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弃妇种田去》 第1章 傻妞弃妇 “傻子被休喽!傻子被休喽!” 谢秀才一朝高中举人,休了傻乎乎脑袋不清楚的娘子,一夜之间传遍了安阳县。 张屠户带女儿傻妞上门讨公道。 傻妞挣扎不想回去:“爹,我不去,谢远安会杀了我的,她一定会杀了我的,我不回去。” “我和你娘没了,谁养你,没有我们张家,谢远安也活不到现在,只要给口吃的就行,他谢远安连这个都能拒绝?” 想到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傻妞抖了一下,她感受到谢远安这几天看到的眼神,像极了家里割肉剔骨的杀猪刀,“不,爹,他一定会杀了我的!”傻妞快哭出来。 “生死有命,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傻妞的个头虽然已经算高大了,但是比张屠户算娇小,张屠户高约九尺,背宽约两个门板,像一座小山,轻轻一扯,傻妞像根羽毛似的脚下漂浮,踉踉跄跄地被迫跟着张屠户走。 “爹,不要啊,我不要回谢家!”一路上张屠户嚎得像要被杀的猪。 张屠户脚步加快,只想赶紧把傻女儿甩给谢家。 在快到谢家的巷子时,二十几个泼皮手拿棍棒拦住了张屠户,为首的是李三。 “李三,你带这么多人拦住我是什么意思?” 张屠户眼睛微眯,双拳难敌四手,二十几个人,他一个人还可以应付,就怕伤到女儿。 “张屠户,今天是谢相公大喜的日子,我们安阳县百年才出一位举人老爷,上头发了话,谁都不能伤害谢相公,赶紧带你家傻妞走,要是坏了谢相公的名声,县令老爷要治你全家的罪。” 李三的话让张屠户后背冒冷汗,县令爷竟然给谢远安站台,如今谢远安是万万得罪不得了。 “一个傻子没直接卖了就不错了,要我说谢相公也是心善,听说谢家给了一百两金子,让傻妞改嫁,张屠户,你别不知足。” “就是,一百两金子要是不想要,给我啊。” “赶紧走,别耽误我们去谢家吃酒。” “就是!” “走!” “走!” 二十几个人一齐上前,张屠户被迫后退,突然他眼睛发狠,将傻妞推到前面:“我家傻妞即便被休了,也是谢远安的前妻,你们要是敢棒杀傻妞,谢远安的名声就别想要了。” “别忘了,当初大家为什么不敢靠近谢家,谢家抄家被贬,是因为得罪了死对头,如今刚刚恢复功名便纵容他人,谋害妻子,他的前途别想要了。” 为了女儿的未来,张屠户决定赌一把。 傻妞瞬间哀嚎起来:“爹,不要啊,我不要回谢家。” 见张屠户出此狠招,李三呸了一声:“呸!张屠户,你个死不要脸的,你女儿都说了不想回谢家,兄弟们,动手,把张屠户撂倒,早点结束,早点去谢家喝酒。” “是!”二十几个人齐声附和,将张屠户包围起来一起上。 张屠户将女儿向前一推,喊了声:“闺女,去向谢家搬救兵。” “爹,啊啊啊——”傻妞害怕得抱头尖叫。 李三扒拉一下,将傻妞扔出圈外,只招呼张屠户。 傻妞回头见张屠户被一群人围攻,尖叫着扯开那些打人的人:“啊啊啊,不要打我爹!” “不准打我爹!” 傻妞的力气也很大,扯开了一个又一个。 “艹,傻子,滚开,否则连你也打!” “不准打我爹!” 又一个被扯出来的,咒骂一声,“跟一个傻子废什么话,找死!”抡起棍棒朝傻妞脑袋上砸去。 先头那个扯了一下,提醒:“今天大喜的日子,可别真出了人命。” “怕什么!出了人命有谢相公呢。” “砰”,傻妞晕倒过去。 张屠户恰好看到了这一幕,目眦欲裂:“敢伤我闺女,我要让你们所有人都给我女儿赔命!” 暴喝一声,转身抱住落在他身上的棍子,猛地收紧,抡圆了,只听一声声惨叫,运气好的只是被带倒,运气不好地被掀飞摔在墙上,口吐鲜血,爬不起来。 其他人见状,吓得两腿颤颤。 “卧槽,张屠户发狂起来好吓人,我只是想赚点赏金,不想丢命啊。” “三子,怎么办?” 李三想着拦下张屠户,好向谢相公邀功,以后在谢相公跟前做事,没想到先去了半条命。 “咳咳,报官,张屠户当街伤人,足够他下大狱了。” “对,报官,让张屠户赔钱。”张屠户可是刚得了一百两金子。 哗啦啦一群人纷纷向谢府跑去,只剩一地伤重爬不起来的。 张屠户连忙扔了棍棒,抱起女儿往最贵的医堂仁心堂跑去。 仁心堂不仅药贵,大夫出诊费也贵,脾气古怪,早年任谢家怎么求,大父都没有给谢远安看诊,今日谢远安的庆功宴也没有仁心堂任何人。 老百姓都去谢家凑热闹,沾喜气,医馆冷清,其实平常也冷清,只不过有富户下人来买药,今天医馆大堂除了坐堂的闻大夫和学徒两个人,再无其他人。 闻大夫捧着一本医书看。 学徒在背医案。 两个人专心致志,张屠户抱着闺女风风火火进来,地动山摇,惊了二人一跳。 “闻大夫,快,救救我闺女,我出一百两金子。” 学徒快步跑到闻大夫跟前小声道:“师父,还真被少爷说中了,救吗?” 闻仲卿狠狠剜了学徒一眼,凶道:“愣着干什么,没看见人昏迷了吗?还不快带人去后堂。” “是,师父。”学徒应道,转头对张屠户喊道:“张屠户,跟我来。” 张屠户忐忑的心落下,跟着学徒去后堂,闻仲卿收起书,进后堂看诊。 张屠户把傻妞放下,掏出一百两金子,塞到闻仲卿怀里,“闻大夫,这是一百两金子,我闺女的命就交给您了。” 张屠户交代完便往外跑,闻仲卿:“喂,还没看呢,你去哪,张屠户?” “师父,用我追上去看看吗?万一张屠户跑了怎么办?” 闻仲卿瞪了学徒一眼,“跟什么跟,天天就知道凑热闹,病人还没有看呢。” 学徒打消出去探查的念头。 闻仲卿给傻妞把了一下脉,眉头蹙起,伤到了脑袋,十分凶险,治不好可能永远醒不过来,立即施针,开药方让徒弟去熬药。 张屠户折返,碰见县尉带着两个捕手朝仁心堂而来。 张屠户主动自首:“县尉大人,我跟你走,不过我女儿伤到了脑袋,昏迷不醒,在仁心堂医治,还请大人差人告知内子一声。” 县尉松了一口气,张屠户是战场退下来的,不是普通的屠户,真要动起手来,他和两个手下也得伤筋动骨,如今张屠户能束手就擒再好不过。 “可以,只要你不逃跑,我保你妻女无事。” “县尉大人放心,我张贵生敢做敢当。” 县尉打发了一个手下去张屠户家报信,有张屠户妻女在手,料想张屠户不会逃跑。 他带张屠户回县衙,张屠户皱了皱眉问:“县令大人不是在谢家?” “县令大人吩咐此案交给刘主簿审理,刘主簿素来公道,不会冤枉你们任何一个人。” 张屠户嘴角抽了抽,公道是公道,但是刘主簿爱财呀,这次要大出血了。 双方上了公堂,李三等人每人罚十两银子,张屠户罚一百两银子,什么时候交了罚银,什么时候可以离开,在县衙的吃住每天都要算钱。 狠是真的狠,直接把家底罚光,主簿大人算得真精准。 十两银子,在安阳县可以娶一个媳妇,李三等人喊冤:“冤枉啊,大人,是张屠户打伤我们兄弟。” “大胆,李三,青天白日,聚众闹事,败坏本县风气,本官只罚你们银两已是轻饶了你们,来人,给本官重打十大板以儆效尤。” 因为李三一句话,其他几人也喜提十大板,纷纷下跪认错。 “大人,我们错了,别打了,我们认罚。” 李三一句不吭,高昂着头颅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刘主簿冷哼一声,将令签重重地扔到地上,命令衙役:“给本官重重地打!” 银子没捞着,打倒是没少挨,关键是这顿打挨得憋屈。 打完所有人被关进大牢。 “李三,你服一句软能死啊!害得大家白挨十大板。” “十两银子,我们家如果有十两银子闲钱,我早就娶上媳妇了。” “慌什么,我们是替谢相公办事的。” “三子,谢相公真的会管我们?” 关在李三等人对面的张屠户,冷嗤一声:“谢远安会养一条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癞皮狗?” “噗嗤”一声,不知道谁笑了出来,李三气愤地回头,一个个地垂下头抿紧了嘴巴,气得李三一个踉跄,把所有人骂遍:“你们都瞧不起我李三,瞧不起李家,等着吧,李家迟早飞黄腾达,你们想羡慕也羡慕不来。” “李三好大的口气,这个谢远安到底想要干什么?”刘主簿晚间把县衙发生的事,转述给外公,心中疑惑:“谢家都被抄过一次家,还不知收敛。” 仁心堂大门紧锁,酒劲儿上头,闻仲卿话匣子打开,为外孙解惑:“世家啊,嗝,拿捏人心有一套。” “谢远安是谢家嫡系一脉的最出色的一个,状元之才,首辅之资,驱使个把人为他所用,小意思。” “可是新皇不喜打压世家,谢远安才中进士,便把世家的作风搬到台面来,不怕惹了新皇的眼吗?世家的胆子都这么大吗?” “或许不是谢远安的本意,也或许是旧世家想要试探一下朝中对世家的态度。” “也或许是朝中想要试探一下,谢远安这样的人才可不可用,谢远安虽然中举,但是吏部还没有给官职,谢家要想恢复世家的辉煌,还远着呢。” “麟儿,不可小觑世家子弟,他们虽然不事生产,但是对政治的敏感是无人能及的,谢远安能忍辱负重,娶傻妞为妻,不可低估了其想要起复的决心。” “外公放心,我不会与谢远安为敌。” 隔着一道帘子,张慧被迫听祖孙两个谈话。 她原本是一名现代社畜,爬山遇情侣追逐打闹,她为了躲避,摔下悬崖,灵魂穿越,成了傻妞,昨天刚被休妻,今天父亲张屠户拖着她找上门去。 傻妞,谢远安,张屠户,这三个名字,和她不久前看过的一本书很相似。 一本农家子科考逆袭的权谋文,男主是一名穿越的男大学生,名叫齐思源,清远县青源镇大河村人,因贡献出一种打麦脱粒一体机,被天子看中,考场上一路绿灯,六元及第,成为新皇登基以来钦点第一位状元。 齐思源有个死对头,便是谢远安,论文采,理工生是比不过文科生的,但是谁让齐思源入了天子的眼呢。 在府学时,谢远安的追随者,对齐思源造谣污蔑,而在考中状元后,齐思源把谢远安娶过一个傻子当妻子的事情,传遍京城,导致没有贵女愿意嫁给谢远安。 谢远安的母亲买凶杀了傻妞一家,被齐思源报给御史,御史在朝堂揭露,谢远安大义灭亲。 不久齐思源的妻子,在去相国寺上香途中,遭遇劫匪,一尸两命。 齐思源上门找谢远安算账。 正如闻大夫所言,谢远安是拿捏人心的高手,逼问齐思源,是不是他把娶过傻子为妻的消息传遍京城,齐思源妻子又一遍遍在贵女中传播,导致无人敢嫁给他谢远安。 齐思源当然不认,但是他上门就代表了心虚,谢远安告诉齐思源,这就是他让谢家断子绝孙的报应。 齐思源为报杀妻之仇,娶了镇南王的女儿,对谢远安在朝堂上的势力进行打击。 二人明争暗斗,后来太子谋逆,谢远安作为太子太傅被赐死,后面的剧情不记得了。 不过,昨日在被送回家之前,听到谢母嘱咐,番薯,土豆,番椒,这三样宝贝金贵, 在原着中,这三样农作物是齐思源做了户部侍郎后贡献出来的,如今被谢远安贡献出来。 谢远安很可能重生了。 谢远安曾经官至内阁首辅,将齐思源和背后的镇南王府压得死死的,其心计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今生他一口气献上三种粮食作物,不说状元,怎么连探花郎都没有考上,只中了个进士。 不过口袋却富了,出手大方,休妻还给一百两金子嫁妆。 有一百两金子谁还嫁人啊,做个地主婆不行吗? “外公,张屠户闺女的情况怎么样,能醒过来吗?不会变得更傻吧?” “死不了,但是不好说,张屠户给了一百两金子,够支撑一个月的,一个月后再不醒,就让张屠户把人拉回去。” 一个月一百两金子就没了,仁心堂,是黑心堂吧?张慧恨不得现在就醒过来跑出去,告诉闻大夫和刘主簿她没事,可以立马出院。 “当——当——”仁心堂大门铜环被扣响,闻仲卿道:“可能是傻妞娘回来了,麟儿,你去开门。” 刘主簿起身去开门,打开门一看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谢相公?” 第2章 阴险算计 前夫来干什么,是来看她有没有死? 原着中,傻妞一家人被谢远安的母亲找的杀手扮成盗贼杀害。 如今谢远安重生,提前贡献出番薯等农作物,已经对齐思源动手,那前世作为污点的傻妞呢? 一百两金子,盗贼,张慧突然灵光一闪,谢远安的手段比他母亲高明多了,只要他向歹徒放出一百两金子的消息,盗贼一定会光顾张家,谢远安想要杀人,真的是一点痕迹不留。 可惜张屠户是个倔的,谢家有个贪心的邻居,李大嘴一家都是又懒又贪的痞子无赖,李三想要跟着谢远安飞黄腾达,命人对张屠户动手,闹上公堂,还对主审官判罚不服气,把谢远安扯上。 以前李家没少到谢家搜刮东西,如果不是傻妞,谢家早就家徒四壁了。 谢远安都对傻妞一家痛下杀手了,还会留着李家吗?张慧觉得不会,不过她毕竟不是谢远安肚子里的蛔虫,听听谢远安会不会提到李三。 “谢相公,是为了李三的事来找本官?”刘主簿试探谢远安对李三等人的态度。 谢远安愣了一下,不禁暗忖,这个刘主簿说话是真的不会拐弯,直愣愣的,李家那一群泼皮无赖,他怎么可能会管,他摇头道:“大人明鉴,李三做的事,在下并不知情,在下是为了慧娘而来,听说慧娘被击中后脑,可有性命之忧?我去了张家,张家无人,发现桌子上留下一封信,张叔将慧娘托付给仁心堂。” “什么?把信拿来我看看。”刘主惊讶,张屠户竟然把女儿扔下,带妻子跑路了,把外公的仁心堂当作什么地方了。 谢远安奉上书信,刘主簿接过来打开扫了一眼,太阳穴直突突,“如此不负责任的父母,本官一定会命人抓回来。” “大人,慧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不能一辈子都由仁心堂,在下可以接回慧娘,将慧娘妥善安置。” 刘主簿摆手,“谢相公安心,本官一定会把张屠户夫妇抓回来,若无其他事,谢相公回吧。” 谢远安真诚道:“在下是真的想把慧娘接回去。” “休书呢?也一并收回去吗?” 谢远安沉默了一下。 世家向来不把人当人命,他外公辛辛苦苦救回来的人命,就这么被世家糟蹋了,不是让他外公伤心吗?刘主簿摆了摆手:“行了,谢相公,你走吧,偌大的安阳县,既然容得下罪臣之后,也容得下被弃之妇。” 张慧听了,觉得刘主簿真的是一个大好人。 世家最看重脸面,一句罪臣之后,一句被弃之妇,谢远安被刘主簿连扎两刀,有些绷不住,想要为自己澄清,没组织好语言呢,被一把推出了仁心堂,大门砰得关上。 “好个刘玉麟,当初,先皇怎么就只判了刘御史一个流放之罪,难道你刘玉麟愿意娶一个傻子为妻?” 堂堂世家公子,谢家的继承人,怎么可能娶一个傻女为妻,谢远安从来没有把傻妞当作妻子,只不过是低落谷底之时,一块依靠的石头罢了,如今他重回朝堂,定要光复谢家,他谢家的媳妇必须是秀外慧中,才貌双全的贵女。 既然刘玉麟护着那个傻子,谢远安深沉的眼眸,在月光下折射出一道锋利的光芒,半边唇角勾起邪魅的弧度。 “这个谢远安也太缺德了,不给人姑娘名分,还想把人接回去,张慧娘就算醒过来也会被活活气死。”刘主簿转身回来向闻仲卿学道:“外公,张慧娘大概多久能醒?” “短则三天,长则半月,孙儿,你有空关心别人,不如操心一下自己的婚事,我什么时候能抱曾孙。” “外公,您喝多了,我叫人送您回去休息。” “我才没有喝多,麟儿,你都二十一岁了。” 刘主簿不接茬忙跑到后面的厨房,叫长随和马夫扶闻仲卿上马车,嘱咐学徒看好门,张屠户娘子不会来了,他一会儿让两个婆子过来照顾张慧娘,其他人不要开门。 “张慧娘真是命好,遇到我们主簿大人,我会谨记大人嘱咐的。” 学徒将刘主簿等人送走,关门上锁。 这家人都挺好的,只是催婚挺厉害,古代人结婚生子都挺早,也不知道刘主簿因为什么不结婚,不过和她没有关系。 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够掌控这具身体,傻妞是死了还是投胎转世。 谢远安回家之后,只见李大嘴带着二十来个妇人把母亲堵在谢家大厅。 谢远安顿了一下脚步,转身去了书房。 李大嘴蛮不讲理:“谢夫人,我们的儿子是为你们办事的,如今挨了打,还有那罚银,你们谢家可不能不管。” “李大嘴,我可只是说了找几个人,守在街口,避免有人冲撞了我儿的庆功宴,谁让你们动手打人,听说在公堂之上,是你儿子顶撞主簿大人才连累其他人的,还攀扯我儿,败坏我儿的名声,呸,休想让我谢家替你儿子出一分银子,其他人看在邻居的份儿上,我出就出了。” 李大嘴一听,其他人都赔,就是不赔自家的,愣了一下,指着谢夫人破口大骂,“谢氏,你要是不赔银子,我就把你和珍宝阁掌柜的私通的事情嚷嚷地全县人都知道。” 谢夫人气得倒仰,被杨氏派来的嬷嬷丫鬟扶住,嬷嬷出声道:“珍宝阁乃是我们夫人娘家亲戚的产业,谢夫人去逛逛怎么了?李氏,小心祸从口出,你家还有两个儿子呢。” 嬷嬷是杨氏一族老夫人跟前伺候的,积威甚重,李大嘴缩了缩脖子,不过泼皮惯了,有些不服:“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只要银子给够,我便什么都不会往外说。” 其他妇人面面相觑,李大嘴不说比说更可疑,谢夫人气得脸脖子通红,生生气晕过去。 嬷嬷眼里闪过一丝杀气,吩咐丫鬟把谢夫人抬走,让来要赔偿的妇人回家,明日会送银子上门。 其他人千恩万谢,李大嘴狮子大开口:“我要一百两金子。”说完她先跑了出去,同她一起来的妇人们尴尬得脚趾抠地,再三保证是嘴严的不会说出去,讪讪地离开。 一群人都走后,谢远安从书房走出来,嬷嬷看见谢远安上前见礼,“少爷。” “嬷嬷,李家留不得。” “少爷,您都听见了?夫人绝对不会做出那样的事儿。”嬷嬷着急解释,谢远安抬手打断,“嬷嬷,我不是不近人情的人,若我真有弟弟妹妹,母亲愿意的话,可让母亲把孩子带回杨氏抚养。” “我明日便启程赴任,这安阳县便交给嬷嬷。” 嬷嬷愣了一下,应下:“少爷放心,老奴一定会料理好家中事务。” “我相信嬷嬷,母亲与外祖母分别多年,应是十分想念,如能团圆,应该对母亲的病情有帮助。” 谢远安的意思让嬷嬷直接带着谢夫人回杨家。 嬷嬷开心:“老夫人对夫人也是想念的紧,少爷放心,老奴一定会照顾好夫人。” 交代完事情,谢远安回房间休息,他的大脑高速运转,回忆整理江南几大世家的有关事件和主要人物信息,可以利用,收服的人。 第二天一早,他上了马车离开安阳县。 晚上的时候,刘主簿把消息带到医馆。 “谢家是真的有钱,进了大牢的每人十两银子,而因为张屠户受伤的那几个人每人二十两银子。”刘主簿嫉妒,县衙穷得叮当响,他这个主簿天天为几两碎银发愁,“外公,你说当年谢家是不是隐藏了大量财富。” “你以为珍宝阁为什么开到安阳县这穷乡僻壤来,谢远安外祖杨氏乃江南豪族,之前谢远安是罪臣之后,杨氏不能明面上照顾,如今谢远安考取功名,前途无量,杨氏没了顾忌。” “珍宝阁据说比国库还富有。”那得多少座金山银山。 “杨氏送了秀女入宫,未来会出一位皇妃,麟儿,珍宝阁背后有杨氏,动不得,麟儿?” 刘主簿眼前全部是金山银山,耳朵里什么也听不见。 “砰”,闻仲卿重重地捶了一下桌子,刘主簿被吓得回神,无措地问:“外公,怎么了,好好地为什么生气了?” 真的要被这个孙子气死,闻仲卿压低了声音怒吼:“刘玉麟,我告诉你,不准动珍宝阁,听到了没有。” “外公,谢远安已经离开安阳了,如今谢家做主的是杨家的一个嬷嬷。” “正因为如今做主的是杨家,才不让你动珍宝阁。” 气死了,还是私下里偷偷给珍宝阁透露一点消息。 闻仲卿捂着胸口,喘不过来气,“臭小子,你是要把我气死吗?” 刘主簿慌了:“外公,你别吓我,我什么都不做还不行吗。” 刘主簿嘴上说着什么都不做,私下里命人盯着珍宝阁。 前厅主人们喝着酒,后院仆人们,也整了酒菜吃着喝着。 照顾张慧的两个婆子,有一个是主簿家的厨娘,做了两桌菜,她和另一位婆子就在安置张慧的后院厢房摆了一桌。 张慧便听她们聊。 王婆子:“这傻妞真是没福气,谢相公考中进士,不说做个官太太,做个姨娘,跟着吃香的喝辣的,多舒服。” 张慧翻白眼,她才不要做妾,古代妾就是奴婢,主母正妻有发卖的权利。 “王婆子,做梦呢,醒醒吧,还吃香的喝辣的,谢家能给碗馊饭就不错了,真当世家都是大善人啊。” “顾嫂子,谢相公和谢夫人都看起来很和善啊,谢家那么有钱,不至于连碗饭都不管吧?” “如果愿意管那碗饭,又怎么会把傻妞休妻,张屠户趁火打劫,把傻妞嫁给谢相公固然可恶,可是一朝得了功名把傻妻休了,就可以看出谢家即便有善心,也不会对我们这些穷苦的小老百姓发。” “顾嫂子,这就不对了,谢家可是大方地给了拦张屠户的那几家每户二十两银子,那李大嘴得了一百两金子呢,如果能挣二十两银子,让我挨顿打也值了。” “眼皮子浅的,那你可打听到谢家给那么多银子是为了封口,李大嘴说谢夫人和珍宝阁掌柜的私通。” 提到私通一事儿,顾嫂子压低了声音,张慧恨不得多长出两只耳朵。 王婆子也压低了声音,“听说了,而且我觉得私通这事儿十有八九是真的,李大嘴那婆娘,满大街嚷嚷的多半是假的,但若是三缄其口,怕是真的,估计李大嘴手里有证据。” “谢家没听说去过什么人啊?一直是娘三个一起生活,谢夫人走几步路就倒,就没出过门,那谢远安在县学读书,半月回来一次。”顾嫂子不相信谢夫人私通,越想越不可能,“肯定是李大嘴在胡编乱造。” “李大嘴没少往谢家跑,或许真的发现了什么。” “如果奸夫是珍宝阁掌柜,依照李大嘴贪婪的性子,会忍住不去珍宝阁的掌柜的勒索钱财。” “兴许给过银子封口呢?李大嘴一家不事生产,却每天吃喝不愁,一家十几口的花销可不小,听说李三还赌钱,没个营生,钱是从哪里来的。” “不会吧,傻妞在谢夫人跟前,如果真的有奸情,肯定知道些什么。” 张慧翻原主傻妞的记忆,让顾嫂子失望了,她每天不是吃就是睡,就是在大街上和小孩子玩儿,家里的事她一概不知道。 谢远安的娘有没有出轨呢? 有没有出轨不知道,当天晚上,李大嘴太高兴,喝多了酒,摔进粪坑溺死了。 王婆子一整天魂不守舍,晚上贴着墙坐着,不敢睡,桌上烛火燃着,眯瞪着。 张慧终于能控制身体,睁开眼睛下床,她尿急,不小心撞到凳子发出一声响。 王婆子迷糊间看见一个人影,吓得大叫一声:“啊啊啊,不要杀我,我都是胡说的,谢夫人才没有与人私通。” 张慧想了一下平时傻妞的表现,一屁股坐在地上,嚷嚷起来:“啊啊啊,好疼,娘——” 一声娘让王婆子回神,定睛一看,“傻妞,你吓死老娘了。”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你怎么在我家?” 王婆子下床扶张慧起来:“这里是医馆,你爹娘把……算了,说了你也不明白,你是渴了?还是饿了?” 张慧捂着肚子道:“我肚子难受,想上茅房。” “哎呦,还不赶紧起来,别拉裤子里,老娘可不想给你洗带屎尿的裤子。” 第3章 家里遭贼 解决了尿急,回到房间,王婆子挤到她床上,拉着她说话,“傻妞,你婆婆她真的每天都呆在房间里绣花?有没有男人来找过你婆婆?” 又怂又八卦,真是服了,不怕像李大嘴一样被人灭口吗?张慧摇头:“什么男人,我们家没有男人。” 王婆子:“谢相公不算男人吗?” 张慧打了个哈欠:“那么多肉都白吃了,还没有我长得壮实。” 啊,傻妞的意思不会是谢相公的身体不行吧,那可苦了后来的那位媳妇,要守活寡。 张慧不想应付王婆子躺下,喃喃道:“我明天想吃大肉包,香喷喷的大肉包。” “想吃什么梦里都有。”王婆子熄灯回到自己床上,有傻妞陪着,她心里没有那么害怕。 清早,王婆子告诉学徒傻妞醒了,要吃大肉包。 学徒:“她还伤着呢,吃什么肉,早上喝南瓜粥。” 南瓜粥,大馒头,炒青菜,早上吃得一点油水也没有。 还是自己当家做主好,想吃肉就吃肉。 “你都吃几个馒头了,还吃,不怕撑着!” 王婆子啪得打掉张慧的手,一盘子五个馒头,张慧已经吃掉了三个,她抓住最后一个:“没有肉包子,馒头还不管够啊,再来三个馒头,一碗粥,一碟菜,多放点油。” “哎呦,你咋那么能吃,我家的猪都没有你能吃。”王婆子心疼粮食。 “那你家猪一定很瘦,我爹又不会不付钱,怎么还让人吃不饱饭?” 王婆子心里一梗,心想反正不是她家的钱,吃呗,她又去厨房拿了几个馒头,炒了一大碟子青菜,端回来,“等着,中午给你做肉包子。”王婆子想开了,花别人的钱吃饭,还不吃的饱一点,她真是个傻子。 张慧又吃了三个馒头,喝一碗南瓜粥,才吃个八分饱。 这具身体的饭量是她的三倍,她感觉,七个馒头不是她的极限,也就是现在身体不舒服,菜没什么味道,如果做的好吃的话,饭量还可以再加一倍。 王婆子吃撑了,叮嘱张慧:“你别乱跑,就在房间待着,一会儿闻大夫来了给你看诊。”把碗筷收拾了,去肉铺买肉。 屋子里有些闷,张慧出去院子里透气,她也没乱走,坐在台阶上,泛黄的树叶飘落。 现在时间是秋天,如果想要买田的话得尽快,还能赶上秋种。 “咦?傻妞,你真的醒了,看起来没有以前傻了。” 闻大夫的小徒弟,说话真毒。 张慧翻了个白眼,回怼道:“你才傻!” “傻妞,李大嘴死了,你知道吗?” “怎么死的?”张慧瞪着好奇的眼睛。 玄明摸了摸下巴,心想傻妞看起来是真的对谢夫人私通的事儿不知情,但是李大嘴之死太过巧合,总觉得像是在灭口。 “臭小子,你不去前面看着,在这儿唠什么?” 玄明挨了一个暴栗,赶紧开溜,“师父,人有三急。” 张慧抬眸,对上一双智慧的眼眸,闻大夫年过花甲,精神矍铄,须发黑白,身形圆润,刚刚走过来的时候,一点声响也没有听到,闻大夫不会也是个武林高手吧。 闻仲卿摸了摸胡子,见张慧双目有神,心道这丫头好运气,“把手伸出来,我给你把把脉。” 张慧站起来,把手伸过去。 闻仲卿摸了一下张慧的脉,“你脑部气血仍有淤塞,我再给你开几副药,喝完应该就没事了。” “闻大夫,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在医馆多住一天,就得多交一天的钱。 闻仲卿摸了一下胡子道:“前面谢家的人想见你,你要不要见一见?” “如果不想见的话可以在医馆多留几日,听说你父母出门,你自己也不会熬药。” 她还真不会熬药,不过她得回去换身衣服,洗个澡,“我想回去换身衣服,不如把药熬好了,我带回去吃。” 闻仲卿沉思了一下道:“可以,你等着。” 闻仲卿出去抓药,顺便打发走杨嬷嬷。 等玄明解决完个人问题,便教授玄明如何熬制药膏。 王婆子买完肉和菜回来,得知张慧要回家,感觉到晴天霹雳,她早上就应该做肉包子的,少吃一顿肉,中午,王婆子狠狠吃了四个肉包子。 吃完午饭,张慧抱着熬好的药膏,和找回的银钱,离开医馆回家。 她刚到家门口,一条黑狗窜了出来,汪汪汪叫着往她身上扑,张慧吓了一跳,呵斥:“走开!” “呜呜,呜呜”黑狗极有灵性的下来,连大声也不敢叫,蹭着她的腿委屈地呜咽,好似在控诉她这个主人抛弃了它。 “慧娘,真的是你?”一道藕荷色身影从隔壁走出来,“我还以为有小偷呢,你身上的伤好了?” “闻大夫的医术好,我已经没事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你爹娘出门的时候留了一把钥匙在我家,怕你回家进不去门,等着,我去拿钥匙。” “谢谢荷花嫂。” 既然有钥匙就不用破坏门锁,等荷花嫂回去拿钥匙的空档,她蹲下来给黑子顺毛。 “呜呜”黑子往她怀里钻,哈喇子都快流出来。 “鼻子真灵,是闻到肉包子的味儿了吧?”她想起来,原主经常自己吃的时候,会一边吃一边喂黑子,张慧从怀里掏出纸包,拿出一个肉包子来,塞给黑子一个,黑子叼起肉包子,钻进狗洞回家。 还剩一个肉包子,张慧塞进怀里,等荷花嫂拿钥匙。 进了门之后,房间空空,衣服被褥,米面粮油,盆碟碗筷,连沉重的桌椅都被搬走了,再晚回来几天,恐怕屋顶上的瓦片和房梁也被人拆了偷走。 张慧看了一眼左右邻居,小件的好偷,大件的想偷总会弄出动静来,黑子不可能不叫唤,要么这事儿是邻居做的,要么是做事儿的人邻居不敢惹。 狗子看家不行,还是得买仆人回来。 张慧去县衙找主簿,被县衙门口看门的衙役拦住:“站住!你是什么人,胆敢擅闯县衙。” 张慧:“我是来给主簿大人送银子的。” 第4章 报官买田 她以为这么说,门口的衙役会放她进去,毕竟刘主簿缺钱缺到想要把珍宝阁抄了。 没想到被泼了一盆冷水。 “放肆,我们主簿为官清廉,从不收受贿赂。” 张慧只好解释:“大人误会,我要买田,要盖房子,这些事儿不都是主簿大人管的吗?” 王彪觉得女子眼熟,仔细回忆了一下,这不是张屠户家的傻妞吗?听说被打中脑袋送进医馆,这么快伤就好了?他调侃道:“呦,傻妞不傻了,还知道买田盖房子,让你爹来,买田盖房子需要户主签字画押。” 只想着赶紧买田,根本没想户籍的问题,原书着重描写谢齐两人的朝堂争斗,本朝有没有女户,没有提及,张慧哭着道:“可是我爹娘不见了,房子也被人搬空了,只剩下柜子和床,我该怎么办啊。” 王彪道:“谢相公不是给了你一百两金子做嫁妆,找个男人嫁了,自然有人管你吃喝。” “一天两顿还吃不饱的那种吗?我才不要,我以后要一天三顿,顿顿吃肉。” 田虎嫌弃:“还不如养一头猪,猪最起码能卖钱,还能下崽,你会什么要,好吃懒做,连活都不会干。” “我不会干,可以找人来干呀,主簿大人要是不在县衙的话,我去大人家里找。” 张慧见县衙进不去,便打算离开,反正田地不管是买还是租,她都得弄一块地,古代不是天灾就是人祸,粮价不稳,还是自己有块地种比较保险。 “站住!” 鬼才站住!张慧跑了起来。 “我去,这傻子敢去主簿大人门前闹事,如果让主簿大人知道了,我们两个都没有好果子吃,田虎,你看门,我去追。” 田虎点头,王彪追了上去。 “傻妞,你给我站住!” 越喊张慧跑得越快,冷不防前面一个巷子里突然走出来几个人,她想停下也来不及,撞了上去。 张慧条件反射地双手护住胸前,她的金子和药。 刘玉麟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这女人撞了他不算还推他。 “砰——” “大人!” “主簿大人!” 王彪心跳吓得骤停,回过神来,连忙上前和长随把刘主簿扶起来,走过来的时候踹了张慧一脚,张慧躲了一下,这一脚没踹实。 张慧觉得有点冤,谁知道刘主簿会突然从巷子里出来。 不过她还要买田,认错态度要好,张慧爬过去认错:“主簿大人,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大胆,你为何于街市上奔逃?” 张慧俯首告罪:“大人,我家进贼了,衣物甚至锅碗瓢盆都不见了,只剩下两张床,和衣柜还在,不知道是什么人干的,如果我再晚回家几天,可能屋顶的瓦片和房梁都被人拆了,我着急带衙役大哥去抓贼。” “王彪,确有此事?” 王彪俯首:“回主簿大人,卑职也不知道傻妞为什么跑。” 张慧想到刘主簿爱财,于是道:“大人,一定要把贼人抓住,丢失的那些东西如果被找到,可以充公,只求大人把贼人抓到。” “张慧娘?抬起头来。” 张慧不知道刘主簿想要干什么,慢吞吞地抬起头,只见刘主簿欲言又止,咬咬牙又咽了下去,打发王彪去调查,“王彪,你去张家看一眼。” 王彪俯身领命:“是,大人。” “等等,大人,我还想买田。” “什么?”刘主簿以为听错了,“张慧娘,你会干活吗?听说你连饭都不会烧。” “我有力气可以刨地,况且我现在有钱,不会也可以买田请人帮我种地烧饭。” 刘主簿有些被说服,金山银山早晚有吃空的一天,想不到傻妞有变聪明的一天,“你跟本官来。” 张慧欣喜地起身道谢:“谢谢大人。” “大人?”王彪不敢相信主簿大人竟然真的卖地给一个傻子。 张慧从腰间掏出家门钥匙塞给王彪:“大人,那贼人就拜托了。” “去吧。”刘主簿发话,王彪不好劝说什么,领命去捉贼。 张慧跟着刘主簿去县衙。 刘主簿问张慧:“这个时间,良田都种上粮食,只有荒地可买卖,荒地一两一亩,可免三年赋税,你想买多少?” 张慧:“大人,地自然越多越好,我想在地上盖房子,需要多交钱吗?” “做地基的地,一亩二十两,如果是在荒地上建,一亩可以给你按十五两的价格。” 张慧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她从怀里掏出两锭金子,放到桌子上:“两亩地用来建造房屋,剩下的全部买成地。” “你可知两锭金子能买多少亩地,需要多少人才种的过来?” “大人,您给批就行,我可以多雇点人。” 行吧,一百七十多亩荒地,刘主簿看了一眼地图,县城近郊都是好地,他看了一圈,“梁村能满足你的要求,一百七十亩荒地,另外赠送给你三十亩山林地,房子你想建在哪里都可以,不得超过两亩地。” 张慧连忙点头同意。 刘主簿立契书,张慧按手印,一份给了张慧,一份存档。 “本官明天派人带你去梁村。” “谢谢大人。” 拿到契书,张慧便起身想要告辞离开。 刘主簿:“不等贼人的消息了?” 张慧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道:“天色还早,我先去买仆人,晚上就能吃上热腾腾的饭菜了。” 听了张慧的解释,刘主簿摆了摆手,“去吧,记得带牙人来县衙立契书,莫被人骗了。” 张慧立刻道谢:“多谢大人。”然后就要快乐地跑出去,被刘主簿喊住呵斥:“站住,以后不得奔跑,否则打板子!” 听到要打板子,张慧立即站住,压了一下心底的开心,回头称是,然后慢慢走了出去。 离开县衙,她快走着,牙行原主小时候父母带她逛街的时候路过过,吓唬她不要乱跑,否则会被抓去卖了,从小她脑子里便记下了牙行是买卖人的地方,所以也记得牙行的位置。 张慧直愣愣地走进牙行,老板娘刚刚送走谢家的仆人,转头看见张慧,心想老天真是助她,谢家刚捎来消息要她暗地里把傻妞卖了。 第5章 买仆买粮 “呦,这不我们的举人娘子吗?来坐,喝茶。” 牙行的老板娘异常热情,张慧心中警铃大作,撇清和谢远安的关系“我现在不是谢远安的娘子。” “前妻也是妻嘛,慧娘你是个有福气的,以后嫁的也不会比谢相公差。” 听牙行老板娘的意思是想给她介绍个对象,这里是牙行,又不是正经的媒婆。 张慧暗中警惕,装作无知道:“姐姐比我长得好看,你要是喜欢谢远安,为什么不跟着去,谢家人还没有走,听说以后谢远安是要做大官的,他手下大小肯定都是官,大姐和姐夫不跟着去吗,立了功,说不定未来姐夫也能封官呢,而且谢远安又会读书,喜欢读书人,小侄子,小外甥,以后也能顺利地考取功名,一辈子荣华富贵。” 老板娘有些心动,谁不想攀附上谢相公,以后飞黄腾达,这安阳县也太穷了,不养人,牙行每年也没有多少利润,买不起珍宝阁的一两件首饰,江南富庶,凭她和相公的头脑肯定能出人头地,江南文风盛行,孩子们也能读书出人头地。 傻妞有一句话没有说错,谁不想做官太太。 “慧娘这次伤好,看着变聪明了许多。” 张慧举了一下拳头,豪气道:“我可是要做地主富婆的人,姐姐手上有多少人,我看看能不能都买下来。” “呦,好大的口气,你还有多少金子,想把我手里的人买下来。” “姐姐,快点吧,主簿大人还等着我们去立契书呢。” 牙行老板娘差点被口水呛到:“咳,主簿大人?” “对呀,我刚刚买了田。” “怎么不早说,怎么能让主簿大人等呢。”牙行老板娘蹭得站起来,见张慧呆愣的样子,急得指着张慧道:“真是个傻妞!让主簿大人等烦了,我等都得吃挂落。” 牙行人口买卖虽然合法,但是很少有人愿意自卖,尤其那些卖儿卖女的,被卖的有几个是自愿的。 他们这一行最怕官府盯上,解释不清。 牙行老板娘立刻吩咐伙计把人都带出来,拉着张慧去院子里挑人。 说了全要,张慧担心人会太多,毕竟人多了得吃不少粮食,“姐,我想要会干活的,你帮我挑些好的。” “都是农家出来的,各个都是干活的一把好手,如果不是收成太少,养不活一大家子,也不会卖儿卖女。” 伙计把一群面黄肌瘦的半大的人儿从一个小门带过来,张雪发现牙行老板娘没有说谎,都是养不活才来卖的,她挠头,这群人别说干活了,她养不养得活都是个问题。 “姐,这群人,太瘦弱了,能干活吗,有些人身上不会还带着病吧?” “怎么可能有病,都是饿的,我才不收病秧子,放心吧,姐不会坑你的。” 说着牙行老板娘对着那群面黄肌瘦的卖身人喊道:“磨蹭什么,还不快过来,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好心的主顾,都麻利点。” 走近了,张慧一个个打量,八个女孩,四个男孩,一对母女,女娃娃四五岁,光着脚丫子,身上破衣烂衫,和路边的乞丐差不多。 看到主顾是女的,丰满壮实,一看就是不愁吃穿的。 那个母亲连忙拉着女儿跪下,“求求夫人大发慈悲买了我们娘俩,只要给孩子口吃的就行。”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跪下。 “你叫什么名字?会什么?还有你们也想想都会些什么,我为什么要买你们?” 张慧故意板着脸,看起来不好惹的样子,她的眼睛像老虎眼睛,瞪起来有股威严。 “我叫春桃,会织布刺绣,认得几个字,洗衣做饭,这些女人该会的我都会的,只求姑娘允许我能带着我女儿。” “下一个!”牙行老板娘催进度。 卖身的人特别畏惧牙行老板娘,赶紧自报家门。 女孩子在家干的话基本上洗衣做饭,种菜喂鸡喂猪,捡柴火,割麦子捡麦子,男孩子则是刨地除草收割。 这些半大的孩子打下手可以,真要种田的话还是得请老把式,理论知识她知道,但是怎么用耕牛翻土犁地她不会。 还得买农具和耕牛。 “慧娘,慧娘,放心,姐不会骗你的,你要是都要了,姐算你便宜点。” “所有人一共需要多少钱?” “女孩,一个二两,男孩一个三两银子,春桃和这个女娃娃,四两算你三两,一共三十一两。” “姐,我不还价,你帮我把剩下的钱换成整两的银子,咱们去衙门,立契交钱。” “好,妹妹爽快,等着,我去拿东西。” 牙行老板娘转身去屋里拿这群人的卖身契和牙行资质证书,然后拿了一袋银子,带着人和张慧一起去衙门。 刘主簿看了一眼天色,心想动作挺快,他问了一下被带来的人姓名,籍贯,为什么卖身,可是自愿的等等问题。 一番盘问后,没什么问题,便立了契书,让张慧和牙行老板娘按手印。 张慧掏出金子给牙行老板娘付账,牙行老板娘掏出几块银子交税,剩下的全部给了张慧,“一共六十九两银子,你称一称。” 刘主簿称量纳税银,张慧顺便请刘主簿称了一下,正好。 官民和谐的样子让牙行老板娘咋舌,心想刘主簿怎么对傻妞那么好,傻妞真是走了狗屎运。 “姐,手真准,正好。”张慧笑眯眯道:“天色不早了,我先带这些人回家。” 刘主簿摆了摆手,放他们离开。 张慧抬脚就往外走,牙行老板娘忙行了个礼抬脚跟上,出门后扯了一下张慧,低声问:“你怎么说走就走,一点礼数都没有,不怕主簿大人怪罪啊。” 张慧一脸不知错地回道:“主簿大人是个好人。” 真是个傻的!看着张慧一张天真无知的脸,教训估计也是白教训,牙行老板娘没好气道:“也就是你傻,主簿大人不跟你计较,快走了。” 张慧对新买的仆人大手一挥:“我们走。” 先去粮食铺子买粮食,刚秋收完,新粮的价格不贵,没听说今年有哪里受灾,原作世界的背景设定与明物价白面一石五钱,稻米一石六钱,谷子一石七钱,大豆一石四钱五,高粱米一石二钱八(一石五斗,一石约一百四十斤。)是平常的物价。 只有食用盐价格高昂,一斤三百文,对于普通人来说很贵了。 盐铁自古以来是官府专营,原着中没有写齐思源怎么提升制盐技术,应该是已经技术成熟,只是盐税还有商人,把控着盐价。 看来以后只能多吃蔬菜了,少放盐,她不想向男主齐思源一样折腾,被男二谢远安针对,她可不想卷入男主之争,老老实实把地种出来。 第6章 糟心老婆子 她买了一石白面,一石高粱米,两斤盐,多掏了十文钱,让伙计把粮食分开装到十个袋子里。 招呼十个人进来,把粮食抱走,她拿着一竹筒盐,走出去。 “夫人,我们干什么呀?”两个没分配到活的丫头着急。 “别着急,还有东西让你们拿。” 张慧带着一群人去一间杂货铺,她去的铺子都是原主爹娘常去的,价格公道,她进了杂货铺,想到只剩下四面墙壁的家,差点把杂货铺搬光。 锅瓦瓢盆,剪子菜刀,针线布料,旧成衣,澡豆洗衣皂,搓衣板木桶箩筐,簸箕扫帚,草鞋草席…… “好了,好了,再买下去就把我店搬空了,你那点钱还够几天的。” “这些东西,我让你刚叔给你送你家去。” “谢谢红姨,你清点一下,我先带这几个回去,剩下这两个帮忙搬东西。” 红姨把春桃拉住,对张慧摆摆手:“赶紧回家去,我对春桃嘱咐几句。” 张慧犹豫了一下,红姨与原主娘关系好,对原主也挺好的,不好驳了红姨的面子。 春桃立即反应过来,将女儿塞到“霜儿乖,跟燕姐姐一起回家,娘亲留下把咱们买的东西搬回家。” 小霜儿是个懂事的,看了张慧一眼。 张慧挠了挠头,红姨算半个亲人,也是关心她,不好拒绝的。 新主子果然是个傻的,小霜儿奶声奶气地保证:“娘亲,你放心,我会乖乖的,看好主人的。” “噗嗤——”红姨忍不住笑出来,指着张慧:“瞧瞧,连四五岁的娃娃都看不下去,大手大脚的,让人笑话,过日子还是要仔细些。” 转头又对小霜儿道:“娃娃,看好你主人,可别让她再胡乱花钱。” “红姨,我没有乱花钱,春桃,我刚刚点的那些东西,可都一定要装上。” 春桃连忙点头,张慧赶紧挥手带人回家。 红姨拉着春桃念叨,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一群人当中春桃年纪最大,让春桃多看顾点。 一群人抱着粮食浩浩荡荡地回家。 她家门敞开着,门口聚集不少人说闲话,挡住路了。 张慧对八卦不感兴趣,大声高喊:“让让,让让,别堵在我家门口。” “傻妞,你家被人搬空了知道吗?” “你知道是谁干的吗?” 张慧:“无论是谁干的,县衙一定会查清楚的,盗贼一定会被抓住的,各位叔叔婶婶们,都赶紧回家做饭吧,别耽误了吃晚饭。” “傻子就知道会吃,买那么多粮食,都糟蹋了。” 说话的是一个婆娘,姓宋,丈夫和儿子砍柴卖柴为生,为人刻薄爱占便宜,把媳妇和孙子孙女当牛马使,动辄打骂,听说这还是收敛后的。 张慧怼了回去:“比不上婶子会吃,把自己吃的又肥又壮,把媳妇儿和孙子孙女,吃得又黄又瘦,连个乞丐都不如,你吃得哪是粮食,你吃得是子孙的血肉。” 那婶子急眼:“你胡说八道什么?我自己的孙子孙女我不会疼?再乱说我撕烂你的嘴!” 张慧翻个白眼:“婶子可不是会疼人,那巴掌抽的,一句话一巴掌,扫帚疙瘩啪啪往孙子孙女身上招呼,那脚匡匡往身上踹,咱们县尉大人都没有您威风!” “你闭嘴!” “怎么想抽我,敢做还不敢让别人说,街坊邻居都看着呢,我爹娘不在你就欺负我!” 都是街坊邻居的,谁不知道谁的脾气,张屠户大方,家家户户都能蹭到点油腥。 “宋婆子,你差不多行了,张屠户如果知道你欺负他女儿,回来了非得让你把以前吃过的肉都吐出来不可。” 宋婆子气得脸红脖子粗,开始乱箭攻击:“你们又好到哪里去了,吃了张屠户的肉也没见帮着抓贼啊,我家住的远也就罢了,你们这对门还左右邻居难道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你们以为你们比盗贼能好到哪里去?” 宋婆子说的好,这一点也是张慧怀疑的,什么样的贼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那么多东西都偷走,一点儿动静也没发出来,还是邻居们都袖手旁观,不敢帮忙或者报官。 张慧观察街坊邻居们的神色,一个个羞愧恼怒,敢怒不敢言,对上她的目光,纷纷转过头去,怒斥宋婆子:“胡说八道,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没良心啊。” “傻妞,不是大家伙不帮忙,你爹走的匆忙,连个话都没留。” 人走茶凉,世道本是如此,没落井下石就是好的了,她摆了摆手:“我没怪街坊邻居的意思,各位叔伯婶子大娘,大家都回家吃饭吧。” 听到张慧的话,街坊邻居心里的羞愧顿消,赶紧散了,各回各家,只剩下宋婆子。 “宋婆子,你还不走,是想找打吗?” 张慧拉下脸撸袖子作势要打人,宋婆子抖了一下,扬声骂:“你敢?”眼睛骨碌转了一下,躺在地上,“哎呦,打人了,打死人了,傻妞打死人了!” “槽!老泼妇,臭不要脸的,我不打你都对不起你嚷嚷的!” 张慧发怒狠狠地踹她宋婆子的小腿,心里有个念头,把宋婆子的腿踹断了,让宋婆子再也没有办法上门闹事,踹得又快又狠。 宋婆子哀嚎一声,她条件反射想躲开,却接连被踹了好几脚才一骨碌滚开,腿上钻心的疼痛,让她忍不住破口大骂:“傻妞,你敢打我,我要让你坐牢下大狱!” 都想让她坐牢了,张慧继续踹,“嗷——”宋婆子凄惨的嚎叫一声晕了过去。 “有本事把我下大狱,有本事别晕啊!” 宋婆子就像一条死鱼一样,怎么踹都不嚎也不动。 这时邻居在门缝里喊了一声:“傻妞,别打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张慧停住脚,回头看了一眼,大门紧紧闭上。 对门邻居是久试不中的落魄童生,平时紧闭门户,与他们这些目不识丁的邻居不来往,童生娘子这一声也算是勇气用尽。 张慧将宋婆子拖到一边,吩咐:“你们把粮食放到厨房,你们四个一会儿出来帮我把宋婆子送回家,其余人留下看家。” 张慧说动手就动手,把人踹晕过去,给新仆人们留下凶恶的印象,知道新主人是个不敢惹的,宋婆子那么壮实都不禁踹,他们这小身板还不够主人一脚踹的,动作麻利地小跑进去放粮食。 然后四个男仆出来一起抬着宋婆子,张慧带路,把宋婆子送回家。 第7章 当家做主 宋婆子的儿媳妇正在烧饭,她把人喊出来:“黄梅嫂子,你婆婆在我家门前撒泼不走,我没忍住就动手了,如果大哥想要赔偿,明日晚上到我家。” 把宋婆子扔到院子里,张慧便带着人返回。 黄梅被吓懵了,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婆婆,婆婆醒来不知道会怎么打骂她,整个人不知所措。 黄梅儿子从厨房跑出来,看到奶奶晕了,摸了一下鼻息,还有气息,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娘,奶奶没死。” 宋婆子听到孙子失望的语气被气醒,破口大骂:“呸,黑心肝的小杂种,竟然盼着老婆子死,我掐死你。” 黄梅儿子机灵,一溜烟跑开:“没有,奶奶你可别瞎说。” 宋婆子没抓到人抓狂:“黄梅,你给我滚过来!” “娘,爷爷和爹爹快回来了,你快去做饭,我去找大夫。” “黄梅,你敢不听老娘的话!石小山,你想造反!” “奶奶,你别生气,让我娘做饭,不做饭全家都没得吃,我去给您请大夫。” 黄梅儿子使劲儿推黄梅,黄梅不知道怎么办,半推半就地回去厨房继续烧饭。 石小山跑出去叫大夫。 把宋婆子送回家,张慧便带着四个人回杂货铺帮忙搬东西,装了一车,几个人手里也都拿满了,张慧结账,零零碎碎加起来一共十两银子。 米面粮油,张慧拉住红姨问:“红姨,我爹不卖猪肉了,现在哪家卖猪肉。” “哎呦,你养那么多人,还想天天吃猪肉呢。” 她买人就是为了天天吃香的喝辣的,虽然距离成为富婆有点远,那点金子根本不够花,“咳,红姨,我买的地在梁村,明天要去量地,主簿大人说会带我去,明天要带干粮,没有肉不行。” 张慧这个借口找的好,红姨想到要和公门的人一起出门,不能给人吃太差。 “现在卖肉的你也认识,是张家本家张大壮,以前跟着你爹收猪杀猪,如今你爹不干了,他便卖起了肉,我带你去他家里。” “谢谢红姨。” 张慧跟着红姨去张大壮家买肉,张大壮刚开始卖猪肉,每日能卖多半扇,剩个十几二十几斤,张慧赶的巧。 “慧娘想子承父业,以后卖猪肉?”张大壮心里忐忑,以为张慧上门来找茬的。 张慧摇头,“我是来买肉的,今天的猪肉有没有剩的?” “有有有,还有十几斤,你想要多少?” “都要,嘶——”红姨下手好重,张慧咧了一下嘴道:“肉肥吗?我要炼油。” “上好的五花肉,刚嫂来看看。”张大壮向厨房走去,红姨要跟过去,张慧伸手拉住红姨,开口道:“不用看了,都拿出来吧。” 张大壮心想,傻妞就知道吃。 红姨又气又无奈,不是自己的闺女,她一个外人没办法插手,免得让人说闲话。 张大壮用箩筐端着一大块肉出来,“刚嫂子,看看,上好的五花肉。” 红姨看了一眼肉,确定张大壮没糊弄人,“好了,给我割两斤,剩下的给慧娘称了,算便宜一点。” “好嘞,要一星半点的,按十六文一斤,这些肉咱给按十四文一斤。” 张慧回忆了一下,原主父亲都是卖十七八文钱一斤,整头净猪买卖的价格在十三到十五文之间,张大壮卖的不算贵,可能也是刚开始卖的缘故。 称好了肉交钱,张大壮提了一句:“慧娘,你爹的猪肉铺子往外租吗?贵一点没关系。” 张慧这才想起她家的猪肉铺子,不过屠户是专门的户籍,屠宰也需要官府认可,“我爹什么也没跟我说,他突然带着我娘消失了,还不知道衙门怎么说呢。” 张大壮皱了皱眉,红姨暗暗翻了个白眼,“张大壮,你去衙门把户籍改成屠户不就行了,摆摊哪里不能摆,别什么便宜都想占。” “刚嫂子,我没有,改户籍也需要门路啊。” “你去衙门问问不就知道了,我们走了。” 红姨带着张慧离开,把张慧送回家,路上叮嘱:“傻妞,你可不能将你爹的铺子给外人,时间久了,就要不回来了,你可别在这件事上犯傻。” 张大壮看起来不像是奸滑的人,不过现代确实有租房子租得久了,无礼强占房子的事情出现,张慧点头:“红姨,我记住了,我家猪肉铺子不会给别人的。” 以后或许可以开个包子铺,反正她打算种蔬菜,到了冬天萝卜白菜不缺,还有韭菜。 越想越觉得可行,不过眼前还是种地比较重要,先把麦子种下去,明年才能吃自家种的免费的面粉。 古代时有天灾,粮价最高涨到一千文一斗,普通人根本买不起。 光靠种地也不行,税收导致收上来的粮食交上一大半,徭役抽走男丁,使田地无人耕种。 所以田得种,包子铺得开。 踏着最后一道日光,她回到了家里,刚叔指挥帮着把她买的东西归置好,春桃开始做饭。 “慧娘,要是再有贼来让人去铺子里喊我,玛德,太缺德了,搬得什么都不剩。” “贼衙门应该会抓到的,我把他们从我家搬走的东西许给了衙门,他们应该不会再来的。” 王志刚原本打算改天去衙门打听打听,听到张慧这么说,放下心来。 虽然替张屠户心疼丢失的财物,但是那些东西值不少钱,衙门应该会尽心。 “慧娘做的好,慧娘变聪明了。”xing 得了夸奖,张慧咧嘴一笑。 红姨泼冷水:“行了,别夸了,再夸尾巴翘到天上去了,也偶尔聪明一回,我们回家去。” 张慧送了送红姨和刚叔,回头扫了一眼齐聚在院子里垂手而立的人,头有些大,她好歹是现代社会长大的,真把这些人当作奴仆工具使唤,她心里别扭。 张慧把大门关上道:“好了,都抬起头来,刚叔和红姨是好心为我,才说了你们几句,你们不必放在心上。” “没有” “我们不敢背叛主子的。” 一个个着急表忠心,张慧抬手打断:“有些事情不是你们想得那么简单,你们先听我说。” “我不会怀疑你们的忠心,但是有两种人会常接触到你们,从而直接影响到我。” “一种是坏人,他们会接近你们打听我的消息,比如最近做什么,都和谁接触了,有什么计划,未来要做什么,如果被他们知道了确切的消息,便会想出专门的法子对付我,所以你们以后嘴巴要严实,不能把我的消息,还有我们正在做的事被人打听了去,以免被坏人利用针对我们。” “另一种是好人,红姨和刚叔对我好,街坊邻居们对我也不错,每个长辈都有自己总结出来的生活经验,但是他们的不一定适合我,你们也不要全部听进去,打着为我好的名义,而擅自做主,擅自行动,否则我会生气的。” 春桃听明白了些,其他人面面相觑,挠头的挠头,小霜儿也听得迷糊,仰头问:“娘,我没听明白。” 春桃明白,新主子不仅不傻,反而是个有主意的,厉害的,只有厉害的主子才能护住他们,她忍不住高兴,“以后听主子的话,主子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 春桃看了一眼茫然的其他人一眼,对张慧道:“他们还小,过会儿我教给他们,主子,晚饭吃什么?” “烙饼吧,把肥肉炼成油,剩下的瘦肉做成馅,不用剩。” 张慧对春桃说完,然后扫了一眼旁边脏兮兮的十二个人,嫌弃道:“你们先去洗洗,换身衣服,用胰子洗发水好好洗洗,洗干净。” 她也好想洗个澡,“对了,我爹娘的屋子你们不要进,我的你们也不要进,其他房间你们看着住。” 十二人看向春桃,以春桃为主心骨,春桃瞪了回去,“主子爱干净,让你们洗就洗,以后也不许邋遢。” 春桃说了,其他人才讷讷地答应:“是,主子。” 张慧点了点头,回自己屋,她的东西都放在桌子上,两套罗裙,胰子洗发水和一盒胭脂,胭脂应该是红姨送的,暂时用不上,明天去地里,应该找套旧衣服穿。 “啪”,张慧拍中一个蚊子,最应该先弄个蚊香。 蚊香制作材料,土方法,青蒿,艾草,荒地上应该长了不少,割草需要镰刀,马车,牛门车或者骡车运回来。 张慧走到厨房跟忙活的春桃说一声:“春桃,我出去一下,一会儿做好了你们先吃。” 第8章 找人打镰刀 出找隔壁荷花嫂的丈夫铁牛,铁家是开铁匠铺的,听说铁牛嫂嫂是个泼辣厉害的,嫌弃铁牛吃得多,经常吃不饱饭,铁牛入赘烧饼婆婆家,娶了荷花嫂,继承烧饼手艺,铁牛嫂嫂才不闹,如今两家关系还算可以,时常走动。 张慧敲门,荷花嫂正要出门,撞了个正着。 “荷花嫂,是要出门?” “嗯,你铁牛哥现在还没有回来,不知道是不是被哪个小贱蹄子勾去了!” 荷花嫂阴郁着一张脸,涉及到桃色绯闻,张慧没敢说她来干什么的,让开路道:“天黑了,我陪你一起去。” 荷花嫂关上门,像是知道铁牛哥在哪里,疾步快走,穿过一条又一条巷子,眼看就要到县衙,突然拐了一条街,又拐弯进入一条巷子,荷花嫂突然停下脚步,只见一个小牛犊子似的黑影冲了过来。 “卧槽,荷花嫂快闪开。” 突然黑影被后面追上来的大高个一跃扑倒:“铁牛,你冷静一点,我也不知道咱爹给你下了药,这事儿不能传出去,你跟我回去。” 张慧掏了掏耳朵,怀疑她幻听了,被按倒的是铁牛哥,铁牛哥被自己亲爹下了药,这都是什么肮脏事儿? 铁牛在个头和体力上比不过他大哥铁柱,被拉了起来往回拖。 荷花嫂忍着怒气,幽幽地开口:“大哥,你要把我家铁牛带到哪里去啊?” 铁柱脊背僵住,怕什么来什么,低声警告弟弟:“铁牛,别出声,否则我也保不住你媳妇,你知道咱爹的脾气的。” 铁牛挣扎,“混蛋,不许动我媳妇。” 铁柱紧紧钳制住铁牛。 张慧见对方没有放手的意思,立刻跑两步上前拉住荷花嫂,大声喊道:“铁牛哥,你竟会耽误事儿,我还想找人打几套农具呢,看来是没戏了,我去县衙问问,官府卖不卖农具,荷花嫂,我怕黑,你陪我一起去。” 荷花嫂拉扯,她去干什么,她丈夫还在别人手里呢,但是她抵不过张慧的力气,“傻妞,你干什么,放开我!” “媳妇儿!”铁牛突然惨烈嚎叫一声,像是生离死别一般,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剧烈挣扎。 有生意上门,铁柱走了一下神,犹豫要不要做这单生意。 铁牛挣脱冲向张慧,恶狠狠地喊道:“放开我家荷花!” “荷花嫂救命!”张慧连忙将荷花嫂推了出去。 “啊,铁牛——” 铁牛收了一下力,抱住荷花,他身上的药发作,抱着荷花跌倒,呜哇哭了出来:“哇,媳妇儿,荷花,你不能不要我,呜呜——” 丢人! 荷花一时无语。 铁柱抚额不想认这个弟弟。 张慧抬头望天,“啊,月亮爬上来,月色真美。” 荷花瞬间脸红得滴血,铁牛呜呜呜难受地哭着,啪,荷花扇了铁牛一巴掌,骂道:“你这个没用的东西!还不快起来给我回家!” “呜呜,媳妇儿我没力气。” 铁柱忍不下去过来扛起铁牛:“弟妹,走吧,我送你们回家。” 张慧一个人也不敢在巷子里待,落后三米,跟着回家。 “傻妞,你说的要买农具的事是真的?” 铁柱故意等了等张慧。 张慧打了个哈欠道:“是真的,镰刀是什么价格?” “你要买几把?” “便宜的话多买几把。” “普通铁锻造的镰刀二十文一把,精铁锻造的镰刀三十文一把,五把镰刀以上可优惠十文。” “我要十把精铁锻造的,要求锋利耐用,安好手柄,可以直接使用,二百九十文,明天早上我上门去取。”反正距离县衙也不远,明天要去量地。 “好。” 张慧没还价,铁柱爽快地答应,把弟弟送回家后,便匆匆往家赶。 张慧没想到会遇见当爹的给儿子灌药的肮脏事儿,今天晚上就当破财免灾。 城西到城东距离并不近,一来一回,张慧走得腿酸脚疼,又累又饿,想到明天要去村子里,也不知道远不远。 梁村有那么多荒地,肯定人少,村子远,明天必须买车,牛车,或者骡车,来不及租也行。 回到家,张慧推开门,没看清是谁呢,欢喜地喊了一声“主子回来了”往厨房跑去,然后端着木盆出来,一盆清水,盆上搭了毛巾,“主子洗洗手。” 春桃端着一篮子饼出来,“主子可回来了,一定累坏了吧,快洗洗手用饭,奴婢先把饼端到屋里去。” 被人伺候的感觉真好,张慧不禁在心里感叹,发现腿也没有那么酸了,她洗洗手,然后去屋里吃饭,饼烙的香酥,葱香和着油渣,香是香,没什么盐味。 她忽然想起来,盐罐子在她身上呢,从怀里掏了盐罐子,有些尴尬地看了一旁站立的春桃一眼,尴尬道歉:“盐罐子我忘了,你拿去放到厨房吧。” 春桃接过盐罐子,踌躇了一下,问道:“主子,炼油剩了不少油渣,后院有葱薤韭菜豆角,做包子够用了,剩下的肉明后天再做?” “春桃,你坐。”张慧示意春桃坐下。 春桃犹豫了一下提醒:“主子,当奴婢的没有和主子平起平坐的。” 张慧:“我仰着头说话累,你坐下,我还有好多事儿要说。” 春桃慢吞吞地坐下:“主子,您有什么交代?” “食物上也别太省,早点把身体养好,才能有力气干活。” 张慧喝了一口粥,高粱米熬出来的粥,有些粘稠,味道没有小米粥和豆浆好喝,想念小米粥和豆浆了。 “其实想省的话,可以将高粱米磨成粉,和白面一起和面,明天买个石磨,买点黄豆和小米,黄豆磨了煮豆浆,小米熬粥。” 张慧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给春桃:“我明天要去梁村,银子你拿着,该买的就买,粮铺就去我们去的那家就行,冬衣棉被鞋子都要准备起来,你留下三个人给你帮忙,剩下的九个明天和我去梁村。” “给我准备十五个精肉包子,不,要二十个,其他人,你问一下看他们吃多少,你看着做。” 十五个是她自己吃的,其余五个是打算留着分给陪她量地的人吃的。 “对了,你说你识字,会记账吗?” 春桃点头,“会的,我保证一文不少,一文不差,可是,十两会不会太多了。” “十几个人呢,只怕不够花。”张慧打了个哈欠,“你们在家小心,有事儿找红姨帮忙。” 春桃见张慧困乏,忙道:“准备了洗澡水,您先洗洗再睡。” “好。” 张慧加快进食速度,吃完饭要洗澡的时候,才想起来没吃药,闻大夫说的是要每隔两个时辰冲泡一勺药膏,算算都过去四五个时辰了。 她忙让春桃端来一碗热水冲泡一碗喝了。 春桃后背冒冷汗,“主子别的都能忘,你怎么能忘记喝药呢。” 张慧保证:“以后不会了。” “我得让柱子他们时刻提醒你。” 听到柱子这个名字,张慧觉得不禁想到铁匠铁柱,不想和他们家重名,他们名字得改,八个丫头里面三个带杏的,“对了,让他们把名字改一下,男孩改成豆子,麦子,稻子,黍子,取自五谷。女孩名字春杏不用改,其他人改成春姜,春韭,春枣,春梅,春桑,春橘,春竹。取自蔬菜水果,分别代表生姜,韭菜,红枣,青梅,桑葚,橘子,山竹。” “主子,名字取得好,以后吃喝不愁。”春桃夸赞了一句。 提起水果她有点馋,“咱们有一片山林地,秋天正是结果子的时候,明天带上筐篓,说不定可以摘些果子回来。” “好,我准备好。” “明天记得早点把我喊起来去衙门。” 她困得不行,迷迷瞪瞪地被春桃扶上床,枕着银子睡觉。 梦里麦穗金黄,谷粮满仓,漫山遍野的果子挂满枝头,她酿出了美酒,开起了铺子,她数黄金数到手软,突然谢远安儒雅俊秀的脸出现在她眼前,阴沉沉地喊了她一声娘子,对她说:“娘子,黄金是我给你的,赚的这些都是我的,你这些仆人,铺子都是我的。” 第9章 开荒大部队 “你不是都把我休了,我们早已经没有关系了,那一百两金子是你白送的,这些都是我赚的。” “娘子,为夫后悔了,如果早知娘子如此有才华,又怎么会给休书。” “呕——,你好恶心,赶紧滚,否则我揍死你!” “我是当朝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敢动我,想被抄家灭族吗?” 奶奶个腿,首辅又怎么样,敢当着面抢她的东西,揍死他! 可是无论她怎么动手,都碰不到谢远安,张慧被气醒,狠狠捶了一下床,脸色黑沉如墨。 张慧看了眼拳头,如果谢远安敢抢她的东西,不揍死他都对不起她现在堪比熊掌的拳头。 谢远安是世家子弟,现在又当了官,他靠着外家的势力很可能不出几年就跻身朝堂,站在权利中心,他想做什么,只要动动嘴巴,下面有无数的人愿意为他卖命。 张慧的脑子是理智的,她在外人眼里就是一个发了笔小财的傻子弃妇,多的是人落井下石,也就是闻大夫和主簿大人是个好人,她才能顺利地活着,如果医馆是黑心的开的,早昧了金子,把她弄死了。 攀附权贵,她不会,刘主簿爱财,倒是可以送银子。 “娘亲,主子醒了。”小霜儿噔噔噔跑进来,看见张慧睡醒坐在床上,又噔噔噔跑出去报信。 小孩儿就是精力旺盛,张慧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天刚蒙蒙亮,她起床收拾,把银子和药揣怀里。 “主子,奴婢给您梳发。” 一个丫头端着一盆水,拿着毛巾进来,看见张慧绑得乱糟糟的发髻,忍不住道。 以前原主的发髻都是娘亲给梳的,张慧就随便绑了个丸子头,也没有镜子,她抬头看了一眼,古代人就是手巧,双髻梳得整整齐齐,不见碎发。 “好,你来弄。” 张慧乖乖坐下,把发带交给丫头摆弄,令她发愁的长发到了丫头手里,很快便弄好。 “主子,您可以用水照一下看看满意吗?” 张慧站在木盆前看了一眼,长发编成麻花用发带盘成发髻,粉色的发带增添了少女感,原主的年纪也不大,都说丑,但是也不是真的很丑,眼睛大,皮肤白,就是胖了点,脸跟圆盘子似的,眉毛又粗又黑,生生破坏了美感,如果瘦下来,眉毛修一修,颜值还是可以的。 “主子,您还满意吗?” “满意,你手挺巧的,对了,你选了哪个名字?” 春竹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主子记性不太好,于是道:“奴婢春竹,擅长编织,草鞋,竹筐,篮子,篓子这些奴婢都会编织,奴婢手艺好,以后需要可以让奴婢来做,不用出去买。” 张慧点头:“好。” 洗完手,春竹端水出去,提醒其他人,记得重新报名字和所擅长的事。 春桃再三叮嘱所有人盯着主子喝药。 张慧不知道她已经成了重点关注对象,春竹出去后,便有丫头端着包子和粥进来摆饭,炒了一碟青菜。 “奴婢春梅” “奴婢春橘” “主子饭菜准备好了,请用餐。” 真是衣来张手,饭来张口,张慧摆摆手:“行,你们也赶紧去吃。” 天刚亮,包子就做好了,肯定昨天晚上熬夜做的,张慧心疼,出发的时候,嘱咐春桃和留在家里的丫头插上门歇半天再干别的,其他人在骡车上补觉。 出发去县衙,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引得路上行人侧目。 “呦,傻妞,干什么去,好威风啊!” 张慧瞧那人不认识,没搭理,快步往县衙走去,门口当值的是田虎和另一名衙役。 “呦,傻妞来得挺早,这会儿大人正在用早食,你们在外面等等吧。” 闻言张慧转头对带来的人吩咐:“你们在这儿等着,你们两个随我去铁匠铺。” “主子,我是黍子。” “我是麦子。” 被点到两个立刻主动自曝名字。 “好,黍子,麦子,你们跟我走。” 张慧带着黍子和麦子要去铁匠铺,被田虎喊住。 “等等,你们要去哪儿,大人马上就要出来了,乱跑什么,难道要大人等你们吗?” “去铁匠铺取点工具,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张慧解释了一句,便快步离开,麦子和黍子连忙跟上。 田虎低咒:“这个傻妞是越来越大胆了。” “你们就是她新买的仆人?” 管不了张慧,田虎便找仆人们麻烦。 春竹等人面面相觑,春竹胆子大些,想到主子的吩咐,如果差爷们看他们不顺眼,便退的远些,于是春竹微微躬身行了个礼道:“差爷莫生气,碍到差爷的眼,是奴等不是,奴等马上退远些。” “你这个小娘子,我有那么吓人吗?” 春竹给其他人使个眼色,纷纷走开,春竹躬身退开,汇聚到斜对面的墙根下,距离县衙远远的。 田虎伸手,他不是那个意思。 “虎哥,看上那丫头了?” “滚!别瞎咧咧,我就是想盘问盘问他们底细,主簿大人和司农要下乡,他们同行,万一有奸人怎么办?” “关乎大人和虎哥的安危,我杨豹一定给问个清清楚楚。” 春枣最先注意到杨豹走过来,紧张地扯春竹的袖子提醒:“春竹姐,差爷过来了。” 春韭眼睛转了一眼,弯腰从背篓里拿出一个包子,待杨豹走近,把包子塞到杨豹怀里,“大人,吃个包子,早上新蒸的。” 杨豹反应过来已经拿住包子,还温热着,虽然已经吃过早饭,但是再吃个不是不行,杨豹咬了一口,豆角肉的,有些诧异,问春韭:“这是你们的口粮?” 春韭点头,杨豹纳闷,这年头仆人都吃上肉了?他三两口将包子吃完,春韭又拿了一个塞到杨豹手里。 田虎看到这一幕,走过来把杨豹提走:“丢人现眼的东西,县衙缺你吃了!” 杨豹把包子递给田虎:“肉馅的,虎哥你也尝一尝,虎哥,这次出行我能不能跟你们一起去。” “没出息,滚一边去!” 田虎夺过包子,一脚将杨豹踹开。 春韭:“还是主子有办法。” 春竹:“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春枣:“他们不会再过来了吧。” 春韭:“他们要是再过来,再塞包子,反正包子带的足。” 春枣:“怕不是要把人撑死。” 张慧到了铁匠铺,见到铁柱媳妇王桂花,取镰刀,一切顺利,却被老酒鬼阻拦。 “你是张贵生的那个傻闺女,我家的东西不卖给你们家,赶紧滚!” 第10章 状告老铁头 张慧没想到老铁头这么不讲理,他身上不仅有酒气还有浓烈的脂粉香气,无品又无德。 “铁伯伯,我傻,不代表县衙的大人们傻,镰刀属于农具,您不让我买镰刀,耽误耕田,告到大人那里,您不占理。” “你这个傻子会种地?谁知道你买那么多镰刀是要干什么歪门邪道的事!不卖,赶紧走!” “你……”张慧求助地看了一眼桂花嫂子,桂花嫂子对她摇头,“好,你不卖给我,我去找官府买。” 就是告状的意思,张慧带着麦子和黍子返回县衙,而老铁头进去把镰刀头拆下来,一把扔进熔炉里给融了。 张慧要见刘主簿,田虎追问:“是怎么回事,你不说的话,我可不帮你。” “我昨天晚上见了铁柱大哥,订了十把镰刀,刚刚去取,老铁头不答应卖给我,那一百多亩的荒地肯定长满了草,不用镰刀割,难道一棵棵拔吗,我不会种地可以请人指导啊,老铁头太可恶了,我要见主簿大人。” “我去帮你取,这事儿就别告诉主簿大人了,老铁头不好惹,别给主簿大人添麻烦。” “行。” 张慧答应,田虎去铁匠铺取镰刀,没一会儿黑沉着脸回来。 “走,我带你去见刘主簿。” 二人见了刘主簿,张慧把事情说了一遍,田虎也把老铁头把镰刀扔进熔炉里给熔了的事情说了,“大人,这个老铁头太过分了,必须给点教训。” 张慧举起手,“大人,我要告个状,昨天晚上我想找铁牛哥陪我去铁家订制镰刀,正巧铁牛哥卖饼未归,荷花嫂出门寻找,我陪荷花嫂一起去找,在铁家的那条巷子里,铁牛哥冲出来,被他哥哥铁柱按住要拖回去,铁牛哥被下药,听着是他爹的意思。” “给自己儿子下药找女人,男人一般干不出来,我听我爹说过,下药这种手段一般是青楼或者牙行拐子用的。” “本来昨天铁柱哥答应给我打造十把镰刀,今天我来取,桂花嫂子说已经打好了就等着我来拿,铁伯伯一身酒气地出现说不卖,如果他不想卖的话,昨天晚上就应该阻止铁柱哥打造镰刀,也不用等铁柱哥辛辛苦苦的打好了,再拿去毁掉。” “铁伯伯身上一股浓烈的脂粉香气,应该是他的女人撺掇的,我听我爹说过,铁是受官府控制,对于铁匠这种匠户之家监察很严,我要告他私德有亏,不适合做铁匠。 “而且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个女人,我听我爹说,他和县衙半数以上的差爷相熟,万一被骗泄露官府秘密,会给大人们招灾的。” “听你说的,你爹和老铁头不对付,哪个男人不逛青楼,你不会故意针对老铁头吧?”司农开口道。 “这位大人,您也没见过逛青楼,逛到给亲儿子下药,拆散儿子和儿媳的公公吧?如果昨天我和荷花嫂晚去一步,铁牛哥就和别的女人被迫成了,铁牛哥当初是入赘给烧饼婆婆家,他们也算是强抢良家妇男吧?” “哦,他还逛青楼逛到不做生意,也不让儿子儿媳妇做生意。” 张慧语速太快,司农想要插话也插不上,等张慧说完,他忍不住道:“你这是对老铁头有偏见,你的话不足为信。” “我说的你们可以不信,出了事儿也自有各位大人们顶着,又砸不到我一个小女子。不过本县铁匠不卖给我农具,我也只好去其他县订制,主簿大人,什么时候去梁村量田?” 张慧话题转移得滑溜,司农也不好指责她私下告状是小人行径。去梁村量田,还有视察乡野才是今天他坐在这里的原因,他转头看向刘主簿:“刘主簿,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王司农,再等等,田虎,你带人去告诉老铁头,一个时辰之内打造出十把镰刀。” “不是,刘主簿,你还真把一个傻子的话听进去了。” “一个连镰刀都打不出来的铁匠,还指望他能打出脱粒机这样精密的机器吗?” 王司农听了恍然大悟,激动地问刘主簿:“刘主簿,您已经拿到图纸了?” 刘主簿但笑不语,王司农起身道:“我和田虎一起去,亲自盯着老铁头。” 于是王司农和田虎去铁匠铺,找老铁头打造镰刀。 张慧心里嘀咕,也不知道拖到什么时候去量田,今天能不能去成梁村,一个时辰两个小时,九点左右也不算晚,只希望老铁头别作妖。 “你爹还对你说过什么?” “我爹不让我来这边。” “老铁头和衙门多数人熟悉,那另一半是和你爹熟悉了?” 张慧摇头:“我不知道,不过我爹对看顺眼的人会送肉,您问问衙门里有多少人家收了我爹的肉就知道了。” 张屠户送肉拉关系,老铁头送什么,安阳县穷苦人家多,大多是租农具,铁匠铺一年到头也挣不了几个钱,哪里来的银钱打点关系,是城东的富户,还是张慧娘口里的青楼女子。 见刘主簿面露思索,张慧没有出声,自顾自地找了一把椅子坐下来,打盹儿补眠。 王司农,田虎带着两个衙役,上门让老铁头一个时辰之内打造十把镰刀。 老铁头酒劲儿上来,谁的面子都不给,“我说不打就不打,就是刘主簿亲自来也不好使。” 王司农气得头发丝直竖,指着老铁头破口大骂:“我呸,还刘主簿亲自来,本官亲自来都是给你脸了,给脸不要脸的老东西,田虎,把这老东西带到县衙去醒醒酒。” “是”田虎挥手带着两个兄弟上前擒拿老铁头,老铁头不反抗,主动被抓,嘴里嚷嚷着:“来,抓抓抓,好让全天下人知道刘主簿和张家那个傻闺女穿一条裤子。” 都是些什么污言秽语,王司农一副被脏到了表情,指挥田虎:“田虎,把这老东西的嘴巴给堵上,再敢满嘴喷粪,给我灌屎,他怎么喷出来的,就让他怎么给我咽下去。” “是,司农大人!”田虎邪恶地咧嘴一笑,扒下老铁头的鞋,拽下老铁头的袜子,塞进老铁头嘴里,动作快速,不给老铁头道歉认错的机会。 老铁头差点被熏晕过去,呜呜呜地想要认错。 王司农冷哼一声,大手一挥,“带走!”敢耽误他的大事,还敢败坏主簿大人的名声,等死吧! “呜呜呜”,老铁头踢到铁板,赶紧给儿媳妇使眼色,去找救兵。 第11章 出发梁村 王桂花怯懦不敢上前,但是不求情的话,公公回来肯定会让夫君打死她,她壮着胆子上前拦了一下:“大人,我公公喝多了就是这个样子,谁也不认,您就饶了他一回吧。” “哼,耽误公事乃是大罪,你们全家的脑袋都不够砍的。”王司农摆了摆手,话也没有说的太绝:“你去让你丈夫早点把十把镰刀打出来交差。” “是,大人。”王桂花以为把十把镰刀重新打出来交差就没事了,等王司农带人走了,便转头将丈夫铁柱喊起来,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铁柱气得要死:“爹疯了,跟衙门做对,上赶着找死。” 铁柱只希望别连累全家,认命地重新打造镰刀。 回到县衙,王司农气呼呼地告了老铁头一状:“这个老铁头也太不将公门放在眼里了,竟然放话一把镰刀也不给打。” “咦?谁给他的胆子?”张慧没想到老铁头这么硬气,这可是在古代,没有人给他撑腰,他敢对公门的人叫嚣,嫌活的命长吗?反正她不相信老铁头背后没有后台。 是啊,谁给他的胆子?张慧说的正是刘主簿的心声。 王司农道:“那老铁头浑身脂粉气,像是被脂粉腌入味儿,八成是在青楼呆久了,脑子里全是下三滥的玩意儿,一点正事也不干。” 刘主簿抬眸看了王司农一眼,王司农提起老铁头的时候,一脸嫌恶的表情,难道老铁头对王司农大放厥词了? “先将老铁头下狱,县衙所有当差的三个月之内不许去青楼楚馆狎妓,违规者打三十大板,罚三倍奉银。” 刘主簿看着田虎说道。 王司农附和:“青楼不是个好地方,如果连三个月都管不住,还能干成什么事。” 田虎为兄弟们说情的心思瞬间淡了,这禁令也没有太过分,三个月,不会有人连三个月都忍不了吧。 田虎领命出去传令。 刘主簿对张慧道:“你需要什么农具,县衙库房应该有,让王司农带你去挑选,登记一下,稍后我们出发去梁村。” 农耕本是大事,王司农没意见,张慧自然没意见,她还想问问王司农县衙卖不卖耕牛。 听到张慧想买耕牛,王司农第一个反应是有没有那么多银子,忽然想到谢相公休妻的时候给了张家一百两金子,买了两百亩荒地,应该还没有花完,他眼珠子一转,道:“你想买也不是不行,可是你会养吗?耕牛珍贵,县衙一共也没有几头,我这儿有一头老驴,可以卖给你。” 张慧想了想问:“司农大人,现在距离霜降还有多少天?” 王司农想着那头老驴卖多少银两划算,话题突然跳到一边,霜降,他算了算:“还有十来天,你要是想种小麦得尽快。” 确实有点赶,只能边开边种,入冬前能开出来二十亩左右。 王司农不禁埋怨:“你怎么不买良田,买荒田干什么,就这么几天能开出来几亩地。” 张慧道:“十个人,预期二十亩。” 王司农泼冷水:“二十亩?地不是光开出来就行了,得种下去才算成功,这么短的时间,你们能种出来十亩地就不错了。” 张慧皱了皱眉头,十亩地太少了,“我可以边开边请人种呀。” 王司农给分析道:“请人种?人力,加耕牛,加犁耙耧车,再加上种子,一亩地一百五十文,荒地第一年一般收个五六斗都算多了,你觉得划算吗?” 听起来是不划算,还没有算上肥料,杀虫剂,食宿等费用,不过自古以来种地都不赚钱,她也没指望种粮食来赚钱。 张慧道:“其实是可以考虑的,不过等看那地块能不能下犁,还有得算上粪肥,生石灰,这两种县衙有吗?” 王司农翻了个白眼:“你还想买粪肥?老百姓自己地里都不够用呢,再说了,我不是说了县衙也没有几头耕牛吗?” 安阳县穷到这个地步吗?张慧咋舌:“司农大人,我们什么时候去买几头耕牛,骡子也行啊。” 王司农:“北地倒是有不少牲畜,不过人家只用粮食来换,一百石米面一头老马。” 一百石米面也就是五六十两银子,听起来挺划算的,不过按照现在良田一亩地两石半左右的产量来说,一百石就是五十亩地的收成,不是普通人买得起的,看来还是得另辟蹊径挣银子。 听王司农这么一讲,张慧也没了雄心壮志,只剩下手种这一条路。 到了库房,王司农找看管库房的人拿钥匙,打开放农具的那一间后,张慧看了一圈,选了十把镰刀,五个三尺耙,五个钉耙,五个锄头,五个镢头,二两五钱,租一辆牛车,一天一百文,加一头二十年老驴,二十两,一共二十二两六钱。 付了钱之后,她牵着那头老驴,王司农赶着牛车,车上放着她买的农具,从侧门出去。 她把老驴交给会喂养家禽的丫头,叫春姜,吩咐:“你把驴牵到仁心堂后门,请闻大夫看看,不识路的话去杂货铺找红姨,让红姨带你去,开方拿药,记住多少钱,等我回来了,我去仁心堂结算。” 春姜领命,牵着老驴离开,张慧带着其他人找王司农会合,王司农心疼老牛,允许把背篓放到车上,不允许坐太多人,她让四个男娃坐上去扶着背篓,看着农具。 王司农建议:“南门有驴车,到了南门,你可以租辆驴车。” “好,我也有此打算。”她本来就打算雇两辆车的。 靠着牛车等了一会儿,刘主簿从县衙里出来,田虎和杨豹分别牵着马出来。 张慧有些眼热地问王司农:“那两位衙差大哥的马也是县衙的吗?” “田虎和杨豹?那是人家自己的,田虎的爷爷是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带回来的一头老马。杨豹是杨家的旁支子弟,他这头马是其父亲送的生辰礼。” 懂了,一兵一富,不好招惹。 田虎和杨豹骑马,先开路,马车随后,然后是王司农的牛车,到了南城门外,有不少驴车等活,她租了一辆,和春竹等丫头坐上车,出发去梁村。 张慧一开始是激动的,出了县城便看到大块平整的农田,麦子露头,一片青色,她似乎已经看到了丰收的景象。 然而穿过一个又一个镇子,越走越荒凉,肥沃的麦田变成了白花花的盐碱地,只有蓬蓬草倔强地生长着。 三十里不见人烟,张慧发愁地看着日头。 太阳偏西,终于看到一片湖泊和小溪,十几座草房子建在地势稍高的坡地上,周围生长着大片的芦草,男人带着小孩在砍芦草,女人在做饭,老人在编草席。 他们的到来犹如一滴水进入油锅里,瞬间炸开。 “有衙差来了!” 一人呼喊,瞬间所有人如惊弓之鸟,放下手中的活计,钻入高高的芦草丛中。 第12章 不毛盐碱地 田虎和杨豹对视一眼,策马拦人,女人和老人腿脚慢,没有跑成。 “我们是官府的人,又不是土匪,不会把你们吃了,你们跑什么跑!” 田虎和杨豹一人拦一个。 老头跪在地上磕头:“求大人给我们一条活路,我们没钱,不要抓我们。” 女人放声哭泣:“苍天啊,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们这些穷苦的老百姓!” 田虎和杨豹无动于衷,面不改色,天底下穷苦的老百姓那么多,如果谁随便哭一哭,他们就心软,他们就别在公门里干了。 两人看向从马车上下来的刘主簿,等待指示,刘主簿走过来道:“今天不是来抓你们的。” 听到说不是来抓他们的,女人立刻停止哭泣,有些懵地问:“那大人是来干什么的?” 刘主簿道:“有人在梁村买了地,如果她能种出来粮食,你们便不得用种不出来粮食来拖延税赋。” 女人一听松了一口气,“这地是真种不出来粮食,谁要是能种出来粮食,民妇把他当祖宗供起来。” 老人一听抬起头来,转头去寻找,哪个倒霉催的被主簿大人骗来梁村种地。 张慧和王司农走过来,对上老人打量的目光,她直视了回去。 老人认识王司农,他嘶了一声起身对张慧道:“夫人,瞧你这一身也不差钱,为什么想不开要来梁村种地。” “没什么,随便种种,那些芦苇是你们家种的?” 老人回头看了一眼一人多高的芦苇丛,哀伤地叹了口气:“当年发大水后,地里也就芦苇能长成,秋冬割了编草席卖,你们来的时候应该路过一片地方,只长蓬草,其他的都不长。” 张慧“嗯”了一声表示知道,转头问刘主簿:“大人,我那片地在哪一块儿,没和芦苇地重合吧?” 刘主簿抬头望了一眼,芦苇地一眼望不到头。 老人皱眉:“夫人买的是哪一片地?梁村我熟。” 刘主簿说了一下位置,老人倒抽一口气,眉头皱得更紧,“两百亩地,得糟蹋多少种子?” 张慧觉得是有和芦苇重合的地块的,她安抚道:“不是一下全部开垦完,您老不用紧张,您可以先把重合地方的芦苇割了。” “老朽不是那个意思,芦苇能值几个钱。” 王司农打断老人:“好了,梁老头别替别人心疼,人家有钱,赶紧量完了地,我们也好早点回去。” 梁老头忙道:“好,我给你们带路。”赶紧把人送走,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梁老头抬脚就走,王司农跟着一起,张慧回头喊了麦子和黍子,赶紧跟上,她想说,不先吃个饭吗? 荒地丈量比较粗糙,仅用步幅代尺丈量,然后打下棒橛作为标记。 三年后会重新测量,缴纳粮税。 划给张慧的土地,实际面积,小溪东岸二十亩,小溪西岸一百七十亩,从最南边的草房子南二里开始一直到山脚下。 她占据了小溪上游,地势比较高一点,小溪西岸约一百亩缓坡,七十亩平地,重合的芦苇地在二十亩左右。 梁老头答应先把重合的芦苇地收了。 走回来王司农就要急吼吼地往回返,黄牛哞哞地叫着,似乎也在着急回去。 刘主簿要巡视其他村镇,有在外夜宿的打算。 她肯定是要回去的,拿了四个包子,剩下的都给麦子等人留下当干粮,把农具也留下,牛车空了出来。 她把驴车的钱结了,让驴车直接回家,她坐牛车回去。 老黄牛归心似箭,回去的时候跑得比马还快,车板都快飞起来。 生生将时间缩短了一半,天擦着黑,进了城。 她揉了揉快碎成四瓣的屁股去粮铺买小麦种子,一斗花了一百四十文。 “对了,伙计,我家里人今天有没有来买粮?” 张慧忽然想起来家里多了一口子,一头二十岁的老毛驴,她目光瞥向角落里的麸子和米糠。 伙计愣了一下回道:“有,要了一斗豆子,咱们店麸子米糠整袋一百斤,麸子三十文一袋,米糠二十文一袋,您要几袋?” 张慧觉得价格不贵,于是道:“麸子和米糠一样一袋。” “张娘子,我们店里有番椒种子,你买吗?” 张慧两天买了好几石粮食,听说对下人大方,十几个仆人,每天需要消耗不少米面,且不爱讨价还价,伙计已经将张慧列入大客户,主动推荐。 张慧眨了一眼,“蕃椒种子?现在蕃椒没有普及开,是不是很贵?” “对于张娘子来说,应该不算贵,而且我们老板对蕃椒种子进行限购,每人限制购买两颗,我拿给您看一眼。” 伙计从架子上拿下来一个箩筐,几十颗红艳艳的尖辣椒,光闻着都能感觉到一股呛味,张慧眼睛亮了一下,粮铺老板好本事,她爽快道:“好,我买两颗。” 张慧挑了两个饱满的,其他没有什么要买的,便结账回家。 天黑了,主子还没有回来,春桃等在家里的几个急死了,提着灯笼在巷子口张望。 张慧扛着一袋子麸皮,一袋子米糠回家。 在巷子口撞见春姜,春姜悬着的心落地:“主子,您可回来了,把我们担心死了。” “我没事,春竹,麦子他们几个留在梁村,今天家里有人来找麻烦吗?” “红姨现在还没有回家,还有隔壁的荷花嫂都在等主子您的消息,不光我们忧心,主子,你快把东西放下,有什么事,以后还是交代我们这些下人去做。” 唉,张慧叹气,邻里关系太好也是一种负担。 她拒绝道:“反正我衣服已经弄脏了,你们有时间,多做点其他活,对了,那头老驴闻大夫看了没有,怎么说?” 张慧大步往家走,春姜连忙追上去开门,回道:“闻大夫给看了,加上药方,一共二十两,还没有抓药,闻大夫说老驴损耗太狠,最多撑个五年,主子,值吗?” “值,闻大夫的药方值这个价,把药方誊抄一份留个底,我明天去抓药。” 张慧进了家门,把麸子和米糠放下,春姜进屋报信,“主子回来了。” 她一进堂屋便被红姨和荷花嫂拉住,嗔怪为什么回来这么晚。 她解释梁村稍微有些远。 红姨嗔怪,“多少人想从村里进到城里,偏你是个傻的,跑去梁村那种荒凉的地方吃苦受罪,在县城买个铺子做点生意,也比种地强。” 荷花嫂只是担心张慧的安危,没有想那么多,全程红姨在输出。 最后红姨说,“趁你手里还有点银子,不行就找个男人嫁了。” 张慧微笑:“不行的,大话我已经向主簿大人和司农大人说了,不做也得做,红姨和荷花嫂如果真的想帮忙,帮我找些冬日里的蔬菜种子,比如韭菜菠菜茴香大葱种子。” 被官府的大人们盯上,哪还有退路,硬着头皮也得上,红姨指着张慧怪道:“你真是个傻的,怎么能在大人们面前说大话,不行,我得写信让你爹娘回来好好管管你!” 红姨被气走,荷花嫂拍了拍张慧的手道:“慧娘,我相信你,我这就回家给你找菜籽,明天让你铁牛哥给你种地去。” 不是?荷花嫂脑袋搭错筋了? 第13章 买麦种 望着荷花嫂袅娜的背影,张慧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很快又松开。 红姨纯粹是关心则乱,荷花嫂应该想还人情,反正地也种不了几天,入冬下雪便让铁牛哥回来。 张慧看向春桃问:“春桃,晚饭可做了?” 春桃忙回道:“做了,在灶上热着呢,主子先梳洗一番,再用餐。” 说完便吩咐春姜春杏几个去端洗澡水。 张慧按照春桃的安排先洗澡换身衣服,然后吃饭,听春桃汇报这一天她们在家里都干了什么。 买了豆子和石磨,晚上磨的豆浆煮了,口感细腻,比高粱粥口感好多了。 还开始缝制被褥,此时已经有了棉花,但是价格昂贵,一床厚棉被子需要二两银子,原主爹是屠户,能挣钱,也舍得花钱,原主和娘亲穿的冬衣都是棉花做的,他穿的是纸裘,贫苦老百姓家里也都是靠纸裘御寒。 春桃用的是绵絮,来源于蚕丝,这种被子也需要一两银子。 想要每个人一床被子两身冬衣是不可能了。 今年这个冬天得在家猫冬。 明年种棉花,明年冬天就能都盖上棉被了。 “你们冬衣和被子用什么料子做?”张慧问了一句。 春桃道:“穷苦人家都穿的是纸裘,盖的是纸衾,主子不用心疼我们,剩下的钱买成粮食。” 就是宁愿挨冻也不能挨饿的意思。 “好,你看着安排,我明天去梁村,你们准备两天的口粮,烙饼吧,烙饼好带,豆粉带点我们煮着喝,可以掺一点高粱米粉,会有甜味。” 吩咐完春桃几个便出去干活,张慧躺床上休息。 第二天早上,吃了早饭,她拿着药方去仁心堂结算看诊的银子,一共二十两,闻大夫不在,看门的是小徒弟,她把二十两交给小徒弟,然后拿出药方问:“这方子上的药一副多少钱,我家那老驴需要喝几副药?” “你还真是舍得。”小徒弟调侃了一句,拿出一个竹筒做的药罐,比她的大上一圈,“一次两勺,一天一次,十两银子。” 张慧交了银子,拿上药罐,然后去西市碰碰运气,西市有卖麻绳的,看能不能买到蓖麻籽。 到市场上一问,做麻绳用的一般是苎麻和青麻,蓖麻有毒,没有人特意种植,她想买可以去百草堂碰运气,百草堂有卖蓖麻油,五十文一小瓶,蓖麻在现代农村路沟常见,没想到这里竟然只有山区种植,产量稀少。 艾叶和桑柏叶各要了十斤,又买了一斤醪糟回家。 醪糟稀释后,加艾叶和桑柏叶的粉,加蓖麻油,搅拌后拌麦种。 荷花嫂拿了两包蔬菜种子给她,一包菠菜,一包韭菜,没见铁牛哥,应该是不会和她去种地了。 她用剩下的药粉把蔬菜种子拌了。 春姜把老驴拉出来,几个丫头手快地把纸裘和衾被,干粮和麦种绑在老驴背上。 春桃劝她:“喝了药,老驴的气色好多了,也不能光养着不干活,养出脾气来,就不好使唤了。” 东西都绑上了,而且老驴确实比刚一见面的时候有精神,张慧没反对,带着春姜出发。 两人出发时已经快晌午,两条腿走着去,黄昏的时候到达梁村。 张慧的两条腿快僵了,再看丫头春姜像个没事儿人似的蹦蹦跳跳,“春竹姐,我们来了。” 是她年纪大了?还是平时过于养尊处优了? 张慧捶了捶腿这具身体才二十二岁,不,她年轻着呢,一定是平时缺乏锻炼。 春竹在梁家后面的草房子前烧水,她扫了一眼,活动的人似乎只有梁老头一家人,她走过去有些好奇地问:“这些草房子没人住吗?” 春竹回道:“梁村长说这里种不出粮食,没吃的,也没穿的,朝廷管了一年后就不再管了,这里的人都跑了,只剩下梁村长一家,这些草房子是朝廷给盖的,我们可以随便住。” “倒是便宜了我们。” 春姜把老驴背上的干粮和纸裘卸下来,“春竹姐,这是干粮和纸裘,还有麦种。” 张慧赶忙道:“麦子先不着急种,我去看一下地能不能种。” 春竹道:“主子,地是干的,梁村长说要想种的话,得浇透了,才能翻地下种,麦子他们把地浇了,三天左右可以干,这几天我们干什么?” 张慧摸着下巴想了一下,“我们去割草烧灰,来梁村的路上有一大片蓬草,蓬草灰可以用来做肥皂洗衣服,也可以用来和面,做出来的馒头和面条劲道好吃,弄回去点看看能不能卖。” 其实那片盐碱地也可以用来土法制碱和制盐,不过太辛苦了,张慧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听是能卖钱的,春竹连忙应下:“好,我们明天就去。” 春姜忧心:“主子,洗衣服用的都是锅底的草木灰,有人会特意买咱们的草灰吗?” 春竹横了春姜一眼:“主子让咱们做什么就做什么,你多什么嘴。” 张慧制止:“春竹不用如此严厉。” 而后看向春姜道:“如果没人识货的话,我们留着自己用,开家面馆或者包子铺。” 春姜眼睛一亮:“开面馆好啊,我们都会做饭。” 张慧泼冷水:“你们长得那么漂亮,不怕流氓骚扰?想在县城里站稳脚跟可不容易,我爹是战场上退下来的,一身杀气,几乎没人敢惹,咱们大部分是女人,想占便宜的多的是。” 春竹机灵道:“刘主簿说过几天还会来梁村。” “啊?”张慧惊讶:“他还来干什么?” 春竹暼了一眼梁家的草房子一眼,声音放低了些道:“应该是怕咱们也把地撂荒跑了。” 张慧脸色一黑,破老头,瞎告什么状,她收回目光对两个丫头道:“这些地我是花了银子买的,怎么可能会跑,你们别听别人瞎说,肯定能种出来粮食。” 春竹点头:“我们都听主子的。” 春姜也跟着附和点头,紧跟着建议:“主子,我们开一间面馆吧。” 春竹也期待地看着张慧,张慧扶额,手下干活一个比一个积极,“先看看蓬灰能不能烧成吧。” 不是她故意打压手下积极性,蓬灰的烧制她也只在网上看过视频,没有具体操作过。 第14章 烧蓬灰 她去看了一眼地,田东西向起垄,分成一块块,麦子等人在地里忙活,用铁锹将高处铲平,那个形状让她想起来后世山区的梯田。 小子们挺能干,张慧有些惊喜。 几个丫头背着柴禾从山上下来。 夕阳的余晖,洒在洋溢着笑容的小脸上,犹如朝阳一般生机蓬勃。 真好! “主子!” 春韭,春枣,春桑,张慧在心里念着三个丫头的名字,望向光秃秃的山头,提醒自己明年在山上种满果树。 “辛苦了,洗洗手,吃晚饭。” 张慧带着三人回去,春姜最快地把明天去烧蓬灰,还有开面馆的事情说了。 所有人都期待地看着她,她没有做出保证,面馆可以开,但是得等外界稳定了以后,一个谢远安,再加上一个老铁头,张慧给出借口:“明天先把蓬灰烧制成功再说。” 吃完晚饭后,大家分了纸裘和纸衾,钻进草房子睡觉。 第二天一早,留下春姜看驴子煮饭,带着其他人出发去烧蓬灰。 蓬蓬草在深秋变得枯黄,她安排麦黍豆稻四人挖土窑,其他人收集蓬蓬草。 烧了三天,附近的蓬蓬草几乎被他们收集光,将窑口封了,剩下的时间等待土窑冷却。 一辆马车奔驰而来,两个衙役骑着高头大马护卫两侧。 “主子,主簿大人来了。” 豆子发现马车提醒了一声,张慧抬头,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这主簿大人还真是说来就来。 随行的还是杨豹和田虎,看见他们围在一起,过来问:“你们在干什么,不去种地,你们围着一个坑在干什么?” 杨豹弯腰看了一眼:“你们烧了什么东西?” 张慧回道:“草灰,你们过来的时候没发觉比原来少了什么东西吗?” “一些杂草而已,你们烧草灰干什么?” “等等就知道了。” 刘主簿下车,过来又问了一遍,张慧不得不再解释一遍。 闲得烧草灰?刘主簿微微挑了一下眉,从张慧娘买地开始, 他便觉得张慧娘有异常,或许和青远县的齐思源,以及献上蕃椒番薯土豆种子的谢远安,是一个情况,希望会给他一个惊喜。 刘主簿坐在张慧旁边,张慧诧异地看了刘主簿一眼,奇怪地问道:“主簿大人,县衙没有公事处理吗?” “有一个好消息。”刘主簿说了半句便不说了。 爱说不说,张慧扭过头去,对刘主簿带来的消息半分不好奇。 “咳!”刘主簿被冷落脸皮挂不住,便不再卖关子:“偷盗你家财物的贼子抓住了,失物也全部找了回来。” 张慧听到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语气平淡道:“贼人抓到了就好,那些东西既然已经许诺给了公门,主簿大人自行处理便是。” “那本官岂不是欺压百姓,况且你同意了,你爹娘未必会同意,写封信让你爹回来领东西。” 刘主簿特意提到她爹,张慧转头盯着刘主簿问:“主簿大人,你找我爹干什么?” 张慧的眉眼长得有些凌厉,不喜不怒,板起脸的时候,气势迫人,刘主簿不自然地轻咳一声:“咳,你虽然归家,但是张家户主仍然是张屠户,自然应该问过张屠户的意见。” “我爹的意见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把我扔在药铺就自己走了,他连我都不关心,又怎么会关心那些身外之物?” 被自己的亲生父母抛弃,刘主簿对张慧娘心生同情,不想见张屠户情有可原,不过:“你母亲很是想念你,日日担忧,以泪洗面,你难道你忍心你母亲那么难过。” 提到原主娘亲,张慧愣了一下,林秀娘是个温婉的女子,平时张屠户对妻子百依百顺,但是在遇到危险的时候,绝对半步不让。 张屠户这个男人,有点良心但不多,林秀娘是拗不过张屠户的。 林秀娘对于原主这个傻女儿,当心肝宝贝疼,她若是没了,怕是会抑郁成疾。 为了原主娘亲,张慧决定把张屠户卖了。 想通了,张慧也不再纠结,对刘主簿道:“我爹吧,大人你也知道,他是战场上退下来的,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心里多少有点问题。” 刘主簿将信将疑,看了田虎一眼,同样是老兵的后代,他的父亲心里是不是也有点毛病。 田虎为父亲叫屈:“大人,我爹没什么毛病,就是有时候脾气急躁了点,不算什么吧?” 刘主簿看向张慧问:“令尊有什么问题?” 张慧摇摇头:“我不太清楚。”她一个傻子也不应该懂得太多。“不过主簿大人可以问问医治过老兵的大夫。” “我也做不了我爹的主,不过,我想我娘了,大人如果知道我娘住在哪里,可以请红姨去请。” 该提点的也提点了,该出的主意也出了,就看刘主簿的执行力了。 她也没说错,张屠户确实心理有问题,极其没有安全感,看谁都不像好人,出门斜着个眼,和别人对上眼神,有人觉得挑衅,为此没少打架,原主也是因此被伤了脑袋变傻。 心病难医,刘主簿想找张屠户帮忙,也得准备好日后给收拾烂摊子。 发愁的该是刘主簿,她替他担心什么。 张慧看着烧制蓬灰的坑,日落之时,土窑冷却下来,她命令开挖,挖出一个又一个黑块头,烧制是成功了,不过品相不太好,记得最好的是蓝绿色。 “这黑不拉几脏兮兮的,有啥用?”杨豹嫌弃。 刘主簿开口要了一块:“这块可否给本官?” 张慧还没有想好要不要拒绝,杨豹便说道:“大人,这草木灰一般穷苦人家用来洗衣服,不过现在都用胰子,效果比草木灰好多了,大人需要,我给大人多带几块。” 刘主簿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杨豹:“本官岂会占老百姓便宜。” 张慧默默地把刘主簿手上的黑块头拿走,放到一旁早就铺好包袱的背篓里。 刘主簿低头看着空空的手,巴巴地望着张慧。 “这一点草灰,草民也不好跟大人要钱,大人不会占老百姓的便宜的哈。” 刘主簿拍了拍手,不在意道:“一点草灰而已。” 先看看她用草灰来做什么,这土窑样式简单,随便一个有经验的工匠都能做,这地和草是无主的,也就是官府的,如果有大用处,明年官府可以自己烧。 第15章 爹要嫁女 蓬灰烧好了,地也晾了白皮,只不过土壤板结,要想种好麦子必须下肥料。 盐碱化土壤,需要酸性肥料中和,她能想到的几种都需要时间来沤制,只能先把种子种下,后期施肥。 她让人翻地的时候,多打了几个地垄,便于日后行走施撒肥水。 有人翻地,有人平地,有人开沟,有人播种,十多斤的麦种,也就够种两亩地。 刘主簿有些不满:“你怎么就准备了这么点麦种?” “现在不是没肥料嘛。”张慧发愁这个冬天她得想办法弄肥料,小麦挺吃肥的,也不知道这两亩地能不能伺候好,她有理论,但是没有实际经验。 肥料的问题,刘主簿也帮不上什么忙。 剩下的地,开沟种上荷花嫂给的菜籽。 一共五亩地,种了十天左右,种的最早的麦子露出了头。 这十天里,刘主簿一直没走,不是来地里视察,便是和梁村长一起聊天。 她一直想问,一县主簿有这么清闲吗? 全部都种上之后,她让春竹收拾东西,所有人回家。 她向刘主簿打了声招呼,刘主簿邀请她坐马车一起回去。 张慧犹豫了一下拒绝:“我名声不好,就不劳烦刘主簿了。” 刘主簿看了春竹几个丫头一眼:“你们忍心看着你们主子和你们一起受罪?” 春竹几个连忙摇头,七嘴八舌地劝张慧:“主子,走回去您腿又该疼了。” “对啊,主子,主簿大人又不介意,您又何必推辞。” “主子,奴婢扶您上车。” 春姜性子急,直接推着张慧往马车走。 其他丫头见状纷纷簇拥而上。 张慧气恼地吼了一声:“喂,你们到底是谁的人?” “我们都是主子的人,我们可见不得主子受累,有马车坐,不坐白不坐嘛,谁要是说闲话,奴婢们撕烂他的嘴。” 说的好听,张慧自己的人堵在马车前,想不上车都不行,她瞪了一眼罪魁祸首,扭过头去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的刘主簿。 准没好事儿!她愤愤地上了马车。 等刘主簿上来,她没好气地开口直接问道:“主簿大人,您这么殷勤,是想让我替你做什么事儿?” 刘主簿确实有件事想请张慧帮忙,不过她现在正在气头上,不能直接说,观了一下她的气色问道:“你这两天有没有感觉到气虚,偶尔有点头晕?” 张慧茫然地摇头:“没有啊,闻大夫开的药药效很好。” “大人,你别打岔,有话直说,我还能把您怎么着吗?” “是你让本官说的,本官说了你可不能生气。”刘主簿给张慧打了个预防针,然后快速地说出他的目的:“你爹和县衙合作的条件,是把你嫁出去。” 张慧愣了一下,便怒了,张屠户到现在都没有放弃嫁女儿,是不是就算慧娘死了,也逃不过嫁人的命运。 既然刘主簿答应了帮张屠户嫁女,张慧咧嘴笑道:“主簿大人爱民如子,应当舍不得我跳火坑,不如主簿大人为了大义,舍身把我娶了。” “本官可以允你妾身之位。” 张慧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没想到刘主簿竟然是这样的男人,她还以为是个正直的好官儿,没想到和谢远安一样,也是不把女人当人看。 也是无论古今中外,男人都是一样的货色,恨不得娶个十个八个。 这样的男人,多看一眼都是多余。 想让她帮他,做梦! 张慧冲外边赶车的刘主簿的长随大吼一声:“停车!” 赶车的长随只听刘主簿一个人的:“大人?” 刘主簿见张慧神色冰冷,似乎对他产生了厌恶,没想到说变脸就变脸,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忙解释道:“张慧娘,你误会了,本官对你无意,如果你想嫁人为妻,本官可以为你做媒。” “停车!这车上有人拉屎,太臭了!” 张慧一脸嫌恶直接钻出车厢,长随第一次没有刘主簿的吩咐,勒停马车,任由张慧跳下马车。 刘主簿生气地喊了长随的名字:“苍术!” 苍术劝道:“公子,咱没那个嘴,别替别人保媒,专业的事儿让专业的人来干,您要是有那个心思,早点把正妻娶了,好让老太爷早点抱上重孙。” 刘主簿气恼,苍术又扯他的婚事,呵斥道:“闭嘴,让你说话了吗?” 苍术闭紧嘴巴赶车。 春竹等丫头担忧地将张慧围起来,七嘴八舌地问:“主子,发生什么事了,您为什么被主簿大人赶下马车了?” 张慧心里生刘主簿和张屠户的气,没好气道:“谁知道,大人们都是阴晴不定的。” 主子不会惹恼了主簿大人吧? 主簿大人会不会惩罚主子? 惹恼了主簿大人以后怎么办啊? 春竹等人面面相觑,心里止不住担忧。 马车走远,只能走着回去。 张慧想了一路,古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果不能让张屠户打消把她嫁人的念头,恐怕以后这件事会没完没了,除非她恶名在外,没有人敢提亲,连让她做妾的人家都没有。 她已经做好了和父母决裂的心理准备。 回家之后,第二天她便寻房子,牙行老板娘决定去江南,手里有几处房产急于处理,卖吃食最重要的是干净,她花两百两买了东街一处巷子口带院子的铺子,铺子卖的是豆腐,户主家要搬去青远县求学。 她买铺子的同时,买了几本启蒙书籍。 过完户后,她把春桃几个叫来商议如何改造。 “上一户人家把房子维护得很好,不用改了吧。” 春桃满意,其他几个人更没有意见。 张慧觉得厕所得修,还有火墙得打,铺子得修一修。 原先这家的铺面是用来卖豆腐的,没有灶台,如果想卖面条的话得砌灶,还得打口锅,一口锅应该不够,得两口,三口,一锅来熬骨头汤。 再砌一个土灶可以用来烤饼,烤馍馍,烤红薯。 锅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打造出来的,老铁头还在大牢里,铁柱一个人最快一个月能打造出一口大铁锅,一口锅需要十两。 买得起,但是等不起,张慧回家告诉春桃,先砌灶,做烤馍卖。 “主子,前头那户人家卖豆腐,不如我们也卖豆腐,这是我们做出的豆腐,您尝尝。” 春桃端出一盘小葱炒豆腐,张慧尝了一口,豆腐嫩滑,好吃极了,忍不住夸赞:“春桃,你手太巧了,等砌好灶后,和烤馍或者烤饼一起卖,我明天去找工匠,开始动工。” 改造开始的第一天,红姨来找她,说她父母回来了,让她回家看看。 她回到家见到张屠户夫妻两个第一眼,张屠户便沉着脸说:“爹给你定了一桩婚事,慧娘,准备准备待嫁吧。” 晕!怕什么来什么! 第16章 坦白决裂 张慧看向原主的娘,如果林秀娘也逼她嫁人的话,别怪她翻脸不认人。 触及到女儿充满怨念的目光,林秀娘劝说的话堵在嗓子眼里,怎么也说不出口,可是刘大人真的是个不可多得的俊才,为人正直,不偏不倚,如今他们年纪大了,不能再拖了,否则想生也不能生。 林秀娘定了定心,决定无论女儿怎么哭闹,都不能改变主意。 “慧娘,刘大人为人正直,不会亏待你的。” 张慧用陌生审视的目光打量林秀娘,“这么说你心甘情愿把你女儿送给别的男人做妾?” 女儿没有哭闹,林秀娘有些不适应,只觉得女儿变得很陌生,她只当女儿把她这个做娘的也怨恨上,忍不住落了两滴泪,坚强地劝道:“是我和你爹没用,这已经是我和你爹能为你找到的最好的姻缘了。” 女人的眼泪,杀人的利器,她不是张慧娘,感动不了一点。 “可惜了,张慧娘已经感受不到你们的拳拳爱女之心了。” 张慧叹息一声,坦白张慧娘已经死亡的事实,“张慧娘已经死了,我不是张慧娘,你们以后也不用为我费心打算。” 林秀娘眨了眨眼睛,泪珠挂在睫毛上,美丽的眼眸中露出茫然,还有一丝丝无措:“慧娘,你在说什么胡说,你好好地站在我们面前,怎么会死了呢?” “林秀娘,你真的感受不到吗?还是自欺欺人惯了,不愿意相信真相。或者你从前对张慧娘的疼爱都是假的。” 林秀娘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女儿竟然是连一声娘都不肯叫了,模样是女儿的模样,可是那陌生带着嘲讽的目光绝不可能属于她的女儿,慧娘是个贴心的小棉袄,绝不可能不要她这个娘的。 “慧娘——”林秀娘起身要抓住张慧,真切地感受女儿并没有死。 张慧皱了皱眉, 她虽然不是张慧娘,但这具身体是,和林秀娘动手的话怪怪的,林秀娘前进,她便后退。 “慧娘——”林秀娘见女儿连碰都不让她碰,没想到女儿厌恶她至此,她伤心地差点晕过去。 “秀娘——”张屠户眼疾手快地箭步上前,接住了林秀娘,对她呵骂道:“张慧娘,你是不是要把你娘气死才甘心!” “张屠户,我不是张慧娘,别指望我会心疼,该说的我都说了,以后就请二位不要再为我打算了。” 说完,张慧转身就走,她怕再刺激到林秀娘,林秀娘晕死过去,张屠户要她赔命。 “慧娘,不要走!”林秀娘挣扎着起身要留下张慧,张屠户劝道:“秀娘,你别激动,我去把这个臭妮子抓回来给你赔罪。” “不许你对女儿动手!” “好好,我一定好好把人劝回来!我抱你回房间,你好好休息。” 张屠户哄好妻子,出去抓张慧。 张慧出了门去木匠家,定制木床和板车。 张屠户出门没看见张慧的影子,寻到家里去。 张慧从木匠家里出来,去西市逛一逛,胭脂水粉,布料衣服,鸡鸭鹅鱼,各种蔬菜,工艺品,小吃,琳琅满目,应有尽有,价格便宜,但是讨价还价厉害,有不少商贩看人下菜碟。 在西市摆摊太耗费心力,张慧放弃在西市租摊位的打算,从南门转到东市。 东市稍微清净一点,多茶馆书铺,卖字画花卉者多,还有小吃和胭脂水粉,绢花首饰,水果和蔬菜店。 她进水果店看了一眼,南北水果都有,荔枝,龙眼,杨梅,猕猴桃,水蜜桃,黄桃,苹果,葡萄,梨,枣,柿子,橘子,石榴,山楂,木瓜,板栗,核桃,无花果,桑葚。 个个饱满,精挑细选过的,果核可以做种子。 桃子的生长期是三年,而且黄桃可以做罐头。 三年后,她也有时间能制出白糖来。 水蜜桃买了六个,黄桃买了十二个。 水蜜桃平均四文钱一个,黄桃个头稍微小一点平均三文钱一个。 蔬菜还是萝卜白菜,秋豆角和韭菜香葱芹菜,冬瓜,南瓜,茄子之类。 别的没什么新鲜的,她拎着桃子回家。 太阳早早地收起了温度,霜降过后,早晨和晚上都特别冷,张慧搓了搓手臂快速往家走去。 进了家门发现,张屠户像个黑面煞神似的,杵在院子里,盯着工匠们。 不在家里哄妻子,跑她家里当监工干什么。 “主子,你终于回来了。”春桃终于松了一口气,“主子,你去哪里了?” “我去逛街了。”张慧瞪了一眼罪魁祸首,走近道:“屋里聊。” 而张屠户看中了张慧手中水灵灵的桃子,夺过她手中的桃子,冷哼一声:“算你还有点良心!”然后拎着桃子便走了。 强盗啊!张慧愣了一下,转身想要追上去,被春桃拦下,“主子,几个桃子而已,老爷拿走就拿走了。” “不是”,张慧拖着春桃走到门口对张屠户的背影喊:“把桃核留下,别给扔了。” 她被春桃拖了进去,春桃小声道:“主子,小声点,这条巷子里住的都是读书人,会被指指点点的。” 读书人,刚离了谢远安,又搬到读书人的巷子里,安阳县穷,没听说特别出名的读书人,唯一出名的还是京城来的罪臣谢远安,她家巷子里的老童生给她的印象,清高迂腐。 她是被谢远安休了的妻子,忧心道:“春桃,你说我们豆腐的生意还能做成吗?” 春桃也担忧:“要不让麦子他们挑担子去卖?” 一阵风刮过来,张慧哆嗦了一下,“太冷了,先回屋再说。” 如果邻里关系不好的话,还真没办法在家里做生意,做生意要在人流大的地方,“如果是在外面卖的话,考虑一下城门口,看能不能租个摊位,等家里改造好了,让麦子他们去摸摸底,安阳县穷,如果能卖去府城就好了。” 春桃:“安阳县也没有那么穷,青远县就没有珍宝阁呢,多少人慕名而来。” “珍宝阁的存在是来收割本县或者其他县富户的银子,不是来造福老百姓的,所以安阳县老百姓该穷还是得穷,做老百姓的生意只能赚个辛苦钱,价格不能定高了。” 不能这样想,越这样想,富婆梦越遥远,张慧摇了摇头:“穷人的生意要做,富人的生意也要做。” 第17章 几分母爱 “我买了几本启蒙书籍,春桃,你有时间就教其他人学习,争取两三年内在府城开铺子。” 春桃张大了嘴巴,心说主子想得太美好了,地里的庄稼还没有长出来呢,那么多地还荒着呢。 不过主子愿意让他们读书识字是好事。 “谢过主子,奴婢去看看麦子他们回来了没有。” 张屠户笑容满面地拎着桃子回家,对林秀娘说:“这是女儿买的赔礼,女儿脑子好了,变聪明了,不好糊弄了,再想想别的办法,我去县衙把我们家的东西要回来。” 林秀娘笑不出来,她宁愿现在慧娘身体里的灵魂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如果是女儿故意那样说,她心里更加难受。 为了不让丈夫担心,她勉强扯出一抹笑容。 张屠户洗了个桃子给林秀娘,看着林秀娘吃上,才出发去县衙。 到了县衙,求见刘主簿。 刘主簿问他:“张屠户,你想清楚了?” “大人,我家丫头是个执拗的,不愿意给人做妾,保媒嫁人这事儿就算了,您是我们安阳县的上官,想让草民做什么,但凭吩咐。” 张屠户不再执着于把女儿嫁给他,刘主簿松了一口气,“天色不早了,你明天来县衙再谈。” “是,大人,草民家的那些东西,可以领回去了吗?”张屠户小心翼翼地问。 “赶紧把东西拉走,你家那条黑狗快把县衙吃穷了。”刘主簿起身带张屠户去库房搬东西。 其实刘主簿夸张了,一条狗不至于把县衙吃穷,但是这条狗无肉不欢,想想全县那么多人都吃不上一口饱饭,刘主簿就想把黑狗赶出去,太能吃了。 东西有点多,借了县衙的板车才把东西都拉走。 “汪汪汪——” 人还没有到家,就先听到了黑狗的叫声,林秀娘迎出门。 “汪汪汪——” 狗子饿了,围着女主人要吃的,林秀娘忽然想起来,她只顾着伤心,和想着怎么折磨占据女儿身体的那个灵魂,她还没有做饭,连忙道:“我去做饭。” 张慧他们搬了家,厨房的粮食和老驴的料草也都搬到东街的宅子,厨房空空如也。 林秀娘气冲冲地出来:“那个丫头太可恶了,连一粒米都没有剩。” 张屠户把东西拉进家,一件件往屋里搬,听到妻子的话,愣了一下,不在意道:“没事儿,一会儿晚饭去慧娘那里吃。” “我去要!”林秀娘气冲冲地冲出家门,张屠户连忙放下东西,追出去:“你什么也不问,知道慧娘现在住在哪里吗?别迷路了。” 就敞开着门,向张慧家走去。 张慧没想到林秀娘和张屠户会来,送走了工人们,春桃正带着春竹几个做饭。 林秀娘阴沉着个脸,进门看见灶台间忙碌的春桃等人,想到这群人是那个占据她女儿身体的恶鬼,用她女儿的银子买的,林秀娘气得不行,冷声讽刺了一句:“你还真是会享受,丫鬟仆人一大堆,我女儿都没你这个福气!” “瞎说什么呢,慧娘不是我们的女儿吗?” 张屠户拉着林秀娘进屋,张慧对春桃摆了摆手让他们不要跟过来,她跟在后面进屋。 她没想到林秀娘接受得那么快,并且对她生了怨念。 在外人眼里,她还是张慧娘,林秀娘如果仗着原主母亲的身份来对付她,可就太麻烦了。 她的名声本就不好,如果连生母也来贬低,她只能永远被人踩在泥里。 “娘子,你疯了吗?慧娘如果死了,那站在我们眼前的是谁?慧娘只不过是在与你我置气罢了。” 林秀娘甩开张屠户的手,冷声道:“你莫要再哄我,女儿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母女连心,眼前这个女人是不是我亲生的,我能认不出来。” 目光幽凉,带着一股恨意,张慧脚步顿了一下,她看向张屠户,想看张屠户是什么态度。 张屠户一向疼爱妻子,如果张屠户也帮林秀娘的话,就别怪她对这两人不客气了。 张屠户给了张慧一个白眼,没好气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你娘道个歉,看你娘都气成什么样了?” 林秀娘气得狠狠拧了一把张屠户的手皮,跺了张屠户一脚,气愤道:“我都说了,她不是我们女儿,不是慧娘,你不许再认她。” 张屠户皱眉,没想到妻子的反应那么大,他也没继续装糊涂,讲道理道:“可是她的脸和身体是我们女儿的呀,她好好活着,也许我们慧娘有一天还会回来呢。” 然而林秀娘此刻什么劝告也听不进去,打断张屠户:“够了,夫君,你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你明明已经接受我们的女儿已经没了,为什么还要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我的慧娘乖巧听话,才不是她这样的,既然她已经承认她占据我们女儿身体的野鬼,我必然要让她还我女儿的命来。” 张屠户头疼:“那你要怎么样,把她杀了吗?杀了她,我们女儿就能复生了?” “杀不了她,也不能让她好过。” 林秀娘噔噔走到张慧跟前伸出手,命令道: “你,把属于我女儿的一百两金子交出来!” 张屠户扶额,有气无力道:“秀娘,别闹了。” 林秀娘偏执:“不,我就要,她不是我女儿,凭什么拿着我女儿银子,买奴买婢,逍遥快活!” 张慧冷嗤一声:“我为什么能拿这一百两金子?” “既然你问了,那我就明白的告诉你,这一百两金子是谢家买慧娘和张家所有人命的买命钱。” “张屠户看出了谢家的目的,所以无论如何也要把慧娘送回谢家,这样即便日后慧娘死了,谢家也怪不到你们夫妻两个头上。” “慧娘受伤后,张屠户扔下一百两金子,把慧娘抛在仁心堂,就是为了把祸水引向他处。” “他是你的枕边人,他的心思和打算别说你猜不透两分,你来说,你们对得起慧娘吗?” 林秀娘愣住,心虚地垂下眸子,忽然又抬起来,理直气壮道:“我们是慧娘的父母,你这不知哪里来的孤魂野鬼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们。” “你想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张慧娘叫你们一声爹娘,你们不觉得亏心吗?” “我这个孤魂野鬼也想替张慧娘的外祖问问,他好歹曾经是县学的山长,桃李满天下,他的外孙怎么就必须得给别的男人当妾?” “林秀娘,你好歹读过书,曾经也是大家闺秀,谁家的女儿给男人当妾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吗?以后谁提起林山长,不得嗤笑一句,那个后代给人当妾的林山长。” “不准你羞辱我的父亲!”林秀娘厉声喝了一声,张慧停顿,听到林秀娘的话,火气上来,心说你都送你女儿去当妾,还不允许别人提吗? “啪”一声响亮的巴掌声,打断了张慧想要说出口的话。 第18章 为妾之害 张慧和林秀娘两个人齐齐转头,只见张屠户啪啪扇自己耳光。 疯了?好好地为什么打自己耳光? 张慧不知道她刚刚那一刀正戳在张屠户心窝子上,屠户乃贱业,在外面没少被人瞧不起,更是被文人瞧不起。 提及林山长,林山长曾经的对头,总会提一句,讥笑嘲讽说女婿是屠户的那个林山长。 如果慧娘做了妾,变成外孙是给人做妾的那个林山长,甚至是子孙都是妾生的那个林山长。 张屠户感觉自己罪大恶极,差点让岳父的清名毁于一旦,他有罪! 林秀娘扑过去死死抱住张屠户的胳膊,不让再打,脸都肿了,不解地问道:“夫君,你这是做什么?要打也应该是打这个孤魂野鬼!” 林秀娘瞪了张慧一眼,张屠户羞愧地对林秀娘道:“我对不起岳父大人,差点让岳父大人的清名沾上污点,幸好大错没有铸成,慧娘决不能嫁与他人为妾。” 父亲,清名,女儿,妾氏,这几个词语放在一起。 林秀娘的脑子也不是真的蠢,妾氏地位低下,如果慧娘成了她人妾氏,父亲怕是要被人嘲笑一辈子。 她最是敬重父亲,为有个曾是县学山长的父亲而自豪,不允许任何人羞辱父亲。 她竟然…… 林秀娘脸色煞白如纸,几欲晕厥。 “秀娘!” 张屠户担忧地将林秀娘抱起,张慧有眼色地把门口让开。 张屠户脚步顿了一下,望了一眼院子里围在一起侧耳探听的奴婢,对张慧嘱咐道:“让你的人管好嘴巴,不要出去乱说,否则别怪道士上门把你抓了。” “家丑不可外扬,说出去我的脸上也无光,你还是找大夫给你妻子开点药吧,别气傻了。” 动不动就晕,身体比林黛玉还弱,都近四十岁的人了,别得了高血压或者脑梗,未来某一天被气死了。 张屠户脸色黑了一瞬,斥道:“乌鸦嘴!” 张慧一本正经道:“我可没有开玩笑,你们现在四十来岁,不比年轻时候,她的身体从来没有好过,动不动就晕,你最好找大夫给她看看。” 原本闺女不傻,嫁个正常男人的话,他的孙子也该有两三岁了,张屠户听了进去,沉着脸抱着妻子去仁心堂。 张屠户走了之后,春桃便走了过来,“主子,您怎么和老爷太太吵架了!” “不吵,我就要被许给别人当小妾了,渴死了,去给我端碗水。” 刚吵完架,张慧的语气还有点冲。 春桃应了声是,转身端了一碗温水过来。 他们都站在院子里,吵架的声音不小,他们听了个明白,春桃小心道:“自古文人重誉,为了老太爷的声誉,老爷和太太应该不会再提嫁人为妾的事儿了。” 妻也不行啊!张慧就没有嫁人的打算,嫁了人就要伺候对方一大家子,哪有自己养几个奴仆,当家做主,逍遥自在。 反正三年后男主齐思源就会请立女户,先把这三年糊弄过去再说,最主要的是,能够另立户籍,当家做主,趁热打铁,明天找张屠户商量商量。 张慧咕咚咕咚喝水,喝完了,把碗给春桃道:“我饿了,开饭吧,对了,今天晚上的事儿,不许私下议论,不许外传。” “是,主子。” 春桃转身对其他人耳提面命一番。 张屠户抱着林秀娘去慌慌张张去仁心堂看诊,闻大夫把脉,“老毛病,切记少动怒,少忧思,保持心境平和。” 林秀娘想到那个占了女儿身体的孤魂野鬼,心里平静不了,抓着闻大夫问:“闻大夫,我女儿脑袋上的伤真的好了吗?” “哼!都过去快一个月了,你们才想起来问,你们这对父母做的也太不称职了!” 面对闻大夫的训斥,林秀娘抬不起投来,那双泛着精光的老眼充满责备,闻大夫德高望重,她不敢对视,赶紧扯了一个借口:“我们那是我师兄突然有事,不得不立刻动身,麻烦闻大夫了,我们慧娘的伤好全了。” 闻大夫打量了这对夫妻一眼,猜出慧娘身体上出了问题,才让这对夫妻这么关心,他摸了摸胡子,为难道:“这脑袋是人体最精密最复杂的部位,老夫医术不精,尚不能研究透彻,不过人瞧着比以前聪明了,会不会忽然又坏了,做出令人难以理解的举动或者事情,老夫也说不准,如果你们发现你们女儿身上有不妥之处,可以带上门来让老夫瞧瞧。” “没有,慧娘变聪明了,能自己照顾自己,我们开心还来不及呢。” 张屠户立马回绝了闻大夫,按住林秀娘的胳膊传递信息,不要再提女儿的事。 拿了药,张屠户便扶着林秀娘离开仁心堂,回到家,关上门,夫妻说悄悄话。 张屠户告诫林秀娘:“无论慧娘身体里的是咱们女儿,还是什么孤魂野鬼,为了岳父大人的清誉,都不能给人做妾,也不能随便许个什么人家。” 林秀娘靠在张屠户身上,抒发内心的苦闷:“她占了我们女儿的身体,我们还得帮她,我们女儿多可怜啊。” 张屠户长叹一口气:“娘子,无论我们承不承认,在外人眼里她都是我们女儿,她好,我们跟着一起好,她若是没了,我们如何对得起岳父大人。” 张慧娘死了,林家和张家算是断了香火,林秀娘恨恨地锤了一下肚子,怨道:“都是我这肚子不争气,就生了慧娘这么一个女儿。” 张屠户忙拉住林秀娘的手,心疼道:“娘子,怎么能怪你呢,是我在战场上伤了根子,是我没有照顾好女儿,否则慧娘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林秀娘安慰张屠户:“夫君,怎么能是你的错,是慧娘和我们没有缘分。” 林秀娘心里已经接受女儿没了的事实,但是在张屠户看来,慧娘还活着,他要一个孩子,本来是为了替林家传宗接代,现在的慧娘才不辱没林家的门楣。 霜降以后,早晨寒冷,张慧都是睡到早饭做好才醒。 早饭是饼子豆浆和白菜炒肉和烧豆腐,这个时候醋和酱油已经很普遍,只不过因为是粮食酿造,价格不太便宜。 先把粮食种出来,再来酿醋和酱油,现在最关键是制取肥料,先买鸡。 “春桃,让春姜今天去西市买几只鸡,养在后院。” “汪汪汪——” 熟悉的狗叫声,原主家的那只狗,黑子,只见张屠户高大宽阔如山岳的身影进门,黑着脸冷哼一声:“哼,你倒是会享受,还想着吃鸡。” 他家里还是冷锅冷灶,这丫头奴婢伺候着先享上福了! 张屠户心里不平衡了。 第19章 另立户籍 张慧对上张屠户不平衡的眼神,有点麻烦,脑子里过了一遍张屠户的性格,心眼小,睚眦必报,脾气冲。 春桃立刻给小霜儿使了个眼色,端着碗站起来,“老爷,奴婢去给您添副碗筷。” 张屠户坐下,手伸向篮子里的饼子,她嫌弃地用筷子拦了一下道:“洗手了没,去洗了手再来吃。” 这爱干净的样子跟他家娘子一模一样,说换了魂儿,谁信啊!这丫头昨天不会是故意的吧? “哼!你以前可是看见好吃的,拿住就吃,怎么现在变得和你娘一样爱干净,你说你不是慧娘是骗人的吧?昨天故意那样对我和你娘说话。” 张慧翻了个白眼,“我有必要说假话吗?” 张屠户点头,他把她抛下,她不得恨他们呀。 “你不仅脑子变聪明了,心也变得狠了。” 是他的种,血液里的凉薄和自私一脉相承。 张屠户是有毛病吧,她哪里像他亲生的了,昨天说得还不够清楚吗?想着一会儿谈分户籍的事儿,张慧忍不忍,嫌弃道:“赶紧洗手去,一会儿饭菜都凉了,别耽误我吃饭。” 张慧咬了一口饼子,继续吃自己的,不再理会张屠户。 “汪汪——”大黑狗馋的对着张慧直叫,哈喇子都快流到地上,张慧拿了一张饼扔给黑狗。 黑狗叼起饼跑到院子里狼吞虎咽。 狗都吃上了,张屠户瞪了一眼,赶紧去洗手,回来见张慧把菜和饼子吃得差不多,让春桃加菜,加饼,再打包两碗菜,两张饼,一碗豆浆,走的时候带走。 张屠户的饭量是张慧的三倍,平时每顿饭要吃上两斤排骨或者红烧肉,对着只有几片肉片的白菜炒肉嫌弃:“怎么就这么点肉?以前我可没少给你吃肉,每顿至少一碗肉。” “屠户还会少肉吃?难道你以后不杀猪了?” 张屠户咀嚼的动作停了一下,抽空回答道:“以后爹不做屠户了,想吃肉找张大壮买,让他给你算便宜一点。” “以后我要跟着衙门做事,需要按时点卯,以后三餐都来你这儿吃,你娘那份儿你派个奴婢送家里,我们养了你那么多年,吃口饭不过分吧。” “不过分,不过我有条件。”张慧趁机提出分户:“我要另立户籍,这事儿你得答应。” 另立户籍,也就是分家,一个女孩子分什么家,只有出嫁哪有分家,张屠户不悦地皱眉,“你现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干涉你了,好好地干什么想分户,本朝并未允许设立女户,你想都不要想。” 张慧据理力争:“我是嫁过人的,和那些云英未嫁的女子又不一样,只要你同意,主簿大人那里我去说,他不会不同意的。” 张屠户不相信她有那个能力,“你就那么自信刘主簿一定会同意?刘主簿是个读书人,肯定不会允许女人挑战伦理纲常,他一定不会同意的。” “都说了只要你同意,主簿大人那边我去说,我会让主簿大人同意的。” “我不同意!”张屠户亮明了态度,“刘主簿更加不会同意,你别惹恼了刘主簿连累我们一家人。” 真顽固!张慧暗暗吐槽了一句,声音凉凉道:“那可惜了,你想天天在我家蹭饭的美好愿望要落空了,你媳妇儿性子你也知道,离开一时半刻就担惊受怕,你说你去衙门工作也就算了,一日三餐还在外面吃,岂不是日夜不着家,你媳妇儿受得了?我不得天天挨骂,这种费钱费力还不讨好的活儿,我可不接。” 张屠户内心哇凉哇凉的,真是他爹的种,没有人性,没有丁点人情味儿,伤心道:“这二十年真是白养你了,吃你几顿饭,就开始推三阻四了,你心里是不是盼着我和你娘早点死呢。” 张屠户眼神哀怨凄凉,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张慧无语道:“我又不是张慧娘,你这副模样给谁看,也就你媳妇儿看了会心软。你回去问问你媳妇儿,她受得了你日夜不着家吗?” 张屠户黑脸,如果妻子受得了的话,他一个百户怎么会做一个屠户,天天出门后面跟着个小尾巴,把每天发生的事情告诉妻子。 这丫头有恃无恐,显然摸准了妻子的性格,真是亲生的,张屠户恨恨地磨了一下牙,态度妥协道:“分了户,你便能保证你娘不找你闹了?” 张慧露出一抹微笑,回道:“邻里之间,自当团结友爱,互帮互助。” “哼!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说服主簿大人的。” 张屠户答应了,张慧喜不自胜:“今天是个好日子,择日不如撞日,您回家取户籍文书,我们一会儿去县衙办理。” “哼!这个不着急,你先说说老铁头是怎么回事,他怎么被你弄到大牢里去了,你胆子挺大啊!” 现在换张屠户拿乔,张慧心里高兴,便把老铁头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张屠户听得眉头紧皱,心里骂老铁头想要翻天,面上不动声色,问张慧:“你难道不怕被铁家报复?” 张慧道:“有谢远安这把大刀悬在头上,其他人都是小虾米,没什么好怕的。” 心理素质不错,张屠户心里夸奖,嘴上不饶人:“你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早晚栽跟头。” 张慧也不吃亏道:“怕这个怕那个,也长不了肉,赚不了银子,还被人笑话,那样过一辈子,多窝囊憋屈。” “你一个丫头,有那个本事吗?还不是靠你爹我的筹谋和名头。” 他怎么那么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张慧回怼:“你算到你走后家会被贼偷个精光吗?那谢远安你怎么没算到他是狼心狗肺的负心汉呢?” 一刀刀戳在心窝子上,张屠户确实没有想到,有人会把家里的东西偷个精光,至于谢远安,世家子弟,状元之才,他只是想给林家留个种,老丈人会读书,他的后代不能像他一样只会打打杀杀,张屠户不敢说出他当初的打算,怕被骂,他快速地将菜和饼扫荡完,起身离开。 张慧哪儿也没去,在家等张屠户。 张屠户提着打包好的菜回家,把事情和林秀娘说了一下,以后为衙门做事,要改户籍,把屠户改为良籍,以后再也不会被人鄙视。 林秀娘所有事情都听张屠户的,爽快地把户籍文书给张屠户,张屠户把谢家的休书也要了来,去衙门登记。 拿了文书,张屠户带着张慧去县衙改户籍。 见了刘主簿,张屠户站在一旁示意张慧开口。 张慧直接对刘主簿道:“大人,我要另立户籍。” 刘主簿看了一旁的张屠户一眼:“你家人同意?本朝并无女子立户的先例。” 张屠户没吭声,瞅着张慧怎么说服刘主簿。 张慧说出她的理由:“大人,我是被谢家休妻,和未婚配出嫁的女子不一样,被休了的女人,名声不好,再嫁艰难,我不愿为他人妾,也不愿拖累家里人,所以请另立户籍。” “本朝不允许立女户,是为了生育繁衍,另立户籍之后,我努力经营,三年之后,等名声好一点,我可以嫁人,也可以招赘,也可以过继领养,不影响繁育子嗣。” “我爹娘,也可不受我拖累,过继或者领养子嗣,传承香火,还请大人成全。” 刘主簿沉吟不语。 第20章 三年之期 张慧躬身,背有点儿酸,同意就同意,不同意拉倒,用得着考虑那么久吗? 她抬起头,刘主簿只顾着喝茶,好像没听到她说的话似的,什么意思,难道不同意? “大人?”张慧小心翼翼地喊了声。 刘主簿抬眸看了一眼张屠户,张屠户如心领神会般踹了张慧一脚,骂道:“另立什么户籍,本朝就没有女户,你想让主簿大人被天下人骂吗?” 一个眼神就叛变了?狗腿子!张慧用眼神骂了张屠户几句,一瘸一拐地挪开,避免再被踹。 好在她也没有全指望着张屠户帮她,她直起身对刘主簿道:“主簿大人,其实我昨天才想起来,我外公曾经赫赫有名,是一县学的山长,凭借他老人家的名头,做您的正妻也不过分,我去仁心堂找闻大夫说一说,他急着抱孙子应该会答应的。” 说着她一瘸一拐地往外走,就要去仁心堂找闻大夫。 听见“正妻”两个字,张屠户眼睛亮了一下,只不过仁心堂闻大夫和主簿大人是什么关系,能说动主簿大人?有什么秘密是他不知道的。 张屠户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刘主簿,小心求问,忽视了主簿大人给他使的眼色。 刘主簿登时急了,喊住张慧:“站住!本官答应你,给你三年之期,三年之后必须择婿而嫁,否则本官收回你的户籍。” 张慧立刻转身回来躬身道谢:“多谢大人。” 别啊,正妻之位呢,张屠户撑住张慧的手臂,示意她先别急着道谢,看向刘主簿道:“大人,再商量商量?” 刘主簿黑脸,盯着张慧,她要是敢听张屠户的,别怪他把他们父女两个治罪! 张慧拨开张屠户的手,侧滑一步,撇清关系,对张屠户道:“爹,你不是想求主簿大人把你的屠户户籍改成良籍吗?你不会想让我外公失望的,对吧?” 胳膊肘往外拐,是亲生的吗?张屠户虎目圆瞪,想要教训张慧,“你给我过来!” “公门之地,当心存敬畏,爹,还是不要动手动脚的好。” 刘主簿觉得张慧说的中听,摔了一下茶碗,对张屠户表达不满:“张贵生,你当县衙是什么地方,容得你随意放肆!” 刘主簿官威颇重,张屠户倔脾气上来,想要放话离开,张慧在一边幽幽地提醒:“外公——,外公——” “别喊魂了,你外公早死了!”张屠户烦躁,有种被人上套的感觉,给他上套的那个人还是他生的,憋屈! 张慧见外公不管用,她转念一想,昨天张屠户突然悔悟,担心女儿做妾,更为外公抹羞,他在安阳县不和读书人来往,必定是在外面听说了什么,于是道:“我外公那么多弟子,总有功成名就者,我死去的外公的名头不好使,也只好请师叔师伯们劝一劝你了。” “你你你——”有关系不会使!张屠户气得指着张慧,说不出来话! 未免夜长梦多,真冒出来个大官儿给张慧娘撑腰,让他娶张慧娘为妻,刘主簿立刻拍板,定下为父女二人改户籍的事。 “张贵生,张慧娘,本官答应为你们父女二人改户籍,不得再得寸进尺,否则以冒犯上官论处,大刑伺候!” 听到大刑伺候,张屠户知道刘主簿是真的生气了,刘主簿虽然性子好,但毕竟是当官的,当官的哪个是真心慈手软的,为了不挨板子,张屠户收回手,对刘主簿恭恭敬敬道:“多谢大人,谨遵大人吩咐。” 父女两个都学过变脸是吧,得亏不是一条心,否则不知道要坑害多少人。 刘主簿在心里吐槽了几句,带着父女二人去公房改户籍,拿到属于自己的户籍文书,张慧便立刻告辞离开,生怕刘主簿和张屠户找她麻烦。 张屠户改完户籍,已经不是屠户,就在县衙给县尉当副手,职位是捕头,称呼张捕头。 改完户籍便被派去干活,没空找张慧麻烦。 改户籍花了半天时间,茅厕加厨房加火墙,全部算下来需要三十两左右。 改造基本快完工,她带着麦子和黍子去钱庄换钱,将一锭金子换成了银子。 她从钱庄出来的时候撞见从杨府做客出来的杨嬷嬷。 杨嬷嬷看见她抱着钱匣子,心里头不痛快,一百两金子没有买了这个傻女的命,反而让她过得越来越舒心。 杨嬷嬷带着护卫拦住她,“傻妞,听说你父亲想要把你嫁给刘主簿,刘主簿是个好官儿,能伺候刘主簿是你的福气。” 张慧看着眼前穿着富贵绸缎笑里藏刀的老婆子,记忆回到原主被休妻的那一天,谢远安说给原主一百两银子改嫁,而这个老婆子却提议一百两金子,心肝儿比谢远安还黑。 张慧假意关心道:“嬷嬷,你是不是年纪大了,现在开始耳聋眼花了,听谁说的我要嫁给刘主簿了,我又傻又懒,哪个黑心肝敢保媒,把我说给刘主簿,刘主簿好歹是个官儿,怎么都不想好好过了?” 杨嬷嬷眯了眯眼,“我瞅着你现在可不傻,如果是我杨家保媒呢?” “呦,那杨家手伸得可够长的,只管江南还不够,还管到北边来了,是不是天下所有事,杨家都要管一管,杨嬷嬷不知道谢家是因为什么抄家的?” 杨嬷嬷拉下脸,目光幽寒,“你不是说你傻了,记得什么?” “毕竟被人骂了五年罪臣之妻,谢家因为什么事儿那么多人掉脑袋,我也怕死,所以我记得清楚,贪污受贿,结党营私,意图谋反,谢家满门抄斩,杨家手伸得那么长,不怕和谢家一个下场,我可怕掉脑袋。” 杨嬷嬷扫了一眼街上驻足围观的行人,她气愤地命令:“来人,给我掌嘴!”如果是在江南,早就当街杖杀了。 “麦子,黍子,快跑,杨家发飙了!” 张慧喊了一声便拔腿往县衙跑去,麦子和黍子见主子跑了,便立刻跟上去。 气得杨嬷嬷身边的丫鬟跺脚:“嬷嬷,怎么办,任由她抹黑杨家吗?” 杨嬷嬷转头命令护卫:“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人拦下来,难道任由他们去县衙告状吗?” 杨家势大,她可打不过,只求衙门给力一点。 第21章 杨嬷嬷施压 “砰——”她冒冒失失地撞到正巧出门的衙差身上,躲闪不及,差点跌倒,被一只大手揪到一边,头顶响起原主爹恭维谄媚的声音:“县尉大人,没伤到吧?” 张慧借着力道站稳了身体,看向她撞得那个人,绿色锦缎做的官袍,补子上的纹样是犀牛,是县尉大人,她这是什么运气,怎么每次都能撞见官儿。 有人撞过来,杨县尉条件反射想要踹出去,人被拎开,他一脚踹空差点闪到腰,幸亏被后面的手下及时扶住,否则就要在一群手下面前出洋相,他怒道:“何人冒冒失失擅闯县衙,如果没有天大的案情,本县尉定治你一个大逆不道之罪。” 麦子和黍子慢一步被县衙门口守卫拦在外面,杨家的护卫随后追了过来,看见杨县尉,喊道:“县尉大人,快把这名女子抓起来。” 张慧皱了皱眉,闪身挤开一个衙役,躲在杨县尉身后,快速地把事情说一遍:“县尉大人,别听他的,杨家派来伺候谢远安的嬷嬷见了我,说杨家要保媒把我嫁给刘主簿,我就说她手伸得太长,不仅做江南的主,还想要插手北边,提了一句,谢家被抄家的缘由,她便让人掌嘴打我,太不讲道理了,大街上行人都看见了,他们还敢追到县衙里来,县尉大人,您可一定要保护我啊,我连碰都没碰他们。” “杨县尉!”杨家的护卫看到张慧躲到杨县尉身后,以为杨县尉要包庇张慧,脸色顿时不好,语气带着命令和胁迫的意味。 杨县尉眉头紧皱,意味不明地扫了一眼杨家护卫,打发两个手下去打听消息。 谢相公的傻妻,杨县尉是认得的,他看着像鹌鹑一样缩在他背后的张慧娘,有些不理解,“你爹在那里呢,为什么躲在本县尉身后?” 张慧瞅了一眼换上捕头衣服的原主爹,对上原主爹幽怨的眼神,她爽快道:“他不是官,不能断案。” “哦?你可知本县尉也姓杨?你难道不害怕吗?” 张慧眨了眨眼睛,压低了声音问:“县尉大人,安阳的杨家已经并入江南的杨家了?” 听了张慧的疑问,杨县尉立刻厉声否认:“休得胡言!我们杨家乃观王房后人,与江南杨氏没有任何关系。” “哦——”张慧松了一口气,否认就好,说明杨县尉脑子清醒,没有糊涂。 “怎么,你听起来很失望?”杨县尉揪着张慧不放,虽然他们杨家没有和江南那一支联合,但是江南杨氏出了事,他们这些姓杨的脸上都没有光。 张慧连忙摇头,“我是庆幸,谢家的罪名降临不到安阳县,谢远安为什么一直谨言慎行,县尉大人您知道吗?” 这小小的安阳县难道有天子的耳目?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生根发芽,杨县尉后背冒冷汗,他把自己的履历回顾了一遍,他手上干净吗? 谢家的罪名是什么来着?贪污受贿,结党营私,欲图谋反,他做了将近二十年的县尉,收受贿赂,以权谋私他干过,只不过他谨慎没有闹出过人命官司。 第二条,如果答应杨嬷嬷的要求,是不是算结党营私? 最后一条,江南杨氏似乎有送女入宫为妃的打算,将来生了皇子,皇位之争免不了。 江南杨氏的心思昭然若揭,可是当今圣上会允许吗? 杨家护卫见进不去衙门,于是回身向杨嬷嬷禀告,杨嬷嬷心道,杨县尉太不识抬举了,她多次上门都被拒绝,她沉着脸道:“走,我们去县衙,找县令评评理。” 牛不喝水强按头,杨嬷嬷带着护卫丫鬟来到县衙,她张口便是:“我要找你们县令,杨县尉,还请通融通融。” 杨县尉走到门前,隔着守卫,拒绝杨嬷嬷:“杨嬷嬷,听说谢夫人身体欠安,身边离不开人,你还是早些回去伺候,来人,送杨嬷嬷回谢家。” “杨县尉,这是听了那傻子的谗言,安阳县好不容易出了位举人,难道要任由一个傻子泼脏水毁了前途吗?难道不怕安阳县的读书人以后都没有出头之日?” 杨嬷嬷拿谢远安当挡箭牌,够贼的,张慧暗暗吐槽了一句,杨嬷嬷这么能胡搅蛮缠,杨县尉不是对手。 张慧扬声道:“县尉大人,您不是还有公干吗,不要因为我们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影响公事。” 小丫头有眼色,杨县尉吩咐张贵生:“县令大人在后衙歇息,张捕头,你带杨嬷嬷和张慧娘去后衙,让县令大人断一断,其他人没有上官允许不得入县衙,杨豹,张猛,给本官看好大门。” “是,大人!” 杨嬷嬷脸色黑沉,因为杨县尉偏帮外人,张捕头就是张屠户,张慧娘的爹,她真想问问杨县尉,这父女两个给了杨县尉什么好处,杨嬷嬷气得心梗。 杨县尉留下两个人,协助杨豹,张猛看门,然后带着其他人出门去办公。 张捕头笑吟吟地请杨嬷嬷进来:“杨嬷嬷,请吧。” 杨嬷嬷重重地冷哼一声,走进来,目光阴沉沉地扫了一眼张捕头和张慧父女两人,批判道:“王县令最看重读书人,巴不得安阳县多出几个举人,一个屠户披上了衙差的衣服,便以为是官了,一个傻子,口中无忌,诽谤朝廷命官,等着被王县令治罪吧。” 张慧微笑以对,没有反驳杨嬷嬷的话,她等着看县令大人听到杨嬷嬷的这番话后的反应。 张捕头有些不屑,一个奴才而已,还想替县令做主,杨家太自以为是了,王县令最讨厌这些罪臣之后了,因为这些人作乱,他几十年得不到升迁,他等着看杨嬷嬷的下场。 “嬷嬷,请。” 张捕头态度恭敬,在前面带路,杨嬷嬷趾高气昂地跟在后面, 张慧落在最后。 后衙,王县令正在与师爷对弈,正在思考棋局,张捕头进来禀告,有一桩官司需要县令大人断一断。 杨嬷嬷上前行礼告状:“参见县令大人,,县令大人你要为我们家相公做主啊。” 张慧上前扑通给王县令跪下,王县令心惊了一下,看向张捕头:“张贵生,这是怎么回事,你女儿做了什么?” 张捕头摇头:“卑职也不太清楚,听听她们两个怎么说吧。” “好,杨嬷嬷,你先说。”王县令话是对杨嬷嬷说的,目光却是落在张慧身上。 杨嬷嬷道:“我们家公子有宰辅之才,有杨家帮协,重入内阁不过是几年的事情,如今仍有人宣扬谢家谋反的罪名,污蔑我们家公子,其心可诛,安阳县如果出一位谋反的举人,县令大人您的位置恐怕就不保了。” 王县令心塞,谁让知府大人,全把罪臣之后扔到安阳县呢,他天天提心吊胆,生怕哪个后生造反。 第22章 起了杀心 王县令扫了一眼张慧,对杨嬷嬷叹了一口气:“安阳县谁不知道张贵生的女儿,张慧娘是个傻的,你跟她计较什么?” 杨嬷嬷暗骂一声糊涂县令,低头看向张慧:“听说张慧娘已经不傻了。” 王县令看向张捕头,张捕头挠头:“大夫说,脑袋是人体最复杂的部位,可能时好时坏。” “呵,是想好的时候好,想坏的时候坏吧?怎么,敢做不敢认,张慧娘,你难道想一辈子痴傻下去?” 张慧没有回应,杨嬷嬷被气笑,“听说林山长的弟子做了府城的大官,以后你可是要做小姐的人。” 当她是三岁小孩儿哄骗呢,画个糖给她吃。 张慧长叹一声:“嬷嬷,你是真的糊涂了,谢远安家里只有他和一个病弱的老母亲,他怎么造反,我说谢家的那些罪名是说给你听的,你一个奴仆,怎么每个官儿的事情都打听呢,你想干什么?难道每个官儿的儿女姻缘,你都要插上一手?” 你不是说我装傻,我就不傻给你看! 张慧抬头,眼睛直直地盯着杨嬷嬷,目光清亮,不见半分痴傻,唇角微勾,露出一抹挑衅的微笑。 轰——,杨嬷嬷瞬间被气炸,竟然敢诅咒杨家被抄家,罪不可恕,找死! 杨嬷嬷扬起巴掌狠狠地扇向张慧,张慧在说出那番话的时候便预感会被打,抱起钱匣子挡住脸。 “啊——”一声痛呼,杨嬷嬷手掌钻心的痛,她结结实实地拍在钱匣子上。 张慧一挪,二挪,三挪,挪到王县令身后,嘴快告状:“嬷嬷你怎么能打人呢?” 王县令不想掺和,指挥张捕头:“张捕头,愣着干什么,还不快送杨嬷嬷去就医。” “王县令,你不能包庇这个小贱人,她是故意引诱我去打她的!” 杨嬷嬷指着张慧骂,期盼王县令做主。 王县令无语,话说得还不够明白吗?一个奴仆敢对着官员大呼小叫,真当安阳县衙是杨家开的! 他冷哼一声道:“本县令还没有瞎呢,杨嬷嬷出门在外,少给主家抹黑,谢相公熬了这么多年,终于起复,当爱惜羽毛。谢相公心怀天下,张贵生父女出不了安阳县,威胁不到谢相公,更威胁不到江南杨氏一族,你何必揪着不放,赶紧回江南去吧,冬日大雪封路,你们想走也走不了。” 说完对张捕头摆了摆手。 见王县令袒护父女两个,杨嬷嬷气得不行,她咽不下这口气,所以杨嬷嬷是被张捕头拖走的。 “大人,我也告辞了。”事儿了了,张慧便想离开。 王县令却命令:“你留下,我有话问你。” 张慧重新跪下,眨巴了一下眼睛,好奇王县令问什么问题。 王县令坐下喝口茶,问她:“你脑袋上的伤好全了?” 王县令不是都看到了,为什么会关心她的伤,她摸了一下后脑勺:“应该都好全了,不疼了。” “之前的事都记得?” 张慧想不明白王县令问她的记忆做什么,有谁犯事了? “大人,您想问什么?” 王县令摩挲了一下杯壁,看了一眼师爷,师爷代为问道:“你在谢家生活的这几年里,有见过外男去过谢家吗?” 不会吧,县衙竟然查谢远安的娘有没有和外人通奸,她皱着眉头搜刮了一下记忆,摇了摇头:“谢远安的娘亲是个病秧子,只有白大夫会经常来家里给其诊治。” 师爷接着道:“安阳县没有白大夫,你有听说过白大夫是从哪里来的吗?” 张慧思索了一下:“确实是姓白,他们每次看诊的时候,都会给我几文钱去买糖葫芦或者糖块,药都是谢夫人或者谢远安熬的。” 师爷拿出一张画像,给张慧看:“这画上的男子是不是白大夫?” 张慧摇头:“白大夫是胡子头发花白,背有点驮的瘦老头,不是画上这个人。” 王县令和师爷都皱起眉头,互相对视一眼,她可能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珍宝阁掌柜失踪多日,且谢家隔壁邻居李大嘴的死太过蹊跷。 珍宝阁掌柜如果死在本地,杨家势必不会善罢甘休,王县令头疼,盼望,珍宝阁掌柜千万别死在安阳县。 等了许久,王县令不知道在思考什么,没有吩咐,张慧看向一旁的师爷,小声地问:“大人,我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师爷摆了摆手,张慧赶紧麻溜地起身退了出去,离开县衙。 回到家她将钱匣子交给春桃,嘱咐钱匣子里的钱用途,工人的工钱,订制木床和板车以及三口大锅的钱,还要包原主爹娘的一日三餐,剩下的供日常开销和开铺子,让他们自己操作。 折腾一通她有点饿了,准备点吃的,吃完,她牵着驴子,背上背篓去城外搂树叶,县城外的道路两旁沟壑随处可见柳树。 城东第一个镇子便是杨柳镇,杨柳镇的特色是柳编和造纸,也出读书人,是安阳县第一富镇。 老驴背上两个筐,春姜闹着和她一起去,柳叶捡满筐她们便回家。 家家户户都有一个大缸,冬季里腌咸菜用的,她没舍得用,让春姜出去买了几个比较高深的带盖子的木桶,和几斤醪糟,把柳叶和柳枝剪得碎碎的,加鸡粪和米糠,加上家里的粪水,一起发酵。 她吩咐春姜去买东西的时候,家里的工人还没有散去。 于是所有人都知道了,屠户家的傻妞糟蹋粮食,竟然把好好的醪糟和米糠倒进粪桶里。 牙行老板娘这几天没少往谢家跑,和杨嬷嬷套近乎。 杨嬷嬷手肿成馒头,疼得她恨不得将张慧大卸八块。 “你要有本事治治张慧娘,给我出口气,我就带你回江南杨家。” 牙行老板娘愣了一下,一口答应:“小丫头不懂事,是该教训教训,放心,嬷嬷,保准让那傻妞吃点苦头。” 杨嬷嬷指示丫鬟把她的妆奁匣子拿过来,她从匣子里拿出一个小纸包,对牙行老板娘道:“这里面是让人变痴傻的药,傻子就该一辈子是个傻子。” 杨嬷嬷的眼神狠戾,牙行老板娘心里打颤,张家强行把一个傻子嫁给落难的谢相公,这事儿做的不地道,可是谢相公一朝中举,转头就把傻妞休了,也是凉薄,这杨嬷嬷看不得傻妞过得好,要把人毒傻,真是丧良心,丧良心的事儿,牙行老板娘也不是没有干过,在心里吐槽了一遍便接过纸药包应下:“嬷嬷放心,没有我办不成的事儿。” 第23章 送上门的点心 张捕头下了衙,来张慧家里吃晚饭,饭间提醒张慧一句:“杨家的那个老婆子,今天受了气,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这几天你最好不要出门。” 杨嬷嬷手下护卫那么多,真的想对她动手,如果派两个护卫暗杀她,真没辙,她从哪里请个武功高强的武师,满不在乎道:“生死这种事儿,听天由命呗。” 张捕头被噎了一下:“你这个主子太不靠谱了,算了,我还是嘱咐一下下人警醒点吧。” 第二天,张慧吃完早饭,想去继续收集杨柳枝叶,被春梅几个拦下,“主子,今天院子改造就完工了,您得盯着。” “对呀,主子,您再怎么相信奴婢们,大事上还是您得出面,否则会被人看轻的。” 春竹帮着拦着。 一个个的都挺会说话的,就凭原主爹天天来家里吃饭,衙门捕快,哪个吃饱了撑的敢糊弄。 僵持了一会儿,张慧妥协:“好了,我不出去了行吧,你们下去干活吧。” 春梅的吩咐女儿:“霜儿,你要看好主子。” 小霜儿重重地点头,张慧扶额,她现在不能出去,还得看孩子。 无聊! 张慧无聊透顶,这时候牙行老板娘找上门来,虽然知道来者可能不善,但是陪一个小孩子呆着,真的好无聊,她态度热忱地招呼:“老板娘,好久不见,快请坐,小霜儿,让你娘亲烧壶茶水来。” 小霜儿得令快跑往外跑,被牙行老板娘一把揪住,塞了一块糖到小霜儿手里,嘱咐:“我找你家主子说点事儿,让其他人不要进来打扰。” 小霜儿扭头看向主子,张慧对小霜儿摇了摇手,示意不要吃糖,口中打发小霜儿:“去吧,找你娘亲,我一会儿再和你玩儿。” 牙行老板娘放手,小霜儿跑走,她拉住张慧的手,走到桌子前,将手中的纸包打开道:“这是五味斋的雪玉芙蓉糕,很难买到,你尝尝。” 张慧一看,这不就是沙琪玛吗?面粉加鸡蛋油炸之后,裹上糖浆,加上果干,上面这一层白色的是白糖,古代白糖价高,显得芙蓉糕难得。 等明年面粉下来,就可以制作,糖料来源可以是甜菜或者甘蔗。 突然嘴巴被东西怼了一下,张慧回神,一块芙蓉糕怼到嘴边,牙行老板娘拿着一块正在吃,“是不是没见过,一块需要二十文呢,快尝尝。” 张慧接过,看了一眼放下道:“我不爱吃甜食,您有什么事儿直说吧。” 二十文一块的芙蓉糕,竟然不为所动,难道是手头上银子多,连芙蓉糕都入不了眼,牙行老板娘眼睛转了一下道:“妹妹,姐姐还真有件事要求求你,之前城西那个做仓库的院子,不是说四百两吗?姐姐着急脱手,三百两,你给姐姐收了呗,姐姐以后发达了,不会忘记你的。” “老板娘,不是我不帮忙,明年的种子我还没有买呢,还有十几个人,不,准确地说是二十来个人,以后我爹和我娘的吃食包了,我爹一个人的饭量照七八个人,那地还荒着,明年的种子又是一大笔钱,现在只出不进,我还上愁怎么赚钱呢?” 越想张慧越发愁,挠头叹气,“老板娘,您路子广,有没有什么正经的营生可以做?” 不但不给钱,反而追问她赚钱的路子来,牙行老板娘看了一眼桌上的芙蓉糕,她拿起芙蓉糕给张慧,哄骗道:“你把糕点吃了,我便告诉你挣钱的法子。” 张慧摇了摇头,对牙行老板娘道:“老板娘,你要去江南,路上肯定需要很多银子打点,我就不夺人所好了。” 她一副为老板娘着想的样子,拿过糕点又放下。 她提醒牙行老板娘道:“老板娘,有件事我得提醒你一下,杨家派来的那个杨嬷嬷是个恶婆子,她迟迟不动身回江南,没安好心,我那个前婆婆瞧着是个厉害的,内里却是个面团,之前被隔壁的李大嘴拿捏,没少上门打秋风,现在是这个恶婆子做主,你要是和她一道去江南,可得小心点,她连咱们县令爷的面子也不给呢。” 哼,小妮子竟然想拿她当枪使,牙行老板娘刷得沉下脸来:“妹妹,话可不能乱说,杨嬷嬷是杨氏老太君身边最得力的人儿,最是周全的。” “可不仗着老太君耍威风吗?杨家的媳妇儿估计都没少受气,又是把家族资源给一个外人,又是把小姑子接回去,杨家媳妇儿们心里指不定怎么恨杨嬷嬷呢,所以,老板娘你也不能光指望杨嬷嬷撑腰,杨家的媳妇儿们哪个在当地不是世家豪族,你得把眼光放远点,要么就伺候好我前婆婆,卖谢远安个好,去江南的路长着,你可得好好想一想。” 张慧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让牙行老板娘把杨嬷嬷挤掉上位的意思。 牙行老板娘也是做过媳妇的人,媳妇有多难,她知道,公婆偏宠一房的苦,她也尝过,能分辨出张慧说的话有几分值得考虑,但是想要对付杨嬷嬷的心思决不能被任何人看出来。 “姐姐知道你讨厌杨嬷嬷找你不痛快,但是谁让你当初痴傻,你爹娘硬要嫁给谢相公,谢相公有宰辅之才,如今可不得拿你出出气吗?” 对于原主爹娘妄想一步登天的冒险做法,张慧不予置评,对于杨嬷嬷:“我不管,他们家都把我休了,还来找我茬儿,也别怪我不给她脸,谁要是欺负我,我就还回去。杨嬷嬷她再得脸,终究还是个奴才,我再是不堪,也还是谢远安的前妻,前妻,也占了一个妻字,下次她再找我茬,我就直接动手了。” 牙行老板娘讪笑两声,她算是看出来了,傻妞不傻了,现在精得很,有分寸着呢,那加了料的糕点,她要是再劝着吃,反倒会被怀疑,她连忙道:“姐姐还有事儿要忙,得找人赶紧把手头的宅子脱手了,就先走了。” “慢走。”张慧把牙行老板娘送出院子,回头找春梅,把小霜儿的糖要过来,提醒小霜儿:“外面人给的东西不要吃,尤其是人牙子。” 小霜儿重重地点头:“主子放心,没有主子允许,小霜儿不会吃别人给的东西呢。主子,人牙子为什么会来,您又要买人买宅子了吗?” 春梅扯了小霜儿一下:“小孩子,别多嘴,去后院看看鸡食吃完了没有。” 张慧拦住春梅:“没事儿,该知道的也要知道。” “对了,春梅你去五味斋买糕点,就说我尝了一口糕点觉得好吃,每种卖得好的要两份,装两盒,一盒留着咱们自己吃,另一盒送去老爷夫人家。” 第24章 装病送走杨嬷嬷 她将牙行老板娘带来的糖和芙蓉糕收起来,等晚上的时候扔进粪桶里。 春梅去五味斋买了两大盒点心,拎着回来,一大盒送给林秀娘,工人们看在眼里,私下议论开,张捕头的女儿真是个好吃懒做的,两大盒点心得花多少钱。 下午完工,验收后张慧给工人们结了工资,工人们出去后便将张慧好吃懒做,又买了糕点的事情宣扬出去。 很快牙行老板娘得到消息,傻妞吃了芙蓉糕,一脚迈进了棺材,她高高兴兴地又买了一盒芙蓉糕,提着去向杨嬷嬷复命,并且劝嬷嬷早点动身出发去江南。 一是怕人生疑,怀疑到杨家,二是天气越来越冷,冬雪来得早,下了雪路便不好走。 当天晚上,一个黑衣人偷偷摸摸进了张慧的房间,打开包裹糕点的纸包,发现芙蓉糕少了半块,回去向杨嬷嬷禀告。 “长风,你留下,如果那丫头没有被毒死,便给她一刀,送她上西天,决不能留活口。” 杨嬷嬷留下护卫长风扫尾,第二天早上便张罗离开安阳县城。 早上的时候,春梅跑了一趟百草堂,拿治肚子疼的药。 长风收到眼线传来的消息,禀告给杨嬷嬷,杨嬷嬷彻底放下心离开。 麦子等人在四个城门口摆豆腐摊卖豆腐。 东门口的是麦子,看着杨嬷嬷的马车离开,卖完一波便回家告知春梅这个好消息。 春梅立刻告诉了张慧:“主子,杨嬷嬷走了,就不需要装病了吧。” 张慧谨慎道:“不,先装几天,等杨嬷嬷走远了在说,这两天继续去百草堂买药,冬日里易感风寒,买些治疗风寒头疼脑热的药备用,让药堂做成散剂,用热水冲泡就可以喝的那种。” 春梅应下,百草堂的掌柜觉得做成散剂好,于是让闲着的大夫们和学徒们熬药制作散剂,价格要比只买药材高上一成。 “张捕头,你女儿是真懒啊,连熬个药都不愿意,听说买了好几大包,得多出一两银子吧。” “一两银子,抵咱们半个月工钱。” “去去去!有银子不花等着被贼惦记吗?” 张捕头嘴上不介意,心里还是惦记上,没有办法公门月钱少,一个月才二两月钱,他想贴补都没办法贴补。 晚上吃饭的时候教训张慧:“你钱是白得来的,也不能花钱如流水啊,现在可不比以前卖猪肉的时候,一个月能挣个十几两。” “冬季容易伤风感冒,去医馆看病还容易过病气,不如早点预防,一会儿你走的时候让春梅给你拿一包药。” “行”,张捕头觉得张慧说得也对,每到冬天,医馆好多人排队等着看病,有时候想请个大夫也请不到。 夜里“老鼠”又偷偷来查探,第二天,她把所有人都召集起来,商量如何捉拿“老鼠”。 麦子几个男娃一听家里进贼了,义愤填膺,发誓要把贼抓住。 “此贼有武艺在身,且有刀,不能冲动,要出手必须一击命中,且不能闹出人命来,把四肢断了,下巴卸了,是我们的目的。” “是,主子。”农村男孩从小就开始打架,麦子几个商量,怎么设套,怎么动手,铁锹是最趁手的工具。 小霜儿和春梅,和其他女孩一起睡,她拿着棍棒和麦子四人一起埋伏在屋里。 夜晚降临,当长风再一次来查探的时候遭遇伏击,刚推开门,哗一袋子生石灰兜头洒落,暗道不好,突然一声高喝:“抓贼啊!”凌乱的脚步声逼近,长风惊慌欲拔刀自卫,忽然腰间佩刀被人夺走,他摸到一只手,触感细腻,“好大的胆子,竟敢夺爷爷保刀,活腻了!” 下一秒,长风便说不出话来,前后左右遇到夹击,双脚被人抱住,他偏了一下头,抱住脑袋,用肩膀硬抗了一下,左腿,然后右腿,硬抗了下来。 他气运丹田,运转内功,要将抱住他脚的两人甩开,突然脖子上挨了一击,脑袋晕眩,然后是密集的击打,他本能地护住了脑袋,喊:“别杀我,我是杨家的护卫,杀了我,你们都得赔命!” 还有力气威胁,顿时打得更狠了。 打了一会儿没声了,张慧叫停,点灯,摸了一下脖子,还有气,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麻绳,把人绑结实了,她吩咐麦子去报官,黍子去请张捕头。 县衙里的衙差先到,说明情况后,把人带走,随后张捕头赶到:“贼呢,我听黍子说了,早知道家里进了贼,这么大的事儿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不会连我都防着吧。” 张捕头心里很受伤,抓贼为什么不叫他。 张慧把从护卫手里夺来的刀放到张捕头怀里,安抚道:“我不是怕您一拳把贼人打死嘛,那贼人应该是杨嬷嬷派来的,您得帮忙盯着审一审,赶紧去吧,别一会儿那贼人被弄死了,带走的时候还活着呢。” 张捕头抱紧刀,“行啊,长本事了,连带刀的都敢捉,等着,审完贼人老子再回来教训你。” 张捕头疾步如飞,赶往县衙。 黍子挠了挠头,不解地问:“主子,老爷威猛高壮,为什么不让老爷帮着抓贼啊?” “你们老爷那不是抓贼,那叫拆家,他一拳能把墙壁锤个大洞,把自己家拆了还好,最怕惊扰到邻居,不知道要赔多少钱,再说,现在咱们住的这条巷子里都是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万一贼人误伤到人,咱们怎么赔人家的命,你们老爷抓贼只适合野外,城里,能把城墙给拆了。” “哦——”黍子听了,看了一眼新粉刷好的墙壁,决定以后少找老爷抓贼,有事还是哥四个解决,“主子英明。” 英明谈不上,全部是血泪的经验和教训。 “行了,事情解决了,都回屋睡觉吧。” 回到屋里,张慧把剩下的几块芙蓉糕全部捏碎扔到粪桶里销毁。 洗洗手睡觉。 第二天,张慧被叫到县衙问话,关于老板娘带来的芙蓉糕,她声称没吃,她自小被教导,不吃陌生人的东西。 大夫把过脉之后,确认张慧身体康健。 杨县尉把这个消息告诉长风,长风意识到被骗了,求杨县尉帮帮他,把他放了。 杨县尉闭了闭眼睛,真蠢啊,张慧娘已经把下了毒的芙蓉糕销毁,只要他把盗窃的罪名认了,也判不了几年。 杨县尉不理会长风的叫嚣,去找县令爷求情能不能把杨家摘出去。 第25章 豪赚一百两 三天后,张捕头醉醺醺地拿了一袋子银子来家里,“县衙赏的,你拿着。” 张慧拿起银袋子掂了掂,足有大几十两,她露出一抹笑容:“一个小贼而已,官爷何必如此破费。” 张捕头喝着现磨的豆浆:“衙门要把杨家摘出去,你也别再揪着不放。” 张慧道:“官爷们多虑了,如果不是杨嬷嬷不放过我,也不会有今天这么回事。” “给你了,你就收着,对了,你那几个小厮,瞧着挺机灵,有空我教他们几招防身。” 张慧觉得学几招防身挺好的,不过,“别在家里,地方小。” “县衙演武场空着呢,反正教他们也是教。” 县衙的演武场,原主爹这是公器私用,不过张慧没出声反对,能让手下们有武艺傍身,她日后也安全。 “行,我跟他们几个说一下。” 转头张慧对麦子几个说了有空跟着张捕头去学武艺的事情,出门在外少说多看,若在武道有天赋,也不可以在一同练习的衙差面前显摆,衙差人家是靠那个吃饭的,咱家不缺你们一口饭吃,别争那个。 男孩子们都想学武,但是在衙差面前要藏拙。 麦子几个要出门,她让春梅每人多准备两套衣服换洗,其他人也多准备两套。 至于一百两意外之财,她先去粮铺把明年的粮种定下来。 安阳县主产高粱和小麦和大豆,这几种的种子是不缺的,高粱可以春种,也可以夏播,大豆和棉花适合春播。 她计划各种五十亩地,仔细算下来也需要不少银子。 大豆和高粱按每亩地用种六斤算的话,每种需要三百斤左右,两石二斗,这两种加起来花不了几两银子。 主要是棉花种子,棉花二百文到三百文一斤,种子估计也便宜不到哪里去。 她去粮店问了一下,优质的棉花种子主要来自江南,现在还没有普及到北地,种子预收二百文一斤,两成定金,一两银子只够五斤种子,她预订了五十亩地的,交了十两定金。 她又问北地有没有胡麻子,她见伙计没反应过来,便说出胡麻子的另一个名字,就是青囊的种子。 以及胡椒的种子,还有花椒和八角茴香,以及小茴香,哪种油菜好吃,每样种子帮着寻一斤。 粮店南北生意都有,可以帮着寻摸,交了一两银子做定金。 打了条子,约定明年三月初交货。 张慧拿了条子回家,木匠来家里,板车和木床做好了,送来家里,把老驴拉出来试了试车,木匠教给麦子几个怎么调节车辕和套。 家里要做豆腐生意,老驴要在家拉磨,地里菜长出来,要拉到城里卖,家里必须要添置一头牲口。 张慧把要去府城买东西的事情告诉张捕头,问:“去府城要不要路引?” 张捕头:“你怎么天天那么能折腾呢,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吗?” “你要是没空的话,我找其他人一起去。” 张慧娘是个不认字的,大宗买卖一般都有契书,需要找个读书人陪她一起去,明天让春梅问问邻居们。 “你爹我现在是衙门的人,没有自由,不能随意出门,明天我去请假试试。” “嗯”,张慧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想着去府城不能带金子去,还有其他契书。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把身上的契书和金子放到匣子里,准备了一百二十两在身上。 两天后,两边都给了准信,第二天出发去府城。 县衙司农大人和杨县尉也要去,听说北地的人来了,带来大批奴隶和牛羊,司农大人要去买耕牛。 杨县尉要去探望在书院读书的儿子。 隔壁邻居刘秀才和娘子要去府城探亲。 她和刘秀才娘子坐新打好的板车,杨县尉和张捕头骑马,司农大人和刘秀才坐牛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去府城。 安阳县距离府城远,他们到达府城的时候,将近黄昏,找了家客栈入住。 恰好是北地人入住的那一家。 晚上的时候才知道客栈不是随意选的,北地人要拍卖奴隶,第一批是颜色好的女奴,大冷的天,穿着颜色艳丽单薄的纱衣,带着面纱,上场之后各表演了一段才艺,引得本地富商拍手鼓掌竞相争夺。 看得张慧心痒痒的,突然张捕头狠狠地捶了一下栏杆,咒骂了一句“该死的!” 张慧侧目,只见张捕头目光紧紧盯着下面,她顺着张捕头的目光看到,那群纱衣女子被带了不下去,接着带上来一批人,身着麻衣,头戴白花,年龄八至二十岁,为丧夫和丧父者。 张慧再三确认了两眼,张捕头盯着的是年龄最大的那个,颜色不差,有一种倔强的小白花的味道,是原主娘斗不过的那款,她狠狠地掐了一下张捕头的胳膊,张捕头“嘶”了一声,不解地低头:“你干嘛拧我!” 还说不是亲生的,那手劲儿和他媳妇儿一模一样。 张慧压低了声音道:“无论你和下面那个女人是何关系,都不能买回去。” 张捕头声不可闻道:“故人之女,他爹当年救了我一命。” 救命之恩,能拿捏一个人一辈子,更不能买了,“她能被卖,说明她爹情况不好,你是不是要为了她重回军营,冲锋陷阵?” “我让别人出手行不行?”张捕头小声哀求。 张慧摇头:“二十年足够物是人非,况且她家里遭受巨变,又被人买卖,老张,不要赌人性,如果你能找到天子的耳目,或许可以帮对方。” 张捕头皱眉深思,张慧提醒:“别坑自己人。” 难道他身上的秘密终于要暴露了吗?下面已经开始竞拍,张捕头下定了决心般便离开。 这一消失便是三天,北地人收拾行囊,退房离开。 王司农买到两头精壮的母牛,要和杨县尉回去了。 王司农来喊人,张捕头还没有回来,问张慧:“你爹跑哪儿去了,我们要回去了。” “他去办事儿了,不用等他,听掌柜的说,这两天城里的富户会放出来一批牛马,我想碰碰运气,你们先回去吧。” 北地人带来的一头健壮耕牛两百两银子,一头拉车用的挽马三四百两左右,买不起,更养不起。 王司农摸了一下胡子,现在张屠户不见人影,他摸不到人想斥责也没有办法,于是道:“你爹骑的马是衙门的,我先牵走了,回去让他做你驴车。” 张慧点头答应:“好。” 送走王司农后,她向掌柜的要了个人带路,去城外的牲畜交易市场。 人山人海,根本挤不进去。 “张小姐,需要帮忙吗?”小二搓了搓手。 第26章 一匹挽马 “张小姐,不抢吗?听说放出来的一共只有三十几头,根本不够抢的。” 挽马又高又重,看起来有些吓人,张慧皱着眉头问:“没有牛或者驴子吗?” “哎呦,耕牛那么珍贵谁舍得卖,死了那牛肉更是有价无市,驴子好干活,更不舍得卖,北地来往咱们这边卖得只有挽马,吃得多拉的多,每年冬天都淘汰一批上了年纪或者有伤的,不过都不影响干活,四五十两银子,买到就是赚到。” 张慧想着来都来了,也不能白来,她对小二道:“小二哥,你对本地熟悉,府城里有哪些人家要出手马,你应该都知道吧,我出六十两,就想给我家那头老驴找个伴儿,能同意上门挑选的人家,你帮忙寻摸寻摸,事情如果成了,五两的酒钱。” 小二在福来客栈一年赚个十两左右,五两抵半年的工钱,而且这六十两里边还有操作的工钱,北地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挽马。 小二爽快答应:“好,包在我身上,那咱们回去。” 回去后,张慧把荷包里的银子,分别称出六十两银子,和五两银子,分开放。 然后等小二的信息。 下午的时候有了信,她带着老驴跟着小二去一个商行,让老驴选马,商行老板和马夫在一旁看着。 老驴选了一头浑身漆黑,蹄部雪白的黑马,眼睛乌亮有精神。 “啧,你这老驴还真会选,这匹马是头马,有灵性,如果不是年岁大了,我还真舍不得。” 张慧掏出六十两银子放到商行老板手里:“放心吧,不会亏待它的,六十两,您数数。” 商行老板掂了一下,笑着道:“姑娘爽快。” 他给马夫使个眼色,把马牵出来。 张慧向商行老板告辞,对老驴招手,喊老驴回家,“阿秋,走了。” 老驴当然也是有灵性的,踱步回来,小二上手牵着马,一起离开。 走出门一段距离,小二停下,轻咳了一声,她掏出五两碎银,“今天多谢小二哥了。” 小二麻利地把银子收了:“不客气,不客气,以后有跑腿的活还找我,府城我熟。” 他们停下这一会儿功夫,公马的头挤过来,老驴也挤她,“喂,你们两个回去再腻乎行不行,快被你们挤死了。” 小二笑呵呵道:“小姐喂养的好,说不准今年冬天就能怀上崽。” 张慧吼了一顿,两只越发不收敛,她和小二被迫挤到两边,回去后把两只拴到马厩里。 等到天黑,张捕头还没有回来,麦子有些担忧:“主子,老爷不会出事吧。” 对于原主爹的能力,张慧还是有点信心的,不过就怕遇上权贵,三天寻找失踪人口的黄金时期。 让麦子一个人回去,她不放心,于是让小二找了条鼻子灵的狗,寻着味儿找寻,找到了一家药堂,医仙堂。 她将怀中的银子,扔给麦子,让麦子离开,等她消息。 她走进医仙堂,正在施医问诊的是一位白衣男子,两鬓长发用发带束于脑后,容貌昳丽俊秀,古代男子多束冠带帽,街上这么散着长发的男子很少见,来看病的多是妇人婆子,估计有不少人是冲着这张脸来的。 张慧脚步顿了一下便直直地冲向后堂,身后立刻响起一声急喝:“姑娘!” 她刚走到院子,肩膀上便一紧,被一只修长有力的大手紧紧抓住,挣脱不开。 她顺势向后倒,一把搂住了男子的腰,“哎呀,真讨厌,我爹不是来提亲了吗?你怎么那么猴急啊?” “啊啊啊——” “哪里来的丑八怪,快放开陆大夫!!!” 一堆婆子妇人追过来看到这一幕,尖叫着上来扯她。 张慧抱紧了男子,大声嚷嚷开:“你们走开,这是我爹给我定的夫君。” 一个婆子呸了一声,骂道:“我老婆子天天来医仙堂,就没见过男的来看病。” 张慧反驳道:“我爹是来看姑爷的,当然不是来看病的,你说你天天来医仙堂,也不是十二个时辰盯着啊,没有看见不奇怪啊。” 一位妇人打量了一下张慧的容貌,问她:“你爹是不是长得又高又壮,眉毛又粗又黑。” “哎呀,你找错人了,里面那个病秧子才是给你弟弟给你找的夫君,快放开陆大夫,里面那个才是。” 听到原主爹的消息,张慧立刻松开手。 陆行之暗道一声不好,搂住张慧的腰,道:“不好意思,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表妹,古灵精怪,喜欢恶作剧,让大家见笑了。” 谁是你表妹,张慧挣了一下质问道:“我爹呢,我娘还等着他回家呢。” “阿婆,阿婶,今天有家事要处理,明天再来医仙堂看诊。” 婆子妇人纷纷不满。 “陆大夫,我们先来的。” “对,我们先来的。” “表哥,你别管我,我自己找,我还能把医堂拆了不成。” 陆行之深吸一口气,收起温和的笑容,冷脸道:“家事处理不好,以后医仙堂怕是没有办法开了,还请婆婆,和婶子们见谅。” 张慧瞄了一眼,男人板起脸来还是挺唬人,眉眼间仿佛染上了冰霜,叫空气温度都低了几度,冷飕飕的。 婆子妇人纷纷讷讷不敢言语,还是刚刚开口的婆子和那位妇人胆子大。 婆子开口道:“哎呦,哪有那么严重!” 妇人立即附和:“对对对,我们这就走,陆大夫,您医术好,医仙堂可不能不开了。” 妇人和婆子招呼还在围观的其他人离开:“大家伙儿别看热闹了,先看病明儿个再来。” 人都走了,陆行之连忙抽回手,冷声命令:“不要乱跑乱翻,动了不该动的东西,小心乱箭穿心。” 闻言张慧紧张地打量了一眼四周,院子空旷,几排都是房屋,没有高大茂盛的树木,人都藏在哪里,在屋子里吗? 陆行之冷哼一声,去关闭医仙堂的大门,回来看见张慧像个木头桩子似的站在原地。 哼!还以为真的天不怕地不怕呢!陆行之天天被那些妇人婆子缠的烦死,还被一个杀猪匠的女儿突袭,陆行之不由自主地暼了一眼张慧的手,仿佛已经看到满手的油花,他浑身不舒服,想赶紧去换一身衣衫,对张慧道:“姑娘站着别动,时间到了,自会有人来招呼你。” “我爹呢?” 张慧不想跟着对方的节奏走,然而白衣男子趁着她说话,把一粒小药丸弹进她嘴里,入口即化,想质问对方用了什么药,她嗓子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第27章 老爹去向 “别担心,只是一粒让人说不出话的哑药而已。” 蛇蝎美男!张慧怒瞪着白衣男子,动手吗?她是不敢的,万一给她扎个针,或者喂个毒药怎么办,她还没有见到话事人呢? 对方的态度已经承认了她爹在医仙堂,现在想想,待会儿怎么对付话事人。 张慧对白衣男子翻了个白眼,回身坐在廊檐下的台阶上,跑了办座城累死了,她从怀里掏出一个肉包子,边吃边打量三面房屋,估算医仙堂藏着多少人。 黑亮的眼眸中充满算计的光芒,陆行之想要探究,忽然想起来,他不应该多管闲事的,该头疼的是锦麟卫,洗洗换身衣服,等着看好戏。 张慧吃饱了,冬日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困意上来,她打了个盹儿。 “姑娘,姑娘,醒醒,你这样睡会着凉的。” 她朦朦胧胧地听到温婉可人的女声,主人一定是一个大美女,她想看一眼,一张邪恶的男人脸:“流氓啊!” 她情急之下给了男人一拳,趁着人被她打懵,赶紧爬起来,扫了一眼四周,发现一个穿着青衣罗裙的美人,她连忙躲到美人身后,质问男子:“喂,你要干什么!我警告你,别乱来啊!” 罗侍卫摸了一下脸,火辣辣的疼,指着张慧:“乡野村妇!你有本事过来,别躲在温姑娘身后。” “就不过去!”气死你!这男的刚刚绝对没有想对她做好事。 “罗正。”一道低沉磁性充满威严的男性嗓音从远处响起,接着开始咳嗽起来:“咳咳!” 她身前的美人听到声音立刻紧张地提起裙子小跑过去,男人初冬时节便穿上了厚实的鹤氅,端正俊逸的五官呈现一股病态之色,唇色苍白几乎没有血色。 “周大哥,你怎么出来了,你现在不能吹风,万一感染风寒怎么办。”美人焦急,往屋里推男人却推不动,男人抓住女人的手,柔声道:“医仙姑娘,我感觉已经好了很多。” “好什么,毒只是暂时压制住了,又没有彻底根除,你现在受不得一点风寒,你每次都不听我的话,导致每次治疗效果都不理想,你就会糟蹋身体,你气死我了!” 小拳拳锤胸口,哎呦,现在还没有到春天。 美人被吃得死死的,病人反客为主,对治疗好像没有多大好处。 想多了,她干嘛要关心别人情感,她抬头望天。 周邺安抚一下医仙美人,他甩了自家愚蠢的侍卫一个冰冷的眼刀,罗正立刻板正严肃起来,揪起张慧的衣领,拎着进屋:“走吧,你不是想知道你爹在哪儿吗?” 出去灌了一阵风之后,周邺脑子清醒许多,却咳嗽的厉害,医仙无奈地拿出一颗药丸,倒了杯温水化开递给他,娇声训斥:“你这样不注意身体,多少好药都不够你糟蹋的。” 她把水递给男人,便甩手站在一边,离得远远的。 张慧赞赏地看了一眼医仙美人,男人就不该惯着。 周邺瞥见张慧的眼神,想起来,这个傻妞不但拒绝改嫁,甚至还大胆地立了女户。 屋子里有凳子,张慧随手拿了一把坐下。 罗正踹了一脚张慧屁股底下的凳子,呵斥:“大胆,谁允许你坐下了!” 张慧起了起身,拿起凳子挨着墙坐,白了黑衣侍卫一眼:“那不是还有凳子吗?你想坐就坐啊。” 罗正无语了一瞬,“你知道我主子是谁吗?” “咳——”周邺重重地咳嗽一声,给罗正一个眼刀,罗正收到提醒,心里一阵后怕,他差点被激怒主动暴露出主子的身份,不愧是镇国公的血脉,真是阴险狡诈! 张慧被黑衣侍卫狠狠地剜了一眼,她只是想坐一下而已,又没有做伤害他们的事儿,至于吗? 周邺打量了张慧好一会儿,眼前这个女人穿着土里土气,随地都能睡着,不拘小节,浑身上下冒着一股傻气,看不出来是装的,还是因为脑袋不好。 他沉吟良久,放弃试探,对付傻子,不如直接问:“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狗鼻子闻的啊,刚刚有嫂子承认看见我爹来了医仙堂,我爹呢?”张慧怕对方赖账,其实对方硬说她爹已经走了,她也打不过他们这一群人,不过总归要试一试。 周邺:“你知道你爹之前是做什么的吗?” “杀猪的,再之前当过兵,做到百户,难道他还有什么其他隐藏的身份,莫不是和您是亲戚?” 罗正瞪直了眼睛,好家伙,真会攀关系! “你胆大包天!”竟然和他们指挥使攀关系,他们指挥使可是当朝皇叔,她怎么敢的,罗正想要拔刀。 被周邺一个眼神制止,他慢悠悠道:“镇国公有一女曾入公为妃,算起来,我和你爹是同辈。” 张慧挠头皱眉,她没想到原主爹来头这么大,勾心斗角她不在行,更别说皇权争斗了,她肯定刚出场就被炮灰掉,还是让原主爹头疼去吧。 张慧摇头:“您的年纪比我也大不了多少,和我爹差那么多,你怎么能是我爹的同辈呢?我不相信。” “做镇国公府的大小姐,可以享受数不尽的荣华富贵,你可以得到很多金子。” 她在现代吃的领导画过的大饼太多了,他们也只是画画而已,没有她家春梅烙的饼香。 “您吃饼吗?我们家春梅烙的饼可香了。” 一双黑眸天真无邪。 罗正忍不住开火,刀柄指着张慧怒道:“喂,主子问话,你休要顾左右而言其他!” “哦,你不喜欢吃饼就直说嘛,干嘛发那么大的火。” 周邺扶额,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永远叫不醒装睡的人,除了用刑。 “你不是想知道你爹的下落吗?” 周邺用原主爹的下落吊张慧。 张慧因为原主爹拼命要把原主这个傻女儿脱手,甩给别人,她对原主爹很难产生亲情,淡漠道:“我爹命硬,不会死的,我只是问问,回去对我娘也能有个交代。” “你想怎么对你娘说?” “照常说啊,我又不会说谎。” “呵,你爹是为了一个女人重回北地战场,将军配美人,你爹不会回来了,你敢这么告诉你娘吗?” “那啥,你说的那么理所当然,有考虑在场的女人吗?你的那双眼睛里怎么装得下那么多美人?你见过多少美人,就给别人家的男人牵媒拉线?” 周邺有些没反应过来,这小嘴怎么叭叭那么能说,还把话题扯的那么远。 “有哪几个美人在你的心里留下过印记?” 周邺没有立即制止张慧,此举让一旁的医仙美人生气。 “妹妹,你是不是饿了,走,姐姐,给你做饼吃。” 温可人走过来牵住张慧的手,张慧道:“吃肉包子吧,城东的那家吉祥包子铺肉包子是真香。” “好”温可人好脾气地答应,拉着张慧离开。 第28章 回家施肥 周邺和罗正两个男人一脸懵逼,不知道为什么。 周邺疑惑,温可人怎么突然胆子那么大,他还有话没有讲完呢,她怎么就把人拉走了? “主子,那个傻妞太阴险了,她故意提那么多次美人和主子您,主子,您是知道医仙姑娘对您的心意吧,碍于身份,才不愿意向您表露心意,听到您对其他美人的欣赏,肯定吃醋了。” 罗正一针见血。 但是周邺心里,温可人是坊间赫赫有名的医仙,是个江湖儿女,他清楚地知道,温可人不可能为了他嫁入皇家,所以从未主动表明过心意。 他否定罗正的猜测:“罗正,你难道没看出来,贺南钧的女儿是在故意装傻吗?” 早就看出来了,罗正义愤填膺:“主子,此女用心险恶,且勾引走医仙姑娘,不知道要对医仙姑娘灌什么毒汤,请主子允许属下将她抓回来。” 然而这次罗正注定无功而返,因为陆行之觉得张慧太能吃了,养不起。 有机会当然是赶紧溜,等罗正发现她不见的时候,她已经回到了福来客栈。 麦子提心吊胆半天,心终于能放下,“主子,您要是再不回来,奴才就报官了,主子,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张慧面带笑容道:“回去勉强可以交代,明天天一亮我们就离开。” 她担心留在府城,那个黑衣侍卫会不依不饶地要抓她,毕竟他们几个才是一伙儿的。 于是第二天,天刚微微亮,麦子套了车,早早地启程离开府城。 回到县城之后,她拐去了原主家里,把原主爹的消息告诉林秀娘。 听那鹤氅男子的意思,有意另外赐婚给原主爹,林秀娘想要保住这段婚姻关系最好的办法,就是挣个诰命出来,证明她不比那些高门闺秀差。 那鹤氅男子是皇族中人,想要立功,他身边的机会多。 该说的都说了,张慧便离开原主家,任由林秀娘思考。 她没想到,林秀娘只考虑了一个晚上,便背着包袱来家里,决定好要去府城,于是她让麦子和黍子驾车去送林秀娘去府城医仙堂,到了地儿就离开。 杨柳镇的柳叶基本都被春姜扫荡完,后院堆成山,但是一百多亩地呢,这点远远不够,于是她让春姜向松林镇卖松子的老农收购松塔和松针叶,按一千斤左右收购。 她买了一辆二手的板车,套上挽马,把木桶放上车,拉到梁村。 韭菜和菠菜寸许高,麦苗稍微高一点,不过土壤开始板结。 她和豆子将木桶里的粪肥兑水洒在麦田里。 家里收集的柳叶和松针叶弄得碎碎的,覆盖在粪水浇过的麦田。 菜地也如法炮制。 两只牲口几乎三四天需要出一次粪,拉到空地里,等明年收拾。 明年打算在地里养鸡,得把那圈山地围起来,木材里竹子便宜,正好春竹家的村子山上的毛竹多,她和春竹和麦子去收竹子。 春竹家里,两个病号,六个萝卜头,体力活只有春竹爹和爷爷能干。 竹子生长茂盛的地方潮湿,对病情的恢复不利。 她盘算了一下府城的生意以后肯定要做,她和春竹商量把她母亲和奶奶接城里去养病。 春竹当然没意见。 回去的时候,拉了一车竹子,和两个病号。 第二天她让麦子拉着春竹母亲和奶奶去府城找医仙医治,诊金先欠着。 麦子都有些不好意思,“主子,这样会不会有些太缺德了。” “不,这不叫缺德,识得民间疾苦的人,才能为老百姓做主。对了,把人送到了,你去牙行看一下,有没有出租的铺子,距离城门口近的,问一下价格,回来告诉我。” 张慧盘算着先租家店面当杂货铺。 麦子同情了一把医仙堂背后的主人,劝说春竹的母亲和奶奶跟他走去看病。 春竹和黍子去小竹村拉竹子,顺便把六个萝卜头接过来,之后拉竹子的事情就交给黍子和春竹,和春竹的家人。 麦子回来告诉她:“医仙堂的人说了,不许再往医仙堂送人。” 好吧,只能带去百草堂看看了。 萝卜头身上的问题,一个营养不良,还有可能是体内有虫,家里照顾不到,多喝生水,生水中有寄生虫。 百草堂的大夫开了几副药,问用不用熬好,都是小孩,父母不在身边,她点点头。 回家后,她带着小萝卜头们剥松塔取种子。 一小部分松塔壳加柳叶煮熟,加土壤里,加米糠,放到一个陶缸里做营养土。 剩余的松塔壳磨成粉,装麻袋里来年拌种用。 一千斤松塔不到一百斤松子,她留了二十斤做种子,剩下的炒熟吃了。 冬月一场大雪之后,天气越发寒冷,只有晌午左右的两个时辰暖和,人们越发不愿意出来。 城门豆腐摊的生意不好做,她便停了。 乡下的路基本被大雪封路,梁村偏远,她也不让去了。 春梅眼看着只出不进,心里着急。 “主子,距离开春还有差不多三个月的时间,又添了六口,哪能都歇着不干活,大户们不愿意出门,我们就送上门。” 张慧不得不夸一句春梅很能干,然而,大家都没活干,有这样想法的人自然不在少数,出去赚一身冻,也挣不了几个钱,得了风寒可就得不偿失。 她拒绝了春梅的提议,道:“明年会有干不完的活,不着急。” “正好,趁着没活,让他们把字儿认一认,三本书,正好一个月一本,不过分吧。” 春梅没把握,因为那三本书里她有好多字不认识,不过巷子里多的是读书人,问就是了。 任何时代读书认字的人,都比大字不识的人强。 功夫花在读书上,春梅没意见:“主子放心,奴婢一定督促他们把三本书的字都学会。” “嗯,我放心。”张慧算着还有三个月开春,可以种些什么开春卖。 菌菇和木耳,先做基质, 她看到丫鬟从后院抱柴火,拍了一下脑袋,可以直接种在木头上啊,现在只要找到菌种就行了。 第29章 老驴有孕 她把家里的每一根木头都翻了,没有一丝菌种。 她盼望着雪早点化,这么一盼望,等了二十多天,城外的雪才化的差不多,有人进城。 还有两天进入腊月,老百姓们陆陆续续进城是准备年货和年节礼的,谁也不知道下一场大雪什么时候到来,会封到什么时候。 她算着韭菜按照正常生长四五十天可以收割了。 豆子去街上打听,等外面的路不泥泞了,他们套车去梁村。 路过那片蓬草地的时候犯了难,那片地势低洼,雪水化了之后,像一片湖泊。 他们下车,寻找可以通过的路径,拿铁锹平出一条路来,下午到达梁村。 韭菜和菠菜长势良好,就连麦苗也绿油油的。 韭菜长十几公分高,应该晚个十来天收割。 菠菜也抽了六七个叶子,需要再长一长。 年前收割一批,下一批正好赶上二月。 地里的收成都能看得见。 虽然说下得本大,但是收获也大。 梁村长拉住张慧问:“剩下的地,你明年想怎么种?” “先说说这片苇子地。” 张慧看了一眼被割过的苇子地,大概能有个二三亩,她挠了挠头:“挖个池塘养鱼吧。” 梁村长心梗了一下,有点接受不了有地不种粮食。 对上梁村长谴责似的目光,她想了想:“可以种水稻,然后在稻田里养鱼,不过我不会种水稻,您会吗?” “当然了,以前梁村水田千亩,几乎家家户户种稻子,后来大水退去,这里变成了寸草不生的盐碱地。” 通过梁村长激动自豪的神情,她可以想象到曾经的梁村有多么富饶。 她担心一点,这里还会不会再发大水,于是问了出来:“梁村长,这里灾害频繁吗?经常发大水吗?” “唉,那是千年罕见一次洪水,或许是那场洪水把所有水都冲出来了,以前这还是一条河,现在变成小溪了,也就十来年,以后不知道会不会枯竭。” 梁村长忧心忡忡。 而张慧确定了挖池塘的决定,麦子需要大量的水灌溉,明年春种后必须挖池塘。 “梁村长,还是挖池塘养鱼吧,别想着种水稻了,有池塘蓄水,最起码种个麦子和高粱还是可以的。” “麦子种的再好,最多收个二三百斤,我看还不如你种的青菜挣得多呢。” 梁村长老眼毒辣。 自然灾害加上不知何时到来的兵荒马乱,手里可不能没有粮食,张慧道:“好年景,当然得多囤点粮食,有粮心不慌。” 这点是说到梁村长心坎里,粮食是老百姓的命。 看着张慧种的麦子长的好,梁村长明年也想种,于是向她借农具:“明年你种完地,农具租给老夫几天。” 张慧想了想,建议梁村长:“您明年还是先养鱼种菜挣钱吧,最快明年冬天可以搞种植,光把种子撒进去浇点水,收不了麦子。” 论种地经验,梁村长比张慧经验丰富,光看张慧种这几亩地下得人力物力还有添置的牲口和农具,没有几百两银子下不来。 如果知道那些松针叶都是买来的不知道会不会大骂张慧浪费钱。 晚上他们和阿冬在草房子里挤了一晚上,早上出门的时候本来要套两辆车的,阿冬不让,于是猜测可能老驴有崽了,请了百草堂的大夫,怀孕一个月左右,未来一年内都干不了活,只能养着。 第二天早上回家,没想到怀孕的老驴被王司农牵走了。 张慧生气,去县衙找王司农说理,被刘主簿挡了回来,拿五十两银子打发。 张慧推拒:“刘主簿要是真是大方,一头驴加一个幼崽,不如给我换一头老牛啊。” 刘主簿刷得沉下脸,故意吓唬张慧:“张慧娘,别得寸进尺!” 没想到把人逼急了,直接拿开:“呸!是你们太不要脸!” 张慧气得头顶冒烟,噔噔噔走出县衙。 刘主簿扶额,瞧瞧王司农办的是什么事儿。 回家之后,春梅劝张慧:“主子,民不与官斗,况且驴子怀孕一年才能生产,一年需要多少草料,就算生下来,小驴还得养一年才能干活。” “算是那么算的,可是被人抢东西的感觉很不爽!” 这股火气怎么也降不下来,她没办法冷静,没办法妥协。 春梅见状出了个主意:“儿马和驴子的感情好,不如试试能不能让儿马把老驴引回来。” 要引回来,就要先送进去,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晚上八点钟县衙才关门,趁着吃晚饭的空档儿,她把躁动不安的阿冬放了出去,接着麦子等四个小厮追了出去。 她怕阿冬伤到衙差,被县衙的人给宰了。 晚饭换班的功夫,王彪吃着没有什么油水的包子,忽然瞧见一头高头大马闯进来,“卧槽”了一声,“谁家的马跑出来了?” 动物都会识别味道,阿冬径直往后院养牛马的院子得得走去。 好像是在回自己家的样子,王彪有一瞬间恍惚,问其他人:“咱们县衙什么时候养了一头黑色白蹄的挽马,你们见过吗?” “大人,有看见我们家的马吗?”春姜和豆子追了进来。 豆子四人在县衙一起训练过,王彪手搭在豆子肩膀上:“兄弟,什么情况,你们家马为什么跑到县衙来了,是兄弟的话给透个底。” 豆子谨记交代道:“我们家这儿马和母驴的关系好,母驴一丢,就挣脱绳子自己跑出来了。” “那为什么往县衙跑?” 豆子给了王彪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 麦子道:“劳烦王哥,请带路。” “兄弟们先去喝茶,我去向县令大人请示。” 王彪给其他人使了个眼色,于是其他人纷纷将麦子等人围起来请到饭堂。 王县令知道这个事儿,去王司农家里,王司农现在心里就是后悔当初把老驴卖了的心情,其他的什么都听不进去,坚持要把怀孕的母驴要回来。 两边总有一边要让步,王县令甩手不管,看这场闹剧谁先低头。 阿冬夜里咬断了缰绳,撞开偏门,带阿秋回家。 同在一个棚里的牛牛哞哞叫起来,马夫起夜出来查看,偏门开着,少了那头驴子和不请自来的马,他提着灯找过去,正好看到马屁股,进了家门,关上,他立刻去王司农家禀告。 王司农气得睡不着,“好个奸诈的女子!” 但是大晚上直接找上门有失身份,他对马夫道:“你明日去把张慧娘叫来本官公房,本官当面向她理论。” 第30章 买驴大计 第二天,马夫来请,张慧吃饱喝足,找王司农理论。 到了王司农公房,只见王司农悠闲地喝着茶,桌子上放着五十两银子。 张慧打了个招呼:“见过司农大人。” 其实她想了一晚上,即便三头牲口,未来也是不够用的,不如自己养殖,或者官府养,到时候她买也是一样的。 王司农端起官威道:“拿了钱,把母驴还回来,五十两不少了,你又不会养驴子。” “司农大人,有没有想过养殖驴子?” 王司农冷哼一声:“就算县衙养得起,老百姓们也买不起,买的起的都是地主,富户,卖给他们,老百姓更不愿意种地。” “难道就得过且过?”这思想,难怪安阳县老百姓一直这么穷。 和王司农讲不通道理,她索性就不讲了。 来都来了,也不能白来一趟,张慧转头去找王县令。 王县令诧异:“你要养驴,你从哪儿弄那么多驴来?” “有一个人肯定能弄到,不过要养只能官府养,我家人手不够。” 肯定是官府来养,王县令没打算再培养出一个世家或者大地主来。 王县令问张慧:“你说的那个人是谁?” 张慧第一个想到的是鹤氅男子,皇家人,整个天下都是他们家的弄几头驴应该没问题。 “过两天去一趟府城,您装扮成老农,别让人认出来,出发头一天晚上给您消息。” 王县令心中有猜测,要去的是医仙堂,医仙堂里另有名堂,具体是什么,还要去探一探才能知道。 于是答应张慧:“好,你去安排。” 就这么说定,张慧带着豆子,去梁村收割一筐韭菜和菠菜。 本来她习惯性地叫麦子和她一起去,豆子主动请求替换麦子,去跑腿,理由是读不进去书。 “不读书,豆子,以后有你会后悔的。” 虽然现代大学生已经遍地都是,但是对于一个农家娃来说,上学仍然是改变命运的唯一途径。 吃过不识字的亏,才能懂得读书的重要性。 张慧没有多劝,让豆子套车赶车。 韭菜和菠菜各割了两大捆,拿苇子杆捆了,放在铺满苇子杆的背篓里。 这几天天气好,来城里的人多,家里豆腐摊又开始摆起来,豆浆,烤饼生意还不错。 来回梁村次数多了,人和马都有经验,清早天微亮出发,正午前到梁村,稍作停留便往回返,天黑前可以回到县城。 她背着背篓去县衙,被门口守卫拦下来,她把背篓给守卫看一眼:“给县令大人送两捆菜,顺便借个人。” 水灵灵绿油油的韭菜和菠菜,寒冬腊月很是稀罕。 “呦,傻妞,你不会说这是你种的吧?” “是我种的,没想到长得还错,这不赶紧来和县令大人分享了嘛。” 两个守卫彼此对视一眼,冬天青菜有多稀罕他们是知道的,如果县衙也能种,他们不就发了,得让县令爷把种植方法问出来。 守卫让张慧等着,进去禀报。 王县令没想到还有惊喜,见到张慧,便让张慧说说:“你是怎么在冬日里种出青菜的?” “其实很简单,用动物粪便或者稻草覆盖保温,可以保证青菜在冬日里正常生长。” 王县令弯腰翻了翻菜叶子道:“不止吧,你这菜没有一颗有虫眼的。” 张慧思索了一下道:“可能是提前拌了种子的缘故,不过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梁村目前地质盐碱化,附近荒凉没什么植被,第一次种植害虫相对来说少很多。” 王县令好奇:“你用什么拌的种子?” “蓖麻,艾叶,桑叶,柏叶,蓖麻全植株有毒,其实都可以用,百草堂只有蓖麻油,就用了蓖麻油。暂时只找到这几种。” “另外松叶,青蒿,辣蓼草,等这些微毒有驱虫效果的植物都可以用拌种或者洒在土壤里,预防虫害。” 张慧追加了几种植物,目前她暂时记得的就这些,有条件的话可以买本植物大百科或者药草书籍看看,还是等家里那几个把字认全了再说。 王县令在心里盘算一笔账,用药物拌种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不过能提高作物产量,值得一试。 “你这韭菜和菠菜怎么卖?官府不占老百姓便宜。” 张慧皱眉思索了一下,道:“大人可还记得去府城的事,不如等见了人,从府城回来再定价格,我准备了两捆带去府城,听听他们都是什么价格。” 王县令琢磨了一下,“嗯”了一声答应。 青菜不易存放,张慧让王县令明天早上换好装后,直接去东城门豆腐摊,有豆浆和烤饼,早餐可以在摊子上解决,当天去当天回。 对外说法是,她去府城探望娘亲,豆子不认府城的路,正好遇到老伯也要去府城等车,正好顺路一起走。 第二天一早按照计划出行,车上准备了两个背篓,一个里面是青菜豆腐,另一个里面是炒松子,十斤猪肉,红糖,白糖,还有一盒五味斋的糕点。 张慧抓着筐对王县令道:“王伯,进了城,您帮我背一个筐,送我到医仙堂。” “好”,王县令笑吟吟地答应,对于身边的人也瞒得密不透风,王县令对张慧很满意,心里忍着,夸赞的话没有说出口。 一路无话,到了府城,她让豆子在外面等着。 她和王县令背着背篓去医仙堂,医仙堂门前人山人海,全部是小孩儿和女人,原主娘和春竹娘在维持秩序和哄小孩儿。 好家伙!人声鼎沸,张慧只能扯着嗓子喊:“娘——,我来看你了!” 喊了好几遍才把林秀娘喊出来,林秀娘看到张慧第一眼是欣喜的,不过,她拉着张慧到一边,小声道:“你怎么来了,现在医仙堂里的人都想找你算账,尤其那位,憋了一肚子火没处发呢。” “嘿,我这不是来给他出气了,放心,没事儿,这火迟早得发出来,春梅给准备了年礼,很重,娘,先让我们进去。” 见张慧还笑得出来,林秀娘觉得事情可能没她想得那么严重,心里松了口气:“你跟我来。” 张慧连忙给王县令使眼色跟上,从后门进了医仙堂。 厨房里春竹奶奶忙活着做饭。 感激张慧,抓着张慧,让张慧留下来吃饭。 “今天有事儿,改天一定尝尝奶奶的手艺,家里放心,春竹和弟弟妹妹们都好着呢。” 出了厨房,张慧让林秀娘去找鹤氅男子,径直带王县令去堂屋等着。 王县令扯住张慧的袖子,让张慧透个底:“丫头,透个底,这人是什么来路。” 张慧抬头,指了指屋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您先坐着,我去烧点水泡茶。” 第31章 卖菜过年 周邺听到林秀娘的禀报,立刻扔了笔离开诊堂,往后院走来,林秀娘硬着头皮接了位子,继续写脉案和药方。 张慧端了茶水从厨房出来,二人正好在院子里撞见,她眼眸亮晶晶,脆生生地喊了声:“叔!” 周邺顾忌,不能暴露身份,心口那股火气卡在嗓子眼,不上不下,硬生生地把这口叔认下,“哼!你来干什么?” 周邺注意到张慧端的木制托盘上,一个茶壶,两个茶碗,顿时黑了脸,“你又带了人来?” 他锦麟卫的秘密据点快被她暴露了,这一瞬间周邺起了杀心,眸色瞬变,透着一股凛冽的杀意。 张慧浑然不觉,道:“叔,外面风大,快进屋。”她殷勤地说了一句,先把茶水送进屋,提醒了王县令一句,人来了,给王县令倒好了茶,又端了茶壶茶碗给主座位上倒了一杯。 周邺心中的杀意瞬间被这声叔给硬控消灭。 哼!他倒要看看这丫头又带了什么人来。 周邺走进堂屋,四下扫了一眼,看到王县令,上下打量了一眼。 王县令条件反射地露出对上司那种谄媚的笑容来。 而周邺在看到只是一个老农的时候,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心里有些不悦,这丫头是把他这个当作衙门了吗,什么人都往他这里送。 倒完了茶,张慧找了个借口:“我去帮春竹奶奶做饭。”拿着托盘快步离开,将堂屋的门关上。 连个介绍都没有,堂屋里的两个男人懵了一下,面面相觑。 周邺没打算开口,撩起袍子坐下喝茶,等老农自己开口,或者识相地离开。 从衣着,仪态,气度,皆能看出来,周邺不是普通人。 对方不开口问话,想来是不想暴露身份,王县令便也没有继续敬畏地站住,施施然坐下,开口问道:“公子气度不凡,不知如何称呼?” 眼前的农夫忽然挺起背,多了几分威严,周邺愣了一下,正了神色,放下茶碗,反问:“你是何人?” “那要看公子是何身份。”王县令端起茶碗老神在在道。 周邺有些抓狂,那丫头把他的身份告诉了多少人?他转了一下大拇指上的扳指,想象是她的脑袋,他要给拧下来。 周邺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意道:“我只是那丫头的远房表叔,最近才认亲,她都跟你说了什么?” 王县令笑呵呵道:“原来是慧娘的表叔,难怪慧娘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公子家里可有行商?” 周邺嘴角抽了一下,这老伯还怪好的,给他编身份,他有官身,怎么再行商贾之事,于是道:“家里耕读传家,但是有几个朋友家里跑商,你是想买东西,还是卖东西?” “现在想买,以后的话可以卖,公子家里是耕读传家,当懂稼穑之艰难,耕作离不了牲口,我家老爷欲买几头驴培育,租借给安阳老百姓。” 就为了买几头驴找他?就这点事儿? 王县令眼神清澈,周邺有些心梗,“你家老爷是做什么的?几头驴还不好买吗?” 王县令把王司农踢了出来,“我家老爷在安阳县做司农,这安阳县大家都知道有多穷,买驴子一个是相对耕牛价格稍微便宜一些,再一个,公驴和母马可以生下马骡,拉车驮运货物,公马和母驴生下驴骡,耐劳,用于田间耕作,总的来说比单独培育耕牛便利。” 听起来是很赚钱的一笔生意,司农是官府的人,周邺再次打量了一眼老农,气质确实不像是个地道的农民,还是有股书卷气在身上的。 “我会让我朋友和你家大人谈,你以后不要再来了。” “是是!” 王县令开心地起身告辞。 去厨房叫张慧,好不容易谢绝春竹奶奶的挽留,背上竹篓往回返。 周邺想起来找张慧算账的时候,张慧已经出了城门坐上车。 春竹奶奶庆幸张慧早早走了,她忙说要开饭了,医仙应该累坏了,把医仙叫过来先吃饭,让其他人先顶着。 王县令心情好,打算回去庆祝一番,问张慧:“青菜的价格你打算定多少?” 府城青菜能卖到一两银子一把,大概半斤左右,只有富裕的人家能买得起,张慧没打算定那么高,“韭菜和菠菜两百文一把,一把一斤。” 两百文不便宜,但是对于县城的人家来说,还是消费的起。 王县令啧了一下舌,但是想到不久后县衙也要卖,价格定的太低没有赚头,有钱赚,王司农才有动力研究种菜。 “菠菜和韭菜各再送十把到县衙,到时候让师爷给你结账。” “行” 张慧高兴,一亩地韭菜差不多能收两百斤左右,一斤两百文,大概能收四十两左右银子,加上菠菜,发了。 王县令也高兴,安阳县衙终于要发展起来了。 回到家后把后面几天的安排一下,休息一天,让春梅换了两贯铜钱,突击一下学习数钱,韭菜和菠菜都是两百文一把,到时候让小萝卜头一起帮忙看着,买好秤。 第三天的时候买了二斤五花肉,和一篮子棒骨,加一包红糖,带给梁村长,请第二天早上帮忙一起割韭菜和菠菜,两个娃娃负责在割过的茬上撒灰。 先割了韭菜和菠菜各十把,让麦子带回去送到县衙,交给师爷。 明天一早来接菜。 晚上大骨汤涮菜,加饼子,豆浆吃撑。 第二天早上没那么冷了,才开始收割。 加上梁村长一家帮忙,两个时辰一边割,一边称。 韭菜和菠菜各收了二百斤,剩下的估计还有二百斤左右。 麦子带来消息,县衙有五六十人预订了,有一百多斤左右。 正好今天割的够,填了县衙的账,剩下的就卖了。 再预收的只预收一百份的,剩下的等明天全部收回去后再卖,每家最高限购十份。 第二天割完收工,二百文一把,对于普通人家来说贵点,对于东街开铺子的来说,十把完全限制了他们的购买力,怨声载道,好多人没抢到。 原主娘特意回来一趟,问青菜还有没有。 家里正在数钱,让看钱篓子,张慧挨了一顿拧,“你多少铜板卖的,你知不知道,青菜价格府城已经炒到二两银子一斤了。” “二百文一斤,不少了,都乡里乡亲的,咱又不是只卖这一次,过两个月还能下来一茬呢。” 卖都已经卖了,再生气也没用,林秀娘长叹一口气,“你表叔想吃青菜,记得再割了先往府城送一趟。” 那位皇族?张慧皱了皱眉,道:“他不是还病着吗?身为病人,一点自觉都没有,听说韭菜是发物,他能吃吗?先让他治好病吧,我下次先送菠菜过去,看看再说。” “你长本事了!” 第32章 为来年做准备 张慧打定主意,下次不给带韭菜,林秀娘也没办法,她这次回来,也是和老邻居们走动走动。 张慧不爱走亲戚,就让春梅陪林秀娘一起去。 她带着麦子把铜钱背去钱庄换成银锭,剩下的两贯钱,春梅等人每人一百文的红包,小萝卜头一人五个铜板。 府城的铺子和住宅要买的话最低也要一千两,她看中的两个地方,一个最便宜的门帘需要五百两银子,租的话一个月十两银子。 买和租都不划算,如果买了铺子,有人来捣乱,全部心血都毁了,还是先慢慢发育。 她去百草堂买酸梅汤饮子。 中药中确实有一方是酸梅汤,百草堂掌柜道:“酸梅汤饮,一般富贵人家会自己备用,本店所备材料少,您如果胃口不好,不如去果子店买些山楂或者梅子干吃。” “掌柜的,如果我提前预订呢,来年五月前能获得多少份材料?” 她买酸梅汤,是为了明年夏日,夏日喝冰镇酸梅汤,想想都觉得爽。 小半年的时间,足够备货,百草堂笑着道:“那自然是要多少有多少,这酸梅汤饮中有冰糖,价格不会太低,您有个心理准备。” “多少钱?”张慧心想能贵到哪里去。 百草堂掌柜的回道:“一百文一副。” 张慧咋舌,还真的挺贵的,便问:“一副材料可以配多少水?” 掌柜回:“十升水。” 张慧计算了一下,家里的木桶大概五升水,也就是一百文可以煮两桶,她啧了啧,有点贵了,不过古代都是纯天然无污染的,买的贵,那就得卖的贵。 夏季炎热的日子一般会持续三个月,但是卖得贵,一天不知道能卖出去几桶,“先买三十两银子的。” 见张慧真的要买,掌柜的拿起笔,刷刷开始写。 张慧想了想问:“掌柜的,菊花饮什么价格?” 百草堂掌柜停下笔回道:“那要看配什么品级的茶了?” 没有固定的方子,很容易被人假冒,张慧打消卖菊花饮的念头:“太复杂了,算了,先买酸梅汤。” 百草堂掌柜写了方子和预收定金的条子,张慧交了定金,另外付钱把药堂里有的几副酸梅汤饮先买了。 然后去东街逛水果店,冬季水果难以保存,水果店里卖的都是各种果脯和果干,北方的苹果,梨,山楂等水果稍微抗冻一些,水灵灵的,个头大,橘子,橙子,梅子这些南方果干,贵的要命,一两银子一两。 苹果,梨,山楂几文钱一斤,她回去叫人,每种各要了二十斤,分成两份,一份给原主娘带回去。 买肉蒸包子,没有韭菜,就吃萝卜白菜的。 张慧吃着肉包子,揣着钱四处逛。 茶叶铺,里面的茶叶以竹叶青最便宜,五十文到一百多文,有四五个等级。 其他普洱,龙井,毛尖,银针,这些茶叶最便宜的十几两,最贵的上百两。 她转了一圈,便退出去。 竹叶青倒是可以考虑,小竹村满山都是竹子,回去问问春竹。 恰好春竹的爷爷会炒茶,她按照市场价格收购,竹叶青性寒,一年一个人喝不了多少,她预订十斤。 剩下的就卖绿豆汤。 原主娘待了三天就起身回府城,她买了一车白菜和萝卜,茄子干,豆角干,半扇排骨,让麦子和豆子送去。 腊月十九,天空又开始阴沉起来,北风怒号,夜里飘起雪花。 豆腐摊的生意再次停掉,继续学习,猫冬过年。 过了正月十五,天才放晴,天气也逐渐变得暖和起来。 二月春风,似剪刀,杨柳返青,冒了新芽,一片新绿,她让春姜带着其他人去收集杨柳的嫩枝,制备生根水。 然后把蕃椒种子和松子拿出来育苗,又从茄子干上扣出十几粒种子培育茄子苗。 到县衙找王司农商量买犁和耙的事儿。 王司农喜气洋洋,本以为会没有问题,结果很意外。 她被王司农拒绝,王司农一脸很为难的样子:“你帮了县衙大忙,按说该给奖励,但是马上到春播,农具紧张,本县只有一个铁匠,一个月之内也打不出两套犁耙,你可以向县衙提另一个要求。” 她哪里得罪王司农了?这是还在因为阿秋的事情生气? 她皱了皱眉,解释:“我就来问问,没有的话我再想别的办法。” 王司农太小肚鸡肠了,以后没有必要还是不要来往了。 “大人您忙,民女告退。”她躬身行礼告辞离开。 走到院子里撞见一名衙差愁眉苦脸形色匆匆地进了王司农的公房。 张慧觉得奇怪,但是公门的事少听为妙,便快步离开。 回到家里,豆子告状:“主子,杨柳镇的人不让我们再去那边捡枝条,说捡一根一文钱。” 春桃禀告:“主子,奴婢看见有县衙的衙差在收集杨柳枝,要不要去找县令爷告状?” 张慧扶额:“用不了那么多,杨柳估计快被剪秃了,你们把你们这两天采集的这些送到县衙,既然他们需要就给他们。” “是,主子。” 豆子等人应声,这两天收集的被鸡吃掉了一些,把剩下的往背篓里塞了塞,有六个大背篓,送到县衙。 犁耙必须得有,目前手头上宽裕,这次弄不到,以后更困难。 时间不等人,张慧决定第二天一早去府城买犁耙。 半夜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惊声尖叫:“有刺客——” 她被惊醒,一骨碌从床上起来,拿起床头的棒子,轻手轻脚开门出去。 只见院子里空无人影,四下搜寻了一番,发现被钉住身形的稻子。 “稻子,你看见了什么?” 稻子露出可怜兮兮求救的目光。 张慧意识到稻子可能被点了哑穴,刺客应该是高手,不过没伤人,应该不会有威胁,于是拍了拍稻子的肩膀安慰:“没事儿,稻子,今天晚上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如果你明天早上还不能动的话,我去请大夫。” 她去叫醒麦子几人,把稻子送回屋里,不然晚上能冻死。 张慧回到房间却是怎么也睡不着,有人想要杀她,最近没得罪什么人。 难道还是因为谢远安,杨嬷嬷回到江南了? 杨家要报复的话,只派一个刺客来,是太自负,还是来探路的。 家里那么多人,不能因为她都陷入危险之中。 尤其是那六个萝卜头,第二天她便让麦子和春竹送六个小萝卜头回小竹村,等雪化了帮忙采新芽制茶。 告诉城门卫,把摊子撤了,可以租给其他人。 然后在城里搜寻收购,桑叶,柏叶,艾草,青蒿,蓖麻,等植物叶子还有种子,另收各类蔬菜种子,拿炭笔标注好各名字。 她去买了高粱和黄豆黑豆绿豆的种子。 第33章 老铁头之死 张慧抓紧时间拌种子,于二月二十终于把所有人和牲口都顺理成章地赶走。 借口等棉花种子,她留下。 酒馆有饭菜,她去吃饭,听听最近的新闻,顺便买点醪糟,晚上煮蛋吃。 她看见别人桌上有韭菜炒鸡蛋,突然想吃韭菜鸡蛋饺子了。 她扫了一圈,目光定住,只见老铁头提着一把刀面色狠戾地走进来,鲜红的血从刀尖滴落。 老铁头杀了人! 奇怪的是她没有感到害怕,反而隐隐有些兴奋,看来她也有做变态的潜质。 “哐”得一声,老铁头一脚踹翻了椅子。 巨大的声响,惊得酒馆内所有人侧目,看到刀上的血,纷纷尖叫着“杀人了”,争先恐后地跑出去。 门口那一桌站起来,手放在包袱上,没有出去的意思,张慧不禁多看了几眼。 四个人,身材劲痩,外面穿的是靛蓝粗棉布,鞋子是皮靴。 粮铺的掌柜说棉花种子在江南,这几个人是江南来的,会不会也是来杀她的? 老铁头见张慧丝毫没有畏惧的样子,当着他的面还敢走神,满腔杀意宣泄而出:“哼!傻子,你诬陷老夫,害得老夫入狱,老夫现在就杀了你泄愤!” 老铁头举起刀挥向张慧,张慧回神猛得窜向一边,钻到桌子底下往外跑。 老铁头一刀砍空,愤怒地怒吼一声:“往哪里跑,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张慧正好爬到门口的桌子下,她起身将桌子弄翻,挑衅地喊了一声:“就不死,气死你!” 借着桌子遮掩,从缝隙中脱身,往外跑,边跑边喊:“老铁头发疯了,要杀人,大家快让开!” 老百姓都爱八卦,酒馆附近凑了一堆人。 老铁头在铁匠铺伤了衙差逃跑,报到县衙,杨县尉立刻带着一队衙差寻着血迹追过来。 杨县尉此刻见状立刻搭弓,等老铁头一脚踢碎桌椅出来,立刻出声喝止:“老铁头,站住!再动一步,乱箭射杀。” 老铁头不甘地怒吼了一声:“小儿欺我!” 手中的刀向杨县尉扔了过去。 “杨县尉!” “大人小心!” “放箭,快放箭!” 在老铁头喊出那句话的时候,张慧趴下,滚到了一边,她刚刚的位置果然插着一支利箭。 槽!杨县尉果然想杀她! 只见老铁头已经被箭矢扎成了筛子,杨县尉失望的目光遥望过来,她对上一瞬间错开,去寻找那四个江南来的男人。 只见他们把围巾拉高,挡住下半张脸,悄悄摸摸从人群后面挤过来朝她靠近。 槽!张慧低咒一声继续跑,她拐入一条巷子,哗啦啦跑过来一群身着甲胄的士兵,五步一岗,戒备森严。 打头的士兵看到她,喊道:“锦麟卫办案,全城戒严,百姓不得胡乱走动!” 她被盘问:“你是什么人,户籍文书可在身?” “在”,春梅等人都走了,她便把银子和文书都带在身上,人在钱在,她掏出户籍文书和房契:“老槐树巷,张慧娘。” 士兵看了一眼,户籍和房契都是对的,张慧娘正好是头儿要的人,于是命令两个士兵:“带走!” “将军,户籍文书和房契不还给我吗?” 士兵回道:“你是我们头儿要的人,等审过没问题再还给你。” “等等,将军。”她拉住那名士兵道:“还有四名男子,劲痩,靛蓝棉布外衣,皮靴,有惊喜,就前面这条街。” “带走!”士兵没说抓不抓。 张慧心里没底,如果没抓到的话,以后还要提心吊胆的过日子,看来以后得花钱请一个武师来保护自己。 她跟着士兵走,锦麟卫临时征用县衙公房。 她被带到了县衙大堂,见到了那位皇族,紫色暗纹锦缎做的衣袍上,金线绣制的麒麟,威武霸气,左右青袍武将,制式略有差别,下首县衙属官站立一排。 大堂上肃穆威严,王县令出声提醒:“咳,还不快见过锦麟卫指挥使大人?” 张慧跪下行礼:“民女张慧娘见过指挥使大人。” 周邺望着跪在下首的张慧,心道,今天倒是挺乖觉的,挑不出一点毛病。 不过江南杨家的事儿非同小可,还有王县令禀报的事。 周邺没让张慧起来,说:“有人告你诬告铁匠老铁头,致使其蒙冤入狱。” 有人为老铁头喊冤,铁家人不会被收买了吧?张慧想了想当时的情形,算不上诬告,于是请求:“民女未曾诬告,请求对质。” “好,带铁寒生外室马金娘和其女铁兰依。”周邺虽然相信张慧和王县令,但是锦麟卫办案,需要铁证。 没多久一个穿橘红纱衣妖娆美艳的妇人和一个一身白裙梳着麻花辫泪眼的年轻女子被带上来。 人未走近,香气先飘至,浓烈熏死人的花香,虽然品种换了,但是风格还是一样,浓郁的要把人腌出味儿来。 张慧掩住口鼻往一边挪了挪。 马金娘拉着铁兰依跪下:“贱妾马金娘见过大人。” “贱婢铁兰依见过大人。” 周邺问话:“马金娘,你们母女诉告张慧娘诬告铁寒生,致使其入狱,可有此事?” “大人,我们家老铁头本就和傻妞父亲有龌龊,加上前天晚上她一个女孩家家又插手老铁家家事,心里有气,刘主簿和王司农偏帮着傻妞,老铁头倔劲儿上来,犯了错,他酒醒了,就认错了,谁知道关进去再出不来,他冤啊!” 王司农正要开口为自己辩解,张慧冷嗤一声:“铁牛是入赘王婆婆家,当初白纸黑字,街坊邻居作证,衙门立契,只有荷花嫂子同意,铁牛才可以纳妾。” “况且荷花嫂子才二十出头,二人感情甚笃,铁牛并未同意纳妾,老铁头私自将人扣住下药,逼迫铁牛与其他女子同房,老铁头没有道德底线,我们做街坊邻居不能没有良心。” “咳咳!”王县令重重咳嗽一声提醒张慧不要什么话都往外说,免得污了指挥使大人的耳朵,老铁头真给男人丢脸。 和王县令对视一眼,张慧把后面的话收回去。 马金娘娇哼一声,指着张慧问道:“你敢说,刘主簿和王司农没有偏帮着你?” 张慧翻了个白眼:“那是衙门要脸!” “咳,其实只要老铁头道个歉,认个错,县衙也不会为难他,可是他偏偏不肯认错,怎么连官府都得供着他,他以为他是谁?”王县令怒其不争。 “大人明鉴,这安阳县衙一个个都偏向张慧娘,不就是她研究出来怎么在冬日里种青菜,会挣几个钱吗?” 第34章 杨县尉被杀 “无知!”王县令气得浑身颤抖,“愚蠢!” 马金娘笑吟吟:“唉呀,人心都是偏的,大人们怕什么!” 马金娘就是个被男人宠得没脑子的女人,多纠缠只会把自己气死,张慧拱手道: “大人,民女所告诉几位大人的,一便是铁牛和荷花嫂那件事,刚刚马金娘也承认确有其事,二便是醉酒宿眠花柳,脑袋不清醒,明明铁柱已经打好了镰刀,老铁头却故意阻拦交付,马金娘便是最好的证明,所以这诬告根本不存在,请大人明鉴。” “哎,那是铁柱私自做主答应的,老铁头可没有答应。” 这个马金娘还没完没了,张慧转头问马金娘:“马金娘,你做什么营生?可交过税?” 提到税,马金娘声音便弱了,“什么税,那都是男人的事儿,况且铁匠不是可以免税吗?” “我没有说铁匠,大家都知道农户种田要交粮税,官府不想着让老百姓多种粮食交粮税,才是脑子有问题。一百多亩地,没有农具,你用手刨试试,马金娘,做人心肠别太坏。” 张慧话音落,刘主簿突然开口补充了一句:“准确地来说,是一百七十亩荒田,三十亩山地。” 就惦记着你那点税,张慧冲刘主簿翻了个白眼。 马金娘唏嘘,心里打起算盘。 妈呀,二百亩地那得交多少钱,农田要交二成税呢。 交钱的和不交钱的,官府会偏向哪一个,官嘛,都是一个德性。 至于心肠,心肠不够狠,她马金娘还在青楼里被人糟蹋折磨呢。 马金娘冲张慧娘嫣然一笑,嗔怪道:“懂了,懂了,早跟妾讲清楚,妾帮着劝劝,说不定早把老铁头劝过来。” 张慧凉声道:“晚了,老铁头因为欲杀杨县尉,被射成了筛子。” “什么?” 众人以为耳朵幻听了。 “老铁头疯了,他为什么要杀杨县尉?” 马金娘问出众人的心声。 周邺反应快,吩咐一旁的青袍武将:“劳烦青玄将军走一趟,看看是怎么回事。” “卑职领命。” 青袍武将疾步往外赶去。 张慧娘目睹案发经过,被带来县衙这么久,按理说,要犯已经伏诛,杨县尉早该带着人回来了。 武青玄担心自己的人吃亏。 等了许久,六具尸体被抬了回来,青袍将军未归。 甲胄小将神色焦急跪下禀告:“启禀指挥使大人,有箭术高手埋伏,请大人增援。” “苍狼,务必将刺客全部拿下!”周邺没想到小小安阳县竟然卧虎藏龙。 “是,大人。” 苍狼留下两个人保护周邺,带领其他人跟着甲胄士兵一起离开。 除了老铁头是被县衙的木制箭身的铁箭射死的,其他人皆是巴掌长的短箭,没入要害,只剩一两寸。 张慧扯了扯扑到老铁头身上痛哭的马金娘:“喂,马金娘,你看看,这些人身上的箭矢是不是都是一个人打的?” 周邺走下来检查尸体,好奇张慧为什么会这么问,于是对马金娘沉声问道:“马金娘,回话。” “啊,嗝,”马金娘顶着一张哭花的脸,一脸懵逼:“贱妾不懂铁器的东西。” 冷不丁垂首当背景板的铁兰依开口:“贱婢曾经见过父亲送给过母亲一把袖箭,箭矢只有巴掌长,可以一箭射穿院子里的木桩,插入墙壁半寸。” 目光幽幽地望着几具尸体上短箭,好似亲眼见过一般。 王县令刚拉着刘主簿壮着胆子走到尸体跟前,被周邺射过来的冰凉眼神冻住。 要命,老铁头作死还要拉上垫背的,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大人,下官立刻派人去查。” “不必了,王县令,你还是去查查是谁走漏了风声,查不出来,县衙一干人等并家眷全部下狱。” 只闻公堂上全部是抽气的声音,王县令努力没有晕过去,应声:“是,下官遵命!” 不管王县令如何愁眉苦脸,周邺打发了一名锦麟卫带铁兰依回去寻找袖箭比对。 铁兰依跟着锦麟卫离开,马金娘后知后觉,铁兰依胳膊肘往外拐,坑爹。 连忙帮老铁头澄清:“大人,铁兰依那个贱婢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说实话,老铁头因为嗜酒如命,那手早就握不稳锤子,打不出精密的铁器来,这铁匠铺一直由老铁头的大儿子铁柱撑着,不信您把铁柱喊来问问。” 于是周邺让王县令去把铁柱带来。 铁柱被带来之后,认罪:“其实铁寒生一直偷偷地卖铁,铁寒生威胁,如果草民敢背叛揭发话,就杀了草民的妻子和儿子,买家就是这个妓子介绍的。” 马金娘被指认,立刻暴跳起来:“你胡说八道!铁柱,你爹说你最是老实忠厚,没想到你竟然满口谎话,污蔑人,当初就不应该留下你。” 越说扯出来的越多,铁柱吊着一条胳膊,气势不减,“你不留着我,谁给你们打铁卖命,供你们吃喝享乐,马金娘,铁寒生死了,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啊啊啊,我要杀了你!”马金娘挥舞着锋利的指甲扑向铁柱。 被王县令一脚踹飞,“毒妇!” 张慧幸灾乐祸:“大人呀,现在知道青楼的危害了吧。” 王县令瞄了一眼锦麟卫指挥使,周邺看向张慧,幽声问:“你早就发现了,为什么不早点禀报?” 张慧反问:“大人,有人指着你说,你是个瞎子,你会是什么反应?” 周邺想要拔刀。 王县令拉了张慧一把,张慧不明所以地看着王县令,王县令对周邺哈腰道:“指挥使大人,张慧娘先借下官用一下。” 王县令把张慧拉到后堂悄悄地问:“这个奸细,你觉得该怎么查?” 张慧无语:“您是县令,您难道没有办法吗?” 王县令作揖:“求求小友帮忙,助县衙度过难关,县衙上下定奉小友为上宾。” 张慧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下,清理一批蛀虫,她身为安阳县老百姓,也可以从中获益。 张慧小声对王县令道:“我说个法子,大人们都是做官的,对审讯之事应该有了解,让县衙上下,以及府内家眷仆从,写每日行程,从今天倒着写,没来的,或者已故的,由其他人帮着写,大人们交换核查,或者一起核查,总会查出不对劲的地方。” 王县令沉默,这是要让所有人都扒光衣服啊! 这个方法真损! 第35章 跑路的师爷 张慧提的法子大大节省了锦麟卫的效率,周邺自是同意。 至于县衙内其他属官,只同意给锦麟卫指挥使一个人看。 县衙衙差仆役等人的,由县衙属官一起核对,锦麟卫负责监督。 张慧被安排去厨房帮忙,见到了医仙和娘亲等人,终于能吃上包子,韭菜鸡蛋馅的,弥补了没有吃到韭菜鸡蛋饺子的遗憾。 “别光顾着吃啊,说说前边怎么样了?抓了几个人?” 在医仙堂侍候的黑衣侍卫放下手中的面团着急地问。 “奇怪,你一个男人怎么在厨房?” 另一个无辜中枪,陆行之重重地摔了一下面团,所有人被吓了一跳。 黑衣侍卫火大地吼道:“你以为我们愿意啊,刚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把厨房的其他人全部被叫走,现在就我们几个人,你别光顾着吃,一会儿你也得帮忙,今天除了咱们还有一千号府兵呢。” “啊?一千号人得吃多少?”菜包子不顶饿,“春竹奶,娘,别蒸包子了,蒸大米饭,弄两头猪卤肉,再炒一锅白菜或者萝卜。” 春竹奶奶为难:“厨房就两袋面粉,一袋子米,现在全城戒严,听说不准进出,从哪里买。” 张慧想那还不好办:“我去找王县令要钱。”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罗正扔下面团,甩下围裙,跟着张慧一起去前院。 账上就几百两银子,锦麟卫加一千府兵的吃喝,刘主簿让张慧先打条子。 “大人们是笃定今晚之前查不出来是吧,行,我去告诉指挥使大人,谁先完成,谁先吃饭,你们就磨蹭吧。” 从刘主簿这里讨不到钱,张慧跑去找锦麟卫指挥使,周邺手里刚抄了老铁头家,正在看铁兰依交上来的账册和名簿,下一步要抄的是青楼和杨县尉家里,手里头不缺钱。 让张慧回去等着,米面粮油,一会儿送到厨房。 张慧强烈建议:“大人,加两头猪。” 罗正哀求:“主子,您让我回前院帮忙呗。” “厨房不能没有人盯着,去吧。” 周邺一副给予重望的神情,罗正说服自己,监管厨房很重要,万一有人下毒呢,跟着张慧回后院厨房。 半个时辰后,两个送来两头活猪,张慧目瞪口呆,拉着士兵:“兄弟,帮忙把猪杀了再走啊。” “我们的刀是用来杀敌的,不是来杀猪的。” 士兵嫌弃地拨开张慧的手。 罗正嘲笑:“你不是屠户的女儿吗?怎么连杀头猪都不会?” “你会你来!”张慧非常大方地让开位置。 罗正嫌弃,傲娇地冷哼一声:“杀猪,我怕脏了我的刀。” 陆行之揉着手腕走过来,建议:“去找县衙的厨子吧,厨子应该会杀猪。” 没办法,只能这样,鉴于罗正那张臭嘴,张慧让罗正看猪,拉着陆行之帮忙,去前院问厨子在哪儿。 厨子识字不多,正愁怎么写,张慧让陆行之代笔,厨子陈述。 按照时间线,今天一早,王县令便吩咐厨房加菜,厨子出去买了鸡鸭鱼肉,又带人去割了韭菜。 其他饭菜做好了,就剩一个韭菜包子,想给锦麟卫兄弟尝尝。 摊贩都是本地人,府衙内发生的事儿,厨子了解的,有衙役看见王司农和刘主簿吵架,杨县尉劝架,王县令为了息事宁人,同意暂时放老铁头出来,点了杨豹看着。 之后除了王司农,各公房都有来要过茶水,具体时间和先后顺序写上。 随着锦麟卫一到,县衙戒严,不许走动,后面厨子就待在后院厨房,被锦麟卫来的人盯着。 今日的陈述完,接着是昨日的。 早上厨子照常买菜,固定的那几家摊位,回来后就在厨房忙活。 县衙内的事儿,王司农为了打造新的农具找王县令商量。 后半日杨县尉去大牢劝老铁头服软。 前日早上厨子来给县令送早餐的时候,师爷正收拾行李离开,听说是族中有长辈过世,不得不回去吊唁。 太巧了吧,师爷常年与县令相伴,如果师爷是奸细的话,哇塞,王县令乌纱帽要保不住了。 一般人的记忆能记个三五日,再往前久远的日子,除非印象特别深刻,会记得发生在哪一天哪一刻。 张慧怀疑师爷,便着重提了几句师爷。 一直回忆到腊月十九,才停笔。 陆行之字迹清秀,写了厚厚一沓才全部记录完。 去交卷子的路上,陆行之抱怨:“你既然有怀疑的对象,为什么还要问那么多无关紧要的?” 张慧回道:“当然是为了和其他人相互印证,也许县衙里不只一个奸细呢。” 陆行之嗤道:“一个小小的安阳县,官没有几个,还想有几个奸细?” “陆大夫,你说,是一株健康的庄稼上害虫多,还是一株病弱的庄稼上害虫多?” “你是本末倒置,没有害虫,庄稼如何生病?” “陆大夫说的对,没有害虫,庄稼为什么会生病呢?” “是我问你。” “陆大夫,您是一个大夫,治病这种事应该比我清楚。” 陆行之觉得张慧在故意装傻,但是官场的事,他一点也不想掺和,免得被小人记恨。 把记录交给王县令,便回头领厨子去后院厨房,杀猪炖肉。 猪惨烈的哀嚎声传到前院,正在看厨子记录的王县令被吓得手一抖,泛黄的草纸掉落在地上,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脑袋搬家的那一幕。 师爷,如果是师爷。 王县令舔了舔嘴唇,不敢想,不能想,是谁都不能是师爷。 “来人,去把张慧娘叫来。” 张慧听到传召,拎了一壶凉茶,准备好应对王县令的刁难,听厨子说,王县令很信任师爷,她觉得王县令应该会觉得她在污蔑师爷。 没想到到了前院,进了公房,只见王县令一副大受打击,丢了魂似的的样子。 “不会吧,县令大人,真的是师爷?” 张慧的声音响起,王县令目光有了焦点,哀怨地看着张慧,质问:“你为什么不早点出现?” “哼!你也没告诉我你偷偷去过医仙堂啊?” 张慧也有些气愤,对王县令道:“你那个师爷最好和杨家没有关系,否则,哼哼!” “师爷已经跑了,你有办法抓到他?” 王县令灰败的眼眸中,燃起一丝希望的光亮。 第36章 县令气吐血 “听厨子说,师爷来安阳县衙有十几年,十几年生活痕迹不是一天两天可以抹去的,我们去师爷的住处看看,能不能搜集到证据。” “对,证据。” 王县令颤颤巍巍地起身,看得张慧直皱眉,担心王县令的身子,上前搀扶着,在士兵的监督下,去县令的院子,师爷的房间。 房间是一个套间,外间书房兼客厅,里间是卧室。 她只是瞧了一眼卧室,被王县令扯了扯,“咳,本官搜里面,你搜外面。” 张慧扫了一眼王县令略微发福的身体,劝道:“您这体态钻不了床底,还是别人搜吧,既然要搜就搜的彻底一点,我们来搜,您负责辨认师爷字迹。” 王县令看着微凸的肚子,面色微赧,他招呼一位士兵来搜。 张慧把书架上的书都搬下来,给王县令一一检查,还有画卷。 所有瓶瓶罐罐全部拿下来倒立一遍检查,书架旁的腊梅花瓶中倒出一堆灰。 “咳咳”,她拿腊梅花枝拨弄,可能主人烧的东西又多又急,有些纸片没有燃烧完全,她将有字的纸片捡出来。 “大人,从床底下找到一封信。” 士兵拿着一封信从里面出来,把信件交给王县令。 张慧停下手中动作看过去,只见王县令接过信件,看了一眼,一口血喷了出来。 把士兵和张慧吓一跳:“王县令(县令大人)!” 只见王县令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士兵忙伸手接了一下,张慧冲过去,帮忙把人放平,“县令大人,您可千万别死,您要是死了,可就中了对方的圈套了!” 听到张慧的话,王县令喘了一口气,咳嗽道:“咳咳,本官识人不善,引狼入室。” 张慧怕王县令被自己吐出来的血呛死,用力把王县令上半身撑起来,她一时想不到什么安慰的话,为官者识人不清,受苦受难的是老百姓,她没有资格替别人原谅。 一道高大的身影俯身将王县令手边的信件捡起来,冰冷地说了两个字:“愚蠢!” 这两个字仿佛死亡通知,王县令又吐了一口血直挺挺躺下去。 张慧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威风凛凛的金色麒麟吐槽道:“喂,你是不是跟写信的是一伙的,明摆着对方留下一封信是为了要王县令的命,你等着,我去向医仙告状!” 周邺怒斥张慧:“你放肆!” 张慧放下王县令转身就跑。 锦麟卫的人犹豫:“指挥使大人,追吗?” 被周邺狠狠瞪了一眼。 周邺狠狠地踹了王县令一脚,“滚起来,再敢装晕,诛你九族!” 王县令迷迷糊糊听到阎王爷要诛他九族,瞬间吓醒,一骨碌爬起来。 张慧带着医仙回来,便看到王县令战战兢兢地跪在门口,看起来想死不敢死的样子,看到她,求救的目光投射过来。 威严霸气的锦麟卫指挥使射过来一记冰冷的眼刀,警告她安分一点不要再生事。 那冰寒的目光在警告完她之后,落在旁边医仙姑娘身上,霎时间化作春水,多了几分温柔缱绻,滋润美人心田。 她不适合呆在这种场合,无论是官场上的事,还是皇族谈恋爱的事,少掺和为妙。 她低声对身旁的医仙说了句:“医仙姑娘,我去厨房帮忙。”转身跑开。 杨县尉,还有那些江南来的有可能是杨家的人被射杀,说明那股不知名的势力要扫尾离开安阳县,危机可以暂时解除。 只希望锦麟卫赶紧把该抓的人抓了,她可以回去种地。 张慧溜了,王县令仿佛丢了救命稻草,眼神又黯淡下来。 医仙浑身不自在,她欣喜男人对她情意不变,但是那身官袍提醒她,男人是锦麟卫指挥使,圣上的小皇叔,当朝邺王,不再是她的病人,他们的身份天差地别。 她低眉垂首福身行礼:“参见指挥使大人,敢问,可有人需要医治?” 周邺自是不喜欢喜爱的姑娘对他敬重疏离,都怪那死丫头多事,他把气撒到王县令身上,削了王县令一眼:“王县令,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让医仙给你诊治。” “哦哦”,王县令有些反应迟钝地上前让医仙给把脉。 从王县令胸前衣襟上的血来看,王县令是气急攻心,精神受打击,这种心理精神上的病,得病人自己看开,医仙只能劝王县令:“大人,您两度吐血,心脉有损,我可以为您开一方强健心脉,但是您心中郁结,还是要自己看开。” 王县令面容苦涩地长叹一口气:“多谢医仙姑娘。” 至于能不能看开,也要看指挥使大人给不给活路。 王县令瞄了周邺一眼。 医仙不由自主地也看了一眼。 正好看到周邺冰冷刀人的眼神,好可怕,她垂首道:“我去配药。”说完匆匆离开,好像身后有恶狼。 周邺踹了王县令一脚,让王县令把师爷的画像画出来,继续搜查师爷的房间,以及王县令的房间,将可疑信件整理出来。 晚上汇总调查成果,武青玄和苍狼两位将军搜遍了全城都没有找到刺客的踪影。 武青玄请罪:“指挥使大人,卑职无能,令刺客逃脱,请大人责罚。” 苍狼怀疑:“大人,若是刺客隐匿安阳县百姓之中,恐难以辨别。” 武青玄急于洗刷耻辱:“大人,卑职带人挨家挨户再查一次,决不让刺客逃脱。” 周邺抬手打断武青玄:“青玄将军,与其大海捞针,不如引蛇出洞,请青玄将军安排好县衙守卫。” 他有个猜测,不过有待证实。 他招呼苍狼,找几个人扮作杨家人,把手上刺杀张慧的刺客给救出去。 张慧晚上被医仙拉着谈心,她并不是很想懂情情爱爱。 第一夜,装困躲了过去。 第二夜,发誓她只懂吃喝,不懂情爱,躲了过去。 第三夜,她被灌了醒神茶,还用银针震慑。 张慧愁闷地捂着脑袋:“我的姐姐唉,你折磨我有什么用?你的心上人我也惹不起啊。” 医仙不相信,逼迫张慧:“哼!我看你是想被扎两针。” 张慧立刻双手合十求饶:“姐姐唉,普通人家的男人尚且三妻四妾,更何况官宦之家。” 医仙幽幽地叹了口气:“可我已经没有了选择。”无论是她的医术还是人,被皇家的人看上,又能逃到哪里去。 “咳,医仙姑娘,你给他治病算钱了没有,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好儿郎是不会花女人的钱的,只有渣男才会花女人的钱,养兄弟养姬妾,还骂女人不够贤惠。所以这银钱方面的账一定要弄清楚了,情债难偿,这银钱上的债,他还不上,就让他给你打工嘛。” 医仙眼睛瞬间亮了,“还是慧娘聪明。”最好能给她打一辈子工。 “呵呵,我也都是听街坊阿婆闲话说的。” 可不敢认,她怕指挥使大人找她麻烦。 第37章 她被打了 有道是,怕什么来什么! 第四夜,医仙没来找她,她以为能睡个好觉,没想到,黑衣侍卫过来找她,幸灾乐祸地下达死亡通牒:“张慧娘,你闯大祸了,走吧,去向指挥使大人请罪。” “请什么罪?”那位皇族要发脾气不至于喊打喊杀吧,张慧想着待会儿该怎么摆脱危机。 院落外甲胄士兵,三步一岗,而院落里,如宝剑般散发着锋锐气息的黑衣侍卫几乎是一个挨着一个,守卫森严。 想跑绝对跑不成。 唉,为什么她没有一身绝世武功呢? 张慧一脸愁色。 “大人,张慧娘带到。” 院落里很安静,黑子侍卫不带一丝情绪森冷的声音骤然响起,张慧吓了一跳,隔着门窗,只能看见一片暖光,没有人影,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 “进来!”里面的人的声音,和前几日在公堂上的一样威严。 门被黑衣侍卫轻轻地推开,她深吸一口气,提起裙摆,脚步轻轻地走进去,看到坐在桌案后的紫袍金绣麒麟,她立刻垂眸跪下行大礼:“民女张慧娘拜见指挥使大人。” “张慧娘,你好大的胆子!” “大人,不知民女哪里做错了?” “不但自己立女户不想要嫁人,还教唆医仙,男女对立,你的脑袋不想要了?” 眼前这个男人,出身皇族,代表皇权,封建王朝的统治阶级,从小受到的教育,反封建反剥削,她有一瞬间想挺直脊背反驳。 最终没骨气地躬身恭维男人:“大人明鉴,民女没有不想嫁人的意思,不过是不想嫁他人为妾罢了,若是大人看得起民女,还请大人为民女指婚。” 一个没有特长,好吃懒做的傻女,还是被鼎鼎大名的世家子谢远安休弃不要的妻子,娶回去,便是和谢远安结仇。 她现在是镇国公府的血脉,谁要是敢对她不好,一起九族消消乐。 突然就不怕了呢! “大人定认识许多青年才俊,还请大人为民女指婚,民女要求不高,只要求正妻之位,二婚,三婚都可以接受。” “张慧娘,你又再打什么鬼主意?” 不,不能被这丫头带跑偏。 “听说你和官府已经立了契书,三年后,你这么积极,三年后,本官定会为你寻官媒,给你找婆家,到时候你想不嫁人都不行。” “多谢大人。” “是你挑唆的医仙,你把医仙 狗男人,看病不给钱,还想人姑娘对你死心塌地,献出美貌的身体,捧上一颗真心。 渣男! “大人饶命,民女害怕,医仙是真的会扎人的,民女还要留着命,见见我那未来相公呢。” 就知道这丫头会拒绝! “怎么你怕医仙,就不怕本官了吗?张慧娘,你知道惹怒本官的下场吗?” 并不是很想知道。 下一刻,只见一双金线绣制的云纹黑靴,出现在眼前。 头顶响起死亡的钟声:“张慧娘,本官已经给过你机会了!” 张慧闭上眼睛,拒绝PUA。 砰—— 她被一脚踹飞,砸在墙上,五脏六腑剧痛。 “噗——” 她吐出一口鲜血,好受了一些。 暴力男!不配得到幸福! “噗——” “来人!张慧娘意图不轨,打入大牢!” 周邺是真心想要教训张慧一顿,所以这一脚踹得重一点。 罗正进来看到张慧吐血奄奄一息的样子,身上的皮一紧,大人下手好重。 他招呼两个人进来,把人拖走,然后把地板清扫干净。 “罗正,去请医仙给张慧娘医治。” “是,大人。” 医仙被请到大牢,看到张慧奄奄一息的样子,恼怒不已,医治完张慧之后,怒气冲冲地找周邺算账。 “指挥使大人,邺王殿下,一个个小小的农女哪里得罪你了,你竟然下那么重的手!” “还是说因为我,殿下看不起我这个低贱的医女可以直说,用不着伤害其他人。” “本王没有,医仙,你冷静一点,你误会了,本王打伤张慧娘另有原因。” “不是殿下说的吗?我义父害死了锦麟卫兄弟几十条人命,我还几辈子都还不清,殿下,我可以还一辈子债,这是我欠锦麟卫兄弟们的。” “医仙,你真的误会了,你听我解释。” “刺客久不现身,锦麟卫只借调州府精锐七日,今夜只是想用张慧娘作饵,引刺客上钩罢了。” “真的?需要把人伤得那么重吗?” “张慧娘言行乖张,举止异于常人,惊世骇俗,越晚被世家大族注意到越好,请医仙相助,令其一年半载再恢复自如。” 惊世骇俗,不过是让女子过得更好,使得男子作陪衬。 既然邺王对她只是利用,医仙掩下心底的小心思。 “殿下确定不是公报私仇?” “哼!她每次都仗着痴傻欺负本王,医仙,可不能每次都偏帮外人。” “我的心自然是向着王爷的,不知道王爷心里有没有奴的。” “本王对医仙的情意,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不够,要殿下亲身证明。” 芙蓉帐里,春宵值千金。 情意绵绵,水到渠成之际。 “走水了!” “有人劫狱!” 好事被打断,医仙心情很不爽! 至于周邺,准备这么久,刺客终于上钩,忙着抓刺客。 张慧被叮叮当当砰砰哐哐的打斗声吵醒。 甲胄士兵和黑衣人打得凶残。 “哥,杀了她!” “就是她把我害成这样的!” 一个黑衣人背着一个脏兮兮血肉模糊的尸体从牢房尽头走过来。 她和尸体的眼睛对上,那是要把她撕碎的残虐的目光。 “咳咳!” “来不及了,快走!” 黑衣人将腰间的一把匕首掷向张慧。 然后在其他人的掩护下冲出去。 张慧想躲,发现身体动不了。 叮得一声,匕首落地。 与匕首一同落地的还有一枚石子。 “哥,杀了她!替我杀了她!” “锦麟卫的人来了,快走!” 黑衣人想给弟弟报仇,被其他人拉走。 那个喊着要杀她的人是杨家的那个,被她和麦子等人联手捉住,打断手脚的侍卫。 劫狱的人是他的哥哥,也是杨家的人。 救她的人,张慧伸长了脖子也没有看到。 咳咳,受了伤,精神跟着不济。 县衙全部在锦麟卫的监管下,有犯人跑了,都算在锦麟卫头上。 对,锦麟卫。 第38章 送走阎罗王 “咳咳”,好苦,什么鬼东西,哕—— “这可是天底下最好的药材制成的养心丹,咽下去。” 张慧被点了穴,医仙用温水将药丸化开,强迫她喝下去。 这么苦的药,再贵也不想喝。 张慧睁开眼,发现她从县衙大牢回到了房间,她靠在原主娘的怀里,医仙给她灌药。 “咳咳” “医仙,你的药为什么那么苦?” “良药苦口,怎么能怕苦呢,”医仙苦口婆心地劝:“这药对你大有裨益,半个月一丸,一共才十丸,半年后,会有惊喜。” 医仙将药瓶递给林秀娘,叮嘱:“夫人,你可得盯着她把药服下,这里面好多药材难寻。” 林秀娘忙接过药瓶,感恩道谢:“医仙姑娘菩萨心肠,我代小女感谢。” 说着手伸进张慧胸前的衣襟里,摸出两个金锭,递给医仙:“医仙姑娘,出门在外不容易,别嫌弃,有个银钱傍身,也能松快些,别太委屈了自己。” 林秀娘暗示得很明显,指挥使大人是个喜怒无常的,又位高权重,不好伺候,最好留点银钱傍身。 医仙怔愣一下,她以为林秀娘不过是个乡下的无知妇人,虽识得几个字,应当也没什么见识,没想到也看出来了。 其实林秀娘纯粹是因为女儿受伤,心中伤感,怜及医仙也是个姑娘家,要整日面对一个阴晴不定的高官,未来的日子不会太容易。 二也是实实在在感恩医仙赠药,不好意思说是诊金。 医仙瞅了一眼张慧,张慧略微思忖了一下猜测:“医仙姑娘,你们要走了吗?” “是啊,一会儿就走。”提及要离开,医仙有些惆怅,以后不会再有安稳日子过,劝张慧:“你别恨指挥使大人,他也是为了大局,这药钱他出,好好带着你娘,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那些恶心的人和事儿不来找她,她也不会放着安稳的日子不过,冒着生命危险去和他们斗。 张慧劝医仙:“医仙姑娘拿上那两锭金子,买些药防身,之后要走的路怕是不太平,保护好自己,活着才能看更多的风景。” “我和我娘都是本地人,有办法生活,等到秋天庄稼下来,还能攒一大笔银钱。” 医仙有些意动,比较一下,还是她和师兄的处境更糟糕一些,“行吧,就不跟你们客气了。” 医仙把两锭金子收了,告别离开。 张慧坐起来,转头看了一眼房间内的陈设,有些不确定地问:“娘,咱们是还在县衙?” 林秀娘叹了口气,“等大人们发了话我们才能走,你在房间里别乱跑,我出去看看。” 胸口还是有点疼,张慧点点头,嘱咐林秀娘出去看一眼,别打听。 两个时辰后,送走锦麟卫,王县令来找张慧,拿个主意:“丫头,你说老夫以后该怎么办?” 张慧略有些无语,堂堂一个县令,竟然需要靠别人拿主意。 她观察到王县令没有穿官服,而是一身粗布儒衫。 “大人,问一个非常冒犯的问题。” 王县令是真心想请教,让张慧大胆地问:“老夫这条命是你给拉回来的,你想问什么直接问。” “可跟我没有关系,是大人您福气长寿,大人,我想问,指挥使大人没有降罪于县衙诸位大人吧?” 张慧的目光落在王县令衣服上,王县令察觉,苦笑一声:“以老夫的才能无法胜任县令一职,老夫已经上折子请辞。县衙内事务暂且交由刘主簿主管,待新任县令一到,老夫便会离开安阳县,回老家。” 新县令?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王县令虽然没有主见,但是品性不错,新来的县令也不知道是什么品性,张慧舍不得王县令离开。 对王县令道:“我知大人心中对安阳县百姓充满愧疚和遗憾,大人有心为安阳县发展作贡献,有一个建议,大人可以考虑一下教书,安阳县百姓不仅经济穷困,更无书可读。” “ 安阳县的老百姓大都目不识丁, 老槐树巷中的读书人都为了功名闭门苦读,没有人愿意为了无关紧要的人而浪费时间,大人可以教授百姓读书习字,传授知识。” 王县令听到教书,心里觉得这个建议好,他是正经的进士出身,虽然被小人蒙骗,但是学问一日不敢丢,教个书绰绰有余,他拍了一下大腿道:“好,老夫上折子,做县学的夫子。” 啊?她是想让王县令给安阳县老百姓扫盲。 王县令是行动派,立刻回去写折子,八百里加急,顺便在折子里推举刘主簿,担任县令一职。 林秀娘找了几个衙役帮忙抬担架,张慧被抬出了县衙,在县衙外焦急徘徊的麦子和春桃,立刻涌了上来。 春桃没忍住,眼泪哗得流下来,“主子,你可担心死奴婢了,怎么伤的……” “意外,都是意外,休息几天就好了。” 张慧边安慰春桃边往怀里摸,掏家门钥匙,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她的户籍文书和房契。 她猛地坐起拉住原主娘,小声说了户籍文书和房契那天被士兵拿走,交给指挥使,现在还在县衙里的事。 林秀娘狠狠拧了张慧一把:“你可真够傻的,这么重要的东西都能忘记,差爷,麻烦你们先把人送回家,民妇回去取个东西。” “麦子,你留下等夫人。” 张慧嘱咐麦子,麦子留在县衙外等候,她和春桃先回家。 户籍文书和房契,林秀娘找刘主簿拿了回来,同时还有两张五百两银票,一张梁村的地契。 刘主簿告诉林秀娘:“这是指挥使大人特批的,既然张慧娘善于种田,就多种点,如今正值春播之际,不要荒废,大人秋收之际要看到粮食。” 张慧拿到手里,气得差点吐血:“咳咳,一千亩地,秋收见粮,我去哪里找那么多人给他种地。” 就算有犁耙和耕牛,也完不成啊,要疯! 林秀娘担忧:“完不成的话,指挥使大人会不会怪罪?” 皇权至上,还真保不准对方会挑刺,万一把她好不容易弄下来的女户给夺了怎么办。 “主子,有银子好办,咱们再买些人,一个壮汉一天至少可以开垦一亩半地,就是需要多添置些农具。” 麦子脸上不见担忧。 春桃附和:“主子,乡下人不缺力气,春梅她们一天还能刨一亩地呢。” 见麦子和春桃都不担忧的样子,应该梁村那一百多亩荒地开垦的还算顺利。 张慧不禁考虑买人开荒种田可不可行。 按照十人一百亩地来算,一千亩地,需要百十号人,或者大几十号人,不行,人太多太杂,不好管理。 尤其是未婚的,古代十几岁都能出嫁娶媳妇,她能管住自己,能管住那么多人不谈恋爱? 这是古代,她不想逆大势而行。 于是道:“买人先不着急,一千亩地的灌溉是个问题,麦子,你去西市打听一下咱们县里有没有打井队,要种必须先打井。” 第39章 千亩荒田 麦子立刻去询问打井队。 林秀娘忧愁:“打一口井至少十天半个月呢,长则一两个月,来得及种吗?” “梁村那个地方连野草都长不起来,打井挖渠是省不了的,高粱和大豆可以在夏季麦收之后,五六月份种植,不晚,春桃,你去粮铺问一下,四十五石高粱种子,需要多少钱,娘,先放到您的院子里。” “呦,这个时候还分什么你的我的,还有什么要买的?” 张慧想起来棉花种子应该到了,“春桃,钱匣子,里面有张条子,棉花种子差不多该到了,娘,你们一起去粮铺看看。” “好,我让春竹奶奶来陪你。” 娘,其实不用看她看得那么紧。 张慧眼巴巴地看着林秀娘和春桃拿了条子离开。 她起身下地,胸口疼痛难忍,她扶着床坐下,医仙给用的什么药,为什么没有仁心堂闻大夫的药好得快,有理由怀疑药里面掺了毒,“咳咳。” 留了春竹娘在厨房里忙活,春竹奶奶忙进屋,看见张慧满脸虚汗,脸色苍白,还咳嗽,心里着急:“哎呦,你这孩子,一会儿不看着都不行,伤得多重啊,快躺下,快躺下。” 张慧被按着躺下,春竹奶奶搬了个凳子坐在床边。 她被迫躺了一天。 麦子带回来的消息,打井是个技术活,得先实地勘测,价格五两到百十两不等。 一千亩地,不买人,也需要雇工,得有地方住,她让麦子明天去找王司农量地,去的时候不仅叫上打井的师傅,把盖房子的师傅也叫上。 第二天,林秀娘和麦子去县衙找王司农,去梁村量地。 量完地回来,请打井和盖房子的师傅来家里商议,同回来的还有梁村长,问她是几个意思,怎么突然又买了一千亩地,基本是旧时梁村的面积。 她把整个村子都买了,他这个村长买哪里去,是不是要把他们一家赶出去。 “咳咳,梁村那么偏远,梁村长您就没有想往镇上挪挪吗?打了井之后,不愁没水吃。” 梁村长眼眶微红,“除了梁村我哪里也不去,我家生是梁村的人,死是梁村的鬼。” “行,你想种多少?”张慧让梁村长自己选,其实她可以把一千亩地让给梁村长种,她做个技术指导啥的。 她大方的样子让梁村长有点羞愧,他们家五口人,大孙子今年十一岁,过几年就该娶媳妇了,冬天种青菜那么挣钱,一年就能盖房子娶媳妇。 梁村长只看到了美好前景,没有把买农具和人工,牲口的钱算进去,只靠种地是挣不了多少钱的。 他说了个数:“二十亩。” 张慧微微皱眉,二十亩,对于一个只有一个半壮劳力的家庭来说,会不会太多了,又不像现代人,机械发达,水利便利。 “你确定,梁村长?二十亩田你们种得过来?” “以前家里五十亩良田都是我和我爹两个人种的,怎么就种不过来了。” “那行,你想要哪二十亩?” 梁村长也不想多要,只想把小溪旁那片芦苇荡盘下来,“老夫也不贪心,就要那片芦苇地。” “好,麦子,你带梁村长去衙门找刘主簿,改契书。” 张慧大方,反正那一千亩地她没花一分钱。 和梁村长的谈话是当着刘工头和张工头两位师傅的面。 西市的都知道张屠户的闺女不差钱,因此听到梁村那个荒凉偏僻的地方没有立即拒绝。 没想到大方到连田地说送就送。 两个工头对视一眼,盘算怎么要价。 梁村长离开后,张慧便问打井的师傅:“刘工,那一千亩地中,能打多少口井?” 刘工头想着一口井怎么也要一百两银子,就是不知道张屠户闺女手里头有多少。 “看你要打多深,有没有其他需求,比较适合的位置有三个。” 张慧皱眉,三个有些少了,“您先说一下在哪几个位置。” 刘工拿出纸笔画了一下,把纸递给张慧看了一眼,一千亩地还处于小溪流经的范围内,两三年内应该没有问题,到时候缺水可以再打井,这三处可以建成工坊,油料,制糖,以及织坊。 “很好,这三处水井要达到百米以下,深水甜井,而且要配水车,用牛马等牲畜牵引,便于汲水。” 刘工抽了一口气,“一架水车至少得一百两银子,张娘子,会不会太奢侈了?” 张慧想了想,指了指距离溪流最远的一个位置,“那先打这个位置,水车肯定是要的,工期最多给您两个月,我这边人手不够,工人的吃住要你们自己解决,您回去算一下,这两天给我一个准确的价格,超过三天没有消息的话,我得另外请人。” 给三天时限,就是逼师傅赶紧动工,赶紧完工,能另外请人说明她手里不缺钱。 能做的活,刘工头自然不愿意推出去,只是不管吃喝,这价格,确实需要好好算一算,“我回去和我们掌柜的商量一下,明天给你答复。” “好” 送走刘工头,剩下张工头,张工头算刘工头大概会要多少钱,都是一条街上做生意的,三百两差不多,听说卖青菜挣钱,张屠户闺女手里最多还有二百两。 梁村那么远,人工和运费得加二成,还不管吃住,一间砖瓦房得五十两。 “张工”,张慧看向张工头,上次打火墙用了一间房的砖,十两左右,加上人工其他二十三两,她做好了翻倍涨价的准备。 “你想盖青砖瓦房?”张工头问。 张慧点头,抬头扫了一眼房顶,想了想道:“像我们家这种,北屋不是三间吗,如果盖一间这样的通间,大概多少钱?” 张工头扫了一眼,三间改成一个通间,能省不少砖,不过大梁,见张慧眼珠子滴溜溜转,便问:“你还有什么想法?” 张慧笑呵呵道:“我自然是希望房子越宽敞越大越好。” 张工头喝了一口茶道:“那看你准备花多少银子了,一千两,一座豪华大宅。” 张慧摆摆手,实诚道:“不要豪华,只要结实稳固,以及宽敞,地板希望能用石砖墁了。” “你这要求也不低,要屋子宽敞,也需要铺不少石砖,便宜不了多少,像你家北屋加走廊,一个通间,一百二十两一间,你要盖几间?” 张慧乐呵呵伸出三个手指头:“三间。” 张工头直呼好家伙,不愧是人傻钱多,他从挎包里掏出笔墨纸砚,道:“老规矩,先付五成,完工后再付五成。” “好,房子挨着要打的水井盖。” “晓得。” 和张工头的合作顺畅。 林秀娘眼看着一百八十两,新鲜热乎从钱庄兑出来的五百两银子少了三分之一,肉疼的要命,看着张工头给的条子,拧了张慧两把,“城里两套宅子还不够你住啊,还盖什么房子,你打算去乡下住啊!” 第40章 没有农具 “种上庄稼之后肯定需要人看着的,人要住,屋子建的宽敞,收了粮食也有地方放,只怕三间不够,后期还得再建。” 林秀娘没忍住又拧了张慧一把,“还建,你有那么多钱吗?” 张慧嘶了一声,“我想到赚钱法子了,年前运了一批竹子到梁村,我打算在山林地上建一个鸡棚,养鸡,等高粱苗长高一点,可以放到田里吃草,拉的屎正好当肥料。” “听起来是可行,但是你不怕鸡跑了吗?” “大鹅不是看家厉害吗,养几只大鹅看着。” 大鹅确实厉害,林秀娘接受了张慧的提议,问:“你打算养多少只?” “一千多亩地,再加上咱们自己家的,能养几千只吧,捡鸡蛋还是个麻烦活,先养一两百只试试,不行的话,等房子建好了养猪吧。” “现在可以种些艾草,五月份可以收,端午之前可以卖艾草,青蒿也可以种。” 张慧抬眸,眼眸亮晶晶地看着原主娘,欲开口,明天就去地里。 林秀娘戳了一下张慧的额头:“你呀你,怎么现在满脑子都是种地的事儿,你现在老老实实在家给我养伤,有什么吩咐春桃他们去做,别再动歪心思。” “咳咳”,她动的怎么能是歪心思呢,张慧欲解释,却扯的胸口疼,她再次怀疑医仙给的药里掺了毒。 “你看看你,不能太心急了。”林秀娘拍了拍张慧的背,顺了一下气。 张慧心里想,她一定要找个机会让原主娘带她去仁心堂,找闻大夫看看。 林秀娘根据生活经验,提醒:“艾草也就罢了,端午家家户户会做青团,那个青蒿就算了,没听说过谁吃蒿子的。” 张慧解释:“青蒿可以驱虫止痒,可以和艾草一起做驱蚊香,卖不了,打碎放到土里,也可以预防害虫,不亏。” “现在正好棉花种子还没有到,起了青蒿和艾草,种棉花还来得及。” 棉花种子到了,可以先育苗,再移栽,不耽误种植。 张慧看向春桃道:“春桃,你明天去百草堂看看,艾草种子一百斤,青蒿种子一百斤,先按这个量买。” 春桃软声道:“好,主子,天色不早了,咱们开饭吧。” 和林秀娘对视一眼,眼神交流,林秀娘接收到讯息,道:“对,吃了饭,好好歇歇。” 体弱则势弱,张慧被强迫安排着喝了一大碗鸡汤,按下躺下睡觉。 原主娘睡在她旁边,春桃睡在隔壁,大家在外面跑了一天,都累了。 张慧只能把请闻大夫看病的想法憋在肚子里,等明天白天再说。 第二天一早,春桃到百草堂买艾草和青蒿种子。 百草堂现货只有两三斤,不过可以调货,凑齐一百斤需要七日。 艾草五十文一斤,青蒿二十文一斤,药堂可以收购,晒干艾草五文钱一斤,青蒿二文钱一斤。 “主子,青蒿那么便宜,不如我们就只种艾草。” “不,青蒿肯定是要种的,我们种一部分是为了吃,一部分是用其植株防虫害,对了你问一下,有没有蓖麻种子,买个四五斤,种在山坡上。” 不仅没有少买,还加了一种蓖麻。 “好,奴婢去买,主子是不是还需要新鲜的杨柳枝?” 张慧点头,肯定需要杨柳枝制作的生根水泡发的,“种子七天才到,杨柳枝可以晚两天买。” 提到种子,她想起来育苗的设备还得做,问春桃:“春桃,我娘呢?” 春桃回道:“夫人和春竹奶奶去买鸡苗了,主子,有什么事可以交代奴婢去办。” 买鸡苗,动作真快,张慧想了想,对春桃道:“你对老宅子那边的人不熟悉,等我娘回来,春桃,你让我娘回去问一下木匠,最近有没有空。” 林秀娘带回来的消息:“你想做啥,晚点再做行不行,听说有个大活儿,城里的木匠十天半个月是没得空。” 木匠,大活儿,张慧直觉应该是为了水车的事,刘工应该快有回复了。 棉花种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如果今年弄不来,可千万别啊。 张慧摇头:“不是什么要紧的活,只是想打一个架子,用竹子也行。” “娘,咱们什么时候去一趟府城,农具得先买了。” “就你这个样子,能去哪里,在家待着,我和麦子去就成。” 林秀娘果断否定张慧的提议。 张慧试探地问:“要不让闻大夫给我扎两针,当初我脑袋伤得那么重,七天就活蹦乱跳了。” “你就别想了,老老实实养伤。”不是林秀娘不信任闻大夫的医术,而是她心里害怕,看到女儿重伤不醒的时候,少年时经历过的亲人离世无依无靠的阴影重新袭来,丈夫不在身边,她只有这一个依靠了,不想看不见摸不着。 张慧不知道原主娘内心的想法,只以为是信赖医仙的医术。 她不觉得医仙会害她,只不过她身体给她的感觉,没有明显好转的迹象。 麦子被安排去买农具,这个种类和数量,得问主子。 县衙里没了铁匠,农具肯定需要采购,张慧让麦子去县衙问问王司农,要不去府城采购农具。 如果没有打算的话,问一下铁柱有没有空,一起去一趟府城,帮忙挑选,顺便问一下各类农具的价格。 麦子去了一趟县衙,王司农忙着视察农田,衙差们说因为老铁头盗铁,府衙开始严查铁匠铺,今年买不到农具。 张慧想要骂人,一千亩地,没有农具怎么种啊? 地契是从刘主簿手里接过来的,张慧气愤地道:“麦子,你去找刘主簿,让她告诉锦麟卫指挥使大人,没有农具,他那一千亩荒田一大半只能荒着,最多给他种一百亩地。” 麦子硬着头皮去县衙向刘主簿传达,刘主簿头疼,这次严查,听说府城铁匠也有人私下卖铁,数额巨大,知府的脑袋能不能保得住还两说,对麦子道:“你转告你主子,让她自己想办法,安阳县三年内都不会有新铁。” 张慧听到麦子的转述,再次在心里把锦麟卫指挥使痛骂了一顿。 麦子算了一下:“主子,一千亩地,如果五月不算晚的话,三个月来得及。” 张慧摇头:“没有农具,下一季怎么办,一千亩粮食种不上,一百亩种粮,你去打听一下,安阳县有没有种桑树的,哪种桑树适合养蚕,种几百亩桑树养蚕。” 麦子眼睛亮了一下,“养蚕好,一匹绢可以抵一石粮。” 可惜绢没有棉花保暖,“对了,麦子,你打听的时候,顺便收一下南瓜种子,尽量多收一点,还有蒜头和姜。” 南瓜可以充饥,也可以用来做糕点。 第41章 要买铺子 按约定时限的第三天,刘工头上门,给出了最终报价和完工时间。 水车一百五十两,可以保证八九岁的孩童能推得动,也可以用牲口拉。 百米深井加上工人们工钱吃住,二百两。 预期一个月完工。 三百五十两,价格肯定高了点,不过打井是苦力活,张慧没讲价。 她预付五成,剩下的完工验收后再给。 一千两一下子去了七百一十两,还剩二百九十两,要租的铺子不能太贵。 三月四月踏春出游,遮阳伞,斗笠面纱,折扇,纸鸢,这些都可以尝试售卖。 晚上歇息的时候,张慧向原主娘说了要在府城开店的消息。 林秀娘不同意:“你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吧,听说府城现在人心惶惶,每天都有人被抓。有人说锦麟卫根本没有离开安远府,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你这伤怎么来的,还没有长记性吗?” 张慧摸了摸胸口,心想还是算了,“不知道锦麟卫会在府城呆多久?” “听人说有设立卫所的打算,打算长期驻扎,以后老百姓的日子更难过了。” 林秀娘叹气,张慧皱眉。 锦麟卫打算长期驻扎,是安远府还有东西可挖? 一网下去肯定会有漏网之鱼,那些没抓到的鱼,一定会迁怒最先查出来问题的安阳县,把安阳县百姓抬到桌面上鞭笞,来掩饰他们的罪责。 这口锅一定不能背上。 麦子在外面跑,她让麦子留意府城那边的动静,什么时候府城松了,告诉她一声。 现在麦子春桃和林秀娘是一个战线,林秀娘得知她一直没有歇了去府城的心思,心里很生气,埋怨:“你怎么像你爹一样能折腾,就不能安安稳稳过日子吗?” “娘,不折腾哪里来的安稳日子,坏人肯定抓不完的,安阳县作为首要爆出问题的地方,那些坏人肯定会记恨,等他们蛰伏起来,就会把矛头对准安阳县。” “老百姓不懂为什么,那些坏人心里清楚,到时候咱们家肯定是第一个被针对的,不知道会被扣上什么帽子,就不能让他们缓过来,咱们去府城,在锦麟卫眼皮底下,他们敢动手就能报官抓他们。” 林秀娘思考张慧说的话,还是摇头:“不行,风险太大了,很危险,他们如果直接找人杀你怎么办?” “去了府城最起码牵连不到安阳县老百姓,也不会影响咱们种地,况且就算咱们待在安阳县也会有人来杀我,杨嬷嬷,老铁头……” 张慧数了数,好像从她醒来就一直有人想要她死,以后只会变本加厉,“娘,我们还是去府城吧,虽然坏人多,但是挨着锦麟卫,还能有点安全感,有杀手来可以直接往锦麟卫跑。” 听起来没毛病,但是,“杨嬷嬷和老铁头是怎么回事?他们想要杀你?”林秀娘揪着张慧问,心思气这父女两个真是一个样,有什么事儿,都瞒着她。 其实张慧也不是故意瞒着,她的身后是随时会撒手不管的不靠谱的爹娘,对方背后是世家大族,没办法,越少人知道,把危险控制到最低,对她最有利。 “杨嬷嬷还不是为了谢远安,或者杨家有打算把女儿嫁给谢远安,觉得前头我这个傻妻活着,他们膈应呗。” “至于老铁头,纯粹是他脑子坏掉了,觉得安阳县他是老大,我害他没面子,他想杀我泄愤,不过他已经死了,铁家其他人也没有报复的打算,不用考虑铁家。” “杨家,那杨县尉呢?他为什么会被射死?” “杨县尉”,张慧顿了一下,想起来这里面还有个不知底细深浅的师爷,杨县尉已死,师爷有没有利用杨县尉做什么,死无对证,无从可知,于是道:“只见过几面,暂且就当杨县尉是无辜被坏人暗杀了吧。” “嗯,你去府城打算开什么铺子?不是要种桑树吗,不如开个布庄。”林秀娘语气里有些兴奋,她的绣艺终于有了施展的地方。 张慧感受到原主娘的兴奋,没有扫兴地直接说出想开个杂货铺,“可以开个布庄,但是要留一块位置卖其他东西。” “我打听着点,看府城什么时候能进。” 林秀娘向往自己能开一家铺子。 然而形势比他们想象的严峻,一个月了府城进出仍然盘查特别严格,听说好多进去了,不让出来。 安阳县老百姓庆幸,还好安阳县只封了五天。 梁村的青砖瓦房盖上房梁,井基本打好,安装好水车就可以用,她的身体可以下床活动,走得久了胸口便开始隐隐作痛起来,她让原主娘去了一趟梁村,办祭梁仪式,验收水井。 趁此机会,她带着春桃去了一趟仁心堂,找闻大夫看病。 闻大夫眉头紧皱:“姑娘可相信老夫?” 张慧点头,示意一旁的春桃拿出药给闻大夫看一看,春桃犹豫:“医仙的药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闻大夫摸了摸胡子道:“药没有问题,只不过对你家姑娘来说太过霸道,洗筋伐髓,毒素淤积脏腑,若不能及时排出,或损伤心脉,或暴毙而亡。” 春桃一听,立刻慌了,“闻大夫,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家主子。” 张慧扶额:“闻大夫,您就别吓唬人了,既然有办法,赶紧治吧。” 闻大夫瞪了张慧一眼:“老夫可没有吓唬人,赠你药的那人也忒不负责了。” 有医仙在,也不好请别的大夫,张慧替医仙解释:“医仙有事离去匆忙,怪不了人家,咳咳。” “行了,别说话了,”闻大夫打断张慧,对春桃道:“扶你家姑娘进后堂,我为你家姑娘施针。” 闻大夫让春桃在外面守着,命张慧退下外衫,往心口扎了几针,张慧吐出一口黑血来,感觉呼吸的时候胸口没有那么疼了,就是浑身虚得厉害。 “进来,扶住你家姑娘。” 她被闻大夫扶住,闻大夫唤了春桃进来,抓了两副药,一服副药内服,一副药泡药浴,之前的药先停了等脏腑筋脉养好了再说,七天后再来复诊。 七天又七天,房子建好了,在乡下的几人都快成了泥人,搬了两口大锅,烧水,每人添置两套春衣,好好洗了洗,换上新衣裳。 接下来她把丫头都带走,剩下豆子几个看着,和育肥,搭鸡棚,猪圈,育苗架,雇人开荒,包吃住,每天二十文。 春竹一家,加上梁村长一家白工,再加上附近的十来户人家,一个月工期。 一百斤艾草种子基本把剩下的地种完,另外一百斤的青蒿种子种在山林地和山坡,冒出绿油油一片。 四月气温十几二十几度,青苗有水就长。 四月的韭菜卖到一百文,菠菜二十文,菠菜全部割了,留下边上的一垄打种,种高粱。 种的早的艾草长得能有十来公分高,她拔了一筐回去做青团。 第42章 路引难题 青团用高粱米面加红糖豆沙做的,得卖和肉包一个价格。 四月底,府城听说凭借路引文书可以正常进出,她去县衙问了一下,现在的政策,很遗憾,刘主簿告诉她安阳县的路引文书都被打回来。 “大人,距离咱们安阳县近的还有没有其他府城,要不试一下其他府城的,安阳县的百姓不能困死啊。” “张慧娘,农户,就应该老老实实种地,别总想往外跑。” “大人,我们农民种出来的东西,也要卖得出去啊,能卖高价谁愿意卖低价,老百姓手里没有钱,怎么促进消费,其他的手工业者造出来的东西又有谁买。” “大人,官府不能那么死板,如果官府愿意做中间人帮忙卖的话也可以啊。” 刘主簿考虑了一下,官府采购,也不是不可以,“你想卖什么?” “端午前想卖一批艾草嫩苗,做青团用,四十八亩,梁村远,您找可以一两日抵达的城市。” 刘主簿不理解:“为什么不等长大了卖药材?” “卖不了再说,那块地本来留着种棉花的,最重要的是缺钱。” “一千两那么快花完了?” “打井,盖房子,雇人,差不多吧,大人,总不能坐吃山空吧。” “本官可以帮你试一试,但是不保证能够成功,这路引你想怎么写?” “就写卖艾草,大人要写多少份,我回去准备几把艾草,大人一起送过去,如果官府考虑收购的话,价格大人可以商量。” “准备二十份吧。” 刘主簿准备广撒网,端午的艾草其实可以入药,不过有讲究,先问问有没有人买做吃的。 张慧回去准备艾草苗,她回家后把去府城的路引办不下来的事情告诉大家,大家都挺失望的。 然后又说了让刘主簿帮忙卖艾草苗的事情。 林秀娘:“你胆子怎么那么大,竟然让刘主簿帮你卖东西?刘主簿答应你了?” “先试试去其他府城的路引能不能办下来,反正用的理由是卖艾草,顺便让刘主簿问问嘛,如果官府收购的话,就省了我们出去跑。” “反正现在出不去,我去梁村看看,大家也寻找别的活干。” 张慧和麦子去梁村,林秀娘带着几个丫头绣花缝补衣服,春桃带着几个研究吃的,上街卖。 艾草有一膝高,半个月未浇水,地里见旱。 浇了一遍水,第二天天微微亮,开拔,弄了一车回去,二十棵一捆,准备二十捆齐整的,用油纸包了,送到县衙,告诉刘主簿,艾草每天长一公分左右,这是最早种的,后面种的能差个两三公分,最好论棵卖。 论棵卖,好家伙,刘主簿不知道如何开口要价,问张慧:“你想卖多少钱一棵?” 张慧想了想,“二文钱一棵吧,一文钱也可以接受。” 刘主簿倒抽一口气:“你真是想钱想疯了!” “先问问嘛,万一有人收呢,也得给人砍价空间,先了解一下行情,如果咱们送货的话,这个价格就不高了,如果来县里收的话可以稍微便宜点,您看着谈。” 张慧给了刘主簿谈判自由,刘主簿当然希望能卖得越贵越好,这样县衙也能多挣点。 于是在信里写的是县中有一艾草种植户,端午前欲出一批青苗,做青团,或酿酒,价二文一株。 每份路引申请书后附此信件,加上艾草,衙差送去各府县。 然后便是焦灼地等待回信。 张慧回到家后,每天也在祈祷有人买。 第一封回信是安远府的,依旧是两个字,不准。 “大人,刘户曹把艾草扣下了,没有像之前送去的交给下面人处理了,是不是艾草在安远府能卖?” 刘主簿摇了摇头:“刘户曹出身江南,你可见安远府有卖艾草的?北方多用来入药。” “商人们最会炒作,几根韭菜炒到一两银子,大人,要不观望一下,商人不会放着银子不赚的。” “听说知府大人规定菜价不得超过二百文一斤,他们能怎么炒作?” 两天后,盯着安远府的衙差跑回来匆匆跑回来,“炒起来了,炒起来了。” “大喜,谁吵起来了?”其他府县送信的陆陆续续回来。 最新的新昌府和南化府户曹的信件中提到安远府一株艾草十文钱的事情。 刘主簿冷嗤一声:“真是有十颗脑袋都不够砍的。” “田虎,去把张慧娘叫来。” 新昌府给的回复是一份路引,南化府回复的是他们府城鲜艾草两文钱一斤。 棉花种子到了,还有春竹爷爷炒制的竹叶青,酸梅汤也来了通知。 田虎等了一会儿才等到,张慧左手右手提着一包包药包,调侃:“张慧娘,你这囤的是什么药,去年冬天的风寒药喝完了吗?” “解暑的,田虎大哥找我有事?” “刘大人吩咐的,叫你去县衙,好消息。” “稍等,我把东西放下。” 张慧赶紧把东西放下,跟田虎走。 拿到新昌府的路引,张慧是开心的,但是对于陌生的府城,她不由得多问一句,向刘主簿询问:“新昌府,是什么样的?” “你想问哪方面?” “比如老百姓的生活水平,当地特产,风俗文化等,还有当地长官有没有什么忌讳?” “你就去卖个艾草,打听长官喜好干什么?” “我是怕万一遇见了,说错话怎么办?” 张慧是觉得路引得到的太容易,里面会有其他的事。 “你到了新昌县卖了就是,你不认识路,本官让田虎跟着你去。” “是,大人考虑周到。”有县衙的人陪她一起去,和官差打交道的活就不用她了。 她带了麦子四个小厮,借了临镇的一头牛,一共两辆车,五千来棵。 新昌县在安阳县以西,春天风大,黄沙弥漫,路两边只有稀疏的榆树和沟壑间生长茂绿的芦草,行约十里,见村落,远远地可以看见高大的城墙。 风沙让张慧想起了大西北,我国的黄土地。 高高的城墙挡住了一部分风沙,街上卖鸡鸭鹅蔬菜,店铺粮油布店酒馆客栈,一条长街一眼可以望见头。 第43章 新昌府卖艾草 张慧见新昌县的规模不大,于是和田虎商量:“田虎大哥,新昌县的规模不大,不如去新昌府城试试。” 田虎口气不好道:“大人让你在新昌县卖,你就在新昌县卖,城门口就有位置,你先卖着,我去找个人。” “行吧。” 包子不易放,出门的时候仍是做的烙饼,她让麦子拿了两个还有两竹罐茶分给守城的两个兵,打个招呼。 其他人把车卸了,让牛和马歇一歇。 让豆子三个拿着牌子背着背篓,叫卖新鲜艾草二文钱一棵,带根可种,叶子可食。 兵甲:“唔,你家这饼味道不错,你们与其卖草,不如卖饼。” 兵甲三两口吃完,眼睛绿油油地盯着盛放烙饼的背篓,“你们真的不卖吗?” 兵乙喝了一口茶,啧了一声,问:“这茶不贵吧?” 麦子挠头:“我回去问问。” 麦子将两个守城兵的话转达给张慧,张慧望了城门口一眼,对上两双绿油油的眼睛,吃货。 没想到新昌府的人喜欢吃,猪油和面烤出来的饼能不香吗? “没什么不能卖的,这饼里加了猪油,得卖三文钱一个,竹叶青带竹罐五文钱,不带竹罐三文钱一碗。” “咳咳”老马差点呛到,两个饼,一罐茶,就半天工钱了,这还什么都没卖出去呢。 县城的正常价格而已,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张慧没有回头,让麦子去回复。 不一会儿,麦子回来,“主子,他们想都买了,问咱们有多少,咱卖吗?” “卖,你问一下兵爷新昌县有没有牙行,然后去牙行问一下,收不收新鲜艾草,卖不卖猪崽。” 麦子背了一个背篓,拎着一个去找守城兵。 豆子是哭着回来的,“主子,都是我没用,艾草被老婆子两文钱一把抢了。” 张慧有想到老百姓会讨价还价,没想到会哄抢,拍了拍豆子的肩膀,“不是多大的事,别哭了,坐下来慢慢说。” 豆子委屈死了,不停抹眼泪,哽咽好一会儿,才说出完整的话来,“奴才去的左边的街巷,卖艾草,两文钱一棵,有个老婆子隔着墙头骂咱们抢钱,是奸商,奴才说她嫌贵可以不买,我本来要走的,谁知道她突然打开门冲出来抓住奴才不让走,塞了两文钱,拿了一把艾草就走。” “土匪,完全是土匪!”越说豆子越气:“这个老婆子得了逞,不知道又从哪里冒出来好多老婆子,把奴才围起来,奴才拦不住,全被抢光了,太可恶了!” 张慧没忍住笑了出来,安慰豆子:“行了,别气了,得亏没把你人抢了。” “主子,你怎么能笑得出来,咱们亏死了。”原本可以卖好几百文的,现在就十个铜板,“呜呜,她们有的没给钱。” 张慧没想到豆子是个泪豆子,拍了拍豆子肩膀安慰:“好了,各地民俗不同,吃一堑长一智,下次记得跑快一点,这次得亏没有遇到一个像李大嘴那样的,否则,还要搭钱进去。” 一点没有被安慰到,“主子,咱们就这么算了?” “你看看那些卖鸡鸭和鸡蛋的,有卖出去多少吗?” 豆子看了一眼天色,“主子,现在都晌午了,可能其他人都卖完回去了。” 不能否认豆子说的事实,通常早上菜好卖,但是中午来买菜的人也不少,买鸡和鸡蛋的人很少,一文钱可以买一把青菜,鸡蛋三文钱一个,安远府城能卖到七八文。 又等了一会儿,黍子和稻子回来,背篓空了,黍子示意稻子说,稻子汇报:“主子,只谈到五文钱一把,有一户人家说两文钱一把,他们全部收了,咱们卖吗?” “卖,你们送过去,当面结清。” 张慧让豆子和老马叔一起去帮忙送,卖完就回来。 卖完艾草回来,豆子心里仍然有些郁郁,“主子,咱们这一趟是不是赔了。” “五文钱一斤干艾草,鲜艾草的价格差不多一文到两文一斤,二十棵不带根一斤多点,算是正常大宗交易价格,做成糕点卖也多赚不了多少。” “哦”,豆子还是有种白花花的银子飞走了的感觉。 麦子背着两个空背篓回来,背篓里有几个空竹罐,“主子,牙行不收艾草,让我们去药铺问问,猪的话,牙行说咱们养了可以卖给他们,生猪十文一斤,比别的地方收购价都高。” 看来还是得养猪,“行,豆子,黍子,稻子,你们先和马叔回去,麦子留下,和我等一等田虎大哥。” 张慧和麦子留下,没等多久,田虎便牵着马回来,套上车一起离开。 艾草两文钱一把,田虎问张慧:“听说艾草只卖到两文钱一把,你心里会不会很失望。” “不至于。” “但愿你是真的能看得开,听说南化府的新鲜艾草收购价格也才两文一斤,也只有咱们府城的富贵人家愿意做冤大头。” 田虎的意思是新昌府的人不愿意做冤大头,张慧想若是能一次性将艾草全部出手,也不是不可以考虑,“听田虎大哥的意思,南化府大批量收购新鲜艾草,田虎大哥觉得南化府能把四十亩地的新鲜艾草全部吃下吗?” “你想往南化府卖?为什么?新昌县不是说全部收吗?” “黍子他们回来没提啊,田虎大哥,做生意归做生意,人情归人情,不能强人所难,再说卖南化府只卖割好的不带根,艾草还会再长的,新昌县如果需要,他们自然会联系咱们县衙。” 田虎叹气,这次确实他说动了好友帮忙收了,好在就两车,也不贵,不过,“老子可没有动用人情关系,这次纯粹是你运气好。” 张慧笑了笑,“是,是我们运气好。” 新昌县牙行都不收,没用人情,谁信。 回到家后盘了一下账,五千棵艾草,七百零四文,去除人工,五百文左右,她拿了二百五十文和路引去县衙找刘主簿。 “大人,这是这次卖艾草给县衙的分账,还有路引。” 二百五十,刘主簿嘴角抽了抽,退了一百文给张慧:“本朝税率实行三十税一,办路引耗费一百二十文,你可有异议?” 第44章 新任知府 张慧惊讶刘主簿算的准,忙摇头:“没有异议。” “听说你把剩下的艾草卖去南化府?先等等。” 张慧一脑袋问号,但是见刘主簿没有说明原因的打算,没有多问,她算了一下日子:“最晚五月十五,天热,苗长得快,棉花需要尽快移植,不能太晚。” “两三天内可以出结果。” “好的” 张慧回去之后,让丫头打听寻摸猪崽,麦子带着豆子去运桑树苗,顺便找一些柳树苗,她和黍子和稻子,坐老马叔的牛车回梁村。 一千亩地开垦出两百多亩种高粱,剩下的时间挖坑,准备种桑树。 育苗棚就在鸡棚旁边,棉花苗,出苗率能达到百分之八十。 麦子进入灌浆期,缺水肥,挖了个池子,买了一桶醪糟,发酵鸡粪,加上青蒿和艾草熬的水。 另外买了四只粪桶,和两条扁担。 两百多只半大的鸡每天产生的粪便,够发酵一池子。 等桑树种上,可以围起来在桑园里养鸡。 三天后,百草堂的掌柜坐着驴车来,来了五辆马车,还带了伙计,伙计手里拿着镰刀。 一文钱一棵收购。 “为什么?掌柜的,刘主簿难道没有告诉您,新鲜艾草可以二文钱一斤收购?” 别以为她不知道百草堂其实和仁心堂是一家。 百草堂掌柜咧着嘴笑道:“现在应该称呼为刘县令。” 刘主簿升官了,难怪,“恭喜啊!” “同喜,同喜,李知府来我们县视察工作,听说咱们种的新鲜艾草便宜,允许在府城里卖,两文钱一棵,收购价格,刘县令定一文钱一棵,还是二十棵一捆。” “李知府?” “张娘子,咱们让让。” 百草堂掌柜比她还着急,张慧往旁边让了让,掌柜挥手,让伙计们去割艾草。 “掌柜的,李知府会在安阳县呆几天。” “不知道,听说李知府有打算来梁村视察,张娘子,你的福气来了。” 呵呵,这福气谁爱要,谁要好吗?领导视察有什么好兴奋的。 张慧让春竹娘带几位妇女,拿镰刀帮忙割和捆扎。 五辆车两万棵,二十两银子。 这银子赚的,她还欠着闻大夫医药费没给。 送走百草堂掌柜的之后,她放水把那几亩艾草根浇了,等着第二天早上移栽,当天先把坑挖好。 山坡上已经种满了青蒿,姜和蒜,只能和青蒿挤挤,见缝插针,把长得高的青蒿割了,留着沤肥。 刚有了知府消息,第二天林秀娘便来梁村叫她回去。 “知府娘子想见你,快跟我回去。” 林秀娘眉梢带喜,如芙蓉花开,这么欢喜,像是许久不见的亲戚来了。 “娘,知府娘子和我们家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来我们家?” 新任知府和知府娘子和她家是什么关系,她得问清楚了。 林秀娘道:“问那么多做什么,知府娘子性情和善,不会吃了你,以后不是想在府城开店铺吗?” 和善是因为没有触及到对方的核心利益,和官府的人打交道,必须得摸清楚了。 张慧小声问:“知府娘子会无缘无故的帮咱们家?娘,你确定咱们家和新任知府家没有私交?” “咳,”林秀娘抬起手掩住嘴型小声道:“李知府是你外公最看重的弟子,这事儿你别到处说。” 李知府做的那么明显还怕别人说?她看了一眼林秀娘,虽然马上四十,除了眼角多了几道皱纹,依然秀美,身材怎么也吃不胖,男人,呵! “娘,我爹他身份敏感,如果有人保媒的话,还是拒了,咱们家和知府家的关系不能太亲近,您和知府娘子走动就可以了。” “什么保媒,你想多了吧!” “但愿是我想多了,就怕有人想代替外公给我做主呢,若是知府娘子不提给我相看婚嫁的事儿,您也不要提,若是提了,便说我只想种地,对了,我上次从百草堂带回来的那些药包,里面是酸梅汤饮,一副煮十升水左右,天气热,你们煮了喝。” “什么意思?你不跟我回去了!”林秀娘紧紧抓住张慧的衣服不让跑。 张慧想了想,指了指自己的嘴巴道:“娘,你觉得我这嘴不会说什么不中听的话得罪人吗?” 林秀娘算是看出来了,这丫头就是诚心的,带回去也是添堵,“你就留在地里晒着吧,瞧你现在晒得黑的。” 林秀娘骂骂咧咧走了。 知府娘子见林秀娘没有把闺女带回来,心里自然是有意见的,想到张慧娘的爹是个武夫,印象更差了,武夫之女,没有脑子,更是没有一点礼数。 当天晚上回了李知府:“你那个侄女的婚事,你自己想办法,我堂堂知府娘子,可是连人家的面都没有见着。” 李知府怪到原主爹身上:“都怪张贵生那个武夫,空有一身蛮力,脑袋蠢笨如猪,生的孩子性子也随了他。” “不过这孩子能另立女户,买地种粮,还是有点聪明的。” 就是缺点全部随了爹,优点全部随了他恩师。 这点薛丽华是佩服的,张慧娘是大周第一个敢立女户的,她更佩服当时的刘主簿,如今的刘县令,是个有胆魄的。 女儿到了婚嫁的年龄,没想好是否送回京相看,作为母亲的,当然是希望女儿能够幸福。 薛丽华相中刘县令,于是问李知府:“夫君觉得刘县令为人如何?” 李知府被打了岔,不假思索说他对刘县令的印象:“刘县令是个难得的好官。” “那夫君觉得让刘县令做咱们女婿怎么样,听说刘县令至今未曾娶妻纳妾。” 李知府脑袋嗡得一下,下意识地反对:“不行,刘县令都二十好几了,咱们瑶瑶才多大。” “咱们女儿不小了,已经是十七岁的大姑娘了,再留就是京城也没有好人家了,刘县令虽然年长几岁,但是办事稳重,咱们瑶瑶嫁过去吃不了苦,我瞧着挺好的。” “刘家当年以言获罪,他会不会随了他父亲,看看再说。” 薛丽华信不过李知府,安排儿子跟着,观察刘县令。 于是过了端午,张慧见到李知府带着一白衣公子和刘县令一起来梁村视察,升起一百个警戒心。 第45章 公子气性大 那个眼神,李知府看了心塞,和她爹一样,像狼一样。 近晌午,做好了饭,大家正在坐着吃饭,院里搭了凉棚,男人坐在屋里吃,女人坐在外面。 昨天端午节,剩了一些肉,中午做了炖菜,就着馒头吃。 刚吃的时候还在想,要是有粉条就好了,红薯,土豆。 看两位大人的眼神瞬间亲切。 张慧放下馒头碗筷,邀请:“大人,吃点?” 李知府瞥了一眼碗里的饭菜,漂着油花,还有肉丝,呦,吃的挺好,“嗯,给本官来一碗。” 春竹奶奶为难:“这肉都被捞完了,让大人们吃菜喝汤不好吧。” 张慧道:“没毒就行,大人们平时也不缺肉吃,碗筷洗刷干净,拿开水烫了。” 碗准备的刚刚够用,筷子多,大人们一进去,那一屋子的男人都出来,各自找自家媳妇挤挤。 “张娘子,刘大人叫你进去。” “梁村长不是在里边吗?” 梁村长:谁来救救我? 张慧看了一下碗里的菜,端着碗筷,拿着馒头进去,发现大家都站着,气氛有些冷。 “大家坐啊。”张慧用脚扒拉了一个竹凳坐下。 不知道为啥都站着,梁村长端起碗:“我去倒茶水。” 梁村长也找了个借口离开,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下四个人,她一对三,不说话的太冷清,说话的话影响干饭,好像让客人看着她吃也不礼貌,不吃对不起肚子。 “大人怎么会想到来梁村这么偏远的地方?” “怎么,不欢迎本府来?” “没有啊,只不过这种地方没啥好招待的。” “本府也过过苦日子,寻常百姓家一年也吃不了几次肉,你这儿有肉有菜,白面馒头,比普通人好多了。” “馒头一多半是高粱面,光吃白面也吃不起。” 打了井,盖了房,听说花了七百多两,请那么多人,听说每天二十文,剩下的够她顿顿吃肉吗? 刘县令自动盘起了账,不禁问道:“你那一千两银子是不是快花完了?” “刘县令怎么会对张娘子家的内务如此熟知?” 突然冒出个针锋相对的,张慧目光转向一旁的白衣公子身上,眼睛锃亮。 哇,这白衣公子跟刘县令有仇啊! 刘玉麟不知道为什么李知府的公子要针对他,一路上拷问学问就罢了,还拿张慧娘做文章,他表情自然道:“张娘子是本县人士,户籍契税都是本官经手的,有什么是本官不知道的。” “刘大人可知男女有别?” “本官是官,张娘子是百姓。” 张慧目光移到白衣公子身上,示意继续啊! 李俊杰给了她一句:“女子当守妇道。” 张慧眨了一下眼睛无辜道:“你先跑我家里来的。” 李俊杰气得拿扇子指了指张慧,起身出去。 她看向刘县令。 知道她的前科,连锦麟卫指挥使堂堂大周邺王都能被她气得失去涵养,公报私仇,刘县令命令:“你闭嘴,吃你的。” 李知府侧目,刘县令起身对李知府道:“下官出去看一眼。” 李知府道:“你这性子和你爹一样,半点亏不肯吃。” 张慧扒了一下菜道:“是令郎脸皮太薄,气性大。” 碗里的菜吃完,她起身:“我再去盛一碗菜。” 春竹奶奶盛了菜,在外面犹豫不敢进,张慧出来,便问:“谈完了没有?” 张慧让春竹奶奶把饭菜端进去,她去添了碗菜,刘县令把李俊杰劝了回来,对张慧道:“再盛几碗给外面的车夫。” 正好梁村长在旁边,就交给梁村长去办。 回来后李俊杰对张慧挑毛病:“你不觉得你举止太粗鲁了吗?一点女孩子的样子都没有。” 这点李知府赞同。 “李公子在哪个书院读书?”张慧问。 提到书院,李俊杰想起另一件事:“书院里都在传,谢远安根本没有状元之才,徒有其表,只考了一个进士,连三甲都未入,你曾经是谢远安的妻子,可知他是否有真才实学?” 莫名其妙地提起谢远安来做什么,没想到堂堂知府公子也爱嚼舌根,张慧自嘲道:“自幼在书堆里长大的人,和我们这些泥腿子自是天差地别。” 李俊杰以为张慧骂他们寒门书生不如世家出身的谢远安读的书多,不服气道:“谢远安读的书再多,也不过是权谋之术,不像齐侍郎那样,研制出脱粒机,造福苍生。” 说谢远安呢提齐思源干什么,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总是把两个人放在一起比较,有什么好比较的,齐思源再有本事也不是他们这些酸书生有本事。 张慧无语怼道:“为什么总说别人,别人的功与过和你有什么关系,怎么不说说你自己,有啥事全指望齐侍郎了呗。” 李俊杰:“我只是就事论事,你这么着急替谢远安辩白,是不是对他旧情未了。” 张慧嘴快地把锅甩回去:“那照你的逻辑,你是不是对齐侍郎情根深种?” 李俊杰急了:“那能一样吗?我是仰慕齐侍郎的才华,高山仰止。” 张慧鼻子皱了皱,嫌弃道:“仰望那么久,脖子不酸啊,喷出来的口水都一股酸腐的味道。” “你说话怎么可以那么粗鄙,一派市井泼妇的作风。” “你很高尚吗?不过是言辞稍微文雅点的没有脑子的喷子。” “你你!!!”李俊杰被气的再次拿着扇子指着张慧,想不出来话怼回去。 “咳咳,谢相公献出番薯和土豆,听说可亩产千斤,也是造福苍生。” 刘县令立场客观,李知府点头赞同:“一叶障目,俊杰,不可偏听偏信,寒门出贵子,虽然可贵,但是落进泥潭的凤凰,依旧是凤凰,连老阁老都称赞过的人,世间能有几人?” 李俊杰皱眉,不太甘心:“知府大人的意思是,谢远安终究会一飞冲天?成就可会在齐侍郎之上?” 李知府摇头:“朝堂变幻莫测,世事难料。” 李俊杰心里一点也不欢喜,没胃口。 张慧皱了皱眉,对李俊杰凶道:“吃完,不许浪费粮食。” 李知府也盯着李俊杰,李俊杰瞅了一眼三人,觉得三人是同一战线的:“你们都看好谢远安?” 张慧道:“哎,你们书院都不布置功课的?天天那么闲。你是谁啊,两人的前途用得着你操心?” “你!” “咳,俊杰,你最近确实松散了许多,当初我读书的时候,可是书不离手,你应该把心思放在课业上。” 李知府发话,李俊杰只好应是,食不知味的把碗里的菜和馒头吃完。 吃完了,洗干净手,外面天热,坐在井边的凉亭吹风喝茶。 李知府想让张慧读书,便道:“你如今脑袋恢复正常,有没有想过读书识字?” “女人又不能考取功名,我费那个劲干嘛,学点拳脚傍身倒是比较实用,知府大人,您认不认得功夫好的武师父?” “哼!学武功干什么,像你爹一样四处闯祸,惹事生非吗?” 李知府对原主爹成见很大。 第46章 掉进读书的坑 感受到李知府对武夫的不喜,张慧连忙道:“我就问问,知府大人您不必生气。” 李知府掩饰:“本官哪里有生气。” “对,您没生气。” 和张慧打交道这么久,刘县令觉得她不只是随口一提,于是赞同李知府的提议道:“圣上任命前任县令为本县教谕,王教谕颇为欣赏你的胆魄,如果你愿意读书,王教谕定会乐意相教。” 张慧像小狼一样龇牙,表达不爽,刘县令你瞎掺和什么。 看见张慧吃瘪,李俊杰心头的恶气出了一口,踩了一脚:“谢远安才华那么出众,在身边那么多年,熏也该熏得会几个字了吧?” 张慧冲李俊杰龇了一下牙:“公子先脑袋挨一棒子试试。” “咳,一定是恩师显灵,看不得他的外孙受苦。” “你身上流着恩师的血,仅仅是读书识字应该难不倒你,如果你觉得王教谕不行的话,可以来我府上,我亲自教你。” 千万别!张慧勉强笑着道:“王教谕挺好的,大人平日里政务繁忙,怎可打扰大人。” “张娘子既然愿意,待下官回去后告诉王教谕。” 刘县令立刻一锤定音。 他怕张慧去知府府上,会将知府府上搅得鸡犬不宁。 他安阳县还想好好发展,不想被盯上。 张慧黑脸。 李俊杰见状对刘县令印象分+1。 读书的事不是能够一蹴而就的,先放到一边。 张慧问:“去年番薯和土豆的种子就献上去了,今年没有消息吗?” 她想吃粉条了。 说到番薯和土豆,刘县令也眼巴巴地望着李知府,李知府轻咳一声:“听说先在京郊官田和皇庄试种,明年种子才能分到各府县,不过今年打谷脱粒机可以分到各县乡。” “高粱可以用吗?”麦子她就两亩地。 李知府点头:“可以,工部改进,可以对稻、黍、麦、豆、高粱等作物进行脱粒,全国普及。” 那还好,张慧又问:“有磨面机吗?除了谷物之外,我需要一台可以将秸秆或者树枝粉碎磨成草面的草料机。” 李俊杰:“你以为你是在饭馆可以点菜啊?” 张慧怼回去:“你别光嘴上崇拜齐侍郎,你倒是动动手啊。” 李知府摸了摸胡子,瞪了儿子一眼,问张慧:“你还有什么想要的?” 那可多了,不过目前最应该添置的是:“犁和耙,目前需要两套。” 刘县令提出一个条件:“明天去县学读书。” 张慧差点被口水呛到,不敢置信地看着刘县令:“大人,用不着那么赶吧?” “三个月内,把启蒙书籍学完,两套犁耙免费。” 白给的话,张慧有些心动,但是为什么刘县令要督促她读书? 张慧盯着刘县令想要一个解释。 李知府拍腿决定:“好,本府做主。” 知府的话,张慧只能感谢,反正是她占了便宜,“多谢知府大人。” “好好”,恩师的后人能继承恩师的学识,李知府非常高兴,只可惜她不是男子,不能考取功名,不过她的后人肯定可以,回去让媳妇好好寻摸一名优秀的男子。 张慧刚答应,刘县令便催促:“今天就跟我们一道回去吧,有什么要交代的赶紧去交代一下。” 要不要这么赶! 张慧有些崩溃,李俊杰在一旁看好戏。 要交代的事情其实挺多的,第一个是麦子,五月灌浆期,怕旱也怕涝,粪水三四天浇一次,这个交给豆子。 桑树和柳树种完,算完工,正好村民可以回家照顾地,鸡交给豆子,这两天豆子跟着春竹娘学习怎么养鸡,以及每天要清理圈舍。 春竹一家回去后需要制作养蚕的架子,和箩筐,先打一间房子的试养。 艾草有村民想种的话,可以移栽。然后把棉花苗都移栽过去。 剩下的南瓜苗,种在山林地那边,及山坡上,把青蒿拔了,全部种成南瓜。 最后嘱咐麦子,活做完了统计一下,对一下账,回家领钱。 张慧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既然答应了,就早点回去,这些当官的在,其他人也不自在。 张慧到了家便跳下车,便赶人:“李公子穿过这条巷子就是县衙了,就不邀请公子喝茶了。” “呵,谁稀罕喝你家的茶水!”李俊杰跳上车后,对车夫道:“我们走!” 李知府起来的屁股又重新坐下,脸色有些黑。 目送马车离开,张慧敲门进家,春竹:“主子怎么一个人可以就回来了?” “准备一下,我明天要去县学读书。” “真的吗,主子?”天啊,女人进学堂,她家主子肯定是安阳县头一个。 春竹开心地把这个消息分享给其他人。 林秀娘本来因为前两天叫张慧她不回的事情生气,听到张慧要进学堂读书,拉住张慧求证:“真的假的,你怎么就进县学读书了?” 丫头们也围过来一起求证,张慧解释:“刘县令推荐的,知府也同意了,如果三个月内能把所有启蒙书籍全部学完,免费给两套犁耙。” 林秀娘生气:“所以你是为了免费的农具,而不是真心想要学习的!” “我就知道你这脑袋随了你爹,一点读书的天分也没有,趁早别给我丢人现眼。” “不啊,有免费的农具可以得,为什么不试一下。” “我是不想让你丢你外公的脸!你不许去县学读书。” “那您去县衙找刘县令和知府大人说。” 林秀娘气得狠狠剜了张慧一眼,跺了一下脚去县衙。 在现代读了十几年书,早就够够的,没什么心力苦读,农具她可以买,希望原主娘可以成功。 李知府一心希望张慧能继承恩师的才情和学识,打算把他所学的倾囊相授。 林秀娘说张慧脑子里装的都是吃的,学不会。 李知府:“玉不琢不成器,就是一根木头,也得雕出花来,况且这孩子现在不傻了,师妹,你放心,她绝对学得会,而且比任何人学得都快。” 林秀娘不知道说什么好,见劝不了,便道:“你们就等着被打脸吧,她能好好学才怪,歪理邪说一大堆,你们等着被她带偏吧。” 第47章 竹林被堵 春桃几个开心地准备学子服,买笔墨纸砚。 初学练字,她让买普通的纸笔就行。 凌晨四点钟她被春桃喊起来洗漱换衣服去县学。 天还黑着,眼睛睁不开,想倒头回去继续睡。 “主子,不能再睡了,第一天去县学不能迟到。” 烦死了!都怪刘县令,好好地为什么要推荐她入学读书! 张慧迷糊地让春桃去打井水,“打井水,我泡个澡。” 泡了个凉水澡,换好竹青色的学子服,头发束起,戴上官帽。 春竹给张慧修了一下眉毛,让她看起来没有凶神恶煞,减弱了眼神攻击的威力。 张慧正困着,任由摆布,整理好衣冠后,背上挎包去县学。 县学位于东北角僻静之处,一座座高墙大院,听说官府家眷都居于此,常见衙差巡逻。 未免撞见衙差,她绕道大街,“快点,要迟到了!”有半大的小子从身边飞奔而过。 张慧不由得跟着紧张起来,脚步加快,她到的时候学子们在外排成了长队,夫子模样的三个人正在抽查功课,知府公子也在。 她不由得眉头微蹙,心说这人来凑什么热闹,顺势排在队尾。 一众学子都掏出书,紧张地背诵,只有她一个东张西望,李俊杰走过来将张慧从队伍里揪出来,“你来了不找夫子报到,混在学子队伍里做什么,你认识字吗?” 张慧解释一句:“我不是怕破坏氛围,影响其他学子背书吗?能直接进去?” 李俊杰给了张慧一个眼神,不然你以为本公子这么早来书院干什么?“快点的吧,你的任务比他们重多了。” 张慧不以为然,三五本书而已,以她一个成年人的智商还能记不住,重点是练字。 县学不仅院墙外种满了竹子,院子里也随处可见竹子,后院一片青翠的竹林。 张慧奇怪地问:“你要带我去哪里,我不跟其他学子一起在学堂读书吗?” 李俊杰反问:“你觉得你一个女人在男人堆里合适吗?” “孤男寡女的好像更不合适吧?”张慧顺嘴回道,“你能保证不会有人想入非非,传出什么闲话来?” “你小人之心!” “行,就你们读书人单纯。” 别说她是女人,就是一个男人,被夫子如此偏爱,恐怕也会招人嫉恨。 走了一会儿,才走出竹林,听不到前面的读书声,偏僻幽静的环境,万一有人图谋不轨的话,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还是得招武师父,知府家的公子应该人脉广,“李公子,我想找武师父,您有认识的人推荐吗?” “你想学武?”李俊杰顿了一下,想到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有了主意,唇角微微上扬。 张慧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李俊杰领着张慧进了一间竹舍,折扇指了指书桌上的三摞书道:“三个月内把三十本书蒙学书籍学完,达到背诵默写,通晓其意的程度,本公子给你请一个武师父。” 三十本?张慧目瞪口呆,“李公子,你一开始读书三个月能读这么多吗?” “咳,据说林山长过目不忘,相信你也可以的。” “不,我不可以。”她未来是要种田当富婆的,又不考科举,干嘛要吃学习的苦,木秀于林,挡住那些文人学子的路,她不得被骂死,况且原主爹的家族意图谋反,她可不想被牵连,这个时候必须低调,“最多五本,不能再多了,否则我会猝死的。” “你威胁我?”李俊杰沉下脸,如果人在他眼皮子底下生个病什么的,他爹会把他骂死。 张慧愣了一下,没想到李俊杰会误会。 威胁?看样子有用,威胁一下也不是不可以,她摸了一下后脑勺道:“我感觉我的脑壳还没有长好。” “你差不多行了,还真威胁上了,你爱读不读!”李俊杰走到书桌前,扔下入门的五本书,把其他的书抱走。 目送李俊杰离开,张慧把桌上准备好的上好的笔墨纸砚收起来,拿出自家准备好的,黄麻纸铺好,倒水研墨,准备就绪后,她去外面转了一圈。 竹舍前有一个小亭子,亭子里面有一方水池,水质清澈,一尾红鲤鱼在里面游来游去,旁边有一个架子,上面挂着一个水桶,看样子应该可以从水池里汲水。 她从怀里挎包里掏出油纸包,里面是六个葱油烤饼,边吃边等夫子来。 前头李俊杰抱着书要离开,被王教谕和两位夫子拦下,机会难得,请求他给学子们上上课。 李俊杰后悔今天出门,再拒绝,就要被传出知府公子看不起安阳县学了,家里还想让刘县令做女婿,不能一点面子不给。 “好,我留下来代一堂课,你们谁去给后院那位初来的张学子补课。” “我去,麻烦曹夫子教几天新生。” 曹夫子欲言又止,在王教谕的眼神下妥协。 曹夫子年长,来县学的时间长,教学经验丰富,教授的一直是为了功名苦读的秀才班。 新生班一群连论语都背不下来几篇的菜鸟,王教谕天天被气得吹胡子瞪眼,曹夫子并不愿意接手新生班。 对于新生班,异常严厉,如疾风骤雨,一堂课下来,一个个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天啊,曹夫子太恐怖了,我还是喜欢王教谕。” “还是王教谕和蔼可亲,我的手都被打肿了。” “王教谕什么时候回来教我们呀?” 蒙学第一本书,千字文,第一堂课教读音和每一句话的释义和相关典故。 现代侧重物理数学,对于古文只是熟知前几句,很少全文背诵,张慧觉得有点压力山大。 第一堂课王教谕讲了十句,如果不是没有茶水,估计能多讲几句。 王教谕回供夫子休息的茶室,命人把他的茶具端到后院竹舍。 新生班的看见了,觉得天塌了,“教谕,您不要我们了吗?” 王教谕无视学子被打肿的手,语重心长道:“曹夫子学识渊博,精研考学,你们跟着曹夫子好好学。” 新生班感觉天塌了,一天下来,不仅手肿了,屁股也肿了。 对于抢走王教谕的姓张的学子,满腹怒火。 学了一天,四页书,两百多个大字,张慧头昏脑胀,慢了王教谕几步,被几个学子堵在竹林里。 “喂,把王教谕还给我们!” “你背景那么强硬,为什么不去青远书院读书,来我们县学干什么?” “你既然和知府公子相识,为什么不请私塾先生自己在家学,和我们抢什么。” 第48章 矛盾升级 张慧无语,她竟然因为抢别人老师被堵了。 没想到王教谕在县学还挺受欢迎的。 她无所谓道:“我哪个夫子都可以,有人教就行,千字文你们都会背诵默写了吧?你们来教也行。” “哼!瞧不起谁呢!我们已经学到了论语。” “有虞陶唐的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天啊,我现在脑子里只记到玉出昆冈。” 两个人是学渣,剩下的这一个,眼神飘忽,看来也是记不全了。 真是无语死了! “三位师兄,你们确定要浪费时间跟我在这里耗着,不回去复习功课吗?学过的知识全部忘了,王教谕再好的脾气,也不会对你们有好脸色吧?” 实话刺耳,三名学子脸色铁青。 “哼!要你管!反正王教谕不会把我们赶出去的。” “对,我们是王教谕招进来的,不会不管我们的。” “你要是不把王教谕还给我们,我们有办法让你在县学待不下去。” 呵,不仅学渣,还人品败坏,王教谕什么眼光,怎么每次选的人都有问题。 张慧不禁露出鄙夷的神情,“你们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不考虑后果吗?看一下你们身后。” 三人齐齐转头,张慧趁机跑路。 “他娘的!你竟然敢诈我们!” “追!不能让她跑去向夫子和教谕告状!” “站住!” 张慧回头看了一眼,三个人面目狰狞,穷凶极恶的样子,像三头恶狼,她哪里敢停。 才跑没有几步就感觉双腿像灌了铅似的,不行,回去让春竹做两个沙袋,从明天开始,开始锻炼,明天要加餐,加肉。 她跑得急,看到人想刹车已经来不及:“大人,快让开。” 刘县令已经有了经验,扯了李俊杰一把侧身躲开,张慧直直地从两人的位置跑过去,李俊杰长臂一伸扯住张慧的后衣领,嫌弃丢人:“你跑什么,有本公子在,还有谁能把你吃了?” 三人看见蓝色七品官袍,和白衣的知府公子,登时吓得腿软, 李俊杰指桑骂槐,听得三人浑身冒虚汗,连知府公子罩着的人都敢动,他们活到头了。 “大人,公子,我们没欺负他,好好的我们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跑。” “对,我们就是找他聊聊天,什么也没做,大人明鉴。” “张学子,你说话啊,我们有没有欺负你?” 李俊杰眉头蹙起,当着他的面还敢威胁人? 他看向张慧,眼神示意问,你想怎么处理? 张慧不想招麻烦,于是便道:“我才第一天学,千字文还没学完,哪里知道论语的内容,几位缠着没完没了,我可不得找机会跑吗?” 没说出王教谕的事儿,三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认。 “对,就是张学子说的那样,学生们认为能得李公子和教谕青睐的学子,定是惊才绝艳之辈,只是没想到是真的第一次读书。” “对,大人,我们真的没有恶意。” “我们是想和张学子交好。” 李俊杰半信半疑。 刘县令对于四人是一个字也不相信,对那三人道:“你们功课都做完了?论语都会背了?” 今天一天被曹夫子打怕了,三人立马摇头摆手。 其中一个机灵地扯了同伴一下开溜:“大人,我们立刻回家做功课去。” 三人争先恐后地跑开。 刘县令转头沉声质问张慧:“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慧不在意道:“没什么。” “你觉得本官会相信?张慧娘,第一天来县学开始学会说谎了。” 刘县令脸色沉下来。 见状李俊杰生气张慧竟然联合外人来蒙蔽他:“好啊,你竟然说谎,帮那帮蠢货欺骗本公子,怎么,你是觉得本公子没本事,不堪重用,连给你撑腰都做不到?” 知府公子好大一顶帽子,张慧一脸无语:“李公子,刘大人,说到底是我的事,是不是该由我自己来解决。” 刘县令一脸严肃:“此地是县学,不是藏污纳垢的地方。” “对,若是出现那不学无术又爱欺凌同学的学子,必须扫地出门。”李俊杰附和。 张慧给刘县令竖了一个大拇指,“大人刚正不阿,佩服!” “不过,那三人恐怕没有那么好清退,他们为了王教谕而来,喜欢王教谕的教学方式。” “切,不就是一个教谕吗?他前面当县令捅出那么大个篓子,当个教谕都当不好,那几个是他招进来的吧?” 李俊杰一副要对王教谕动刀子的语气。 张慧忍不住替王教谕说两句好话: “王教谕就是傻白甜了点,看人眼光不怎么样,若遇到的是真心向学的学子,对于学子来说就是福音,他本人并没有什么架子。” 李俊杰不解:“才教了你一天,你就护上了?” 张慧摇头:“那倒不是,只是这世上品性纯良的读书人太过稀少。” 这是夸人的话吗?李俊杰一时有些无语,看向刘县令:“刘大人,这件事怎么解决?” 刘县令问张慧:“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没有?” 张慧建议道:“有一件事我不太确定,他们三个隐隐透露出有让王教谕一直教他们的信心,只希望他们是撒泼耍赖,而不是手里有王教谕的把柄,大人,您有功夫的话可以把他们三人的祖宗十八代都查一遍。” 李俊杰:“查祖宗十八代有点过分了吧?” 张慧道:“县学里的人都是作为国家栋梁之材培养的,查清楚底细是应该做的吧?” 刘县令点了点头:“本官会对今年新入学的所有学子全部审查一遍。” 张慧觉得审查所有学子,应该牵扯不到她,于是安心地回家吃晚饭,温习功课。 不能她一个人受学习的苦,有一个算一个,陪她一起熬夜学习。 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袋,睡眼惺忪来县学。 有衙差守着大门,听说在组织考试,刘县令亲自盯着,她进去后直接去竹舍自习。 她眯了一会儿,起来跑两圈,继续练字。 下午王教谕唉声叹气,怀疑自我:“张娘子,你说老夫是不是连教书也教不好?” 张慧毫不留情:“你眼光不行,以后选人的事儿,交给其他人做。” “唉——”王教谕长叹一口气,眼眶赤红,考虑是不是该和老妻还乡。 王教谕心生退意,快放学的时候,有女人在竹舍外面叫骂:“王教谕,你出来!” “你个没良心的,孩子是冲着你才来县学读书的,不然我们早就进青远书院了。” “王教谕,你别躲着不出来!” 张慧恍惚,以为是雪姨砸门。 王教谕被骂得面红耳赤,起身欲出去解释,肩膀被一只手按住:“她故意激你的,老实在屋里待着。” 张慧走了出去。 第49章 学子闹事 张慧以为是个不讲理的乡下婶子,没想到是个穿着绸缎打扮精致的妇人,不像请不起私塾老师的人。 “是他,娘,一定是他告的状!” 闹事的是昨天来竹林堵她的三人之一,昨天他自信放话王教谕不会赶出去,他的自信是来源于他娘吗? 张慧目光重新移到妇人身上审视打量,有县令和知府公子在,还敢闹事,难道家里和某位京城大官或者皇亲国戚有关系? “呦,这安阳县学竟然荤素不忌,招个女弟子进来。” 妇人一眼看出张慧是个女的,一脸嘲讽。 “王——”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张慧截断妇人的话:“你是这位学子的娘?听说今日刘县令考核新生班,不知这位学子成绩如何?” 提到成绩,妇人脸色变青,好似受了侮辱一般,“你个小贱蹄子,你懂什么,别以为穿上了学子的衣裳……” “县学乃文道传承之地,不是你家,满口污言秽语,实在玷污了县学,祖师爷不高兴,一个字都不想教给你家孩子。” 张慧再次打断妇人。 妇人火大:“你以为你是谁?你能代表了祖师爷,让……” 张慧再再次打断妇人:“学堂第一课,教的便是尊师重道,同学,你告诉你娘尊师重道是什么意思?” 被点到的男学子,有些羞愧,他娘骂骂咧咧的虽然挺让人难看的,但是娘亲是为了他好,维护道:“张学子,我娘她没读过书,说话难听了些,我们只是想找王教谕讨个公道,当初入学的时候可没有说考核不通过,便赶我们出去。况且如果不是因为你告状,知府公子才会下令让刘县令给我们布置考核吗?我们若是被赶出去,一辈子就毁了,你难道忍心吗?” 听完了这位学子的辩解,只觉得无可救药,只问道:“同学,你觉得县学是什么地方?” 学子挠头,县学隶属于朝廷,官要赶他们走,他们真的能抗衡吗?目光求助地看向娘亲。 妇人一把将儿子拉在身后,指着张慧鼻子道:“你别吓唬我儿子,把我儿子吓坏了,我去官府告你,你让王教谕出来解释清楚。” “县学是官方培养选拔人才的地方,优中选优,你口口声声不提你儿子的功课如何,是因为太过心虚吗?” 妇人发现对方根本不和她纠缠,不能拖下去,再拖下去官兵就要过来了,今天必须拉一个人下水,她怒喝一声:“你闭嘴!” 噔噔上前就要冲上台阶把张慧扯下来扇几个耳光。 张慧瞳孔微缩,没想到妇人不但不讲理甚至要动手打人。 “喂,你最好不要动手,否则你全家都得离开安阳县。” 她边警告边躲,果然请一个武师父很重要。 竹舍内王教谕整理好情绪,他一个夫子,还是教谕,不能躲在学生身后。 走出来便看到一绫罗绸缎的妇人在行凶,打人,气血瞬间涌上头,上前喝止。 “住手!” “啪——” “啊——” 张慧后退矮身躲过一巴掌,不知道王教谕怎么出来,好死不死挨了一巴掌。 行凶者反而像是被受惊了一般尖叫一声。 张慧脑子转的快,学生家长打夫子,在古代可能属于大逆不道的事。 于是指着闹事的学子娘亲气愤道: “你你你竟然殴打王教谕,我要去报官。” 她撒丫子往前院跑去告状。 “不要!你站住!” 闹事学子发出尖锐爆鸣声。 张慧回头看了一眼,对方越是恐惧,她越要做,晚了就错过时机,让闹事的母子两个冷静下来,又是一番胡搅蛮缠脱不得身。 不能告官,他娘把夫子给打了,以后他别想在县学混了。 闹事学子追了两步摔倒,痛哭呼喊:“张学子,你回来,求求你不要告官啊。” 反复地听到告官两个字,妇人终于知道怕了,王教谕脸颊红肿,想赖也赖不掉,急忙辩解:“啊,王教谕,我不是故意的,都是那个小贱蹄子!” “对不起,王教谕,民妇给你磕头了,求求你大人大量放过民妇和 王教谕脑子嗡嗡的,他这是人生第一次被女人打脸,连他老娘都没有打过他的脸,委屈呜呜。 不过谁让他识人不清呢,他灰心失落地长叹一口气:“罢了!老夫无才,教不了你儿子,你们以后好自为之!” 前院有一大群穿着非富即贵的家长带着学生群情激愤地讨说法。 衙差死死拦着,不让冲撞学院夫子,县令和知府公子。 场面学生家长占了上风。 张慧不得不高喊一声:“不好了,王教谕被打了,要出人命了!” 她这一嗓子成功让院子里所有人噤声。 “好啊!一群刁民,竟然打杀一县教谕,你们是不是要造反啊!” 李俊杰趁势发难。 “不,我们没有,我们只是想讨个说法。” 学院夫子联袂向刘县令告状:“请县令大人为我们县学主持公道, 为教谕主持公道,惩治恶意伤人者。” 刘县令好脾气已经被磨光,他冷冷地扫了一眼闹事的家长和学子:“诸位若是不满本官给出的说法,可以上告按察使司,再闹者以寻衅滋事罪论处。” 要动真格了,家长们一个个瞬间噤声。 告县令,他们活腻歪了。 “啪!”一位家长狠狠扇了孩子一巴掌:“没出息的东西,让你读书,你不珍惜机会,以后想读书老子也不给你读了。” 刘县令身旁的田虎沉喝一声:“吵什么呢!要教训孩子回家教训去,想坐牢的留下!” 没有人想要坐牢,几乎眨眼间,院子里的人散了个干净。 曹夫子转身关切地问:“你,那个谁,教谕伤得严不严重?” “百里夫子,你去百草堂请个大夫来。” 百里夫子正要应下,刘县令开口道:“百里夫子且慢,田虎,去仁心堂请闻大夫。” 请闻大夫出马,曹夫子立马感谢刘县令:“多谢县令大人对县学的人关照。” 刘县令摆摆手,然后对四喜吩咐:“四喜,你带几个人去看看教谕伤势,将伤人者拿下。” 正说着,王教谕顶着半张红肿的老脸,领着闹事的母子两人出来。 众人看向张慧,一个巴掌能出人命? 张慧翻了个白眼,她不那么喊,能那么快把闹事的家长们都赶走吗? 田虎:“大人,这个伤不用劳烦闻大夫吧。” “去请,多带点救心丹。” 王教谕对身后闹事的母子挥了挥手,示意赶紧走。 刚刚来的时候大家一起来的,现在就剩他们母子,面对那么多衙差,还有脸色黑沉的学院夫子和一身官袍威严肃穆的县令大人,妇人头晕眼黑。 “娘,你别晕啊!娘!” 第50章 谢远安弟弟 他都放他们走了,竟然还作妖,王教谕心口发堵。 “教谕,教谕,你千万别晕啊!”张慧担心老头被气晕过去,忙扶住王教谕。 王教谕捂着胸口,想说他没事。 曹夫子走过来恨铁不成钢道:“王教谕,县学的脸真是被你丢尽了,竟然被学生打了脸!” “曹湛明,你——” 曹夫子扫了张慧一眼,训斥:“还愣着干什么,不快把教谕扶下去看大夫,没看到教谕话都说不利索了吗?” 这位夫子好严厉,绝对能摆平闹事的母子,张慧扭头对衙差求助:“大哥,搭把手。” 张慧竟然听从曹夫子的安排,王教谕心气瞬间泄了。 他被扶到茶室,衙差出去,张慧倒茶,他忍不住哀叹:“你是不是觉得我连曹夫子都比不上?” 自从被无良师爷骗了吐血之后,王县令好像留下了后遗症,张慧把茶递过去道:“这世界上大多数人畏威不畏德,很多时候善意未必能换来真诚,这种时候曹夫子肯出面,摆平那对母子,咱们得和人家道声谢。” “哼!”道理是这个道理,王教谕知道曹夫子在处理师生关系这一块比他强,但是怎么能示弱呢,“你是不是挺向往有曹夫子这样的夫子教你。” 张慧无语,这王教谕吐血后遗症发作起来怎么娇气的像个小姑娘似的。 她没接茬,喝了两口茶水,起身道:“我出去看看情况。” 她刚出茶室便看见刘县令带着一个少年学子走来,在和少年眼眸对上的那一刹那,她仿佛看到了另一双眼睛,冷艳高贵,时常含着鄙夷嫌弃厌恶的光芒,将她钉在三尺之外,不敢靠近半分。 深埋在原主脑海深处的记忆翻涌出来,冰天雪地里,她用冰冷的井水给谢远安洗衣服,她的手冻得麻木,还得了风寒,被谢远安喂苦药,大难不死,她长了记性,从此离谢远安远远的,能不靠近绝对不靠近。 她的手仿佛还记得那冰冷麻木仿佛冻掉了的恐怖感觉。 张慧不自觉流露出厌恶的眼神。 刘县令见了,心中有了谱,白亦安九成是谢远安的弟弟。 “咳,张慧娘。” “大人,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家了。” 她不想和谢远安有关的任何人扯上关系。 张慧路过一行人身边的时候,好看的少年略显稚嫩的声音响起:“谢远安抛弃你,派人杀你,你难道不想报复吗?” 白亦安竟然说话了,刘县令立刻对身后的两个衙差使了下眼色,去拐角守着,别让人靠近。 “你以为杨嬷嬷死了,杨家就会善罢甘休了吗?” “谢远安马上要娶杨家嫡女了,杨家的人是什么性格,你应该领教过了,他们不杀了你是不会罢休的,你难道要坐以待毙?” “呵,他们想杀我,让他们尽管放马过来。” 小屁孩,想利用她当工具人,没门。 “你是个窝囊废,没人要的废物!” 小屁孩,才多大就满心思想要报仇,长得还没有她高,没有她壮,瘦得跟麻杆儿似的,风一吹就倒,能活多久。 少年叫嚣得越大声,张慧走得越快。 忘了收拾书包,径直出了县学。 踏出门的那一刻,她长舒一口气,读个书都不清净,一天天的破事那么多。 这县学张慧有点不想来了,那两套犁耙,她也不是非要不可,等到秋天,她棉花收了,一斤哪怕卖两百文,也能卖不少钱,有钱还能买不到农具。 从明天开始摆烂,不,她的首要任务是种田,其次学习。 “主子,您的包呢?” 张慧回到家,春桃问起,她才想起来书包还有文具没有收拾,没有拿回来。 “忘记了,在县学反正也没人偷,今天大家早点睡。” 不用被逼着熬夜学习,春桃等人松了一口气。 但是又觉得可惜,读书的机会对农家来说难得,对于农家女子来说更是奢求,不能堕落。 于是第二天打算摆烂的张慧,被丫头们到点叫起床。 张慧想要摆烂,奈何丫头们太积极,迷瞪着眼睛,提着饭篮子去县学。 县学门前,昨天那个少年,谢远安弟弟,捧着书在读,他的身后站着两个身配大刀的粗布麻衣的武卫。 那气势,还有大刀的制式,一看就是锦麟卫的人。 白亦安收起书,冷冷地对张慧道:“你迟到了。” 真是越想避开什么,越避不开,张慧无语片刻,问道:“你特意在等我,为什么?” 白亦安翻了个白眼,“夫子吩咐的,你脸还没有那么大。” “夫子?”昨天她走后发生了什么?“你也被刘县令安排跟着王教谕一起学习?” “王教谕病重,你以后和新生班一起上课,由曹夫子授课。” 白亦安抬头观察张慧神色,新生班的都觉得曹夫子严厉,害怕曹夫子,他故意吓唬张慧:“曹夫子很严厉的,迟到的人会挨板子。” 小屁孩,当她是吓大的吗?“你走路这么慢吞吞的,小心我向曹夫子告状。” 白亦安刷得变脸,脸色阴沉地骂了声:“小人!” 甩开步子,走向新生班教室。 张慧比白亦安腿长,轻轻松松跟上,白亦安气得脸颊鼓鼓的。 学子们在晨读,白亦安喊了声:“报告。” 读书声瞬间停歇,屋子里静谧无声,一双双好奇的目光射了过来。 不知道是古代学堂也有打报告的习惯,还是作者按照现代习惯写的,反正世界是架空的历史朝代,张慧惊讶了一瞬迎上学子和夫子的目光。 “夫子,张学子迟到了。” 曹夫子走了过来,手里拿着戒尺,“亦安,你先回你座位上。” 白亦安回头看了张慧一眼,等着看张慧受惩罚。 曹夫子面相古板严肃,张慧不禁心里有些紧张,看着曹夫子。 “张学子,你昨天学到哪里?” 只是考问吗?张慧略微回忆了一下道:“千字文,第四十句,存以甘棠,去而益咏,讲的是周召公在甘棠树下理政,去世后百姓怀念歌咏其德政的典故。” 曹夫子满意的点点头:“嗯,张学子,你的座位在白亦安旁边,日后互相督促,共同进步。” 张慧顺着戒尺看过去,白亦安的座位在第一排正中间,她的粗糙的笔墨纸砚就在他旁边的书案上,其他的位子都坐的满满的。 她谦虚地对曹夫子道:“希望不会打扰到白学子。” 白亦安没想到曹夫子对张慧那么宽容,肯定是看在知府公子面子上。 张慧拎着篮子走向座位,白亦安低声不忿道:“下次测验如果你拿不到第一名,我就让曹夫子把你座位换掉。” 幼稚!小屁孩!“如果我拿了第一,你还怎么拿第一?” 可恶的女人,白亦安握紧拳头,怒目而视。 第51章 学习搭子 “亦安” 白亦安被曹夫子点名,瞬间收了情绪,变回乖乖学子,起身:“是,夫子。” “你来讲一下,存以甘棠,去而益咏的一下句。” 张慧惊,曹夫子针对她的授课已经开始了!!! 她忙翻开书,竖起耳朵专注记。 白亦安,快速地说出下一句,然后是下一个人。 一人一句,刚好二十句,她一天的学习量。 之后曹夫子扔给她一张纸,上面是带笔画的那二十句的每个字的写法,然后带其他人读论语。 难怪说曹夫子说共同进步,她又不是天才,二十句古文,只听一遍她怎么能记得住。 张慧边练字边偷偷瞄白亦安。 一个时辰后休息,张慧求助的话没有说出口,便被白亦安拒绝:“你别想我会帮你。” 张慧只好拿出筹码:“谢远安。” 白亦安起身的动作僵住,他同母异父的哥哥,听说有宰辅之才,为什么会只考了一个进士,难道传闻都是假的? 一个白白胖胖的肉包子被塞到白亦安的手里,白亦安条件反射地想要扔掉。 张慧边咬包子边威胁:“你要是敢扔,我就告诉夫子你浪费粮食!。” “哼!别以为你讨好我我就会帮你!”白亦安坐下吃着包子拿起书重新看。 “唉,只能另外找其他人帮忙了。”县学有食堂,不过住在县城的人家都会带饭食,饭团,包子,鸡蛋或者饼,陆陆续续有人打了水回来,张慧扭头物色人选。 白亦安见状,轻咳一声:“咳,去帮我打杯水来,讨好人就要有讨好人的样子。” “不用那么麻烦,你把你水杯给我。” 张慧把自己带的茶水倒给白亦安。 白亦安:“茶水凉了,我要喝热的。” “有的喝就不错了,赶紧吃完给我讲讲,不然我在旁边一直叨叨,让你没有办法专心学习。” “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我突然觉得求人不如威胁,你好像挺爱学习的。” “你卑鄙无耻!” 白亦安被拿捏住死穴,谁也不能打扰他学习,他想出一个主意,对张慧道:“看你的样子心思也没有在学习上,我教会你,你离开县学怎么样。” 张慧愣了一下,眼睛一亮拍了一下白亦安的肩膀,称赞道:“你小子真聪明!” 她学完了,完全可以回家练习,不用浪费时间在县学,其他时间她可以去地里,不耽误干活。 “我们赶紧的,学完以后,我离开,夫子问起,你就说我去地里干活了。” 早餐加活动时间,小半个时辰左右,快到点了,白亦安赶张慧走:“笨死了,忘记了明天早点来,我重新教你。” “先谢了,小神童。”张慧心情好,对白亦安的称呼也变了,她把篮子留下:“剩下的包子留给你中午吃,我明天再给你带。” 她收拾纸笔和砚台离开。 回到家,被林秀娘逮到嘲笑:“呦,终于腻烦开始逃学了。” “主子,你怎么这个时间回来了?”春梅从厨房伸出头。 “主子,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东西了?” 张慧笑着摇头:“不,我找到了学习搭子,以后可以早早地去,早早地回,大家先忙吧,小霜儿,来我教你今天的内容。” 白亦安向曹夫子替张慧请了假,曹夫子没有说什么。 中午的时候麦子回来拿梁村请工的工钱,张慧问了一下地里的情况,棉花长到多高,让麦子观察着,一膝来高的时候,回来告诉她,她教他们如何打理棉花。 春竹爷爷送来的竹叶青茶叶钱一并结算了。 她预计需要十来天,差不多可以将千字文学完,可以向夫子请两天假去地里看看。 第二天早上验收抽查功课,张慧过关,曹夫子对张慧的早退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 天气越发炎热,大家食欲不振,张慧想吃凉皮和凉面。 麻酱拌面或者凉皮,加上黄瓜丝,浇上辣椒油,夏天来一口,绝对开胃。 凉皮的话,林秀娘会蒸米皮,用蒜泥加醋和香油拌了,加上青菜,爽口好吃。 林秀娘对张慧道:“蒸米皮家家户户都会,没什么稀罕的,倒是你说的那个麻酱,安阳县没听说过谁卖,可以鼓捣下。” 缺了麻酱,差点味道。 张慧让春桃去买芝麻,芝麻的价格有些高,一斤芝麻三十文,可以出三四两香油,麻酱不会太多,喜爱吃麻酱的一次能吃半瓶。 芝麻的产量也就一百多斤,这做出来的芝麻酱,得和香油一样,一两卖个五六十文,加上其他佐料,米皮可以用最便宜的高粱米蒸,这价格也卖不了太低,卖个大几十文才有赚头,在安阳这样的穷地方根本没人会买。 首先推广麻酱的地区应该是北方富裕地区,如果注定卖给富人的话,麻酱一瓶怎么也得卖上一两,赚富人的钱,要赚就多赚点。 香油瓶用的是胖肚窄口的瓷瓶,一瓶可以装二两。 如果要自制芝麻酱卖的话还得定制麻酱专用的瓶子。 麦子收了可以种芝麻大豆高粱,可以种二亩地芝麻试试。 她让春桃把买的芝麻收起来,林秀娘奇怪地问:“你不鼓捣你那个麻酱了?” “太贵,等以后咱们在府城开了铺子再弄,芝麻留种,秋天吃自己种的,不心疼。” 林秀娘想连她家这个嘴馋的吃货女儿都觉得贵,可能真的贵。 没有麻酱,吃不成麻酱凉皮和麻酱拌面,可以吃葱油拌面,肉酱拌面,加红烧肉和鸡蛋。 林秀娘拽住张慧说:“铺子,你要是没时间的话,我去找,现在去府城,只要是安远府的人,拿上户籍文书就成,不需要去衙门办路引。” “您是想开绣铺?”张慧想起了酸梅汤,也不知道还剩多少。 林秀娘道:“安阳县布庄没有好料子,春梅几个手艺不错,白白浪费了。” “等两天,我看下拉面能不能做出来,开个食肆。” 张慧让春桃拿出去年烧制的蓬灰,制好蓬灰水,准备食盐,然后和面。 林秀娘在一旁扇着蒲扇瞧着,忍不住担忧:“你行不行,还是让春桃来。” 现代她心烦的时候便会跟着短视频,制作吃的,美食治愈一切。 拉面劲道,她自己就爱吃,还有鸡丝凉面,大盘鸡烩面,等母鸡不下蛋了可以宰了吃。 添加蓬灰水制出来的面呈黄色,林秀娘有个担忧:“这面好吃是好吃,就是这个颜色,大家会不会以为添加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张慧愣了一下,想了想道:“蓬草灰没毒,没事,面不会定价太高,葱油拌面三文钱一碗,加一个鸡蛋两文钱,红烧肉三文钱一勺,一碗面二两,加面的话一文钱二两面,便宜好吃,会有人吃的。” 林秀娘:“两文钱一个鸡蛋,你知道咱们县城鸡蛋卖三文钱一个吗?” “没事,咱们自己养鸡,听春竹娘说现在每天收三四十枚鸡蛋,七八月份新鸡下蛋,日收可以达到一百多两百枚,而且养鸡规模需要扩大,明年日收可以达到一两千,肯定需要卖掉,两文钱的话不算亏,现在鸡蛋可以先限量。” 第52章 新昌府来人 翌日一早,白亦安看着篮子里红烧肉鸡蛋葱油拌面,“现在不过寅时末,你让我吃面?” 张慧俯视了一眼白亦安,用略带嘲讽的语气说:“你觉得你吃那么少能长高吗?” 白亦安愤怒,他才十岁,身体还会长的,看了一眼碗里的红烧肉,嘴毒地回怼道:“你就是肥肉吃多了,被猪油堵了脑子,才会变得这么笨,二十句话,学一个时辰才学会。” 今天定好了去府城,张慧着急学完了回去,被怼了也不生气。 “行,我承认我笨行了吧,赶紧吃吧,面坨了就不好吃了。” 白亦安哼了一声,端起碗开始吃,他自出生起便体弱,每天吃的都是药膳,味道古怪,他对于吃饭这件事并不上心,能让肚子不饿就行。 红烧肉入口即化,青菜解腻,面劲道一股葱油香,胃口刚刚打开,面没了。 白亦安幽怨地扫了一眼张慧,抠门,就几根面条。 “嗝——” 肚子没出息地打了个饱嗝,白亦安涨红了脸。 张慧瞥了一眼,没想到这小子饭量真的那么小,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饭量也太小了。 对上张慧嫌弃的眼神,白亦安气恼:“哼!你明天带二两面来,我绝对能吃完。” 张慧递了一个竹筒给白亦安:“胃口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养大的,喜欢吃我明天再给你带,这里面是面汤,原汤化原食,喝点。” 白亦安盯着竹筒不动。 张慧补充道:“竹筒是新的,放心,我的东西也没有让别人用的习惯。” 哦,白亦安接过竹筒喝了一口,说了一下评价:“面稍微有点咸。” 忘了,小孩子的餐食宜清淡,“我明天少放点盐。” 吃完喝完,差不多五点钟,有学子陆续进来。 “哇,好香,谁那么早就开饭。” 白亦安耳根瞬间红了,用书挡住脸,装作听不到。 “太缺德了,大早上的谁还读得进去书啊。” 张慧环视一圈,议论的声音瞬间消失,一碗葱油面至于吗? 她戳了戳白亦安问道:“白学子,这句怎么读?” 白亦安嗔怪地看了张慧一眼,压下那股羞耻心讲解。 晨读,在葱油的余香中度过,吃饱的两个心无旁骛,而其他学子一个个心不在焉。 一个时辰后,曹夫子宣布下课,张慧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曹夫子把张慧叫了出去:“以后不许再带吃的进县学,学子们是来求学的,不是来享乐的,你不要把你贪吃的习惯。” 张慧挠头,曹夫子语气严厉,她也不敢顶撞,只能回去对白亦安说句抱歉,以后不能带饭了。 白亦安看张慧的眼神瞬间变得嫌弃,“笨死了!” “抱歉,抱歉,等放学了可以来我家里吃,让我家丫头们给你做。” 为了少被白亦安骂两句,张慧匆匆收拾完东西跑出教室。 没有看到白亦安的眼神变得阴鸷,整个人散发着阴郁的气息,都去死! 回到家,林秀娘已经收拾好,就等张慧了。 她换了衣服,拿上户籍文书,一起上了从红姨家借来的马车。 到了城门口的时候,马车后面有人喊她:“张娘子,等等!” 是田虎的声音。 田虎是衙差,城门卫拦下马车,马车停下来,张慧探出头朝后看去,田虎近前喘着气道:“你下来吧,新昌府来人,指名道姓要见你,有啥事改天再办。” “对方没说啥事吗?”张慧打探了一句。 田虎摇头:“说见了你再说。” 什么事整的那么神秘,张慧转头向林秀娘说了声:“县令大人找我有事,您等会,我去叫春竹陪您一起。” 林秀娘不在意:“没事儿,有你刚叔呢,你要是来府城,直接去知府府上找娘。” 张慧点头应下,叮嘱刚叔把林秀娘送到知府门口。 跳下车和田虎一起回县衙,见到新昌府来的人。 新昌府的知府郑大人和司农官梁大人。 张慧奇怪最近怎么了,知府大人那么闲吗? 见过礼之后,她等郑大人开口问话。 郑大人:“听说你擅长种田?” 张慧不敢自大,万一被打脸了怎么办,于是谦虚道:“肯定比不上梁大人。” 梁大人脸色微苦,皱了皱眉道:“比不得你们这些小年轻,又是蕃椒红薯土豆,又是番茄玉米的,本官也是第一次听说。” 番椒红薯土豆,这三种农作物是谢远安献上的她知道,番茄玉米应该是齐思源献上的,男主和男配斗起来了。 蕃椒种子她已经有了,红薯土豆番茄玉米的种子,就看新昌府了,张慧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郑知府。 郑知府悬着的心落在实处,露出一抹笑容:“看样子梁大人说的那几种作物你都能种出来。” 张慧保守地回道:“理论上可以,不过我也不能百分百保证产量能达到传闻中那么高的产量。” 也就是可以种出来了,郑知府嘴角笑得咧开,“好,只要你能种出来,想要什么奖励都可以。” “咳” “咳” 梁大人和刘县令齐齐咳嗽。 郑知府收起笑容,眸色凌厉地瞪了梁大人一眼。 张慧看向刘县令,有什么话不能直说,咳嗽什么。 刘县令低头看着茶杯,仿佛刚刚咳嗽的不是他。 爱说不说,她转过头,对郑知府道:“我要红薯土豆番茄和玉米的种子,不用多,红薯土豆一百斤左右,番茄种子一两,玉米十来斤就够了。” 郑知府笑呵呵地点头答应:“可以,如果你能让新昌府的土地都种上,奖励你一千两白银。” 听到一千两白银的时候,张慧眼睛亮了一下,正要答应,刘县令再次咳嗽了一声。 张慧侧目,刘县令你有话倒是说啊,她转过头,一看刘县令又在低头看茶杯。 “刘县令放心,人会给你还回来的。” 郑知府对张慧充满信心,有信心留种子,一定有本事种出来。 听说因为种植失败,大将军已经砍了两个人,刘县令觉得张慧此行并不乐观,顶着冒犯郑知府的风险提醒了一句:“张娘子在锦麟卫挂了名,郑大人可得把人留住了。” 呵呵,张慧娘的身世,他们早打听清楚了,大将军虽然专横,对于邺王还是有些忌惮的,如果不是下面的人非要作死,他早派人把张慧娘请过去了。 郑知府向刘县令保证:“大人,放心,大将军对张娘子也是赞誉有加,必定会完璧归赵。” 新昌府果然是个军事重镇,预料之中的事,张慧一点也没有慌乱。 新昌府的黄土地非常适合种植红薯和土豆,和玉米,难点是番茄,娇贵不好坐果,她有信心搞出来。 快点出发吧! 第53章 苦咸水难题 刘县令暗暗叹气,他已经尽力提醒了,平时挺机灵的,今天怎么那么木,一点眼色也不懂,要被气死。 两个农官,懂的东西不比她多,都解决不了新昌府土地的问题,她逞什么能。 刘玉麟气坏了,他该怎么向上峰交代。 张慧坐着知府的马车,一路急赶,她快被颠飞起来,下了马车,感觉腿都快站不直了,扶着马车站稳,揉了揉被颠疼的屁股。 抬眼望去,一座座灰不溜秋的帐篷,外围的木栅栏也泛着陈旧的颜色,四周是一望无际的辽阔的黄土地。 轻轻的一阵风,扬起黄沙,灌个满嘴,沙粒感很重。 张慧踢了踢脚下的黄土地,她的信心像黄沙一样黄了。 治沙,现代用了二三十年的时间,几代人的心血,才让沙漠有了绿洲的样子。 “大人,您不会想要把红薯土豆种在这种地方吧?” 张慧没提玉米,红薯土豆都种不好,更别说玉米了。 郑知府有些心虚地避开张慧的视线,“咳咳,我们进去见了大将军再说。” 张慧看向一旁的梁大人,挪步到新昌府司农官梁大人身旁,“梁大人,真的要在这里种啊?” 梁大人瞄了一眼,见张慧脸上未见愁苦之色,心道到底是年轻人,初生牛犊不怕虎,“咳,新昌府的农官都在,有事大家一起商量。” “好”,不是她自己一个人就好。 梁大人:年轻人心态就是好。 守门的士兵认得郑知府身上的官服,看了一眼没有拦。 跟着郑知府直接进了营地,走向中间最大的营帐。 百十号人在大帐前的空地上练兵,领头的模范生见了他们,突然蹿了过来,“哎呀,郑知府你可来了,这就是安阳县那个会种地的小娘子?” 张慧吓了一跳,后退三步躲在梁大人身侧。 “胆子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大啊,脖子那么细,砍起来一点也不爽快。” 男子脸上充满了恶意,像一个恶徒。 “风小将军!”郑知府拉下脸,侧身挡住风小将军的视线:“这人你可打不得伤不得,你也得看住大将军,除非风家想得罪邺王殿下。” “周邺?”锦麟卫指挥使,当今圣上最信任的人之一,奉命暗查百官,锦麟卫神出鬼没,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查到头上,风小将军收敛恶意,打量张慧,悄声问郑知府:“这女子相貌平平,怎的入了邺王殿下的眼?” 郑知府翻了个白眼,这是能光明正大打听的吗? “别让大将军久等,赶紧进去禀报吧。” 风小将军进去禀告,郑知府回头安慰张慧:“不用怕,大将军是个明事理,不会随便打杀人的。” 张慧一点没有被安慰到,怀疑之前砍过人,还是农官,不过红薯土豆那么好种,一个有经验的农官不应该种不出来啊。 梁大人不是说还有其他农官在吗,为什么那位农官被砍了呢? 那位风小将军看起来也不像是会随意砍人滥杀的蠢货,大将军头脑也不会差。 风小将军通禀之后,让他们进去。 大帐里,只有大将军一个人,身材魁梧,虎背熊腰,和原主爹不相上下,不过更威严霸气,精光内敛,像一把长枪,不见锋芒,出招时一击致命。 原主爹多了几分市井之气,专横霸道,像一把大刀,横扫千军。 “哈哈,果然是个胆大的,这营地敢直视本将军的没有几人。” 风大将军表现出对张慧欣赏的神色,郑知府暗暗松了一口气:“人本府给你带来了,没事本府就告辞了。” 不给风大将军挽留的机会,转身就走。 张慧震惊地望着郑知府大步离去的背影,后知后觉她被坑了。 她转头去看梁大人,瞥见梁大人仿佛被抛弃的小狗似的可怜巴巴的眼神,心里瞬间平衡了。 “咳,本将军不是一个严肃的人,只要你们好好干,把那什么红薯和土豆玉米种出来,就可以回家。” 这怎么还搞上囚禁了呢?张慧不敢置信地回头瞪着风大将军,你是大将军也不能搞囚禁啊。 风大将军紧张,难道他说错话了?求助地看向小儿子。 风小将军回了一个眼神,爹,没错,“咱们西军大营不是谁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老老实实地把粮食种出来……” 风大将军觉得不对,黑脸踹了儿子一脚,“滚出去训练去!” 好一个父慈子孝的场面,张慧忍不住对着风小将军笑出来,嘴贱活该! 笑出来就对了,女娃娃就该开开心心的,风大将军豪放道:“以后如果风无殇欺负你,本将军给你做主。” “大将军放心,他还欺负不到我头上!” “好”,风大将军高兴,他就欣赏有胆色的人。 全程只有风无殇受伤,风无殇想要发作,被风大将军一个眼神制止,给张慧一个你等着的眼神。 “大将军,要在哪里种,让人带我和梁大人过去吧。” 张慧不想浪费时间。 对于积极主动的青年,风大将军很看好,道:“走,本将军带你去。” 张慧点点头,跟在大将军身后。 梁大人一点也不想被大将军注意到,落在张慧身后。 安排的试验田在后营,挨着马厩和仓库,取用东西方便,负责人是秦校尉,介绍完之后,张慧便被大将军扔给秦校尉,让她以后有事找秦校尉。 秦校尉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兵,听说张慧会种地,拜托道:“听说红薯土豆亩产能够达到三四千斤,孩子你可一定要种出来。” 张慧瞬间觉得有千斤重担压在了肩膀上。 这里的每个人都脸色土黄,不知道是因为饥饿,还是天天被风沙吹的。 她正色地回了句:“我努力。” 然后便想先去看看种子:“秦校尉,还有种子吗?还是都已经种上了?” 秦校尉回道:“土豆种子还有一桶,红薯已经没有了,玉米都已经种上了。” “田里的事情梁司农清楚,我去把土豆种子给你拿来。” 梁大人点头,对张慧道:“咱们试种的田在这边,你过来看看。” 张慧跟着梁大人走,在营帐的后面一片田地,有个三四亩的样子,两位农夫模样的人在浇水。 走近了发现苗上有黄叶,叶子窄小皱缩,发育不良,马上要枯死。 整片田地的苗都是这个样子,张慧挠头,抬头问梁大人:“怎么会这个样子,苗都要枯死了?” 梁大人愁苦:“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呀,一开始按你那方法挺好用的,柳枝水生芽,把带芽的块切下来,种在施好肥的土里,浇水等着生长,头半个月好好的,谁知道突然叶子开始变黄,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几天都得全军覆没,你给看看,能找出问题在哪儿吗?” 她又不是神仙,就算救回来产量肯定也会有影响。 都发了芽,肥和水都不缺,按理来说没有问题,直到她拔了一株枯黄厉害的红薯苗,在根部发现了盐粒,又尝了口正在浇的水,又苦又咸。 “呸!是水的问题!这种水根本浇不了地。” 苦咸水,多浇两次,好土地也能变成盐碱地,盐粒都出来了,这水中盐分很高,再浇苗直接死了。 第54章 蒸馏装置 “我就说这水浇不了地,唉,可怜了牛大人。” 张慧默不作声,她只是郑知府请来救个场子,不掺和官场是非,个人恩怨。 听这位孙大人的意思,是所有被请来军营种田的农官都知道苦咸水的问题。 梁大人轻咳一声,给旁边沉默寡言的田大人使了个眼色,田大人把孙大人拉走,不让再说前头两位官员的事儿。 对张慧解释道:“咳,附近只有一处水源,而且新昌府都是这样的水质,老百姓都是喝这样的水长大的,大将军也没办法。” “水是军营里的士兵挑回来的,用别的水只能自己想办法,张娘子,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苦咸水的处理,现代工业通常采用反渗透膜处理技术,反渗透膜用塑料制备,啥都没有的古代,张慧只能想到用土办法蒸馏,得到纯净水,再配置营养液。 唐代便出现了烧酒,也就是高度白酒,已经有了蒸馏设备。 张慧道:“我唯一能想到的是把这些苦咸水蒸馏得到纯净水,再添加其营养成分,给作物浇水,酒坊应该有此类装置。” 梁大人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下去:“你说的办法,种一两亩地还行,无法推广到整个新昌府,无法让大将军满意的。” 提到整个新昌府,张慧忍不住吐槽:“新昌县的土质没有这么差啊,还能种出青菜来,水质也不会差到浇出盐来,都能熬盐卖了。” “咳,”大将军的意思谁敢违背呢?梁大人道:“你的办法可行,先把眼前的难关度过去。” 张慧点头:“老祖宗几千年都过来了,这种水质应该能生长其他植物,古书里肯定有记录能淡化苦咸水的植物,或者高产可以充饥的作物,我才学习认字,大人们可以翻一翻农书找一找,咱们试着种一种。” 梁大人觉得有道理,夸了张慧一句:“张慧果然聪慧。” 张慧谦虚,“我只是爱吃,好吃的都想自己种一种,听说好多都在书里记载过,平时见都没见过,大人别笑话我就成。” “爱吃好啊,老百姓累死累活就是为了一口吃的。” 梁大人受到启发,给郑知府的信里,除了讨要农书之外还加上食谱,药草之类的相关书籍。 蒸馏设备,张慧直接向秦校尉讨要,另外要鲜柳枝,醪糟一桶,艾草青蒿可以去梁村割,稻草秸秆也需要,马上夏粮下来,秸秆能收多少收多少,蓖麻和辣蓼草,带根收。 秦县尉提来的土豆种子,放在木桶里用沙土保存,光滑没有干瘪,可以种植。 晚上吃的是大锅饭,馒头稀饭,馒头她吃了,稀饭是一口也喝不下去,喂给了马。 她找秦校尉商量能不能给她白面和猪油还有小锅蒸笼,她自己做饭吃,再给点蔬菜种子,她自己种。 秦校尉一口答应。 张慧放心回去睡觉。 晚上,白亦安用竹叶吹曲子,凄凉寂寞,听得人悲伤落泪,被喊停,子夜守卫困倦时,一只松鼠流进房间。 白亦安将信纸绑在松鼠腿上,松鼠一溜烟爬到窗户消失不见。 他怔怔地望着屋顶,忽然咧嘴,扯出一抹大大的笑容,如同幽暗地狱无声盛开的食人花,恐怖危险。 宰辅之才的谢远安和毒妇谁更胜一筹呢? 好期待他们斗起来。 早上张慧是被渴醒的,昨天除了早上出门的时候喝了汤,赶了一天路一口水也没喝。 后悔昨天为什么答应那么快,什么都没有准备,连套换洗的衣服都没有,更别说洗澡了。 她出去转了一圈,仅限于后营,如果要去前边的话需要秦校尉批的条子。 后营里静悄悄的,大清早的没有一个人,她去后面的农田,发现三位农官都在,孙大人和田大人坐在田埂上,无神地望着天空,梁大人在田里转悠,眉头紧皱。 大清早的大家就这么丧,现在什么都没有,张慧也坐在田埂上放空。 半晌午的时候,秦校尉和士兵拎着水桶,牵着马儿,马儿背着柴火,训练归来,七百多号人,都是满脸风霜的痕迹,看起来像五六十岁,这地方的生活条件,可能也才三四十。 看得张慧心里不是滋味,无论她还是原主都算没有吃过苦,这地方才待一天她就想回家。 张慧找秦校尉,秦校尉道:“张娘子,你要的那些东西最快天黑能到,饿了渴了,伙房有水和干粮。” 苦咸水她是真的喝不下去,她还是等器具到了,蒸水喝吧,“打扰了,我看一下打回来的柴,上面还带绿色的枝叶,想问是生长在水源附近吗?” “哦,你说的是这些红条子,湖边全是这种树,很大一片,马儿吃叶子,咱们砍来当柴烧,你想看就看。” 红条子,枝干笔直细长,表皮红褐色,张慧想起来小时候在老家的沟里见过,枝条可以用来编筐,玩儿糖稀也喜欢用这样它,学名柽柳,习惯称红柳,耐盐碱,花期长,可以做蜜源植物。 张慧谢过秦校尉,跟着马儿到伙房后面的柴火垛,选了二十来根适宜扦插的枝条,拎着半桶水回帐篷,把枝条放进水里等着生根。 中午饭她逼着自己喝了一碗稀粥,下午蒸馏装置送来,特制的釜甑,伙房改了一下灶台,墩上加水蒸馏。 同时送来的有秸秆,柳枝,她要的小灶的器具和粮油,让伙房在她帐篷里砌了一个小灶,将秸秆放在蒸笼里蒸,挤出水来,自制蒸馏水,喝了点润润嗓子,制作面团,锅里的水熬的差不多干了,把火熄灭,利用灰烬烤面饼。 烤了有五个,她吃了一个,面粉的焦香味,满足。 剩下的四个和面团,她拿箩筐装了去伙房,给其他人尝尝。 伙房管事吃过后,很满意,大家看蒸馏出来的那一桶水目光炙热。 张慧忍不住提醒:“蒸馏水并不能直接长期饮用,不能当普通饮用水大量饮用。”她怕有人不注意喝出病来。 伙房管事大手一挥:“没事,可以煮茶,煮粥。” 刘大人赞同:“对,只要别让我再喝苦咸水就好了。” 田大人附和地点头。 梁大人赞叹:“张娘子果然聪慧,釜中蒸水,釜下烤饼,一点没有浪费。” 为了不浪费柴火,伙房管事立刻行动起来。 张慧回去挖土,准备苗床。 第55章 天子使臣 晚上吃到烤饼和没有苦味的菜粥,风无殇诧异:“大将军,咱们军营什么时候换厨子了,神仙厨艺啊,竟然能把苦咸的汤水变得甜滋滋的,哪里请来的?” “安阳县的张慧娘,”大将军感叹:“只需要区区一套酿酒的器具,就能让我西军将士,免受苦水之苦,一群酒囊饭袋。” 风无殇摸了一下鼻子,感觉被牵连了,“大将军,军中禁酒,若是让上面知道了,不好交代吧。” “本将军已经传信给郑知府,增设城中酒坊,收集水。” 从蒸馏装置提议成功后,就没有再缺过水,他们专心拯救红薯土豆。 黄沙本来土质就疏松,马粪也比较疏松,改为发酵后使用,在沟底铺上稻草,形成井字,固沙保湿。 忙活十来天终于重新种上。 梁大人从古籍中发现了芜菁,产量高,可充饥。 于是他们每天主要就是挖沟铺秸秆,为种植芜菁做准备。 泡在苦咸水中的红柳生了根,张慧提着桶给其他人看,说了种植红柳,以及养蜂酿蜜的计划。 刘大人感慨:“牛大人,如果再稍微等一等,就不会被砍头了。” 张慧沉默,默念和她无关,默默拎着桶离开,去找秦校尉,说了她的种红柳养蜂蜜的计划。 秦校尉高兴道:“好,你把桶留下,我去向大将军一起禀告。” “我和您一起去见大将军,这红柳最好先在靠近水源的地方种植,其他地方等下了雨之后,移栽。” 张慧拎着桶跟在秦校尉身后,去找大将军。 营帐内多了好多人,人员挺杂的,锦麟卫的人,加官府的人,不知道在商量什么大事,她没敢提回家的事儿。 说了红柳蜜的事儿之后便和秦校尉,退了出来。 她想回家了,她的棉花该修整了,少收一百斤就是二三十两银子,如果没了的话,她跟大将军得多要点银子。 张慧心中郁郁。 苍狼今天是奉了邺王殿下来要人的,“大将军,天子使臣不日将要抵达,您怒杀两个农官,这过错总不好推到一个姑娘身上。” 大将军拍了拍胸脯:“本将军一人做事一人当。” 苍狼道:“文武百官上奏,陛下不应该专宠贵妃,建议广纳秀女进宫,虽然陛下并未采纳百官建议,但是太后娘娘,下了懿旨,招几位大臣的女儿进宫陪伴,大将军觉得贵妃娘娘撑得住吗?” 风家一身荣辱皆系于贵妃,贵妃失宠,风家全家跟着遭难,大将军敢拿一家人的命赌吗? 大将军眉头紧皱,他实在舍不得,瞧瞧人姑娘才来几天,就想出这么多好主意,真要把人交出去,不相当于把金疙瘩拱手让人了吗? 大将军喝了一口茶,看了一眼茶杯中的水,这蒸馏出来的水煮茶酿酒都不错,蜂蜜也快有了,他心里开心,眯了眯眼,像个老狐狸,对苍狼道:“听说朝中弹劾邺王殿下的大臣也不在少数。” 苍狼握了握拳头,殿下虽然在朝中步履维艰,但是绝不可能和一方将领合作,否则殿下欲图谋反的帽子要被扣死了,合作是绝对不可能合作的。 他站起来道:“大将军若是一意孤行,在下区区五品武官,自是奈何不了大将军,请大将军做决定的时候,多考虑一下贵妃娘娘,知府公子的马车就在营外,大将军如果想通了,就把人送走。” 话递到了,苍狼告辞离开。 一旁的风无殇立刻道:“大将军,一个女人而已,邺王殿下想要什么样的没有,那些人想要就给了呗。” 风大将军虎目圆睁,狠狠瞪了小儿子一眼:“你个小畜生,人家让你吃饱喝足了,你把人家推出去给杀了,要不要脸,你跟那些为难贵妃娘娘的百官有什么两样,一样的无耻,今天你能把人家推出去,信不信明天邺王殿下就能把风家换了。” “那怎么办,我姐和那女人你选谁?” 风大将军给了小儿子一个嫌弃的眼神,转头问身旁老神在在的大儿子:“无寒,你觉得咱们该怎么应对?” 风无寒道:“听说这次来的是大太监冯春手下的魏喜和监察御史柳闻望,带了两百禁军,护送死去的两位农官的家眷来讨个说法。” “柳闻望是张阁老的门生,听说张阁老的孙女被太后召入宫中,柳御史恐怕难以拉拢,这个魏喜,倒是可以试探一下。” 风无寒和郑知府对视了一眼,郑知府道:“大将军, “知府衙门难道有我西军大营安全,两百禁军如果要把人强行带走怎么办?” “那就让禁军进不了府城。”风无寒声音铿锵有力,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大将军道:“论谋略算计,本将军不如你们,但是人你们必须给本将军留住了,寒儿,你给我立军令状。” 风无寒立了军令状,大将军让风无殇去传令。 错过机会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家而心情低落的张慧,听到这个消息,立刻蹦起来,将铁锹扔了。 走了几步,她忽然想起来她走了帐篷里的蔬菜没人打理,于是回头请梁大人帮忙照看。 梁大人答应,顺便悄声提醒了一句张慧:“能出去就不要再回来了,除非你想一辈子待在新昌府种田。” 张慧脸上的喜悦僵住,想想是大将军能干出来的事,连农官都敢杀,囚禁个人算什么事,她道了声谢。 既然要走,她就不藏私,把剩下的可行性计划告诉梁大人。 包括咸水养虾,种水草养鸭子,种沙棘制果浆等。 风无殇等得不耐烦,过来催促:“磨磨唧唧,还想让本将军等你多久!” 张慧闭上嘴巴,和风小将军离开。 来的时候什么也没带,走的时候也啥不用带。 见到郑知府挺开心的,旁边还有一个穿蓝色锦袍的俊朗青年,和大将军说着话,她到了之后,青年和郑知府告辞,看起来青年也是个将领,她跟在郑知府身后。 出了营地,见到李俊杰,张慧有些意外,要走过去说话,郑知府咳嗽一声,青年走过和李俊杰寒暄,然后邀请她:“走吧,坐本府的马车,风将军和李公子有事要谈。” 神神秘秘的,有什么大事,现在在军营外,先离开再说,张慧上了郑知府的马车。 离营地远了,问郑知府:“大人一脸愁苦,是发生了什么难解的事吗?和我有关吗?” 郑知府叹了一口气,恨奸佞小人只敢柿子捡软的捏,对张慧说了实话:“你在军营这几天应该听说了,大将军怒杀两名农官,其中一名是京城来的,告到御前,天子使臣不日将至,要对此事要个说法。” 哈?大将军杀的人,问罪也应该找风家的麻烦,为啥找她当替罪羊,张慧觉得奇怪便问道:“为什么我是那个最合适的替罪羊?” “咳,事件还没有定性,不是替罪羊,他们奈何不了大将军,借题发挥而已。” “他们?大人知道都是哪些人吗?”张慧竖起耳朵认真起来,心里摆好记账本。 都是些位高权重的人,郑知府也不敢说上峰的坏话,只道:“这次来的是监察御史柳闻望柳大人,和天子近侍魏喜,陛下赏罚分明,渴慕贤才,本府和风将军会在魏公公面前多为你美言几句。” 陛下能提拔重用齐思源就说明不是个迂腐的人,魏喜不太重要,“大人,这位监察御史柳大人是个什么性情的人?以前都告过哪些人?” 啊?郑知府诧异张慧竟然问监察御史柳闻望的情况,她想干什么,警告张慧:“柳御史万万动不得!” 想到妇人们撒起泼来,那可是连祖宗都能骂,“不能骂,不能打,本来这件事牵扯不到你,你要是敢骂柳御史一句,等着被参死,本府和大将军也保不了你。” 张慧微笑脸,乖巧道:“大人放心,我保证不说一句脏话。” “有本府和风将军在,不会让柳御史偏帮他人。” “这里面还有其他人?”张慧停下思考怎么对付柳御史,翻开记账本。 “咳,那位京官的家眷来为其入殓收尸。” 这点就是大将军不对了,为什么不把尸体给人家送回京城。 “只是收尸?不告大将军吗?” 郑知府道:“会堂审,他们不告,风将军也会告,柳御史和魏公公会旁听,你暂且和李公子住在后衙。” 公开审理,她还挺好奇是怎么把她扯进去的。 到了府城,入住后衙,第一件事就是换洗衣服,郑知府已经安排人准备好洗澡水和衣服。 怕把文书打湿,她这身衣服胸口的位置原主娘特意加一层布料缝制一个又深又大的口袋,新衣服是夏衣,绢料细薄,没有口袋,于是张慧放弃洗澡,只洗脸和头发,等回家多洗几遍。 李俊杰被安排在前衙,风将军作陪。 晚上夜深的时候,李俊杰溜到后院,用扇子戳了戳张慧,把人叫醒:“傻子醒醒,醒醒。” 张慧睡得死沉,李俊杰用扇子又戳又拍,被衣服上弹出来的灰尘呛到,大声咳嗽起来:“咳咳,咳咳!” 一直咳个不停,张慧被吵醒坐起来:“谁呀,大半夜咳个不停。” 她醒来便看见一高大俊朗的黑袍青年正在温柔地喂白衣公子喝水。 不禁恍惚,想歪了,她是不是又穿了,走错频道。 喝下一杯水后,黄尘引起的喉咙间的痒意被压下去,可以说话,李俊杰懊恼质问张慧:“你这件穿了多少天,怎么不换件?” 风无寒作为主人,颇为歉疚:“张娘子,府衙准备的衣服不合身?” 张慧摇头:“新昌府风沙大,换了下一秒还是满身尘土,我等回家后再洗。” 风无寒道歉:“让张娘子受委屈了。” 随后对李俊杰道:“李公子身娇体贵,适应不了新昌府的气候,不如明日我送李公子回去。” 李俊杰拉过凳子一屁股坐下,倒水喝:“风将军,安远府的人借用这么久,也该还了。” 风无寒道:“本将军立了军令状,还请李公子不要为难。” 两人眼神交锋,张慧直呼好养眼的一幕,不过她肯定是跟李俊杰走的。 她重重地咳嗽一声,唤来两人的注意,她看着挺拔俊朗的青年道:“风将军,我能想到的方法已经都告诉了梁大人,农耕相关的我也只是懂一些皮毛,新昌府想要发展起来,还是需要培养自己的专业人才。” 李俊杰附和:“就是,总抢别人的算什么呀!” 风无寒看了李俊杰一眼,抱臂沉思。 室内瞬间变得安静,不一会儿张慧困意上来,说了句,“你们二位自便”,倒头就睡。 风无寒拉李俊杰出去,关好门,打听安远府城的府学如何。 张慧扳着手指头数,在县衙呆了十天,柳御史和那位魏公公才到,听说水土不服,养了三天才露面。 那位被大将军砍头的京城农官,家眷在外面跪了三天求见御史,要求归还尸首,惩治凶手。 耗得张慧都没有了耐心,快一个月了,她家棉花该长疯了。 又拖了半个月,张慧算着麦子该熟了,她发誓以后再也不出远门了。 “郑知府,郑大人,算本官求你了,把吴司农的尸体还给吴家吧。”柳御史撑不下去了,魏公公一病不起,两百禁军没有消息,外面的吴家人也因水土不服,瘦得快脱相了,再拖下去,他们所有人都要躺着回去。 “柳御史,既然是人命案子,自然应该开堂审理,开诚布公,既给死者,也给大将军一个交代。” 柳御史不想交代在新昌府,他带着任务来的不假,没想到对方这么狠,明明已经发明出来蒸馏水煮茶酿酒,还陪着他喝苦咸水。 堂审结果,风家按照军中条例,给了吴家二十两抚恤银子,吴家只能捏鼻子认了,想着回京再告。 结束后,柳御史要见张慧,郑知府正要推脱,他道:“能让新昌府老百姓喝上干净水,吃饱饭的人,本官自然要见一见,不然如何在百官面前为其请功。” 请功当然是假话,不过话说到这里郑知府不好拦着不让见。 有小吏来传令,张慧支棱起来,去前面见人,心里开心过了今天就能回家了,她进了室内后便行了大礼,“见过诸位大人”。 风将军和郑知府差点没稳住,等柳御史开口。 京官习惯百姓跪拜,柳御史没让张慧起,“抬起头来。” 张慧听话地抬起头,柳御史见了,灰扑扑的一个姑娘,就是一个乡下村姑,样貌最多算得上清秀,礼数缺乏教导,再能干也只能在地里一辈子刨食,难登大雅之堂。 “听说你被谢郎君休弃后,便另立女户,胆子挺大啊,你可知道你是本朝首例女户,你做的是天下大不韪之事,惊动朝野,议论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