犬将军叼着它新收的小弟在院子里头晃悠,那壮硕的身躯,血盆大口上的两条大蛇,挂在犬将军身上的蛇尾巴,都是平常人见了要吓破胆的玩意儿。 庄子里的人都躲得远远的,没人敢来院子里头晃悠,所以今儿的小院子显得特别的安静。 楚辞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揉了揉眼睛。 “夫君,来用膳吧。”一个十分温柔细腻的女子嗓音轻轻响起。 楚辞眨眨眼,眼角还带着水汽,他刚刚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转头就对上了袁太妃娘娘笑吟吟的神色,楚辞一个激灵,居然生出了点拔腿就爬的冲动。 “夫君?”端庄贤淑的太妃娘娘嘴角轻轻一垮,抬起皓腕拿帕子掖了掖眼角,“夫君站着不动是要做什么?妾身哪里做的不好吗?” 好,实在是太好了! 楚辞木着一张脸慢吞吞往里边儿走,今天的太妃娘娘实在是太过古怪了。 “夫君,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屁股刚刚挨着椅子,一张带着香气的帕子就挨到了楚辞的额头。 “呃,大概是天气太热了,秋老虎很猛嘛。”楚辞干巴巴道。 “那夫君可要注意着点,身体最重要。”贤良淑德的太妃娘娘淳淳叮嘱。 “我,我知道了。”楚辞眨眨眼,抬头去看太妃娘娘的神色,没想到只得到了一个微微泛红的侧脸,和一个含羞带臊的娇嗔。 楚辞虎躯一震,觉得额头上的汗水更多了。 “辛,辛苦姐……”楚辞话没说完,太妃娘娘一个颇为哀怨的眼神就甩了过来。 “辛苦娘子了。”楚辞赶紧改口。 “恩……”太妃娘娘当即就是娇羞无限。 “咔嚓。”一直忍着没断的,某人手里的筷子终于不堪重负的断成了两截。 楚轩一张脸黑成了碳,本来他已经和那女人面对面坐着大眼瞪小眼很久了,楚辞一来,他们的注意力才被引开。 没想到这女人马上就蹬鼻子上脸了,一口一个夫君,一手一个动作,无一不是在炫耀她和楚辞之间非同一般的关系,让楚轩差点气炸了肺。 等楚辞也终于开口叫了娘子,楚轩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差点把自己气吐血。 这个可恶的女人! “用过药了吗?气色看起来还不错。”楚轩就听到楚辞还对那个女人嘘寒问暖。 “谢谢夫君,有夫君的关心,妾身当然无碍了。” “别勉强自己。”楚辞还在继续。 “来人!”楚轩重重的将拳头往桌子上一放,发出一声挺大的声响。 “陛下有何吩咐。”芍药从隔间快步走出来,恭恭敬敬的问。 “帮朕再拿一双新筷子来。” “是。” 太妃娘娘似乎才将将注意到楚轩手中的断筷,秀眉微皱,“这是怎的了?连筷子都断了,是不是这庄子里头的人阳奉阴违,拿了劣质的东西来以次充好?” 楚辞满头大汗,太妃娘娘不是病糊涂了了吧?一点不像她平时里的性格啊。 楚轩撇了一眼袁太妃,淡淡道,“东西是好东西,只是不大经用而已。” “那也是和皇上的手劲儿太大有关,皇上需得注意着点儿。” “这就不劳烦太妃娘娘操心了。” 这两个人你来我往,火-药味儿十足,楚辞看得一个头两个大,这两位不会是都吃错了药吧? “好了好了,大清早的,不说这个了。”楚辞赶紧掺和进去和稀泥,“早膳都要凉了,快吃,快吃。” 楚辞说着就动了筷子,将一个蒸饺夹进了太妃娘娘的碗里。 既然楚辞放话了,袁太妃果然不再说话,而是低下头,执起筷子也夹了一个蒸饺放进了楚辞的碗里。 “夫君也吃。”说完就害羞的低下头,满面晕红的夹起自己碗中的蒸饺送入了口中。 这蒸饺只有成人手指头那么大,哪怕是太妃娘娘的樱桃小口,一口一个也没有丝毫问题。 楚辞举着筷子,看得目瞪口呆,袁太妃一定是吃错药了! “辞辞,朕也想吃蒸饺。”楚轩突然用了极为低沉的声音可怜巴巴道,说完他还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目光有些落寞,又有一些哀怨。 楚辞又一个激灵,赶紧伸筷子夹了一个蒸饺扔进楚轩的碗里,干笑道,“皇上也吃。” “辞辞你也吃。”一个麻圆儿被放进了楚辞的碗里。 “夫君,你吃这个。”一只白皙的玉手挟了一个虾丸过来。 “辞辞,这蟹黄糕的味道也不错。” “白玉薯又香又甜。” “雪梨汤好喝又润肺。” “萝卜酿开胃。” “菊花粥养颜。” 楚辞就眼睁睁的看着他面前的碗中越叠越高,越叠越高,越叠越高。 “停!”楚辞终于弱弱道,随即就被两双哀怨的眼睛给瞪了。 “那什么,都给我了,你们吃什么?自己也吃,吃好喝好。”楚辞干巴巴道。 “夫君放心,厨房里头还有很多。” “辞辞,没关系,不够再让下人去做。” 那两双眼睛从楚辞身上挪开,对视一眼,空气中仿佛能够嗅到硝烟的味道,而后便俱是鼻子一歪,“哼”了一声就转开头去了。 楚辞:“……”这两位到底是要闹哪样? “夫君,你怎的不吃呢?”一双湿润润的美眸瞪着楚辞。 “辞辞,是下人做的不好吃吗?”又一双委屈的小眼神儿瞄了过来。 楚辞:“……” 他吃,他吃还不成吗? 楚辞悲愤的拿起了筷子,直接就往碗里伸。 两双眼睛期待的看着。 楚辞:“……” “哈,这凤梨酥也不错。”楚辞筷子一弯,绕过了面前危险的碗,递进了盘子里头。 两声失落的声音同时传出。 楚辞:“……” “来人,再给寡人拿一双筷子上来。”楚辞哭丧着脸大喊。 …… “嗝……嗝……”楚辞死命拍着胸膛,生怕他刚刚好容易才塞进了肚子里的早餐就那么回归了大地。 杨柳赶紧给楚辞端了一碗山楂水来。 “主子,喝点这个,会舒服一些的。” “嗝……古人云,嗝……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古人诚,诚嗝,诚不欺我。” 楚辞接过山楂水,苦着一张脸喝了半碗。 “嗝,小柳儿,你,嗝,你说,他们怎么就那么忍心呢?” 杨柳同情的看着自家主子,自言自语道,“主子,这争风吃醋起来,男人和女人都是一样的。” “你说什么?”楚辞没能听清楚。 杨柳摇摇头,“没,什么都没有。主子,您还是再多走动一会儿,帮助一下消化吧。” “嗝,好……” 将碗还给了杨柳,楚辞捧着肚子继续走,可惜他腰带勒得紧了,整个人难受得要死。 楚辞又走了几步,只觉得肚子涨得更加难受,左右看了看,直接拐进了一个角落里,哼哧哼哧开始解腰带。 “辞辞,你是要在这里方便吗?”楚轩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楚辞:“……” “夫君,你……”太妃娘娘不甘示弱,用帕子掩住了嘴唇,“夫君,拐一个弯儿就有茅房,夫君是不是太过猴急了?” 猴急?猴急? 楚辞眼前一黑,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晃晃。 杨柳见势不妙,赶紧跑过去扶住楚辞。 “主子,主子您怎么了?没事吧?”杨柳一脸的急色。 “没,没事,什么事都没有。”楚辞木着脸,一边回答一边又将腰带给系好了。他真的只是想要将裤腰带放松一些而已,他真的没有想不开。 “夫君?” “辞辞?” “哦,不。”楚辞突然一把按住了额头,“寡人突然发现自己得了急症,小柳儿,赶紧扶寡人回去休息。” 楚辞被杨柳扶着,风一般的消失了,只余下大眼瞪小眼的两个人。 楚辞一走,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就变得有些剑拔弩张起来。 半晌,还是袁令仪先开口了,她定定的看着楚轩,“皇上,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楚轩挺直了脊背,就算面前的这个女子高度只到他的肩膀,身体也柔弱得不堪一击,里面却溢满了可怕的力量。 楚轩双手负在身后,“朕想做什么,朕要做什么,自然心中有数。” 他面带桀骜之色,似乎是胸有成竹,什么也不必担忧。 袁令仪秀眉紧皱,她摇了摇头,“不,您不知道。” 楚轩心中恼火,语气也变得不善起来,“你怎么就知道朕不知道了?” 袁令仪丝毫不害怕的直视楚轩的眼睛 “那么您知道,您的私心,会害了太上皇陛下吗?” 楚轩有一瞬间的狼狈,他色厉内荏道,“你别在这里危言耸听,你说的那些根本就不会发生!” “凭什么不会发生?皇上,您摸着您的良心告诉我,那种事情,真的不会发生吗?”袁令仪步步紧逼。 楚轩面上忽而闪过一丝痛色,似乎痛彻心扉,“朕,绝对不会让那种事情再发生!” “说得倒是好听,皇上,您问一问自己,您真的做得到吗?”袁令仪目光闪了闪,眸中带着点疑惑和审视。再发生?已经发生过了什么吗? 第九十八章 袁令仪虽然狐疑,楚轩却也不再给她打探什么的机会。 “太妃娘娘,你是明白人,朕想你应该都很清楚。” 袁令仪长袖下的手紧了紧,她捏紧了帕子,面上却一点不显异色,“本宫不太明白皇上的意思。” “你懂。”楚轩似乎笃定了什么,也不在意袁令仪的否认,“朕要去看看辞辞了,娘娘请自便。” 说完楚轩就大步离开,袁令仪看着他的背影,气得头顶冒烟。 “娘娘……”烟儿一直木头人一般站在袁令仪身后,她根本不懂两个主子之间的交锋,只是单纯的觉得皇上好像有什么不对。她是伺候袁太妃的,自然是向着她的主子。 “娘娘,奴婢怎么觉得皇上突然变得好讨厌了。”烟儿吐了吐小舌头,说出了一句大逆不道的话。 袁令仪本来还在生气,这会儿却也气不起来了,“小笨蛋。”她敲了敲烟儿的额头, “这种话私底下说就行了,可别叫人听了去。” “哦。”烟儿赶紧表明心迹绝对不乱说了,不过心中却暗道,这不是还允许她说吗?只是要悄悄说就行了。 烟儿在想什么全都写在脸上了,袁令仪好笑的同时,却也没打算说什么阻止的话。 …… 楚辞搁外边溜达了一圈,还是转身去了菜地。 估计福喜公公这是彻底打算好好种豆南山了,除了在袁太妃娘娘面前溜达几圈,从来不愿意叫楚轩看见了。 楚辞当然也不会勉强他,他觉得远离是非挺好的。 “好你个恶犬,竟敢偷你爷爷的菜,看爷爷不揍死你!”楚辞隔着老远就听见福喜气急败坏的骂声。 凑近了一看,好家伙,福喜大人正挥舞着锄头,对着犬将军一通好撵。他身后是一片乱糟糟的菜地,显然遭了很大一通蹂-躏,不知道还能不能救活了。 楚辞就有点后悔来这里了。 犬将军在小南山被沈家人折腾的惨了,偏偏沈家人个个人精人精的,武力值爆表,它想打击报复也只会自取其辱,自找罪受,所以到了最后,竟然发现了找沈家药田麻烦的新途径。 别说,一开始还真给沈家人带来了不少麻烦,常常弄得山上鸡飞狗跳,它自己也被收拾惨了。不过犬将军个头越大,反而越活泼了,这不,大概就是把从小南山上带下来的习惯弄到这里来了。 楚辞就想偷偷溜走,哪里知道犬将军是个坑爹的,直接就朝他奔来了,摇头摆尾朝楚辞哼哼唧唧。 楚辞:“……” “哼!”福喜也阴阳怪气的哼了一声,“陛下,您能不能管管你的宠物?” “这个……”楚辞瞧明明小山一般,凶神恶煞的大犬此时直冲他吐舌头,还滚在地上朝他翻肚皮,想骂什么都骂不出来了。 福喜大概也知道这一点,又阴阳怪气的哼了一声。 “咳。”楚辞清了清嗓门儿,“犬将军它就是调皮了一点。” “怕是不止一点吧?”福喜大人眼神甚是怀疑。 楚辞一脸的尴尬。 “可惜了。”福喜时候提起来一个小篮子,里面装了不少水灵灵的蔬菜,大概有小半篮子的样子,“本来想要给娘娘再多弄一些,娘娘要去书院看弟弟,现在可好了,东西也都糟蹋了。” 袁家弟弟?楚辞恍然大悟,袁令仪是有一个弟弟的,不过楚辞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最后一次见,大概那娃娃应该只有现在的慕小乖那么大吧? 楚辞就去接福喜手中的篮子,“既然娘娘要去看小舅子,那再准备一些熟食吧。” 福喜把篮子给了楚辞,眉头一挑,有些疑惑。 楚辞干咳一声,“回来这么久了,还没有回城逛逛,这回也去书院瞧瞧。” 福喜就一脸看穿了楚辞的眼神。 楚轩围着庄子寻了一圈,都没有把楚辞给找着。 偏偏这庄子里的人见着他就跟见了木头似的,一问三不知不说,还见了他就跑。他也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至于这样吗?楚轩郁闷坏了。 “陛下,太上皇会不会在田里头?”芍药终于小心翼翼开口了。作为唯一一个能够进入太上皇庄子的皇上身边的人,芍药一点都不觉得荣幸。 别看她貌似挺风光的,其实心里的苦楚只有自己知道。在这里她可不是太和殿的大姑姑,一点体面都得不到。 楚轩可以得到客人的待遇,那是因为他的身份,作为楚轩的婢女,芍药当然没那么好的待遇了。什么事都得亲力亲为不说,连个睡觉的好房间都没有。若不是楚轩还能住间客房,她可以在侧室里头打地铺,否则她就只能在不知道做什么的房间里头喂蚊子了。 这也太惨了些。不过她也不敢有半点怨言,万一太上皇不高兴了,把她撵出去可怎么办?芍药大逆不道的觉得,就算她主子被撵出去,看起来也不是不可能。 楚轩这头还在这迷宫一般的庄子里头没头苍蝇一样团团转的找着楚辞,那边楚辞已经套上了小马车,带着庄子里的特产,和爱妃一起看他小舅子去了。 等楚轩好容易又逮住了一个看起来做得了庄子主的人一问,才知道楚辞早就带着美人出去玩去了,就把他这么晾这里了,差点气了个倒仰。 “辞辞去哪儿了?”楚轩冷着一张脸,把那小头目给吓得够呛。 想起福喜大人说的,皇上要问什么能躲了就躲了,躲不过就照实说,小头目权衡了一下,直接光棍儿道,“主子去国子监了。” “国子监?”楚轩挥挥手让人滚蛋,啥也不说,直接就朝外面走。 …… “京城变化蛮大的嘛。”楚辞撂开马车帘子,觉得外头的热闹让他耳目一新。 袁令仪捂住嘴笑,“那就别住庄子了,到城里来住。” 楚辞摇摇头,“我还是住外边儿吧,习惯了清净。” 袁令仪就不说什么了。 “等等。”停在一家卖笔墨的铺子外头,楚辞想了想,既然小舅子在念书,没道理他这个做姐夫的不带点礼物,就打算进去挑一挑。毕竟自己亲力亲为还是很有心意的,而且太妃娘娘一直闷在宫里,应该也想出来玩玩吧。 袁令仪也很赞同这个观点,碍着身份的原因,她已经很久没有像少女时光那样和小姐妹一起逛街买东西了。 自从袁家出了事,她的那些小姐妹不管是自己情愿的,还是家里人逼迫的,总之,一个一个的都远离了她,这让她难过了一段时间以后,也看清了一些事实,所以现在也不太再意了。 楚辞提出了逛街,袁令仪就欣然同意了。 不过楚辞还是决定先给小舅子买礼物。 他进店以后,就先选了一块上好的徽墨,又买了几本画本儿,小舅子今年也就十来岁,肯定喜欢看画本儿。 袁令仪白了楚辞一眼,“你怎么给他买这个?玩物丧志。” 楚辞嘿嘿一笑,“男孩子嘛,整日读书读书,也要培养一些课外兴趣,否则变成了个小书呆,那可就无趣了。” 袁令仪说不过楚辞,大大的翻了一个白眼。 楚辞就乐呵呵的继续选。 他们两个立在这铺子里头,男的俊,女的俏,在大庭广众之下也毫不避讳的亲密,那定然是一对小夫妻了,看起来养眼的很。 楚辞可没有注意到他们已经成了众人的焦点,继续兴致勃勃的挑选着。 选好了书,又挑了一套笔纸砚台,凑齐了笔墨纸砚文房四宝,这才乐呵呵的走人了。 楚辞可不知道,他前脚一出店铺,后脚着铺子里就急匆匆进来一个人。 “掌柜的,上回小生看中的那块徽墨,已经凑够了银两,不知道还在不在?”这说话的人乃是一个白面书生,白白净净的,衣着有点寒酸,却也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掌柜的还在回味刚刚那对养眼的小夫妻,听见书生问话,只心不在焉道,“镇店之宝的那块徽墨?刚刚已经被人买走了?” “什么?”书生大惊,“这,这可如何是好,掌柜的,您不是答应了小生,要帮小生留下三日吗?” 掌柜终于将目光落在书生身上,见他捏了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还攥出了一手心的汗,也有些不忍,这些个书生,明明饭都快要吃不起了,偏偏还要对一块贵得要死的墨如痴如狂,当真是不可理喻。 不过他面上却不会带出多余情绪,“这位小哥,在下是答应帮你留三日,可是今儿已经是第五日了,在下开门做生意,您不来买,自然就要卖给别人了。” 那徽墨可是精贵的很,上回大掌柜统共只进得了三块,还花了大价钱,费了许多人情。前两块已经卖了高价,最后一块他见这书生心诚,又苦苦哀求他,便通了一回人情,给他留下了。谁知道还是有缘无分,谁叫这书生慢了一步? “那您知道是何人买下了吗?”书生急忙问道。 “是一对小夫妻,看起来非富即贵,他们想必并不缺少银钱。”掌柜的好心提醒了一句,他自然看出这书生想要找人将东西买回去,不过看起来并不会成功。 书生有些失魂落魄,不过他还是攥紧了钱袋,到了谢赶紧追了出去。 第九十九章 “好姐姐,要不要去看看首饰?”楚辞刚刚听见旁边有几个少女低声娇笑,似乎在讨论什么珍宝阁,想到他多年来都没有带袁令仪出来买过首饰,心中就是一动。 袁令仪这会儿还在纠结楚辞帮她弟弟买的画本儿,见楚辞身后的杨柳大包小包提溜着,楚辞又眼巴巴瞧着她,不知怎么的,心中一暖,就点了点。 稍微打听了一下,楚辞很容易就找到了那珍宝阁,主要是这珍宝阁这几年在京城崛起的速度势不可挡,倒是十分有名的。 楚辞看见那珍宝阁的门面,就眼前一亮,和一般首饰铺子比起来,这家店是装点的很有新意,门口居然还有几个身着异域服饰的漂亮女子。 楚辞就和路过这里的男子们一样,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腰间一疼,楚辞的脸就皱成了包子,“疼,好姐姐饶了我吧,不敢再看了。”楚辞正好看见了身边一对正在吵架的小夫妻,似乎就是因为男的多看了几眼那几个漂亮女子,被身边的小妻子捻酸吃醋了。 也是,那几个明显和中原人特征不同的异域女子,还当真能够让中原的男人耳目一新。 “呸,狐媚子!”楚辞又听见妇人唾骂,不过那妇人嘴里骂着,眼珠子还是再往人家姑娘身上的首饰上瞧,明显也是被吸引了,很是喜欢。 这珍宝阁的老板可真有一套的。 不过楚辞刚刚带着袁令仪踏进大门,迎面就飞来一个不明物体,吓了楚辞一大跳,赶紧拉了太妃娘娘躲到一边。 “咣当”一声巨响,刚刚那坨飞起来的不明物体砸在了地板上,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哀嚎。 “叫你占老娘的便宜!老娘的便宜也是你这下流玩意儿能够随便占的吗?也不看看珍宝阁是什么地方,信不信老娘打你打得满地找牙?” 楚辞拉着惊魂未定的太妃娘娘,就听见一个剽悍女子在那里气急败坏的跳脚骂人,把一众客人给看得目瞪口呆。 “少爷,少爷您没事吧?”被几个彪形大汉围住了的小厮哭天喊地的扑到他家少爷身上去了。 “好你个小娘皮,本少爷一定不会放过你的!”那地上哎哟哎哟半天,终于缓过一口气儿的不明物体也破口大骂。 “当老娘和珍宝阁怕你不成?”那女子傲气的很,根本没把地上那兄弟放在眼里,显然是极有底气的。 哟,还是个异族老板娘?楚辞看着那姑娘漂亮的异色眼睛,摸了摸下巴。 “你给本少爷等着!”那脸涨成了猪肝色的兄弟撂下一句狠话,还是有点心虚了,由着小厮搀扶着,一瘸一拐跑了。 “哼!”女子就得意的哼了哼,对着客人马上摆出一副笑脸来,让楚辞见识了一番商人变脸的本色,“各位夫人小姐们,今儿让你们在本店受惊了,为了表明本店的歉意,凡是买了首饰的,通通减一成的价,只限今天。” 本来有些犹豫想要离开的小姐们脚步一拐,又乐呵呵的回来了。珍宝阁的东西不错,卖得又贵,少一成价,也能省下不少钱呢。 “姐姐,要便宜一成价,咱们也多挑几样去。”楚辞就对袁令仪道。 袁令仪点点头,她也不是什么经不得事的大小姐,事情解决了就没问题了。 只是楚辞刚刚要了一根镶蓝宝石的簪子,正要给袁令仪看看喜不喜欢,就先听到了一声惊呼。 “是你?” 楚辞抬头就看见那剽悍老板娘正微张着嘴巴,吃惊的看着他。 “老板娘,你认识我?”楚辞反问。 听到楚辞叫她老板娘,这女子先红了红脸,一点不像刚刚那个直接将人踹飞出去的剽悍女子,随即嘴角一撇,“你真不记得我了吗?” “我应该认识你吗?”楚辞反问。 这女子被气了个够呛,脸都青了。 袁令仪又掐了掐楚辞,刚刚门口看人家小姑娘眼珠子不错的,现在连老板娘都貌似和楚辞又什么交集,袁太妃娘娘很不高兴。 楚辞偷偷倒抽一口凉气儿,果然女人惹不得。 楚辞赶紧摇头,“不认识。” 不过,说起来,楚辞见过的异族女子确实不多,只是时间长了,难免想不起来,难道他真的认识这个女子? 发现楚辞是真的根本记不起了,女子那叫一个生气啊,敢情她将这讨厌家伙记住了,人家却早就把她忘了个干净,当真是太欺负人了。 楚辞就莫名其妙又做了一回恶霸,受了一回无妄之灾。 “你?” “你混蛋!”女子跺了跺脚,看着楚辞的神色简直羞恼到了极点。 “你该不是玩弄了人家姑娘,又把人家给忘记了,所以现在人家来找你麻烦了。”袁太妃娘娘打趣。 楚辞简直比窦娥还冤,“姐姐胡说八道些什么呢,没有的事。” 袁太妃是一脸不大相信的神色,气得楚辞嘴角直抽。 “记住了,我的名字叫阿扎娜,我们是从波斯来的宝石商人。”女子气呼呼的自我介绍。 阿扎娜?波斯商人? 楚辞心中恍然记起了什么,对着阿扎娜就是上上下下一通打量。 “你,你看什么呢?小心老娘叫人把你打出去!”阿扎娜挺了挺脊背,破天荒的有些紧张。 “哦,原来你就是当年那个长舌妇小姑娘?”楚辞“哦”了一声,恍然大悟道。 “你说什么?”阿扎娜险些被楚辞气晕,这家伙实在是太讨厌了。 “难道不是吗?”楚辞总算是想起来了,他是在江南见着过一队波斯商人,据说还是皇商来着。 “你!”阿扎娜头晕。 “你没事吧?你身边那个男子呢?跑到哪里去了?”楚辞见阿扎娜摇摇晃晃的,就有些紧张。 不过他还是不敢伸手去扶,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当年被他捉弄的,脾气爆燥的小姑娘已经长大了。 “没事才怪!”阿扎娜气呼呼伸回手,“这么多年了,老娘可是一直记得你!” 楚辞露出些不忍直视的神色,“姑娘家家的,别一口一个老娘,难听死了,你这又是从哪里学来的?” 阿扎娜“嘘”了一声,明显没有受教,“难道老娘说得不对吗?这可是老娘从郑小姐那里学来的,老娘和郑小姐关系可好了。” “郑小姐又是谁?”楚辞揉了揉额头,觉得有点头疼。 “郑小姐就是南街的小姐。” “南街?”楚辞还是不明白。 “是啊。”阿扎娜点点头,“南街猪肉郑家的闺女,人称猪肉西施。” 楚辞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怪不得变得这么剽悍了,楚辞觉得,阿扎娜最好还是和文静一些的姑娘玩耍比较合适。 袁令仪一头雾水的看着楚辞和阿扎娜说话。 阿扎娜眼珠子转了几圈,目光落在了袁令仪身上。 袁令仪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战,这姑娘的眼神当真是让人渗得慌。 “她是?” 楚辞直接将袁太妃挡住了,“你少打她的主意,否则别怪我心狠。” 阿扎娜不屑的撇了撇嘴,“没胸没屁股,还没有老……本姑娘长得好看呢。 “是吗?”楚辞不置可否,根本不发表意见。 这下阿扎娜又不干了,吵着闹着要让楚辞评一评。 楚辞头都大了,看着眼神不善的太妃娘娘,又看着死缠烂打的阿扎娜,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哦。 见势不妙的伙计们赶紧将楚辞和袁令仪几个请到了内堂去了,可别继续在外头丢人现眼。 另外一个伙计,则飞快的跑出去,哼哧哼哧找他们大老板去了。 常律的脚步急匆匆而来,他常年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相当罕见的激动了一回。 他已经听过伙计汇报的来龙去脉,也听说了和阿扎娜拌嘴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他很激动,甚至藏在袖子下面的手都在发抖。 等到了内堂,他终于平复了一些心情,果然就看见了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忘记过的容颜。 他长胖了些,常律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尽量让自己的神色自然一些。 “律哥哥!”阿扎娜看见常律,原本大大咧咧岔开的腿就并拢了,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淑女一些。 “娜娜。”常律朝阿扎娜点点头,目光并不离开楚辞。 楚辞朝常律点点头,他也对这个感觉很不一样的人很有好感,“常兄。” “楚,楚兄弟。”常律有些罕见的笨拙。 阿扎娜见常律看都不看她一眼,这会儿就有点委屈了。不过她好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任性的少女了,所以她现在并没有表现出来。 “常兄,这么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楚辞打趣了一句。 常律扯了扯嘴角,让自己的神色和善一些,“楚兄弟别来无恙了。” “来人。”常律对着外边道,“准备最好的茶水来,再弄几盘点心过来招待客人。”就算和楚辞相处的时间并没有很长,常律觉得,他还是那么了解楚辞的。 果然,他看见楚辞挑了挑眉角,似乎十分的满意,跟只等着人来伺候的猫儿一样,让常律手心痒痒的,真想去揉一揉。 不过常律勉强忍住了,开口和楚辞继续寒暄。 第一百章 楚辞和常律说了一会儿话,就有些坐不住了。 太妃娘娘已经连瞪了他好几眼,楚辞虽然觉得和常律说话很舒服,但是他还是没有忘记最重要的事。 “那常兄,我就先告辞了。”楚辞抱歉的看了看常律,就拱手道别道。 常律虽然心中不舍,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那好,楚兄弟,有空常来玩。” “好说好说。”楚辞就带着太妃娘娘往外头走。 常律看着楚辞小心翼翼护持着身边的女子,暗暗叹了一口气,不用问,他也知道那个女子的身份,只希望他的小老大能够过得开心。 “律哥哥!”阿扎娜发现了常律的不舍,撇撇嘴,一脸的不高兴。 “娜娜,为兄不是说过,对客人要礼貌些吗?你应该好好控制一下你的脾气。”常律皱着眉头看着阿扎娜,面上带了些不赞同。 他自然是听伙计说了个明白,这会儿面对阿扎娜,就有些头疼。 阿扎娜心中委屈,跺跺脚,“律哥哥,难不成你还要我对一个调戏我的人有好脸色吗?” “娜娜,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至少你应该再用一些委婉一点的做法。”常律好脾气的劝导。他们本就来自波斯,这两年才在贵人的扶持下站稳了脚跟,在这之前,他们在这边并没有半点根基,打着皇商的名头,也不过是面子上好看一些罢了。 虽然他也厌恶京城中的那些纨绔子弟,但是不必明面上来,暗地里就能收拾了,根本不用担那么大的风险。 阿扎娜却是越来越委屈,她都这么大了,常律还是把她当孩子。 “律哥哥,是不是那个小白脸来了,你就不疼我了?” 常律脸色一变,“你是从哪里得出这个结论的?” 阿扎娜闻言更加伤心,“律哥哥,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个小白脸就是你心中心心念念的人吧?” “娜娜!”常律脸色更加不好看。 “当年你不肯认我父亲当义父,现在又做出这幅兄长的样子给谁看?”阿扎娜眸中带泪,“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骗不了我!” “娜娜,你!”常律眉头皱得死紧。 “我知道,你始终认为自己是中原人,你根本看不起我们异邦。” “娜娜,闭嘴!”常律的声音严厉起来,他胸膛剧烈起伏着,显然非常生气,阿扎娜的话实在是太过伤人了。 常律自问这些年对阿扎娜家尽心尽力,从来没有半分怨言,除了认阿扎娜的父亲为父,不愿意娶阿扎娜以外,他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他们家的事。 阿扎娜这样说,把他这么多年的努力置于何处? 阿扎娜被常律呵斥,甚至常律还举起了一只手掌,她反射性的闭上眼睛,以为常律的巴掌会这么落下来。 可是她等了半晌,却只等到一个脚步声渐渐离开。 睁开眼睛,阿扎娜就见了常律有些失落的侧脸。 “娜娜,看不起人的是你们耶鲁家吧?你的兄弟,你的姐妹,都看不起我这个中原人吧?”阿扎娜从来没有从常律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神色,这让她有些慌张。 “律哥哥。”阿扎娜想要拉住常律,常律却快走几步,让阿扎娜抓了一个空。 常律苦笑着摇了摇头,所以他才不愿意认恩公为父,耶鲁家的人都只当他这个粗俗的中原人想要攀龙附凤。哪怕现在耶鲁家有如今的地位离不开他的帮助,他们依旧只当他是那个躺在地上,只能苟延残喘,摇尾乞怜的小乞丐, “律哥哥!”阿扎娜心慌的厉害,她也觉得自己今天应该是说错了话,可是,可是以往不管她做错了什么,律哥哥都会帮她收拾好烂摊子,都会告诉她没事的啊。不管她说了什么,律哥哥就算再生气,过了一会儿气消了,还是会原谅她的。 为什么,为什么今天律哥哥却,却这样?阿扎娜说不出具体的原因,她只知道,这一刻的感觉实在是遭透了,比以前的每一次都要糟糕。 “你好好想一想吧。”常律有些心灰意冷,阿扎娜总是埋怨他不肯融入她的家,可是她的家真的能够真正融纳他吗? 阿扎娜想要去追常律,可是心中又有些犹豫,从来都是常律去哄她,她是没有哄过人的。 就这么犹豫的一点时间,常律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等阿扎娜反应过来,想要去追的时候,已经看不见常律的人了。 阿扎娜气呼呼的跺了跺脚,“一定是因为那个小白脸,律哥哥才生我的气的!” 她自言自语道,“等律哥哥气消了,还是会回来找我的,毕竟阿爹可是律哥哥的救命恩人,他是不会忘恩负义的。” 可惜阿扎娜却忘记了,就算她的父亲对常律确实有过救命之恩,这么多年过去,常律也早就还上了当日的恩情,甚至他们家反而还欠了常律的债。 阿扎娜自我安慰了一番,一会儿心虚,一会儿生常律的气,一会儿又生自己的气。 不过最终她还是将这些抛在了脑后,又变得开心起来。在珍宝阁当老板娘有趣的很,她还没有玩够呢。 …… 楚辞和袁令仪到了国子监,大包小包的往书舍那边倒腾的时候,差点没被拦在外头进不了门。 这国子监的书院,可以算是京城最神圣的地方了,一般想要来这里镀金的皇亲国戚,没有几分真材实料,也只能在外头干瞪眼。毕竟从这里出去了的,连升迁之路都会平顺不少,哪个不是削尖了脑袋想要往里头挤的? 最终还是袁太妃出示了通行牌,才让他们顺利进了门。 楚辞摸了摸鼻子,好歹他也是堂堂太上皇,也算是特劝阶级了,到了这里居然碰了一鼻子灰,感觉有点丢人啊。 袁令仪看出了楚辞的想法,忍不住打趣,“你还以为你还是是当年那个呼风唤雨的皇帝陛下啊?这些年你没个踪影,怕是人家连你送到面前去了,也不知道你到底是谁吧?” 楚辞嘴角一抽,“什么呼风唤雨?乱七八糟的。” 袁太妃娘娘挑眉,“莫非太上皇陛下刚刚没想着人家认出了你,诚惶诚恐将你迎进去?” 楚辞脸色一垮,太妃娘娘太不给面子了。他刚刚是想嘚瑟一下来着,谁知道人家根本不给面子啊? 果然,他太久没有刷一刷存在感了,脸卡都不好使了。 袁太妃看着楚辞苦哈哈的脸,非常给面子的笑得花枝乱颤,险些让楚辞气歪了鼻子。 当然,楚辞是不知道,已经有人刷过了脸卡,而且刷得利索极了,让他知道了肯定得酸上一酸。 几个年轻的文士战战兢兢的候在了书房外头,大气儿也不敢出。 因为书房里多了一个人,一个他们根本惹不起的人,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 “皇上来这里是要做什么啊?”这几个青年都是在国子监待了不是很久的新人,本来听说皇帝陛下大驾光临,个个兴奋得摩拳擦掌,想要在皇帝陛下面前表现一番,落下一个好印象。 可是,谁知道今儿这位来之前是不是吃了火-药了,他们明明笑得脸都要开花的凑了上去,就换来了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啊? 直接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将他们这些天之骄子批判的一无是处,他们简直委屈死了好吗? 偏偏那位发话,就算再不服气,也得乖乖听着,谁还敢跟这位呛声不成?没看见大牢里头还关着不少硬骨头吗? 他们自问骨头没有前辈们硬,这会儿也只能垂头丧气的站在外头等着里面的人气消了,盼着那不知道是谁的罪魁祸首,赶紧自个儿麻溜的站出来,承受了那些怒气。 可怜的家伙们,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被硬生生的迁怒了,这会杵在书房里头的人,心情正糟糕着呢,只只臭骂他们一顿,都是勉强按捺住脾气了。 楚轩哪里能想到,他一副捉奸势头的冲到这国子监,居然——没有抓到人! 等他围着国子监逛了一圈儿,除了一头雾水的臣子们,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其中的原因。 再没有比这更心塞的事情了。 知道楚辞和袁太妃手挽手亲亲密密要来走亲戚,他就糟心得不行。哪怕不能让楚辞不高兴了,他也得守在旁边把把关,可千万不要让他的辞辞吃了亏。 结果呢?他心急火燎冲过来,人家,人家居然还没有过来! 他冲过头了! 一想到这个,楚轩牙都酸了。 辞辞知道了,要怎么跟他解释,才能显得自己不那么蠢兮兮的?怎么看怎么傻啊!楚轩恨不得以头抢地,丢死个人了。 偏偏他根本不愿意走,要是他走了,他的楚辞吃了什么亏怎么办?那个袁太妃,一看就根本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谁知她会不会做了什么,让辞辞被她卖了还帮她数钱? 楚轩也只能这么端着架子,尽量让自己的面皮上好看一些。 尽管他知道没有别人知道他真正的心思,可是他还是忍不住一阵一阵的心焦,心虚。 楚轩这一焦虑,倒霉的可就是别人了,偏偏这些倒霉蛋儿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倒霉,只以为自己是走了霉运罢了。 第一百零一章 楚辞和袁太妃偷偷摸到袁冬冬的教室外边儿时,袁冬冬正和他的同学一起摇头晃脑的念书。 袁冬冬就是当初那个差点被扔在冷炕上冻死的小娃娃,若不是袁令仪拼了一条命的把他抢了回来,怕是早就没有这个人了。 “啧啧,小娃娃长得太快,我都快要不认识他了。”楚辞和袁太妃难得成了傻家长,两个人偷偷摸摸扒窗户上,也不敢去打扰人家上课。 太妃娘娘秀眉微皱,“脸又黑了点,又不知道上哪儿去皮过了。” 楚辞:“…… 他不是疯狂家长,自然不晓得,太妃娘娘是连自己弟弟脸上多了几颗痘痘都记在心里的。 袁冬冬六岁以前都不是养在京城的,袁令仪进了宫,袁大哥伤了身,她没有力气,也没有那个精力时时刻刻看着一个小孩子了,只能先将袁冬冬送走。 袁令仪根本不信任那些亲戚,没为了袁家的财产把他们姐弟吃干抹净,袁令仪已经要谢天谢地了,也亏那些人心是狠毒了一些,至少还要一些脸皮,这才给了袁令仪喘息,并且绝地翻身的机会。 她将袁冬冬送到了父亲一个相当衷心的手下家里,养到了六岁,这才将袁冬冬接了回来。 袁家大哥现在身体带了残疾,袁家的爵位自然只能落在袁冬冬身上,本来袁令仪是觉得就算将爵位还给朝廷,也不要便宜了那些“血亲”的,还是楚辞阻止了她。 楚辞将这个爵位保留,等袁冬冬及冠了以后就给他,若是袁冬冬在继承爵位之前出了事,到时候就将爵位收回来,这才让那些蠢蠢欲动的袁家人消停了。 打下爵位的是袁令仪的祖父,父亲,不是那些“血亲”,楚辞自然要帮着她。 那些人老实点也好,至少还能沾着亲戚的身份,若是爵位一旦被收回,那些荣耀就直接算了个屁,所以这些年就算再不甘心,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如今袁冬冬能够平平安安的长大,袁令仪自然是高兴的很,就算他功课差了点,袁令仪也不会觉得很失望。 两个家长就躲在外头低声说些悄悄话,那头正跟着夫子念书念得昏昏欲睡的袁冬冬,突然打了个激灵,有点怕怕的感觉。 “袁冬冬!”老夫子一看袁冬冬的样子就知道他走神儿了,当即胡子一翘,“老夫刚刚说了什么?你起来重复一遍。” “哈?”袁冬冬傻了眼,磨磨蹭蹭站起来,捧着一本书,简直欲哭无泪。 低下头一看,他旁边的同学正跟他挤眉弄眼。 “不许提醒他。”老夫子胡子又是一翘,手上的戒尺就晃了晃。 袁冬冬的同学见了戒尺就跟见了猫的耗子似的,给了袁东东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就赶紧一本正经看起自己的书来。 “夫子,我,我不知道。”袁冬冬羞愧的低下了头。 “把手伸出来。”老夫子颤悠悠走到袁冬冬身边,一点没对他客气。 袁冬冬可怜兮兮的看了老夫子一眼,乖乖伸出了手。 “啪啪啪。”老夫子连打了袁冬冬三下手心,“坐下吧,认真点。” “是。”袁冬冬垂头丧气的坐下了,红着眼眶,别提有多委屈多知错了。 楚辞差点冲出去和那老夫子拼命,他的小舅子,能这么随便打吗?体罚学生是不对的! 就在楚辞义愤填膺的时候,还是袁令仪拉住了他。 袁令仪可比楚辞冷静得多了,她给了楚辞一个冷静点的眼神,示意楚辞接着看。 然后楚辞就目瞪口呆的看见,等夫子一转了身,小舅子立刻收起了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龇牙咧嘴对着手掌吹气,还冲着夫子的背影做鬼脸,吐舌头,挥舞拳头,简直不堪入目。 楚辞下巴都差点砸地上了,感情他刚刚看见小舅子挨打的那点心疼全都白费了,人家乐在其中的很。 夫子又转了身,小舅子立刻变成了一副好好学生样,倒是附近几个被他逗笑的学生,狠狠挨了老夫子几个白眼。 楚辞抚摸着小心脏,觉得现在的孩子可真是完全不像个孩子。 熬到了放课,小舅子立刻将课本儿一收,呼朋引伴的,周围就多了几个喊他老大的人。 楚辞和袁令仪还没有走,就眼睁睁看着小舅子和几个半大小子嘻嘻哈哈打闹着,准备去隔壁的女苑偷看女学生。 国子鉴不止收男学生,隔壁也特意为贵女们开设了女课,就算是身份贵重,还都不一定进得了女苑。 从这里毕业的女学生,以后的婚事都能镀上一层金,更上一层楼。 当然,女苑是单独隔开的,可不能让那些贪花好色的纨绔们冲撞的姑娘们。 小舅子带着一帮子人说是去偷看女学生,也不过是扒在那墙头上,隔着墙头对着里面的女孩子们吹吹口哨而已。 不过单单这样,已经让楚辞嘴角抽搐了。 楚辞看着袁令仪默默无言,太妃娘娘也一脸的复杂,甚至有些羞愧。弟弟实在是太不给她面子了。 袁令仪甚至一直有些担心,她担心弟弟从小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会不会变得多疑敏感,现在看来,她还是想差了。 她弟弟哪里有多疑敏感?人家活泼着呢。 “咳咳,冬冬。”楚辞不得不站出来,帮太妃娘娘叫了一声。 袁冬冬正向他的小伙伴唾沫横飞的讲述着女苑又来了几个标志的小娘子,猝不及防听到有人喊冬冬,居然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老大,刚刚是不是有人在叫你啊?”一个小弟犹豫的问了一句。 袁冬冬一脚踹人家身上了,“谁那么大胆子敢叫爷冬冬,不想活啦?” “袁冬冬!”这回是连名儿带性了。 袁冬冬不干了,谁这么大胆子? 等他一转身,先是看见一个俊男,后又看见一个俏女,差点就吓尿了。 “!”袁冬冬差点叫出声来,小脸一下子就涨红了。 “老大,他们是谁?那个姐姐长得可真漂亮。”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滚!”袁冬冬本来看见他姐吓得腿都软了,这会儿听见有人调戏他姐姐,马上就怒了。 “我,我,老大……”被无故揍了一顿的小少年简直委屈死了。 “我今儿不去了,你们先走,不用管我了。” “老大,你这是?” “啰啰嗦嗦什么?叫你们先走你们就先走。”袁冬冬不耐烦了。 “是是是!”他的小弟马上一哄而散。 “姐……”袁冬冬等人都走光了,这才炸着毛的小猫似的,一步一步,犹犹豫豫的挪到了袁令仪面前,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太妃娘娘白眼一翻,“长能耐了,知道去偷看女孩子了。” 小舅子肩膀一缩,被太妃娘娘一句话就压得恨不得钻地洞里头去。 “姐,我,我再也不敢了!”袁冬冬低下头,哭天抢地道。 太妃娘娘也不说话,就那么盯着袁冬冬,袁冬冬大气儿不敢出,心里都要崩溃了。 为什么他就这么倒霉,刚好被他姐姐给逮个正着啊?袁冬冬觉得前途一片灰暗。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小舅子终于注意到了,今儿姐姐身边多了一个人。 能这么毫不避讳的和姐姐光明正大走在一块儿的男人…… 小舅子脑筋一转,该聪明的时候他还是很聪明的,“姐,姐夫!” 袁小舅子就这么惊天动地的对着楚辞嚎了一嗓子。 听说了这边来了人,正急匆匆赶过来的楚轩:“……” 他刚刚听到了什么?姐夫? 抬头就看见他的辞辞正一脸得意的揉着一个小孩儿的脑袋,那小孩儿一脸谄媚,忒不要的脸的一口一个“姐夫好,姐夫非常好。”将楚辞逗得眉开眼笑。 楚轩那叫一个酸啊,心里头打翻了一坛子的醋,都快要把自己给淹死了。 酸死自己得了! 楚轩理了理衣裳,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心急火燎的。 “姐夫,你今天陪的姐姐来的吗?你们都是来看我的吗?冬冬好开心。”若不是亲眼看见了这孩子刚刚那一股子的流氓劲儿,楚辞肯定要相信此时这个乖巧拘谨的小娃娃,他就是这么招人稀罕和喜欢。 “我今天是陪你姐姐来看看你的。”楚辞将小舅子脑门儿上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你有没有乖乖的,好好听夫子的话?” “当然!”小舅子拍着胸膛,“我最听话了,夫子老夸我聪明!” 楚辞嘴角一抽,心说这孩子脸皮有够厚的,说大话那叫一个信手拈来,大言不惭了。好像刚刚那还挨过夫子手板儿的人不是他一样。 袁令仪也无奈了,父亲和祖父都是铁骨铮铮的真汉子,她弟弟却俨然成了个小流氓。袁令仪忍不住抚了抚胸膛,她觉得她刚刚接收的信息量有点大,她需要适应一下。 袁小舅子哪里知道她姐姐此时已经碎了一颗家长心,还在那里讨好卖乖,盼望着他姐姐姐夫能够忘了刚刚的事儿。 “好巧。”这个时候,终于站不住的楚轩冷着一张脸,好像是真的只是和他们巧遇了一样,向楚辞和袁令仪打了个招呼。 楚辞:“……”这家伙怎么又突然冒出来了,楚辞吓了一跳。 第一百零二章 袁令仪也被吓了一跳,她反射性的站直了,心里头有些紧张。 看了看楚辞,见楚辞神色有点僵硬,袁令仪就捏紧了手中的帕子,手心里出了一些汗。 袁冬冬看看他姐,又看看他姐夫,怎么那个人一来,他姐姐和姐夫都有点不对劲儿了? “你,你是谁?”袁冬冬自认为要做个好弟弟,好小舅子,就挺了挺小胸膛,眼神不善的盯着楚辞。 偷偷摸摸跟在楚轩后边的人,差点被那个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学生吓得腿软。那臭小子,看来是真的不知道站在他面前的人是谁吧? 袁冬冬当然不认识楚轩,他连楚辞都没有什么记忆,只是袁令仪去看他的时候和他讲过一些。 楚轩看看楚辞,又看看躲在他身后的袁太妃,心里酸得直冒泡,看着眼前这个傻小子,也没心情和他计较了。 “我是你姐夫的……你姐夫的……”楚轩卡了壳,他和楚轩现在算是什么关系呢?父子?兄弟?情人? 他当然希望是最后一个,但是楚轩也知道,那种关系现在暂时只能先放在他的心里。 袁冬冬撅撅嘴,“到底是什么?你该不是那些想要抱小爷姐夫大腿的人吧?” 楚轩愣了愣,嘴角轻轻翘起,含含糊糊道,“也可以这样说。” “哈?”袁冬冬装模作样的惊呼,“没想到你这人看起来相貌堂堂,一表人才的,居然是个吃软饭的!” 楚轩:“……” “噗!”楚辞没控制住,直接被小舅子给逗乐了。 袁令仪见袁冬冬越说越不着调,心里越发着急。 “冬冬,不许胡说八道。” 袁冬冬缩了缩脖子,偷偷去看他姐,发现他姐脸色难看,嘴巴一闭,就不敢胡乱开口了。 他又不是傻子,连他姐姐都这么紧张的人,身份能不一般吗?想到某个可能,袁冬冬恨不得自己给自己一巴掌,他刚刚都说了什么玩意儿? “啊呸!”袁冬冬赶紧假模假样的拍了拍自己的嘴巴,“这位公子,您就当我童言无忌,大风刮去吧,可别和我一个小孩子计较。” 楚轩见袁冬冬那可怜兮兮的模样,想计较都是丢了他自己的面子,再说了,他能和他一小孩子计较吗? 楚辞这个时候就不得不站出来打圆场了,“好了好了,都别瞎咧咧了,该干嘛干嘛去。” 袁冬冬马上借坡下驴,滚到一边儿耸拉着个脑袋,抬都不敢抬起来。 袁令仪这时候总算能够将袁冬冬拉到身边,好好揉一揉,捏一捏,看一看了。 楚辞看向站着不动的楚轩,“还有事儿?” 他问得小心,楚轩却差点被气得厥过去。 “当然有事!”楚轩头脑一热,差点扭头就走,不过他还是硬生生的停下来脚步,留了下来。 凭什么他要走?他偏偏就不走! 楚轩气呼呼的往楚辞跟前一杵,不说话也没有动作,就拿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牢牢的盯着楚辞。 楚辞被他看得好生不自在,差点想要拂袖而去。 可是明明是他先来的,怎么就是他要落荒而逃?楚辞干脆挺直了脊背,和楚轩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两个人就这么互相苦大仇深的瞪着对方,都快瞪成了斗鸡眼儿。 袁冬冬拉着袁太妃一只袖子,这会儿好奇的看着那两个似乎是在较劲的人,“阿姐,姐夫他们在干什么?我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他只是直觉有哪里不对。 袁令仪的手不自觉的用了点力气,将被她扶住肩膀的袁冬冬都捏痛了。 “阿姐,疼。”袁冬冬龇牙咧嘴的低声喊。 袁令仪被烫着了似的,赶紧松了手,袁冬冬这才有机会揉一揉自己的肩膀。 “阿姐,你怎么了?”袁冬冬担心的看着袁令仪。 袁令仪的脸色不是很好,这会儿也强打精神,不去看楚辞和楚轩,“阿姐没事,就是有点累了。” 累了?袁冬冬眨眨眼睛,还有些似懂非懂。 不过这会儿袁冬冬胆子也还是很大,马上就对着楚辞喊了,“姐夫,我姐姐说她不舒服。” “什么不舒服?”楚辞一听到这个,马上就转过身,紧张兮兮的看着她。 袁令仪勉强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事,是冬冬有些紧张过度。” 楚辞自然是看得出袁令仪的疲惫,“咱们先回去吧。” 楚轩就冷着脸看楚辞当好好夫君,他抱臂负立,神色幽暗又寡淡,似乎除了楚辞,就容不下另外的人了。 “好。”袁令仪点点头,不期然和楚轩的视线对上了。 只是他们的视线单单只交汇了一瞬间,又各自错开了。 他们彼此都很明白对方心中在想什么,只是都不会退让罢了。 楚辞和袁冬冬一左一右扶住了袁令仪,楚轩就慢吞吞的跟在了后头。他这会儿也不说有事了,步子也很轻松,闲庭信步一般。 楚辞的眉头就微微皱了起来。 “冬冬,你先送你姐姐回去休息好不好?” 袁冬冬小眉头一扬,“姐夫,你有什么事儿吗?” 楚辞点点头,“是有点事儿。” “那好吧,姐姐交给我,没问题!”袁冬冬拍着小胸膛保证。 袁令仪想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能说出来。 楚辞已经大步的走向了楚轩。 “辞辞?”楚轩见楚辞朝他过来了,居然有点紧张。 “我们好好谈谈。”楚辞很平静道。 “辞辞,你想谈什么?”楚轩活动了一下身体,脚底下已经有些麻木了,手指更是硬得像一根木头。 “这里不适合说话,我们另外找一个地方吧。” “好。”楚轩点点头,他的手指神经质的在袖子中抽了抽,小腿肚子上的肌肉也跟着动了动。 好像哪里都不顺利一样。 最终,楚辞将楚轩带到了茶楼。 要了一间包厢,楚辞将门一阖上,楚轩就已经低着头在那边泡茶了。 “你不要泡。”楚辞的话让楚轩僵了僵,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什么话,楚辞只好再补充,“我们喝白水就行了。” 楚辞坐在了楚轩对面。 楚轩果然不再泡茶,他将热水倒进了楚辞面前的小茶盏,就将手搁在了桌子。 楚辞沉默的看着楚轩的一举一动。 “辞辞,你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楚轩率先开了口。 楚辞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抬起头来,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楚轩。 这个孩子,终究已经不是上辈子的那个模样了,有时候,楚辞甚至要以为上辈子所经历过的,只是一场可怕的噩梦,梦醒了,所有的悲伤和痛苦就会随风而逝。 可是无论怎么样说服自己,已经发生过的,还是发生过了,心里头留下的伤痕,还是一道一道的存在。 这些伤口带来的痛苦影响到了现在,如果不去处理它,它迟早要腐烂,它是一道坎,一道楚辞怎么也迈不过的坎。 楚辞觉得,哪怕他这辈子过得再潇洒自在,上辈子所遭受的痛苦,他还是没有办法介怀。 他就是这样一个小心眼的人。 “楚轩。”楚辞叫得慎重,把楚轩也给叫得心中七上八下的。 “辞辞,你?” “你先听我说。”楚辞打断了他。 楚轩抿了抿唇,神色有些倔强,“那好,你先说。” 可是,楚辞试着张开嘴,却发现他喉咙干涩得厉害,竟然是一话也讲不出。 楚轩没有催促楚辞,只是袖子底下的拳头捏得死紧。 楚辞长叹了一口气,“你看,我们之间是不是无话可说了。” 楚轩皱眉,他忍着心中的酸涩,“怎么可能?如果要说话的话,明明可以连续说上好多天。” 楚辞看着楚轩,“可是,那些话题都不是我们想要的。” 咔嚓一声,楚轩捏碎了手上的一只茶盏。 鲜红色的液体就浸湿了楚轩的手指。 “你这是干什么?”楚辞有点恼火,“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我……”楚轩茫然的看着楚辞,似乎不知道他在为了什么生气。 楚辞抓起楚轩受伤的手,叹了一口气,拿出一张帕子给他先暂且保护住了。 楚轩就盯着手指上的帕子怔证出神。 “我想知道,你到底想要什么?”楚辞平复了一下心情,最终还是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你明明可以开开心心的做你的皇帝,而我,就渐渐从你面前消失,我们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难道这样不好吗?” 楚轩渐渐回过神来,大概现在也明白了楚辞的心思,楚轩心中有些发冷,他咬了咬唇,“辞辞,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根本不可能!” “你!”楚辞有些恼火,他甚至直接砸了面前的杯子。楚辞一贯温和,能够做出砸杯子的举动,足够表明他不太开心了。 “辞辞,你也未免太过天真了。”楚轩突然低低笑了出来,“辞辞,难道你已经忘记了这个吗?” 楚轩一把扯开了自己的衣领,雪白的脖颈上面是消不掉的痕迹,“看见了吗?有这个东西的存在,辞辞,你说,可能吗?” 楚辞的脸色变得铁青。 第一百零三章 可怕的沉默萦绕在两人身边。 楚辞眯了眯眼,一直被他刻意忽略的问题不可抑制的涌上脑海。 “我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那天你会出现在我的,我的床上?”楚辞捏了捏袖子,目光紧紧盯着楚轩,半点不错过他的神色。若不是知道自己当时只是一时兴起才去了花楼,否则他真的要怀疑,那件事是不是楚轩别有用心了。 太过巧合了,楚辞不信。 楚轩喉咙动了动,他慢吞吞的将解开的口子一颗一颗的扣上了,又慢吞吞的端起身前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水。 “我说那只是一个意外,辞辞,你肯定不信吧?”楚轩放下茶杯,微微翘了翘嘴角。 楚辞点点头。 楚轩掩住嘴唇笑了,“当然,那肯定不是意外。” 楚辞紧紧盯着楚轩。 “辞辞。”楚轩渐渐收敛了笑容,“我是故意的。” “……” “故意趁着你醉酒,趁着你误用了助兴的药!” 楚轩站起身,绕过大半个桌子,一点一点逼近楚辞,“也只有你一直把我当孩子,我多么的想告诉你,我早就已经不是孩子了我也不想当你的孩子。” “……” “辞辞,你还要我说什么吗?” 他此刻离楚辞非常的近,近到楚辞都可以闻到楚轩身上的味道。 楚辞有些狼狈的撇开了头,他是真的不知道,原来楚轩竟然有这样的心思。 “辞辞?你说啊。”楚轩凑近了楚辞,轻轻嗅着楚辞的发丝,“我一看见你,就想要要将你摁倒在床上,在这样的情况下,辞辞,你说,我又怎么当你的孩子。” 楚轩话说得非常温柔,却让楚辞整个人都懵了。 “你……”楚辞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辞辞,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我想喝你的血,我恨不得将你吞进肚子里啊……”楚轩似乎在感叹,明明是令人毛骨悚然的话,却显得分外的缠绵。 楚辞想离楚轩远一些,却发现自己被困在楚轩的臂弯,动都不能动了。 “你疯了!”楚辞气得脸都红了。 楚轩将侧脸轻轻贴在楚辞的额头上,楚辞摇晃着脑袋挣扎他也不在意。 “我当然没有疯,辞辞,我好着呢。”楚轩眯了眯眼,似乎很享受楚辞的挣扎。 楚辞急喘了几口气,这个时候,他不得不承认,楚轩已经长大,甚至比他还高,比他还壮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楚辞终于有些气急败坏了。 “你应该知道的。” 楚辞突然静默下来。 “你先放开我。”楚辞的声音变得十分平静。 楚轩大概没想到楚辞竟然是这个反应,一愣之下,倒也真的顺势放开了楚辞。 楚辞得了自由,直接站起身来。 “辞辞?”不知怎么的,面对这么平静的楚辞,楚轩先前说话时的勇气全部都消失了一般。 他以为楚辞会生气,会厌恶,会怒不可遏,没想到楚辞居然这么平静,平静到他都有些怕了。 “辞辞,你……”楚轩忐忑起来。 “是我的错。”楚辞突然叹了一口气,“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楚轩:“……” 他真的不明白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可惜,楚辞这会儿闭上了嘴巴,什么也不肯再说了,楚轩都傻了。 他懵懵懂懂被楚辞送回了宫,连他们是怎么回去的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明明坦白了那么重要的心思,可是楚辞的反应愣是和他设想过千百回的都不一样。 等他回过神来,已经捧着一本折子,在努力用功了。 楚轩:“……” 其实楚辞的心里根本没有他表面上的那么平静,哪怕他心里其实已经翻江倒海,狂风骇浪了,面上依旧是八风不动。这也是他当年做了许多年皇帝练出来的,连楚轩都没有看出一点异样。 将楚轩稀里糊涂的送走了,楚辞就躲回了他的庄子,不停的拿头去装墙。 杨柳被楚辞的“自残”行为吓坏了,赶紧叫了福喜,两个人连提带拉,连哄带骗才让楚辞停止了自残的行为。 “主子,您有什么想不开的,可千万别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啊。”杨柳苦口婆心的劝。 楚辞青着一张脸,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都要疯了。 杨柳见势不妙,觉得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不敢耽搁,赶紧偷偷溜出去给远在江南的慕睿报信。 杨柳自然晓得楚辞真正能够信任的人是谁,所以他没有半分的犹豫。 慕睿接到一封莫名其妙的信,杨柳又没有说清楚话,只说楚辞出了事,让他赶紧过去看看,吓得他连儿子都顾不上了,快马加鞭往京城赶。 慕睿只花了两天时间就赶回了京城,这期间不知道换了多少匹马,连眼睛都不敢阖一下。 等他心急火燎的冲进了楚辞的卧室,楚辞正“气若游丝”的躺在炕上被两个小丫头喂水果呢,倒是被慕睿这副憔悴不堪的神色给吓着了。 慕睿看着楚辞只是白了点的脸色,还有力气被投喂水果,脚一软,一屁股坐地上了。 “唉唉唉!”楚辞赶紧蹦起来,“快,快把慕少爷扶起来,给他灌点牛乳。” 等慕睿喝了牛乳,又一口气儿吃下了不少点心,终于缓过来以后,楚辞就赶紧追问。 得知原因,楚辞简直苦笑不得,杨柳也一副做错了事情的样子可怜兮兮缩在那里。 慕睿翻了个白眼,“你也别怪人家小杨柳,还不都是你自己的原因,害得人家担心了。”慕睿就帮杨柳说好话。 楚辞苦笑,他当然知道慕睿和杨柳都是关心他,自然也不会真的气恼什么。 “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慕睿缓过神,就不客气的追问了,他当然要问一问楚辞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副死样子的原因。 慕睿不是外人,楚辞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就干脆一五一十和他说了。 “噗!”慕睿直接喷了一口茶水。 幸而楚辞反应极快,要不然自己就要倒霉。 “你干什么呢?”楚辞万分的嫌弃。 “你,你!”慕睿指着楚辞,一脸的不可置信,“你难道才知道吗?” “才知道什么?”楚辞莫名其妙,心中还有了点不好的预感。 “你才知道那小皇帝用心不良?” “我为什么要知道?”楚辞一头雾水。 “哎。”慕睿长叹了一口气,果然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 “那小皇帝对你有别样的心思,我看除了你,怕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慕睿牙疼的抽了抽嘴角,酸死他了。 “哈?”楚辞傻了,“你说什么?我怎么就不太明白呢。” 慕睿更加生气,“我说阿辞,你这家伙平时不是挺聪明的吗?怎么轮到你自己了,这智商让我这么着急呢?” 楚辞:“……” “不信你问问小杨柳,你是身边的人,还有谁不知道?” “我,我……”楚辞又去看杨柳,只见杨柳使劲低着脑袋,假装什么都不明白。 楚辞又去看福喜,福喜仰着脑袋,好像脑门儿上那根房梁对他有绝佳的吸引力。 楚辞再去瞄房梁,影一躲在那上头,当真是一句屁话都没有放过,装死到底。 “你,你们都知道?”楚辞难以置信。 “咳咳。”慕睿清了清嗓子,“你也别为难他们了,这事儿他们说不出口。” 可惜这话一点都没有安慰到楚辞,楚辞简直被雷劈了一样,整个人都不好了。 “阿辞?”见楚辞真的受到了更加严重的打击,慕睿也急了,“阿辞你没事吧?你看起来糟糕透了。” 楚辞恍恍惚惚道,“没事,我真的没事。” 这话慕睿哪里相信得了? 他赶紧扶住楚辞的身体,在楚辞身上摸索着什么。 终于,慕睿从楚辞贴身的衣兜里翻出了一个药瓶。 扒开盖,慕睿取了一枚药丸子就要往楚辞嘴巴里塞。 “等等,不是这个,换成蓝瓶儿的。”楚辞在药丸子离他十分之近的时候赶紧开口了,这药丸子可不能乱吃。 吃了一颗药丸子,楚辞终于觉得舒坦了一些。 他也有力气和慕睿拍桌子了,“你刚刚说了什么?我不太明白。要不你给我好好解释一下?”楚辞是不给解释明白了,就通通不准走的意思。 慕睿弱弱是看了一眼楚辞,大义凛然道,“好吧,其实我们以为你早就已经明白的,只是还有些舍不得,更加不愿意和人家说开而已。” “什么叫不愿意和人家说开?”楚辞怪叫一声,脸色不善,“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慕睿缩了缩肩膀,“我哪里知道你是真的不明白啊。” 楚辞恨不得咬慕睿一口。 说得他好像一个人渣一样。 好吧,楚辞得承认,他的确是不知道。大概以前他是看见楚轩就烦,看都不愿意多看他几眼,所以,当那些被他故意忽略的事情重新被提了起来,楚辞的老脸看就有些挂不住了。 他怎么知道那么多?他明明多看几眼都不愿意的。 慕睿小心翼翼看了看楚辞的脸色,打了个哈哈,“没关系,不知道就不知道嘛,那小子也没有明说,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第一百零四章 楚辞觉得被全世界愚弄了,干脆躲在了庄子里头装死,死活不愿意出门了。 可惜,大概他就没有闲下来的命,跑了一遭国子监,又把自己的行踪给暴露了。 大概不少人在当今圣上的压迫下有些怀念当初楚辞的温柔,于是,不少不请自来的客人就络绎不绝了。 当然,其中不速之客也有。 尤其是临近了太皇太后四十大寿,各路牛鬼神蛇都冒出来了。 太皇太后似乎打算好好出一出这么些年被压制在后宫的恶气,竟然忽然之间又高调起来了,不等楚轩表态,便直接宣布了要大办寿宴的想法,把来不及反应的楚轩给恶心得够呛。 太皇太后的寿宴不是小事,哪怕楚轩再不情愿,这件事也得老老实实给办,毕竟太皇太后还站着一个母亲的名头,这是怎么也越不过去的障碍。 就连无辜躲在庄子里的楚辞都遭殃了,竟然有老阁老来亲自请他回宫,楚辞真想将那老头儿的脑壳撬开来看看里面到底几个意思。 等楚辞不情不愿出了门,这才知道,原来这事儿竟然还是那小白眼儿狼干的好事,说什么他经验不足,想要请太上皇出山什么的,把楚辞气得跳脚。 没办法,他还是捏着鼻子又回了宫,还得去给那个老太婆请安,装病都没用了。 说什么也不能输了面子,虽然好几年没有在宫中了,以前的那些衣服都落了灰,内务府每年也不敢亏了楚辞的衣裳。新做的那些,通通都好好存着呢,就怕皇上忽然想起来,发现他们短了太上皇的份例,要拿他们开刀。 当内务府的宫人将一应衣裳配饰给送过来的时候,楚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直接让身上人接了。 杨柳就伺候着楚辞换衣裳。 他也没有想到,流云殿竟然还和他们走之前一摸一样,都不用再花时间收拾了。 当初他们住进来之前,就算有宫人照料着,没人住还是免不了烟尘气。 发现楚辞半点没有惊讶的样子,而且这几天脸色一直都不好,杨柳没敢将他的猜测说出来。 福喜公公又换上了自己能够作威作福的大总管制服,一时间居然觉得别别扭扭起来,十分的不习惯。 等扭了几把老腰,甩了甩帕子,这才找回了一些当年的感觉。 “公公,那马车里面是什么东西啊?”当初流云殿那些用过的宫人早就已经另外寻了出路,这次楚辞住回来了,内务府自然又拨过来了新人。这新来的小太监并不知道福喜公公的威名,这会儿胆子也大,将福喜当成了个老资历,羡慕的同时,也不怕他。 福喜意外的挑了挑眉,翘起了小兰花指,竟然有点感慨,本大人的神话已经成了传说了。 “你叫什么名字?”福喜捏着帕子问。 小太监愣了愣,“奴才小喜子。” “小喜子?”福喜圆滚滚的面皮抽了抽。 “公公,奴才的名字都是内务府的大人给起的,有什么不对吗?”小太监心中就忐忑了。 “没,怎么会呢?”福喜公公龇了龇牙,“你以后就跟着咱家吧。” “唉,啊?”小太监瞪圆了眼睛,不知所措了。 “小笨蛋!”福喜公公帕子上的香味将小太监熏得头晕眼花,“你不是要看看那大车里面有什么吗?自个儿打开瞧瞧就是。” 福喜公公摇曳生恣的走了,小太监犹豫了一会儿,没忍住诱惑,又见那大车并没有上锁,就慢吞吞走过去,打开了一条缝…… “啊啊啊!”凄厉的惨叫声吓得路过的宫人脚下一颤。 “恩?什么声音?”楚辞正对着铜镜整理衣冠,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手上顿了顿。 “大概是哪个调皮的小家伙把陛下的小可爱们放出来了。”福喜笑嘻嘻的走过来。 “哦。”不是什么大事儿,楚辞就不在意了。 “行了,走吧。”楚辞扶正了头冠,自以为足够英俊潇洒了,便拍了拍衣摆,让福喜准备仪仗。 一只脚才踏出了流云殿,楚辞觉得脚下一绊,低下头,就和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对上了。 小沙子可怜兮兮的用两个小短腿儿扒住了楚辞的衣摆,一边歪歪小脑袋,丧心病狂的卖萌。 楚辞一把将小沙子捞起来,小沙子立刻得寸进尺的攀着楚辞的胳膊,爬上了他的肩膀,而后尾巴欢快的甩了甩,就窝在那里不动了。 “你这家伙,今儿不骑你的坐骑了吗?”楚辞苦笑,大概又和老王八闹别扭了,老王八和小沙子一闹别扭,总有一个要离家出走。 楚辞也懒得放下它了,顶着小沙子就走,本来还威风凛凛的太上皇,肩膀上多了一个萌物,整个人都显得柔和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太慈殿,楚辞就发现太慈殿现在热闹的很,一大帮子的命妇带着自己亲近的小辈儿都在给太皇太后问安呢。 大概心情十分好,太皇太后一身老气贵重的宫装,居然也穿出了几分明艳。 她今年才四十岁,就已经走到了一个女人一辈子都渴望的位置了,可惜,名头是有了,结果却不是她想要的。 太皇太后要的是除却皇帝的大权在握,最好皇帝也在她的掌控中,可惜一个袁太妃,一个太上皇,就让她一切美好的设想都泡了汤。 现在那个皇帝也不是能轻易让她拿捏的,太皇太后能不怄得慌? “参见太上皇。”除却了太皇太后,太慈殿中的女人们在征愣了一下之后,都赶紧朝楚辞行礼。 楚辞随意摆了摆手,又朝太皇太后笑眯眯道,“母后身体可还好?寡人身体不适,耽搁了这么长时间才来见母后,真是太不应该了。” 嘴里说着歉意的话,面儿上却一丝儿都没有。 太皇太后原本高高翘起的嘴角就垮下来了,“太上皇可要保重了,哀家也不缺你那点问候。” “母后这样说,那实在是太好了。”楚辞依旧笑得春风满面。 殿中的气氛着实有点怪异。 跟着长辈来的小辈儿们,本来还羞涩的捂住了脸,太上皇可长得真好看,不过这会儿,就算是小辈们,也觉得气氛怪怪的了。 她们不由的看向各自的长辈,发现长辈们的笑容也十分勉强。 当年太皇太后做得太过,面皮都撕成了渣渣,实在是没有必要再扮演“母子情深”了,只求面儿上不要太过难看。 楚辞也懒得理会这里的怪异气氛,好像也没有当自己也是造成它的罪魁祸首,指挥了一个太慈殿的宫女,就让她去搬一把椅子来。 那被点名儿的宫女都要哭了,可怜兮兮去看太皇太后。 “是哀家疏忽了,太上皇身体骨一直羸弱,还不赶紧替太上皇赐座?”太皇太后牙都要酸倒了。 “多谢母后,还是母后心细。”楚辞呵呵笑。 等楚辞大大咧咧的坐下以后,太慈殿热闹喜庆的气氛荡然无存。 “哇!”沉静却被一个小娃娃的哭声打破了。 楚辞眼睛一扫,目光落在了太皇太后身边的南宁身上。 南宁公主笑容勉强,她原本好好的花容月貌,也不知道这几年是不是过得十分不好,看起来老了不知道多少岁。和一直细心保养的太皇太后坐在一起,居然有几分像姐妹了。 这会儿小娃娃的哭声传了出来,南宁的神色就变得十分难看,笑容也有点挂不住了。 “阿娘,要阿娘!”内室里头小孩还在继续闹腾,大概是睡醒了觉,没有见着亲近的人,害怕了。 “宁儿,粱儿醒了,你还不赶紧去看看。”太皇太后淡淡的开口了。 南宁颤了颤,低下头,低低应了一声是。 可是她还没有起身,一个小娃娃就掀开了帘子,跌跌撞撞跑出来了。 确实是跌跌撞撞的,那小娃娃生得也可爱,穿得也圆滚滚的,可惜一条小脚瘸了,走路一摇一晃,看起来十分的滑稽。 可惜在场的没人敢笑,谁不知道这小娃娃是南宁公主的心头宝?敢轻视她儿子,南宁公主就要变成疯狗,逮谁咬谁。 南宁公主当年多嚣张?现在还不是沦落成了这样? 有太皇太后撑腰又怎么样?新帝明显不吃太皇太后那一套啊,就算是国舅爷那边,看起来也不太美妙。 南宁见儿子就这么直接出来了,脸色一变,恶狠狠的瞪向追着小娃娃出来的,面色惨白的乳娘。 见南宁看了过来,乳娘的脸色更加灰败,隐隐带着些恐惧之色,她慌慌张张之下没有拦住小公子,这会儿脑子里前几任乳娘的下场还在她跟前晃。 “阿娘!”小娃娃正好奔过楚辞所在的位置边,小脚终于没能站稳,“啊”了一声就往地上扑去。 “啊!”几位胆小的姑娘都惊叫起来。 就在这时,小娃娃的身子被一只手给拦住了跌倒的趋势。 “嘤?”小娃娃顺着提溜着他背后衣裳的手臂看过去,正好看见了一个好看的大哥哥和一只可爱的猫咪。 “猫咪!”小娃娃本来瘪嘴就要哭,这会儿也顾不上了,举起小胳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要抱抱。 “粱儿!”南宁已经冲了过来,一把抱住小娃娃,戒备的看着楚辞。 楚辞无趣的松了手。 第一百零五章 “阿娘?”小娃娃根本不明白他的阿娘为什么这么紧张,只能瘪瘪嘴,老老实实不说话了。 南宁对着楚辞笑了笑,“谢谢太上皇救了粱儿。” “没关系。”楚辞也不讨厌小孩子,就算他是南宁的孩子,楚辞也没有什么偏见。 况且楚辞还看出来了,南宁非常在意这个孩子,稚子何辜,楚辞的并不想让上一代的恩怨波及到了下一带。 显然南宁并不这么认为,就算嘴里道着谢,眼中的防备却一丝不少。 现在,儿子就是她的命根子,南宁终于体会到了生活的艰辛,哪怕她贵为公主,享受着高高在上的身份,她的人生还是不能十全十美。 不过南宁始终是南宁,娇横跋扈,她不需要向任何人低头。 “宁儿,把粱儿带过来。”太皇太后这会儿终于不再将眼神落在她精美的指甲上,分了一点给楚辞。 楚辞就抬起头,他倒是想看看,太皇太后今儿又在卖什么关子。 很快,楚辞就知道了。 太皇太后先是和命妇们说了一会儿话,没过一会儿,殿外就传进来一些女子的娇笑声。 楚辞也跟着好奇的打量,他注意到身边有不少女孩子听到外头的动静,脸色变得很不好看。 首先进来的是两个手挽手的女孩子,楚辞眼睛一亮,这两个女孩子都是不可多得的美人。虽然楚辞和她们性别不太合适,不过美丽是共通的,没有阻碍。 而后这两个俏丽少女身后就跟了另外一些女孩子,看得出来身份都十分不一般,要不然也不会让这么多人等着她们了。 “见过太皇太后娘娘,见过太上皇。”女孩子们虽然惊讶于突然出现在这里的楚辞,不过想来应该已经有人提醒过她们,所以也不曾怯场和失仪。 “安和来啦,还有柔姐儿,快,快过来让哀家好好看看。”太皇太后听见这宛如黄鹂般的嗓音,十分的高兴。 那两个为首的少女就大着胆子走到了太皇太后身边,一人挽住了她一只胳膊。 “皇祖母,阿柔好想您。”那个穿鹅黄色纱裙的少女就率先开口了。 “是啊是啊,皇祖母,安和也想您。”穿绿纱的那个少女也不落人后。 “好好,哀家当然也想你们这些出了宫就想不起哀家的小混蛋。” “皇祖母,我们可没有。”两个少女就娇娇的反驳。 太皇太后被她们哄得眉开眼笑。 上面那头其乐融融,下面的人却差点将指甲都抠破了。 楚辞看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就有点牙酸。 不过他好歹知道了安和是谁。 安和是谁?不就是安和郡主吗? 楚辞瞅着如今安和这万事不愁,千事不缺的安和郡主,很难想象要将她同当年那个和姐姐一起入京,却直接沦落成了配菜,还是那种只能倒垃圾箱的配菜的样子。 如今她身上穿的,发髻上戴的,哪一样不是价值不知道几何的宝贝? 当年风光无限,只认为自己只是来走一个过场,最终居然丢了郡主身份的安宁,如今还不是只能又恨又怨的当自己是苦主? 安和熬出了头,就算她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熬出来的,就像享受天下掉下来的馅饼儿似的,没准儿张开嘴巴,运气就好了。 她当然不知道,曾经扶持她坐上郡主的宝座的,可是不止一两个。 可惜就算安和不知道,她却也能够大致的猜出来。 她可能只是一枚棋子,一枚大人物们下棋的棋子。不过嘛,谁说棋子就不能高高兴兴的?她还真就能从里面扣出一些好处的。 安和心里头想着,面儿上的笑容更加温婉动人。 “来,看看,这是哀家的侄女儿。”太皇太后搂着另外一个女孩儿。 这女孩儿刚刚被太皇太后介绍出来,马上就红了脸。 周雨柔就是太皇太后娘家二哥的小女儿,二房的嫡长女,上头还有几个哥哥,堂兄堂弟也是不少的。 周雨柔出生的时候很合适,正好是周家有了男丁,并且男丁还很充足的时候。 大家摸惯了带把儿的,冷不丁一个可爱的丫头片子出生了,马上成为了全家人的掌上明珠。 可以说,周雨柔就是被从小宠到大的,这会儿,周雨柔将要延续自己的风光。 “周小姐生得真好。” 别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这会儿,众人倒是嘴巴甜滋滋的,哄得周雨柔心花怒放。 不过她依旧矜持着,一点异色不露,让在场的人又暗自赞叹她的宠辱不惊。 当然,至于私下里是怎么把这位小姐在心里碾成渣渣的,这种事情自己想想就行了。 “皇上驾到!” 就在这太慈殿里头“其乐融融”的时候,司礼太监尖利的嗓门儿吓得在场的人都抖了抖。 “哟,皇上来啦!” 太皇太后拍着周雨柔的手,眼睛闪过一道亮光。 周雨柔也听见了,她甚至比太皇太后还要激动,手中的帕子都绞紧了一些。 安和嘴角微微翘起,太皇太后后来几乎都没有搭理她,她倒也不讨人烦,自己安安静静坐在了那里,好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 楚辞脑海里闪过什么,不过他还来不及深思,就被重重的脚步声引走了思绪。 楚轩似乎是慌慌张张的就过来了,身上的朝服也没有换下,头上还带着重重的冠冕。 “见过母后,太上皇。”楚轩也像模像样的见礼,目光落在楚辞身上,发现楚辞老神在的坐在那里呢,焦灼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下来了。 楚辞被楚轩看得头皮发麻,这小白眼儿狼是个什么意思? 若是能避着楚轩一些,楚辞是一点都不会犹豫。 可惜这会儿并不能,楚辞只好撇开了头,不去直视那双火热热的眼睛。 “见过皇上。”太慈殿又是一片问候。 “免礼吧。”楚轩也不在意,不等太皇太后发话,就自己寻了一张板凳,坐在了楚辞的旁边。 楚辞嫌弃的往旁边挪了挪,楚轩好像没看见似的,整个人别提有多正经。 太皇太后的目光扫过来,楚轩脸色没变,居然从袖子里面掏出了一个小包裹,偷偷摸摸往楚辞跟前放。 这偷偷摸摸也忒“光明正大”了,楚轩几乎是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他递了东西。 楚辞嘴角抽了抽,那小包简直就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最后杨柳偷偷摸摸走上来,拿走了那个小包裹。 楚轩虽然不太满意,还是没有更多的动作了,这让楚辞好好松了一口气。 “皇上,来看看,这是哀家的侄女儿。”太皇太后也觉得气氛诡异,虽然还认为时候不对,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了。 在场的都是人精儿,太皇太后一发话,大家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样子?太皇太后这是想要做媒人啊。 周雨柔羞涩的低下了头。 当今圣上虽然年龄不大,不过却天资聪颖,如今早早掌握了朝政,正真做了主宰了。 这样的男子,别说她们这些小姑娘了,就算是早已经成了家的夫人们,芳心也没发平静。 “哦。”楚轩应了一声,抬眸扫了一眼周雨柔,又转开了头,“马马虎虎吧。” 周雨柔脸色一白。 她没有想到,楚轩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样的! 太皇太后早就已经泄露出了一些意思,周雨柔知道,她将来的夫君必定不是一般人,还很有可能是…… 哪个女孩不想嫁给大英雄? 周雨柔一直在幻想,她以后的夫君会是多么的强大,对么的令人敬畏,连带着她。 可是,现在楚轩的第一句话,就让她有些抬不起头了。什么叫“马马虎虎”? 她是京城出了名的才女,美人,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马马虎虎”这个词。 就算周雨柔并没有听见周围人的嘲笑声,她还是觉得面皮泛红,楚轩这一句话和直接扇她一耳光没有什么两样。 “你这孩子,还是这么喜欢开玩笑。”太皇太后不得不出来圆场了。 楚轩淡淡的扫了一眼太皇太后,“朕可没有开玩笑。” 太皇太后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 楚轩还有许多话想要说,不过想到他还在太慈殿,而且楚辞就在他身边,楚轩就勉强按捺住了。 太皇太后脸都青了,她握着周雨柔的手,发现这会儿周雨柔的手已经变得冰凉了,还微微在发着抖。 拍了拍周雨柔的手背,给了她一些力量,太皇太后就紧紧盯着楚轩。 “那么,皇上,你说,什么样的女子才能够有幸入得您的眼?” 楚轩呷了呷嘴,似乎是在回味,“首先,他一定要长得好看。” 周雨柔脸色更加惨白。 “而后,脾气要对朕的胃口。” 太皇太后点点头,认同道,“没错,这也是应该的。”她对周雨柔十分的有信心,周雨柔从来没有让她多操心。 “当然,最重要的便是,朕得要喜欢他,爱他。”楚轩补充。 太皇太后的脸彻底松懈下来了,她对周雨柔相当的有信心。 第一百零六章 周雨柔可没有太皇太后那么大的信心,那个人刚刚才嫌弃过她,又怎么可能马上说出违背自己意思的话? 她看着楚轩,一口白牙快要咬出了血,她就没有受过这么的的侮辱! 周家是太皇太后的娘家,这些年一直位高权重,哪怕皇帝换了好几个,周家的地位都没有动摇过,可谓是根深地固。 看吧,哪怕是当年的先皇,还不是娶了周家的女儿做皇后? 周雨柔是周家最高贵的嫡女,一举一动皆是代表着整个家族的脸面,在她看来,她就是为了那个位置而生的。 若不是她出生得晚了些,当年,合该就是她嫁给楚辞,成为楚辞的皇后。不过若是周雨柔提前出生,年龄和楚辞也配得上,她也是不会嫁给楚辞的,毕竟楚辞“名不正言不顺”。而楚轩可就不同了,他可是先皇唯一留下的血脉。 就算坊间传言楚辞是先皇的私生子,可是没有先皇的承认,他就什么也算不上。 周雨柔死死咬着嘴唇,低下头来,紧紧盯着自己裙子上绣的一朵兰花,她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失态,她是周家的嫡女! 安和理离得周雨柔最近,把她的神色尽收眼底,她轻轻抬起一直皓腕,拿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掩去了嘴角一丝嘲讽的笑容。 周家女又怎么样?还不就是个女儿。 没人能够比她作为一个嫡女了解,一旦背后没有了支持,失去了利用的价值,自个儿的下场会有多惨。 同样身为镇南王的女儿,她的姐姐安宁从一出生就高高在上,得尽了父王和母后的宠爱,连哥哥都好像只有她一个妹妹一般。她也是哥哥的妹妹,哥哥却从来不肯多看她一眼。她也是安宁的妹妹,却一直被那个早早把自己当成了郡主的姐姐看不起,他们还是亲姐妹呢。 所以她哪怕和周雨柔要好着,却还是看不起她,周雨柔把自己看得太高了,所以受不得一丁点的委屈和打击,人呐,有自知之明最好。 安和擦了汗珠,面上轻轻挂着些手足无措的神色,她就是那个胆小怕事,哪怕贵为郡主,还是有些上不了台面。 楚轩一直注意着楚辞的神色。 楚辞在听到楚轩所说的那些话以后就有些不自在,屁股东西搁了钉子似的,坐也坐不稳了,直想走人。 可惜,这么多人在这里,他也不好走。再说了,明明是那小白眼儿狼在那里唧唧歪歪,他走了算什么? 好歹也是个活了几辈子的老年人了,楚辞心里不平静,脸上还是淡定的很,低垂着眼帘,跟什么也没有听见似的。甚至他还露出些若有所思的神色,抬起头来,轻轻在人群里头扫视了一圈,似乎在评估着什么。 这可把这些小姑娘们给看得害羞了。 太皇太后今儿留下来的人,除了长辈儿们,一溜烟的都是些花样年华,嫩得能够掐出水来的,年龄事宜,尚未婚配的小姑娘,将要拉配郎的心思表现得十分明显。 而且就算一开始长辈们只以为自己想多了,在太皇太后拉出自个儿侄女儿以后,大家都心知肚明了。 这皇上的后宫里头现在可是一个人都没有呢。 楚辞当年的婚事也是尴尬的很,身份合适的,人家根本不愿意将女人嫁过来,地位低一点的,就卖女儿一般想要将自家的孩子塞进来。 楚辞本就不太愿意娶妻,先皇那里又不好推脱,被选中的还不情不愿,还好他自己找到了袁太妃,不然还不知道有多少麻烦事儿。 到了楚轩这里就大大的不同了。 楚辞目光所过之处,引得女孩子们个个娇羞无限,装模作样要往身边的长辈身后头躲。可是这躲又躲得到哪里去呢?大家都坐着呢。 不过是让一双秋水睑瞳更加含情默默含羞带臊,少女的羞涩外加小小的期待,那可当真是活色生香。 楚辞果然就看得津津有味了,还是那句话,就算性别不合适,也不妨碍他欣赏美丽。这里的女孩子们个个天生丽质,活泼动人,他又不是木头,也不是色胚,多看几眼养养眼。 楚轩本来撇到了楚辞眼中的一点异色,心中还抱有期待,觉得他的一番表白虽然没有取得好的效果,至少没有白白浪费。现在好了,眼见着楚辞居然去看这里一群群的狐媚子了,眼珠子都不带转的,能不把他给气得半死? 真是要气炸肺了! 楚轩简直想将楚辞的脸掰过来,只让他看自己一个,又或者将这些花枝招展的女人全部都扔出去,打扮得这么艳丽,到底是想勾引谁? 他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很难看。 偏偏太皇太后根本没有注意到,还在那里说楚轩的年纪也到了,合该好好考虑一下终生大事,话里头明里暗里都在表明她的侄儿正合适。 “有劳母后操心了。”楚轩面无表情的打断了太皇太后的话,“朕觉得自己的年龄还小,还是应该多多把心思放在国事上,不可过多的分心了。”这话说得阴阳怪气的,就差指着太皇太后的鼻子说你丫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他不需要。 太皇太后这些年被楚辞和楚轩堵了太多的心,这会儿已经算是屈尊降贵关心楚轩了,却被他这样直直的顶撞,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非常不好看。 她捏着周雨柔的小手,保养得宜,染着凤仙花儿汁儿的指甲深深掐进了周雨柔雪白细腻的皮肤里,疼得周雨柔脸都白了。 “哼,皇上这是嫌哀家多管闲事儿了?” “怎么会?母后有这样的心思,儿臣也荣幸的很。”楚轩让自己不去看楚辞,忍着酸气儿回答太皇太后,这脸上和语气里就没有半点“荣幸”了。 太皇太后和皇帝的交锋终于让在场春心荡漾的少女们收敛了一些心思。她们本以皇后的位置轮不上,贵、淑、德、贤四妃之一总该有她们的位置了吧?可是现在看来,皇上根本没有要娶妃的意思,那她们怎么办? 不少姑娘就急了,毕竟她们有些年龄已经不算小了,及笄了的也有好几个了。一直拖延着婚事,自然也是打着往上走的意思,她们耽搁不起。 姑娘们就向长辈们示意,她们的长辈可是比姑娘们还急。家里的闺女年龄越大越不值钱,早前揣着当宝贝儿捂住,最后砸手上了,丢人的可是自家。 “皇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就算是成婚,对男儿也不会有什么拖碍,家里多了贤内助,小日子也和和美-美过起来了,多好啊。”一个年纪最长的妇人就开口了。 在场的也只有她最有资格说话,连太皇太后出嫁前都要叫她一声太奶奶的。 众人就眼巴巴的等着楚轩说话。 楚轩看了一眼老妇人,“老夫人,这话也得因人而异嘛。”楚轩轻佻的在众女身上挑剔了一番,“朕正是那贪花好色之人,一旦身边有了软香温玉,就会留恋花丛,乐不思蜀,不思进取了。到时候被太傅说教了,那可怎么办?” 楚轩摆出了这副无耻至极的态度,别说,还真唬得住人,谁也担当不起害得皇帝变得堕落荒唐的名头。 老妇人被楚辞噎得心肝儿都疼了,嘴唇哆嗦了一下,手背上的青筋都在蹦。 “祖母!”她身边的女孩子发现老妇人的不对劲,惊呼一声,赶紧伸手扶住了老人,就是一副泫然欲泣,梨花带雨的模样了。 “皇上。”楚辞有些不高兴的声音响起,“林夫人是烈士遗孀,不可如此无礼。” 楚轩呛声的老妇人,正是一位战死沙场的将士的遗孀,楚辞一向尊敬这些人,楚轩态度十分不好,楚辞看着有些不赞同。 就算三观不和,也犯不着这般吧? 楚轩被楚辞一喝,撇撇嘴,委委屈屈的瞪了楚辞一眼,嚣张的气焰一下子没了,就像闹脾气的猫儿被顺了毛一样 楚辞被楚轩瞪得无语,这小子还真是讨人嫌的很。 随即楚辞又好声好气和老妇人说了几句话,这才让老妇人平静了一些。 不过老妇人心里还是有些不痛快,就打着身体不舒服的名头,带着她的孙女儿就走了。 楚辞斜了一眼楚轩,不明白他为什么就这么轻易放弃了老妇人这一手助力。 上辈子他不知道楚轩到底娶了谁,但是听说一次就封了一后三妃,具体是谁他就不清楚了,横竖不过那么几个身份合适又有必要的家族。 楚轩根本没有理解到楚辞斜他的意思,只当楚辞在给他抛媚眼儿,捧着一颗激烈跳动的小心脏,激动得头上都冒了汗。 “辞……”他本想表达一下激动,不过马上想到场合并不合适,到嘴的话转了一圈儿又回到了肚子里头。 太皇太后被这么明晃晃的无视,一双美眸都要喷火,手下更加用力,周雨柔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终于受不了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姑姑,疼。”周雨柔泪眼婆娑。 太皇太后被这突然响起来的哭声吓得心里一个咯噔,低下头一看,只见周雨柔一只娇嫩的手背都被她掐出血来了。 第一百零七章 太皇太后被烫着了似的松开了手,她知道自己有点不够冷静了。 “母后。”南宁抱着儿子,这会儿也不得不开口了,“您是不是身子还没有好全?这些年母后您身子弱得厉害,可得要好好保重一些。” 南宁这话给了太皇太后台阶下,她顺势扶了扶额,做出一点疲惫虚弱的模样来。 “哀家是还有点不舒服,这两天头有点疼。” 周雨柔还在啜泣,她的手疼死了。 太皇太后看向周雨柔,“柔儿,是哀家不好,手上的力气大了点。” 明明是温柔的嗓音,听在周雨柔耳中,却仿佛淬了寒霜一样让她混身上下冷了一个透彻。 她还张着嘴,濡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分外惹人怜惜。可惜这里就没有怜惜她的人。 她茫然的抬头去看楚轩,仿佛楚轩才是她的主心骨,这个动作让太皇太后的目光就冷了下来。 这还没有成为皇后呢,就不把她这个太皇太后放在眼中了。 周雨柔没有发现,太皇太后松开了安抚她的手。甚至她当成救星的皇帝,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她。 “哀家乏了。”太皇太后疲倦的挥了挥手,“你们都先退下吧。”太皇太后下了逐客令。 “皇祖母。”南宁怀里的小娃娃睁大了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她。小娃娃十分瘦弱,小脸只有巴掌大,明显比同龄的孩子小了一圈。 他的其中一条腿比另一条腿细,比另一条腿更没有力气,他是个瘸子,以后再不能有更大的出息了。 太皇太后原本温和了一点的心又重新变得冷寂,她移开视线,不再去看那小娃娃。 “……”小娃娃原本亮晶晶的眼睛变得黯淡了,小手可怜巴巴的瑟缩在一起。皇祖母嫌弃他了。五岁的小娃娃,已经能够看懂大人眼中的同情和怜悯,嘲笑和冷漠。 南宁抱紧了儿子,她觉得很冷,忍不住有些瑟瑟发抖,只有怀里小小的热源,才能让她不至于冻僵。 “阿娘。”一只柔软的小手摸了摸她的脸南明宁抿了抿嘴角,“粱儿乖,皇祖母身体不舒服,我们要让皇祖母好好休息。粱儿是乖孩子,要听话的对不对?” 小娃娃直直的看着他娘,认真的点了点头,“粱儿听话,不打扰皇祖母。” “恩。”南宁心中酸涩,一只手抬了抬,将小娃娃交给了身后的乳母。 “母后,南宁扶您回去休息吧。”南宁搀扶住了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顺势扶住南宁的胳膊,“辛苦哀家的南宁了。” 太皇太后的意思很明显了,还在犹犹豫豫不愿意离去的众人只得强忍住失望,扫了一眼话题中心的皇上,见皇上没有任何反应,知道她们的目的都是达不成了,只好带着身边小辈离开了太慈殿。 楚辞也起身准备离开,他不经意间扫了一眼太皇太后的方向,那乳娘抱着孩子跟在太皇太后和南宁身后,南宁扶住太皇太后,也不忘记时时刻刻去看一眼她的儿子。 她眉目间的戾气少了很多,反而多了一些为人母的慈爱,眉眼温和了很多。只是眉心也多了许多以往没有上竖纹,大概是经常皱眉,十分焦虑的缘故。至于南宁焦虑的原因,大概只有她的儿子了吧。 每个人都是会变的,楚辞想,生活让自以为是,娇横跋扈的南宁公主也变成了寻常人。 楚辞起身离开了。 楚轩见楚辞走了,赶紧起身追了上去,“辞辞,等等我。” 楚轩说得大声,让前面的楚辞僵了僵,脚步变得更快了。 楚轩只好大呼小叫的继续追。 周雨柔愣愣的看着楚辞离开,她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大家突然都走了呢? 忽然有人碰了碰她的胳膊,周雨柔抬头一看,是安和郡主。 安和担忧的看着她,“柔姐姐,你没事吧?太皇太后娘娘身体不舒服,我们还是先回去吧,不要打扰太皇太后娘娘休息。” 周雨柔仿佛现在才如梦初醒,她急急的看向里间,帷幕遮挡了她的视线,什么也看不真切。 “姑姑病了,我,我得要去看看她。”说完,周雨柔就抛下安和,着急的想要往里面走。 “姑娘请止步。”两个嬷嬷拦住了周雨柔,“太皇太后需要静养,姑娘还是先回家去吧。” “胡说!”周雨柔气急败坏,“我要去看姑姑,你们两个贱婢也敢拦我!” 两个嬷嬷神色不愉,“姑娘别为难老奴,老奴也只是奉命行事,还请姑娘担待一些。” “你们!”周雨柔面上急色愈显,“姑姑,姑姑!”她朝着殿内大喊。 两个嬷嬷脸色更加难看,对视一眼,下定了决心。 周雨柔只觉眼前一花,已经被一个老嬷嬷捂住了嘴巴,她的身体也被一双胳膊给抱住了,完全动弹不得。 “呜呜……”周雨柔惊骇的瞪大眼。 “姑娘,得罪了。”嬷嬷说完就带着周雨柔往外走,周雨柔反抗不了,只能眼睁睁这样被携了出去。 安和焦急的追了上去,很快就气喘吁吁 被落在了后面。 “真是个蠢货。”追到走廊拐角,前面的人已经不见了,安和慢下脚步,慢吞吞走了几步。 “算了。”安和撇撇嘴角,大概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面上带着一点烦躁。 她往前又走了几步,最终神色变换看几下,还是叹了一口气,转身拐上了另外一个方向。 …… “辞辞,你等等我,等等我。”楚轩也不嫌丢人,一路追一路喊。 经过的宫女儿太监们,个个把脑袋垂到了胸膛前面,他们什么也没有看见,什么也没有听见! 楚辞终于忍不住了,豁然转身,怒瞪着楚轩,“你不嫌丢人,寡人还觉得没面子!皇上,你能不能注意点脸面问题?” 楚轩心道他若是注意脸面的问题,就得准备一辈子打光棍儿了,哪里还能将相好弄到手?当然,这话他是不会说给楚辞听的,否则倒霉的也是他自己。 “辞辞,你别跑,你不跑我就不追了。”楚轩就大喊。 不跑?不跑给人当猴子参观吗? 楚辞撇撇嘴,脚下动作更快。 他这本事也是在小南山练出来的,若是跑得不够快,非得要被那些个不要脸,连外甥也要下手的叔伯们弄得半死不活。 杨柳和芍药一开始还能跟上,没过一会儿,芍药就已经粉面煞白,气喘吁吁了。芍药已经不算普通的宫女,此时此刻要跟上主子还是够呛。 很快她就很有自知自明的停了下来,恢复着自己的狼狈。 杨柳想了想,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虽然他心中万分不愿意,但是他还是明白,主子的事他掺和不进去。 纵然万分的不甘心,他现在也只能停下来。 芍药看了看身边人,抿了抿嘴角。 “芍药姑姑……”等了一会儿,才有一批小宫女太监追了上来。 芍药看了他们一眼,“我们先回太和殿吧。” “皇上呢?”众人心中大大的疑问。可惜芍药没打算解释,众人当然就不敢多问,乖乖听话的簇拥着芍药打道回府了。 杨柳也没有在意,他望了一眼楚辞消失的方向,想了想,往栖凤阁走了。 …… “你打算跟到什么时候?”都绕着皇宫跑了两圈了,楚辞还是没能甩掉身后的狗皮膏药,这会儿耐心和体力也差不多都告磬了。 楚轩明明拖着繁复的龙袍,这会儿居然脸不红气不喘,“辞辞,我该问你,你什么时候愿意停下来?” 楚辞气得冒烟,深深了喘了几口气儿,“我就不愿意了怎么着?” 楚轩无奈的朝楚辞挥挥手,“辞辞,你也累了,不如我们找个地方歇一歇,吃些点心,再喝点茶水,好不好?” 他这话说得耐心,哄小孩儿似的。 楚辞原本还有些意动,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嘴角抽了抽,“你这是什么意思?” 楚轩满眼遗憾,不死心道,“想带你去喝茶吃点心。” “还是算了。”楚辞摇摇头,“寡人不想同你一起去,寡人怕自己没有胃口。” 楚轩大受打击。 “那微臣请两位陛下喝两杯清茶可否?”一道飘飘的嗓音轻轻柔柔的插了进来。 楚辞和楚轩寻声望去,正好看见冷冷清清,飘渺得不像凡人的男子站在离他们不远的一棵树下。 “国师大人?”楚辞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往四处看了看,楚辞这才发现,原来他为了甩到楚轩,竟然跑到了观星阁了。 这里是国师的地盘儿,见到他也不奇怪。 “国师大人。”楚辞就朝国师点点头。 “陛下请?”国师淡淡一笑,广袖翻飞,整个人都在发光似的。 楚辞就被这轻飘飘的一个笑容给镇住了,国师可长得真好看,笑起来就更好看了。 楚轩却一点也没有注意到国师的魅力,他眼见着楚辞被国师一个笑容勾去了魂儿,一张脸黑得像块炭。 “哼!”楚轩重重的哼了一声,将魂儿都飞起来的楚辞拉回了神智。 楚辞面上发红,他掩饰性的咳了咳,“既然是国师大人的邀请,寡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还是别从命了,恭敬着吧!”楚轩在心里大叫。 第一百零八章 楚轩当然不可能放任楚辞和国师单独一起喝茶,除非他是傻了。 三个人就这么傻愣愣的坐在了一起。 国师静静的坐着,一双似乎能够看透一切的眼睛温润如水。 楚轩却火大的瞪着一双眼睛,跟个发脾气的牛犊子一样。 楚辞有点尴尬,他不好意思的朝国师笑了笑,却惹来楚轩重重的“哼”了一声,让楚辞更加尴尬了。 “微臣还未曾恭喜太上皇,您身体康健了。”国师冷冷清清的嗓音让楚辞的耳朵都酥麻了一半。 果然最难消受美人恩! 楚辞被迷得五迷三道的,一双眼睛直勾勾的往人家国师身上瞄,还不带掩饰的。 “谢谢国师大人的关心了。”楚辞笑眯眯的对国师的关心表示了感谢,若是国师大人能够用点更加实际的行动再来表示一下关心,楚辞也是不介意的。 楚轩可以说是比楚辞都了解他自己,这会儿见着楚辞的神色,就差不多猜到楚辞心里在打着什么小九九了,差点把自己给气晕。 简直就是色令智昏!楚轩一张脸气得涨红了,恨不得挠花了国师那张小白脸,再把楚辞的眼睛用帕子绑起来,坚决不让他多看别人一眼。 楚辞还在胡思乱想,想入非非,半点没有注意到楚轩阴沉的神色。 国师倒是注意到了,嘴角微微的翘起了一点,却抬手慢吞吞捧起了茶杯。 这一连串细小的动作在楚辞眼中就是放慢了的美景,看得他眼都不带眨一下的。 楚轩脑袋里面又炸开了。 他当然知道他的辞辞喜欢漂亮的东西,追逐于美,是人的天性,而且楚辞目光清澈,只是纯粹的欣赏,和一些暗搓搓的幻想而已。要他真的做出什么来,那也是不可能的事,可是,楚轩心里还是难受的要命。 他也长得不差啊,为什么辞辞就不肯看他?他愿意每天都让辞辞看,还可以随了辞辞的心意,让他想做什么做什么! 楚辞也不晓得,身边有一个巴不得扒光了自己给他看的人。 只是这会儿楚轩的目光实在是太过火热和哀怨,想让楚辞忽略都不行了。 “你……”楚辞犹犹豫豫的看着楚轩,“皇上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不如宣个太医看看?”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不知道的人还得以为皇上生了什么大病呢。 楚轩:“……” 他这么努力的瞪,到底都是为了谁? 国师轻轻哼笑了一声,声音低得马上就消失了,可惜还是被在场的人听了个正着。 楚辞是一脸惊讶之色,楚轩却是羞恼了。 “国师似乎很闲?”楚轩将目光转移到国师身上,不看楚辞,他觉得他能够多活几年。 “陛下何出此意?”国师轻轻转动着手中的茶盏,明明做着十分悠闲的事儿,语气却无比的认真正直,一点看不出这人明明在睁着眼睛说瞎话。 楚轩抽了抽嘴角,“朕只是随口一说,也不知道国师大人有没有安排好半个月以后的祭祀?” 国师大人依旧云淡风轻,“这就不劳陛下提醒了,微臣心中有数。” 这两个人一个火气十足,一个四两拨千斤,谁胜谁负一目了然。 “希望国师到时候不要出错就好。”每年的皇家祭祀都十分重要,这回还添上了太皇太后的寿宴,本来就忙上加忙了。 楚轩见国师这么悠闲,心里暗暗发誓,定要给他多找点事情来做,省得他一天到晚来撩拨他的辞辞。 国师撇了楚轩一眼,似乎已经全然看透了他的心思,这让楚轩差点当场红了面皮,毕竟他还是很在乎自己的面子的。 楚辞就成了围观楚轩和国师掐架的人,当然,还是楚轩单方面掐的。 不免觉得有些无趣,好好的气氛全部都没有了。 “寡人突然想起还有点私事没有做完,就先告辞了。”楚辞有点意兴阑珊,挥挥袖子,直接走人。下回再来找国师喝茶谈人生吧,一定不能让楚轩知道。 楚辞这样想着,居然真的丢下了两个人,大摇大摆的走了。 楚轩愣了一下,赶紧站起来就追,国师只淡淡的看着他们的身影,也没有挽留。 他本就是一时兴起,正好瞧见了楚辞,就将他请进来的。多了一个楚轩,他也不在意。 只是…… 国师轻轻的抬起了右手,左手撩起了广袖子。 从刚才放下茶杯以后,他就一直在掐算。此时他的右手手指正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扭曲着,指尖还抽搐不止。 他可没有想到,只是一个简单的掐算,并没有泄露什么天机,却已经成了这样了。 到底有什么秘密? 国师用左手一把握住了自己的右手,闭上了眼睛,脸色有点发白。直到一盏茶的时间以后,他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看来,是时候回一趟慈济寺了。”国师自言自语着,将双手收回了袖中。 …… “辞辞,辞辞等等我!”楚轩大呼小叫。 楚辞差点掩面而去,那小白眼儿狼实在是太不讲究了。 “所以你就躲到臣妾这里来了?”太妃娘娘整个人横卧在了美人榻上,瀑布般的发丝儿铺了半边褥子。 她嗔了楚辞一眼,上挑的眉眼美得惊人。 楚辞讨好的帮太妃娘娘捏了捏肩膀,“好姐姐,说什么你也不能赶我走。” 太妃娘娘不雅的翻了一个白眼,“瞧你这点出息。” 楚辞继续嘿嘿装傻,被太妃娘娘不轻不重的打趣几句,总比老是被楚轩追在后头,成了整个皇宫被看戏的猴子好。 楚辞那点心思被太妃娘娘看了个透彻,这会儿当然也不会赶楚辞走了。 “娘娘,几位夫人又来了。”烟儿嘟着小嘴进了屋子。 “什么夫人?”楚辞张口就问。 太妃娘娘又给了楚辞一个白眼,“太慈殿那位说身子不舒服,太医都叫了几回,现在这时候,夫人带着小姐们进宫,除了来我这里,还能去哪儿?” 楚辞恍然大悟。 “等等。”楚辞赶紧叫停,“我先进去躲躲 ,姐姐你可别把我给漏出去了。” 楚辞起身掀开帘子躲到屏风后面去了。 袁太妃瞪了瞪那鲤鱼戏荷的屏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楚辞前脚刚刚藏好,后脚一个身材丰腴的妇人就踏了进来。 “臣妇见过太妃娘娘。”那妇人笑盈盈的行了一个礼。 袁令仪原本准备起身应付,谁知道看见这个妇人,原本准备挂起的淡笑一下就消失了,面上也变得十分冷淡。 她又重新躺好了,“本宫还以为是谁,原来是袁三夫人。” 那妇人见袁令仪神色十分淡漠,笑脸就有点挂不住了。 “你这孩子,怎么,见了三婶儿也这么冷淡呢?真是,都是一家人,还这么见外。” 袁令仪抿了抿嘴角,她根本不想和这妇人多说什么话。 这妇人正是她三叔的嫡妻,袁令仪本来应该称一声三婶儿的。 可惜这个三婶可当真是好得很,当年将她弟弟扔在冷炕上的人其中之一就有她。 嘴上说着是为了她好,却行着那最恶毒不过的手段,这样的亲人,她巴不得没有才好。 见袁令仪的不说话,妇人就有点急了。 “仪姐儿,你也这么大年纪了,需得记着,咱们才是血亲,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你可别还记着三婶儿当年被猪油蒙了心做下的错事儿,这么多年了,你气也该消了吧?” 袁令仪皱了皱眉头,“袁三夫人,本宫乃是堂堂的太妃,你仪姐儿仪姐儿的叫来叫去做什么?还有没有礼数了?” 妇人一张脸就涨成了猪肝色,有心想要发火,可是想到自己来的目的,就只能暗暗忍下了这口气。 等着吧,不就是一只不下蛋的母鸡吗?等她的女儿风光了以后,也该年老色衰失了宠爱了,看她以后还怎么嚣张? 妇人继续堆着笑容,“仪姐儿,话也不能这么说,律法还讲究一个人情呢,更何况……” “袁三夫人,你来的目的是什么,直接说吧。”袁令仪才不想听她的虚伪话。 妇人被打断了话很不高兴,“是这样的,仪姐儿,你堂妹今年也有十六了,还没有婆家,人也生得极好,别说做个贵妃了,就是那皇后也使得。这样吧,改天你带你妹妹到皇上面前见见面,让你妹妹有个机会在皇上面前表现表现。” 见袁令仪瞪大了眼睛,妇人赶紧道 “仪姐儿,你放心,等你妹妹以后富贵了,怎么着也忘不了你,到时候她肯定会好好报答你这个姐姐的。” 袁令仪觉得好笑,她也真的笑了,怪不得这个女人当年会想出把他弟弟扔在冷炕上,让他神不知鬼不觉的病死这样的愚蠢办法,原来她真的只是一个脑子拎不清的女人。 “袁三夫人,你说笑了。”这女人真的是在开玩笑,她以为她的女儿是天仙下凡吗? 而且,就算她的女儿当真是倾国倾城,美如天仙了,她又为什么要帮这个忙?还指望她们报答,她现在还需要她们报答?真是笑死人了。 楚辞坐在太妃娘娘的香床上,这会儿也被雷得目瞪口呆,他终于明白,太妃娘娘出阁之前,在袁家确实生活得很不容易。 第一百零九章 “待着别动。”楚辞正打算要出去替太妃娘娘撑腰,太妃娘娘已经率先开了口。 袁三夫人愣住了,她不明白袁令仪为什么突然这样说。楚辞却是明白的,抬了一半的屁股又坐回去了。 既然太妃娘娘能够自己搞定,他看着就行了。大抵这种家务事,袁令仪还是希望她自己去解决的。 这时候的袁令仪也没有什么耐心了,若是她一早知道烟儿口中的夫人是谁,放都不会放她进来。 自知做了错事的烟儿可怜兮兮的站在一边,想要插话,却根本不知道该什么办,只好拼命低下头,瞪着自己的脚尖。 她哪里知道娘娘和她家里人关系这么僵硬?那夫人还满嘴娘娘的好话,烟儿明白自己这是被骗了。 可惜错误已经造成,烟儿只想快点做些什么来弥补。 袁令仪送客的态度很明显了,这时候烟儿就硬气起来了,“这位夫人,您请吧。”烟儿走到袁三夫人身边,恭恭敬敬,却十分强硬的要她赶紧离开。 袁三夫人这个时候当然舍不得走,“仪姐儿,你再好好考虑一下。你这些年了也没个儿子,等将来你妹妹生了儿子,也把你当成亲娘来供!” 袁令仪的终于不耐烦了,“袁三夫人,本宫要休息了,你请回吧。” “仪姐儿!”袁三夫人尖叫,“你不要这么固执,以后你没个倚靠,还怎么过得这么风光?” “本宫如今过得风光,也不是靠的那些倚靠。” 袁令仪摆摆手,烟儿马上就叫了两个身强力壮的老嬷嬷,一人一只胳膊将人给拖了出去。 “仪姐儿!”袁三夫人叫得更加厉害,“我是你三婶,你不能这么对我!” 剩下的呼喊咒骂袁令仪已经听不见了,可是她还是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心中十分烦闷。 楚辞走出来,捏了捏袁令仪的肩膀,“不想见她们的话,以后就不许他们进宫了。”楚辞安慰。 袁令仪微微扯了扯嘴角,叹了一口气,“这样怕是不行。袁家现在只余下二房和三房,他们还是姓袁,我不能给爷爷和父亲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袁家抹黑。” 若是不准袁家的女人进宫了,外人会怎么想袁家?她丢不起那个人。 楚辞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只能叹了一口气。 后宫因着太后的东风十分的热闹,作为执掌封印的袁太妃,她不得不为了太后的寿宴开始操劳准备。 袁令仪虽然不是太后,但是这些年也算是兢兢业业了。后宫里头本来就没有几位主子,所以管理起算还算容易。 只是太后寿宴毕竟是大事,袁令仪从来没有主持过,这会儿就有点手忙脚乱了。 可惜这件事楚辞帮不了她,他也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好在袁令仪并不是那个只能整日装病躲清净的太妃,骨子里头就有一股子狠劲儿。 她大概也明白,之所以太皇太后对这个寿宴这么重视,这么挑剔,甚至都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也有在逼迫她的意思。 看,太妃娘娘经验不足,不能胜任这样的大事吧?这样的情况大概就是有想要逼她放弃凤印的打算,袁令仪当然不会认输。 太妃娘娘磨刀霍霍准备大干一场,太皇太后还在等着她服软呢,谁知道没过两天,太妃娘娘竟然就将远嫁闽南的明夕长公主给请过来了! 这可把太皇太后给气得够呛。 “臣妾自知经验不足,怕耽搁了母后的寿宴,所以臣妾就将斗胆就将长公主殿下给请来了,还好长公主不嫌弃臣妾蠢笨麻烦。”袁令仪说完就看向太皇太后,一副求表扬的神色,倒是显露出了几分儿女情态。 太皇太后这时候还能对袁太妃说什么?人家一口一个为了她,难不成她还能将人骂回去吗? 首座上那个明明衣着并不够华丽,却气势十足的老妇人十分有存在感。 这微微有些富态的老妇人就是先皇的长姐明夕长公主,当年可是连先皇的面子都不肯给的。 太皇太后嫁给先皇的时候,明夕长公主就成了她的噩梦。那个时候长公主还住在公主府,并没有跟驸马一起回他的家乡。 太皇太后完全没办法适应这位对弟弟的家事也管东管西的长公主,她甚至还被她立过规矩,让自认出生名门的太皇太后受尽了屈辱。 现在这位可以说是太皇太后根本不想回忆起的耻辱又回来了,这让她华贵宫装下的手臂都有些颤抖。 “看来有些人是不想本公主回来了。”明夕长公主淡淡的撇了一眼太皇太后,保养得宜,还是显得有些衰老的面容显得有些冰冷。 太皇太后勉强一笑,“此话怎讲?长公主回来了,对大楚来说也是一件喜事儿。” 当年明夕长公主突然宣布要跟着驸马离开,着实吓坏了不少人。这放弃京城锦衣玉食,呼风唤雨的生活,和驸马一辈子窝在一个小地方?没人能够想象长公主这样的决定到底是因为什么。 明夕长公主扯了扯嘴角,也不打算揭穿太皇太后的言不由衷。 一顿寒暄之后,太皇太后坐不住了,很快扶着额头就说要回去休息。 明夕长公主也不管太皇太后到底是真:不舒服,还是假不舒服,自然应允了她。 花厅里头只剩下了长公主和袁令仪。 气氛就有点奇怪了。 “长公主远道而来,不如先去长福宫休息?”袁令仪小声提议。 长福宫是长公主曾经住过的寝殿,这会儿将长公主下榻的寝殿安排在那里,也是袁令仪有心了。 “恩。”明夕长公主点点头仔细打量了一番袁令仪,点点头,“你是个好孩子。” 被夸赞了的袁令仪就很不好意思。 袁令仪并没有看见长公主眼中复杂的光芒。 “正好,本公主也乏了。”长公主示意身后的嬷嬷扶她起来,“本公主现在要去休息,你告诉其他人,请安的事情挪到明天吧。” 得了消息的楚辞和楚轩都在外头等着要来请安了,毕竟长公主是长辈。显然长公主也知道外头有人在等着她,不过,她现在实在是没有心情再见他们了。 袁令仪一个人出了殿们。 楚辞和楚轩见只有袁令仪一个人,都有点奇怪。 “长公主呢?”楚辞就问。 其实楚辞也被袁太妃的动作吓了一跳。 他为了躲着点楚轩,特意出宫去住了,根本没想到太妃娘娘转头就请来了一座大山。 明夕长公主可不单单是一位封号公主,她名下有封地,手里还有私兵,而且数量还不少。当年这位公主就像男儿一般拥有不服输的劲头,甚至梦想是成为将军。 结果将军没有做成,反而扶持了先皇登基,所以她很得先皇敬重,甚至特意允许她养私兵。 这位长公主混得可是比一些藩王都好。 袁太妃摇摇头,“长公主累了,现在要先休息。” 楚辞“哦”了一声,居然有点小小的松了一口气。 没办法,他实在是有点怕这位公主。 其实楚辞也没有见过这位长公主几次,哪怕只是一些小小的宴会,楚辞对她也是惊鸿一瞥,就留下了心理阴影。 那位公主的眼睛实在是太过凌厉,好像什么也瞒不过她,也骗不了她。 楚辞那会儿心里头慌慌张张的,又见到了这么一个可怕的女人,能不反射性的敬畏害怕吗? 楚辞明明就在眼前,这会儿楚轩的神色却十分的古怪,他甚至都没有去纠缠楚辞,面色十分的纠结。 听到明夕长公主的名头,楚轩就一直心里不安。 他真的很不喜欢这位皇姑姑。 明明都是亲人,那位长公主从来不允许他叫她一声皇姑姑,只能冷冰冰的叫一声“长公主”。 楚轩心中更加明白,前世,就是这位明明已经不再年轻的长公主,拿着一把锋利的枪对准了他。 前世的事情他已经不想再回忆,这会儿楚轩勉强了许久,才让自己平静下来。 “姐姐,你怎么想起要将长公主请过来了?”回栖凤阁的路上,楚辞还是忍不住问了。 袁令仪一脸苦笑,“陛下,您自己说,长公主是有那么好请的吗?” 事实上,袁令仪确实是想要找外援,可是从来没有考虑过那位长公主。她本来是想请某一位浩命夫人来帮帮忙,两位丞相的夫人也可以帮衬一下,哪里知道明夕长公主的人就主动上门了。 楚辞点点头,“姐姐说的对,既然不是你请来的,那么……” “是长公主自己过来的。”袁令仪苦笑。 楚辞也只能讪讪的摸了摸鼻子,确实 ,那位长公主,连先皇都不一定请得动。现在她来了京城,也不知道目的到底是什么。 袁令仪还在苦笑,“既然长公主想要回京,也根本没有人敢阻拦她,不知道为什么她还要找一个由头。” 可不是,长公主自己就可以随便回京,何必要打着袁太妃的名头。 袁令仪知道这话并不应该传出去,但是她还是告诉了楚辞。在她心里,楚辞更重要一些。 “长公主应该是有她自己的打算吧。”楚辞只能这样安慰袁令仪。 第一百一十章 楚辞知道长公主不喜欢他,从当年他刚刚被先皇带进宫中的时候就知道。 他多年没有见过这位长公主了,长公主当然也很多年没有见过他,可惜,长公主对楚辞的态度似乎从来都没有变。 就好比现在,楚轩跟着他一道儿来见长公主,最后只有楚轩被长公主身边的人叫进去了,楚辞就直接被撂在了殿外。 楚轩脸色也不太好,他甚至都不是很殷勤的纠缠着楚辞,反而神色微妙。 “辞辞,你先回去吧,我自己进去就好。”楚轩怕楚辞没有被长公主叫进去就一直在外头等着遭罪,这会儿心里安稳,还是记得提醒楚辞让他别犯倔。 楚辞点点头,“你先进去吧,不用在意我。”他早就不会被长公主嫌弃的态度中伤了。以前不会,现在当然也不会。 长公主对他的不喜可以说大家都看在眼中,曾经楚辞还因为这个引来了许多同情和幸灾乐祸。 人人都以为他一个小孩子被这样光明正大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嫌弃一定会十分的伤心和自卑,事实上,楚辞也只是略微心塞了一阵子,就不大放在心上了。 反正人家没把他放在眼里,他又何必上赶着让人讨厌呢?躲着就是。长公主出京之前,他就是这样和她一直相安无事的。 这会儿被晾着了,楚辞也没生气,瞅着楚轩一步三回头的进去了,楚辞转身,就在长公主的侍卫们目瞪口呆之中飘然而去,都不带走一片云彩来着。 他早就已经不用再看长公主的脸色了,这会儿面子上的礼仪尽到了,长公主不接,不接就不接嘛。楚辞没有半点心里压力。 这边楚辞走得潇洒,那边楚轩可就不太好受了。 长公主休息得还不错,这会儿精神也好了很多。 楚轩木着一张脸见了礼,就冷着一张脸不说话了。 长公主的一头发丝正被一个明眸皓齿的小丫头梳理着,见到楚轩过来了,只是抬了抬眼皮。 丫头们一丝不苟,一点动静都没有发出,长公主一样冷着脸,冷冰冰的从铜镜中注视着楚轩。 待发丝整整齐齐被梳理好,长公主终于冷哼一声,挥退了所有下人。 “皇上翅膀硬了。”长公主开口就咄咄逼人,语气中的冷硬谁都听得出。 楚轩静静的站着,任由长公主已经有了些风霜的面上毫不掩饰的刻薄朝他喷涌而出。 长公主见楚轩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胸膛急促的喘息着,保养得宜的指甲都差点掐断了。 “本公主真没想到,以为是一只猫崽子的家伙,到头来,竟然变成了狼崽子!” “多谢长公主的夸奖。”楚轩终于开口了,一开口就将长公主气得够呛。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长公主维持不住平静了,她甚至面上带了些许的焦躁。 别以为一个太皇太后的寿宴就能让她不远千里从自己的地盘来到京城,她还没有那么闲。可是楚轩的手伸得太长,甚至伸进了她的私军,她的儿子身边! 一想到儿子因为强占民女,逼死了民女一家子,到头来那个女子居然不见了,她就心焦得不行。 万一那个女子上京城来告御状,长公主还想要保下儿子,那可就难了。 一旦儿子落到监察院的人手中,她想也不用想儿子最后会面对什么。 强势了一辈子的长公主,冷酷无情了一辈子,到头来,却得了这样一个儿子。可惜就算儿子烂泥扶不上墙,那也是她的儿子,她不允许他出任何事。 “长公主您在说什么?朕不太明白。”楚轩无辜的看着她。 长公主气得面色发白,她惯是不会认输,哪怕被她掐住了命根子,她还是要维持住从容。 其实她也不知道儿子那件事到底是不是中了人家的计。她儿子是被她宠得无法无天,但是也不会去做那样明显给人留下把柄的事情。稍微想了想最近京城的动作,又想到前段时候才秘密联络她的几位藩王,她尚且还在犹豫,长公主就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 可惜她半点没能从楚轩嘴里撬出点什么。 “再过几日藩王们就该进京了吧?”长公主意味深长的看着楚轩。 “那是自然。”楚轩撇了撇头,“母后大寿,皇叔们自然都该来贺礼,朕也允许他们出封地进京来。” 长公主被楚轩那副纯孝的模样恶心得够呛,这会儿心里头也腻歪了,摆摆手,将一只套着一对血玉镯子的手腕支在下巴上,“本公主不管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只要不危害到本公主的家人,一切都好说。” 她半是妥协半是威胁,这会儿看着楚轩心中也是极其无力的。 她这个侄子还真像她弟弟,不愧是流着同样血脉的人,够狠,够绝,专门捅人的心窝子。 楚轩终于露出点腼腆的笑容,“虽然朕不是很明白长公主的意思,但是朕想,朕的表哥定然是没有事的。” 长公主哼了一声,“但愿是这样。” 说罢她就摆摆手,示意自己乏了,让楚轩先离开。 楚轩一走,长公主兀自坐着生了一会儿气,还是将下人都喊了进来。 “殿外还有人没有?”长公主看向她的大丫头。 大丫头一愣,想了想长公主问的应该是被晾在外头的人,这会儿脸色就有些不自在了,“回公主,殿外没有人了。” “没有?”长公主挑了挑眉,长长的指甲划过手心,疼得她眉头皱得更紧。 “你是不是看错了?”怎么可能没有?她把人晾在外头,其实也有震慑楚轩的意思,这会儿情况好像和她想象的有些出入。 “公主,真没有。太上皇,他,他早就走了。”大丫头说这话的时候腿都在颤。 长公主一开始是觉得好笑的,觉得是下人在跟她开玩笑。不过等她意识到这是事实以后,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眼角的皱纹都变深了。 “好哇,很好,一个个,都不把本公主放在眼里了……”长公主的声音难辨喜怒。可惜楚辞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她看不起就可以无视的孩子了,长公主一时间还真的有点无力。 “皇弟,这可都是’你’的好孩子啊……”长公主自言自语道。 …… “啊哈!姐夫,姐夫我射中了,射中了!”袁冬冬抓着一张弓,指着不远处的靶子兴奋得跳脚。 楚辞一身爽利的紧身劲装,手里还握着一根教鞭,有模有样的立在那里一脸深沉也十分能唬人。 他现在客串了一把国子监的骑射先生。 原本的骑射先生因为不小心扭了腰回家休息去了,楚辞就主动请缨,来做了袁冬冬这个小班的先生。 和这样一群青春活力的小孩儿待在一块儿,楚辞觉得自己都年轻了很多。顺道还能甩了那块撕不掉的牛皮糖,楚辞就更加喜欢泡在书院了。 他的到来简直让一群大学士们战战兢兢,生怕这位活祖宗有了什么闪失。 楚辞才不愿意理会一群老头儿哀怨的眼神呢,多几个小年轻在他面前多晃悠晃悠,他还能多饱饱眼福。 “不就是才射中了一回吗?有什么好得意的?”楚辞指着那根都快要从靶子上掉下去的箭,“你这只是勉强没有脱靶,你姐姐在你这么大的时候,都能百步穿杨了。” 袁冬冬一听到楚辞提到他姐,耳朵立刻就竖起来了,小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吗?我姐姐从小就那么厉害?” 楚辞淡定的点点头,“你也要努力,不能堕了你袁将军府的威名。” “哦。”袁冬冬一下子就蔫儿了,有气无力的点点头,他其实挺怕人提到将军府的,他对于爷爷爹爹娘亲根本没有什么印象。就算总有人对他说他家里怎么怎么威风,他也想象不出来。 楚辞见小舅子变成了苦瓜脸,摸摸他的头,“你放心,等你长大了,肯定能超过你姐姐。” “那是当然。”袁冬冬这才有了点精神 “对了,姐夫。”袁冬冬突然对着楚辞挤眉弄眼,勾勾手指头,“你过来些,我有悄悄话同你说。” 楚辞见其他学生都在认认真真拉弓射箭,还有下人看着他们,没什么需要担心的,就凑了过去。 “姐夫,我跟你说,我们班那个老啰嗦最近生了病,新来了一个代课的年轻先生,长得可好看了,听说还是来进学的,只是经济拮据,做点教书的活计来补贴一下生活。” “高等班的人?”楚辞来了点兴趣。 像高等班的学生给初等班或者中等班的学生上课赚些外快,书院也是鼓励的。 “是啊是啊,长得可好看了。”主要是这熊孩子某日看见他姐夫偷偷看着一个细皮嫩肉的小书生眼珠子都不转了,这才发现原来姐夫跟他是同道中人啊,他也喜欢偷偷看漂亮姑娘。楚辞还不知道这个事实呢,只是对这孩子乐意和他分享美人的信息有些诧异和奇怪。 “嗖!”一支利箭擦过楚辞和袁冬冬,正中袁冬冬正嘚瑟的那块靶子的正中心,“吧嗒”一声,袁冬冬那支还没有得意完的箭就从靶子上掉下去了。 “你们在说什么?也给我听听?”弓都没有放下的楚轩黑着脸问。 楚辞和袁冬冬一起打了个哆嗦。 第一百一十一章 “我,我的箭!”袁冬冬哆嗦完以后,看着自己被震到地上的可怜兮兮的箭,简直欲哭无泪,那哀伤的小嗓门儿嚎得楚辞一个哆嗦。 “别嚎了,掉了还能再射。”楚辞感觉安慰。 “那不一样!”袁冬冬含着一泡小眼泪,“这第一次和以后能比吗?这是我宝贵的第一次!” 楚辞:“……” “我可怜的第一次啊!”袁冬冬嚎得一个班的学生都瞧过来了,却一点不觉得自己丢人。 “老大……”袁冬冬的小跟班们别提有多脸红了,他们老大看起来好丢人。 “闭嘴!”楚轩黑着脸怒吼一句,吓得袁东东缩了缩脖子,痛苦的打了个嗝,委委屈屈闭了嘴。 “你对个孩子凶什么?”楚辞不满的瞪了一眼楚轩。 楚轩只当楚辞在给他抛媚眼儿,顿时一张脸不黑了,气儿也顺了。 他几乎用温柔得能滴下水来的声音道,“辞辞,有些孩子不教不乖的,要他好好听话,不该手软的时候就不能手软。” 楚辞被那几乎是掐着嗓子哼出来的温柔话吓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忍着浑身的不适悄悄后退几步站稳了,咳了咳,“孩子还小呢,要有点耐心。” 楚轩眼睛一亮,“辞辞你说得对,以后我都听你的。” 楚辞:“……”他觉得背后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袁冬冬:“……” 这样迷的爹娘的既视感,他一定是脑子秀逗了! 还未等楚轩荡漾完,忽然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盯住了他,“皇,皇,皇上!真,真的是您吗?”这小娃娃激动得满脸红晕,一副能这么近距离见着楚轩,简直就要幸福得晕倒了的模样。 楚轩眼见这小豆丁拿脏兮兮的爪子要往他身上蹭,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蚊子了。 可是一想到辞辞刚刚说了教育孩子要有耐心,楚轩身形一僵,那双脏手最后还是落在了他的袍子上,雪白的袍子上立马多了两个黑乎乎的掌印儿。 楚轩险些气得跳脚,这一回牺牲可大了。 “皇,皇上哥哥,谢谢你救了我们一家子,爹爹说要好好感谢你。以,以后等我长大了,我,我要考状元,我要成为最厉害的大官来帮皇上。”小娃娃对楚轩的忍耐一无所觉。 楚辞见楚轩额头上的青经都要蹦出来了,再这样继续他非得一脚将小娃娃踢飞不可,赶紧上去扯住了楚轩的袖子。 快要爆发的楚轩立刻跟那被戳破的皮球一样蔫了,气焰立马就消失了,扭扭捏捏的,伸出一根手指头去勾楚辞的手指。 楚辞差点没被他气死,众目睽睽之下,那么多祖国的小花朵还在看着呢,楚轩就敢跟他撩-骚了,也不拍被天打雷劈吗? “你给我老实点!”楚辞低声在楚轩耳边道。 “恩。”楚轩小媳妇儿似的点点头,手指头戳在楚辞的胳膊上,跟那胳膊对他有莫大的吸引力一样,气得楚辞肝儿疼。 “好了,接下来自由活动。”楚辞任性的选择了给他的学生上自由体育课,拉着楚轩就往一边跑了。 “姐,姐夫看上小白脸儿,不要我啦!”袁冬冬眼见着都没有人理会他了,楚辞还走了,简直不知道该喜该悲。 男人就是这么不靠谱!袁冬冬吹出一个鼻涕泡,一边拿自己的袖子去擦,一边思考着怎么去找他姐姐告状。 楚辞将楚轩拉到寂静的树林子里头,这会儿还有点生气,“你到底想做什么?还知不知道场合了?”他实在是对楚轩的动作有点怕了,若是被人看出了点什么来,他们就等着遗臭万年吧。 就算不能青史留名,也得干干净净的!楚辞就是这么觉得。 楚辞已经气得七窍生烟,决定要好好教训教训楚轩,哪里知道那个臭小子什么也不理会,跟耳朵聋了什么也没有听见似的,只一个劲儿的傻笑个不停,跟偷了腥的猫似的。 “你笑什么?”楚辞诧异的问。 结果楚辞不问还好,一问楚轩立刻就变了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冷静自持,只是那勾起的嘴角还高高的翘着。 楚辞眉头一皱,这小子傻了吗?正想抬手在楚轩面前挥一挥,就发现自己的手动不了了。 低头一看,他总算是明白楚轩为什么笑得那么荡漾了,原来他刚刚一时情急直接将楚轩拉了出去,这会儿还忘记了放手,楚轩干脆趁机和他十指紧扣,半点不愿意分开似的。 楚辞的面皮腾的一下就红了,赶紧松了手,要将手指抽出来。 楚轩哪里肯答应,心里一急,又见楚辞少见的露出了羞涩姿态,整个人都看呆了,连手下用了多少力都不知道了,手指那么一使劲儿,就疼得楚辞大叫一声。 “嘶,痛!快给寡人松手!”楚辞疼的脸都白了,刚刚明明还红着,这会儿白中带紫,面色实在是吓人,竟然将楚轩吓得一个哆嗦,慌里慌张的松了手,又怕楚辞的手真的有个好歹,却又不敢捉起来看看,一时间急得团团转。 楚辞疼得咧嘴,“你小子吃什么了?力气怎么变得这么大?”楚辞觉得他的手指差点就要骨折了,果然他还是太弱了。 楚轩急得跳脚,“辞辞,我,我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你疼不疼,要不你也折我的手指吧?别生我气,我真不是故意的!” 楚轩边说还边将他的手往楚辞跟前递,差点戳到了楚辞的眼睛,又是一阵子鸡飞狗跳。 “你给寡人滚蛋!”太上皇的咆哮声惊雷一般炸响。 袁冬冬正百无聊赖的搭弓射箭,他自觉得自己的姿势优美,人也玉树临风,肯定可以将隔壁女苑的小娘子们迷昏了头,最后拜倒在他的脚下。 可惜袁大英雄射出的箭支整个儿都是有气无力的,歪歪扭扭战战兢兢飞了一小段,离着靶子还有点距离,就已经吧嗒一声掉地上了。 “噗嗤”一声,也不知道是谁没有能够忍住,直接笑了出来。 “靠,谁叫你们把靶子摆得那么远的?”袁大英雄立刻对着自己任劳任怨的小厮发脾气,“摆得那么远,是存心要欺负爷吗?” “不敢不敢,少爷,我们哪里敢啊!”小厮哭天抢地的表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绝对不是他们干的。 袁冬冬皱眉,“本大人原谅你们的一时失职了,还不快点将那个靶子给本大人搬过来一些。” “这……” 这几位兄弟赶紧表示要汇报情况,要先请示上级。 袁冬冬气得瞪大了眼睛,“你们这些家伙,连本大爷的话都不听了吗?信不信本大爷马上就把你们……” “把他们怎么着?”楚辞淡淡的问,袁冬冬听到声音就是一僵。 等他弱弱的转过头去,正好看见了“神清气爽”的楚辞,又看见了蔫答答垂头丧气跟在楚辞身后的楚轩。 “好好表扬他们啊姐夫!”袁冬冬立刻谄媚的扑向了楚辞,还不等楚辞的脸变色,这边的人已经举起一只胳膊,死死将人拦在外边。 “喂,我要和我姐夫说悄悄话,就算你是皇上也不能这样啊?”袁冬冬眼睛眨巴眨巴,很快就带了水汽。 楚辞瞪了楚轩一眼。 “唰!”楚轩放开了楚辞。 袁冬冬得了机会,一头扎进了楚辞的怀里,还对着楚辞一顿的蹭。 楚轩的脸黑成了锅底,简直想一巴掌将这个小舅子给打飞。 不过袁冬冬还没有趁此机会更加得意忘形一会儿,他的耳朵就被揪住了。 “哎哟,哎哟姐夫疼,姐夫疼啊!快松手,松手!”楚轩见了,嘴角高高的扬起,得意得不得了。小样儿,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在他面前这么嘚瑟! 刚刚挨训斥的还是楚轩自己,这会儿换成了楚轩看不顺眼的臭小子,楚轩被提有多暗爽了。 只是楚辞训完了袁冬冬,又看向了楚轩 ,“看什么看?你也是个不老实的,做人一点都不厚道……” 楚辞开始喋喋不休的教训楚轩,只把楚轩训得头晕眼花,脑子里面嗡嗡作响,根本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楚轩暗暗叫苦,他刚刚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脸呢?他刚刚和辞辞根本就没有来得及发生更加美好的事情,但是多多窥视一下辞辞也是不错的嘛。 现在好了,原本眉眼温和的辞辞变成了油盐不进的糟老头子,别提有多让人心碎了。 学生们捂住心肝儿也跟着碎了一地儿,他们新来的先生实在是,实在是……太可怕了! 楚辞根本不知道他在他的学生们心中已经由“最受欢迎先生”变成了“最可怕先生”了。 等他训得楚轩抬不起头,这才心虚的抹了摸自己发烫的耳垂。 从发现自己抓错了手开始,楚辞就有点心慌了,甚至还有点不好意思。楚轩那么高大的一坨被他训成了小小的一坨,他也没有特别的高兴。 第一百一十二章 “你赶紧回去,寡人还要继续上课。”楚辞咳嗽一声,看了看楚轩,赶苍蝇似的赶他走。 大概是后知后觉,楚辞终于觉得有些不自在,印象中那个瘦骨嶙峋的小娃娃的印象越来越薄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健壮的身影,还有,那个白皙的皮肤,有力的腰肢,火热的…… 楚辞赶紧摇摇头,将脑子里面某些少儿不宜的东西通通摇出去。 他面颊有些发烫,狠狠咬了一下舌头,在些许刺痛下才恢复了从容。 楚轩并不知道,他整日在楚辞面前刷存在感,并且故意露一露胳膊,露一露脖颈,或者做一些关于某个夜晚的暗示,已经取得了一些成果。至少楚辞已经开始觉得别扭了,这是一个好的开始,证明了楚轩并不是在做无用功,可惜楚轩还不知道。 走过校场的大门,楚轩脚步一拐就上了楼,他可没有真的打算就这么乖乖的回去。 楚辞又看了看,知道楚轩这是乖乖的走了,心下还有点怪异。不过他很快就把这点怪异的小心思抛在了脑后,磨刀霍霍瞅着这一群嗷嗷待哺的祖国花朵。 袁冬冬脊背一凉,偷偷看了一眼他姐夫,觉得姐夫的表情实在是太过邪恶了,心中有点怕怕的。 等楚辞将一群花朵们蹂-躏得嗷嗷直叫,终于让他们体会到了体育这一门功课有多么重要以后,这才神清气爽的哼着小调子宣布放课。 “姐,姐夫就是个恶棍啊!”袁冬冬双腿打着摆子,站都站不稳了,他瞅着楚辞得意洋洋的身影,简直要掉下泪来。 “王先生,我以后再也不嫌弃你了,你赶紧回来啊!”袁冬冬深情的呼唤。 “啊切!谁在念我?”因伤休假的王先生打了个喷嚏,看着面前那一碗黑漆漆的药汁儿发愁。 楚辞自个儿纠结了好几天,又去国子监上了几回课,上得袁小舅子脸都青了,一个学堂的同学们个个拿他当瘟神。 谁让是他招来了楚辞这一尊大佛呢? 袁冬冬含着一泡泪,别以为他愿意啊!他也真的不愿意啊,可惜那位姐夫完全没有自己被深深嫌弃了自觉,自顾自玩得很麻溜。 王先生就突然发现,以往那些见了他就跑的学生们个个都上门来看望他了,送郎中的送郎中,送药材的送药材,一个劲儿的夸赞他,希望他赶紧好起来。 王先生受宠若惊,他本生得五大三粗,学生们又是娇生惯养的大少爷们,最不喜他的骑射课了,可是他现在看见了什么?他的学生们真是太可爱了!他决定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可惜还不等他好起来,楚辞就不去上课了,让一众小花朵们看着新来的先生热泪盈眶。 于是可怜的王先生又被抛在一边嫌弃了,碎了一地的糙汉心。 太后的寿宴还是如期举行了,楚辞窝在自己的位置上,大大的打了一个哈欠。 寻常人过个大寿,请上一堆亲朋好友好好聚一聚,吃个热热闹闹的饭就差不多了,可惜这位不一样,堂堂的太皇太后,怎么能够和那些人比? 楚辞晚上听杨柳给他说京城八卦的时候,就听见据说内务府的总管大人都要哭了,为了太皇太后的寿宴,库房里头的好东西都搬了小半出来,可把他给心疼的。 户部那边私底下也有点微词,前两年东北大旱,粮食减产,国库不但没有收上来许多税,反而还发出去了不少去赈灾,现在国库还虚着呢。 太皇太后这寿宴搞得奢侈,简直让国库雪上加霜,户部尚书的胡子都被自己给揪掉了一小半。 可惜他们谁也不能说出反对的话,就算太皇太后自个儿说了要从简,从简,可是谁敢给寿宴减了规格?真从简了,太皇太后的脸色一定会非常好看。 照楚辞来说,嘴上说得好听,心里还不定怎么着呢,真要关心一下国库,这寿宴还不如不办。 不过太皇太后大概是真的被楚辞和楚轩压得狠了,这会儿不管怎么着都要好好出一出风头,哪怕惹了许多抱怨也在所不辞。 楚辞就眯着眼看着,他和楚轩都不能说出什么反对的话,否则太皇太皇和皇上没孝心的话就该传遍了。 宫里头热闹的很,大老远跑过来替太皇太后贺寿的人非常多,光是献上一个礼,那司仪太监就念了半天,念得楚辞昏昏欲睡。 太皇太后意气风发的坐在主位上,要多得意有多得意。 她左边坐着南宁,右边就是楚辞和硬要挤在楚辞身边的楚轩,这会儿大厅里头美人儿跳着漂亮的舞,乐队奏着动人的曲儿,太皇太后心中那一股子郁气都消散了不少。 只是她无意中发现坐得端端正正的楚辞其实脑袋已经在一点一点的了,眉头一下子就皱起来了。 袁令仪本坐在楚辞的身侧,这会儿被楚轩抢了位置,心里还有些异样。 她注意到了太皇太后的神色,担忧的看了一眼楚辞,就悄悄示意了一下烟儿。 烟儿接到袁令仪的意思,左右看了看,悄悄退后几步,打算去叫醒楚辞。 可惜她还没有靠近楚辞,就被一道冷冷的目光盯得动都不敢动。 烟儿当然知道那道目光属于谁,所以这会儿头都不敢抬,脚都软了。 “下去。”楚轩用极低的声音警告道。 “是。”烟儿赶紧后退几步,一摇一晃的跑掉了。 楚轩见没有吵醒楚轩,嘴角翘了翘,不过还没等他高兴完,那边太皇太后已经不悦的开口了。 “哀家想看看太皇太后和皇上为哀家准备的礼物。”太皇太后笑得慈爱。照理来说,楚辞和楚轩的贺礼应该最为贵重一些,毕竟太皇太后还是他们名义上的“母后”,可惜在场有资格坐在正宴里的,谁不知道那里头的一些猫腻?不过是面子上好看一些罢了。 太上皇和皇上会准备什么贺礼?一群内心八卦的客人们就悄悄瞪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 楚轩正要说话,楚辞却一个咧切惊醒了。 “主子……”一直伺候在楚辞身边的杨柳赶紧飞快的告诉了他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楚辞的目光还有些朦胧,他先是看了一眼太皇太后,又呆呆的看了一眼楚轩,只觉得楚轩是不是坐得离他太近了点?每个人的小桌和座位都离得不算近,场地大嘛,还得顾及着客人们的隐私。 楚轩自个儿将他的位置挪了,幸好大家都没有在意那些细节,而且寿宴场地太大了,也没人敢说什么,至多在心中怪异一把,否则又得惹议论了。 楚轩被楚辞那眼神看得心中一荡,瞬间忘记了自己此时还在哪种场合,只想将楚辞拉到怀里来好好揉一揉,抱一抱,亲一亲。 两位陛下就这么谁都没有给点反应,搞得整个宴会气氛为止一凝。 国师大人今儿破天荒的换下了一身仙气儿飘飘的白袍,穿了身月白色的衣裳。 他坐在对面,将两位陛下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目中闪过一道奇异的光。 太皇太后话落了许久也不见楚辞和楚轩有点表示,嘴角一下子就拉了下来,面色也越来越黑。 杨柳和芍药差点没急死,他们一个是楚辞的心腹一个是楚轩的心腹,这会儿简直要被自己主子给吓死了。 “陛下,陛下!”杨柳急得小脸涨得通红,他一直跟着楚辞,还能不知道楚辞其实啥也没有准备吗?现在要楚辞拿出贺礼,上哪儿拿去啊! 长公主见到此时的情况,嘴角的皱纹都加深了,她饶有兴致的看着楚辞,又看看太皇太后,直接嗤笑了一声。 她一出生就是天之骄女,若不是个女儿身,自认为那个宝座铁定是她的,现在看看占了皇宫里头位置的人,都是不过如此而已。 不过当她的目光落到楚轩身上,就立刻冷了下来,转开视线,她一点都不想看见这个和先皇长得很像的楚轩。 这个时候楚辞似乎终于清醒了,“哦,贺礼啊……”楚辞这拉长了的调子惊得众人一愣一愣的。 楚轩也收回了乱七八糟的心思,准备挺身而出。他知道楚辞对不放在心上的人半点不在意,就猜到楚辞更不会费心费力准备什么劳什子的贺礼了, 这会儿他还打算好好表现一下。 然后楚辞就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团东西。 真的是一团! 只见楚辞捋了捋那团东西,勉勉强强捋直了,竟然是一张纸,上头还写了什么东西。 “咳咳,祝母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这是寡人亲手写的万寿图,献给母后。”楚辞大义凛然说完这个,就让杨柳将东西呈上去,“寡人亲手写的!”末了楚辞又强调了一下。 杨柳接过东西,眼前一黑,一个哆嗦差点将这太上皇精贵的墨宝“万寿图”给甩出去。这,这当真是“万寿图”! “万寿”两个字儿歪歪扭扭搁在边儿上,还画了一只非常有个性的大王八在上头,有字儿有图,可不就是“万寿图”吗? 这,这不是主子捉了老王八涂了墨汁儿印在纸上玩儿的大作吗?什么时候又多了两个字儿? 第一百一十三章 杨柳拿着那宝贝疙瘩左右为难,偏偏听说这是太上皇的墨宝,不少人居然还挺有兴趣的,想要看一看。 这可真是稀奇事儿,写一张万寿图老费心力了。 听说太皇太后娘娘当初还不是皇家媳妇儿的时候,就曾经花了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给当时的太后娘娘写了一张万寿图,赢得了太后娘娘的欢心,这才一举成为了太子妃,后来又成了皇后,现在成了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的脸色从听到万寿图开始就不是很好看了,藏在华丽宫装下的手紧紧掐住了檀木扶手。 长公主斜了一眼太皇太后,轻轻抬起手腕,拿帕子遮住了嘴角嘲讽的笑容。 太皇太后心里不痛快,长公主自然是知道原因的。 当初太皇太后根本就是毁了她母后一副心爱的字,这才写了万寿图献上去赔罪的。对太皇太后来说,万寿图根本不是孝心也不是荣耀,这根本就是耻辱! 她当初可是跪在小祠堂里写完那图的,现在这图又从楚辞嘴里出现了,太皇太后能高兴才怪了。 杨柳咽了一口唾沫,捧着“万寿图”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太皇太后看都懒得看一眼,要不是估计到此时场合,她连点场面都不想给了。 “收着吧。”太皇太后挥挥手,对身边的嬷嬷道。 嬷嬷从杨柳手中小心翼翼接过了东西,不小心瞄到一眼,差点扭了脚。 她脸色大变的瞅了瞅太皇太后,双手有点颤抖,想了想,飞快将东西收了起来,没有让任何人看见。 这东西绝对不能够出现在太皇太后面前!嬷嬷下了决心。她是伺候太皇太后的老人了,也明白这些年太皇太后的处境,能不和那两位对上,就尽量不要对上,否则吃亏的还是太皇太后。 反正她也清楚,太皇太后是绝对不会稀罕太上皇的礼物的,瞧都不愿意瞧,以后更不会特意提起来。 想到这里,嬷嬷的心安定了一些。 直到回到楚辞身后,杨柳还觉得有点懵,就这么过去了?这,这也太简单了吧?简单到难以置信。 杨柳偷偷看了一眼楚辞,发现楚辞那叫一个淡定,似乎已经预料到了现在的情况,不由得有些佩服楚辞。 殊不知楚辞还有点遗憾,太皇太后现在不看,估计以后都不会看了,都没有看到好戏。 接下来的宴会就正常进行了,大概太皇太后知道闹大了也是她自己脸上难看,也没有来找楚辞和楚轩的麻烦了。 慕睿带着儿子坐在卫国公府的席面儿上。卫诗诗是国公府嫡女,哪怕已经出嫁,太后寿宴这事儿她也应该回来,慕睿就陪着她进宫了。 慕睿此刻就跟那上门儿女婿一般,抱着儿子任由左右的宾客打量,丝毫没觉得丢人。 离着卫国公府没多远的正好就是昌平侯府一家人,昌平侯瞪着他那个已经被逐出家门的庶子,跟头要快发狂的公牛一样。 昌平侯的嫡子这会儿急得满头汗,生怕昌平侯在这里发了疯,到时候丢了他们整个侯府的面子。 好在昌平侯人是混账了些,倒也不傻,现在那个庶子攀上了国公府,到了他跟前他都得客客气气了。 卫国公一直冷眼旁观,卫绍元坐他爹身边,屁股底下硌了钉子一般。 他早就替他这个姐夫暗暗捏了一把汗了,当初姐姐的婚事他爹是半点没有插上手,就让两个逆子和逆女自个儿做了决定,到了最后才象征性的通知了一下他,把卫国公给气了个好歹。 卫国公称着面子打算不去婚礼,结果人家又自个儿请了好几位位高权重的“高堂”,还求了赐婚的圣旨,差点将他这个亲爹都撂下了。 最让卫国公气愤的就是,那个逆女生了孩子,居然都不带回府给他看!卫国公端着长辈的架子,却眼馋的看着慕睿手上的外孙,馋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那可是他的亲外孙啊!他都还没有抱过。书房里头他亲手准备的小玩意儿都还没有送出去。 哼,这逆子逆女都不赶紧回来和他低头,别想他把他私藏的好东西拿出来。 卫国公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卫绍元,胡子翘得老高。他总共就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不顾他的意愿将自己嫁出去了,大儿子和他冷淡的很,还不愿意成亲。 小儿子呢?家里姬妾一大堆,这么多年下来,竟然连一个孙子都没有给他生出来。他那些老友个个都抱了孙子孙女儿,还天天在他跟前炫耀,他装得大方,其实早就抓心挠肺的难受了。 卫绍元被卫国公瞪得莫名其妙,还无端的脊背发凉,这会儿简直想逃,根本坐不住。 不过他又不想去和卫国公夫人一起,想到他娘,卫绍元有些无奈,有些头疼。他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她娘就那么执着想要他代替他哥继承卫家呢?他对卫家的爵位真的不感兴趣,也不想和大哥二姐离心。 卫绍元苦恼的抓了抓头发,幸好大哥二姐从来不和她娘计较,远着了就相安无事,这样就好,他夹在中间也好做人一些。 慕睿小口小口喂着慕小乖喝牛乳,这席面儿上就没有几样慕小乖能吃的东西。好在慕小乖极为听话,让他不吃什么,他就不吃什么,特别省心,也招人疼。 想到媳妇儿偷偷告诉他的话,慕睿替儿子擦了擦嘴角,突然凑近了卫国公。 “爹。”慕睿喊了一声。 卫国公给慕睿喊得打了个哆嗦。 “爹,儿胥想去更衣,麻烦爹先照看一下小乖。”慕睿递上慕小乖。 慕小乖还以为他爹要和他玩举高高,小手兴奋的举了起来,“啊啊”叫着,口水就流出来了。 糯米团子一样的孩子可惹人喜爱了,慕小乖笑得欢快,卫国公差点揪掉了胡子。 “那么多丫鬟婆子是拿来干什么的?难不成他们还照看不了一个孩子?”卫国公话都有点说不利索了。 想到媳妇儿说的岳父大人总爱口是心非,慕睿直接将慕小乖往卫国公怀里一塞,“爹,小乖交给你了,我先去了。” 慕睿不由分说就先溜了,留下卫国公抱着一个软软绵绵的团子,愣是手足无措。 “这,这……”卫国公手都在发抖,这,这么软的小东西,抱坏了可怎么办? 小团子身上还有一股子奶香气儿,和僵硬的卫国公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啊!”小团子伸出小爪子,一把抓住了卫国公的胡子。 “啊啊!”发现了好玩儿的东西,慕小乖兴奋的啊啊叫,口水流了卫国公一衣襟。 “哎哟!”其实小团子抓得也不疼,不过卫国公却相当反应灵敏的发出了声音。 “啊?”慕小乖瞪大了眼睛。 “哎哟。” “啊?啊?”慕小乖兴奋惨了,两只小手动个不停,不停的往卫国公身上扑。 “哎哟!”卫国公这是真惊叫了,手忙脚乱护住了慕小乖,生怕把这宝贝疙瘩给摔了。 卫国公身后的一大帮子丫鬟婆子对视几眼,大家都悄悄松了一口气。 别看卫国公就是一粗汉子,他其实挺会带孩子的,当年卫绍袁和卫诗诗的娘死得早,两个孩子都是他一手带大的。 没成想听了身边人的话又娶了填房方便照顾两个孩子,却反而因为这事儿和两个孩子生分了。 后来有了卫绍元,卫国公更是看出了卫国公夫人根本不在意他前面两个孩子的事实。他不是不后悔,只是人已经娶了,而且卫国公夫人除了对两个孩子颇为冷淡,也没有迫害孩子,还算是一个合格的妻子。 这么多年过去,大儿子常年不在家,女儿也嫁出去了,妻子更是一心只在二儿子身上,卫国公有时候也觉得有些寂寞。 这么个小团子抱在手上,明明轻的很,却又是沉甸甸的分量,卫国公忍不住小心小心再小心, 心下越发松动,卫国公就不忍心撒开手了,偷偷注意到女婿还没回来,抱着外孙的手更加有力,眉毛都飞起来了。 慕睿走出宴会厅,晃到了后花园。 知道岳父大人脸皮薄,听了媳妇儿的话让他们多相处一下,他就不能那么早回去。 媳妇儿也和一帮姐妹坐在了女客那边儿,慕睿也不好意思过去,这会儿只能寂寞的缩在园子里头,抬头望了望天。 “嘤嘤嘤……”慕睿正唉声叹气,耳边却传来了女子悠悠的哭声,吓得他汗毛都竖起来了。 谁在这园子里头哭? 慕睿心下好奇,忍不住循声走了几步,正好瞧见一个青衣女子躲在荷花池子的假山边默默流泪。 “咔嚓!”慕睿不小心踩到了一截枯枝。 那女子听见声响,惊慌失措的抬起头来,是一张梨花带雨的娇美容颜。 慕睿也惊了惊,赶紧拱拱手,“在下不晓得小姐在这里,不好意思打扰了,在下马上离开。” “这位公子,请留步。”娇娇弱弱的嗓音响起。 “小姐何事?”慕睿只好停下来。 “公子。”女子不好意思的擦了擦眼角,“我乃南郡王府的女眷,不小心在这花园里头迷了路,不知道公子能不能送小女子回去?” “南郡王府?”慕睿诧异,“你应该不是安和郡主吧?” 女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小女子是安宁。” 第一百一十四章 “安宁?”慕睿眨眨眼,他对这个名字并不是太陌生。 早就听说过南郡王有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儿唤做安宁,并且还有一颗玲珑心肝儿,哄得不少青年才俊神魂颠倒。 安宁的美名几乎在青年俊杰们的口中流传甚广。 不过…… 哪个好人家的女儿要这般的“有名”?听说这安宁小姐最出名的便是那一首首的闺怨诗,当真是柔肠百结,心有戚戚。女儿家的闺房诗都给流传出去了,真不知道那南郡王府是不是家教不够森严。 况且,安宁小姐早就已经成亲了! 她的夫君乃是乐平侯世子,既然早就已经成婚,听说身边还围着好些的蓝颜知己,真不知道那乐平侯世子的帽子是不是绿色的。 慕睿心中夸张的想着,面上到也是一派温文尔雅。 这厮就算再不正经,也是要披上一层翩翩君子的斯文皮的。 “原来是世子夫人,在下失礼了。”慕睿就拱手抱歉。 安宁听到慕睿称呼她为卫世子夫人,也没有显得十分高兴,她撅撅小嘴,“这位公子,唤小女子安宁就行,别世子夫人世子夫人的,显得多生分。” 慕睿嘴角一抽,心说大爷和你生分一些才是应该的吧?谁要和你熟了,回家还不得被家里的疯婆娘揍死? 慕睿沉着一张脸,还当真有些严肃之色,“夫人说笑了,在下可不敢越矩。” 安宁就对眼前这个迂腐的男子心中生了一些不满,她向前一步,想要靠近慕睿。 哪知道慕睿竟然见了鬼似的连连后退,“夫人,夫人,您可别再往前走了,这男女授受不亲,在下和夫人若是靠得太近,被人瞧见了,有损夫人的闺誉。” 安宁嘴角一抽,这才发现慕睿和她隔着老远一段安全距离,暗暗嘀咕这男子长得也是一表人才,怎的胆子这般的小,真不像个男人。 张口还有说话,远处却传来了脚步声。 “姐姐,可算是找到你了。” 安宁转头就看见她妹妹安和身边跟着一大群的人,正冲着她惊喜的喊。 “见过安和郡主。”安宁还没有说话,慕睿已经率先发话了。 安和像是才注意到慕睿一般,有些大惊十失色,“你,你是谁?为什么会和我姐姐一道?” 慕睿立刻露出些苦恼的神色,“在下急着上茅厕,可是那位夫人迷了路,在下只好停下来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不过郡主您既然过来了,那那位夫人就交给您了。” 安和没想到慕睿反应这么快,就有些结舌。确实,是个人都看见了,慕睿离安宁远着呢,要是真要将他们扯上什么关系,这也太过牵强了。 只是,偏偏他们孤男寡女一起出现在这里,就算真的没什么,也不得不耐人寻味。 安宁这时候已经镇定下来,哪怕抠得手心生疼,也绝对不露出半分惬意来。 “好妹妹,还真得多亏这位公子了,我一个人待在这园子里头,又找不着路,真的害怕的很,辛亏这位公子在这里。不过……”安宁怯怯的看了一眼和安和一道来的人。 这里面有同龄的小姐,还有已经出阁的夫人,更有浩命夫人之流,安和这小贱人带这么多人出现在这是是想干什么?哈,想来抓她的奸吗?可惜,她的小算盘打不响了。 “那带我经过这里的下人也当真是个不负责的,把主人扔在这里,自己却跑了,这样的下人,我们南郡王府可真的用不起。” “世子夫人是被下人扔下了吗?”安和身后有人惊呼。 “天,这下人也太过猖狂了吧?” “世子夫人你没有大碍吧?这样的下人直接杖毙都不为过。” 安宁眼角挂着一滴晶莹的泪珠,分外的惹人怜惜,她拿帕子擦了擦眼角,“这也怪不得别人,是我人生地不熟,合该被背主的下人欺负。” 安和身后的人就纷纷安慰她。 安和脸色不太自然,不过还是上前几步拉住了安宁的手,“只要姐姐无事就好,那样的下人,妹妹定要帮姐姐将她找出来,好好让姐姐出出气。” “那便先谢谢妹妹了。” 这厢上演了一副姐妹情深,那厢慕睿已经基本被人给遗忘了。 偷偷擦了一把冷汗,果然女人就是麻烦多,幸好他媳妇儿没那么多的花花肠子,弯弯绕绕。 正准备溜走,迎面却匆匆而来一个青年。 这青年面色微红,气喘嘘嘘,显然是刚刚跑过来的。 他一到,就看见正握着妹妹的手“梨花带雨”的安宁,还有簇拥这安宁姐妹的一大帮子女人们。 而慕睿,则是唯一那个想要溜走的男人。 他消化了一下眼前的画面,突然眼珠子一下子就红了,胸膛开始剧烈起伏,似乎都要气炸了肺。 “爷他娘的要杀了你!”这青年疯了一般 举起拳头就朝慕睿冲了过去。 “世子爷!” “啊!” 有人惊叫连连。 大家都被眼前这个场面给惊到了。 慕睿目瞪口呆,显然不是很明白眼前这青年到底发的什么疯。 就算这青年真的误会了什么,慕睿也不打算坐以待毙,他轻轻巧巧接住了青年的拳头,一个巧劲儿将人一推。 众人就眼见着刚刚还气势汹汹的青年马上就唉唉惨叫着和他身后紧跟着准备和主子一起动手的下人们摔成了滚地葫芦。 “夫君!”安宁惊叫一声,丢开安和就冲了出去。 安和被安宁长长的指甲在手腕上刮了一道血痕,这会儿疼得脸都白了。 “夫君,夫君你怎么样?”安宁着急的蹲下-身去扶青年,眸中的急色不算作假。 “娘,娘子!”青年惨白着一张脸,一手摸着屁股,一手撑接着地,牙关咬得死紧。他的屁股好像摔成了八瓣儿,这会儿疼得要死。 “夫君,你怎么样了?你要不要紧?”一边问,一边眼泪已经跟着掉了下来,看得青年心都疼了。 “乖,好娘子,为夫没事,没事,你别哭,再哭为夫可是要心疼了。”青年赶紧安慰。 “夫君……” “娘子……” “魏兄这是怎么了?” “魏兄,夫人哭得这般伤心可是为何?” 安宁和青年身后呼啦啦又多了一群青年。 “夫人,你放心,魏兄身子骨一直很好,瞧您哭得,可真是让人心疼极了。” “是啊,夫人,魏兄到底发生何事了,让你哭泣伤怀?” 安宁就被一群青年给包围住了。 明明这些人都是乐平侯世子的友人,却个个围着他的夫人嘘寒问暖,只是一开始象征性的给了乐平侯世子一个眼神,之后就不再看他,乐平侯世子的脸都青了。 “夫君他,夫君他……”分外惹人心疼的女子就朝一个方向看了过去,众位青年也跟着望。 只是安宁看的方向,哪里还有半个人影?连根头发丝儿都没有了。 安宁剩下的半截话就堵在了喉咙里,一句话接不下去,只能继续捂着脸“嘤嘤嘤”的哭。 “夫人……” “夫人……” 又是一连串的安慰声。 慕睿躲在墙壁后头,悄悄擦了一把汗,这年头女人可真可怕,他还是有多远躲多远吧。 “你在这里干什么?”慕睿正想走,一只胳膊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把慕睿给惊得汗毛直竖。 “我……”慕睿一转头,就和楚辞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阿辞!”慕睿咬牙吼了一句。 “怎么?”楚辞莫名其妙,他也只是偷偷从宴席上溜出来,看见慕睿鬼鬼祟祟躲在这里,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特意过来看一看而已,“你该不会是做了什么坏事吧?” 慕睿脸色不好看,“我怎么可能做坏事?有我这么奉公守法的好平民吗?” 楚辞撇撇嘴角,“火气这么大,谁给你气受了吗?” 慕睿揉揉太阳穴,“谁能给我……”话还没有说完,就瞧见了一张更加怒气冲冲的脸,特别是那怒气很明显是冲他发的,慕睿就小小的抽了一口气儿。 “当然有人能给我气受了。”慕睿嘀咕着,赶紧拿掉了楚辞放在他肩膀上的手,“草民见过皇上。” 楚辞转过头,就瞧见了一张笑盈盈的脸,“辞辞,你要到哪里去?” 楚轩问完就冲慕睿点点头,而后就眨也不眨眼的盯着楚辞。 楚辞给楚轩盯得头皮发麻,无奈道,“寡人出来透透气。怎么,出来透气也得先行禀告了皇上吗?” 楚轩赶紧摇头,“辞辞,你想出来,也不要忘记叫上我,我也想透透气。” “皇上去哪里透气不成,干嘛非得跟着寡人?”楚辞忍不住问。 “跟着辞辞空气的味道好一些。”说完,楚轩凑近了楚辞,表情陶醉的吸了一口气,露出十分满足的神色来。 楚辞给楚轩吸得鸡皮疙瘩一簇一簇往外冒,恶心又恶寒得够呛。 “你干什么?”楚辞声音都有点发颤,简直气急败坏了。 “辞辞,我哪里有做什么?”楚轩一脸无辜。 “你……”楚辞咬牙,恨不得一巴掌拍在那张欠抽的脸蛋儿上。 慕睿趁机溜了,果然,女人可怕,男人也可怕,还是他家媳妇儿好,人是暴力了点,还是可以压制嘛。 第一百一十五章 可惜慕睿还没有能够溜走,安宁身边嘘寒问暖的男子们已经瞧见了他。 “就是那位公子帮了安宁。”安宁指着慕睿,一脸的羞涩。 “哗。”一堆神色不善的男人们都看向了慕睿。 慕睿嘴角一抽,不由得有些后悔自己的多管闲事,他明明什么也什么也没干啊,怎么就好像成了众矢之的? “这位公子,请留步。”有人出声挽留。 “在下还有事,就先行一步了。”慕睿才不愿意留下来嘞。 “你!”那人怒了,“站住!” 慕睿心说他站个屁啊,还是先走为妙。 “你们这又是怎么了?”楚辞好奇的问。 “我们说话,有你插嘴……”那男子大步走到慕睿跟前,正想再骂几句,等看清了站在慕睿身后的人是谁,吓得差点尿裤子。 “太,太上皇!” 楚辞斜眼看着这青年,“你,应该是永寿侯家的吧?老二还是老三?” 青年额头冷汗涔涔,“我……” “他是永寿侯二房的三少爷。”楚轩急着表现。 “皇,皇上!”这大佛后边还有一座大佛,青年脸色惨白,只觉得自己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楚辞也没和他计较。 这个时候,已经发现不对的青年们纷纷围了了上来,赶紧朝楚辞和楚轩见礼。 “你们这是?”楚辞瞧见了正在哭泣的女子,觉得有点眼熟。 “那位乐平侯世子妃。”有人殷勤的告诉楚辞。 “哦?”楚辞又看向另一边儿,那边儿安和行过礼之后,正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如既往的与世无争,羞涩胆小。 楚辞就眯了眯眼。 楚轩心中一个咯噔,他挂起一丝笑容,“辞辞,咱们出来已经够久了,还是赶紧回去吧。母后看不见我们,该担心了。” 楚辞还没有来得及回答,那边被扔在一边都没有人想起来的乐平侯世子终于爬起来了。 他一边抹泪一边朝着楚轩哭喊,“皇上,皇上您可得替小臣做主啊!小臣好端端的来找自己的世子妃,却无端被人羞辱了!”乐平侯世子指着慕睿,“就是他,就是这个贱民打了小臣,皇上,您可得替小臣做主啊!” 楚辞嘴角一抽,那乐平侯世子还在哭嚎,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十分丢人。 安宁的脸色都变了,面皮上烧得厉害,她袖子里的帕子都被撕扯了两半儿,一张脸上却还是楚楚可怜的。 窝囊废! 在场的人心中都是这么个想法。 可惜了安宁小姐这么一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儿,嫁给这样一个男人,真是浪费了。 “喂喂,明明是你先动手的。”慕睿这会儿倒是不急着走了,反正他暂时走不了,不如留下来看看,这可真是有趣儿。 “娘子,你说,是不是他先欺负的我?”乐平侯世子一把抓住安宁的胳膊,“快说啊。” “夫君,我,我……”安宁脸上一脸为难,求助的将目光放在了周围的青年身上。 无意间扫过了安安静静的安和,安宁一张脸差点扭曲了。都是这个贱人抢了她的郡主之位,否则她能嫁给乐平侯世子这样一个窝囊废吗?半点无用,脑子还不清楚。 并不是每一个王侯小姐都能够请封郡主,县主的。南郡王府前头已经有了两位郡主,本来安宁再请封已经极为勉强了,到了最后关头,人却换成了安和,能不让她气疯? 哪怕是她的母妃,南郡王妃对此都没有办法。不过对南郡王妃来说,安和和安宁都是她的女儿,虽然她更疼爱招人喜欢的安宁,安和成为郡主,她也不会反对。 丢了郡主之位,又莫名其妙被这个乐平侯世子看中,要讨了去做世子妃。南郡王府乃是镇守一方的藩王府,乐平侯府算个什么东西?在京城的权势只能说是一般。 这让心高气傲的安宁怎么能够接受? 偏偏她在大楚都“太出名”了,风头大的很。那些真正的世家为继承人选主母也看不上她,看得上她的安宁自己又不愿意,那些围绕在安宁身边的男子又大多不是想娶她做正妻,着实让南郡王妃操碎了心。 可惜最后安宁这朵娇花还是被乐平侯世子给摘走了。 毕竟安宁若是不想留下一个和乐平侯世子私相授受的臭名,就只能嫁给他!安宁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何她的贴身肚兜兜会跑到乐平侯世子手上,让她浑身是嘴都说不清,还无端落下了一个勾引世子的把柄。 这会儿安宁已经极端暴躁了,却还是只能忍着。乐平侯世子烂泥扶不上墙,她可是不愿意在这颗烂木头上吊死,京城那么多出色的公子哥,还不是整日围着她打转?这事儿安宁还暗暗有些得意。 “娘子!”乐平侯世子见安宁说不出个所以然,这会儿也急了,他是个男人,手上力气大的很,捏得安宁的手腕儿疼得要命。 “夫君,你先松开我。”安宁蹙眉道。 “哦,好。”乐平侯世子就真的放开了安宁。安宁之所以能够忍受乐平侯世子这么长时间,就是因为这家伙对她是真的迷恋,也好控制,只是,这还不够。 安宁想到她的婆婆乐平侯夫人,忍不住咬牙切齿。若是没有那个女人,她也不介意就这么和乐平侯世子过下去,她有把握将整个乐平侯府捏在自己的手里,偏偏她上头还有个婆婆。 楚辞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乐平侯世子,他终于记起来这乐平侯世子夫人是哪号人了。 好吧,自从自己过得顺风顺水以后,慕睿也成亲生子活得快快乐乐,楚辞就没有关注过安宁了。 他只是在安宁的郡主之衔上插了一手之后,其余的都没有再管过。 因为楚辞明白,被安宁打压的姐妹,一旦得到了翻身的机会,就绝对不会错过。 只要安宁失去了她最大的倚仗,她的姐妹也有了和她争斗的资本,剩下的,就是女人们之间的战争了,楚辞就管不着了。 所以楚辞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去关注过安宁。只是那个女人一向以玩弄人心为手段,又心狠手辣,利用身边的任何人都不会手软,怎么这会儿却将自己落成了这样一步田地? 楚辞摸了摸下巴,想到当初骄傲得不可一世的安宁郡主。若不是她比楚轩大了好几岁,说不定安宁最后还能当上楚轩的皇后呢。 楚轩上辈子的皇后是谁来着?好吧,那时候他都已经成了阶下囚了,当然也没有人告诉他。 楚辞就睨了一眼楚轩,鼻子里哼了一声。 楚轩自然是注意到了楚辞的小动作,这会儿心头也有些发虚。 他明明都已经不让这女人出现的,没想到她还是想办法进了宫,果然是一点都大意不得。 “行了行了!”楚轩脸色不好看,“都散了吧,围在这里做什么?” 楚轩直接轰人。 大概他的脸色实在是太过难看,一时间也没有人敢出声,连那心有不甘的乐平侯世子都强忍住了话头,被安宁哀求的目光看了一眼,也闭了嘴。 乐平侯世子没办法再兴师问罪,狠狠瞪了一眼慕睿,气呼呼的被安宁扶走了。 慕睿见没有戏看了,心里记挂着媳妇儿孩子,和楚辞打了个招呼,也走了。 很快,这园子里头就剩了楚辞和楚轩,不过,原本他们之间原本还算平和的气氛,又一次消失的无影无踪。 园子里头十分寂静,树枝儿上几片枯黄的树叶打着漩儿落了地,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秋天了。 楚辞看着那些变了色的树叶,有些惆怅。 “这都快要到中秋了吧…… 楚轩浑身一颤,脸色就煞白起来。 “辞辞……” “是要快到中秋了,又可以吃螃蟹和菊花糕了。”楚辞的声音很轻,却偏偏重锤一样击打在楚轩的胸膛。 “我们以后都可以一起过中秋。”楚轩的拳头死紧,骨节嘎吱作响。 楚辞就没有说话了。 他们彼此都很明白各自的逃避。 哪怕已经拼了命的遗忘曾经的难过和痛苦,偏偏那些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怎么也不能当成没有发生过。 逃避已经到了避无可避的地步了,终究还是要面对这一天。 楚轩咬着唇,此刻他已经不是那个冷酷无情的帝王,而是行走在悬崖边的旅人,一不小心就要坠入深渊,粉身碎骨。 他就像一个等待审判的罪人,不到最后一刻,每天都要生活在恐惧之中。 那个恐惧和希望之源,都在一个人身上。 楚辞看了看楚轩,确实和上辈子有很多不一样,不管是身形还是眉眼,都很是不同。 可是再怎么不同,他们都是同一个人。他曾经全心全意在乎过,也曾经全心全意的憎恨过。 而现在,这个人就像一头绝望又孤独的狼,等着猎人手中的刀落下,是生,是死,是喜,是悲,全都系于一人之手,楚辞的手。 然而楚辞并没有觉得很快意,他只是觉得很悲哀,一种很悲伤的心情笼罩了他,楚辞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为什么? 他将那个事实死死的压抑在心底,可是到了现在,他们已经没有办法继续逃避了。 也是那年的中秋,一张罪书,一道圣旨,一片刀光,一只囚笼。 从此楚辞再也没能出去,楚轩也再也没能进来。他们中间相隔的,岂止是一扇门,一把锁?还有无数条命,和一颗破碎的心。 第一百一十六章 “那时候,我是真的想将你的心肝儿挖出来看看,看看它到底是个什么颜色。”楚辞望着高高的树梢,几片残叶在风中颤抖着,最终还是被风吹落,落到了泥土上。 楚轩低着头,声音黯淡,“辞辞,你没有。” 楚辞勉强扯了扯嘴角,“是啊,我没有,我始终是狠不下那个心的。”他知道自己心软且懦弱,哪怕再活许多年,下不了手还是下不了手。看,人就是这样,骨子里头他就是个安安分分的小平民,一朝变龙,哪怕面儿上装得再像,不是就是不是。 “我知道。”楚轩慢慢抬起头,眷恋的看着楚辞的背影,“其实,我一直以为,哪怕辞辞恨着我,一直憎恨我,也好过完全不把我放在心上。” “我几时不把你放在心上了?”楚辞扬了扬眉毛,他有点奇怪,甚至有点愤怒,只是没有将愤怒表现在面上。 “我将你捧在手心里,嘘寒问暖,千依百顺,我何时不将你放在心上了,楚轩,说出这样的话,你摸摸自己的良心,全天下的人都可以说我对不起他们,唯独你不行!”胸膛剧烈起伏着,楚辞说完这话又觉得自己有点可笑,哪怕是养亲生儿子,也不过如此了吧? 楚辞自己还真的觉得没有对不起楚轩的地方。 “看,就是这样,辞辞,你还是这么自私且自负。”楚轩靠近了楚辞,“你从来就没有为我考虑过吧?你只认为自己是对的,你就这样做了,可是你从来都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是,我是白眼狼。”楚轩咬着唇,目光有些湿润,“那你自己呢?自私且自负的你,有真心为我考虑过半点吗?你根本就没有问过我,你高高在上的恩赐我,却从来没有问过我想不想要!” 楚辞面上有些发白,正要说话,楚轩却打断了他。 “辞辞,求你,求你别说话,先听我说。”楚轩急惶的挥挥手,“你先让我说,好吗?我怕你不让我说,我又没有机会说了。”他哀求的看着楚辞,眸中全是着急和惶恐,还有满满溢出的悲伤。 楚辞轻轻的盯着楚轩,最终点点头,“好,你说,我听你说。” 楚轩松了一口气,湿润的眸中氤氲起了一抹亮光。 “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想要告诉你,我并不想当你的孩子。” 楚辞微微皱眉。 楚轩咧了咧嘴,“你一定当我很可恶吧?明明占尽了便宜,却还当全世界都欠了我。” 难道不是吗?楚辞嘴唇蠕动了一下,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我也这么认为过。”楚轩撇开头,“我曾经觉得你虚伪极了,明明不是自己的孩子,却还要装作那么的深情慈爱,那虚伪的模样让我作呕。” 楚辞深深蹙眉。 楚轩自嘲的笑了笑,“你大概不知道我曾经在冷宫中经历了什么。也是,你那么明亮,又怎么能够想象得到我在冷宫中老鼠臭虫一样的生活?” “那个女人就像一只母老鼠,带着我这只小老鼠,生活在阴暗的地沟里。凭什么你就能得到所有人的宠爱,那个男人全部的关爱,而我只能和那个女人在地狱里头挣扎呢?”楚轩的神色变得狰狞,“那个男人,怕是从来没有想到过,在地狱里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要怎么活下去吧?” 楚辞摇摇头,楚轩从来没有提到过那些他不知道的事。 “辞辞,你根本不知道,冷宫的日子有多难熬。”楚轩叹息着,“你也不知道,在那里生活的人心中有多么阴暗。” 楚辞摇摇头,他真的不知道。 “为了一个馊掉的馒头,辞辞,那个女人还得像狗一样摇着尾巴去伺候那些太监。” 楚辞颤了颤,双手无意识的纠缠在一起。 “那些太监多会找乐子啊,我在那里,听到的声音,最多的就是那个女人的惨叫。”楚轩的神色平静的仿佛不是在说他自己,“那个女人回来以后,一边将馊掉的馒头往我嘴里塞,一边不停的用指甲掐我,若我反抗,那个女人会更加用力的掐我,哪怕我哭着求饶都没有用。” 楚辞后退一步。 “后来我就知道了,只要我不哭,她掐够了,就会放过我。” “别说了……”楚辞哑这着嗓子喊。 “她还对我说,大楚的一切都是我的,只要那个男人能接我出去,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所以我必须活下去。” “那个时候我就发誓,等我出去了,我一定要把这里的人全部杀光!不,不能那么轻易的放过他们,我要用他们折磨那个女人的方法,将他们全部折磨死!” “别说了……” “后来,我终于尝到了肉和血的味道。辞辞,你知道吗?是那个女人的味道。” “你……”楚辞惊恐的看着楚轩。 “有一天,我终于受不了了,在那个女人一边哭一边打我的时候,狠狠的咬了她一口。”楚轩眼神空洞,“她当时就疯了,她说我和那个男人没什么两样,我也流着那个男人身上肮脏的血。” “后来我就跑出去了,然后就遇到了你。”楚轩在楚辞惊恐的目光中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你给我的那块糕点真的很好吃。我从来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 “等我带着剩下的糕点回去的时候,才知道那个女人,她死了。” “死了?”楚辞睁大了眼睛。 “是的,死了。”楚轩一脸麻木,“她把一件云霓衣裳剪开,在房梁上把自己吊死了。 ” “那件衣裳是那个男人送给她的,在他娶她的时候。” “我的外家姓李,就是当年那个权倾朝野,三代为将的李家,也是后来私吞军饷,被全家流放的那个李家。那个女人死之前,大概知道了我外公客死异乡的消息了吧。在外公死前,他早就已经宣布不认那个女人了,我的舅舅侄子侄女们,也都在流放路上被马匪杀了。” 楚辞脸上失了血色。 “那个男人当初说了要扶她做皇后,最后她却睁着眼睛死在了肮脏的冷宫里。真可笑啊,她居然信了那个男人的鬼话。” “后来我就发誓,我一定会取回我应得的一切,我要将一切属于我的东西通通亲手拿回来。” “所以我碍了你的路吗?”楚辞捏了捏发凉的指尖。 楚辞的声音仿佛将已经陷入黑暗的楚轩的神智拉了回来,楚轩睫毛颤了颤,蓦然沉默不语。 “你以为我真的是陛下的儿子?”楚辞心中忽然浮现出一个极其荒谬可笑的想法来,所以他也说了。 楚轩只能沉默。 “哈哈。”楚辞控制不住的大笑出声。 “你以为我是陛下的儿子,你的亲兄弟,所以,无论我做了什么,在你眼中通通都是别有用心?” 楚轩死死咬着唇,口中一片咸腥。 他并不想欺骗楚辞,也不能再欺骗楚辞了。他们的开始就始于欺骗和利用,是他利用了他,利用了楚辞的同情心,所以,最后他们到了那般的田地,都是他自作自受。 “哈哈。”楚辞更觉得好笑,他笑得直不起腰,笑得腿都软了,最后干脆直接坐在了地上。 “哈。”抹去了眼角笑出的泪水,楚辞迷茫的看着楚轩,“我记得,你对我说,你很寂寞,你很冷,还很饿。” “你的手瘦得只有骨头了,你抓着我的袍子,说’哥哥我好饿啊’,我就信了你了。” 是啊,信了他了。 将那个瘦弱的小身子抱了起来,一步一步抱了出去。那个时候,他自己也是一把骨头,自己的命都还只吊着一半呢,连咸菜坛子都搬不动,却将那么个人抱了出去。 那时候他多自豪啊多骄傲啊,看,他救了一条命,他就是救世主,他多伟大啊! 伟大的傻子。 楚辞的笑声渐渐低了下来,最后完全低沉了下去。 “你是不是很得意?看,你多厉害,将一个自以为是的傻子利用得团团转,你只要哼一哼,那个傻子马上就只围着你转了。” 楚辞变得面无表情。 楚轩缓缓跪坐在楚辞身前,替他理了理凌乱的衣襟,最后紧紧抓住,没有放手,“辞辞,不管你现在信不信,我没有拿你当傻子,从来没有。” “是吗?”楚辞嘲讽的反问。 “……”楚轩只轻轻摇头。 过了很久,楚辞黯淡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认为我是陛下的孩子的?” “从你身边的人唤你的时候开始,我就已经在怀疑了。”楚轩没有隐瞒。 “是吗?可真够早的。” 楚轩摇摇头。 “你难道就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他们……”楚轩这次犹豫了一下,“大家都是这样说的。” “所以你也就这样信了?” “那个人,他,他对你实在是太好了。”好到让每一个人都嫉妒地步,“我没办法不这样认为。” 所以只能凭着这个说服自己,将心中的感情和嫉妒扭曲,将所有的真相摒弃,阖上眼睛,塞上耳朵,一条道的走下去,直到头破血流,万劫不复,追悔莫及。 第一百一十七章 “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楚辞淡淡的问。 他的神色变得十分平静,平静到让楚轩都有些害怕了。楚辞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大脑已经一片空白,这个问题就像在戳他的心窝子,可是楚辞还是问出来了。 楚轩紧紧抓住楚辞的衣襟,闭了闭眼,他们之间的一切都太过复杂和混乱,楚轩很清楚,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退路,更不能撒谎了。 “辞辞,我应该是和你一起回来的。”楚轩的声音十分的干涩。 一起?那岂不是在几年前? 楚辞颤了颤,声音沙哑怪异, “你倒是装得像。” 楚辞的语气里是满满的嘲讽,楚轩没有说话,就当没有听见,他只是挪了挪膝盖,靠得楚辞更近了些。 “明明已经一同生活了那么多年,我发现自己好像从来都不了解你。” 楚轩嘴里发苦,强笑道,“辞辞,我们,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用来了解对方。” “时间?真的有吗?”楚辞喃喃道,他是真的不知道他们还哪里来的时间,楚轩就这么自信吗? “会的!”楚轩这话说得十分坚定。 “可是我,我要怎么样才能相信你……”楚辞说出这话的时候,迷茫的语气让楚轩的心都要碎了。 “我会证明给你看。”楚轩保证道,“我现在就证明给你看!” 他要消除他们之间所有的阻碍,打破他们之间所有的隔阂。 楚轩一把抓住楚辞的手,“来,跟我来,辞辞,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楚辞就这样茫然的被楚轩紧紧握住手掌,跌跌撞撞跟着他往前走。 “你要带我去哪里?”楚辞毫无反应的跟着走了一小段路,终于开始挣扎起来 “辞辞,我们走,我带你看,你想知道的全部,我都给你看。” “松手,你放开我!”楚辞越走越心慌,只觉得脚下的路通向一个十分可怕的地方,一旦他靠近了,将会永无翻身之地。 “我不去,我不想去,你放开我!”手腕被铁钳夹住了一半,楚辞竟然丝毫挣脱不得。 楚轩只当楚辞嫌弃路远,干脆停下脚步,在楚辞惊皇失措的情况下将他拦腰抱起。楚辞的脸抵在楚轩的胸膛上,才发现这个胸膛已经有了结实的能量。 “你干什么?”楚辞剧烈的挣扎起来,失了血色的脸上氤氲起了红雾。 “很快就到了,辞辞别怕。”楚轩像曾经的楚辞安抚受惊的孩子一般,一边轻轻拍着楚辞的背,一边轻声细语的出言安慰。 楚辞的脸涨得通红,心中更是羞奋欲绝,恨不得当场晕过去才好。他何曾这样被当作孩子过?实在是太令人羞愤了。 可惜楚辞没有任何办法,很快,楚辞就被楚轩带进了一片清冷的殿屿之中。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这里是哪里?”楚辞大叫。 “嘘,辞辞,小声点,别让别人发现了。” 楚辞恨恨的闭上了嘴。 只是很快,楚辞的眼睛就眯了起来。 他想起这里是哪里了,这里分明就是冷宫! 楚轩带他来这里干什么? 楚辞望着四周阴森森的建筑,心底有些发凉。 楚轩最终停在了一座破败的大殿前。 楚辞终于被他小心翼翼放了下来,脚一落地,楚辞转身就想走,却被人直接从背后搂住了腰。 “辞辞,你不想进去看看吗?”楚轩有些气喘,双手将楚辞抱得紧紧的,生怕一松手,楚辞就逃走了。他已经生得比楚辞高,这样亲密的动作,几乎将楚辞整个人都拢在了怀里。 楚辞的额头上挣扎间出了一片细密的汗珠,楚轩滚烫的嘴唇紧紧贴在了他的脖子上,湿润的舌尖粘腻的舔着楚辞的皮肤,一下子就让他失了力气。 楚辞渐渐乖顺下来,闭了闭眼,认命道,“好,我去。” 楚轩重重的吸吮了一口唇下的皮肤,让楚辞的呼吸都乱了乱,这才恋恋不舍的松开了人,又替楚辞整理了一下衣裳,重新牵了他的手。 “走吧。” 这座大殿已经荒芜,推开早就已经阖不上的门,入目的就是一片野草。早就已经分不清小径和野草的分界线,楚轩却仿佛走了许多遍,熟门熟路的扒开了一人高的草,带着楚辞踏上了一条石子小路。 “她很喜爱那些无用的花草。”楚轩低声道,“这些不能吃不能喝的东西,她宝贝的很。” 楚辞仔细看了看,茂密的野草丛中,也不是没有一两朵顽强绽放的花,若是它们的主人还在,想必也不会变成如今这孱弱模样。 “有一次我不小心折断了其中一朵,她将我关在黑屋子里,没吃没喝整整三天,我怎么哭,怎么求她都没有用。” 顿了顿,楚轩用低得几乎没人能听见的声音委屈道,“我不喜欢那些花。” 楚辞脚步颤了颤,轻轻捏了捏楚轩的手心。 “不过,她不知道的时候,我偷偷将好些花都吃了。”楚轩的语气又变得欢快了一些,“很香很甜。” 楚辞僵了僵,有些狼狈道,“别乱吃东西,有些花有毒,不能吃。” 楚轩更加高兴,“我知道,我都吃得很少,肚子不舒服,我就不吃了。” 楚辞勉强抿了抿嘴角,他似乎看见一个小小的孩子,神色些惶恐,带着些渴望,带着些害怕,小心张望着四周,摘下一朵花,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品尝那么漂亮的花,一定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花底下还有一种虫子,捉到了,我就有肉吃了。” “……”楚辞低着头,握紧了掌上的另一只手。 “嘎吱……”一扇木门被推开了。 木质地板已经腐烂,房顶上的瓦片也缺失了,雨水流进来,让所有木质的物件发霉发臭。 楚轩递给楚辞一张帕子,让他掩住口鼻,“辞辞,这里气味重,你先忍忍好吗?” 楚辞胡乱的点点头,没有接那张帕子。 楚轩只好抬高胳膊,用广袖替楚辞遮掩那些灰尘和蛛丝。他有点后悔将楚辞带到这里来了,他的辞辞那么爱干净,怎么受得了这里? 楚辞没有注意到楚轩的动作,“你快些。” “恩。”楚轩也这么认为,揽着楚辞更往里面走。 脚底下软绵绵的,也不知道具体是些什么东西,楚辞觉得有点冷,忍不住往身边暖呼呼的人身上靠。 楚轩就将人揽得更紧了。 绕过几面墙壁,楚辞眉头一紧,隐隐间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那味道起先很淡,淡得让楚辞以为他闻错了。 而后他就发现那味道不是他的错觉。 “轰隆。”一扇门通往地下的门被打开了 ,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迎面而来,让楚辞胸膛中翻滚,几乎要忍不住吐了出来。 一张带着些清爽气息的帕子掩住了楚辞的口鼻。 楚辞这次没有拒绝,将那帕子按紧了。 “呼……呼……”断断续续的呻-吟声传了出来,像是什么生物喉咙被堵住了,不能正常呼吸,又像是痛极了,不堪忍受,苟延残喘的吊着一口气。 楚辞浑身一僵。 “别怕。”楚轩重重亲了亲楚辞的额头,“别怕,我在这里。” 楚辞摇摇头,示意楚轩赶紧带路。已经走到这里了,他倒是想要看看,楚轩到底想要给他看什么。 楚轩慎重的暂时放开了楚辞,转身拿起了一个灯笼,点燃了里面的灯芯。 而后他就一手提着灯笼,另一只手朝楚辞伸了过来。 楚辞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将自己的手搁在了楚轩的手心上。楚轩立刻就将手收紧了,一点都不给楚反悔的机会。 先是走上了一条下行的楼梯,小小的灯笼光明并不大,只能照亮脚下的路。 然而楚轩却非常小心,每一步都走得很稳,不时提醒楚辞注意脚下,一点都不给楚辞摔倒的可能性。 等到了平地上,楚轩又就将灯罩取下,用烛火去点燃其它的灯。 这个地下室很快就变得明亮起来。 因为通了风,那一股难闻的气味也消散了很多,变得并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适应了光线,楚辞终于看清楚了这块不大的地方,而后他就重重的吸了一口气,连连后退了两步。 “他,他是?”楚辞颤抖着手指着一个方向,那是一堵墙壁,高高的铁链从上方悬挂下来,而铁链下方,却挂着一个人! 楚辞根本就不能分辨那个人是男是女,他被半吊在墙壁边,只能脚尖触地,身上的衣服早就看不清楚质地,到处都是破损。而破损里面必定是一道伤口,伤口明显没有得到很好的处理,流血发炎灌脓,滴滴答答的黏液滴落在地上,恶臭的来源很明显就是那里。 大概发现有人来了,那个人披散着乱发的头颅动了动,惊得楚辞小小的抽了一口气。 “他,他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楚辞的牙关都打着颤,发出一点“咯吱咯吱”的响声。 “吓……”那人听见了楚辞的声音,突然激烈的动了动,晃得铁链哗啦作响。 “啊……”楚辞又后退两步,一下子被一个温暖的胸膛抱住了。 “别怕,他伤不了你,他伤不了你的辞辞,别怕。” 第一百一十八章 虽然楚轩一直在安慰,但是楚辞还是忍不住发抖,甚至腹部开始火烧一般的疼痛。 “吓吓……”被半吊着的人情绪激动,不停的挣扎扭动,铁链无情的研磨着他的身体,鲜红的血液覆盖了原本的污浊,滴答滴答落在地面上。 “他,你……”楚辞扯着楚轩的衣领,神色狰狞,“为什么?” 楚轩轻轻抚摸着楚辞的发顶,神色十分诡异,“辞辞,别怕了,我绑着他,他就没办法换了你的药……” 楚辞将额头抵在楚轩的肩膀上,手却渐渐失了力气。 “啊啊啊……”被绑着的人见他们两个紧紧依偎在一起,仿佛天长地久都不能分开,神色更加可怖,他不停的嘶吼着,挣扎着,最终却让铁链勒进了皮肉里,让他剧烈的惨叫起来。 楚辞却渐渐平静下来,除却一开始的猝不及防,他也渐渐平复了心情。 “可以放开了,我没事了。”良久,楚辞终于开口道。 楚轩犹豫了一下,听话的放开了楚辞。 楚辞忍着腹部的不适,渐渐靠近了那个人,充满仇恨和怨毒的目光就紧紧落在他的身上。 “明公公?”楚辞轻轻开口。 谁料楚辞这一开口,这个人更加激动,甚至企图朝楚辞扑过来。只是受身形所限,根本办不到而已。 楚辞这才发现,这个人口中少了半截舌头。 “你是什么时候?”楚辞看了一眼楚轩。 楚轩轻轻走到楚辞身后,感受到了楚辞的气味和有规律的呼吸,真真切切明白了人就在他跟前,这才漫不经心道,“我一直将他关在这里,大概有五六年了吧,我也记不清了。” 楚轩说这话的时候,面上什么情绪也不显,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对这个人有多么的愤怒。 楚辞沉默了,这个人他死都忘不了,哪怕当年那件事早就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可以说,这个人就是他的噩梦。 从被楚轩软禁开始,楚辞从来就不认为楚轩真的会杀了他。一开始,他真的非常生气,非常愤怒,哪怕楚轩明明白白做了很多令他失望的事,可是他还是认为,他养大的孩子,还不至于那么狠毒。 可是就是这个人,彻底将他打入了深渊,让他对楚轩从此失望绝望,再不有一丝幻想。 “皇上,新皇请您上路了。”那个趾高气扬的太监,身后跟着长长的队伍,手里端着盖了明黄色布帛的托盘,上面放着一卷圣旨,一壶毒酒,一只夜光杯。而楚辞身边,只有一个又老又丑的老太监。 那太监得意洋洋的在楚辞面前诵读了圣旨请他上路,目光带着十足的嘲讽,似乎他在他面前就是一个笑话,一个可怜虫。曾经高高在上的皇帝现被他亲手赐死,这是多么大的荣耀,他甚至激动得浑身发抖,连带着玉壶中波光粼粼的酒液都开始摇晃。 可惜楚辞根本不相信,怎么可能愿意相信?直到那太监将楚轩亲笔写的圣旨砸在了他的面前。 楚辞怎么可能不认得那些字? 他曾经亲自捉着那字主人的小手,教他一笔一划的落笔,他闭上眼睛也能够描绘那些轮廓。 都是真的,一笔一划写下的冷冰冰的字体,都是真的,真的是他曾经掏心掏肺的孩子所写。 楚辞彻底的绝望了。 绝望和哀痛之后,哀莫大于心死,心死只后就是漠然。 正好,那个时候的楚辞也已经很累了,他真的很累,不管是身体上的,还是精神上的,都非常的疲惫。 破败到极限的身体早就已经不堪重负,只是强行吊着一口气罢了。那口气儿一散,身体就马上支撑不住。 所以,就算当时没有那杯毒酒,楚辞也支持不了多久了,那毒酒只是提前让他解脱掉罢了。 然后便是老太监替他饮了那年轻太监想灌他的第一杯,而后楚辞就重新替自己倒了一杯,一干而净。 生命的最后,面对的就是这一张脸,楚辞是真的想忘都忘不了。 “辞辞……”楚轩轻轻抱着楚辞的腰,声音里满是愧疚。 “你说吧,我听你解释。”楚辞淡淡开口。 楚轩的手紧了紧,哑着声音道,“这个人,他骗了我,他根本不是当年那个女人身边被她送走的人。” 楚轩咬着牙,声声泣血,“他骗了我!也是我蠢,居然真的被他骗了。” “哈哈哈……”被捆住的人,忽然发出诡异的笑声,他的身体抽搐着,明明神色都已经痛得扭曲,却死死瞪着楚辞和楚轩,目光半点都不肯移开。 “辞辞,我从来没有想过让你死,我从来没有要你死!”楚轩的声音里满是痛苦,他的脑袋里面阵阵发晕,眼前似乎又是一片血色和鲜红。 直到一只温暖的手落在了他的额头上。 楚轩仿佛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他抱着楚辞的腰,目光悲伤又迷茫,“他们都说你是那个人的孩子,你之所以会对我这么好,其实是为了将我养废,好没有人能够和你争。” 顿了顿,抱着楚辞腰的手又紧了紧,“甚至那个女人之所以选择去死,也是因为她终于知道那个人心中早就已经没有了她的位置。甚至连她拼了命生下的孩子的地位,也早就已经有了别的孩子去占据。她所承受的一切,她苦苦坚持下去的理由和那一点微薄的希望,甚至那一点活下去的动力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所以她去死了,有这样一个人存在,她这么痛苦的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楚轩声音痛苦,身体发着抖,“他们说,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如果你不存在,如果你从来就不存在,那个女人就不会死,所以你就是所有一切的罪魁祸首……” 楚轩说到这里,声音已经哽咽起来,“我不相信,我根本不相信。”他将自己紧紧贴着楚辞,仿佛在汲取力量。 “可是我找不到不相信的理由,我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你。”楚轩的眸子变得空洞,“我不敢在你面前表现出来,我不敢让你知道我的身边多了一个人。我从小就会演戏,所以辞辞你一点都没有发现,只以为我是到了叛逆期,有了自己的小脾气了。” 楚轩声音轻了些,“辞辞,你真是非常不会带孩子,连孩子身边多了不怀好意的人,你都不知道。你连他心理发生变化了,你都不知道,你真是个不称职的家长。” “我没有和人生过孩子,我不知道……”楚辞喃喃道。 “你当然不知道,你好忙……”楚轩抱怨着,“正好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我对你的感觉好像不一样了,我理不清自己的情绪,你也很忙,我就躲着你了。” “我以为你长大了,想要自己的私人空间了……” “才不是,我是混乱了,你也不来找我……”楚辞的声音又变了,“我一直在等你来找我解释,可是你怎么都不来,怎么都不来,你甚至,甚至还要纳妃,还要选秀女!” “我一直无后,皇亲们有意见了,大臣们也不放心,想塞自己的人进宫……” “所以我就决定了,我要把你一个人藏起来,藏到只有我一个人能够找到的地方,到时候你就只能看见我一个人了,再看不见别人!”楚轩抖着嘴唇,“我要从你身上抢回所有的一切,你就离不开我了,你就只能属于我,只有我了……” “可是那群大臣实在是太难缠了,我也没有想到,你竟然对我一点防备都没有,那么漏洞百出的计策,可是你却结结实实的上了套,你那么相信我!” 楚轩又哭又笑,“你那么相信我,那些大臣们都十分怀疑的事情,你因为太相信我,竟然被我随随便便就得手了。” 滚烫的液体滴在了楚辞的脖颈上,“你那么信任我,让我无地自容,我,我不敢见你,只好把你关在房子里。” “我不敢放你出来,也不敢去见你,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了,而且肯定不愿意原谅我。如果我一放你出来,你肯定就要走了,你舍不得杀我,也不愿意杀我,你肯定就要走,我怎么敢放你出来啊!” 楚轩语无伦次,泣不成声,“他们又说,这样一直关着你不好,那些臣子会有意见,万一你出来了,又把所有的一切夺回去,我连将你留在身边的资格和机会都没有了。” “所以,所以……”楚轩变得十分惊慌,“所以只要你名义上死了,大家都认为你死了,就算以后你又出来了,也没有什么用了,没人会承认你了,你就没有办法夺回一切,离开我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后来会变成那样,他们明明说了你是绝对不会愿意将皇位还给我的,可是,可是辞辞,你明明,明明就……”楚轩似乎陷入了极度的悲伤中,语言开始混乱,“他们明明都说你是不会愿意将皇位还给我的,所以我得要自己抢回来,可是,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啊……” “我明明只能自己去抢回来的,必须得抢自己去回来的,可是辞辞你为什么还要留下那样的东西,为什么……”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为什么?楚轩问他为什么,楚辞自己也茫然了。 他那时只知道自己怕是撑不了太久了,怕他一走,楚轩那个孩子会受欺负。 所以他尽心尽力替他谋划,为他安排后路。楚辞很清楚自己的分量,哪怕他比常人更加努力,天分罢在那里,他没有办法,只有用更多的精力和时间去做同一件事。 哪怕先皇精细的养着他好几年,整个太医院几乎都成了他的私人领地,活不久还是活不久。他的身体底子早就垮了,先皇一去,那时他这个身体的年纪也不大,又将将登基,地位不稳,整日便提心吊胆,战战兢兢。 生怕有人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又怕因为这个身体的出身服不了众,只得更加兢兢业业,刻苦用功。 太医早就反反复复和他念叨着要好好休息,不能操劳,不能太过焦虑,可是楚辞没有办法,如果他不扛起来,难道让当时还是孩子的楚轩来扛吗? 也只有他贴身伺候的人才只道他夜里看折子到两更天,提神的汤药喝了不知道多少,时常刚刚吞下了药汁儿,转头就吐了出来。 只是当他出现在人前的时候,就总是那个神色严谨的帝王了。 楚辞没有让任何人发现他的不妥,大概那时候只有一个老太监知道他的辛苦,时常要心疼一下他,逼着他去睡觉吧。 可惜那个嘻嘻哈哈油嘴滑舌的老太监比他还先死了。 那时候楚辞一心一意培养楚轩,只盼着不能辜负了先皇的期望,要将这大楚的江山好好传承下去。 他注定是没有孩子的,也不能害了人家好姑娘,所以楚轩就是他唯一的继承人。 唯一的。 他将所有的期待都放在了楚轩身上,唯一悄悄盼望的就是楚轩能够早早的成亲生子,好让他没死之前能够抱一抱“孙子”,满足一下他曾经偷偷幻想过的对家的渴望。 没错,楚辞最大的心愿,就是拥有一个家罢了。 他在活得太久,父母缘浅,亲人个个视他如洪水猛兽,可怕的病毒一般,仿佛接近他,都是对他们的羞辱。 他是一个可怕的异类,根本不能为世人所接受,只能独自窝居在远离家乡的地方,默默的舔着伤口。 楚辞甚至是懦弱的,没有勇气和父母亲人抗争,他们不愿意接受他,他只能离开。 那一天,当他推开那个马路中央的小女孩,而后被汽车撞飞的时候,楚辞的心中甚至是高兴的。他终于能够解脱了,他终于可以离开那个不能温柔接纳他这个异类的世界,他是开心的闭上眼睛的,至少在生命的最后,他也不是没有任何意义和价值的。 他想,有一天,那个小女孩长大了,结婚了,生孩子了,多么美满的一个家。小女孩的生命可比他这个连存在意义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家伙值得得多。 所以当楚辞被先皇所期待,被他重视,被他疼爱,楚辞想,不管先皇是为了什么要对他这么好,他一定要为了这么一份恩情而拼尽一切。 反正他这一条小命都是赚来的,多活一天他就赚一天,横竖也亏不了本儿,值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大概也是没有注意到吧,在他不知道的角落,他一手养大的孩子,被他一直期待着的孩子,心中有多么的痛苦。 那个孩子被迫承接他的期待,是他自私的想要让那个孩子来完成他的臆想。大概是报应吧,报应他的自私,所以那个孩子反抗了。 那个孩子的反抗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生为皇室中人,早就该有这样的觉悟。 只是那件事对楚辞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几乎摧毁了他的信念,让他的一切努力都变成了笑话。 看,他多可笑,做尽了蠢事,最后遭报应了吧。 他好像从来都没有问过楚轩,他到底愿不愿意按照自己所想的去生活,他甚至还自以为是,以为自己安排的,就是对他最好的,却从来没有考虑过楚轩的心情。 自大,狂妄,也许是身份的改变让楚辞变得自满了,也许是坐拥高位,让他变得不再谦逊,总之,楚辞自己品尝到了苦果, 现在,这个孩子也回来了,在他面前泪如雨下,在他面前诉说了所有,告诉了他他心中所想的,他心中所念的,这些都是楚辞上辈子从来没有注意到的。 他的确不会养孩子,也不是一个称职合格的家长,他都不知道他养的孩子竟然还对他有那样的心思,他一点都不知道。 “为什么要留下那样的东西?”楚轩紧紧抓住楚辞的衣襟,只有他自己明白,他一直坚持着的,认为是真正的事实,当那一切都被推翻的时候,是多么灭顶的绝望。 是的,楚轩曾经坚定的认为,就是楚辞抢走了他的一切,他对楚辞的感情也太过复杂。从一开始的依恋,感激,到怀疑,怨恨,一切的一切,都太过复杂。 楚轩甚至暗示自己,楚辞就是一个心机深沉的虚伪家伙,他对楚辞的不伦感情已经让楚轩快要崩溃,如果不将那感情用别的情绪,比如自以为的恨意掩盖,大概他真的会痛苦纠结到发疯吧。 只是,楚轩自己也没有想到,当他的恨意渐渐消弥,那点不为人知的背德之情越来越深,他真的开始渴望楚辞不是他的哥哥。 事实上,楚辞一直都不是他的哥哥,只是当时他年纪太小,阅历不够,并且性情太过极端,早已落入他人的掌控而不自知。 当他年纪渐长,思想渐渐成熟,他才明白,自己曾经错得有多么离谱。 可是,那成长的代价实在是太过高昂,太过可怕了,可怕到他根本承受不起。 他彻彻底底失去了他的辞辞,在他以为他们将会有无数的时间和未来的时候,他永远的失去了他。 这就是惩罚,惩罚他的恶毒,惩罚他的自以为是。 楚轩一点都不想再回忆,他当初是怎么熬过来的,又是在怎样的情绪下,用最为残酷冷血的手段,将那些人一个一个的折磨致死。 可惜,就算他将所有的人都杀了个干净,也换不回来他的辞辞了,晚了,所有的一切都晚了。 他最后只能捧着那一点点曾经甜蜜的回忆,来悼念他失去的一切。 他曾经反反复复看着那一道诏书,像入了魔一般,每一个字,每一道笔画,每一个停顿,他都仔仔细细摩挲,想要体会字迹的主人在写下它们时的心情。 也许会蹙一蹙眉,也许还要停一停,将句子改得更加大气生动一些。那个人当初捏着笔一脸纠结的模样,一定很是惹人心疼吧? 是的,那就是一道退位诏书。 在楚轩坚定的认为楚辞抢走了属于他的一切,并且根本不准备还给他的时候,楚辞早就已经准备好了退位诏书。 他早就已经计划好,等楚轩再大一点,再长大一点,就先试着处理一些简单的国事,而后慢慢接受他的一切。 楚辞当然会陪着他,他会陪着他一起长大,陪着他将大楚健设得更好。就算硬撑也要撑住! 楚辞用前所未有的决心,让自己看起来就是一个十分健康而且富有野心和抱负的皇帝,他不会被任何人发现他的衰弱,也不会给任何人有机可乘。 只是对着楚轩,他始终要柔和一些,所以他早早准备好了诏书,准备给他一个惊喜。毕竟,他才刚刚拒绝了楚轩想要触碰国事的提议,他总觉得楚轩还太小了,想等他再长大一些,再好好玩一玩,轻松一下。若是一旦开始,楚轩以后就没得玩了,孩子的童年还是轻松一些,快乐一些的好。 只是那时候楚辞也根本不知道,那是楚轩对他的最后一个小小的试探,楚辞并不太明白,皇家的童年有多么的奢侈,甚至并不存在。 楚辞并不知道,当他坚定的拒绝了楚轩的提议,并且为了安抚他,随后还给他送去了好多好多新奇的玩具,楚轩的心里有多么的愤怒和伤心。 他并不明白一个小少年的心,被他最在乎的人伤害以后,有多么的难过。 看吧,那个人果然就是要养废你,等你变成了一个废物,就对他没有任何威胁了,就不能动摇他的地位了。 看吧,那个人的心多坏,他怎么可以这样对你,真可怜啊,真是太可怜的,被重视的人这样对待。 看吧,这样的人,你想要拥有他,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想要他听你的话,想要他臣服于你,你只有比他更强大,只有将他踩在脚下,你才拥有说话的权利。 从那以后,楚轩学会了挂上虚伪的笑容,当他发现那样的笑容让他的辞辞更加的满意以后,笑意便更深了。 没人知道他那笑容之下的扭曲和黑暗。他只知道,只要他挂着这样一个笑容,他想要什么都能够轻而易举的得到,无数人为了他这样的笑容,争先恐后要来贡献,尤其是那个人,他的辞辞。 只是后来,他就再也没办法笑了,手上泛黄的诏书变得陈旧,他都没办法再笑。 “你回来啊……” 可惜一张诏书并不能回答他什么。 第一百二十章 “阿辞,你没事吧?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慕睿悄悄挪到了楚辞身边。 慕睿眼见先前还一副乐呵呵样子的楚辞,不过是转了一个圈儿,回来就变成这幅魂不守舍的样子了,有些担忧。 他凑近了楚辞,悄悄拉了拉楚辞的袖子,用手指头勾了勾楚辞的小指头。 这个隐秘的小动作是他们少年时期相互扶持的时候安慰对方常常做的,自从年岁渐长,并且有了各自的生活之后,他们已经很少这样单纯的亲密了。 楚辞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强笑道,“我没事。” “你这模样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慕睿皱着眉头,忽而感觉到了一股火辣辣的视线,转头就和楚轩恼火的眼神对上了。 不知缘由的,慕睿心中一紧,干脆直接拉过楚辞的手,又亲密的揽住了楚辞的肩膀,对着楚轩冷冷的挑了挑眉。 楚轩被慕睿那十成十挑衅的眼神气得够呛,这会儿恨不得冲上来将慕睿乱伸的爪子剁了。 楚辞半点没注意到他们两个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这会儿心情十分复杂,有些低沉,还有一点颓废。 楚轩将楚辞的样子看在眼中,心里一阵一阵的抽疼,不过想到楚辞跟他说要好好静一静,暂时不要打扰他,楚轩就有些胆怯。 将一切说开之后,楚轩总算是将压在心头上的一颗大石头给去掉了,偏偏这样又将他悬挂在了悬崖边儿上,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心里开始也跟着患得患失,不得安宁。 慕睿眉头皱得更紧了,若是要在楚辞和楚轩当中选一个,他肯定是选楚辞的,哪怕这几年楚轩也拉下架子和他亲近,也得了他不少好感。可惜那些同楚辞一比,又算不得什么了。 这会儿他这个保护者的姿态,就让楚轩气得牙痒痒,偏偏还没有任何办法。 太皇太后的宴会已经进行了大半,她本人也变得有些兴致缺缺起来,倒是那一群贵女们,美眸不停的在楚轩身上打转,时不时还互相瞪一眼,好一个顾盼生辉。 当然,也不是每一个女子都盯着楚轩,盯着那个位置的,还有不少在私底下看对了眼的小年轻们,在各自长辈的带领下,心照不宣的攀谈起来,至于接下来的进一步,大家就在以后说话了。 寿宴就变成了一个相亲宴,大多数人都是喜闻乐见。 太皇太后一只胳膊撑着线条优美的下巴,精致华丽的指套轻轻敲击在茶盏上,人是面对着戏台子上咿咿呀呀唱个不停的青衣小生,思绪却渐渐飘远了。 直到一个宫女悄悄走到她身后,几不可察的对着太皇太后说了几句话。 太皇太后眼睛一亮,收起下巴上的手,将身体坐直了。 听戏的众人坐得都比较远,太皇太后微微眯着眼睛,朝皇帝的位置那边儿看了一眼。 其实她一早打算在众人面前好好提一提楚轩的婚事的,奈何她话都还没有说出口,只是先给了几道赐婚的懿旨,成全了求她赐婚的家族添个喜气儿,还没来得及就着话题往下说呢,楚轩和楚辞两个人都不见了人影,把她给气得。 这会儿,倒是就随机应变吧。 长公主姿态优雅的打了个呵欠,她本以为有好戏看,没想到这戏是看上了,却不是她想看的,有点无趣。 几位千里迢迢来到京城的藩王,本以为将要有一场硬仗要打,个个小心谨慎,生怕在阴沟里头翻了船。谁知道他们忌惮着的那个正主,连个眼神儿都没有施舍给他们,让一群位高权重的王爷们个个差点气歪了鼻子。 南郡王世子早就已经坐不住了,这会儿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恨不得落在那高台上唱戏的青衣窈窕婀娜的腰肢上,早就把自己妹妹殷殷的期盼忘在了脑后。 他这会儿地位已经稳固,世孙也早就给他爹生了好几个,他爹最疼爱的一个孙子,就是他生的,所以这会儿即便没有妹妹给他出谋划策,他应对起来也绰绰有余了。 安宁还在盼望她哥给她撑腰,好煞一煞她婆婆的威风,这会儿眼珠子都盼疼了,也没见着她哥哥来帮她个一星半点。 乐平侯夫人不满的瞪了一眼安宁,对安宁这个儿媳妇,她是相当的不满意,奈何她儿子喜欢的很,还差点毁了人家姑娘的名节,乐平侯夫人这才捏着鼻子认了这门亲事。 其实对于乐平侯府,娶了南郡王府出身的女儿,算是他们占了大大的便宜,惹得那群夫人个个冒酸水儿,乐平侯夫人不是不得意。 可是偏偏安宁心大的很,搞得她乐平侯府都要被人笑死了,面上对她一个羡慕,那私底下却说她儿媳妇给她儿子带了绿帽子,能不把乐平侯夫人气得半死? 这个儿媳妇她却不太能动得,只能用婆婆的身份先压着,家法什么的也不敢用,否则这个精贵儿媳妇就要哭哭啼啼,明里暗里的埋怨她,告她的状了。她儿子还真吃那一套! 乐平侯夫人眼见着自己的儿子给儿媳妇捏在手心里搓扁揉圆,心都疼了。 这会儿见着安宁这幅做派,忍不住刺了她一句,“这是在盼什么呢,看得这般出神?你也老大不小了,嫁到我乐平侯府这么多年,肚子到现在也没有动静,改天跟我上娘娘庙拜一拜,说不得马上就能有生孕了。” 安宁最不耐烦乐平侯夫人催她这个,心中不屑,女人这一辈子若是只为了怀孕生子,这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再说了,她根本就没打算在乐平侯府困一辈子,怎么会愿意生一个孩子来困住自己呢? “娘,我和夫君都还年轻,孩子的事情,不急。”安宁还算低眉顺眼,这个婆婆整治人的手段花样百出,简直让安宁叹为观止,她还是有些怕她的。 乐平侯夫人听到这话眉心一跳,恨不得一巴掌给安宁甩过去?还年轻?周围的年轻人,哪个不是在她儿子这个年纪的时候,孩子已经满地跑了?安宁居然有脸说他们不急? “你!”乐平侯夫人还想再说,可是发现这边动静的好几位夫人已经竖起了耳朵,等着看好戏了,这会儿她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你们自己好好想想,若是你不愿意,有的是女人愿意帮我儿子生!”冷冷的低声警告了安宁一句,乐平侯夫人已经在思考身边有没有清白合适的丫头,开了脸给她儿子送到房里去了。 楚辞消沉了多久,慕睿就陪了他多久。 等卫诗诗抱着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慕小乖过来时,慕睿已经陪着楚辞灌了好几杯黄汤,舌头都有些捋不直了。 “娘,娘子……”慕睿眼花缭乱,指着卫诗诗大为惊奇,“两个娘子,两个,嘿嘿嘿,我,我有两个娘子,还,还有两个儿子……” 卫诗诗将儿子交给身后的奶娘,拿帕子给慕睿擦脸。 “嘿嘿嘿,儿,儿子没了,我,我是爹!” “啪。”手里剩下的半盏酒就被卫诗诗掀翻到了地上。 慕睿瞪着卫诗诗,又去瞅地上的碎片,对着楚辞就开始哭,“呜呜,阿,阿辞,酒没了,没了……” 楚辞面色陀红,眼神迷乱,也是一身的酒气,“没,没了?再干!再干!” “没了……” “再干!” 两个醉鬼眼看着就要出大丑了,卫诗诗当机立断,对着身后的小厮使了一个眼色,小厮立刻就将醉成一摊泥的姑爷提溜了起来。 “陛下,民妇先带自己的夫君离开了。”卫诗诗对着远处行了个礼,带着慕睿果断离去了。 而后楚辞的身边就多了一个人。 “陛下,属下会照顾好太上皇的。”杨柳赶紧站到楚辞身边。 楚辞眉头一皱,眼神冷厉,“滚!” 杨柳白着脸,却不肯动,“陛下,照顾太上皇是属下的职责。” “不要让朕再说第二遍!” “小柳儿。”福喜淡淡的开口了,“皇上不会对太上皇怎么样的。” 杨柳看了一眼福喜,福喜冷着脸对他摇摇头,这个时候和楚轩呛声,吃亏的只会是杨柳。 楚轩看了一眼福喜,直接伸手将摊在酒桌上的楚辞抱了起来。 杨柳捂住了嘴巴。 楚轩带着楚辞大步离去。 “小柳儿,你是争不过皇上的。”福喜拍了拍杨柳的肩膀,一脸复杂。 杨柳一脸失落,“我知道,我明白的,喜大人。”他只是有些不甘心,不甘心而已。 楚轩将楚辞抱回了太和殿,一路上,没有人敢抬起头看他们这边一眼。 “去打一盆热水来。” 楚轩将楚辞小心翼翼放在了软榻上,头也不抬的吩咐芍药。 芍药低着脑袋,不敢看榻上那同样是明黄色的袍角,“是。” 楚辞睡得不太舒服,嘴里哼了哼,眉头皱得紧紧的。 楚轩伸手,替楚辞脱下了鞋子,又解开了腰带和袍子,果然让楚辞舒服了一些。 芍药打好了水,没敢上前伺候,就用小银剪挑了挑灯芯,让卧室的光明亮了一些,又打开宝阁上的香囊,往香炉里扔了一块安神香,这才退了出去。 一缕一缕极淡的烟就缓缓升起,让卧室的温度都升高了一些。 第一百二十一章 楚轩就看着睡着的楚辞发呆。 楚辞睡着的时候胳膊规规矩矩的放在腹部,身体放得笔直直的,楚轩将他的袍子一脱,楚辞就自己摆成了这样一个姿势。 看了一会儿,想了想,楚轩又将一床薄毯子盖在了楚辞身上,觉得这样就不会让楚辞着凉了。看着自己的杰作,楚轩满意的点点头,而后就趴在床边,支着下巴继续看。 着迷的看了一会儿,楚轩忽然觉得有点热了,就把自己的袍子也脱了去。 “恩……” 楚辞大概睡得不太舒服,胳膊一动,就掀开了被子。 楚轩赶紧将被子拉好。 “热死了……”睡梦中的楚辞哼哧哼哧喘了一口气,腿一蹬,将整床被子都踩到了脚底下,雪白的里衣松松垮垮掀开了去,露出一截雪白的肚皮。 觉得这样更舒服了,楚辞得意的笑了笑,又没了动静。 楚轩的眼珠子落在那一截肚皮上,都不会动了,他觉得空气更热了一些,舔了舔嘴角,便伸手解开了里衣的扣子,将结实的胸膛袒露了出来。 “渴死了,要喝水,小柳儿,水……” 就在楚轩犹豫着要不要再帮楚辞拉好被子的时候,楚辞又开始嘟嘟囔囔的说话。 听到楚辞叫的名字,楚轩脸都黑了,可是再怎么生气,还是老老实实起身去倒水。 将装满水的杯子端过来,楚轩愣了愣,不知道该什么喂。 楚辞还在那里要水,眼见着喝不到水快要醒来了,楚轩牙一咬,直接将水含进自己的口中,忍着心中的急切和激动,俯下身体将唇凑到楚辞的唇上。 没有水而是什么软软的东西,楚辞有点不满意,哼哼唧唧了什么,大概觉得那软软的东西有点湿湿的,就伸出舌头舔了一口。 这一舔,让楚轩整个人一震,楚辞却觉得很受用,小狗一样舔个没完了。 楚轩眸子有点发红,额头上冒了点汗珠,手心里头更是湿透了。 他就着楚辞的动作,一点一点将口中的水喂了过去,楚辞得了水,舔得更加欢快,甚至到了最后一口咬住了楚轩的唇,婴孩儿一般的吸允起来。 那“滋滋”的声响听在楚轩耳中,让他的耳垂都红透了。 虽然有些乘人之危之嫌,楚轩却越来越激动,等楚辞吸不到水不满的松开他以后,他直接伸手捧住了楚辞的脑袋,撬开了那唇齿,舌尖一动,就侵入了楚辞湿润的口腔。 “唔唔……”楚辞大概觉得很不舒服,闭着眼睛可怜又徒劳的挣扎了几下,便没了力气,只能任人宰割。 只是他很快就从抗拒变得配合了。楚轩的动作一开始很不熟练,将楚辞弄得很不舒服,只是随着他动作的加深,无师自通,很快就将这技巧学会,几个深吻便让楚辞觉得很舒服,抗拒的动作就越来越小。 等到楚轩越发的游刃有余,楚辞已经在楚轩的挑逗之下,无意识的回应起他的动作,让楚轩更加激动,也更加的卖力。 楚辞很快就被楚轩吻得气喘吁吁,面上一片潮红。 楚轩只觉得自己都要被楚辞口中淡淡的酒气熏得醉了,他的脑袋昏昏沉沉,手也不老实起来,从下方伸进了楚辞的里衣,掌心用力的在楚辞的腰间摩挲。 他力气用的有点大,掌心所过之处,将楚辞的皮肤都磨红了,淡淡的刺痛让楚辞不满的哼了哼,将楚轩的舌尖咬了一口。 楚轩忽然觉得有点不妙,他的身下撑起了小帐篷,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异样的感觉让楚轩从沉迷中清醒了不少,他的手往下一划,就碰到了一个硬邦邦的小东西。 “唔……”楚辞的身体就跟着颤了颤。 “辞辞?”楚轩放开楚辞的唇,发现楚辞此时的脸红得很不正常,额头上全是汗水,整个身体都在泛红,这让他心中一沉。 楚轩的离开让楚辞很是不满,他迷茫的睁开了眼睛,意识并不清醒,却直直伸出手臂,勾住了楚轩的脖子,脑袋一伸,就抱着他索起吻来。 楚轩被这般主动的楚辞吻得心中一荡,顾不得疑惑,一把将他抱住,回吻了过去。 楚辞似乎还不满足,身体磨蹭着,直到紧紧贴在楚轩身上,这才安分了一些,专心和楚辞轩接吻。 “啊!”一声惊呼一下子让楚轩彻底清醒了,他一把将楚辞推回榻上,扯过被子,将楚辞盖了个严严实实,这才起身站了起来。 面色惨白,似乎被眼前这一幕吓得三魂七魄都飞了的周雨柔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 她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纱衣,里面大红色绣了鸳鸯戏水的肚兜兜若隐若现,她没有穿里衣,雪白的大腿也是能让人看个清楚。 而此时她这幅惊吓过度的模样,巴掌大的小脸上是带了水色的眸子,分外惹人怜惜,娇弱的花朵一般,是一副很容易让看见她的男子发狂的模样。 可惜此时的周雨柔并没能让眼前这个男人对她升起任何的心思,甚至她也没有了一开始的幻想和期待。 她都看见了什么啊?皇上,皇上竟然和太上皇…… 周雨柔是真的怕了,她小脸上的惨白并不是装出来的,她甚至有些站不稳,在楚轩可怕的神色之下,她觉得自己都没有办法呼吸了。 “谁让你进来的?” “我,我……”泪珠不停的从她的眸中涌出,楚轩的声音明明很轻,她还是觉得很可怕,太可怕了,她害怕得瑟瑟发抖。 “你好大的胆子。”楚轩的声音依旧很轻,他并不想吵醒了楚辞。 只是尽管如此,周雨柔还是能够听出楚轩话中的怒火,这个男人是真的怒了。 就算他此时还裸-露着胸膛,身下更是毫不掩饰他此时已经陷入了情-欲之中,可是周雨柔感受不到半分的淫-糜,只有寒意。 周雨柔一下子跌倒在地上。 楚轩就那么大大咧咧的走到周雨柔身前,伸出一只手,掐住了周雨柔的下巴。 他像是在打量什么物件儿,而不是一个浑身几乎赤-裸,很明显是要勾引他的女人。 “朕来猜猜看,不会是朕的好母后安排你进来的吧?”大概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他睡觉从来不要人守夜,也不允许有人在太和殿过夜,所以,只要打点好了外面,花费不扉的代价,还是能够进来下。 周雨柔浑身都失了力气。 “为,为什么?”周雨柔牙关打着颤,明明,明明太皇太后告诉她的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大概周雨柔的问题太过可笑,而且楚轩刚刚尝到了甜头,这会儿心情还不错,就真的笑了笑。 “这个问题,不应该是你来问朕吧。” 周雨柔觉得自己的下巴都要碎了,她根本不敢直视楚轩的眼睛。 楚轩无趣的松了手,周雨柔就彻底软倒在地。 慢理斯条走到香炉边上,楚轩直接打开了盖子,将一杯水浇到了已经燃烧了一半的香料上。 香料发出“嗤嗤”的声响,很快就熄灭了。 “朕想了想,大概能做手脚的,只有这里了。” 周雨柔面如死灰。 “朕来猜猜看,母后到底放了多少人在朕身边?”这一回,他决定一个不留了。 “皇上!”周雨柔一下子提高了声音,“放,放过我周家吧,雨柔错……”周雨柔的声音戛然而止,她被楚辞毫不留情的一脚踢晕了过去。 “你好吵。”楚轩看了看床榻那边,发现楚辞并没有被吵醒,这才放了心。 走到床角,楚轩拉了拉线。 很快,芍药就沉稳的进来了。 只是芍药马上就发现了晕死过去的周雨柔,脸色就是一变,再看见狼藉的香炉,芍药马上就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也苍白起来。 “陛下恕罪。”芍药马上跪了下来,磕了一个头,“是芍药大意了。”她这次是真的大意了,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将手伸到了楚轩的屋子,而且,而且还借了她的手。 饶是芍药镇定无比,这会儿心中也有些慌乱。 “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楚轩淡淡道,“自己下去领罚吧,还有,将她处理掉。” 楚轩转身回到床榻边。 “是。”芍药心中一喜,虽然要受不轻的皮肉之苦,但是没有陛下还是信任她,这才是让芍药松一口气的地方,这个结果已经很好了,芍药很是庆幸。 她冷冷的看了周雨柔一眼,心中没有半分的怜悯。既然已经参与了算计陛下,就要承担起失败的后果。 楚轩掀开被子,楚辞已经拱来拱去,将整张床弄得乱七八糟。 叹了一口气,知道今儿应该是不能再继续下去了,楚轩看着自己的下-身,忍不住苦笑。 楚辞磨蹭着床单,却怎么也觉得不够,急得浑身冒汗,眼角通红,偏偏脑袋发晕,人根本清醒不过来。 楚轩喉结动了动,上了床,躺到了楚辞的身边。 楚辞果然贴了过来。 楚轩伸出手,钻进了楚辞的亵裤,另一只手则是拉了楚辞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身上。 就算不能做什么,他好歹要占点便宜不是吗? 楚轩抽了一口气,嘴角高高翘起,眸中满满的得意,辞辞,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第一百二十二章 “小,小柳儿,拿水来……”楚辞半闭着眼睛,拖着一口破锣嗓子,觉得嗓门儿火烧火燎的。 “小柳儿?”楚辞等了半晌,发现没有人理他,就渐渐睁开了眼睛。 迷迷糊糊看见了一顶明黄色的帐子,还觉得有点奇怪,他的帐子是这个色儿吗? 然后他就感觉身体怪怪的,好像,好像没什么力气都样子,腰也酸酸的,但是,但是好像抒发过了什么似的,整个人懒洋洋的,十分舒服。 楚辞:“……” 胳膊酸酸麻麻的,楚辞慢吞吞转过身,悚然一惊,差点吓得从床上滚下去。 抱着他的胳膊,睡得正香,小脸红红的人可不就是楚轩吗? 楚辞:“……” 总觉得这个画面似曾相识! 楚辞几乎是战战兢兢的用那只自由的手去掀开了一点被子,而后迅速松手,让被子跌了回去。 又来?完了完了完了! 楚辞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魂儿都飞出去了。 “唔,辞辞……”楚轩将楚辞已经麻痹了的胳膊搂了搂,抱在了光溜溜的胸膛上,还满足的蹭了蹭,并没有睁开眼睛的打算。 楚辞眉毛都纠结成了一团,想了想,不死心的往下半身一摸,脸就绿了。光的,而他还摸到了什么沾沾呼呼的东西。 他自然晓得那是个什么东西,空气中那味道不要太刺鼻。 简直就是逃命一般的将自己的胳膊抽了出来,楚辞粗鲁的动作一下子就将楚轩弄醒了。 他昨夜看了楚辞大半宿,甚至恬不知耻的将楚辞上上下下摸了个遍,还用楚辞的手…… 他是个正常的男人,心上人就在身边,没理由要做个真正的柳下惠。 只是这会儿见楚辞醒来了,就有点心虚。当然,楚轩自然是不会将这心虚表现出来,他只是无比镇定道,“辞辞,现在时辰还早,你可以再睡一会儿。” 他还能睡得着么?楚辞青着一张脸,看都不敢看楚轩。他只是喝醉了酒,应该也不会变身禽-兽吧? 只是这样的情况,让楚辞这个没甚经验的家伙十分羞窘又懊恼。 “没关系,辞辞。”楚轩趁着楚辞发呆的时候,迅速在楚辞脸上亲了一口,“我,我是自愿的。” 说完他便一脸娇羞,唬得楚辞脑袋成了一团浆糊,整个人都不好了。 楚轩占完了便宜,知道过犹不及,这会儿就只能遗憾的先放过了楚辞,将衣服往自己的身上一披,转头深深的凝望着楚辞 “辞辞,等会儿我让人送水进来,你先洗洗。” “那你呢?”楚辞脱口而出。问完楚辞就想打自己一巴掌,他昨天还因为信息量过大导致脑袋短路,以至于借酒浇愁,还没有想好要怎么面对楚轩呢。这转头居然又和人搞到床上了,楚辞简直想将嘴巴用浆糊糊上。 楚轩眼睛一亮,被楚辞这么关心一句,整个人都激动了,“我,我还要去上早朝,等会擦擦就好,辞辞,你,你先洗,早膳想吃什么?我让人给你做。” 楚辞嘴角抽了抽,结结巴巴道,“不,不用管我了,你急你就先去吧。” “哦。”楚轩就有点失望的应了一声,根本不掩饰自己心情的低落。 他披上了一件外袍,光着脚下地的时候,竟然小小的惊呼了一声,似乎疼得厉害了,差点摔了。 楚辞一颗心提到看嗓子眼儿,楚轩那颤颤巍巍的动作,让楚辞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只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会儿简直头疼欲裂。 楚轩别别扭扭做了一回戏,知道也不能把人给刺激过头了,就低着脑袋,似乎有些艰难的往外间儿挪去,很快就看不见人影了。 楚辞小心翼翼抬起头看了那边一眼,狠狠咽了一口唾沫,一巴掌怕在了床柱子上,结果把自己给疼得脸都皱成了一团。 外面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大概是楚轩在擦洗,也没有听见人来伺候,也对,那样的痕迹,怎么能够让人看见了。 等外边彻底安静了下来,楚辞呆滞的裹着潮乎乎的被子,扫了内间里一圈儿,忽然将被子一扔,连滚带爬冲到那八仙桌旁边,抓起茶壶就咕咕咚咚往肚子里面灌昨儿夜里剩下来的冷茶。 大概是自暴自弃了,楚辞怏怏的拿了宫人送过来的干净衣裳,打发人出去守着,将自己整个人都埋进了太和殿那个硕大的白玉池子里头。 楚辞像个青蛙一样半埋在水里头,咕噜噜往外吐泡泡,憋得自己胸膛都快要爆开了,这才慢吞吞将脑袋伸出水面。 他想,他得好好思考一下和楚轩的关系了。 挠了挠脑袋,楚辞觉得头疼欲裂,做皇帝都没有这么烦恼过。 他和楚轩还有够愉快的玩耍吗?就算上辈子的事情过去了,没人计较了,这辈子又算什么?都搞到床上去了,而且还不止一回,还是楚辞他自己占了便宜,楚辞越想头越大,干脆抱着脑袋痛苦的呻-吟起来。 想了半天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楚辞“啊啊”乱吼一通,最后灰溜溜的穿好了衣服,赶紧溜出了太和殿。 一路人也没有人敢拦他,楚辞就那么顺顺利利的跑走了。 等楚辞胡乱的停下了脚步,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走到了冷宫门口,这地方阴森森的,渗人得很,尤其他还知道了楚轩在里面关了一个人,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就不停的往外冒。 楚辞赶紧转身离开了,他可没有兴趣再去一回。 这一回,楚辞也没有回流云殿,直接去了栖凤阁。 袁令仪正和年轻的女孩说话,看见楚辞来了,还很惊讶,“陛下,您怎么过来了?” “见过太上皇。”几个女孩子见了楚辞,也没有太过慌乱,认认真真行了礼。 楚辞淡淡的点头,坐在了袁令仪对面。 袁令仪笑笑,“这些小姐们是母后特意留在宫中小住的,我们年纪也差不了多少,母后就让我们多说说话。” 原来袁令仪这里之所以这么热闹,是因为她去太慈殿请安的时候,正好遇到了这些姑娘们。太皇太后身体乏了,就让她们先跟着袁令仪玩。谁知道太皇太后在打什么主意呢?横竖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所以栖凤阁才这么热闹。 楚辞抿了抿嘴角,“不要太辛苦了。” 袁令仪不以为意,“我只是和她们聊了聊,怎么会辛苦?倒是你。”袁令仪话锋一变,“对了,陛下,您有没有用过早点?我们还没有吃,要不就一起吃吧。” 楚辞摸了摸肚子,舔舔嘴角,也觉得有点饿了,就径直坐了下来,“好啊,我正巧也饿了。” 袁令仪狐疑的盯了一眼楚辞。 楚辞立刻警觉,“爱妃,怎么了?” 袁令仪眸子瞪得滚圆,低声道,“陛下,您的嘴角是怎么回事?怎么破皮了不说,还肿起来了。” 糟糕!楚辞心中一凸,做贼心虚的捂住了嘴唇,“呃,大概是吃了辣的菜,上火了,过两天自己就没了。” “是吗?”袁令仪还是疑惑,看起来不像啊。 楚辞只能含含糊糊,“大概,我也不知道啊。” 好在袁令仪没有追问到底的意思了,她招呼了女孩子们,让她们坐得近了些。 “过来,你们不要紧张,陛下还是很好说话的。”袁令仪招呼拘谨的女孩子们。 女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扭扭捏捏上前来了,脸蛋发红,低着脑袋,都不敢看楚辞。 楚辞一个大男人坐在这里还是让女孩子们很有压力的,况且楚辞还长得很不错,让女孩子们不争气的呼吸都加快了少许。 楚辞发现这个,心中微微有些得意,他的魅力还是没有减低吗? 不过目光一转就撇见了袁太妃娘娘似笑非笑的神色,楚辞神色一凛,不敢再胡思乱想。 正好烟儿送上来了早膳,楚辞顺势转移了注意力。 这顿早膳十分丰富,楚辞就捧着一碗小米粥,一个一个往嘴里扔拇指肚那么大的玲珑包子,看得烟儿不停的翻白眼。 太上皇陛下的吃相真的没有半点君子风度。 他这豪放的做派,让女孩子们个个看得目瞪口呆,小嘴张大了,都合不上了。 心中不外乎是碎了一地吧,楚辞还有空偷偷想。 等他一个人扫了大半张桌子,女孩子们还没有一个吃饱了。 “嗝。”楚辞不雅的打了一个嗝。 女孩子们脸都羞红了。 “太上皇陛下,您……”一个姑娘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您吃饱了吗?还要不要再来一些?”问这个问题的姑娘明显比其他人冷静,而且问得也很小心,生怕楚辞出了什么问题。 楚辞就摇摇头,只是心中还是有点不舍的。 “辞辞,太妃娘娘,怎么,你们已经吃上了吗?”楚轩忽然从背后钻了出来。 这次的特效效果不错,将楚辞都吓得差点蹦起来。 “你,你……”楚辞指着楚轩没个好气儿。 “皇上!”姑娘们都惊呆了,她们根本没想到会在这里就遇到了楚轩,个个都愣住了。 楚轩从善如流从手上食盒里掏东西。 “辞辞,你走得太快了,厨房做了你爱吃的,你却没个人影儿,朕只好来找你了。” 楚辞差点噎住。 第一百二十三章 等楚轩一样一样几乎摆满了整个桌子,似乎还要往外面掏东西的时候,楚辞坐不住了,赶紧道,“别,别弄那么多,吃不完浪费。” 楚轩似乎有些微微失落,捏着食盒的把手,声音有些低,“辞辞答应了朕要和朕一起用早膳的。” 只是等他心急火燎的赶紧散了朝,留给他的就是一间空荡荡的大殿。 楚辞有点心虚,“那什么,在这里吃也是一样的,都一样,一样。”越说声音就越低。 眼珠子动了动,瞧见了一边紧张兮兮的姑娘们,楚辞那点怜香惜玉之情也犯了。 况且,这未必不是一个机会。 若是楚轩看上了这里的哪一个,娶进宫来做了妃子,不再吊死在他这棵歪脖子树上,这也是极好的。 楚辞想了想,就对姑娘们招招手。可怜的姑娘们,楚轩一进来,个个飞快的站起来行礼,却直接被撂在了一边,楚辞都替他们委屈。 “来,过来,这是不是宫宴,别那么拘谨。”楚辞就温声细语道。 楚轩嘴角一抽,额头青筋直跳。 姑娘们看看身边的人,又见着楚辞一脸慈祥,袁太妃还对着她们点头,连皇上也没有反对的意思,个个心中暗喜,也就大大方方的坐下了。 楚辞点点头,这些姑娘一看就是家教极好的。 “你们说说自己吧,寡人这几年没在京城,都不认识你们了。”楚辞带着一脸和煦的笑容,让人半点生不出警惕心。况且他又是太上皇,长了一辈儿,这会除了面对楚轩心中紧张外,对楚辞还是很放松的。 姑娘们又互相看了看,偷偷瞄了一眼似乎脸色不太好的皇帝,其中一个看起来最为沉稳的女孩子开口了。 “臣女父亲乃是是翰林院顾清舟……”这顾小姐就用少女特有的甜美声线短短的介绍了一下自己,话并不多,也就停了口,大致是将自己的身份说清楚了。 “臣女……” 等姑娘们叽叽喳喳说完话,似乎羞得不行,个个都垂着脑袋以后,楚辞总算是心中有数了。 这些姑娘基本都是三品大员以上的朝臣之女,而且相貌也很不错,身家更是清贵,只要悄悄暗地里再好好查一查私底下的风评,做个妃子也足够了。 楚辞还有点奇怪,他怎么会看不出太皇太后有意要把持住楚轩的婚事?怕是想要连楚轩睡哪个女人都要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怎么这会儿又全都挑得是这般合适的女子呢? 楚辞就看了一眼楚轩,这一眼却看得他脑袋里头那点思绪全都飞了。 楚轩也不知道看了他多久了,这会儿神色阴沉得可怕,楚辞的眼神一过去,差点给他冻住了。 “辞辞,先用膳吧。”楚轩举起银筷,给楚辞夹了一个豆沙馅儿的麻卷儿。 楚辞悄悄摸了摸肚子,还好还好,就将那麻卷儿吃掉了。 “辞辞,尝尝这个。”楚轩又伸出筷子替楚辞夹了一个薯球。 楚辞夹起来吃掉了。 “辞辞,这个味道也不错……” “还有这个……” 是个人都看出来不对了,楚辞一张脸都青了。 “陛下,臣妾还没有吃饱,这个就给臣妾吧。”贴心的袁太妃娘娘将楚辞碟中的南瓜蒸糕夹走了,“皇上,陛下之前已经用了许多,再吃下去该吃坏了,您自己用吧,别管他了。” 楚辞立刻朝太妃娘娘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这样啊。”楚轩顿了顿,“朕还以为辞辞没有吃饱。” 楚辞赶紧道,“寡人吃饱了,你们慢慢用。”说完就看向姑娘们,“你们也快吃,别光看着了。” 楚轩的笑容差点挂不住。 “咣当”一声,楚轩面前的碟子里面多了一块糕。 楚轩笑眯眯道,“来,皇上,你也吃,既然都带来,也别浪费了。” 楚轩的脸色好了点。 他用一种十分奇异的眼神扫了一遍在场的女人们,而后十分矜持的吃掉了楚辞给他夹的糕。 众人:“……”皇上刚刚的神色好生微妙! 而后知道些许内情的袁太妃娘娘,就眼睁睁眼看着楚辞投喂着投喂着,就将一头眼见着要发狂的恶狼变成了昂着下巴等摸的哈巴犬儿,这过程别提有多让人不忍直视了。 被投喂了的皇帝陛下心情就阴转晴了,连带着眼前这群花枝招展的女人们也不是那么不顺眼了。 这一顿早膳就在诡异的气氛中结束了。 太妃娘娘觉得有些心累,楚辞还想死皮赖脸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太妃娘娘已经揉着额头赶人了。 那几个除了简单的自我介绍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说话的姑娘们此时个个面面相觑,心中又是失落,又是怪异。 只是她们都猜不透楚轩到底在想什么,别说她们了,连楚辞都不行,大概也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了。 姑娘们只得怏怏的回太慈殿去。 本来就是太皇太后留她们在宫中小住,她们也明白其中暗示着什么,这会儿好不容易天上落下来一个机会,却白白浪费掉了,实在是可惜。 只是她们前脚才走到栖凤阁的大门口,后脚已经有人慌慌张张来报信了。 “太妃娘娘,不好了,不好了!” 袁令仪正要歇一歇,闻言眉头一皱,“出什么事了,要慌成这样?” 那来报信儿的小太监从地上爬起来,正要开口说话,眼睛却被吓得瞪得滚远。 “皇,皇……” “皇什么皇?”楚辞撇撇嘴,“好好说话。” 小太监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浑身抖若糠筛,“是,是太慈殿那边出事了。” “太慈殿。”楚辞咀嚼了一下。 “出了什么事?”袁令仪掌着凤印,这后宫里头出了什么事儿,自然是要来找她的。 “莫非是太皇太后娘娘出了什么问题?”袁令仪见这小太监话都说不清楚了,心里却并不是特别着急。 其实,除了那几个正在大门口徘徊着没有走远的姑娘们,袁令仪也好,楚轩也罢,当然还有楚辞,都没有太过担忧。 实在是太皇太后变着法子整出了太多的事情了,若是他们事事都要关心着,什么都要焦虑着,还要不要活了? “不,不是,不是太皇太后娘娘。”小太监磕磕巴巴道。 “哦?不是太皇太后?”这下子,袁令仪更是不着急了,既然不是太皇太后,她没有作妖,那就可惜可贺,可喜可贺了。 “是,在太皇太后娘娘留在太慈殿的侄女儿出事儿了!” “谁?”袁令仪眉头一扬。 “那位周小姐,周家的嫡女,是太皇太后娘娘最喜欢的周小姐。” “周雨柔?”楚辞对那周小姐还有点印象,这会儿就直接说出来了。 小太监使劲儿点头。 “周小姐出了什么事?”袁令仪问。 “周小姐差点被太皇太后娘娘身边的贴身侍卫给玷污,一时想不开,就撞柱自尽了。” “死了?”袁令仪问。 小太监摇摇头,“还没有,不过听说是挺严重的,也不晓得能不能保住命来。这会儿太慈殿乱成了一锅粥,太妃娘娘,请您赶紧过去收拾残局吧。 楚辞也对袁令仪点点头,“这是正事儿,应该去。” 袁令仪就迅速换下了便服,带着一队浩浩荡荡的人马,直接往太慈殿去了。 楚辞也跟着去凑热闹。 楚轩却一直保持着镇定,好像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和他没有关系,他半点没有兴趣一样。 不过,他还是跟着楚辞走了,他这会儿有点害怕楚辞会悄悄溜出宫去,又躲到远远的,他找都找不到的地方。 几个姑娘也着急回太慈殿,这会儿太慈殿确实有些愁云惨淡。 袁令仪还没有进殿,就听到了呜呜咽咽的哭声。 “见过太妃娘娘。”一路上,太慈殿的宫人们都急急忙忙对她行礼。 要知道,曾经太慈殿的宫人们是有多傲气儿,这会儿,曾经傲得没边的宫人们,尸首都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母后,妾身听说了这边的事儿,就赶紧过来了。”袁令仪一脸急色,一把抓住了哭得不成样的太皇太后。 她的榻上此时还躺了一个人,太医院的太医正在替榻上的人诊治,卧室内满满的血腥味儿。 太皇太后脸色惨白,这会儿早就六神无主,连是袁令仪握住了她的手,都没有嫌弃的推开。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 太皇太后眼眶底下都是青色,眼珠子里满是血丝,抓住袁令仪,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对于周雨柔这个侄女儿,太皇太后不可能没有一点感情。 哪怕有时候她真的有点生气,也不会真的就厌弃了周雨柔,可是现在,这个侄女儿半死不活的躺在这里,额头上是一个硕大的血洞,面金如纸,气若游丝,随时会断气一样,让她手脚发软,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第一百二十四章 少女们被太皇太后突如其来的怒火惊得不知所措。 “太皇太后娘娘……” “闭嘴!”太皇太后铁青着脸,眼神十分可怕。 “母后,周小姐还躺在那里,您冷静一些才好。”袁令仪开口了。 太皇太后大概这才意识到了袁令仪还在这里,而且并不是和她站在一起的,这会儿心中就冷了一些。 她斜了一眼袁令仪,见她端端正正的站在那里,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办法影响到她,心口滞了滞,堵住了一口气。 “算了。”太皇太后揉了揉眉心,“太妃,既然你过来了,那便先将这些小辈儿们送回去吧。哀家这里乱着,怕是也顾不上她们了。” 几个女孩子们就目光彷徨的看着袁令仪。 袁令仪撇了一眼女孩子们,女孩子们个个提起了一颗心。 “这样,也好。”袁令仪点了点头。 女孩子们也不知道应该松一口气,还是应该失落。 “那臣女们就先行告退了。”这时候并不是坚持留在这里的好时机,女孩们个个聪明伶俐,也心知肚明。 其实她们也暗暗出了一身冷汗,若不是太妃娘娘在这里,那她们可能就…… “行了,你们退下吧,该说的不该说的,你们应该都明白。”太皇太后挥挥手,不再看她们了。 女孩子们就由几个太监领着出去了。 “周小姐怎么样了?”袁令仪就问太医。 太医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回禀太妃娘娘,周小姐额上伤口的血已经止住了,这是伤得厉害了,血留得太多,应该会昏迷一段时间。” “对身体没有大碍吧?” 太医摇摇头,“有没有后遗症,还得周姑娘醒来以后才知道。” “好。”袁令仪点点头,又吩咐人带着太医出去抓药熬药。 看她有条不紊的处理这些事情,太皇太后心口又堵了堵。 “母后。”袁令仪又看向太皇太后,“不知道那轻曼了周姑娘的人现在在何处?出了这般事情,那人定然不能轻饶了。” 太皇太后神色忽然有点异样,她坐在太师椅上面,握紧了椅子上的把手。 “母后?”袁令仪见太皇太后半晌没有动静,又小声喊了一遍。 “这件事哀家自会处理的,太妃就不要再管了。”太皇太后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 “这怎么能行?”袁令仪露出不赞同的神色,“母后,妾身好歹掌着凤印,后宫出了这样的事情,妾身责无旁贷。况且这件事已经涉及到禁卫军了,若是处理不好,皇宫中的安全问题便堪忧了。” 太皇太后脸色难看,“哀家说了,这件事,哀家会处理好的。” “请母后三思,这件事,其实交给大理寺处置更好,该怎么罚就怎么罚,就怕那个人身后还藏着什么……” “砰!”太皇太后重重的敲在桌子上,“你难道听不懂哀家的话吗?哀家的太慈殿出了这档子的丑事,莫非太妃还想将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哀家的侄女儿还要不要活了?” “妾身不是这个意思。”袁令仪低着头道。 “哼!”太皇太后重重的哼了一声。 “哪个惹母后生气了?”姗姗来迟的楚辞和楚轩总算是晃了过来,他们就这么大大咧咧的进了殿,根本就没有人敢拦,连通禀一声都来不及。 太皇太后忍不住看了一眼楚轩,心中越发的古怪。 她忍不住将怀疑的目光瞄向了楚轩,明明昨天夜里,她的侄女儿是去…… 为了这个,她还偷偷花了大力气,叫周家人从宫外弄来了加了料的极品香料,现在楚轩好端端的站在了这里,而她的侄女儿却险些被她宫中的侍卫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的侄女儿有没有成功?为了这件事,她可是将她好些年前埋在太和殿的钉子都给动用了,就盼着能够成功,好让周雨柔顺利进入楚轩的身边。 楚轩似乎半点没有发现太皇太后的打量,他牢牢跟着楚辞的步子,半点没有放松,生怕一不小心,楚辞又跑了。 “唉。”太皇太后不动声色的收回了目光,叹了一口气,似乎有点大受打击。 “也不知道柔丫头什么时候能醒。”说完就拿帕子抹起了眼泪,老嬷嬷赶紧劝太皇太后保重身体。 楚辞耸了耸肩,明白这是太皇太后不想搭理他了。 其实他在来之前,已经大概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听说是那周家小姐半夜里不睡觉,穿得十分凉快跑到殿外溜达去了,结果好死不死撞上了喝醉了酒的侍卫。 结果那侍卫不知道是几两黄汤上了头,还以为自己是在窑子里头呢,遇到个漂亮姑娘,就色心大起,起了来硬的的意思。 平日里侍卫们是不能进入女眷们居住的宫殿内殿的,但是这周小姐出去了啊! 这不,大概又是一起烈女故事,周小姐宁死不屈,觉得委屈了,好容易挣脱了侍卫,一时间想不开就撞了柱子。 本来这就是太慈殿的事情,若是太皇太后想压下去,也是有机会的,毕竟这件事儿说出去太难听了。 可惜的事,发现周雨柔的不是太慈殿的人,而是御膳房送早膳的人。 也不晓得那周小姐在地上躺了多久了,偏偏那醉鬼也醉倒在了周小姐身边,周小姐的衣裳还乱七八糟,一看就不对劲,把那宫人吓得够呛。 等太皇太后知道了这件事,想要处理的时候,已经压不下去了,谁都知道宫里一件事情传得能有多快。 没办法,太皇太后也只能将那侍卫先行收押了,免得被旁人给弄了出去。落到别人手中了,可就什么都身不由己了。 “说吧,这件事当中真的没有你的手笔?”出了太慈殿,楚辞晃晃悠悠走到了御花园,进了一座小凉亭,楚辞就头也不回的问楚轩。 他总觉得这件事儿冒着一股子怪气儿。 楚轩一直跟在楚辞身后,这会儿就一屁股坐在了楚辞的身边,把楚辞看得嘴角一抽,默默的挪了挪屁股。 结果楚轩不依不饶的又挤了上来,直到楚辞挪无可挪了,这才心满意足道,“是啊。” 这么容易就承认了?楚辞大为奇怪。 楚轩委屈的瞪了他一眼,“辞辞,我说了不会再对你撒谎了。” 楚辞老脸一红,胡乱的点了点头。 “咳,那什么,你到底想干嘛?”说到这里,楚辞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就算你想要对付太皇太后,也不应该对一个无辜的女子下手。” 楚辞自然也不是那种善良到白痴的人,但是他也没有到利用弱小来达成目的的地步。 楚轩抿了抿嘴角,“辞辞,那个女人想害我,你知道吗?她在我的宫殿香炉里面下药,害得我差点被她侮辱了。若是真的让她得了手,我还要不要活了?” 楚轩说得一脸夸张,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和害怕一样。 “下,下药?”楚辞结巴了,“你说她一个女孩子,对你下那种药?” “恩。”楚轩认认真真的点头,“要不是辞辞你在……”楚轩突然一脸的娇羞,“要不是辞辞你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楚辞被雷劈了一般的傻了。 “我我……”楚颤抖着手指着自己,“我昨儿夜里也睡的你那里?我们……” “恩。”楚轩面上飘着几朵娇羞的红晕,这会儿低着头,脚尖直在地上画圈圈,“幸好辞辞在,要不然,我,我……”话没说完就飞快的瞟了一眼楚辞,又飞快的移开视线,嘿嘿嘿傻笑不止,像个二愣子。 难道这家伙还想也撞个墙保卫什么吗?楚辞差点哭了,这,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那个。”楚辞小心翼翼开口了,“昨天我们……” 楚轩红着脸,凑到了楚辞耳边,热气儿喷在楚辞耳边,让楚辞那里敏感的皮肤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 “辞辞好棒,让我射了三回,好多好多,腰都软了,辞辞还不愿意松手。” “咣当!”楚辞直接变成了一栋雕塑,被劈碎了。 “辞辞那里好烫。”楚轩红着脸,“烫得我都受不住了。”昨天夜里,辞辞的手确实又热又烫,喝醉了酒嘛,身体很热。 “我都说了不要了,辞辞你还是不松开。”当然,是他嘴里说了不要,却捧着楚辞的手不松开,“被子都打湿了。” 楚辞已经碎成了渣渣。 楚轩回味的舔了舔嘴角,想起昨夜里的滋味,此时还是很意犹未尽,“辞辞那里也流了好多,都流出来了。” 流出来了……流出来了…… “我兜不住了,只好全部抹在了枕头上。” 枕,枕头? 楚辞胆战心惊,他觉得他没有办法直视枕头了。 “辞辞的味道真甜,又香又甜。”楚轩极其夸张的露出了一个略带不可言说的意味深长回味无穷的笑容,“让我简直欲罢不能。” “嗷!”楚辞火烧屁股一样的蹦了起来,通红着一张脸,飞快的跑走了。他觉得再待下去,他就要被楚轩逼疯了。 那家伙实在是太可恶了,也实在是忒不要脸,不是说当今圣上十分冷酷无情吗?他只看到了他的厚颜无耻!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主子,喝菊花吗?喜大人新做了一批菊花糕,很好吃的。”杨柳凑近了软榻,愁眉苦脸的看着将自己缩在被子里头,一副发誓要龟缩到底的楚辞。 被子里头那一坨动了动,楚辞闷闷的声音传了出来,“别再跟寡人提菊花了。” 杨柳不明所以,“主子,现在菊花开得正好,最近长公主还说要在京城办一个赏花宴,邀请公子小姐们一起玩耍呢。” “都说了别提菊花了。”被子动了动,楚辞一张怨妇脸露了出来,显出幽幽的光。 杨柳嘴角一抽,眼巴巴的看着楚辞,“主子,您是不是得下床走走了?您都在床上窝了三天,该发霉了。” 楚辞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寡人还没有窝够,蘑菇都没有长出来。” 杨柳就无奈了。 “还是不肯出来?”福喜捏着小兰花指,手里捏着一束菊花。 杨柳摇摇头,“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从太和殿回来以后就成这样了。” “咱家看看去。”福喜想了想,这样下去也不好,他还是进去瞅瞅吧。万一是楚辞身子出了问题,也好去请太医。 “唉,喜大人,等等!”杨柳慌忙叫住了福喜,“大人,您可别把这个拿进去了,主子今年好像不喜欢这个了。”杨柳指了指福喜手中的菊花。 “前几天还让咱家多琢磨几道菊花点心,今儿就不喜欢了。”福喜翻了个白眼,一把将菊花塞进了杨柳的手中,“得了,咱家这朵小雏菊就送给你小子了,你小子可得要好好珍惜。” “唉,哦,好!”杨柳连连点头,捧着那束菊花,有些受宠若惊。 福喜已经抬脚进了屋。 没过一会儿,福喜公公就面有菜色的出来了,让眼巴巴等着好消息的杨柳大失所望。 “大人,您?” 福喜猛然瞧见了杨柳手中那还好好当宝贝捧着的菊花,劈手一把夺了回去。 “唉?”杨柳傻眼。 “将这庭院里的菊花都给咱家搬出去,太上皇陛下不想看见它们了!”说完就一脸怪异之色的走了。 “大人!”杨柳拔腿就追。 楚轩进来的时候,一群内侍正吆喝着,将流云殿内摆得满满当当的菊花往外头挪。 “小心点儿,这花还要给太妃娘娘送过去呢,都走点心!” “说你呢,轻点轻点,这些花金贵的很,卖了你们都赔不起。” “公公,这些全部都要搬走吗?” “太上皇陛下心疼太妃娘娘,都要给太妃娘娘送去。”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楚轩皱着眉头,面上十分不高兴。 “皇,皇上!” “参见陛下!”一群小太监飞快的扔下手上的东西向楚轩行礼。 “这些花要搬到哪里去?”楚轩也不叫他们起来,沈声就问。 “回皇上,都要送到栖凤阁。” 楚轩的脸一下子拉得老长,“朕的太和殿也没有这么多菊花,挑几盆品相好的给朕送过去。” 小太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应道,“是。” 楚轩就哼了一声,甩袖子就往内殿去了,没一个人有胆子上前来拦他。 刚刚一踏进屋子,楚轩就闻到了一股子老陈醋的味道。 “咔嚓咔嚓”怪异的声音连绵不绝。 楚轩呆滞了一下,没在堂内发现人,果断去掀床榻上的帘子。 楚辞正双腿盘在床上,面前搁了一盘儿张牙舞爪的大螃蟹,他自个儿正一手一只大蟹钳,连壳都不剥,啃得正欢快呢。 楚轩突然掀开了帘子,倒把楚辞吓了一跳,一块蟹壳卡在了嗓子眼儿,差点把他噎得翻白眼! 赶紧扔了蟹拿油腻腻的手去拍胸膛,一拍就是一个大手印儿,楚辞咳得天昏地暗。 “辞辞,你没事吧?”楚辞剧烈的咳嗽声把楚轩吓了个好歹,赶紧捋了捋袖子,去拍楚辞的背。 好一通顺气儿,才让楚辞将那快蟹壳给咽了下去。 “你他娘的是不是想弄死寡人啊?”楚辞咳得眼角通红。 楚轩一窒,手足无措道,“没,我没……” “没什么没?赔寡人的螃蟹!” 楚辞完全没有个好脸色,这家伙突然冒出来害得他被卡了不说,连蟹盘子都打翻了,一盘香辣蟹滚了一被子,楚辞的脸都跟那蟹壳子上头的辣椒一样又青又红。 “我,我……”楚轩赶紧狗腿道,“我马上御膳房再做螃蟹过来!” “算了。”楚辞意兴阑珊的摆摆手,“吃的心情都没了。” 楚辞怏怏的唤来的内侍,将被他折腾得狗窝一般的床榻给收拾了一番。该撤撤,该换换,这才拖了一身的油腻去泡澡。 楚轩有点心虚,自个儿老老实实坐在屏风外头,等着楚辞洗完澡。 “陛下,这个力道合适吗?”流云殿大宫女牡丹小心翼翼的替楚辞捏着肩膀,一边小心翼翼的问。 楚辞舒舒服服的趴在澡捅沿上,一脸的享受,完全将还在眼巴巴等着的楚轩给忘了个干净。 “恩,力道再大点儿,舒服。”楚辞哼哼唧唧,哑着桑子一通乱叫,“好牡丹,手艺越来越好了,弄得寡人好舒服……” “陛下喜欢就好,奴婢伺候您。” 听得外头的楚轩脸黑成了锅底。 “怎么停了?”楚辞突然诧异,下一刻,他的肩膀又被捏住了。 楚辞闭着眼睛,“牡丹,你的小手怎么变粗糙了,哎哟,轻点,力气大过头了。” “呃,这个不错,不错。” 牡丹的袖子还没有放下,她神色惊慌的看着替楚辞按摩的楚轩,想说她自己可以来,可是看到楚轩这个样子,她实在是…… 楚轩警告的瞪了一眼牡丹,牡丹就红着眼睛站在旁边了,可惜她并没有听话的离开,而是坚持的站在了那里。 楚辞还在那里哼,拉长了嗓门儿抑扬顿挫,高低有质,跟猫儿在叫春似的,完全没有一点矜持。 楚轩听得心里痒痒的,楚辞光滑的脊背就在他手下,让楚轩忍不住摸了一遍又一遍,恨不得不挪窝了。 “唉唉,让你捏,别摸,痒死了。”楚辞扭来扭的抗议。 “陛下,奴婢加水来了。”百合提着一个大铜壶,直接迈了进来,然后她就整个人僵硬了,脸色十分不好看。 牡丹冲她摇了摇头。 牡丹磨了磨后槽牙,依旧带着笑,“陛下,加热水吗?” 楚辞还是趴着,头也不抬,“加吧,加好了以后,一起给寡人按一按。” 楚轩那点得意的笑容瞬间消失。 百合强撑着,飞快的加好了水,和牡丹一样排排站了。 “我说,你们……”楚辞终于忍不住了,“按一按而已,要不要这么大力?”可疼死他了,楚辞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不过马上楚辞又看见了排排站的两个丫头,直接整个人就懵了。 他转过头去看,果然瞧见了一双粗糙的手正在他的背上运动着。 楚辞:“……” “你干嘛呢?耍流氓吗?”楚辞直接大骂。 楚轩被楚辞的流氓给惊呆了,手还放在楚辞背上,不知道该不该拿下来。 “赶紧松手!”楚辞崩溃的大喊,“你给寡人滚出去!” 楚轩就灰溜溜的滚到外间去了。 楚辞飞快的穿好了衣裳,赤着脚就奔出去了,“你到底想干什么?有完没完了?” 还没完没了了,楚辞极其郁闷。 楚轩咳嗽一声,“辞辞,给。”说完就塞给了楚辞一个咸鸭蛋。 头一回收到咸鸭蛋的楚辞都惊呆了。 “你这是干嘛呢?”楚辞捧着一颗蛋,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楚轩就清清嗓子,“没什么,就是想送给辞辞尝尝鲜而已。” 楚辞无言以对,捧着一颗咸鸭蛋和楚轩默默对视。 “对了,辞辞,我来告诉你,太慈殿那边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 处理好了,怎么一个好法? “太皇太后将周雨柔送回娘家了,那个侍卫直接流放西北。” 没弄出人命?楚辞讶异,这家伙什么时候行事怎么温柔了?倒是叫楚辞不太习惯。不过那侍卫可惜了就是,听说是个性周的,千方百计才送进了宫,卖力了许久,这才在禁军中站稳了脚跟。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底下人不知道,太皇太后该气得七窍生烟了,那样混进宫中,得到信任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楚辞估摸着这时候太皇太后心情一定不是很美妙,而且应该是很暴躁的。 楚轩忽然一脸正色,“现在,她们……”楚轩指了指百合和牡丹。 楚辞心想她们两个在这里始终不太好,万一发现了什么,捅出去也不好,就示意她们先走。 两个宫女一消失了,楚轩突然脸色一变,一下子朝楚辞压了过来。 “辞辞,我好累,好累啊!”撒娇一般的拱在楚辞怀里,让楚辞差点吓得后退几步,撞上了身后的墙。 “你干嘛呢?”楚辞又惊又怒。 楚轩蹭着楚辞的下巴,直接撅嘴撮了一下楚辞的脖子,吸出一枚香艳的梅花。 “啊啊,臭小子!”楚辞一把推开楚轩,捂住脖子气得跳脚。 楚轩嘿嘿笑着,得意洋洋,“辞辞,过两天城外有龙舟赛,咱们去当裁判吧。” 他其实是特意来邀请楚辞的,顺便,让楚辞忘了上辈子的阴影。 楚辞就僵住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转眼就是中秋,楚辞把自己彻底宅在流云殿,今天也不得不出去了。 楚轩倒是天天到流云殿报道,还死皮赖脸要在这里睡觉,搞得楚辞一个头两个大,躲他都来不及,还能让楚轩在这里过夜? 可惜那厮脸皮厚比城墙,这些年也越发是长进了,死皮赖脸的,打都打不走。加之楚轩自觉心里没了负担,脸上天天挂着傻笑,楚辞扬起巴掌想抽他都抽不下去手。 算了,楚辞居然也默默的忍受了,没过几天居然心理也变得正常了,果然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 楚辞渐渐觉着,眼前这个不停在他跟前晃晃悠悠,刷存在感的家伙,也不是那么惹人烦了。 打了个哈欠,楚辞终于忍不住了,“喂,你到底要选到什么时候?够了吧,随随便便来一件就好了。” 大概是太久没能和楚辞这么和谐相处了,楚轩激动得要命,恨不得将楚辞大大小小的所有琐事全都包圆了,身边的内侍宫女儿全都用不上,楚轩一个人就顶了所有人的位置。 现在不过是纠结一条亵裤,楚轩居然将楚辞所有的箱笼全部打开,埋头在里边儿挑挑捡捡,看得楚辞心中郁卒。 他,他可还是光着大腿在床榻上等着裤子呢! 虽说楚辞自个儿曾经倒是不很计较这个,大裤衩和人字拖也没有少穿,但是这许多年的皇宫生活,楚辞好歹有了些文雅君子之风,现在让他这么“成何体统”的裸出去,楚辞一时半会儿还真做不到了。 “你够了!”眼见着楚轩就要将他的每一条亵裤拿起来摸一摸顺不顺滑,闻一闻干不干净,楚辞热血上头,恨不得一脚给他踹过去。有他那么不要脸的吗?这般,这般无耻的变态行径,楚轩做起来居然半点不脸红。 眼见着楚辞要恼羞成怒了,楚轩这才不紧不慢的站起身来,捧着一条明黄色的亵裤,“辞辞,总是穿这种蝉丝的不好,而且这颜色也太单一了,明儿我叫内务府用心给你多做几条好看的,用南方上供来的贡棉做。” “滚!”楚辞气得七窍生烟,抬手就将身边的玉枕砸了过去。 楚轩护着亵裤一躲,玉枕擦过楚轩的侧脸,带起一阵凉风,“咣当”一声砸在墙壁上碎成了片。 “辞辞,你不喜欢白玉枕吗?我就说那南宛小国的贡品就那样,赶明儿我亲自用紫竹给你编一个更好的,肯定比使玉枕舒服。” “你能不能闭嘴?”楚辞揉着眉心,他觉得再这样下去,病好了都得短命。 楚轩跟看穿了楚辞似的,一溜小跑,趴在了楚辞的大腿边,“辞辞,你还要和我一起死呢,这一回别想丢下我啦,你走不了的。” 楚辞嘴角一抽,“我都叫你闭嘴了!” 楚轩嘿嘿一笑,知道再撩下去楚辞就得真生气了,立刻狗腿的掀开楚辞的被子 “来辞辞,穿裤子吧,我帮你。”被子下面可是春光无限! “吧唧!”忍无可忍的太上皇终于将皇帝陛下一脚踹倒在地上。 “主子?”杨柳和福喜守在殿门外,忽而那门嘎吱一声就打开了,黑着一张脸的楚辞一脚踏了出来。 杨柳往楚辞身后看了一眼,和福喜交换了一个视线,刚刚还听见里面儿动静不小,怎么这会儿只主子一个人出来了? “给寡人准备莲子粥,不去芯的那种,多来一点。”说完就径直往大厅去了。 福喜撇撇嘴,“咱家去帮陛下吩咐粥去,小杨柳去里边儿看看。” “是。”杨柳点点头,就一头扎进了卧室。 扫了几眼,居然没有看见人,杨柳多走了几步,就一脚踢着个软绵绵的东西。低头一看,嘿,英俊潇洒的皇帝陛下此时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脸上老大一个脚印子了,还一脸的血! “皇,皇上,您没事儿吧?”杨柳惊得心肝儿直颤,生怕主子将皇帝踩出个好歹来。 地上那一坨还在跟个神经病一样傻笑呢,刚刚辞辞没穿亵裤就踩他的脸了,没穿亵裤! 楚辞在大厅里头只坐了一会儿,他要的那碗特制的莲子粥就给他送上来了。 “去,将这粥给皇帝陛下送去,败败火,省得整天流鼻血!”楚辞是磨着后槽牙将这句话说完整的。 “谁要败火?”袁太妃娘娘驾到,正好听见楚辞后半截话。 “好姐姐,你怎么来了?”楚辞眼睛一亮,赶紧站起身来迎接。 “这不是来催催你么。”袁令仪掩唇一笑,“陛下,您可还没有告诉臣妾,那粥要给谁喝呢。” 楚辞见袁令仪调侃他,这会儿就撇撇嘴,“还不就是那个小屁孩儿。” “哪个小屁孩?”袁令仪挑眉。 “还能有谁?”楚辞没好气道,惹了袁令仪笑得直不起腰。 “行了行了,你也别整天琢磨着怎么整治人家了,自己倒是正经一些好吗?”太妃娘娘十分无语,“臣妾看呐,你们两个是……”袁令仪忽而停下了话语,笑容也有些勉强了。 “姐姐,你怎么了?”楚辞走到袁令仪身边。 “没,没什么。”袁令仪有些不自在,“臣妾就是觉得,这后宫委实寂寞了一些。” “那过两天就将冬冬接近宫来,就养在栖凤阁也行,也能和姐姐做个伴儿。”楚辞见袁令仪难掩的一脸失落,赶快出了主意。 “算了。”袁令仪摇摇头,“冬冬不喜拘束,他在宫里是住不习惯的。” 楚辞想到那还活泼过头的小舅子,深以为然,要是天天让小舅子这不能做那不能做,他非得闹翻天不可。 “那这样吧,我们再去书院看他嘛。”楚辞赶紧改变了提议。 “这倒是好。”袁令仪点点头,今天京城十分热闹,待皇家祭典过去以后,还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袁冬冬的书院肯定会有其它有趣的安排,他肯定要玩野了,咱们要看着他点。” 楚辞笑着点点头,心中却悄悄给小舅子点了蜡烛,可怜的小舅子,过节都玩不痛快,这和他可是真的没有关系。 “辞辞,朕来了。”楚轩整理好了自己,火急火燎的冲了出来。 眼见着楚辞和袁令仪有说有笑,楚轩心里头就开始冒酸水儿。 就算他一直知道这两个纯情的很,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嫉妒。 这个女人可是顶着他梦寐以求的光明正大的身份,和辞辞在一起的,谁都不会反对他们。 可是他自己呢?还得东躲西藏,真的是越想越心酸。 “陛下,这是太上皇给你吩咐的粥。”百合捧着一个海碗,递到了楚轩的面前。 “给,给朕的?”楚轩指着自己,有些受宠若惊。 “是的,太上皇说您得败败火。”百合很肯定的点点头。 眼见楚辞又不理会他了,楚轩赶紧伸出胳膊,小心翼翼接了过来。 呷了呷嘴,楚轩捧着粥挤到了楚辞和袁令仪跟前,“辞辞,莲子粥!”这可是辞辞特意帮他要来的,楚轩嘚瑟极了。 太妃娘娘无语的翻了一个白眼儿。 “你快吃吧。”楚辞就瞧不见楚轩那嘚瑟样子,很想恶狠狠捣一捣蛋。 “呃呃!”楚轩连连点头,心道辞辞看起来是不生他的气了,实在是太好了,遂扬起海碗就往肚子里装粥。 只是…… “呕……”楚轩将碗往桌子上一撂,紧张的捂住了嘴巴。 “怎么样?好吃吗?”楚辞笑得如沐春风。 “唔……”楚轩捂住嘴巴,眼睛红彤彤的,楚辞问完他就开始摇头。 啧啧,楚辞摇摇头,“既然好吃,那就多吃一点吧。这莲子还是从寡人的小荷花子池子里头捞起来的,今年的第一回。” 楚轩憋着一泡小眼泪,委屈的不要不要的。 “辞辞……”楚轩撒娇,企图蒙混过去。 “你快些,别耽搁了时间。”楚辞催促,“等会儿祭典快要开始了,你还在磨磨蹭蹭的干什么?” 楚轩只得一边撕心裂肺,一边装做那莲子粥好吃得不得了,咕咕咚咚就将粥灌进了肚子。 喝完楚轩的脸就变成了黄色,简直可怜的要命。 “姐姐,这做藕盒用的藕,也是寡人那小荷花池子产的,姐姐快尝尝。”楚辞笑嘻嘻的将一盘子炸藕盒推到了袁令仪面前。 楚轩瞧着那盘子藕盒,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越看还越委屈,袁令仪有好吃的耦盒,他却只有苦哈哈的粥,简直就是苦到心里头了。 “行了行了。”楚辞终于看不下去了,“太医说了你这几天有些肝火旺盛,吃点莲芯也好,省得你又不愿意喝熬好的药。” 楚轩撅撅嘴。 楚辞好笑的拍了拍他的头,“行了,赶紧吃。” 楚轩哼了哼,装模作样的将楚辞递给他的另外一盘子藕盒给护到了自己的面前。 “陛下,您和皇上,难道……”袁令仪看着楚轩离开的背影,终于和楚辞开口了,“你们真的?”她的手握得很紧,紧张的等着答案。 楚辞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楚辞按住了额头。 袁令仪的目光就黯淡了一些,她明白了,她应当是一点奢望都没有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楚辞没有去管楚轩举行的祭典,自个儿就拉了太妃娘娘上了条大龙舟。 清江边儿上热闹的很,江上也有很多挂着大龙头的,形形色色的龙舟。 他们这条大龙舟只是应应景的也挂上了一个龙头,不能和别人要赛划水的龙舟比。 “阿辞,你真不去玩儿?”慕睿和楚辞凑在一起逗慕小乖玩儿,慕小乖走路已经走得很稳当,只是水面上摇晃着,两个大男人都战战兢兢的,生怕慕小乖这小身板摔了。 慕睿说的是龙舟赛,每年这个时候,各大世家,王候之家,连同楚家皇室,也都会参与进这个活动中。 当然,这个最后的胜利者,咳咳,大家就心照不宣了。 不过嘛,皇室还没有那么厚脸皮,输了就是输了,自从有一回皇家被放水放得太厉害,害得先皇拉不下面子,大发一通火气以后,这种事儿大家就不敢做得太明显了。 所以这十几年后,皇室虽然也输过几次,没能夺得头筹,倒也没有闹出什么笑话,反倒是敢和皇室争锋的世家越来越多。 楚辞自然也是能参加的,他若是想加入,也没谁敢反对。 只是他去做什么?看着别人卖力划水吗?他还是不去凑那个热闹添那个乱了。 只是今年的龙舟赛还真有些特别,前来替太皇太后贺寿的藩王谁也没有着急回去,反倒是兴致勃勃的也参加了龙舟赛,让今年的比赛热闹极了。 楚辞逗弄了一会儿慕小乖,就看着江水面发呆。 慕睿眼神闪了闪,沉默的抱紧了慕小乖。 “咚咚咚!”急促的鼓点声响了起来,该是楚轩在高台上开始击鼓了。 楚辞望向声音来源处,只能看见一座巨大的露台,上面有一面巨大的鹿皮鼓,一个明黄色的身影正在上面敲击着。 “皇上很努力啊。”慕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就这样说了一句。 楚辞随意恩了一句,转身进了船舱,“把船开到码头去,别碍着龙舟赛了。” 江面上大大小小的船只都像听到了什么命令一样,纷纷开始朝岸边靠拢,熙熙攘攘的江面很快就平静下来。 “入水!”只听得一声中气十足的吼声,上百条龙舟在无数奴仆的拉扯下,“轰隆”一声入了水,溅起水花无数,那画面十分的壮观。 “咚!”舟首上的鼓手也开始击鼓应和。 越来越激烈的鼓声回荡着,显得十分肃穆威严。 楚辞静静的站在船头上,所有的船只都泊在了两岸边,只留下空旷的塞道。 楚辞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离开船,上了岸边特意为观众设立的观赏台。 观赏台周围是守卫森严的御林军,更远处还有负责保卫台上贵人安全的巡城军,可谓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过去。 清江两岸也汇聚了无数的百姓,姑娘们将鲜花和帕子抛入就水中,仿佛要把这无情的江水都给熏暖了。 “陛下。”袁令仪今天没有穿上宫装,反而是一身寻常女子打扮,头上也没有多余的首饰,只戴了一根木簪。 “姐姐,到这里就别再叫什么陛下了,咱们今天什么也不是,就只是普通人家。”楚辞笑了笑。 “好,阿辞。”袁令仪立刻就从善如流的改口了。 “冬冬呢?”楚辞笑问。 袁令仪没个好气儿,“那小子,昨儿早早吵着要看龙舟,大半夜的都不愿意睡觉,闹到了半宿。现在好了,龙舟赛刚刚开始,自己就撑不住了,睡着了呗。” 楚辞无奈,“不要叫醒他吗?怕是等他醒来了,知道龙舟赛都比完了,又该闹脾气了。” 袁令仪摇摇头,“是该让那小子吃吃亏,受受教训了,一天不打上房揭瓦。” 楚辞勾了勾嘴角,“既然姐姐都这样说了,那就这样吧。” 袁令仪拿帕子捂住嘴笑,“行了行了,你放心,我都叫过他了,是他自己不愿意起来,闭上眼睛又睡了,等他睡够了,谁也赖不上。” “好吧。”楚辞都有些同情小舅子了。 “不去看龙舟,都跑到里面来作甚?”卫诗诗抱着也是半睡半醒的慕小乖,在慕睿的护持下,慢吞吞走了进来。 外头的尖叫声陡然大了起来。 卫诗诗扭了扭脖子,“龙舟赛开始了,也不知道今年谁能夺去魁首。” “我看南郡王和北郡王都来势汹汹啊。”慕睿也跟着发表意见。 “藩王里头就南郡王和北郡王最为强势,其他的王爷们怕是争不过的。” “怕什么?京城的世家还没有说话呢,不过是一群远在藩地的藩王,能争得过这里的老牌世家?” “那可不一定。”楚辞也插了一句嘴。 “阿辞,你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人威风?”慕睿首先不满。 楚辞咳嗽一声,“我只是就事论事。” 慕睿撇撇嘴,不以为然。 “我记得,昌平侯府也有龙舟下水吧?”楚辞突然道。 “国公府也是一样。”卫诗诗也道,“去年我爹差一点就可以弄到魁首了,可惜最后功亏一篑,被皇族占了先机。” “嘿嘿。”慕睿突然阴阳怪气,“还不兴人家自己赢吗?” “好了好了,今年魁首花落谁家谁都不能确定,等结果出来了就知道了。”楚辞发现这说话的气氛有点怪怪的,就赶紧道。 “好吧,你说的对。”慕睿看了一眼卫诗诗,点头道。 忽然,外面的尖叫声从兴奋变成了惊恐。 四面八方汇集而来的恐惧和焦躁,似乎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怎,怎么回事?”慕睿听到外面很明显不正常的声音,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原本井罗有序的鼓点声也越来越慢,越来越乱,最后竟然停止了。 “应该还没有结束吧?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慕睿转身就要往外走。 “别出去!”楚辞严厉的喝止了他。 “阿辞?”慕睿震惊的看着楚辞。 “别出去!”楚辞闭上了眼睛,“只有现在,不要出去。” “可是外面……” 兵器交接的声音传来,夹杂着无数的抽泣声,咒骂声,奔跑声,求饶声,可以想象,此时大船外面,岸边上,是有多么的水生火热。 “轰隆!”一声巨大的可怕声音响起,震得所有人耳膜生疼。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慕睿还处于震惊之中,他很快就发现,他们这条船上突然出现了很多黑衣人。 “影一!”看着默默出现在楚辞背后的人,慕睿整个人的脸色唰一下就变了。 影一一身黑色劲装,整个人好似一把出鞘的利剑似的,浑身散发着一股冰冷的气息。 “慕少爷。”影一朝慕睿点点头,“请你们安心先呆在这里,等外边的事情过去了,确定安全了以后再出去。” “好。”慕睿咬牙点点头。 在场的人脸色都有点发白,卫诗诗抱紧了慕小乖,袁令仪也意识到了什么,迅速进了一间卧室,推开门,发现袁冬冬还在好好的睡着,悬起来的大半个心稍微放下了一点。 “当当当。”他们的船开始剧烈的摇晃起来。 “那是什么声音?”楚辞心中一下子有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主子,我们的船底被砸穿了,要马上弃船!”影一的声音有些急促。 甲板上已经有人在和侍卫们交手。 “快,快点离开这里。”楚辞一咬牙,赶紧让慕睿护着他儿子,自己奔过去将小舅子背了起来,一行人由影一和几个人护着,开始往外面撤出。 “主子,往后面走,后面有小船接应,别上岸,岸上更危险。”影一大喝。 楚辞点点头,“我知道了,你们都要小心!” 影一一向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错愕了一下,然后认认真真点了点头,“当然,主子,您说过,命比什么都重要,我们并不是只知道冲冲冲的白痴。” 正说着,他已经拔刀,一刀将扑过来的一个黑衣人捅进了江水里。 楚辞又仿佛回到了当初在江南的淮河上,也是遇到这样的刺杀,他掉进了江水里头,可真是冷透了。 只是这一次他不是什么都没有准备,这一次,没有那么猝不及防。 “你们先走。”眼见着影一一被人缠住,忽然又有人从周围扑了过来,楚辞冷静的将慕睿一行人送上了小舟,就拔出了腰间的配剑来。 “阿辞!”慕睿一惊,来不及说话,楚辞脚一蹬,那只小船就跟离弦的箭一般顺着江水就飘出了好远。 “阿辞!”袁令仪眼角含泪,只能张口呐喊。 “帮我照顾好姐姐。”楚辞大叫一声,挥起配剑将扑过来的人格挡开来,自己却因为反力后退一步,差点跌进水里。 只是还有两个黑衣人朝他逼近。 他们好像并不打算杀他,只是猫戏老鼠一般,用戏谑的眼光看着他。 楚辞嘴角微微翘起,“大青,小青,上!” 几个黑衣人笑容未落,就化作了惊恐,有什么冷冰冰的东西缠住了他们的脚。 “啊!”低头就对上了一双冷冰冰的褐色眸子,身体却被紧紧缠住,动弹不得。 楚辞转身就跳入了水中,随后,一只老王八浮出水面,楚辞扒着它的壳,很轻松的顺着江水往下漂。 第一百二十八章 虽然天气还不算太冷,楚辞入水以后还是打了个哆嗦。 大青小青很快也“咣当”一声砸入了水中,它们两个最多只能起到奇袭的作用,等那些刺客反应过来以后,非得被砍成蛇羹不可。 老王八甩了甩尾巴,轻轻松松就游走了,驮着楚辞跟玩儿似的。 岸上的嘈杂声越来越大,楚辞正要松一口气,忽然脊背一凉,想也没想就侧过了一点身子,一支箭擦着他的胳膊射入了水中,一串血珠子就冒了出来。 “嘶!”楚辞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血液染红了周围的江水。 抬头一看,他们之前乘坐的大船已经彻底淹没入了水中,几个黑衣人正在水面上沉浮,并且朝他追了过来。 楚辞抬头一扫,周围还有好几艘船正在朝他靠近,这些观赏用的船,除了位高权重的家族,一般人家的今天连水都不能下,看样子里面还混了不少奸细。 楚辞想也没想的拍了拍老王八的壳,老王八带着楚辞往水里一扎,很快就朝下游游去。 楚辞憋了一口气,身边水花四溅,无数箭枝扎进了水里,幸好再没有一支射中楚辞了。看来那些人是活捉不成打算杀人灭口了。 一口气游出好远,楚辞出了水面,大口大口喘起气来。 身后隐隐约约还有惨叫声,就是不知道有多少下水的人被大青小青玩得多惨了。 楚辞勾了勾嘴角,又拍拍老王巴的壳。 总算是没有浪费他平日里好吃好喝伺候着这几只祖宗,关键时刻都没有掉链子。 老王八带着楚辞继续往下游飘,楚辞只是时不时踩几下水,思绪却渐渐飘远了。不知道慕睿他们安全了没有,他们乘了小舟,又占得了先机,应当是逃脱得了的。 楚辞这样想着,竟然渐渐闭上了眼睛,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了。 等楚辞再一次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芦苇丛里头,老王八正趴在他身边,悠哉悠哉的啃着芦苇的鲜嫩叶子。 楚辞苦笑一声,这才发现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也不知道他漂了多远了。 衣服湿透了,楚辞打个哆嗦,手软脚软的爬起来,差点一跟头又跌回去。 踉踉跄跄上了岸,被江边的风一吹,楚辞摸了摸额头,已经有些发烫了。这样下去可就不妙了,楚辞可不觉得自己的身体是铁打的。 好在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圆,让楚辞不至于看不见路,他在荒地里走了一会儿,很快就发现了一个山洞。 让楚辞又惊又喜的便是,这山洞中居然还有些生活用品,应当是渔夫或者猎户留下来的落脚之地。 顾不得主人不在不问自取,楚辞哆哆嗦嗦摸到了火石,废了老大的力气点着了一堆干柴。幸好这里的柴火是现成的,楚辞已经没有力气再出去捡柴了。 有了火,楚辞总算是不再打颤,手软脚软的脱下了袍子,左手臂上的伤口这会儿彻底显露了出来。 血早就不流了,只是这么长时间被水泡着,伤口显得很狰狞。 楚辞头晕眼花,暗道伤口应该是发炎了,只是他身上的东西都被水冲没了,这会儿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撕了一点干净的亵衣先包上。 将自己脱得精光,衣服在火堆边挂着烤着,楚辞忍着不适,将一张皱巴巴的兽皮裹在了身上。 这兽皮也不知道在这里放了多久,散发着一股极其难闻的味道,倒是也不至于没办法忍受。 接下来楚辞就没有力气再做多余的事情了,只能等着别人来找他。至于是他的人先找到他,还是刺客那边先找到他,楚辞只能听天由命。 楚辞还有心情苦中作乐,至少慕睿一家子,和袁令仪被救了,这大概是唯一的好消息了。 不知道过多久,楚辞浑身开始发烫,意识也开始模糊不清了。 糟糕,真的烧起来了。楚辞心中着急,浑身却失了力气,火堆没有人照看着,火光渐渐变淡,楚辞只能模模糊糊感受着,一点办法都没有。 只是等他烧得面红耳赤,嘴唇发干发白的时候,好像听见了一点动静。 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缠上了胳膊,那种滑腻冰凉的触感,让楚辞皱起了眉头。 他本能的又想靠近那凉凉的东西,下一刻,却听到了重重的脚步声和剧烈的喘息声。 已经变得迟钝的大脑没办法思考当下的情况,下一刻,那冰冰凉凉的东西已经不见,一双结实的胳膊紧紧抱住了他。 有人在他耳边大吼,楚辞却听得不是很分明,只是有什么水滴滴在了他的面上,让楚辞很是疑惑。不过这个怀抱和气息令人很安心,楚辞这样想着,彻底失去了最后的意识。 楚轩都要急疯了,他不知所措的抱着楚辞,浑身忍不住发抖。大脑一片空白,除了紧紧将人抱在怀里,这种惶恐的心情让楚轩再也没有一丝淡定。 “啪。”一条蛇尾巴重重的抽在了他的背上,楚轩抬头一看,两条大蛇正缠绕在一起,吐着信子打量着他。 它们似乎有点怕那堆快要熄灭的火,很快就悉悉索索的爬了出去。 楚轩终于镇定了下来,他先将自己身上的盔甲脱了下来,里面的单衣早就湿透了,被他也脱下扔在一边。 接着他小心翼翼将已经昏迷的楚辞放平在地上,赤-裸着上身添了些柴,让火重新燃烧起来。 楚辞晾起来的衣服已经半干了,他将楚辞裹着的兽皮取下,给他穿上了衣服。 注意到楚辞的胳膊,楚轩心尖尖一颤,自责和暴怒差点将他淹没。 只是现在不是再想那些的时候,楚轩拆下了那胡乱包扎的布条,看见了伤口,楚轩的眉毛抖了抖,露出一丝痛色。 他的手臂有些颤抖,取出一个药瓶,憋了一口气,将药粉撒在了伤口上。楚辞的眉头皱了起来,估计有些觉得疼了。 楚轩俯下身子,吻了吻楚辞的眉心。 楚辞的神色很快就平静下来。 楚轩又将里衣撕碎,将湿透的布条敷在了楚辞的额头上,然后就紧紧抱着楚辞,只等楚辞额上的布干了又换新的。 折腾了大半夜,楚辞身上的温度总算是降了下去,一夜没有合眼,此时眼珠中满是血丝的楚轩终于松了一口气。 楚辞是在朝阳将将露脸的时候睁开眼睛的,他迷迷糊糊看见了眼前的男人,还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张了张口,还没有说出话来,就见到眼前的脸放大了无数倍,唇上贴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一口温热的水度进了口中。 楚辞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口水已经吞了下去,嗓子舒服得直哼哼。 “辞辞,你怎么样?还要喝水吗?”那张惊喜的脸嘴唇一张一合的说话。 “你……”楚辞总算是蹦出了一个字。 楚轩喜不自禁,“太好了,你总算没事了。”说完就将一个缺了口的搪瓷碗抵在了楚辞的唇边,让楚辞话都说不出口,就先咕咚咚喝了不少水进肚子。 喝过了水,楚辞精神了一些,只是还是软绵绵的躺在楚轩的怀里。 楚辞的表情十分奇怪,他甚至是错愕和不解的。 楚轩忙活着替他检查身体,楚辞也没有反应,乖乖让他看。 “辞辞,你怎么了?饿了,还是渴了?伤口还痛不痛?”楚轩见楚辞神色恍惚,就有点着急了。 楚辞摇摇头,“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楚轩勾了勾嘴角,“是你的小家伙们带我来的。” 楚辞很困惑。 “就是你那两条蛇。” 楚辞这才恍然大悟。 “你……” “嘘。”楚轩凑近楚辞的面,在他唇上“吧唧”一声就亲了一口,惹得楚辞瞪大了眼睛。 “我知道你在奇怪什么。”楚轩的神色有些勉强,“但是辞辞,我还是想告诉你,在我心里,只有你才是最重要的。不管你现在信不信,以后我都会证明给你看。” 楚辞的神色太过震惊,让楚辞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也没有那么容易相信,时间会证明一切的。我以前犯了傻,你总得要原谅我,哪里有一杆子打死的道理?” 楚辞恼怒的瞪着楚轩,只是他还受着伤,生着病,眼神没有一点杀伤力,反倒是湿润润的,勾得楚轩心痒痒。 楚轩忍不住,低下头来又在楚辞额头上亲了一口,只是又很是意犹未尽,又亲了一口。 楚辞又气又恼,“你干什么?”声音轻得跟小猫哼哼似的。 楚轩勾着嘴唇,这会儿心头的担忧去了大半,楚辞穿得那么少紧紧贴在他身上,让他有些忍不住。 “辞辞,你别这样看着我,我有些忍不住了,辞辞……”楚轩凑近楚辞,声音很是暗沉。 楚辞面上红了一大片,憋了一口气,“你,你混蛋!” “对,我是混蛋,只对你一个人混蛋。”楚轩轻轻啄吻着楚辞的嘴唇,“你也是混蛋,辞辞,你不要忘记你对我做过什么,我可是还是记得很清楚。” “你!”楚辞给楚轩气得发抖。 楚轩笑了笑,见楚辞有力气和他生气了,这会儿心下一松,用力的含住了楚辞的唇,撬开牙关就深入了进去。 第一百二十九章 楚辞本就体力不足,这回当真是被楚轩亲了个结结实实,半点反抗不得。 等他被憋得差点喘不上气儿,才被楚轩给放开了。 “辞辞……”楚轩舔了舔嘴角,面上带着志得意满的神色,这会儿心头软得一塌糊涂,又拿鼻尖贴着楚辞的侧脸,轻轻蹭着。 楚辞又羞又气,抬起巴掌就拍在了楚轩的脸上,可惜半点没有杀伤力,落在楚轩的面颊上,软绵绵的连只蚊子都拍不死。 楚轩顺势抓住楚辞的手贴在脸上,嘴角微微一翘,“辞辞,你好热情。” 热情个屁! 楚辞气得差点晕过去,这家伙是越来越没脸没皮了。 “你给我松开!”楚辞死死瞪着楚轩,眸子都要喷出火来,偏偏在楚轩眼中就是楚辞含羞带臊,目光如水了。 楚轩心中越来越软,都快要化成一摊春水,楚辞给他看得面皮发烫,老脸险些挂不住。 “辞辞,你还病着,乖,别闹了。”楚轩眯着眼睛,仿佛半点不知道这话能把楚辞气得跳脚。 “……”楚辞咬咬牙,腮帮子鼓得老高,偏偏他刚刚被楚轩亲得浑身发软,本就没啥力气,现在更是手指头都动不了了。 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察觉到了嘴角微微的刺疼,楚辞舔了舔嘴角,尝到了一点点咸腥味儿。 被咬破了,楚辞意识到这个,恨不得自己马上晕过去才好。 楚轩的目光顺着楚辞的舌尖到了他的嘴角,目露歉然,“对不住,辞辞,我太激动了,疼吗?下次我会注意一些的。” 还想有下次?楚辞眼珠子瞪得溜圆。 “我来帮你。”楚轩这样说了一句,直接凑近过去,小狗一样帮楚辞舔了舔嘴角,将那点血迹舔了个干净不说,连带着又吮掉了可能会流出来的血。 楚辞瞠目结舌,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干脆眼睛一闭,决定装死到底算了。 楚轩自然察觉到了楚辞的小心思,也不点破,反而更加卖力的帮楚辞“治伤”,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可算是好好治了一把。 楚辞嘴角抽搐着,死死咬住了牙关,生怕又被突破了领域。 只是这一回楚轩就老实多了,等将楚辞治得浑身发烫,这才意犹未尽的停了下来。 楚辞到楚轩离开以后也没有睁开眼睛,然后便感觉到自己被放在了一堆柔软的草堆上。 楚轩大概是忙活什么去了,楚辞听着外头的动静,忽然觉得很心安,没过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等楚辞再一次醒过来,觉得有了一些力气,居然还闻到了一股很是诱人的味道。 楚辞这一次就没有犹豫,立刻睁开了眼睛。 “辞辞,你醒啦。”楚轩回头就看见楚辞正在尝试坐起来,赶紧走到他身边,伸手将他扶了起来。 “我做了一点鱼汤,刚刚好,喝一点吧。” 楚辞这才想起来自己应该是一天一夜粒米未沾了,这会儿肚子还真空得厉害。 他点点头,借着楚轩的胳膊将自己坐稳了。 楚轩小心翼翼放了手,发现楚辞坐得极稳以后,就放心的从大锅里头盛了一碗汤出来。 “我在这里找到了锅,还有一些调料,食材只有鱼,是你那两条蛇送过来的。”说完楚轩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我,我不太会做饭,不过这鱼我有好好洗干净,也放了盐,味道,味道还行,我尝过了。” 说完他就眼珠子乱转,不敢去看楚辞,心中却默默的有些期待。 楚辞接过了碗,瞅了瞅里面已经煮得面目全非的东西,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凑近了嘴唇。 这会儿他可没有资格挑剔什么,能让这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皇帝陛下煮了一锅汤来,楚辞暗想,这该已经是天大的荣誉了。 本以为会喝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一口汤下肚,竟然意外的味道还不错。 楚轩眼巴巴的看着楚辞,“辞辞,怎么样?味道还好吗?” 楚辞顿了顿,将剩下的汤小口小口喝掉了,对着楚轩点点头,“还不错。” 楚轩一下子就笑得灿烂。 “对了,辞辞。”楚轩又摸出一个破得更加厉害的碗,“我把刺挑出来了,你吃。”说完就将碗送了过来。 楚辞细细一看,那碗里居然都是雪白的鱼肉。大概因为挑过刺的缘故,鱼肉有些散,甚至还有点难看,这么一大碗的鱼肉,要一点一点挑刺的话,肯定花了不少时间和精力。 楚辞抿了抿嘴角,“你自己吃吧。” “我已经吃过了。”楚轩赶紧道,“这是给你留的,光喝汤怎么行?” “你……”楚辞话还没有说完,楚轩已经将鱼肉送到了他的嘴边,“辞辞,你快吃,等会儿又该凉了。” 楚辞推脱不得,只好道,“我自己吃。” 他接了楚轩手上的碗,一口一口将那些鱼肉吃了个干净,楚轩就笑得很开心。 “傻笑什么?”楚辞见楚轩兀自笑个不停,将碗还了回去,已经很是无奈了。 楚轩接了碗,关切道,“辞辞,还吃吗?锅里还有。” 楚辞摇摇头,“不用了。” “那好。” 楚轩也不勉强,自己回到那锅旁边,舀了锅里剩下的汤汤水水,咕噜咕噜往肚子里灌。 楚辞看得眉头微皱,“你小心些,汤底下怕是还有刺。” 楚辞抹了一把嘴,“没关系,我不怕。” 只是楚轩话音刚落,脸色就是一白,捂住喉咙脸上露出一些异色来。 “怎么了?”楚辞一急,“被刺卡着了吗?快过来,别强咽,给我看看。” “没,没事,我……”楚轩还想争辩。 “快点给我过来!”楚辞的语气里头带了点火气。 “是。”楚轩被楚辞提高嗓门儿一吼,马上就老实了,乖乖走到楚辞跟前跪坐下来。 “张嘴。”楚辞命令。 “啊……”楚轩乖乖张开嘴。 楚辞抬起胳膊,一手捏着楚轩的下巴 ,一手去掰开他的牙齿,眼睛凑近了楚轩的嘴巴,凝神细看。 没过半刻钟,楚辞眼睛一亮,两根手指头往楚轩嘴里一伸,就捏出一根老大的刺。 “行了,下次小心一些。”楚辞扔了手上的刺,又叮嘱了一遍。 楚轩目不转睛的盯着楚辞看,心不在焉的“哦”了一声。 楚辞眉头一挑,“我刚刚说什么了?” “好……不,不对!”楚轩面色一讪,“我,我的意思是辞辞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听。” 楚辞嘴角隐隐有些抽搐,只是训斥的话在舌尖上转了几圈,根本就说不出口。 叹了一口气,楚辞就沉默了。 楚轩见楚辞不说话了,还以为楚辞生了他的气,立刻就急得团团转。 “辞辞,我,你,你别不理我啊,我错了还不行吗?只要别不理我,你想怎么样都行,辞辞……” 楚轩见楚轩急得都要冒火了,这会儿心也软了不少,“好了好了,别做出那副样子来,好像我欺负了你似的。” 楚轩就狼狈的闭了嘴。 楚辞顿了顿,这才道,“京城那边怎么样了?” 楚轩靠着楚辞,小心翼翼替他检查胳膊上的伤,这会儿也愣了一下。 半晌,楚轩才低着头,哼哧哼哧道,“其实我也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楚辞立刻转过头来,难以置信的瞪着楚轩,“你该不会是在和我开玩笑吧?”楚辞可不觉得这个笑话有哪一点好笑。 楚轩扭扭捏捏,还有点心虚,“我真的不知道。” “那你又是怎么回事?”楚辞还巴望着赶紧来人来救他们呢。 楚轩扯了扯嘴角,“放心吧辞辞,我的人绝对可靠,他们很快就会过来的。” “很快是多久?”楚辞有了点不妙的预感。 “这个……”楚轩就有些支支吾吾了。 “你,快点告诉我啊。”楚辞都着急了,他可一点都不想老是待在这里。 “辞辞,你别急,就算他们要找到我们,也是要花很多时间的。” “可是听你这样讲,为什么我有点担心?不对,是很担心。”楚辞有理有据。 楚轩更加心虚,“这个,也不用太急,我们在这里玩着,谁也不知道我们,很安全,不用担惊受怕。” 楚辞:“……” “你到底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你也不怕因为你的消失京城出大乱子吗?”楚辞额头上青筋直蹦,他简直要疯了。 楚轩一开始还心虚着,只是过了没多久,他的胆子就渐渐大了,“辞辞,你放心,我走之前早就已经安排好了,这些事情大家都能够自己处理。” “你难道还真的以为这件事是在闹着玩儿吗?”这可是公然的行刺,若是皇帝和太上皇一起有了个好歹,大楚就等着内乱吧。 “辞辞,真的,你要相信我,我早就安排好了。”楚轩发现不对劲,赶紧解释。 楚辞忽然用一种十分微妙的神色看着楚轩,“你早就已经知道了?所以早早就做好了安排?”楚辞上挑的眉头让楚轩看得心惊肉跳。 “那么,你现在能够好好的和我解释一下吗?”楚辞渐渐放下了眉头。 楚轩还是咬着牙点了头,“我早就有了防备,他们在下手之前,我就已经在等着了。” 第一百三十章 听到这话,楚辞根本就不意外,他只是奇怪,为什么楚轩不好好盯着那边,反而要跑到他跟前来晃? 计划赶不上变化,难道他就不担心吗?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他人又不在,接下来可怎么办? 大概楚辞的心思在他面上表现得太过明显,楚轩咬咬牙,嘴角有些抽搐。 “辞辞,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你就是我最大的变数!”楚轩几乎是磨着嘴皮子说出了这句话。 楚辞扬了扬眉毛,关他什么事? 虽然知道自己在楚辞的心中信用度并不好,但是到了这份儿上,还是被怀疑,楚轩还是有些挫败。 楚辞见楚轩一瞬间垮了脸,心中有些异样,想说什么,偏偏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嘴唇颤了颤,终极还是没有说话。 “你就使劲折磨我吧!”楚轩手臂哆嗦了一下,忽然凑到楚辞跟前,一口咬住了他的唇瓣。 “啊!”楚辞疼得大叫,楚轩这一口用了挺大的劲儿,楚辞立刻感觉到有血流下来了。 “你干什么?”楚辞“嘶嘶”的吸着气,一把推开了楚轩,捂住嘴唇直抽气。 楚轩舔了舔嘴角上沾的楚辞的血,笑得让楚辞有些心惊肉跳,“辞辞,不管你是相信也好,不信也罢,这辈子,你都别想摆脱我了,还有。”楚轩这会儿又温柔的替楚辞擦了擦指缝外渗出的血珠子,“不要再找人帮我相看后宫妃嫔了,我不需要。” 楚辞一僵,随即忍不住反问,“你是怎么知道?”他明明做得挺隐秘的,只派了几个年长的嬷嬷以教习的名义到下面去物色才貌双全的女子,楚轩又是从哪儿知道的? 楚轩嘴角一抽,额头上的青筋蹦了蹦,“别再白费力气了,我想要的是什么,辞辞,我想你应当很清楚才对。” 说完他就伸出胳膊,一手从楚辞身后饶过去,搂住了他的腰,一手从前方环绕,彻彻底底将楚辞封锁在了他的怀里。 楚辞僵硬成了石头,“我是你的长辈!”他心里头乱得很,有些色厉内茬。 只是这话一说出口,楚辞顿时就恨不得一巴掌封了自己的嘴巴,他都说得是什么玩意儿?大概他们之间最不靠谱的话就是这个了。 果然,楚轩听了不但没有被吓住,反而有些哭笑不得。 “长辈?”楚轩摸了摸楚辞额头上有些凌乱了的发丝,“辞辞,你说,长辈和小辈之间有我们这样的吗?” 他亲了亲楚辞的耳朵,让那可爱的耳朵瞬间充了血,变得红彤彤的,“我能对长辈这样?” 他又啄了啄楚辞的脖颈,“什么长辈能这样?” “这个呢?还有这个?”楚轩半点没客气的在楚辞身上作怪,楚辞恨不得立刻晕过去了才好。可惜他现在偏偏清醒的很,只能喘着粗气劲量忽略掉身上一波又一波怪异的感觉。 直到楚辞浑身发颤,差点又自己咬破了嘴唇,楚轩这才大发慈悲的停了下来。 他将楚辞死死搂在怀里,胳膊所用的力度,都快要将楚辞揉碎了。 “没有长辈和小辈能像我们这样,辞辞。”楚轩用力吻了吻楚辞的发顶,楚辞干脆闭上眼睛,鸵鸟一般将整个面容都埋进了楚轩的怀里。 “更何况,辞辞,你也不是没有感觉的吧?”楚轩感受到楚辞渐渐燥热起来的温度,声音变得又轻又柔,“恩?难道不是吗?我这样对辞辞,辞辞也很舒服吧?” 楚辞轻轻喘着气,他没办法否认他确实很有感觉的,他也否认不了。 “我这样对辞辞的时候,辞辞的心跳得很快,也喘得很厉害呢。”楚轩轻轻在楚辞耳边呢喃,“辞辞很有感觉吧?这些都是我给辞辞带来的,除了我,谁都不行。” 楚辞紧紧闭着眼睛,拒绝再和楚轩交流。 楚轩并不在意,他口中不停,直将楚辞说得面红耳赤,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土里,见他实在是太可怜了,这才停了下来。 “辞辞,你这辈子除了我,还有谁能带给你欢愉?还是说,你想当一辈子的和尚?青灯古佛一辈子?” “够了。” 楚辞疲惫的靠在楚轩怀里,声音很淡漠,“够了……” 楚轩心中一紧,嘴角的笑容有些勉强,“辞辞……” “你能不能安静一些?”楚辞叹息着问。 楚轩见楚辞的神色实在是太疲倦了,剩下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只干巴巴的搂着人,不敢动弹了。 刚刚还是个活脱脱的流氓,这会儿楚辞放软了身体靠在楚轩身上,先前还没什么感觉,只是时间越长,楚轩居然越发的焦虑窘迫,自己也僵硬起来。 他搂住楚辞,额头上见了汗。 其实他们两个都知道,楚轩说的大部分话都有些胡搅蛮缠的意思,最好让楚辞分不出心来和他计较,并且收拾他为好。 这种方法根本经不起琢磨,当时能打得楚辞一个措手不及,时间一长,等楚辞琢磨过味儿来了,结局可就不一定了。 若是楚轩能够在放话以后赶紧脚底抹油溜走了,让楚辞心乱如麻,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效果大概会更好的。 可是现在他们偏偏被困在了一起,楚辞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让自己醒过神来。 一旦楚辞醒过神来了,大概就是楚轩倒霉的时候了。 所以一旦热血冷却了下来,楚轩也被自己惊得冒了一身冷汗,他可真是太大胆了,不知道辞辞待会儿会不会被气死? 显然楚辞并没有被气死,他只是气得够呛,大概就没有见过像楚轩这么无耻的人。 只是这会儿楚辞根本就没有力气和楚轩计较了,他靠在楚轩的肩膀上,闭着眼睛,虽然还是有点嫌弃,但是这个肩膀确实已经能够帮人挡风遮雨了。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的坐了半晌,楚轩动都不敢动弹一下,生怕自己一动,就扰了楚辞的“雅兴”,被他收拾,不能更惨了。 直到楚轩的大腿和胳膊都开始麻痹了,楚辞这才慢吞吞的从楚轩怀里出来,起身坐直了。 “我们走吧。”楚辞觉得自己好了很多,烧一退,又吃了东西,力气很快就回来了。 继续等在这里也不是什么好事儿,楚辞自然要催促楚轩赶紧走。 “哦,好。” 这一次,楚轩屁都不敢再放一个了,要多老实有多老实,生怕楚辞和他没完了。 楚辞诧异的看了一眼受气小媳妇儿一般的楚轩,什么时候他的话这么好使了?这臭小子有这么听话吗? 这会儿楚轩其实是十分的老实的,他可是心虚得厉害。眼见着楚辞并没有要收拾他的意思,心中那点雀跃怎么也掩盖不了。 楚辞无意中转头,楚轩那极其欠揍的表情就被他看见了,让楚辞简直无奈至极。 他现在没有那个多余的力气和心思与楚轩斗智斗勇,保证他们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两个人就搀扶着出了这个山洞。 “辞辞,我们现在是直接回京城,还是你有别的什么打算?”楚轩小心翼翼的问。 楚辞白了他一眼,反而奇怪的问楚轩,“你没有坐船来?”他们这个山洞其实离着江水并不远,江边除了一些芦苇,也看不见什么。 楚辞就真的没有看见船,哪怕只是一条小船也好啊,现在可让他们怎么办? 楚轩咳嗽一声,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我乘的船不太稳固,而且体型太大,速度不快,还没有辞辞你的蛇在水里游得快,所以我直接就……” 楚辞这才是大病未愈,腿本来就够软了,只是这会儿这股子酸爽的滋味,让楚辞差点跪了。 楚轩脸色大变的扶住楚辞,“辞辞,你没事吧?要不我们等等再走?” “你,你……”楚辞结结巴巴,话都说不利索了,“你是直接游的泳吗?” 楚轩居然认认真真的点了点头,“是啊,辞辞,你的蛇带着我,很快就找到你了。” 楚辞的胳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在水里被大青小青带着?楚辞光是想想,都有些毛骨悚然,楚轩难道不怕他直接成为蛇的腹中餐吗? “我不怕,我只是想要快点找到你,我觉得你很需要我。”楚轩很是认真道。 楚辞一时间百般滋味儿涌上心头,都说不出一个所以然了,只是,有些暖呼呼的,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楚辞忽然想起,他当初在江南落水,后来被渔夫救起来了,没过多久楚轩也漂了下来,简直跟死人一样。 现在想想,那样疯狂的事情,楚轩已经做过了不止一回,难道他就不怕出了什么意外,整个人都一命呜呼吗? 这种不确定的可能性还不小,楚辞真的不知道,莫非楚轩就真的不害怕? 他难道就真的不担心他自己那条小命? 楚辞就在这里胡思乱想,头都大了。 楚轩大概也明白楚辞的纠结,这会儿反倒是渐渐镇定下来。 “辞辞,你别胡思乱想了,你只要记住,我将你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皇位都比不上你你,我希望你不要怀疑我的决心。” “是吗?”楚辞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句,根本就没有听清楚楚轩的话。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两个人就不多话了。 楚轩扶着楚辞往外走,靠近了江边。 可惜这江边除了茂盛的芦苇以外什么也没有,连老王八都不知道游到哪里去了。 楚辞仔细往江边看着,和楚轩总是将眼神落在他身上不一样,楚辞并没有过多关注身边的人。 “那是什么?” 楚辞眯着眼睛,指着岸边一块颜色斑斓的东西。 楚轩也抬头去看。 “过去看看。”楚辞就道。 “好。”楚轩扶着楚辞小心靠了过去。 待得他们离得近了,两个人就都无言了。 那是半块龙舟的龙头,威风凛凛的龙头此时头上的龙角和一半都龙口都没有了,显得十分狼狈又可怜。 静默了半晌,楚辞突然低落道,“明明大家都很开心的。” 龙舟赛明明是让大家开心而举行的,结果呢?却落了这样一个下场。楚辞都根本不敢想像当时的情况有多么的惨烈。 “辞辞。”楚轩摸了摸楚辞的脑袋,“这不是你的错。” “你若是要怪,就怪我吧。”楚轩看着楚辞低落的样子,心中微微酸涩。 楚辞摇摇头,没有接口。 两个人就沉默的沿着江水往上游走。 不多时,只是转过一道弯,楚辞突然就愣住了。 江面上出现了一条大船,正以极快的速度赶来。 楚辞心中一惊,只是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楚轩扯到一块巨石后面躲了起来。 “嘘,别出声,我们根本不知道来的人是敌是友,千万不能被发现。”楚轩将楚辞牢牢护在自己的身前,压低了声音,神色十分紧张。 楚辞的脑袋被他强按进肩膀里头,稍微僵硬了一下,很快就放松了。 只是很快,楚辞的神色就变得古怪起来。 “你先松开我,是自己人。”楚辞推了推楚轩。 楚轩愣了愣,“自己人?” 楚辞点点头,从楚轩的胳膊底下挣脱了。 “我们在这里?”楚辞直接爬上了大石头,举着手臂大喊大叫。 楚轩没想到楚辞居然来这一手,吓得脸都白了,简直想一把将楚辞扯下来,狠狠打他的屁股。 就在楚轩紧张不以,随时准备飞身救援的时候,那条大船真的慢了下来,并且靠近了楚辞他们这边。 楚轩更加紧张,手已经放在了自己的佩剑上。 很快,一条小舟被放了下来,几个人上了小舟,飞快的朝这边划了过来。 楚辞就跳下大石头,迎了过去。 楚轩咬咬牙,也跟了上去,扯住楚辞的胳膊,将他拉到了自己的身侧,随时能够挡住暗箭的地方。 小舟上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划舟的舟子,另一个人是个十分英俊的年轻人。 只是这个年轻人死死皱着眉头,面沉如水,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 “嗨,大舅子。”楚辞嘻嘻哈哈喊了一句。 大舅子?楚轩整个人都不好了,辞辞又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大舅子? 那年轻人听见楚辞这样叫他,俊脸似乎又黑了一层。 “原来是太上皇陛下,草民还以为陛下已经献身给龙王爷了。”这年轻人的声音十分的刻薄。 楚辞讪讪一笑,“这不是还没有见到大舅子吗?寡人可舍不得先去见龙王爷,怎么着也不能落下了大舅子。” 年轻人嘴角抽搐了几下,最终没个好气儿,“还不赶紧上来?莫非陛下还要草民亲自去请?” 只是这小舟离着岸边还有个三四米,若是再靠近,小舟就可能要搁浅,不够安全了。 楚辞苦着脸瞅着那“短短”的距离,“大舅子,能不能再靠过来点?” 年青人摇摇头,“吃不住水了,陛下能耐大的很,这么点距离不在话下。” 楚辞嘴角抽搐的厉害,这到底是在夸他呢还是在调侃他? 正着急上火,那年轻人更是悠哉悠哉半点不慌,楚辞脸皮都耸拉下来了。 “辞辞,咱们过去吧。”楚辞就听见楚轩说了一句,整个人一下子就腾空了。 “哎哎,你干嘛!”骤然悬空,楚辞惊了惊,差点挣飞出去。 楚轩眉头皱了皱,拍了拍楚辞的屁股,“乖,辞辞,不要乱动。” 楚辞:“……” 他,他刚刚被拍了屁股? 楚辞游魂一样的便秘神色被楚轩抱着,淌着越来越深的水,走到了小舟边。 将楚辞干干爽爽的放在了小舟上,楚轩轻轻一跳,人也随即落到了上面。 小舟因为楚轩的这个动作剧烈的晃了晃,那摇桨的舟子年纪还不大,这会儿脸都白了。 楚轩淡淡的和那年轻人对视,一股子微妙的气氛蔓延开来。 “我说,你们能不能等上了船再瞪?这会儿咱们这个小船若是翻了,都得在水里头再会一会龙王爷了。”楚辞不满的开了口。 楚辞一发话,两个男人就默契的移开了各自的视线。 双脚踏上了结实的甲板,楚辞整个人都安心下来了。 楚轩一直警惕的瞪着年轻人,让年轻人嘴角紧绷,下意识的要开口,楚辞却开始哇哇乱叫起来。 “大舅子,有吃的没?寡人要干净的衣裳,寡人还要洗热水澡!”楚辞浑身上下长了虱子一般,不停的抖动着,“寡人身上好痒,好难受,是不是生了什么虫子了。” 年轻人嘴角一垮,恶狠狠道,“你自己不晓得去找吗?” 楚辞撇撇嘴,“大舅子好小气。” 气得年轻人话都不想再和他说一句,气呼呼的走人了。 楚辞赶紧大叫,“大舅子,你还没给寡人呢!” “自己进舱找!”年轻人头也不回。 “小气。” 楚辞低声嘀咕。 楚轩忍住了抽搐的欲望,这会儿也有些无语,不过他将目光落在那年轻人的背影时,视线却微微凝固了。 哪怕他极力掩饰,或者说极力让自己变得和正常人一样,楚轩还是一看出那个人的腿一定受过很严重的伤,而且还落下了残疾。 楚轩恍然大悟,一个人渐渐从他心底浮出了水面。 视线一扫,在大船的桅杆上正好挂着一面旗帜,一个硕大的“袁”字大大咧咧的飘荡在上头。 楚轩叹了一口气,果然如此,怪不得辞辞要叫那个人大舅子了,那年轻人分明就是袁令仪太妃的哥哥! 楚轩想到这里,嘴角一抽一抽的,他是从来都不知道,楚辞居然和这位据说已经颓废麻木,从京城彻底消失的袁家大少有了联系。 到底是什么时候? 楚轩心中有一把火在燃烧,让他抓心挠肺的。 可惜楚辞偏偏不晓得楚轩心中的纠结,这会儿已经将这大船上的人指挥得团团转了。 船上的伙夫对这位要求繁琐,又十分挑剔的祖宗简直心惊肉跳,这位祖宗也太难伺候了吧? 等楚辞美-美的泡着澡,抬手浴桶外边儿就有点心可以拿以后,所有人赶紧跑得远远的,生怕再被这位祖宗给叫过去伺候。 楚轩进了浴房,见到楚辞已经泡得满面红晕,并且嘴里还吃个不停以后,终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辞辞,你小心一些,别让伤口沾了水。”楚轩指着楚辞还包得严严实实的胳膊。 楚辞就举了举那只手,含含糊糊道,“放唔心,木事的。” 楚轩手中提着一个药箱,“我来给你换药。” 楚轩赶紧摇头,“唔,已经没唔事了,不,不用,嗝……” 楚轩木着脸,“辞辞,你能吃完再和我说话吗?”他看着楚辞趴在浴桶外的胳膊,还有那上面雪白的颈子和肩膀,悄悄咽了一口口水。 楚辞终于吞下了嘴里的东西,“没事了,我不用再换药了。” 楚轩一张脸就拉了下来,“辞辞,我觉得你还是听话一些比较好。”说完他就靠近楚辞,并不打算继续和楚辞废话。 楚辞认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说完就将受伤的胳膊伸了出来,一副随楚轩的便,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模样。 楚轩眼珠子落在那胳膊上,都移不开了,他的目光顺着胳膊往里,再往里,被浴桶遮住了…… 在山洞的时候太过紧张忧虑,他根本就没有好好看看楚辞,现在在这样的情况下看得分分明明,楚轩就不好意思了。 楚辞本来还没什么感觉,只是楚轩突然安静了下来,让他有几分不自在。等他将目光落到楚轩身上,发现了楚轩不自然的神色,也跟着不自然起来。 “你,你看什么看?”楚辞恼怒的用没有受伤的手拍拍水,将身体往水里面缩了缩,“你不是要帮我换药吗?眼睛看到哪里去了?” 楚轩想也没想就抓住了楚辞那只受伤的胳膊,“别,别扯到伤口了。”说完又觉得手底下的皮肤滑腻腻的,手感特别好,忍不住又捏了捏,摩挲了两把。 楚辞被这么一抓一摸,浑身一颤,更不自在了,他忍着怪异的感觉,更加大声道,“不是要换药吗?你又在这里摸什么摸?” 楚轩被闹了个大红脸,支支吾吾道,“马,马上就换!”说完就看都不敢再看楚辞,跟个毛头小子一样手忙脚乱,赶紧又去翻药箱子。 只是他还没有忘记抓住楚辞的胳膊,让楚辞腹诽不以。 “这个,这个!”楚轩总算是还记得他的任务,翻出创伤药和绷带以后,神色就变得严肃了一些。 他小心翼翼拆开楚辞胳膊上的简易包扎,看了看伤口,发现愈合的情况还不错,不由得大大松了一口气。 接着他就将新的药粉撒了上去,这药粉让楚辞眉头一皱,疼得眉毛都纠结在一起了。 “呼呼。”楚轩替楚辞吹了几口气,又赶紧拿出干净的纱布和绷带,很快就给楚辞往包好了。 “好了。”这句话一出口,两个人都狠狠松了一口气。 楚辞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见楚轩额头上的头发都被打湿了,沾沾呼呼的贴在他面上,就提醒道,“你也赶紧洗个澡换身衣裳吧。”这家伙只是将盔甲脱了下来,身上干掉的泥巴和血迹还有不少。 楚轩点点头,忽然用一种渴望的目光看着楚辞的浴桶。 楚辞被他看得头皮发麻,身体又往水中躲了一些,楚辞几乎是悲愤的大声道,“你想都不要想!”别以为他不知道楚轩那脑袋里头在想些什么龌蹉的事情。 楚轩面上就露出可惜的神色来,还有点失落。 不过楚辞十分坚决的扞卫他的领地,没打算给楚轩半点机会,楚轩眼巴巴的等了等,眼见是没有什么希望了,只得跟只被抛弃的大狗一样,垂头丧气,三步一回头的走了。 等楚轩的身影彻底消失,楚辞这才重重的松了一口气,这会儿倒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不能再泡了,楚辞晕晕乎乎站起来,只是这一站,就让他眼前一黑,腿一软,就要狠狠跌回去。 忽然腰上多了一只有力的胳膊,一下子让楚辞站稳了,人也贴在了什么滚烫的东西上。 “辞辞,我还是觉得,不能和你一起泡澡,用你洗过的水也是不错的。” 耳边是得意洋洋,十分欠揍的声音,楚辞抬眸一看,这个到底什么时候已经脱得光溜溜的,正搂着他的家伙不是楚轩还是谁?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不论这小小的浴房发生了何种凌乱,待得楚辞清清爽爽的出现在了袁大舅子面前,已经是风度翩翩,半点狼狈不见了。 袁大舅子早就备好了一桌子的酒菜,楚辞来不及和袁大舅子说上一句话,目光就全被那酒菜给吸引住了。 袁大舅子淡淡的撇了一眼楚辞,随即有些奇怪道,“皇上呢?怎么没和太上皇一起出来?” 楚辞瞬间一僵,不自在道,“寡人不知,大概是有事吧。” 袁大舅子目光闪了闪,也没有追问,只是还有些奇怪罢了,在他的船上还能有什么事? 不过楚辞既然不愿意说,他也就不问了。 “那寡人就先不客气了。”楚辞打了个招呼,咽了咽口水,拿起筷子就开始吃饭。 袁大舅子就默默的坐在一边看着他吃。 本以为楚轩不会再出现了,袁大舅子还打算让人给他送点吃的去,没想到楚辞饭都没有吃到一半,小厅里头又进来一个人。 “皇上……”袁大舅子看向来人,脸上突然闪过一丝惊讶之色,随即嘴唇紧抿,似乎在强忍着笑意。 楚轩大大咧咧的坐在了楚辞的对面,他换了一身新袍子,一头黑发披散着,还带着湿气,显然还没有干。 只是他身上最为显眼的还是脸上那个通红的巴掌印子,这巴掌印子就这么大马金刀的立在他的脸上,偏偏楚轩本人还一副混不在意的模样,都没有掩饰一下,显得有些滑稽。 “皇上,您这是?”袁大舅子诧异。 楚轩摸了摸自己的脸,咧了咧嘴角,“内人暴躁了一些,让袁公子见笑了。” “噗!”楚辞一口饭菜没咽下去,直接喷了出来。 好在他及时转身,这一桌子的饭菜差点就报废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楚辞瞪着楚轩,气得七窍生烟。 袁大舅子嘴角抽了抽,默默的掩面。 “辞辞,别急,你慢慢吃,全部都是你的,我不和抢,剩下的我再来吃就好。”楚轩捏着嗓子,用简直柔情似水的声音道。 楚辞给楚轩恶心得差点吃不下饭。 袁大舅子嘴角抽得更厉害,“皇上,虽然不想打扰您的雅兴,不过草民还是想说,若是您想吃,厨房里多得是,不必这么委屈自己。” 楚辞肩膀一抽一抽的,差点就笑出了声。 楚轩一张脸马上就黑了。 一顿饭吃得极其古怪。 楚辞觉得吃顿饭都累得很,也懒得继续和楚轩纠缠,胡乱再扒拉了几口,就找借口要了一间客房,开始蒙头大睡起来。 这一觉睡得极其安心,梦里面没有追兵,也没有血腥。 等楚辞迷迷糊糊再醒过来的时候,就听到了低低的哭声。 “怎么还不醒……” “身体没有大碍,别担心……” “我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给他拖后腿……” “不关你的事……” 外面有人压低了嗓门在说话,楚辞只觉得声音很熟悉,很快,他就想起了声音的主人是谁,一个激灵,什么睡意都没有了。 “啊,姐夫醒了,姐夫醒了!”楚辞睁开眼睛,就和一张小脸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袁小舅子第一个发现了楚辞的动静,别提有多激动了。 “醒了吗?我看看!” “太好了,总算是醒过来了!” 不大的卧室里面呼啦啦就挤过来了一堆人。 楚辞头都大了,只觉得无数张脸争先恐后朝他奔了过来,偏偏他跑不掉也躲不掉,别提有多郁闷了。 “身体怎么样了?还难受吗?” “伤口疼不疼?” “要不要上茅房?” 无数个问题朝楚辞砸了过来,楚辞头疼欲裂,赶紧叫停,“好了好了,我没事了,都安静安静,一个一个来,别急,不要急。” 慕睿首先给了楚辞一记老拳,不过考虑到伤患的特殊性,落到一半儿力道就变得轻飘飘了,到了楚辞身上,给他挠痒痒都还差了点。 “我说,你小子是不是越来越能耐了?现在都敢让我们先跑了,好大的英雄啊,一个人留下来断后。”慕睿显然还对那件事耿耿于怀,这会儿瞪着楚辞简直苦大仇深。 楚辞讪讪一笑,有点心虚。 慕睿哼了一声,咬牙切齿道,“等你好全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好好好,等我好了,随慕大爷你怎么样行了吧?”楚辞举手投降。 “这还差不多。”慕睿又哼了一声表示满意。 楚轩被一堆人挤在最外头,听到这话,牙都酸了,一股子醋味儿直往外边儿冒。 心中更是暗暗腹诽,话说得太过有歧义了,谁敢说里面没有猫腻? 其他人倒也不觉得里面有什么,楚辞目光一转,就落到了袁令仪身上。 袁太妃娘娘这会儿紧紧抿着嘴角,眼眶还红红的,显然刚刚才哭过一场。 发现楚辞注意到她了,太妃娘娘有些不好意思,拿帕子按了按眼角,背过了身去。 楚辞正想说点什么诨话来逗一逗太妃娘娘,只是看到袁令仪那发红的眼角,就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我没事了,好姐姐,让你担心了。”楚辞最后总算是憋出了一句话。 袁令仪眼眶又是一红,眼泪差点就掉下来了。 “好姐姐,别哭了,我这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楚辞赶紧道。 “恩。”袁令仪低头应了一声。 楚辞就叹了一口气,不过注意到其他人抽搐的嘴角,眼神中满满的控诉,楚辞赶紧一个一个的安慰。 好一会儿才将所有人的火气按捺下去,楚辞长长吐了一口气,果然愤怒的群众都是可怕的。 楚辞安抚好了人,这才注意起周围的摆设来,抽空问道,“我们现在是在哪里?” “我的别苑。”袁大舅子这时候总算是能够说话了,“放心,这里离着京城还远,乱军现在骚扰不到这边来。” 提到京城的事情,众人就严肃了起来。 大家的目光下意识的就落到了楚轩身上。 楚轩眉头一皱,迎着众人的目光,不避不闪,似乎成竹在胸,隔了老远也能够运筹帷幄似的。 袁大舅子无情的拆穿了楚轩的外强中干,“听说京城的形势不太好,南郡王连同北郡王和一批藩王,将镇守边疆的一大批手下秘密的行军到了京城的郊外。若是大家都暴露出来了,那么这里恐怕就会不安全了,听说大军都已经包围了皇城。” 众人严肃的目光更加汹涌的涌向了楚轩。 楚轩这会儿不得不说话了,“咳,卫将军一直在,朕老早就将卫将军调回来了,禁卫军和城皇军卫将军都能调动。” 楚辞一愣,这家伙。 只是,藩王来京本来就不能带太多的人来,否则目标就大了,当然,他们若是搞小动作,还是能够恶心到人的。 这些并不多的人,姑且就全部都算是精英吧。禁卫军和城皇军十万的人马,居然都没有能够将他们剿灭,现在居然还隐隐对质起来了,这个场面似乎有些尴尬。 楚轩大概自己也察觉出来了,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朕早就安排好,这一次,打算一网打尽。” 他这话说出口的时候,眸中闪过一丝杀气,整个人都变得伶俐起来了。 在场的也不是一般人,并没有被楚轩的冷漠和杀意吓到,袁大舅子还露出了几分欣赏的神色来。 “皇上这如意算盘可当真是打得啪啪响。”京城到现在都只传出了太上皇可能遇袭的消息,皇帝的消息半点没有。当然,私底下大家怎么猜测可就没有他们什么事儿了。 单单这一件事,就足以说明,楚轩做得还是很成功的。 只是。 “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草民斗胆,还是建议皇上早日回宫主持大局吧。现在单单是几万军队,守不住了可怎么办?”袁大舅子的担心不无道理。 楚轩下意识的看向了楚辞,楚辞这会儿低着头,鬓边的发丝遮住了他的神色,让楚轩看得不是很分明。 袁大舅子目光闪了闪,发现楚轩只专心致志的看着楚辞,心中大概就了然了。 “皇上不用担心,太上皇陛下放在我们这里,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袁大舅子认真道。 楚轩看向袁大舅子,不知怎的,居然很是手痒,他可是真的很想将这个讨厌鬼给揍一顿的。 袁大舅子发现了楚轩的不正常,也没有说出口,这会儿他还是要很是给楚轩几个面子的。 “太上皇陛下,您怎么看?”袁大舅子就开口问楚辞。 楚轩的手一下子就紧了紧,他有些紧张了。 楚辞慢吞吞的抬起头,“这个问题问我干什么。” 楚轩正要松一口气,就听见楚辞接着道,“大舅子,你说的对,皇上确实应该回去主持大局的。” 楚轩一颗心就开始变得拔凉拔凉的。 大概他表现得太过明显,让众人都尽皆无语了。 “皇上,你这又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说错了吗?”袁大舅子有些奇怪的问。 楚轩脸色刷的一下又变了,他刚刚根本不想再这么多人面前表现出什么的,他只想给楚辞一个人看。 这会儿楚轩就有点冷淡了,“这件事,朕心中自由分寸。” 第一百三十三章 慕睿眼见着气氛要遭,赶紧插嘴打了几句哈哈,总算是没有将气氛弄得更糟糕。 不过这会儿的气氛总归还是不好了,楚轩闭口不言,大家也不是非得要惯着他,干脆说着悄悄话,也没有带上他。 楚辞这会儿也没太注意到这个,他看着袁令仪红肿的眼眶,心疼得不得了,赶紧温声细语的哄人。 好容易将袁令仪哄得破涕为笑了,楚辞才发现他的卧室里头人都散了个干净。 “大舅子走了吗?”楚辞眼珠子转了一圈,没看见袁大舅子,也没有看见楚轩,忽然觉得有些不自在。 袁令仪倒也没有想那么多,她哪里明白楚辞的每一个小心思? “你这会儿还是好好躺着吧,手臂上的伤口还不知道要长几天。”说完又要抹泪了。 楚辞头皮发紧,“好姐姐,你可莫要再哭了,再哭我都要心碎了。” 袁令仪瞪了楚辞一眼,“说什么诨话?呸呸呸,不许胡说八道。” 楚辞赶紧赔笑脸。 袁大舅子这座别苑十分雅致隐蔽,楚辞在这里住了两天,就开始觉得骨头发软了。 虽说一行人都在躲藏,却也没有错过京城的消息。 不过这传过来的消息也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诸位藩王的大军似乎是要和皇城抵抗到底了,现在京城人心惶惶,整个大楚都动荡起来。 楚辞每每听到这些,就忍不住心浮气躁,焦急得要命。 幸而藩王们似乎并不打算做个千古罪人,并没有做下屠戮平民的事情,反而不停的游说守将投降。 楚辞就闹不明白了,这里明明是皇家的地盘儿,这些藩王莫非是疯了?难道他们就不担心,一旦镇守四方的东营西营大军调回来了,就可以将他们这些根本就是无根之萍的军队一网打尽? 楚辞的着急上火,和从始至终悠哉悠哉的楚轩形成了很强烈的对比。 楚轩那家伙竟然还有心思跟着厨娘学做点心去讨楚辞的欢心。 “够了!”楚辞望着眼前的那碟花生酥,哪里还有半点胃口? 他负着手不停的走来走去,眉毛拧成了疙瘩。 “辞辞,可是过甜了?那我下次少放些糖。” “吃吃吃,莫非你以为我就知道吃吗?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楚辞强忍着怒气,“莫非你非得要等到人家打进了家门口,才能着一会儿急?” 楚轩忽然露出一点奇异的笑容,“辞辞,你说家?” 楚辞皱眉,“都什么时候了,还家不家的?人家都打上门来了!”楚辞又强调了一遍。 楚轩放松的将自己窝在太师椅上,眼光也不放在那碟被嫌弃的花生酥上了。 “辞辞,我很高兴,你终于将皇宫当家了。”楚轩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你说什么?”楚辞没听明白。 楚轩却不再说话了,一直维持着高深莫测的笑容,让楚辞简直想揍他。 “辞辞,你知道为什么我的那些个叔叔伯伯们都蠢蠢欲动了吗?”楚轩忽然问。 楚辞愣了愣,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从他下了小南山以后,就不怎么关心国事了,或许从上了小南山开始,楚辞就在将大楚和自己隔离开来。 显然楚辞做的很成功,他悄无声息的就在脱离这个国家。 楚轩不再笑了,而是微微有些严肃,“夷人的军队调动频繁,似乎是有自己的盘算。” 怪不得东营西营至今还没有回撤,大概和大楚的内乱比起来,守护边疆更加重要。总不能让大楚百姓死在夷人的铁蹄下。 守护京城有禁卫军和城皇军,大概楚轩十分有自信,不需要增援? 楚辞揉了揉脑袋,他其实并不太擅长这些。 上辈子这个时候楚辞已经被隔离了,所以大楚这个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楚辞并不知道。只是有段时间,他注意到给他送饭的内侍们总是慌里慌张,有些焦急担忧的。 难道就是现在这件事? 楚辞若有所思。 不过想到上辈子楚轩都好端端的熬过去了,现在这家伙还多了上一世的经验教训,没可能会重蹈覆辙的样子。 想到这里,楚辞忽然就冷淡下来了,淡淡的撇了一眼楚轩,竟然捏起一块花生酥来吃。 楚轩眼见着楚辞变了脸色,直接傻了眼。大概他就没有想明白,楚辞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 刚刚还没有嫌弃他,这会儿这一脸让他赶紧滚蛋的神色是为了什么? “辞辞,你这是?” “这花生酥太软了,根本不脆,皇上,既然您想要做到最好,那现在就开始重新做吧。” “啊?”楚轩被楚辞的话震得一愣一愣的。 “怎么,皇上没有听懂寡人的话吗?”楚辞抿了抿嘴角,似乎根本不知道他自己说了什么。 “我,我……”楚轩居然就手足无措起来,他知道楚辞是生了气了,只是他根不就不知道楚辞到底在生什么气。 楚辞冷冷的哼了一声,唬得楚轩整个人就是一抖,险些跌落滚到地上。 楚辞见楚轩一脸害怕,可怜又无奈的表情,火气简直就没处发。 “你这又是什么表情?莫非是要叫其他人以为寡人欺负了你吗?”楚辞忍着火气道。 被倒打一耙的楚轩简直可怜极了,这是无妄之灾啊! 只是这会儿哪怕楚轩怕得要命,还是没敢溜走。 他都能够想象,若是他现在走了,这个人又不知道要别扭到什么时候了。 “辞辞,是我不好,总是惹你生气。”楚轩小心翼翼的凑到楚辞跟前,想了想,干脆蹲在楚辞身前,既让自己处在了楚辞的目光下,又让楚辞居高临下,不至于看见他就火气大。 “辞辞,我知道我以前做的不好,老是惹你生气,还欺负你,你可以打我骂我,别气着你自己了。”楚轩蹭了蹭楚辞的膝盖,发现那里的触感十分的好。 “辞辞,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你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告诉我,我会帮你解决的。”楚轩信誓旦旦。 又挑挑捡捡的说了一些好听的话,楚轩这才注意到,楚辞的嘴角总算是不再那么紧绷了。 悄悄的松了一口气,楚轩暗自拍着胸膛,今天应该是过关了吧? 楚轩可是从来就没有那么天真的认为,他和楚辞之间已经没有任何的矛盾了。 他们之间有太多的误会,纠结,隔阂,但是楚轩相信,时间就是最好的良药,总有一天,辞辞能够毫无芥蒂的接受他。 只是这件事目前看起来还任重而道远,但是至少已经有了一个并不算太过顺利,但是效果极好的开头。 “好了好了。”楚辞终于受不了了,“你能不能不要再说得这么肉麻?” 楚辞抖了抖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你这人怎么……” 楚轩嘻嘻笑,“谁让朕面前这人是辞辞呢?” 楚辞翻了个白眼。 不过好歹楚辞发了一通脾气,隔天暗卫来给楚轩送消息的时候,楚轩就决定,他要回去了。 若是楚轩再不露面,怕是京城都要流传起皇上重伤,病入膏肓的消息了。 若真的是这样,那可是大大的不妙了,谁知道这些藩王手中有没有钉子?泄露了底儿,再想做什么,就有些被动了。 楚轩走的时候十分的不舍,看着楚辞的目光,简直依依不舍,涕泗横流。 楚辞被楚轩那目光看得十分不自在,有心想要捶一捶楚轩,不过还是没好意思。 楚轩一走,楚辞反而就更加懒散了,懒散到袁小舅子都看不下去了。 “姐夫,姐夫我们来玩吧。” “你姐夫受伤了,不能玩什么剧烈运动的游戏。” “姐夫,你看……”袁小舅子使出了浑身解数,还是没能够将楚辞打动。 “姐夫,你到底想干什么啊?”袁小舅子终于怒了,瞪圆了眼珠子,“来,我们单挑,单挑总可以吧?” 楚辞幽幽来了一句,“冬冬,做人不可以这么急躁的,你是男孩子,年纪也不算太小了,不能这么浮躁。” 袁小舅子听得耳朵里面轰隆隆的响,到了最后,袁小舅子十分乖觉的捂住了眼睛耳朵。 楚辞见状,干脆就不说了。 “姐夫,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事,我就先走一步了。”袁小舅子落荒而逃。 当然,楚辞也不尽然是疲懒的。 过一段时间,京城就会送一两封信过来,楚辞往往在这个时候表现得挺积极的。 这一次,还是两张纸。 楚轩并没有很多的介绍京城的情况,反而东拉西扯的写了很多莫名其妙的东西。 楚辞翻来覆去的抖那张信纸,还以为楚轩是自己在隐瞒他京城的真相呢。 不过想想他也不需要啊? 不过嘛,既然送过来了,楚辞还是要好好的看完,否则不划算哪。 楚辞就这样想着,抬手去拿另外一张信纸。 这张信纸就完全不正经了,通篇都是些“想你了”“好想你”之类的沾沾腻腻的混账话,看得楚辞额头青筋直冒。 “你怎么了?”袁大舅子此时正坐在一边研究第一封信,这会儿发现楚辞的不对劲,有些纳闷儿。 楚辞赶紧将那信塞进自己的袖子,不自在道,“我,寡人把这信收起来了,这封信是私人夹带的,并没有什么意义。” 袁大舅子半信半疑。 第一百三十四章 袁大舅子虽然不知道楚辞在搞什么鬼,看见楚辞的窘迫样子,就不继续问了。 袁令仪正好做了甜汤,托着食盘给他们送进来了。 “先歇一歇吧。”将汤给了楚辞和袁大舅子一人一碗,袁令仪就笑眯眯的看着他们。 楚辞眼睛一亮,“好姐姐,辛苦你了。” 楚辞那谄媚样子看得袁大舅子眉头微微一皱,他看着妹妹含笑望着楚辞喝汤,甚至还拿出帕子给楚辞擦嘴角,眉头皱得更深,眼角露出些郁色来。 待得楚辞喝了汤,急吼吼的出去方便了,袁大舅子就叫住了袁令仪。 “小妹,你等一下。” “大哥?”袁令仪眉头微微一挑,准备迈出去的脚步就停了下来。 “你过来,坐下。”袁大舅子指着刚刚楚辞坐过的位置。 袁令仪不明所以,还是乖乖的坐下了,“大哥,什么事?” “你和妹夫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袁令仪听得袁大舅子这么一问,心里头一惊,就有些心慌了。 “大哥,什么怎么回事?你想问什么?”袁令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会儿就安安静静的看着袁大舅子,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袁大舅子苦笑,“小妹,在我面前你就别装了,我还能不了解你?是不是妹夫欺负你了?” 他这样说着,目光越发的严厉了。 袁令仪抿了抿嘴角,摇摇头,“不,大哥,陛下他对我很好。” “很好?”袁大舅子的眉头就拧在了一起,他以为袁令仪是在强颜欢笑。 “就算他是太上皇,我身为你的哥哥,也不能让人欺负了你去。” “大哥!”袁令仪打断了袁大舅子的话,“我和陛下的事,你就别操心了。”她生怕袁大舅子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语气有些急。 袁大舅子望着妹妹,忽然一拳头重重的拍在了案桌上,“这些天我都注意到了,你和妹夫不但没有在一间卧室里有歇息过,你单单看他的眼神,哪里是在看他的妻子啊!” 袁令仪被这响声弄得一愣,手中的帕子就被她捏紧了,她脸色有些发白,嘴角绷得紧紧的。 “大哥……”袁令仪望着袁大舅子,目光中满满的恳求,“这件事,大哥可不可以不要管了。” 袁大舅子被妹妹眼中的泪光攥紧了心脏,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忽而站起身来,胸膛剧烈起伏着,一张脸涨得通红。 “大哥!”袁令仪伸手去拉他。 袁大舅子任由妹妹抓紧了他的衣裳,房间里只能听见他剧烈的喘息声。 半晌,袁大舅子的脸色才渐渐平静下来,显得有些颓然,“是大哥没用,是大哥对不起你。” “大哥。”袁令仪将额头轻轻抵在袁大舅子的背心上,“大哥,陛下他虽然对我没有男女之情,可是他很敬重我,他把我当亲姐姐呢。你呀,就别操那么多的心了,赶紧给我找个嫂子,生个侄儿来。” 袁大舅子转身,心疼的将妹妹搂进怀里,像小时候那样摸了摸她的发顶,“辛苦你了,辛苦你了……”他反复呢喃着这一句话,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心痛。 袁令仪就这样怔怔的流下泪来。 楚辞静静的站在窗外,他低着头,背着阳光,面上是一片阴影,没谁能看清他的表情。 许久,他感觉自己的腿都有些麻木了,这才无声了大吐了一口气。 抬起头来,楚辞看了看天空,今天的天气可真好,阳光可真灿烂。 抬腿就往远处行去,楚辞并没有去打破那一室安宁的想法。 很快,袁令仪就和袁大舅子一起走了出来,他们的面上当然没有任何的异色。 …… 楚辞一直以为楚轩很快就能将京城的混乱处理好,可是他没有想到,楚轩那一走,就是整整三个月。 这期间,他听到了无数种流言,说大楚要换皇帝的有之,说楚轩为帝不仁,终于遭报应了有之,夷人果真侵-犯了边疆几座小城,给整个大楚蒙上了一层阴影。 楚辞听得烦了,干脆什么都不管不顾,吩咐没有什么确切发生的大事,就不要告诉他了,耳边这才清净下来。 楚轩一开始还每日都往这里送信,汇报一下进度,之后,还总要写一些乱七八糟的话。后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太过忙碌,或者他自己也是焦头烂额了,信就渐渐少了,提到的事情也变少了。 不过楚辞好歹知道藩王们的军队似乎都被打退了,只是楚轩也没有能抓到主谋,反而将几个无足轻重的藩王捉了起来, 听说他一直想要逮住南郡王和北郡王,只是那两位王爷太过狡猾,竟然连留在京城的世子都顾不得了,直接偷溜回了封地。 两位世子就这样被留在了京城,明眼人都知道,他们成了弃子,本就是质子,可是一旦这质子威胁不到正主了,那也就废了。 不过楚轩好歹没有赶尽杀绝,依旧将两位世子好吃好喝的供着,就是不知道后头还有什么谋算了。 只是他们父亲那档子事儿,很明显是不能善了了,虽说龟缩在自己的地盘死活不愿意出来,不过很明显,楚轩迟早要和他们算账的。 边关的战事依旧焦灼着,再然后,楚辞这最为压抑难受的年末,第一场雪就落了下来。 “下雪了!”袁冬冬是最为开心的那一个,他穿着厚厚的皮裘,摇摇晃晃冲到院子里头,扬起一张小脸,拼命拿脸去接雪,结果那些雪花噗噗往他面上扑,冻得他鼻涕都流出来了。 袁冬冬缩了缩脖子,使劲儿的蹦,最后“嘶啦”一声,又将鼻涕给吸了回去。 虽说楚辞的身体已经在小南山治得差不多了,不过一旦遇到大冷天的,楚辞还是有些受不了。 他手脚冰凉,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将自己穿成了一个球,还是觉得冷。 若不是被严厉禁止一天到晚缩在炕上,楚辞是半点都不愿意离开暖呼呼的被窝的。 他此时就里三层外三层的裹了,手里还抱着一个手炉,就这么站在廊下,看着袁冬冬在那里撒欢。 看见袁冬冬那活力四射的样子,楚辞还有点羡慕,不过马上又看见他吸溜着大鼻涕,楚辞嘴角一抽,顿时就开始嫌弃了。 袁冬冬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嫌弃惨了,他在院子里头跑了一圈,望向了楚辞,“姐夫姐夫,来陪我玩儿啊,快来快来!” 楚辞跺跺脚,这天可真冷啊,念叨着念叨着,楚辞就晃晃悠悠往前走了。 没被搭理的袁小舅子整个人都傻了,只觉得心中悲愤的很,一口咬住了袖子。 鼻涕又缓缓流出来了,袁小舅子这回没吸,拿袖子狠狠一擦,嘴里嘀嘀咕咕说着一些别人听不见的话。 楚辞围着走廊溜达了一圈,算是做足了运动,想了想,还是决定窝被窝里头去,他这不是出来走动过了么? 路过正厅的时候,楚辞偷偷瞄了一眼,心想这次楚轩那小白眼儿狼居然半个月都没有写信来了,这可真的是有点稀奇。 忽略掉心中古怪的感觉,楚辞拉了拉披风,又扶了扶手炉,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了。 “主子?”杨柳正努力将压在花草上的雪扫下去,正好看见楚辞溜达过来,就叫了一声。 楚辞点点头,看了看那一院子被雪压得病殃殃的植物,“小柳儿,你去找人将这院子修个小棚子盖起来,不然你得扫到什么时候?” 杨柳愣愣的点点头,扔下了手里的扫帚,“主子,您要吃什么吗?我去叫厨房做些滋补的过来。” 楚辞想了想,“我想吃酸辣汤,多放点辣子。” “好。”杨柳笑嘻嘻,“您等着,我就去。” “不管你这些宝贝花啦?”楚辞见杨柳走得急,就开起了玩笑。 杨柳又急吼吼转身,“我先去找人过来修棚子。” 楚辞大笑。 踩着风雪回到了卧室,楚辞先抖了抖披风上被刮上的雪花,这才关紧了大门,抬手将披风解了下来。 手炉随意搁在了案桌上,楚辞正要将披风挂上,冷不丁背后吹来了一阵凉风,一双胳膊从他背后神出来,一把抱住了他。 “啊!”楚辞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心跳得厉害不说,一张脸都白得透明了。 他想也没想,抬起胳膊就对着后面狠狠一顶,正要回身再重重来一记断子绝孙脚,身后的人闷哼一声,泄出相当痛苦的声音,赶紧大叫,“辞辞,是我,是我,别再打了,别打了!” 楚辞一听到这声音,动作就跟着慢了下来,他皱着眉头转过身来,果然,一脸痛苦之色,捂住肚子哼哧哼哧疼白了脸的,可不就是楚轩吗? “怎么是你?”楚辞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心情了,他只知道自己木着一张脸,鼓着眼睛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楚轩显然还心有余悸,楚辞可是半点没有留情。若是他刚刚话说得慢一点,看看楚辞那蓄势待发的腿,想到那腿最后的目标之处,楚轩只觉得背后凉嗖嗖的,连他在雪里骑着马跑了好长时间,都没有觉得比这个还冷的。 “可不就是我吗?”楚轩龇了龇牙,露出一个傻笑来。 第一百三十五章 楚辞是有点恼怒的,谁让楚轩突然冒出来吓人? 可是看他那心有余悸,一张脸皱成了苦瓜的模样,楚辞没忍住,还是笑出了声儿。 楚辞这一笑,楚轩就觉得肚子都不太疼了。 他腆着脸靠近楚辞,拼命往楚辞跟前凑,“辞辞,这么久不见了,想我吗?” “不想。”楚辞脱口而出。 楚轩马上就是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嘴巴撅得老高,看起来是相当的不满意,不开心。 “辞辞,我过来一趟容易吗?那么大的雪,都要冻成冰块儿了,你居然说不想我。”楚轩根本没把楚辞的嫌弃放在心里,往楚辞跟前使劲儿凑不说,一双爪子还不老实的摸来摸去。 楚辞没好气儿的拍走了楚轩的爪子,“老实点。” 楚轩见楚辞眉毛都掀起来了,赶紧收回爪子,老老实实站着不动了。 “你来这儿干什么?”楚辞跺了跺脚,捡起掉在了地上的披风,挂好以后,赶紧又将手炉捧上了。 就这么一小会儿,楚辞的手已经冷得和冰块一样了。 楚轩自然没有错过楚辞皱眉的表情,他有心想要去握一握楚辞的手,可是想到自己还是一身的风雪,赶紧后退几步,不敢离得楚辞太近了。 楚辞诧异的扬了扬眉,他可是没见过楚轩有这么温柔体贴的时候。 楚轩被楚辞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辞辞,我先去换衣服,等会儿和你说话。” 说完他就钻进了屏风后面。 楚辞看得目瞪口呆,这里明明是他的房间吧? 根本没有给楚辞反对的机会,楚轩已经脱掉了他身上被雪水打湿了的袍子,裹了一身楚辞的衣裳出来了。 只是楚轩刚一露面,又让楚辞给笑了一回。 楚辞怕冷,所以房间里头的衣裳都是毛茸茸的,楚辞穿着还算合适,到了楚轩身上,就显得有些短紧了。 楚轩不自在的扯了扯衣襟,“辞辞,你这衣服好热,而且还有点小。” 楚辞听着听着笑容就垮了,莫非楚轩是在炫耀他健康又壮实的身体?楚辞知道他这个身体一直体弱多病,瘦弱矮小一些也不奇怪。 不过被楚轩这样明晃晃的拍在脸上,楚辞还是很不高兴。 楚轩一看见楚辞不善的目光,就晓得自己说错话了,难保辞辞不会翻脸。只是看着楚辞越来越黑的脸色,他话都不敢说出口了,只一个劲儿的傻笑,企图蒙混过关。 好在楚辞大概也没有真心要和楚轩计较的意思,很快就将注意力放在了另外一边。 楚辞冷得厉害了,也根本没那个心思继续和楚轩扯皮,这会儿直接往卧房里头跑,将鞋子一脱,被子一掀开,整个人就麻溜的钻了进去。 只得了楚辞一个背影的楚轩都惊呆了,他也知道楚辞怕冷,却也不知道,楚辞居然已经怕成这样了。 楚轩瞅着大床上鼓起来来的大包,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有点心酸。 他忽然想起上辈子的时候,那时候他被满心的仇恨,混乱的心绪,崩塌的理智所左右,根本不知道被他困在皇宫的楚辞冷不冷,饿不饿。 现在想起来,楚轩直接给了自己一巴掌,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到底害得辞辞吃了多少苦? 这个问题楚轩根本就不敢去想,他怕他想得多了,最后人都会崩溃。 好在现在这个辞辞好端端的在他面前,他再也不用担惊受怕,整夜整夜的噩梦连连了。 “你在干什么?”床上的大包蠕动了几下,楚辞奋力从被子边缘拱出了一个脑袋。 楚辞毛毛虫一样和被子争斗起来,楚轩就静静的立在那里看着,面上的神色越来越柔和。 他眼中满满的坚定,谁也不能阻碍他们。 “怎么?大雪天的,还有蚊子?”楚辞终于完美的露出了脑袋,并且身体依旧裹得严严实实,他看着楚轩红肿的半边脸,似乎有点不可置信。 那可是明晃晃一个巴掌印子。楚辞咧了咧嘴,“那蚊子很凶悍吗?让你要用这么大的力气?” 楚轩温柔的看着楚轩辞,“没有蚊子,我就是想让自己记得这个感觉。” 楚辞被楚轩那眼神看得发毛,忍不住往被子里头缩了缩,“我说,你看就看,眼神能不能不要那么恶心?”心里却在嘀咕,这小白眼儿狼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脑子不清醒了? 楚轩:“……” 虽然听不见楚辞腹诽的话,但是楚轩还是从楚辞的脸上看见了一些他并不想听见的东西。 既然楚辞没有说出口,楚轩也当自己看不见。 “辞辞。”楚轩走到楚辞跟前,“你若是冷了,就告诉我,我帮你取暖。” “取暖?你怎么取?把自己变成汤婆子?”楚辞踢了踢脚底下的汤婆子,他的床铺下面不但烧上了热炕,被子里面还搁了四五个汤婆子。 都是杨柳给他搁的,完全当楚辞是温度不能自理的残废了。 虽然说出去有点丢人,但是楚辞可是半点没有放弃武装的意思。 大概是身体暖和起来了,楚辞的面上也渐渐的有了血色,他捂了捂嘴巴,嫌弃的朝楚轩扬了扬下巴,“唉唉,你这家伙,别总守在寡人这里,寡人喜欢清净。” 楚轩笑了笑,“辞辞,我大老远的跑过来,这不是就想和你说说话吗?你若是嫌我吵,我不说就行了,但是你也不能赶我走吧。” 楚辞给楚轩的厚脸皮噎得,半晌,终于哼哧哼哧挤出来一句,“随便你。” 说完就将自己埋进被子,不想搭理楚轩了。 楚轩就看着床上的大包笑。 只是楚辞没能在被子里头再多藏一会儿,杨柳就提着他要的酸辣汤敲门了。 “主子,我进来了。”杨柳推了推门,居然发现楚辞的门从里边儿被锁上了,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 “主子,您在里边儿吗?”杨柳小心翼翼问了一句。 楚辞狠狠白了楚轩一眼,“还不赶紧去开门。” 楚轩就摸了摸鼻子,这会儿居然没有生气,乖乖就去开门了。 杨柳抬头就看见给他开门的人是楚轩,吓得他胳膊一抖,差点就将手里的汤泼了。 “小心点。”楚轩皱了皱眉头,干脆伸手将杨柳手中的汤拿走了。 “皇,皇上?”杨柳显然被吓得不轻。 “小声点,辞辞在睡觉。”楚轩的脸色越来越不客气。 杨柳赶紧闭紧了嘴巴。 “快快快,是不是我的汤来了?”楚辞已经开始激动了。 这大冷天的,喝上一碗酸辣汤,简直顶级的享受。 杨柳的眼神就变得怪怪的了,刚刚皇上是说了主子在睡觉吧?那现在这个精神抖擞的人又是谁? 楚轩脸皮也厚的很,杨柳那点怀疑的神色根本就影响不到他。 只是终究还是有些丢面子,楚轩一辈子都不打算告诉楚辞了。他冷冷的看了一眼杨柳,果然,杨柳被他吓得小胳膊一抖,整个人都不好了。 “辞辞,你的汤来了。”楚轩将这碗汤送到了楚辞跟前。 楚辞一看到这汤面儿上火辣辣的红红一片,心里就高兴起来。只是他并不知道味道好不好,就伸手接了过来,“帮我把炕桌摆上。” 楚轩还在发愣,杨柳已经迅速的动手给楚辞摆好了。 等楚轩反应过来,已经没有给他献殷勤的机会了。 楚辞终于不再憋气,而是凑近了那碗汤,小心翼翼的闻了一下。 “啊啾……”楚辞打了一个剧烈的喷嚏。 “好辣!”楚辞吐了吐舌头,呛得他差点掉眼泪。 “主子,要不要给您换一碗不辣的?”杨柳见楚辞呛得有点厉害,忍不住提议道。 “不必了。”楚辞摇摇头,拿起勺子一点一点的吃。 “不错,真不错,小柳儿的手艺真的是越来越好了。”楚辞竖起了大拇指。 不过他自己本人也被辣得够呛,眼泪鼻涕一起往外冒,吓得楚辞赶紧拿帕子擦。 楚辞满头大汗的喝完了一碗酸辣汤,这会儿心里头美得很,全身都是暖洋洋的,太舒服了。 楚轩撇到楚辞喝剩下的碗里还有一层浅浅的汤水,居然也不嫌弃,端起来就往自己的嘴巴里头倒了。 “喂喂,你干什么?想喝汤不会去厨房拿吗?”楚辞给惊得目瞪口呆。 楚轩喝完了汤,意犹未尽的抹了一把嘴巴,而后就觉得哪里有点奇怪了。 他看见楚辞傻了一样的瞪着他。 “没事儿。”楚轩毫不在意那些细节,“辞辞喝剩下的汤味道更好喝。” 楚辞给楚轩戏弄得满脸通红,这家伙是越来越厚脸皮了。 “好了好了,我想睡一会儿,你们赶紧出去,我没有叫不许进来。 楚轩向周围看了看,认真点了点头,“辞辞你想睡觉就睡觉吧,我在外头守着你。” 守着他? 楚辞整个人都有点懵,“你守着我做什么?不需要。” 楚轩摇摇头,“不,辞辞,你会需要的。” 大概是楚轩的神色太过正经,楚辞有点坐立难安,“你想干什么?”楚辞总觉得这家伙搞不好有什么阴谋。 楚轩一脸正色,“辞辞,难道你不累吗?” 楚辞是有点累了,可是身边守着这么一个人,他还怎么好好的睡? 杨柳已经被楚轩不善的眼神给瞪了出去。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楚辞见楚轩铁了心的不走,就打算着两个人聊天天也好,省得这家伙整天光明正大的来骚扰他。 楚轩抿了抿嘴角,“辞辞,若是我说我是专程来看看你,马上就要回去了,你会信吗?” “我怎么看都觉得不太像。”楚辞十分夸张的摇了摇头,“别开玩笑了,京城现在离不得人,你不能这么任性的,好吗?” 楚轩摇摇头,干脆的闭口不言。 其实楚轩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撂下了京城那么大一摊烂摊子,骑坏了三匹宝马,冒着那么大的雪跑回来,就是为了看看楚辞。 他自己都觉得很不可思议,这倒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他们的默契到了? 楚轩只是觉得,很心慌,他心慌得不得了,总觉得楚辞那里要出什么大事了,连他自己受伤的时侯,他也没有这么紧张过。 所以他不顾所有人的反对,直接跑到这里来了,还差点被雪埋了,冻成冰雕。这些话他都是不会告诉楚辞的,他会将这些其中的过程隐瞒下来。 看见楚辞从外边儿回到房间,楚轩的心这才踏实了下来,只要看见人了,他就不害怕了。 所以楚辞一出现,楚轩就不管不顾的抱了上去,差点被楚辞当成了歹人。 现在楚辞问他为什么来这里,楚轩说了大实话,只是楚辞有些不相信罢了。 楚辞的眼神就渐渐模糊了,他裹了裹被子,将自己包成了毛毛虫,不打算从里头出去了,没过一会儿,那里面就传出了轻微的鼾声。 楚轩还站在地上,见楚辞真的睡着了,就先愣了愣,而后,他犹豫了一下,见楚辞实在是睡得很熟了,心也跟着放下了,干脆也脱了鞋子,上了床。 楚辞已经将被子全部都卷走了,楚轩想了想,将自己脱得光溜溜。 他其实也没有干净的衣服,全部穿的都是楚辞的衣裳,这会儿衣裳一脱,就忍不住打了个颤。 外头可是还在下雪的,这样的天气还能坚持不懈的脱光自己,楚轩实在是太难得了。 搓了搓胳膊,楚轩不再犹豫,直接就往楚辞的被子里头钻,总有地方能够让他暂且钻进去。 不过他好歹知道楚辞受不得激,这会儿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冷了,就不敢靠近楚辞。 楚轩等了一会儿,身体就渐渐开始暖和起来了。 到了这个时候,不用他再去勾-引,楚辞已经踏着陷阱,一步一步的踩进去了。 果然,已经陷入了睡眠的楚辞动了动,很快就朝着热源挪动了过去。 楚轩自一回来,就从来没有懈怠过练武。这些年过去了,虽说依旧不能算作是武林高手,但是驱动内力让自己暖和起来,还是非常容易的。 这会儿在被子里头,楚轩变得跟个大火炉似的。手冷脚冷,有汤婆子的楚辞还是暖不起来。 这下好了,楚轩出现了,楚辞便马上遵循着本能,直接朝他挪过去,轻而易举的缠上了楚轩。 楚轩额头上出了几粒汗珠,可是和楚辞紧紧缠住他不放,一脸的信任渴望相比,这点都算不了什么。 楚辞贴上了楚轩滚烫的皮肤,舒服得直小声的哼哼,跟撒娇似的。 他闭着眼睛睡得很熟,根本不知道他现在的样子有多么的让楚轩遭罪。 第一百三十六章 “你到底吃不吃?不吃别浪费了。”楚辞裹着厚厚的棉被,缩在了热炕头上,和楚轩面对面吃着早饭。 只是摆在楚轩面前的那一盘子蒸饺都被他用筷子戳得稀巴烂了,就是没见着他往嘴里送。 楚辞心疼的看着那盘饺子,这可是袁太妃娘娘亲手包的,就给楚轩这么糟蹋了。 楚轩眼睛底下挂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目光呆滞,焦点都不知道落在何方了。偏偏楚辞半点不知道把他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就是楚辞自己,早上起床,先惊讶了一把楚轩为什么会在他的床上,而后就对他进行了一番惨无人道的嘲笑。 楚轩觉得心累,他嘴里发苦,头脑发晕,自作孽不可活。 大概楚轩这幅生无可恋的神色将楚辞给惊着了,楚辞也觉得自己貌似有点不厚道,便轻声道,“你要不要请个郎中来看看?这里虽说没有太医,旁边镇上还是有几个口碑十分好的郎中先生的。” 楚轩摇摇头,眼神飘啊飘的,就落到了楚辞微微敞开了一些衣领的脖子上,目光游移着。那上头有好几朵红艳艳的梅花,是他没忍住给吸出来的,楚辞自己还知道。 楚辞大概也发现楚轩目光中的古怪,抬手摸了摸脖子,没发现什么不对劲,便将被子裹了裹,又扯了扯衣襟,“你在看什么?”话中已经有些不愉了。 楚轩失望的轻叹一声,所有的美景都被挡住了。 他摇摇头,干脆低头将那一盘子的饺子碎全都塞进了嘴里。 楚辞见他不说话,也懒得搭理他了,端起香香甜甜的莲子银耳粥享受着。 粥没喝到一半,就听到了脚步声。 原来是袁令仪知道楚辞这里添了人,又给他多送了点早膳过来,怕他们两个大男人不够吃。 楚轩得知嘴里的饺子是袁太妃做的以后,一张脸都黑了,尤其见楚辞那个谄媚崇拜的模样,恨不得将饺子又吐出来。 可惜吞进肚子里的吐不出来了,含在嘴里的又不敢吐,他怕楚辞生气。 楚轩就这么憋着,把自己的脸都憋青了。 袁令仪目光闪了闪,嘴角抿出一点弧度,“皇上,是早膳不合口味吗?若是不喜欢,本宫再唤人重新替您做。” 楚轩的目光就凉凉的撇过来了,“姐姐,别管他,嘴挑得厉害了,就别让他再糟蹋粮食了。” 楚轩嘴角一垮,一肚子的委屈劲儿。 “合?怎么不合朕的胃口?”说完就扔了饺子盘子又去端楚辞面前的东西,一副不把所有东西吃完就不甘心的神色。 楚辞看楚轩埋头苦吃的模样,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袁令仪拿帕子捂了捂嘴,“皇上,您慢点,吃完了还有。” 把楚轩差点噎个半死。 “这雪怎么越下越大了……”楚辞又被太妃娘娘逼着下床来溜达,看着外头没完没了的雪花,楚辞冻得直哆嗦的同时,也忍不住有些担忧。 楚轩一直跟在楚辞后头,赶都赶不走,脸皮厚得跟什么似的。 见楚辞穿成个球了还冻得直跺脚,心疼得不得了。 “辞辞,要不回房间练练功吧,总比在外头吹凉风好。”楚轩本想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给楚辞穿,结果愣是没找到给楚辞再添一件的地方,只得怏怏作罢。 楚辞也没搭话,就那么看着飘落下来的雪花出神。 楚轩等了许久也不见楚辞动弹,心里就有点着急了。 他忍不住走到楚辞身边,想做点什么好引一引楚辞的注意力,没想到就看见了楚辞落寞的神色。 楚轩心里一个咯噔,顿时就手足无措了。 楚辞只是忽然想起,当他被困在太和殿不得自由的时候,有段时间好像也这样下了很大的雪。 那时候他心寒至极,甚至连外头的温度都感觉不到了,只是无端觉得疲惫。那时候他就病殃殃的躺在榻上,只能透过那狭窄的窗缝看到一点点外面的天空,连到底是什么日子了都记不清了。 而今所有的一切都成了过眼云烟,明明是相同,却又不同的时间,一切都变得不同了。 现在的他依旧生龙活虎,比之当初半死不活的模样好了不止一星半点,甚至当初的罪魁祸首,现在居然无比谦卑的跟随在他身边,让楚辞只觉得世事无常,人生如戏了。 这样的一切都是他想要的吗? 楚辞不禁有些茫然起来。 也许时间过得太久,也许心境已经改变,楚辞只能微微的叹几口气,再不去想那些东西。这个身体虽然还算年轻,可是他的心已经苍老了。哪怕楚辞面上嘻嘻哈哈没个正形,内里却已经白发苍苍,腐朽衰败了。 楚轩觉得气氛不对,他总觉得这个时候的楚辞好像马上就要和着风雪消失了一般,忍不住抓住了他的胳膊。 “辞辞,你没事吧?”楚轩的声音里头带着点惊恐。 楚辞就在这慌张的声音里回过了神,他转头看了一眼楚轩,楚轩面上的神色还来不及收回,被他看了个正着。 楚辞胸膛里头松了松,拉了拉披风,转头道,“我没事,我要再去转转,你若是有事,先回去好了。” 楚辞就慢吞吞的沿着长廊往前走,绕过假山池水,心里十分的平静。 楚轩哪里敢回去?眼巴巴的跟在楚辞身后,不时冒几句话,企图让楚辞搭理他,多和他说几句话。 楚辞就这么静静的听着,也没有接口,发现楚轩沮丧的神色,反而让他觉得十分愉快。 正走到了长廊的尽头,一道凶悍的身影朝楚辞扑了过来。 “辞辞,小心!”发现不对劲的楚轩赶紧往楚辞身前一挡,直接被那身影撞了个四脚朝天。 “这是什么?”楚轩大惊,等他冷静下来,才发现一脚踩在他胸膛上,对着他露出一口雪白獠牙的,可不正是楚辞养的那条狗吗? 楚辞眼见着犬将军示威一般将皇帝陛下踩在脚底下,一人一兽互相对峙着,谁都不服谁的模样,不禁莞尔。 “辞辞,你的狗欺负我!”听到楚辞的笑声,楚轩面上一红,觉得十分没有面子,偏偏这臭狗长得高大,力气也不是一般,竟然让他一时间都动弹不得,心惊的同时,还不忘记要朝楚辞撒撒娇。 楚辞笑得厉害,这会儿也有心情开玩笑了,“犬将军是想同你玩游戏呢。”正说着,已经有一团毛茸茸的小东西箭一般的扎进了他的怀里。 楚辞马上就将毛团接稳了,毛团儿抖掉了一身的雪花,直直往楚辞怀里钻,楚辞只得用披风将它包住。 毛团儿这才满意了,将小脑袋从楚辞的衣襟里头钻出来,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地上的一人一兽,咧了咧小嘴,似乎是在看好戏。 它这一咧嘴,地上的两个都不干了。 犬将军噌的一下站起来,它就单单这么站着,脑袋已经同楚辞一般高了,此时它迈着优美的步伐一点一点靠近楚辞,竟然让楚辞觉得犬将军帅呆了。 楚轩腰身一个用力,也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急急的看向楚辞,才发现楚辞竟然已经被一只大狗吸引住了全部的注意力,一张脸已经黑了。 他居然还不如一只大狗有吸引力,他居然还比不上一只狗? 楚轩意识到这个,顿时觉得天都要塌了。 输给一条狗,无论如何也忍不了! 楚轩大力的咳嗽一声,捂着胸膛,还踉跄了一下,做出了一个痛苦的神色。 楚辞正要伸手摸摸犬将军的大头,听到楚轩痛苦?的声音,回了回头。 “怎么了?”楚辞奇怪的问。 楚轩咳得痛苦,一脸苦笑,“可能是伤到了肺,辞辞,我没事,不用担心。”说完他又是心虚,又是小小的期待着偷偷瞄楚辞。 楚辞果然就皱了皱眉头,“没事就好。”说完就笑眯眯的将手放在了犬将军的大头上,摸来摸去揉啊揉的。 楚轩一张脸都绿了,他争宠居然真的没有争过一条狗!这让皇帝陛下情何以堪? 犬将军被摸得舒服极了,摇了摇尾巴,还伸出舌头舔了舔楚辞的手心。 他也想舔! 楚轩鼓着一张脸,又是嫉妒,又是羡慕。 楚辞眯了眯眼,揉完了犬将军,见楚轩一副弃犬一般的神色,心中一动,想也没想就拿那只刚刚揉完了犬将军的手去揉了揉楚轩的脑袋。 楚轩被楚辞的手一揉,整个人都荡漾了,脑袋里头晕晕乎乎,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只盼着楚辞能多摸摸他,还忍不住蹭了蹭。 楚辞刚刚摸上去,就心道了一声糟糕,没成想楚轩那一脸享受不以的神色,居然和犬将军没差,楚辞那手就收不回去了。 等揉完了脑袋上的毛,楚轩忍不住拿侧脸去蹭的时候,终于感觉有点不对劲儿。 湿哒哒的?虽然辞辞的手依旧凉凉的,但是这种湿滑的触感…… 楚轩睁开眼睛,就看见面前蹲着一只大狗,猩红的舌头伸出来,哼哧哼哧喘着气儿 ,口边冒出好大一股子白雾。 楚轩整个人都僵硬了,他慢吞吞的去看楚辞,希望楚辞能够给他一个否定的答复,然而楚辞只是尴尬一笑,收回了手。 …… “辞辞!”楚轩眼前一黑,差点没一个跟头栽倒下去。 楚辞咳嗽一声,将手往袖子里头拢了拢,“那什么,洗洗就好了。”说完就不看楚辞,吹了一声口哨,揣着小沙子,带着犬将军赶紧走了。 楚轩见楚辞逃命一般走得飞快,简直又好气又好笑。 他拿袖子擦了擦脸,似乎有点嫌弃,而后就哀怨的叹了一口气,认命的朝楚辞追了过去。 楚轩这一次来看楚辞,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过是只待了一天,就急急忙忙的走了。 临走前楚轩还没忘记趁着楚辞小睡的时候行了一把偷香窃玉之事,被楚辞逮了个正着,最后整个人是被恼怒的楚辞打出去的。 等楚轩一走,楚辞就觉得有点寂寞了。 慕睿在天凉之前,就带着妻儿回南方了,这边太过寒冷,慕小乖岁数小,怕受不得寒。而且南边儿也比京城安定一些,至少安全是无隅的。 袁太妃也时常和小弟大哥处在一块儿,他们多年未见,楚辞也理解。只是并不能时时陪着楚辞,这就让楚辞无聊的闲置了下来。 楚辞只能抱着小沙子长吁短叹,因着身份的缘故,他在京城也没有什么友人,现在又是特殊时刻,他又不能光明正大跑出去玩闹,这几年性子养野了一些,让楚辞都有些待不住了。 好在他虽然很不习惯,到底也不是静不下来的人,日日老老实实的习武练字儿,天天站在梁下逗弄房梁上雕塑一般的影一,居然让单薄的身体多了一层薄薄的肌肉。 这让楚辞简直喜不胜喜,摸着肚皮上的那点轮廓,楚辞感动得差点泪流满面,终于可以摆脱弱不禁风的形象了吗? 等到腊梅花开,第三场小雪也落下来的时候,楚辞听到了楚轩御驾亲征的消息。 边疆的战事变得焦灼起来,夷人这一次似乎是来势汹汹,并且相当强大,好在当初楚辞坚定的行着武能安邦的策略,大楚的军队也是不弱,只是这一仗打得还是有些艰难。 楚辞一听到这个消息,眉头就紧紧的皱了起来。虽然御驾亲征确实很能够鼓舞士气,但是这很危险。 万一有个好歹,这种消息,大概是楚辞怎也不愿意听见的。 “他到底在想什么?”楚辞心中有些焦灼,忍不住跟袁大舅子诉苦。 袁大舅子一直很淡定,闻言也只是淡淡的捧起茶水来喝,“皇上似乎很着急。” 着急? 楚辞想了想,楚轩确实是有些急了,虽然楚辞觉得自己已经不够了解楚轩了,但是还是知道起码他是一个十分谨慎的人。能一步一个脚印往前走,他总是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楚轩为什么这么急? 楚辞扪心自问,他想,他是真的不知道了。 就算楚轩是他一手带大的,他还是不够了解他。他就不曾了解过他的那些心思,有时候,楚辞看着楚轩,真的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 “陛下,皇上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袁大舅子安慰道。 楚辞点点头,“希望如此吧。” 楚辞看着眼前这个英俊的青年,“大舅子,其实就算你的腿有伤,进入军中也不会……” 袁大舅子摆摆手,“陛下莫说这些了,我现在只想做一个寻常人。” 楚辞哑然。 在楚辞看来,哪怕袁大舅子腿有旧疾,只要自己看开些,不要将外头的流言蜚语放在心上,他还是可以做他的大将军,难道他就不觉得遗憾吗? 大概是楚辞的神色太过露骨,袁大舅子微微转开了头,“陛下,这些话以后请不要再说了,我既然已经脱下了盔甲,放下了配剑,抛弃了身为将军的荣耀,我就不再是一个合格的将军了。这样的将军,是带不了勇敢的士兵的。” 楚辞张了张口,最后还是选择了闭嘴。 袁大舅子的神色似乎有些苍凉,楚辞想,大概袁大舅子也是舍不得的吧,只是其中应当是有什么隐情,这些是袁大舅子的隐私,楚辞并不打断追问到底。 他们的对话就到此为止了,楚辞不再问,也不想再问。 只是楚辞的心一日比一日水深火热,听着边关那边传过来的战报,楚辞夜里都没法睡得安稳了。 这一日楚辞照旧听着杨柳给他念着战报,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却出现了。 沈瑾似乎是来得匆忙,神色很是疲倦。 “表兄,你这是?”楚辞瞧见沈瑾,当真是吃了一惊,面对着沈家这位兄长,楚辞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当初他可是偷偷跑出来的。虽然沈家人并没有来抓他回去,楚辞就是心虚的很。 沈瑾顾不上说话,面上带着急色,“跟我走,有五舅舅的消息了。” 五舅舅? 楚辞愣了愣,随即很快就反应过来,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沈五爷?他,他这个身体的生父?楚辞仿佛见了鬼一般。 沈五爷已经失踪了多少年?连先皇都已经过世了,虽然沈瑾一直没有放弃,但是楚辞早就认为,沈五爷应当是不在人世了。 可是现在沈瑾跑来告诉他,有沈五爷的消息了,简直让楚辞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楚辞就这么傻住了,沈瑾却很焦急,“你怎么了?我的人手不足,沈家的存在太过特殊,我们不敢有太多的动作,所以我需要你的人手来帮忙。” 楚辞被沈瑾晃得眼晕,只好连连道,“好,好,我出人,出人。” 沈瑾得到楚辞的准确答复,这才放了心,又赶紧催促,“我们马上走吧,不要耽搁了。” 他实在是很着急,楚辞都看不下去,“表兄,你不要急,你先好好洗个澡,睡个觉。” “我不必……”沈瑾反驳。 楚辞还是第一次见到一直云淡风轻的沈瑾这般的焦急失措,毫不留情的打断了他的话,“你若是不先好好休息,我是不会带人帮你的忙的。” 楚辞指着沈瑾眼睛底下的青痕,“你看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别五爷没有找到,你自己反而倒下了。” 沈瑾还要再说,楚辞没给他开口的机会,“我知道你是神医,但是神医也不是铁打的,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沈瑾恍惚的看着楚辞,楚辞的面容渐渐和儿时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合了。沈瑾抿了抿嘴角,面上有一些孩子受了委屈似的倔强之色。最后他还是乖乖的点头,“好,我知道了。” 楚辞见沈瑾总算是听话,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他赶紧吩咐杨柳去准备热水和食物,连沈瑾身边的童子和马匹也吩咐下去要好好照顾。 沈瑾乖乖的让楚辞折腾来折腾去,最后终于换上了干净的寝衣躺在了床上。 只是这个时候,沈瑾却反而有些睡不着了。 他摩梭着腰间的一枚玉扣,神思渐渐飞远了。 沈瑾并不是沈氏主家一脉,若是没有天分的沈家子弟,也是没有资格学习沈家的传世医术的。 沈瑾的阿娘出身沈家旁系,本就没有资格上小南山,他娘出嫁以后就更加没有资格。只是娶他娘的那家人并不知道,只以为娶了沈家女,就该和小南山沈家牵扯上关系才对。 可惜,他们很快就明白,这个沈家媳妇并不能带给他们足够的利益。 沈家女很少外嫁,一旦外嫁,几乎就算是自逐出家族了,当年沈瑾的娘不顾家里人的反对毅然决然出嫁,到头来还是痴心错付,早早就香消玉殒了。 那时候沈瑾只有两三岁,丁点大的小娃娃,被亲娘就这么丢下了,他的爹看起来也并不太再意他。 沈家人有时候很冷漠,例如离开沈氏外嫁的女子,除了一些丰厚的嫁妆,沈家的医术是半点不准外传的,甚至连名字都会被从族谱上划掉。外嫁女就是无根的浮萍,以后的生活是苦是甜,沈家人都不会过问。 沈家人有时候又是感性的,没谁可以欺辱沈家人,哪怕那个沈家人并不太得到重视。 沈瑾就是被沈五爷接回沈家的,而且还亲手给他取名为瑾。瑾,美玉也,怀瑾握瑜兮,穷不得所示。可见沈五爷确实很喜欢沈瑾这个小娃娃。 沈瑾那个时候已经能够记事,他当然记得当初那个神仙一般的人物将他从冷漠的家中接出来,塞给他一枚玉扣,说了一些他当时根本就听不明白的话。 他虽然听不懂沈五爷大部分的话,但是他牢牢的记住了,这个神仙一般的人物是他的舅舅,他可以叫他五舅舅,这是他的亲人。 从此以后,沈瑾便成了沈五爷的小跟班,哪怕其他的舅舅们也都爱逗逗他,沈五爷还经常玩消失,并不常出现在他面前,他还是最喜欢他。 只是后来,沈五爷再也没有出现了,就好像这个家里从来就没有这个人一样。 沈瑾一直在等,他以为五舅舅迟早会回来的,只是这一天,他等了太久太久,他的五舅舅还是没有回来。 他跑去问其他舅舅,还去问姥姥,大家都只是摸摸他的头,却什么话也不说,只是黯然的叹气。 沈瑾就不问了,他开始展现他惊人的医术天赋,也开始四处行医,他想,也许他哪一天在路上就能遇到五舅舅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沈瑾只歇息了一夜,就等不下去了。 楚辞看他实在是着急,没办法,只得迅速调出了人手,陪着他往消息的来源处寻去。 袁家兄妹都很惊讶,这个时候楚辞若是离开,实在不是什么好时候。 奈何楚辞根本没办法说出理由,关于他的身世问题,外界是有诸多的猜测,但是唯一没人敢提的,便是楚辞根本不是楚家血脉。 当初他可是先皇当着所有人的面,信誓旦旦的认下来的,若是有人质疑,这可就是质疑先皇了,这种话没人敢说。 大概,也是所有人相当坚定的认为,先皇不可能做出混淆皇室血脉这种蠢事的,谁知道先皇真的那么大胆?还真不怕列祖列宗跳出来把他打死。 总之,含含糊糊和袁家兄妹解释了一通之后,楚辞赶紧带着沈瑾走了。 他们的人马一上路,沈瑾就紧绷住了神色。 楚辞陪着他坐在马车里头,看着沈瑾不停的换着姿势,完全就是坐立难安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开口了,“表兄,你应当放松一些,若是你总是这样着急,伤了身就不好了。”其实楚辞是怕沈瑾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若真是那样,也不知道沈瑾受不受得了。 沈瑾摇了摇头,他确实是失去了往日的从容了。 看见楚辞关切的眼神,沈瑾呼了一口气,“我明白的,我还不至于失了分寸。” 楚辞见沈瑾果然神色渐渐平静下来,悄悄松了一口气。 这一回,沈瑾得到的消息,是一位受过他恩惠的病人提供的,刚好那病人曾经在许多年前见过沈五爷,后来又知道沈瑾一直在找沈五爷,就赶紧给他送了信去。 沈瑾得到消息,几乎是马不停蹄的往这边赶,沈家的人一般不能随意动的,太多眼睛一直盯着沈家了。 后来沈瑾居然发现,貌似不止他一个势力在找沈五爷,沈瑾甚至在人家手底下吃了点小亏。发现只凭借他自己应当是没办法将这件事做成了,沈瑾赶紧就来找楚辞帮忙了。 “表兄。”楚辞斟酌了一下语气,还是小心翼翼道,“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沈,沈五爷还尚在人世,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归家?为什么什么消息都没有传回去?” 楚辞话音一落,马车里头就安静了下来。 沈瑾没有开口,一时间,车厢里头寂静得只能听见车轮碾压路面的嘎吱声。 细碎的小石子儿被车轮碾压到一边,沈瑾终于开口了,声音很是嘶哑,“我不知道。” 楚辞握了握手心,发现手心有些凉,他嘿嘿干笑了两声,干脆就不说话了。 一路上紧赶慢赶,终于在两天以后到达了一座小城。 樊城是靠近边关的一座边陲小城,离着边境还算远,所以就算大楚的边境这段时间一直不太平,这座小城看起来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当然,这种太平也仿佛只是镜花水月一般,因为前方一旦出事,这座小城就该是第一个要遭殃的。 楚辞一行人低调的扮作了行脚商队,进了城。 不管是扮平民还是扮商人,楚辞带着龙虎卫做起来都是轻车熟驾的,因为他本来就干着这个行当。 堂堂龙虎卫,都已经沦落成了小商小贩,现在个个被调-教得能上菜市场和卖菜大婶儿掰扯那一个两个的铜子儿,说起来也当真是可怜的很。 进入城中,楚辞将人手分散,自己身边只留了十来号人,而后就住进了城中客栈。 楚辞被这一趟行程折腾得够呛,一到客栈,胡乱吃了一通东西以后就睡了天昏地暗,等他睡醒过来以后,都不记得过去多长时间了。 睁开眼睛,就有人捏着他的鼻子,而后嘴里一通苦得要命的汁水灌进来,差点把楚辞呛晕过去。 “唔,干什么?”楚辞含含糊糊的抗议。 入目的是一张沈瑾带着愧疚之色的脸 “抱歉,是我太心急了,你的身体根本吃不消,是我的错。” 原来楚辞又生了一回病。 也是,那么一趟颠簸劳累,让娇生惯养好久的楚辞遭了老大的罪,终究是吃不消了。 原来是自己生病了。 楚辞晕晕呼呼的想,他的脑袋是挺昏的,真是的,被娇养得太过,这点折腾就受不住了。 楚辞以为自己很快就能生龙活虎,哪里晓得,一连躺了好几天,还是起不来床。 沈瑾天天外头跑着,还得顾着楚辞,眼见着神色就更加憔悴了。 楚辞清醒的时候有些过意不去,“表兄,我有人照顾着,好容易有了五爷的消息,可别错过了。”楚辞想让沈瑾把注意力都放到找人上,万一沈五爷不在这里,又跑路了,他可怎么办哟? 沈瑾听得楚辞这话,脸色就沉下去了,他显然很不高兴。 楚辞微微有些心虚,貌似他现在非但帮不上忙,还拖了后腿了,也不知道他们的进度怎么样了。 “你好好养病就是了。”沈瑾黑着一张脸,扔下空了的药碗,站起身来就拂袖而去,将楚辞一个人晾在了床上。 楚辞暗暗叫苦,这人走了,总得帮他叫一个人来吧?他好想方便! 没办法,楚辞只能翻了一个白眼,斜了一眼房梁,“小影影,你家主子快要被一泡尿给憋死了,快,快来救驾!” 房梁上的人差点没直接摔下来。 楚辞解决了人生大事,终于颤颤巍巍被青着一张脸的暗卫头头扶到窗前透透气,这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沈瑾的找人之旅好像并不怎么顺利。 至少他将楚辞的人手指挥了个团团转,将整个小城都翻了一遍,也没有将想要找到了人翻出来。 “难道五爷已经离开了?”楚辞见沈瑾如此的辛苦,虽然有些不忍心打击他,但是他还是说出了口。 沈瑾立在楚辞身边,整张脸都浸没在了阴影中,楚辞也瞧不见他的神色。 其实,沈瑾也未尝不知,他这种类似于大海捞针的做法,可能根本就没有用处,只是他还是很不甘心。 这么多年了,真真假假的消息,他不知道收到了多少,这一回,好容易消息靠谱了,但是看起来老天爷并不帮他,他们好像错过了。 “我想再往北边走。”沈瑾突然下定了决心。 “还向北?再隔几百里地,可就不是大楚的地盘儿了。”楚辞被沈瑾惊到了。 大楚的威慑力不容置疑,虽然边关并不怎么稳当,但是也没人敢来随意撒野。一旦出了边界,安全可就没有保障了。 “这些天我打听过了,并没有人从这里往南边儿去,这里是唯一一座中间城,没道理若是五舅舅他们要是往境内走,会没人发现。他们应该是往外边儿去了。” 楚辞磨了磨牙,“就你这小身板儿,出了边关,非得就被那些异族生啃了不可。”谁会对不是同一族的人友好?也不看看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楚辞有些恼火。 以往还好,他们和夷人还没有开始干仗。 可是现在大楚正和人家干得起劲儿呢,跑出去,可不就是送上门给人逮住泄愤的吗? 楚辞气得要命。 沈瑾却铁了心,根本不将楚辞的反对听在耳中,让楚辞简直郁闷至极。 “好吧,你赢了。”楚辞对上沈瑾黑漆漆的眼睛,终于认了输。 于是,离着小城几里远的郊外,悄无声息的多了一个仿佛是普通游牧小村的夷人队伍。 草原上牧草丰硕,只是冬天还没有彻底过去,积雪也没有彻底融化,但是顽强的绿草已经探出了头。 就算外边儿夷人王庭和大楚的军队正打得不可开交,普通的平民们,依旧普通的生活着。他们不羡慕中原的黄金女人,眼前只看得到身边干瘦的羊马,只想着能赶紧找一块好的牧场,将这些饥饿的畜生们喂饱。 这一队夷人似乎有些疲惫了,他们的羊和马都瘦骨粼峋,人也疲惫不堪,看起来特别的辛苦。 他们背着大包小包,似乎是从草原深处过来,却因为异族的身份,并没有在中原得到什么帮助,这会儿只能失望的返回去。 那一匹瘦弱的马身上的毛都变得灰扑扑的,本该拥有洁白身躯的草原羊们,也浑身打着摆子,下一刻就要饿死的样子。 为首的是一个红脸汉子,似乎是这一队人的首领,他们越来越接近边界,渐渐的,开始遇到巡逻的军队。 一旦听到马蹄声,为首的那个红脸青年立刻就要低下头,唯唯诺诺带着所有人缩在一边,甚至还要使劲儿抱着他的羊和媳妇儿,一个黑乎乎的草原女人,生怕他们被抢了去似的。 当然,像他们这样的人还是很多的,至少,大多数的巡逻队都不会对那几只瘦得只有骨头的羊感兴趣,更别提那个丑得要死的草原女人了。明明生得膀大腰圆,脸还黑得很,这样的女人,也只有那个丑汉子当做宝了。 当然,这也只是一部分,至于剩下的,饥不择食的,或者根本就是一些游兵散勇,有羊吃就不错了,还有女人,啧啧,运气真好。 只是那个女人看起来好像很害怕的样子,啧啧,看起来更丑了。 不过没关系,她总归是个女人嘛,衣服一扒,还不都是一样的。 第一百三十八章 “军,军爷们,你,你们这是想干嘛?”丑汉子抱紧了他怀里的媳妇,吓得面无人色,却还是想要保护他的妻子。他怀里的媳妇儿似乎更加害怕,整个人埋在丑汉子的怀里瑟瑟发抖。 这一队巡逻队的装束十分杂乱,很明显,他们并不是什么正规军,很有可能只是自己组织起来的,也想趁着混乱浑水摸鱼的杂兵。 草原上不太平,不管是大楚人还是夷人,为了躲避混乱,不停迁徙的流民都十分多。只是这一流民,好死不死遇上的并不是正规军,军纪在他们眼中根本就是摆设。 “麻溜点儿,别留下什么把柄。”根本没有人搭理那可怜的丑汉子,为首的一个大汉朝自己的手下们警告一番,就什么也不管了。 他们为什么来这里刀口舔血替那些正规军当牛做马?还不是为了金子和女人?管他那么多干嘛,自己爽了才是最重要的。 “我要第一个来!” “上回你都把那中原女子给骑废了,这次可不能再让你第一个!” 一群大汉恍若饿狼,将恶毒的目光朝丑汉怀里的女人身上扫去。 那丑汉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安静下来,眸中全是冷色。 只是这一群杂军居然也没有注意到,只是那为首的汉子忽然觉得后颈有些发凉。多年来的血腥生活立刻让他皱起了眉头,他惊疑不定的打量着这一群吓得瑟瑟发抖的流民,也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 “你们……”汉子觉得不对劲,打算让手下们先收敛一下。 只是这句话显然已经迟了,只听得一声音爆之声,一只利箭凭空而来,一箭射穿了那个将手伸向丑汉怀里女人的大汉的脖子。 那大汉的手还保持着前伸的姿势,脸上表情却已经从狰狞变成了惊骇。下一刻,他就捂住自己的脖子,嘴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只是鲜红的血迫不及待流了他满身都是,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很快一头栽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哈拉!”为首的汉子目龇欲裂,他怒吼一声,一把抽出背后的长矛,只是片刻,接二连三的箭雨密密麻麻袭击而来,根本没有给他们一刻的喘息时间。 为首大汉想要摸出包里的信号弹,可是一支箭射穿了他的胳膊,下一刻,他再也没办法再去使用另外一只胳膊了,世界已经变黑了。 这一支杂牌军的覆灭不过是短短半刻钟,只余下了一地的血腥。 那丑汉子怀里的媳妇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挣脱了丑汉子的胳膊,抿紧了嘴唇,面上有些懊恼之色。 倒是那丑汉子一副忐忑的模样,眼巴巴瞅着他媳妇儿,可怜兮兮的样子,眼睛却贼亮贼亮的。 “我都说了,别扮成这样,别扮成这样,现在好了,惹麻烦了吧?”忽然那黑脸媳妇张口就吐出骂语来,居然是个清澈的男音。 “那个,媳妇儿,不是说好了,你不要随意开口,免得露馅儿了吗?”丑汉子居然还敢反驳。 “你!”这黑脸媳妇儿脸更黑了,怒气冲冲瞪着丑汉子,居然将头上一块乱七八糟的头巾一扯,再把身上的襦裙一脱,露出里面厚厚的男装来。 “我真是疯了才同意你这乱七八糟的主意!”楚辞气得半死,他一定是脑子进水了才会同意楚轩这样扮成流民的主意。 本来他和沈瑾已经打算出城,谁知当天夜里居然就被楚轩给截住了。 虽然楚辞这次带的人并不多,但是这种时候,任何的蛛丝马迹都不会被放过。 楚轩其实是当天就得到了消息,虽然探子们打探到的消息都是有理有据,有来有头,根本就没有半点值得怀疑的地方,楚轩就是有一种强烈的直觉。 楚辞来了! 他的直觉确实没错,若是他没有毫不犹豫的赶过去,楚辞早就已经拍拍屁股人走得干净,怎么可能被他堵在了城门口? 楚辞看见楚轩的时候,一张脸已经黑了一半,楚轩倒是激动的很,他可没想到楚辞居然会跑到这里来了,他已经做好了很长时间见不到楚辞的准备。 楚辞自己送上了门,楚轩自然是高兴,只是当他对上了沈瑾波澜不惊的眸子,一颗心又被泼了一桶冷水。 “辞辞,你怎么和他在一起?”楚轩的眸子里全是警惕。他怎么可能把这个将楚辞从他身边带走六年的人给忘记了。 沈瑾面对楚轩的时候,可就没有多余的表情了,他冷冷的扫了一眼楚轩,也不说话。 只是这两个人居然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搞得楚辞头都大了。 “行了行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要打架,能不能先换一个地方?”楚辞头疼道。 楚轩立刻换了一副脸色,软软糯糯道,“辞辞,我好想你。” 楚辞已经习惯楚轩如此这般,所以脸色都没有变幻一下,反而沈瑾嘴角微微一抽,露出一点难以置信的神色,而后他马上将这点神色收敛了。 楚轩哪里还顾得上注意沈瑾?一颗心全都落在了楚辞身上。楚辞正好瞧了正着,沈瑾淡淡的撇了他一眼,搞得楚辞立刻面红耳赤,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咳咳。”楚辞掩饰的咳嗽一声,“我们走吧。” 一行人很快就远离了城门。 楚轩并不知道他们来到这里的原因,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变成一块牛皮糖。 楚辞赶不走楚轩,头都大了一圈,沈瑾虽然面上不说,心中也有些着急了。 没办法,楚辞只得将楚轩拉到一边,“军中空闲得很吗?要你这个皇帝到处乱跑?” “别担心,辞辞,有袁将军在,我交代过了,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也不要紧。”楚轩半点不在意,直接用话头堵住了楚辞的嘴。 楚辞被他堵得哑口无言,只得暗自生闷气。 “我们有事,你别跟着了。”楚辞只得说了大实话。 “什么事?辞辞,我能帮忙啊。”楚轩紧紧盯着楚辞,没打算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放弃。 “你帮不上什么。”楚辞木着脸道。 “辞辞不说,怎么就知道我帮不上忙?” “我说你帮不上就是帮不上。” “我怎么就帮不上了?” 最后楚辞头晕脑胀的妥协了。 楚轩暗暗窃喜,甚至还提出了分兵乔装的想法,楚辞也同意了。 而后他们就遇到了一队迁徙的流民,花了一些钱财,就轻而易举得到了他们的所有家当,大家皆大欢喜。 楚辞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同意扮成个夷人妇女,他觉得他一定是被楚轩给糊弄了。 反正他现在是不想继续装女人了,他现在火气很大。 楚轩一见楚辞扔了头巾,就知道接下来的便宜占不了了,只得硬着头皮先去哄人。 好话说了一箩筐,楚辞总算是消了气。 不过楚辞却没打算就这么放过楚轩,反正楚轩扮丑汉子扮上瘾了,那就这么扮着呗。 楚辞摇身一变,自己又成了夷人小队的少主,身边当然还有个当牛做马的丑奴。只是这丑奴似乎有些不懂规矩,老是爱往少主身边凑,被嫌弃了也不在意,抹一把脸,又腆着脸上去了。 一行人磕磕绊绊的,很快就出了边境,进入了草原内部。 绕过了主战场,这一队流民也遇到了不少夷人的军队,同样的流民也遇到了不少,大的队伍能绕过就绕过,实在是绕不过了,就制造些混乱,总算是有惊无险的脱了险。 遇到流民,那是求之不得,凑上去变着法子的打探消息。 可惜,草原太大了,楚辞他们一连走了半个月,依旧是什么消息都没有打探到。 楚辞泄了气,沈五爷是不会待在原地等他们来逮的,这会儿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况且他们也不敢进入夷人的城镇,万一被人认出来,那可就没地儿哭去了。 楚辞有些灰心,楚轩又何尝不是? 这日他们正和一队流民坐在一起分享着马奶酒,一个人的话却引起了楚辞的注意。 “听说了吗?大燕国的国君驾崩了,病得要死了的燕太子却突然完好无损的跳了出来,将他几个不安分的兄弟杀了个措手不及。” “那燕太子这么多年一直缠绵病榻,还差点被国君给废了太子之位,没想到居然是个扮猪吃虎的。” “什么扮猪吃虎?人家那叫藏龙卧虎好吗?” 几个人就着燕太子说了好些话,很快又说到别的话题去了。大燕离得他们太远,这些事情,不过是平日里拿来消遣的。 谁还能认识燕太子?看他怎么翻手为云翻手为云的? 楚辞神色有些异样,那和他唠嗑着的汉子正说得起劲儿,没成想楚辞突然没了反应,让说得正溜的他很是不爽。 “大哥,大燕那边儿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说呗。”楚辞就笑嘻嘻的问。 他现在这张脸显得嫩得很,眼睛又黑又亮,还带着几分娇憨,让大汉声音都柔了一些。 楚轩木着脸站在一边,醋坛子打翻了不知道多少坛,偏偏他现在就是个装聋作哑的丑奴,哪里有资格管主人是不是在使美人儿计?愁得心中火烧火燎的,还得忍着。 “你问这个啊,就是前几天的事儿。”汉子便滔滔不绝的捡着一些话来给楚辞说。这些话大概已经经过了润色加工,将燕太子形容得如何如何聪明,如何忍辱负重,几个争权夺位的皇子又是多么多么的可恶。 楚辞听得头皮发紧,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总之,最后可恶的皇子们都被燕太子打败了,并且已经定下了新帝登基的日期。 楚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传播这个故事的人,肯定是燕太子的终究崇拜者,或者干脆就是燕太子的人。 “没想到大燕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楚辞有些感慨。 大燕和大楚比邻而居,也算得上是友谊之邦。当然,这个“友谊”二字,就要打个问号了。至少大燕和大楚近二十年来,也是友好无战事的。 这次大楚和夷人斗上了,大燕并没有任何反应,没有趁火打劫,想来应该是自顾不暇。不过燕太子成功登基以后,接下来还是不是能够继续维持和平,那便天才知道了。 楚辞谢过了汉子,和楚轩围坐在了一起。 “我想,夷人王庭大概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楚辞突然说道。 楚轩眼巴巴的坐在楚辞身边,也跟着点头,“没错,既然大燕已经稳定下来,夷人和大楚的胶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夷人啃不动大楚,甚至还崩掉了牙,损失了不少精良的军队。虽然大楚这边损耗的人马也不少,但是大楚兵强马壮,并没有夷人王庭想象中的那么好啃,显然大燕的事儿会给他们带来非常大的压力。 他们得防备大燕可能会掺上一脚,到时候腹背受敌,他们可就麻烦了。 楚辞和楚轩对视一眼,心中都做了一个决定,那就是——该回去了。 他们已经深入了草原内部,此刻若是要回去,还是得非常小心。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便要马上行动,虽然没有找到沈五爷,楚辞还有些遗憾,但是这件事只能到此为止了。 回去的速度就比过来的时候快了,因为不需要打探沈五爷爷消息,他们都是避开了人群的,这让队伍的安全性提高了不少。 靠近大楚边境的时候,只花了五天,只是他们还没有回到自己的队伍,已经有消息开始流传,夷人王庭将要和大楚议和了。 其实楚轩对这个结果也是不太满意了,这些夷人当真是好生霸道。想打大楚就打,想议和就议和,完全就是一副来去自如的样子。总觉得该将他们彻底打败打服,才能消解心头之愤。 可是他也明白,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今年冬天雪下得太大,大楚不少州县都遭了雪灾,提前结束战事,赶紧去救灾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况且因为这一场过大的雪,许多地方地里的庄稼都遭殃了,春天的时候,不知道又有多少地方将要颗粒无收,这些地方,朝廷总得要给他们一条活路才好。 休战果真是大势所趋。 楚辞暗暗回想,大概上辈子,这一场战事应该也是无疾而终的,楚辞将目光放到楚轩身上。 此时楚轩依旧是一副狼狈不堪的装扮,脸涂得黑黑的,脸上带着愚蠢兮兮的傻笑。那么,楚轩又是为何要亲自来参与这场注定的战争呢?大概,他很快就能知道原因了。 楚辞收回目光,低垂着眼眸,他骑在一匹瘦弱的马上,觉得有些冷了。 “辞辞,你冷了?要不要添一件衣裳?”楚轩注意到楚辞的小动作,赶紧问。 楚辞打量着一脸关切之色的楚轩,轻轻摇了摇头。 楚轩见楚辞闭口不答,握了握手心,觉得有些紧张,“辞辞,要不要,咳,和我一起回京?”他问的时候还很忐忑,问完以后,反而坦然了。 楚辞讶异的又看了看楚轩,想了想,“再看看吧。” 楚轩有些失望,不过他并不沮丧,很快就重新变得精神抖擞,辞辞没有彻底拒绝,总是好事。 一路无话,更加接近边境的时候,楚辞突然发现了不对劲。 “小心一些。”楚辞神色严肃,飞快的翻身下马,他们一行人悄无声息的分散开来,融入了大队的流民之中。 混乱之中,楚轩一直跟着楚辞,悄悄牵住了他的手。楚辞挣扎了几下,并没有挣脱开来,只好任由他牵着了。 很快,马蹄声响起,应该是一支夷人的正规军在靠近。 流民们都神色紧张,纷纷躲避开来。平民和王庭军队仿佛有一种天然的矛盾。军队看不起这些流民,流民们也并不太尊敬这些军队。他们需要安定和平的生活,王庭显然不这样想。 楚辞压低了身子,将身形全部隐没在了人群里面。 只是,人群很快就有些恐慌起来,因为这一支军队非但没有离开,反而朝他们围了过来,隐隐成了一种包围之势。 那种仿佛打量死物的眼神,让楚辞也紧张起来。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楚辞有些不安。 楚轩握紧了楚辞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楚辞感受着手心上的温度,渐渐平静下了躁动。无论如何也不会更加糟糕了,他们随机应变就好。 很快,有一小队的骑兵,开始驱赶人群。在吵嚷和恳求都无果的时候,流民们骂骂咧咧,只能朝着骑兵驱赶的方向移动。他们手无寸铁,斗不过这些全副武装的家伙。 一群人跌跌撞撞往前走着,落在最后的人,面对的就是可怕的鞭子。 楚轩一直将楚辞护在怀里,小心翼翼护持着,不让任何人有机会靠近楚辞。 就这样跌跌撞撞走了大半天,他们竟然靠近了一片山区。 还能看见山顶上常年不化的雪,流民们被推攘着关在了一个巨大的营地里。 “他们将这些流民集中起来,到底想要干什么?”楚辞纳闷。 楚轩却难得开始享受和楚辞独处的机会。虽然楚辞的护卫们依旧远远在周围守着,可是离他很远,不能再该死的把他隔开得老远了。 “辞辞,你饿吗?渴不渴?”楚轩干脆将楚辞整个人都搂进了怀里,楚辞被他用外面看起来破破烂烂,其实内有乾坤的袍子裹住,一点风都没有被吹到。 他有些不自在,推了推楚轩的胸膛,当然是没有推动的。 “干什么呢?你注意点。”楚辞靠在楚轩的胸膛上,挣脱不开,干脆认命的贴在了他的肩膀上。 反正挤在一起取暖的人非常多,他们两个也没有很显眼。 宽大的袍子掩盖了他们所有的动静,楚辞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抵在他的唇边。楚辞闻着味儿,居然是一块马肉,真不知道楚轩到底是什么时候揣上的。 他也没有推辞,一口就将马肉含进了嘴里,只是嘴唇未免碰到了楚轩的手指,让楚轩浑身都震了震。 楚辞咯吱咯吱开始嚼马肉,楚轩则趁着这个机会开始往楚辞脸上抹东西。小部落少主的身份也许之前还适合楚辞,现在还是注意着点比较好。 楚辞觉得有些痒,不过也不是不能忍受,“你做什么?” “帮你遮掩一下。辞辞,你生得这么好看,可不能让别人看了去。”楚轩理所当然道。 “你闭嘴。”楚辞恼羞成怒,狠狠拧了一把楚轩的腰。 楚轩疼得小小的抽了一口气,皱着脸道,“辞辞,你想谋杀亲夫吗?” 楚辞气得又拧了他一把。 楚轩就不敢再作妖了。 就在他们沾沾呼呼的时候,有人进来清点人数。 楚轩照旧护着楚辞,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 “人数够了,算作一批吧。”楚辞就听见有人说道。 “他们到底是想干什么?”楚辞忍不住嘀咕。 “别怕。”楚轩靠近楚辞,在他耳边轻轻说道。 楚辞果然就心安了不少。 而后,又有人将他们这些人分成了男人和女人两批,年迈的,实在是孱弱的小孩和老年人也被挑了出去。 “军爷,你们……”有人心中疑惑,想要问一问缘由,可惜只换来了鞭子一顿抽,然后便没有敢说话了。 所有人唯唯诺诺,不敢再多说话。 “靠,你们这些家伙,把我们抓到这里来,到底想干什么?”一个青年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 这青年仿佛点燃了大家的不安,一时间恐慌在人群中蔓延。 “闭嘴,老实点!”持鞭的人见事态不好,毫不犹豫的一脚踹翻那个青年。青年“哇”的一口吐出血来,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他居然被一脚踹断了脖子。 “还有人要问吗?再多话就是这个下场!”这人恶狠狠的踩着青年的尸体,一身凶煞之气,所有人都不敢出声了,哭泣声却渐渐变大了。 而后他们被监视着排队领了工具,开始个一个往山里走。 楚辞打量着分到他手中的铁锹,目光奇异。 他们,似乎是要被赶去挖矿? 楚辞心中一惊,难道夷人找到了铁矿?盐铁,可都是国家资源,若是夷人真的找到了铁矿,被他们顺利开采冶炼了,大楚还能够继续保持优势吗? 楚辞和楚轩相视一眼,心中大概也有了一些底。 果然,通过长长的小径,他们进入了一个山洞。这个山洞明显是人工开辟的,很是平整。周围监视的人也渐渐增多。 显然夷人十分看重这个矿,外头居然一点消息都没有流传出去,也许,不单是没有人愿意流传,大概也没有机会把这个消息传出去了。 脚底下散落着不少的矿石,这是一个裸矿,不知道怎么的,被夷人给发现了。 这里离着边境也不算太远,怪不得夷人王庭要在这样不占优势的情况下和大楚开战,而且交战也不够积极,总有一种是要拖住他们的感觉。 现在真相大白,原来是为了这个矿脉,很显然,这个买卖很划算。 楚辞心中也有些激动,大楚也是有几座矿脉的,不过储量不是很多,这个矿脉,单单只是看外面,储量就不少。不是一个大矿,也得是一个中矿。 楚轩有些激动,没想到阴差阳错,居然让他们知道了这样一个好消息。 若是没有碰到楚辞他们,也许夷人这个秘密,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解开了。现在,却被他们这么误打误撞的就给碰到了,可不就是运气极好么。 楚辞和楚轩忍着激动,彼此都看见了对方眼中的兴奋。这是一个好机会,实在是太好了。 不过目前看来,他们应该是没有机会动什么手脚了,毕竟现在还受制于人,要先等机会。 夜里,楚辞和楚轩跟着大部队忙碌了整整一个白天,总算是得到了稍许休息的机会。 楚辞有些吃不消了,软绵绵的靠在楚轩的胸膛上,他体力不如楚轩,又不能叫那些监工发现不对劲,只能拼命忍耐。没有楚轩一直给他输入内力,楚辞怕是早就已经坚持不住了。 楚轩见楚辞这副模样,心疼得不得了。 他不停揉着楚辞的胸膛,暗暗咬牙,让他的辞辞这么辛苦,这些家伙他肯定不能放过。 楚轩和楚辞这般的亲密无间,早就惹来了一群看稀奇的人。但是见到两个玩龙阳之癖,短袖分桃的,居然是两个丑得可以的大男人,让不知道多少人犯了嘀咕,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可惜,还是有一个人,一直默默的注视着他们,目光微闪着。 待所有人都睡着以后,楚辞悄悄睁开了眼睛。 楚辞悄无声息的爬了起来,楚轩的怀里一空,马上也跟着睁开了眼睛。 楚辞来不及惊讶,先吹了吹手指,便悄悄往寂静处摸去。 楚轩赶紧跟了上去,就在他们起身以后,也有不少人跟着睁开了眼睛。不过这些人并没有起身,只是警惕得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寂静的林子里头,突然传出了几声低低的鸟鸣声,一只夜枭悄无声息的出现,停留在了楚辞的手臂上。 “咕咕……”夜枭喉咙里咕噜了几声,眼珠子转了转,低头啄了啄楚辞的手指,楚辞顺势摸了摸它柔软的脑袋,从袖子里摸出一条布条,系在了夜枭的腿上,几颗丸子也出现在楚辞手上。 夜枭又兴奋的抖了抖腿,吃了丸子,翅膀一张,马上就飞走了。 楚辞望了望,这才转身,由楚轩拉着,准备回去了。 “谁?”楚辞和楚轩突然目光锐利的看向一个方向,一道黑影已经冲了过去。 很快,扮作流民的暗卫,就捏着一个不停蹬腿,被捂住了嘴巴,神色惊慌的少年出来了。 楚轩眯了眯眼,杀气四溢。 少年吓得流泪,很快就哭花了一张脸,偏偏他发不出一点声音,看起来又狼狈又可怜。 “辞辞,怎么处理他?他应该都看见了。”楚轩还是先问询了一下楚辞的意见。 少年听到“处理”这两个字,已经吓得面无人色,一颗颗眼泪滚滚而出,他不停的摇头,用哀求的目光看向楚辞。 楚辞早就已经不是一味心软善良的人了,“他都发现了什么?” “主子,这小子本来就躲在那里睡觉,似乎是知道你们会出去。”所以护卫们就没有发现他,还是他自己泄露了秘密。 “……”少年又使劲摇头,显然被吓坏了。 只是突然大家都神色一变,那暗卫伸手在少年脖子后面一按,少年就软软的倒了下来。 而后他们迅速回到原位,躺了下来。 几个巡查的人举着灯笼,没有发现古怪,很快就离开了。 楚辞心跳有些快,他这是惊吓得。 腰上多了一只胳膊,牢牢的搂住他。 “行了,松手。” 楚辞拍拍腰间的手,低声道,这样一直被楚轩抱着,楚辞很不自在。 楚轩却舍不得松手,难得楚辞这么乖顺,他还想再多抱一会儿。 “辞辞,我很想你。”脖颈间多了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楚辞觉得有些痒,推了他一把,“别乱来啊。” “就要乱来。”楚轩撒娇。 楚辞被楚轩弄得浑身发痒,抬起头来,却看见了楚轩那张丑汉脸,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因为要忍着不发出大的声音,楚辞忍得十分辛苦,胸膛震动着,连带着楚轩也跟着浑身发痒。 他觉得身上着了火似的,突然之间热得不得了。 “你还笑,信不信我在这里办了你?”楚轩恶狠狠的威胁。 楚辞自是半点不信,况且他也是一张惨不忍睹的脸,他就不信楚辞还下得去口。 楚轩一眼就看出了楚辞的想法,气得牙痒痒。 楚辞笑得合不拢嘴, 不过楚辞片刻以后就笑不出来了,楚轩几乎是恶狠狠的一口咬住了他的唇,疼得楚辞嘶嘶一声,差点给他又咬回去。 大概又觉得自己不厚道,楚轩又放松了力道,在楚辞要将他一把推出去之前,含住楚辞的唇温柔的舔了舔。 这力道中含着许多小心翼翼和珍惜,楚辞怎么可能感觉不到? 他觉得自己可能被蛊惑了,在楚轩似乎试图将舌尖伸进他的口腔时,竟然微微张了张口,让他顺利的触碰到了目标。 楚辞这些些微的裂缝,楚轩立刻就察觉到了,他几乎不给楚辞反悔的机会,用一种要将楚辞吞进肚子的力道,恶狠狠的占有了他的唇舌。 楚辞只觉得眼前星光直冒,让他头晕目眩,目光也跟着迷糊了。 躺在不远处的护卫们暗暗叫苦,主子和皇帝也未免太大胆放纵了,简直让他们一颗小心肝都很是承受不住。 虽然那是主子们的事情,但是好歹考虑一下他们的心情啊! 楚轩动作越来越激烈,抱着楚辞的胳膊都发痛了,他等待这一天实在是太久了,久到他都快要绝望了。 好在,好在他还是等到了。 第139章 新年无责任番外【谨慎购买】 这是很久很久以后的番外。 楚辞一觉醒来,蓦然发现周围环境一变! 逼仄的卧室,狭小的床铺,还没有关上的电脑,墨绿色的窗帘外闪着微光,他穿回来了? 楚辞手忙脚乱爬起来,忍不住摸了一把脑袋,一头软趴趴的短毛,已经不是那头被某个人衷爱,保养得极好的长发了。 花了五分钟时间,楚辞终于接受了他穿回来的事实。 扯了扯身上皱皱巴巴的睡衣,楚辞从单人床上坐起来,伸出一只脚将拖鞋勾了回来。 他穿回来了,只有他自己吗? 有些魂不守舍的走到窗边,楚辞一把拉开了窗帘,刺眼的阳光一下子照射在楚辞脸上,让他忍不住伸手挡了挡。 眯着眼睛望着窗外,高楼林立,汽车来往,楚辞突然有些不习惯现代化的气息了,他深吸了一口气,若是真的回不去了,他得要好好重新熟悉这边的生活才行。 只是某个地方忽然感觉有些空荡荡的,楚辞有些不适应的皱了皱眉头,抬手抚了抚心脏的位置。 磕磕碰碰摸索到客厅,楚辞望着空荡荡的冰箱欲哭无泪,他哪里还记得上一次他补充存货是什么时候? 时间隔得太久,哪怕明明是自己的家,楚辞也觉得很是陌生了,他花了半个小时找到了钱包钥匙,又花了半个小时勉勉强强换了一身衣服,楚辞觉得浑身都不对劲了。 身上劣质的衬衫磨砺着皮肤,感觉糟糕透了,果然由奢入简难。楚辞叹了一口气,他得早点适应了才好。 别别扭扭锁好了门,楚辞刚刚将钥匙揣进了兜里,猛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扑他的大腿。 “呜汪汪汪,嗷呜汪汪汪!” 楚辞低头一看,一只小狗正疯狂的扒着他的脚,对着他又舔又叫,拼命摇着尾巴。他依稀记得,这种小狗好像是哈士奇幼犬来着。 “汪汪汪!”小狗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死死盯着他,恨不得扑上去舔楚辞的脸似的。只是它个子太小了,站起来扒着楚辞的腿,都没有楚辞的膝盖高。 “你哪里来的?”楚辞被小狗过分的热情弄得莫名其妙,只是他已经习惯总是有小动物对他很有好感,所以也没有大惊小怪。 “你迷路了吗?”楚辞顺手将小狗捞了起来,发现它脖子上有项圈,显然是有主的。 “汪汪汪!”小狗吐着舌头,殷勤的摇着尾巴,只是那眼巴巴的小眼神儿,怎么看怎么可怜又悲愤。 “你的主人是哪家的?我送你回去?” “汪汪汪汪汪汪!”小狗拼命的摇晃着脑袋,身上的毛都炸起来了。 “你不愿意?” “汪汪汪!”小狗拼命用小爪子去扒楚辞的手指,成功以后,含在口中啜了两口,然后眯着眼睛,一脸的享受模样。 楚辞浑身一僵,忽然试探性的开口了,“楚轩?” 小狗整个狗身就僵硬了,舌头还吐在外面一半,只是它那惊恐的神色,显然已经说明了什么。 楚辞:“……” 皇帝陛下变成了一只哈士奇幼崽怎么办? 楚辞将哈士奇幼崽揣在了怀里,溜达溜达晃悠去了超市,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小狗崽不会说话,心满意足躺在了楚辞的怀里,满足得不得了以后,这才有心情看看周围的环境。 一开始只是觉得这里的建筑有些奇怪,等它注意到了满地乱跑的“怪物”,打扮得“伤风败俗”的行人,各种各样五光十色,让它眼花缭乱的东西,一张狗嘴差点都合不上了,口水都流了出来,粘湿了楚辞的袖子。 楚辞见这狗崽子瞪圆了眼睛,一脸蠢样,差点笑出了声。 “用不着大惊小怪的,我们这里就是这样的。”楚辞好笑道,“你想吃什么?红烧牛肉,还是泡椒酸菜?” “小狗不能吃泡面。”身边突然有人低低笑了笑,一个相当熟悉的声音就从身边响起。 楚辞和小狗一起僵了。 楚辞木着一张脸转过头,果然看见了一张相当眼熟的脸。只是这脸上并没有傻兮兮的笑容,身上也没有华丽的龙袍,只是一身笔直的西装,但是还是很帅。 楚辞闪了闪神。 “嗷呜呜!”楚辞怀里的小狗突然哀嚎起来,发现楚辞看得愣住了,狗脸上满是悲愤,对着那脸的主人竖起尾巴狂叫起来。 “嘿嘿。”这人抬了抬手,做出求饶的样子,对着楚辞有些尴尬道,“你的小狗好像不太喜欢我。” 楚辞抱着小狗的手紧紧,干巴巴道,“大概吧,哈哈。” 楚辞心里已经乱成了一团,眼前这人完全就是不认识他的模样,只是长了这样一张脸,让楚辞简直呼吸不畅。 “那个。”这人不知怎么的,居然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我也养了一只哈奇士。”他伸手比划了一下,“大概就这么大一点,和你的差不多。仔细看看。” 这人忽然凑近了楚辞的胳膊,摸着下巴打量了一下狗崽子,“我养的那只,和你这只长得还挺像的。” 楚辞被熟悉的气味逼得后退一步,继续干巴巴道,“是吗?还真巧啊。” 眼前这人勾了勾嘴角,突然贴近了楚辞,离得楚辞极近,“这样看来,连项圈都长得很像啊,看。”他指着狗崽子的脖子,“连上面的字都是一样的。” “汪!”小狗崽子抬起小嫩爪子,一把捂住了脖子上的项圈。 楚辞干笑两声,将小狗崽子不动声色抱紧了,“那真是太巧了。” 这人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指道,“看来我们真的是缘分不浅,怎么样,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你的电话是多少?” 楚辞胳膊上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 ,“那什么,不用了吧。” “汪汪汪!”小狗崽子叫得更凶了。 “你要不要让它安静一些?等会儿引来了工作人员就不好了。” 楚辞一把捂住了小狗崽子的嘴巴。 “呵。”这人又笑了。 楚辞觉得耳朵里头麻麻的,这样的声音,通常是在某个时候听得最多,楚辞明知道眼前这人应该不是,心里头还是有些异样。 “看来你们都不愿意呢。”这人并没有太遗憾的样子,抽出一张名片,强硬的塞进了楚辞的手里,“那么,记得给我打电话哦。” 他伸出拇指和食指,歪着头比了一个打电话的动作,而后就淡淡笑着,看了一眼发怒的小狗崽子,转身离开了。 楚辞被烫着了一般扔了名片。 “汪!”小狗崽子趁机扑到地上,将那张名片咬得稀巴烂,顺便又踩了无数脚,直到它面目全非,这才心满意足的围着楚辞的脚转了两圈,眼巴巴的求抱。 楚辞将两块面饼扔进了锅里,小狗崽子围着他的脚边打着转,时不时偷偷舔一舔楚辞的脚,门铃却响了起来。 “来了。” 楚辞擦了一把手上的水,走过去开门。 “你好,我是你对面新来的邻居。”一张熟悉至极的脸又出现在了门外。 “汪汪汪!”小狗崽子竖起尾巴,龇牙咧嘴,差点跳起来。 “还有,我养的小狗丢了,不知道这位邻居,你有没有看见?”男人依旧笑眯眯的,没有半点不悦。 楚辞:“……” 第一百四十章 提着灯笼的夷人小兵嘀咕了几句,一脸晦气的往外走。 他摸了摸肚子,一口唾沫吐在了横在他脚底下的一个人身上。 那个男人气息微弱的哼了一声,黑暗中,一双带着恨意的眸子死死瞪着他。 夷人小兵自然看不清他的神色,不过却依然能够想像得出那人脸上的神色,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发生什么事了?”蓦然,有人在小兵身后粗声粗气的问。 夷人小兵吓了一跳,手里的灯笼差点甩出去,他的脊背弯曲下来,点头哈腰道,“大人,只是几个不长眼的,大晚上不睡觉在那里闹腾呢。” “是吗?”男人眉头微微皱了皱,心中却始终还有几分不安。 “新来的人安排得怎么样了?”他轻易不过问这些小事,只是今天实在是心神难宁,于是便出来走一走。 只是这漆黑简陋的山洞里,无数的旷工挤在一起,通风不好,还很潮湿,一股恶臭时时刻刻在他鼻前萦绕,让他脸色难看。 小兵张了张口,谄媚道,“大人放心,都在呢,没谁敢多嘴,那些不老实的,通通都扔到雪山沟子里去清醒清醒了,想必要不了多久就老实了。” 男人沉吟了一番,开口道,“别把人冻死了,现在人不好找,我们不能引起外头的注意。” “是是是,大人放心。”小兵赶紧点头。 男人又在山洞里走了几步,一甩袖子 ,还是青着脸走出去了。 等人一走,这小兵又是一口唾沫呸在了地上人身上,“真他娘的晦气。” 说完提着那灯光幽暗的灯笼,一摇一摆往另外一个山洞去了,步子还挺急切。 远远的,小兵就听见有女人的惨叫声和痛哭声,还有无数男人兴奋的嘶吼声。小兵脚步不停,十分的想靠近,只是想起他还有任务在身,这会儿心里头抓心挠肺的。 最后,他还是按捺不住,悄悄靠了过去,反正他就只是去爽一把,再说了,巡逻的又不止他一个,那些个窝囊废们,想必也翻不起什么大花浪来。 想到这里,他心里那点负担全都没有了,挂着满脸兴奋的笑容,迫不及待推门而入。 …… 楚辞就着一点幽暗的火光,静静的打量着手上地图。 这是他们窝在这矿坑儿里头三个晚上的成果,总算是趁着各种时间和机会将地图弄了出来。 楚轩举着一个小小的火折子,见楚辞的注意力完全在那块破布上,半点眼神都没有分给他,心中不满,嘴巴撅得老高。 可惜他再不高兴,楚辞都没有搭理他。自顾自生了一会儿闷气,楚轩又变得信心满满起来。 他心里还惦记着前两日那个销魂噬骨的热吻,本来还以为第二天再怎么着他的和楚辞的关系也该有点变化了。哪里知道,明明他们晚上都抱在一起睡觉了,楚辞第二日,只是淡定的举起了工具,施施然就去挖坑了。 简直淡定过了头! 楚轩本来还摆了一个无比性感的姿势,等着楚辞一颗芳心相许呢,当真没想到,楚辞穿上裤子就不认人了,让他一张脸黑了个透彻。 这会儿楚轩还有些眼巴巴的,他当然是亲了一回还想再来第二回,第三回,只是楚辞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 楚辞看完了地图,立马感受到了一股子火辣辣的视线,太过灼热了,能把他的衣服都给拔下来。 只是楚辞只是神色如常的抖了抖手,将绘制了地图的布叠整齐了,揣进了袖子里头。 “看什么看?” 楚辞眉头一挑,没个好气儿。 “看你。”楚轩立刻接嘴,见楚辞收好了东西,知道他不会再看了,心里头高兴的很,立刻咂巴着嘴巴,伸手拉住了楚辞的袍子。 只是楚辞这两天一直在地底下钻来钻去,衣裳也没得换,脏兮兮的不说,楚轩一个得意忘形高兴过头用了点力气,就先听见“嘶啦”一声,他就将楚辞的袍子给撕了一块下来。 一瞬间,楚轩打了个哆嗦,觉得一股子寒气儿从脚底下蹿了起来。 “辞,辞辞……”楚轩握着那块破布,舌头打了节,话也说不利索了。 “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楚轩赶紧强调,手一松,赶紧将那块破布一甩,只是又糊了某个无辜的少年一脸。 楚辞嘴角一抽,见楚轩脸上那天都要塌下来的表情,颇有一些无语。他身上的衣服,看着是挺有年头的,只是里头内有乾坤,不上手绝对感受不出来。 真是不知道,楚轩得“激动”成什么样子,才能将它扯坏了。 “行了行了。”楚辞故意拉长了一张脸,吓得楚轩小心肝儿直颤,见楚轩脸都白了,楚辞才接着道,“一件衣服而已。” 楚轩一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儿了,这会儿听见楚辞不怪罪他了,立刻就笑开了花儿。 楚辞暗自嘀咕了几句,暗暗腹诽这小白眼儿狼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只是还是有些忍不住动容,又有些哭笑不得,他有那么可怕吗? 楚轩才不管楚辞心里头在想什么呢,这会儿立马乐呵呵的又凑上去,拼命在楚辞跟前摇尾巴。 周围的暗卫们齐齐翻了个白眼,这小皇帝真不是七八岁的奶娃娃?他们咋越看越不对劲儿呢?算了,这种事情自己知道就好,说出去了肯定落不到啥好。 于是所有人相当有默契的个个抬头望天,还真是看着看着就习惯了,果然传说和现实的差距太大,他们压力有点大。 角落里头,被糊了块破布的少年心慌意乱,手足无措的揭掉了脸上将他吓了个半死的东西。 哪知道还没有摸清楚这到底是个啥玩意儿,就被人一把夺了过去。 少年吓得差点尖叫,可是他马上想到这两天他一旦想要发出什么不对劲的声音,或者干出点儿什么不对劲儿的事情,马上就会落到他身上的,怎么样的遭遇,立刻屏住呼吸,硬生生将尖叫声憋了回去。 将这一口气儿憋回了胸膛,少年的眼睛里头就含了一泡小眼泪,别提有多可怜了。 楚轩喜滋滋的将楚辞的衣裳碎片宝贝似的揣进怀里,这才赏了少年一个眼神。 不过那也只是随意一撇,看看他老不老实,马上就准备离开了。 “等等!”少年立刻出声,他也没敢惊动任何人,所以拼命压低了声音。 楚轩根本没有停下脚步,迈着欢快的小步子往楚辞身边跑。 “你……”少年急了,想也没想就加大了一点声音,剩下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一个臭哄哄的东西就塞进了他的嘴里。 “呕……”少年崩溃的趴在地上干呕不止,他当然知道这是啥玩意儿,塞他嘴里的,可不就是他的臭袜子吗?少年脸都绿了,扔了袜子,整个人差点崩溃了。 “你想说什么?”这时候,他面前多了一双靴子。 就着一丁点儿微弱的光,少年感动得泪流满面。 “辞辞。”楚轩有些不高兴,“你搭理他做什么?” “听听他想说什么。”少年立刻慌了,好在楚辞及时说了一句话,让他立刻就心安下来。 “那么,你想说什么吗?”楚辞蹲下来,声音带着点蛊惑,相当温柔的问。 楚轩差点没把自己给酸死,辞辞怎么能对个泥猴子那么温柔?他都没有这样对他说过话! “我,我……”少年这会儿反倒是又有点犹豫起来。 楚轩立马乐了,“辞辞,既然他不想说话,咱们也别逼他了,赶紧回去睡觉去吧。” 楚辞还没开口,少年吓得直颤,“我说,我说。” 少年那副哭丧着脸的模样,简直让人好笑,偏偏又不能太伤害他的心,所以楚辞都忍得有点辛苦了。 “那个。”少年小心翼翼看了楚辞一眼,“我知道你们在找什么。” 楚辞和楚轩对视一眼,目光中均有些凝重。 “辞辞,这小破孩耍我们玩儿呢,别搭理他了,回去睡觉要紧一些。”楚轩满不在乎道。 楚辞竟然赞同的点点头,“你说的对,是该睡觉了。” 两个人就勾肩搭背准备回去睡觉。 “我……”少年急得要命,“我没有骗你们,我是,我是真的知道你在在找什么。” 楚轩回过头来,脸上有些严肃,“你一个小娃娃而已,怎么可能知道我们在找什么?”他语气中满满的不信任,少年都要被他气哭了。 “我就是知道!我不但知道,我还有呢!” 少年脱口而出,马上就瞪大了眼睛,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他可是没想到,自己竟然这样就露馅儿了。 “恩?”楚辞和楚轩同时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我,我什么都没有说,我,我什么都没有!”少年立刻改口,只是这会儿还是已经晚了。 楚辞和楚轩一起回到他身边。 “我觉得,你应该还有话要说。”楚轩嘿嘿怪笑。 少年哭丧着脸,终于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只是他这哭声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很快,隔着老远,越来越多的哭声连成了一片,被困在这里的不少人都开始跟着他哭。 少年:“……” …… “这边……”堆积着无数大石头的矿场中,少年灵巧的身影正在里头穿梭。 “喂,你到底放哪儿了?”楚轩满脸的不耐烦。若不是不想让楚辞跟着他出来遭罪,又事关重大,楚轩也不会亲自跟着这小孩儿来这一趟了。 “我能把那么重要的东西放在身上吗?”少年撇撇嘴,灵活得像一只猴子。 只是他始终是没办法甩脱身后的人,就仿佛这几天,不管他偷偷溜到哪里,总会被悄无声息逮回去一样。 又绕着石头林子转了几圈,楚轩耐心告磬,心下不耐起来,“若是你想不起来东西到底在哪里了,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好好的想起来!”他刻意将“好好的”三个字加重了声音,语气里头的冷意实在是太明显。 少年身形一僵,整个人显得十分沮丧。 又走了半盏茶的时间,少年停在了一块巨石面前。 楚轩不停的催促。 少年只得不情不愿伸手在一条石头缝里去掏,很快,他就掏出一个包裹来。 楚轩劈手就夺了去。 少年气得跳脚,最后还是无可奈何。 楚轩献宝一样将东西给了楚辞。 少年浑身打蔫儿,没骨头一样软在角落里头。 楚辞慢吞吞将东西拆开了,只是最后他只得到了一件破破烂烂的外衫。 楚辞抖了抖那件外衫,没能再抖出什么来,就将那外衫拿到自己跟前细看。很快,他就发现这外衫上似乎乱七八糟描着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楚辞眯着眼睛打量那些乱七八糟的线条。 躺在地上的少年唉声叹气。 楚辞想了想,摸出了他们自己探索出来的地图,举到一起对比了一下。 而后楚辞和楚轩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有些震撼。 说实话,他们趁着夜里,还是没能将这个地方的情况打探得完全清楚,绘制的地图也是有限的,没想到这小娃娃竟然还有这么齐全的东西。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楚辞和楚轩同时心中都有这个疑问。 “我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角落里传出一个闷闷不乐的声音,“说好了,东西给了你们,你们要负责将我安全送到家。”少年提醒了一句。 “那是自然。”楚辞收好了地图,看了一眼楚轩,“我们的承诺,只要你的东西值得,就满足你的心愿。这地图自然不错,协议没有问题。” 那只是值得?少年气得七窍生烟,仅仅只是值得?知道他这幅地图,是要多大的好运气才能完成的吗?要不是有个蠢货在他面前看了地图,他能画出来吗?这可是他的心血,他的心血! 尽管少年的心都在滴血,还是咬着嘴唇不说话,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楚辞摸了摸鼻子,有点罪恶感,欺负小孩子什么的,好像有些于心不忍。只是,这地图实在是给他们省去了很大的力气,楚辞觉得,不要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咳咳,自然,楚辞也不会再为难这小孩了,瞧瞧,那泪眼汪汪的样子多可怜。 楚轩眼见着楚辞变了神色,对少年越发的没有好感了。 他哼了哼,手上多了一个东西,随手抛了几下,“辞辞,你看,我刚刚捡到了一个有趣儿的东西,给你扔着玩儿。” 说完他就抛给了楚辞,楚辞抬手接住了,是个模样普普通通的木牌子,上面刻了几朵梅花。 翻来覆去看了看,楚辞并没有看出什么名堂来,“这上面的梅花刻得挺好看的。”楚辞就随意夸了一句。 哪里晓得,本来根本没往他们这边看的少年突然一声惊叫,胡乱在自己身上摸了几把,整个人都傻了。 他抬头看向楚辞,悲愤的喊,“那是我的,还给我!” “你的?”楚辞也将木牌抛了抛,吓得少年心惊胆颤,生怕他一个手滑将东西给摔了。 “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吗?怎么证明?”楚轩得意一笑。 少年整个人都傻了,“就是我的。” “我捡到了,就是我的。”楚轩挑眉。 “我的,是我的,哇……你们欺负小孩子!” 少年哇哇大哭起来。 这下好了,不管是恐吓还是软声细语的劝都没用了,眼见着要吵醒其他人,楚轩一个手刀劈过去,少年就软软倒地。 “哈哈,总算是安静下来了。” 楚轩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对着楚辞尴尬一笑。 “捡到就是你的吗?”楚辞白了楚轩一眼,将木牌子挂回了少年身上。 “辞辞,我那是看他身份不明。”楚轩撅撅嘴,赶紧为自己开脱。 楚辞哼了一声。 楚轩摸了摸鼻子,凑到楚辞跟前,“那小子身份不简单。” 楚辞恩了一声,没好气道,“我就不知道了吗?” 楚轩碰了一鼻子灰,有些讪讪的。 楚辞走到他们惯常休息的角落,坐了下去。 楚轩还在那里纠结。 “还不赶紧过来?”楚辞远远喊了一句。 “唉,我来了,来了!”楚轩立刻了颠颠的直奔楚辞,早就忘记自己还在纠结什么了。 第二日,所有人都被集中在了山谷之中。 这可是之前从来没有的事,所有被掳来的苦力心中都很忐忑。 山谷中尚还有不少积雪,一些身形单薄的苦力已经开始瑟瑟发抖。 楚辞的手心冰凉,他们低调的混在人群中,和周围的人没有什么两样,并不惹眼。 楚轩一直握着楚辞的手,这会儿心中焦急,将所有人骂了一个遍。害得辞辞吹风的人都该去死! 楚辞压住了楚轩的胳膊,“你给我老实点。” 已经有人往他们这里看了好几眼了,楚轩若是动作太过出格,他们就该被发现了。 楚轩被楚辞冰凉的手捏着,从脊背到脚心都打了个哆嗦,他小小的抽了一口气,整个人都酸爽酸爽的。 眼神有些发飘,被楚轩很好的遏制住了。他反手将楚辞的手搂住,头也低垂着,变得低眉顺眼起来。 正好已经有人走到了他们跟前。 “你们两个,抬起头来。”有人停在了他们跟前。 楚辞和楚轩都哆嗦了一下,鹌鹑似的,缩得更厉害了。 “你们两个,没听见大人叫你们抬起头来吗?”见他们两个没有反应,这男人身后的跟班儿立刻就横眉竖眼的大吼起来。 他们两个颤了颤,似乎更加害怕了。 跟班儿见着两个人吓得魂飞魄散似的,眼见着大人的脸色已经不好,人立刻就急了,他一脚朝两个人踹过去,没想到却一脚踩着了石子儿,直接摔了个四脚朝天。 “哎哟!”跟班儿脸色一白,抱着腿哀嚎起来,他刚刚好像自己跌断了腿。 “蠢货!”男人骂了一句。 “大人,大人!”跟班儿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男人甩袖就走。 “大人,您等等我啊!”跟班儿赶紧叫自己的跟班儿来扶他。 走了一半,男人又转头回来了,差点将跟班儿撞翻。 哎哟哎哟呼痛声不觉于耳。 男人置若罔闻,只站到那两个人跟前,“把头抬起来!” 于是,他就看见了两张实在是不堪入目的脸。 一张脸又黑又丑,八字眉,吊角眼,一笑一口大黄牙,跟个病痨鬼似的,把他给恶心得。 一张脸又粗又糙,下巴上一颗长了毛的肉痣,嘴巴快咧到耳根,一开口就往外头喷口水,简直丑得人神共愤。 只见那丑汉子惊恐的将病痨鬼护在怀里,“俺,俺知道俺的媳妇儿是最好看的,媳妇儿是俺一个人的,谁也别想跟俺抢!” 这丑汉子抱着病痨鬼,偏偏还一口大言不惭的话,看看那病痨鬼的脸,再看看站在他们面前的,英武不凡的大人。 “噗嗤……”终于有人忍不住笑了。 丑汉子已经将病痨鬼抱得紧紧的,他戒备的盯着这位“大人”,一脸的不放心,还拼命将病痨鬼的脸往怀里头塞,生怕他被人给看上了似的。 这位大人的脸已经黑成了碳,指节更是“咔嚓”作响,仿佛下一刻就要将这两个人一脚踹飞。 只是最后他只是重重的哼一声,让所有人大气不敢出,这才踩着步子高傲的走了。 男人回到一顶精致的帐篷里头,坐在一张狼皮垫子上,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大哥,你作什么叹气?”有人掀开帐篷,走了进来。 “二弟。”男人无奈的又叹了一口气。 被唤作二弟的年轻人大大咧咧的坐在了男人身边,“大哥,你在发什么愁?” 男人抿了抿嘴角,“二弟,大哥这心里,始终有些不踏实。”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仿佛还有些心有余悸。 “大哥,你就别自己吓唬自己了。”年轻人满不在乎,“等我们彻底掌握了这座矿山,以后再不用看大王的脸色,不用再看任何人的脸色了。” 男人嘴角动了动,“这里离大楚实在是太近了。” 年轻人挑了挑眉,“大哥,这个你倒是多虑了,有大王在前头替咱们将大楚的人拖住,谁也发现不了我们干的事儿。” “战事总是会停止的。” “等他们打完了,咱们这边早就什么都不怕了。”年轻人依旧不在乎,“等咱们用上了新的武器,还怕他们个什么?” “你说的也对。”男人想象着往后,终于露出一个充满野心的笑容。 是夜。 重重关卡的要塞外头,悄无声息的多了一群黑影。 “滚!”一个巡逻的小兵,一脚踹开了挡住他路的苦力,“你们这些杂碎,就该老老实实的挖矿,还想吃什么饭?吃什么肉?你们就该啃石头,吃泥巴,给你们粮食也是浪费,竟然还想要药材,做梦!” “求求您了大爷。”苦力苦苦哀求,“我爹他,他病得很严重,求求大爷了,您行行好,给我们一点药材吧!求您了!” 苦力“砰砰砰”的磕着头,直磕得脑袋鲜血直流。 “病得要死了吗?还不赶紧丢出去!”小兵后退几步,一脸嫌恶。 “大爷!”苦力终于绝望了。 “哼。”小兵转身就走,留下满脸是血,绝望到极点的人。 “你想救你爹吗?”耳边突然响起了声音。 “谁?” “你想不想救你爹和所有人?还有你的小翠?” “想!”回答不需要犹豫。 “很好……” …… “哗!”男人从床榻上翻身而起。 他的额头上全是汗水,厚厚的羊毛褥子都被他打湿了。 “呼呼……”男人重重的喘息着,渐渐恢复了平静。 帐篷外安静得十分可怕,这让男人刚刚才回复平静的心又开始剧烈跳动起来。 “来人。”他喊道。 周围依旧安静得可怕。 “来人!”男人提高了声音,带着十足的不悦。 可是依旧没有人回应他。 男人穿好了衣服,皱着眉头往外走。 他抬手掀开了帐篷的帘子,正好,有人正准备进来。 “为什么现在才来?”男人直接呵斥道。 “呵,大人好大的威风。”一个带着十足鄙夷的声音就落入了耳中。 “你是谁?”男人心中一惊,想也不想就去拔腰间的剑。 “啪。”手背一阵剧烈的疼痛,剑柄脱手而出,飞得老远。 “捡不回来了。”男人自言自语道。 …… “大将军好慢!”楚辞身上裹着厚厚的狼皮子,脚底下踩着一个暖呼呼的脚背,别提有多惬意了。 前提是,不去看卫绍源那张黑成了碳了脸。 “陛下,您可当真是悠闲的很,竟然有功夫跑到边界来玩耍,甚至还把自己玩到了敌营里头,还帮人家做苦力。”卫绍源咧了咧嘴角,露出一点意味不明的神色来。 楚辞嘴角一抽,被揭了老底,老脸有点挂不住,“大将军,寡人这也是为了给大楚做贡献嘛。”楚辞冠冕堂皇。 卫绍源嘴角直抽,“臣以为,陛下您乖乖待着,其实已经很好了。” 楚轩正让楚辞冰凉凉的脚丫子凉得直咧嘴,这会儿见到楚辞被卫绍源挤兑了,立马不干了。 “爱卿,太上皇爱干什么干什么,朕都乐意让他高兴。” “皇上,您可当真是有孝心。”卫绍源冷冰冰道。 有孝心! 卫大将军一句话,就把皇帝陛下打入了深渊。 “朕乐意孝顺太上皇,怎么,爱卿,你有什么不满吗?”楚轩龇牙咧嘴咆哮道。 “臣不敢。”卫绍源冷静的很。 楚轩不淡定了,“爱卿,就凭你之前的说法,怎么,你觉得朕孝顺太上皇也是不对的吗?” “臣不敢。” “你就是敢!” “臣不敢。” 楚辞听着这二人幼稚的争锋相对,无语的揉了揉眉心。 “好了好了,适可而止啊。”楚辞不得不出声打断了他们。 两个人彼此对视一眼,直接扭开了头。 楚辞乐了。 “卫将军,这次带来的人都能够守口如瓶吗?”楚辞问卫绍源。 卫绍源沉默了一下,“臣这次带的人都是心腹,而且人数也并不太多。” 楚辞点点头,“那就好。” 卫绍源没忍住,还是开口道,“陛下,那图,都是真的吗?” 楚辞笑着点头,“十有八九没什么错。” 卫绍源长吁了一口气,“那太好了,臣这就带着人先去将这里的夷人清理了。” “那好,记住了。”楚辞严肃起来,“这里还有许多平民,我大楚的子民有,夷族人也有,你……”楚辞降低了声音,“那些人,小心些,别伤了他们。” 卫绍源理所应当的点点头,“臣明白。”不殃及平民,这是他们最基本的规矩。 卫绍源一走,楚轩就委屈上了。 “辞辞,我都受了伤,你到现在都没有多看我一眼,你好过分。”他泫然欲泣的看着楚辞。 楚辞给楚轩看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搓搓手臂,脚底下那截热乎乎的大腿被他用两根脚趾头狠狠一夹。 “唉唉。”楚轩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辞辞,好疼!” “你差不多得了啊。”楚辞警告,“再装,再装我就收拾你!” 楚轩见楚辞认真的很,显然不是在开玩笑,屁股要开花了,这才老实下来。 只是他还委屈的很,一张脸拉得老长。 也亏得楚辞实在是受不了那个乱七八糟,勒令楚轩也把脸洗洗干净,否则楚轩顶着一张惨不忍睹的脸在他面前腻歪,他的小心肝儿会受不了的。 将这个矿区的事情全权交给了卫大将军,楚辞心满意足的歇息了两天,就偷偷摸摸卷了小包袱往外跑了。 梅廿理所当然被楚辞拖在了身边。 “你们不是说好了要送我回家吗?”梅廿崩溃着一张小脸,满脸的难以置信。 “乖。”楚辞揉着小娃娃十分有手感,哪怕挺长时间吃不好,睡不好,依旧手感极好的头发,“没说不送你回去啊。” “我们现在去哪儿?”梅廿被横放在马背上,心里将楚辞和楚轩骂了个祖宗十八代。 “现在啊,先去和一波人汇合。” “可是我想回家!”梅廿坚持。 “可是我们现在不往你家的方向走啊。”楚辞一脸无辜。 “你们!”梅廿气得涨红了脸。 “乖啊,会送你回去的。”至于是三天以后,还是三个月,三年,那就由不得他咯。 “我自己回去好了!”梅廿都快要急哭了。 “这怎么行,当初可是说好了的。”楚辞很坚持。开玩笑,梅廿可不是大楚的人,要是他随便对其他人提起了这个矿,那他们以后就别想安生了。 “你们怎么能这样?”梅廿大哭。 “乖,就是这样哈。”楚轩在旁边直乐。不就是骗骗小男孩吗?他其实也是会的。 “哪样?”梅廿不依不饶。 楚轩黑了一张脸,“小娃娃还小,等你长大了再说。” “可是我想回家啊!” “等长大了就能回家了。”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啊?”梅廿差点被吓死,“我今年才十岁啊!你们不能欺负小孩子啊!” “十岁已经不小了,我当年十岁的时候都已经……” “已经什么?”梅廿好奇。 楚轩硬生生将话憋了回去,他十岁就登基了,可惜这话他哪里感说。 第一百四十一章 “小孩子家家的,没事不要管那么多。”楚轩眼红的盯着梅廿的脑袋。 这娃洗洗干净以后,当真是白白净净的,可招人稀罕了。怪不得楚辞摸他摸得那么开心。 “你想干什么?”梅廿戒备的瞪着楚轩。 可惜只凭他的小身板儿,楚轩是想对他做什么,就能对他做什么。那罪恶之手没有忍住,一把将梅廿的脑袋揉得鸡窝一样。 梅廿被揉得吱哇乱叫,又可怜又心酸。 楚辞悄悄离那两个小屁孩远了些,他真的不想说认识他们。 一行人闹得没个正形,很快,他们就回到了当初进入草原的地方。 楚辞回头看着一望无际的草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他可能是没有机会再回来这里了,不过,若是以后想出来散心,这里也是不错的去处。 最终,他们还是回到了当初歇脚的县城。 一进城,不用人通知,马上就有人气势汹汹的找上门来了。 “你知道吗?”沈瑾幽幽的看着楚辞,他茶也不喝,就那么端在手上,带刀子的目光一下又一下往楚辞身上戳。 “我差点找完五舅舅,又要去找你了。”沈瑾只是淡淡的陈述了一个事实,却让楚辞恨不得将脑袋都低进裤裆里头。 实在是太惭愧了。 楚辞默默擦了一把汗,他这是心虚的。 沈瑾说完这个,就闭上了嘴巴,可惜偏偏他的动作明明显得那么漫不经心,却带着十足的压迫性,楚辞被他看得差点都要抱着他的大腿认错了。 一直站在边儿上干着急的楚轩坐不住了,他哪里能够忍受楚辞当着他的面儿被欺负? “不知道沈公子有没有找到人?”嘴里一边说着,一边朝楚辞靠近。 很快,他就将楚辞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沈瑾的脸有点挂不住了。 他这个表情立刻就暴露了所有结果,很明显,他也是无功而返了。 “看来沈公子的收获也不是很大啊。”楚轩一乐,随即就脱口而出。 只是他这一句话,非但没有报了之前的仇,反而惹来了两个人的怒目而视。 “皇上,您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怎么,我们没有找到人,就让皇上这么开心吗?” “是啊,皇上,你开心过头了吧。”楚辞同样木着脸道。 楚轩差点溜到桌子底下去,见楚辞正嫌弃的瞪着他,心肝儿碎成了一片一片的。 “辞辞!”楚轩那叫一个委屈啊,得了,非得没有得了好,反倒是惹了一身的骚,他容易么? 几个人都叹了一口气。 好半晌,沈瑾终于叹息着道,“已经完全没有五舅舅的消息了。”他这话说得十分惆怅,楚辞都可以想象他的心里有多纠结。 好不容易得来的消息,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用处,费了那么大的劲儿,落得这样一个结果,由不得不让人泄气。 “现在怎么办?”楚辞也没辙,只能摊手问。 沈瑾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艰难道,“舅舅既然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行踪,那我们就是花再多的时间和力气都是没有用的。” “那你还来找我们帮忙?”楚轩听到这个,老大的不开心了,明知道找不到,还折腾来折腾去的,到底是想要干嘛? “闭嘴。”楚辞白了楚轩一眼。 楚轩老大不乐意的闭嘴了。 沈瑾沉默着,最后还是开口了,“抱歉,我只是不想放弃,还想试上一试罢了。给你们添麻烦了,真是抱歉。” “表兄,这件事儿怎么能怪你呢?这也是人之常情嘛。”楚辞出言安慰,又甩了楚轩一个白眼。 楚轩缩了缩脖子,老老实实闭嘴不言了。其实他早就已经好奇的很,只是没有人告诉他实情,自然也没有人给他解惑。 不过楚轩相信,楚辞最后还是会告诉他的,所以现在遭了白眼,他也不是很着急。 眼见着楚辞咳嗽了几声,楚轩紧张得要命,飞快的跑出去找厨房熬汤药去了,简直比太医的手脚都要麻利。 沈瑾看着楚轩的背影,神色有点复杂。 “你们两个,莫非已经……”他有点欲言又止,神色有点纠结。 楚辞的嘴角微微翘起,“目前就这样吧,表兄,你不必担心我们。” 沈瑾呼了一口气,嘴角绷成了一个弧度,“果然,我还是不喜欢楚家人。” 楚辞一愣,“表兄,也许……” “行了行了。”沈瑾不耐的打断了楚辞的话,“我不想管你们之间的事情,但是,我还是希望,你们两个最好不要出什么问题,就算出了问题,也别让沈家人知道。” 楚辞:“……” 总觉得沈瑾的话怪怪的,楚辞忍不住去瞧沈瑾的脸色。他的脸很白,嘴唇也很白,这会儿眼神不善,见楚辞看过来了,又给楚辞狠狠瞪了回去。 楚辞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沈瑾将目光从那张有些熟悉的脸上移开了去,落在了窗外光秃秃的树干上。 两人都没有开口,房间里头自然就沉默了。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还是楚辞打破了僵局。 沈瑾目光有些茫然,他像个完全不知道该往何处去的旅人,只觉得前头一片晦涩。他迷茫了。 “也许,我会回小南山吧。”沈瑾说出了这话,整个人都显得轻松了很多。 “你要回去了?”楚辞一惊。 沈瑾撇了他一眼,“既然寻不到人,自然就要回去了。” 楚辞可是知道沈瑾寻人的势头有多么的强烈,这会儿见他说出了放弃的话,一时间有点难以接受。 “以后都不出来了?”楚辞多嘴问了一句。 “以后,大概会好好教导沈家的后辈,偶尔无聊了,就出来走一走,到各个国家游览一番吧。”他低头笑了,“我始终觉得舅舅还活在这世上,而且他是去游山玩水去了,过得不知道有多逍遥自在。” 楚辞只得陪着他点头,当然,他哪里又知道他这个身体的父亲到底是死是活呢。 “回去也好。”楚辞只能含含糊糊道。 “恩。”沈瑾点头。 楚轩溜达回来的时候,沈瑾已经不见了人影,只留下楚辞在那里若有所思。 “沈公子呢?”楚轩将药碗搁在了桌上,凑到了楚辞跟前。 “走了。” “走了?”楚轩惊得一颗小心肝儿乱颤,“他真的就这么走了?” 楚辞慢吞吞端起药碗,要往自己的肚子里头灌,他怪异的看了楚轩一眼,心想这家伙不是很讨厌沈瑾吗?这会儿倒是舍不得了? “怎么,不舍了?”楚辞没给楚轩献殷勤,亲手喂药的机会,咕咕就喝进了肚子。 楚轩瞧着那空碗有些遗憾,琢磨着下回要不要将药汁儿熬得苦一点。只是苦药汁儿熬给了楚辞,他心疼的还是楚辞,最后还是他自己倒霉。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楚辞搁下药碗,踢了楚轩一脚。 楚轩趁机将那只给脚给捞进了怀里头,嘿嘿坏笑,“辞辞,你这可是自己送上门的。” 楚辞拔了几下没有拔动,这会儿嘴角就开始抽搐了,“我发现你这家伙的脸皮越来越厚了。” “谢谢夸奖。”楚辞的话,楚轩乐呵呵的收下了。 楚辞揉了揉额头,他觉得,他是不是太给这家伙好脸色了,所以让这家伙得意忘形过头了。 楚辞是不知道他对楚轩到底是不是有些太过放纵了,反正沈瑾一走,楚轩也待不住了。 他离开军营这么些天,底下都快要压不住了,实在是没有办法再继续任性下去。 军营里头的人都不知道,他们的皇帝陛下居然悄无声息的就跑出去了那么久,还以为在帐篷里边儿兢兢业业的,就是皇帝本人呢。 …… “陛下,您能不能表现得再正常些。”芍药翻了个白眼,语气有些无奈。 “芍药姑姑,陛,陛下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那穿了皇帝的衣裳,扮成皇帝的小太监腿都要吓软了,这些日子,他天天翘首以盼皇帝能够早点回来,夜里就没有睡好过。 “快了吧。”芍药有些漫不经心。 “姑姑,姑奶奶诶。”小太监脸都白了,“您,您真不知道吗?”他实在是快要撑不下去了。 “陛下,您是一国之军,可不能像现在这般没出息的样子。”芍药提高了声音。 “芍药姑……” 芍药一个凌厉的眼神过去,小太监就不敢啃声了。 “皇上,王大人求见。”有侍卫进了帐篷来通禀。 “又是王大人!”小太监开始打哆嗦。 事实上,他能荣幸被选为楚轩的替身,完全就是因为他有一个别人都不会的技巧,那就是口技。 这小太监的学什么声音都能学得惟妙惟肖。 “请王大人到隔壁书房稍等一会儿,朕收拾一下就过来。”小太监满脸的冷汗,嘴里发出的却是十分镇定,并且冷冷淡淡的,楚轩的声音。 “姑姑!”小太监额头上的汗珠大颗大颗往下掉,“怎么办?王大人该不是怀疑我们了吧?” “还等什么?老夫见见陛下,难道都不可以吗?”外头有人吵吵嚷嚷。 “陛下,陛下,老夫有要事求见啊!”似乎有人想要硬闯,结果被外头的护卫给拦住了。 “芍药姑姑!”小太监急得团团转。 这王大人自从皇帝走后找了一回人商量了一点事情,好像发现了什么,结果三天两头就往将营跑,点明了要面见皇帝,搞得他们苦不堪言。 一回两回还好,给糊弄过去了,如今这人是越来越不好打发了。 芍药的脸色也并不太好看,这会儿有些发白。 “你坐在这里,快点将妆容上好。”芍药嫌弃的看了一眼满头是汗的小太监,“别让人瞧出破绽了。” 她说完,就转身往外头走去。 营帐外头的气氛可是相当不好的,芍药出去的时候,护卫们几乎都要和王大人带来的人拔刀相见了。 “住手!”芍药怒呵一声,“王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强闯将营,大人好大的胆子。” 王大人见到芍药,眼中闪过一丝忌惮,小皇帝带在身边的,唯一的贴身侍女,地位那是相当的尊贵。 但是他也只是一瞬间的忌惮而已,而后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不正经,“芍药姑姑,您这是生的什么气儿?您可是误会老夫了。” “现在这种情况,王大人没什么想说的吗?”芍药寸步不让。 “老夫只是想见见陛下而已。” “王大人,想必您也知道,前段时间陛下病了,现在需要好好修养,您这样打扰陛下休息,难道就是应该的吗?”芍药的身上散发出一股压迫性的气息,“再说了,陛下都已经答应了要见您了,可是您还是这样一副神态,您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王大人呵呵一笑,“既然如此,老夫便等着吧,希望陛下能够快些。”他看了一眼芍药,眼中闪过一丝杀气,连带着对着那些丝毫不给他面子的护卫们也很是不善。 好容易忍到卫家那毛头小子被外派了,在军营里头还要听另外一个毛头小子的话,王安觉得心里头一把火在烧似的。 他在军中多年,自认为再没有比他更有资格,有资历的人了,可是皇帝却偏偏青睐于卫家的小子。 第一百四十二章 (完) 这会儿气氛实在是尴尬的很,王大人瞅着楚轩,心里着急,还郁闷的很。明明他前些天偷偷瞧见的人好像不是这个,不对,只是好像而已,他也不能确定。 想到这里,王大人有些不淡定了。 楚轩轻轻咳了一声,示意他人还在这里,别走神儿。他心里也有些恼火,他本来还不想这么快回来,闯一闯辞辞温暖的被窝多好来着,现在全都泡了汤。 想到这里,他面上的神色越发的不善。 王大人的额上就出了几颗汗珠。 他资历虽然老,但是比他年纪小的都踩到他头上去了,不是他功劳小,却是因为他脾气不太好,说白了,就是有点讨人嫌。要不然,凭他的资历,也不止在现在这个位置。 芍药听见楚轩的咳嗽声,立刻会意,脸色大变,“陛下,陛下您没事吧?奴婢都说了您要多休息。” 王大人脸上涨成了猪肝色。 他不动声色的打量楚轩,目光中带着十足十的审视之色,可惜他依旧什么也没有看出来,反而被楚轩回望过去的一眼看得背后直冒冷汗。 “陛,陛下,臣本来是想同陛下商量一下下个月军饷的事儿,听,听说户部那边有些吃力,下个月的军饷怕是有些吃紧。”王大人脑筋急转,硬是想了个理由出来。 芍药眼珠子一瞪,“大人,军饷这件事,不是已经交给卫将军负责了吗?”她虽然干着伺候人的活,一些早就已经人尽皆知的事情,还是很清楚的。 王大人额上的汗珠更多。 “这个,这个……”他呐呐无言。 没过一段时间,被王大人聚集在帐篷外的手下们就看见他们大人脸色难看的出来了。 一群人莫名其妙,一头雾水。 本来大人聚集他们的时候,话就说得十分含蓄,似乎暗示了有什么大事要发生,要他们抓紧机会啥的。 于是他们这群人个个摩拳擦掌,等着要捞取天大的功劳。 现在看他们大人的脸色,似乎事情不太妙啊。 这群遭了亲卫队无数白眼的汉子们都懵了。大人,这是咋了,给个准话啊! 他们大人只默默一句“散了吧。”人就已经风一般的消失了。汉子们个个心中无语凝噎,他们的营卫长黑着脸一句“杵在这里干嘛?要造反吗?” 顿时,一群汉子就吓得屁滚尿流,个个溜得飞快。他们哪敢承认这个?不想要命了吗?于是个个将王大人在心里翻来覆去的臭骂。 楚轩打发走了人,面上的病容立刻一去,变得有些愁眉苦脸起来。 他用手托着下巴,一脸的挣扎之色,时不时还嘿嘿傻笑出声,吓得他身边的亲卫们个个面有菜色,以为皇帝陛下脑子是不是生了什么病。 芍药心里大概有点了谱,默默的送上了些吃食,就带着其他人出去了,将空间单独留给了楚轩。 这个样子的皇帝陛下,还是少让人看见得好。 就在楚轩幻想着美好的未来的时候,楚辞却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大难题。 楚辞此时正面无表情的坐在床沿上,他还穿着一身里衣,头发也没有打理,下巴上还有点乱七八糟的胡茬,整个人显得有些颓废。 任谁一觉醒来看见个长得和他特像的人,都会吓一跳吧? 现在楚辞就遇到了这个问题。 眼前这个在他的房间里头若无其事的喝茶吃点心的人,让楚辞想忽视都不容易。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沈瑾找了这么多年的人,竟然会光明正大的出现在这里,而且还,这么悠闲。 悠闲过头了! 楚辞龇了龇牙,觉得有些牙酸。 沈瑾前脚才走,后脚这个人就出现了!这个在世人眼中已经死了二十几年的人,真的又出现了! 就算楚辞和他一句话都还没有说,单单看他一张脸,已经可以确定了什么了。 他们的脸,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没谁会怀疑他们之间的关系。 楚辞心里头翻腾起了惊涛骇浪,只是他依旧还是那副两眼无神的呆滞脸,显得有些蠢萌。 “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面上也是一派淡然的人还是忍不住率先开了口。 他都已经在这里坐了半个时辰了,一壶茶喝到都凉了,床上的人还是没给他一个想象过的任何反应,此时他也有些忍不住了。 “你想我给你什么反应。”楚辞慢吞吞开口。 沈五爷:“……” 沈五有些纠结,这孩子,好像真的和他想象的不一样,一点都不可爱。 “你就不想和我说些什么?” 楚辞翻了个白眼,“我们年龄差距太大,不合适。” 沈五当即也是一个白眼。 随即他就乐了,“你这孩子,当真是有趣的紧。” “这位大叔,您也是有趣的很。” 沈五爷:“……”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服谁,最后都哼了一声,转开了脑袋。 沈五爷是不知道说什么,他心里头还是有些紧张的,眼前这孩子毕竟是他儿子,而且看起来还蛮有趣的。 只是他也心里头发虚,面对他儿子,他除了心虚还是心虚。他可从来没有养过这个儿子,甚至这么多年了,连个面儿都没有露过一次。 这一次,要不是他不小心露了行踪,沈瑾闹出的动静又太大,他还是不太想出来的。 不过虽然被人逼着过来了,除开一开始的不情愿,沈五爷瞧见自己儿子,心里头还是有些波浪的。 楚辞则是有些郁闷,哪怕他注意到眼前这个不怎么显年纪的老男人偷偷拿眼巴巴的眼神儿瞧他,楚辞也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这个人不是他的父亲,一直盼望父亲的人早就已经不在了。 楚辞心里头有些冷淡,太迟了,这个人出现得太迟了。 大概是察觉到了楚辞的冷漠,沈五爷终于有点着急了。 他之前还一直端着架子,可是这会儿见楚辞根本没有要认他的意思,就算之前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这会儿是他自己被嫌弃,那又是另一种情况了。 “你,那个,你……”沈五爷结结巴巴的想要说什么,楚辞没有接话,他就说不下去了。 于是,一对二十几年没有见过面的父子就这么相对沉默了。 楚辞低垂着眼睛,无聊的打了一个哈欠。 他有些心不在焉,和沈五爷僵持了许久,沈五爷有茶水点心垫底,他可是什么都没有吃,肚子也有点饿了。 一直守在隔壁的影一也没有反应,楚辞忍不住想,该不是影一已经被这个人套了麻袋扔在哪个角落了吧? 希望影一身体还健康。 “那个,我看你隔壁那暗卫还不错。”沈五爷见楚辞瞄了几眼隔壁的方向,马上找到了话题,“我们把他弄晕,还费了挺大的力气呢,哈哈哈……” 沈五爷笑着笑着就合上了嘴巴,因为楚辞没有给他一点反应,凉凉的目光让他有些渗得慌。 “你……”此时的沈五爷再无之前的目中无人和高傲了,有些丧气的样子。 楚辞又打了一个哈欠。 沈五爷憋了半天,见楚辞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终于来了气。 “我说,你能不能多给我点反应?我好歹是你爹成不?” 楚辞掀开眼皮儿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啊,我爹不是已经躺在了皇陵吗?” 沈五爷憋红了一张脸,眉毛都翘起来了,他指着楚辞,老半天没有憋出一句话。 “您老还是悠着点吧,年纪大了,生不得太大的气。” 沈五爷给楚辞气了个半死。 楚辞偷偷瞄了一眼,心里还觉得挺解气的。 二十几年都没有出现过的人,现在跑出来,还想他给什么好脸色? 只是楚辞心中还有些疑惑,既然已经二十几年没有出现了,现在还跑出来干什么?上辈子到楚辞死,这个人都没有冒出头过,这一回,居然又自己跑出来了,让楚辞忍不住往各种奇怪的方向想。 就在楚辞胡思乱想的时候,沈五爷身边悄无声息的又多了一个人。 楚辞吓了一跳,眼皮子忍不住抽了抽,怎么一个两个的,都神出鬼没的。 新来的这个男人留着一把胡须,面上笑眯眯的,看起来人还挺和蔼的。 沈五爷见了这个男人,马上就没了骨头似的,整个人软绵绵的挂在男人胳膊上,把楚辞看了一个目瞪口呆。 “林林,怎么办,这个臭小子好冷淡,他根本就不想搭理我,我们也不要搭理他了好不好?”沈五爷捏着嗓子,娇声娇气的问那个被他称为“林林”的男人。 楚辞和那个男人面上一起抽了抽。 “宵,别胡闹了。”大概那个男人很了解沈五爷的脾气,这会儿虽然嘴角抽得厉害,还是温声细语的哄人。 “好吧,我听林林的。”沈五爷笑嘻嘻的。 一把年纪了,还学人家小孩子撒娇。 楚辞实在是不想再看那张和他过分相似的脸做出那样的表情了,他将目光移到后来的男人身上。 那个男人也在打量楚辞,面上还带着点感慨之色。 “宵,你看,这孩子和你年轻的时候长得真像。” 楚辞被那双带着慈爱之色的眼神看得很不自在。 “讨厌,他只是像我年轻的时候,你是在嫌弃现在的我老了吗?林林,你真讨厌!”沈五爷不依了。 楚辞和那个男人一起无语凝噎。 “咳咳。”男人咳嗽了一声,小声对沈五爷道,“这是在孩子面前呢。” 沈五爷还是不依。 楚辞木着一张脸,突然跑出来一个爹就算了,现在还多了一个一口一个叫他“孩子”的男人,楚辞的心情实在是复杂的很。 “那个。”眼见着这两个人越来越有旁若无人的趋势了,楚辞赶紧插嘴道,“想要打情骂俏能不能去外边儿?我还想再睡一个回笼觉。” 沈五爷:“……” 男人:“……” “抱歉。”还是那个男人先开口了,面上的神色也很诚恳,“是我们不对。” 沈五爷还想说什么,被男人一个眼神制止了,有些不情不愿的。 楚辞翻了个白眼。 男人继续道,“虽然突然出现打扰到你很抱歉,但是我还是觉得,宵有责任出来见你一面。” 楚辞抿了抿嘴角,“我觉得,你们还是去见见沈瑾比较好。” 沈五爷和男人一起沉默了。 “他找了你很多年,一直没有放弃,你们就忍心只站在一边看他这么毫无头绪的奔走寻找?” 楚辞说到这里,也有点生气了。 另外两个老男人就乖乖的承受着楚辞的怒火。 楚辞挺替沈瑾不值的,在他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东奔西跑的时候,很可能这两个男人就在一边儿眼睁睁的看着。 这得多狠的心肠啊。 沈五爷恢复了正常的神色,他有些难以启齿之色,还是很镇定道,“小瑾是个傻孩子,是我们对不起他。” 楚辞又牙酸了一下。 “不是我们不想去见他,实在是我们不能去见他。”男人替沈五爷辩解了,“我们现在来见你,已经冒了很大的风险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们怕是又得不等安宁一阵子。” “你们还要走?”楚辞有些纳闷儿,“难道你们有什么仇家,这么多年了,还追着你们不放?”楚辞唯一能够想到的只有这个了。 沈五爷罕见的不啃声了,很不自在的样子,哼哼唧唧道,“你也可以这么认为。” “有这么夸张?”楚辞有些怀疑,“仇家厉害到让你们连沈家也不敢回了?” 沈五爷胡乱点了点头,抹了一把脸,“你不要猜了,这些事情,你们还是不知道得好。” 楚辞把一肚子的疑问憋回了肚子里。 “对了。”沈五爷突然严肃了一张脸,“我知道你和楚轩那小子关系不一般,你是我儿子,我还是要提醒你一下,楚家人都是疯子,你最好小心一些,别陷进去太深。” 楚辞:“……” 大概楚辞的表情太过纠结,沈五爷终于觉得自己扳回了一局,有些得意,“我知道的事情多着呢。” 楚辞木着一张脸,简直想用鞋底抽在那一张嘚瑟得要死的脸上。 男人拉住了沈五爷,一脸无奈,他转向楚辞,“孩子,你要记住,楚家人轻易招惹不得。若是楚轩那小子对你不是真心,你尽管来找我们,我们会帮你的。” 楚辞心说你们自身都难保了,帮他?怎么帮? “但是……”男人比沈瑾更加严肃,他目光锐利,似乎能够穿透楚辞的胸膛,到达楚辞的内心,“若是你不是真心,就不要给人希望,也不要试图玩弄别人的真心。” 楚辞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艰涩道,“我知道了。” 听到楚辞这么说,两个老男人都松了一口气,气氛重新变得愉快起来了。 只是他们都知道,那只是表面上而已,当然,楚辞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是不会那么轻易接受这个无缘无故跑出来的父亲的。 沈家人对他很好,楚辞很承这个情,但是沈五爷,抱歉了,他真的和他不熟。 大概也察觉到了尴尬,沈五爷还想赖着不走,还是被男人给拖走了。 来之前他老大的不愿意,来之后,依依不舍和惆怅之感,才涌上了老男人的胸膛。 “林林,你说,我们是不是做错了。”沈五爷有点失落,他想着楚辞的脸,眼睛却有点发光。 男人眸色深不见底,“他毕竟是你的孩子。”果然,血脉是不能轻易割舍的。男人的手掌不自觉的握紧了。 沈五爷想想也觉得有道理,当初,他并不期待这个孩子,毕竟那孩子的出世并不是他想要的,反而带给了他耻辱。所以这么多年对他不闻不问,也没人敢对他提起这个。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再多的爱恨都已经消散在时光里,他如今也有了新的生活,对于那个孩子,总归是愧疚比较多。 “再过一段时间,我们将身后的麻烦彻底解决以后,说不定咱们还能一起生活。”男人安慰沈五爷。 “你说的对。”沈五爷也高兴起来,还有点期待,“不过。”他面上一沉,“楚轩那小子毕竟是……” 脑袋被男人揉了一把,沈五爷有些不满的摇了摇脖子。 “孩子毕竟是无辜的,他们之间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在我看来,楚家那小子和他爹应该是不一样的。” “一样了还得了吗?我看呐,咱家小辞要吃亏。”沈五爷已经当自己是家长了,眼见自家孩子要吃亏,他着急了。 男人嘴角微微翘起,“我看未必。” “恩?你说什么?”沈五爷没有听清男人的话。 “不,没什么?”男人轻轻摇头,“我们赶紧走吧。” 说完他就抓住沈五爷的手,很快,两个人的身影就消失了。 …… 楚辞望着窗外发呆,事实上,从沈五爷他们离开以后,他就变成了这幅魂不守舍的模样。 等楚轩火急火燎应付完了军营的事,打了鸡血一样将夷人的军队逼退了三百里,然后兴冲冲的跑过来的时候,就见到了容颜憔悴的楚辞。 楚轩:“!” 他没有急着接近楚辞,反而将楚辞身边的人先抓到了一边狠狠逼问。 可惜他什么情报也没有得到,这些下人们和楚轩一样,都是莫名其妙的,根本不知道他们的主子又怎么了。 唯一一个知道真相的人便是影一了,可惜他现在趴在粱上真正变成了一截木头。 前几天受到的打击太大了,影一这小可怜儿还没有彻底平复下来。 楚轩心下也变得忐忑起来,主要是他一踏进房间,楚辞就死死盯着他,好像要从他身上看出一朵花儿来。 那目光里包含了许多让楚轩胆战心惊的信息,以至于皇帝陛下几个照面下来就屁滚尿流,落荒而逃了。 只可惜逃避不是办法,顶着楚辞火辣辣的目光,楚轩让自己看起来尽量不那么心虚一些。 “辞辞,你在看什么?”楚轩顶着压力坐在了楚辞身边的藤椅上。楚辞的目光太过怪异,以至于让楚轩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不停的往外冒。 楚辞默默的收回了目光,脸色沉重,“我在认真思考我们之间的关系。” 楚轩一听,心里就是一个咯噔,一股子不好的预感蹭蹭蹭的往外冒。他头皮发麻,嗓子眼儿里发干,声音都变得干涩起来。 “辞辞,我们都这样了,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关系?”他心里着急,语速变得极快。 楚辞严肃的看了他一眼。 楚轩生怕楚辞说出他们是什么劳什子的长辈和晚辈的关系,或者先贤和后辈之类的,那他一定能吐出一口血来。 他已经准备好,若是楚辞当真说出类似的话,他一定要大吼一声,“有交流到一个炕上的前辈和后辈吗?” 可惜他如临大敌的等了一会儿,楚辞只是吐出一句,“这不是还没有想清楚吗?” 楚轩一口气泄出去,整个人都软成了面条。 楚辞见他脸色转换不停,一副随时都要晕厥过去的样子,就多看了他几眼,“怎么了这是?生病了吗?脸色这么难看。” 楚轩小心翼翼的拍着胸口,心说还不是被你吓的,要不是听见楚辞莫名其妙的话,他能吓成这样? 楚辞转开了视线,继续深思。 楚轩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凑到楚辞跟前,他目光中隐隐约约带着些气恼。是不是有人在楚辞跟前嚼舌头了,否则楚辞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个问题?到底是谁?他一定要剥了他的皮。 楚轩就压根儿没想到,他想剥皮拆骨的人,根本就是他得罪不起的人。他那死鬼爹都要甘拜下风的人,他能讨得了什么便宜?只是现在他还不知道罢了。 楚辞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将皇帝陛下吓得肝颤儿,随随便便抛下了几句能吓得人坐立不安的话,就开始要吃喝了。 等他快快活活用完了一顿大餐,皇帝陛下还在那里想东想西,一会儿担忧,一会儿恐惧的。 “辞辞,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皇帝陛下纠结了整整一天。 楚辞快快活活出去玩了一天,回到住处,就被楚轩给拉住了。 “你怎么还没有回军营?”楚辞睁大了眼睛,一脸惊讶。 楚轩差点喷出一口血来,他茶饭不思的纠结了整整一天,可是现在看楚辞,貌似已经完全忘记了他之前说过的话了。 楚轩觉得自己要内伤了。 “辞辞!”楚轩可怜巴巴的看着楚辞,看起来下一刻就得哭了。 “这是怎么了?”楚辞掏出帕子给他擦额头上的汗,“怎么急成这样了?夷人又回来了?” “不,不是!”楚轩咬牙道。 “不是这个,那是什么?”楚辞一脸茫然,看着楚轩的眼神怪怪的。 楚轩咬牙,忽然暴怒起来,“辞辞,你就折腾我吧,反正我这辈子算是栽在你手里了!” “你在说什么?”楚辞面上更加茫然。 “好啊,好得很!”楚轩困兽一样在原地转了几圈,牙都快牙咬裂了。 楚辞嘴角隐隐带着笑意。 “好,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想要报仇是吧?”楚轩死死盯着楚辞,“那好,都随你的便!全部都随你的便!只要你高兴就好,什么我都受着!” 楚轩闭了闭眼睛,跟在发誓似的。 楚辞嘴角越发翘得高了。 感觉到额头上触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楚轩心里一松,现在该没什么问题了吧?只是他一睁开眼睛,入目的全是白色,一张帕子搁在了他的脑门儿上。 “说完了吗?”楚辞淡淡道,“说完了就赶紧回军营去吧,毕竟皇帝离开太久,任何意外都有可能发生。” 楚轩所有的表情全都僵硬在了脸上。 “辞辞!”楚轩哀叹一声,直接将脑袋砸在了楚辞的肩膀上,“辞辞,你饶了我吧,别再逼我了,我认输,我认输了。” 楚辞淡定的很,“你这是认的什么输?你可是皇帝,能输吗?” “只输给你成么?辞辞。”楚轩的声音弱弱的,简直可怜的很,见楚辞还是那副“铁石心肠”,一张小脸儿都要碎了。 “哦……”楚辞慢吞吞应了一声。 “辞辞!”楚轩终于怒了,恶从胆边生,想也没想的就一把将楚辞推倒在软榻上。 “你要干什么?”楚辞惊呼一声,一副柔弱小姑娘遇到要劫财劫色的恶棍似的。 “辞辞。”楚轩放软了声音,“乖,咱们不调皮了好吗?” 两个人坚持了一会儿,楚辞推开楚轩,自己坐了起来,慢吞吞理了理凌乱的衣襟。 “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楚轩:“……”简直想以头抢地。 楚轩差点给楚辞跪下了,膝盖一软,整个人扑在了楚辞的大腿上。 他干脆趁机蹭了蹭,在楚辞踹他之前,又规规矩矩爬起来坐好了。 “我前几天遇到我爹了。”楚辞打理好了衣襟,扔下了一枚巨雷。 楚轩:“……” “等等。”楚轩掏了掏耳朵,“辞辞,你刚刚说了什么来着,我没听清楚。” “我说,我遇到我爹了,亲生的,不是躺在皇陵里头的那个,也不是江南楚家的那个。”楚辞耐心的重复了一遍。 “辞辞,你,你让我消化一下,让我消化一下。”楚轩苦恼的抓了抓脑袋,一副消化不良的模样。 楚辞好脾气的一边喝茶一边等楚轩。 最后,楚轩深吸了一口气,“沈家老五?” “老五是你能这么随便叫的吗?”楚辞对这称呼有些不满。 楚轩纠结了一下,赶紧改正,“爹?” 楚辞一巴掌给他拍过去。 楚轩抱着脑袋蹿。 两个人闹了闹,将沉重的气氛闹走了一些,楚辞这才接着道,“而且,我猜测,你爹可能也还活着。” “咔嚓。”楚轩直接僵成了石头。 楚轩好心提醒道,“当然,我说的也不是皇陵里头的那一个,里头那个也不知道到底是谁,也不知道谁能有那么大的荣幸躺在那个位置里头。” “兴许人家走了八辈子的好运呢?”楚轩震惊过后,人也逐渐淡定下来,其中的利弊立刻就开始权衡起来。 其实他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只是因为楚辞的事情,上辈子他活得就像行尸走肉,什么也不想管,什么也不想顾,哪里还有心思注意那些? 这辈子就更加没有那个心思了。 老天爷好不容易给了他一次机会,他怎么可能有多余的心分给那些“小事”?别说此时他爹可能没死了,就算他祖爷爷活着蹦出来了,楚轩都不会分什么眼神出去。 楚辞嘴角抽了抽,“难道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楚轩反而奇怪的看了楚辞一眼,“有什么好奇怪的吗?” 这回换楚辞被噎住了。好吧,他真的是错估了楚轩的反应了,稍微让他有点失望。 楚轩见楚辞失望的神色,人就有点慌了。 “辞辞,你要是想找沈,沈爹的话,咱们可以派出更多的人去找,你,你别伤心,人肯定能够找到的,还有我父皇也是。” 楚辞见楚轩急得要冒火了,心中微暖,摆摆手,“行了行了,先别急,我又没说非要去找他们。” “只是。”楚辞话锋一转,“你父皇他难道真的是为了沈五爷,不惜安排自己的死?”毕竟这事儿也只是他们的猜测,还没去得到证实。 “辞辞,你想知道父皇到底是真死还是假死,很容易啊。”楚轩很是坦然。 “什么?”楚辞眉头一挑。 “打开皇陵看看不就知道了吗?”楚轩说得相当理所当然。 楚辞:“……”果然,他就知道! 楚辞面皮抽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打开皇陵啊。”楚轩重复了一遍。 楚辞当真是无话可说了,只能说,楚轩这个为人子的,实在是太不孝了。不过楚辞自己估摸着也不会好得到哪里去。 楚轩说是这样说过了,但是毕竟皇陵离这里远着呢,当务之急不是那个,还是眼前的事儿。 楚辞同样对先皇是不是真的没死这件事不是很感兴趣。曾经美好的印象是越来越淡薄了,那些他自以为的美好都镀上了一层朦胧的纱,变得不再纯粹。 楚辞叹了一口气,或许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会比较幸福,但是他还是知道了。 楚轩暂时安了心,他生怕楚辞又开始思考人生,思着思着就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太好,要结束什么的,为了让楚辞不再提起这个茬,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他自己忙得团团转,还不忘记抽空往楚辞那里送各种稀罕的,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转移楚辞的注意力。 这件事他做的非常成功,楚辞也没有再提起那个话题,有时候甚至兴趣浓厚到搭理他都没有时间了,让楚轩又是满意,又有点纠结。 卫绍源在半个月之后回来了,他们已经彻底控制住了那个新发现的矿场。 说来也是好运,发现矿场的那一小伙夷人为了独霸矿场,这件事并没有上报给夷人王庭,甚至知道的部落都不多。 卫绍源将那里的人一锅端之后,让那里依旧按照平日里的情况继续运行,而后就将那些跑出去的夷人引诱回来,全都变成了挖矿人。 至于那些被抓过去的人,为了安全,现在通通都不能放出去,谁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不过至少他们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受苦了,女人们也不用继续再过那种生不如死的日子了。 等到春暖花开,冰河化冻的时候,夷人终于回到了草原深处。 听说他们的王貌似生了病死了,底下的几位王子斗争得厉害。此时他们自顾不暇,更不愿意和大楚打仗了。 况且他们继续和大楚僵持下去,大楚兵强马壮,他们却已经到了极限,连战马都快要被杀了吃了,这仗还怎么打? 大楚的胜利是很自然的事儿,至少边关又能够安稳十年以上了。 楚轩带着荣耀班师回朝的时候,楚辞低调的小马车就跟在了庞大队伍的旁边。 本来大家都以为皇帝陛下要风风光光回京城了,哪知道人家只晃了一圈儿,转身就去了王爷们的藩地! 他挑的都是当初蹦哒的厉害的,那几位藩王听说了这件事,吓得一张老脸都绿了。 当初参与了兵变的藩王,通通被大军直逼老巢,最后不得不上交了手上的兵权。 楚轩也算是给他们皇叔的面子,没有赶尽杀绝,权力收回来了,地方还是给他们留着的,只是肯定不能让他们像之前一样在地盘里只手遮天。这些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藩王们,之前个个觉得命运不公,运气不好,凭什么让一个奶娃娃上位之类的。现在他们个个缩着脖子,生怕引起了那个小煞星的注意。 楚轩这一行,总算是功德圆满了,等他松了一口气,打算好好找楚辞加深加深感情的时候,却直接出了一身的冷汗。 因为楚辞不见了! 一个大活人,明明说好了要等着他一起风光回京的大活人,在他眼皮子底下不见了! 楚轩一张脸寒得可怕,身边人个个都吓得紧缩脖子,话都不敢说一句。 那边楚轩找人找得人仰马翻,这边楚辞觉得自己的处境还尚可。 他可是真没想到,自己已经足够谨慎了,还是这么容易就成了别人的猎物。 身边的人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楚辞叹了一口气,从床上爬了起来。估计影一已经有心理阴影了,一次不够,还来一次,他那满满的职业之心都快要崩塌了。 随意想着,楚辞揉了揉酸疼的眉心,披上衣服,摸索到了大门前。 伸手推了推门,打不开,楚辞也没有在意,径直走到窗边,一把推开了窗户。 窗外是一片清澈的水。 楚辞眯了眯眼,慢吞吞坐了下来,看着湖面的景色发呆。 “喂,有没有吃的?我饿了。”楚辞对着门外喊,他知道有人听得见。 他这悠闲的模样,半点没有忐忑害怕的样子,倒是让看管他的人犯起了嘀咕。 几个看守对视了几眼,还是匀出一个人替楚辞张罗食物去了,毕竟上头的人吩咐了,除了自由,这个人的要求都要尽量满足。 楚辞很快就吃上了热腾腾的饭食,他觉得菜里的鱼真不错,不知道是不是从外头那个湖里捞起来的。 吃饱喝足,楚辞的精神头好了很多,在房间里面溜达溜达的消食儿,别积了食,闹肚子就不好了。 等他又要来饭后茶点,还琢磨着要不要弄一副棋来自己和自己玩一把的时候,一个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见到眼前这人,楚辞也没有很惊讶的样子,反应有些冷淡。 他这镇定的样子可不是装出来的,眼前人仔细打量了他一下,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见到我,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眼前这个头发白了大半,眉间满是阴郁,显得有些刻薄的英俊男人开口道。这人便是明明已经死了十几年,尸首都该变成白骨的先皇! 楚辞捧着茶杯,愣愣道,“惊讶,我怎么不惊讶?我吓傻了。” 先皇:“……” “吓傻”了的楚轩,就是多灌了一壶茶,又多吃了一碟点心进肚子。 先皇:“……” 他就这么只看着楚辞吃,吃到只剩下最后一块的时候,楚辞将点心举了起来,“要吃吗?” “不,不用了,你自己吃吧。”这小子淡定过头了吧?先皇面皮直抽,还是他应该说,不愧是沈宵的儿子吗? 楚辞也没有勉强,先皇不吃他就继续吃,最后一口下肚,楚辞满意的哼了了哼,舔了舔嘴角,有些意犹未尽。味道真不错,不知道这里的厨子是从哪里找来的。 楚辞不开口,好像对什么都没有兴趣,先皇面上不显,却比楚辞更急。 “你是不是见过他了?” 楚辞抬了抬眸子,“我不知道陛下说的是谁。” 先皇目光阴郁,“沈宵,你亲爹,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楚辞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我爹不是在江南吗?什么时候又来了一个沈宵?” 先皇嗤笑一声,“你也别否认了,我知道的不比你少,难道你就不好奇当年的事情吗?” 楚辞认真点点头,“对不住,我还真不好奇。”无外乎就是一些狗血淋漓,爱恨纠葛的事儿,楚辞兴趣不大,他本来就没有特意去寻求过答案,不过是徒增烦恼,他也没兴趣参与上一辈人的恩恩怨怨。 楚辞的回答让先皇有些意外,又有些意料之中,他苦笑,“你真是,和阿宵真的很像,你们的爱憎都太过分明。”他这样说的时候,分明是带着惆怅的。 而后不管楚辞有没有在听,先皇都自顾自的往下说了。 “当年我们也是真心相爱的,为了我,他连沈家的家规都顾不上,一门心思的想要帮我。”先皇叹了一口气,“当年我不过是一个不受重视的皇子,阿宵他都没有嫌弃我。” 先皇面上带着一些甜蜜,又有一些忧伤 “我的情况和他不一样,若是我不去争,那我就得死,我不想死,也不想放弃阿宵。” “您利用了他吧?”楚辞突然插嘴。 先皇面上一僵,随后苦笑,“我承认,在知道他的身份以后,确实是动过其他心思的。只是我对他越了解,就越是害怕。他那样的人,眼中容不下半点沙子,若是知道了我一开始的目地,以后肯定就不会理我了。” “所以您不但骗了他,还把什么都瞒着他?”楚辞觉得自己真相了。 先皇脸色不好看,也没有反驳。 楚辞就撇撇嘴,怪不得会变成如今这样子,都是自找的,“您当初应该和他解释清楚的。” 先皇无奈的叹息,“我又何尝不知?我总是在想,若是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不会犯那样的错误,让他难堪到了那种地步,我一定不让他最后一个知道真相,以至于都没有办法挽回了。” 现在后悔还有什么用?早干嘛去了?楚辞腹诽,如今沈五爷身边早已经有了贴心人,楚辞看得出来他们之间感情很好,先皇,就算到了如今还是纠缠不清,不肯放手,他也没有机会了。 放弃一切又有什么用,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从头再来的。 楚辞想到了自己,他的运气很好,有再来一次的机会,别人可不一样,时光没办法倒流,先皇无法回到让他后悔终身的时候,去改变那个错误。 “其实,我最后悔的还是让你出生。”先皇看着楚辞的目光有些奇怪。 “若是没有你,我和阿宵定然还有机会的。”先皇喃喃道,看着楚辞的目光都带上了一点恨意。 楚辞后退一步,摸了摸自己的心脏,被人嫌弃的滋味儿,真的挺疼的,楚辞突然有些想念楚轩了,不知道他会不会急死了? “若是没有你,该多好啊……”先皇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中。 “就算没有我,你这样的性格,和沈五爷还是长久不了的。”楚辞没有一点怜惜的打断了他的话。 先皇目光紧缩,“你根本就不会爱人,以为沈五爷爱你,你就可以肆无忌惮。殊不知,人心才是最复杂的东西。它可以很坚定,也可以很无情,在你自以为是的时候,它就已经跟着消融了,在你以为它很坚固的时候,其实它已经碎裂了。” 先皇半晌没有说话,楚辞说完以后就闭嘴了,他可不希望去和一个困兽一般的老男人打嘴仗。 哪怕造成他这个身体悲剧一生的人就是他,哪怕他后来又给予了他想不到的温柔和慈爱。 楚辞不想去评判先皇的一生,他没有那个资格。充其量,他也只能看着而已,仅此而已。 “你的母亲,是阿宵的小妹妹。”先皇突然道,“是个很可爱的小女孩,我和阿宵一起在外面云游的时候遇到的。” “我和她,都很喜欢阿宵,只是那时候阿宵已经和我在一起,她没有任何机会的。”先皇低着头,“后来,我立后,阿宵要走,我们都想要留下他……” “就算阿宵恨透了我,他对我还是没有防备,我给了她接近阿宵的机会。后来,阿宵气得要命。”先皇苦笑,“若是没有发生那件事,阿宵最后也不会那么绝望吧。” 他看着楚辞,一字一顿道,“你出生的时候,她难产死了。死的时候她叫着阿宵的名字,阿宵不在,没能救得了她。”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这件事情了吧,让我和阿宵之间再没有一丝转寰的机会,是我犯糊涂了。他那样的人,怎么会因为一个谋算而来的孩子而停留?” 先皇一脸颓丧,“大概我们楚家人,都是这样自以为是,狂妄,其实不过就是可笑的自大而已。也许只有真正疼了,才知道后悔吧。” 楚辞默不作声,他动了动僵硬的身体,小心翼翼活动了一下手臂,这些事情,他真的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先皇又说了很多,看得出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和人说过这么多话了。 楚辞就坐着听着,听着他的后悔,听着他的怨恨,楚辞也只能听着而已,这是他唯一能做的。 先皇来了又走,每次来找楚辞,也只是絮絮叨叨说上半天而已。 到了最后,楚辞都有些苦不堪言了,看见先皇一出现,就想直接捂耳朵。 这天他心情看起来还不错,竟然给了楚辞一个笑脸,“我虽然不认为那小子怎么样,又比我强得了多少,但是他还是有几分能耐的。” 楚辞一头雾水,谁? “你好好在这里等着吧,他会来找你的。” 先皇说完话,就直接准备转身走人。 “等等,您说的是楚轩?” 先皇点点头,“他还真是让我意外啊。” 楚辞也点头,“比你运气要好一点。” 先皇嘴角抽了抽,“我不会管你们两个之间的事情,若是那小子自己能耐,能够将你哄得好,我看着也不会担心了。” 楚辞心说你这当爹的又什么时候担心过?说这话难道就不心虚? 先皇又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心里想的却是,幸好那小子和当初的他不一样,也许,到了楚轩这里,真的能够打破楚家人孤独一生的宿命吧。 先皇当然不知道,他的儿子早就已经走上了楚家人的宿命,只是他儿子真的命好,有机会重来一次而已。 话说到这里,楚辞已经知道,先皇这是要走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将沈五爷给引出来了。 可惜楚辞还是觉得,就算沈五爷真的出现了,那又能怎么样呢?先皇注定是要失望了,他一直追寻的人,早就已经没有在原地等他了。 楚辞乖乖的在这里等着,直到他听到了噼里啪啦砸门的声音。 “辞辞,辞辞你在里面吗?”有人焦急的在外面喊。 “我在。”楚辞应了一声。 下一刻,整个大门“轰隆”一声应声而倒,一个身影风一般的冲到了楚辞跟前。 “辞辞,辞辞!”楚辞被一把搂进了一个胸膛,“吓死我了,辞辞,我真的好害怕自己找不到你,吓死我了。” “我没事。”楚辞僵硬的抬起一只胳膊,在身前人的背后拍了拍。 “我好害怕,我好怕我以后都见不到你了,真的好怕。”一滴一滴温热的水迹滴在了楚辞的肩膀上。 楚辞心头滋味复杂,“我没事,我这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吗?我没事。” 就这么静静的站了好久,楚轩的心情才平复下来。 他抽了抽鼻子,眼眶还红红的,有些不好意思去看楚辞的眼睛,“那个,我只是太担心了。” 楚辞好笑,“行了,多大的人了,也不害臊。” 楚轩脸上红成了一片,这会儿知道趁热打铁,凑上去亲楚辞的脸,“辞辞,我这可都是因为你啊。” 楚辞嫌弃的推开他一些,“脏死了,洗洗干净再过来。” 楚轩眼睛一亮,难得楚辞没有直接让他滚蛋,那他洗洗干净了,是不是还可以接着占便宜? 于是皇帝陛下想也没想,脑子一晕,直接一个翻身冲出了窗户,一头扎进了湖里。 楚辞:“……” 被眼前的这一幕给惊呆了,楚辞赶紧追到窗户边儿上,只看见了水面上几个翻滚的泡泡。 “喂,楚轩!”楚辞叫了一声,没见人浮上了,心里有些不妙。 “来人,赶紧去把你们主子捞上来!”楚辞大叫。 楚轩裹着被子,脑袋埋进枕头,脸上烧得厉害,太蠢了,蠢透了,辞辞肯定要拿这件蠢事笑话他一辈子了。 楚轩越想越绝望,觉得前途一片黑暗。 忽然有人连被子带人一起将他拥住了。 “臭小子,你听着,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对你的感情到底是不是喜欢,有没有深到那种地步……” 楚轩浑身发凉,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但是,我愿意去尝试看看。” 楚轩这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他浑身大汗淋漓,还有点虚脱,楚辞的一句话,能让他瞬间死过去,又活过来。 “没关系。”楚轩闷闷道,“我会等,一直等你,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楚辞会走出前世的阴霾,在那之前,他都会乖乖的等着,这是他的罪,也是他的业。 当然,他现在要表现得伤心一些,失落一些,不能让辞辞知道他激动得恨不得跳起来,那他是不是也能继续之前的事情了? 第143章 番外一 选秀 好容易平静了三年的京城又翻了天。 话说两年前皇帝陛下大胜归来,并且还带回了行踪不明的太上皇,从此以后,太上皇没有隔三差五的闹失踪,陛下也没有动则意见相左就要杀人,整个大楚弥漫在一股欢天喜地的氛围中,拔除了毒瘤,国力蒸蒸日上,简直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从血色中幸运存活下来的老人自然都是对大楚忠心耿耿的,眼见着大楚走上了越来越强盛的道路,谁能不高兴? 就是还有点小小的遗憾。 当然,这个遗憾并不包括太上皇不再偷偷摸摸的“失踪”,而是换成了光明正大的“失踪”,走之前记得打声招呼了。 而是,陛下,早就已经及冠,这一把年纪老大不小的人了,换了前头的许多位皇帝,皇子公主都满地跑能打酱油了,可是陛下呢?后宫里头一个人都没有!太上皇除外。 这简直愁煞了一帮人。 能不愁吗? 皇帝后宫空虚,膝下一个子女没有,这以后诺大的江山要交给谁? 这个问题人人心中都在嘀咕,就是没人有胆子说出来,废话,陛下现在还年轻着呢,再活个五六十岁没有一点问题。现在问他继承人的问题,难道不是诅咒皇帝早死?这可真就是找死了。 只是大家都不约而同的祈祷,千万别又出一个过继皇族血脉当太子这种事情,还有几位已经历经三朝不倒的老臣觉得自己的心肝儿要承受不住。 至于为什么京城又要翻天了呢?也许可以说整个大楚都要风起云涌了,这自然是——太上皇他老人家居然下了圣谕,要亲自替皇帝选妃! 而且还决定一次性就要选够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好好的替皇家开枝散叶,毕竟皇家嫡系血脉太过单薄了,到了楚轩这里居然只有凄凄惨惨的一个。他老人家不能对不起先皇,所以皇帝自己不答应,没兴趣,只有他老人家自己动手了。 所以太上皇并没有设置多高的要求,只要是清清白白人家的闺女,清清白白的人,都可以报名参选。不过五品以上的官员,家中就必须挑选一个女儿送进宫中了,这是规矩。 命令一出,简直让五品人家吓破了胆! 原因无他,听听这几年京城偷偷流传的小道消息,就可以知道为什么五品以上的人家听到这天大的好消息都高兴不起来了。 皇帝陛下他,他根本就是个魔鬼啊!为什么这么多年身边没有一个女子?全都被他食了心肝儿,挖了肚肠啊! 听说皇帝陛下非美貌处子的鲜血不饮,非十五岁以下童女的心肝儿不吃,最爱将少女的眼珠子挖出来串成一串儿挂在床头日日欣赏,还要枕着少妇的大腿骨睡觉,简直让人闻风丧胆! 这确实是小道消息,却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加之皇帝身边确实没有一个女子,他年纪不大的时候还杀了那么多奸臣,哪怕少女们依旧做着那高高在上的美梦,真成了现实,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反正楚辞听到这有模有样的“传说”以后,笑得在炕上打跌,好悬没被一口梅花糕给呛死。 实在是太好笑了,就是不知道是哪个有才的,居然能编出这样的话。这样编排皇帝,还真不怕被诛九族吗? 于是,京城一时间气氛诡异,平日里热热闹闹的街道居然冷冷清清,鬼影子都看不见一个。 虽然大臣们对于皇帝要娶妃生子这件事乐见其成,可是,可是前提是那个女子不是自己的女儿就好。 等事情真正落到自己身上了,简直哭都不敢哭出来,还得高高兴兴的谢恩。 气氛就这么诡异着,三五人家中时不时传出妇人的啼哭声,当然,也有压根儿不信这个的,摩拳擦掌要让自家的闺女进选。 太湖边儿上,一座新建的宫殿拔地而起,端得是富丽堂皇的很。 这座新殿可是当初陛下千辛万苦,拿打了胜仗,夺回来的战利品,花了半年时间特意为太上皇他老人家修建的,可见陛下有多孝顺。 为了不劳民伤财,陛下没有动用国库的一份钱,就为了不让太上皇住得不舒服。 这里可是整个皇宫风景最好的地儿,为了修建它,还拆掉了几座已经算得上是老古董的宫殿,半点没有心疼。 唯一的不足之处,大概就是和如今皇帝居住的甘泉宫近了些,近到后院子都快要贴在一起了,实在是有些成何体统。 可惜皇帝乐意的很,也没有再拆甘泉宫,让无数捏着一把汗的人松了口气。 如今太湖上风景正好,杨柳依依,碧荷连天,正是消暑纳凉的好地方。 一座白玉制成的小亭子稳稳当当的悬在湖面上,一颗高大繁茂的榕树正好将这一片荫得凉爽,舒服得很的地上,此时正歪歪扭扭的躺着一个人。 当然,任谁也想不到,这个此时衣衫不整,披头散发,时不时还龇牙咧嘴,神色扭曲,嘴里不断发出臭骂声,风度全无的人,就是他们堂堂的太上皇陛下。 楚辞此时是以一个相当别扭的姿势侧躺着的,只要一个动作不对,他可怜的,毫无血色的小脸蛋就要惨白一下,哼哧哼哧倒抽一口凉气。 就像一只可怜的,被人按住了痛脚的大虫子,楚辞扶着自己的一把老腰,感受着某个地方说不出的痛,以头抢地的心都有了。 他怎么就忘记了,楚轩那可恶的家伙根本就是一头饿狼啊,怎么可能是他表现出来的,人畜无害的小绵羊? 这几年他果然是太大意了,大意得都有些得意忘形了。 揉着自己胀痛的额头,往事简直不堪回首,果然,喝酒误事,以后再不要喝什么劳什子土番进贡的葡萄酒了。 楚轩那臭小子,哪里给他喝的是葡萄酒?分明就是葡萄原浆! 波斯商人将葡萄原浆运到中原来贩卖,那可都是要兑了水,稀释了以后才会给卖出的! 原浆?五大三粗的军中糙汉子也抵不住半斤一斤都要倒,楚辞心里原本还有点狐疑,都只喝了三小杯,这都算是没管住口了。 楚轩那饿狼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吗?鹿肉虎鞭不停的往他碗里头夹,楚辞连吃了什么都没有咂吧出味儿来,就通通进了肚子。 这下好了,这又是原浆又是燥热之物,他楚辞是个正常的男人,还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最重要的,还是个快要憋坏了的男人。 哪个男人天天被人寸步不离的守着,尤其守着的人还能天天用发绿的眼珠子将他扒光了一百遍啊一百遍,还能面不改色的解决需求? 简直要了老命。 楚辞口干舌燥,声音都嘶哑了,大概群臣也疑惑,他们日日勤勉的皇帝陛下怎么会突然三天都没有上早朝? 可是宫里又没有温柔乡,莫非陛下是病了? 他们哪里晓得自家陛下早就沉醉不知归路了? 楚辞恨恨的咬了咬牙,这回算是损失大了。 就算他第一天夜里酒就醒了,可是第二天,第三天,简直想给自己找借口都找不到。 楚辞暗恨,那混账小子,那见鬼的志得意满的样子,等他,等他好全了,看他怎么收拾他!腰真他娘的酸,早知道让他混蛋再多揉一揉。 楚辞已经在幻想要将楚轩那混蛋怎么这么地了。 那头楚轩正春风得意的下了早朝,立马就得知了楚辞要替他选妃这个惊天噩耗,简直吓得魂儿都要飞了。 明明,明明那三天他们过得挺和谐的,怎么辞辞提起裤子就不认人了呢? 楚轩简直委屈得要死,想也不想就朝甘泉宫后院奔去,爬个三丈高的墙头就跟玩儿似的,每天都能练上好几回。 他是熟门熟路的走,没想到刚骑上墙头,一张巨网就从天而降,把心里头还乐呵得不知道东南西北的皇帝陛下给套了个正着。 好大的胆子!楚轩心叫不妙,正要提起匕首就反抗,那边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就道,“陛下,太上皇说了,若是这张网有一点损坏,三个月内您一只脚都别想踏进太上皇陛下身边三丈的距离。” 皇帝陛下瞬间懵了,所有的英明神武通通不见,整个人变成了一只蔫巴巴的鹌鹑。 赶紧将匕首放回远处,生怕刮坏了这张金贵网一点点,眼巴巴的盯着墙头上阴阳怪气的人,“影一,你不老老实实趴在你的梁上,踩墙头上作甚?” 影一木着一张脸,“陛下,太上皇说了,属下总得有点创新和开拓,属下就擅自决定将这墙头也纳入自己的地盘了。” 皇帝陛下一脸便秘之色。 影一比划了一个手势,马上就有几个人从暗处跳出来,将大网一抬,在皇帝大呼小叫要小心声中,将人抬到了御花园。 而后选中了御花园中最为高大的一颗老桂花树,将人往上头一挂,所有人就不见了,只余下可怜的皇帝陛下在一张大网里头晃荡。 御花园里头人来人往,有些资历的内侍们都没有大惊小怪了,反正已经见怪不怪了,能把皇帝陛下整这么惨的人,除了太上皇就没有别人。 “轩哥哥,你怎么跑树上去了?”袁冬冬这小子这几年早把御花园当成了自己的后花园,没事儿就往里头钻,非要找出什么沧海遗珠来。 楚轩扒着网眼,脸上依旧笑嘻嘻的,“哥哥在上面乘凉啊,上面可好玩儿了。” “真的吗?”袁冬冬有些跃跃欲试。 “陛下,上面好玩儿您就自己先享受着吧。” 楚轩脸色一变,他出丑的时候,最讨厌遇到的女人又蹦出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每回他出丑,这女人都能阴魂不散的溜哒到他身边来,对他好一番的嘲笑。 楚轩面上输了嘴上却是半点不能认输的,当即就嘴硬道,“朕觉得这边风景独好,太妃娘娘若是有意,朕倒是不介意给娘娘分一半。” 袁令仪一脸戏谑之色,拉了袁冬冬,细心的给他擦干净脸上的泥土,“御膳房做了绿豆汤,冬冬,咱们回去喝吧。” 袁冬冬有心想和楚轩再玩一会儿,可惜他怕他姐姐怕得要死,尤其他不好好做功课,屁股都要被打肿,于是只能任由袁太妃娘娘牵住小手,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等二人身影消失在拐角,楚轩一张脸立刻就垮了下来。 “辞辞,你真想渴死你夫君吗?我可是连茶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就被你凶神恶煞的打手吊这里来了啊……” 可惜楚轩知道楚辞这是脸皮薄,恼羞成怒了,只能乖乖的受着,否则闹得人下不来台,真有又偷偷摸摸溜出宫去的可能。 真要是那样了,楚轩哭都来不及,不过他又马上嘿嘿嘿傻笑起来,舔了舔嘴角,一脸的回味无穷。 皇帝陛下终究还是高兴得太早了。 他只以为楚辞说要给他选妃,根本就是开玩笑的,等人被吊了个半死终于被放下了以后,居然连楚辞的门都进不了了。 任凭楚轩怎么软硬兼施,他居然都敲不开新殿的大门,连墙都不能翻了! 整整一面墙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尖钉,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楚轩牙酸的厉害,他当然知道那尖钉上肯定涂上了让人求死不得的玩意儿,他还没有信心去挑战沈家人的权威。 楚轩也不是鸟,自然不能凭空飞进去,一时间开始后悔他当初为什么要将这墙壁造得这么高,简直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楚轩连楚辞的面儿都见不着了,这可让半天没腻在楚辞身边就浑身不自在的皇帝陛下怎么受得了? 楚轩一张脸黑得可怕,可怜的群臣们发现他们的陛下又开始变得怒气冲冲了,莫非是他们对于响应选妃这件事儿太过消极,让皇帝陛下生气了? 陛下生气了可不得了啊,搞不好一家子都要掉脑袋,个个拖延着不想将女儿的名碟送上去的大臣们吓得差点当堂失禁,提都不敢提这件事儿了,擦一把汗,一边听着皇帝将他们骂得狗血淋头,一边暗暗下定决心,不能拖延了啊! 一时间,朝堂上的风气都有些悲愤起来。 在楚轩再一次进门无果的时候,内务府的姑姑带着一群打扮得光鲜亮丽,个个浅笑嫣然的美丽姑娘,一摇一摆就进了御花园。 楚轩都看呆了,差点一头撞到树上去。 而后他就看见楚辞和袁令仪相携而来,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直接摆着威风凛凛的仪仗也去了御花园。 不妙啊!楚轩心惊肉跳,辞辞居然是来真的! 长辈替晚辈挑几个妃子也未尝不可,有些赐出去的,还能是上边儿挑剩下的呢,谁敢嫌弃?更何况袁太妃娘娘也一同来了,大家只会认为太上皇和太妃娘娘爱护皇帝。 楚轩急吼吼撒腿往御花园跑,直接被一群御林军给挡在了外头,顶替福喜伺候楚辞的老太监尖利着嗓门儿,嘎嘎笑着让陛下莫急,待太上皇和太妃娘娘好好筛选了牌子,陛下自然不需再顾忌什么。 等辞辞筛选好了,他就完蛋了。 楚轩怒了,谁还敢真难为他不成?等他赤急白脸,活脱脱一副捉奸架势冲进御花园,果然看见袁令仪躺在老远的一座凉亭里头小憩。 而楚辞呢?正摸着下巴,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把人家美人儿们看个遍呢! 他还不是一个一个传唤,而是一排一排的来,一回足足有十个美人儿对他抛媚眼儿,撂裙子献殷勤的。 楚轩差点没把自己给酸死,一坛子醋是完全打翻了。 “撂撂撂!”楚轩看都不看那些见他来了,虽然有些怕怕的,还是忍不住朝他看过去的少女们,直接冲到楚辞跟前,将放在他面前的玉牌全都掀翻在了地上。 “哎哟,罪过啊罪过!”几个姑姑都吓到了,少女们也俱是花容失色。皇帝就这么看都没有看她们一眼,就撂了她们的牌子,这让这些少女们情何以堪?个个马上就红了眼眶。 楚辞慢悠悠的抿了一口茶水,右手“啪”的一声甩开赤金扇子,呼啦啦的扇风。 “皇上不要这么粗鲁,这些女子都是一等一的好女子,你这样不怜香惜玉,可是要遭天下人唾骂的。” 楚轩见楚辞穿得风流倜傥,简直要多好看有多好看,可是都是为了来见这些女人,他还能怜香惜玉才怪,差点把自己酸死了。 “朕不管,朕说不要就不要。”楚轩委屈得要死。 楚辞咳嗽一声,示意楚轩注意场合,别丢了人,“既然皇上不喜欢她们,那就唤下一批来吧。” 内务府的姑姑们苦笑,这十个女子是今天初选的所有秀女们当中最出类拔萃的,这都看不上,后面还能看上哪个?陛下果然眼光太高了。 还看? 楚轩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 “后面还有多少?”他转头去问姑姑们,把几个姑姑吓得够呛,赶紧跪下来,“回,回陛下,今天总共还有五百秀女……” 话没说完,楚轩都能吃人了,五百,还只是今天? 几个姑姑不明所以,浑身抖若糠筛,连那群发现不对劲的少女都吓着了,赶紧跪下来,头都不敢抬起来。 “辞辞!”楚轩眼珠子都红了,恨不得把楚辞的眼睛蒙起来,或者将这些女子的脸通通划花,这样辞辞就不会去看别人了吧? “哦?”楚辞淡淡的撇了一眼气得眉毛都立起来了的楚轩,继续扇扇子喝茶水。 “行了,今天就到这里吧。这些女子都领了赏,都给朕送回去。”楚轩说得没有一点让人反对的余地。 皇帝的威严是不可抗拒了,虽然众人都面面相觑,可是谁也不敢反对皇帝,只得将什么疑问都咽回肚子里,安安静静退下去了。 袁太妃娘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踪影,诺大的御花园,就剩楚辞和楚轩两个人了。 楚辞眯着眼睛,好像马上要睡着了,楚轩咬了咬唇,心想不豁出去不行了,辞辞肯定很生气,要找个由头折磨他呢! 他还是老老实实认了,罚跪搓衣板儿都行,就是别让其他人看见就行了。 “辞辞……”楚轩可怜巴巴去扯楚辞的袖子,他还以为楚辞在为他趁虚而入,而且不止节制的事情生气。 “我以后每个月要有三天出宫玩儿的时间。”楚辞提条件了。 楚轩精神一震,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你不准跟着!”楚辞冷酷道。 楚轩一张小脸一下子就僵硬了,挣扎了半天,有足足三天不能看见辞辞了,没办法,看见楚辞冷冷的面容,只能伤心的答应了。 “还有……” 楚轩如临大敌,汗毛都竖起来了。 “我关门落锁以后,你不准半夜偷偷爬床,更不准偷偷摸摸动手动脚。” “我,我,朕哪有?”楚轩一脸心虚。 “不准欺负我看上的美人!” “什么?”楚轩整个人都炸了。 “只是欣赏而已,你着什么急啊?”楚辞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我,我尽量。”楚轩一脸杜鹃啼血之色。 楚辞嘴角一抽,“我上回看中的那个青衣呢?戏还没有听他唱过几回,人就不见了,你把人弄到哪里去了?还有我那几个西域胡女?跳得一手好舞,人怎么无缘无故不见了?还能凭空消失不成?” 楚辞越说越生气,楚轩越听脑袋垂得越低,有心想辩解,可惜楚辞还不了解他?最好只能哭丧着脸点了头。 楚辞将楚轩骂了一个狗血淋头,他本也不想这样,奈何这家伙的占有欲越来越强,他连多看别人几眼,他就想杀人,这下去还得了啊?楚轩还不得把人都砍光了? 幸好楚轩知道他不喜欢见血,只敢偷偷摸摸把人丢得远远的,不然楚辞也没这么好说话。 现在得赶紧约法三章才好,否则这家伙以后当真要翻了天了。 楚辞可不想让楚轩得了便宜还卖乖,既然以后要好好过日子,楚轩那些坏习惯就要改,不然正常人都得被他逼疯。 楚辞揉着楚轩脑袋上软趴趴的毛,微眯着眼睛,楚轩见楚辞在思考,小心翼翼蹭了蹭楚辞的手心,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 辞辞,你知道吗?我是野兽,只有你能替我套上枷锁,所以,咱们谁也不能离开谁。 又过几年—— “太上皇呢?”大街上的皇帝暴跳如雷。 “陛下,太上皇大概去逛东街了。” “东街?上次不是南市吗?” “南市有长得好看点的戏子都被您换成了丑八怪,太上皇肯再去才怪,估计是去物色新人去了。” “……” “太上皇呢?怎么没在东街?” “陛下,太上皇应该去北门了,您将东街的戏班子通通都撵走了,找不到听曲儿的地儿,太上皇能不换地方吗?” “太上皇呢?怎么到处都找不到?” “陛下,现在整个京城谁不知道您最讨厌长得好看的人?大人们上朝都恨不得掩面,漂亮姑娘妇人都不敢随意上街,那些个年轻后生,不在脸上抹几把煤灰都不敢出门。太上皇遇不到好看的人,就直接去了万花楼,打算自己培养了。” “噗!” …… “小辞,你把皇帝气得不轻呢。”沈宵受宠若惊的端着楚辞亲手泡的茶,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楚辞勾了勾嘴角,“说好了一个月三天不准粘过来,还偷偷摸摸想跟,一把年纪了也不知道羞,给他点教训也是应该的。” 沈宵咳嗽一声,有些不自然,只得嘿嘿干笑。不管是人驭兽,还是兽驭人,看儿子过得好,他也就放心了。他身为父亲,什么也做不到,唯有默默的在一旁祝福了。 沈宵慢慢品起了手中的茶水,儿孙自有儿孙福。 第144章 无责任番外续 和一只住着陛下灵魂的哈士奇幼崽,一个长着陛下脸的人一起吃泡面,楚辞莫名的觉得有些喜感。 当然,泡面是不会给狗崽子吃了,意识到这个,陛下顿时暴跳如雷,拼命拿乳牙去啃男人的皮鞋。 这男人是个好脾气的,一直保持着微笑不说,还轻声细雨让狗崽子别使那么大的力气,小心把牙给咬坏了。 楚辞将煮好的两碗泡面端上了桌子。 很神奇,他明明已经好多年没有碰过这种家务活了,连记忆都变得模糊,可是身体好像被打上了烙印似的,不用思考,已经自主将什么都做好了。 楚辞自己也有点惊叹,被娇生惯养了那么多年,居然也没有丧失劳动力,真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男人穿着精致的西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一双大长腿委委屈屈的缩了楚辞那张矮矮的双人沙发下,再配上一碗花花绿绿的泡面,怎么看怎么不搭。 楚辞低下头,轻轻咳嗽了一声,没有让自己笑出声来。 狗崽子见楚辞过来了,马上放弃了臭哄哄的鞋子,跑到楚辞脚底下围着他打转。 “我家只有这个。”楚辞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真诚一些。冰箱里的其它食材,等他想起来该怎么做以后再说吧。 男人勾了勾嘴角,“没关系,倒是要谢谢你请我吃面。” 楚辞被那笑容闪了闪,回过神来,发现他一双深遂的眼睛还在盯着他看,顿时就不好意思了。 “你吃啊,面糊了就不好吃了。”楚辞低下头,扒拉起自己的那碗面来,尴尬的掩饰他的不自在。 这个人和楚轩长得太像,总是让他分神,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男人很快吃完了一碗泡面,优雅的擦了擦嘴,楚辞的面还有一半。 “呃……”楚辞噎了噎,“免贵姓楚。” 男人一听就笑了,“那我们还真是有缘,重新介绍一下吧,您好,楚先生,鄙人也姓楚,单名一个轩字。” “噗!”楚辞一口泡面呛在了喉咙里头,咳了个天昏地暗。 “汪汪汪!”狗崽子见楚辞咳得撕心裂肺,急得汪汪大叫,围着楚辞一圈又一圈的转。 男人赶紧站起来帮楚辞拍背。 “就算我的名字很威武,小辞也不用这么激动吧?”男人似乎有点无奈。 楚辞给这人一声小辞喊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不过反而自在了些,这个和楚轩同名同姓,还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人,根本不是他认识的楚轩。楚轩可没叫过他小辞。 灌了一杯水,楚辞脸上咳出来的血色还没有消散,只好红着脸道,“谢谢楚先生了,我没事了。” “没事就好。”男人依旧笑着,楚辞却给他看得毛骨悚然,一种相当让人不安的感觉让楚辞有些心惊肉跳。 勉强送走了这个楚轩,楚辞关上门,有些疲惫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觉得他需要好好放松一下。 小狗崽子凑到楚辞跟前,不安的用鼻子拱楚辞的手。 楚辞一把将小狗崽子抱起来,“行了行了,我没事,你这家伙该不是又吃醋了吧?” “汪汪汪!”小狗崽子拼命摇着尾巴,伸出粉嫩嫩的小舌头拼命的舔楚辞的脸,涂了楚辞一脸的口水,气得他连拍了小狗崽子的屁股两三下。拍完了又觉得手感不错,又揉了几把,惹得小狗崽子嗷嗷直叫。 将狗崽子放下,楚辞拆了一包刚刚买的狗粮,他又不是白痴,怎么可能不知道狗崽子不能吃泡面? 可怜陛下从来没有见过这是什么玩意儿,闻了闻味道,觉得好像不错,张开小嘴儿嚼了一个狗饼干,还吃得挺香甜的。楚辞不由得庆幸它已经断奶了,不然还要更麻烦。 楚辞就看见那粉嘟嘟的小嘴儿一张一合的,把他萌得心肝儿颤。 陛下吃了几口粮,见楚辞直勾勾的看着他,心里还得意的很,摇着尾巴,吃得更欢快了。哼,就算和他长得一样又怎么样?辞辞还不是喜欢他!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好好吃。 身体小了,容易累,陛下吃完了狗粮就趴在楚辞的大腿上睡了,搞得楚辞哭笑不得。 这家伙都变成一只狗了,怎么就一点儿都不担心自己?难不成还想做一辈子的狗? 楚辞摸了摸狗崽子的肚皮,狗崽子呼噜一声,干脆将整个肚皮都翻给了楚辞,还抱着楚辞的手不放开,简直萌得人舍不得放手。 这家伙,干脆做一辈子的宠物得了。 楚辞摸着狗崽子光滑的脖子暗想,他已经将狗崽子的项圈解开,偷偷扔掉了,虽然楚辞不太想承认,不过这狗应该就是对面邻居丢了的那只,就是不知道楚轩到底是怎么进去的。 当然,他是不可能将狗崽子还回去的。 将狗崽子翻来覆去的研究了半天,楚辞都没有研究出个所以然来,打了个哈欠,外面天都快黑了,只得暂时放弃,明天再说。在古代养成了早睡的习惯,此时楚辞已经困了。 楚辞随意给自己弄了点吃的,凭着最后一点熟悉感翻出了一套睡衣,这才捏着肩膀去了浴室。 鼓捣了许久才将热水弄出来,楚辞站在花洒下边儿,简直想要流泪,只是他心中情绪实在是复杂,连自己都不清楚眼泪为何而流,只是心中十分平静。 这点平静最后被敲门声给粉碎了,一开始还只是慢吞吞的敲门,见楚辞没有回应,直接变成了砸。 楚辞莫名其妙,什么人大晚上的跑来砸别人家的门? “来了来了。”楚辞在腰间围了条浴巾,水都没有擦干,先在猫眼上瞄了一眼,脸色就变了,新邻居又来了? “楚先生,您到底……” “辞辞!”一个熊扑,一个黑影直接朝楚辞飞了过去,吓得楚辞“啊”了一声,差点给人一脚踹过去,要不是刚刚这人喊了一句熟悉的话,楚辞肯定让他断子绝孙。 “楚轩?” “辞辞,辞辞,是我,这一次是我。”这一次,不用再怀疑了,挂在他身上,还不忘记拼命占便宜的人,除了楚轩,也没人敢了。 这一层的住户不止他们两家,眼见着隔壁,楼下的邻居都要嫌吵发飙了,楚辞赶紧把人一把抓进去,关紧了门。 检查了一下小狗,发现它只是睡着了,再看看这个腻着他不放的人,楚辞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就算楚轩早就对周围的一切好奇的要命,但是他还是半点不愿意将任何一点注意力从楚辞身上移开。 见楚辞看着那小狗崽子,楚轩将它提了起来,“真的怪事,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自己怎么会跑到这小狗身上去了,辞辞,你知道为什么吗?” 楚辞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连自己是怎么回来的,都不太清楚。” “回来?”楚轩马上抓到了重点。 楚辞窝在狭小的双人沙发上,还给楚轩挤得动弹不得。 打了个哈欠,现在已经没什么好隐瞒的,他们两个都是经历过光怪陆离的事儿,楚辞不过是再在前面加点什么而已,没那么容易让人大惊小怪。 谁知和楚辞想的恰恰相反,楚轩在意了,还是非常在意,原因让楚辞都觉得很无语。 他竟然说没有见到过在这边从小长大的楚辞,简直就是人生的不完整,现在老天爷都来给他补上了,要不然他们两个怎么会回到这里? 这话说得楚辞颇有些无言以对,最后给了楚轩一个大巴掌了事。 楚辞真的快要撑不住了,眼皮子都在打架,楚轩开始对周围的东西好奇了,这些东西他都没有见过,当然还包括短发的楚辞。 等楚辞睡着在沙发上,楚轩就直勾勾的盯着人看,被外人看见了,都得把他当成神经病。 一边看一边低低的笑,楚轩想了想,在房子里头转悠了几圈,一把抄起楚辞,就将他抱到了床上。 楚辞乖得很,动都不动一下,让脱鞋子脱鞋子,让脱衣裳脱衣裳。 这衣裳可真是古怪。 楚轩捉住楚辞的体恤看了又看,尤其对那半截袖子深恶痛绝,简直就是伤风败俗啊,而且原料还这么差,他摸着都咯手。 研究完了体恤衫,规规矩矩折好搁在一边,又去研究裤子。 一摸那有些褪色的牛仔裤楚轩的眉毛都纠结中一起了,天哪,他的辞辞在这边也太贫穷了吧?这裤子简直都能当磨刀石了,竟然还要穿! 心疼的在楚辞的大腿上摸来摸去,摸来摸去,生怕找到一个被磨出来的伤口。他的辞辞要穿只能穿最好的纱织成的最柔软的布做的衣裳,这样粗糙的东西,怎么可以给辞辞穿? 想也不想,厌恶的就将裤子扔了出去。 只是没过一会儿,楚轩又满脸痛苦的从楚辞的小床上爬下去,颤颤巍巍哆哆嗦嗦将那条裤子捡起来,拍拍灰尘,叠起来和衣服放在了一起。 这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浑身轻松的躺回到楚辞的身边。 接下来研究什么? 不如研究亵衣? 不停的告诉自己不要做那般下作的事情,眼睛还是忍不住往床上人的下三路瞄。 明明都盖着被子,目光还是火辣辣的,似乎自己能够轻易穿透这不厚的棉被,看清楚里面的本质。 睡梦中的楚辞抖了抖,大概也觉得自己有点危险,咂巴咂巴嘴,身子一转,连带着被子也裹了一圈,只留给楚轩半个后脑勺。 楚轩痴迷的瞅着楚辞那半个毛茸茸的脑袋,一看就看了半个小时,最后擦了擦口水,将自己身上的衣服一脱,直接就钻进了楚辞的被子。 心满意足的连被子一起搂着楚辞的腰,楚轩心满意足的开始睡觉。 楚辞没过一会儿就自己从被子里面滚出来了,热出了一身的汗,光溜溜的身体顺势就落入了楚轩的魔掌,被抱得严严实实。 好像这样更热?楚辞迷糊着咬了一口什么不安分,老是摸来摸去的东西,不一会儿,又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十分安心,楚辞慢吞吞的的睁开眼睛,就瞅见一个落寞的背影坐在了他的床沿上。 这小子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楚辞被一股子烟味儿呛得咳嗽一声,正要臭骂两句,坐着的人已经飞快的恰灭了烟,又起身将窗户大大的打开。 “抱歉。”男人的声音有点颤抖,还很嘶哑。 楚辞一下子就说不出话了,心都掉进了冰窟窿。 颤抖的指了指楚轩,没错,现在这个男人,分明就是楚先生,哪里是他的楚轩? “你……楚先生?” 楚先生脸色疲惫,万分的想不通,“对不起,小辞,我,我连我自己是怎么跑到你床上来的都不知道,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看得出来,楚先生是真的非常懊恼,大概他就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古怪的事情。 这件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这让楚先生有些疑惑,更多的还是不安。 楚辞渐渐镇定下来了,先将自己的衣服穿好,“楚先生,你真不记得你是怎么过来的吗?” 这才是让楚先生疑惑的地方,这个人,应该是他把自己放进来的吧?否则他怎么进得了门? 明明白天对他那么防备,到了晚上,他居然进得了门,还上得了主人的床。 可惜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过感觉了一下,好像也并没有发生什么他期待过的事情。 这点就有点遗憾了,是失忆也好,梦游也好,真的只是抱着主人家单纯的睡了一觉,那他也未免太过纯情了。 哪怕楚轩神色不变,楚辞还是能够轻而易举的看出他在想什么,左边的眉毛都掀起来了,明显一副遗憾的很的模样。 楚辞咬咬牙,果然,皮子还是那个皮子吗?有点欠收拾。 楚辞不理会楚先生了。 “汪汪汪……”凄凄惨惨的嚎叫声已经开始响起,可见那小狗崽子有多么的伤心欲绝。 尤其看见那个男人竟然敢霸占楚辞的床,淡蓝色的眼珠子都快要变成血红色的了。 “汪汪汪!”这一回目标是光溜溜的脚丫子,小狗崽子一口咬下去,半点没有留情,小小的乳牙已经有了一些杀伤力,疼得楚先生缩了缩脖子。 “嘶。”楚先生甩了甩,没敢用力,万一弄伤了小东西,按照楚辞对它的宠爱,自己肯定落不到好,说不得还会被撵出去。 楚辞就任由那一人一狗折腾去,自己一头钻进了卫生间。 胜利者果然还是人类。 小狗崽子被可怜兮兮捏着脖子上的皮毛提溜了起来,只能张牙舞爪的吠叫。 楚辞一边刷牙一边还有点担心,万一楚先生认出了他们家的狗怎么办? 可是他又没有正当的理由不让人家接近狗崽子。 幸好,楚先生并没有发现什么,“小辞,你这只幼犬牙口很好,只是太过活泼了,建议你尽早去宠物医院替它阉割,不然以后脾气太大,会不好管。” 说完,视线就落在了小狗崽子肚皮的下半截上。 “嗷呜呜汪汪汪!”小狗崽子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了,小短腿在半空中比划着,龇牙咧嘴要从楚先生身上啃一块肉下来不可。 楚辞神色古怪,夜里楚轩在他身上,那楚先生又去了哪里?在这狗崽子身上吗?若是将它阉割…… 楚辞只能说一句,相煎何太急。 没有留人吃早饭,楚辞恭恭敬敬将楚先生送了出去。他才懒得去想楚先生心里有多年纠结。更何况,楚辞住的地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区,跟楚先生的行头一点都不搭。不知道楚先生为什么会搬到这里来住,想来也不关楚辞的事情,只是楚轩的身体,他得看着点儿。 身心都受到了打击的小狗崽子一边呜咽着,一边一口一个嚼着楚辞递上来的饼干,吃得碎屑横飞。 太久了没有回到这边,楚辞也很怀念,暂时不想考虑其他的事情,楚辞换了一身衣服,提着个背包将小狗崽子一揣,就出了门。 小狗崽子褪去了昨天的忐忑焦虑,偷偷将一个脑袋伸出来,东张西望的,像个乡巴佬似的,对着一辆汽车也能双眼亮晶晶的流口水。 天呐,那是什么玩意儿?好神奇。 每当狗陛下对什么感兴趣的时候,楚辞就轻声给他介绍,到了最后只能将狗崽子抱在手上,狗崽子望哪儿他去哪儿,简直就是一个二十四孝好铲屎官,惹来无数火辣辣的目光。 本来就男的帅,狗子可爱,组合在一起,太吸引眼球了,楚辞都能听见吸气声。 眼见有人拿出手机要拍照,楚辞立刻转身飞快离开,只给观众留下一个孤绝的背影。 “啊啊,好可惜,没有拍到正脸!” “我也是,帅哥跑得太快了。” 徒留一地的跳脚声。 “去哪儿?”一辆车停慢吞吞跟在了楚辞身边,车窗缓缓滑下,居然又是楚先生。 楚辞抽了抽嘴角,“随便走走。” “上车,请你们吃饭。” 楚辞摇摇头,“谢谢楚先生的美意,不过我们今天,打算好好玩一玩。”他指了指狗崽子。 楚先生若有所思。 “我请你们吃中饭,你们现在可以先玩一玩,到了时间,可以给我打电话。”他指了指楚辞的口袋,又晃了晃自己的手机。 楚辞只好点头,反正他们没有交换电话号码。 “你不给我打的话,我会打给你的。”楚先生说完,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等车一开走,楚辞急忙将手机从口袋里头掏出来,适应了许久动作才快了一些,果然,他的联系人已经多了一个楚轩。 楚辞重重的踹了一脚树干,到底什么时候?大概也是他还没有睡醒,那家伙又回到自己身体的时候。 楚辞叹了一口气。 狗崽子舔了舔楚辞的手背。 “算了,我们继续玩儿。” 楚辞将糟心事抛在了脑后,现在他第一件事,就是要带着陛下好好见识见识他的世界。 陛下对一个小盒子里居然装得下那么多人非常感兴趣,扒住大街上的广告电视舍不得走了。 “家里就有这个,咱们回去看吧。”楚辞好脾气的劝。 陛下只能泪眼汪汪的放爪,简直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好了好了,咱们回家去看电视总行了吧?”楚轩一直很会装可怜,现在是这么身娇体柔的身体,惹人怜爱的几率暴涨,楚辞也抵挡不住。 带着陛下回到家,楚先生的电话就来了。 “恩,楚先生,真不用了,我们已经回家了,现在……” “啪。”手机被陛下给掀出老远。 楚辞万般无奈的捡起来,屏幕已经黑了。 黑着脸将陛下打了一顿屁股,最后它还是安安稳稳的坐在了沙发上,还有奴才伺候着吃零食。 夜里,太阳刚刚落山,小狗崽子早就睡着了,敲门声又咚咚咚的响了起来。 一开门,果然又是楚先生,这次他还穿着一只皮鞋,西装也才脱了一半,急匆匆跑过来,显得分外狼狈。 “辞辞!” 好吧,人又换了一个。 “这么说,白天是楚先生,太阳落山了,就是你?”楚辞将缠在楚轩身上乱七八糟的衣服给解开了,他就没骨头一样往楚辞身上溜。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楚轩看着那只睡得香喷喷的小狗崽子,思考着要不要把它做成烤肉,没了它,他是不是就不用再回到狗崽子身上去了? “不准胡思乱想。”楚辞拍了一巴掌过去,“万一你也一起挂了怎么办?” 楚轩只好蔫蔫的不出声了。 楚辞只得拉着一只手安慰他。 楚轩眼珠转了转,看见楚辞薄薄的,诱人的嘴唇,真想亲上去。 只是一想到这个身体不是自己的,白天还属于另外一个男人,他差点就要疯。 这样的身体,怎么可以去碰辞辞?万一给白天那个野男人占了便宜怎么办?他非得郁闷死不可。 楚辞白了一眼楚轩,他那点小心思,楚辞还能看不出来?头一次看见楚轩的纠结模样,让楚辞大为新鲜。 最后他们一致决定,不如将狗崽子弄醒看看。 于是,两个人围着一只狗崽子,一齐伸出了罪恶之爪。 “嗷呜汪!”狗崽子一个激灵就醒了,还有点搞不清楚情况,等他终于懵懵懂懂抬起脑袋,瞬间像是见了鬼一样,比楚轩发现自己变成狗的时候叫得还要惊恐。 得了,不用猜,里头是谁,太明显了。 两人一狗围成了一个圈,都严肃得不得了。 只是再严肃,楚辞也有点想笑。 他那一笑,一人一狗都在怒瞪他,简直一模一样。 楚辞笑完了,见那一人一狗怒视彼此的样子,连甩头的小动作都一摸一样,心里头居然浮起了一个荒谬的想法,这个想法很快让楚辞赶出脑袋。 楚辞在那两个僵持的时候就睡过去了,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有点犯困。 “早上好,辞辞。” 有人亲了亲他的嘴角。 楚辞睡意朦胧的回亲回去,惹来人低笑,任由人穿衣洗脸,过了半晌,才慢吞吞想起来,太阳不是已经出来了吗?那现在的人是? 楚辞一瞬间就清醒了,抬头就看见穿着居家服的男人对他笑得一脸危险,而茶几上的小狗崽子,正埋头吃得香。 楚辞懵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吗? “我真不知道辞辞你居然这么喜欢我这样叫你,若是早知道,我就不该犹豫了。”楚先生笑得春风得意,小狗崽子居然附和的嗷呜一声。 “你,你们……”楚辞哆哆索索指着一人一狗。 “乖,过来吃饭,你若是喜欢另一个,他晚上来陪你。” “不是,你,你们……”楚辞眼珠都差点瞪出来。 “辞辞,我可不是另外一个,不听话的孩子,可是要受到惩罚的。”楚先生笑得高深莫测。 “汪。”小狗崽子用崇拜的目光看着楚先生,它就不敢这样。 “你,你们……” “我们当然是同一个人,辞辞,快点来吃饭。” 难道他感觉到的危险就是这个?楚辞的头皮都炸起来了,莫非是他欺负了楚轩那么多年,现在终于遭报应了? 为什么有一种前途渺茫的感觉? 楚辞瘫软在了楚先生宽阔的胸膛里,楚先生好心情的吻了吻怀里人吓得发白的嘴唇,原来翻身做主人的感觉是这样的,还真不赖。 “汪……”狗崽子夹着尾巴凑过来,跟着在可怜的楚辞脸上舔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