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屠劫:师父对我图谋不轨》 第1章 我成了怨种师父 白晚晚发誓,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说什么也不会招惹上秦砚初了。 没得到传说中狐族少主的九尾灵力不说,还要被迫带着一个拖油瓶过上东躲西藏的日子。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堂堂狐族少主,竟然是个妖力平平的废柴? 而且不知为何,自己居然和他连通了共感,以至于命运相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因而不止不能把他丢到群妖环伺的世界,反而要拼命保全他。 毕竟,救人就是救己呀! 为此,她不得不收秦砚初为徒,贴身保护。 她白晚晚行走人和妖两界,从没做过亏本的买卖。 这次花了那么多灵石,九尾灵力没拿到不说,还上赶着成了人家的免费护卫。 就很离谱!找谁说理去? 白晚晚和秦砚初如今栖身在一间破庙中,这晚无星无月,破庙四处漏风。 望着睡得无知无觉的秦砚初,白晚晚悲从中来。她不由得回想,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事情还要从半个月前说起。 这妖界出了名的弱肉强食,虽然惯常冲突争端不断,但因为不同族群各自驻守不同的领地,近百年来倒也没有大规模的战争。 但是有一天妖界突然盛传,狐族少主秦砚初近期在人界出没。 原本一个妖族少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毕竟谁家妖族没个少主呢? 但奇就奇在,在大家的传言中,这位狐族少主出生之时便带着九尾灵力。 相传狐后云映月生产之时难产了七天七夜,青丘镜湖地界的苍茫山便也燃烧了七天七夜,几乎给山上的生灵带来了灭顶之灾。 狐族众妖一筹莫展,最终狐后将所有灵力汇集于腹部,秦砚初才安全降生,只是落地时额头有一枚火红色的流火印。 狐后产后灵识涣散,不久后便魂散身殒。而秦砚初的降生给苍茫山带去了一场甘霖,扑灭了连日不息的大火。 因此九尾灵力的威力也被传得越发玄乎。 在后来的传言演变中,狐族的九尾灵力据说能增修为、强灵魄、治百病、解百毒,更有甚者说九尾灵力有起死回生之效。 倘若能得到九尾灵力,可以说是修仙成神之路的不二捷径。 很多狐妖修炼千年也未必能修得九尾,但这一任的少主出生之时便天赋异禀,怎能不引得群妖觊觎? 于是乎,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白晚晚觉得自己能不能成为白富美、强抢高富帅、走上妖生巅峰就在此一举了! 不怪她激动,作为一只孤苦伶仃的小妖,白晚晚除了知道自己的原形是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白兔之外,对自己的过往一概不知。 她原本在妖界悠哉游哉地过着两天修炼、三天摆烂的日子。 然而如果诚如传言所说,九尾灵力可以补全自己缺失的灵魄,说不定她能想起一切,还能记起些什么兔族的独门修炼秘法,然后修为大增,再也不用过着狡兔三窟的偷生日子,简直一箭好几雕。 虽然她咸鱼惯了,但没有人对自己的过往不好奇。 白晚晚不愧是行动派。很快她便在人界的玄月酒楼里找到了号称妖界包打听的鼠妖舒清歌,用千颗灵石换取了独家消息——狐族少主秦砚初的下落。 虽然代价令她肉疼,但好歹有了方向。 按照从舒清歌那里搜刮来的信息,白晚晚在一片林中找到了那名额间有枚流火印的男子。 这是妖界和人界交界处的一片森林,名唤浮翠仙林。林中多山洞幽泉,灵植遍生,是不可多得的修炼秘境。 不得不说,这狐族少主还挺会选地儿。由于情报中说他是狐族天才、高深莫测,白晚晚选择先按兵不动,暗中观察。 这三天里,她在暗处陪着秦砚初钓了三天鱼、挨了三天饿,见识了这只傻白甜狐妖把钓上来的鱼分别送给了觅食而来的小猫咪、游过来碰瓷儿的野鸭、反过来讹他的大螃蟹。 更离谱的是,有只鱼骗他说家里有急事,他还真就把人家放回河里去了,临走前还送了人家几条蚯蚓做口粮! 狐族天才?高深莫测?这分明是清澈的愚蠢吧! 白晚晚受够了,她在内心咆哮:我俩到底谁是小白兔! 白晚晚甚至一时分不清自己是想蹦出去杀他,还是塞给他两条大肥鱼解恨。 这晚夜黑风高,白晚晚准备下手了。 饶是秦砚初神情专注的时候举世无双,饶是他一举一动都美得勾人心魄,饶是这只俊俏的狐狸可以魅惑众生,白晚晚还是不为所动地告诉自己,搞事业我是认真的! 白晚晚悄咪咪地在秦砚初周围布下了一圈儿陷阱,在秦砚初终于起身作罢时,白晚晚躲在暗处守株待“狐”,静候佳音。 虽然秦砚初的智商堪忧,但既然拥有九尾灵力,那么术法上必然不容小觑。 据说他修行的是火系术法,于是白晚晚在洞底埋藏了一排由千年寒冰制成的寒玉冰魄箭,专门对抗火系术法。 只要刺中了他额头的流火印,饶是秦砚初再强的术法也将束手就擒。这可是白晚晚很艰难才获得的至宝。 妖界向来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虽然白晚晚还从没杀过妖,但要抢夺秦砚初天生自带的九尾灵力,便与取其性命无疑。 好在这三天的狐族少主“才艺展示”,让白晚晚做足了心理建设,甚至成功抹去了亲手杀他的罪恶感——九尾灵力这种绝顶灵法留在一个傻白甜身上简直暴殄天物,自己抢过来不过是顺应天理。 嗯,白晚晚认为自己已经成为一名合格的黑莲花了。 秦砚初将鱼竿随意搭在肩头,边走边哼着不知名的曲子。忽然他停下来,微微侧过身体。 白晚晚呼吸一紧,差点以为他发现了自己。但他只是抬头望了一眼月亮,然后继续往前走。几片浮云流动,如轻纱般遮住了月亮,林中暗了几分。 秦砚初踩在枯叶密布的林间,碎叶窸窣作响。 然而,就在他踩中一团枯叶,发现是个陷阱时,想飞身躲过,然而密如暴雨的寒玉冰魄箭尽数向他袭来。 其中一支刺中他额间的流火印,瞬间他头疼欲裂,忽而如同在九天玄火上炙烤,忽而又仿佛浸身于九幽冰泉之中。 他全身力气瞬间消散,从半空中坠入洞中。 第2章 你的其他八条尾巴呢? 白晚晚原本在山洞上方的一棵树上敛息观望,然而就在寒玉冰魄箭刺中秦砚初时,她还来不及高兴,一股钻心的疼痛自眉间蔓延开来,巨大的冲击力令她头晕目眩,只觉得天与地都在她的头顶旋转。 转眼,白晚晚自己也栽了进去。 浮云散开,月亮皎洁如初,仿佛一切都未发生。 待白晚晚醒来,入目的是洞口之外的满天星光,像是打碎了的玉石般璀璨夺目。 身上传来毛茸茸的触感,白晚晚低头,才发现一条毛绒蓬松的狐狸尾巴正覆在自己身上,不断传递着暖意,而自己正依偎在秦砚初的怀里。 听见窸窸窣窣的响动,秦砚初低眸相望,眼里的星光猝不及防地撞了过来。如墨般的双眸,仿佛两颗稀世的玛瑙珠。 一定是狐族有什么魅惑的法术,白晚晚的心脏才漏了一拍,一时被击得有些眩晕。 “你醒了?”声音也那么好听,在静谧的夜色中撩人心弦。 白晚晚冲着那蛊惑性太强的脸伸手给了他一巴掌,好让自己清醒一些。 静夜中一声脆响,秦砚初莫名挨了一巴掌,看着面前的女妖拨开他覆盖上去的尾巴,气急败坏地扇着风嘟囔:“热热,热死了。” 他眼里的不解居然变成了歉意,更深露重,秦砚初怕这昏迷的女妖太冷,看样子好心办了坏事? “对不起啊。”秦砚初收回自己的尾巴,捂着刚刚被打的脸诚心道歉。 第一次接收到被自己打了的人的道歉,一向能说会道的白晚晚一时间陷入迷茫,甚至莫名其妙有了点理亏的心虚。 她无意识地撸了一把狐狸尾巴的毛,松软又顺滑。哎,要是他不是狐族少主,养只赤狐当灵宠也不错。 撸着撸着,她突然发现不对。狐族少主不是应该有九条尾巴吗?为什么现在只有一条? “你的其他八条尾巴呢?”白晚晚脱口而出。 秦砚初大大的眼睛里有大大的疑惑:“你怎么知道我有九条尾巴?” 糟糕,差点露馅。白晚晚信口胡诌道:“我听说狐族都有九条尾巴,难道不是吗?” 秦砚初收起尾巴道:“我族只有极少的狐能修得九尾,而且,尾巴对我们来说是很重要的,只有伴侣可以触碰。其他的尾巴,也只有伴侣可以看到。” 正要伸手去摸一把狐尾的白晚晚闻言仿佛被烫到一般,又把手缩了回来。 开玩笑,万一摸了这狐狸的尾巴,他赖着要我负责怎么办?她假装正襟危坐,讪讪说道:“这样啊,那你们还挺纯情。” 两人相对而坐,有些诡异的安静。 “我们为何会在这里?”最终还是秦砚初打破了平静。 白晚晚眼神游离,摸了摸鼻子道:“我也不知。但是我知道,你现在很危险,我一定会寸步不离地守在你身边。” “为什么?”秦砚初黑眸幽深,被他认真注视的时候,很容易失神。 白晚晚一时摸不清他是问为什么他会很危险,还是问自己为什么会守在他身边。 还没等她组织好忽悠的话,一声窃笑自洞口上方传来,不请自来地加入了对话:“你守着他也没用,因为很快你们都会落入我们的手里。” 看来那该死的舒清歌一鱼多吃,还把消息卖给了其他妖族。 听起来对方还是结伴而来,白晚晚暗暗觉得吃亏,不过此时也容不得她想更多。 这个山洞易攻难守,如果被他们围上,就插翅难逃了。 于是她拉起秦砚初飞身而出。 谁能想到来的竟是个蜘蛛精,前方早有一张天罗地网等着他们。 两人刚飞出洞口,就被蜘蛛精的千丝网紧紧裹住,无法动弹。 白晚晚和秦砚初背靠着彼此,蜷缩着四肢侧躺在地上,身上是一张泛着银光的蛛网。 他们越是动弹,这蛛网就收缩得越紧。 一只身形巨大的山蜘蛛匍匐在地上,形成泰山压顶之势,将他们包围。而缚住他们的千丝网,便是这蜘蛛精的法器。 蜘蛛精居高临下地看着被捆在地上的两人,笑得极为畅快:“原本还以为要颇费些时日,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看来这狐族少主也不过浪得虚名。” 他在半空中旋转了几圈,掀起了一片枯枝碎叶。待叶随风止,他化作一个相貌平平的中年男子,只是眉眼处透出的精光还是能看出几分不同凡响之处。 不瞒你说,我原来也这么想。白晚晚腹诽道。她灵机一动,对蜘蛛精说道:“对啊,你们不觉得顺利得有点过分吗?你们有没有想过,也许,是你们抓错了人?” 蜘蛛精见白晚晚年轻貌美,目光淫邪地盯着她瞧。 误以为蜘蛛精有所犹疑,他身旁的一个美艳的女妖说道:“夫君,他额上的流火印不会有错。更何况,不管有没有抓错,先把他们带回去再从长计议。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这个女妖便是和蜘蛛精结契了的蝶妖织若。不同妖灵之间或是情意相投,或是为了提升修为,很多会定下双修之盟,是为结契。 只是这蝶妖长得如此美艳,没想到是个蛇蝎心肠。白晚晚思索着脱身之法,却听到秦砚初突然出声:“等等,既然你们要抓的是我,不如就把她放了吧,她是无辜的。” 白晚晚顿时有点心虚和羞愧:那个陷阱就是我挖的啊傻狐狸。 她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这傻白甜的狐族少主,又看了看眼前起码有几十只妖,想着还是保命要紧。于是她可怜兮兮道:“他说得对,我就是一只平平无奇的兔子精,道行尚浅,你们抓了我也没什么用啊。” 蜘蛛精又色眯眯地看了白晚晚几眼,嘀咕道:“长得倒是标致。” 一旁的织若不满地瞪了他几眼,蜘蛛精连忙收回目光,狗腿地说道:“夫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留下狐族少主即可。” 织若也不想自己的夫君时刻盯着别的女妖看,想了想,便挥手放过了白晚晚。 白晚晚被放开之后还有点懵,心想着这么容易就脱险了吗? 然而没等她走出百步远,胸口突生剧痛,仿佛被人炸开了五脏六腑。 她手捂着胸口,痛得跪坐在地上,满头大汗,恍惚间不远处织若的声音传入白晚晚耳中:“夫君,此等强度的剥离术怎么都取不出内丹呢?” 白晚晚艰难地回头循声望去,只见两妖联手,共同施展剥离术,试图将秦砚初体内的内丹逼出。 持续不断的术法输出令他们的双手颤抖,嘴唇泛白。 而秦砚初也在灵力的冲击下,痛苦得单膝跪地。他的眼中仿佛燃着赤焰,额头沁满了汗水,眉心处的流火印仿佛有了生命一般,隐隐在跳动。 第3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见迟迟取不出内丹,蜘蛛精变得急切起来,他变换手势,指尖射出一根细长的银丝向秦砚初的胸口刺去。 与此同时,白晚晚胸口同样的位置也随之一痛。白晚晚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很快她看到那根蜘蛛丝破开秦砚初的胸膛,穿入血肉之中,四处搜寻着他的内丹。 白晚晚五脏六腑中仿佛有一条小蛇在游走,尖锐的疼痛一阵强过一阵。 她强撑着力气,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各种碎片。 从自己莫名跟着坠入陷阱晕厥,到此刻毫无征兆的痛感,凭借着对危机的敏锐,白晚晚已经明白,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她和秦砚初的生死系于一身了。 摸清了痛感的来源,白晚晚为了自救,急切地从腰间的乾坤袋中掏出一枚符咒,咬破手指刷刷写下几个大字,随即手中捏诀,符咒如同花瓣四散,在天空打着旋儿,最后形成一行大字:少主在此。 少主,现在妖界最有名的少主就是众妖虎视眈眈的狐族少主了。 根据白晚晚对舒清歌的了解,这种抢手的消息她绝对要赚个盆满钵满,那么赶来此地的,不会只有蜘蛛精夫妇。对手的对手,就是朋友。 果然,没过多久,几声狼嚎由远及近,树叶仿佛都在跟着震动。蜘蛛精和织若陡然收手,警惕地看着四周。 众所周知,狼,往往是成群出现的,狼妖也不例外。 而且妖界也是有鄙视链的。 像狼妖这样的高阶兽妖显然对蜘蛛精这类的低阶妖灵有着种族压制力。强烈的危机感令蜘蛛精一行人面色肃然。 随着狼群包围圈逐渐推进,白晚晚也悄然向秦砚初逼近。 一道霹雳闪过,一身黑袍的狼王苍墨出现在蜘蛛精的面前。 他的人形看上去正值壮年,轮廓分明的面容如刀削斧劈一般。眼睛呈幽碧色,犀利而深邃。 他看向他人时不怒自威,气势凌人。身后跟着狼族的一众小妖,倒是比蜘蛛精带来的人马还多。 苍墨长袖一挥,指着秦砚初对蜘蛛精道:“把他留下,本尊可以放你们一马。否则,别怪本座毁你们修行。” 眼看着蜘蛛精面露惧色,白晚晚心想,要是让苍墨把秦砚初带走,那自己再从他手里抢回秦砚初的几率就更低了。 得想个法子把这团浑水搅得更乱,自己才能坐收渔利。 白晚晚的视线在众妖身上徘徊,突然灵光一闪。 她偶尔游历人间的时候,最喜欢在酒楼听舒清歌讲妖界的奇闻轶事,戏说八卦。 比如虎王和豹王其实是一对断袖,又比如蜘蛛精不愧脚多,早就劈腿劈成习惯了。 而狼王的队伍里,正好有传说中他的劈腿对象之一。 于是白晚晚跳了出来,冲着织若喊:“蝶妖姐姐,你的夫君早就和那位白狼妹妹勾搭上了,他们能这么及时出现,说不定就是你夫君通风报信。” 织若闻言美目怒视蜘蛛精,蜘蛛精虽然心虚,但还是强自装得镇定:“夫人莫听这兔妖胡说八道,为夫心里只有你一个,更不可能背叛我族。” 白狼看了一眼对面,嘴角浮现出一丝轻蔑的冷笑,内心唾道:“没种的东西。” 但她表面上不动声色,佯装可怜道:“小小兔妖,胡说八道些什么,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蝶妖姐姐莫信她。” 织若面无波澜地看了一眼白狼,然后转向蜘蛛精,目露凶光:“是吗?你去把那只楚楚可人的白狼杀了我就信你。” 见蜘蛛精低头不语,织若更气愤了。“你不来我来。” 织若凌空捏诀,施展出浣花散,刹那间,漫天花粉凌空飞舞。趁着众人视线被扰乱,她又从腰部祭出法器霓裳绫,两条彩带旋转着直击白狼。 白狼也不甘示弱,双手幻化出狼爪,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极为鬼魅。白狼细长的指甲招招狠厉,织若应付自如。两方缠斗起来,一时难分胜负。 蜘蛛精焦急地左看右看,谁都不敢帮。苍墨则目标明确地直奔秦砚初。 蜘蛛精反应过来,奋力抵抗。 其他众妖也不甘示弱,很快两方陷入一团乱战。 白晚晚瞄准机会,悄咪咪地绕到众人后方,施了术法解开了被千丝网缚住的秦砚初。 失去了束缚的秦砚初无力地往地上倒去,白晚晚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他抬起头来,惨白的脸上满是惊喜:“你是来救我的?” 白晚晚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想带着他偷偷离开。 却没想到,还没走几步就被苍墨发现。 苍墨在和蜘蛛精打斗的间隙里,掌下蓄力,将地上的落叶团成一个巨大的光球,光球疾速旋转着飞向他们。 白晚晚双手结印,在面前布了一道结界,阻挡了光球的侵袭。落叶触碰到结界,纷纷散开,好似枯叶蝶盘旋飞舞。 苍墨眼见这小小兔妖尚有几分本事,单手幻化出狼爪,快如闪电般斩断了蜘蛛精的一条腿。 蜘蛛精元气大伤,施展障眼法,幻化出不同的分身,然后趁着苍墨不注意,落荒而逃。 苍墨本就不把这蜘蛛精放在眼里,他化作一道白光,倏忽之间便拦在了白晚晚他们的面前。 苍墨作为狼族的王者,镇守一方的霸主,修为远在白晚晚之上。白晚晚想着真是天要亡我。 眼看危机将至,秦砚初一个翻身护在白晚晚的面前。 苍墨掌下蓄力,一股强劲的妖力直击秦砚初的左肩。 同一时刻,白晚晚的左肩传来一阵巨痛。很快苍墨又出手击向秦砚初胸口、腹部,白晚晚与秦砚初同时倒在地上,口吐鲜血。 连苍墨都有些不可思议。先不说狐族少主为什么这么弱鸡吧,这怎么还有个兔子精在这碰瓷儿的?现在碰瓷儿的都这般猖狂,不分场合的吗? 白晚晚也是心下骇然,更加确定了自己九尾灵力还没得到,就要先与这傻狐狸同生共死了。 白晚晚内心一出苦情戏还没演完,忽而眼前出现一片浓重的雾气。 夜已深沉,雾气缭绕下,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白晚晚依稀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握住,等到雾气散尽之时,群妖都已经消失了。 白晚晚和秦砚初正置身于一个山洞前,隐隐可听到山洞里水流潺潺。 再次晕倒之前,她依稀闻到了一股清浅的梨花香。 第4章 这狐狸的气质很是清澈 白晚晚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山洞里。洞中半明半昧,水流潺潺回荡在洞中,激越而空灵。 此处名唤玲珑洞,和先前幽暗狭小的山洞不同,这里有一条狭小的溪流穿洞而过,几缕阳光从洞口投射入内,在溪流上反射出斑斓的光点,仿佛天际的星河落入凡间。 站在洞口的那个背影,笼在似真似幻的光晕里,依稀有种孤傲寂寞的感觉,仿佛一株独立于悬崖千万年的雪松。 不得不承认,秦砚初不说话的时候,还真有点世外高人的模样。 也难怪大家都被他表象所欺骗,以为他身怀绝技。 早知道他这么弱鸡,自己当初就不该用那寒玉冰魄箭,也就不会落得如今这么被动的地步。 白晚晚这边正在心里复盘,时不时摇头轻叹几声。那边秦砚初听到她起身的声响,转过头来,笑得有些憨傻:“你醒了?” 白晚晚摇了摇头,心下暗叹果然他就不该开口,好好的帅气妖怪怎么就多长了张嘴呢?怎么就没顺便长个脑子呢?醒没醒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 白晚晚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他们要取你的内丹,你都不知道逃的吗?” 秦砚初委屈巴巴地蹭到了白晚晚身旁,抱着双膝坐下来,看起来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他耐心地解释道:“我父亲说我曾经灵根受损,修行困难,所以修为一直无法突破。何况对方妖多势众,我也打不过呀。” “……”白晚晚无语凝噎,“那你干嘛一个人出门,外面的世界很危险的你不知道吗?” 秦砚初理所当然地挺胸骄傲道:“我好不容易才偷跑出来的,当然不能带人。” 白晚晚想起蹲点秦砚初三天三夜的见闻,不禁满头问号:“你偷跑出来,就为了去……钓鱼?” “你怎么知道我去钓鱼了?”秦砚初皱着眉疑惑道。 他纯良又清澈的眼神看向人的时候,会让人有种被信任的感觉。 这时候脑子怎么就灵光了的呢?白晚晚扼腕叹息。 她眼睛都不眨地说:“你忘了当初我们一起掉进那个山洞吗?我在那片森林觅食,正好看到你钓鱼了。谁知道后来那么倒霉,和你一起掉进陷阱了。” 秦砚初闻言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说法。 出于对救命恩人的感激,秦砚初施了个小法术,用手中的芭蕉叶隔空取了溪中的灵泉水,贴心地递给白晚晚,然后才认真地解答她的疑问:“其实,我是在钓媳妇。” “噗!”可惜了一叶的甘甜泉水,全被白晚晚喷了出去。 白晚晚轻轻抚了抚自己胸口,才把这口气顺过去。 她惊奇地看着秦砚初,宛若在看一个漂亮的傻子。 没错,就算是傻子,也掩盖不了他皮相的优越性。 莫非这就是狐族的种族优势? 秦砚初等白晚晚平静下来,才继续跟她解释:“我家中的长辈都认为娶妻会干扰我修行,恨不得我断情绝爱。他们我是指望不上了,可我也不能一直打光棍吧,找媳妇这事儿还是得靠自己。前人都说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我便来钓了。” 这个答案可真够别出心裁,几乎令白晚晚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了:行,还不算全傻,还知道给自己找媳妇呢。 不过就他这么点修为,还需要断情绝爱才能继续修炼的话,确实有点不值当。 白晚晚心下有了盘算,现下这个情况,自己注定要当他的护卫无疑了,毕竟没有人会想把他的命交到一只比自己还弱的傻狐狸身上。 更何况这傻狐狸现在就是个香饽饽,暗中窥视他的妖怪不知还有多少。 当务之急是先获得他的信任,他想找媳妇便陪他找吧,至于九尾灵力再徐徐图之。 “咳咳。”白晚晚清了清嗓子,坐姿也端正起来,令自己看上去可靠正经一些。 护卫说出去太难听,白晚晚思索一番,挑了个最利于控制秦砚初说出去还倍儿有面儿的身份。 她缓缓开口:“我可以帮你一起找,不过,你要先拜我为师。” 秦砚初目光复杂地盯了白晚晚片刻,白晚晚立马有些心虚地想,莫非他觉得我不够格当他的师父? 虽然我灵力不算高超,可总归比他强吧。 何况我这么聪明伶俐,没道理忽悠不了一只傻狐狸。 白晚晚见他不为所动的样子,继续循循善诱道:“那个,之前在陷阱里可是我带你出来的,刚才是不是也是我回去救你的?你想想看,要不是我,随便一只妖都可以把你抓走。” 秦砚初想了想,从腰间掏出一堆瓶瓶罐罐,尽数塞进白晚晚的手里,认真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定会报答你的。这些都是我们狐族顶好的灵药,你先治疗一下伤势,日后你需要我的时候随时来找我,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偿还你的救命之恩。只是这拜师之事,还是算了吧。” 白晚晚却顺势抓上秦砚初的手,苦口婆心地劝道:“不不不,我不要你的报答。我的意思是说我能救你第一次,就能救你第二次,你看现在外面都是追杀你的妖,只有跟着我才安全。你只需认个师父就能得个靠山,多好?” 秦砚初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可是我不缺师父。” 两人僵持地眼对眼,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尴尬的气息,只余潺潺的水流声回荡不息。 供需关系不在一条线上啊,怎么办?白晚晚眉头紧锁之际,肚子不争气地响了起来。 于是,她满脸期待地看着秦砚初,诚恳地发问:“你这灵药能顶饱么?” 秦砚初默然片刻,无奈道:“应该是没有此类功效。” 空气再次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最终秦砚初知恩图报地主动揽活儿:“哎,我出去给你找点吃的吧。” 白晚晚一把按住秦砚初:“不行,你现在出去不亚于羊入虎口。” 当然,万一秦砚初趁机跑了呢。到手的鸭子虽然还没熟但也不能让他飞了啊。 白晚晚眼珠一转:“这样吧,我的乾坤袋能隐藏住你的气息,你先钻进去,我们一起出去。” 两人一个心存歹念,一个满心善良,谁也不放心对方独自出去。 只得采取了白晚晚的方法,秦砚初隐匿了身形钻到白晚晚的乾坤袋里一起出了洞。 第5章 这世上到底是谁在哄抬猪价 此刻天已大亮,浮翠仙林笼罩在一片晨光下,仿佛蒙了一层橙色的轻纱。阳光投射在晨露上,形成了一片斑斓炫目的彩色光芒。 白晚晚飞身穿梭于树林之间,不亦乐乎地采摘野果子。 她一边采果子一边不无遗憾地想,可惜这里没有胡萝卜。 果然还是要多去人界晃荡晃荡。 白晚晚采了一堆野果,边啃边往乾坤袋里面塞,嘴里还振振有词:“你看,我对你好吧,只要你跟了我,以后有我一口饭吃就保准不会让你饿着。” 乾坤袋里闷闷地传出秦砚初的疑问:“什么叫跟了你?” “当然是拜我为师啊。”白晚晚啃了个新果子,五官被酸得皱成一朵花,随即想起秦砚初一个狐妖估计不爱吃素,便自作主张地换了食谱,“我去给你捉几只野鸡野鸭和大肥鱼来。” 秦砚初很怕乾坤袋在不久的将来变成一个菜市场,刚想扬声阻止,便感觉伴随着白晚晚的一声尖叫,乾坤袋内天旋地转。 秦砚初在袋中连碰了几次壁,几乎眼冒金星了。 他摸着自己的后脑勺,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乾坤袋外,白晚晚被倒吊在一棵树上,脑袋晕乎乎的,在空中打着旋儿转来转去。她揉了揉自己生疼的后脑勺,再次感慨那不知名的术法实在是坑啊。 真是阴魂不散!白晚晚看着绕在脚上的银丝心觉晦气。 果然一阵强光闪过,蜘蛛精在她面前现形。 蜘蛛精看着她的目光愤恨中又混杂着淫邪,还有一丝胜券在握的骄傲自得。 白晚晚心里的槽点层出不穷:丑成这样是怎么好意思做渣男的?真是不忍直视。 也不知那蝶妖貌美如花的,怎么独独瞎了眼。 也不对,瞎眼的不止她,还有那白狼以及其他不知名的女妖。 到底这世上是谁在哄抬猪价呀?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还会落到我手里吧?”蜘蛛精得意一笑,想要伸手摸一下白晚晚的脸,白晚晚倒挂着扭头晃来晃去躲开。 “蜘蛛大哥,你大人大量,何必跟我一只小妖一般见识。”白晚晚勉强挤出一丝假笑。 蜘蛛精恨恨道:“要不是你在我夫人面前胡说八道,我也不会被我夫人追杀而后流落至此,有家归不得。更不会被那狼王废了一条腿。你要是乖乖陪我一晚,我玩得尽兴了兴许还能饶你一命。” 白晚晚被恶心得怒了:“呸,你有脸劈腿,没胆子承认吗?是我逼你见异思迁勾三搭四的吗?狼王怎么没多废你几条腿呢?要我说,幸好你夫人发现了你真面目,不然哪天被你害得魂飞魄散还蒙在鼓里。我不过是日行一善罢了。” 蜘蛛精怒极反笑:“我看你躺在我身下的时候还能不能这么嘴硬!” 他的眼中贪婪之色更浓,伸手抓住打转儿的白晚晚,迫使她面对着自己停下来,双手触碰白晚晚的腰带。 白晚晚感觉自己腰间的乾坤袋在不停震动,在不经意间,一缕白烟从袋口蜿蜒而出。白烟升至半空中,显现出秦砚初的身形。 秦砚初漂浮在空中,从腰间取出一支通体呈朱红色的玉笛,笛身镌刻着上古神兽朱雀的花纹,还垂挂着火焰形的挂坠。 白晚晚余光瞥见他,配合地默不作声,暗暗想着他终于要放大招了吗? 正待她腰带要被解开的时候,挂住她的千丝网碎裂在空气中,如冰雪消融一般瞬间化为无形。 白晚晚随之凌空落下,秦砚初飞身过去将她稳稳接在怀中。 而蜘蛛精在千丝网破碎时,后脑勺便猝不及防地挨了狠狠一闷棍,正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那支朱红色的玉笛在完成使命之后,凌空飞回了秦砚初的手中。 白晚晚忘了自己还在秦砚初怀里,只是漫无边际地想着,她刚刚到底在期待什么? 谁能想到秦砚初一招制敌的手段这么简单粗暴? 而且这居然让他偷袭成功了,真是叹为观止…… 实在是蜘蛛精太过油腻猥琐,秦·傻白甜正义使者·砚初忍不了了,悄悄从乾坤袋里飞了出来。 此刻他一手虚虚地揽着白晚晚,一手握着朱玉玄音笛,面色罕见地蒙了一层寒霜。 而蜘蛛精原本就被狼王所伤,此刻又猝不及防被秦砚初无意中伤及命门,现下正有气无力地躺在地上。 傻白甜的冷脸似乎还挺有威慑力。 白晚晚想着不能在未来徒弟面前颜面无光,尴尬地解释道:“哈哈,其实想要突破这千丝网倒并非难事,只不过我刚受了重伤,还未恢复过来,与蜘蛛精迎面对上不大划算。并不是我修为不行呀。” 秦砚初将朱玉玄音笛插入腰间,然后面无表情地松开她,淡淡点头:“走吧。” “等等。”白晚晚掏出最酸的那款野果子,掰开蜘蛛精的嘴使劲儿塞了进去。 躺在地上无法动弹的蜘蛛精狠狠瞪着她,却无法言语,样子滑稽又狼狈。 白晚晚眼中闪过一丝不怀好意的精光,指尖幻化出一只飞蛾,让它去跟蝶妖织若通风报信。至于蝶妖要怎么处理他,她就管不着了。 两人正准备离开,却听到不远处的林子惊起一群飞鸟,白色的鸟羽随风飘落过来,幽幽地打着旋儿。 白晚晚反应迅速,拉着秦砚初闪身跃上了一棵巨树,两人在密密匝匝的树叶掩映中,运气捻诀收敛气息。 没过多久,狼王苍墨领着一众小妖走了过来,在林中进行着细细密密的搜寻。白狼被同伴扶着,一瘸一拐地跟在队伍的后面。 “怎么回事?你不是说闻到狐族少主在附近出没吗?”苍墨威严的声音响起,他扫视着自己的队伍,目光如炬。小妖们颤抖地低着头,噤若寒蝉。 一只犬妖匍匐在地,慌乱地开口:“启禀尊上,属下的确闻到了狐族的气味,就在这附近,绝对不会出错。” 苍墨不耐烦地挥手命令道:“散开了搜,一个角落都别放过!要是找不到狐族少主,你们也别回去了!” 众妖领命而去,纷纷化作原形极速穿梭在密林间,一时间林中灵力涌动,升腾起一团团黑色的雾气。 第6章 人生在世,全靠演技 眼看着狼族众妖离得越来越远,树上的白晚晚不由得松一口气,与秦砚初对视一眼,骄傲地对他眨了眨眼。 言外之意是,还是我反应快吧,又救了你一命。 还不快快跪下叫师父。 这样的白晚晚令秦砚初觉得有趣,他极轻地笑了一下,在窸窸窣窣的林间响动中已显得几不可闻。 但苍墨不愧是法力更为高深的高阶妖兽,竟敏锐地捕捉到此处的小小异动。 突然一阵劲风向白晚晚他们的藏身之处袭去,白晚晚眼疾手快,在坠落的瞬间将秦砚初收进乾坤袋,自己则一屁股摔在了苍墨面前。 她抬起头来,有些可怜巴巴地望向苍墨。 下一秒,白晚晚就被苍墨单手卡着脖子,凌空被举了起来。 苍墨冷笑了一声,眼中划过一丝阴狠:“真是巧啊,又是你这只小小兔妖。上次一时大意,居然让你们从本尊眼皮底下逃走了,这次就别想那么走运了。说,狐族少主被你带去哪了?” 白晚晚像只扑棱蛾子般四肢胡乱扑腾着,脸色憋得通红,只有眼珠子还能自由地骨碌碌转动。 她在苍墨的钳制中费力地辩解:“您也说了,赶巧儿了么这不是。能在这又遇见,都是、都是缘分。狼王尊上您英明神武,肯定不会、不会跟我这区区小妖一般见、见识……” “少跟本尊在这花言巧语!他的命,还是你的命,你选一个。”苍墨几步上前,将白晚晚压在一根树干上,目露精光。 “他早就……离开了……我、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白晚晚说话越来越费力,却坚决否认着。 随着覆在白晚晚脖子上的力道收得越来越紧,她的呼吸也变得愈加困难。她背靠着粗糙的树干,可谓是腹背受敌。背部也被压制得生疼。 感受到白晚晚的生命受到威胁,秦砚初在乾坤袋里有些待不住,他在里面躁动不安,却发现这次无法轻易出来。 而且他的喉咙仿佛被谁掐住一般,呼吸越来越困难,后背也隐隐作痛。 苍墨继续向白晚晚施压,他恶狠狠道:“犬妖的嗅觉可不会出错,你这只狡诈的小妖,信不信本尊这就掐断你的脖子,拿去做红烧兔头?” 白晚晚联想了一下那个画面,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我们兔子这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兔?高阶妖兽就了不起吗? 她很生气,但她毫无反抗之力。 白晚晚一边抵抗着狼王的力量,一边分出法术压制着乾坤袋不让秦砚初出来,已是极为吃力。 一句话说得很是艰难,但事已至此,她是绝对要护住秦砚初的:“那是之前他沾在我身上的气味而已……” 秦砚初挣扎得极尽全力,白晚晚前后抵抗也得耗尽全力,眼看着他们似乎要双双殒命在此了。 就在这时,一束灵光砸上苍墨的手,苍墨一时没有察觉,钳在白晚晚脖子上的力道倏地一松。 白晚晚跌落在地,双手捂着胸口,跪坐着疯狂呼吸,终于得以喘息。 她循着紫色的灵光抬起头,只见一只紫色蝴蝶翩然而至,在紫色的光晕中,织若旋转着落地化形。 苍墨眯了眯眼,目光如炬道:“是你?” 织若一身紫羽纱衣,明艳又大气。 她施施然走来,恭敬地向苍墨恭敬行礼:“狼王尊上,之前全仰仗您的英明神武,让小妖的委屈得以抚平。” 苍墨有些傲娇道:“哼,本尊已经由着你打断白狼的腿,你又来做什么?” 织若扫了眼地上的白晚晚,提议道:“这小妖精不仅坏我好事,还把我的家丑闹得人尽皆知,让我颜面扫地。尊上能否把她交给我,我来替您好好收拾她。” 不等苍墨反应,织若便抽出霓裳绫,无数条彩色的绫带好似彩蝶飞舞一般,又似游龙盘旋,击向白晚晚身体的每个角落。 但是神奇的是,这些细碎的灵力一接触到她,便化为无形。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白晚晚心思斗转,与织若对视一眼,仿佛福至心灵一般,立马虚弱地匍匐在地,口吐鲜血。 苍墨有些放松警惕,他退到一边冷眼旁观:“也好,本尊素来欣赏你的心狠手辣,那就交给你了,势必给我问出狐族少主的下落。” 织若微微颔首,脸色冷若寒霜。她施法控制着霓裳绫,彩色绫带互相缠绕,化作一根灵活的鞭子,尽数抽在白晚晚的脸上。 白晚晚的脸上血痕密布,但其实一点也不疼,伤口都不过是障眼法。 不过她戏精上身,很配合地翻滚在地上,嗷嗷痛呼。 一时间,整片树林都回荡着白晚晚的哀嚎。 秦砚初听到这声音,更急了,想要出乾坤袋。不过这时白晚晚可以全心压制他。她还拍了拍乾坤袋,让他安心。 织若收回霓裳绫,蹲在白晚晚身边,伸手弹着白晚晚伤痕累累的脸,笑得极为残忍:“还不速速告知狼王尊上那狐族少主的下落?你是想这如花似玉的小脸毁了?我可不会怜香惜玉的。” 白晚晚假装费力地抬起头,贴近织若的耳朵,却用不大不小刚好能让苍墨听到的声音说:“姐姐你还不知道么,男妖都不靠谱,哪有我的小命重要?要是知道他的下落,我肯定会第一个拿来换灵石。” 苍墨负手立在一旁,忍不住插嘴:“哼!你会不想要九尾灵力?” 白晚晚气若游丝道:“我区区小妖,不求成仙得道,要那增强修为的灵力作甚,吃好喝好才最是实在。” 看她狼狈的样子,连织若也觉得解气了,回首向苍墨道:“狼王尊上,看来这小妖真不知道狐族少主在哪,留着也没用了,尊上不如把她赏给我吧,我拿去做个兔毛领子也是不错。” 恰巧此时,有下属前来禀报,说是在前面的山洞发现了狐族少主的气息。 苍墨斟酌片刻,决定率领队伍前往山洞。而白晚晚这个低阶小妖他也没放在眼里,顺水推舟地送给蝶妖了。 第7章 乖徒儿,叫声师父听听 确认狼王他们一行人走远之后,白晚晚松了口气,乖巧地向织若拱手福身施礼:“感谢蝶妖姐姐出手相助,姐姐你真是人美又心善,日后必定修为蹭蹭上涨。” “好了,别跟我花言巧语,我只是不想欠你个人情罢了。”织若摸了摸自己腰间的一个口袋,一只黑色的蜘蛛试图从中探出头来,又被她按了回去。 黑色蜘蛛挣扎再三,织若指尖灵活地轻轻转动,下了个禁制,把它封在了里面,它便再也无法动弹。 白晚晚猜想这就是那个蜘蛛精了,不由得觉得解气,对织若也多了几分敬佩。拿得起放得下,非常女王。 织若对白晚晚笑了笑,明艳的脸好似春花绽放:“不管出于何种目的,你也算是三番两次给我通风报信。你说这妖啊,一旦化形成人,也就沾染上人的陋习。要不是你我还被那臭男妖蒙在鼓里,也只有把他打回原形挂在身上才老实。他那姘头也被我打断了腿,我也算出了口恶气。” 白晚晚忙不迭地点头,眼睛晶晶亮亮的,看上去十分纯良。她撑着力气狗腿道:“姐姐英明,姐姐威武!姐姐独美!” “行了,我织若一向是恩怨分明,此番救了你,以后我们就一笔勾销了。下次若是你和那狐族少主再落到我手里,我还是不会手软的。我劝你尽快离开这里,狼王要是没找到人,估计很快还会回来,能不能逃出他的手掌就看你的造化了。”织若说完转身潇洒离开。 白晚晚终于放松下来,瘫软地靠在一棵树旁坐着,覆在乾坤袋上的禁制也消散了。阳光照射在她的脸上,她微眯着眼,倒显得有几分惬意。 秦砚初一出来,入目的便是白晚晚满身满脸的血痕,雪白的纱衣上仿佛绽开了朵朵红莲。她靠坐在树旁,连呼吸都有些微弱。她看上去那么脆弱,风一吹就消散了。 秦砚初心上一紧,颤抖着声音问:“你为何不把我交出去?” 要不是他出声,白晚晚其实都快睡着了。随即她意识到,这只傻白甜狐狸应该是吃软不吃硬。那就好办了。 白晚晚一副气若游丝的模样,强撑着握紧秦砚初的手,言辞恳切:“我是要做你师父的人啊,怎么可能牺牲你来保全自己。哎,我这一生孤苦无依,唯一的心愿就是收个徒弟伴我左右、陪我一起修炼。你要是不答应,我死不瞑目呀。” 白晚晚的脑袋悄悄一歪,顺势去瞥秦砚初的神情。这傻白甜果然相信了,瞬间被感动得泪眼朦胧。 秦砚初小心翼翼地将白晚晚揽在怀中,心软道:“你既然这么想做师父,我答应你便是了。” 白晚晚心中窃喜,但还是装作不动声色殷切地看着秦砚初,仰头道:“啊,这不会是我临死产生的幻觉吧,你叫我一声师父听听。” 秦砚初低眸凝望着她,声音都跟着柔了下来:“师父……” 白晚晚如愿以偿地眯了眯眼:“哎,乖徒儿。” 为了让自己伤重更有说服力,白晚晚假装晕倒过去。闭上眼的时候,她美滋滋地想,该说不说,我的演技还挺好? 不过这一通折腾下来,白晚晚也是真的累了,装着装着竟然真的沉沉地睡下了。 秦砚初在树下守了她很久,他凝神感知了一下,估摸着狼王苍墨的队伍已经离开了,他抱起白晚晚,朝之前栖身的山洞走去。 不知过了多久白晚晚幽幽转醒,有些迷茫地望向四周。还是那个熟悉的山洞,傻狐狸也站在一旁,她忽然便觉得安心下来。 秦砚初看到她醒转,眼睛一亮,眼底的担忧散去了几分。“师父,你醒了。” 他声音中透着几许疲惫,发丝凌乱,散发着破碎感的美,看起来像是一夜未眠。 白晚晚迷迷糊糊“嗯”了一声。她睡了一觉现在神清气爽,不过又想起自己伤残人士的设定,迅速入戏。 她起身的时候假装碰到了伤处,“哎呦啊呀”地叫个不停。秦砚初赶紧又是涂药膏又是用灵力来缓解白晚晚的疼痛。 有徒儿伺候的感觉真好,白晚晚不自觉地咧开嘴角。 不过这笑意还没漾开,就被她生生憋了回去。 她心想,可不能大意了,这徒儿智商飘忽不定,万一被他发现自己是假装受伤的,叛出师门就得不偿失了。 秦砚初小心翼翼地扶着白晚晚靠坐在一旁的山石上,贴心道:“饿了吧?” 白晚晚连连点头,期待的目光投向秦砚初。 秦砚初温声笑道:“那师父你先等一等,很快就可以吃了。” 于是白晚晚便心安理得地靠在一旁看着秦砚初有条不紊地堆柴、生火、烤鱼……那认真的模样仿佛在做一顿饕餮盛宴。 “咦?你哪来的鱼?”白晚晚从乾坤袋中拿出了一个野果打算先充充饥。 不过野果味道肯定比不上烤鱼,白晚晚的馋虫都被烤鱼的香气勾出来了,眼巴巴地盯着秦砚初手下的动作。 其实他们妖族和人类不同,需要一日三餐吃五谷杂粮。 大多数时候,他们可以靠修炼抵消饥饿感。 不过白晚晚吃东西,很多时候就是嘴馋罢了。 何况人间珍馐众多,不去体验一番,那该多无趣呀。 秦砚初凝眸看了一眼白晚晚,眼神里似乎有些微妙的一言难尽。“你昏迷的时候肚子一直在叫,我趁着天黑无人去河边钓的。” 白晚晚老脸一红,眼神胡乱飘着,顾左右而言他:“啊,你的钓鱼技术倒是长进得很快。” 很快,烤鱼被芭蕉叶托着递了过来,香气一勾,白晚晚什么思绪都没了。 满脑子都是:怎么就这么点儿?那么大的一条鱼呢?低头接过,才看清居然是剔过了鱼刺的。 秦砚初在一旁耐心地剔着鱼刺,每剔完一块便拨到白晚晚手中,直到一整条鱼都被白晚晚吃完了。 在自己贫瘠又残缺的的记忆里,还没人对自己这么好过。 白晚晚不由得有那么点受宠若惊:徒儿这么温柔体贴,都不好意思下手欺负了。 第8章 徒儿啊,你给为师个痛快吧 白晚晚想着是时候撑一撑师父的门面了,决定认真地提起个严肃的话题,表达一下自己对目前局势的分析:“这山洞像是被谁施了障眼法,能护我们一时安全,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难保狼王他们不会杀个回马枪。我们在此地休整一番,然后还是要另寻个出路。” 火光映着秦砚初的脸,勾勒出完美的轮廓。他平静地将手中鱼翻了个面:“其实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我们赶紧离开这片密林。” “没错!”白晚晚表达了赞同。她正要再说点什么,但秦砚初很快话锋一转:“不过,你之前发出的信号暴露了我们的位置,恐怕等在出口的妖族不止狼王他们。” 白晚晚瞬间苦恼起来:“光是一个狼王就很难对付了,要是其他妖族群起攻之,我们怕是插翅难逃。” “好在……”秦砚初微微笑了笑,安慰她道,“狼王他们搜过这里,短时间应该不会再过来,而各个妖族之间互相忌惮又相互提防,谁也不会轻举妄动,暂时可以维持微妙的平衡。” 白晚晚心中的大石刚要落地,一口气还没松完,就听秦砚初再次开口:“但是……” “徒儿你能不能一口气说完,给为师个痛快吧。”要不是知道他是个纯种傻白甜,白晚晚都要怀疑他是故意逗她的了。 秦砚初终于痛快地给这件事结了个尾:“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太久。所以我们要趁着这段时间赶紧修炼,恢复灵力。” 啊,要修炼啊。白晚晚最烦的就是修炼。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群妖要来抢夺秦砚初的九尾灵力了。 能偷懒走捷径谁还会想要脚踏实地地努力呢? 不过她也懒得为明日的事情发愁,于是又将目光落在秦砚初手里的烤鱼上,双手托腮安静地等待投喂。 她发现徒儿认真做事的时候实在是赏心悦目,比滋啦作响的香喷喷的烤鱼还具有诱惑力。 他的眉眼俊美深邃,令人看了就容易深陷其中;嘴角若有似无地噙着一抹笑意,就像那钓鱼的钩子,在钓人的心魄。 直到秦砚初看了过来,眼睛弯成了天上的月,他开口,声音好像月下动听的箫,好听:“鱼好了。” “啊,叫,叫师父。你要时刻认清我的身份。”好险,真叫妖难以把持。白晚晚努力摆出严肃的脸,才不会承认自己被美色所惑,看得失神了呢。 “哦,师父,你饿了许久,再吃些吧。”秦砚出温声道,为了防止白晚晚口渴,他另取了一些灵泉水,一并递给她。 “嗯,甚好。”白晚晚矜持地点了点头。 吃饱喝足,秦砚初起身熄火,他背对着白晚晚,突然幽幽地问道:“师父,众妖都是来取我九尾灵力的,你呢?” 火光一点一点熄灭,不见日光的洞内变得幽暗起来,只有灵植散发出的微弱幽光。 还好秦砚初背对着自己,白晚晚的眼神飘得很,她煞有介事地胡说八道:“不瞒你说,我游历人间的时候,一个半仙算出我命中要度一劫,此劫恐有生命之忧。而破劫之法,就是收个徒弟,但行好事,莫问来路。现在我可算有了你这般好的徒弟了,必定可以安然渡劫!” 秦砚初有些动容:“没想到师父与我竟有些同病相怜,我也是有一关乎生死的劫难,但我这解法却系在那未来的媳妇身上。” “哦?”白晚晚听出了八卦的味道,凑上前来,“怎么说?” “此劫因情而起,也只有她可以解。”秦砚初高深莫测地说。 “哇哦。”有虐恋深情那味儿了。白晚晚恨不得拿出一把瓜子,边嗑边听。 但考虑到这有损身为一个师父的威严,只好含泪放弃。“你再展开说说,你那媳妇有没有什么特征,为师帮你一起找呀。” 秦砚初的目光看向白晚晚,轻轻笑了笑:“卦象没有预示,但我见了她,便会知道是那个人。” 白晚晚嘀咕道:“这么玄乎的吗?也不知道徒儿这未来媳妇长什么样。” 她忽而抬头,秦砚初额头的流火印明晃晃地闯入她的眼帘,她忽然激动地拍了拍大腿。“之前没有时间细想,怪不得那些妖能那么精准锁定你,你额头这枚流火印,不就明摆着说,大家快来砍我吗?得想个法子把它隐藏起来。” 白晚晚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拿出乾坤袋,在里面掏了很久,终于掏出一个古朴的墨玉镯子,递给秦砚初。 “呐,这是我最厉害的法宝了。我为它取名问灵镯,虽然我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但它可是深藏不露的。带在身上能掩盖妖气,任谁也分辨不出你是狐妖还是狗妖,刚好可以隐匿你的行踪。就送你了,算是给你的拜师礼。你快试试能不能隐藏你额头的印记。” 镯子并不华丽,看上去古朴而陈旧。秦砚初眼中神情晦暗不明,面上有些动容,却双手未动,不去接白晚晚手中的镯子。 白晚晚误会他嫌弃,急道:“你可别不识货啊,这可是真宝贝!别人我还舍不得给呢。” 秦砚初望过来,竟已感动得红了眼:“师父,你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我,你怎么办?” “我,我白晚晚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用得着遮遮掩掩吗?”看秦砚初仍然一副十动然拒的模样,白晚晚有些受不了。 可她又不能明说,你入险境就是我入险境,只好委婉道,“哎呀,再说你现在是妖界的香饽饽,我毕竟不能时时看顾着你,带上它保平安嘛。” 秦砚初仿佛经过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最终接过问灵镯。 就在他双手触到问灵镯的瞬间,他额上的流火印果然消弭于无形,而当他放下镯子,流火印又出现了。 他将问灵镯珍而重之地放在了胸前贴身的口袋里。 白晚晚满意地点了点头:“你不用太感动,师父我是个会及时索取报答的人,亏待不着自己,啊,放心。” 刚刚还感天动地的秦砚初终于恢复如常:“……谢谢师父。” 第9章 徒儿太卷了怎么办? 由于两个人身上都有旧伤未愈,林外又局势未明,所以两人决定先加紧修炼,以便恢复体力。 许是问灵镯起了作用,秦砚初的气息被隐藏了起来,山中倒是风平浪静了几天。 白晚晚便把修炼的地方放在了洞外不远处的山头。山下有一帘瀑布,奔腾着汇入清澈的溪流中。 师徒二人在山顶相对而坐,采天地之清气,吸日月之精华,对于提升修为大有裨益。 众所周知,苦修苦修,修炼其实是一件极为苦闷的事情。 由于丧失了记忆,白晚晚也不知道自己从开灵智到化形的几百年苦修是怎么过来的。 打坐还没过一会儿,白晚晚便开始坐不住了。 她偷偷睁开一只眼看看不远处的秦砚初,只见他一袭青衫,闭目凝神,似乎与山水融为一体。 白晚晚不由看得出神,徒儿观赏性很高,也是件令人快乐的事。 “徒儿,你找媳妇的标准是什么呀,和师父说说,师父帮你留意着啊。”白晚晚单手托着腮,坐得东倒西歪的。看徒儿认真得有点过分,她没话找话道。 对面的秦砚初面不改色,纹丝未动,连发丝都未曾被风吹乱。 白晚晚并不放弃:“诶,你看这山好水好的,光是清修多无聊啊,聊会儿天啊。” “师父,静气凝神,专心修炼。”秦砚初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他并未睁眼,但声音沉稳。 白晚晚想偷懒,反而被徒儿抓包,莫名有几分心虚。于是她正襟危坐,学着秦砚初的样子认真修炼起来。 只是她随性惯了,刻苦了半炷香之后,白晚晚的坐姿渐渐走形。 她一只胳膊搭在腿上支着歪在一边的脑袋,整个身体随着腿一颠一颠,浑身上下表达着百无聊赖。 撑了一会儿,她眼皮渐沉,胳膊一歪,差点往地上栽去。好在她及时清醒过来,稳住了身形。 眼看着天色尚早,白晚晚又着实无聊,于是开始给自己找乐子。 她指尖一动,施展出一道颇有攻击力的灵力打在溪流上,那灵力并不消融于水中,而是如同打水漂般逆流而上地蹦了几下才消失。 白晚晚眼神一亮,瞬间来了精神。甚至变换走位和姿势,兀自和溪水对打,一个人热热闹闹地玩了起来。 在她一个卧倒、翻滚、再转身的时候,与不知何时睁开眼睛的秦砚初来了个对视。 空气仿佛静止了,尴尬的气息萦绕在周身,白晚晚恨不得一头扎进水里。 想着反正已经这样丢脸了,她索性缓缓伸出手,往瀑布上施展着刚刚的术法,溅起的水球击向秦砚初。 秦砚初就安静地坐着,任由那水球如同晶莹的小兔在自己身上蹦跶了几下便消失无踪。 “你看,为师研究的新术法,怎么样?”白晚晚强行挽尊。 秦砚初叹了口气,眉头皱了皱,颇有些无奈地叫了一声:“师父。” 白晚晚自觉地原地坐好:“看来不大成功。啊算了算了,继续修炼吧。” 没过多久一只飞鸟闯入了白晚晚的眼中,她没禁得住诱惑,起身追逐着飞鸟玩了起来。 她白衣胜雪,衣裙在空中舒展飘逸,好似流云逶迤。飞鸟扑闪着翅膀奋力逃离,白晚晚紧追不舍,一人一鸟玩得不亦乐乎。 “师父,不是说好要专心修炼的吗?”秦砚初凝眸望着白晚晚,表情有几分哭笑不得。 几次三番偷懒被徒弟发现,白晚晚面子有些挂不住,刚想放弃那个无聊的游戏,结果脚下一滑,从山头沿着瀑布往下坠落。 她还来不及施法稳住身形,便见秦砚初快如闪电一般飞身来到她身边,揽住她的腰缓缓下落。秦砚初带着她轻踏几下水面,旋身来到岸边。 秦砚初松开揽着白晚晚的手,白晚晚若无其事地走到一边,重新打坐,以掩饰自己的尴尬。秦砚初微微摇了摇头,似是有些无奈。 此后几天,每逢修炼,白晚晚就会伤势复发,不是头疼就是脑热。秦砚初总会备好香喷喷的食物或用草编出来的小玩意儿哄白晚晚修炼。 每次白晚晚开小差,秦砚初都能精准地将其抓包。这哪像收了个徒弟呀,活像师徒的身份反过来了。 可怜白晚晚做惯了咸鱼,却因为收了个无比认真的徒儿,而被迫卷了起来。白晚晚有些解释不清,他们到底谁上了谁的贼船了。 这些还不算。自从有了徒弟,白晚晚就再也没有睡到自然醒过,每天早上被秦砚初用各种方式唤醒。 这狐狸的招数甚多,什么练习吹奏啦、痒痒粉啦、臭味儿攻击啦……一点都不尊师重道。 如此在洞中不知过了几日,白晚晚觉得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又一次在梦乡中被拎起来的时候,白晚晚眼睛都睁不开地哀嚎道:“徒儿啊,你干脆给为师个痛快吧!” 这次秦砚初终于不再一根儿筋了,他淡淡道:“师父,我们该下山了。” 赖在地上的人终于睁开眼睛,两眼放光地点头:“好,好好,下山好,山下可热闹了,师父带你逛遍人间……” 秦砚初凉凉地看了过来,白晚晚怂兮兮地补充道:“找媳妇。” 白晚晚实在是在这什么都没有的山洞里待够了,等不及想下山吃喝玩乐一番弥补自己。 当然,她还牢牢记得自己的使命,找到舒清歌,看看有没有法子解除系于二人身上的古怪术法。 不然被别人一石二鸟,两人通通玩完。 何况,这术法不解,自己也永远没办法取得九尾灵力。 如此这般,等到他们下山的时候,距离他们相遇已经是半个月后了。 下山的日子也并不是一帆风顺的,虽说秦砚初额头的流火印以及狐族的气息被问灵镯隐藏了,但是见过他的妖还是不少。 两人已经刻意低调了,但免不了还是不断有小妖往上凑。好在这些小妖都妖菜瘾大,倒也不足为惧。 再有一日就要到达山下的城镇了。这夜眼看着要下雨,两人便找了间破庙休息。 秦砚初睡下之后,白晚晚却迟迟无法入睡。她坐在破庙门口,深沉地思考妖生。 好像遇上了秦砚初之后,她的生活一下子变得刺激起来。 她都快要忘记,最初只是想拿到九尾灵力,好恢复自己的记忆。 但后来却不得不当起了秦砚初的贴身护卫,甚至变本加厉到当起了一切以徒儿为重的怨种师父。 当真是造化弄人了。 夜色渐已深沉,屋外狂风肆虐,雷声滚滚,几道闪电划破夜幕,照得屋内忽明忽暗。 这天气,也不知道哪只妖在渡劫。 第10章 梦都这么刺激的吗? 三省吾身完毕,漫漫长夜显得更加难熬。白晚晚看看狂风中摇曳的花、瞧瞧夜幕里翻滚的云、再瞅瞅窗外一直将下未下的雨——都不如自家徒弟好看,于是她干脆支着脑袋观赏起秦砚初的睡颜。 秦砚初睡着的时候少了醒时的纯天然傻气,被精雕细琢的模样衬得肃穆高深了些。他的嘴唇紧抿,眉间隐隐蹙了起来。 今晚由白晚晚负责护法守夜,秦砚初起初还算睡得踏实,可却有人踏梦而来,扰乱他此夜的安眠。 秦砚初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眼前的一切都看不真切。 他只知道自己在不停地奔跑,双腿传来密密麻麻的刺痛感,可他却不敢停歇。 耳畔有风呼啸而过,混合着他沉重的喘息声和急切的心跳声,让他身心俱疲。 身后有个黑影紧追不舍,他不经意地回头,瞳仁蓦然变大。 秦砚初心口紧迫沸腾着的热血骤然一滞,是白晚晚。 她仿佛变成另一个人,带着滔天的恨意,满目冰霜,紧握手中的利刃刺向他的身体,不留一丝余地。 似乎是那张脸离得太近了,近得占据了秦砚初的所有视线,冷漠得令人心痛。 一股刻骨的窒息感将秦砚初憋醒,他像离了水的鱼一样大口喘着气,惊恐地睁开了眼。 一手支棱在侧的白晚晚重新闯进视线,就那么十分不拿自己当外人地怼过来一张大脸。见自己睁眼,她嘴角弯弯,缓缓咧出一个笑。 眼前的情景和脑海中的梦境交织闪现,秦砚初一时间有些错乱。 “怎么醒啦?做噩梦了?”似乎为了安抚秦砚初,白晚晚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更加轻柔,脸上的笑意也是温柔的。 秦砚初按着呼吸还未平复的胸口,看了一眼白晚晚,又低下头,有些迟疑地回道:“我……梦见师父追杀我。” 挂在白晚晚脸上的温柔面具裂了一秒,连嘴角也十分做贼心虚地抽搐了一下。 她“哈哈”干笑了声,几乎用了自己此生最最最温和的语气来挽回形象:“你可是我唯一的徒儿,为师怎么舍得伤你分毫呢?一定是这段日子被追杀得怕了吧,乖,师父给你守夜呢,快睡吧。” 见秦砚初还傻愣愣地盯着自己,白晚晚提议道:“不如我给你唱一首催眠曲?” 在秦砚初期待的目光下,白晚晚缓缓开口。然后下一秒,秦砚初就戴上了痛苦面具。他艰难道:“师父,我没事了,自己可以睡着。” 白晚晚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自己的歌喉根本没有用武之地嘛。 大约是害怕白晚晚再开口唱歌,秦砚初很快便睡了过去。只是又安稳了不多久,眼前便闯入一片兵荒马乱。 这似乎是一片战场。所见之处尸横遍野,鲜血染红了土地。 两队人马短兵相接,秦砚初身穿盔甲,坐在一匹黑马之上。 敌方将领骑着一匹白马,红色的披风在风中飞扬。 她眼神冰冷,手持一柄长枪,刺向了秦砚初。 那沾满鲜血的长枪迎着阳光落在他的喉间时,血花四溅,一张熟悉的面庞也印在他的心间,落下锥心之痛、彻骨之寒——是身着戎装面色霜寒的白晚晚。 伴着心脏的抽痛与梦中人留下的刺骨冰霜,秦砚初倏忽惊醒,橙黄的烛火微微摇曳,眼前人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与他面面相觑。 白晚晚的脸凑得极近,给秦砚初带来的冲击不小。 “你怎么又醒啦?”白晚晚的声音中带着关切与毫无攻击力的柔软。 秦砚初的心仿佛暖了一暖,才重新又跳动起来。缓了半晌,秦砚初嗓音有些沙哑:“我又梦见师父来杀我了。” 白晚晚沉默了。这家伙该不会有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功法能看穿人心吧!白晚晚心中腹诽道。 然后她露出此生从未有过温软和煦的微笑,端出极大的耐心,用自己的袖子擦着秦砚初的额头:“你看你,都吓出汗了。师父是那么蛮不讲理的人吗?” 秦砚初逐渐安静下来,只是一动不动地睁着眼睛看着白晚晚,似乎不敢再入睡了。 白晚晚轻轻地拍着秦砚初,直到他再次入睡,可没一会儿,秦砚初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他似乎睡得很不安稳,辗转反侧,口中依稀嘀咕着什么,面上出现痛苦的挣扎,额头上又沁满了汗水。 白晚晚将耳朵悄悄凑了过去,却依旧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漫天的雨下个不停,明明是多情温润的江南,可这雨却是决绝而冰冷。 在一片竹林中,秦砚初戴着一张面具,头发散落在肩头,他全身湿透,嘴唇有些苍白。 站在她对面的女子一身青衣,戴着烟青色的帷帽,垂下的轻纱被雨水浸透。 她轻启朱唇,笑得残忍:“我蛰伏在你身边十年,就是为了此刻。” 秦砚初却笑了起来,但笑着笑着却咳出一口黑血。“不愧是我打造出来的刀,你到底没有让我失望。” “只可惜,这把刀,今天要了结你。”青衣女主右手一挥,无数袖箭密如之织雨一起射向秦砚初。 秦砚初没有躲闪,他身中数箭,单膝跪在地上。 青衣女子又射出一箭,击落了他的面具。当那张脸出现在面前时,青衣女子却失态地跑了过来。 “为什么会是你?”她抱着浑身无力的秦砚初,嘴唇在发抖。 秦砚初将她的帷帽摘下,白晚晚悲伤的脸出现在他眼前。 他摸着她的脸,微笑着垂下了手。无数竹叶迎着风雨落下,白晚晚将他的头抱在胸前,眼中一片死寂。 这次白晚晚已经做足了准备,在秦砚初睁眼的刹那,立马摆好了无害的笑脸。 并且因着今晚历练得颇有经验,白晚晚甚至已有了“眼技”,不仅嘴角眉梢,这次连眼中都闪着脉脉温情,那模样就差手中捏根儿针给秦砚初缝缝补补了。 秦砚初似乎也错乱到了麻木的地步,淡淡开口:“师父,你杀我时的样子好凶呀。” “梦都是反的,你看你哪次陷入险境不是为师在救你?为师可是个好妖呐。”黑莲花兔子精白晚晚说谎从不怕雷劈。 比如说此刻遇上头顶响彻云霄的雷鸣,她就只是抖了一抖。 秦砚初看着她坐在床边瞪眼守了一夜的模样,手指轻抬,将白晚晚凌乱的碎发撩到耳后,自然得没有惊动正沉浸于角色扮演的白晚晚,也没有惊动一丝一毫的夜色。 他目光幽深,沉声道:“嗯,我相信,师父才舍不得杀我,我只是做了几个梦而已。” 嗯,傻徒儿大多时候还是傻得很稳定的,白晚晚终于放心下来。 她正想再说点什么,忽然警觉地动了动耳朵。 下一秒,她俯下身捂住秦砚初的嘴,靠近他轻声说:“嘘,有妖气!” 又是一道闪电如游龙般蜿蜒在墨色的天幕中,伴随着撼天动地的雷声,雨终于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 第11章 我好像抱上了徒儿的大腿 白晚晚紧张地注视着屋外的动静,丝毫没有注意到,她与秦砚初的姿态有多么亲密。 秦砚初挺秀如墨翎的睫毛颤了颤,他被捂住了嘴无法言语,望着白晚晚的眼睛却格外透亮。 屋内烛火摇曳,平添了几分妖冶鬼魅的气息。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如飞瀑倾泻而下,溅起的水花竞相绽放在地上,奏起了密集的鼓点,又好似千军万马在快步行进。 远山近林都笼罩在细密如织的雨雾中,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白晚晚凝神静听了一会儿,发现除了雨声没有其他的动静,稍微松了口气。 她放开了秦砚初,往后靠坐在木墙上,姿态闲适地笑道:“徒儿啊,自从遇上了你,为师都快变得草木皆兵了。” “那师父你可有后悔?”秦砚初往地上的火堆里添了些柴木,看向白晚晚,状似无意地说。 白晚晚暗自思忖,早知道是烫手山芋,她才不会接手呢。 可她望着秦砚初,跳跃的烛光倒映在他幽黑的眼眸中,明亮而炽烈。 白晚晚被那眼神专注地盯着,某一瞬间竟然觉得,如今也没有什么不好。 但她很快理智回笼,告诫自己,万万不可被美色迷了心智,忘了此行的目的。 白晚晚不想胡诌个谎话骗傻徒弟,便假装打了个哈欠,敷衍道:“天色也不早了,明日我们还要赶路,快睡吧。” 说罢她合衣侧躺在火堆的不远处,背朝着秦砚初,微微阖上了双眸。 秦砚初解下自己的外衣,覆在白晚晚的身上。“师父你先睡吧,我为你打坐护法。” 他双腿盘坐,凝眸默念心诀,很快屋内陷入一片沉静,只余下柴木燃烧的噼啪声。 屋外依旧狂风大作,大雨瓢泼,一屋之隔,仿佛分割成了两个世界。 一阵寒意袭来,白晚晚睁眼的瞬间,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空茫无际的雪原中。 远处的浮云呈现出一片水墨晕染般深深浅浅的粉色,与琉璃蓝的天幕交相辉映,煞是好看。 阳光疏淡,寒风萧瑟,她独自站在雪地上,有些茫然。 突然,她的体内升腾起一阵深入骨髓的饥饿感,不是对食物的欲望,反而像是对鲜血的欲念。 可是四野之内全无活的生物。她被这种嗜血感折磨得头疼欲裂,身体也仿佛随时要炸开。 一只赤色的狐狸抖落了一身的风雪,奔跑在连绵不绝的雪山上。 在雪白苍茫的雪色映衬下,那一抹赤色仿佛是天地间唯一鲜活的存在。 白晚晚眸色变得腥红,向着那只赤狐追逐而去。 赤狐发现了白晚晚的身影,反而停下不跑了。它立于最高的山头,回首遥望着白晚晚,眼神中似乎透着一丝孤寂和痛楚。 白晚晚飞身来到赤狐的面前,垂眸看向它。 之前隔得太远,她没看清,此刻才发现,这只赤狐居然生了九尾。在白雪的映照下,赤狐仿佛开在圣山之巅的红莲。 “我本不欲伤你,但遇上我,算你倒霉了。”白晚晚蹲下身对赤狐说,嘴角挑起一丝笑意,眼中的光很是灵动。 赤狐不知听懂没有,它摇了摇尾巴,毛色鲜亮的九条狐尾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焰。 然后它安静地躺在了地上,鲜红的血液蜿蜒而出,染红了它身下纯白的雪。 白晚晚这才发现,它不知因何受了伤。赤狐的血散发着一股迷人的芳香,令她的饥饿感加剧。 白晚晚的牙齿忽而变得尖利,再也顾不得许多,她匍匐在地上,疯狂地冲着赤狐的脖子咬了上去。 仿佛无上美味的甘霖侵入齿间,白晚晚只觉一股充沛的灵力贯穿周身,先前那种蚀骨的饥饿感渐渐消失。 赤狐躺在雪地上,奄奄一息。一道灵光闪过,赤狐变成了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他的额间有一枚红色的流火印,但面色却极为苍白。 白晚晚的唇齿还贴在他的颈脖上,红唇之上还沾染了一些血迹,妖冶异常。 乍一看到这大变活人,她一时惊得忘了动作。 然而待她看清这男子的长相时,一股噬心之痛传遍四肢百骸。 在巨大的痛楚冲击下,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最终如镜面般碎成一片片,消失于无形。 再次睁眼的时候,白晚晚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破庙,这才意识到,刚刚自己是做了个梦。 只是,为何会梦见那傻徒儿被自己所伤?莫非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因为在梦里差点把傻徒儿给吃了,此刻面对着他,还有些做了坏事的心虚。她偏过头,收敛着纷乱的心神。 秦砚初沉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师父,我为你护法的时候,发现你的灵识不稳,应该是梦境被入侵了。也许,你的担心并没有错,周围有高阶的妖兽出没。” 白晚晚闻言转过头望着他,全须全尾,完好无损,竟然觉得松了口气。只是梦中的痛感太过真实深刻,她一时还无法抽离出来,所以反应也慢了很多。 还未等她清醒过来,屋外的雨水已化作一条巨大的水龙,盘旋着冲破木门,漫向屋内。 秦砚初揽过白晚晚的腰,一跃而起,暂时栖身于高处的一根横梁上。 水流从四面八方涌入破庙中,十几扇木门皆被冲碎,木梁也摇摇欲坠。白晚晚紧紧抓着秦砚初的衣服,吓得不敢睁开眼。 “徒儿徒儿,我们不会淹死在这里吧。”是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兔妖白晚晚,她恐水。 “师父放心,徒儿定当全力护你周全。”秦砚初紧紧抱住白晚晚,目光坚定地看向她。 白晚晚再次微妙地感受到两人身份的倒置。但是生死关头,面子能有命重要吗? 于是白晚晚毫无心理负担地抱起了徒儿的大腿。 忽而屋外光芒大盛,不是那种刺目的强光,而是如月光般清冷莹白的淡光。在冰蓝色水龙的最高处,立着一头通体雪白的鹿,毛色透亮,好似晶莹剔透的玉石。 那光芒便是从它身上散发的。它的头上生着四只鹿角,仿佛枝蔓横生的树干。白鹿黑如点墨的眸子看着他们,目光悲悯,好似高高在上的神只。 第12章 我的确抱上了徒儿的大腿 白晚晚和秦砚初坐在横梁上,有些警惕地往下看。 若不是情况危急,白晚晚真想感慨一声,这头白鹿兽真好看。 但是她有种直觉,要是按照修为高低来看,这白鹿会让她好看。 “没想到你们竟然能冲破我的婆娑幻境,倒是小看你们了。”白鹿开口,声音意外的好听,清润如玉,好似幽泉潺潺。 秦砚初稳着白晚晚的身形,看向白鹿漆黑如墨的眼睛,皱眉沉声道:“你是夫诸?” “你听过我的名号?”夫诸的鹿角动了动,声音里似乎带有一丝泠然的笑意。 他的眼睛是冰蓝色的,像是极寒之地洞里的碎冰,又好似晶莹剔透的琉璃。只一眼,便能让人沉溺其中。 白晚晚拽了拽秦砚初的衣袖,一眨一眨的眼睛传递着她焦急的心声“他是谁他是谁”。 考虑到当面议论别人不太礼貌,秦砚初搭上白晚晚的手腕,对她密语传音道:“我也是早年听说的,夫诸是居于极北荒原敖岸山上的灵兽,捕梦为食,擅长织梦,能从梦中窥视人的内心。他早年喜欢游历山河,但所到之处多发洪水,后来便长留敖岸山,很少在外界出没了。不知道此刻出现是因何而来。” “这么说,我们刚刚做的梦,就是它捣的鬼吗?就说为师不会伤害你吧。不过它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我们怎么办?”白晚晚也急切地望着秦砚初,对他传音。 “你们不用担心,我所求不过九尾灵力,并无意于伤害你们。”夫诸窥心术了得,淡定地也用传音加入了密聊,惹得白晚晚一惊。 “你在说什么啊?这里哪有九尾灵力?”白晚晚仗着秦砚初的气息和流火印都被问灵镯所掩盖,装傻充愣道。 夫诸意味深长道:“我看的从不是表象,而是窥心。而且我刚刚侵入你们的梦境时,看到了很多不该看的,需不需要我分享一二?” “不了不了!”白晚晚自知内心并不算坦荡,心眼子可多了,可经不起深扒。 但她还是护犊子一般把秦砚初挡在身后,然后对夫诸说:“你堂堂灵兽,怎么也和那些山野小妖一样跟风呀?传说都是骗人的,我徒儿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狐妖。”确切地说,是一只傻狐妖。 “我自有我的理由。既然你们不愿意束手就擒,那我便自己来取了。”夫诸轻踏着水龙,朝着屋内横梁上的两人飞驰而去。水龙如过无人之境,大水瞬间淹没了整间破庙。 雨越下越大了,整个世界呈倒山倾海之势,强大的洪流吞噬着一切。 横梁在水龙的冲击下断成无数截,秦砚初和白晚晚的身体很快漫在雨水中。 秦砚初一手揽着白晚晚,一手施法提气,踏着水浪升到半空中。雨水将他们的衣服浸透,白晚晚冷得瑟瑟发抖。 夫诸立于水龙之上,随着鹿角抖动的方向,一汪雨水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半晌,从漩涡中心冲出一道水柱,如藤蔓般紧紧将白晚晚他们缚住。 白晚晚单手摸到自己腰间的乾坤袋,想摸件趁手的法器,结果摸出来的都是野果、瓜子之类的吃食。 她气闷地将这些吃食全扔了,然后凑近秦砚初耳边低声说:“徒儿啊,要不你再躲进这乾坤袋吧,为师就是让他给做成红烧兔肉,也不会让夫诸把你抢走的。” “师父,我不会再留你独自抵抗的。”秦砚初说罢从腰间取出朱玉玄音笛,然后低着头对怀中的白晚晚说,“抱紧我。” 白晚晚闻言双手紧紧揽着秦砚初的背,看着下方翻滚肆虐的洪水,吓得闭上眼把脸埋在秦砚初的胸口。 水柱如银蛇狂舞,缠着他们越升越高。秦砚初定了定心神,双手执笛,吹奏着一首不知名的曲子。那声音空灵中又带着哀伤,仿佛来自远古的吟唱。 随着笛声响起,从笛身中飞出一团朱雀赤焰,火舌张开羽翼,围绕着水柱盘旋飞舞,水与火接触的瞬间,双双化为无形。 见预想中的危险没有到来,白晚晚睁开眼。 她微仰着头看向秦砚初,只见他薄唇轻启,目光沉静,微微侧头专注地吹奏着曲子。 不断有朱雀赤焰飞出,与洪水做着对抗。水与火两相交融,蓝色与红色的灵力相撞,屋内光芒大盛。 白晚晚严重怀疑秦砚初之前是不是在演自己,不然他的术法怎么也和智商一样,忽高忽低的。 但转念一想,她一只一无所有的小兔妖,身上也没什么好贪图,便把这不靠谱的想法驱逐出脑海。 “你们倒是不离不弃。”夫诸丝毫不见慌乱,“可惜我今天势在必得。” 夫诸用鹿角凌空绘出一个七芒星阵,星阵光芒四射,下落到洪水表面,溅起的水花化作如碎星般细密的冰箭,尽数向白晚晚他们袭去。 白晚晚眼疾手快地念咒施法布了一道结界,冰箭从四面八方猛烈地冲击着结界,她渐渐抵挡得有点力不从心。 夫诸前足轻踏水面,冰箭的攻势更为凶猛,好似亿万流星划破苍穹。终于冰箭穿透了结界,刺向了白晚晚他们。 原本白晚晚是背对着夫诸的,在冰箭刺过来的时候,秦砚初迅速收起朱玉玄音笛,单手揽着白晚晚换了个方向,用自己的背挡住了来自冰箭的侵袭。 密密麻麻的痛楚同时也蔓延到白晚晚的身上。白晚晚越难受越容易碎嘴子,剧痛中还忍不住吐槽:“虽然一时解释不清,但你这样还不如直接拿我去当肉垫。” 可惜情况紧急,秦砚初并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 两人从半空中掉入水流中,剧痛令他们无力再施展术法,秦砚初还想拉着白晚晚,指尖却触碰不到她的手,最终两人被洪流冲刷得越隔越远。 在两人沉入水底的时候,白晚晚还有闲心想着,恐怕连夫诸也没想到,一箭双雕来得这么容易吧? 在溺水的窒息里,白晚晚的脑海中突然涌入很多陌生的碎片,然而所有的一切都仿佛笼罩在一团雾气里,让她看不真切。 她急切地想要拨开这团雾气,就在她即将看到立于梨花树下的那个身影时,她倏忽睁开了眼。 第13章 我是你们少主的救命恩人 白晚晚急急地去寻保命挂件儿秦砚初的身影,才发现此刻正身处于一个巨大的琉璃球中,琉璃球外的世界漆黑一片,隐约感觉有浊浪在翻滚。里面则靠着一颗鹅蛋般大小的夜明珠照明。 秦砚初躺在一张软垫上,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面前还有一个眉目如画的黑衣少年。他侧身坐在秦砚初的身边,面目冷峻,看都不看白晚晚一眼。 这人是谁!是敌是友?看秦砚初的状态还不省人事,自己也尚未恢复,若是对方拿秦砚初做人质,今日他们怕是要被灭门了。 白晚晚暗暗摸上乾坤袋,想起拿得出手的法器都用来对付秦砚初了,只得用上穷鬼的法子,快速抓了把辣椒粉在手里。 白晚晚并不敢轻举妄动,她试探地开口:“那个……我徒儿怎么了?” 少年终于肯转头看向白晚晚了,白晚晚心想,这少年美则美矣,就是表情冷如寒霜,看起来就不好相与。还是自家徒儿比较让人舒心。 也不知道白晚晚的话怎么就触动到了这少年,他完美的俊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看起来很不可置信:“你说什么?你是他师父?” 是他的大冤种护卫啦。白晚晚没好气地想着。 她咬牙强撑着气势回答:“是啊,你最好不要动他,我虽不是什么厉害的名师,但拼起命来也是不好对付的。” 不是她想拼命,奈何目前秦砚初的命等于她的命啊。 琉璃球隔音效果很好,纵使外面巨浪翻腾,里面也未传入一丝声响,只是随海浪晃动着。 白晚晚想,如果从远处看,他们应该就如同大海中一只漂浮的小舟,船影伶仃。就算船上突然变成了生死杀场,也会无声无息在巨浪中淹没,不会被天地间任何外物所察觉。 夜明珠的光冷冷的,少年的眉目缓了一缓,他又重新转回头去,专心守着秦砚初,没分给白晚晚一点多余的目光了。 静谧中,他闷闷地出声:“你很在意他?不惜赔上自己的命?” “那是自然。自己的徒弟当然要自己护着。”白晚晚面不改色地说。 少年闻言却只是很轻地嗤笑了一声,却没再多说什么。 白晚晚小心地挪到秦砚初身边,见少年并没有动作,渐渐大胆起来。 白晚晚拍拍秦砚初的脸,见他始终没有醒过来的迹象,不由得有点着急。“他到底怎么回事?” 少年平静地回答她:“少主除了狐族的血统,还兼有朱雀一族的至阳之气,而夫诸对付你们的冰箭有极北荒原的至阴之气,两相对抗,致使真气不稳。目前需要找到能祛除他体内阴气的法器方能苏醒。” 白晚晚闻言暗自思忖,两人初次见面时,她就是用寒玉冰魄箭对付他的,但也没有像此刻这般昏迷不醒呀。 莫非是因为自己的灵力不够?当然,她不敢说自己曾经也对他用过冰箭。不然她担心这少年直接向她索命。 不过,这少年唤秦砚初少主,莫非也是狐族中人? 捋清了人物关系,白晚晚终于放松下来,自己怎么说也是狐族少主的师父,腰杆子不自觉挺得更直了。 白晚晚先仔细查看秦砚初一番,见他没有外伤,然后又双指探向他的额头,感觉到灵识很不安稳。 她熟练地翻出秦砚初腰间的各种补药罐罐,递给少年问:“吃哪种?” 少年面无表情地拿了其中一瓶,倒出一颗药丸,喂给秦砚初。 白晚晚有样学样给自己也喂了一颗,然后重新将瓶瓶罐罐收了起来。 少年有些一言难尽地看了白晚晚一眼,但没有多说什么。 在气氛变得尴尬之前,白晚晚觉得有必要破冰一下:“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们少主的救命恩人,曾三番四次救他于水火,他无以为报,便心甘情愿地拜我为师。” “心甘情愿”几个字被白晚晚特地加了重音。 少年却没给反应,白晚晚只得继续道:“我叫白晚晚,你如何称呼?” 少年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慕俞。” 白晚晚没有被少年的冷淡吓跑,而是问起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我们是怎么从破庙中逃出来的?” “我听到少主笛音的召唤,用辟水珠将你们带了出来。目前我们正穿越混沌海,去往玄冥岛的兰烬妖市。如果没有其他疑问,就让我安静一会儿。”少年皱着眉,有些不耐烦地说着。 虽然很不想搭理眼前这个聒噪的人,但少主说过出门在外得有礼貌。 “有,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白晚晚举起一只手道。见慕俞没有回应她,她继续开口道,“我看那夫诸挺难对付的,你的修为比他还高吗?” 这很重要,眼前这人修为的深浅,关系到以后师徒俩的安危。惜命如白晚晚,可不敢大意。 慕俞像是难得气焰消了下去,背过身不想面对白晚晚。 过了半晌他才说道:“我是趁他不备才将你们带出来的,但你若是再吵,我会把你丢回去。” 小小年纪就这么老气横秋的,只知道摆个冷脸,也不知道这傻狐狸平时怎么教的。 白晚晚也没有热脸贴别人冷屁股的习惯。 她依言安静下来。冰箭对她的影响虽然没有那么大,但到底还是灵力有些受损,她不得不打坐静修。 在打坐的间隙里,她脑子还不忘神游物外地思考,既然自己还能活蹦乱跳的,那傻徒儿起码没有生命危险。 于是,确认了自己生命无虞的白晚晚,又渐渐升起了一些些歹念。 慕俞坐在最前面,望着漆黑一片的混沌海出神,面露忧色。 虽然他对白晚晚说得云淡风轻的,但其实脱困并没有那么简单。当然,这些就没必要告诉她了。 白晚晚也坐在后面一脸沉思。现在自己的命搭在秦砚初的身上,挖内丹肯定是行不通了,也不知道舒清歌在人界搞来的那什么吸魂大法能不能取出九尾灵力,此刻秦砚初毫无抵抗力,正是个尝试的好时机。 在慕俞不曾注意的身后,白晚晚悄悄捏起了一个法诀。 只是眼看着要吸出点儿灵力时,白晚晚忽觉身体仿佛被掏空,然后便头晕目眩地栽了过去。 “咚”的一声背景音中,慕俞并未回头,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无声地叹了口气。 第14章 兰烬妖市 不知过了多久,白晚晚再次睁眼的时候,发现有点点碎光散落在海面上,仿佛从天际坠落的星辰将他们包围,海水也变成了清澈的幽蓝色,无尽地翻滚着。还有数不清的海底生物在避水珠之外游弋着,有的自带发光属性,将海底世界装点得十分梦幻。 白晚晚站起身,抬头放眼望去,见不远处的岛上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古塔,塔上挂满了琉璃灯,而海面的碎光便来自于这些琉璃灯的倒影。塔尖还悬挂了不少铜铃。随着海风吹拂,铜铃发出沉闷悠远的声响,仿佛远古佛陀的梵唱。 看到眼前的景致,白晚晚知道,他们即将抵达玄冥岛了,心情不由得有几分激动。 玄冥岛是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相传在中州大陆东南方向的海上。岛屿三面环山,一面环海。岛上最醒目的建筑便是遗世独立的濯雪塔,而濯雪塔的后面,则是延绵不绝的幽屏山。有无数雪白如练的瀑布仿佛从天际垂落,掩映在苍翠的山间,让整座山仿佛仙云缭绕。 每逢月圆之夜,混沌海中会破开一条秘道,名为无尽道,一直通往玄冥岛。而天亮之后,无尽道又会归于虚无。 除了妖族,其他族群皆不可踏足于此。只在人界留有隐约的传说,令无数世人神往。 岛上不由任何妖族统治,但有个约定俗成的规则,凡是进入妖市者,气息皆掩,并禁止动用任何术法。所以,这是唯一一个众妖平等的地方。但凡有妖灵破坏这个规则,便会受到来自幽屏山的惩罚。 于是在这个得天独厚的避世之处,有了妖界难得一见的盛会——兰烬妖市。在妖市开启的这日,众妖从四面八方涌来玄冥岛。无论身份地位如何,或是修为高低,都会化作人形,进行自由交易。 与人界的市集不同,妖市的交易讲究以物易物。濯雪塔外,有妖族的小贩摆摊,从灵草、灵药、法器到修炼秘籍等等不一而足,摊位上的东西一般用灵石便可换取,也可用自身所拥有东西交换。如果运气好,也能淘到一些稀世珍宝。 如果想获得高阶一点的法器或者珍宝,便可去往濯雪塔的顶层。塔顶有不同的隔间,其中醉棠阁内悬挂着无数的凌天镜,可用灵虚笔在上面留下自己所需和所求之物,若是与其他妖灵的镜面匹配,则可成功交易。 而一层的浮翠楼则是最热闹的,就好比人界中人气最旺的茶肆酒楼,这里也是妖族集聚的场所。对于人气很高的法器,通常会通过竞价叫卖的方式决定其归属。这就好比是一个法宝展示大会,拥有无上法器的妖灵,总是会惹来很多艳羡的目光。 白晚晚不是第一次来妖市了,早在一年前她就曾跟着舒清歌来凑过热闹。那时自己刚失忆没多久,正处于妖生的迷茫期,不知道何去何从。于是便想来搜罗一下看有没有能令记忆恢复的法器或者灵丹妙药之类的。 结果好不容易遇上一种名为溯汐石的法器,东西还没到手,就被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妖打成了重伤。最后退而求其次得到的寒玉冰魄箭,反而被她歪打正着地用来对付秦砚初了,这才引发了后来的种种。 她不由得叹道,不管碰到是舒清歌,还是遇上秦砚初,都是孽缘啊孽缘。 白晚晚又重新坐了下来,抱着腿回想着她所了解的关于妖市的种种,总觉得每次来这个地方,都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不过,这里在妖界那么出名,她失忆之前来过也不是没可能。 很快他们靠岸了。秦砚初依旧没有醒转的迹象,为了方便起见,白晚晚只好再次把他装进乾坤袋中。 慕俞见此情景,怒目看向她:“你就让我们少主待在这里面?” 白晚晚无辜地眨眨眼:“还真是委屈你们少主了,不过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慕俞抿唇不语,眉心紧蹙,似乎有些不甘心。可若让他就此认输,又觉得屈辱。最终他没有理会白晚晚,独自气闷地走在了前面。 白晚晚狡黠地笑了笑,连忙跟上。高冷面瘫是病,得治。落到她白晚晚手里,还不把他治得服服帖帖。 此刻满月的清辉洒遍大地,在月光的笼罩下,眼前的一切都仿佛蒙上了一层似真似幻的轻纱。虽已入夜,但玄冥岛上灯火通明。而光芒最盛的,便是伫立在岛心的濯雪塔。而濯雪塔的 街市上照明的工具也千奇百怪。有会发光的灵植和灵石,也有幽火和明珠等等,把街市照得亮如白昼。 陆陆续续有妖进入濯雪塔。而街市中的妖族也是往来不断。一时间,清冷幽魅的玄冥岛变得热闹非凡。 都说了妖族清修极为苦闷,白晚晚在修炼之余,最喜欢去人界凑热闹。每次哪里有庙会或者市集之类的,总少不了她的身影。就如同此刻,她穿梭在一个又一个的摊贩之间,有种赶集的兴奋。 慕俞一身黑衣黑靴,寸步不离地跟在白晚晚身后,像个面无表情直冒冷气的冤魂。 她原是没注意的,只顾着感受深度沉浸式逛街体验。这里看看,那儿瞧瞧,时不时还凑上摊前细细打量一下有什么宝贝。 估计是她过于欢乐,身后的慕俞实在看不下去了,突然幽幽地开口:“少主还在昏迷中,你这位师父倒是有心思闲逛。” 白晚晚下意识地一个哆嗦,看向飘在身边的“阴阳大师”,干巴巴解释道:“入乡随俗么,哈,入乡随俗。”虽然她刚在心里放出豪言壮语,要治治慕俞的坏毛病,不过对于比自己修为要强的妖灵,还是本能地输了气势。 慕俞回答得不留情面:“在濯雪塔之外兜售的都是些不入流的小玩意儿,没有我们要找的东西,不要浪费时间了。” 一旁的小贩听着不乐意了:“诶这位公子,你怎么说话呢?有市场就证明有需求,怎么买个东西还要分高低贵贱入不入流了?” 被他这么一说,在小摊贩之间买卖的众妖都怒目望了过来。 但慕俞丝毫没有触犯众怒的自觉,依旧站得笔直挺立,浑身上下透露着生人勿近的高冷。 第15章 人长大后还塞得回娘胎吗? 白晚晚生怕他们被围攻,一把摁下了慕俞高昂的头颅,使他整个人呈低头道歉状,然后满脸堆笑地看着那群妖,温柔客气道:“不好意思啊,家弟没见识,这是第一次来妖市。这小子不知听了谁的忽悠,对濯雪塔崇拜得很。不过并没有对大家不敬的意思。” 慕俞一时不察,被迫折腰,但碍于少主的缘故,又不能对白晚晚动手,只能不甘地恨恨看向她。 “哼,濯雪塔自然是妖界之中独一份,但也莫要小瞧了我们这些行走在外的小商小贩,我们自然有濯雪塔没有的优势。”小贩傲娇地仰头说道。 白晚晚心念一动,上次来的时候,她听舒清歌提过,这些妖市中的小贩,如同寄居在濯雪塔这棵大树下的蝙蝠蝼蚁,他们不受规矩的束缚,灵活多变,伺机而动,是参天大树下不可忽略的暗影。 “是是是,您别和一个傻小子计较。”白晚晚趁着人群对慕俞的包围和关注,将说话的那个小贩拉到一旁,低声询问,“小哥,他不知道您的厉害,但是我知道呀。实不相瞒,我正想打听一样功法或法器。” 一听有生意,小贩终于没了不快,马上换上了个笑脸,殷勤道:“姑娘可真是问对人了,但凡这妖市中有的,就没有我不知道的。” 白晚晚如同对接暗号一样凑到小贩的耳边:“如果有一只妖灵力强大,你知不知道有什么方法能既保其性命,又能取出其灵力?” 那小贩沉思了一会,突然眼前一亮,回道:“九黎有一秘术,可行借力之法,这借力借的就是对方的灵力,只是被施术之人的灵力被抽走期间只留得性命,与活死人无异。而且施术者必须每月以心头血喂养对方,才可延续此法。待归还灵力时便又恢复如初,只是灵力复位之后,借与被借的人都会承受一定的损耗。” 这还要利息的啊?白晚晚在心里嘀咕。“那……如果这灵力不还呢?”不是白晚晚贪心,是万一到时候还不成呢? 小贩面不改色地建议道:“那就直接杀人取货、夺走对方的灵力不就好了吗,还浪费心头血喂着个活死人干吗?” 白晚晚皱了皱,她有些失望道:“那不还是没有既取灵力又不夺其性命的方法嘛。” “小姑娘,妖之所以成为妖,就是因为由灵力而生。你取走妖的灵力,不就等同于要人的性命吗?”小贩对白晚晚的坚持有些不解。 白晚晚仍不死心:“那就不能取完灵力后让他退回成妖之前的原形时期吗?” “人长大后还塞得回娘胎吗?”小贩笑着摇了摇头。 ……好的,死心了。白晚晚给出了礼貌的评价:“您的比喻非常到位。” 解答了白晚晚的所有疑惑,看得出小贩也算是个诚信卖家了。他也给出最终定论:“所以姑娘提的要求,天下也只有那个九黎秘术可以实现了。” 白晚晚回忆了一遍小贩提到的秘术,不禁打个寒颤:“活死人?这会不会太阴损了?” 小贩无所谓道:“都夺人灵力了,还顾得上是不是更阴损点儿?” 想要夺人灵力的白晚晚俏脸一红,一时顾不上分清自己是太阴损了还是不够阴损。 眼看着慕俞终于从人群的包围中抽身,一脸寒气地向她走了过来,白晚晚匆匆掏出一袋灵石递给小贩:“谢谢小哥了。” 小贩接过灵石掂了掂,沉甸甸的,心情大好,又多嘱咐了一句:“九黎秘术是不外传的,你不用在妖市中寻找此法了。如果谁说能弄到多半是骗子。” 白晚晚千恩万谢地道别了小贩,转头对付走来的大冤种慕俞。慕俞此刻的脸色使白晚晚识时务地立刻道歉:“对不起,我错了。但是事急从权,咱们不能触犯众怒嘛。” 慕俞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地憋了半天,最终蹦出了两个字:“走了!” 有了这么个插曲,白晚晚也矜持起来,在热闹的街道上行走提速了不少。但她的脑子并没有老实,盘算着在解开自己和秦砚初的死结之前先走一步看一步。而且现在看来,反而尽快让秦砚初醒过来比较有利,她“白门”不留无用之人。故而白晚晚又理所应当地想到了眼下另外一件很重要的问题—— “慕俞。”白晚晚叫住了前面步履不停的黑影。“有个很重要的事要问你。” 慕俞没有回头,但还是停下来,微微侧身示意白晚晚开口。 “我得先知道,我们要找的法器是什么呀。难不成来这里大海捞针吗?”白晚晚看着眼前人来人往的景象,觉得压力很大。 慕俞身形一僵,沉默了好一会,才回过头面无表情对白晚晚道:“我不知道,但是至阳之物出现时,少主身体应该会有感应。” 白晚晚眉梢一挑,对他的回答有点意外。怎么说呢,大概是慕俞装逼如风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了,给了她一种他无所不知的错觉。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见机行事了。 白晚晚拍了拍腰间的乾坤袋,暗自思忖,若是秦砚初身体有感应的话,自己是不是也能共感呢?现在她还没摸清和秦砚初绑定的机制和规则是什么,只能慢慢去摸索了。 很快他们来到濯雪塔前。白晚晚望着眼前灯火通明的庞然巨塔,还有点小激动,简直想苍蝇搓手了。 慕俞似乎想到什么,对白晚晚道:“等下我们分开行动。不过你别在外惹祸。” 白晚晚倒是没什么意见。反正这里也不可以动用法术,她也没必要抱着大腿不放。况且他不在,更方便自己去搜罗一些奇珍异宝。于是白晚晚痛快地朝他挥挥手,头也不回地走进塔内。 慕俞也没指望她,他从袖中取出一片浮云羽,羽毛落地的刹那,迅速膨胀成一团烟云。慕俞踏上去,很快随着浮云升腾起来。没过多久就到了塔顶的醉棠阁。他神色肃然地步入阁中,而浮云则重新化为一片轻羽,被他重新收入袖中。 第16章 我知道狐族少主的下落 没有了人形冰块在身边散发寒气,白晚晚逛得更加如鱼得水了。她脚步轻快地穿过一扇巨大的青铜门,走过一条细长的青石过道,很快便被眼前热闹的情景吸引了。 虽然有传言在先,玄冥岛上禁止使用术法,但却不禁用法器。当然,前提是不能对玄冥岛造成破坏。可以说,妖市网罗了妖界数不清的珍宝法器。这也是众妖趋之若鹜的原因。 根据交易的性质不同,濯雪塔的的不同楼层也承担着不同的职能。上次来妖市的时候,舒清歌就曾给身为妖界小白的她讲解了不少关于妖市的规则。 进入濯雪塔,首先便会来到浮翠楼,这是妖群之间用来竞价交易的地方。这里类似人界的酒楼,中心放置了一些方木桌以及木凳,四周则由水墨风的帘幕隔成了一间间的雅室。在最前方,有一个木制的高台。 在浮翠楼的一角,挂了一些小木牌。如果现场没有自己想要的法器,还可以在小木牌上发布悬天令,重金悬赏。 中间的楼层则封印着一些无主的法器,通常是大妖殒身之后留下的,因为封印的阵型极其复杂,很少有妖能一窥其貌。 而顶楼的醉棠阁,则是负责自由匹配交易的场所,非常适合妖族社恐待的地方。 白晚晚好奇地四处打量,眼前的众妖因为气息都被隐藏了,又都是人形,故而身份皆不明。但是,在踏入濯雪塔的那一刻,她就感觉到乾坤袋中有轻微的震动,与此同时,她的胸口仿佛燃着一团赤焰,异常灼热。可见这些妖的手中,必然有能救醒傻徒儿的法器。只是,会是什么呢? 白晚晚随意找了张桌子坐下,打算先暗中观察。桌上有茶壶和茶杯,她给自己倒了一杯,眯着眼惬意地品尝着,想着这妖市的东西果然就非同一般,连这清茶都更为甘甜。 “请问我可以坐这里吗?”一个长身玉立身着青衣的年轻公子,提着一壶酒,来到了白晚晚的对面。他的一对剑眉斜飞入鬓,眼睛明亮而深邃,但微微扬起的嘴角又让他的气质看起来有些落拓不羁。 白晚晚抬头看了他一眼,想着这妖市不愧是妖界大盛会,随便一个妖的皮相都这么好。她撑着下巴欣赏了一番,觉得还是自家徒儿更胜一筹。她示意对方请便,然后转头就看起了场上的热闹。 其实这竞价交易,有时候还是才艺展示环节。要想自己的宝贝有个好归宿,少不得要好好表现一番。可惜这里没有瓜子,白晚晚有些遗憾地想着。不然真有在人间看杂耍的快乐。 就比如此刻,一个落落大方的女孩站在高台上,伸出自己的左手,上面有一枚白色透明的戒指。她莞尔一笑道:“别看这冰晶戒不起眼,但它能让一切东西被冰封。”说完她控制着一个桌上的杯子升至半空,然后只见一道白光闪过,杯子被击碎的瞬间,里面的茶水变成了一小块冰柱,重重地新落在了桌面上。 青衣公子并未注意周围的一切。他坐下后,对着白晚晚温和一笑道:“在下暮商,敢问姑娘芳名?” 白晚晚看热闹看得正起劲,冷不丁被打断,有点小小的不快。但作为一个耿直的颜狗,对着这张俊脸,还是很难生气的。白晚晚亦报之以微笑:“我叫白晚晚。” “我看姑娘有些面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暮商打量了几下白晚晚,开口道。 白晚晚内心吐槽道,搭讪也要讲基本法吧,这么老土的台词都不带换的。这再好看的男人啊,一旦变得油腻,魅力就大打折扣了。这一对比,她更加觉得自家徒儿这样傻傻的也不错。不过她也不想多生事端,只是含糊地说道:“应该没有吧。” “是吗……”暮商笑意未减,却没再说什么,而是悠然自得地喝着手里的那壶酒,仿佛周遭的喧嚣都与他无关。 白晚晚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心想果然美男还是不说话的时候比较帅。不过有一点很奇怪,他看也没看场上一眼,只是将壶中的酒一饮而尽。直到发现再也倒不出一滴,他才将瓷壶收束成铃铛大小,挂在了腰间。仿佛他只是找了个地方歇脚。她忍不住好奇地问道:“这里就没你看得上的法器?” “都是些小打小闹罢了,没意思。没意思透了。”顿了顿,他又望向白晚晚,明亮的星目中闪过一丝幽光,“你呢?又是来找什么的?” “我……”白晚晚刚想说什么,却感觉乾坤袋里的异动更为频繁。她的心口再度感受到那股熟悉的灼热之感。她不想暴露此行的目的,只好再次含糊地说,“我就随便看看。” 在他们说话间,场上已经换了一批人。此刻堂前正在进行一场竞价交易。叫价的是一本《幻世修仙宝录》,里面记载的是妖族修仙成神的秘法,引得群妖颇为激动。 暮商似乎也有了点兴趣,饶有兴味地盯着场上。看来不管是什么等级的妖,都拒绝不了成仙成神的诱惑。不像我,只想吃好睡好,无忧无虑。当然,能找回记忆最好了。白晚晚淡定地看着周遭一切,颇有点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 白晚晚看着场上激烈地竞争起来,心头突然涌上一个计划。她嘴角微弯,将手探入乾坤袋,指尖蓄力,击向秦砚初。灵器护主,感应到这股力量,朱玉玄音笛从秦砚初身上飞出,与这股真气隔空缠斗起来。她将朱玉玄音笛收入掌中,一道朱红色的光芒闪过,很快又消失于无形。 白晚晚站起身,走到最前面,镇定自若地面向众妖。她站在手握《幻世修仙宝录》的女妖身旁,朗声道:“我这里也有一宝,为了不浪费大家的时间,想和这位妹妹一起进行竞价。谁能付出让我满意的法宝,就将成为唯一的拥有者。” 她身旁娇小可人女妖倒也没有被打断的不快,亮晶晶的眼睛闪烁着好奇的光:“哦?是什么东西这么宝贵?” 白晚晚淡定地望向众人,微微一笑道:“狐族少主的下落。” 众妖闻言一片哗然,暮商亦是抬头,意味不明的目光投向她,眼中幽深如潭。 第17章 忽悠妖我是认真的 狐族少主的名号,近来在妖界可谓是无妖不知无妖不晓。白晚晚怀疑这其中少不了舒清歌推波助澜的作用,为的就是让自己的情报卖个好价钱。 不过很显然,这一波的洗脑很成功,看大家对于这个消息的关注度,白晚晚觉得这步棋下对了。 “你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离白晚晚最近的一个男妖问道。 众人也纷纷附和,看向她的目光都神色各异。 白晚晚丝毫不慌。她环顾了四周一圈,轻声一笑,张开右手手掌,朱玉玄音笛重新幻化而出,静静地躺在她的手心,散发出赤红色的幽光。“这是狐族少主的法器,大家可以验证一二。” 她将朱玉玄音笛掷向虚空,只见玉笛在上升的过程中,化作一团朱雀形的火焰,展翼盘旋在众妖的头顶。待飞过一圈后,它又化作笛身,落在白晚晚的掌心。 “这是以朱雀之火和乾坤灵玉炼就的朱玉玄音笛,的确是狐族少主的法器。”一名白发鹤颜身着白袍的老者捻着长长的胡须,笃定地说道。 “这位前辈果然慧眼识货。不知前辈如何称呼?”白晚晚定睛看向老者。这老者看起来就仙风道骨,肯定非同凡响,于是她不免多了几分恭敬。 “老朽名唤鹤川。”鹤川指尖凌空绘制了一个圈,半空中出现了一把巨大的白色羽扇。随着他屏息捏诀,忽而玉扇四散开来,化作千万片白羽,刺入墙壁中。显然他降低了白羽的攻击性,故而墙壁并没有损伤。“除了可以用作攻击的法器,它还能带你腾云驾雾,日行千里。不知我这白羽千机扇可能入姑娘的眼?” 一名婀娜多姿风情万种的黑衣女子扭着腰走上前,她媚眼如丝,红唇如血,右边眼角还有颗鲜艳欲滴的美人痣。她在白晚晚面前站定,手里托着一个锦盒,凑近白晚晚的耳边对她低语道:“妹妹,我叫妙姝,这里面的芙蓉泣露丸用完能让你的容颜脱胎换骨,还能永葆青春,不管你看上哪个男妖,就没有拿不下的。”说完她还对白晚晚抛了个媚眼。 妙姝离她太近,白晚晚闻到一股馥郁而迷人的芳香从她身上散发出来,令人心旌摇曳。白晚晚摇了摇头定了下神,才没有受影响。看来这妙姝擅长魅惑之术,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男妖们的眼睛都快黏到妙姝身上了。嗯,这药丸很有说服力。这姐姐这么会,不会是跟自家那个傻狐狸同族吧? 先前拥有《幻世修仙宝录》的女妖看长相是个稚嫩的少女,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她身着碧色纱衣,一双翦水清瞳衬得她有几分清纯懵懂。她眨了眨眼,声音清脆如铃:“姐姐,我叫清菡,虽然不知道大家在争的什么,不过我能不能用这本宝录跟你换?” 白晚晚对于修仙可没什么兴趣。她连忙摆摆手:“不了不了,你还是留给更需要的人吧。” 清菡想了想,指尖长出一朵通体晶莹剔透的莲花。“这是绿璃幽莲,是上好的治愈系灵植,可解百毒,也能在受伤后迅速恢复法力,你看这个行不行?” 白晚晚暂未表态,不动如山。于是更多的法器珍宝层出不穷。比如喝完能令人忘忧的仙酿醉生梦死,能加快修炼进程的丹药天罡地煞丹,能呼风唤雨的雷霆珠,或者是能让人产生幻觉的霜华琴等等,场面一时间热闹非凡。 白晚晚看着这孔雀开屏一般的竞价现场,简直眼花缭乱了。不怪舒清歌要一鱼多吃,面对这么多诱惑,谁能把持得住啊?白晚晚分分钟想通通收入囊中。 在这一刻,白晚晚从质疑舒清歌,到理解舒清歌,甚至想成为舒清歌。当然,她不敢,怕被众妖联手撕碎。等救回了自家徒儿,一定得让他知道,我都为他拒绝过什么!白晚晚扼腕叹息道。 “白姑娘,我手头有一物,名为流光坠,乃是上古朱雀神者陨落后,魂骨所化。不止能吸引天地间至阳之气,还能提升修为。不知你可有兴趣?”暮商不动声色地看了许久,冷不丁地出声道。 白晚晚有些诧异地望向他。虽然两人相交不深,但暮商看起来并不简单,又想到他刚刚对修仙宝录的态度,莫非他是真信了九尾灵力能助妖成神?老实说,白晚晚是不信的。不然秦砚初自己早就成神了,哪轮得到他们?“哦?是什么样子?我先验验货。” 说话间,流光坠已飞到了白晚晚的面前。流光坠的主体是一枚透明的晶石,晶石的中间是血滴状的赤红之心,包裹着晶石的,是一个如镂空灯笼般的银色金属圆球,圆球上雕刻着繁复的符文图案。 那股熟悉的灼热感再度袭来,但神奇的是,她并没有感受到痛苦和排斥,反而令她不由自主地想更加靠近它。白晚晚感应了一下乾坤袋,里面气息翻滚,显然反应激烈。 “暮兄,我们借一步说话。”白晚晚看着流光坠重新落回暮商手中,干脆利落地对暮商道。 虽然众妖有些不甘心,但濯雪塔有濯雪塔的规则,不可强行干扰交易,所以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暮商和白晚晚找了间无人的雅室,单独说话去了。 暮商在雅室外布了一层结界,其他妖听不到他们的谈话。暮商再看向白晚晚的表情多了些感慨,他眼神晦暗不明道:“没想到我与姑娘的缘分不浅,兜兜转转,竟还是相见了。” “还真是有缘。不过咱们连这一层的门都没出,才这么一时半刻算不上兜兜转转吧?”白晚晚心里有些扼腕叹息,好端端一个帅哥,怎么说话就这么油呢? 暮商却用大拇指轻轻抚着流光坠,迟迟不肯进入正题:“白姑娘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算起来,我和他也有千年未见了。说来这流光坠还与那位故人颇有渊源,没想到今日你我又因它结缘。这可不就是兜兜转转么?”暮商笑了笑,神色让人捉摸不透。 第18章 这种情绪叫做牵挂 呵,在这儿等着我呢,想赖掉流光坠?门儿都没有!白晚晚支棱着敏感的谈判天线,她纵横妖界多年,可没吃过亏,除了这次栽到傻徒弟身上,纯属意外。 白晚晚故意用话点他:“能与暮公子的故人扯上关系,想必是我的荣幸。这濯雪塔内宝物众多,我能遇上这流光坠也是缘分。只是咱们按照规矩交易,暮公子不会后悔了吧?” 暮商不知面前之人为何突然凶巴巴了几分,他眸中神色几变,最后还是彬彬有礼地笑道:“白姑娘言重了。即是有缘,流光坠给了姑娘也是物得其所。” 这回轮到白晚晚扯东聊西了,谈生意么,谁着急谁落下风。白晚晚眸光灵动,樱唇轻启:“暮兄,可否容我好奇一下,你为什么想要知道狐族少主的下落?” 暮商眉梢轻挑,嘴角逸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不动声色地问道:“那我能否好奇,白姑娘为何在众多奇珍异宝里,挑中这流光坠?” 遇到高手了!白晚晚心想,这暮商看起来防备心强,奇奇怪怪的,还有些蔫坏,毕竟自己卖人家的是个假消息,还是见好就收吧。只是要是这人发现自己被骗,估计不会善罢甘休。惟愿以后江湖不见。“好吧,我收回我的好奇心。狐族少主被灵兽夫诸带去了极北荒原。” “夫诸?”暮商审视的目光投向白晚晚,似是有些怀疑。 白晚晚对于撒这种小谎简直是手到擒来,她面不改色地滔滔不绝道:“夫诸常居于极北荒原的敖岸山,但前不久他却在浮翠仙林的山脚出现,并引发了百年不遇的洪水。而他之所以在那里出现,就是为了狐族少主。你如果不信,可以去人界查探一下。” “是吗?”暮商眼中似乎还有迟疑,他低垂着头,黑眸幽深,不知道在想什么。 “暮兄,消息我已经带到,你也应该如约把东西给我吧。”骗术的精髓在于快准狠,白晚晚担心他多琢磨一会儿,便会回过神来,不由得催促道。 “那暮某先行告辞。白姑娘,我们后会有期。”暮商将流光坠交给白晚晚,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退出了雅室。 不知为何,白晚晚总觉得他最后一句话有些意味深长。不过容不得她深想,当务之急是把自家徒儿唤醒。她将秦砚初从乾坤袋中放出,沉睡着的秦砚初安静地躺在地上,面容平静。 习惯真是可怕,之前总是独自修炼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如今收了个徒儿,他才沉睡了几天,身边没人说话,就觉得有些不适应了。 白晚晚取出流光坠,只见它自动升腾到半空中,继而丝丝缕缕的赤色灵力源源不断注入秦砚初的眉心。似是感应到这股灵力,他眉心的流火印又浮现出来了。 与此同时,白晚晚感觉有一股充沛的灵力在自己的脏腑内流转,先前因为受伤而凝滞的真气也得以顺畅起来。莫非,那古怪的术法使得两人不止会共苦,也能同甘?白晚晚沉思片刻,目不转睛地盯着秦砚初。 直到流光坠的光芒消失,随后它掉落在秦砚初的心口,他才睁开眼。 白晚晚猝不及防地与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对上,那一瞬间,仿若漫天星辉皆落入他的眼中。白晚晚不由得微微愣怔。 “师父,我回来了。”秦砚初隐然含笑的声音响起,好似那三月里拂乱柳枝的轻风。 白晚晚也不由自主望着他笑了起来。 重新见到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白晚晚的心里竟然翻腾起一阵后知后觉的想念,仿佛终见群星重回夜空,仿佛倦鸟投归树林。 在白晚晚自己意识到之前,她的手已经落在秦砚初的肩头,还有些微微颤抖。直到秦砚初有些失笑地望过来,白晚晚才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了。她讪讪地收回手,不好意思道:“你就那么晕过去了,我一开始连你是生是死都不知道,现在见你醒来,一时、一时有些激动了。” 秦砚初呆呆地指出:“师父,这个叫做牵挂。” “啊啊是吗?你这小身板不行,三天一小晕五天一大晕的,以后得多补补。不过你这体质倒是有了少主的样子,挑剔得很,一般的法器都唤不醒你呢。我看这次就趁着来妖市,多多采购一番才好。”被戳破心思的白晚晚开始眼神飘忽地转移话题。 秦砚初入神地听白晚晚东拉西扯,有冬日的温暖在眼底荡漾如涟漪,他突然喃喃地重复白晚晚说的词:“以后……” “你说什么?”白晚晚竖起耳朵,一秒钟露出“牵挂”的原形。 秦砚初冲白晚晚傻傻一笑:“嗯,听师父的,以后,慢慢补。” 熟悉的笑再次入目,白晚晚才真切地感到她的傻徒弟回来了,一颗心不自觉地踏实下来。 秦砚初站起身,将流光坠收入袖中,感受了一下周身的灵力运转,发现并无异常,甚至隐约觉得灵力增强了。他一脸感动地望向白晚晚:“师父,你又救了我一次。” “你知道就好。以后记得好好孝敬你师父我。”白晚晚突然想起什么,将秦砚初的朱玉玄音笛拿出来,递给了他。“还好你的法器不认主,我才能靠着它忽悠那些妖。” 秦砚初闻言眸光微闪,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手中的玉笛,但没有说什么,只是沉默着接了过来,将它插入腰间。 白晚晚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摸着他的额间叹气道:“可是你额间的流火印又出现了,要是被其他妖发现了,还是很危险的。” 秦砚初心头一动,眼眸低垂,正待要说什么,忽然神色一凛,沉声道:“慕俞似乎有麻烦了。” “慕俞?”白晚晚想起慕俞那冷若冰山的身影便不由得一寒,脱口而出,“我们一定要去救他吗?” 在秦砚初感到为难之前,白晚晚率先道德感归位:“哎走了走了,你那个小跟班关键时候还是很有用的。不过我们两个都是他救的,你确定凭我们两个能救他?” 秦砚初微微抬头,往塔顶的方向看了一眼,平静道:“师父,你将问灵镯送予我,我也送你一件法器吧。” 第19章 神仙打架,殃及池鱼 “嗯?是什么?”听到有法器,白晚晚瞬间眼睛一亮,耳朵都支棱起来了,满脑子各式各样的法器。“你是不知道啊,刚刚看他们展示自己法器的时候,我有多眼馋。” 秦砚初将手往虚空中一握,转眼间,他的手中多了一把赤红色的伞。他一袭白衣,撑着伞伫立在前方,长身玉立,面容清俊,白晚晚一时都看呆了,不知道是先看伞还是先看人。 她费了很大的劲才把目光移向那柄赤伞,只见伞面上布满了赤羽,像是一簇簇微小的火焰,迎风起舞时,恰似火焰在游离。伞的边缘则缀着晶莹剔透的玉石璎珞。伞柄由鹰骨制成,底端挂有红色流苏的装饰。她从未看过这么好看的伞,眼中满是惊艳。 “这把赤焱焚天伞是我母亲留下的,可飞天遁地,也能抵御伤害。而且,它也是极强的攻击性法器。如今我把它赠与师父,希望它能护着你。”秦砚初上前几步,将伞柄塞在白晚晚手里,眼中是细碎而明亮的光芒,璀璨如星。 白晚晚爱不释手地抚摸着伞柄,仰头对着秦砚初眯眼一笑:“我就知道你这徒弟没白收。” “师父,要不要试试它的威力?”秦砚初的声音很温柔,有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好啊,怎么试?”白晚晚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灵动又专注。 此时秦砚初的手还未松开,两人面对面站着,离得很近,呼吸相闻。虽说徒儿这张俊脸白晚晚已经见怪不怪了,但每次近距离欣赏到,还是免不了被美颜暴击。 两人一起握着伞柄,只见一团红光将两人笼罩,下一刻,白晚晚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升腾起来,好似在腾云驾雾,不过瞬息之间,她和秦砚初便来到塔顶的醉棠阁。 白晚晚对醉棠阁倒不陌生,她上次和舒清歌来妖市时,便是先来了此处。相较于一层的浮翠楼,这里会更安静一点。 然而这次,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看到漫天的粉色花瓣洋洋洒洒地飘落下来。那花瓣刚接触到她的衣服,立马灼烧出了一个窟窿。秦砚初眼疾手快地将赤焱焚天伞往上空一扔,伞面仿佛巨大的羽翼张开,在他们的周围形成了一个结界。花瓣一触及结界的表面,便消失于无形。 白晚晚这才得以看清眼前的情形,发现此刻阁中正在进行一场斗法,还另有一位围观群众。最让她觉得惊讶的是,这些人刚好她还都认识。 只见慕俞正和一名容颜绝艳的女子在缠斗。女子身着桃红色的纱衣,手托一张黄褐色的古琴,随着她指尖拨动琴弦,无数的花瓣如雪飘般缓缓落下。这些花瓣并非毫无章法,而是暗含了北斗七星的运行轨迹,引星辰之灵力,以天玑为阵眼,布了一个七星阵法。 慕俞目光沉静,手握一张黑色木质的弯弓,引皓月之辉,周身被一片银色光华所笼罩。那些带有星辰之力的花瓣一触及虚空之弦,便被反弹回去。 离他们不远处,一名容貌清丽的少女正躲在慕俞身后,她穿着鹅黄色的罗裙,手持一面雕花铜镜,遮住自己的脸,蹲在那里瑟瑟发抖。她看到白晚晚,立马像看到救星一般,扯着嗓子喊了起来:“晚晚,救我呀!他们神仙打架,可别殃及我这无辜的池鱼。” 这少女便是让白晚晚恨得牙痒痒的舒清歌。要不是她,自己哪会惹来这么多麻烦。可事有轻重缓急,和她的账,可以以后再慢慢算白晚晚手腕一翻,一条白色的绫带从她袖中延伸而出,直接把舒清歌拎了过来。舒清歌毫无防备,直接一屁股坐在了白晚晚他们的脚边,痛得她嗷嗷直叫。 “现在什么情况?慕俞怎么会和柳辞烟交起手来?”白晚晚对坐在地上的舒清歌问道。 舒清歌艰难地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说:“你还记得我们上次来妖市,你看中了一块溯汐石,最后被柳辞烟给抢去了吗?” 白晚晚盯着柳辞烟桃红色的身影,眼中都快喷出火来。她咬牙切齿道:“必不能忘。” 一年前她最初发现自己失忆时,还是想过不少办法的。听闻鼠妖舒清歌号称妖界包打听,白晚晚带着自己攒的灵石找到了她。后来白晚晚从舒清歌的口中得知,有一法器名为溯汐石,可以从中看到自己过往的一切,这才决定来妖市碰碰运气。哪知溯汐石没拿到,还差点被柳辞烟打成重伤。要不是她打不过对方,早就去报仇雪恨了。 “也是巧了,这回她和这位慕公子又同时看上了我手中的轮回镜,谁都没办法让对方放弃,两人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柳辞烟的雪舞瑶琴威力你是见识过的,没想到慕公子的引月弓也不遑多让,所以他们就僵持着了。”舒清歌说完,瞄了瞄白晚晚身边的秦砚初,心里涌现出双重的心虚。她凑近白晚晚的耳边道,“你还真找到了狐族少主?” 白晚晚丢给她一个自行领会的凉飕飕的笑,也凑近她低声道:“这不多亏了你卖给我的‘独家’情报。”她刻意在“独家”二字上面加重了语气。 舒清歌挽着白晚晚的手臂撒娇:“哎呀,我知道错了。后来那些妖都来找我算账,我也是为了暂避风头才来妖市的。” “活该,谁让你这么贪心。”白晚晚倒也没真的要把舒清歌怎么样。她独来独往惯了,本来就没什么朋友,舒清歌勉强算是一个。不过这会儿,她心里更多的是想,怎么从柳辞烟身上扳回一城。 这时秦砚初也朝着舒清歌望了过来,他对舒清歌露出个人畜无害的笑:“舒姑娘,又见面了。原来你是师父的朋友呀。” 舒清歌被满眼白牙晃了眼,不由得后退了几步。她讪讪地笑道:“秦少主,多日不见,您更加丰神俊朗了呢。”很快她又反应过来,刚刚他叫白晚晚什么来着?师父?自己没听错吧? 舒清歌目光复杂地看向白晚晚,莫非她有着不为人知的神力?但也不像啊!不过眼下情况紧急,不是很好的谈话场合。得先把眼前应付过去再说。好在眼下有了帮手,总比孤立无援要强。 白晚晚新得了徒儿送的法器,免不得想拉出来遛遛。她抬头看了看头顶的赤焱焚天伞,不禁用欣赏的眼光转头看向秦砚初,喜笑颜开地出声道:“徒儿,你这礼物送得很好!” “哦,师父,给你。”秦砚初将赤焱焚天伞缓缓降下,乖乖地将伞柄递到白晚晚手里。 白晚晚想象中的自己,应该拿着法器帅气出场,大杀四方。但现实里的她,只是尴尬地看向秦砚初,弱弱道:“徒儿啊,这高级货怎么用啊?” 第20章 关键时刻还得智取 秦砚初闻言傻乎乎地笑了笑:“师父,怪我,没跟你说清楚。不过,倒也没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凭你的意念随意操控它就行。” 这倒不是秦砚初敷衍她,而是通常法器都认主,一旦接受了谁作为自己的主人,那么便是心随意动,怎么操作都行。反之,倘若身份得不到法器的认可,则不管用什么方法都操控不得。似乎是为了鼓励白晚晚,秦砚初用近乎崇拜地语气温柔道,“师父,相信你自己,你一定可以的。” 虽然也不知道徒儿对她这盲目的自信哪里来的,但白晚晚莫名得自己不能辜负他的期待。战场上瞬息万变,方才了解情况已是耽误了片刻,白晚晚不再犹豫,执起赤焱焚天伞,身形一轻,向着打斗着的两人飞身而去。 之前柳辞烟专注于斗法,并没注意到白晚晚等人的到来。此刻白晚晚撑着一柄红伞,不慌不忙地站在她面前,倒让她觉得有几分新奇。柳辞烟轻声笑了笑,语气讥诮:“是你?手下败将也敢来送死?” “柳姐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每回见你都在抢人东西呀?”白晚晚站在一旁似真似假地嗔道,试图扰乱她的心神。 “便是抢了又如何?我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柳辞烟艳绝的脸上有几分倨傲,整个人极为生动。她快速拨动琴弦,花瓣也随之变幻阵法,呈螺旋状向白晚晚席卷而来。 白晚晚后退几步,以伞面相抵,伞上的赤羽皆化为微小的火焰,点燃了翻飞的花瓣。 慕俞见状趁势拉动引月弓,将火势引得更猛,火舌呈燎原之势,攻向柳辞烟。 柳辞烟游刃有余地将雪舞瑶琴收回,单手斜抱着,又从腰间取出一个天青色的瓷瓶,瓷瓶升至上空,呈倾倒之状,不一会儿,一场突如其来的甘霖便将火舌熄灭了。“这可是上好的仙酿金风玉露,就当赏你们了。” 有了白晚晚的加入,慕俞得了一丝喘息的机会。他见白晚晚出现在这里,手中拿着赤焱焚天伞,自然知道少主已经醒了。顺着白晚晚来的方向瞥去,果然看到少主已安然无恙,心中的大石落地,陡然间气势攀升。 一个安全到刁钻的角落里,舒清歌窝着看向场上打得难解难分的三人,不由得有几分焦心。“秦少主,你真的放心晚晚,不去帮她?” 秦砚初原本还在惊叹,面前这人挑选保命之地的本事堪称精湛,不愧是师父的朋友!闻言他斩钉截铁地回答她:“师父肯定可以赢。” 不知道狐族是不是真的有蛊惑人心的自带法术,听到秦砚初这么说,舒清歌竟然也莫名安心下来,转而便飞速消化起眼前的场景,然后碎碎念地进入了工作状态。“这信息量也太大了,得赶紧记下来。” 秦砚初眼看着舒清歌拿了个小本本出来,在上面刷刷刷地奋笔疾书起来。大概扫了眼她记录的内容,不禁继续惊叹:对有利信息的捕捉也如此敏感,不愧是师父的朋友…… 在一个奇长无比到令人眼花缭乱的标题——《妖界奇缘录之平凡小妖白晚晚与狐族天才少主的师徒情缘》后面,舒清歌记录着她的素材与灵感。 舒清歌边记录见闻边在内心感叹这世界一定是疯了。修为平平的白晚晚居然能做狐族少主的师父,而这少主还盲目崇拜着她,舒清歌简直怀疑白晚晚给他下了什么迷魂药。 她甚至合理怀疑:莫非,狐族一向对这个所谓的少主藏着掖着,是因为他其实是个傻的?天才少主是他们的虚假宣传?她越想越肯定自己的猜测,不然当初这狐族少主也不会在抓到自己后又把自己放跑了。 不过话说回来,如今的白晚晚看起来修为比以前是精进了不少。但若说能打败柳辞烟,不啻于天方夜谭。 上一次在妖市和柳辞烟交锋失手后,舒清歌曾查探过她的来历。但奇怪的是,一无所获。舒清歌在妖界遍布眼线,能让她空手而归的,必然深不可测。她不禁为白晚晚捏了把汗。 谁知她一番观察下来,白晚晚并没有明显落于下风。虽说她是二打一,但是能坚持这么久,还是很出乎意外的。而且慕俞的实力也不容小觑。想到自己得罪过他,舒清歌不禁悲从中来。 此时战场上虽尚未分出高下,但因为白晚晚的加入,柳辞烟明显不似原先那般从容。 “许久不见,你倒长了几分本事。”柳辞烟对白晚晚道。 “姐姐是疏于修炼吗?怎么感觉还退步了?”白晚晚故意拿话激她。 秦砚初一直分出注意力关注着战场上的形势。他注意到柳辞烟嘴角勾起幽冷的一笑,将雪舞瑶琴收了起来,而后长袖飞舞,一柄桃木剑凭空出现,直冲白晚晚的心口飞去。他连忙出声提醒道:“师父,小心!” 白晚晚举着赤焱焚天伞飞身而起,在半空中翻身后仰,继而将灵力注入伞尖,直指柳辞烟面门。哪知柳辞烟不过是虚晃一招,她腾空而起,双手结印,操纵着那柄桃木剑,刺向慕俞。 慕俞挥手欲挡,但那桃木剑却以摧枯拉朽之势,冲破了由引月弓筑起的结界,刺入他的右肩。一股锥心之痛自右肩蔓延开来,忽而桃木剑化作万千藤蔓,紧紧勒住他的脖子,让他濒临窒息。他的额头青筋暴起,面上沁满了汗水,但却咬着牙,没有逸出一丝痛苦的呻吟。 白晚晚将赤焱焚天伞一收,往慕俞的方向掷来。只见收束后的赤伞仿佛一支离弦的箭,闪着幽红的光芒,将藤蔓尽数切断。碎掉的藤蔓很快又融为一柄剑,朝着白晚晚的方向疾驰而来。 秦砚初目光一凛,飞身而出。他催动着流光坠,瞬间周身被赤红的灵光环绕。其后流光坠围绕着桃木剑旋转,与桃木剑缠斗起来。 白晚晚得以有机会将赤焱焚天伞收回。她与秦砚初背对而立,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徒儿啊,还好有你及时出手。” “师父,专心战斗,不可大意。”秦砚初默念心诀,双手结印操纵着流光坠。 柳辞烟见到秦砚初的那一刻,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你是狐族少主?能和我这千年神木制成的离恨剑打得不相上下,看来你也并非浪得虚名。” 啊,辟谣了,狐族少主不是个傻的,据业内人士反馈他的确有些实力。场外观众舒清歌目不转睛地盯着战况,她甚至没有低头伏案,笔却未停地及时记录着:不过对于其天才这个人设的考证还差个实锤。 白晚晚拉着秦砚初的手腕,对他密语传音道:“徒儿,这柳辞烟太难缠了,咱们不能硬拼,得智取。” 秦砚初敛眉望向她:“师父可有办法?” 白晚晚没有回答,眼中闪过一丝不怀好意的光芒,然后望向了一旁专注于伏案创作的舒清歌。 第21章 又是九黎? 这边舒清歌见他们打得不可开交,而慕俞躺在地上昏迷不醒,匆匆收笔,跑上前去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势。按理说肩上的贯穿伤并不严重,而他的修为并不算低,能令他昏迷不醒,看来这离恨剑的威力真的不容小觑。 她将自己腰间的玉瓶取下,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咬咬牙给他喂了一颗包治百病的九霄玉灵丸。希望他醒来后看在自己也算帮过他的份上,将两人的前尘旧怨一笔勾销。 慕俞服过九霄玉灵丸之后,眼睛似乎很轻微地转动了一下。不过舒清歌并没有注意到。 趁着秦砚初暂时拖住了柳辞烟,白晚晚来到舒清歌的身边,压低声音对她急声道:“把轮回镜给我。” 凭着两人狼狈为奸多次的默契,舒清歌并未问缘由。她将轮回镜递给白晚晚,一瞬不瞬地望着白晚晚。 只见白晚晚从乾坤袋中掏出一块彩色的灵石,然后双手抚过镜面旁复杂而精致的纹饰,闭目默念了几句咒语,再睁眼时,她盯着手中轮回镜,转身望向柳辞烟。 此时场上的形势已经陡然转变。秦砚初到底不是柳辞烟的对手,流光坠在与离恨剑的缠斗中逐渐处于下风。柳辞烟正欲催动离恨剑对秦砚初发起攻击,却见白晚晚高举着轮回镜,对柳辞烟喊道:“柳姐姐,你不是想要轮回镜?我可以给你。” “哦?”柳辞烟暂且将离恨剑收了回来,她料定白晚晚也翻不出什么风浪,饶有兴致地看向她,“你有什么条件?” 秦砚初也将流光坠收了回来,走到白晚晚身边,与她并肩而站,望向白晚晚的目光是全然的信任。 白晚晚将赤焱焚天伞装进乾坤袋,以示自己不想再战的决心,然后一双眨着一双小鹿般无辜的眼睛看向柳辞烟,语气有几分示弱:“我自问不是你的对手,再说这东西也不是我想要的,给你也无甚不可。只求你放过我们。” “你们的命对我来说也没什么价值。把轮回镜给我,我可以饶你们不死。”柳辞烟冷声道。 白晚晚将轮回镜扔给柳辞烟,柳辞烟长袖一挥,稳稳接过。她垂眸摩挲着光滑的镜面,神情有一些哀伤,仿佛在透过它看向什么。再抬起头时,眼中依然是冰冷和傲气:“白晚晚,如果你胆敢对我耍什么花样,我必让你十倍百倍偿还。”留下这句话,柳辞烟便消失在醉棠阁中,只余满地粉色的花瓣。 白晚晚盯着她离去的方向,有几分心虚。 舒清歌凑上前来,眼珠一转道:“你应该没真的把轮回镜给她吧?” 白晚晚打开乾坤袋,从中取出轮回镜,递给舒清歌。“我用灵石施了个障眼法。轮回镜只对凡人起作用,她必然要去往人界测试。等她发现不对,应该也找不到我们了。” 秦砚初望了望还在昏迷的慕俞,对白晚晚道:“师父,慕俞受了伤,我先为他疗伤。” 白晚晚正好也有事找舒清歌,闻言连连点头。“我和清歌也许久未见了,有很多话聊,我们先去外面走走。”说罢她便拉着舒清歌往阁外的了望台走去。 阁门打开,清冷的月光倾泻而入,醉棠阁内又归于宁静。 从塔周的了望台可以望见远处相连的山海,此刻夜幕低垂,星辰寥落,只有晚来的风还在吹动着塔尖的铜铃,伴随着不远处海浪翻滚的声音,像是在演奏着不知名的乐曲。 白晚晚和舒清歌并肩站在了望台上,阴翳诡谲的环境,给人一种她们在密谋什么大事的错觉。 舒清歌心里有很多小问号,所以她挑了个最感兴趣的问:“晚晚,你不是要去取狐族少主的九尾灵力的吗?怎么会成为他的师父?” 白晚晚一脸凝重地握住舒清歌的手:“这不是重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你。” “什么事?”舒清歌抽回了手,不自觉后退几步,直觉情况不妙。 “你知不知道,有一种术法,能让不相干的两个人,祸福与共,同生共死?”白晚晚眨了眨眼,满怀期待地看着舒清歌。 舒清歌有点懵:“什么情况?你展开说说?” 于是白晚晚便将她和秦砚初相遇、她暗算秦砚初却被迫让两人命运相系、以及她靠着忽悠成为了秦砚初的师父种种经历言简意赅地说给舒清歌听。最后还讲述了他们途中遇险,被迫来妖市寻找救命法器的事。 舒清歌听完目瞪口呆:“你的生活这么刺激的吗?我得记下来,这简直是绝佳的话本素材。一定能让我红遍人界的酒楼。” 白晚晚一把按住舒清歌正在掏本本的手,正色道:“打住,你就说,这术法该怎么解?这要是不小心,遇上一两个术法高强的大妖,很可能就被直接灭门了。” 舒清歌沉思片刻,然后正色道:“你等等,容我看看我的宝册。”她的手中幻化出一卷通体银白色的金属书卷,圆柱形的表面浮现着光芒大盛的“乾坤异闻录”五个字。书卷被她缓缓摊开,无数字符在表面泛着金色幽光跳动着。舒清歌越看眉头皱得越深,最后她无声地合上了书卷。 “怎么样?能不能解?”白晚晚顿感不妙,有些艰难道。 “你可有听说过九黎族?”舒清歌难得神情严肃地抬眼看向白晚晚。 “又是九黎?是那个位于人界西南山区的神秘部族?这事和他们有关?”白晚晚诧异道。 “什么叫又是九黎?”九黎本是个神秘的部族,神隐于世,连听过的人都很少。看白晚晚的反应,舒清歌有些意外。 “哦,我刚刚在妖市中听到过这个名字。”白晚晚含糊地回答。 舒清歌将乾坤异闻录收起来,望着白晚晚缓缓道:“我查到九黎族有种失传的禁术,名为灵犀咒。这原本是情蛊的一种,只是后来有人用此法控制部族的首领,差点让整个部族覆灭,后来此术便被禁止使用。不过这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宝卷上尚未记载破解之法。” 白晚晚的双眉拧了起来:“所有的解法竟然都离不开九黎,看来是有必要去一趟了。” 舒清歌摇头道:“自从那场亡族危机过后,九黎的族人都隐姓埋名,深居简出,要找到他们恐怕不易。” 白晚晚一时间有些垂头丧气,可怜巴巴地看向舒清歌。 第22章 泼天的富贵仿佛在向她招手 但她白晚晚是谁,怎么会被眼前的困难轻易打倒。没过一会儿,她又重新振作精神。她思索了片刻,想着舒清歌虽然修为不高,但却有些小聪明,而且门路还广,有她在肯定能帮上忙。 “清歌,我不能没有你!你陪我一起去九黎吧。”白晚晚非常戏精地抱着舒清歌,语气装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我堂堂鼠妖,怎么可能敢去那种地方。”这种怂话让舒清歌说得理直气壮。但她的确底气十足,众所周知,有个响当当的成语叫做胆小如鼠,她鼠族就是胆小的代名词,胆小就是他们的宿命。 谈判高手白晚晚改变策略,直击舒清歌的要害,循循善诱道:“九黎族又是禁术又是秘术的,那可都是含金量十足的独家秘闻,即使你随便拿来编编故事,也会是风靡人界妖界的传奇话本,红透半边天那是分分钟的事儿。到时候还不是灵石滚滚来。你还用这么东躲西藏地卖小道消息吗?” 在白晚晚金灿灿的蛊惑中,舒清歌仿佛看到了泼天的富贵在向她招手。显然,舒清歌动心了,只是似乎她还有些别的顾虑。“狐族少主和慕公子是不是会与你同行?”舒清歌往醉棠阁的方向望了望,眼神飘忽不定,似乎有几分心虚。 白晚晚理所当然道:“我徒儿肯定是与我一道的,至于慕俞,他一心护主,应该也会同往吧。” “那我便不能陪你了。我与那慕公子,有些许旧怨。”舒清歌闭了闭眼,艰难道。 白晚晚奇道:“那慕俞看起来冷心冷面的,仿佛什么事都不会放在心上,你怎么会和他结仇?” 舒清歌没有立即回答白晚晚,而是问她:“你可知,他的原身是什么?” 白晚晚诧异道:“咦,他难道不是狐族的吗?” “不,他的原身是一只黑色的狸猫,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腿就不自觉打颤……”舒清歌似乎还有些心有余悸,面色有些难看。 “哇,老鼠见了猫,原来你们还是宿敌啊。”白晚晚下意识地有些幸灾乐祸,但很快又觉得自己现在有求于她,不该放纵自己真实的情绪。 于是白晚晚清了清嗓子,狐疑地盯着舒清歌,可以说是目光如炬了:“就算他对你有着天然的种族压制力,也不会随便对你出手吧。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亏心事?” “说宿敌是抬举我了,分明是他对我单方面的碾压。”舒清歌叹了口气,望向远方清冷的圆月,语气里居然有了几分沧桑,“你知道,我是如何得知狐族少主下落的吗?” 舒清歌目光微微有些出神,她深吸了一口气,开始缓缓地向白晚晚讲述第一次遇见秦砚初和慕俞的情形。 那是三个月前的一个晚上,舒清歌原本背着药篓去浮翠仙林采灵植,想着用来炼制一些新的丹药,多余的再卖出去换点灵石。 然而就在她靠近一个池塘时,敏锐地察觉出了危险的气息。她也顾不上自己的药篓了,迅速化为原形,将自己掩映在草丛之中。 月光下,两个身影相对而坐,中间是一团跳跃着的篝火。池面反射着盈盈月光,照亮了他们的脸。 舒清歌自问是阅妖无数,但还是被眼前这两张脸勾了心魄。其中黑衣少年面目冷峻,眉宇间似乎有些阴郁。白衣男子则丰神俊朗,看表情一派气定神闲。 只是好看归好看,但是这荒郊野岭的,大半夜不睡觉,在这扮演黑白无常吗?舒清歌屏息凝气,丝毫不敢大意。主要是因为,黑衣少年身上的气息,让她本能的有种畏惧感。她可不敢让他们发现自己的存在。 “少主,你要找什么人,属下帮你便可。你身负九尾灵力,若是被其他妖族觊觎,引来祸端,属下担心无法及时护你周全。”冷面的黑衣少年连声音也带着几分冷然,只是眉目间多了几许忧色。 “慕俞,有些事,只能我自己去做。而且你不必一直跟着我,我也想借此机会在人间游历一番。”白衣男子的声音则轻快了许久,他说话的时候带着舒朗的笑意,看起来甚是无害。 “狐王尊上若是知道,一定不会让你冒险的。”慕俞给火堆添了几块柴木,只是依旧眉头深锁。“在狐族,只有少主你在出生时便拥有九尾灵力。倘若潜心修炼,距离成神也就一步之遥。少主又何必为其他事所扰?” 舒清歌等了半晌,都没听到他的回答。根据她听到的信息,她迅速分析出眼前的情况。眼前的白衣男子,乃是狐族的少主,而黑衣少年则是他的属下,名唤慕俞。而这狐族少主身负的九尾灵力,能引得群妖趋之若鹜。 舒清歌心下盘算,若是将这个消息卖出去,自己能获得多少好处。然而她的原形趴得太久,四肢有些酸,便想换个动作。这一动,便引起了那个叫慕俞的少年的注意。 “是谁?”伴随着这声严呵,一股强劲的灵力朝着舒清歌的方向袭来。 舒清歌连连闪躲,最后见躲闪不及,化作人形,可怜兮兮地看向两人。 这夜无风,深夜的林间非常静谧,只有柴木燃烧的噼啪声,于是更显得三人大眼瞪小眼的情景有点诡异。 舒清歌其人外表极具迷惑性。她是个绝不肯让自己吃亏的性格,为了攒灵石,坑蒙拐骗也不在话下。偏偏她长得清纯又无害,很容易引起人的恻隐之心。这也是她在紧急关头化作人形的原因。 她业务娴熟地往地上一倒,睁着一双楚楚可怜的翦水秋瞳,盈盈清泪将落未落,衣摆轻摇,薄唇微抿,连发丝都按照精心设计的弧度散落在耳畔。 只可惜,她这次有点失算了。那个名唤慕俞的黑衣少年毫无怜香惜玉之心。他飞快地掠到舒清歌的面前,带起一阵劲风粗暴地直击舒清歌面门。 舒清歌猝不及防受了一掌,顿时画风崩坏,什么美感都顾不得了,无辜水润的大眼紧闭着和其他五官挤成一团,头发也糊了一脸,显出几分狼狈。她的嘴里还在嫌弃地“呸呸呸”。 突然舒清歌机敏地停住小动作,睁开眼来一动不敢动,因为在她鼻尖前,悬着一把锃光瓦亮的刀,那刀通体映着冰冷月色,此刻刀尖正指着自己,泛着简单粗暴的杀意。 第23章 老鼠见了猫 提刀之人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如夜色般寒凉:“你刚刚听到了什么?” 随之而来的还有他审视的目光,如两道利箭从黑暗里射来,舒清歌被盯得不寒而栗,忙不迭地摇头:“我什么也没听到!我真的只是路过,这林子这么大,我也没想到有这样的幸运,能碰到两位如此丰神俊朗的公子。” 舒清歌又瞧了瞧慕俞的脸色,然后试探性开口:“你看这天色也不早了,不如我们就此别过?” 她一步一后挪,只想离慕俞远一点,但他身上的压迫感太重了。她想探查一下他原身的气息,可他的修为远在她之上,根本无从感知。 慕俞手起刀落,将刀从舒清歌的鼻尖不远处直接架到了她脖子上,还割掉了几缕头发。 舒清歌眼看着自己的头发在月光下飞舞,然后无声地落入草丛中,连忙将双手举了起来,速度比慕俞的刀还快。 就在她苦思冥想保命良策时,一直未曾开口的白衣男子解了围:“姑娘来采药,怎么把药篓忘了?”那人捡起舒清歌掉落在草丛旁的药篓,递给了她。 “哦对,多谢公子。我一时太着急了。我这就带上我的药篓消失,绝不打扰你们。”舒清歌接过药篓,就想原地开溜。 还未等她转身,就感觉身后强势的灵力袭来。她低身一躲,灵力击中了药篓,灵植药草散落一地。 “慕俞,不可滥杀无辜!”白衣男子对慕俞呵斥道。 “少主,我们不可冒险。你的行踪绝不能被透露出去。”慕俞盯着舒清歌,面露杀心。 舒清歌闻言瞬间怒了:“带刀侍卫也没你这么凶的吧?我路过一下就要喊打喊杀的,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了,你主子是唐僧肉啊一个破行踪还要换人家的命了!”知不知道这些珍稀药草可以换多少灵石呢!再说自己也不是故意偷听的,这玉面罗刹一样的少年不分青红皂白就对自己出手,她也很委屈的好吧。 对方竟然是个软硬不吃的,装清纯无辜不行,撸起袖子骂人更惹得慕俞一爪子拍了过来,将舒清歌按在树上。 眼见着面前的这双眼睛再次露出凶光,似乎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可打又打不赢,舒清歌只能走为上计。只见一团白雾飘起,舒清歌化作原形,倏忽之间便往草丛深处钻去。 舒清歌的原形是一种名为耳鼠的异兽,是鼠族的一员,她头如兔,身如鹿,能靠着尾巴飞行,借着草丛和夜色的掩映,她飞快地向前穿梭着,逃命的心可谓是非常迫切了。 身后飘来白衣男子急切的阻拦声,不知他看到了什么,话音在最后诡异地变了调:“不要伤她性命……哎?哎?” 舒清歌被这几声焦急的疑惑声所吸引,在逃跑的过程中抽空回头瞄了一眼,这一瞄差点四肢一软给吓趴下了。 慕俞的原形竟然是一只黑色的狸猫。月光下,那浓重的黑影快如闪电般朝着她追来。一只眼睛恍如蓝色的玛瑙,另一只好似碧色琉璃,妖冶异常。 舒清歌慌不择路地一路奔逃,不敢再回头,但能感受到身后紧追不舍的影子。草丛被他们经过所带来的气流贯穿,翻滚成浪,沙沙作响。紧张的夜色里隐约传来白衣男子的几许叹息声。 没过多久,舒清歌感觉自己被一团黑影所笼罩,她来不及反应,便被那黑猫叼住了脖子。 舒清歌欲哭无泪:被命运掐住了后颈脖,完全不敢动。 僵着四肢的鼠形舒清歌就这么被猫形的慕俞叼着带到了白衣男子的面前。 白衣男子一见眼前这情形,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着感叹道:“慕俞啊,我都多少年没见过你的原形了。还是这样比较可爱。”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舒清歌感觉慕俞身体一僵。她艰难地回过头,对上了他低垂的异色双眸,似乎从中捕捉到一丝一闪而过的尴尬。舒清歌连忙低下头装死,力求表明“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白衣男子又看向舒清歌,朗声笑道:“原来是只鼠妖啊。”他蹲下身,低着头对舒清歌道:“我叫秦砚初,你叫什么名字?我们做笔交易怎么样?” 舒清歌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秦砚初,他额上的流火印在火光的映照上,分外夺目。她本能地觉得这个笑得春风和煦的男人比慕俞好说话一些。但毕竟自己的小命还是握在别人手上,她谨慎地开口:“我叫舒清歌,你想和我做什么交易?” “我可以放你走,但你要对今晚的所见所闻守口如瓶,怎么样?”秦砚初说完,察觉到慕俞想说什么,抬手制止了他。 舒清歌连连点头:“我一定当做今晚什么都没发生过。” 秦砚初长袖一挥,在她额间一点,一道流光飞入,随后舒清歌化作人形躺在了地上。秦砚初道:“我已给你下了禁制,如若你将我的行踪泄露半分,便会被反噬。” 舒清歌捡起自己的药篓,把撒在地上的药草胡乱往里一塞,还不忘冲秦砚初竖起一根大拇指,狗腿地赞叹道:“这个方法好,太棒了,还是您英明神武,多谢少主不杀之恩。”说完她背上自己的药篓,一溜烟儿消失在这片密林中。 在濯雪塔的了望台上,白晚晚听完舒清歌的讲述,脑中纷繁思索了许多。不过第一反应还是,自家徒儿果然是个傻白甜,别人怎么说,他就怎么信,被人卖了都不知道。思及此,白晚晚望向舒清歌的目光更加嫌弃了:“你既然答应了守口如瓶,转头又把他们卖了,不怕他们找你算账?” 舒清歌闻言有些懊恼地扶了扶额,叹了口气:“哎,我一开始也没想出卖他们的。那段时间,我正好处于创作枯竭的时期。碰巧就有个解除狐族少主所下的禁制的法子送上门来。我苦思冥想,灵光一闪,机缘这不就来了么。狐族少主这个美好的素材就摆在我的面前,我不能不知珍惜。于是我查看了乾坤异闻录的记载,又做了一些艺术性的加工,便有了后来妖尽皆知的故事。” 第24章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听完舒清歌的讲述,白晚晚沉默了一会儿,果断抓住重点:“也就是说,关于九尾灵力的传说,并非一开始就有,而是一个多月前,因为你才在妖界流传开来?” 舒清歌略微皱了皱眉,似乎思索了一会儿,方道:“这也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虽说我知道,我的话本子在人间是很受欢迎啦,但是这么快就传遍妖界,引得群妖纷纷来找我打探消息,还是挺让我意外的。” “那么,是不是有一种可能,还有其他势力在推波助澜?”白晚晚高深莫测地说道。 舒清歌诧异地望向白晚晚,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说。 白晚晚清了清嗓子,进一步分析道:“我有了一个不成熟的小猜测,会不会是其他妖族借你之手顺势而为,实则是对狐族的一次阴谋?秦砚初是狐王唯一的后代,如果除掉了他,那么就能打击狐族的势力。” 舒清歌显然还在消化这个猜测,白晚晚顿了顿,继续道:“当然,目前九尾灵力的威力还没有人见识过,到底有几分真假,还很难说。也不排除有其他妖把这池水搞乱,好趁机夺取九尾灵力。” 舒清歌眼睛亮亮地看向白晚晚:“晚晚啊,你是真的失忆了吗?怎么感觉你的脑瓜子还挺好使的?” 若不是太不优雅了,白晚晚真想冲舒清歌翻个白眼。“我只是失忆了,不是傻了好吧!” 舒清歌仔细想了想,好像白晚晚的脑瓜子一直是比较灵光。看来以后不能随便骗她了。现在她有了狐族少主做靠山,还买一送一有了个冷面护卫,自己也占不了什么便宜。 白晚晚思绪纷飞,漫不经心道:“所以后来其他妖族找你买消息,你就卖了?” 舒清歌眨了眨眼,无辜道:“我当时寻思着,这狐族少主也不可能一直在那片密林中吧,就算我透露他曾在那里出现,对他应该也无甚影响。应该也算不得食言。谁知道他真不挪窝啊。” 白晚晚假装面露凶光道:“好啊,舒清歌,所以你觉得那里找不到人,还让我去,分明就是故意坑我的对吧?枉我把你当朋友,你害得我好苦。” 舒清歌面不改色地说:“亲朋友也要明算账嘛。何况你不止找到了狐族少主,还白捡了一个徒弟,说起来,你还要感谢我呢。” 白晚晚行走妖界这么多年,自问已经能做到刀枪不入了。没想到论脸皮厚度,居然一山还有一山高。 这一刻,她深刻地体会到了,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白晚晚越想越亏,捏指掐诀,丢了个传音符出去。 醉棠阁中,烛火摇曳。虽然门窗紧闭,依然可以听到空灵渺远的铜铃声传来。 秦砚初布下了一层结界,然后盘腿坐在地上,召唤出流光坠,流光坠高悬在两人上方,丝丝缕缕的赤红幽光从金属球的空隙里逸出,阁中灵气流转。秦砚初闭目凝神,将其中的灵力注入慕俞的体内。随着灵力的运转,他额间的流火印变得愈发鲜艳。 躺在地上的慕俞缓缓转醒,肩头的伤口也逐渐愈合。待看清眼前的情形,他连忙起身,单膝跪在秦砚初身前。“少主,慕俞不该擅自行动,惹来诸多麻烦,还劳烦少主为我疗伤,请少主责罚。” 秦砚初将流光坠收归手心,摸着额间隐隐发热的流火印,心下有了些许思量。他盯着手心的流光坠,目光有些幽深。过了半晌,他看向慕俞,温声道:“慕俞,你先起来。” 慕俞却低着头,坚持着不肯起身。 秦砚初微微蹙眉,叹了口气道:“那件事,你还没放弃吗?” “当初少主的救命之恩,慕俞没齿难忘。但是,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岂能不报?”慕俞始终平静的眸中仿佛酝酿着一场风暴,垂在身侧的拳头握得青筋凸起。 “各人有各人的道,我不会阻止你。起来吧。”秦砚初将手搭在慕俞的肩头,将他扶了起来。 “少主,你这一路有诸多凶险,妖界最近也诸多异动,不如我们暂且先返回镜湖,再做打算。”慕俞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道。 一枚灵符飘到了秦砚初手中,在落入他手掌的瞬间传出白晚晚的声音来:“徒儿,你额间的流火印又现,势必又会引来众妖的觊觎,哎,都怪我白门势微。这妖市中宝贝众多,你可趁此机会去寻些护身的法宝。为师不要紧,但你一定要护住自己啊。记住,保命的门道多多益善,多多益善啊。” 秦砚初透过窗户,望向阁外。白晚晚和舒清歌头靠得很近,似乎在说着什么。说到尽兴处,还手舞足蹈地比划着。白晚晚的衣裙在风中翻飞,像一只飞翔着的快乐小鸟。 秦砚初不自觉嘴角也弯起一抹笑意,他愣怔地望着,认真道:“师父待我恩重如山,我怎可弃师门于不顾呢?” 慕俞对白晚晚有些嗤之以鼻,但看少主的表情,也知道多说无益,只能无奈道:“那就恳请少主准许属下随你一同上路。” 秦砚初沉吟片刻,然后道:“也好。” 见白晚晚和舒清歌还在聊得起劲,他取出一顶围帽带上,遮住了额间的流火印,拂袖破开结界,朗声说道:“来都来了,你陪我再逛逛吧,前路凶险,总要搜罗几件趁手的法器。” 慕俞心知秦砚初并不缺法器,不禁向白晚晚的方向看了看,面露嫌弃,但还是毕恭毕敬道:“是,少主。” 另一边,听完一段舒清歌现场说书的白晚晚,回过神来,依旧在试图忽悠舒清歌一起上路。“就算你得罪了慕俞,但我的徒儿是他少主,叫他往东他肯定不敢往西。你还担心什么?” 舒清歌讪笑了一下,然后道:“其实,我刚刚故事还没讲完,充其量只能算是上卷,下卷还没展开……” 白晚晚心下叹道,舒清歌不愧是话本高手,还是节奏大师,拿捏人的心理妥妥的。“好了,这里不是你的舞台,不要试图制造悬念,直接进入正题吧。” 于是舒清歌清了清嗓子,给白晚晚讲述了不久之前在醉棠阁发生的事。 第25章 这是何等的冤家路窄 舒清歌猜得没错,这狐族少主果然是自己的财神爷。意外解开了秦砚初下给她的禁制之后,她也便无所顾忌了。那段时间更是灵感源源不断,沉浸于编故事中无法自拔。 很快舒清歌便靠着狐族少主的系列话本,夺得了望月城十大说书人魁首的称号,后来更是靠卖消息赚得盆满钵满,她每天都笑得合不拢嘴。早起睡前都不忘盘算一下自己的灵石数。 但很快众妖发现自己上当了。找不到狐族少主的踪迹不说,说好的独家消息,变成了妖尽皆知的秘密。于是开始对她围追堵截。 舒清歌东躲西藏了几天,被追杀得好不狼狈。不过她可没后悔,所谓富贵险中求,有点波折也是正常。 算算日子,最近玄冥岛妖市将要开启,此处可以隐藏妖类的气息,于是她便躲到了妖市。 鉴于自己树敌太多,舒清歌还专门用灵石换取了一张价值不菲的金翅鸟花纹的金缕面具。金缕面具不止可以遮掩面容,还能幻化出与自己截然不同的身形。只要戴上了,便能完美隐藏在人群中。虽然为此有些肉疼,但在这里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在路上了。 舒清歌一路优哉游哉地走走停停,最后逛到了醉棠阁。看着凌天镜中令人眼花缭乱的交易信息,她忽然想到,自己近来修为总是无法突破,正好可以将闲置的法器换一些增进修为的灵丹妙药。 思来想去,她记起之前有个妖为了获取狐族少主的下落,给了她一面轮回镜。正好这次可以用来交易。这么想着,她觉得她应该给狐族少主磕三个头,感谢他带来的这泼天的富贵。 所谓轮回镜,是一柄双面皆可成像的银制雕花镜。四周的花纹是上古的神秘图腾,神似树木的年轮,镜面则是由招摇山上珍贵的玉石打磨而成。 相传这面轮回镜曾埋在通往冥界的神桃木下,吸收日月之精华,以及来自地底的幽冥之力,方才有了神力。透过它,一面可以照出一个人前世的种种,另一面可以预言来世的片段。 后来轮回境现世,引起了人界和妖族的争夺。其间也不知道辗转于多少人的手中。 不过这东西虽然听起来挺神奇的,但这玩意儿目前对舒清歌来说有点鸡肋。于是她拿起凌天镜旁的灵虚笔,在凌天镜上留下“轮回镜”三个字。 还未等她写下自己所求之物,便感觉身旁站了个人。熟悉的压迫感瞬间袭来。“姑娘,可否将这轮回镜换与我?你想要什么?我自当全力以赴帮你获得。” 舒清歌没有回头,但光听这声音便已浑身僵硬不得动弹。好死不死的,这冰冷透骨声音的主人正是那阴魂不散黑心黑肺的猫妖慕俞。这是何等的冤家路窄? 舒清歌清了清嗓子,故意压着声音道:“我想起我还有事,这个先不换了。”说罢她就想溜之大吉。 “姑娘且慢!”慕俞情急之下按住舒清歌的肩膀,舒清歌下意识地想甩开他,却因动作幅度太大,将面具甩了下来。缀满珠翠的金缕面具掉落在地,发出铮然的声响。 舒清歌回头望向慕俞,满脸的错愕惊骇,脸色一时间好不精彩。 在舒清歌的话本中,这番场景原本应该是才子佳人浪漫的邂逅,在行人匆匆的背景下,四目相对,仿佛天地静止。但可惜,她遇上的是一个不解风情的冷酷猫妖。 只见慕俞面色陡然转冷,几步上前,锁住舒清歌的肩膀,将她压在木质的墙壁上。 舒清歌无法动弹地贴着墙壁,觉得自己如花似玉的脸都快压变形了。 “原来是你!”慕俞与舒清歌靠得很近,身上散发而出的肃杀冷冽的气息几乎将舒清歌冻得一哆嗦。 舒清歌艰难地扭过头对着慕俞说道:“我们每次见面都用这么激烈的姿势,你不觉得很容易引人误解吗?要是被其他妖看到,会认为你在轻薄于我。你总不希望被看做妖中色鬼吧。” 大概设想了一下被撞见的场景,慕俞很嫌弃地放开了舒清歌。 舒清歌一得到自由,拔腿就向阁外跑去,连自己花了大价钱的金缕面具都顾不上了。只是她没跑几步,就碰上结界被弹了回来。 “你何时布下的结界?”舒清歌重重地跌坐在地,想揉一揉自己撞得生疼的臀部。可又不想在此人面前丢脸,只能掩饰性扶着自己的腰,敢怒不敢言地抬头望向他。 慕俞嘴角勾起一丝轻蔑的笑意,眸中也有了几许灵动的光彩。他缓缓开口:“你以为,相同的错误,我还会犯第二次?” 舒清歌见惯了慕俞面无表情的样子,被他脸上一瞬间的光彩晃了神,一时看呆了。难得看到他有这么鲜活的时候,柔化了精致冷厉而又锋芒毕露的五官,怪好看的——要是卖给热衷于双修的大妖能换不少灵石呢,比如蛇妖妙姝之类的。舒清歌财迷心窍地盘算着。但很快她晃了晃脑袋:小命都在人家手上,有贼心没贼胆儿啊。 “你为何如此看着我?在想怎么逃?”慕俞见舒清歌久久没有说话,而是愣愣地看着自己,忍不住拧着眉开口道。 “反正我落到你手里,逃也逃不掉,还不如安安静静地欣赏美色。”舒清歌忽而对着慕俞嫣然一笑,打也打不过,骗也骗不动,她摆烂了。 眼看着慕俞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她继续道:“慕俞,有没有人对你说过,你生得很好看?” 慕俞仿佛被登徒子轻薄一般,脸色再度黑了几分,怒视着舒清歌,愤然道:“少在这里花言巧语,速速交出轮回镜。” 舒清歌心道:倒也不是花言巧语,只是以一个商业鬼才的角度想善意地提醒他,如果有一天你走投无路了,你的美色还能值不少灵石呢。不过看慕俞那油盐不进的样儿,要是真这么说了,他怕是会好心当成驴肝肺,把自己当成点心吞了。 舒清歌想了想,试探性地问:“如果我将轮回镜给你,你能饶我一命吗?” “可以。”慕俞轻嗤了一下,舒清歌还来不及考虑他怎么转性了,又听到他继续冷冷道,“但我会废去你修为,将你打回原形。” 好的,悬着的心终于死了。舒清歌闭目,内心的哀嚎震耳欲聋。 第26章 请放下你的身段 舒清歌的脑瓜子正在飞速转动着,同时将保命法宝轮回镜抱得更紧了。不过办法还没想到,内心的吐槽已经层不出穷了:这厮白白拥有这么绝美的一张脸,真是一点儿也不知变通,活该身手不凡还混成这样,也就那傻白甜的狐族少主能给他个带刀侍卫的活儿! 越想她就越忿忿不平,睁开眼目光有些谴责地看着慕俞:“大家同为妖族,何必如此赶尽杀绝?何况现在是你有求于我,能不能请你放下你的身段!” 慕俞嗤笑了一声,眼神轻蔑:“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你的命现在在我手里,你以为你有谈条件的资格?” 舒清歌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那种熟悉的手抖腿软的感觉又来了。自己什么时候见了猫能出息点? “小丫头,既然你们没有谈妥,不如将这轮回镜交给我,我帮你杀了这小子,怎么样?”随着一道缥缈空灵的声音由远及近,一抹桃红色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眼前。她横抱着一张古琴,绝美的脸上却泛着冰寒的杀气。 无数粉色花瓣围着她旋转飞舞,只见她飘然落地,轻而易举地拂袖破开了慕俞设下的结界,缓缓走向此刻还坐在地上舒清歌,浅笑着对她伸出一只手,似要拉她起来。 “柳……柳辞……烟?”舒清歌微微抬头看向眼前笑意盈盈的绝美女子,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别看柳辞烟现在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可她是见识过柳辞烟修为深浅的。所谓穿得越粉,出招越狠。一回想起来就害怕得浑身发抖。 现在是前有狼后有虎,横竖都是死啊。早知道这东西是烫手山芋,当初就不该因为一时贪心而收下,不然也不至于到如今引火烧身。刚刚更不该一时大意拿了出来。 然而现在不是复盘的时机,舒清歌定了定神,然后心道,既然解决不了,那就把问题抛给别人,她舒清歌一向是死贫道不死道友。最好他们两败俱伤,然后她趁机溜走。 舒清歌无辜地眨了眨眼:“轮回镜只有一块,但你们都想要,我也没办法呀。” 柳辞烟美目流转,望向慕俞,嘴角勾着一抹清冷的笑意。 慕俞薄唇紧抿,警惕地回看她,一副防御的姿态。 柳辞烟悠然地笑出了声:“看来你是不打算放手了?那我便陪你比划比划。” “奉陪到底。”慕俞面目冷峻,手心朝上,顷刻之间手中便出现了一张玄木弯弓。 舒清歌眼睛一亮。引月弓!她看过记载,这张弓乃是由埋在地底的千年玄木制作而成,引皓月之辉,化为虚空之弦,可攻可守,可谓上品。 柳辞烟旋身飘浮于半空中,手中幻化出雪舞瑶琴,纤纤玉指轻轻拨弄琴弦,无数的粉色花瓣幽幽飘落。 在两人开战之前,敏锐地嗅到了危险气息的舒清歌眼疾手快地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躲起来。于是就有了白晚晚和秦砚初刚到醉棠阁见到的情况。 听完这一切,白晚晚摸着下巴道:“也就是说,慕俞会受伤,和你也有间接的关系?” “难道不应该怪他技不如人吗?更何况,我还给了他一颗九霄玉灵丸呢,这灵药很稀有的好吧。”舒清歌撇撇嘴道。她伏在栏杆上,头枕着手臂,唉声叹气。 “你们这新仇加旧恨的,确实有点难办。让我想想啊。”白晚晚也趴在栏杆上,垂眸思索着。 舒清歌知道,白晚晚鬼点子最多,每次白晚晚一思考,就有人要倒霉。反正她现在树敌也多,无处可去,若是白晚晚能搞定慕俞,她倒也不介意陪着一起去九黎。更何况,还可以跟着那狐族少主积累一些话本素材。怎么想都不亏。 她心里的算盘拨得噼里啪啦响,还不忘四处打量看风景。“咦,那不是狐族少主和慕俞吗?他们不是在疗伤吗?什么时候下去了?”舒清歌指着塔下的一角出声道。 白晚晚顺着舒清歌的指引望下去。月已西斜,天色由漆黑一片变成黎明前的暗蓝色。濯雪塔下的摊位和行人也少了很多。 她一眼便瞧见了那道颀长的身影,挺拔如松。在灯火珊阑中,仿佛是最耀眼的存在。白晚晚第一百次在心里感慨,自家徒儿真是赏心悦目。 此刻秦砚初正站在一个摊位前,不知道在和小贩说着什么。慕俞则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 “看起来慕俞没什么事了,我们也先下去吧。有我和徒儿在,他暂时不会对你出手。”心里却在碎碎念着,徒儿那么傻,自己不过去看着,肯定会被坑的。哎,傻徒儿没有她这个聪明绝顶的师父可怎么办哦。 “先等等。”舒清歌返回醉棠阁中,想找回自己的金缕面具,却见地上空空如也。 舒清歌疑惑地嘀咕道:“怎么不见了?” “你在找什么?”白晚晚跟在她身后,好奇地问道。 舒清歌环顾了一圈也没看到,最后只能悻悻作罢。两人出了濯雪塔,悄悄跟在了秦砚初他们身后。 “不是,我们为什么要偷偷的?”舒清歌有些不解地压着声音对白晚晚说。 “对哦,习惯了。”做贼状的白晚晚也反应了过来,从躬身踮脚状态挺起了身板儿,正常地走了出去。正要亮开嗓子光明正大地喊“徒儿”,就被舒清歌突然拉住。 白晚晚奇怪她怎么大惊小怪上了,却见舒清歌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一个方向。 “怎么了?”白晚晚被拉得太猛,差点往前栽去。 “晚晚,你看见那边拿糖葫芦那个小妖没,先盯住他!”舒清歌满脸激动,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幻化出了自己的《乾坤异闻录》,芊芊十指快速翻飞,然后停在某一页,兴奋地举到白晚晚面前,“晚晚你看!” 《乾坤异闻录》对九黎的记载并不多,大部分内容都语焉不详,唯有角落中的九黎图腾清晰可见。那是一种似蛇非蛇的异兽,背生两片巨大的羽翼,整个背脊覆盖着鱼鳞状的羽毛。它的整个身体以一个头尾相接的姿态盘在了一起,更显得那对羽翼十分醒目。白晚晚若有所感,望向那小妖,只见他手腕上系着一条帕子,帕子垂下来的一角正绣着一模一样的图案! 那么远的距离亏得舒清歌眼尖能看见,不愧是鼠妖!目光如炬呀。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势在必得,于是二话不说直奔小妖所在之处。 灯火摇曳,人潮涌动,在西垂的孤月的映照下,白晚晚所走的方向与秦砚初越隔越远。 秦砚初下意识地回头,望向空空如也身后,然后在慕俞疑惑的询问下,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去。 第27章 璇玑铃 秦砚初带着慕俞经过了数个摊位,但始终一无所获。慕俞回想起之前陪白晚晚逛街市所支配的恐惧,不由得开口道:“少主,你想要何物?属下替你寻来便可。” 秦砚初摇了摇头:“师父对此事十分重视,我要自己来。” 慕俞也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无奈极了。 “公子要不要看看这个?”一旁长得十分精明的小贩接过话来。他拿着一对青色的铜铃,笑吟吟地看向两人。 慕俞抬头望去,对上小贩那张略有些熟悉的脸,更无奈了。居然又是他!那个和白晚晚搭话的小贩。这妖市这么小的吗? 那小贩也认出了他,也果断从秦砚初的衣着气度判断出这定然是个出手不凡的,于是立刻忘记了之前的不快,笑着和他打招呼:“小兄弟,又见面了。我敢打包票,这玄冥岛上,只有我这好东西最多。怎么样,逛来逛去还是要来我这里吧?” 然后小贩又满脸堆笑地看着秦砚初:“这位公子看看想要点什么,我这里的宝贝都是独一无二的。” “你们认识?”秦砚初眉梢一挑,看向慕俞。 慕俞一板一眼地低头答道:“回少主,先前上岛的时候,曾经过了这里。算不上认识。” “这对铜铃有何特别之处?”秦砚初接过小贩手里的铜铃,细细看着。 这对铜铃的形状有些独特,是互为嵌套的结构。小的那枚主体是一枚碧色的琉璃球,大的那枚则是月白色的圆环,琉璃球正好可以嵌入圆环中。最 小贩得意洋洋地介绍道:“这对铜铃名为璇玑铃。倘若两人各执一枚,那么双方不管隔多远,都能感应到对方的位置。公子若是有心上人,不妨买来送给她。” “那这岂不是很适合用来做追踪的神器?”天生没什么浪漫细胞的慕俞冷着脸说道。 小贩表情一噎,但随即他很快做好了表情管理,挂着热情但不谄媚的笑脸说道:“小兄弟,你想这么用也未尝不可。” 秦砚初把玩着璇玑铃,嘴角噙着笑意,面色有些虔诚,看得入神道:“师父待我恩重如山,把这个铃铛应该送她,她定会喜欢。”说罢,秦砚初将璇玑铃收入袖中,示意慕俞结账。 慕俞只得乖乖掏出一袋灵石。 小贩接过,立马笑得见眉不见眼。 “老板如何称呼?你这摊子虽小,东西却不是俗物。”买到了心仪的法器,秦砚初并不急着离去,而是闲适地打量着眼前的小摊子。 刚成交了一单生意还被夸,小贩看秦砚初的眼睛都亮了,顿时喜笑颜开道:“公子好眼光,我叫焦野。有什么瞧得上的您尽管挑,我绝不给您虚价。如果公子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就算我这没有,我也知道哪能有。” 焦野拍了拍胸脯,热情地推销着自己,激动之余从袖口滑出一根木簪。那木簪并不打眼,朴素得就像是谁随手拿了一根光滑的藤条做簪子。但在木簪的最顶端,刻着一个特别复杂的图案。因为图案太小,有些看不真切。 秦砚初似乎有了点兴趣,捡起来细细打量着:“焦兄,这木簪子能被你收在袖中,难道有什么特别之处?” 焦野望着秦砚初手里的木簪,有些局促道:“这簪子倒不算什么宝贝,只是……”焦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看向慕俞。“之前与这位公子同行的姑娘向我打听过一个地方,我本来也没有一点线索,结果今天竟然叫我碰到了这支木簪,便留了下来。” “哦?”秦砚初听完眼睛更亮了,“这木簪就是线索?” 焦野也没刻意瞒着,便解释道:“如果小的没看错,这木簪十有八九出自那位姑娘要寻的地方。那地方极为隐秘,几乎不与外界往来。我还是在一卷古书上见过这个图案,才将这簪子与那神秘部族联系起来。虽然不够直接,但能有这点线索已是极为难得了。” “那这木簪也一并卖我吧。”秦砚初温和地笑道。 焦野却有些为难,看看慕俞,又看向秦砚初:“这木簪对那位姑娘想来是极为宝贵的,对旁人可真的没有任何用处啊。” 秦砚初道:“你口中的那位姑娘正是家师,既然是我师父要找的地方,我自然会尽一份力。” 这下焦野的眉头一松,乐呵呵道:“那便好了,那便好了。真是有缘。” 慕俞边付灵石边冷冰冰地问:“你是怎么得到的这木簪?” 这语气太像审问,一时间气氛有些凝结。 秦砚初和颜悦色地补充道:“焦兄,你回忆回忆,我要是能知道得更详细一些说不定能找到更多线索呢。” 气氛缓和下来,焦野道:“这木簪子是戴在一位路过的姑娘头上的,那姑娘的衣着和这簪子一样,不打眼儿得很,也就我眼尖能认出这簪子上的图案。我本来以为要费些功夫,没想到那姑娘很容易就卖给我了,看样子她还很高兴呢。” 秦砚初有些失望道:“那这簪子对她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重要之物了。” 焦野对秦砚初的敏锐很是欣赏,点头道:“嗯,我怀疑这未必是她的东西,不然不会对本族之物毫不珍惜。以我对消息的敏锐嗅觉判断,她身上没有什么可用的线索了。” 慕俞冷哼了一声,对焦野的自我标榜很是怀疑。这个人很容易让他想到那个狡猾的鼠妖。一样的让人讨厌。 焦野这次不乐意了:“你要是不信,自可以去寻,这簪子上肯定有那位姑娘的气味,濯雪塔里多得是那种寻人的法器。” 慕俞不再说话,秦砚初向焦野道了谢,却听焦野道:“他是你手下?” 听这口气,秦砚初还以为要听到一番对慕俞的吐槽,没想到焦野话风一转,自顾自道:“你是今天和他一起来那位姑娘的徒弟?然后那位姑娘是他姐姐?你们这关系可够……额,有缘,有缘。”不知是出于折服还是赞叹,焦野还竖起了一根大拇指做结论。 焦野边说着边收拾着摊子上的东西。“眼看着这快天亮了,我也准备收拾收拾回去了。高峰期太挤,我这些宝贝可不能磕了碰了。你们也快点离开吧。要是无尽道关闭了,要离开就麻烦了。” 濯雪塔里的众妖都开始陆续从塔里出来,往无尽道走去。无尽道在天亮之后便会从混沌海中消失,等下一次月圆之夜才会再度开启。所以这一期一会才更显得难能可贵。 “多谢老板。”秦砚初彬彬有礼道。 “少主,妖市快要散了,我们要不要……”慕俞瞥了眼秦砚初手中的木簪,意有所指道。 秦砚初将簪子和璇玑铃收了起来,放在衣襟处,方道:“不急,我们先去和我师父汇合。” 第28章 不要玷污我们纯洁的师徒情! 夜幕渐渐褪去深沉的暗色,东方的天边泛出鱼肚白,众妖们陆续离场,向无尽道的方向聚集,街市这里便显得有点空旷,这让白晚晚的尾随行动进行得更为顺利。 白晚晚和舒清歌很快便追上了小妖,那是个看起来七八岁的男童,扎着两个发髻,圆乎乎的脸蛋白白胖胖的,看起来软萌又可爱。 白晚晚让舒清歌先待在原地按兵不动,自己买了一根糖画过去和小妖套近乎:“小朋友,喜欢吃糖不?” 小妖咽下口中的一颗糖葫芦,睁着骨碌碌的大眼睛,防备地看着白晚晚:“你想干什么?” 没想到这小妖怪还挺有戒备心,看起来不太好忽悠。也是,万物生灵,能够化形成妖,都不会是寻常角色。 白晚晚努力挤出和蔼且坦诚的笑容,蹲下来平视着小妖:“你的帕子可真好看,在哪里买的呀?” “关你什么事。”小妖再次咬了一颗糖葫芦,目光极不友善。 白晚晚心中默念忍字当头,继续保持微笑:“我也想买一条呢,可以给我看看吗?” “不给。”小妖毫不留情地拒绝。 “我拿糖糖和你换。”白晚晚温柔地诱哄道。 “幼稚。”小妖拿着自己的糖葫芦给了白晚晚轻蔑的一瞥,抬腿就走。 “你!”白晚晚气急败坏,辛苦维持的温柔大姐姐人设差点崩了,被暗中观察的舒清歌及时拉住了手脚。 “哎哎哎,别和一个小孩计较,咱们让着他!”舒清歌高声劝解之后,趴在白晚晚耳边窃窃私语。 白晚晚的愤怒缓和下来,随即露出个欣慰的笑容对舒清歌道:“就欣赏你这种人,要不怎么说我们俩投缘呢。” 白晚晚和舒清歌又恢复成鬼鬼祟祟的模样,悄悄地尾随着小妖,打算找个没人的地方伺机“抢劫”。那小妖除了专心地啃手中的糖葫芦之外却没什么特别的举动,连和别人搭话也没有。 两个佝偻着压低身形迈着贼步的鬼祟少女其实有些打眼,秦砚初一眼就看到了师父和她的小伙伴。 看着眼前这个荒诞又诡异的场景,慕俞的脸有些黑,全身散发着“我不认识她们”的气息,显然非常抗拒上前相认。 一旁的秦砚初却满眼欢喜:“我师父在那!”全然没在意他师父此时是个什么形象。 白晚晚正全神贯注地盯梢,突然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头撞得闷疼不说,还怎么绕都绕不过去。这人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儿呢,真是碍事!一抬头,竟然是自家的便宜徒儿,他含笑低头望着自己,眼睛亮闪闪的。 见自己抬头,那张好看的脸上立马浮现了一抹纯良温和的笑,让人感觉春风拂面。他欢喜地道:“师父!” 白晚晚被叫得老脸一红,终于想起自己是别人师父了,连忙直起身来摆出长辈的姿态。 正好那难搞的小妖拐进了一个巷子,白晚晚灵光一闪眼珠一转,拉过秦砚初仔细交代一番:“为师有个重要的考验要交给你,今日我追踪到一件要物,关系到你我日后的安危,就在那个小妖身上。看到他手腕上系着的帕子了吗?无论用什么方法,务必带回来。对你来说这也是一次难得的历练。放心,为师会在身后保护你的。” 打劫这种事毕竟不大体面,传出去还会被指责以大欺小、受到道德审判之类的,人要脸树要皮,如今她白晚晚也是做师父的人了,所以还是交给徒弟去做比较好。白晚晚不禁在心里为自己的机智竖起了大拇指。 旁边的舒清歌却是另一个画风,她跟着白晚晚停下来,抬头就瞄到了慕俞的衣角,条件反射似的僵了一僵。她顺着衣角偷偷地望上去,对上了慕俞板得死死的脸,和正凉凉地望着自己的眼神。 于是舒清歌连腰都没直起来,保持着造型默默调转了方向,丝滑开溜,却被慕俞一把薅住脖颈拎了回去。她只能乖乖地站在白晚晚身边。 看到秦砚初要去做这种不入流小事,慕俞想要阻拦:“少主,我替你去。” “不用。”秦砚初抬手阻拦,郑重道,“这是师父对我的器重,我自己来。”说完他留下一个可靠的背影,向巷子里走去。 目睹了这一切的舒清歌用手肘撞了撞白晚晚:“晚晚啊,我一直想问你,你到底给那狐族少主下了什么蛊,他怎么就这么听你话呢?” 白晚晚满意地看着徒儿远去的背影,眯着眼嘴角一弯道:“他还得指着我给他找媳妇呢,当然得听话了。” 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茬,舒清歌很是诧异道:“你这徒弟要家世有家世,要外貌有外貌,要才华和智商也不差,不对,这个存疑,但不管怎么说,总还是个香饽饽,还能缺媳妇儿?” 白晚晚摇了摇手指,高深莫测道:“你不懂,他家里人不积极,他自己,被人卖了都得帮人数钱,也就我这个师父能为这事儿出一份力了。” 舒清歌目不转睛地盯了白晚晚片刻,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晚晚啊,我有个思路,你现在想要的东西不是有些难度么,那你不如让你徒儿从了你,这样算起来也不亏。然后你可以凭借狐族的力量为所欲为。要知道,按照话本的发展,古往今来师徒间就没几个是纯洁的。你是没看过,师尊和他的弟子们不得不说的二三事,话本里最高危的职业就是师尊了。” 见白晚晚脸色微变,舒清歌又补充道:“当然,你不同,我反而觉得做你徒儿比较高危。” “咳!”慕俞在二人身后声音洪亮地警告了一声,眼中散发着浓浓杀气。 糟糕,忘了这还有个门神。白晚晚和舒清歌齐齐一抖,不自觉站得笔直。 还好白晚晚反应迅速,她信誓旦旦、义正言辞、铿锵有力地说:“不要玷污了我们纯洁的师徒情谊。” 舒清歌秒怂:“我错了。” 三人远远地跟在秦砚初后面,一起进了一条小巷,此时巷中没有别人,真是个动手的好时机。秦砚初显然也察觉到了当下的有利时机,慢慢靠近过去。 只见那小妖啃光了最后一颗糖葫芦,将竹签子随手一丢,抬手用手腕上的帕子来回抹了抹嘴,擦干净了嘴巴又发现手上也黏糊糊的,干脆把腕上的手帕解下来擦手。 恰在此时,秦砚初朝那小妖缓缓抬起一只手,尾随的三人屏息凝神,有些紧张。 看样子秦砚初是要开口说什么,白晚晚不禁恨铁不成地嘟囔:“他不会想着直接要吧!那小妖怪要是个能商量的我还叫他去抢劫干嘛。” 说时迟那时快,秦砚初刚张开了个口还没来得及说话,小妖擦完手一把将手帕丢在了地上,扬长而去。 第29章 傻人有傻福 秦砚初张大了口,低头看着地上的手帕,那手帕甚至就在他脚边。他挠了挠头,有些迷茫地望向白晚晚的方向。 一阵凉风刮过,墙角趴着三脸震惊。一时间,空气诡异地安静了片刻。 “哼,都不用少主出手,人家直接就给他了。”慕俞一脸骄傲地维护自家少主,回怼白晚晚。 白晚晚还沉浸在“傻人有傻福”的震惊中,没有搭理慕俞。 一旁的舒清歌则十分无语地看向慕俞,腹诽着:这猫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这很值得骄傲吗? 连秦砚初自己都有些不可置信,他疑惑地捡起手帕,迈着轻松的步子走回白晚晚面前,献宝似的道:“师父,是这个吗?” 看着秦砚初递过来的手帕,正是绣着九黎图腾的那条,白晚晚呆滞点头:“嗯。” 闻言,秦砚初又是春风拂面,整个人散发出纯良无害的光芒,灿烂地笑道:“师父对我真好,连考验都这么简单。” 舒清歌苟在一旁恍然大悟:慕俞的脑子应该是随主子了。 手帕被小心地展开,那个传说中的九黎图腾清晰可见。秦砚初见状,把从焦野那里买来的木簪也拿了出来,递给了白晚晚,语气轻快道:“师父,你看,它们上面的图案是不是一样的?” 舒清歌惊呼:“怎么有这么多带着九黎图腾的东西!” 白晚晚接过木簪,左看右看,也很是疑惑:九黎一族不是很神秘吗?连那个精通各路消息的小贩都告诉她不用再指望妖市里有更多线索了。如今这算是意外之喜了。 结果白晚晚听秦砚初说清木簪的来历,竟然就来自那个小贩,这还真是出门遇贵人了。下次再来妖市的话,高低得给那个小贩多做几笔生意。 “师父,你想去九黎?”秦砚初盯着白晚晚,低声问道。 白晚晚故作镇定道:“嗯,为师还没来得及和你说,就是,那里吧,有些助你隐藏九尾灵力、提升功法的法子,要是真能习得,就能解了我们当下的困境了。哎,为师都是在为你操心啊。” “师父你真好!”秦砚初感动得泛起了星星眼。 白晚晚自己也觉得形象瞬间高大起来,她握起秦砚初的双手,继续忽悠:“为师就你一个徒弟,可不得护着吗?记住,你就是为师的命根子啊,一定要惜命,知不知道?” “师父,我会保护好自己的。”秦砚初乖乖点头。 目睹全程的慕俞和舒清歌不禁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读到了“少主没救了”、“你家少主没救了”,在这件事上首次达成了一致。 慕俞在一旁忍不下去了,打断道:“少主,要不要去濯雪塔找焦野提到的寻人法器。” 秦砚初摇头道:“巧合太多了就未必是巧合,不清楚背后的原因,我们最好先不要轻举妄动。” “难道还有人在寻找九黎?”白晚晚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 不过舒清歌很快打消了这个猜测:“据我掌握的消息,除了你,暂时还没有别人注意到九黎这个传说中的部族。毕竟这个部族已经不问世事很多年了。” “要不我先去濯雪塔探一探。”武力值最高的慕俞冷酷提议。 秦砚初摇了摇头:“不可冒险,我们先离开,从别处查查有什么线索,实在不行,我们下次可以再来一趟妖市。” 非常惜命的舒清歌连连点头,再同意不过:“天一亮无尽道就消失了,到时候我们就走不了了!” 慕俞冷冷看了过来,两人间电光火石,恢复了天生不对付的本能状态,仿佛刚刚那一瞬的共识只是短暂的幻觉。 皓月西沉,东方的天幕下,几缕晨曦刺透厚重的云层,氤氲出烟紫和浅橙的轻纱。无尽道笼罩在一片若有若无的晨雾中,仿佛延伸至天界的云梯。汹涌的海浪翻滚着冲向岸边,又奔流着返回大海。 白晚晚和舒清歌都是保命派的,自然采纳了秦砚初的意见。几人顺着人流的方向,向渺远到望不见边际的无尽道走去。白晚晚眼看着周围妖群众多,把秦砚初的帽子往下压得更严实了一点,以确保万无一失。 就在他们快要踏上无尽道时,一簇小小的骚动一溜烟地冲乱了人群,朝着白晚晚他们的方向冲来。等那个冲在最前面的娇小身影迅速地清晰起来,众人才看清是之前在浮翠楼很多人都见过的清菡,此时她身后一个怒发冲冠的彪形大汉正对她紧追不舍。 清菡显然也看到了白晚晚,她眼睛一亮如同看到救兵,小炮仗一样飞奔过来,口中嚷着“啊,姐姐救我”,抱着白晚晚的胳膊紧急停下,躲到她身后。 清菡长得娇俏可人,明眸善睐,很容易让人生出亲近之感。而彪形大汉看起来凶神恶煞的,这场景任谁见了都觉得是大汉在欺负人。 在清菡钻到白晚晚身后的瞬间,慕俞一个箭步上前拦住了来人。秦砚初也默默凑到白晚晚身边。舒清歌则本能地龟缩至后方,她信奉的保命法则是绝不往人多的地方凑。 那大汉被迫停了下来,口中依然在喊打喊杀,冲清菡嚷嚷道:“你个小骗子,把我的浣颜花还我!” “我可没骗你!幻世修仙宝录我可都给你了,哪有把浣颜花要回去的道理!”清菡露出个小脑袋辩解道。 “呸!你那就是坑蒙拐骗的假货!”大汉愤愤不平道。 “我的幻世修仙宝录货真价实,谁敢去濯雪塔卖假货啊?明明就是你出尔反尔,想白嫖!”清菡仗着彪形大汉暂时无法靠近她,还冲着他做了个鬼脸。 喜欢看热闹的人纷纷围了过来,对着大汉指指点点。大汉也意识到自己的外形很有误导性,不利于卖惨,索性往地上一坐,以为能显得赚取一点同情分,却不知道自己这样看起来像个撒泼打滚的泼妇。他用粗嗓门喊着冤:“什么正经修仙宝录能有自断灵脉这么阴损的法子?那叫修仙吗,那叫自毁道行!” 听了大汉的自白,围观群众纷纷点头,对于妖来说自断灵脉和自尽也差不了多少了,这什么宝录确实阴损了点。 眼前这么多人,清菡猜想大汉也不会当众来硬的,于是从白晚晚身后跳出来叉着腰道:“哼,你自己做不到就说人家是假的,修仙要是很容易早就遍地是神仙了,还用得着人人争抢一本修仙宝录?” 听了清菡的辩白,围观群众再次纷纷点头:这小丫头说得确实在理。果然围观的吃瓜群众主打的就是一个墙头草,随风倒。 第30章 玄冥岛之围 两方你来我往,从争得面红耳赤发展到了骂骂咧咧,谁也无法证明这教人修仙的书是真的还是假的。毕竟也没人真的试过。 不知谁喊了一声天快亮了,吃瓜群众方才清醒过来,看热闹归看热闹,要是因为这而错失了回家的时机,就得不偿失了。于是人群纷纷作鸟兽散,往无尽道的方向跑去。 清菡寻思着,人多的话,这大汉可能还会有所忌惮,等大家都离开了,要脱身恐怕就困难了。 趁着大汉不备,清菡悄悄从腰间的瓷瓶里放出一只蛊虫,那蛊虫精准地落在大汉的脖子上,对着脖子咬了一口。 大汉瞬间陷入癫狂,眼神变得赤红。他取出自己的弯刀,对着清菡的方向劈了过来。弯刀掀起一阵劲风,卷起一帘狂沙。 这攻击路线可以说是无差别扫射了,连白晚晚他们也受到了波及。 清菡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嘴角微微勾起,不动声色地往后退。 慕俞直觉情况不对,赶忙护在秦砚初身前。白晚晚拉着清菡往一边闪躲,反观舒清歌,早就远离了一切的喧嚣,自顾自地顺着人潮往无尽道的方向走去。 强劲的刀风劈头盖脸地袭来,混乱之间,秦砚初头上的围帽被劈开,额间的流火印露了出来。 清菡低低一笑,来了个祸水东引,故作天真地惊讶道:“哥哥,你额上的印记好漂亮啊!我还没见过这么别致的印记呢。” 尚未走远的小妖回过头来,有人惊呼道:“是流火印!他是狐族少主!” 这一声叫喊仿佛平地一惊雷,在人群中炸开了花。场面顿时骚乱起来,很多人纷纷回头,准备加入这战局。而还在疯狂砍人的大汉,被众人嫌弃碍事,挤到一边去了。他的眼中红光渐褪,有些茫然地盯着手中的弯刀。 群妖虎视眈眈,战局一触即发。秦砚初默默后退,拉了拉白晚晚的衣角,非常认真地说:“师父。” 紧要关头,秦砚初许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交代,或者想出了什么好主意,白晚晚期待地侧耳倾听,结果秦砚初可怜兮兮地继续道:“你可要保护我呀!” ……嗯,放心吧,我绝对不会把你往死里坑。白晚晚有些心虚道:“为师也没有把握啊。”都说了白门势微,一不小心就要被灭门。 这样肥美的弱鸡实在是一个很好的目标。“别让他跑了!”不知哪个心急的大聪明从人群中吼了一句,顿时众人仿佛蝗虫过境一般一齐向他们涌来。 慕俞就算有心护主,一时也难以抵挡这么多人。他面色冷峻,护在秦砚初身前,杀气毕露。 清菡早已跳到不远处的一棵树上,坐在树上边晃着脚边围观这一场乱斗,雪白的脚腕上戴着两串铜铃,发出细碎而清脆的声响。她娇俏的脸上满是诡异的兴奋之色,还不断地拍手叫好:“打起来!打起来!哈哈有意思有意思,真好玩!” 刚刚还在找他们搭救,一眨眼反手就把他们卖了,瞧着清菡还毫无心理负担的样子,白晚晚觉得她没有这么简单。她怀疑清菡知道秦砚初的身份,才故意引来这一出戏。至于她为什么知道,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就尚不能得知了。不过眼前也容不得她想那么多。趁着慕俞在帮他们断后,她拉起傻徒儿的手,一路往前狂奔。 白晚晚一边跑,一边在心里快速地谋划着。她依稀记得,在上一次跟着舒清歌来玄冥岛的时候,舒清歌曾跟她说过,这玄冥岛是个天地灵气聚集之地,但是白天在阳光的影响下,会产生多种极端天气,这种变化莫测的自然环境使得生灵无法长久在此驻足。这也是大家在参加完妖市就离开的原因。 现在无尽道快消失了,这些人也不可能一直跟他们耗着。更何况,她和秦砚初是慕俞用避水珠带来的,那么回去应该也行。所以,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撑到太阳出来。思及此,她决定兵分两路。 两人眼看着就要跑回濯雪塔,白晚晚停了下来,拍了拍秦砚初肩膀,郑重其事地交代道:“徒儿,既然我们暂时也走不了,一会儿我正好去上层找寻人的法器,你和慕俞在浮翠楼吸引群妖的注意。实在不行,你们把他们关在濯雪塔外,然后等天亮。记住,不要硬扛,千万要保全自己。” “啊?”没想到白晚晚还要重返濯雪塔,秦砚初惊讶地张大了嘴,然后灌了一肚子风,只能在师父充满信任的眼神中把嘴闭上。 扛着火力的慕俞闻言却黑脸了,回过头不吐不快道:“你居然让我们少主给你当肉盾,有你这样当师父的吗?” “师父这么做肯定有她的理由。慕俞,一会儿我俩好好配合,绝不辜负师父对我的信任。”秦砚初对着慕俞说完,又看向白晚晚,“师父,濯雪塔的中间楼层都有封印,你千万不要硬闯。小心为上,速去速回。” 此时的濯雪塔已经冷寂下来,只剩零零散散的妖还没有离去。突然一阵躁动响起,冲在最前面的三人如同离弦的箭,转眼之间便冲了过来,后面跟了昏天暗地的一大群,扑腾出一路的暴土狼烟。见这阵仗,濯雪塔内外走得慢的几只妖也瞬间四散干净了。 白晚晚等人终于冲进了濯雪塔,将门用法器一挡,能抵上一阵子。混乱中,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清菡早已不知去向。 三人行中的一个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个问题,秦砚初气喘吁吁地问道:“师父,你那朋友呢?” 白晚晚顺了口气儿,眼神都没动一下,坦然道:“舒清歌?她啊,不用指望,应该是早就溜了。”然后在门外响起叮叮咣咣的各种法器与门碰撞的声音时,白晚晚丢下一句“徒儿撑住,为师去去就回”,向着濯雪塔的上层而去。 秦砚初望着白晚晚离去的身影,目光复杂。 第31章 幽屏山之怒 等到白晚晚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中之后,秦砚初目光一凛,转身与慕俞一起拖延着破门的时间,但来者众多,众妖破门而入是早晚的事。 层出不穷的法器齐齐向这扇古老的青铜门上招呼,法器周身流转着不同颜色的灵光,透过缝隙射入门内,照得浮翠楼中一片七彩斑斓。 秦砚初取出流光坠,只见流光坠悬在半空中,被门外的法器所激,仿佛夏蝉振翅般,快速振动出浮影。刹那间,赤红色的光芒将其他颜色所掩盖,恍若旭日升起。 慕俞变幻出引月弓,对着虚空中的不同方位拉动虚无之弦,莹白的光芒如银线般闪过,在门前形成了一个空茫星阵。 “少主,我担心这样下去,会影响到濯雪塔的封印,届时岛上恐怕会有更大的动荡。”慕俞冷峻的眉目微蹙,忧心道。 “也罢,堵不如疏,我们见招拆招吧。”秦砚初话音刚落,宽大的白色云袖一拂,在将流光坠收起的同时,青铜大门忽然敞开。 门外的众妖猝不及防,站在前排的好些小妖叠着罗汉倒在了地上,场面一时有些滑稽。 “狐族少主,你乖乖束手就擒的话,也免受皮肉之苦。”站在后面的小妖其实也是道听途说,不知道九尾灵力到底有多强,故而底气也不足,颇有些虚张声势的味道。 秦砚初不见丝毫慌乱,反而好整以暇道:“再过一炷香的时间,无尽道就关闭了。你们确定,再在此处耽搁下去,还能活着离开玄冥岛?” 人群中有了一丝骚动。在胆小的妖看来,相比于那虚无缥缈的灵力,还是小命比较重要。但也有贪婪胆大者,决定留下来搏一搏。于是有些妖灰溜溜地悄悄离开了,剩下的妖也乐得竞争少了一些,脸上更是透着一副势在必得的表情。 “要想动我们少主,先问过我手里的刀。”慕俞面色一寒,举着一把寒冰玄铁打造的巨刀,立在秦砚初的身侧。巨刀泛着令人颤栗的寒芒,仿佛嗜血的猛兽。 “小哥哥,好大的口气啊,我喜欢。”妙姝摇曳生姿地站了出来。“你们生得这么好看,不如一起跟了我,我留你们一命如何?” “妙姝,这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事。狐族少主见者得之,你问过我们没有?”妙姝旁边的一个女妖冷声道。 “好了,我们不要再浪费时间了,速速把他拿下,等离开这里再进行定夺。”一个长得眉目周正的男妖一锤定音道。 众妖纷纷清醒过来,当务之急是先擒人,差点让这狡猾的狐狸拖延时间了。 面对众妖的群起攻之,慕俞奋力抵抗。双方你来我往,很是激烈。 秦砚初的流光坠虽说是上等法器,但要抵挡这么多妖的攻击,还是稍显吃力。他的眼中划过一道深邃的寒光,如果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刻,便只能…… 另一边,白晚晚也不敢去招惹那些被封印的法器,于是径直去了醉棠阁。 醉棠阁除了主阁,还分布着很多厢房。其中一间西厢房,放置着很多待售的法器。需要留下足够价值的东西才能将法器带走。法器摆放的风格有点类似人间的药庐,分成了大大小小的方形透明隔间。最高的地方有十余丈。一眼望去极为壮观。 白晚晚漂浮在半空中,在琳琅满目的法器中寻找,身形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她觉得自己既像只倒霉的壁虎,又像只忙碌的蜜蜂。 但这藏宝阁实在太大了,白晚晚找得毫无头绪。她还隐隐担心自己的傻徒儿撑不住,急得直冒汗。还未等她想出解决之法,突然双腿吃痛,闷哼着跌落在地上,随之而来的是全身各处接连不断的疼痛。 白晚晚勉强支撑着,额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心中将楼下的人骂了个遍:秦砚初这个笨蛋,堂堂狐族少主怎么这么快就被打成这样。慕俞在干吗?是不是没吃饭啊。这些个妖怪也太凶了吧,一个个的好生歹毒!全然忘记了自己也曾是其中一员。 浮翠楼中,面对扑面而来的各类法器,慕俞和秦砚初拼尽全力挡回了半数,已是不得片刻喘息。一人难敌四手,秦砚初身上依旧落下了不少伤,他承受众妖的法器在他身上拉扯的力量,脸色开始泛白,衣服上浸出几片鲜红。慕俞眼见着焦急起来,艰难道:“少主,不如我们……” 秦砚初支撑着身体,对上慕俞幽沉的目光,知道他们想到一处去了。但他还是费力地摇了摇头,气息不稳却坚定道:“再等等……” 至于等什么,他们都心知肚明。 少主不动,慕俞只能咬牙坚守,在缠斗中时不时看向直达上层的通道,期盼着白晚晚最好不会一直龟缩到天亮。 秦砚初咳嗽着吐出一口血,他毫不在意地用手背一抹。唇上的鲜血让他多了几分妖冶的气息,倒是对得起狐族的身份了。对上一群杀气腾腾的妖,他面不改色,居然还有闲心笑了笑:“你们可还记得,幽屏山之怒的传说?” 众妖闻言,仿佛被下了定身咒,脸色都变了变,一时不敢有所行动。 传说,幽屏山由幽冥山神掌管。玄冥岛上禁用法术。若有违反岛规的妖灵,会坠入幽屏山的山底,忍受着各种未知的天罚。虽说不至于丧命,但轻则修为大减,重则打回原形,对于辛苦修炼的妖灵来说,也是很致命的打击了。 听说几百年前曾有一妖怪想盗取濯雪塔中被封印的法器,因为擅用法术,触发了幽屏山的禁制,被幽屏山吹来的邪风卷走,受炼狱之火灼烧了十天十夜,最后爬出来的时候已经修为全无不能化形了。还听说曾有妖擅闯幽屏山,自此再也没有出来过,只在晚上会听到林中传出的悲鸣。 幽屏山的禁制并不只是针对使用灵力的本人,一旦灵动启动,整座玄冥岛都会陷入巨大的震荡中,受到不可预估的神罚。 当然,这些究竟是传言,还是确有其事,已经无法考证了。但起到了很好的威慑作用,这也是妖市能正常运转至今的重要原因。 秦砚初此言,无非是想让他们忌惮,倘若他们继续步步紧逼,他很可能动用灵力,从而引发幽屏山之怒,落得个玉石俱焚的结局。 第32章 神罚降临 醉棠阁的西厢房中,白晚晚一开始痛得直不起身,直到刚刚才稍微缓过来一点。越是生死之际,她的脑子就越是本能地清明起来:还要什么寻人法器,她现在需要的是保命法器,能保下自己和秦砚初的命才是重中之重。 白晚晚抬起头,看向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法器,这是一根名为金刚裂的金属杵。看起来毫不起眼,其功能介绍只有短短的两个字:爆炸。 她飞快地环顾四周,旁边全是书啊笔啊灵丹妙药之类的。看来金刚裂已是危害性最强的家伙了,必要时大不了跟他们鱼死网破。白晚晚恨恨地想。 白晚晚拿出了身上所有的灵石,透明的隔间打开,金刚裂周身散发着幽冷的金光,落入她的手中。这时一行金色的小字漂浮在半空,围绕着她打转。她定睛一看,只见那行字是:注入的灵力越强,爆炸威力越大。 不知道楼下此刻是什么情况,身上的疼痛感不再那么频繁。她当然不觉得光凭自己的徒儿和他的小跟班能击退那么多的妖,必须要赶紧下去看看。 白晚晚下到一楼,猝不及防地与一群气势汹汹的妖怪大眼瞪小眼,一瞬间大家都有些懵。很快大家认出这是之前叫卖狐族少主下落的那个女妖,正打算群起而攻之,便听到那狐族少主眉开眼笑地冲着白晚晚喊道:“师父!” 白晚晚的食指悬在半空,正准备做个让他嘘声的动作,但为时已晚。一时间,白晚晚感觉自己要被那些带有敌意的目光刺穿。 白晚晚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脚下一动,想要往秦砚初那边挪,可众妖正死死盯着她。白晚晚的一举一动犹如拨弄着紧绷的弦,一不小心就容易打破对立的平衡。 眼看着众妖即将再次爆发,白晚晚放弃了与秦砚初汇合,干脆对众妖道:“大伙儿稍安勿躁。”然后她缓缓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故作神秘地说,“听说过幽屏山之怒吧?” 妙姝竟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刚听完。你们可真是师出同门,还有没有点儿别的话了?而且放眼妖界,这算什么新鲜事吗?” 越来越多太阳的金光透过雕花木窗涌入楼中,将里面照得一片光亮。透过大门看了一眼日出的方向,妙姝突然快如闪电般出手,掐着白晚晚的脖子,将她抓了过来。一直镇定自若的秦砚初蓦地脸色一变。 妙姝看到秦砚初紧张的神色,满意地笑了笑:“你乖乖跟我们走,她尚且能留得一命,不然我们玉石俱焚。” 白晚晚被制住无法动弹,但心里的吐槽没停。她想着这些妖怪们都什么毛病,怎么动不动就掐人脖子。大家都是妖了,手段就不能长进一点吗?白晚晚的眼睛对着秦砚初拼命眨啊眨,希望傻徒弟跟自己有点默契,别中了这低级的圈套。 “少主……”慕俞担心自家少主头脑一热自投罗网,上前了几步,似要挡住他的去路。 秦砚初摆了摆手,示意慕俞退下。他颤颤巍巍地挪到白晚晚身边,只见他的白衣沾满了血污,脸上也有不少血痕,垂在身侧的手臂缓缓滴着血。那么俊美的傻狐狸,还从来没有这般狼狈过。他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血痕,声音却透着毋庸置疑的威慑:“别碰我师父!” 白晚晚有些恍惚,不知道是不是秦砚初嗓音已经有些暗哑的原因,那气势与往日完全是两个人。连目光也变得幽黑深邃,看起来的确挺唬人的。 只见秦砚初缓缓拿起了一把泛着流光的匕首,看起来也是某把灵器,秦砚初手腕一翻,将匕首抵上自己的胸膛,视死如归道:“如果你们敢伤我师父一分,我便要你们再也别想得到九尾灵力!” 面对秦砚初这简单粗暴又脑回路清奇的手段,众妖皆不由得退了一步。毕竟他面色不像骗人,那匕首眼看着刺入了胸膛几分,又是一滩血迹浸染出来,像是在胸口开出一朵花来。 白晚晚心口跟着一痛,心中骂道这傻瓜是真舍得对自己下狠手啊!就算是做戏,也不用这么真实吧? 妙姝的目光在秦砚初和白晚晚之间转了一圈,眼中有着意味不明的兴味。她掐着白晚晚的手松开几分力道,娇媚一笑道:“你乖乖过来,便可换你师父平安。” 见对方松了手,秦砚初点点头,往前走了几步,只是手中匕首并未放开。 慕俞紧紧盯着这边的情形,准备见情况不对立马带着自家少主跑路。 “不可!这些人根本不会留在这里慢慢商议,怎么可能给你留命!”白晚晚刚获得喘息的空间,急忙大声制止秦砚初。 因为天色的关系,众妖已是犹豫着想要撤退了,此时秦砚初要是让他们看到一点新的希望,便前功尽弃了。 妙姝目光一凛,泄力的手又气愤地一把收紧。白晚晚艰难地呼吸着,连带着秦砚初胸口的起伏也愈加明显。 白晚晚当机立断,一手摸上金刚裂,艰难地在牙缝中:“我呸,就你们还敢欺负我徒弟!我跟你们拼了!” 她举起金刚裂,一脸视死如归,心中却在颤颤巍巍地想,启动之后丢远一点就是了,她在人间时没少跟小屁孩儿一起放炮仗,想来也差不多。她丢得最远,顶多、顶多有点伤残的风险罢了。 靠近白晚晚的妖怪们看见金刚裂也神色一变,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一切变化都只在转瞬之间,还没等白晚晚狠心下手,秦砚初却没有给她机会。 秦砚初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双手结印催动流火印,灵力从秦砚初周身散发出来,他的身后仿佛生出两一对巨大的赤红色羽翼,流转的灵力如同赤红的火焰,越来越盛,有熯天炽地之像。 群妖奋力反击,两相对抗间,无数流火从窗外涌了进来。 慕俞迎上前,为秦砚初分摊了一些火力。越来越多的妖扑了上来,他应付得也有些吃力。 白晚晚回神,只来得及看见秦砚初被一团跳跃着的火焰包围。与此同时,整座濯雪塔身都猛烈地震动起来。众人站立不稳,接二连三地摔倒在地。 “秦砚初!”白晚晚大喊着朝着秦砚初飞扑了过去,那样子实在太骇人了,这傻徒弟不会真要玩火自焚吧?白晚晚甚至急出了泪花,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牵一发而动两个全身呐! “是幽屏山之怒!神罚真的降临了!”不知有谁喊了这么一句,好不容易爬起来群妖开始不断地往外逃窜。一时间场面非常混乱。 慕俞好不容易从缠斗中脱身,想来救秦砚初,却被扑腾着的火舌冲向了一边。 在地动山摇、火光烈烈中,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秦砚初怕白晚晚摔了,伸手迎她,将她接入怀中。他苦笑着低叹了一声:“这下不好收场了。” 白晚晚听见周遭的声音,反应过来是神罚,可并没有比自焚好到哪去。 本来他不想走到这一步的,可是他怕,怕对他这么好的师父有个三长两短,怕拼上性命来保护他的白晚晚真的会出事。 见白晚晚无事,秦砚初布满血污的脸上挂上了一如平日的笑。他此刻的脸有一种破碎的美感,眼睛却亮得惊人。 白晚晚若有所觉地低头,发现秦砚初塞给她一对精致的小铃铛,他的声音轻轻地传来:“刚买的,师父肯定喜欢。” 第33章 幽屏山初探 白晚晚接过来,璇玑铃被攥得有些温热,她放在手心细细摩挲。 环形的那枚,称为玉玑铃,通体散发着如月光般莹白色的光。琉璃球的那枚,名唤天璇铃,周身流转着幽碧色的光芒。两道不同颜色的灵光互相流转着,循环往复,两股灵力碰撞,引得底下的铜铃发出泠然的声响。 她把天璇铃放到秦砚初手心,然后将玉玑铃挂在了自己腰间。 那一瞬的光景中,白晚晚心中一软,仿若四周的天翻地覆都不再可怖,心中不觉骄傲地想着:她家徒弟不仅好忽悠,还人美嘴甜,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呢。今天就算在这被灭门了,她也认了。 突然巨大的疲惫感袭来,白晚晚歪倒在秦砚初的身上,陷入了昏迷中。 濯雪塔中忽然刮起一阵狂风,风暴如银蛇狂舞,带着席卷一切的力量,盘旋在浮翠楼中。很快,白晚晚他们被卷入风中,只余一团烈火还在熊熊燃烧。 濯雪塔外,一轮红日突破云层,瞬间霞光万里,海面上泛起了点点碎金。无尽道消失在波澜汹涌的混沌海中,仿佛从未出现。濯雪塔依旧孤独地伫立着,朝日仿佛为它镀上了一层金边。 幽屏山地势险峻,多峡谷山洞。最高峰常年被积雪覆盖,相邻的两座高峰之间,被冰川融水冲击出极深的一道峡谷,名为极梦丛渊。因为与世隔绝,山上多是长了成千上万年的参天巨木。每到晨昏之时,林中还会弥漫着驱之不散的瘴气,连鸟兽的踪迹都难以寻觅。是以,这里成了玄冥岛上最神秘的存在。 白晚晚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就躺在这么一个陌生的地方。目之所及,是遮天蔽日的巨树。太阳的金光晕透过树叶的缝隙投射下来,有些刺眼。她下意识抬手挡了挡阳光,然后后知后觉地感到四肢百骸都一片疼痛。 白晚晚努力爬了起来,发现秦砚初和慕俞在离她不远处的地方躺着,且身上都有大小不一的伤口。白晚晚步伐不稳地走到秦砚初身边,拍了拍他的脸,叫唤道:“徒儿,醒醒。” 秦砚初幽幽转醒,对着白晚晚露出灿烂的一笑,好似这炽热的阳光般让人晃了眼。“师父,你没事太好了!” 白晚晚强充面子道:“你师父我福大命大,就说让你跟着我不会吃亏吧。” 被徒儿专注而含笑的目光盯着,让白晚晚有点不自在,她将这归结于傻徒儿长得实在太好看了。 沉默了一瞬,她没话找话道:“我去看看你那小跟班还活着没。” 白晚晚又走到慕俞身边,用脚踢了踢他,然后不期然对上一双猝然睁开的幽黑的双眸。在意识到发生什么事后,这双眸子迅速转冷。白晚晚有些心虚地收回脚,轻咳了一声,狐假虎威地站回秦砚初的身边。 几人先是在原地打坐了一会儿,以便恢复些体力。不过受的伤一时半会也难以痊愈。白晚晚捏了个诀,用净颜术将周身都恢复了整洁,总算看起来没那么狼狈了。然后她又分别帮秦砚初和慕俞也恢复了原样。该说不说,这在人间游历时偷摸着学来的小术法还挺管用的。 “眼下无尽道已经关闭了,慕俞你那避水珠还能带我们回去吗?”白晚晚坐在树荫下,以手充扇给自己扇风。秦砚初给她取了些山泉水来解渴,他半蹲在白晚晚身边,用袖子替白晚晚挡着阳光。 少主殷勤得简直丢了狐族的脸!慕俞看着这一幕,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但在正事面前,他还是分得清是非。于是他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说:“每逢月圆之夜过后,是潮汐最盛的时候。混沌海始终处于动荡当中,避水珠在这时候也不起作用。” 白晚晚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那怎么办?我们该不会真的要在这里等到下一次月圆之夜吧?而且玄冥岛上这么危险,万一我们熬不到下一次月圆可怎么办?” 秦砚初望了望密林深处的方向,目光有些深邃。然后他回过头,对白晚晚淡然一笑道:“师父无需忧心,我听说在幽屏山的尽处,有一条通往外界的密道,我们可以试着去找一下。” “真的?”白晚晚眼睛瞬间亮了。 秦砚初乖乖地点了点头,不过他谨慎道:“虽然只是传闻,但眼下也没其他办法,总归可以一试。只是山中多凶险,我们务必小心。” “那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去找密道吧。”早日出去,意味着她能早日去寻找九黎的踪迹,白晚晚可以说是相当迫切了。 三人正准备出发,忽然从后方的树木间传来一阵窸窣的声音。慕俞仿佛离弦的箭一般瞬移了过去,然后就看到舒清歌躲在一棵树后鬼鬼祟祟。对上慕俞满怀戒备又杀气腾腾的目光,舒清歌吓得一哆嗦。她稳了稳心神,对着大家讪讪一笑道:“哈哈,好巧啊。” “舒清歌?你怎么会在这?”白晚晚惊诧道。据她对舒清歌的了解,既然舒清歌已经偷溜,就不可能再以身犯险。 舒清歌毫不心虚地信口胡诹:“我这不是在无尽道跟你们走散了吗?等了半天发现你们没跟上,就回头找你们。好不容易看到一阵妖风把你们卷到天上飞,我追了好一会儿才追到这里。” 白晚晚无奈扶额,这舒清歌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是跟自己有的一拼。她假装凶道:“说人话!” 慕俞用刀尖抵着舒清歌,威慑力十足。 “诶,别冲动,我说,我说。”舒清歌的背紧紧靠着树干,完全不敢动弹,就怕慕俞手一偏,自己就一命呜呼了。“事情是这样的……” 白晚晚一听着熟悉的开场白,就知道舒清歌的职业病又犯了,毫不留情地打断她:“长话短说!” “那个无尽道不是要关闭了吗?我看你们也没要走的意思,只好先走一步了。谁知道,被跟我有过节的小妖们给认了出来。与其被围攻,还不如留下来碰运气。这不现在运气就挺好,找到你们了。”作为胆小如鼠的代表,舒清歌丝毫不为自己贪生怕死的行为汗颜,甚至还有些得意。 其实有些事她还没说,当时太阳出来之后,不知为何,大地上突然就下起了流火,舒清歌四处逃奔,后来发现幽屏山的方向似乎是安全的,才逃来了这里。 秦砚初叹道:“师父,你这朋友人设还是一如既往的稳,一点没崩。”然后他看向慕俞,示意他收手。“既然我们现在人齐了,就赶紧出发吧。” 白晚晚冲舒清歌刷刷刷地飞了几个眼刀,然后率先走在了前面。秦砚初和慕俞紧随其后,舒清歌走在最后面,为了保命,只能安静如鸡。 第34章 这该死的默契 很快四人站在山中密林的入口处,只见林中瘴气缭绕,高耸的树冠仿佛伸入云端,一眼望不到头。树与树之间仿佛形成了一张密密麻麻的铺天巨网,显得林中有些阴翳,只有稀稀疏疏的阳光从细密的缝隙里倾泻而下,仿佛飞流而下的瀑布。 “少主,林中有瘴气,我们不能贸然进去。”慕俞快步上前,仔细地观察着林中的情形,拦住了众人前进的步伐。 “是啊,徒儿,这里面看起来鬼气又阴森,我们等晚点瘴气散了再进去吧。”虽说白晚晚急着离开玄冥岛,不过没有什么比小命更重要,还是稳妥点的好。 秦砚初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被舒清歌跳出来打断了。她拿出一个小巧玲珑的白玉瓷瓶,眼中闪着算计的精光。“这时候就不得不给你们介绍一下我新研制的灵药,能御百毒的流香丹。用了上百种灵草,耗费了我不少修为,耗时七七四十九日才炼成的。” “哦?那舒姑娘希望我们用什么换取?”秦砚初饶有兴趣道。凭着几次短暂的接触,他可不觉得舒清歌是个不求回报的良善之辈。 舒清歌伸出一个食指,淡定道:“一百颗灵石,稀有种。” 其余几人闻言望向舒清歌,在接收到大家神色各异的目光后,舒清歌又弱弱地将手屈了起来。 在妖界,灵石是普遍流通的宝物。除了和人界的银两一般,有交易的功能外,还可以在修炼的时候增加修为,同时也是炼制法器时不可或缺的材料。而根据灵石颜色的不同,其功效也不同。颜色越深,灵气越强,当然,也越稀有。最常见的是无色透明的晶石,而稀有种通常只有在非常极端的自然环境下,经过漫长的时间才能形成。 白晚晚出奇地怒了,自己的徒弟只有自己可以坑,被别人坑算怎么回事啊。而且秦砚初一看就人傻钱多,可不能让舒清歌得了便宜。 她把秦砚初往身后一拦,横眉竖目道:“舒清歌你怎么不去抢啊?搁这儿趁火打劫呢?就你那破玩意儿值百颗灵石?你信不信等出了玄冥岛,我把被你坑蒙拐骗过的受害者集结起来,把你丢给他们,他们能把你啃得渣都不剩。” 虽然平时看白晚晚不顺眼,但这一次慕俞难得跟她有了同样的想法,看向舒清歌的目光充满了谴责和寒意。舒清歌与他的目光对上,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气势也不由得弱了几分。 秦砚初倒不在意灵石的多少,但看到师父这么护着他还是挺开心的,望向白晚晚的眼神温软中带着些许笑意。 “话可不能这么说。”舒清歌和慕俞离得足够远之后,便理直气壮道,“有需求就有所值。我舒清歌从不强买强卖,要是不想要就算了。”说罢她将瓷瓶收了起来。她的想法很简单,能坑一笔算一笔,坑不到也无所谓。何况有一点她没骗人,这流香丹的确耗费了她不少灵力才炼成的。 眼看着白晚晚袖子一撸,准备和舒清歌对吵起来,秦砚初立马给她顺毛,温声道:“师父无需动怒。虽说我们也可以在外面等瘴气消散,但时间难以把握。山中情况瞬息万变,任何变数都有发生,咱们还是尽快找到出口比较好。” 见白晚晚面色稍缓,他又对舒清歌说道:“舒姑娘,你的丹药确实难得,花费一些灵石也理所应当。只是我现下手中没有那么多珍稀种的灵石,可否看在我师父面子上,打个对折?” 秦砚初此言,算是同时给舒清歌和白晚晚都找了个台阶下,白晚晚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舒清歌寻思了一下,倒也不亏。于是双方愉快地达成交易。当然,这个愉快不包括白晚晚和慕俞。 慕俞掏灵石给舒清歌的时候,满心的不情愿。但是少主的命令又不能违背,于是只能目光朝着舒清歌放冷箭。舒清歌得了好处,立马退到一边当鹌鹑。 四人服下流香丸,进入山中的密林。说起来,舒清歌贪心归贪心,但炼制的丹药确属上品。即便是进入这瘴气缭绕的林中,也与寻常之地无异。只是多少有些影响视野。 “徒儿啊,这里根本辨不清方向,我们该往哪里走啊?”白晚晚用袖子挥着眼前的瘴气,走得极为艰难。 秦砚初取出流光坠,赤红的幽光让眼前的景象变得清晰起来,但远处依旧影影绰绰的。流光坠在半空中旋转了几圈,最终朝着一个方向飞去。“师父,这流光坠可以感应林中灵气最充沛的地方,你打开赤焱焚天伞,我们乘着它跟随流光坠。” 白晚晚一拍脑门,叹道:“啊,我忘了我现在也有绝顶的法器了,再也不是从前一贫如洗的样子了。好徒儿,多亏有你。”说罢她从乾坤袋中取出赤焱焚天伞,打开后,赤伞缓缓升至半空,伞面逐渐向四面延伸,然后倒扣过来。 秦砚初拉着白晚晚跳入伞中,舒清歌和慕俞也依次进入,几人乘着赤伞随流光坠进入密林深处。 赤焱焚天伞和流光坠的速度保持一致,隔着一定的距离,穿行在林间,有风呼啸过耳,随着太阳的攀升,瘴气也消散了一些,倒有了些腾云驾雾的感觉,又有点像乘船漂流在海上。 “徒儿,你送我的这宝贝真不错,要是哪天不想走路了还能当代步工具。”白晚晚趴在伞的边缘,望着 慕俞凉飕飕地扫了白晚晚,不冷不热道:“你还真是会物尽其用。” 秦砚初脸上是纯良温软的笑意:“师父喜欢就好。既然已经送给师父你了,想怎么用都是可以的。” 慕俞和舒清歌同时微妙地生出了一种“没眼看”的感叹,他们的目光不经意地相触,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同样的情绪。然而短暂的默契,并不能改变两人不对盘的天性。 舒清歌默默挪得离慕俞远了几步,望望天,又望望地,就是不想看到这尊冷冰冰的门神。 第35章 废话文学之妖市的来历 舒清歌无所事事地东张西望,她无意识地低下头,眼尖地注意到白晚晚腰间的玉玑铃。她指着玉玑铃,有些惊奇地说:“咦,晚晚,这铃铛挺别致的,之前怎么没见你戴过?” 白晚晚低头把玩着腰间的玉玑铃,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骄傲,还隐隐有些炫耀的意思:“这啊,是我徒儿送我的礼物。”说完她又望向秦砚初,眼睛晶晶亮亮的:“徒儿,之前太过匆忙,忘了问你,这法器是做什么用的?” 秦砚初把自己那枚天璇铃取下,放在手心,铃铛散发出莹白的光芒。他晃了晃手中的铃铛,白晚晚腰间的玉玑铃也随之响起。他对白晚晚道:“这对铃名为璇玑铃。我这枚叫天璇铃,你那枚叫玉玑铃,二者能够相互感应,不管隔了多远,都能牵引着找到另一枚。” “合着就是一个定位神器啊。”舒清歌冷静淡定地总结。不过虽然她嘴上这么说,但还是被璇玑铃别致精巧的构造给吸引了。自己怎么就没有这么一个有求必应、乖巧大方的徒儿呢? 秦砚初闻言看了一眼慕俞,然后朗声笑了笑:“舒姑娘倒是和慕俞很有默契,他也这么觉得。” 舒清歌和慕俞的目光再次短暂地相交,然后又各自嫌弃地撇开了头,分别左右哼哼。开玩笑,谁要和对方有默契啊。最离谱的话本都不带这么编的好吧! 白晚晚嘴一撇,心里暗嗤:“呵,一对没品味的东西!”过了一会儿,她忽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秦砚初。“徒儿,刚刚我们在濯雪塔,你动用灵力,打破了玄冥岛的禁制,现在进入幽屏山会不会有危险啊?” 舒清歌反应过来:“所以之前岛上忽然下起流火,是因为岛上禁制被破坏?” “幽屏山之怒开启后,岛上会轮番出现各种极端天气。天雷、流火、暴雪、疾风、冰雹之类的都可能发生,就算不进入幽屏山,在岛上也举步维艰。也许,在幽屏山中还能觅得一线生机。”秦砚初难得用有些严肃的语气说。 “那我们现在会去往何处?”其实白晚晚也没期望秦砚初能解答她的疑惑,只是下意识就这么问了。 秦砚初望了望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目光有些悠远道:“看流光坠所指引的方向,应该是幽屏山的腹地,极梦丛渊。” 白晚晚闻言惊奇道:“徒儿,你来过这里?怎么这么熟?” 秦砚初沉吟了片刻,然后低头敛眉说道:“嗯,一千多年以前来过。” 白晚晚见他神色有些不对,好像藏着什么心事似的,正欲询问,却听到舒清歌惊叹道:“一千年以前?那岂不是妖市还没成立之前?” 一直沉默不语的慕俞接话道:“那时我陪少主游历,在海上迷失了方向,偶然来到了这里。” 白晚晚狐疑地来回看了一眼秦砚初和慕俞,心下暗道,很反常啊,一向寡言的慕俞居然会主动解释。而且要是偶然来过,有什么不能说的。但她也没有深入探究。徒儿大了,还是需要一些私人空间的。不过她倒是对舒清歌的话产生了好奇。她看向舒清歌,饶有兴趣地问道:“说起来,妖市到底是怎么来的?” 舒清歌和白晚晚的友情极其塑料,所谓有福可以同享,但有祸不会同当。不过同样的,这种关系也极为稳定。比如说,先前的不愉快,就丝毫没有影响到两人。毕竟,对方是什么德行,两人都一清二楚。所以这会儿两人之间的气氛已经恢复如常了。 舒清歌这回没有卖关子,而是认真道:“关于妖市的记载,我所了解到的也不多。只是听说,妖市是一千年以前,由两位大妖创立的。不过这两位大妖出现的时候都戴着面具,所以也无人知道其来历。最初的时候,妖市也不是用来交易的,而是为了团结妖界的力量。后来,这股力量大到被神界和魔界所忌惮,差点酿成三界大祸。而这两位大妖也不知因何缘故再未出现过。于是慢慢地,群妖汇聚在一起的时候,就开始自发地组织交易,于是乎就演变成今天看到的样子。” 白晚晚听完后撑着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淡定地评价道:“好像说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讲……” “我能打听到这些也很不容易的好吧。”舒清歌瞪着眼,忿忿不平道。不过她时刻不忘自己的使命,抬头望了一眼对面的秦砚初,想着也许能从他身上搜刮出一些绝密信息。于是她语带讨好地问秦砚初:“少主既然来这里游历过,必然见多识广,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见闻和我们分享一下?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嘛。” 秦砚初很轻微地皱了皱眉,要不是白晚晚一直注视着他,都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很快他笑道:“大概要让舒姑娘失望了,我来此处时,妖市还未成立,所见不过是眼前之景罢了。” 舒清歌还欲开口,不过瞥见慕俞投向她的略带警告的目光,立马安静如鸡了。 白晚晚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想着这事儿不急在一时,等以后有机会再慢慢弄清。 随着他们越来越往里面行进,景色也变了模样。太阳攀升后,瘴气散开,山林风光清晰可见。白晚晚看向下方,幽屏山的景色尽收眼底。于是她拉着舒清歌,指着 几人乘着赤焱焚天伞穿过丛林,已经隐隐能看到至高处雪山的影子。又过了没多久,林中瘴气皆已散尽,幽屏山开始露出其秀美壮阔的全貌。此时已是秋天,苍山层林尽染,橙红黄绿的树叶映照着蓝天白雪,低谷间散布着大小不一的翡翠般的湖泊,恍如置身于画中。从上往下看,还能看到无数条溪流蜿蜒而下,流淌在苍翠之间,仿佛一条条玉带。 几人被眼前的风景所吸引,也就没再纠结关于妖市来历的话题。 第36章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很快他们看到一道极其狭长的山谷,被周围的高高低低的植物掩映着,仿佛山峦被利斧劈开的巨大伤痕。高山融雪之后汇集成细小的溪流,欢快地穿行在其中。碧空如洗,琉璃蓝的天空倒映在水中,仿佛一块上好的玉石。 在前方带路的流光坠开始频繁地震动起来,几个人的心情也随之变得有些激动,想必这就是极梦丛渊了。 正当他们准备下降时,一阵邪风突然迎面吹来,携裹着无数彩色的落叶盘旋在上空,赤焱焚天伞剧烈摇晃起来。 秦砚初急忙拉住白晚晚的手腕,帮她稳住身形。白晚晚反应不及,被拉得额头直接撞上了他的胸膛,差点痛得眼冒金星。舒清歌也顾不得对慕俞的畏惧了,下意识地攀住了他的胳膊。慕俞冷飕飕地看了她一眼,舒清歌自欺欺人地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假装看不到齐刷刷的冷箭。但让她觉得奇怪的是,慕俞也并未将她甩开。 白晚晚盘腿坐在赤焱焚天伞的中间,闭目操纵着赤伞降落。秦砚初指尖输出灵力,隔空操纵着流光坠,与邪风进行对抗。慕俞和舒清歌则在上空布起了结界,防止落叶将他们掩埋。 在他们落地的那一刻,风瞬间就消失了,来无影去无踪。落叶失去了风的助力,有些颓然地掉落一地,仿佛给地上铺上了一层织锦地毯。 白晚晚和秦砚初把各自的法器收起来,有些警惕地望向四周。此刻他们身处一个宝石蓝的湖泊旁,身后便是宛如天堑一般的极梦丛渊。离得近了,便能感受看似平缓的水流被什么压制着,伺机而动。 秦砚初上前几步,似乎想去一探究竟。白晚晚拉住他的袖子,有些紧张道:“徒儿,我好像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先别轻举妄动。” 慕俞站出来道:“少主,先让属下前去查看一下吧。” 舒清歌站得远远的,生怕波及到自己。没错,她只想安静地当个挂件。 “极梦丛渊么事的。你们先在此处等我。”秦砚初摇了摇头,坚决道。 “为师怎么可能让你孤身犯险呢。”白晚晚眨巴了一下眼,可怜巴巴地望着秦砚初。她深呼吸了一口,拍了拍胸口,闭眼道,“你让为师做一下心理准备,为师陪你一起下去。” 秦砚初又感动又有些好笑,他垂眸望着白晚晚,眼中是温柔的碎光:“师父你不是怕水的吗?” 可是你师父我更怕你一不小心把小命交代在这里,然后我也不明不白地跟着玩完呀。我们白门本来就式微,一个大意就要被灭门了。白晚晚腹诽道。反正她打定主意,绝不让秦砚初离开她的视线。 白晚晚突然觉得身后凉飕飕的,秦砚初若有所感地抬头,望向白晚晚身后的湖泊,只见一道火红色的身影踏着湖面飘然而来,渐行渐近。他的瞳仁蓦然一缩,嘴角的笑意倏忽淡去。 等白晚晚在心里给自己打完气,再睁开眼的时候,就发现秦砚初神色复杂地盯着她的身后。她狐疑地转身,看到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赤色身影,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你、你、你怎么会在这?”白晚晚震惊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这暮商不是被她骗走了吗?怎么还杀了个回马枪?自己到底是哪里露馅了? 舒清歌看着白晚晚的反应,敏锐地察觉到来者不善,努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慕俞守在秦砚初的不远处,戒备地看着暮商,以防他对少主不利。 “好久不见。”暮商锐利的目光穿透白晚晚,落在她的身后。他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看得白晚晚心里直发毛。 一天都没过,哪有很久啊?搞得谁跟你很熟似的。而且这么短的时间还骚包地换了身大红色的衣服,有够臭美的。白晚晚一边在心里疯狂输出槽点,一边拦在秦砚初面前,试图挡住暮商的目光。毕竟他额头的流火印可谓是铁证如山,只要看到了,必然能知道他就是狐族少主。但很显然,于事无补。毕竟她身高不足。 秦砚初望了一眼暮商,眼中看不出情绪。“师父,你认识他?”他将目光转向白晚晚,呼吸重了几分。 莫非,她想起来了?秦砚初盯着白晚晚的目光不自觉带上了几分期待。 白晚晚靠近秦砚初,拉着他的袖子对他密语传音:“之前在浮翠楼,我见他对你的下落感兴趣,便告诉他你被夫诸带走了,以此消息换取了他手中的流光坠。也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错,还是被他找上门了。”说到最后,语气里有些懊恼。 秦砚初心下了然,见白晚晚有些郁闷的样子,他轻声笑了笑:“师父,你已经很棒了,是他太过狡猾。” 暮商倒也不急,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他眉梢一挑,有些意味不明地看向白晚晚,笑道:“你是他师父?” “怎么?不行吗?”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何况他们是行了拜师礼,交换了师徒信物的,可谓是名正言顺。白晚晚腰杆挺得可直了。 “有趣,甚是有趣。”暮商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得更开怀了。他含笑的目光看向秦砚初,似乎带着些许揶揄。 秦砚初迎着他的目光,冷静中带着肃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防备。他站在白晚晚的身前,是一种不自觉的保护姿态。 白晚晚横了暮商一眼,腹诽道:这骚包的花孔雀脑子是有什么毛病吗?这有什么好笑的?“说起来,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发现我骗你的?”从暮商出现后,这个问题就一直在白晚晚的心里刺挠,她真的不吐不快。 “你能拥有狐族少主的法器,甚至还能操控它,说明你们本身关系匪浅。而当我拿出流光坠试探你,发现你对其他法器都不感兴趣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为它而来。”暮商看着白晚晚,嘴角挑起一丝邪肆的笑意,目光却很凌厉。 白晚晚一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儿。 “最后,你告诉我是夫诸带走了他。夫诸居于极北荒原,有至阴之气。而流光坠是至阳之物。所以,我有理由怀疑,他受伤了,需要流光坠才能治愈。”暮商不紧不慢地说出这一切。他红衣灼灼,长发在风中飞扬,周身气场强大,好似立于天地间的一棵巨木。 第37章 四人齐心,其利断金 白晚晚叹为观止。心思这么缜密,难怪自己斗不过。也不知道加上其他几人有没有胜算。她又望了暮商几眼,仿佛福至心灵般开口:“所以你在浮翠楼的时候,穿青衣现身,是为了降低我的防备?” 她也是忽然才想到的,相较于红衣,青衣更显低调。从目前的接触来看,他性情张扬外放,之前恐怕都是伪装。如果是这样的话,岂非自己一上岛就被他察觉,所以才会刻意找自己搭话?不过,那时徒儿还在她的乾坤袋里,他又是如何得知自己和狐族少主有关系的? 暮商闻言哑然失笑,似是没料到她会想到这层,望着白晚晚的目光多了几分赞赏:“没想到你失忆了脑子还这么灵光。” 白晚晚震惊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失忆的?”莫非这人以前真的认识她? 秦砚初嘴唇紧抿,眼中寒光一闪,对慕俞肃然道:“慕俞,带我师父先走。” “少主!”慕俞在听命和保护少主之间摇摆,眼露挣扎。 舒清歌急得直跺脚,内心哀嚎:有没有人管管我啊!虽然眼前这几人看起来充满了爱恨情仇,但作为一个吃瓜乐子人,她只想看戏,可不想被无辜卷入。她已经在考虑,如果打起来,她该往哪个方向跑了。 白晚晚拼命摇头,挡在秦砚初面前:“徒儿,他的目标就是你,你可别傻了吧唧地送上门。咱们人多,说不定还能搏一搏。”不过她忘了一点,他们几人,除了舒清歌,之前都在濯雪塔受了伤,而舒清歌又是一个随时准备逃命的,完全指望不上。眼前这人的修为又不知深浅,打起来还真未必有胜算。 “师父……”秦砚初看着挡在自己前面的身影,目光温柔中带着感动。 暮商嗤笑了一声,眉宇间掠过一丝不耐烦。他锐利如鹰的双眸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秦砚初身上。“秦砚初,你我之间的事,我并不想牵连其他人。你随我走,我将他们送出岛,如何?” 舒清歌闻言眼睛一亮,但她瞄了一眼慕俞和白晚晚,又幽幽地叹了口气。 秦砚初垂眸沉思,白晚晚看他这副模样,有些急了,一把拉住了他的袖子,对他低语道:“此人心机深沉,诡计多端,徒儿你心地纯良,肯定不是他的对手。” 秦砚初点点头,对暮商说道:“我师父不让我跟你走,我听她的。” “小丫头,有没有人教过你,说人坏话,不要当人面?”暮商斜睨了白晚晚一眼,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随即他神色一变,似笑非笑地看着秦砚初,“更何况,你怎么知道他就心地纯良?” “废话,我自己徒儿我还不了解吗?你别来挑拨离间,我们师徒情比金坚,我是不会上你的当的。”白晚晚理所当然道。 “晚晚啊,情比坚金不是这么用的。”舒清歌弱弱地插了一句。 “问题不大,反正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白晚晚无所谓地挥挥手,很是潇洒。 慕俞有些无语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这是重点吗? 秦砚初听到白晚晚的话,无声地勾起了嘴角,望向她的目光专注而温柔。 暮商收起了笑意,眼中晦暗不明,他飞身至半空中,从身后生出无数青色的藤蔓,那藤蔓仿佛灵巧的小蛇,蜿蜒着伸向白晚晚的方向。他冷声对秦砚初道:“秦砚初,我耐心有限,既然你那么听这小丫头的话,不妨你们陪我一起走。” 白晚晚瞪大了眼睛,佩服起他清奇的脑回路。眼看着那藤蔓呈遮天蔽日之势,扑面而来,这时候什么法器都顾不上了,白晚晚下意识地拔腿狂奔。 秦砚初催动着朱玉玄音笛,真气所到之处,仿佛一把横空出世的剑,斩断了藤蔓的前端,但更多的藤蔓随之狂舞着呼啸而来。密密麻麻一片,好似鸦群张开的羽翼。 慕俞取出九幽弯刀,飞身至秦砚初的身前,凌空绘制着繁复的法印,藤蔓触到法印瞬间消弭。然而,没过多久,又迎风生出了许多新的。 “别白费力气了,我这招叫刹那春回,苍岚青藤见风而生,你们斩不尽的。”暮商从容不迫地操纵着藤蔓,有几缕朝着白晚晚逃跑的方向延伸而去,连避得远远的舒清歌都不能幸免。舒清歌拿出自己无数次逃生锻炼出的最快速度,果断逃命。 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白晚晚定了定神,想着从五行相克来说,金克木,也许她刚得到的法器金刚裂可以派上一点用场。她从乾坤袋中掏出金刚裂,然后对着一旁混乱狂奔的舒清歌喊道:“清歌,过来帮我!”她的灵力有限,光凭她自己,恐怕很难将金刚裂的用处发挥到最大。 好吧,死就死!与其狼狈逃奔,不如拼一把。舒清歌在心里哀嚎完,猛然回头,跑到白晚晚身边,与她背对背靠着,时刻提防着藤蔓的袭击。“说吧,需要我做什么?我可不想命丧于此,我还没活够啊。” 白晚晚将灵力注入指尖,控制着浮于半空的金刚裂,金刚裂飞速旋转着,划出一个似真似幻的圈,在她面前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屏障。地上的落叶被这股灵力捕获,纷纷依附在这道屏障之上,仿佛生出一扇价值连城的屏风。白晚晚黑发如墨,在风中飞扬。她飞快地对舒清歌说道:“将你的灵力注入金刚裂,我来控制它。” 舒清歌闭目凝神,感受着灵力在体内流转,最终将灵力汇于掌心,尽数输送给金刚裂。白晚晚操纵着金刚裂调转方向,刹那间屏障破碎,无数叶片四散翻飞,像是一场经年不化的彩色飞雪。金刚裂在碎叶的包裹中,直直地射向暮商的后方。 暮商感应到身后灵力的波动,他从容不迫地在半空中转身,冷眼看着疾驰而来的金刚裂仿佛削铁如泥的利器一般,在空中炸出了一团烟花,破开了紧紧缠绕在一起的藤蔓,藤蔓顿时如编织好的绳结一般四散开来。就在金刚裂即将触及他的时候,他掌下蓄力,催动着金刚裂调转方向,金刚裂转而攻向白晚晚。 只见一团金光闪过,仿佛一个巨大的火球迎面扑来。白晚晚和舒清歌调动周身灵力,与之相抗衡。金光与银光在空气中短兵交接,碰撞出绚烂的火花。奈何敌我力量太过悬殊,两人都渐感吃力。 秦砚初和慕俞见状,纷纷飞身而来,一起将灵力汇于金刚裂中,四人操纵着它攻击暮商。金刚裂仿佛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赤金的光芒遍布大地。 第38章 极梦丛渊 暮商将藤蔓尽数收了回来,专心和四人斗起法。渐渐的,他感觉到一丝不对劲。他将狐疑的目光投向秦砚初,与秦砚初深沉的目光对上,脸色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 巨大的灵力波动,引得周围水流翻滚不止,溅起水帘数重。连树叶也狂舞不停,婆娑作响。双方的灵力对撞,在地上连连炸开了几个大窟窿。 “徒儿,这暮商的确有两把刷子,对上咱们四个人还面不改色的。”白晚晚气喘吁吁地说。“不过为师是不是累出了幻觉?怎么感觉天和地都在摇晃?” 舒清歌额上滴下几滴冷汗,苦着脸说道:“晚晚啊,不是幻觉吧,我感觉有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地底油然而生,好像要将我拉扯下去。感觉大事不妙啊。” 大地摇晃得愈加激烈,伴随着疾风骤临,万千树木在风中摇晃出残影。湖水和溪流升腾而起,水流如注,从天际奔流而下,将众人淋成了落汤鸡。地上接连裂开了几道巨大的口子,仿佛游龙匍匐而来,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吞噬着周边的一切。 秦砚初望着极梦丛渊的方向,面色有些凝重。他的衣发皆已湿透,却丝毫不见狼狈,反而多了几分凌乱破碎的美。他转头看了一眼白晚晚,嘴角衔着一丝温软的笑意,明亮如星的眼眸中似藏着未尽的千言万语。然后他毅然转身,对慕俞肃然道:“慕俞,保护好我师父!” 白晚晚下意识回头,对上那复杂难明的眼神,心头掠过一丝不好的预感,心跳瞬间乱了节拍,有种陌生又熟悉的悸痛从心脏蔓延至周身。她大声喊道:“徒儿,你别做傻事!”眼看着秦砚初飞身往暮商的方向而去,她想去阻拦,却被慕俞拦住了去路。她对上慕俞,疾言厉色道:“让开!” 慕俞面色一凛,声音寒如碎冰:“我只听命于少主。” 舒清歌一时傻眼了,怎么一会儿工夫,就从一致对外变成窝里斗了啊? 金刚裂失去了控制,自动飞回了白晚晚手中。狂风猛烈地袭来,她有些稳不住身形,只好飞身靠上一棵巨树,反手攀住了树的枝干。她望向秦砚初,距离隔得有些远,加上眼前飞沙走石,落叶纷然,她看不太真切。 慕俞立于树下,施法抵御着疾风对树的侵袭。舒清歌在即将被风吹走的刹那,被白晚晚眼疾手快地拉住了。白晚晚一手攀着树干,一手拉着舒清歌,渐渐有些吃力。她咬牙切齿地对舒清歌道:“舒清歌,都怪你平时太贪吃了,我快支持不住了……” “说得好像你不贪吃似的……”舒清歌费力地往上一跃,双臂挂在高处粗壮的树枝上,双脚晃来晃去喘着粗气。不过好歹算是缓解了白晚晚的压力。 另一边,秦砚初与暮商迎面对上,两人轻踏于溪流之上,两相对抗间,水面激荡,不断有灵力从水底逸出,掀起无边风浪,也让两人身形飘摇于天地间。寒风猎猎,天地肃杀,惟有一白一赤两个身影格外醒目。 暮商仅用了三成功力,应付起来游刃有余。他眉梢微挑,眼神有些玩味,漫不经心道:“多年未见,你的修为不说精进,怎么连从前的半分都不如?还是说,被温柔乡消磨了意志,荒废了修炼?” 秦砚初脸上浮现出和平时截然不同的冷然神色,他淡淡道:“当初说好道不同不相为谋,如今大费周章地找我做什么?” 暮商胸腔一震,畅快一笑道:“看你在她面前装乖扮巧,我还以为你也失忆了呢。怎么说也是旧相识,我们好不容易重逢,何必拒我于千里之外?” “我没时间与你叙旧。极梦丛渊的封印被破坏,倘若得不到修复,整座山将会面临覆灭。”秦砚初神色冷峻道。 “这与我何干?莫说这幽屏山,就算是天下倾覆,我也不会眨一下眼。”暮商冷声一笑,仰头傲倨道。 “如果你真的什么都不在意,便不会找上我了。”秦砚初深深望着他,眼神中有种看透一切的深邃。 白晚晚自身难保,只能看着傻徒儿干着急。暮商的修为深不可测,加上此刻山中动荡,这危险系数实在太高了。他们不会还没找到出口,就先命丧于此吧?白晚晚一心急就碎碎念的毛病又犯了:“慕俞啊,你真的不考虑去帮你家少主吗?我们四对一都打不过,你家少主无异于以卵击石啊。” “少主要做什么,自然有他的理由。你有空在这废话,不如保留体力。”慕俞的语气依旧冷硬,但望向秦砚初的目光中隐隐有忧色。 “你这盲目崇拜要不得啊。就算他是你的少主,你也要有自我的判断呀。”白晚晚苦口婆心道。 “我算是看明白了,这慕公子对秦少主,就好比秦少主对晚晚你,都是毫无道理可言。看来你才是站在生物链顶端的女人。”舒清歌虽然还悬在半空中,但依然不甘寂寞地插话道。 他们一边运气抵抗着劲风侵袭,一边关注着秦砚初那边的情况。舒清歌的话很好地满足了白晚晚的虚荣心,她故作谦虚地笑道:“哪里哪……”下一刻,她的笑僵在了脸上,尾音也戛然而止。她的胸口蓦地一痛,她艰难地回头望向秦砚初,只见他迎面接了暮商一掌,正中心口。 下一刻,秦砚初径直坠入极梦丛渊中,像一只折翼的飞鸟一般,充满了悲怆。只是在沉下去之前,他拉住了暮商,两人一起消失在激荡的水面中。 “徒儿!”白晚晚脸色一白,目光里全是惊慌失措。 白晚晚脱离树干,想要飞身跳入极梦丛渊中,却被更为强大的疾风卷起,身不由己地飘荡在半空中。 慕俞眼见少主消失,一时分心,被断裂开的地面吸了进去。 舒清歌怀抱着枝干不敢撒手,然而脆弱的树干终究敌不过强风的侵袭,“啪”的一声断裂了。她哀嚎着,抱着残枝被风吹向了不知名的远方。 第39章 冰火两重天 这股邪风太过迅猛,白晚晚一时找不到倚仗,只能随风飘荡在半空中,像一只无脚鸟一般非常没有安全感,同时还要分心抵御着是时不时凑上来的飞沙走石和落叶残枝,可以说是相当忙碌了。 直到她经过一个蓝碧色的葫芦形湖泊上空时,忽见湖中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湖水越转越快,底下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拉着她往下坠。 最终在狂风与湖水的拉扯中,湖水占了上风,白晚晚被湖中的漩涡吸了下去。冰冷的湖水从四面八方涌入她的体内,她仿佛被掐住了喉咙一般,难以呼吸。就在白晚晚觉得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她终于觉得自己胡乱蹬着的双脚探到了底。 白晚晚没想到在湖底还藏着这么一个地方,仿佛一个冰雪雕刻的王国,琉璃蓝的冰柱将眼前的一切分割成无数镜面世界。顶上冰峦起伏,仿佛铺满了龙鳞,又如同黎明到来前的璀璨夜空,清透澄澈。 白晚晚有些新奇地走在冰面上,脚步轻盈。奇怪的是,她丝毫不觉得冷,反而觉得自己好像被一团烈火所环绕,她的周身也仿佛注入一股暖流,温暖的灵气流淌在她的体内,驱散了之前掉入湖中所受的寒气。 白晚晚穿过一个又一个繁复如迷宫的冰洞,脑内转个不停。她现在起码能确定徒儿还活着,而且很可能处在一个烈火包围的环境中。当务之急,是寻找离开这冰洞的通道。 想到这,她莫名地安心下来,第一次觉得,虽然是被迫与徒儿绑定了灵犀咒,但也不算太遭,起码让她觉得自己不是孤身在面对这未知的境况。 但很快她便被现实打脸了。毫无方向感的白晚晚在冰洞里转得头昏眼花,更加雪上加霜的是,随着时间推移,她能感知到全身灵力正一点一滴从身体内抽离,时不时背部还会有剧痛袭来,让她几乎站不起来。后来似乎有一股强大的灵力注入肺腑,却很快消散在经络中。 她反应过来,应该是徒儿那边遇到危险了。危急时刻,她想起徒儿送她的那枚玉玑铃。在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之前,她只来得及晃动玉玑铃的底端,便陷入了昏迷。空旷的冰洞里,泠然如碎玉般的铃铛声回荡着,久久不息。 昏迷之前,白晚晚还顽强地吐槽着,自从遇见自己那傻徒儿之后,她不是已晕倒,就是在晕倒的路上。真想把他带到算命的摊上算算,两个人是不是八字不合了。 而另一边,秦砚初在拉着暮商一起坠入极梦丛渊后,很快便来到了地底的山洞中。 与白晚晚所在的冰洞不同,这个山洞常年燃烧着不息的火焰,滔天的赤焰像是沸腾不止的红色血海,名为赤焰之火。在火海的周围,是红褐色的巨石岩壁,上面有深浅不一的痕迹,仿佛古老的秘不可说的图腾。 在火海的中心,仿佛有一只火红的凤凰在腾空而起。然而它却像被一张看不见的网束缚住,始终无法一飞冲天。只在半空中散落火花点点,好似一场漫天起舞的火树银花。 火光不断地跳跃着,像是弥散开来的赤霞,映红了两人俊朗的面庞。然而在如此的高温环抱下,两个人依旧面不改色。秦砚初甚至感觉到有一股极寒之气自体内升腾,互相冲撞的两股真气让他微微蹙眉。 不过很快他反应过来,看来此刻晚晚她应该处于一个极其阴寒的地方,这让他稍微放心了一点,不必担心这至阳之火会伤害到她。 见他低头不语,似在沉思些什么,暮商率先朗声开口道:“你拉我一起下来,是想让我与你一起加固封印?” 秦砚初回过神来,定定地看着暮商,目光深沉道:“你呢?找上我又是为了什么?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从上岛开始,我们便已经被你盯上了吧。” 暮商一怔,两人对望不语,站在对立的两端,似又有种无声的默契。暮商随即笑道:“砚初啊砚初,你还是这么喜欢单刀直入。我的确有事需要求助于你。这件事对你来说不会太难。” “你是想让我帮你找一个人?”秦砚初抬眉,不动声色道。 暮商眉梢一挑,有些意外地看向秦砚初。“既然你已然知道,那么,我要找谁你应该也知晓。你如果答应的话,我定当助你一臂之力。” 说完这话,暮商脸上浮现出少许的怅然之色。什么时候他们之间要句句讲交易了?往昔的岁月太过漫长,往事也就变得不辨面目。 到底是疏远了。暮商在心里轻叹了一声。 秦砚初低头敛眉不语。火花扑腾得更加厉害,仿佛蛰伏的猛兽,即将破笼而出。 暮商也不催促,好整以暇地四处闲望着,就好像来游玩的一样。 “我可以答应你,但需要在我陪她去往九黎之后。”秦砚初抬头望向暮商,眼中锋芒毕露。 暮商眉心微皱,脸上闪过一丝不悦的情绪。他对上秦砚初的目光,空气中仿佛有火花自他们的眼中蔓延开来。余光中,火舌开始向四周逸出,像是游移不定的鬼魅。 “我相信你也是尝试了各种方法未果之后才找上我。既然都已经等了这么久,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吧。”见暮商不置可否的样子,秦砚初不紧不慢道。 暮商思索片刻,眉头舒展开来,重新变回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可是,我如何信你?你总要给我点保证吧。” “可以。”秦砚初右手双指轻点胸口,沿着左臂一直牵引到左手食指,然后从指尖沁出一滴鲜红的血液。他将这滴血弹给暮商,暮商眼疾手快地将它收入掌心。“这是我的心头血,兼有灵狐之气和朱雀神力。靠着它,你便能找到我。” 暮商凭空幻化出一个碧色的玉瓶,将心头血装了进去。他神色一凛,周身变得气势凌人。“既然我看到了你的诚意,那就让我再陪你战斗一次吧!” 秦砚初嘴角弯起一丝很浅的笑意,周身仿佛注入一股沸腾的热血。他召唤出流光坠,单手托着它,神色是不同于往常的肃穆冷峻。流光坠与赤焰之火似有所感,丝丝缕缕的赤光正围绕着它,忽明忽灭。 暮商站在他身边,侧过头望了一眼,洒脱一笑道:“这流光坠给了你,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不管怎么说,这次还是要谢谢你。”秦砚初也侧过头,对他笑了笑。“他日若有机会,定当月下奉酒以酬。” “那好,我等着与你不醉不归。”暮商话音刚落,便看到秦砚初将流光坠往上空一掷,瞬间流光坠射出的赤光仿佛一张巨网笼罩在火海上方,与火光交相辉映。 第40章 两仪四象阵 秦砚初旋身轻踏在岩壁上,不断从各个方向往流光坠中输入灵力。灵力的压制也引起了赤焰之火的反扑,两相抗衡之下,秦砚初的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 暮商之前就察觉到秦砚初的修为较之当年要弱上许多,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执意要来加固封印,还真是……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双掌运气,一同将灵力注入流光坠中。 瞬间青色和橙色的灵光在上空飞舞,缠绕着包围了流光坠。秦砚初和暮商各自占据一方,悬身于半空中,用灵力控制着流光坠。然而他们慢慢地都发现,地幽之力正在逐渐变强,赤焰之火开始猛烈地旋转着,并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连四周的岩壁都开始晃动起来。 随着一声如雷霆般的爆炸声响起,火焰散成流星点点,四散开来。一股巨大的冲击力袭来,秦砚初被震得背部重重砸向岩壁,巨大的疼痛感蔓延至四肢百骸,他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暮商飞快地退身往后,避开了这一波攻击。他飞身来到秦砚初身边,蹲下身看着半跪在地上的秦砚初,语气急促道:“秦砚初,你怎么样?” 秦砚初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眼眸亮得惊人。“我没事。”他勉强站了起来,身体却有点摇晃。 “封印地幽之力的两仪四象阵是当初聚合了群妖之力才布下的,就算是我们修为最盛的时候,都不一定有把握与之抗衡,更何况是现在。”暮商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秦砚初,“我不知道这些年你经历了什么,以至修为大减。如果继续下去,无异于送死。你这么做,值得吗?” “有些时候,做一件事,并非是非做不可,不过是顺心而为罢了。”秦砚初将流光坠收回手中,面色平静道,“而且,不试试又怎么知道结果呢?” “你先等等。”暮商单手按上了秦砚初的肩膀,一股灼热的灵力顺着他的掌心传入秦砚初的体内,与此同时,来自白晚晚那边的极寒之气也徘徊在脏腑之间,冷与热的气息在他体内横冲直撞,令他有种胸腔即将炸开的感觉。 在意识逐渐模糊的时候,他听到一声清脆泠然的铃声自他的腰间响起。他微微阖上双眼,再睁开的时候,眼中已然一片清明。 秦砚初意识到,是白晚晚在向他求救。可是,他暂时没办法离开这里。等我,他的心里盘旋着这句话,然后看向赤焰之火,眸光变得赤红一片。 白晚晚晕倒在冰洞之后,不知过了多久,随着眼前一团白色的雾气散开,她仿佛进入了一个奇妙的世界。 目之所见,是春花烂漫,鸟雀低徊。远处山峰高耸入云,山峦错乱间,有无数瀑布飞流而下,形成一条条溪流。溪流之上,零零散散地架起了好几座拱形的石桥,有一股别样的清幽之感。 “哇,这里好美啊,仙境就该是这个模样吧。”天边有一白衣少女乘着一个巨大的玉葫芦,穿梭在山野之间。她的声音轻快,如鸟鸣婉转。 在葫芦的尾部,坐着一个玄衣男子,他手执一柄白玉扇,端的是一派恣意风流。他松开手掌,白玉扇飞出去敲击在少女的后脑勺,而后又飞回了他的手中,惹得少女杏目圆瞪,就差张牙舞爪地扑腾过来了。 “没见识,仙境才不止如此呢。”玄衣男子慵懒地开口。 “哼,说得你好像仙境见过似的。”少女在前方控制着玉葫芦的方向,故而不敢轻举妄动。“不过我看此处灵力充沛,倒是有助于修炼,不如我们在这里多待一段时日。” “稀奇呀,小懒鬼居然主动要修炼。”玄衣男子顺势躺在葫芦上,双手垫在脑后,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白衣少女撇撇嘴,从袖中嗖嗖地放出暗箭,朝着后方发射,但都被玄衣男子轻而易举地避开。 “我跟你说,我生气了,怎么哄都不会好了。”她气闷地趴在葫芦的前面,看上去有点小失落。 玄衣男子掀开眼皮看了看她,而后又惬意地闭上,嘴角的笑意却漾得更开了。 白晚晚觉得有些奇怪,她好像站在一座石桥上,望向天边。她能听清这两人的对话,却看不清两人的面容,只是隐隐有种熟悉的感觉。她继续向前走着,眼前的情景又是一变。 这次的场景是在一片海棠花海中,有一方石桌,两男一女正坐在花下饮酒。海棠花瓣飘落如雨,幽幽地在空中打着旋儿。有一赤衣男子捻起杯中飘落的花瓣,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多日不见,你的身边怎么跟了个小尾巴了?”他看向坐在对面的玄衣男子,语带慵懒的调笑意味。 玄衣男子还未开口,他身旁的白衣少女倒是娇声道:“有人相伴的快乐,你这种孤家寡人自是体会不到。”少女眸光灵动,花影绰约,倒映在她眼中,眸中光彩更甚烂漫山花。 玄衣男子闻言轻声笑了,倒没反驳,只是将少女手中的瓷杯夺了,温声道:“人菜还瘾大,待会儿喝多了又要撒酒疯。” 少女抢也抢不过,打又打不过他,只能气闷地侧过身,嘴巴翘得老高。 “你这小丫头倒是伶牙俐齿。”赤衣男子看着觉得新鲜,打量的眼神在两人身上转过,心下有了思量,但也没有多说什么。他老神在在地喝光了一壶酒,然后不紧不慢对白衣男子道:“你大老远找我来这鸟不生蛋的地方,就是为了喝酒?” 谈到正事,白衣男子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他望向赤衣男子,眉心微蹙道:“你初到此处,有没有感到什么异常?” 赤衣男子站起身来,面向海棠林,对着林中祭出一掌。海棠花感知到灵力波动,纷纷扬扬如雪坠落,却又在即将触及地面时,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盘旋在半空中。 “我的感觉果然没有错,这里虽然灵气充沛,但是极不稳定,一旦受到冲击,便会产生异常波动。甚至,很有可能带来无边灾祸。”他回过头,对着石桌旁的两人笃定地说道。 玄衣男子微微颔首,也站了起来,与赤衣男子并肩而立。“我近来游历至此,原本想留下来修炼一段时日,却发现此处异动频繁,更有甚者,会影响到千里之外的人界,引发极端灾害天气。据我猜测,这里应该不同地界的交界处,所以想邀你前来一叙,看看有什么办法维持这里的稳定。” 赤衣男子似笑非笑地眉梢一挑,眉宇间有些许邪气。他不置可否地开口道:“天下苍生的安危,不是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族该操心的事吗?什么时候轮到我们妖族多管闲事了?” 第41章 幻梦 白晚晚听到这里,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她这时才意识到,她分明离这几人很近,但他们却全然注意不到她。而她虽然能听清他们说的话,但所见面目却是模糊的。 她想,要不自己就进入了一个幻境,要不她就置身于一个梦境。奇怪的是,虽然现下境况不明,她却能保持着清醒的意识。 白晚晚决定既来之则安之,毕竟正大光明听墙角这事儿也不常有。她索性飞上了一棵海棠树,找了根粗壮的树干,飞身而上躺着听。她微闭着眼,黑色的长发如丝绸般垂下,纷纷扬扬的花瓣落在她的发间,倒也十分惬意。此刻她已然忘记现实中的自己还躺在冷硬的冰面上。 海棠树下的谈话还在继续。玄衣男子没有在意赤衣男子言语间的冷淡,他微叹了口气,声音清朗道:“如今妖族已不像从前那样偏安一隅,而是更多地融入了人类世界,妖族和人界共荣共存,若是人界遭逢大难,妖族也难以幸免。” “可是,就凭你我的力量,如何与天斗?”赤衣男子嘴角扯起一丝凉薄的笑,依旧是无可无不可的态度。 白衣少女坐在石桌旁,双手托腮听他们说话,听到这里,她的眼中闪过狡黠的光。 她故意咳嗽几声,成功吸引了前面的两个人的回头,然后傲娇地一仰头,灿然一笑道:“我倒是有个主意。之前游历人间的时候,碰到节日,总会有非常热闹的市集,然后会有摊贩摆摊卖各种物品。我觉得,我们可以在此举办一个类似人界那样的市集,广邀各族妖灵前往这里。到时,可以想办法集合大家的力量。” 树上的白晚晚猛地一激灵。她迅速反应过来,莫非这就是妖市的来历?那么她现在所在的地方,就是千年前的玄冥岛?也不知经历了怎样的变迁,眼前所见之景和后来已大不一样。少了几分妖气,多了几分仙气。而标志性的濯雪塔此时还未建立,这也是她无法在第一时间认出这里的原因。 玄衣男子沉吟片刻,然后赞许地望了望白衣少女,眼睛是温柔的碎光。“我觉得这个办法可以一试。集齐众妖的力量,在地底布下一个法阵,牵制时有异动的灵气。只是,这阵法还需要一个阵眼。” 白晚晚的脑瓜子继续转动:莫非这阵眼,就是后来的濯雪塔?此刻她只恨自己为何只能旁听,无法加入他们的对话。她感觉百爪挠心,有无数个问题想问。 赤衣男子很轻地笑了一声:“只怕是请神容易送神难。集齐众妖倒是不难,但是难保他们到了此处,发现灵气充沛之后,不会想要长久地留下修炼。到时若是不小心触动阵法,恐怕会引起更严重的反噬。” “你说的这些倒也在理。所以在真正开始行动之前,需要定下一系列规则。”玄衣男子沉声道。 “妖族都是天生好斗的,想要他们乖乖遵守规则,无异于天方夜谭。我觉得,可以给他们一些小小的传说震撼。”白衣少女眨了眨眼,调皮地笑道。 “哦?你想怎么做?”赤衣男子似乎有了点兴趣。 白衣少女不紧不慢道:“此前在凡间游历时,时常见酒楼里有说书先生在讲话本子。我们何不编一些神神叨叨的故事呢?比如说,这里靠山神庇护,不允许妄动法术,不然会引来神罚。又或者说,除了满月之夜,其他时候不得在岛上逗留,否则会功力大减。别管靠不靠谱,反正听起来越神乎越好。” 她的话音一落,两个男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白衣少女水灵灵的眼睛一转,疑惑道。 “不,很对,你可真个是机灵鬼儿。”玄衣男子笑声渐敛,但眼中的笑意却未减。 “你哪里捡来个这么有趣的小丫头?我哪天也去捡一个养着玩儿。”赤衣男子对玄衣男子揶揄道,隐然带笑的目光看向白衣少女。 “呵,你当养灵宠么?像我这么聪明伶俐又可爱的小妖才不会给人当灵宠呢!”白衣少女毫不客气地对赤衣男子横眉冷对。 白晚晚躺在海棠树上,大约微风太过怡人,她听着听着居然睡着了。说话声渐渐变得渺远,眼前的景象也变得越来越模糊,耳边只听到宛如碎珠落玉盘的滴水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白晚晚费力地睁开眼来,她这才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熟悉的蓝色冰洞,而距离她最近的冰柱已经融化,不断地往下淌着水。她感受了一下,体内真气不似之前那般紊乱,渐渐趋于平缓。只是她昏迷时脑内涌入了过多的信息,还不辨真假,让她整个人有些迟钝。 之前她没太在意,这时才发现在幽蓝透明的冰洞里,冰封着颜色不同的海棠花。它们都呈现出盛放的姿态,被永恒地留在了最美的时刻。白晚晚怔怔地看着这幽闭空间里的盛景,想起刚刚梦中那片海棠花海。她甚至怀疑,这会不会又是一个梦境。 “你醒了?”一道清冷出尘的女声远远传来,回荡在空荡荡的冰洞里,莫名让白晚晚打了个寒颤。 白晚晚起身,看到一朵幽蓝色的冰莲绽放在半空中。冰莲通体晶莹剔透,仿佛上好的玉石,散发着冰蓝的微光。有一股熟悉的灵力自冰莲中逸出。白晚晚感觉出来,刚刚让自己通体舒畅的,便是这股灵力。 循着这朵冰莲游移的方向,白晚晚向前走着。在转过几道弯之后,眼前变得开阔起来。白晚晚也终于看到这道声音的主人。 她不禁怀疑,这山中真有神的存在的,不然,又怎么会有如此清绝高洁的美人?好似那高悬的皓月,又如同圣山之巅的雪莲,雨过天青色的软烟罗纱裙衬得她肤白胜雪,目光不悲不喜,整个人好似一团随时会消散的朦胧雾气。 白晚晚走得近了,才发现,她被一道繁复的冰索缚在墙面上,只有双手能够动弹。只见她指尖轻舞,那朵冰莲便飞了过去,消失在她的掌心。 “美人姐姐,是你救了我?你怎么会关在这里?”难得见到一个活人,而且还是对颜狗很友好的美人,白晚晚不觉变得话痨起来。 “多少年了,还没人进过这灵冰洞。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青衣美人淡淡开口。 “我说是被一阵邪风刮进来的,是不是听起来有点离谱?”白晚晚眨了眨眼俏皮道。 “如此,倒是有缘。”青衣美人声音里似乎带了一丝倦意,眼中依旧无波无澜。 “美人姐姐,我叫白晚晚,你叫什么名字呀?”白晚晚跑到青衣美人的面前,想看清那冰索有什么玄机。 “我叫霜苒,原是九重天阙上的神女。如今,不过是一名堕仙罢了。”霜苒垂眸看着缚在身上的冰索,眉间仿佛染上了一缕烟愁。 第42章 天地四极 哇,活的神女,我还是第一次见!白晚晚瞬间眼睛亮了。不过霜苒口中的“堕仙”二字又引起了她的好奇。白晚晚也不是没有眼色的人,她看得出霜苒并不想多提关于自己的事,不然自己刚刚问她怎么会关在这里,就不会转移话题了。于是她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 白晚晚对着那冰索左看右看,只见那冰索仿佛透明的琉璃制成,却泛着绿色的寒光,仿佛毒蛇阴寒的目光。冰锁看着像麻绳一般粗细,纵横交错,如同一张细密的网,坚不可摧。 她刚上手想触碰一下,便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冰寒,如针扎般细密的疼痛袭来,继而被一股强大的灵力震得摔了个四脚朝天。白晚晚讪笑着看向霜苒,神情略微有点尴尬。 “白姑娘了,不必费心了,这沉湮缚仙索乃是神界的法器,是冰山下的埋藏万年的冰晶石,经由无间炽火焚烧百日炼制,妖族无法靠近,否则会被灵气所伤。”霜苒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不过大概看出白晚晚的好意,她的语气虽然是冷冷清清的,但眼神中似乎闪过一抹温柔的光。 “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吗?你一个这么美的神女,独自被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简直是对资源极大的浪费嘛。那群天上的老顽固们是不是脑子被门挤了?”颜狗白晚晚发出暴言。她从冰面上爬了起来,大约是心有阴影,和霜苒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霜苒的眼中似乎划过一丝很轻的笑意,转瞬即逝,却好似冰雪消融,枯木逢春。似乎想起了什么,她眉心微蹙,沉声道:“之前你说你是被一道邪风刮进来的,而我在这里也感受到了幽屏山的震荡,莫非,极梦丛渊的禁制被破坏了?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就说来话长了,场面实在过于混乱,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我到现在脑子都是乱哄哄的。”白晚晚怀疑自己被舒清歌传染得爱说废话了,胡乱说了一通却毫无重点。 忽然,她的脑中涌现片刻之前梦境里的碎片,灵光一闪,眼睛变得晶晶亮亮的。“神女姐姐,刚刚你提到极梦丛渊的禁制被破坏,莫非,妖市不得擅用法术,真的自始至终就是个骗局?事实上,是整座岛都处于一个巨大的阵法封印中?” 在白晚晚期待的眼神中,霜苒微微颔首。白晚晚心下一喜,继而想到,也许,梦境不止是梦,很有可能是过去真实发生的事。只是不知道出于怎样的机缘巧合,才会被她看到。 “其实,像这样的地方,不止这一处。”霜苒像是叹息般幽幽开口,声音有点悠远苍凉,连目光也变得有些渺远,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气,又好似在透过这层层堆叠的冰石,望向不知名的远方。 “嗯?这是什么意思?”白晚晚敏锐地发现有故事,两只耳朵都支棱起来了。 霜苒抬眸望向白晚晚,眼神深邃如海,带着一种疏离的神秘感。她声音轻柔地开口道:“你可有听说天地四极?” “天地四极?什么意思?”白晚晚干脆找了块凸起的冰面,又从乾坤袋中扒拉出一块羽毛垫,然后坐了上去,双手托腮,一副认真吃瓜的样子。 “在这片大地上,有四处灵气充沛之地,分别为东南海上的玄冥岛,南方海上的度朔山,西方的浮岚山,以及东方的弥芥山。它们仿佛四根擎天巨柱,维持着天地间的气息平衡。四极之间相辅相成,倘若有一处有异动,其他三处也会受到影响,给天地间带来动荡和灾祸。之所以会有如此巨大的威力,皆因这四极处于不同地界的交界处。比如这玄冥岛,便是神界和妖界交界的地方。”霜苒大概是很久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看起来有点吃力,胸口起伏很明显。 “这么说,从这里可以去往神界?”白晚晚眼睛一眨,有些兴奋地问道。虽然对修仙成神并无兴趣,不过对于神界长什么样子倒是有几分好奇。反正没去过的地方她都想去看看。 霜苒很轻地摇了摇头:“妖族除非修炼得道,不然没办法去往神界。” “哦。”白晚晚淡定地点头,要辛苦修炼才能去游历一番的话,那还是算了吧。秉承着能摆烂绝不内卷的原则,她决心还是好好地做她的妖。 “也就是说,一旦这里的禁制得不到恢复,四极之间相互影响的话,还可能酿成更严重的后果?”白晚晚猜测道。 说到这里,她隐隐觉得有些熟悉感。进而她想到,在梦中,那两个看不清脸的男妖在讨论建立妖市的时候,就提到过,玄冥岛的异动会影响千里之外的人界。倘若依照梦中的发展,是集合群妖的力量才设置了牵制灵气的阵法,那么,如今谁才能恢复这阵法? “没错,这正是我所担心的。只是如今我被缚在这灵冰洞,有心无力。”霜苒愁眉深锁,微微闭了闭眼。 “如果我出去了,我去想办法找人帮忙吧。”白晚晚平生并无大志向,也不想做救世主,但也明白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再说她也看不得美人发愁的样子。凭着她三寸不烂之舌的忽悠功底,应该、也许、可能还是会有办法的吧。 “奇怪!”霜苒忽然惊叹了一声。她倏然睁眼,眸光如湖水轻漾,澄澈的眸子仿佛雪后初霁的晴空。 “怎么了?”以为有什么危险,白晚晚敏捷地跳了起来,有些慌乱地往四周看了看。 “我感应到,极梦丛渊的禁制被修复了。”霜苒好似不可置信般,喃喃道。 “怎么会?”白晚晚皱眉思索着。濯雪塔一战后,大部分妖都已经离开了,难道岛上还有未知的拥有强大修为的大妖?她脑中闪过暮商的身影,可又觉得他实在不像那么好心的妖。 现在她迫切地想要回到陆地去寻找答案。除此之外,她还担心傻徒儿遇上大妖会有危险。 正想着秦砚初,白晚晚腰间的铃铛若有所感一般动了一下,发出泠然的声响,在这空荡寂寥的冰洞里,显得格外突出。 白晚晚和霜苒一起看向了这玉玑铃。霜苒一向平静的目光中,划过一丝复杂的异色。 第43章 谁有情劫? “白姑娘,这枚铃铛可否让我看一下?”霜苒秀眉微敛,长睫低垂,让人辨不出情绪。 白晚晚解下玉玑铃,笑靥如花道:“这啊,是我徒儿从妖市买来送我的,是不是很好看?” 她把玉玑铃递给霜苒,霜苒纤长细白的手指摩挲着这枚铃铛,喃喃低语道:“原来如此。”她的表情很怪异,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眼中的情绪仿佛蒙着一层浓重的雾气。 “神女姐姐,你见过这铃铛?”白晚晚长睫轻颤,试探性地问。 “这铃铛是否原本是一对的?”霜苒看了一会儿,抬头望向白晚晚。她眼中复杂的神色渐敛,只剩笃定,仿佛已经不需要答案。 白晚晚心下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看来她的确见过这铃铛。不过在妖市流通的法器,辗转过很多主人,也许她见过也未可知。只是看她的神色,莫非和原来的主人颇有渊源? “白姑娘,谢谢你陪了我这么久,既然危机已经解除,我助你离开这里吧。”霜苒将玉玑铃还给白晚晚,表情又恢复到清冷疏离。沉吟片刻后,她继续开口道,“只是我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听到可以离开,白晚晚有些激动。虽然她心里还有很多小问号,但来日方长,先离开这里和徒儿汇合之后再说。 “不要向任何人提及我的存在。”霜苒定定地看着白晚晚,目光沉静。 白晚晚闻言感到有些奇怪。她喜欢自由和热闹,也喜欢全天下一切新奇的事物。要是换作把她关在这空无一人又暗无天日的地方,这比杀了她还要让她难受。 白晚晚抬起头,有些不解地问道:“可是,你难道不希望被救出去吗?你真的愿意永远被关在这里?” “也许这对我来说,便是最好的结果。”霜苒垂眸轻声道。说这话的时候,她略微垂着头,似乎在回想着什么,眼神复杂难明,好像有无言的哀伤在流淌。 白晚晚虽然不理解,但表示尊重。她郑重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变故陡生。白晚晚忽然捂着胸口,双膝跪在了地上。她的身体仿佛正在被无数乱窜的真气撕裂一般,极致的疼痛蔓延至全身,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间滚落下来。尤其是自己的左手手心,仿佛被利刃所伤,疼痛入骨。 “白姑娘,你怎么了?”霜苒眉头轻颦,语速快了几分。 可回应她的,只有白晚晚痛苦的呻吟。越是痛苦,白晚晚的脑子却越是清醒。只怕是徒儿有危险了。可是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又怎么出去救他呢? 霜苒也不再多言。她的右手指尖生出几缕红色的丝线,慢慢自头顶探入白晚晚的体内。只是随着时间推移,她的秀眉也越蹙越深,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惊异的神色。 白晚晚所在之处的冰面开始融化,连她的头顶都不断有融化的冰水滴落下来。冰凉刺骨的水滴自上而下滑落至她的周身,却仿佛给她的体内注入一股清冽幽泉,淡化那种仿佛烈火焚身的痛感。 白晚晚屏气凝神打坐,在霜苒的灵力帮助下,开始调理体内乱窜的真气。她身下的冰面开始出现裂痕,仿佛破碎的瓷器一般。随着裂痕越来越多,如同蛛丝一般形成一张巨网,白晚晚的身形也渐渐变得不稳。 白晚晚此时正到关键时刻,无暇分心。只见霜苒左手的长袖轻舞,附近的冰石便全部碎裂,被冰封在里面的海棠花尽数旋舞着飞了出来,它们慢慢汇聚在白晚晚的身下,像是无数蹁跹起舞的蝴蝶,拖着她悬浮在半空中。 白晚晚的脑海深处似乎传来一声清脆的铃声,下一刻,她倏忽睁开眼来,眼神变得清明。她的身体好像突然之间又恢复正常了。 感应到她体内真气变得通畅起来,霜苒指尖的红线消失了。她微不可察地轻舒了口气,略微往身后的冰壁靠了靠。 “白姑娘,你刚刚是怎么回事?”霜苒觉得很奇怪,白晚晚没有收到外力的攻击,但却身受极大的伤害。就算有那种隔空对战的术法,也不至于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吧。 白晚晚迟疑了一会儿,不知道该不该说。不过想着对方多番救自己于水火间,便觉得隐瞒的话太不厚道了。 “是这样的。”白晚晚清了清嗓子道,“原先因为某种意外,我和我的徒儿中了一种据说叫灵犀咒的术法,从此我俩安危系于一身了。只要他受到伤害,我的身体也会处于同等境地。我之所以来妖市,也是希望能找到解除这术法的方法。” 霜苒闻言若有所思,看向白晚晚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她缓缓开口道:“我刚刚为你注入灵力时,探识到你似乎灵魄受损。你是不是以前受过很重的伤?” “灵魄受损吗?怪不得我忘了很多事。”白晚晚很自然地接受了这个设定。“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受过重伤。事实上,自我有意识之后,除了依稀记得自己的名字之外,我对过往一无所知。” “你很想找回记忆吗?哪怕是痛苦的也无所谓?”霜苒突然轻声道。 白晚晚猛地抬头,急声道:“莫非姐姐你有办法?” 霜苒神色淡然地摇了摇头。 白晚晚有些失望地咬了咬唇。她看向霜苒,坚定道:“我首先要弄清我是谁,我才能知道我要去做什么。而关于我的过往,不管是痛苦的,还是快乐的,那都是我的一部分。我照单全收。” “我虽然无法帮你找回记忆,却探得你情劫难破,或许,你的失忆和这有关。”霜苒看向白晚晚的目光多了份悲悯。 “情、情劫?”白晚晚怀疑自己听错了。她一向信奉无爱一身轻,感情只会影响她拔刀的速度,怎么可能会陷入情劫? 霜苒看她一副无知无识的模样,也只是很轻地叹了口气。她看过世间太多的痴男怨女了,情之一字,如入骨之毒,一旦沾染了,谁又能全身而退? “我已经没有什么能帮你的了,这朵幻月霜莲便送给你吧。记住,不要向任何人透露我的存在。”霜苒再次掷地有声地说道。 第44章 赤焰之舞 另一处的山洞里,秦砚初和暮商站在赤焰之火的外围,暮商在给秦砚初输完真气之后,眉心蹙起。 他们分明身处火海,暮商却从秦砚初的体内却探到了寒气。暮商停下了动作。他往后退开了一些,不解地看着自己的掌心,不解道:“为何我感觉到你体内真气紊乱,好像有好几股灵力在拉扯?你的修为受损是否和这有关?” 秦砚初微微靠在身后的岩壁上,盯着腰间的天璇铃,短暂地出了一会儿神。他眼中的光也随着眼前跳跃的火焰明明灭灭,额前的流火印鲜红胜血。“暮商,我暂无大碍。我有一个办法,也许可以尝试一下。” “什么办法?”暮商脸色不太好看。他有种直觉,秦砚初必然有什么重要的事瞒着自己。可他不想说的话,自己也无法逼迫于他。 “我修行的是火系术法,你修行的是木系术法,而五行中讲求木生火,这两仪四象阵当初也是基于五行中的四行而布下的。所以我认为,与其要控制火,不如利用火。”秦砚初嘴角微微弯起,眼中一片透亮。 “你想要我如何帮你?”暮商面色凝重地望着他,沉声道。 “我将进入这赤焰之火中,而你所要做的,就是让这火烧得更旺。”秦砚初的掌心幻化出朱玉玄音笛,在指尖旋转了几下,目光如这熊熊燃烧的烈火一般,带着几分狂热。 “你……”暮商讶然地脱口而出,但很快他又想到什么,止住了话头。他与秦砚初相识千余年,就算后来因为种种事情而渐行渐远,但基本的默契还是有的。他神色复杂地看着秦砚初,不冷不热地说道,“量力而行,别死在这里了,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秦砚初轻声笑了笑,扬声答了他一句:“好。”话音刚落,便见他神色一凛,旋身而起,飘然间白衣翻飞,眨眼之间,便落入那赤焰之火中。 火舌犹如游龙摆尾,瞬间将他缠绕。但见秦砚初面色未改,指尖再次运气,将心头血注入右手的食指和中指,而后轻触在眉间的流火印上,刹那间,流火印如有实质般跳动起来。 秦砚初执起那支朱玉玄音笛,横在了嘴边,嘴唇轻启。在火光中,他白衣猎猎,黑发如墨,分明是妖身,神情却悲悯如神。 暮商双眸微阖,一团淡淡的青光在他的周身流转。等他再度睁眼的时候,幽黑的眸子已经变成碧色,像是两枚被精心打磨过的翠玉珠子,亮得惊人。 暮商赤色的长袖挥舞间,一片赤金色的羽毛漂浮在半空中。他出掌击向金羽,金羽瞬间化作漫天飞絮一般,洋洋洒洒飘扬不息。他长袖翻飞,以灵力相引,将金羽引向赤焰之火中,火势瞬间大涨,如波涛巨浪翻滚而来。 “这金乌明羽我仅有一枚,如今却将它当了火引子,天知道我有多心疼。”暮商在操控金羽的同时,还不忘冲秦砚初抱怨,试图引起他的愧疚,以便事成之后多要点好处。 “呵,你还真是一点没变。”秦砚初赤红的双目看过来,似笑非笑道,“等我回了狐族,你想要什么,我定当奉上。” 随着一阵空灵的笛音响起,火红色的朱雀幻影开始围绕在秦砚初的周身,触及到他额间的流火印之后,幻化出一团南明离火,阻隔了赤焰之火的包围。 橙黄色的南明离火与赤红色的赤焰之火狭路相逢,形成强大的冲击力,秦砚初以灵力催动朱玉玄音笛,才能勉强与之抗衡。他的体内气息翻涌,喉间涌上了腥甜之感,又被他强行压了回去。 暮商一手操纵着金乌明羽,另一只手释出苍岚青藤,藤蔓散发出青色的灵光,如灵蛇般游走在地上,延伸至火海中,引起赤焰之火的强烈反扑。赤焰之火如脱缰野马猛然乱窜,整个洞内红光灼灼,像是被滔天血雾所笼罩。 秦砚初的笛声愈来愈急,像是砸在窗棂的骤雨,细密急促。很快他的嘴角沁出一抹鲜血,玉笛沾染了唇上的鲜血,笛音变得喑哑低徊,如泣如诉。 火势大盛的赤焰之火好似怒潮一般席卷了南明离火,秦砚初感觉体内灵力难以为继,上涌的血气喷薄未出,尽数喷到了火海中。 就在这时,他感觉体内突然被注入一股沁凉舒爽的灵力,这股灵力不似之前的极阴之气为自己所排斥,反而有种如月光般轻柔的治愈之力,他腰侧的天璇铃再次摇晃出声。 没有了南明离火与之相抗衡,赤焰之火疯狂地往四周蔓延,暮商手中的苍岚青藤尽数断裂,而他未及收掌,被火气击伤,也喷出了一口鲜血。 稍微调息了片刻,暮商旋身穿透火海,来到了秦砚初的身边。“看来以你我二人之力,并不足以灭了这赤焰之火。倘若金乌在的话,他的太阳真火也许可以与之一战。” “可惜金乌千年前就已经化神了。除了金乌明羽,他可还留下什么东西给你?”秦砚初借着之前那股灵力,调整了一下内息,然而刚刚损耗了太多的真气,如今依旧有些虚弱。 暮商摇了摇头:“他化神的时候,我还未化形。这枚金乌明羽是他当年留给我的。” 秦砚初眉心紧蹙,额上沁满了汗水。他思索片刻,以掌为刃,在左手手心划开一道口子。淋漓的鲜血争相涌了出来,他将手垂下,血滴到了朱玉玄音笛上,笛上所刻的朱雀花纹仿佛有了灵魂一般,展翅欲飞。更多的血滴到了火中,消失于无形。 暮商脸色微变,而后极轻地叹了口气。 正当秦砚初准备再次召唤南明离火之时,一柄赤金色的剑从火海中缓缓升起。刹那间,洞内金光万丈。 “这是什么?”暮商瞳孔倏忽睁大,碧色的眸子映着那柄剑的影子,惊诧道。 秦砚初的眼中也闪过一丝讶然之色。但很快,他心有所感一般,口中喃喃吐出三个字:“赤影剑!” 第45章 赤影剑 这三个字像是在秦砚初脑海里生根发芽一般,突兀地出现,盘旋不散。他在说出口之后,自己也愣了一下,低头沉思起来。 “这里怎么会有一柄剑?我记得布阵之时是没有的。莫非,后来有人进来过这里?”暮商想伸手触碰一下那柄剑,还未靠近,一股强劲的剑气凌厉地袭来,手心顿时传来一阵割裂般的剧痛。他看了看自己右手掌,上面没有伤痕,只有一道若隐若现的金光,仿佛将他的手掌分割开来。 随着赤焰之火不断地蔓延,四面的岩壁摇晃得更为剧烈,石缝逐渐裂开,仿佛随时要倾塌。火势隐隐有种冲破洞穴延伸至外面的趋势。 秦砚初旋身飞向半空,右手一把握住了赤影剑的剑柄。赤金色的剑光如绸带般旋转着围绕在秦砚初周身,一股从未有过的充沛灵力浸润在体内,他额头火红色的流火印也变成了赤金色。 秦砚初手握赤影剑,俯冲向下,凌空劈下一剑,如虎啸龙腾一般,似有千钧之力,将火海一分为二。火海之中骤然划开一大块黑色的空地。 他飘然落地,与暮商背对而立,站在火海中间的空地上。这块空地好似一个黑色的金属圆盘,正在飞速旋转着。秦砚初将剑插入地下,才止住了转动。 “暮商,我不知道这柄剑的来历,也不知道它的上限在哪,但既然它出现在这里,我也只能放手一搏。”秦砚初将剑从地上拔出,横在胸前,深邃的赤眸环顾了洞内一圈,见岩壁上的裂痕已经越来越大,眸光一闪。“这岩壁看起来已经不堪重负,你接下来千万小心。” “放心吧,你专心对付赤焰之火,我来解决乱石。”暮商转过头,对秦砚初潇洒一笑,而后飞出了火海。 赤焰之火终于突破那张无形的网,化作一条气势凌人的巨型火龙,凌空盘旋往上。秦砚初执剑迎上它,一剑刺中它的头部。火龙摇摆着长尾,张开红色的巨口,将他吞噬。 火龙巨大的身躯甩在岩壁上,无数乱石像是从天际坠落的星辰一般,不断地飞射而出。暮商手心朝上,从指尖延伸出无数青色藤蔓,这些藤蔓升至空中,形成了一棵繁茂的巨树,挡住了乱石的侵袭。下一刻,他的脚下也生出如网般细密的藤蔓,好似扎根一般没入岩壁中,将摇摇欲坠的岩壁稳住了。 秦砚初在火龙的身体中,快如闪电般不断出剑,却还是奈何不了火龙半分。连续的战斗令他灵力受损严重,脑中一片混沌。他将受伤的左手抚上赤影剑的剑身,用剑刃将之前的伤口划得更大,试图令自己清醒几分。 秦砚初微微摇了摇头,让自己定下神来。世人皆传龙有逆鳞,只是不知道对这火龙是否适用。可自己的身体已经不适合持久战了,必须速战速决。他闭目凝神,以身化剑,与赤影剑交缠在一起,向着火龙的颈部刺去。 秦砚初穿透火龙的身体,扶着立于地上的赤影剑,单膝跪地。火龙挣扎了片刻,最终如一缕烟般消散了。地上的赤焰之火消失之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太极图案。 随着太极图案不断旋转,在它的四周,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这四象的石刻雕像拔地而起。它们静默着守护着两仪四象阵。 洞内又恢复平静,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暮商收起藤蔓,来到秦砚初身边。“砚初,没想到你真的做到了。”他俯下身,拍在秦砚初肩膀上。 秦砚初摸着腰间的天璇铃,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是啊,终于成功了。”晚晚,我终于可以去找你了。他艰难地站起身来,身形摇晃了几下。下一刻,一种撕裂般的疼痛传遍四肢百骸,他抚着胸口,倒在了地上。 赤影剑也随之砸落在地,它周身的赤金光芒骤然收敛,看起来就是一柄平平无奇的玄色重剑。 “砚初!”暮商惊呼出声,面色陡变。他伸手探向秦砚初的手腕,察觉真气流失严重,想必是输出太过,遭受反噬了。 “我真是欠了你的,你倒好,晕倒了事,我还要给你收拾烂摊子。”暮商明知道秦砚初听不到,还是免不了抱怨几声。最后,他还是只能认命地给秦砚初疗伤。 源源不断的灵力输送至秦砚初的体内,却好似泥石入海,并没有被吸收的迹象。与此同时,暮商再次在秦砚初的体内探识到来历不明的紊乱真气。当他再次出掌,却感到一股强大的排斥力,将他震得连连后退。 暮商还未遇到过这么棘手的情况。可他又不能将秦砚初留在这里等死。他眉头深锁,余光瞥见了那柄好似失去生机的赤影剑。以血入契的法器认主,和主人间有着特殊的羁绊,或许,可以尝试用它唤醒秦砚初? 暮商暗自思忖着,指尖施展灵力,将秦砚初掌心的血引至赤影剑的剑身。剑身快速振动着,赤金色的灵光再次环绕着它。仿佛受到召唤一般,它兀自竖了起来,飞到了秦砚初的上方。 剑身悬在了秦砚初的头上,剑尖的灵气注入他眉心的流火印。秦砚初在混沌中感觉有一束刺目的阳光拨开了迷雾。须臾之后,又感觉有一股冰凉的清泉沁入心间。随着一声清脆的铃声回荡在识海深处,他倏忽睁开眼。 “不错,看来还有气。”暮商一直盯着他的身体情况,这会儿见他醒来,他不冷不热地调侃道。 秦砚初看了一眼跌落在自己身上的赤影剑,然后提剑起身,望向暮商,眼神诚恳道:“此番多谢了。” “好了,别啰啰嗦嗦的。事情已了,我也该回弥芥山了。”暮商转身往洞口走去。走了几步,他又回过头,揶揄道,“对了,你和那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在玩角色扮演吗?” 听他提到白晚晚,秦砚初目光一柔,手不自觉地抚上腰间的天璇铃。“她失去记忆了,现在这样她开心就好。” 暮商淡淡地瞥了一眼天璇铃,眼睛重新变回了幽深的黑色。“人欲无穷,妖也一样,你会甘心?” 秦砚初未答,暮商也不需要答案。“记得你欠我的人情,我会来讨要的。”留下这句话后,他脚步沉重地离开了。 还未走到洞口,他感应到身后有一股劲风袭来。他侧身伸手一探,见手中是一个小巧的玉瓶。 秦砚初笑道:“狐族上好的疗伤灵药。” 暮商并未回头,他微微点头,收下玉瓶,面色沉静地走出了洞口。 第46章 徒儿太黏人了怎么办? 洞中一片岑寂,散乱的石头自动归位。地幽之力被两仪四象阵所压制,只是散发出微弱的赤光。 秦砚初望着洞中的两仪四象阵,此刻它还处于沉睡之中,像是蛰伏的巨兽。若是再度启动,地幽之力恐怕不会这么容易被压制,到时恐怕会酿成更大的祸端。也不知道此番异动有没有影响其他三极,看来以后有必要去看看。 他将赤影剑斜放在背后,又略施法术将它幻化于无形。以免白晚晚担心,他施了个障眼法,将手心的伤口隐藏。虽然如此,但伤口深可见骨,疼痛并不会消失。他从腰间取出一个药瓶,倒出一颗灵药,暂时压制了痛感。 秦砚初抚上腰间的天璇铃,感应了一下白晚晚的位置,朝着她所在的方向快步行去。 而此刻的白晚晚,依然在灵冰洞中,准备和霜苒告别。 自从来到妖市之后,接连发生了太多的事,她差点都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而在见过霜苒之后,她觉得脑子里的谜团越来越多。可这些问题眼前看来暂时都是无解的。她一向不喜欢为难自己,决定想不通的就先不想了,还是按照原定计划早日离开妖市寻找九黎的所在。 白晚晚抬起头来,便看到霜苒两手手腕轻碰,指尖舞动,闭目捏诀,那朵熟悉的幽蓝色冰莲缓缓出现在半空中。冰莲倏忽之间变得无比巨大,并逐渐上升。冰莲的中心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吸力,白晚晚被不由自主地牵引着飞身坐在了冰莲之上。 她觉得有些新奇,坐在上面还不忘四处打量着冰莲,越看越喜欢,有种浮于云端的轻盈感。 “幻月霜莲主治愈和防御,在一定时间内可保你刀剑不入,你的灵力越强,所能维持时间也越长。”霜苒并未开口,但随着白晚晚接触到冰莲,这段话自动进入她的脑海。 “白姑娘,保重。”霜苒朱唇轻启,声音轻柔。紧接着她的指尖一缕红光注入莲心,巨大的花瓣慢慢合拢在一起,仿佛羽翼一般将白晚晚团团围住,整朵冰莲呈一颗巨型的桃子状,流转着幽蓝的光。 “神女姐姐,今日多谢你几次三番救我,有机会我再来看你。还有,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遵守的。”白晚晚说完这句,就感觉冰莲正在快速移动,朝着灵冰洞外飞去。大概走位比较随心所欲,别人是晕船,她觉得自己要晕“花”了。于是她连忙打坐,来平复这强烈的颠簸所带来的晕眩感。 很快她感觉冰莲似乎进入了湖中,飞行的速度有所减缓。但很快它仿佛一把利刃破开湖水,一直往湖面上升。直至升到陆地上,花瓣重新绽放开来。 白晚晚身姿轻盈地下落在草地上,整个人像只翩跹起舞的蝴蝶一般悠闲自在。她不由自主地深吸了一口气,带着草木香的空气沁人心脾,她不禁感叹道:还是外面的世界好啊! 白晚晚将幻月霜莲收束在掌心,冰莲越变越小,最终自动化作一串琉璃蓝的莲花手链。她将这串手链戴在左手白如皓月的腕间,满意地看了又看,嘴边漾开了一抹笑意。 正当她准备举步离开之时,她忽然停下来,回头看了看这片葫芦形的湖泊。幽屏山中大大小小的湖泊太多了,得做个记号,免得以后找不到了。 她说有机会再来看霜苒,倒不全然是客套。她行走妖界,奉行的宗旨就是有仇报仇有恩报恩。她此番承了霜苒如此大的恩情,不报答回去总觉得过意不去。万一以后找到方法能解开那沉湮缚仙索,她还是希望能将霜苒救出去。 白晚晚沉吟片刻,取下腰间的乾坤袋,从中取出一颗灵植的种子。这是她偶然间和一个妖打赌赢来的。这种灵植名为鬼草,种子入土便发芽,迎风便疯长,但只有见血才开花。花开之后,若是服下,便能令人忘记忧愁。不过她也没试过。毕竟,除了失去记忆这事儿,她可谓是无忧无虑了。不过,如今得加上一件。若是能解开与徒儿之间的灵犀咒就更完美了。 白晚晚想着,她把种子种在这湖边,就不愁找不到这里了。她将种子随意扔在地上,一簇赤红色的小芽好奇地探出了脑袋。随着一阵清风拂过,赤色小芽仿佛火苗一般,以一种燎原之势迅速蔓延至周边,才一眨眼的工夫,已经长有半人高,将这片湖团团围住。 白晚晚正准备转身,忽然发现,平滑如镜的湖水倒映着不远处雪山的身影,朱砂墨染,浮光跃金。赤红色的阳光刺破层层叠叠的云层,万丈光芒包裹着雪山之巅,将连绵不绝的雪山染成绚烂无比的赤金色,仿佛经年不灭的火山。 腰间的玉玑铃无风自动。白晚晚若有所感地回身,便见刺目的金光笼罩下,秦砚初的身影清晰可见。他的身后是连绵不绝的雪山,赤金色的阳光撒满了他的周身,仿佛他就是太阳本身,耀眼夺目。 不知为何,她明明还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就是觉得那个向自己走来的身影带着一股莫名的安全感。如同不远处的大山那般可靠,终年屹立着,一回头便能看到。 “师父!”他扬起大大的笑容,迫不及待地开口叫唤,声音里满是轻快的笑意。 白晚晚好像才发现,秦砚初看向她的眼睛总是明亮的,不及雪山之巅上的金色阳光那般霸道灼目,而是如莹白的月光一般,温柔中带着丝丝暖意,让人不自觉便放松下来。 白晚晚自己反应过来时,已经给了秦砚初一个大大的拥抱。但还没过一会儿,白晚晚自己蹦了开去,拉开了两人距离。她不禁又怀疑起这大狐狸自带什么迷惑人的光环来,把她都变得不像自己了。 没想到秦砚初却作势鼻尖一酸,把头埋在她的肩窝,像一只黏人的大狗一般蹭着:“师父,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 秦砚初好像……在撒娇?好的,这样她刚刚那个拥抱就不显得丢面儿了,关爱徒儿,关爱徒儿。 白晚晚颇有长辈模样地拍了拍秦砚初的后背,好好安抚着自家徒儿。等他平复下来,她拉开秦砚初,将他上下打量起来,不禁变了脸色。 第47章 此屋乃是梦中情屋 也不知他都经历了什么,雪白的外衣变得破破烂烂,缺了好几块,头发也有一些凌乱,还变得长短不一。俊朗的脸上黑一块红一块的,活像是人间茶楼唱大戏的。 白晚晚围着自家徒儿仔仔细细地转了几圈,拧着眉道:“徒儿,你这是被人劫色了吗?” “啊?”秦砚初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手忙脚乱整理了下捉襟见肘的衣服,拉起破烂的衣角将露出的一块锁骨遮了遮,无辜道,“师父,这个地方,也没别人呐。” “那就好,你这种财色双全的,出门在外,要好好保护自己。”白晚晚一边用净颜术帮秦砚初恢复如常,一边又说道,“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把自己折腾得这么狼狈?” 对于白晚晚对自己“财色双全”的评价,秦砚初好像受了天大的夸奖似的,幽黑的双眸忽闪忽闪,眼看着嘴角就要翘了起来,听到白晚晚又问起别的,脸上神色瞬间变换,委屈巴巴道:“那个暮商太厉害了,我和他一起掉入极梦丛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他手下脱身,逃了出来。” 看着秦砚初委屈巴巴的大眼睛,白晚晚都以为他下一秒就要露出一条尾巴摇起来了,真是没眼看! 白晚晚伸出一只手按着他的肩膀:“你是男子汉,男子汉大丈夫……”话还没说完,一条无形的大尾巴似乎蔫了下去,白晚晚的嘴巴不受控制地转了个弯:“也难免有力不从心的时候,想哭就靠在为师的肩上哭一会。” 秦砚初却笑了,抓着白晚晚的胳膊弯腰靠在她肩头:“师父,我觉得你对我越来越好了。” 有吗?白晚晚下意识地反思了一下。自己明明不是想夺取这傻狐狸的九尾灵力的吗?怎么反倒被他驯化了?怪只能怪狐狸太能蛊惑人心了! 白晚晚对自己恨铁不成钢,所以一巴掌拍开了秦砚初的头,严肃道:“既然没事,为师也就放心了。” “师父,那你呢?你这段时间去哪了?有没有受伤呀?”秦砚初眼巴巴地瞅着白晚晚,担心的神情溢于言表。 “我能有什么事呀!你师父我神通广大,当然能逢凶化吉。”白晚晚想着自己答应霜苒的事,不想多谈自己的遭遇,以免露馅,于是转移话题道,“也不知道你小师叔和小跟班儿现在在哪里?” “我小师叔?”秦砚初捂着头疑惑道。 白晚晚故作老成地咳了几声,解释说:“咳,就是为师的老友,舒清歌。” “……师父,”秦砚初无语道,“舒姑娘与你师出同门?” 白晚晚强词夺理道:“嘶,别那么计较啦,在我们妖族哪有那么多讲究,天下一家亲嘛。” 只见秦砚初的手默默换了个位置,转而去捏起眉心来。 白晚晚关切地问:“你怎么了?”莫非是自己刚刚拍重了? “头痛,老毛病了。”秦砚初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似又无奈地放下了手。看了看天色,回过头对白晚晚道,“现在已经是傍晚,很快天就黑下来,找人恐怕不便。师父,不如我们先休息一晚,明天再去找他们。” “你说的对。来妖市之后,我感觉已经好久没好好休息了。我们找个山洞休整一下吧。”白晚晚点点头,与他同款姿势看天。 “倒不用去山洞,我知道有一处好地方。师父,我带你过去。”秦砚初嘴角微扬,像个炫耀玩具的孩子。 白晚晚被他的情绪感染,似乎也变得放松下来。她踏着轻快的步子,跟着秦砚初往密林深处走去。 等到她看清眼前的情景时,眼中只剩惊叹。 白晚晚没想到,在这片荒凉诡谲的丛林中,居然有一栋造型奇巧的树屋。树屋高悬于一棵苍劲挺拔的古树之上,远远望去,好似浮于云端。树下是一汪水潭,玉带般的溪水蜿蜒而过。溪边怪石嶙峋,缝隙间长了一些野草,充满了山间野趣。 此刻尚是黄昏,树屋笼罩在一片落日昏黄中,有些不真实的梦幻感。它像一个巨大的鸟巢,掩映在枝繁叶茂的树冠中,外面围有木质栏杆,还有一个木质楼梯旋转而下。在洞开的窗户旁,还缀有稀有的花草作为装饰。 “哇,徒儿,你是怎么找到这么有意思的地方的?”白晚晚瞪大了眼睛惊呼。 秦砚初微笑着看向白晚晚,眼中好似蕴着一汪清澈澄明的池水,亮得惊人。他缓缓道:“之前来找你的路上经过了这里,看着这树屋不错,就想着可以作为我们休息的地方。” 白晚晚给秦砚初投去一个赞扬的眼神:“徒儿做事周到,为师甚是欣慰。我们上去看看吧。” 两人飞身上了树屋。这一看,顿时心花怒放,从她踏进这间树屋开始嘴巴就没合拢过。无论桌椅木床,茶壶瓷杯,还是照明用的月萤石,抑或是墙上挂着的木雕装饰。这屋子的内内外外、大大小小,简直都布置到了白晚晚的心坎里,这就是她的梦中情屋啊! 虽然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岛上,有人在这片神秘的密林中建一栋木屋,这件事看起来很不合常理。但很显然,白晚晚已经对此屋毫无抵抗力。 秦砚初衔着淡淡的笑意,靠在木门旁,看她像个陀螺一样转来转去。 白晚晚拿起一套鸦青色的云纹锦袍,对着秦砚初的身形比了比,发现大小刚好。她灵力有限,净颜术只能帮秦砚初恢复整洁,但破损的衣物是没法恢复原样的。此刻既然遇上了,那就是天意,她眨了眨眼,对秦砚初道:“徒儿,你换上这衣服试试。” 秦砚初看着那件锦袍有些愣怔,白晚晚还以为他不好意思,便补充道:“客气什么,随便用。额,我意思是这地方也没有别人,勿让明珠蒙尘呐。” 秦砚初接过衣服,他捏了个诀,却又悄悄松开了,问:“师父,你可会更衣诀?” “这么简单的诀为师当然,当然……咦?”白晚晚后知后觉地低头摆弄起手指来。“这个是生火诀,这个是缩小术,这个……不对不对,更衣诀怎么这么难?还不如自己穿来得省事儿。” 衣服被递到白晚晚面前,白晚晚无语地抬头看秦砚初,心想这么大个妖了总不能不会自己穿衣服吧? 然后就听见秦砚初抖开衣服,对着衣袖的某处惊奇道:“师父你看,这个图案好特别。” 白晚晚低头一看,瞧见那衣服左边的袖子上绣着个丑了吧唧的图案,但细看又似是某种暗号,虽然看起来晦涩难懂,但白晚晚福至心灵,突然就发觉那正是更衣诀的手势和心咒。 白晚晚对着照做,秦砚初手上的衣服眨眼间穿在了他身上。“哈哈,不丑不丑,这图案甚妙啊,徒儿你以后就穿着此衣吧。” 白晚晚如铃般的笑声回响在耳边,秦砚初望着她的笑脸,忽然便有些失神。 第48章 月下醉酒 秦砚初突然背过身去,掩去了眼角有些泛起的红晕。他也走到衣柜前,选出一条月白色和淡青色相间的罗裙,素雅中又带着几分灵动。他对白晚晚笑道:“师父,这衣裙看起来很适合你,你也换上吧。” 白晚晚再次捏了个更衣诀,已然十分得心应手了。换上新衣后,她笑着转了几个圈,裙摆如莲花般漾开。她的眸中光华流转,落在秦砚初的眼中,好似湖水起了涟漪。 “徒儿的眼光甚好,这屋主的眼光也好,哎?我们居然穿着都正合身。”白晚晚兀自欣赏了一番,觉得十分满意。 在短暂的失神之后,秦砚初嘴角含笑说道:“可能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吧。” 白晚晚环顾了一下四周,猜测道:“这里既有男装也有女装,莫非曾经住的是一对恋人?” 秦砚初眸光一闪,沉声道:“或许,跟我们一样,是一对师徒也说不定?” 白晚晚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有可能,毕竟妖和妖之间的关系也是很复杂的。” 天色已经暗下来,林中虫鸟已歇,屋外只剩下簌簌风声。树叶在晚风的吹拂下,沙沙作响。 “我要看看这里还有什么好东西!”说罢,白晚晚又兴致勃勃地去寻宝了。 木桌上散落的月萤石被白晚晚取出两枚,互相碰撞了一下,两枚月萤石立刻亮了起来。房中仿佛瞬间被倾泻而来的星光包围,幽冷静谧。 秦砚初低声笑了笑,转身走出屋外,任由她在小屋中自得其乐。 白晚晚在最初的兴奋之后,发现屋内过于安静了,便也走了出去。此刻屋外被夜幕所笼罩,秦砚初屈腿坐到门外的枝丫上吹风,背对着屋内,令人看不清表情。 白晚晚看着他的身影,不知为何,觉得他有些落寞和孤寂。与他平日的感觉截然不同。 她走上前,和秦砚初并肩而坐。两人同款姿势微仰着头,吹着晚风看星星。星河璀璨,晚风轻柔,连屋旁的潺潺溪流都变得动听起来。 就是这么干坐着,有些许无聊。白晚晚托着腮坐了一会儿,唉声叹气道:“此情此景,要是有酒有肉就再好不过了。” 秦砚初大手一翻,变戏法般掏出两个巴掌大的玉瓶,他将其中一个递给白晚晚,嘴角微弯道:“肉是没有,不过酒倒是有一点。” 白晚晚打开瓶塞闭目一嗅,陈年的酒香扑鼻而来。她激动地拍了拍秦砚初的肩膀,笑眼弯弯道:“这酒好香呀,你哪弄来的?” “这是我们狐族的琼霜玉露,取百花晨露酿成的。这些灵花本是族中上好的药材,制成灵药对修为有所助益。却被个调皮的小妖偷去酿酒喝,被我发现后便没收了。”秦砚初盯着白晚晚耐心地解释。 白晚晚轻轻抿了一口,瞬间仿佛一股热流在体内游走,也驱散了一直以来的疲惫。她舔了舔嘴唇,又喝了几口,宝贝地捧在手里,呲溜溜喝着,没一会儿,小半瓶已经进肚,表情像一只餍足的猫,满足道:“没收得好。以后多没收点,拿来孝敬为师。” 秦砚初也仰头喝了一口,淡淡地笑着,眼神却变得悠远:“可惜就剩下这两瓶了,我一直舍不得喝。还好遇见了师父。不然再好的酒,要是找不到共醉之人,也是一种遗憾。” “你说得对。怪不得刚刚看你一个人会觉得孤独。乖徒儿,你放心,为师定会圆了你的心愿,给你找个好媳妇儿!这样你以后都会有人陪了。”说完还手握成拳,拍拍自己胸脯,给了秦砚初一个“包在我身上”的眼神儿。 秦砚初垂下眼眸,掩去了眼中失落的神色,只余一缕细微的叹息声,消散在夜风中。 白晚晚酒量浅却又贪杯,脸上已经染上红晕,艳若粉桃。风歇了下来,仿佛天上的星子也停下了闪烁,秦砚初不语,就这样专注地望着白晚晚,万物屏息。 两人离得好近,秦砚初平日就极其明亮的眼睛,此刻看着又深邃,又耀眼。他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像绵长的酒香一样化不开。 白晚晚用手撑着头,歪着脑袋仰头看着秦砚初。只觉得近在眼前的星星快要坠落到自己的眼睛里来,在它“扑通”一声落进去之前,慌忙挪开了视线,而后瞟到了他额前的流火印。 只见他额上的流火印在月萤石的映照下,似乎变得更加鲜艳,仿佛一簇跳动的火焰,蕴着无穷的力量。白晚晚心神一动,突然伸出双手像捉蛐蛐一样将流火印摁住,恍然大悟道:“我找到你们狐族妖术的法器了,就是它!” 白晚晚试图在秦砚初的额前抠了半天,也没把那蛊惑人心的东西给抠出来,还被秦砚初捉住了双手。秦砚初手掌的温度传递过来,热得人直迷糊。 秦砚初接住了被白晚晚突然丢掉的酒瓶,还没来得及心疼,就被人扑了上来抠脑门儿,他不由捉住了撒酒疯的人,疑惑地问:“狐族妖术?” 白晚晚懵懂地点了点头,目光有些迷离。 看着白晚晚的迷糊劲儿,秦砚初忍不住笑道:“狐族妖术甚是厉害,这世上无人抵挡得住,师父也只是受害者罢了。” “徒儿,你什么时候修习了听音的法术?怎么知道为师是怎么想的?”白晚晚愣愣地看着他。 秦砚初哑然失笑。片刻后,他想到了什么,将流光坠取了出来。“师父,先前我在醉棠阁为慕俞疗伤的时候忽然想到,我额头的流火印是得到流光坠之后才重新出现的,如果我将流光坠给你,也许就能再次隐藏呢。这样便省去以后被人认出来的麻烦。” “给、给我?”白晚晚被酒意熏陶的脑子还有些混沌,有些反应不过来。 “是啊。”秦砚初把流光坠放在白晚晚的手心,赤红色的光芒流转,而他额头的流火印果然消失了。 白晚晚捧着流光坠,盯着秦砚初的额间:“哇,不见了哎。你的流火印,在我手里。” 秦砚初没有纠正她,顺着她道:“所以,师父,你对我来说很重要很重要。” “我很重要……”白晚晚无意识地喃喃低语。 “嗯。”秦砚初看着她的眼睛,目光比晚风更温柔。 第49章 富贵险中求 白晚晚在手上把玩着流光坠,然后对着秦砚初粲然一笑道:“说起来,这次妖市之行,还是收获颇丰的。” “哦?都有些什么?”秦砚初歪着头看她,饶有兴趣地问。 白晚晚郑重其事地将流光坠塞到乾坤袋里,掰着指头数:“赤焱焚天伞、玉玑铃、流光坠,还有幻……”说到这里,她紧急停下,差点就说出幻月霜莲了。到时徒儿要是问起,还要费心编谎话。于是她眨了眨眼,有些无辜地看向秦砚初。 “噗……”秦砚初又被她逗笑了,赶忙抓着自家师父的手揣进了她自己怀里,嘱咐道,“师父,这些压箱底的宝贝可不能数出来给别人听,财不外露。” 白晚晚此刻醉意更浓,目光已经有些涣散了。她盯着秦砚初端详了一下,大着舌头道:“你不系外人。徒鹅,咱们这趟妖市之行,虽缩凶险,但也算四富贵险东求!” “徒鹅,为西心情甚好,唱首歌给你听。”白晚晚醉眼迷离,笑得一脸无邪。 正当她想张口之时,秦砚初大手一捂,牢牢堵住了她的嘴。他无奈地笑道:“不用。你可千万别唱歌。”那魔音绕梁,他没法昧着良心夸她。 白晚晚眨了眨眼,然后无辜地晕乎乎栽倒在他怀里。 不知过了多久,夜色渐深,白晚晚不知不觉靠在秦砚初肩头睡着了。秦砚初看着她熟睡的面容,眸中神色复杂。他饮尽了瓶中最后一滴酒,却丝毫不见醉态。 他看着白晚晚安静的睡颜,眼中泛起苦涩的笑意。直到星辰寥落,秦砚初把白晚晚拦腰抱起,轻轻地放在了木床上,然后屈着一条腿靠坐在床边,手心传来的阵阵疼痛反而令他愈加清醒。 耳边突兀地响起暮商问他的那句“你甘心吗”。 甘心吗?他也想问自己。 茫茫夜色里,他无声与黑暗融为一体。并无什么特别,他秦砚初不是神明,万事只求力所能及罢了。 白晚晚喝醉的时候磨人,睡着了倒是乖巧。秦砚初嘴角微微勾起,起身为她搭上了一件衣服。白晚晚的头发在翻身的时候乱了,他伸手为她拂开贴在脸上的一缕乱发。就在手即将触碰到白晚晚面庞的时候,白晚晚感觉有什么在自己面前晃悠。她抓住秦砚初的手,然后双手抱住放在心口,好似这样才算安心。 一股暖流从软乎乎的指尖传来,眉间被融化开来,秦砚初的嘴角弯了起来:哎,这么傻乎乎的师父,离了他可怎么办啊。他就这样坐在她的床边,调息着进入睡眠状态。 第二天早上,熹微的晨光透过木窗照射进来,白晚晚被刺目的阳光照得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伏在她床边的一颗圆乎乎的后脑勺,这让她有点懵。等她看清自己怀里还紧紧抱着一只手时,瞌睡都吓跑了。 白晚晚仿佛看见了自己酒后失德,拉着傻徒儿要这样那样,傻徒儿挣脱不得,才会伏在她床边睡下。完了完了,自己精心塑造的慈爱师父人设要崩了! 白晚晚猛地松开秦砚初的手,由于动作幅度太大,秦砚初也在这时醒来过来。他睁着一双懵懂而惺忪的睡眼,对上白晚晚心虚又尴尬的眼神,一时间气氛有些诡异。 “哈,你醒了呀,我们也该动身去找清歌和慕俞了。”白晚晚若无其事地打破尴尬。 “师父,你昨晚……”秦砚初慢吞吞地开口。 “昨晚有发生什么吗?我都不记得了!”白晚晚扶着额头,故作虚弱道。 秦砚初低声笑了笑:“师父,我只是想问你昨晚睡得好不好。” “好,很好!”白晚晚用手撑着床准备起身,却感到掌心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让她不由得闷哼出声。“啊……” 秦砚初脸色一变,扶着白晚晚的肩膀急声道:“师父,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受伤?” 白晚晚盯着自己完好无损的左手掌心,喃喃道:“为什么我的手会这么疼?好像从昨天就开始了……”下一刻,她想到什么,抓过秦砚初的左手一看,上面一片光滑,也没有任何伤痕。 “你手疼不疼?有没有受过伤?”白晚晚将他两只手翻来覆去地看,也没看出个花来。 “我没事啊。师父,你怎么会这么问?”秦砚初的长睫忽闪忽闪的,看起来甚是无辜。 糟糕,差点暴露了灵犀咒的事。要是徒儿知道了灵犀咒,肯定得问它的来历。总不能告诉他,是为师想杀你,却阴差阳错和你绑定了生死吧? “没事就好,我们还是尽快找到他们两个然后离开这里吧。总觉得这里怪危险的。”白晚晚用净颜术将自己打理了一下,然后走到门口伸了个懒腰。 秦砚初在她的身后,悄悄地用右手指尖输入了点灵力到左手手心,好缓解一下疼痛。 白晚晚知道这件事不能深究,加上手心没之前那么痛了,也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等他们走出树屋,对上茂密到看不到边际的树林,以及高悬于顶的太阳,白晚晚有些迷茫了。这片树林这么大,他们该去哪里找人? “徒儿,我们往哪走?”遇事不决就问徒儿,没毛病。 “师父,你最后看到他们的时候,是怎样的情形?”秦砚初当时已经和暮商一起坠入极梦丛渊,并不知道后面怎么样了。不过他想,以慕俞的修为,应该不至于有性命之忧。至于舒清歌,修为虽不高,但胜在脑瓜子灵活,想必也会想方设法保全自己。 “我想想哈。”当时情况比较混乱,白晚晚的心思又都在秦砚初身上,此刻还真有点拿不准。她闭目凝思,无数记忆碎片在她的脑海中闪现。最后定格在自己被邪风吹走的那一刻。 “我记得,慕俞被地上裂开的一道口子吸了进去。清歌当时攀在树枝上,也被邪风吹走了。”白晚晚睁开眼,依旧有些迷茫地看向秦砚初。 “地裂?”秦砚初似乎想到什么,抬眸望向白晚晚。 白晚晚点了点头,眼睛一亮道:“你有线索了?” “我也不确定。不过,我们可以去回风崖看看。”秦砚初对着白晚晚扬起一张阳光灿烂的笑脸,白晚晚也不由得被感染,稍微放松了一些。 第50章 山海异兽 此时的回风崖,天地苍茫一色,山林草木都被笼罩在厚重的白雾中,不见天日。 舒清歌怀疑自己在做梦,还是无比惊险刺激的噩梦。她不知道时间过了有多久,只记得自己之前随着那股邪风一直飘啊飘,也不知飘了多久,而后就陷入了昏迷。再次睁眼的时候,便来到了这里。 此刻她正站在悬崖之间的一条细小狭长的铁索过道上,凛冽的寒风呼啸着从侧面吹来,铁索桥不断猛烈地摇晃着,让她不由得两股战战。 舒清歌试着往前走了几步,差点被一阵强风送走。一串冷汗从她的额头滑落下来,顺着她的脸颊下颚,无声地坠入深渊。脚下被厚重的雾气所笼罩,白茫茫一片,让她恍惚觉得自己浮于天际。眼前水汽蒸腾,被怒吼的狂风吹得四散游离。 她想着这是不是她以前坑蒙拐骗的报应,要不然,真没法解释,眼下她所经历的一切。 现下她的情况是,她无法上前,更不敢后退。 在她的身后的悬崖边上,密密麻麻地站了一排从未见过的异兽。一眼看去,皆是庞然大物,景象蔚为壮观。 这些异兽长得颇为奇特。很难说清它们到底是怎样的物种,它们中有狮身、虎身、蛇身、马身、狼身、鸟身等等,但诡异的是,它们都顶着一张相同的人面。而这张脸赫然是属于那个令她瑟瑟发抖的猫妖慕俞的。 群兽一起盯着舒清歌,虎视眈眈。形状不一的眼睛里泛着杀气腾腾的嗜血寒光,远远望去像是笼罩着大片的乌云,显得一片阴翳。 试问,当你发现你在危急时刻,还被无数个死对头环绕,是一种什么心情? 舒清歌现在就很想死一死来冷静一下。 大概还嫌威慑力不够,群兽争先恐后地发出一阵阵震天撼地的咆哮。耳边传来虎啸狼嚎,马鸣鸟啼,一时间无数兽吼响彻山谷。 舒清歌感觉铁索桥被巨大的声波震得摇晃得更剧烈了,她哆嗦了一下,一脚踩空,往悬崖下跌去。好在她反应灵敏地拉住了一根铁索,双脚悬空地挂在半空中,随着狂风荡来荡去。 强劲的寒风让她很没安全感,而更加雪上加霜的是,群兽开始先后踏着铁索桥,浩浩荡荡地逼近她。那人面蛇身兽和人面鸟身兽更是生出巨大的双翼,迎着寒潮破风展翼,黑压压地笼罩着她。 舒清歌一时不知道,是摔下悬崖碎尸万段惨一些,还是被群兽撕碎尸骨无存更惨。她在心里默念,诸天神佛,妖王魔尊,随便谁,保护我逃过一劫!我舒清歌愿荤素搭配,焚香以供。 可惜并没有人听到她内心的呼喊。害怕刺激到这些异兽,她甚至不敢发出声音。眼看着群兽们越来越近,沉重的脚步让铁索桥剧烈摇晃着,舒清歌攀着锁链的双手不由得颤抖起来。 另一边,慕俞沉入裂开的地缝中,眼前陷入一片黑暗。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漂浮着,耳边有水浪翻滚的声音。有一道巨大的光束从上方倾泻而下,形成一个白色的漩涡,光点向着四周弥散开来。 慕俞睁开眼,这才发现,他正身处幽蓝深邃的海底,身体无意识地漂浮着。眼前是五彩斑斓的珊瑚礁,水草蔓生,浮游生物来往穿梭着,泛起粼粼波光。光束照在水下的生物身上,绚烂夺目。 他的记忆出现短暂的断层,但很快想起来,最后的记忆是少主随暮商一起沉入了极梦丛渊。不知道少主怎么样了,慕俞满心焦急,想要离开这里去找少主。 他催动灵力,破开汹涌的水流,栖身于一块灰色的礁石之上,借此观察海底的情况。忽然,海底发生了剧烈的震动,连礁石也跟着晃动起来。色彩各异的游鱼们围绕着他旋转,水草仿佛鬼魅横行,令他眼花缭乱。 巨大的海浪席卷而来,慕俞出掌织出一道横向的透明水屏,淡淡的金光围绕在水屏四周,隔开了它与幽蓝的海水,抵挡了暗潮的侵袭。这时他感觉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靠近,海浪翻滚也愈加激烈,暗潮涌动,冲击着摇摇欲坠的水屏。 伴随着一阵猛烈的海浪击打声,水屏应声破碎,透明的水滴化作满天星,散入琉璃蓝的海水中。一只巨大的怪鱼出现在慕俞的视线里,携带着湍急的海浪,一波波击向慕俞。慕俞出掌相抵,奈何海浪一波强胜一波,已是十分吃力。 怪鱼渐渐靠近,它体型硕大,有着人类的四肢,却又有着长长的鱼尾。它长着一张怪异的人脸,这张脸分明是陌生的,但落在慕俞的眼中,但不知为何,一股强烈的恨意从心头涌起,他的瞳仁也变成一蓝一碧的双色,看起来有些妖异。 这种名为陵鱼的海中异兽,原本只存在于传说中。慕俞没想到能在这海底看到。他死死盯着陵鱼那张轮廓分明的脸,试图弄明白心底那股莫名的恨意因何而来。然而还没搞清楚,便感觉体内真气在混乱地游走。他猝不及防地喷出一大口血,血花融入海水中,像是水墨晕染开来。 在陵鱼的后面,还浩浩荡荡地跟着一群奇形怪状的海中异兽。有鸟头蛇尾的旋龟,赤黑的身形仿佛一座巍峨的山。有长着鸟翼的蠃鱼,双翼在水中扑腾着,动作有几分笨拙的可爱。有蛇头六足的冉遗鱼,看起来有些凶神恶煞。有一首十身的何罗鱼,拖着硕大的身躯低吠着游向他。 被浓重的血腥味所吸引,很快这群异兽便将慕俞团团围住。这些异兽张着血盆大口,好似要将慕俞生吞活剥。 慕俞幽黑的双眸定定地看着这些异兽,眼中丝毫不见恐惧。 陵鱼摆着长长的鱼尾,游到慕俞的面前。它将身体直立起来,与慕俞相对,那张面目模糊的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它淡淡开口道:“你想杀我,是吗?可惜,你还不够格!” 慕俞直视它的眼睛,恨恨道:“你到底是谁?” 第51章 离渊幻境 陵鱼听到他的话,面目模糊的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它的身体在水中游离中,仿佛瞬间化作无数幻影,飘动着环绕慕俞。 “我是你心底仇恨的化身,你最恨的人是谁,看到的便是谁。”陵鱼的声音听上去充满蛊惑,借着水波从四面八方涌入慕俞的耳中,引得慕俞心中又一阵激荡。 慕俞慌忙稳住心神,引导周身的真气运转,勉强克制住胸腔内翻涌的血气。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眼中的陵鱼脸上像是蒙着一层淡淡的雾气,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仇人长什么样。然而,那份刻骨的恨意,就算轮回千百次,也不会消弭。 慕俞心下思量,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被困在这里,但是若想要出去,看来必须打败这些异兽才行。思及此,他召唤出九幽弯刀,手握弯刀立于礁石之上,目光中是凛冽的杀气。 而此刻的秦砚初和白晚晚为了赶时间,乘着赤焱焚天伞来到回风崖。他们从高处望下去,回风崖被浓重的晨雾所笼罩,只能看清怪石嶙峋的巍峨山峰,岩壁下的情形却看不真切。然而却能听见惊涛拍岸的巨大声响,想必这里的尽头便是海了。 他们降落在悬崖边的一块空地上,秦砚初举着赤焱焚天伞,为白晚晚挡住来自四面八方的凛冽寒风。神奇的是,站在伞下,居然也不会觉得冷。好似在寒冬腊月里,在屋内围炉烤火的那种温暖。白晚晚笑眯眯地看了看自家徒儿,又看了看这柄赤伞,满意得不得了。 山风呼啸而过,听起来有点像在鬼哭狼嚎,又有点像婴儿夜啼。白晚晚觉得有点瘆得慌,她搓了搓手臂,不由得靠近了秦砚初。“徒儿,这里看起来甚是诡异,他们会在这里吗?” 秦砚初环视四周一圈,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取出了流光坠。只见流光坠一闪一闪的,好似星星在眨着眼睛。半晌,他开口道:“此处灵气似乎有点异常,好像有一股力量正在排斥外来者,充满着动荡的气息。” “那这么说,如果他们真的流落到这里,很有可能正处于危险中?”白晚晚眨了眨眼,试探性地问。 秦砚初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当然,有些事他没告诉白晚晚。他似乎还感应到,崖底的离渊幻境被开启了。每个人进入幻境所遇到的考验都不一样,会随着心底最深的执念随机开启。倘若勘不破执念,便会困在其中。他并不希望如今的白晚晚卷进去。 退堂鼓一级选手白晚晚其实很想掉头就跑,不过现在自己好歹是人家的师父了,不能显得这么没担当。 “那我们还是快点找人吧。徒儿,你有什么办法吗?”白晚晚现在对于出外靠徒儿这事儿已经非常心安理得了。 “我倒是可以试着用朱玉玄音笛召唤慕俞。困于幻境的人,若是收到外界的信息,更容易突破心境,走出幻境。师父,你和舒姑娘……额,我是说小师叔,平时有什么特别的联络方式吗?”秦砚初显然对于自己凭空多出个小师叔这件事还没适应,不过接受度倒是良好。 白晚晚低头思索了一番,用两指从乾坤袋中捏出一枚灵符,有些惋惜道:“灵符只能单向沟通,无法将她的消息带回给我们。” “无妨,你试着带一句话给她。”秦砚初温声道。他将赤伞的伞柄塞到白晚晚手里,附在她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而后他的手中出现了朱玉玄音笛,将玉笛横在了嘴边。他站在悬崖峭壁边,身形如一棵傲然挺立的松柏,墨发随风舞动,眸中一片清明。 白晚晚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无条件相信自己的徒儿。 再说舒清歌,她挂在悬崖间的铁索上,被一群人面异兽围攻,明明命悬一线了,然而她此刻却脑中思绪纷繁,一些久远的记忆通通涌入脑海。 那还是她未化形之前的事。耳鼠一族,通常生活在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作为低阶动物,它们拥有着层出不穷的天敌。然而,让它们几乎陷入灭绝的,却并非那些天敌。 耳鼠繁衍能力极强,因此饥荒时期人类会将耳鼠捕来食用。后来,他们发现,吃了耳鼠的肉,便能抵御百毒。于是他们的族群遭遇了大肆的捕杀。在无数次的捕杀中,舒清歌的族人连接丧生。 而她靠着机敏的反应力,以及灵活的逃生技能,她一次次死里逃生。在舒清歌在记忆里,化形前的绝大多数时间里,她都是在逃命中度过的。 后来她好不容易化形了,却被人界的一个猎妖师捕获,被打回原形。那是她离死亡最近的一次。就在她绝望之际,她意外被一个修为强大的女妖所救,后来再次获得化形的机缘,才免于落得个消散于天地间的结局。 而现在,舒清歌再次感受到随时被死亡所笼罩的恐惧。眼看着这群人面异兽即将逼近她,她拼尽全力纵身一跃,跳到锁链桥上,快速向前奔跑。 “舒清歌,无论你看到什么,都是假的!”突然,一道好似来自天外的声音响起,在寒风的携裹下有些缥缈空灵,但莫名有些熟悉。 假的?舒清歌在疾速的奔跑中有些反应不过来。如果是假的,为什么她会看到那么多不同的慕俞?莫非是最近被他威胁太多次了? 刚刚心里有些动摇,鸟身人面兽便飞在她上空,对着她喷出一团火焰。火焰仿佛有了生命一般追在她的身后,感觉随时要烧到她屁股了。 不不,这些怎么是假的呢?都太可怕了好吧!舒清歌边鬼吼鬼叫,边慌乱逃命。 “幻境由心念而生,你越是在意什么,就越是会被执念所困。只有突破困住你的执念,才能破境。”似乎猜到舒清歌没那么容易被说服,那道声音再次传来。与此同时,还有一阵若有如无的笛音,让她莫名心静下来。 舒清歌顾不了那么多了,横竖都是一死,她决定直面内心的恐惧。她转过身,哆嗦着迎面对上这群人面异兽。虽然一点也不英勇,却已经是拿出她所有的勇气了。 第52章 幻境是假的,但害怕是真的啊! 与此同时,在幽蓝深邃的海底,慕俞手握九幽弯刀,抿着薄唇面目冷峻地对上以陵鱼为首的海中异兽。海水形成巨大的漩涡,围绕在他们周身旋转。游鱼和水草随之飞速摆舞,绚烂的色彩令人目不暇接,水下世界仿佛成了一个巨大的万花筒。 两相对峙间,在无限转动的背景下,他们仿佛凝固了。 突然陵鱼的四肢在水中延伸,仿佛触手一般,又好像化作无数条毒蛇,快速伸向慕俞。 慕俞从礁石上一跃而起来,手起刀落间,只见寒光一闪,利落地砍去了它的一手一脚。但还没等他缓口气,新的手脚又长了出来,而且越来越多。断裂的手脚化作细长的水草,试图缠上他的四肢。 慕俞逆着水流的方向往后移动,同时快速挥舞着弯刀,将水草斩断。细碎的水草仿佛海底飘落的一场浩荡的飞雪。而他依然控制着弯刀,向四周攻击着,仿佛杀红了眼一般,不死不休。 其他异兽也纷纷围攻上来。旋龟的尖嘴仿佛顷刻间化作一把利剑,刺向慕俞。慕俞以刀相抵,两相碰撞间,一道白光闪过,激起滔天巨浪。蠃鱼扑腾着不断变大的双翼,将慕俞正面包抄。在他的背后,冉遗鱼巨大的蛇头吐着信子,游弋的六足像一个巨爪,随时要将他撕碎。何罗鱼的十个身体全部散开,仿佛一张铺天盖地的丝网,在慕俞的上方笼罩着。 慕俞被困在一方狭小的天地里,危机四伏,一触即发。恍惚间,慕俞觉得它们每一个都长了张令他恨意滔天的脸,似兽非兽,似人非人。它们在他的耳边讪笑着,嘲笑着他的无能。 慕俞的双色异瞳全都变成猩红色,脸上是一种嗜血的快意。九幽弯刀在他的面前旋转成一个圈,速度快得只剩下虚影,不停地砍向这群异兽。幽蓝的海水被鲜血染成了一片赤红色,仿佛烈火蔓延。刹那间,海底似乎变成了无间炼狱。被砍中的异兽化作血雾融入幽蓝的海水中,最终变得不可寻觅。 陵鱼的身体陡然变大,它张着血盆大口,似乎要将慕俞吞噬。慕俞站在它的口中,用九幽弯刀撑在它的上下牙齿之间。正当他与陵鱼僵持间,他的耳边忽然响起一阵悠远清越的笛声,好似清泉击石,又好似雨落林间。带着治愈人心的魔力,让天地刹那间归于安宁。海底的波涛涌动也随之变小,水流逐渐变得轻缓。 是少主!慕俞被这笛音安抚,从躁狂的状态中冷静下来。而令他觉得诧异的是,刚刚的一切仿佛是幻觉,那群异兽依旧在不远处望着他,凶相毕露。而海水依然是一片清澈的幽蓝,并没有满目的血色。 为什么会这样?慕俞退回了礁石之上,冷静思考着眼前的情形。这一切都太不寻常了。他要找的那个人,不可能生活在海中。而这些异兽,更像是他的执念所幻化的心魔。慕俞心里暗自思量着,眼中变得平静无澜。 他盘腿坐在礁石上,屏息凝神打坐,调理内息的同时也在驱逐脑中的杂念。而秦砚初的笛音持续不断地传来,声音时重时缓,仿佛有一种特殊的魔力,在他的周身围了一圈赤幽的光罩,异兽从四面八方涌来,还想攻击他,但它们一触及光罩,便化为虚无。 慕俞明白,定然是少主将灵力附着在笛音之上,隔空在帮他。而他也更加确定,眼前所见皆为幻象。若要完全突破幻境,则要清心静念。 很快海底安静下来,只有游鱼和水草还在无声地浮动着。然而,若是从远处看这边,就会发现,这一方空间是封闭且静止的,所有的一切,都被包裹在一个巨大而透明的圆球中,圆球悬在半空中,像是天外一颗孤独的星辰。 在悬崖之上的铁索桥上,舒清歌与那群人面异兽相对而立,若不是形势太过危急,她其实很想笑。因为眼前的情景实在太过诡异了。 虽然这群异兽都长着一张慕俞的脸,但表情却各不相同。她从未在慕俞脸上看到过这么多生动精彩的表情。其实,还怪有趣的。而它们的身体又好像由不同的动物拼接而来,顶着这张颇有姿色的脸,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她想起刚刚听到的那句话,说这一切都是假的。虽说此事存疑,但是,她的害怕却是真的啊!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头狮身人面兽,看起来还是很吓人。蛇身人面兽和鸟身人面兽则挥动着翅膀盘旋在她的头顶。 这种头上始终悬着一把刀的感觉并不好过。她决定主动出击,试探一下。 舒清歌摘下腕间的一只银色的镯子,镯子在她的手中变成一个灯笼大小的金属圈。这也是她从其他妖那里搜罗来的法器,名为灵珑圈。她将灵珑圈掷向那群异兽,灵珑圈后面像是生出一条银色的长尾一般,飞速击向狮身人面兽。 只见一道银光闪过,狮身人面兽化作碎片,消散在狂风中。舒清歌眼睛一亮,大受鼓舞。她操纵着灵珑圈攻向其他的异兽,兽群忽然变得焦躁起来,沉重纷乱的步伐踏在铁索桥上,整座桥摇摇欲坠。 舒清歌死死抓住旁边的一根铁链,同时不忘控制着灵珑圈的方向。然而,令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被击碎的异兽虽然消失了,但它们身上的某种特征却会出现在马身人面兽的身上。就好比现在,它已经有了马身、鸟翼、蛇尾、虎眸、狼毫、狮头,看着这只看似东拼西凑却格外强大的异兽,舒清歌欲哭无泪。 这极为混搭的异兽她倒是在自己的《乾坤异闻录》中看到过记载,她依稀记得这种马身鸟翼、人面蛇尾的异兽叫做孰熟,只是没想到还真的能亲眼得见。若非在这种生死关头,她真想掏出自己的本本记下这难得的一刻! 加强版的异兽依旧是慕俞的面容,只是脸上挂着诡异的笑。舒清歌已无计可施,它却伸了个懒腰,向舒清歌俯冲而来。 “啊——慕俞饶命饶命饶命啊啊啊!”舒清歌本能地边逃边跪着,充满诚意的嚎叫响彻天地。 舒清歌深刻地觉得,要是这次大难不死,以后对着慕俞那张冰块脸,恐怕会有严重的心理阴影了。 第53章 突破幻境 然而此时的慕俞也并不好过,他虽然模糊地窥得其法,却犹自身不可破。他经年累月下的仇恨已是融入骨血的执念,剪不断理还乱。 包裹着他的海水似乎有着某种魔力,令他越想放下什么,思绪就越是被什么所缠绕。执念不破,幻境不动,那层看似薄如蝉翼的封印始终牢不可破。 忽然熟悉的魔音入耳,正在海底打坐的慕俞恍惚间好像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即便那个声音极为微弱,但他发现那道声音仿佛刺入迷雾的一支利箭,让他从一团乱麻中解脱出来。 他侧耳倾听,感应到上界有一股奇异的灵力波动。除此之外,还有一股似曾相识的气息。他倏忽睁开眼,冲破眼前的桎梏,向着上方飞身而去。就好像戳破了一层脆弱的泡泡,他轻而易举地突破海底的幻境,划过无边虚空,快速上升着。眼前水雾缭绕,只有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异兽孰湖张开巨大的羽翼,朝着舒清歌扑过来。慕俞的那张脸在异兽的头上,扭曲成邪冶的表情。她拼命往前跑着,在她的身后,铁索桥逐渐断裂,细碎的锁链掉入悬崖中。 她只是回头看了一眼,便吓得脸色苍白。眼看着异兽就要将她吞噬,前方是摇摇欲坠的铁索,后面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左右空空再无他路。 “舒清歌!”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舒清歌怀疑自己被吓出幻觉了,不然怎么会听到慕俞的声音。下方分明是一眼望不到底的万丈深渊,那声音也分明属于正在追杀自己的那张可怕的脸,却莫名给舒清歌带来了孤注一掷的勇气。 她眼睛一闭,纵身跃下铁索,向深渊坠去。耳边狂风呼啸,她只觉得自己在不停往下坠落,仿佛永无止境。 恐惧之中睁开眼,舒清歌发现眼前的情景忽然变了,巍巍青山拔地而起,草丛如浪翻滚,幼小的她化作原形穿行在草丛里。身后是紧追不舍的人类。所有的一切都在快速移动着,仿佛不断翻页的书籍。 舒清歌在尖叫着坠落之后,粉身碎骨的痛感并没有袭来,而是感觉落入了一片水池,在穿透如镜般光滑的水面后,她好像陷入一团柔软的棉花中,身不由己地上下漂浮着。 舒清歌和慕俞两人以一上一下的方向,各自行进着,直至同时触及虚空界面,一道银光弥散在视线之中,他们在睁眼的瞬间,看见了彼此。 仿佛倒转的两个世界,在这一刻重叠了。 这时候他们才发现,此前种种皆是幻觉。而他们此刻正从悬崖边往下坠落,在悬崖之下,便是无边大海。海水拍打着悬崖边的礁石,撞击出雪白的浪花。 “啊……”舒清歌乍然看到慕俞的脸,还没走出之前的阴影,吓得完全想不到要控制自己的声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叫。 慕俞再次被魔音贯耳,被刺激得差点身形不稳。不过他反应更为迅猛,施展出灵力对抗着下坠的力度。然而舒清歌太不安分了,他只能不情不愿地接住她,并恶狠狠地警告道:“闭嘴!” 正在此时,赤焱焚天伞飞了过来,白晚晚控制着赤伞的方向,稳稳地接住了下落的两人。 舒清歌看到伞中的白晚晚和秦砚初,才有了如梦初醒的感觉。她激动地一把抱住白晚晚,不住地嘟囔:“晚晚啊,吓死我了。我是真的还活着吗?” “不然你现在是个鬼?”白晚晚没好气道。舒清歌之前大难临头各自飞,自己不计前嫌救了她,居然还不知道感恩! 舒清歌显然还没从那惊心动魄的幻境中回过神来,人也安静了许多,只是抱着自己的腿坐在一边。 白晚晚倒是难得看到她这个样子,有点好奇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不过也不急于一时。她可以肯定,等舒清歌缓过神,一定会主动拉着她说个不停的。毕竟让一个说话本的当哑巴,可太难了。 慕俞看到少主安然无恙,总算放下心来,连带着对白晚晚也态度好了几分。他对着秦砚初拱手施礼道:“多谢少主助我突破幻境。” 秦砚初摇了摇头,温声道:“关键还是在你自己。”他其实可以猜到慕俞在幻境中所经历的事,只是慕俞年纪尚轻,修为尚浅,还需靠他自己多番历练。 慕俞突然想到些什么,一向不过脑子的他习惯了第一时间向秦砚初禀报:“少主,我刚在海中察觉到有些异常,那幻境仿佛在阻止我向某个方向探索。” “是吗?”秦砚初声音低沉,若有所思。 被慕俞这么一提醒,原本半死不活的舒清歌也敏锐地察觉出异样,插话道:“我方才的幻境里,也只是将人往林中逼,似乎并不想让我跳入海中。” “我们还是先回树屋,再从长计议吧。”白晚晚端出师父的架子,发号施令道。 “都听师父的。”秦砚初一秒乖巧道。 慕俞坐在赤焱焚天伞的边缘,打算闭目养神。瞥见舒清歌缩成一团的样子后,觉得她有那么点可怜。这时他突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掏出一张金色的面具,扔给了她。 舒清歌正在神游时,感觉有什么东西砸向了自己,低头一看,顿时有些惊讶。“这不是我的金缕面具吗?怎么会在你那里?” “捡的,不要就扔了。”慕俞冷酷地说完,就坐在旁边闭上了双眼。 当初在醉棠阁,他随手捡到了这张面具,原本是打算还她的。只是后来觉得她实在太烦了,加上各种繁杂之事接踵而来,便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更何况,当时舒清歌在他与柳辞烟对战受伤后,给他喂下灵药一事,他是有知觉的。就当是还她一个人情吧。 舒清歌对于慕俞突然的转性,还在暗自觉得惊悚,不过慕俞却没有跟她解释那么多。两人原本就不对盘,他也没有与她缓和关系的打算。 不过慕俞释放的微小善意,让舒清歌对着他那张脸的心理阴影稍稍淡去了一些。 第54章 猫吃鱼还是猫吃鼠? 舒清歌大概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典型。一看到树屋,她便恢复了生龙活虎,还对着这造型奇特的树屋感叹着造物者的神奇。 白晚晚料想的没错,恢复后的舒清歌将她拉到树屋门口的栏杆旁坐下,将自己的一番历险记添油加醋地描绘了一番,重点突出了自己是如何足智多谋,英勇无畏。 白晚晚打了个哈欠,对舒清歌的鬼话持怀疑态度,毕竟和她的人设严重不符。不过她却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如果说,这幻境像是一面镜子,能照见一个人内心最深的执念,那么自己如果进去,会遇上什么呢?会不会因此触发自己的记忆呢? 想归想,不过她暂时不准备去冒险,毕竟她现在身系两命,要对自己徒儿的安危负责。 大概是感应到她的目光,正在树屋下和慕俞忙着烤鱼的秦砚初回过头望了望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模糊了他宛若精雕细琢的轮廓,有种朦胧而神秘的感觉。 白晚晚的心跳莫名快了一瞬,觉得这情形似曾相识,就好像,在梦中出现过无数次。她连忙甩了甩头,把乱七八糟的想法通通甩开。为人师父,时常梦见自己徒儿,这话说出去成何体统? 舒清歌见白晚晚兀自出神,并没有理会自己,觉得这是对一个优秀说书人的侮辱!她用手在白晚晚眼前晃了晃,凉凉地说道:“你中邪了?自己一个人在摇头晃脑个什么劲呢?” 白晚晚清了清嗓子,故作淡定地总结道:“故事很精彩,但真实性存疑。”说完她站起身,往屋外走去。“我去看看鱼烤好了没。” 秦砚初和慕俞在溪流的不远处,架起了一片火堆,分坐在两边,专注地翻动着手里的鱼。 他们自从来妖市之后都没好好吃过东西。虽说人类的食物对妖族来说并非必要,但谁让白晚晚嘴馋呢?身为二十四孝好徒弟的秦砚初,致力于满足师父的一切需求。他感觉,自己的手艺都在不知不觉中提高了。他翻动着几条鱼,均匀地撒着调料,整个动作行云流水。 勉强也算一起出生入死过,慕俞对白晚晚不再像最初那样充满敌意。只是,他依旧看不惯自家养尊处优的少主鞍前马后地伺候别人。可谁让自家少主满脸写着“我乐意”呢? “少主,我们接下来要怎么离开这里?”玄冥岛与世隔绝,无法和狐族取得联系,若是再遇上什么危险,慕俞担心自己护不住少主。 “办法倒是有,只是需要你的配合。”秦砚初嘴角勾起一抹神秘莫测的笑意,在火光和阳光的映照下,他的面容显得有几分邪肆和不羁。 慕俞一向是对自家少主盲目崇拜,听到他这样说,便放下心来。 过了一会儿,余光瞥见白晚晚走过来,秦砚初立马换上一副乖顺的表情。慕俞在心里感慨,原来自家少主还是个变脸高手。 白晚晚刚坐下,一只烤好的鱼恰到好处地递了过来,香味扑鼻,色泽诱人。之前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才觉得饥肠辘辘。她咬了一口,吃得吧唧吧唧的,愉悦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秦砚初随意地坐在一棵树下,一只手撑在膝盖上,托着脑袋歪头看向白晚晚,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舒清歌一个人在屋里有些无聊,于是努力说服自己,克服对慕俞那张脸的恐惧,也走了过来。一来就看见秦少主这副不值钱的样子。要不是她看过白晚晚的原形,她都要怀疑,他们的身份反了,白晚晚才是那迷惑众生的狐妖。 舒清歌贴着白晚晚坐着。看白晚晚吃得正香,她不由得咽了咽口水。知道白晚晚护食得紧,她又不敢让秦砚初伺候自己,于是她试探地向慕俞手上的烤鱼靠了过去。 或许是慕俞瞟过来的眼神没了以往的凉飕飕,舒清歌不自觉地飘了起来:“这条鱼好大呀,你吃得完吗?” 慕俞看着舒清歌的眼睛,没来由地说:“你不是见过么?” “什么?”舒清歌有点跟不上他的脑回路。 “我的原形。”慕俞淡淡道。 “噗……”白晚晚笑了出来。这两人凑在一起总是那么有意思,差点忘了他们是天敌。“所以你叫慕俞是因为喜欢吃鱼吗?” 秦砚初也笑着摇了摇头。眼看着慕俞的脸色一僵,他对白晚晚说道:“慕俞的名字是我替他取的,是希望他做个快乐的妖的意思。” 舒清歌一噎,暗叹自己真是饿昏了头,居然企图跟一只猫抢鱼吃,虎口夺食也不过如此。 她默默坐回一边,看看不远处奔流的溪水,又望望奇形怪状的树,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她在心里无声叹气:罢了罢了,忍饥挨饿是一只鼠的宿命。 一条烤鱼挡住了她观赏美景的视线。舒清歌抬头,看到了站在了她身边的慕俞。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似乎没那么可怕了。 慕俞有些别扭的声音传了过来:“给你了,我不爱吃鱼了。” “你爱吃什么我下次带给你吃!”舒清歌的嘴角瞬间一弯,高兴道。 慕俞坐了回去,诚心诚意地回忆着:“还是猫的时候,吃老鼠比较多。” 舒清歌浑身一抖,盯着手里的烤鱼不知是该吃还是不该吃:难不成他是要把她养肥了吃! 秦砚初将手上剩下的一条烤鱼递给慕俞,出面调和两人的气氛:“话说一半容易把人吓死,他化形之后就再也不吃老鼠了。” “真的?”舒清歌眼睛转来转去,带着怀疑的眼神。 慕俞啃着少主给的烤鱼心情不错,亲自解答了舒清歌的疑问:“嗯,吃腻了。” “……”舒清歌投去一个“谢谢你啊”的眼神,心中无语地想,您该不会看着我想吐吧。 秦砚初对刚刚与慕俞商定的方案有些担忧:慕俞这人,虽然没去做杀手,但却是个聊天杀手。派他出面是不得已的办法,但愿不要生出乱子才好。 第55章 再起波澜 几人吃饱喝足之后,开始商量如何出去的事。没想到是一向寡言的慕俞先开口。 “原本满月之后混沌海处于动荡之中,无法使用避水珠。但是如今幽屏山的封印被加固了,海中会处于一段短暂的平静中。我们可以尝试借助避水珠渡海。”慕俞这话说得一板一眼的,好像在背书一样。他看了一眼秦砚初,秦砚初微微点了点头。 事实上,这是秦砚初和他商量好的说辞。 在刚刚白晚晚过来之前,秦砚初和他分析幻境的情景。“离渊幻境乃是鲛人一族的入口。但这个入口通常是飘忽不定的。如今你们遇上了,意味着我们想要渡过混沌海,必然会遇上鲛人族。” “那我们是否可以与那鲛人族商量,让他们助我们离开?”慕俞问道。鲛人一向生活在海中,出海之事应该易如反掌。 秦砚初有些迟疑地说:“我与那鲛人族,有些许旧怨……” 他将事情三言两语简短地告诉慕俞,慕俞听完表情有点复杂。 “如今幻境已破,短时间内不会再开启。但起码我们知道了入口的位置。所以,到时候可能需要由你出面了。”秦砚初信任的目光投向慕俞。 慕俞此刻回想着他和少主商议之事,其实也没有把握。但对于少主的命令,他一定会竭尽全力去达成。 “那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出发吧。”一心想要离开的白晚晚并没有注意到异样。 几人走向回风崖旁边的海域,此刻海面看上去风平浪静。慕俞取出避水珠,扔入海水中。避水珠遇水自动膨胀,变成一个巨大的琉璃球。他们先后跳入避水珠中。 避水珠破开浅层的海水,向着更深处沉去。海水由浅变深,所能见到的海底世界也更为丰富。光束投下来,珊瑚与水母将深邃如夜空的海底点亮,让他们见识了什么叫五彩斑斓的黑。 白晚晚之前见过一次,也不觉得新鲜。舒清歌却是第一次近距离地接触海底世界,惊得“哇”出声来。舒清歌撇撇嘴说道:“晚晚,你这么淡定,会显得我很没见识。” “放心,我第一次见的时候,跟你一样没见识。”白晚晚没好气地说。 “避水珠只有鲛人族才有,他们避世而居连入口都鲜有人知,你是怎么得来的?”大概是一鱼之恩让舒清歌觉得她和慕俞的关系拉近了少许,她忍不住对慕俞八卦道。 慕俞沉默了一会儿,一言难尽的目光瞄向了白晚晚,欲言又止。 舒清歌不明所以地跟着看了过去,满头问号。 白晚晚此刻正在无聊地数鱼,莫名觉得身后的空气仿佛凝滞了。她转身一抬眼,看他们都目光怪异地看着自己,一脸懵逼。 秦砚初咳了一声,慕俞不情不愿地开口:“坑蒙拐骗来的。” “咳。”白晚晚一噎,慕俞还有坑蒙拐骗的时候?她一巴掌拍上慕俞的肩膀,“行啊你,还有这种能力呢,没看出来啊。” 慕俞给了她一个白眼,便走到一边,不再理她了。 白晚晚好无辜,身体转向了秦砚初的方向,无语地问:“他是不是给了我一个白眼?” 秦砚初微笑道:“他眼里进沙子了。” 白晚晚狐疑地看了一眼慕俞,确定道:“他没有!” 慕俞满脸不爽,但还是配合地将舒清歌拉到自己面前,凶巴巴地说道:“你,给我吹一下。” “啊?”舒清歌突然被慕俞一拽,近距离正面直视着他的脸,心里的冲击无比大。虽然觉得此事莫名其妙,但她只能履行一个工具人的使命,在他凶巴巴的目光中疑惑且乖巧地撅起了嘴。可她又实在不敢直视他的脸,只能闭着眼凑近了他。 她内心好崩溃,她怎么觉得这里是不是有条链子缠上了她,是那看不见的食物链。 一个巨大的浪潮席卷而来,避水珠随着海浪翻滚,里面天旋地转。 白晚晚觉得自己要被撞得眼冒金星了!秦砚初第一时间去拽白晚晚,却不是去扶她,而是好不要脸地一大只挂在她身上,嘴里还嘟囔着:“师父,我好害怕……” 在一片兵荒马乱中,某个角落似乎响起了一声小小的“唔”,空气中仿佛升腾起温热的气息。 “啊啊啊啊啊对不起!”舒清歌慌乱尖叫着。 几乎同一时间,秦砚初看到白晚晚的眼睛和嘴一齐变圆了,明显是见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场景。他顺着白晚晚两眼放光的方向望过去,只见舒清歌一把将慕俞推开,两个人的脸熟得很是透彻。 舒清歌惊慌失措地捂着自己的嘴退到避水珠的边缘,若不是避水珠外退无可退,她怕是早就没影儿了。 慕俞则伸手抚了抚自己的眼皮,陷入了久久的沉默。然而避水珠的迷之蛇形走位却暴露着他不淡定的内心。 白晚晚觉得自己晃得脑袋都快晕了。好不容易稍微稳定下来,避水珠内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白晚晚凑近秦砚初耳边,低声问:“刚刚不是说海水会短暂地进入平静期吗?这避水珠……也能翻?” 秦砚初分析道:“这取决于掌控者的心境,只能说明刚刚慕俞心境不稳。” “我就说他心虚。”白晚晚严肃点头,内心却在疯狂八卦:惊天大瓜啊,那岂不就是在舒清歌给慕俞吹眼睛的时候?这小子!看来也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淡定嘛! 白晚晚挪到舒清歌身边,还没开口,就见她捂住自己的双耳,鬼吼鬼叫道:“啊啊啊,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发生!” 慕俞原本走过来想说点什么,看到她这个样子,又咽了回去。 避水珠平稳地在海底穿行了一段时间,突然间,好似被卷入了一个漩涡中。它不再往前浮动,反而不停地在原地打转。 “慕俞,你还没淡定下来吗?”白晚晚急声问道。 “不是我……”慕俞话还没说完,就感觉汹涌的波涛从四面八方拍打着避水珠。 整个避水珠承受着巨大的冲击力,湍急的海浪紧紧地裹着它。视野之内一片混乱。 第56章 深海有鲛人 慕俞率先反应过来,立马旋身而起,继而两腿交握坐在避水珠正中,同时闭目敛神,用灵力抵抗着这波强大的侵袭。 “这珠子牢不牢固啊?有没有可能会碎掉啊?”舒清歌无法保持身体的平衡,左摇右晃战战兢兢地问道。 白晚晚紧紧抓住自家徒儿,好稳住自己的身形。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遇见徒儿之后,有他在身边就莫名很有安全感。明明他都算得上行走的活靶子了,却还是让她忍不住想依靠。 “我们应该是遇到急流了。大家尽量分开而坐,凝神调息。”秦砚初半拥着白晚晚,声音很是镇定。 不是,说好的短暂的平静期,真的就这么短暂的吗?白晚晚已经无力吐槽了。她只能放开徒儿的手臂,在一旁打坐。 秦砚初看着自己骤然空了的怀抱,似乎,还有些遗憾?他凝神侧耳倾听,依稀有微弱的声息传来。看来,离鲛人族的入口很近了。 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之下,他们渡过了最为凶险的海域。然而还没松口气,避水珠突然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四人不约而同地睁开了眼。 “这避水珠到底有没有用啊?慕俞你是不是被人黑吃黑,拿到假货了?”白晚晚要抓狂了!这体验感也太差了,还不能给差评。话说回来,上次来的时候怎么就没这么波折呢? “是谁在诋毁我族圣物避水珠?”一道清澈透亮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在触碰到避水珠之后,声音无限放大,几人感觉耳朵要被震聋了。还是秦砚初眼疾手快地划出了一道结界阻挡了这波声浪,才保住了大家的耳朵。 眼前好似一团白雾散去,他们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他们来到了一座水下宫殿的门口。 宫殿高高耸立,外壁是银白色的,雕栏画栋,无比精巧,连窗户都是用玉石雕刻而成。 然而此刻大家都无心欣赏眼前建筑的瑰丽壮观。因为,在他们的面前,站了一排身披银色盔甲的卫兵,他们的头上都顶着奇奇怪怪的角,长得似人非人的。而站在中间的,是一个美得雌雄莫辨的少年,他的下半身是一条晶莹剔透的鱼尾,泛着莹润的白光。想必刚刚的声音就是他发出来的。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虾兵蟹将?”白晚晚没少看话本,也听过不少次说书,早就听说过,在深海中生活着龙族、鲛人族以及鱼虾蟹贝之类化成的人,看那少年的样子,应该是鲛人族了。啧啧,果然不愧是靠美貌而着称的种族啊。 盯着少年欣赏了一会儿,白晚晚突然想起,刚刚慕俞说,那避水珠是从鲛人族手里坑蒙拐骗来的。坏菜了!不会是被人找上门算账了吧? 舒清歌看着对面人多势众,不敢开口,只敢暗自思忖:这感觉似曾相识呀。莫非之前的幻境就是鲛人族布下的?她想起自己收藏的《乾坤异闻录》上对于鲛人族的记载,鲛人族水居如鱼,其眼能泣珠。只是他们的居处十分神秘,入口更是飘忽不定,他们这算是误打误撞?这么说来,之前的幻境大概就是为了阻止她找到这里? 秦砚初环顾了一圈对面的那群人,还好,都是生面孔,于是暗暗放下心来。他和慕俞对视了一眼,示意慕俞按计划行事。慕俞点了点头。 “哼,我还当是谁在大放厥词呢?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妖!”貌美少年斜睨着避水珠中的四人,颇为傲娇地说道。 “误会误会。避水珠此等神物,哪是我等能亵渎的。”白晚晚一向能屈能伸,立马狗腿地滑跪。 “你们不配有避水珠。”少年说完,织锦长袖一挥,避水珠便缩回到原本小巧玲珑的模样,升到了白晚晚几人的头顶上。头上仿佛悬了一轮圆月,清辉遍洒。 在避水珠的照拂下,他们还是能自如地呼吸。可是这海底凶险,没有了避水珠,他们该如何渡海?白晚晚心里盘算着,不知道还有没有可能再坑骗回来。 少年大概很久没碰见外人了,这会儿并不急着驱赶他们。“你们是何人?为何会有我族避水珠!莫非是偷来的?”少年走到他们面前来,他的护卫们想跟上,他挥了挥手,阻止了他们。 慕俞走上前,按照秦砚初的嘱托,彬彬有礼地说道:“我们无意中拾到这避水珠,知道它对鲛人族的重要性,特来归还。” 那年轻人很是狐疑,明亮如夜明珠的眼睛在他们身上扫视:“捡的?” 慕俞面不改色:“捡的。” 后面舒清歌和白晚晚悄悄咬耳朵:“这慕俞居然还能有这么有礼貌的时候?” 白晚晚则在扼腕叹息:“这好好的宝贝,都到手了,怎么就给还回去了呢?” 秦砚初看着眼前还有些稚气的少年,猜测他的修为应该不足千年。如果他没猜错,这少年应该是鲛人族的三少主。眼前的情况比他预测的要好,现在最重要的是速战速决。不然,遇上故人怕是不好收场。 显然那少年虽然看起来嚣张跋扈,但并不是没脑子,他继续追问道:“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来这儿就是为了归还避水珠?” 好在说辞早就被秦砚初算好,慕俞此刻只需复述出秦砚初交给他的话就好:“不瞒您说,我们确实是被困在了海上,不知为何触动了幻境,这才无意中得知了这个入口。如今冒险前往,也是为了自救。” “咦,这什么时候商量好的剧本?”舒清歌害怕被听见,改为和白晚晚密语传音。 白晚晚下意识摇了摇头,然后反应过来,也对她密语传音道:“以我对他那木鱼脑袋的了解,这主意不像是他想的。”白晚晚将目光投向在一旁静静看戏的秦砚初身上,换来秦砚初疑惑的眼神。 白晚晚摸着下巴,在心里嘀咕起来:话又说回来,徒儿最近的智商似乎不断见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晃了晃脑袋,想不通就决定不再去想。反正徒儿总不会对自己不利的吧。 第57章 离开妖市 “我就说,谁会得了这种好东西居然舍得主动来归还?二姐的避水珠当初可就是被个奸诈狡猾的女妖骗走的。你们妖族最是诡计多端了,我才不会再上当了。”少年晃动着自己银白的鱼尾,语调微微上扬。 白晚晚眼珠一转,笑眯眯道:“你的尾巴好漂亮呀。你这么好看,我们怎么舍得骗你呢?” “你这小妖倒是很会说话。”少年的心情明显愉悦起来,他游过去围着他们颇为好奇地打量了几圈儿,脆生生地问道,“你们从哪找来的?” “玄冥岛。”慕俞镇定回答。 他的话音刚落,所有的卫兵都面色不善地朝他们望了过来。舒清歌吓得往后退了几步。白晚晚也敏锐地感觉到了不对劲,她拉了拉秦砚初的袖子,眼睛扑闪扑闪的。 “玄冥岛?”少年虽然也变了脸色,但眼中却比别人多了分莹亮,他朗声问,“你们是从兰烬妖市来的?” 秦砚初安抚性地拍了拍白晚晚的手,站出来半真半假地说:“我们也是受了无妄之灾,从兰烬妖市逃出来的,没想到在海上又遇上了风暴,因此迷失了方向。我们无意叨扰,只想来求条生路。” 大海茫茫无边,一旦在海上迷失方向,加上混沌海情况复杂,常有险境,纵使是修炼千年的大妖也不敢随意造次,这种理由最能被人理解。 少年却抓住了他话中的漏洞,道:“说得轻巧,嘴上说来归还避水珠,又想要从海里出去。这避水珠本就是我族之物,你们是想让我们白白帮你们咯?” 白晚晚看不下去了,秦砚初她可以欺负,别人可不行!“我说,小兄弟,我们有一个发财的机会特意来告诉你们的,你最好客气一点。” “哦?我还以为是你们在求我。”少年也不甘落于下风。 “我们需要帮助不假,但做买卖讲究互惠互利嘛。你不想白白帮我们,我们同样不想欠你人情。”白晚晚走到少年的面前,扬起一张肆意张扬的笑脸,眉眼间顾盼生辉。 少年对这嘴甜的小妖印象还不错。他矜持道:“你有什么想法?” “如果我猜得不错,你们很讨厌被外族的人打扰,所以才设下离渊幻境?”白晚晚虽说是猜,眼神却很是笃定。 少年迟疑了一会儿,最终点了点头。关于外患的问题,一直的鲛人族的心病。要是这小妖真有办法解决,那他就是族内的头等功臣了。以后就再也不用担心总是被二姐压一头。 “既然改变不了外界,那不如转化为机遇。每个月来往玄冥岛的妖不计其数,这些妖或多或少都身负一些奇珍异宝。而总会有一些妖跟我们一样,来不及离开,不就成了待宰的羔羊吗?与其被动防御不如主动出击。到时候再散播点谣言,说混沌海上有仙药,有助于妖族提升修为,得道成仙,多的是妖族前赴后继自投罗网。”白晚晚眼黑心黑,一肚子坏水,说起损招来滔滔不绝。 舒清歌听着听着觉得有些耳熟,这不就是狐族少主九尾灵力传言的变种吗?她扶额苦笑,这白晚晚还真会活学活用。 秦砚初一双星星眼看着白晚晚,满脸都是“我师父真厉害”。 白晚晚接收到徒儿的隔空表扬,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慕俞一脸的不忍直视。他望了望头顶的避水珠,心想,怪不得能将这东西坑蒙拐骗到手。 少年的眼神果然在白晚晚的出谋划策的讲述中越来越亮。他抬了抬下巴,对白晚晚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白晚晚。”白晚晚微微笑道。 “哦,我叫寒听,我有点喜欢你,允许你跟我做个朋友。”寒听摇了摇尾巴,围着白晚晚转了个圈,表达着他的友好。 见白晚晚与对方聊得越来越投机,秦砚初走上前,拦在白晚晚面前。他适时地出言道:“这次实属唐突,我们知道鲛人族的规矩,不便久留。所以也确实是准备归还这颗避水珠,以换取鲛人族的传输阵一用。” 白晚晚呲出她的两颗小兔牙,附和道:“嗯嗯,就当是我给你出主意的报酬嘛。” “三少主……”一旁的护卫欲言又止地提醒少年。 寒听伸手打断他:“我自有分寸。”他望了白晚晚他们一眼,果断道:“行,成交。” “原来你也是少主?怪不得如此开明聪慧、气质非凡!”白晚晚赶紧溜须拍马,心里却想:看来少主都很好哄么。 寒听很是敏锐:“也?” 白晚晚来了底气:“哈哈,在下不才,正是某一位少主的师父。” 寒听惊讶之后又略微点点头:“嗯,怪不得你有如此才智。” 这时突然从旁边小跑出来盯着蟹壳的侍卫,他俯首向寒听汇报:“二公主听说离渊幻境有异常,在赶来的路上了。” “她来了不知道得乱成什么样。”寒听皱眉,对白晚晚等人示意,“避水珠留下,我送你们离开。不过我们鲛人族的九曲传送阵可通向各方海域,却不可对外示人。我倒是有个简单粗暴的主意,只需你们委屈一下。” 白晚晚突然感到手腕一紧,是秦砚初拽着自己想要尽快离开,他沉稳的声音里带了几分焦急,对那少年道:“无碍。” 寒听看了秦砚初一眼,虽有探究之意却并未多言。他收回避水珠,然后走到一直默默缩在一旁的舒清歌身边,手起刀落,一个手刀下去将舒清歌劈晕。剩下的几人惊呆在当场,他抬头解释道:“时间紧急,一切从简,暂无他法。” 这,是直接将人劈晕丢到九曲传送阵去,倒也真是:简单粗暴。 白晚晚刚要竖起大拇指,就听到一声“得罪了”,然后就后颈一痛,眼前一黑,不省人事了。 送走几人之后,白晚晚听不到的地方,寒听盯着那颗避水珠自言自语:“咦,这颗避水珠,好像是二姐丢的那颗?” 他盯着白晚晚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第58章 浮烟镇 等众人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发现他们正摔在一艘渔船上。眼前是望不到边际的汪洋大海。船身在海浪的击打下摇摇晃晃的,海和天仿佛连在了一起。 几人都掉在船尾,姿势有些狼狈。而此刻在海上也不辨方位,他们面对这情形,面面相觑。 “这九曲传输阵这么随意的吗?这万一没有这艘船,我们岂不是要葬身大海?”白晚晚捂着自己摔得生疼的屁股,忍不住吐槽。“还是说他们连人带船一起丢进去的?那倒是挺周到……” “海底有船吗?”慕俞保持冷静地接话道。 秦砚初的声音紧接着响起:“九曲传送阵是鲛人族的机密,不会让我们看出门道的。” “我们这算是,出来了吗?”舒清歌坐在地上,四处望了望,也没看到有什么标志性的东西,无法明确他们现在的方位。 慕俞起身往船的前方走去,见这艘船上只有一个老渔夫正在撑船。老渔夫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到船上骤然出现的陌生人,脸色大骇。“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我的船上?” 做他们这一行的,也算是出生入死浪里淘金。常年在海上飘荡,神神鬼鬼的故事也听了不少。加上这凭空出现的几个人都相貌不凡,曾经听说过的各种志怪传奇在他脑海里打转,他已经快被自己的脑补吓死了。 “我……”慕俞刚开口,便被紧随其后的舒清歌打断了。 舒清歌是知道慕俞这张冷冰冰的嘴说不出什么好话的。她悄悄施了个障眼法,让他们几人的衣服看起来是湿漉漉的,然后酝酿出一副可怜楚楚的样子,对着老渔夫声具泪下道:“老人家您有所不知,我们兄妹几人原本是乘船出海探亲的,结果遇上了一群海盗,把我们的船抢了不说,还想把我们姐妹俩给……” 舒清歌说到这里适时地停下,营造出一种欲说还休的效果,同时也让这说辞听起来更可信。果然见老渔夫面露同情,眼中还有几分义愤填膺。 看得出老渔夫是个正派的人,她不动声色地接着说道:“幸好哥哥们带着我们跳海,我们一路不停地往前游,才逃过一劫。好不容易看到您的船,才想着上来休息一下。冒昧打扰,实在是被逼无奈呀。” 白晚晚和秦砚初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惊叹。不愧是话本大手,编个故事信手拈来。而慕俞则觉得,以后对舒清歌要更加防备了,简直是谎话连篇! 老渔夫听见他们也只是普通人,顿时松了口气。又听得他们凄惨的遭遇,长长地叹了口气。他长得慈眉善目的,此刻忙说:“不打紧不打紧,你们就先在船上休息吧。我也准备返回岸边了。” “老人家,这里是何处?又要去哪里呀?”见舒清歌已经把话铺垫了,白晚晚问出了她最关心的问题。 “这里是沉碧海,我每天天不亮就会出海打渔,然后运往岸边最近的镇子浮烟镇上卖。可惜今天遇到了点风浪,才耽搁了些时间。”老渔夫年纪大了,说话有些慢,但撑船的动作还是极为娴熟。 秦砚初示意慕俞取出一袋夜明珠,然后递到老渔夫的面前,彬彬有礼地说道:“老人家,多谢你帮了我们。我们流落至此,身无长物,还请不要嫌弃。” 老渔夫一看这夜明珠,便知不是俗物,连连摆手拒绝。但最终拗不过众人的热情相劝,收下了这袋珠子。 他们很快到了浮烟镇,和老渔夫告别之后,看到眼前熙熙攘攘往来不绝的人群,终于有了重回人间的感觉。 浮烟镇位处中州大陆的东南沿海,与玄冥岛隔着沉碧海和混沌海。镇上的人以捕鱼为生,同时这里也是往来商贸的重要中转点,故而街市比较繁华。 白晚晚和舒清歌对于凡间并不陌生,白晚晚有事没事总爱往凡人堆里跑,而舒清歌也时常在凡间的酒楼里说书。人类新奇有趣的东西太多了,远比妖界热闹。而今妖族和人族往来也更为频繁,只要不伤害人类,妖族也是能与人族共存的。 他们一行人走在大街上,出色的外形格外醒目。街市两旁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摊子,叫卖声和交谈声不绝于耳,引得白晚晚左顾右盼,拉着舒清歌什么都想去凑热闹。 慕俞看到初入妖市的情景再次上演,顿感一阵头疼。秦砚初却没有半分不耐烦,他嘴角噙着一丝淡笑,看着白晚晚像个忙碌的蝴蝶转来转去,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怀恋。 忽然,一个书摊吸引了白晚晚的注意。只见书摊前面,挂着一块红边黄底的粗布,上面用大大的黑字写着“最新畅销话本:狐族少主系列”。她转身看了一眼自家徒儿,打趣道:“徒儿,没想到你都这么出名了,我们去看看。” 舒清歌有种不好的预感,有点想掉头就走,但还是被白晚晚拉着走了上前。 老板见有客人上门,连忙热情地招揽生意。“几位来瞧一瞧呀,我这都是近来各大城中最火的话本,一向是有市无价。剩下的这些都是孤本,卖完就没有了。” 白晚晚拿起一本看着,只见封面上写着《妖界生死恋:狐族少主狠狠爱》,看得她的眼角一抽。又拿起一本,书名稍微正常了一点,《狐族少主历劫记》。她又连接翻了好几本,作者无一例外都标着“山底洞人”。 白晚晚盯着这个名字若有所思,然后将怀疑的目光投向舒清歌。舒清歌望天望地,就是不敢跟她对视。于是白晚晚更加确定了。 秦砚初和慕俞也看到了这些话本。不过秦砚初心态很好,他仿佛事不关己,还随意拿起一本看得津津有味。慕俞则出奇地愤怒。自家少主的名声都被败坏了,他真想把这些书全买来然后烧掉! 白晚晚把舒清歌拉到一边,然后压低了声音说:“赚了不少吧?” “你说什么啊?”舒清歌装傻。 “分我一半,不然我就告诉慕俞这些书都是你写的。”白晚晚冷酷道。 第59章 守株待兔 舒清歌与白晚晚对峙了一会儿,然后偷偷瞥了一眼全身冒着寒气的慕俞,心不甘情不愿地掏出一袋银子递给白晚晚。“我就没见过比你更黑心的小白兔。” 白晚晚嘿嘿一笑道:“彼此彼此,我也没见过比你更胆大妄为的胆小鬼。” 成功打劫了一笔的白晚晚大手一挥,很豪气地指着镇上最大的酒楼说道:“我请大家去吃大餐。”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进了满月楼。 满月楼分上下两层,一楼是普通的方桌,中间架了个戏台,店家为了招揽生意,时不时会有各种表演,吹拉弹唱,形式不一。二楼则有开窗的包厢,往下看正好可以看到戏台。 今天表演的是一位说书的老先生。他讲的故事都是妖界异闻,而人都有猎奇性,对他的话本都很感兴趣。 “哟,跟你还是同行呢!”白晚晚边吃着餐前小菜,边揶揄地看向舒清歌。 “我可是望月城十大说书人魁首,一般人我是不放在眼里的。”舒清歌抿了一口小酒,颇为自豪。 慕俞正襟危坐着,闻言冷冷瞥过一眼:“你就是靠着我们少主发家的?” 舒清歌秒怂,想着擒贼先擒王,先得把秦砚初搞定,那慕俞也不好多说什么了。于是他举着一杯酒对秦砚初道:“秦少主,您大人有大量,是我年少无知,是我贪婪无度,您就别和我计较了。我先干为敬。”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舒姑娘,我师父说,你是我小师叔,此等小事就无需介怀了。”秦砚初颇为大度地笑了笑。 “嗯?小师叔?”舒清歌一头雾水。怎么没人通知她这件事? 白晚晚搭上她的手臂,对她密语传音:“在妖市的时候,我不是说帮你搞定慕俞,你陪我去九黎吗?现在你是他少主的小师叔,谅他也不敢拿你怎么样。” 舒清歌在心里对白晚晚竖起了一个大拇指。高还是你白晚晚高呀。有了新身份的舒清歌,觉得暂时可以在慕俞面前挺直腰杆了。 慕俞看着这两人狐假虎威狼狈为奸的样子就一阵气闷,却又无可奈何。自家尊贵无比的少主,平白无故就矮了一辈,说出去简直丢人! 秦砚初则埋头点菜,给白晚晚点了一堆大鱼大肉。白晚晚一看,都是自己爱吃的,她再次感慨自家徒儿太贴心了。 此刻已过晌午,人不算太多。他们选了个二楼安静的包厢,边等着上菜边听着楼下的说书先生的表演。 “今天我们要说的,是狐族少主大战群妖的故事。传说海外有神岛,与世隔绝。岛上有美玉金银无数,奇花异草更是遍地都是……”说书先生刚说完一段妖王争霸的故事,喝了一口清茶,然后重重拍了一下桌上的醒木,开始说新的故事。 白晚晚他们刚听了个开头,就齐刷刷转头看向秦砚初。这真是,人不在江湖,但江湖处处有他的传说。秦砚初无辜地摸了摸鼻子,也很是无奈。 “徒儿,我们此番行走人间,定要低调行事。谁也不知道在哪里就潜伏着不明妖物,等着把你抓到手呢。这妖啊,太出名了也不好。”白晚晚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对秦砚初说。 “有师父在身边,我什么都不怕。”秦砚初坐在白晚晚的对面,他扬起一脸灿烂的笑,满怀信任的眼神看向白晚晚。 白晚晚被看得有些心虚。先不说她接近秦砚初本就不怀好意,就说她那点修为,放眼妖界,完全不够看啊。这突如其来的危机感是怎么回事?莫非收了个徒弟,还要被劝学了? 楼下的说书先生的故事经过一系列铺垫,终于发展到高潮:“前面说到,这狐族少主出生时便自带九尾灵力,于是便成了众妖争夺的对象。满月之夜,在神塔之中,群妖围剿狐族少主。那一晚,天地变色,雷霆万里。双方发生了激烈的争斗,死伤无数。浓重的血腥味道和强烈的杀戮气息引发了山神的不满,山神大怒,降下了天罚,摧毁了神塔……” “那狐族少主呢?还活着吗?”楼下有几个女子坐在一桌,她们都听得入了迷,有一个紫衣女子忍不住问道。 “狐族少主那么厉害,肯定不会那么容易有事吧?”有一个少年站起来,满脸的激动,俨然是狐族少主的追随者。 堂前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可见狐族少主的故事还是很深入人心的。但没有一个人觉得,这世上有妖是多么匪夷所思的事情。看来妖族的洗脑还是很成功的。 说书先生见大家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便慢悠悠地再度开口:“在神塔倒塌之前,狐族少主逃离了神塔。但是,在那晚过后,再也没有人见过他。妖界有传言称,狐族少主已经葬身海底。也有人说,他渡劫成功,已经飞升了。” 大家听完一阵沉默,半晌回不过神。 舒清歌率先开口:“这人间的话本都这么离谱的吗?” 白晚晚托着下巴思考道:“这说书先生虽然所说的和事实大相径庭,但有一些细节,若非和妖族有过接触,是不可能知道的。” “那个人……”秦砚初往楼下望去,发现在戏台不远处,坐着一个眉目周正的中年男人,隐隐有些眼熟。之前他背对着他们,所以并没有注意到。 慕俞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有些讶然道:“那个人不是在濯雪塔围剿我们的吗?我记得,他在众妖群龙无首的时候,提醒大家先把少主抓到手,再行定夺。” “这说书先生会不会和他有关?”白晚晚猜测道。 “那他的目的是什么?想守株待兔,然后引蛇出洞?”舒清歌下意识地接道,随即反应过来,对秦砚初赔笑道,“少主,我没有说您是蛇的意思,哦,也没说您是兔子。” 白晚晚立马不满地拍桌叫道:“兔子有什么不好,兔子招你惹你了?” “无妨。兔子很可爱。”秦砚初轻声笑了笑,然后将目光投向楼下,眼中蕴着深沉的光芒,“想要知道他想干什么,跟着他就好了。” 第60章 玩物丧志 过了没多久,楼下说书先生结束了今天的表演,在领了掌柜给他的银子之后,笑容满面地走出了满月楼。 很快,那中年男子喝完杯中最后一口酒,放下一枚碎银,也走了出去。 秦砚初示意慕俞跟着他去看看,然后气定神闲地喝着清茶。 慕俞敛了气息,悄声跟着那两人拐进一条隐秘的小巷,暗中观察。 这边他们点的菜接二连三送了过来,白晚晚和舒清歌很快就沉浸在美味佳肴中,吃得不亦乐乎。 秦砚初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然后在白晚晚伸手来拿酒壶的时候,按住了她的手。他用着温和但不容商量的语气说:“师父,你酒量浅,不可贪杯。” 白晚晚看着徒儿坚决的目光,又想起自己酒后失德的窘迫和尴尬,只好遗憾地收回手。还假模假样地对着舒清歌唉声叹气:“清歌啊,这有了徒弟也不好,太不自由了。” 吃瓜看戏的舒清歌暗自腹诽,他们到底谁是师父谁是徒弟呀?这白晚晚看起来被秦少主吃得死死的呀?不过看她似乎也乐在其中的样子,她还能说什么呢? 不过这都是好素材,等吃完饭赶紧记上。舒清歌在心里为自己的敬业竖了个大拇指。 慕俞很快就回来了。他刚坐下,便开口道:“少主,那人给了说书先生一锭银子,然后让他明天同一时间过来,继续说同样的故事。我感受了一下他们身上的气息,那说书先生应该就是个凡人,而那个男妖,很有可能来自狼族。” “狼族?那不就是狼王的手下?”白晚晚举着一个鸡腿,惊得忘了咬。“那狼王还真是够执着的。现在的一方霸主都这么不思进取,只想着走捷径的吗?” “晚晚,狼王是不是真的如传闻般凶神恶煞?”实不相瞒,嗅到了危险气息的舒清歌本能地又想开溜。 “修为挺强大的,就是脑子不太好使。”白晚晚客观评价道。猜到了舒清歌心思,她又放缓了语气。“放心,我们绝不往枪口上撞,没那么容易落到狼王手里。” 秦砚初看向慕俞:“你知道他去了哪里吗?” 慕俞回道:“我在他身上下了一道追踪符,可以准确掌握他的行踪。” 秦砚初点了点头,然后对白晚晚说:“师父,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白晚晚有些泄气地说:“我们现在手上空有手帕和木簪,却没有进一步的线索,也不知道怎么去往九黎呀。” 舒清歌摊摊手:“我也爱莫能助。我的宝录上对于九黎方位的记载也语焉不详的,我们总不能无头苍蝇似的乱撞吧。” 秦砚初沉吟片刻,然后抬起头来,缓慢说道:“有个笨办法,或许可以试试。” “什么办法?”白晚晚眼睛一亮。反正现在也毫无头绪,总归什么都可以试一下,也能碰碰运气。 “狼族既然可以守株待兔,我们也可以。”在大家疑惑的眼神下,秦砚初解释道,“这里是离妖市最近的城镇,如果那个拥有木簪的女妖也去了妖市,那么出来后,很有可能会来这里。就看我们有没有足够吸引她的东西,让她主动来找我们了。” “嗯?有道理哎。我们待会就到处逛逛,看看街上都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然后想想怎么把人吸引过来。”白晚晚眉开眼笑道。 吃饱喝足,白晚晚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临下楼前,白晚晚将木簪插在了发髻上,然后将印有九黎图腾的手帕系在了腰间显眼的位置,想着万一能遇上人最好。 想了想,她又找到一个卖面具的摊子,给秦砚初买了一个兔子形状的面具。 “徒儿,为师想了下,虽然你额间的流火印消失了,但见过你样貌的妖也不在少数,你戴着这面具,以确保万无一失。”白晚晚语重心长道。 “还是师父想得周到。”秦砚初接过面具,欣喜地戴上,然后睁着一对无辜的大眼睛望着白晚晚,嘴角挂着一丝纯良的浅笑,白晚晚觉得,自己要被徒儿萌化了! 慕俞看到自家少主的俊脸顶着一张软萌的兔子面具,觉得有些一言难尽。 舒清歌则觉得白晚晚是在夹带私货,给徒弟打上自己的烙印。啧啧,心机黑心兔!这个互动也要记上,丰富自己的素材。 然而,一到了街市,白晚晚便忘了此行的目的,像一只脱笼的飞鸟一般,只顾着撒欢了。再加上舒清歌也是个不省心的,两个人臭味相投,玩得不亦乐乎。对此,秦砚初无奈地表示,拦不住,根本拦不住。 白晚晚是个好奇心旺盛的妖,在她看来,人间的一切都很新奇,都值得她驻足。而逛了小半圈后,她迷上了一种名为“盲袋”的游戏。 所谓盲袋,顾名思义,就是一个摊前摆放了无数个锦袋,付钱之后盲选,里面藏有纸条,拆开之后才能知道自己买到的是什么。 摊上摆放的实物品类和价值不一。小到女儿家的胭脂水粉,大到珠佩钗环,还有陈年花酿、养颜膏、玉骨扇、紫檀香等等,可谓是琳琅满目,令人眼花缭乱。 白晚晚玩心大起,一连买了十个盲袋。然后开始喜滋滋地拆了起来。 舒清歌一阵肉疼,要知道,白晚晚花的原本可是她的钱呀。她痛心疾首道:“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直接买不好吗?何必赌这种极小的几率呢?” 白晚晚塞了几个盲袋给舒清歌,示意她打开。“你不懂,我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但就是享受这种惊喜感。” “我看你是享受被宰的快感吧。”舒清歌毫不留情地吐槽道。 慕俞难得和她再次同频了。他也实在无法理解这种浪费时间又浪费金钱的行为。他抱着自己的刀,靠在一棵树下,不冷不热地开口道:“你不是说来找线索的吗?” “偶尔放松一下嘛,和正经事又不冲突。”白晚晚拆着盲袋头也不抬地说。 “师父说得对,反正时候还早,不急于一时。”秦砚初无脑护师。 第61章 大声密谋 秦砚初看着眼前好似无忧无虑的白晚晚,神思有些飘远。脑中无数场景交错间,他好像依稀望见了从前。他目光悠远,含着淡淡的忧伤,眼中似乎只剩下白晚晚。然后他走向慕俞,对着他低语了几句。 慕俞表情一僵,然后面无表情地走向了街市中的一家铺子。 一开始白晚晚还兴致勃勃,但是,在接连开出几件廉价的物件,白晚晚出奇地愤怒了。她一时上头,又买了十个盲袋。不出所料,依然没有转运。 白晚晚像只战败的公鸡,整个人都蔫蔫的。她垂头丧气地坐在路边,抖了抖自己空空如也的钱袋,有些懊恼,更有些后悔。怎么就管不住自己那双手呢! 秦砚初站在白晚晚身后,弯下腰将一个布袋垂在白晚晚的眼前。白晚晚接过一看,居然是一袋金子! “徒儿,你这是哪里来的?”白晚晚惊喜道。 “刚刚让慕俞去当铺换的。师父你想买多少都可以了。”秦砚初嘴角一弯,笑得有几分宠溺。 “不买了不买了,为师决定金盆洗手。”白晚晚觉得为人师父,必须以身作则,不能玩物丧志。更何况,这事儿着实有点丢脸。 白晚晚抱着这袋金子笑得合不拢嘴。过了没一会儿,她脑中灵光一闪,跳起来叫道:“我想到引蛇出洞的主意了!” 白晚晚神采飞扬的语调引得大家都看向她,她很享受这种备受瞩目的感觉。 “什么主意?”凭着相识已久培养出来的默契,舒清歌十分捧场道。 “秘密!”白晚晚拿捏着姿态,故作神秘道。她掂了掂手中的金子,笑得眉眼弯弯。“我们先找个地方落脚,再来从长计议。” 秦砚初指着一个方向对白晚晚说:“师父,我刚刚跟这里的人打听过,那边有一间可以观海的客栈,临海的阁楼很不错,我们可以在那里落脚。” 白晚晚奇道:“徒儿,你什么时候打听的?”明明大家都待在一起,徒儿怎么总能有这么恰到好处的贴心呢? 秦砚初沉默了一会儿,有些无奈道:“在师父你忙着拆盲袋的时候……” “哈,这样啊。我们还是赶紧去那家客栈看看吧。”白晚晚讪笑道,企图转移话题,将自己的黑历史抹杀掉。 秦砚初领着大家来到一家名为“聆海阁”的客栈门口。几个人看起来就身份不凡,小二连忙热情地迎出来招呼道:“客官,住店吗?需要几间房间?” “师父,你和小师叔一间房可以吗?”秦砚初回头对白晚晚温声问道。 “啊?小师叔?”白晚晚之前也是随口胡诌的,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望了一眼舒清歌,两人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哦,可以,徒儿你安排就好。” “小二,来两间观海上房。”秦砚初对小二彬彬有礼地说道。 “好嘞,几位客官跟我来。”小二引着他们走向里面木制的旋转楼梯。一直走到最后一层,然后推开一扇雕花木门。 这是一间顶层阁楼观海房,正对着海面,可以听到波涛翻滚的声音。房间内燃着檀木香,床上月白色的纱幔随着海风轻轻摆舞。 小二打开房间里的推拉木门,他们便可看到檐廊和栏杆。屋外的空间,称之为望楼。站在望楼极目远眺,辽阔的天空和壮阔的大海尽收眼底。 “徒儿,这房间不错,为师很满意。”白晚晚环顾了一圈,越看越喜欢,一锤定音道。 “那师父就和小师叔住在这里,我和慕俞去住另一间。”秦砚初点点头, 白晚晚站在望楼看海,对着秦砚初挥挥手道:“你们先去休整一下,半个时辰后来为师房中商议要事。” 随即小二带着秦砚初去往他们的房间。事实上,房间就在白晚晚她们的隔壁。 说是要休整一下,但其实他们也没什么行李。不过秦砚初还是等白晚晚新鲜劲过了,才带着慕俞敲响了白晚晚的房门。 白晚晚和舒清歌正坐在望楼处的小桌子旁,边观海边吃着小点心。白晚晚拂袖一扫房门,木门随之打开。 秦砚初和慕俞分坐在小桌子剩余的两个方向,门一关上,四个人开始大声密谋。 “你到底想到什么办法了?”慕俞拒绝了旁边的白晚晚递过来的点心,直接切入正题。在他看来,白晚晚时刻在想着吃喝玩乐,他不信她能想出什么好主意。 秦砚初则颇为捧场地将木碟中造型精致的点心都尝了一下,并对白晚晚的品位给予了高度的赞扬。 之前舒清歌追问了白晚晚许久,都没问出她的计划。这会儿人都到齐了,白晚晚也就不再卖关子了。 “说起来,还是盲袋给了我启发。我们可以制作一批针对妖族的盲袋,里面包含灵丹妙药、修仙宝典、妖界话本、低阶法器等等。那个拥有木簪的女妖要是在浮烟镇,不可能不来凑这个热闹。到时把发簪放在最显眼的位置,肯定能对上暗号。”说到这里,白晚晚故作高深地停顿了一下,伸出食指转了转,最后落在秦砚初身上,“隐藏款,狐族少主的下落。” 说到做生意,舒清歌一下子就精神了,而且算起来稳赚不赔。万一碰到几个跟白晚晚这样财大气粗运气又差的妖,简直天上掉馅饼。她一拍桌子激动道:“这笔买卖,我舒清歌跟了!” 慕俞听完沉默了。虽然这办法有点邪门,但似乎意外的有点道理,像是她能想出的主意。 秦砚初听完跃跃欲试,他激动道:“师父,我能做点什么?” “徒儿你不方便抛头露面,可以做点幕后的工作,比如帮我准备盲袋之类的。慕俞你身手好,可以去采点灵植回来,还可以采购一批低阶的法器。太高级的我们也买不起……清歌你可以靠妖界话本吸引客流。至于我嘛,就负责揽客了。”白晚晚思路清晰,飞快地做好了分工,然后抬头观察了一下其他人的反应。 大家都没什么异议。 白晚晚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扬声道:“在那之前,我们还有一件事要做。” 第62章 徒儿,你需要先死一下 “什么事?”其他人异口同声地说。 事实上,因为白晚晚的想法总是比较天马行空,大家都有种不好的预感。 白晚晚一手搭在舒清歌的肩头,充满信任地望着她。而后无比冷静地扭头对秦砚初说道:“徒儿,你需要先死一下。” 舒清歌嘴里的点心“吧唧”一声掉了下来。 慕俞的九幽弯刀差点就拔了出来,还好有秦砚初摁着,只好面色不善地盯着白晚晚,大有一种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架势。 秦砚初十分感兴趣地配合白晚晚道:“师父,你展开说说?” 白晚晚仗着自己是秦砚初的师父,端着长辈的架子,对慕俞语重心长地说道:“慕俞啊,都老大不小了,该稳重些。” 慕俞一噎,瞪着她不语。 舒清歌看慕俞吃瘪,有些暗爽,但又不敢笑出声来,只好借着喝茶的动作掩盖自己翘起来的嘴角。 秦砚初则颇有几分无奈。这种小孩子打架的既视感,简直想扶额摇头。 白晚晚有恃无恐,狐假虎威完,愉快地切入正题:“为了确保徒儿的人身安全,以及我们日后行走于人间的便利,不如将错就错,借着今天那个说书人的故事散播开来,来一个狐族少主因群妖之战就此陨落的结局。以后我徒儿就能光明正大行走于世间了。” “师父妙计!”秦砚初感动的眼神中甚至有些崇拜,“此等神来之笔的计策只有师父你想得到,还是师父为我考虑得周全!” “市面上已经有了一种说法,能有多少人相信你说的版本?”慕俞站在后面冷冷质疑。 一根手指冲慕俞竖起来摇了摇,然后指向了舒清歌,舒清歌突然被注目,刚捡起来的点心送到了嘴边一时不知该不该吃。她眨着一双水灵的眼睛,懵了片刻。 慕俞对上这双眼睛,想起避水珠中两个人无意间的接触,不自在地将目光移开。 随后白晚晚的声音响了起来:“只要我们的人间说书魁首出马,就没有人会不信我们的版本!有你小师叔在,耗子说成是猫都有人相信!” “小师叔?耗子说成猫?”慕俞的目光中充满了对这混乱世界的不解。 “哦,我是你少主的师父,她是我姐妹,所以你少主的小师叔就是你的小师叔啦。”白晚晚言简意赅地解释道,给了舒清歌一个“有我在”的眼神儿。 慕俞扭头面无表情地看向舒清歌,舒清歌想起幻境中的历险记,虎躯一震,点心终于又掉了下去,她一个激灵僵直身子开口道:“不敢!不敢!” 白晚晚挡住慕俞的视线,强调道:“别在意这些细节,当务之急是用假死之法保障你们少主的安全。这可得全靠曙先生了。” 本名舒清歌的“曙先生”敏锐地感受到这事儿和自己脱不开关系,听白晚晚曝出了她行走江湖的艺名,只得开口问:“你的意思是……” 白晚晚冲她点了点头:“对,到你发挥所长的时候了。到时候收益五五分。” “白晚晚,你这只黑心兔!空手套白狼。”舒清歌对着白晚晚张牙舞爪地咆哮道。 “白姑娘!我们少主不是你赚钱的工具。”慕俞严肃地说。 舒清歌和慕俞异口同声地表示反对。 白晚晚表示队伍难带,一一安抚过去:“呐呐,看到没,我这儿还得给你协调关系呢,算我亏点,收益你七我三行了吧?” 然后白晚晚的头扭到慕俞那边:“这事儿的主旨是保护你家少主,赚钱那是顺便。再说了,你少主是我唯一的徒儿,赚了钱哪有不给他花的道理。你呀,还是太年轻,遇事要多想一层,透过现象看本质。” 秦砚初点了点头,说道:“我倒觉得,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可以省去不少麻烦。慕俞你也不必时刻担忧我的安危了。” “那隐藏盲袋怎么用少主的下落来吸引大家?”慕俞还想垂死挣扎一下,不甘心地说。 舒清歌用同情的目光望了望慕俞,心道:果然还是太年轻,从她和白晚晚相识以来互坑互损的经验来说,这根本难不倒这只黑心兔好吧。 果然黑心商家白晚晚微微一笑道:“这不是问题,可以调整说辞,狐族少主临死之前封存了自己的妖丹,九尾灵力尚在,盲袋的隐藏款改成狐族少主妖丹的线索。” 所以白晚晚的损招虽然遭到反对,但靠着正主的支持,反对无效,还是很快执行了起来。 地点白晚晚早就瞧好了,就在满月楼的对面流星斋。毕竟满月楼有着丰富的客流量,这波主打一个硬蹭。 白晚晚豪掷那么几小金,在流星斋包下了与那说书先生打对台的场地,拉出了横幅预告:狐族少主生死成谜?九尾灵力是否尚存于世?听望月城说书人魁首曙先生独家讲述狐族少主力战群妖后续!仅此一场!失不再来! 还在门口放了个存音海螺,反复播放着横幅的内容。白晚晚觉得不能浪费这波造势,又从书摊老板那里打包购置了一批关于狐族少主的话本,放在门口售卖。还把舒清歌另一个马甲“山底洞人”所写的话本放在最醒目的位置。 白晚晚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真是个商界奇才。这要是自己生在人间,早就大富大贵了。 曙先生的名号本就属于人间说书界的名人,狐族少主的故事之前也已经被说书人和各种戏文话本预热得十分充足,所以慕名而来者络绎不绝。 也有不明所以的来往行人被这声势浩大的宣传吸引而来,流星斋的老板早就笑得合不拢嘴,舒清歌还没登场,白晚晚就已经赚回本儿了。她数着银子,笑得乐开了花。 舒清歌在后台装扮,准备着下午的登场。 秦砚初和慕俞没有露面。他们坐在二楼的雅室里,正好可以看见门口的盛况。 “少主,你就惯着她吧。”慕俞依旧觉得这一切很荒谬,他有些不满地说。 “我的师父,我不惯着,谁惯着?”秦砚初抿了一口茶,望着门口数钱的白晚晚,笑得很温柔。 第63章 初战告捷 浮烟镇是由小渔村发展出来的城镇,因为靠海,城中以海鲜为主推的酒楼不计其数。 满月楼占的是一个“豪”字,从装潢到菜品,无一不精,故而吸引的都是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对面的流星斋只得另觅他路,行的是一个“惠”字,在城中有口皆碑。 此时比满月楼小了一号的流星斋人满为患,老板自开业以来也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于是干脆把后院也开放出来。后院布置得颇为雅致,用怪石造的假山,流水环绕。老板安排伙计将闲置的桌椅都摆开,人人都能来喝一壶茶、听一支曲。 一开始满月楼掌柜和客人还对这边的盛况不屑一顾,可曙先生一登场,醒木一拍,几声吆喝引人入胜。不到一刻钟,有些刚刚还自持金贵的满月楼常客便混在其中叫起好来,连伙计都偷偷跑来了几个围观。 连倚在二楼磨刀的慕俞也停了手中的动作,注意力不断被楼下所吸引,那众人簇拥的中央、神采飞扬的舒清歌,与往常那只贪生怕死的小老鼠判若两人。 而她说起故事,很擅长制造悬念,讲得也很有画面感,就好像让人身临其境。他似乎有点相信,之前不是她在自夸了。 舒清歌女扮男装,清秀娇俏的脸上挂了两撇小胡子,身形小小的,却三言两语镇住全场,让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她身上。 “我师父可真厉害。”秦砚初望着楼下,赞叹道。 慕俞匪夷所思地扭过头去看着自家少主:“现在说书的那个,是舒清歌吧?” 秦砚初揶揄的目光望向慕俞:“呦,怎么突然偏心那丫头说话了?之前不是不对盘吗?” 慕俞一噎,但很快想到,偏心的人明明是少主吧!他只是尊重客观事实呀。 气氛小能手白晚晚此刻正混在人群中,一边嗑着瓜子跟着叫好,一边暗戳戳带节奏,和舒清歌一唱一和,勾得大家纷纷掏钱打赏,让舒清歌说快点。 似是读懂了慕俞写在脸上的不服,秦砚初补充道:“此番盛况,可都是我师父的成果。” 慕俞义正言辞:“那是少主你的消息足够吸睛,舒清歌的说书能力也够强。” “那也是我师父商业嗅觉灵敏,有那个头脑,要不你怎么做不出来这种事呢。”秦砚初骄傲道。 “我……”本就不善言辞的慕俞被他那猪油蒙了心的偏心少主给怼了,委屈巴巴。 楼下突然传来小小的骚动,慕俞寻声望去,一个荤素不忌的烂醉公子哥在舒清歌身上图起了新鲜,调笑不成,竟然故意动手动脚地碰起瓷儿来。 偏偏妖族对人类动妖法会损妖元,而且自己正在台上被无数双眼睛关注着,有什么动作会很明显。 白晚晚怒拍了一下桌子,正准备起身,怎料慕俞从二楼飞身而下,冷着脸一脚将闹事的男人踢了出去。 众人没想到听个说书还有余兴节目。本来他们刚刚就因为被打扰听故事而心有不快,此刻看到这烂醉公子被打,纷纷叫好。 慕俞正愁满腔委屈没处发呢,这烂醉公子也算是撞到了枪口上。正觉得还没活动开筋骨,那男人自己捂着屁股跑了回来,冲慕俞张牙舞爪:“你谁啊!” 慕俞站在台上双手抱着九幽刀,淡淡颔首:“我是谁你不用管,你要动她,先问过我的刀!” 慕俞高大的身躯此刻极具安全感,舒清歌决定临时改一下台词,只见她醒木一拍,声音嘹亮:“且说狐族少主手下的少年大将军便是如此。他以一人之躯,挡在狐族少主面前,迎战无数大妖。他的身上被鲜血染透,像是来自的地狱的修罗,愣是没让大妖们靠近狐族少主半分……” “狐族少主有这么厉害的手下,怎么还会下落成谜呢?”白晚晚适时地发问,引起了大家的附和。 还有少女大着胆子问道:“这少年大将军长得怎么样?有狐族少主那般好看吗?” 没错,在话本的传播下,狐族少主已经成了妖界第一美男子,是无数少女心中的理想对象。虽然他是妖,可是他是丰神俊朗的少主哎。人间的男子哪里比得上。 舒清歌指了指慕俞:“就和这位少侠长得差不多吧。” 立刻有少女红着脸说道:“那我不嫁给狐族少主了,我要嫁给大将军。”毕竟相比于虚无缥缈不见其人的狐族少主,还是眼前有参考人物的比较可靠点。 慕俞被这么多人围观,还有不少女子目光热烈地打量他,他立马黑了脸,想一走了之。 秦砚初瞧着有趣,在楼上很不厚道地笑出了声。他一直觉得慕俞少了些少年的鲜活,此刻才有了点生气。 这细微的声音被白晚晚捕捉到了,她抬头望向秦砚初的位置,两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 “我呸!”那烂醉公子哥见众人的注意又被舒清歌吸引回去,抓起一杯茶径直丢过去,却在空中被人截停,慕俞将飞来的茶杯稳稳抓在手里。 随着慕俞将茶杯带着里面的茶水原封不动地丢了回去,烂醉公子哥气急败坏地呼来手下们蜂拥而上,却依旧单方面被吊打的战斗。 舒清歌忍住笑意,再次开口:“他立于万丈悬崖上的铁索,一夫当关,将纷至沓来的怪物斩落于铁索之上!” 慕俞身手不凡,就算不用灵力,打起架来依旧游刃有余。并且很注重维护场面,完全没有造成其他损失。最终在舒清歌的精彩“配音”中将人打跑,如同一场酣畅淋漓的打戏圆满落幕。 这个意外的插曲居然被舒清歌顺势利用,慕俞也配合默契,成了说书内容精彩的一环,浑然一体,众人没想到花一份钱还能有双重体验,纷纷觉得太值了,连连叫好。 只是后面内容急转而下,狐族少主虽然没被妖怪杀死,却没承受住升仙必备的三十三重雷劫,妖身陨落。只来得及将一身九尾灵力凝成一颗妖丹,要在凡间历劫七生七世,才能重新和妖元融合。 由于初战告捷,狐族少主已死的消息被口口相传,秦砚初已经可以大摇大摆在街上晃荡都不会被人起疑了。 大家对白晚晚的后续计划也都没了什么异议,只是筹备起来还需要点时间,于是各自分头行动,约定明晚再碰头。 第64章 庄周梦蝶 入夜后,众人分别回房睡下。 大概是从妖市回来之后,难得身心都得到了放松,加上又解决了心头一桩大事,听着窗外海风逐浪的声音,闻着房内燃着的檀木香,白晚晚陷入了安眠。 然后她发现,她似乎又做梦了。 这也是她觉得很奇怪的一点。每回做梦的时候,她都好像一个旁观者,可以窥见一些画面,却无法融入其中。而且她还能保持独立的思考,这种又游离又沉浸的感觉让她明白自己是身处梦境之中。 这次的场景,是在一条人山人海的街道。街市灯火通明,花灯随处可见,照得街上一如白昼。夜雪纷纷扬扬地飘着,在灯花的照射下,仿佛飞舞的萤火虫。往来的男女都穿得极为隆重,穿梭在一个个摊位之间,让整条街热闹非凡。 明眸善睐的少女披着一件毛茸茸的白色裘衣,执着一把画有梅花的素色油纸伞,走走停停,欢快的笑声盘桓在风雪里。 “这里的上元节好热闹啊。”她着撑伞几步一回头,望向身后穿着银灰色鹤氅的年轻男子,但很快又被新奇的东西吸引了目光,再度将头转了回去。 “街上人多,你看着点路。”灰衣男子摇了摇头,有几分无奈地说。他撑着一柄赤色的伞,长身玉立,在人群中极为显眼。 白晚晚走在望不见头的人流中,流景匆匆飞快地在眼前掠过,和飘落的飞雪纠缠着,形成一片斑驳的虚影,然后她在这片虚影中望见了这两个身影。 和在妖市中的梦境一样,她依然没看见他们的面容,但有莫名的一种感觉,他们就是在妖市时曾经出现在她梦中的那两人。 白晚晚像个游魂一样飘荡在大街上,可惜没办法和梦境中的人互动,也便少了逛街的乐趣。于是她的兴趣便成了观察那两个人影。这感觉很奇妙,有种像在看折子戏的错觉。 突然那白衣少女停了下来。她拉着灰衣男子的袖子,微仰着头似乎在说着什么。但灰衣男子不为所动地摇了摇头。 白晚晚飘近了一点,终于听清了他们的谈话。“我想要那个,你帮帮我嘛。”白衣少女指着一个射箭摊子顶端一块黑乎乎的东西说道。 “你要一块乌漆墨黑的破铁干嘛?”灰衣男子弹了一下白衣少女的脑门,似笑非笑道。 “我要把它炼成一件趁手的法器,黑色的看起来多酷啊。”白衣少女捂着额头,俏目一眨,瞪了一眼灰衣男子。“你到底帮不帮我嘛?” “不帮!”灰衣男子毫不留情地冷酷拒绝,抬步就要往前走。 “你要是想走,那就留下买路财!”白衣少女学着戏文里的台词,凶巴巴地说道,颇有点打劫的味道。只是她的脸还比较稚嫩,凶起来也只是像只顽劣的小奶猫,毫无威慑力。 灰衣男子从袖中掏出钱袋,随手一扔,扔进少女的怀里,戏谑道:“待会花光了可别哭着来找我。” 白衣少女昂起高贵的头颅,傲娇道:“我才不会!” 这个摊位的游戏很简单,在一排木制的架子上,挂有很多精巧小木片。木片的背后写有物件的名称。用箭射中哪块木片,就能获得相应的奖励。而摊子上摆放着一堆奖品,琳琅满目,品类不一。 白衣少女对其他的小玩意儿不感兴趣,但她一眼就瞧中了一块平平无奇的玄铁。莫名的就觉得很有眼缘。 原本这事对她来说不算难,但她和灰衣男子约定,在人间不允许使用法术。这就非常需要靠运气了。她就不信,她的运气会那么差! 白衣少女对准一块看起来顺眼的木片,气势十足地挽弓拨动箭弦。毫无意外,她射空了。她不信邪,给老板付了银子,换了块木片重新瞄准。这次倒是射中了,她高兴得跳了起来,结果翻开木片一看,是一串碎海螺手链。 看着白衣少女锲而不舍地一次次交钱射箭,身边放了一堆不值钱的战利品,这熟悉的操作让白晚晚心里涌起了一股怪异的感觉。她开始怀疑,这梦中的少女就是从前的自己。只是她拒绝承认,自己居然能在同一个跟头上栽两次。她白晚晚才不会那么笨呢! 只是,如果这个少女是她,那个男人是谁?她想起在灵冰洞时,霜苒对她说起的情劫,莫非是应在这个人身上?她的脑中无意识地闪过傻徒儿的脸,但很快被她摇头晃了出去。身为师父怎能肖想自家徒儿,何况自己还答应了徒儿帮他找媳妇,这也太有失身份! 等到灰衣男子回来的,白衣少女果然已经把银子花光了,此刻正撑着伞坐在一棵梧桐树下,唉声叹气地扮演一朵垂头丧气的蘑菇。 灰衣男子看着有趣,不由得朗声笑了起来。白衣少女觉得自己被嘲笑了,转了个方向,背对着他,还用伞把自己罩得完完整整的。 灰衣男子走到她的面前,蹲了下来,眉眼里是淡淡的笑意,清润的声音响在她的耳边:“生气了?” “没有,就是觉得自己有点倒霉。”白衣少女有些低落,声音也闷闷的。 灰衣男子递过一团锦布包裹的东西,眉梢一挑道:“现在呢?” 白衣少女若有所感,飞快地接过来,打开锦布,果然是她看中的那块玄铁。她惊喜道:“你怎么拿到的?” “或许是因为,我运气比较好?”灰衣男子站起来,掸了掸肩头沾染的雪花,“现在可以走了吗?” 两人撑着伞并肩走着,渐行渐远,最终身影消失在人群中。 一阵强劲的风雪猛烈地袭来,白晚晚感到一股冰寒刺骨的气息,然后从睡梦中睁开眼来。 舒清歌在她身旁睡得很香,她这才想起自己身处聆海阁的观海阁楼中,再一次陷入了一场真实无比的梦境。 也许是刚刚的梦境太美,也许是它太过逼真,如同梦中的暖意也曾在她的世界中存在过一样,白晚晚再无法入睡了。她仿佛丢了什么似的,感觉心中空落落的缺了一块儿。 她起身推开木门,走向房间外的望楼。这时她听到隔壁的房间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她望过去,发现徒儿也推门来到了望楼。 两人隔着苍茫的夜色和清莹的月色,望见了彼此。 第65章 海上望明月 海浪声从远处的夜色中传来,悠远又安宁。莹白的月光像是给夜幕下的大海蒙上了一层轻纱,看起来有些神秘。满月过去没多久,此刻的月亮看起来依旧又大又圆。星辰也铺满了夜空,一闪一闪地仿佛在隐秘地低语。 白晚晚望着月色下格外温柔的徒儿,有些失神地想,原来很多事情只有感受过,才知道它的可贵。 有了徒儿在身边之后,自己似乎也不再形单影只,也可以像梦中的他们一样,有人陪着一起逛街了。她闷在胸中的怅然若失忽然便一扫而空,眼睛亮闪闪地脱口而出:“秦砚初,我们去逛街吧。” 秦砚初一怔,脸上突然没了往日的憨傻之态,那样复杂的神色白晚晚看不懂,只觉得他像是突然不认识自己了似的,又或者是突然认出了自己…… 两人隔着一些距离,白晚晚试图唤醒灵魂出窍仿若被夺舍的徒儿,只好动作夸张地手舞足蹈,然后又大声喊了一句:“秦砚初?” 秦砚初缓缓回神,他眸中神色几变,而后望着白晚晚的眼睛,轻声问:“师父,你怎么突然叫我的名字?” “咦?”对哦,被秦砚初这么一问,白晚晚才察觉到平时似乎一直叫他傻……咳,叫他徒儿。于是她张嘴胡诌道:“平常是怕别人认出你来嘛,现在没有别人,就可以叫名字咯。” 秦砚初收回目光,面庞隐在夜色里,神色似乎有点落寞。他指了指天上的月亮,失笑道:“现在这个时候大街上应该也没有别人……” 哦,白晚晚刚刚有些莫名的小激动,话也是脱口而出,现在也回过神来。她举目望去,兴冲冲对秦砚初道:“游玩不止逛街,还能看景,走,师父带你上房揭瓦。” 说罢,也不等秦砚初同意,她便飞身来到隔壁,拉着秦砚初跃上楼顶。秦砚初毫无准备,差点惊叫出声。 所谓站得高看得远,在阁楼顶端,视野也更为开阔。他们在屋脊上坐了下来辽阔的夜色入目,皓月当空,点亮一方黑夜。他们迎着微微的海风,听一声又一声的海浪声涌向岸边,此刻良辰美景,最适合谈心不过。 “我刚才做了个梦……”白晚晚蒙着一层月色喃喃道,声音也好似要融进月色里。 秦砚初侧头看她,递过一个好看的小瓶子,瓶中盛着的是无酒版桃花酿,不知是又从哪里弄来的小玩意儿。他感兴趣地问:“什么样的梦?” 白晚晚低头接过去,问也没问就喝起来,嘴里的清甜甘洌荡漾开来。她咂摸着这带着淡淡桃花味儿的夜色,声音有些缥缈地说道:“一对很要好的男女,他们在逛灯会,真好看,也好玩儿。”白晚晚一副向往的模样,回味着补充:“最近不知道怎么,好像总是梦见他们。” 秦砚初眸子一闪,眼中的月色似乎比刚才更亮了,仔细端详才会看出是眼中起了一层薄薄的水汽。他贪恋地看着白晚晚喝桃花酿,在无人察觉的夜色中平复下来,重复着她的话,轻声道:“总是梦见他们?他们好看吗?” 白晚晚摇摇头:“看不清长什么样子,但就是感觉又是他们。每次梦到都感觉暖暖的,可醒来就像自己缺了块儿什么似的,就好像我也有那样的过去一样。” 秦砚初的身形高大,他伸着袖子为白晚晚挡了挡夜风,嗓音暗哑道:“会好的。缺了的都会补好,丢了的也会找回来。” 白晚晚仰头又灌了一口桃花酿,没心没肺地笑起来:“没事儿,傻人有傻福,我要不是缺了记忆,也不会收你为徒。” “是吗?”秦砚初的眼睛里满是清澈的光,似乎并没有听出白晚晚在说他傻,也没有听出白晚晚收他为徒是另有图谋。 “咳……”怎么回事?氛围太放松了说话没过脑子,差点说漏嘴!“你这你这又拿了什么酒?怪好喝的搞得为师都喝多了。”白晚晚恶人先告状。 秦砚初老老实实地回答:“这个不是酒……” “啊啊,那你被骗了,人间复杂着呢。这种虚假买卖是常有的事儿。以后买东西记得带上为师。”白晚晚苦口婆心道。 “哦。”沉默了一会儿,秦砚初也充满憧憬地问,“师父,人间的灯会是什么样啊?我还没逛过呢。” 白晚晚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滔滔不绝地给秦砚初讲述起来:“我以前逛过一次,是人间少有的热闹非凡的夜晚,人多到好多摊子我都挤不进去。不过一个人逛难免无趣,下次师父带你去逛!” 嘻嘻,终于有人陪我挤他们去了!哼!上次白晚晚逛了次灯会倒逛得不开心了,大街上要么成双成对、要么拖家带口的,她一只伶仃兔子,难免处处吃亏,就像那个梦给她带来的感受似的,美则美矣,对于她而言却多了一笔名为缺失感的后劲儿。搞得惯爱热闹的白晚晚再也没去逛过灯会。 秦砚初静静撑着头看白晚晚自顾自开心,嘴角也弯了起来。他忽然委屈巴巴地想起了一件事,开口道:“我刚才也做了个梦,梦见师父又要杀我。” 沉浸在回忆里的白晚晚一愣,脸上多了几分心虚,她讪讪道:“梦都是反的,师父要保护你还来不及呢。” 秦砚初却不像以前那么好敷衍,目光深深地望着白晚晚,那灿若星辰的眸子里仿佛盛满了隐在幽深古井中的水:“在梦里,我被师父杀了好多次,每一次都好疼。” 白晚晚的心没由来地一痛,落在秦砚初眼里的目光难得温柔,她望着秦砚初委屈却隐忍的脸,然后霸气地将他拥在自己怀里。 无声的月夜里,白晚晚用尽全力将大只狐狸一整个抱住,暖意在拥抱里蔓延。 秦砚初的头也被白晚晚框在肩头,狐狸眼闭了起来,半晌,重新睁开,水汪汪的眸子里涌出一股笑意。过了许久,他突然问:“师父想给我找个什么样的媳妇?” 对哦,自己答应过还要给他找媳妇呢。白晚晚觉得自己抱着的大狐狸突然不香了。她摆烂似的顺势瘫在秦砚初肩膀上,分不清是谁在谁的怀里,只觉得这个怀抱里暖烘烘的。 白晚晚闭着眼睛懒洋洋地想:突然,舍不得送给别人了…… 第66章 请君入瓮 似乎是白晚晚有一搭没一搭地忽悠着秦砚初,成家之前先立业,多多跟着自己历练历练。然后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醒来时歪在自己的床上,被舒清歌吐槽一番没见过被徒弟送回来的“烂醉”师父,哪有个为人师表的样子。 在舒清歌的碎碎念中,几人开启了新的一天。大家为着盲袋计划而各自准备着,看起来分外忙碌。 白晚晚和秦砚初去街市逛了一圈,买了一批锦袋,还有笔墨纸砚之类的。 黑心兔白晚晚自己淋过雨,决定把别人的伞也撕了,在锦袋里加了不少不值钱的玩意儿。但她相信,有狐族少主的妖丹下落作为鱼饵,不怕没有鱼儿上钩。 秦砚初作为被卖的对象,没有丝毫的不开心,反而兴致勃勃地替人数钱。不过他比白晚晚有良心,觉得坑人不能太过,于是往锦袋里塞了不少安慰奖品。 慕俞作为狐族少主首席带刀侍卫,当然不需要事事亲力亲为。他一声令下,遍布四处的狐族成员便各自领命干活去了。末了,慕俞又有种我是谁我在哪我干了什么的荒谬感。 舒清歌就更忙了。对于和妖怪们做买卖这件事,她其实早就轻车熟路了。而写话本和讲故事这两件事,更是难不倒她。要是趁此机会大赚一笔,也不枉她每天在冷酷猫妖慕俞眼皮底下担惊受怕了。 一切准备就绪后,他们在两日后开始了摆摊。摊位是白晚晚精挑细选的,是在人流量比较大的一棵梧桐树下,正好在一个码头处。因为她感觉这棵树跟她梦中的情景很像,好像冥冥之中是一种召唤。 白晚晚思虑周全,考虑到在妖市不少妖见过她,给自己买了个赤狐的面具戴上。用她的话来说,狐狸看起来比较聪明。当然,她不是在说她的傻徒儿。 舒清歌因为仇家太多,也戴上了自己高价买来的金翅鸟面具,顿觉安全感满满。 秦砚初则带着慕俞坐在不远处酒楼的二楼,从他们的角度,正好可以看清来往的人群。两人点了一壶清茶,对坐闲谈。 “少主,狐族在凡间遍布眼线,你的一举一动,很容易传到狐王尊上的耳中。你就不怕他对白姑娘不利吗?”慕俞虽说对白晚晚并无太多好感,但她是少主在意的人,他不想看到少主为难。 秦砚初抿了一口清茶,眉目低敛,垂下的眼睫将他眼底的情绪遮掩了。“我不会让他有机会动手的。”他的声音低沉,隐隐有种压迫感。 慕俞的担忧并未淡去。少主如今成了妖界的活靶子,还要护着一个便宜师父,外加一个修为平平的人形挂件,他觉得去往九黎的这一路上,充满了不靠谱的气息。 见慕俞表情严肃,秦砚初有意缓和一下气氛。他语调轻松地说:“说起来,你和那鼠妖,明明也挺默契,怎么就那么不对盘?莫非这就是物种间的相克吗?” “谁跟她默契啊!”慕俞很轻地皱了皱眉,很快地反驳。明明是少年的面容,却端得老成的表情,显得有些违和。“我只是觉得她诡计多端,担心她对少主不利。” “她虽然有些贪心,但本性不算坏。此去九黎,路途遥远,我还是希望你们之间别那么僵。”秦砚初像个关心问题少年的家长,语重心长道。 “少主,我知道了。”慕俞低声道。其实他最近隐隐觉得,舒清歌没有他一开始想得那般讨厌了。就算少主不说,他也不会刻意为难她。 “我们去看看楼下情况怎么样了。”秦砚初起身,走到酒楼的窗户处,探头向下望去。慕俞安静地跟在他的身后。 此时楼下在白晚晚和舒清歌的预热下,已经渐渐汇集了不少人。舒清歌不愧是做生意的鬼才,为了把盲袋炒到高价,给每样宝物都编了故事。她和白晚晚两人一唱一和,把路人忽悠得团团转。 “你们别看这瓷瓶平平无奇,这是传说中妖王用来喝过酒的。这妖王和魔尊决战于巨鹿之野,眼看着就要战败了,就因为喝了这里面桑落酒,法力大增,最后反败为胜。”舒清歌骗起人来看上去很真诚,这也是她从不失手的原因。 “虽然这妖王用过的玉瓶只有一个,但妖王喝过的桑落酒我们还是想方设法弄到了两壶。就看谁的手气好,可以抽中了。”白晚晚见缝插针地宣传起盲袋来。 她指着摊位上放置的五花八门的法器灵物,眯眼一笑道:“一百两银子你买不了吃亏也没买不了上当。除了大家看得到的宝贝,还有很多隐藏款的惊喜哦。” “这些破破烂烂的东西有什么用?再说这世上哪有妖王和魔尊啊。”一个衣着普通的中年男人说道。 一看就是个肤浅又自大的人类。反正也不是她的目标,白晚晚也懒得和他解释。她把目光投向旁边的一个紫衣女子,对方看起来有些眼熟。她回想了一下,好像在满月楼听说书的时候,格外关注狐族少主生死的那群女子中的一个。 “这位姑娘,你想要什么?”白晚晚的目光格外和善。 “你们刚刚说的那个浣颜丹,真的能改头换面吗?”紫衣女子长得很是温婉,说起话来也是柔柔弱弱的,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 “姑娘你长得这么美,要那浣颜丹做甚?”白晚晚有些不解地问。 “哎,你不懂。”紫衣女子叹了口气。“我这长相看起来就不够强,每次姐姐出门都不带上我。我想让自己看起来比较有威慑力的样子。” “额……”白晚晚扶了扶额,觉得世界之大还真是无奇不有。她模棱两可道,“我觉得你可以试试。” 在背过身的时候,白晚晚暗戳戳地想着,还好他们的浣颜丹是假的,不然要是真的一个不小心被她抽中了,把一个好生生的美人给折腾没了,这多造孽呀。 没错,今天白晚晚耿直的颜狗人设也没有崩! 不断有人上前购买盲袋。其实盲袋里也是装了一些真宝贝的。有买到自己心仪之物的,高兴地吆喝了其他伙伴前来。也有银子打了水漂的,扼腕叹息,然后决定屡败屡战。 白晚晚和舒清歌收银子收到手软,险些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第67章 愿者上钩 白晚晚在摊前忙得不可开交,但整个人好像闪闪发光般,笑容灿烂,像山间烂漫的春花。秦砚初隔着一些距离望着她,嘴角勾起一丝浅笑。他幽黑的眼眸专注,像是蕴着一汪深潭。 慕俞对楼下的情形并不感兴趣,他在后面摆弄着自己的九幽弯刀,在研究着新的功法。 “慕俞,你看那个姑娘,像不像焦野口中的那个拥有木簪的女子?”秦砚初指着楼下的某处对慕俞说。 慕俞停下手中的动作,循着他的目光望去,有些迷茫地问:“少主,你说的是哪个?” 秦砚初扶额叹息,看来的确是长得太不打眼了,直接淹没在人群里。他密切地注意着 一个身着灰白相间的布衣的女子款款而来,指着白晚晚放在最显眼之处的木簪,对她说道:“老板,这发簪有什么特别的吗?” 白晚晚警觉地瞥向她。眼前的女子看起来有张平平无奇的脸,但周身的气度又很沉静。她想起徒儿跟她讲述木簪来历的时候,转述妖市摊主焦野的话,说簪子的拥有者是个看起来不打眼的姑娘。这么看来,倒是能隐约对上号。 待我再探探底。白晚晚心里盘算着,面上却不动声色。她扬起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对着灰衣女子说:“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我叫魅萝。我见这簪子挺别致的,不知道有何妙处?”魅萝展颜笑了笑,那张朴实无华的脸上,似乎瞬间便有了明丽的光彩。 很奇怪的感觉,明明看起来很舒服的长相,却让人转瞬即忘。白晚晚猜想着,这个女妖并不像看起来这么简单。她用手肘撞了撞背对着这边正忙碌的舒清歌,舒清歌与她对视一眼,立刻就反应过来,转身笑盈盈地望着魅萝。 “姑娘真是识货啊!这簪子可不同寻常。”舒清歌热情地双手握住魅萝的手,眼珠一转,准备现编。“不知道姑娘是否听过九黎一族?” 白晚晚一边将盲袋给不断涌上来的购买者,一边觑着魅萝的神色。只见她很淡然地摇了摇头,然后疑惑道:“这与木簪有关吗?” 她的表情看起来太过坦荡,看起来不像说谎。要么,她就不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要么,她的确是簪子的持有者,却不知道它的来历。白晚晚决定继续试探,她对舒清歌使了个眼色,舒清歌微微点了点头。 舒清歌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地说:“这九黎啊,传说中是仙人造访过的神秘部族,传说这只木簪是仙人留给九黎的礼物,是每任部族首领的信物。它的存在,可保部族风调雨顺,全民安泰。只是后来有妖觊觎它的神力,便偷了出来。据说它的神力能助妖提升修为。” 白晚晚一直在观察着魅萝的反应,因而敏锐地捕捉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懊恼神色。看来的确是个不识货的。那只要问清是谁给她的簪子就行了。 “姑娘是想要这簪子?”白晚晚轻声问道。 “没有,我就是随便问问。”魅萝垂下眼眸,然后掏出一袋银子,买了三个盲袋。不过她也没有急着拆,似乎对里面装着什么并不感兴趣。 这时一个老媪挤过来嚷嚷,众人的注意力全被她吸引过来:“你们这群骗子!大伙儿过来看看啊,我花了一百两银子,居然只给了我一册破话本子!一筐鸡蛋都没有,你们糊弄谁呢?” 这可戳了舒清歌的肺管子,她当代说书顶流比嗓门可没输过:“什么就破话本子了?想要得人多了!这位奶奶,盲袋的规则你又不是不知道,愿赌服输,我们可没骗您!” 一晃神的功夫,魅萝已拿着盲袋走了。 慕俞原本跟着她,可随着看热闹的人群越来越多,一起涌了过来。等他拨开人群,再往前望去的时候,魅萝已经隐入人群,再难寻觅。 他眉心微蹙,有点后悔刚刚大意了,起码应该暗中贴下一枚追踪符。 那老媪占不着理,却倚老卖老,哭嚎着往地上一坐嚷道:“我不管!你们就是骗人钱财,必须补偿我!不然我就不走了!” 慕俞对付这种人没有经验,回身就要将人给拎出去。却被老媪反向碰瓷儿,在他的手刚挨到她胳膊上时便更加来劲了,大声嚷道:“哎呦你们还想打人?看啊黑心商家打人了!” 舒清歌赶紧拉开慕俞,作势训他却是将他拉到了身后大声道:“可不能轻易碰老人家的,万一有个万一咱们可说不清!” 然后她噌地掏出一根又长又大的针,上前一番惺惺作态地关怀:“哎呀,他碰着您哪儿了?您哪里不舒服?我正好出身于医学世家,也算是个名医,一针下去包治百病!” “你!你把它拿开!”老媪惊恐道。 “您放心,就算不是他碰伤了您我也给您一并治了不收钱!”舒清歌人畜无害地笑道。 “啊你别碰我。”老媪惊呼着连连后退。 舒清歌却牢牢抓住试图躲避的老媪,不给她拒绝的机会,道:“老奶奶,我这银针可是祖传的,保准针到病除。您也不用惦记着盲袋的事儿,您抽到的话本子可是曙先生的新作,您不喜欢大可以找别人去换,想要的人多了,绝不会砸在手里的。” 她大力地捏着老媪的胳膊,脸上堆满了假笑:“老奶奶,所以您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听到有曙先生的新话本,真的有人在人群中问:“还有曙先生独家发售的话本子,是哪一册?我换我换。” 老媪一听,又看了看眼前阴恻恻的舒清歌,她的头摇成了拨浪鼓,只想快点脱离魔爪:“我没事儿了我没事儿了。” 白晚晚眼珠一转,冲秦砚初递了个眼神儿,她冲秦砚初眨眨眼,又看看老媪手里的话本,秦砚初心领神会。 他快步走过去,抢在别人之前用二百两银钱换回了舒清歌的话本。看热闹的人一看花一百两还能赚回一百两,便没了挑事儿的心思,还有一部分人纷纷拿出抽到的不满意的物品,与想要的人交换。 老媪还没走出人群的功夫,白晚晚便高声宣布:“既然限量款已经被抽出来了,我也不瞒着大家啦,正式宣布一下隐藏惊喜,曙先生的新话本发售权签在了本家,所以此系列为独家发售,仅有十册!” 话音刚落,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第68章 花市灯如昼 看到众人争抢的盛况,那往外走的老媪僵了一僵,没想到那话本居然是限量款,她刚刚二百两银子就卖出去显然是亏了。可她已经被蜂拥而至抢盲袋的人们挤了出去,再无人关注她了。 舒清歌给白晚晚竖起一个大拇指,然后冲着那面色发青的老媪,狠狠地给了她一个大大的假笑,仿佛在说:“我这还卖后悔药呢,您要不?” 看到把人的脸色气得青了白,白了青,舒清歌满意地收回了挑衅的目光。 其实舒清歌只放了这么一本临时写好的话本进盲袋里,最近刚经历了说书混战,她担心狐族少主的故事被人听腻了,然后市场变得低迷,就先拿盲袋试试水,还能省省盲袋成本。 不过白晚晚不愧是白兔中的黑心兔,一番借力打力,舒清歌的话本目测已翻了十几倍价值不止。还因此带动了盲袋的销量。而至于那限量的十本价值不断炒高的话本子,全部在她们自己手里,只需寻个时机投放进市场收割韭菜即可。 正当白晚晚数钱数到手软时,秦砚初探过头问:“师父,赚钱很快乐吗?” 白晚晚向地主家的傻儿子投去一个羡慕嫉妒恨的目光,看在是自家徒弟的份儿上提醒他道:“你这话可别被别人听见,容易挨揍。” “可这钱……买不来命,也买不来灵力功法啊。”秦砚初睁着一双纯良的大眼睛,看得出他说这话是认真的。 “可是钱能买来除了买不来的一切呀。”白晚晚想也不想地说。 ……师父说得好有道理。秦砚初的嘴巴张了又闭上,好像无可反驳。他想了想,不甘心地说道:“可是师父,我有钱呀,你干嘛还要这么辛苦去赚?” 白晚晚心中一暖,天底下怎么有这样的傻狐狸,黑心兔都不忍心对他下手了,她语重心长地拍拍秦砚初的肩膀说道:“傻瓜,不赚白不赚,哪有嫌钱多的?” 秦砚初看着白晚晚数钱,突然有了灵感,满脸憧憬地问:“师父,多少钱能在人间办一场花灯会?” 白晚晚差点双膝一软,抱紧了手中的银钱,没什么气势地说道:“办花灯会?徒儿啊,你花钱的格局太大了为师跟不上。” 秦砚初财大气粗拍拍胸地说:“师父不是想逛花灯会么,我有钱,给师父在人间办一场灯会肯定够用,我们自己想怎么办就怎么办,一定比你梦里的还好看、还好玩。” 白晚晚心情复杂。她只是想有人陪她一起逛一下花灯会而已呀,怎么就变成办花灯会了?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吗? 白晚晚从没做过有人肯为博她一乐豪掷千金的白日梦,她够宠着自己,却不敢奢求这世上有另外一个人来不管不顾地宠着她,明明,她才是师父呀。想要花钱为白晚晚办灯会的秦砚初在她眼里可爱到无与伦比的地步。 温润的眼圈被白晚晚吸了回去,她是个为人师表的大人了,要淡定。白晚晚揣起赚来的银钱,认真地对秦砚初说:“你的钱得省着点花,以后还得娶媳妇呢。哄媳妇可得需要钱了。浮烟镇有现成的花灯节,晚上师父带你去。” 秦砚初乖乖点头:“师父懂得真多。晚上有花灯节?” 提到花灯节,白晚晚兴致勃勃:“据说休渔期的中间三天,被浮烟镇的百姓选为花灯节,用来调节休渔期的无聊,给百姓的生活增添趣味。为师打听清楚了,这一次的花灯节今晚开幕,最为热闹。” “那我们要叫慕俞和小师叔一起去吗?”秦砚初似被白晚晚感染,眼中也满是向往的光芒。 白晚晚眨了眨眼,勾起一丝坏笑:“我们不带他们,就咱们师徒二人。” 入夜,浮烟镇果真变换了模样。整个小小的镇子灿如白昼,又比白昼更加绚烂。不同颜色的花灯装点着小镇,仿佛陷入一个梦幻的世界。 不过这海边小镇的花灯节可与他处不同,它的主场不在街巷中,而是开在沿海的沙滩上。彩灯高悬,火树银花,在月夜中将茫茫大海的某一角边缘点亮。夜幕低垂,仿佛天地间只有这一方世界是真实而有温度的。 不时有各种艺人在表演,渔歌伴随着不同的乐器声,飘荡在海面上,被海风吹远了。 白晚晚穿梭其中,各种摊子让她目不暇接,沿着海岸线支架起来,编织成一条梦幻的热闹市集,与沙滩外波涛翻滚的大海遥相呼应。而沙滩的空地上,是买了彩灯来散步的行人,零星有几个孩童燃起漂亮又招摇的烟火,照得夜空一片绚烂。 师容师表完全被白晚晚抛到了脑后,此刻她完全变成了一个快乐小孩,一路“哇哇哇”地看过来,看到自己喜欢的,便豪迈地大手一挥,对秦砚初道:“师父给你买!” 然后自己一手拿着桂花糕,一手捏着鱼饼,好不自觉地与一旁一蹦一跳抱着糖葫芦啃的孩童的画风高度一致。而秦砚初拎着大包小包跟在白晚晚身后,时不时被白晚晚投喂,也跟着笑得像一个孩童。 白晚晚喜欢极了这海边的人间烟火,还有身边的逛街搭子秦砚初。她以前活得像个看客,无论游走人间还是闯荡妖界,没有记忆又形单影只的她始终也没能融入一方天地,也没想过要找到自己的伴儿。 白晚晚爱热闹,可始终觉得热闹与自己无关,她与这世界的关系,大概就是自己在梦境中的样子,置身其中,却又只是个过客。 可从她要刺杀秦砚初那一刻起,似乎有了些不同,起先是刀尖舔血的刺激,后来危机之中却多了一分莫名的安全感。因为生死同命,也因为秦砚初太傻憨憨,白晚晚慢慢有了深陷其中的安定感。 她不确定这是不是就是有同伴的感觉,但此刻小小的快乐如此真实,有了逛街搭子的白晚晚今时不同往日,人挤人时她不必再吃亏,也有人护着她了。买买买的时候不必再取舍再三,也有人帮她提东西了。看热闹时不必觉得失落孤单,也有人陪她一起拍手叫好了。 这一刻,白晚晚体会到一种名为安心的情绪在心里流淌。 她回过头看着始终在她身后的秦砚初,笑得比灯花还灿烂。 秦砚初与她隔着人群相望,仿佛不同的时空在此刻交叠,一抹情绪复杂的笑意也绽放在他的唇角。 第69章 莫非梦境真的都是相反的? 白晚晚一路走走逛逛,心神全被稀奇好玩的东西所吸引,置身于热闹的人群中,浑然忘了还有个便宜徒儿跟着她。 在她的不远处,一个顽皮的孩童点燃了一款威力极大的烟花,伴随着一声尖锐的爆鸣,火花直冲天际,银光在半空中炸散,如雪花般闪烁着在人群上方坠落。人们尖叫着四散闪躲。 白晚晚刚刚走得急,和秦砚初有了一段距离。白晚晚看着人群一片慌乱,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秦砚初远远地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脸色倏忽一变。 只听见一声急促的“师父”,白晚晚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乾坤袋中飞了出来。 白晚晚回身一望,秦砚初已召唤出赤焱梵天伞,转瞬之间已经越过人群,撑着赤伞来到自己身后。 此刻赤焱梵天伞未显法力,是平常布伞的模样。伞外是慌乱逃散的众人和纷扬飘落的如雪银花,伞内是一方独有的安静天地。秦砚初与她离得那样近,幽黑的眸子倒映着她白色的身影。秦砚初灰衣赤伞,眼中是关切而关注的神色。 白晚晚才恍然发觉,自己分明没对秦砚初提起过梦中人的衣着,可他巧合地穿了一身相似的灰衣。而自己也恰好穿了一身白衣,他这样突然地举了把赤色的大伞悄然而来,有一种梦境化为实质的错觉。 周遭一片嘈杂喧闹,这一晚的花灯节和梦中的上元节何其相似。只不过少了纷纷扬扬的雪花。而漫天绽放的烟花又好似弥补了这点不足。 白晚晚觉得脑子混混沌沌的,在纷杂的人流中,觉得自己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了。眼前火树银花,秦砚初灰衣赤伞,目光温温柔柔地,蓦地激起了她心中的千层浪。 一阵海风吹过,叮叮咚咚的木牌撞击声飘然入耳,白晚晚若有所觉地望过去,居然是个和梦中极为相似的小摊子。刻着不同物件名称的小小木牌被一根根细线牵在风中飘荡,后面的架子上摆放着各式彩头。架子的最上层,是一块通体漆黑的玄铁! 白晚晚正在愣神之际,像一只木偶一般被秦砚初牵着走近了摊子。 不等白晚晚开口,秦砚初便撸起袖子,白晚晚看着他的动作,脑中忽然响起一道似曾相识的声音:“我想要那块玄铁!”她忽然想起,梦中的那个白衣少女就是这么说的! 还以为秦砚初真的要弯弓搭箭,给她射下那个彩头来。可秦砚初去拿木桶里的弓箭,递给了白晚晚,满脸纯良地伸手一指道:“师父,我想要那块玄铁。” “啊?”白晚晚懵懵地开口,“你要那块黑漆漆的玄铁做什么?” 秦砚初像小孩子献宝一般,变戏法一样掏出一把黑漆漆的剑,满眼笑意地说道:“这把剑是我无意中得到的,你看它通体漆黑的多酷啊,可它认主了,我就想着也给师父弄一把。” 虽然白晚晚心中又被暖到了,但她很快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说道:“你让我自己射下来送给我自己?” 秦砚初躬身凑近了白晚晚说悄悄话:“师父,我射箭的样子太帅了,万一在人间引起骚乱不好。我只想娶一个媳妇回去,那要是太多人迷恋上我会有好多烦恼啊。” 白晚晚扶额感慨道:“好家伙,没想到傻乎乎的徒儿还有如此自恋的潜质。连一贯黑心黑肺的自己都自叹不如。” 在秦砚初期待的目光下,白晚晚做了几个热身动作,然后瞄准了木牌架子。看起来动作花里胡哨,但次次都没射中。 她讪笑着回头看向徒儿,却发现不知何时已经围了一圈凑热闹的人,大家的表情都有点一言难尽。好面子的白晚晚觉得,汗流浃背了。大家都是出来玩的,这群看客是不是有点越界了? 秦砚初抱着的赤影剑更是像个刺眼的存在,比刚刚的漫天烟火更甚,总觉得让她心绪不稳。梦境里的残影时不时在她脑海中闪现,那块泛着金属光泽的玄铁就挂在最上头,她感觉被那光泽闪了眼。 箭筒里最后一支箭被秦砚初递了过来,他毫不气馁地安慰白晚晚:“师父没事,大不了我花钱买下来。你说过,除了钱解决不了的事剩下的钱都能解决。” “……”白晚晚吃了一记回旋镖,终于体验到被自己的废话文学击败的滋味,心慌意乱间被秦砚初紧张地撞了一下,歪打正着,离弦的箭精准地击落写有玄铁的木牌。 直到秦砚初欢天喜地地将玄铁揣进兜里,白晚晚都分不清眼前一切到底是如梦似幻还是如梦初醒。 “师父?我刚刚就觉得你身上发冷,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师父?”秦砚初伸手在白晚晚眼前晃了晃。 面对秦砚初的问话,白晚晚却好像听不见了,她跟着灰色的身影在热闹中穿梭,不知何时坐在了一个糟粕醋火锅的小摊子前,酸酸的热汤下肚,白晚晚才恢复过来。 白晚晚寻思着,怪不得自己刚刚跟灵魂出窍了一般,被肚子空空影响得脑袋也空空了。 “好喝吗?”秦砚初用木勺给白晚晚又盛了一碗汤,放在一边晾凉。 白晚晚循着声朝坐在身边的灰衣身影望过去,秦砚初脸上挂着如往常一样纯良无害的笑,眼睛里闪着生动明亮的光。周遭的一切又重新被他点亮了,周遭嘈杂声中无论是孩童的欢笑还是少女的娇嗔都变得清晰起来。 “好喝。”白晚晚回答,她第一次喝糟粕醋的汤,只觉得酸酸的,但不及胸中酸楚,暖暖的,又不及心中温暖。白晚晚捂上自己闷闷的胸口,那到底是什么感觉? 话说回来,都说梦是反的,会不会自己才是跟梦中那个灰衣男子一样无所不能?因为她不觉得自己跟那个白衣少女像,毕竟自己聪明多了,明明傻乎乎的徒儿才比较像嘛。 秦砚初一筷子又一筷子地往白晚晚碗里夹菜夹肉,用美食打断了她的神游物外,一晃眼的工夫,白晚晚面前的碟子已经堆成小山了。 “好吃吗?”他又兴致勃勃地问,好像相比于吃东西,投喂白晚晚更让他感兴趣。 白晚晚将嘴里的鱼肉嚼得香喷喷,点头道:“好吃。” “徒儿你还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师父带你去逛个遍!”白晚晚决定放下那些一时想不通的问题,重新变得兴致高昂。眼前抓得住的快乐,便要去尽情相拥。这是白晚晚的妖生信条,因为她没有过去,便尽情地活在当下,也许这样,才可以不畏将来吧。 秦砚初说了一长串,什么放烟花啊,吃烧烤啊,喝特色茶饮啊,抢花灯啊……全都说到了白晚晚的心坎里,那些,也正是她想去的呀! 白晚晚欣赏地看着秦砚初,目光都十分柔和起来,将这徒弟左看右看、横看竖看,感觉从天而降狠狠砸中她的那口大锅,好像是个馅儿饼耶! 还挺香的。她美滋滋地想着。 第70章 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舒清歌是不愿意逛街的,大概是应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那句话,总之她化形之前留下了些不好的记忆。但说书赚钱后,她对人流的恐惧克服了许多,可能这又应了“有钱能使鬼推磨”那句话吧。 别说,人类这种生物还是挺擅于总结很多有用的经验之谈的。 金钱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以至于舒清歌这两天和白晚晚在数钱的快乐中度过后,也许大概八成是喜出望外得有点飘,她胆大包天地动起了慕俞的心思来。 她想着,趁着花灯节即将到来之际,那么大的人流量不用白不用。而且这一波白晚晚打造的盲袋限量款的声势也不蹭白不蹭。 于是在热闹的人群尚未蜂拥而至之际,舒清歌准备去找合作的书摊铺陈新作品,顺便用周边读物蹭一波。 舒清歌想着,反正慕俞闲着也没事,顺手就叫了慕俞给她搬书。原以为慕俞会奚落她一番,再狠狠地拒绝,没想到慕俞倒也未说什么,无声地跟在她身后充当苦力。 舒清歌寻思着,这冷酷猫妖最近莫非转性了?还是顾念着自己身为他少主的小师叔这层新身份?不管什么原因,总之对她来说算是好事一桩。 天色将黑未黑,对于蓄势待发的热闹街市他们一个不在意,一个不知道,所以走在其中浑然不觉。 气氛开始变得不对劲,是从慕俞随手翻看起手里的话本时发生变化的。背后迟迟没有脚步声传来,舒清歌疑惑地缓缓回头,才意识到自己让他帮忙拿了什么东西,整个人僵住了。 慕俞合上了手中的话本,面无表情地问道:“我听闻在少主被刺杀前,有人贩卖他的行踪。按理说那个密林足够隐秘安全,所以我才放心离开的。除了你误打误撞去过那里之外,不会有妖能找到才对。” 傍晚的海风冷了下来,舒清歌打了个哆嗦,嘴皮子贼溜的说书人魁首难得舌头有些打结。她结结巴巴道:“你别瞎想啊!你你你别那么看着我。就是,那啥,你忘了?你的少主可是给我下了禁制的,我我我我有那心也没那胆儿啊。” “是么?我看你这话本写得倒是大胆,胡编、造谣、臆想……想必有关我们少主的话题能掀起如此热潮都是你的功劳吧?”慕俞嘴角微勾,似笑非笑,眼神却极为犀利冷冽。 舒清歌理不直气也不壮,不觉间被慕俞咄咄逼人地逼到某个角落,听着慕俞的声声诘问,她吓得头发都快立起来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这种玩笑可开不得,那个叫艺术加工!我什么胆子你还不清楚么,有禁制在呢我绝对不敢做出那种事的。” “我怎么瞧着,你身上没了少主禁制的气息?”慕俞神色一敛,更加逼近了她,两人近得呼吸可闻。他目光如炬,盯得舒清歌不由得腿软。 “没,没味儿了吗?不能吧,是不是时间长了那个味儿散没了。”舒清歌睁着眼胡说八道。 舒清歌的话音刚落,好巧不巧地碰见了给她解禁制的老道。她在心里哀叹,天要亡我! 那老道士不知怎么也游历到浮烟镇来,在还没开始热闹的街道旁百无聊赖地撑着他的布幡招牌慢悠悠溜达着。一个不经意地扭头,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可是他曾经的大客户,可不得去活络活络关系。 老道眉眼弯弯地探过头去:“这不是来找我解禁制的小友吗?后续感觉如何?没什么症状了吧?” 老道的死亡三连问让舒清歌心如死灰,她的头发这下似乎真的立了起来,急急看向慕俞挥手否认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慕俞瞥了一眼身后探过来的老道,他的布幡上写着“神机”两个大字,觉得有些眼熟。 老道并未看见他,光冲着舒清歌热情道:“咦?听这话音儿,小友莫非又欠了情债了?要不要贫道帮你化解一二,你也算熟客,小友你这次不用给我那么多。” 令舒清歌感到意外的是,慕俞的注意力似乎也被老道士吸引了过去,他冲那老道士淡淡问道:“你真的能化解?” 那老道士终于看到了慕俞,突然间变了脸色,像个被抓包的骗子。他看看慕俞,又看看舒清歌,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晃悠,然后逃也似的对舒清歌道:“你这情况颇为复杂,颇为复杂,小老儿道行不够了。再会。” 他离开得十分丝滑。留下舒清歌面对慕俞的冷脸,她还没死里逃生呢,正准备无中生友:“我有一个朋友……” 慕俞却突然抬脚离开,淡淡道:“这么容易骗。” “我没骗……诶?”舒清歌条件反射地否认,却反应过来慕俞说的是她被老道士骗?啊哈,歪打正着了,人间名嘴此时不敢吱声啊,其实那老道士是真的。 当初她就是听闻有人能解除妖族设下的各种禁制,然后又有九尾灵力的传闻渐渐被传开。当时她正好灵感枯竭有一段时间了,新话本又一直没着落,舒清歌这才禁不住诱惑,动了心思要用狐族少主行踪这种绝好的一手信息来大赚一笔。 为了解除秦砚初在她身上留下的禁制,她可是不惜花了大价钱的。那老道士确实具有迷惑性,看起来不大靠谱的样子,舒清歌起初也是半信半疑,直到老道士真的给她解了禁制这才付清巨款。 解除了禁制之后的舒清歌那叫一个神清气爽,泄露起秦砚初的行踪来毫不手软,连塑料姐妹花白晚晚的钱都赚了,可想而知她把秦砚初的踪迹卖给了多少妖魔鬼怪。 怪不得秦砚初和白晚晚那么艰难才逃出来。也怨不得舒清歌自己后来卷入其中,被妖族追杀,只能逃到妖市避难。 舒清歌觉得自己这辈子大概是没有做坏人的命,她造的孽不多,但可真是事事有报应…… 在这一刻,她深深地悟到了一条真理: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第71章 老鼠与猫与鱼 舒清歌想得入神,不小心撞到慕俞身上,差点让她眼冒金星。果然,他的身体和他的心一样硬…… 慕俞不知什么时候停下来,默默等舒清歌跟上后,举起手中的一摞话本,冷酷地说道:“这些,没收。” “啊!”舒清歌发出尖锐爆鸣。那可是银子啊!虽然少主是慕俞的心尖尖,可银子也是舒清歌的心尖尖呐! 舒清歌心疼不已,想要讨价还价一番,却又听到慕俞幽幽地戳了她的肺管子:“你身上的禁制……” “听你的!没收就没收。”舒清歌心绪转变得极其畅通无阻。 舒清歌悟了,甚至在反思:比起赚银子,保命不才是她心尖尖上的事吗?她企图迷惑敌人的心智,转移他的注意力,抱起慕俞的胳膊就往热闹的街道走,顾左右而言他:“我听说一会儿有热闹看,你喜欢看花灯吗?” 慕俞看着两人突如其来的亲近,蓦地一僵。不过他倒也没有甩开舒清歌,只是无情地说道:“不喜欢。” 此路不通,那就换个路线,舒清歌又讨好道:“人间好玩儿的可多了,看戏听曲儿呀,放烟花呀,吃山珍海味啊,喝琼浆玉露呀,找姑娘喝酒啦,打牌啊,绝对你比在妖界有意思。你想去玩儿不?” 慕俞快步向前走着,舒清歌被他拖得只能小跑着跟上。他回头看了颇为吃力的舒清歌,有点想笑,但还是冷着脸说道:“不想去。” 没关系,舒清歌并不气馁:“我记得你喜欢吃鱼对不对,你之前还让给我吃,我这人滴水之恩那是要涌泉相报的。这浮烟镇地处海边,鱼类最是鲜美好吃,今天我请客!” 这回慕俞不吱声了,面色有了一丝动容,又隐忍着绷着脸。 舒清歌那是何等地会察言观色,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心动。二话不说拉着慕俞去了琳琅满目的美食摊位。 慕俞这会儿才注意到今晚浮烟镇格外热闹。他看向舒清歌,眉宇间闪过一丝疑惑。 舒清歌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耐心解释道:“今晚是浮烟镇的盛会花灯节,街市格外热闹,镇上的百姓会盛装出游,还会有很多表演。” “那我回去通知一下少主,他应该会有兴趣。”慕俞说完就想转身回聆海阁。 舒清歌连忙拉住了慕俞,神神秘秘道:“你家少主大了,需要点私人空间。” 慕俞歪着头望着舒清歌,有些没明白她的意思。 舒清歌捂着心口,居然觉得他歪头的样子有点萌是怎么回事?她有点怀疑慕俞是怎么长大的,怎么一点都不懂人情世故呢?她叹了口气,给他答疑解惑:“我出门的时候,晚晚不在房间。我想,你家少主应该也不在吧?” 慕俞恍然大悟。他早该知道,有白晚晚在,他家少主不愁没事做…… 慕俞对于这种热闹的场合还有点陌生,于是也就默许了舒清歌带路,跟着她穿梭在一家家小吃摊子。 舒清歌说得没错,浮烟镇的鱼最是鲜美,随便一家小摊子上的鱼都飘香四溢。他们闻着味儿吃了一路,烤鱼、煮鱼、清蒸、红烧、烧烤串串…… 慕俞一开始还端着高冷人设,可世间生灵皆有天性,慕俞不是懒猫就已经很难得了,但馋猫的名号他就有点难以摘掉了。原本他也隐藏得极好,千算万算没算到被一只老鼠发现了。这老鼠极其狡猾,一条鱼接着一条鱼地诱惑他。这谁抵挡得住嘛! “嗝——”慕俞第一次露出这般毫无防备的模样,这一番吃得十分尽兴。可一向的修养还是让他捂住了嘴,面色略微有点尴尬。 “还吃吗?”舒清歌觉得这样子的慕俞十分有趣,她渐渐从投喂冷酷猫妖的行为中获得了满足感,根本停不下来。 慕俞摇摇头,他吃不下了,只是眼巴巴望着最后一个没吃下的小摊,是个卖各类鱼鲜干货的摊子,好想叼回去…… 在一定程度是他们倒也是挺搭的,大概就是一个险为财死,一个愿为食亡。只不过慕俞包袱比较重,不肯随意显露。从前也只有少主知道这点而已…… 舒清歌观察着慕俞的模样,暗想:才不是自己容易骗呢,明明是这家伙容易哄。哈哈,舒清歌十分庆幸,高兴得又掏出一袋银子,包了整个摊子的小鱼干装进储物袋送给慕俞。 “禁制也不重要,毕竟我们现在上了一条船上,我不可能自掘坟墓对不对?”舒清歌趁着慕俞高兴,试探地说。 慕俞抱着小鱼干,有点小开心。但很快他敛了笑意,盯着舒清歌,冷声说道:“你以为我这么好收买?” “那还要做什么?只要你说,我一定办到!”舒清歌双手握拳说道。 慕俞却突然笑了出来:“我吓你的。算了,以前的事我不计较,但是以后我若是发现你再对少主不利,就不会放过你了。” 街上的人早已不觉多了起来,舒清歌全程紧张兮兮地关注着慕俞,此时没了危机,才注意到自己已置身繁华的夜市,各式各样的行人都走在其中。好端端行走在路上,舒清歌陡然紧张地撞到了一个人。 “啊!”舒清歌惊恐地叫了一声,一副十分害怕的样子,抱头鼠窜躲到了慕俞的身后。 “诶!你这人!明明是你撞了我,吓我一跳你还在那……”行人刚想开骂,但他看见慕俞的神色,选择了乖乖闭嘴离开。 “怎么了?”慕俞虽然还是冷冰冰的口吻,可不由得向舒清歌看去,护着她的肢体也透露了几分关切。 他将装满小鱼干的储物袋揣进怀里,此时才察觉不自觉缩在他背后的舒清歌有些发抖。 慕俞皱起眉头,纵使不会察言观色的他也明显感觉得出,舒清歌的状态很是异样,与那个说书之时神采飞扬的她判若两人。 慕俞没动,依旧高高大大地伫立在她身边,在人流的中央显得很是怪异。但是得益于慕俞凶巴巴的神色,没有行人敢提出异议,皆是默默绕行。 彩灯环绕,人流涌动,生动又繁华的夜色里,慕俞和舒清歌静止在路中央,如此诡异的画风。他们一猫一鼠,如此冲突的身份。可却不合常理地,在那一方小小的天地中安静又和谐地存在着。 第72章 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慕俞和舒清歌谁也没有开口。周围人来人往,谈笑声不绝于耳,他就那么安静地守着舒清歌,心中转过了很多想法。 他发现他有些看不透舒清歌这个人。 他承认,最初对舒清歌是有偏见的。他觉得她心术不正、满口谎言、贪生怕死,还贪婪成性,故而对她横眉冷对,不假辞色。 后来在醉棠阁,他与柳辞烟对战时受了伤,舒清歌喂他吃了灵药,却没有挟恩图报,这让他有些意外。他才会拾起她掉落的面具,准备找机会还给她。 再之后,在离渊幻境中,不知道是不是环境使然,在历经险境之后,会变得格外容易激动。他只知道,在破境的刹那,他和舒清歌对视的那一刻,他的心莫名一动。 直至在避水珠中,舒清歌不小心亲到了他的眼睛,他在面对她的时候偶尔会有些不自在。他将这归结于自己极少与他人亲近。 真正对她有所改观,是在她说书的时候。在做着她所擅长的事情的时候,她是自信而张扬的,各种故事信手拈来,声音饱满而充满激情。只要她站在台上,她就是众人目光的焦点。 而此刻,她瑟缩在人群里,整个人都有些失魂落魄,不复往常的游刃有余。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半晌,舒清歌略微平静下来,慕俞稍微安心了几分。他的神色变得和缓,轻声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舒清歌抬头正撞见回头看过来的慕俞。慕俞还是惯常的冷酷神色,但她莫名就觉得他的眼神里多了些细碎的柔光。 在这样令她恐惧的人群里,在这样近距离的对比里,舒清歌忽然发现,这细碎的光亮,好像已经是这个世界全部的温暖。在他的眼中,是平静的如湖水般深邃的专注,没有那些可怕的厌恶与杀意。 舒清歌突然就觉得放松下来,但她还是没敢松开他的袖子,缓了缓心神,勉强开口笑道:“没、没什么,你没听说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么?我这也算是职业病啊哈哈。”舒清歌还是笑得有些勉强,便索性住了口不再强撑。 虽然她寥寥几句,可同为妖族的慕俞已大概知道,她隐去的、或不愿提起的又是怎样一段难熬的过去。他们这种无灵脉、无天机的普通小妖,属于畜生道修道,能修成形大多极为不易,其中的苦难更不必多说。 慕俞的眉头不觉深了几分,难免想到自己化形之前的遭遇,眼中平添了几分感同身受的疼惜。 这时他发现不远处有个摊位在卖花灯。他对舒清歌说:“你等我一下。”然后几步上前,朝着那个摊位走去。 舒清歌其实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有些老毛病就是间歇性发作,毫无预兆,但也走得迅猛,毫无道理。相比于最初那段孤独而提心吊胆的岁月,如今已经好太多了。虽然她不想承认,但她已经把白晚晚他们当成朋友了。 她看到慕俞与那卖花灯的摊主交谈了几句,便提着一个鱼形的花灯向她走来。暖黄色的烛光从花灯中散发出来,映照在他冷峻的脸上,竟让此刻的他看起来有几分温柔。舒清歌连忙擦了擦自己眼睛,觉得自己肯定是产生幻觉了。“温柔”这两个字和慕俞联系在一起,很诡异的好吧! 慕俞将花灯塞到舒清歌手里,有些生硬地说:“给你。” “给我?”舒清歌有些摸不着头脑,疑惑道,“为什么要送给我?” “我看他们手上都有。”慕俞大概不习惯向人示好,说完转身就向前走去,脚步有些匆忙。 舒清歌看了看手头的花灯,又看了看慕俞慌乱的背影,不觉笑了起来。怎么会有这么别扭的人,明明是好心,倒像是做了坏事似的,落荒而逃。她快步上前,追上了慕俞的脚步。 不远处烟花炸响,火树银花冲上天空,人潮也涌动起来,奔走的路线极为混乱。慕俞担心舒清歌再被人群吓到,一手抓上舒清歌的手腕,虽然在人间妖法灵力难免受限,但他仗着功夫好,借势几番腾飞,带着舒清歌远离人群,飞上旁边小楼的屋顶。 站定屋顶的瞬间,窜进夜幕里的烟花骤然炸开,如雪的银光闪烁着四散开来,像是一场璀璨的飞星。远处的人群尖叫着骚动四散。 站在高处看下去,街市上的人们也渺小如蝼蚁,看着他们人头涌动,也颇有些趣味。原来他们和自己一样也会尖叫着逃跑,舒清歌轻笑了出来。 高楼之上,舒清歌第一次这么正式地观赏人间的热闹,花灯节果然美轮美奂。而这开在海边的花灯节则更加多了一番风味,辽阔的海成了天然的背景。怪不得白晚晚喜欢逛街凑热闹。如今遥望着人声鼎沸的街市,当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慕俞也不说话,拿出了一根小鱼干分给舒清歌吃。 接过慕俞最爱的小鱼干,舒清歌头脑清醒了起来,借着此情此景还不赖的氛围,舒清歌大着胆子问出了她十分关心平时又不敢问的问题:“你不会真的想把我养肥了吃吧?” 漫天烟火,慕俞淡淡地看过来,他记得以前说过,只能又给舒清歌重复了一遍:“老鼠我吃腻了。” 舒清歌点点头,说:“你还是看着我想吐会让我安心些。” 瞧舒清歌放下心来,慕俞也安心下来,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又重新看烟火,等着它们一朵一朵在墨色的天里绽放,又悄然消失无痕。 “谢谢你带我上来看这么美的夜景。”舒清歌吃完了他给的小鱼干,心头满满的温暖与感动。 慕俞却是一愣,回道:“看夜景?” 看着他茫然无知的模样,舒清歌小小的脑袋上竖起了大大的问号,试探问:“那你带我来上面是为了……?” “为了回客栈啊,你不是不愿意从路上走么,正好,我也不愿意。”慕俞轻描淡写地说道。 等等,这就要回去了?他们今天是出来干什么的来着?舒清歌突然迷惑起来。 第73章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不过好不容易两人之间的氛围好一点,舒清歌决定不再去触霉头,提起话本和禁制的事。回去就回去吧。 只是,她望着眼前在灯光映照下,高低起伏的屋顶,有些茫然道:“这上面……也没路啊,没路怎么走啊?” 慕俞见她确实缓过来了,便恢复了冷酷寡言的常态,拎起舒清歌夹在腋下,用行动告诉舒清歌答案。两人开始沿着高楼瓦舍间上蹿下跳、飞檐走壁。 天上是一轮高悬的明月,以及帘幕低垂的璀璨的星辰。背景是错落有致飞檐翘角的房子。耳畔是往来不绝的吆喝声和谈笑声。他们在轻风的吹拂下,畅快地徜徉于天地之间。 其实慕俞今天是有那么点开心的。他这种社恐又孤僻的性格,平日确实不愿意往人挤人的地方走街串巷。以前少主就说过他不要老是放着好好的路不走爬墙上树去,这样另类会寂寞的,因为走少数人走的路会很孤独。 可他不觉得,他甚至不知道孤独是什么滋味,只是觉得,那样的自己最自在。 慕俞偶尔会耐着性子走一走人多的路,可总是走着走着就焦躁起来,不是想飞上去就是想找人施展一下拳脚……所以他看起来很不好惹。 可是今天他终于知道原来也有人这么想逃离人群,他纵然怪异,但是不是也可以拥有同路之人?看舒清歌刚刚的样子,比他还要难受。所以慕俞毫不吝啬地与她分享了自己另辟的蹊径。 只是,她要不要如此激动?未免太吵了。慕俞有些头疼地想着。 “啊啊啊啊啊——咳咳咳!”浓重的夜色里,被灯光照得微亮的半空中,一声声来自于舒清歌的惨叫淹没在人间烟火里。夜风灌得太猛,她还呛了一下,连咳嗽了好几声。风势渐大,她害怕花灯被吹走,紧紧捏着花灯木制的提手。 只是,在今晚如此另辟蹊径的人,不止他们两个。舒清歌鬼吼鬼叫了半路,在抬头看到不远处两个熟悉的人影时,声音戛然而止。 慕俞察觉出异样,也抬头望去。一时间,不走寻常路的四个人在半空中相逢,大家面面相觑。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尴尬气息。这一刻,白晚晚和舒清歌的心里,同时晃过了一句话,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本来嘛,白晚晚想着借着这个机会,遛遛徒弟,不想带两个拖油瓶,就没告诉舒清歌和慕俞。谁能想到,这浮烟镇这么小,这样也能碰上。这种做了坏事被抓包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舒清歌则有点心虚。自己趁着秦少主不在,把他的手下拐出来干活,怎么都有点言不正名不顺。而且,白晚晚看向她和慕俞的目光怎么看怎么诡异,散发着浓浓的八卦探究欲,莫名让舒清歌有点不自在。 虽然没有相请,但既然偶遇上了,没道理尬在半空中。几人找了个视野好的屋顶,一排坐开,但谁都没有开口。 因为离海边的街市有点远,人潮的喧闹声已不可闻。烟花在他们身后的天空绽放开来,打破了这一方平静。 秦砚初首先打破了沉默。他清朗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打趣地望着慕俞:“你们什么时候关系变得这么好了?这是一起出来逛花灯会?” 慕俞有些语塞。不过他又想起前几天少主对他的开导,于是顺理成章地说:“少主,不是你让我和她搞好关系的吗?” “不错,看起来进展喜人。”秦砚初点了点头,笑意更浓了几分。 舒清歌则决定先发制人,对白晚晚揶揄道:“晚晚,你这可不厚道呀,如此盛会,却单独带秦少主出来约会。怎么,嫌我们碍事?” 白晚晚理直气壮道:“这不是给你和慕俞留足空间培养感情嘛。” 两人在这里夹枪带棒地说话,无辜中枪的秦砚初和慕俞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 大家互相伤害完,还是决定友好相处。白晚晚让秦砚初把今晚买的吃食拿出来,慕俞也把自己的小鱼干贡献出来,大家边赏烟花边吃起东西来。一时间,气氛变得轻松愉悦起来。 突然,白晚晚停下了吃东西的动作,面色一变,充满警觉地说:“魅萝出现了!” 舒清歌原本正在扯一只叫花鸡的鸡腿,闻言一愣,诧异道:“你怎么知道她出现了?” 白晚晚神秘地笑了笑:“当然是因为我有先见之明。” 当日在盲袋摊子前,白晚晚见到魅萝,便已经锁定她是木簪的拥有者。只是不知为何,魅萝却不承认她见过这支木簪。 后来,魅萝掏银子买了三个盲袋。白晚晚留了个心眼,在盲袋中做了手脚。 白晚晚提醒她:“姑娘不打开看看吗?可以兑换奖品的。” 魅萝却好像有急事一般,对白晚晚勉强笑了笑:“我下次再来兑换。”说完就带着盲袋匆匆离开。 白晚晚对着楼上的秦砚初示意,秦砚初会意过来,让慕俞去跟踪她。可谁知半路杀出个闹事的老媪,把现场弄得一团糟,慕俞也把人给跟丢了。 事后慕俞跟秦砚初请罚,承认是自己的疏忽失职。 但白晚晚却并未见有多着急,甚至还安慰慕俞:“这事儿也不怪你,是她有心想隐藏行踪。而且,谁知道这闹事的老媪是巧合还是事先的安排呢?” “师父,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秦砚初眨着疑惑的眼睛,充满信任的眼神看向白晚晚。 白晚晚却打了个哈欠:“为今之计也只有等了,为师今日有点困了,改日再议哈。” 这之后白晚晚却没再提这茬,舒清歌还以为她一筹莫展呢,原来是运筹帷幄。 “所以,你在盲袋里做了什么手脚?”屋顶上,几人晒着月亮,听着白晚晚简短地说了当天的事,舒清歌好奇道。 “事实上,我做了多重保险。”白晚晚骄傲一笑道。“她选中的盲袋被我掉包了。我在其中的一个盲袋里写着狐族少主妖丹的下落。一个写有九黎木簪。这是为了吸引她再次来找我们。当然,为了以防万一,我在最后一个盲袋里放了一种奇异的神魂香,只要她出现在距离我一定的范围内,我就能感应到。” 第74章 各显神通 白晚晚说完,空气安静了片刻,然后舒清歌率先两眼呆滞地鼓起掌来。 秦砚初紧随其后,鼓得极为激烈。慕俞被大家盯着,好像不跟着鼓有点不合时宜了,于是也绷着脸稀稀落落地鼓了起来。 “白晚晚,真有你的。”舒清歌竖起了两个大拇指,“不愧是黑心兔。” 白晚晚故作谦虚道:“哪里哪里,也就比你聪明点吧。” “那事不宜迟,我们分头去寻找魅萝吧。谁先找到就发个信号。”秦砚初担心她们又互相伤害,快速说道。 一眨眼的工夫,刚刚还在月下谈天的四个人已经作鸟兽散了。 白晚晚下在魅萝身上的神魂香很特别,她自己闻不到,别人却能闻到。尤其是修为越高,能涵盖的范围就越广。 白晚晚修为比较菜,所以此刻能够感应到魅萝,意味着她离他们很近了。 四人分不同的方向围追堵截,在上空掠过人群。有游人抬头,只见几团黑影在空中快速飘过,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使劲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随着越来越接近人群,使用法术多有不便,于是白晚晚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落地。此刻花灯节正值最热闹的时刻,城中的青壮年会抬着一条巨大的龙灯,绕城一圈,祈祷来年风调雨顺。男女老少都会追着这条龙灯,接受龙神的福泽庇护。 白晚晚想,这样找不是办法,那魅萝又擅长伪装,如果她有心隐匿在人群中的话,恐怕一晚上都找不到她。看来需要动用点小手段。 白晚晚从乾坤袋中掏出一张符纸,对着符纸捏了个诀,眼前出现了一只散发着白光的蝴蝶。只是,这只蝴蝶并没有实体,不过是一种幻象。但它却会循着神魂香的味道,定位方向。没错,这些玩意儿是她从别的妖那里坑蒙拐骗来的。 她跟着蝴蝶穿过人群,目光如炬地扫过每一个来往的行人。但人实在太多了,她觉得自己有点恐人了。 秦砚初则决定动用金钱的力量。他大手一挥,买下了整个摊子的孔明灯,让摊主找人集中拿到海边去放,想借此吸引魅萝来看热闹。 他留下最后一个,并问摊主要来笔墨,低头思索着该写点什么。 慕俞的找人方式则比较简单粗暴。猫族夜视能力比较好,他找了一处高墙,坐在上面观察着 至于舒清歌,她干脆找了个人多的地方,即兴说起书来。很快就吸引了一群人驻足。她一边胡编着虎王和豹王的爱恨情仇,一边不断地用目光扫过围观的人群。 白晚晚追寻着蝴蝶来到了海边,没看到魅萝,却看到了拿着孔明灯、正打算放飞的徒儿。在一望无垠的海边,蓝黑色的天幕下,不断有孔明灯升空,橙色、黄色和赤色的光芒如花般绽放在夜空中。秦砚初颀长的身影被光晕笼罩得似真似幻,好像一不小心就会消失。 白晚晚止在了原地,看着他虔诚而落寞的侧脸,莫名感到一丝悲伤的情绪。这种突如其来的情绪令她觉得奇怪。她几步上前,拍了拍徒儿的肩膀,故作轻松地说:“乖徒儿,你许了什么心愿?有没有帮为师也许个?” 秦砚初好似被吓了一跳,手一松,孔明灯已经升向了空中。白晚晚也便没有看到,秦砚初写在孔明灯一侧的诗句:“此生青山长相待,望是故人踏雪来。” 无数的孔明灯同时升空,飘荡在夜幕笼罩下的海面之上。像是坠落人间的星辰,又重新归于浩瀚星河。 白晚晚和秦砚初身处其间,好似被万千星辰包围,有种恍惚瞬间凝成永恒的错觉。 秦砚初见孔明灯已经越升越远,松了口气。他转过身,面对白晚晚,神色如常道:“师父,你怎么也过来了?” “根据我的秘密武器,魅萝很可能就在此处。”白晚晚的目光不由自主被那盏孔明灯所吸引,百爪挠心地想看看徒儿到底写了什么。“徒儿你不是在找人吗?怎么在此处放孔明灯?” “这些全是我买下的。想试试看能不能吸引魅萝过来。”秦砚初一脸求表扬的姿态看着白晚晚。 白晚晚则有些痛心疾首:这得花多少银子啊。用来买吃的不香吗?不过,如果魅萝真在此处,莫非是徒儿的方法奏效了? 正在这时,一阵劲风袭来,秦砚初的孔明灯被吹了下来。白晚晚捡起来,对着上面的诗,一脸茫然地问秦砚初:“徒儿,这是什么意思?” 秦砚初张了张口,又闭上了。好的,白担心了。 这时他们看到一道快如闪电的身影,逆着风疾驰而来。定睛一看,原来是慕俞从城墙飞身而下,往人群的某一处飞去。果然最高端的设局,还需要配上最简单粗暴的办法。 “快看啊,有鸟人哎。”有纯真的小孩子兴奋地叫道。 秦砚初和白晚晚对视了一眼,眼神默契地交汇,有情况!行动! 魅萝原本听说海边有免费的孔明灯领,准备来凑个热闹。谁知孔明灯刚点燃,就敏锐地发现了有危险的气息涌动。一时间,她连孔明灯也不要了,往人多的地方跑去。 慕俞在上空,秦砚初和白晚晚在及放飞的孔明灯被踩坏了,还碰乱了不少摊子。各种惊叫声不绝于耳。 舒清歌远远地注意到这块地方有异动,丢下讲了一半的话本,加入队伍。 在她的身后还有人在叫嚷着:“所以虎王和豹王最后怎么样了?怎么听个故事还烂尾了呀?” “当然是在一起了!”舒清歌清亮的声音被海风吹了过来,回荡在夜空中。事态再紧急,职业素养不容置疑。 没过多久,四个人就碰到一起,而那魅萝已经不知所踪。 “怎么会这样?莫非她会隐身?”舒清歌气喘吁吁地说。 “就算身形可以隐藏,但味道藏不了。她应该就在附近。”白晚晚看着不断打圈的蝴蝶,冷静地说道。 突然,她望着某个方向,眼中闪过探究的神色。 第75章 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你在看什么?”舒清歌循着她的目光看去,但只看到纷乱嘈杂的人群。 “莫非师父已经知道魅萝的所在?”秦砚初不愧和白晚晚是师徒,已经培养出一定的默契了。 在原地转圈圈的蝴蝶突然定住了,然后朝着抬龙灯的队伍挥动光之羽翼翩然飞去。 “跟上它!”白晚晚话音刚落,几道身影已经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她没想到大家反应如此迅速,自己反而被甩在后面,只好默默跟了上去。 抬龙灯的队伍原本还在敲锣打鼓,热热闹闹。突然发现几个陌生人闯了过来,队伍顿时被冲散打乱,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破坏我们的花灯祈福?”为首的一个上身画满龙纹彩绘的青年怒道。其他人也对他们怒目而视,如果这些目光能化作实物,他们大概已经被扎成刺猬了。 “误会误会。”白晚晚拨开人群,上前解释道,“我们看到有一小贼混进了祈福的队伍。如果不把她找出来,到时亵渎了龙神,恐怕来年会降下灾祸呀。” 舒清歌会意,立马配合道:“对,我也看到了,而且是一个女贼。”凭着出色的观察能力,舒清歌发现整个抬龙灯的队伍都是男性,所以她猜测,女性对于祈福来说,应该是某种忌讳。啧,果然是镇小屁事多。舒清歌哂笑着想。 秦砚初和慕俞守在了队伍的一头一尾,切断了她的逃脱路线。 青年一听,果然脸色一变。他看向自己的队伍,厉声说道:“你们把龙灯举起来,我倒是要看看,有谁这么胆大包天。” 龙灯的尾巴高高翘了起来,唯独龙首低垂着。秦砚初正好在龙首的位置,他暗中小施法术,龙灯腾空而起,魅萝也便暴露在大家面前。她对着大家讪笑着,下一刻,拔腿就跑。 可惜,这次她没那么好运。慕俞在四周划开一道结界,魅萝慌乱逃跑中,碰到结界被弹了回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白晚晚他们围了过来,将她团团围住。“各位如此大的阵仗,找我何事?”魅萝索性也放弃了挣扎,有些破罐子破摔地说道。 眼看着抬龙灯的队伍也追了过来,秦砚初冷静提议道:“师父,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吧。” 于是慕俞拎起了魅萝,其他几人同时施展法术,眨眼之间,五人已经消失在原地。 剩下的人呆在了原地,面面相觑。为首的青年见状大喊道:“真神显灵,必能庇佑我浮烟镇来年风调雨顺。”说完向着几人消失的方向跪了下来。 其他人纷纷效仿,嘴里喊着:“感谢神灵!” 浑然不觉已经充当了一回神灵的白晚晚等人,将魅萝带到了一片人迹罕至的海边。 “你们不会是想杀人灭口吧?我与各位也无冤无仇呀。”魅萝警觉地说道。 “你不心虚的话,为什么要逃?”慕俞冷着脸问道。 “废话,你们感知到危险的气息,会不想逃吗?而且你们这么多人,我肯定打不过呀,打不过就跑,是个妖都明白的道理。”魅萝理所当然道。 舒清歌点了点头,心有戚戚地说:“有道理。” “魅萝姑娘,之前多有得罪。我们找你,只是有一要事相问,倘若姑娘据实以告,我们自当放你离开。”秦砚初微笑着说道。 秦砚初长得好看,又彬彬有礼,消除了一些魅萝的戒心。她问道:“什么事?我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妖,能帮你们什么呀?” 白晚晚拿出那支刻着九黎图腾的木簪,怼到魅萝面前:“你可认得此物?” 魅萝好像略微松了一口气,说道:“你们大张旗鼓地找我,就是为了这支木簪?” “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知道你曾经拥有这支木簪,也知道你在妖市将它卖了。现在就是想问问你,你从何处获得此物的?”白晚晚决定速战速决,也就不再拐弯抹角了。 魅萝回想了一下,说道:“我在去妖市前,曾经重金买了一本《幻世修仙宝录》,可看了一半才发现是盗版的。这时候我遇到一个少女,她提出用自己的木簪换这本盗版书。我见那木簪挺精致的,而且也不想让这本书砸在手里,便同意了。” 白晚晚心里闪过一个猜测,和秦砚初对视一眼,秦砚初对她微微点了点头。白晚晚开口道:“那少女是不是穿着碧色纱衣,看起来比较古灵精怪的?” “你们见过她?”魅萝诧异道。“我当时问她为什么要这本盗版书,她笑嘻嘻地说,这本书会砸在我手里,但在她手上可以发挥大用处。” “既然你还挺喜欢这木簪的,又怎么会卖给那个摊主?”舒清歌听了半晌,有些疑惑道。 “没办法,他给得太多了呀。”魅萝哭丧着脸说道。 白晚晚有些无语。焦野高价买了这支木簪,反手以更高的价格卖给了自家徒儿。说来说去,怨种还是傻徒儿。 过了一会儿,魅萝又兴致勃勃地问道:“这木簪真有你们上次说的那么神奇?” 白晚晚毫不留情地说:“骗你的。不过,我给你的盲袋,你为什么没有来兑换礼物?不足以吸引你吗?”白晚晚有些费解,自己下的豪华鱼饵对方却没有咬钩,这多少让她有些挫败。 魅萝有些委屈道:“我妖生这么多年里,就没有这么好运的时候,谁知道是不是陷阱呀。你看,我的直觉还是很准的吧。” “魅萝姑娘,多谢告知这些信息。这袋灵石当做谢礼,还望收下。”秦砚初拿出一袋灵石递给魅萝。 魅萝立马喜笑颜开:“客气客气,能够帮到大家我也很开心。那我可以走了吧?” 白晚晚想了想,目前线索指向了清菡,留着魅萝也没多大作用,便点了点头。 魅萝于是学着人间话本里的台词,说道:“青山不改,绿水常在。后会有期。” 说完,她就如鬼魅般身形快速游移,没多久,便消失在夜空下。 在无人得见的地方,她回头看了一眼白晚晚等人,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第76章 此招虽险,但有胜算 魅萝离开后,四个人坐在海边,一度有些沉默。四周惟有风吹海浪的声音,依稀还有虫鸣声环绕,在这个微凉的秋夜里,倒也十分惬意。 “现在线索是有了,但是去哪里找清菡呢?”白晚晚干脆躺在沙滩上,有点想摆烂了。那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看起来可不简单。不然也不会在妖市掀起那么大的波澜。 “这茫茫人海的,要找一个妖谈何容易?”舒清歌漫不经心地说。 反正闲来无事,舒清歌盘腿而坐,拿出钱袋,数着这段时间来赚的银两,越算越两眼放光。这趟下来真是不虚此行,虽说险象环生,但富贵险中求嘛。看着这些银两,她觉得她又可以原谅一切了。 慕俞实在无法理解作为一只妖,对于人间银两的渴求,但看她那么开心的样子,好像也能被感染到些许简单的快乐,不觉间眉目舒展了一些。 “少主,或许我们借助凡间狐族族人的力量。”慕俞的想法比较简单粗暴。此时正是用人之际,自家少主放着这么好的身份不用,未免有些浪费。 “不可,此事不宜惊动父王。”秦砚初肃然说道。他坐在沙滩上,垂眸思索了片刻,然后望向躺在一旁白晚晚,“师父,我倒是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白晚晚立马翻身坐起,满怀期待地握住了徒儿的手。“为师现在一筹莫展。徒儿,你现在是全村唯一的希望了。” 秦砚初低头看着自己被白晚晚握住的手,有些不自在地撇开了眼,但并未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他似乎迟疑了片刻,有些不确定地说:“或许,我们可以找上狼王苍墨,借助他的力量来找人。” “什么?”白晚晚放开了秦砚初的手,惊叫道。之前在满月楼她还信誓旦旦地说他们绝不往狼王的枪口上撞,莫非这么快就要被打脸吗? “我是这么想的,之前狼王大张旗鼓地想要抓我,应该也是受那些话本的影响。他需要我,肯定有他的理由。或许,我们可以跟他谈判,找一个平衡点,既能满足他的要求,又能让我全身而退。”秦砚初不紧不慢地说出自己的理由。“最重要的是,狼王手下人马众多,应该可以帮上我们的忙。” 他的眼中是一片纯良,好似只是无意中想到这个办法。虽然这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但白晚晚却觉得自己好像要被说服了。 “这可是相当于与虎谋皮啊。”舒清歌惊叹道。她虽然没见过狼王,但关于他的故事可是听说过不少。若没有一定的实力,也无法成为一方霸主。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慕俞无条件拥护自家少主。更何况,不管遇到什么情况,他都会拼尽全力保护少主。 “此招虽险,但有胜算。我觉得我们可以试试。”白晚晚一锤定音道。只要是妖就有弱点,既然他对徒儿有所企图,总能找到能拿捏他的办法。更何况,狼王的智商给了她很大的信心。 “这么说来,有个人或许可以派上用场。”舒清歌想着,既然打不过,那就加入吧。她的脑中迅速闪过一个人影,想着这不赶巧了吗? “谁?”慕俞侧头望向她。 “你还记得在满月楼遇到的那个狼王的手下吗?他似乎一直在找秦少主的下落。或许,可以让他带我们去见狼王。”舒清歌气定神闲地说道。 “小师叔言之有理,只是我们贸然找上去,他未必会信我们。”秦砚初冷静地说道。 “现在对我们比较有利的一点是,他在妖市见过徒儿。我们不必费尽心力去解释已经死去的徒儿怎么突然又死而复生了。其他的,等找到他再见招拆招吧。”白晚晚摸着下巴思索道。“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 几人商议好之后,决定明天去找狼王的手下。浮烟镇花灯节这日会彻夜狂欢,刚刚他们为了找到魅萝又引起了一番骚动,于是他们决定避开人群,不走寻常路,踏着飞檐楼阁回了客栈。 翌日一早,几人在聆海阁的楼下碰面。慕俞看着手心一道泛着微光的符纸说:“根据追踪符显示,我们要找的人在浮烟镇往东十里。” “那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出发吧。”舒清歌兴致勃勃道。她想通了,既然要去见狼王,正好可以顺便收集点素材。此前她隐约听闻狼王和虎王有旧怨,她甚至怀疑过两人是不是因为争夺豹王而起的争端。此番她要借机给妖界大佬们的爱恨情仇添砖加瓦。 “等等。”几人走了几步,白晚晚忽然停了下来。“我刚刚想到,与其我们去找他,不如让他来找我们。” “师父,你展开说说?”秦砚初睁着幽黑清澈的双眼,满是信赖地看着白晚晚。 “就像徒儿你昨天说的那样,我们送上门,他难免会怀疑我们的目的,未必会如我们的愿,带我们去见狼王。但是,如果是我们透露一些信息出去,让他以为是自己找到了我们,那他肯定会迫不及待带着我们去向狼王邀功。”白晚晚不紧不慢道。 “师父果然想得周到。”秦砚初笑得两眼弯弯,让白晚晚颇为受用。 没想到收了个徒儿,还能提升自信心。白晚晚心里美滋滋地想。 “不过之前好不容易把觊觎徒儿的妖怪们的想法掐断,这个消息不能外传出去。清歌,你在人间眼线众多,可以找几个人在他面前精准演戏,确保他得知这个消息即可。”白晚晚看似心大,但思虑周全。“为了增加可信度,你可以描述一下我们三个,反正他见过我们。” “好的,我去安排。”舒清歌说完,便一溜烟消失了。 “我们现在找个没人的地方,等鱼儿上钩就行。”白晚晚微微一笑,脸上的光彩极为生动。 几番相处下来,慕俞不得不承认,白晚晚还是有几分聪明的。也难怪自家少主对着她死心塌地。只要有白晚晚在,他家少主眼里就看不到其他人。他除了尊重祝福还能说什么呢? 第77章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就在白晚晚挖坑的同时,他们要找的那个人,正在浮烟镇的郊外,秉承着狼族的传统,广撒网地搜寻秦砚初的下落。 作为狼王手下的首席军师,贺丘原本是身负重任,带着一队人马出来寻找狐族少主下落的。 他买通了酒楼的说书先生,放出狐族少主可能已死的消息,一则是为了引蛇出洞,二则是为了减少竞争对手。哪知道,后面还真的传出狐族少主的死讯! 贺丘出奇地愤怒了!这不就意味着他竹篮打水一场空?他该怎么和狼王交代?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既然他能想到的事情,狐族少主未必想不到。谁知道这是不是个烟雾弹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兵分几路,在沿海的几个大镇布下了众多眼线,让他们随探随报。 连日来的奔波让他有些疲倦,他找了棵繁密的树,准备在树上打个盹儿。忽然听见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你说什么?你知道狐族少主的下落?”一道稍显稚嫩的声音惊讶地响起,是一只有着灰白色皮毛的老鼠。 “嘘!你小声点。”一只浑身赤红色皮毛的老鼠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压低声音道,“我也是听我族前辈说的。她前段时间去过妖市,见过狐族少主。” “那狐族少主长什么样子?”一只黑毛鼠加入了讨论。 赤鼠是少女的声音。她充满憧憬地说:“听说长得丰神俊朗,玉树临风。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一身黑衣的少年,以及一个白衣少女。” “可是之前不是听说狐族少主已经死了吗?”灰毛鼠疑惑道。 “谁也没有亲眼见过,谁知道是真是假呀!”黑毛鼠转动着黑溜溜的圆眼睛,悄声道,“所以狐族少主到底在哪里出现过?” 赤毛鼠望了望四周,确保没人之后,才神秘兮兮地说:“听说他们昨晚出现在浮烟镇的花灯节,差点被认出来。这会儿应该往邻镇避风头去了吧。” “那还等什么?我们快去摇人呀。要是抓到狐族少主,我们就是族里的头等功臣了。”黑毛鼠语气轻快道。 三鼠互相看了一眼,一溜烟地穿梭在草丛中,消失不见了。 贺丘从树上坐起来,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他也不想听墙角的,这有失他的身份。可谁让这群老鼠偏偏就在他眼皮底下小声逼逼呢?那就别怪他截胡了。 他拿出一枚碧色的狼啸哨,对着空气中吹了几声。强劲的声波如同水波一般向四周扩散开来,但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不多时,十几个狼族小妖出现在他面前。贺丘一身赤红色的锦衣,面目周正坚毅,看上去颇为威严。他对着手下说道:“根据我的线报,狐族少主在浮烟镇的周边出没,你们速速前去打探。有消息了第一时间向我禀报。” “是,贺护法。”小妖毕恭毕敬地领命,往不同的方向搜寻而去。 此时,在浮烟镇城郊往西十里的一条河边,白晚晚等人一人撑了一根鱼竿,正在百无聊赖地钓鱼。 起先是舒清歌散播完谣言和他们汇合之后,随口说了句:“接下来我们做什么?干等着也很无聊吧。” 白晚晚看到眼前流淌的河流,想起和徒儿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便是在钓鱼,于是也不负责任地随口提议:“既然在等鱼上钩,不如我们边钓鱼边等吧。” 秦砚初的脸色短暂地微妙了一会儿,然后对慕俞说道:“慕俞,你去准备一些鱼竿来。” 于是便有了四个人坐成一排钓鱼的诡异场景。 舒清歌和白晚晚都不是能坐得住的性子,看着毫无波动的鱼竿,没多久她们就不耐烦了。 “这里是不是根本就没有鱼?”舒清歌打了个哈欠,甚至有点昏昏欲睡了。原本只是觉得有些无聊,现在是加倍无聊。 “我怀疑这些鱼在演我!”白晚晚把鱼竿扔在一边,严肃地说。明明水纹在波动,鱼竿也似乎下沉了一些,但提起来一看,空无一物,连鱼饵也没了。 “师父,钓鱼要沉得住气。”秦砚初倒是一派气定神闲。“你要时刻准备着,毕竟,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至于慕俞,猫抓鱼倒是容易,但钓鱼,着实有点难为他了。但好在他颇有耐性,也并没有因为没钓到鱼而气馁,主打一个情绪稳定。 “你们看,鱼上钩了。”秦砚初提起鱼竿,果然是一条又大又肥的鱼。 伴随着这句话,他们敏锐地感觉到四周的草丛有异动。几人对视一眼,决定暂时装傻。 “哇,徒儿,这条鱼好大,我们是清蒸还是烧烤?”白晚晚扬声道。 “一半清蒸一半烧烤吧。”秦砚初配合道。 一头赤首的巨狼出现在野草杂生的草丛中,它的眼睛如鼠目,锐利而充满锋芒。锋利的狼爪踏过泥地,留下深深的印痕。 “各位不如跟我回狼族,定当好酒好菜招待。”它拨开草丛,出现在河流旁,沉闷的声音激起一圈圈水波漾开。 “逃啊!”随着白晚晚这惊天动地的一声吼,大家将鱼竿一丢,四散逃开。 不过贺丘早有准备。四周都被他布下了重重防守,这次定让他们插翅难逃。 叫得有多大声,逃跑得就有多狼狈。没多久,四人就被狼妖们拦住了去路。 贺丘化作人形,对着被狼妖们团团拦住的秦砚初,客气道:“狐族少主,别来无恙。” “不知阁下尊姓大名?”秦砚初看起来似乎是放弃抵抗了,神色如常地与贺丘交谈起来。 “狼王座下护法贺丘。”贺丘彬彬有礼道。 “我愿意跟着你去见狼王。不过我的朋友们与此事无关,不如放他们离开?”秦砚初不动声色道。 狼王第一次追捕狐族少主的时候,他虽然没有参与,但后面却听族人说过。更何况在濯雪塔的时候,他亲眼见识过他手下们的实力。如果放虎归山,恐怕后患无穷。 于是贺丘微微一笑道:“我不认为人质有谈条件的资格。” 他的话音刚落,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第78章 落入狼窝 看着几人瞬间严肃起来的表情,贺丘笑意渐敛:“怎么?你们难道想动手不成?” 演戏当然要演全套呀,不然你怎么会乖乖入套?白晚晚在心里想着,脸上却舒展出笑意。“岂敢岂敢,还请贺护法带路,我自己走。” 这一趟未免过于顺利,贺丘心里闪过一丝狐疑。不过当务之急是带着他们回去给狼王尊上复命。这么想着,他对手下说道:“把他们带走。” 一群狼妖涌上来,试图将他们绑起来。 “别这么不客气呀。我徒儿好歹是狐族之子,也是你们狼王的座上宾,不必把我们当犯人吧。”白晚晚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贺丘伸手阻止了手下,锐利的目光扫过他们,然后对手下说:“你们去准备几艘船。” 狼王的领地在距离浮烟镇以西不远的追风谷中。此处水草丰茂,多奇花异草,是个不可多得的灵力充沛之地。 去往追风谷,要经过一大片延绵不绝的芦苇荡。如今正是金秋时分,金黄的芦苇摇曳在秋色暖阳里,和绿色的水草、白色的溪流相映成趣。时不时有成群的飞鸟掠过,让眼前的画面瞬间生动了起来。 白晚晚一行人此刻坐在一艘船上,在澄澈的溪流上行驶。而为他们撑船的,赫然便是贺丘。 白晚晚得了便宜还卖乖地说:“劳烦狼王座下护法为我们撑船,真是不好意思了。” 贺丘的手一顿,差点想直接用灵力掀翻整条船。要不是这狐族少主对狼王尊上还有点用,他何以忍他们至此。而且他守在船头,就是提防他们使诈。 秦砚初拉了拉白晚晚的袖子,白晚晚朝他吐了吐舌头,见好就收,不再刺激贺丘。 很快船停了下来,在一片水草后面,突然便出现一大群狼族的人马。 白晚晚和秦砚初对视了一眼,居然就是当初追踪他们的那群狼妖。包括被她坑了一笔的白狼。 “这阵仗,还挺大?”白晚晚讪笑着说。 舒清歌哪里见过这么多狼妖,腿忍不住直哆嗦。虽说来之前就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了,但让她一只小小鼠妖突然直面这么多狼妖,还是有点难为她了。 慕俞始终保持着警惕,打算一言不合就动手。 秦砚初倒是很淡定,他对着贺丘似笑非笑道:“我们既然来了,就不会跑了。你们倒也不必如此草木皆兵。” 贺丘笑得油盐不进:“我也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先前倒是无所谓,但万一待会让他们冲撞了狼王尊上,他就得被问罪了。 说完,他对着那群狼妖冷声说道:“带他们去见尊上。” 于是白晚晚他们被押着去了狼王的大殿。狼王苍墨早就得到了消息,此刻端坐在紫檀木椅上,可不断往外瞥的目光还是暴露了他的不淡定。 很快白晚晚等人被带了进来。苍墨见到这么多人,脸上有些不高兴。“本尊只要狐族少主,你们抓这么多没用的小妖来干什么?” 他走下大殿,幽碧色的眸子锁住白晚晚,目光一冷。“你这狡猾的兔妖还敢出现在我面前?上次你联合蝶妖在我面前演戏,瞒天过海,这回可没那么容易。来人,把她给我扒皮烤了,晚上当下酒菜。” 他也是事后回想才发现不对劲的。后来又听说她和狐族少主一起在妖市出现,才明白这胆大妄为的小小兔妖居然敢蒙骗他!让他堂堂狼王面子往哪搁! 白狼对之前白晚晚揭露她和蜘蛛精奸情、害她被蝶妖打断腿一事怀恨在心,此时正是公报私仇的好机会。她祭出一条狼毫鞭,将白晚晚团团缚住。狼毫鞭越来越紧,白晚晚隐隐有些喘不过气。 “等、等等!”白晚晚想象了一下自己的下场,头皮发麻。“狼王尊上,你看我把狐族少主给您带来了,就是要将功赎罪的。” 舒清歌见狼王果然如传言那般凶残,吓得噤若寒蝉。 秦砚初有意无意地挡在白晚晚的身前。慕俞也是一脸防御的姿态。 “尊上,您别信她的花言巧语。之前外界盛传狐族少主已死,想必就是他们放出来的假消息。又岂会真心投奔我们。”贺丘发挥军师本色,开始劝谏。 每次贺丘一劝谏,苍墨就头疼,显得自己不够聪明似的。然而他又确实缺点儿脑子,不得不对贺丘有所依仗。此时苍墨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正不知该如何提醒贺丘在外人面前记得维护一下自己的面子。 秦砚初的狐狸眼睛洞察敏锐,他观察了一阵,适时出声道:“贺先生,假死的局确实是我们自己做的,也正因此举才确保了我们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来投奔狼王啊。” 白晚晚的袖子再次被人悄悄地拽了拽,她抬头望去,秦砚初正一副老老实实、毕恭毕敬的模样。白晚晚也福至心灵,恰到好处地补充道:“狼王尊上英明神武,这种小动作自是不会放在眼里。” 只见苍墨终于眉头一松,找到了台阶下。他冲贺丘道:“先生说的本尊心中有数,你一路护送他们回来也累了,先行下去休息吧。本尊单独会会他们。” “尊上……”贺丘还想说什么,被苍墨挥手打断。于是只好不甘不愿地退下。 白晚晚见贺丘离开,有些幸灾乐祸:看来这军师不太受宠,对她来说是好事儿。少了个碍事的,她要开始表演了。不过被绑着有点不太好看,影响她帅气的发挥。 “狼王尊上,您看我们主动送上门,想必也能让您看到我们的诚意。不如我们来谈笔交易怎么样?”白晚晚眯眼笑道。 “哦?”苍墨抬眼,不动声色道。反正这几个妖都在他手里了,晾他们也翻不出风浪。他倒想看看这小兔妖葫芦里卖什么药。 白晚晚看了看身上的狼毫鞭,示意苍墨先给她松下绑。狼王冲白狼点了点头,纵使心不甘情不愿,白狼还是只能听命行事。 白晚晚终于重获自由,深深吸了口气。她望向苍墨,微微一笑,眼神丝毫没了惧色。 第79章 遇事不慌,先来个表演 并非白晚晚不怕苍墨,毕竟之前差点就折在他的手里,小命不保。但气势总得拿出来,这样忽悠起人来才有底气。 她走上前,脸上摆出诚恳的表情,对苍墨循循善诱道:“虽然不确定尊上您为何想要将狐族少主抓到手,但是,这势必会引起狐狼两族的仇怨,到时一旦起了战争,对狼族的繁衍生息来说,会是不小的打击吧?” 她想到之前舒清歌跟她说过,在很久以前,狼族曾经遭受过一次灭顶之灾,和外族的战争差点让整个族群覆灭。如今好不容易重新发展壮大起来,应该不会希望再次陷入危机中。 苍墨脸色蓦地一寒,看向白晚晚的目光锐利而森冷。他拂袖怒道:“堂堂狐族,你以为本尊会害怕?” 担心刺激到苍墨,让他会对白晚晚不利,秦砚初上前一步,微笑着温声道:“我当然相信狼王尊上的实力。只是,若能不费吹灰之力便达成尊上的夙愿,又何必舍近求远呢?” 苍墨充满审视的目光投向秦砚初,秦砚初面不改色,笑容依旧。他的面色稍微缓和下来,但依旧摆着高姿态,自认为纡尊降贵地说:“你说的不费吹灰之力的办法是什么?” “那要看尊上所求的是什么。”秦砚初回望着苍墨,淡淡笑着,看上去丝毫不惧。 “说来说去,你们还是想蒙骗本尊。本尊才不会上当!”苍墨拂袖震怒,一掌击向他们。 强大的灵力扑面而来,秦砚初和慕俞出掌相抵,白晚晚则拉着舒清歌连连闪避。可众人还是被掀翻在地,格外狼狈。 白晚晚内心在咆哮:这狼王怎么如此阴晴不定,不按套路来?精神状态真是堪忧啊。不管了,先装死示个弱。于是她赖在地上,假装起不来。 “就你们这身手,还敢在我面前造次?”苍墨轻蔑一笑道。 “不敢不敢,狼王尊上深明大义,和我们一般见识,岂不是辱没了您的身份?”白晚晚面上是害怕的神色,恭维的话张口就来。 苍墨有着上位者的通病,那就爱听好话。他停下手,倏忽之间,已经闪身回了王座之上。他的手敲击着着紫檀王座光滑的扶手,鹰隼般的眸子看向白晚晚等人,威严地开口道:“你们主动送上门,所求何事?” “我们需要借助狼族的力量找一个人。相应的,我们可以替尊上去完成一件事。”秦砚初的目光坚定,不卑不亢。 “听起来似乎很公平。”苍墨微微颔首,但很快话锋一转,目光幽冷道,“但你们凭什么认为自己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这狼族从上到下都走的是霸道妖怪风吗?怎么台词都不带换的?白晚晚在内心疯狂吐槽道。 她对苍墨说道:“尊上您当然可以拒绝,但对您来说也没什么损失不是吗?何况以您的实力,我们就算在天涯海角,还不是会落在您的手里?” 这话挠到了苍墨的痒处,他锐利的双眸一眯,语气稍缓道:“你们能做什么?” “只要是狼王尊上所求,我们自当拼尽全力去办到。我会让狼王尊上看到我们的诚意。”秦砚初抬头望向王座上的苍墨,笑得舒朗潇洒。 “如此,我要你们去往震灵泽,劝说虎王和豹王归顺于我。”苍墨不紧不慢道。 “什么?”舒清歌惊得脱口而出,但很快她就捂住自己的嘴,降低存在感。一个狼王就已经这么难对付了,还要真正地深入虎穴与虎谋皮。她舒清歌可不像秦少主有九条命霍霍啊,现在溜还来得及吗? 慕俞瞥了她一眼,然后不动声色地站到她身前,以防苍墨突然发难。 白晚晚秀眉微蹙,想着这狼王野心还挺大,莫非是想当着妖界共主?自从上一代的妖王身殒之后,一直有修为强大的妖觊觎这个位置,但迄今为止,妖界各族还是各自为政,谁也不服谁。这么说起来,苍墨想要把自家徒儿抓到手,是想靠九尾灵力提升修为,还是想靠着狐族少主的传言,笼络人心? 她心念陡转,面上却不显,反而酝酿出一张大大的笑脸。她好似已经胜券在握,扬声道:“狼王尊上,成交!以十日为期,您替我们找到人,我们替您招降虎王和豹王。” 苍墨挑眉,有些怀疑地看向白晚晚,语带威胁地说:“如果办不到,你们应该知道欺骗我的代价!”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骗你了。骗你还有机会逃命,不骗都没法脱身,傻子都知道怎么选。白晚晚明亮灵动的双眸盯着苍墨,心里打着算盘。她装作唯唯诺诺地说道:“我们岂敢欺骗尊上。放眼妖界,也就尊上有实力一统妖族。虎王和豹王归顺尊上,那是大势所趋。就算没有我们,这也是早晚的事。” 苍墨听完,有些意外地看向白晚晚,而后畅快大笑。“你这小妖倒是有些许小聪明。杀了倒是可惜了。” 那还多谢您对我的肯定。白晚晚在心里不冷不热地吐槽,但没继续接话。见好就收、过犹不及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谈完了正事,苍墨看着这个不伦不类的队伍,难得有些八卦地问:“不过我倒是很好奇,妖族各族之间不说互相残杀,但也绝不会和谐共处。你们一狐一兔一猫一鼠,是怎么凑在一起的?” 白晚晚也难得地词穷了。好问题,她也想问。她看了看自己的队友们,真是写满了浓浓的不靠谱。苍墨居然敢相信他们,该说不说,无知者无畏? 慕俞和舒清歌对看了一眼,看起来也有相同的困惑。 “大概,是因为一些缘分吧。”秦砚初望着白晚晚,眼中带着和煦的笑意。然后对着苍墨语调轻松地说道。 “是吗?”苍墨低低地应了一句,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神中有些怅惘。好像此刻的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妖界王者,只是个脆弱的普通人。 白晚晚和秦砚初不约而同地看了对方一眼,有些摸不准苍墨的转变。 但很快苍墨恢复如初,掷地有声地说:“十日之后,若是不能如期完成任务,不止是狐族少主,你们几个小妖我也不会放过。” 第80章 是我偏要勉强 说得好像你现在就会放过我们似的。白晚晚想着,也只能低头应声。 看着白晚晚等人点头如捣蒜,苍墨很是满意,大咧咧起身笑道:“行,那我就不送了啊。” “不用送不用送。我们马上就前往震灵泽,争取早日完成任务。”白晚晚笑眯眯道。 狼王会客大殿的门口,白晚晚一行人的步伐正要轻松起来,却被一个身影拦住去路。 贺丘还是操碎了心地冲了出来:“留步……” 他瞥了眼苍墨又被他打脸的难看脸色,硬着头皮道:“我们狼王尊上是好客之人,特意准备酒宴来招待各位,以表对各位归顺我狼族的欢迎。” 苍墨一脸茫然,内心暗道:哈?还要破费招待这几只小妖,贺丘脑子坏了吧? 白晚晚和舒清歌则一个对视,都了然于心:玩儿阴的是吧,十有八九是要下个毒拿捏一下他们之类的。她们可都是阴别人的主儿,也不看看搁这儿跟谁演聊斋呢? 一个小白兔般纯良无害的笑容在白晚晚脸上绽放:“呀,那多不好意思,我们尚未完成任务,无功可不敢受禄。都是自家人了,可不能破费见外。还请狼王尊上为我们换成庆功宴,等我们得胜归来。” 另外三个人或配合或本性地跟着瞪圆了各自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恳切地点头。别说,团队颜值还挺高,一眼看过去挺容易蛊惑人的。 苍墨对这番态度说辞那叫一个满意,基本就是第一个被迷惑的。看看人家新人,多懂事?多努力?多自觉?不干活不出力就想要这要那,都什么坏毛病!不知道作为尊上他压力很大的吗!要养着大大小小的一众手下,他容易吗! 贺丘却坚持道:“狐族少主乃是贵客,我狼族当奉为座上宾,若是被传出怠慢之态,岂不是折损我们自己的颜面?既然诸位与我等已是一家人,还请不要见外,薄了狼王尊上的面子。”他这话半是客气半是威胁,借着狼王的名义令人无法拒绝。 这话相当于把苍墨给架上了,他瞪了瞪贺丘,贺丘低着头没有看他。但他最终没有反驳。 最胆小的舒清歌却是镇定自若,对白晚晚密语传音道:“放心吃喝就是了,我有的是办法解毒。” 连舒清歌都这么说,那肯定是妥了,她可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白晚晚放下心来,接受了狼族的晚宴。 狼族很少有这种招待外宾的宴会,主要是苍墨比较抠门。也难为了贺丘,在预算不充足的情况下勉强撑起了排场。 在并不怎么友好的氛围中,吃得最欢脱的人反而成了白晚晚一行人。他们四人头顶上仿佛拉了一条横幅,上面写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所以哪怕目光并不友善,他们也该吃吃该喝喝。毕竟这种免费的大餐也不是时时都有的。这次还要感谢狼王这个冤大头。 这贺丘的行事甚密,白晚晚和舒清歌也推测不出毒下在哪种食物里,干脆撒开了吃。秦砚初和慕俞也全然不觉似的,跟着白晚晚她们敞开了大吃大喝。 看得苍墨直肉疼,在心中又将贺丘翻出来骂了一遍。 贺丘狐疑地盯着镇定自若的四人,幽深的闪烁着精光,看来他们果然不简单。有必要派几个人跟着他们。 临走之前,白晚晚将木簪给狼妖们挨个闻了下,让他们记住上面的气味,找一个看起来古灵精怪的少女。不过贺丘在妖市见过清菡,找起来应该更为方便。 一出追风谷,舒清歌刚想说话,慕俞阻止了她。他听见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 白晚晚侧目望过去,果然贺丘派了小妖跟着他们。她取出赤焱焚天伞,带着大家离开追风谷。 “晚晚,你怎么就答应下来了?那可是和狼王齐名的一方霸主啊,而且还是两个!”这会儿终于身边没有外人了,舒清歌抓着白晚晚的胳膊问出了一直以来的疑惑。 “你傻啊,不答应我们现在都无法不能全身而退。先答应下来,要是搞不定我们随时溜之大吉。就当没来找过狼王。”白晚晚恨铁不成钢地说。 “师父,我装得挺像那么回事儿的吧?”秦砚初乖巧地凑上前邀功道。 “别说,徒儿你认真起来还挺唬人的。”白晚晚竖起两个大拇指说道。 “那现在怎么办?我们还真去震灵泽吗?”舒清歌感觉自己上了条贼船,还不能中途跳船。 白晚晚叹了口气,幽幽道:“还能怎么办?只能先去碰碰运气了。大不了两头忽悠,见招拆招吧。” “看你信誓旦旦的样子,还以为你胜券在握呢。”慕俞瞥了一眼白晚晚,凉凉道。 “气势总要拿出来。不能在我徒儿面前丢脸。”白晚晚自从当了别人师父后,开始有了心理包袱。 秦砚初说道:“就听我师父的,我们先去震灵泽探探底吧。” 震灵泽在追风谷往北百里外,他们乘着焚天赤焱伞前往,倒也不会花太久时间。 只是路途漫漫,难免无聊。白晚晚又是个闲不住的,她想起之前吃的瓜,忍不住对舒清歌问道:“清歌,你以前在酒楼说话本,提到虎王和豹王是一对断袖,真的还是假的呀?” 舒清歌闻言脸色怪异,颇有几分羞赧。 白晚晚点了点头,了然道:“所以是你在造谣?” “怎么能说是造谣呢?”舒清歌颇为不赞同。“长得好看的人就该和好看的人在一起嘛。在秦少主横空出世之前,虎王和豹王可是妖界的颜值担当。他们颜值相当,地位匹配,我还听说他们年少就相识,简直天造地设的一对嘛。” 说完她的眼神有意无意地在秦砚初和慕俞身上转了一圈,虽然什么都没说,但颇为玩味。 白晚晚默契地猜到了她的未尽之言,想了想,站一起的确赏心悦目。 慕俞和秦砚初被她们看得心里发毛。他们不约而同地站得远了点,秦砚初傻乎乎地摆手解释:“我们不是……” 慕俞一脸无语地看着她们:“你们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白晚晚和舒清歌无辜望天,她们可什么都没有说呀。 第81章 深入虎穴 震灵泽是个物产丰饶的富庶之地,坐落于风光秀美的桑柘湖畔,背靠延绵千里的云乱山,可谓是依山傍水。从前也是妖族必争之地。 后来上一任妖王诞生于虎族,这也让虎族占据了最为得天独厚的领地。而在妖王身殒后,便由他的义子俞竹醉统治虎族。 白晚晚原以为可以看到一片鸟语花香的的美景,谁知道看到的却是一片草地荒芜的沼泽。茂密的水草将水泽切割成大小不一的形状。水泽之上遍生浮萍,有无数树木自水泽中延伸而出,却有干无叶,只有绿色的藤蔓仿佛蜿蜒的青蛇一般,紧紧缠绕在干枯的枝干上,平添一股鬼魅衰败的气息。 “这里有点不对劲,大家小心点。”慕俞握着腰间的九幽弯刀,冷静地说道。 “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嗅觉灵敏的舒清歌说道。 白晚晚吸了吸鼻子:“这味道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也闻到过。” 秦砚初弱弱地说道:“好像是瘴气。小师叔,你的流香丸还有吗?” 舒清歌哭丧着脸说道:“已经没了。都说了很难才炼制成的,上次在妖市收你们的那袋灵石也是理所应当。” “谁有空跟你翻旧账呀!问题是我们现在怎么办?”白晚晚怒道,“要不,我们就地打道回府?” 白晚晚一向信奉天下无难事,只要肯放弃。此时不溜更待何时。她操纵着赤焱焚天伞,正准备调转方向,突然一阵阴风猛烈地袭来,远处的天边出现了一大片黑压压的乌云。随着邪风肆虐,瘴气迅速弥散开来,沼泽之上难辨方向。 赤焱焚天伞被吹得左摇右晃,四人同时施展灵力,稳住身形的同时,还要抵抗瘴气的侵袭。那团乌云渐行渐近,突然四散开来,化作万千乌鸦,哀鸣着从四面八方攻向他们。 “这是血鸦!大家千万别受伤,不然会引来更猛烈的攻击。”舒清歌不愧是见多识广,立马就认出了《乾坤异闻录》中记载的这种极富攻击力的鸟群。它们通常成群出现,凶残嗜血,难以驱逐。 “血鸦太多了!我们分开行动吧。”白晚晚急声道。她对着秦砚初,千叮咛万嘱咐,“徒儿,你可千万要保护好自己。” “师父,你也要小心为上。”秦砚初说完,离开赤焱焚天伞,朝着水泽之上的一块枯木飞身而去。 “可是我不擅长攻击,只会逃命啊。”舒清歌苦着脸叫道。 慕俞握着九幽弯刀,望着鸦群眼中一片冷冽。“那你就拼命逃,能逃到哪里算哪里。”说完他踏于水泽之上,挥舞着弯刀,为秦砚初扫除身边的鸦群。 白晚晚将赤焱焚天伞收归手中,将伞柄扔给了舒清歌。“你试试看能不能操纵它。再不济也能防御一下。” 舒清歌感激涕零:“晚晚你真是我的再生父母!” 白晚晚满脸嫌弃:“可别,辈分乱了。” 舒清歌撑着赤焱焚天伞,飘荡在半空间,试图操纵它攻击鸦群,然而它毫无反应。她仿佛被吊在了伞柄上,不受控制地横冲直撞。“晚晚啊,这玩意儿根本不听使唤啊!”虽然走势奇特,但也神奇地闪避了不少血鸦。然而没多久,她便被更多的血鸦围上了。 白晚晚也爱莫能助,她忙着对付眼前越来越多的血鸦。她将手腕上的幻月霜莲解开,冰蓝色的花瓣在空中舒展开来,虚拢在她身后,让她看起来像是生出数对蓝色羽翼。血鸦撞到冰莲上,翅膀便仿佛被冰封住,而后往下坠落。 白晚晚心中一喜,看来这神界的法器真是名不虚传,怪不得无数妖怪们都挤破脑袋想要修仙成神。 但光是这样还是太慢了。白晚晚想起徒儿送给自己的流光坠,或许能派上用场。她召唤出流光坠,赤色的光芒驱散了眼前的瘴气,却也让鸦群更为疯狂地扑向她。 另一边,秦砚初置身于枯木之上,幻化出赤影剑。他拧着眉,思索着眼前的状况。若说瘴气是为了防止其他生灵误入的话,那血鸦就好像是专门为他们准备的。莫非虎王早就知道他们会来? 不过目前也容不得他多想,当务之急是驱散这群血鸦。他执起赤影剑,剑光所到之处,一片肃杀。但他不能直接斩杀血鸦,一旦见血,便会引发更为激烈的反扑。 他将灵力注入剑尖,刺向旁边的一块枯木。剑气逢木迅速燃烧,火光绵延一片,吸引着血鸦前赴后继地往火海里栽。 没错,血鸦这种凶残的鸟类大概眼神不太好使,看到红色就以为是鲜血。发现自己的方法可行之后,他便想通知白晚晚,但是两人被瘴气所隔,早就看不见对方了。 正在这时,他听见腰间的天璇铃响了一下,然后肩上蓦地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他的心猛地一跳,害怕白晚晚有危险。 他触摸着天璇铃,感应了一下白晚晚所在的位置,然后对不远处的慕俞说道:“慕俞,不要和它们硬碰硬,想办法把它们引入火海中。” “少主,我明白了。”慕俞回头,却发现秦砚初已经不见了。 白晚晚原本想利用流光坠击退鸦群,怎料到反而吸引更多的血鸦扑向她。幻月霜莲的防御结界摇摇欲坠,有一只血鸦从正面袭击她,白晚晚躲闪不及,被啄伤了肩膀,殷红的鲜血流了出来,在肩上洇出一朵花。 完了完了,白晚晚心想。“徒儿快来救救为师,晚了咱们就要被一群乌鸦灭门了!”她一边叫嚷着,一边晃动了腰间的玉玑铃。 流光坠悬在她的头顶,赤光大盛。鸦群也笼罩在她头上,像是一把随时会劈下的剑。幻月霜莲似乎也支撑不了太久了。 正在这时,她听到耳边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师父”。再也没有比这更动听的声音了。白晚晚瞬间安全感满满。 容不得她迟疑,她赶紧大喊着回他:“徒儿,我在这里!我被这群丑乌鸦包围了!” 第82章 虎穴龙潭 秦砚初远远听到白晚晚的呼喊,急忙飞身掠过荒草水泽。瘴气浓重,还要闪避横冲直撞的鸦群,难度颇大。但他心急如焚,只想快点赶到白晚晚身边。故而速度加快了不少。 白晚晚坚持了许久,感觉快到极限了。她甚至听到幻月霜莲的结界似乎有破碎的声音。正琢磨着该往哪个方向逃,忽然发现悬浮在空中的流光坠朝某个方向飞了过去。紧接着,鸦群也被吸引着往那个方向展翼扑腾。 很快,一片火光蔓延开来,在火光的映照下,秦砚初的身影在瘴气中显现出来。他手执赤金长剑,眉目冷峻,衣摆在风中猎猎飞起。另一只手隔空操纵着流光坠,将火势引得更为猛烈。 白晚晚有些恍惚,那样的秦砚初她似乎没有见过,却又感觉不到丝毫的陌生。胸口闷闷的感觉又来了。仿佛有什么东西躁动不安着想要冲出来。 看到白晚晚后,秦砚初面色稍霁,傻愣愣地笑道:“师父,你没事吧?” 这一笑,让白晚晚又回过神:好的,没事了……果然是错觉。 趁着徒儿在与鸦群相斗,她将幻月霜莲收归掌心,然后引冰莲的灵气,治疗肩头的伤口。没多久她便感觉神清气爽,肩膀的伤口不再有鲜血溢出,连瘴气带给身体的晕眩感也消散了许多。 她飞身来到秦砚初身边,与他并肩而立,不禁暗自打量那个在战斗中帅到惊心动魄的身影,然而刚刚那副凛然的气质已经如幻影般消失无踪,眼前人又成了往日纯良无害的模样。 白晚晚按下晃动的心神,好奇地问道:“秦砚初,你是怎么想到用火攻击鸦群的?” “我也是想着他们既然嗜血,有没有可能会被红色东西所吸引。没想到火攻真的有效果。”秦砚初乖乖回答。 “不愧是我徒儿,跟着为师也越来越聪明了。”白晚晚夸别人不忘把自己也带上,主打一个对自己溺爱。 “是师父教得好!”秦砚初在战斗的间隙里,还不忘捧场。 “糟糕!”白晚晚拍了拍脑袋,忽然想起件事儿。“我难得大发善心,把赤焱焚天伞给了舒清歌,岂不是反而害了她?” 此刻的舒清歌,挂在伞下,被鸦群攻击得恨不得整个人团进伞里。她合理怀疑,白晚晚是在报复自己以前坑她的事。不然不是说好的防御法器吗?为什么血鸦会越来越多? 怪只怪她当初囫囵吞枣似的看乾坤异闻录,只匆匆瞄了一眼关于血鸦的介绍,却漏了最关键的信息。它们没有嗅觉,于是只能靠眼睛判断目标。所以把所有红色的东西都当成了攻击对象。 正当她欲哭无泪一筹莫展的时候,她眼尖地透过瘴气发现了立于枯木之上的慕俞。那股浩然正气令他瞬间安全感飙升。 她仿佛看到了救星,扯着嗓子对慕俞喊道:“慕俞,救命啊!我不想被乌鸦吃了呀!”是的,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被这只猫吃了,起码可以留一副骨头吧,说不定还能走走白骨精的路子。 慕俞此前正挥舞着九幽弯刀,劲风过处,枯木尽数折断。他凌空出掌,将飞散在半空中枯木团在一起,投入火海中。火势越来越猛,吸引的血鸦也越来越多。于是他对自家少主的崇拜又多了几分。 只是他始终想不通,为什么自家聪明绝顶的少主,一遇到那只黑心兔,就自动降智了呢? 还没等他喘口气,就听到天边传来一阵巨响。他抬头一望,就看到舒清歌撑着少主的赤伞飘在半空中。 虽然不知道这么诡异的场景怎么发生的,但既然少主跟交代过要与舒清歌和谐共处,而且储物袋里还装着她给买的小鱼干呢,再说能和他一起飞檐走壁行走人间的妖也怪难得的,就是说,反正见死不救总不好吧? 这么说服自己之后,他将九幽弯刀横掷出去,刀光闪烁间,劲风横扫,惊乱了试图攻击舒清歌的鸦群。 慕俞飞身而来,接住了自己的弯刀,挡在了舒清歌面前。他回头看了舒清歌一眼,似乎努力想收敛自己一贯冷硬的语气,但还是有些许不适应,于是只能别扭道:“你先把伞收了,把它放起来。血鸦会攻击红色物体。” “啊?哦!哦!”舒清歌点头如捣蒜,危机当头,命悬一线,她才没心思去感受慕俞的态度有啥变化呢。 她依言将赤焱焚天伞收束,放入随身储物袋中。不过她在心思斗转间,倒是想明白了,白晚晚虽然黑心,倒不至于真的会害自己。估摸着她也不知道这法器会成为靶子吧。 知道了血鸦的弱点,就好办了。舒清歌正经法器没多少,旁门左道的小玩意儿却从不缺。既然要烧,就将这把火烧大点。她微微一笑,取出一把混天珠,分散着投在水泽中的枯木之上。 只见混天珠在枯木上炸开了火花,连带着水泽中也水花四溅。水与火在这一刻交融、缠绕,交织出一片极致的盛景。盛大的火势在水上蔓延开来,血鸦的攻击性也在减弱。 舒清歌拍了拍双手,对慕俞扬起一抹骄傲的笑。倒是和上台说书时自信满满的她重合。 慕俞被她张扬的笑颜晃了眼,而后低下头,语气不太自然地说:“我们去找少主他们吧。” “哦,好。”舒清歌乖乖跟在他后面,莫名有了不少安全感。 而就在此时,群山之上富丽堂皇的烟波殿中,虎王俞竹醉正斜倚在王座上,透过一颗透明的水晶珠,观察震灵泽中的动静。在一片白光中,白晚晚和秦砚初的身影渐渐显露出来。 此珠名为抱影珠,可以投放远程的影像。 他看着秦砚初从容不迫地解决血鸦,嘴角慢慢逸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他歪头将一壶酒灌入喉中,酒味辛辣,却让他更为清醒。他对着虚空,神情似哀伤,又似悔恨,喃喃低语道:“槐序,你的药来了。” 第83章 有没有点大难临头的自觉? 烟波殿中,赤橙色的阳光透过镶金的雕花窗射入其中,照得里面半明半昧。虎王俞竹醉却隐在暗影中,神情颓丧。过了许久,他将空了的酒壶摔在地上,酒壶顿时四分五裂。 “既然苍墨把你们送上门来,倒省了我一番工夫。”他对着抱影珠嘴角微勾地说道。 白光中的秦砚初若有所感地望过来,两人仿佛隔着虚空对视一般。俞竹醉的目光渐渐变得深沉,他绛紫色的长袖一挥,抱影珠便消失了。随即他化作一道紫光,向着震灵泽飞身而去。 “你在看什么?”白晚晚见秦砚初好像在出神地盯着什么,也凑上前想看看,但什么也没发现。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血鸦看多了,感觉自己眼前出现了重影。”秦砚初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白晚晚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我觉得我今晚做梦可能都是这群丑乌鸦!” 秦砚初转头一本正经地盯着白晚晚,认真道:“师父,我觉得你说得对,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再从长计议吧。” “是吧,你师父我两只眼睛的眼皮跳个不停,我有种强烈的预感,恐怕这血鸦还只是开胃菜。”白晚晚一边到处煽风点火,一边快速说着。 “那我通知一下慕俞和小师叔。”秦砚初正准备拿出玉笛,耳边却听到一声洪亮的呼喊。 “少主!”慕俞踏身于九幽弯刀之上,向着这边疾驰而来。而舒清歌窝在他身后,抓着他的衣角闪躲着源源不断来自四面八方的血鸦。 没错,别人御剑,他们御刀,也算得上别具一格了。 “你们来得正好,我们赶紧溜吧。”情势紧急,白晚晚都没来得及打趣他们怎么凑到一起去了。 舒清歌将赤焱焚天伞还给白晚晚,颇为怨念道:“晚晚啊,这高级法器根本不听我的话啊。而且我差点被血鸦撕碎了。” 白晚晚接过赤伞,有点心虚,但很快又理直气壮道:“我也没想到这血鸦眼神这么不好使呀。”不过她低头看着赤伞,有些出神地想,原来这法器也不是谁都能驾驭的呀,那自己可以随心所欲地使用,莫非是因为灵犀咒? “别看了,再看又要引来血鸦。”舒清歌深受其害,适时地提醒她。 白晚晚将赤伞收进乾坤袋,正色道:“我们赶紧寻找出口,先溜了再说。” “你们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随着一道震天撼地的声音响起,连水泽都被震出无数道水帘。血鸦胡乱扇动着翅膀,感觉看起来更瞎了…… 伴随着这惊天动地的开场,一个俊美无俦的紫色身影浮现在半空中。 白晚晚快被那一身基佬紫闪瞎了眼。然而当她看清那张惊为天人的脸,又觉得,被帅瞎了,顿时可以原谅他骚气的品味了……没错,颜狗就是如此的耿直! “虎……虎王……”舒清歌看到自己妖中本命,激动地拉着白晚晚的手摇晃,完全忘了要害怕,甚至想拿着自己的小本本,找他签个名。 “这就是虎王?果然有几分姿色。”白晚晚凑在舒清歌的耳边低声道。 慕俞有些无语地横了她们一眼,很想问她们,有没有点大难临头的自觉? 秦砚初有些委屈地看向白晚晚,眼睛湿漉漉的:“师父,他比我还好看吗?” 没想到看上去老老实实的徒儿还有雄竞的小心思呢!作为一个负责的师父,必须要给自己的徒儿足够的安全感!白晚晚收回欣赏美色的眼神,望向秦砚初,无比真诚道:“那还是徒儿你略胜一筹。” “白晚晚你这个徒弟控一点都不客观!”舒清歌忿忿不平道。 俞竹醉修为远在他们之上,当然也听到了他们自以为压低声音的谈话。他瞬间觉得,自己的手段用来对付他们,是否过于隆重了点。这些人真的值得他大费周章? 他宽大的衣袖一挥,顿时瘴气消失,血鸦退散,整个震灵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无数水草自水泽之中生出,腐朽的枯木仿佛重生一般,从枝桠间蔓生出无数颜色不一的树叶。岸边芳草萋萋,有蜂蝶往来忙碌,鸟雀时不时在树木间穿梭,竟是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 莫非这才是震灵泽的真实面目?那要打造之前那么强大的幻象,该是多么强大的修为?看来这虎王不光有貌,才能也是不容小觑,白晚晚叹为观止地想着。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白晚晚顶着个人畜无害的笑脸,睁着一双无比真诚的水灵灵大眼睛,开始扮演小白兔,笑眯眯地说道:“早就听闻虎王尊上乃妖中霸主,风采更胜昔日妖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我们无意间来到此处,正准备离开呢,谁知迷路了。不牢尊上费神,我们马上就离开。” 俞竹醉闻言神情微妙,眼神瞥过白晚晚,落到秦砚初身上。 白晚晚敏锐地察觉到他视线的方向,心中警铃大作。莫非他是目标也是傻徒儿?可是之前的谣言已经散播出去了,按理说他不该知道徒儿的身份才对呀。 白晚晚和慕俞都不动声色地挡在秦砚初身前,只有舒清歌默默后退。没错,她从眼前紧张的气氛中,后知后觉地嗅到了危险的气息。这虎王再好看,终究是上位者,修为比自己强太多了,如果要杀她,就跟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还是自己的小命比较重要。 谁知俞竹醉仿佛只是随意望了秦砚初一样,然后目光转向白晚晚,似笑非笑道:“他们可以走,你留下。” “我?”白晚晚指了指自己,不可置信摸着自己的脸。虽然自己聪明伶俐了一点,娇俏可人了一点,但是应该不值得虎王点名留下她吧。莫非是山珍海味吃多了,想尝试一下麻辣兔头? 秦砚初闻言面色一寒,深不可测的目光与俞竹醉对上,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势在必得的精光。只见俞竹醉的嘴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但笑容深处,却是锋芒毕露的杀机。 第84章 能动手绝不逼逼 秦砚初稍加思索,便明白了俞竹醉的意图。只是明知是对方给他挖的坑,他还是得闭着眼往下跳。毕竟,一旦有了软肋,便身不由己了。 俞竹醉看见白晚晚傻眼的样子,觉得还挺有趣的,这种感觉似乎有些久违了。于是他颇有耐心地解释了一句:“我看你挺能说会道的,就留下来陪本座解闷吧。” 白晚晚闻言僵在了原地。她欲哭无泪,如遭雷劈地想着,如果有一天自己死了,一定是死于话多。 俞竹醉淡淡地扫过众人,眼神轻蔑中带着一丝不耐烦。 慕俞已经摆出战斗姿态,不用想也知道,自家少主不会扔下这个便宜师父不管。 舒清歌也做好了防御姿态,想着待会要是打起来,自己要尽量远离漩涡中心,安静地做个吃瓜群众就好。 秦砚初则做好了跳坑的姿态。他非常配合地说道:“我和我师父同生共死,我才不会将我师父独自留在这里。” 至于白晚晚,她其实想摆出逃跑的姿态。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估摸着她真想逃的话,还没走出几步就要被虎王撕成碎片。不过听到自家徒儿的话,白晚晚还是觉得很感动。这徒弟没白疼……额,没白欺负…… “好啊,那你一起留下吧。多一个人的饭本座还是请得起的。”俞竹醉好整以暇地说道,一副“我就静静看着你们表演”的姿态。 “啊?”秦砚初适时做出傻眼的表情。 “哈?”为什么不按套路出牌?白晚晚内心闪过很多吐槽,最后定格的却只是一个傻愣愣的形象,想借此迷惑一下虎王,自己一点都不能说会道,自己可笨了,求放过! 不过白晚晚有一种直觉,这虎王和狼王还是很不一样的,看起来一点都不好忽悠。为什么上天在给了他绝美的容颜的同时,还给了他脑子? “至于你们……”俞竹醉睥睨的眼神扫过舒清歌和慕俞,嘴角勾起一丝不屑的笑意,“你们去跟苍墨说,想要找我麻烦,就亲自来。我正好有账和他一起清算,别动不动耍些不入流的手段。” “敢问虎王尊上,您座下连个传信的手下都没有吗?”白晚晚收拾了自己破碎的心,诚恳地发出疑问。 “你们一群人,人多,太吵了。”俞竹醉皱了皱眉,不耐烦道。 不是刚刚还要我陪着解闷的吗?这会儿又嫌人多吵了?你们妖界大佬还真是反复无常阴晴不定无理取闹哎。白晚晚简直想翻白眼了,但她忍住了。她要做一个优雅高贵的妖。毕竟现在自己是人家师父了。 慕俞守在秦砚初的面前,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虽然没说什么,但从行动上明了誓死不从的态度。 “尊上,我可以闭嘴的,也可以少吃点,只求您收留一下我。”舒清歌做了个把嘴拉上的动作,表情看起来楚楚可怜。开玩笑,才刚从狼窝里出来,谁想回去啊。更何况,狼王也没有虎王养眼呀。 “你们觉得,本座是在跟你们商量?”俞竹醉冷嗤一声,声音极具威严,仿若惊雷一般响彻丛林,脸上不耐烦的神色更浓。 看不清他是如何出手的,只见眼前的树木突然间快速移动起来,形成一张张巨大的屏风,将众人阻隔起来。无数虚影在眼前晃悠,让他们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舒清歌和慕俞还未来得及出手,就感觉自己不由自主地飞了起来,一阵强劲的旋风以一股势不可挡的威力,挟裹着他们飞跃树木的顶端,然后被毫不留情地扔了出去。 俞竹醉信奉的是能动手绝不逼逼。解决完碍事的小妖,他微蹙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一些。 白晚晚万分同情地看着飞出去的舒清歌,经此一事,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对虎王粉转黑。不过有慕俞在她身边,应该也出不了什么事。 “别想着浑水摸鱼,带不回苍墨的消息,你们进不来震灵泽。擅闯者,死无全尸!”俞竹醉的声音回荡在丛林中,惊起一滩飞鸟。 舒清歌和慕俞被阻拦在丛林之外,望着仿佛高高耸入云端的参天巨木,默默相对无言。 “走吧,我们速去速回。”慕俞冷静说道,“既然虎王让我们去找狼王,应该暂时不会对少主不利。” 可是我更担心的是虎王对我不利呀。这话舒清歌没说出来。哎,真是前有狼后有虎,还不好再跑路。毕竟她虽然贪生怕死,倒也不是真的那么没心没肺的人,哦不,没心没肺的妖。 幽幽叹了口气,舒清歌只能乖乖跟着慕俞,再度前往追风谷。 在震灵泽中,白晚晚和秦砚初靠在一起,弱小可怜又无助。 “你们两个,跟我来。”俞竹醉扔下这句话,就兀自走在了前面。 “徒儿,是为师修为不够,不能救你脱险。”白晚晚双手握住秦砚初的手,语气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师父,是徒儿没用,不能护你周全。”秦砚初回握住白晚晚,眼神那叫一个真挚感人。 俞竹醉扶了扶额,终于忍不住停下脚步,一言难尽地看着这对戏精师徒:“怎么?你们是在考验本座的听力吗?你们有没有想过,本座并不聋?” “这不是怕尊上您闷了吗?您要是嫌吵,我立马闭嘴。”白晚晚举手保证。 “再说话就把你舌头拔了。”俞竹醉冷哼道。 白晚晚立马一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一手捂住了秦砚初的,连连点头。 秦砚初盯着白晚晚洁白如玉的手,长睫颤了颤,跟着点了点头。 不准她开口,难道她就不能密语传音吗?白晚晚搭上秦砚初的手臂,对他眨了眨眼:“徒儿,这虎王看起来比狼王要难对付,为师这回是遇到克星了。咱们还是谨言慎行。” “师父,我们先静观其变,看看他要我们做什么。”秦砚初处变不惊,温声安抚白晚晚道。 于是在俞竹醉的强权压迫之下,白晚晚和秦砚初被迫安静地来到了烟波殿。 第85章 是鸿门宴还是断头饭? 烟波殿是俞竹醉的主殿,伫立于绵延不绝的云乱山群峰之上。青碧色的河流蜿蜒在苍翠的群山之间,遥遥可见怪石林立,古木参差。高不可攀的山巅云雾缭绕,恍如仙境。 果然是个好地方啊。不愧是上一任妖王选中的地界,纵使咸鱼如白晚晚,也不由得感慨,在这里不好好修炼感觉都对不起这天地灵气。当然,她也只敢在心里嘀咕一下,然后继续被迫当个哑巴。 秦砚初和白晚晚站在一块石壁上,同款姿态仰望着那仿佛浮于云端的巍峨宫殿,然后被震撼到了。正当他们考虑要不要把赤焱焚天伞拿出来用的时候,俞竹醉便像老鹰拎小鸡一般,一手拎起一个,往烟波殿飞身而去。 白晚晚骤然升空,低头又看到了。只好隔着俞竹醉掐着自家徒儿的手臂,来缓解这种紧张。 可怜秦砚初,被掐疼了也没吭声。 还是白晚晚自己的手臂也感受到疼痛,才松开了手。她怎么就忘了呢,有灵犀咒这倒霉催的术法在,痛在徒儿身,便是疼在她身呀。这该死的回旋镖,终于还是扎在了她身上。 直到重新踏到地面,白晚晚才稍微安下心来。不过令她觉得奇怪的是,偌大的一座宫殿却没有别的妖。相比于狼王浩浩荡荡一群手下,这里显得冷清很多。这虎王看起来也不像是社恐的妖呀。 步入殿内,白晚晚和秦砚初同时被眼前的金碧辉煌闪瞎了眼。这审美实在与他的气质不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狼王的宫殿呢。 令他们意外的是,在殿中的侧座旁,已经摆满了美味珍馐,从色泽到摆盘无一不精致,诱人的香味扑鼻而来,白晚晚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这是给我们准备的吗?”白晚晚盯着那些美食,眼睛都快移不开了。 俞竹醉做出邀请的动作,随后他坐上了王座,颇为客气地说:“随意坐。两位远道而来,我理应招待一二。” 白晚晚面色一喜,拉着自家徒儿快速入座,正准备食指大动,却被自家徒儿拉住了袖子。 “师父……”秦砚初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望着白晚晚,然后对她密语传音,“还是小心为上。” 白晚晚思考了一瞬道:“有舒清歌呢,敞开了吃!不过做戏得做全套,你稍等。” 她安抚了下自家徒儿,将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然后小白兔一般单纯地看向俞竹醉,小心翼翼地问道:“敢问尊上,这是断头饭吗?” 俞竹醉闻言却笑道:“本座要对付你们,用得着那么麻烦吗?” 白晚晚做出十分认同的样子,点头如捣蒜。然后放心地大快朵颐,还不忘把觉得好吃的都夹给自家徒儿。 秦砚初有些开心,又撒娇似的要这要那,嘴里却说:“师父,我来给你试毒。” 白晚晚还在心中暗想:孩子大了知道要面子了。 过了一会儿,白晚晚见秦砚初面色突然变得难看,一副要吐不吐的样子,紧张起来:“怎么了徒儿?不会真的有毒吧?” 秦砚初艰难地咽下一口肉,才开口道:“师父别吃这个,我听闻他们这的人煮菜酷爱放肉桂,这肉桂味道好怪,好像药啊。” “不是中毒就好。不过好好的肉怎么要煮成药味儿?白瞎了这上好的食材。”白晚晚最不喜喝药,一听有药味避之不及,把伸出去的筷子转了个方向。 秦砚初严肃认真地补充道:“师父你以后记得避开肉桂这味调料。” “嗯嗯。”白晚晚将肉桂记在了心中的黑名单里,坚决不碰。看来“试毒”还是有用的,白晚晚给秦砚初夹菜夹得更勤了。 俞竹醉对这师徒俩的窃窃私语浑然不觉,只是在王座上自斟自酌。明明身处高处,看起来却有着无边寂寞。他的眼神淡淡地扫向他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的目光有些空茫,手上无意识地摇晃着杯中的酒,思绪却有些飘远了。 白晚晚在百忙之中抽空瞥了一眼他,觉得这虎王还挺百变的。现在这走的是忧郁路线?毕竟吃人家的嘴短,于是她给自己倒了杯酒,又给秦砚初也倒了一杯,示意秦砚初和他一起,遥举着酒杯对俞竹醉说道:“尊上,你一个人喝酒多闷呀,我们陪你一起喝呀!感谢您的盛情招待。” 俞竹醉对着他们举杯,幽深的目光透过白晚晚,与秦砚初对上。他嘴角噙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笑,对他们说:“你们尽兴就好。我这里酒菜管够。” 然后他在杯子的遮掩不知道了。虽然他不屑于下毒,但也没想过要放过他们。 秦砚初垂下眼眸,心中有所猜测。这顿饭估计没什么问题,只是,吃完之后,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这么想着,他便没有阻止白晚晚喝酒。难得可以让她尽兴一下,他不想扫她的兴。 酒酣饭饱,俞竹醉起身说道:“既然吃完了,我带你们四处逛逛吧。” 白晚晚瞬间警惕起来:不对劲!堂堂虎王怎么可能这么热情好客。白晚晚忙说:“这多不好意思啊。尊上您要事繁忙,不如我们自己随意走走?” “我这里机关众多,你们乱走的话,恐怕没几步,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俞竹醉笑得很和煦,仿佛话里并没有带着杀机。 言外之意是,也别想着逃跑,逃不掉。 “尊上盛情难却,我们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秦砚初恭敬地笑道。 白晚晚回头看他,对着他拼命眨眼。 秦砚初拍了拍白晚晚的手,密语传音道:“师父,既然无路可走,我们暂且看看他的目的是什么。” 白晚晚握着秦砚初的手,在心里哀嚎:“徒儿,为师就怕他把我们灭门了。” 然后她立马放开秦砚初的手,漫无边际地想了些徒儿听不得的事。譬如说,他俩的灵犀咒还没解,随便谁受伤就是个双杀,这还怎么跟人打呀。她白晚晚还这么年轻,记忆也没有恢复,她可不想变成大妖的盘中餐呀。 该不该告诉他们,他们的密语传音,在他这样的修为面前形同虚设?算了,看着他们无知无觉的样子也挺有趣的。俞竹醉坏心眼地想。 他仿若未觉地望向二人,眸中隐约闪烁着些许笑意。他冷声道:“那还不赶紧跟上。” 第86章 好一出内心大戏 可坏心眼儿的虎王忘了对手是个不折不扣的老狐狸。秦砚初当然知道以虎王的修为来说,密语传音就好比过家家。 可那有什么关系,师父的面子最重要。师父失过忆,没那么博学很正常。作为徒儿,要学会包容和溺爱。 为了缓解自家师父的紧张情绪,他继续密语传音,睁眼说瞎话道:“师父不必担心,俞竹醉应该没那么聪明,他是虎王,虎中之最,想来应该是很虎的。” 然后他拉了白晚晚的手,在手心写了两个字:做戏。 凭着这段塑料师徒情培养出来的默契,白晚晚瞬间明白了徒儿的暗示,不禁在心里对他拍手叫好,暗想着果然是近墨者黑,纯良的狐狸终于被自己染黑心了。于是她也不提心吊胆了。既然俞竹醉搞他们心态,但她也可以搞回来。 白晚晚想起了舒清歌的段子,开始用密语传音对着徒儿胡说八道:“对对,我听说过,这虎王虽然比狼王看起来有脑子那么一点,却也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可以说是和狼王不相上下。” “哦?师父可是知道些什么?”秦砚初来了兴致似的,用密语传音和白晚晚聊了起来。 白晚晚被他勾起了话匣子,俩人手搭着手,头也挤到了一块儿去,一看就不是个正经样儿。 白晚晚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我听闻这俞竹醉年轻一点儿的时候,冲冠一怒为红颜,结果把红颜给吓跑了哈哈哈哈哈。” “难怪他没有人管着还娶不上媳妇呢。不像我家人,逼着我打光棍儿。”秦砚初跟着感叹,“不过……看他的样子,倒是也不知道急。” “嗯,看样子是老光棍儿了。别心里扭曲起来吧,你看他那审美,多灾难呐!开局那个乌鸦就够丑了,结果本人一出场便是一身基佬紫,不过徒儿你穿紫色肯定比他好看。”白晚晚叭叭一顿输出,还不忘见缝插针地夸自家徒儿。 “师父有眼光,我也这么觉得,不过我的审美比他强。”秦砚初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仿佛在做什么头部运动。 “是吧是吧?徒儿你也觉得对吧!那金碧辉煌的大殿好土哦啧啧。”白晚晚摇动地徒儿的手臂,她真的忍着没吐槽很久了! 白晚晚和秦砚初亦步亦趋地跟着,就差手里抓把瓜子儿追着人家说坏话了。她幸灾乐祸地想,看你忍到什么时候。 白晚晚还感叹,这密语传音可真是个顶好儿的发明,为世间万物生灵实现了言论自由。于是更加肆无忌惮地和秦砚初聊得热火朝天,越聊越歪。 俞竹醉走在前面带路,一开始还云淡风轻,但身后俩人的密语传音都快贴到他脸上输出了,他还不能打断。话是他自己偷听的,说出去多少有点有损于自己的颜面。 于是他的脸渐渐扭曲,脚步渐渐不稳,变得心浮气躁起来。他深呼吸了一口,最后没忍住出声打断道:“还不快点跟上!” “哦哦。”白晚晚表面恭敬,心里却和秦砚初吐槽,“走这么两步脾气就暴露了,活该他找不着媳妇!他不会是把女妖都吓跑了才喜欢男妖的吧?” “谁知道呢,师父我在妖界婚恋市场的竞争力可比他强多了吧?”不愧是白晚晚的徒儿,秦砚初也主打一个对自己溺爱。 “那是,你多少也能排个榜首,他垫底吧,白白长了一张好脸。”白晚晚还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咔嚓!”俞竹醉一直捏在手中把玩了百十来年的核桃碎掉了,被捏得稀碎。 秦砚初脸上一抹笑意一闪而过,护着白晚晚继续走,让师父开心最重要了。 白晚晚不知为什么,觉得俞竹醉的背影似乎突然变得咬牙切齿的,也不知是不是自己说人家坏话的心理作用。 她抓着徒儿的手又忽然语重心长起来:“其实吧审美好坏、打光棍儿还是找媳妇那都是人家的自由,我们都不该指指点点,只不过我们是在心里交流么不算指指点点。我是断不会说出这种话的。” “我知道了师父,你人真好!我也是好人,那些论人是非的话我不说。”秦砚初跟着点了点头。 “你们师徒要不要脸啊!话都让你们说完了又在这立好人人设!”俞竹醉差点想来个恶虎咆哮,但他忍不住了,一个回头怒目,背后俩人却一个扮无辜呆萌小白兔、一个扮水嫩无邪小狐狸。 空气安静了片刻,白晚晚和秦砚初睁着水灵灵地大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他。 靠!就他是狂躁变态大老虎是吧!俞竹醉捏紧了拳头,却还是忍住了。死到临头了,就给他们点胡说八道的自由吧。 好在,不久之后他们就来到一片瀑布前。白晚晚忙着欣赏美景,也就没空给俞竹醉添堵。 白晚晚和秦砚初抬头望着,气势磅礴的水帘沿着嶙峋的石壁飞流而下,水汽如雾弥散。在山峦起伏的背景下,格外壮观。 瀑布之下,是一汪清潭,潭水碧绿,看起来非常幽深。瀑布之上遍生灵植,色彩瑰丽,鲜妍明媚。 白晚晚不觉得虎王带他们来这里,就是为了显摆一下领地的山清水秀。 然而不等她问出口,就感到身后有一股强大的气劲。她和秦砚初被这股力量推赶着穿透瀑布的水幕,进入了一处隐秘的所在。 某一瞬间,白晚晚闪过的念头是,大佬的宴席果然不是那么容易蹭的。还有,怎么觉得那股把他们拍进来的力量里憋着一口气呢…… 秦砚初扶起跪倒在地的白晚晚,所幸两人都没受什么伤,只是衣服和头发都有些湿。不过这对白晚晚倒不是什么难事。她用净颜术将两人收拾好,然后看向眼前这个地方。 这是一个遍布晶石的石洞,不同的颜色的晶石将这里打造成了一个晶莹剔透的地下宫殿。洞顶很高,由层层叠叠的晶石构成,天青色的晶石造型各异,宛若一朵朵巨大的玉花一般,连缀成江南烟雨时的天幕。 墙壁则是月白色的晶石,莹白如雪,使得洞内仿佛被月光所笼罩。间或有其他颜色的晶石夹杂在其中,形成一幅幅天然的壁画。 “徒儿,这莫非就是虎王为我们精心挑选的魂归之处?”白晚晚惊叹于此处的鬼斧神工,呐呐道。 第87章 我有一个朋友 “师父,我觉得虎王有一点说得对,如果他想要杀了我们,远不必这么麻烦。”秦砚初冷静分析了一番,温声说道。虽然不知道俞竹醉的最终目的,但他猜想,对方应该是有用得上他的地方。 “谁知道他会不会要什么奇怪的仪式感呀。这妖一旦无聊了,有一些不足为人道的癖好也说不定。”白晚晚还是没法放下心来,兴致不是很高。此刻没有了观众,他们也用不着演戏了。 他们边说着话,边往里走。两人并没有在洞口停留很久。他们隐约感觉有数道冰蓝色的幽光从四面八方射来,引人探究。 往前走了一会儿,秦砚初突然停下了脚步,抬头望向上空。“师父,看起来这光来自上方。” 在石洞的顶端,有一块巨大的白色晶岩,悬浮在半空中。从上方射下来的蓝光照在月白色晶石堆积的墙壁上,又向周围四散开。 “我们上去看看吧。”那种探索未知带来的刺激感,让白晚晚暂时忘记了自身的安危。此刻她又兴致勃勃了。 秦砚初有些失笑地想,她还真是心大,也是真的好哄。 两人飞身向上,踏上悬空的白色晶岩,才发现,上面有一张淡蓝色的冰床。冰床之上,沉睡着一个美得雌雄莫辨的年轻男子。他一身白衣,面容沉静。而刚刚的蓝光,便是从这冰床之上散发出去的。 “这是……”颜狗白晚晚再次不争气地被蛊惑了,脑子已经停止了思考。 “如果我猜得没错,这应该就是豹王了。”秦砚初沉声说道。这么一来,他大概也猜到俞竹醉要留下他的原因。只可惜,可能要让对方失望了。 白晚晚盯着这睡美人豹王,看过的那些话本不停地在脑海里打转。 莫非虎王把豹王囚禁在这里,搞强制爱?然后豹王抵死不从,双方发生激烈的对抗,最后豹王落败,才落个长睡不醒的下场? 啧啧,虎王看起来人模狗样的,没想到这么衣冠禽兽啊。 这么个惊天大瓜不能和瓜友舒清歌分享,简直要憋死她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有命留着把八卦带给她。 这么想着,白晚晚再次悲从中来。 “一百年了,我用尽各种方法,始终唤不醒他。”不知何时,俞竹醉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石洞之中。他的声音回荡在洞中,有些森冷,“看来还要感谢苍墨把你送到我手里,狐族少主。” 说来说去,居然还是在觊觎我徒儿的九尾灵力!白晚晚气愤地想。 “虎王尊上,你的心情我很理解。但我真不是万能药,那只是个谣传……”秦砚初满眼真诚地解释道。 “你如何理解?你知道一次次失望的感受吗?你知道那种拼尽全力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吗?”俞竹醉飞身踏上晶岩,充满戾气地说道。 “你不会真的憋出毛病来了吧?这又不关我徒儿的事!自己心情不好冲别人发什么疯。”白晚晚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对着俞竹醉一顿输出。自家的徒儿只有自己能欺负,别人都不可以! “你……我忍你很久了!”情绪正上头的人不能招惹,俞竹醉显然被白晚晚也拱起了火来。 可兔子急了也咬人,白晚晚扒拉开一直扯她袖子的秦砚初,也不让着俞竹醉了。反正也打不过他,不如先过过嘴瘾:“嘿?到处撒气是吧?你说说看我又怎么着你了?” 俞竹醉的手指着她哆哆嗦嗦了半天也没法开口,看得出来差点忍出内伤来。 白晚晚一看他这情形瞬间来了气势:“哼,堂堂虎王竟这般无礼,我白晚晚不与你计较,但你若是再敢欺负我徒弟,我就……” 白晚晚扫视了一圈儿,目光落到了冰床上的豹王身上。从怀中掏出一支画笔快步走过去,举到了美男子白白净净的睡颜上方道:“我就把他的脸画花!” 俞竹醉真的露出了满脸紧张的模样,他盯着那悬在上方的毛笔尖上沾满了墨,不知何时会低落下来。 这洞里除了吵架的和被迫拉入局的,此刻还剩了一个人,俞竹醉灵机一动飞到秦砚初身后,捏起一根秦砚初的头发道:“你若是敢动他,我就拔光他的狐狸毛!” “你动我徒儿一根汗毛,我就扒他一件衣服!”白晚晚作势将手伸向豹王。 “你扒他一件衣服,我就剁狐族少主一根手指!”俞竹醉毫不留情地反击。 “你歹毒!”白晚晚指着俞竹醉的鼻子骂。 “你无赖!”俞竹醉漫不经心地说。 “你学我!”白晚晚气得跺脚。 “我才不稀罕学你!”俞竹醉冷哼一声。 两人谁也不肯先动手,好像谁先动手谁就落了下风。 秦砚初幽幽地叹了口气,一手抽回了头发,一手没收了毛笔,两人安静如鸡。 俞竹醉这时候才发现自己有点失态,一时间有些尴尬。你们给我等着,待会儿就将你们灭口。俞竹醉恶狠狠地想。 我靠我靠,还好我小心谨慎,心眼儿多,只是试探一下要弄脏豹王的脸,就反应这么大!这俞竹醉是真的拿他当宝贝疙瘩,就是宝贝得有些过头了! 这要是我们直接扛起豹王就跑,估计人质没劫持成,就先被俞竹醉的虎口给吞了!白晚晚心有余悸地想。 秦砚初站在两人中间,低声说了一句:“我真的能够理解。” 看着白晚晚和俞竹醉都看向自己,他清了清嗓子,扬声说道:“我有一个朋友……” 两人果然安静下来,看样子都挺乐意听故事的。不过,白晚晚没忍住说了句:“众所周知,那个朋友通常就是自己。”她给了秦砚初一个“我都懂”的眼神。 秦砚初有些无奈地笑道:“真的是我的朋友,你也认识的。” “反正闲来无事,本座倒是有兴趣听听你这个朋友的故事。”俞竹醉漫不经心地说着,“朋友”两个字被他咬了重音,显然和白晚晚有同样的想法。 “我这个朋友,他有一个心仪的女子。只可惜,他们运气不太好,总是为对方牺牲,然后两人又总是错过。后来有一次,我这个朋友身受重伤。那名女子为了救他,然后……”秦砚初说到这里停顿了。 “然后怎么样?”白晚晚急道。 “他们天人永隔了。”秦砚初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 “你什么朋友这么惨啊?”白晚晚有些动容地说。 “就暮商啊,说了你也认识的。”秦砚初无辜地说道。 “看不出来他还有这么悲伤的往事。怪不得他有些变态了。”白晚晚感慨道,说完偷偷打量俞竹醉,看他那样,估摸着也有些爱恨情仇在身上吧? 第88章 我觉得自己现在强得可怕 秦砚初说完,俞竹醉却久久没有出声。对于他俩的窃窃私语,也没有打断。 秦砚初和白晚晚对视一眼,有些摸不着头脑。明明那么易燃易怒,怎么会突然情绪稳定了?只见俞竹醉望着冰床上沉睡着的身影,目光沉静中似乎又带着蛰伏的疯狂。看来那是他状态维稳的关键因素,他哑声问道:“所以呢?他就接受了天人永隔的结果?” 秦砚初垂下眼眸,似乎是回想了一下,然后目光复杂地涩声说道:“怎么可能接受呢?” 咦?莫非忧伤的情绪容易传染?白晚晚被秦砚初那句话莫名地触动一下,也跟着垂头丧气起来,白晚晚怀疑自己被什么黑暗力量支配了,胸中又开始闷闷的。 “在那之后的五百年,他用了各种方法想救回那个女子。遍寻法器为她聚灵,只要听说哪里有灵药,就跋山涉水去找。但是,每一次,以为看到希望的时候,又发现陷入更深的绝望。”秦砚初的声音里漫着哀伤。 “天啊,没想到他还是个痴情种。我决定下次见到他,对他态度好点。”白晚晚泪光闪闪地说,很显然地,听上头了。 过了一会儿,她又想起什么,对秦砚初说道:“他上次在妖市不是还要杀你吗?你们曾经还是朋友?” “嗯,后来闹崩了。”秦砚初模棱两可地说道。 “所以,只要有希望,总要去试试,对吧?”俞竹醉不愧是躁郁小王子,人设立得稳稳的,他似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突然又眼神一变,寒芒一闪,杀意毕现。 “徒儿……”白晚晚被这眼神震慑到,不由得拉住秦砚初往后退。 白晚晚已经熟悉了他一言不合就动手的行事风格,但还是想抢救一下。她努力镇定下来,对俞竹醉说道:“尊上,您冷静一下。我徒儿就是一只长得略帅的普通狐妖,关于那九尾灵力的传说是我那无良的损友编出来骗钱的。” 秦砚初没想到都到了这时候,白晚晚还不忘见缝插针地对他的颜值表示肯定。他移步向前,挡在白晚晚的身前,沉声道:“尊上,倘若你只是想救豹王尊上,我们可以想其他办法。但九尾灵力确实无法帮到您。” 俞竹醉不为所动。他看了看依旧在沉睡的豹王,面容变得冷酷起来。“有没有用,我试过就知道了。” 他双指一弹,在豹王上方加了一层防护结界,以免打斗波及到他。然后掌下蓄起一股淡紫色的灵力,灵力似一道道水波漾开,带着势不可挡的威力,对准了秦砚初。 秦砚初推开白晚晚,飞身往后退去。同时他的手中幻化出赤影剑,抵御着这股灵力。紫光与赤光相碰撞,映照在月白色的晶岩之上,洞中一片流光溢彩。上方好似紫电划破苍穹,强大的气劲向四周扩散开来。 白晚晚被波及到,差点被掀到地想着,这么下去,恐怕徒儿撑不了太久。她思索着该用哪件法器对付俞竹醉。 太过富有就是这点不好,法器太多,有些选择困难了。 还没等她选好装备,就感到胸口蓦地传来一阵细密的绞痛。她抬头望去,只见俞竹醉的左手变成虎爪状,正试图隔空掏出秦砚初的妖丹。但不知道感应到什么,他脸上闪过一丝狐疑的神色。 秦砚初的额间有汗珠沁了出来,但他面不改色,双手调动灵力驱使着赤影剑,剑光所到之处,似有横扫千军之势,化作无数利剑刺向俞竹醉。 俞竹醉挥袖一扫,仿若强风过境,将秦砚初往岩壁甩去。 白晚晚直接掏出了金刚裂,恶狠狠地想,敢欺负我徒儿,我跟你拼了。 此刻的白晚晚,觉得自己强得可怕! “徒儿,为师来救你了!”白晚晚飞身而出,想接住自家徒儿,来个英雄救美。没错,在她的观念里,她是英雄,徒儿是美人。 谁知冲击力太强,秦砚初带着她一起砸向岩壁,两人同时喷出了一口鲜血。 好的,是错觉,我还是这么菜,简直是来送人头的。白晚晚蔫蔫地想。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不知道他们触动了哪里的机关,石洞里下起了晶石雨,细小的碎石毫无章法地向他们砸来,像是骤然落下的冰雹。 白晚晚迅速操纵着腕间的幻月霜莲,冰蓝色的巨大花瓣像是羽翼一般将她与秦砚初包裹在一起。蓝色的幽光环绕在他们周身,好像置身于晨昏交接时的夜空之下。 “徒儿,你可有什么好办法?”白晚晚心知幻月霜莲抵挡不了多久,不由得有些心急。 “师父,他要的是我,要不你把我交给他吧。”秦砚初认真地看着白晚晚说道。 “不行!”白晚晚斩钉截铁地说。“你师父我怎么会是卖徒求荣的人呢?在为师的心里,你的命和我的命一样重要。” 白晚晚习惯性地安抚徒儿,条件反射似的说完,才后知后觉灵犀咒可真是刻在了她的习惯里了,如今居然可以这么自觉了!哎,保命嘛,很正常。 秦砚初感动地看着白晚晚,两人隔得又近,白晚晚觉得自己有些受不了他灼灼的目光。怪肉麻的。 这时耳边传来一阵好似冰裂一般的声音,秦砚初突然抱住白晚晚,在她耳边轻声呢喃了一句:“别怕。” 白晚晚怀疑俞竹醉暗自使诈,不然怎么觉得自己浑身有点热,连心跳得也有点不太正常,徒弟一说不怕,她就真不怕了? 幻月霜莲结界破碎的那刻,秦砚初抱着白晚晚躲避着飞石的袭击,然后对着俞竹醉扬声说道:“既然你什么办法都愿意尝试,那么可愿听我一言?” 俞竹醉闻言微怔,他打了个响指,乱石就好像静止了一般,悬在空中。就好像无数蛰伏的飞虫,等待着进攻的号角。 看来是想根据答案来决定要不要把他们砸成肉泥。白晚晚也不知道徒儿要说什么,紧张兮兮地盯着他。 第89章 我们是不是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了? 秦砚初的话成功让紧张的气氛暂时缓和下来。但是可以想象,倘若他的话不能让俞竹醉满意,可能会引起更严重的后果。 “说说看。”俞竹醉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好像显得他无所谓似的。可他幽深锐利的眼神却盯紧了秦砚初。 秦砚初走到豹王的冰床旁边,指节分明的手指轻轻一挥,一条莹莹微光轻柔地覆上了豹王的手腕,绿色幽光将他的手腕缠绕,另一端被握在秦砚初手中。 片刻后,秦砚初慢条斯理道:“敢问尊上,豹王尊上是不是神魂受损,以至长睡不醒?” “你有何办法?”俞竹醉不答反问道,语气里有几分急促的不耐烦。 “魂魄受损确实用不上我的九尾灵力来修复,这冰床材质特殊,是个简单粗暴的养魂方法,想必你也是颇费了一番功夫才得到。但想要治其根本,重在修补受损的魂魄。不补魂魄强行唤醒,反而有催命的风险。”秦砚初神色严肃道。 俞竹醉的脸色一变,急急询问:“那他现在没事吧?有什么方法修补魂魄?” “所幸这冰床锁魂功效不错,还算是稳住了他残余的神魂,不至于使情况恶化。修补神魂虽说不易,却也不是无路可走。”秦砚初说完微顿,望向俞竹的醉的目光带着些许的同情。“只是,需要用到的东西不太容易获得。” “需要什么?”俞竹醉眼睛似乎亮了起来。 “上古流传下来的法器聚灵灯,滋养神魂的龙血果,以及修补破损魂体的养魂木。”秦砚初沉声说道。 白晚晚愣愣地抬头看着自家徒儿,感觉他很专业的样子。看起来似乎有点博学多才?果然能成为一族少主,也不是浪得虚名的。 俞竹醉沉默了片刻,然后问道:“从何处获得这些东西?” “聚灵灯我不知道。据我所知,龙血果生在东方海上的弥芥山。养魂木长在人界和冥界交界处的度朔山。我之所以一开始没告诉你这个方法,便是很少有人能够集齐这些东西。”秦砚初周身锋芒一敛,又变回了那个纯良无害的样子。 “我还有一个问题。”俞竹醉沉吟片刻,然后盯着秦砚初,缓缓开口道,“救醒他之后,他的记忆会不会受损?” “记忆受损?”这几个字触碰到了白晚晚的敏感神经,她暗自琢磨着,莫非自己也曾神魂受损过? 但看了看豹王那位睡美人,白晚晚撇了撇嘴,人家这种有美貌有地位的大人物,才有人为其东奔西走,不惜大动干戈费尽心机地凑齐那些个宝贝。 换了她一个小穷鬼,估计要直接长眠不醒进而与世长辞了,谁会为一个小兔子精这般奔波啊。 唉,这是个富贵病,和她不太搭,应该是自己想岔了。 秦砚初回望着他,眼神意味不明。他像是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这个……豹王尊上这种情况应该还不至于损害到记忆,但我也无法保证。具体能恢复几成只有等人醒来才知道。” “多谢告知本座这些。作为礼尚往来,本座理应送你们一份大礼。”俞竹醉嘴角微弯,笑中带着一丝邪冶。 秦砚初警觉地拦在白晚晚的身前,眉头微蹙。 只见俞竹醉指尖快速变幻,弹指之间,一朵紫色的妖冶的花印便开在了白晚晚的眉间。 “这是屠罗花之印,每隔一天它会变色一次,七天之后,等它从紫色变成赤色,便回天乏术了。”俞竹醉冷然笑道。 “你怎么还恩将仇报啊?”手边没有铜镜,白晚晚只好抱住徒儿的脸,试图从他的眼睛里,看看俞竹醉都对她如花似玉的脸做了什么。 秦砚初的脸都快被挤变形了。他艰难地将自己从白晚晚手里解救出来,弱弱道:“师父你不觉得我们俩这样过于暧昧了吗?” “哦。”白晚晚垂头丧气的,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很可能都要没命了,脸还有什么要紧啊!就是可怜我徒儿,还要跟着不明不白地丢了小命。 “或许,你是希望我们帮你找到这些东西?”秦砚初见他突然发难,试探地问道。 “没错。不过不用所有的。你只需取来养魂木,我便会帮她解开禁制。”俞竹醉一副“看我对你们多大方”的表情。 白晚晚都快被他的强盗逻辑打败了。所以自己被迫帮他做事,还要感谢他不成? “时间不等人,如果我是你们,会尽快出发。”俞竹醉“好心”地提醒道。 “尊上说得是,我们立刻马不停蹄地帮您取来养魂木。”白晚晚对徒儿眨了眨眼,然后恭恭敬敬地说。 “我送你们一程吧。”俞竹醉话音刚落,便闭目双手施法,直接召唤来一阵风,把白晚晚和秦砚初卷走了。 石洞重新归于宁静。俞竹醉也收敛起所有的情绪,望着冰床上无知无觉的年轻男子,轻声道:“槐序,我一定会救醒你的。” 白晚晚拉着秦砚初的手,被动感受了一波“御风”,最终两人在震灵泽的出口落地。 白晚晚找到一汪水池,照见自己眉间的屠罗花之印,还欣赏了一番。“居然还挺好看的。” “师父,这美丽可是致命的。”秦砚初幽幽地提醒她。 “唉,为师快要美死了啊……”白晚晚对着水池顾影自怜了一会儿,突然想到,“徒儿,我觉得我们是不是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了?” “师父何出此言?”秦砚初诚恳求问。 “你看哈,原本我们只需要找到清菡。但是我们找到狼王,想通过他找人。结果问题转移到要说服虎王归顺。而现在,又生出一个新的问题,要去找什么养魂木。这么看起来,就是问题叠着问题。所以我们为什么一开始要去找狼王?”白晚晚掰着手指一件件事理着,越算越觉得掉进了一个无底坑。 秦砚初眨了眨眼睛,然后无辜望天。 “也不知道舒清歌那里有没有法子可以解开它。我不可不想把小命交到别人手上。”白晚晚叹着气说道。 “师父,那我们先去追风谷找慕俞和小师叔吧。”秦砚初有些理亏,只好转移话题道。 白晚晚目光沉重地点了点头。“我想好了,如果这禁制能解了,咱们就赶快跑路。管他什么狼王虎王豹王,通通闪开!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好!我们赶快启程吧。”秦砚初连连点头。 两人乘着赤焱焚天伞,不出半天的时间就到了追风谷。 此时已近傍晚。他们并不打算光明正大地出现在狼王面前。夜色正好给了他们遮掩。白晚晚决定先给舒清歌传个音,了解一下情况再说。 正当白晚晚准备掏出传音符时,就感觉自己的衣角被人拉了下。“徒儿,你怎么了?我正忙着呢!” 秦砚初表情怪异,示意她往后看。这一看,差点惊掉了手中的乾坤袋。只见贺丘正带着一队人马,悄无声息地将他们包围了。 第90章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别来无恙呀。”贺丘皮笑肉不笑地说。 “贺护法!贺军师!我们正准备去拜访狼王尊上呢,哪好烦劳您的大驾来接我们。”白晚晚瞬间堆起笑脸说道。 “不麻烦,你们的朋友正等着你们呢。”贺丘眸中精光一闪,微微笑道。 完了,他们八成是凶多吉少,落入贼窝了。白晚晚垂头丧气地想。 白晚晚此刻就很想和自己的徒儿抱头痛哭一下。想她白晚晚虽然自诩是黑心黑肺的小黑兔一只,但也没真的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怎么这麻烦就没完没了呢? 白晚晚原本还想着要不要象征性地反抗一下,不过看对方妖多势众,磕了碰了不划算,于是只好假装心不甘情不愿地束手就擒。 白晚晚寻思一下要不要先跟徒儿通个气,没想到他比自己更快认怂。不错,越来越有自己的风范了。 两人于是被这群狼妖压着,七弯八拐地被带去了追风谷的地牢里。 白晚晚眼看着方向不对,颇为警惕地对贺丘说:“你这是要带我们去哪里?” “当然是你们该待的地方。”贺丘面不改色地说着废话文学。 等白晚晚他们意识到,他们该待的地方就是地牢的时候,出奇地愤怒了。“你们狼族也太小气了吧,我们去虎族的时候,虎王可是把我们奉为座上宾,好酒好菜招待,连住处都是镶金的,看来虎族比你们狼族实力强多了。” 可惜这充满拉踩意味的激将法对贺丘不管用。他老神在在地说:“既然虎族这么好,你们为何又要回来?” “我们答应过狼王尊上只是去劝服虎王,理应遵守约定。何况,我们带回了虎王的重要消息。”秦砚初配合道。 秦砚初的表情看起来很真挚,很容易迷惑人。贺丘审视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不为所动地说:“我自会禀报尊上,他如果想见你们,你们才能出来。” 众人到达地牢的时候,舒清歌和慕俞正一人占据一方有利空间,相安无事地各自忙碌着。 舒清歌之前被虎王虐了,此刻又被狼王关进地牢,满腔悲愤无处发泄,此刻正趴在墙上奋笔疾书,在话本里把他们虐回来。什么两王为豹王大打出手,进而反目成仇,死生不复相见的。虽说很狗血,但热点要素都齐全了。 相信投入市场后,又能为自己大赚一笔。舒清歌不禁开始畅想自己坐在金山银山之上的人生巅峰场景。 慕俞则深感最近疏于修炼,才总是落于下风,正窝在墙角打坐。 起初他没办法集中精力,因为舒清歌不止写,还喜欢碎碎念,然后哭哭笑笑,并时不时感慨自己是个天才。 后来他心累了,只好在墙角给自己划拨了一小块地,并设下一个屏蔽声音的结界,才维持了两人表面的平静。 白晚晚和秦砚初被带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两人还挺自得其乐的景象。仿佛两人不是被关在地牢,而是来狼族蹭了个免费住处。 听到地牢外传来嘈杂的声响,舒清歌将自己的大作藏了起来,以免遭逢不测。然后她若无其事地抬头看向门口。 待看清白晚晚和秦砚初的身影之后,舒清歌彻底地心如死灰了。本来还盼着他们来救自己。现在好了,一家人整整齐齐了。 她走到墙角,推了推慕俞,和他一起分享这噩耗。 慕俞也是没想到,自己设了结界,她居然还能用这么简单粗暴的方法打扰自己。他睁开眼,正准备吓唬一番舒清歌,便看到自家少主和他那个便宜师父一起被带了过来。 他立马起身,走到门口。察觉到少主毫发损伤之后,才松了口气。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白晚晚歪着个头,笑眯眯地对舒清歌打招呼。 舒清歌有气无力地说道:“你们要是来救我们出去的话,我会更惊喜。” “尊上要事繁忙,暂时没时间见你们。还要劳烦诸位在此休息一下。”贺丘用最客气的语气说着最不要脸的话。哪有人让客人在牢房休息的? “慢走不送。”白晚晚笑眯眯道。然后她主动走进地牢,看起来还有点迫不及待。 秦砚初紧随其后,然后高深莫测地对贺丘说了一句:“我相信他很快会想见我们的。” 师徒俩在俞竹醉那里培养出了搞人心态的默契,故意让贺丘摸不着头脑。 贺丘深深地看了这群人一眼,带着满腹疑惑,领着手下先行离开。 看到他们都离开之后,白晚晚卸下伪装的表情,找了个看上去干净的地方,往地上一坐,有点想摆烂了。 舒清歌刚刚就注意到白晚晚额间的花印,这时候才有机会开口道:“晚晚啊,这一天天出生入死的,你怎么还有空给自己画了枚花钿?” 想到这个白晚晚就气不打一处来。她指着自己,怒道:“你看看清楚,这是虎王给我下的禁制,是催命符。要是达不到他的要求,我就小命不保了。” “小师叔见多识广,是否知晓解开这禁制的方法?”秦砚初客气道。 “有是有,不过也要等我们出了这狼窝再说呀。”舒清歌被秦砚初捧得很舒心,不过如今他们被关着,的确也是难以施展。 慕俞闻言面色有点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但最终没有说什么。 “说起来,你们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虎王不是让你们带话给狼王的吗?”秦砚初看着慕俞,问出了刚刚就一直萦绕在自己心里的疑惑。 慕俞脸上浮现出些许尴尬的神色。“此事说来话长,还是让舒清歌来说吧。她比较擅长。” 舒清歌一听来活了,立马变得生龙活虎起来。被关在这里,慕俞也不陪她说话,她觉得自己快要憋坏了。 “事情是这样的……”舒清歌盘腿坐在地上,开始讲述他们的入狱之路。 之前舒清歌和慕俞离开震灵泽后,快马加鞭来到了追风谷。大概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会回来,并没有遇上很强的警戒。眼见着慕俞想光明正大去见狼王,舒清歌拦住了他。 “我觉得,我们应该要先暗中观察一下。毕竟就我所知,狼王和虎王关系不睦,要是我们贸然去传信,很有可能被迁怒。”舒清歌在事关生死的时候,总是格外慎重。 “好像有点道理。”慕俞虽然信奉武力,但奈何武力值也没狼王高,只能暂时依赖舒清歌看起来也不怎么靠谱的脑子。“所以你有什么主意?” 舒清歌指了指天上,然后蹦出来三个字:“听墙角……” 第91章 你怎么不早说? 慕俞嘴角一抽,这的确是她能想出的主意。只是“听墙角”这件事做起来多少有些丢脸。 两人僵持了片刻,大眼瞪小眼。空气有些尴尬的沉默。 见慕俞不开窍,舒清歌循循善诱道:“反正此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何况,你不想知道狼王在背后怎么谋划着对付你家少主吗?” 打蛇打七寸,果然一提到他家少主,慕俞就没声了。 “你听就听,不许出声。”慕俞最后还是败下阵来,严肃地叮嘱舒清歌。 舒清歌忙不迭地点头。这么难得的近距离听八卦的机会,她相信自己定能做到安静如鸡。除非真的忍不住…… 犹豫再三,慕俞还是带着舒清歌飞上了苍墨主殿的琉璃屋顶,猫猫祟祟和贼眉鼠眼出动了,他们屏息敛气听起了墙角。 此时大殿中只有苍墨和贺丘。苍墨很随意地坐在王座上,贺丘坐在侧座上,面前是一些上好的酒菜。 “贺先生,本尊也知道,一直以来,你为了我族劳苦功高,可是,你啊,实在太棒槌了!在外人面前,也不知道给本尊留点面子?”苍墨虽然看起来在教训他,但言语间并无平日的威严,反而语气轻松。 “尊上,是属下考虑欠妥,属下也是一时着急,日后定当引以为戒。”贺丘正襟危坐,肃然道。 “好了,也别这么严肃。这些年来,本尊身边也只有你陪着了。”苍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似乎是怅惘地叹了口气,眼神有点悠远。 “尊上对我恩重如山,属下将永远为尊上效忠。”贺丘抬头望向苍墨,目光沉静中又带着一丝热切。 “你我许久未曾一起单独喝过酒了。今日特意让杯酒,然后用灵力催动着酒壶飞向贺丘,自动给贺丘也倒了一杯。 “多谢尊上。”贺丘举着酒杯,作势与苍墨遥相干杯,然后一饮而尽。 舒清歌趴在屋顶上,悄悄掀开了几片琉璃瓦,聚精会神地偷听。 听着听着她觉得有些奇怪,怎么感觉这两人又亲近又疏离的?不过,没头脑的暴躁主上和有勇有谋的忠犬下属,好像还怪好嗑的。 她在心里暗自嘀咕:“莫非,这两人也有一腿?咦,我为什么要说也?” 慕俞不经意地望了一眼舒清歌,见她短短时间内,脸色变幻莫测,表情十分丰富,也不知道又脑补了什么。他觉得舒清歌就算不去说书,改行表演变脸也是大有可为。甚至他觉得,他已经从她的脸上“听”出了一段跌宕起伏的故事,真是见了鬼了! 殿中的两人边交谈边喝酒,一时气氛良好。贺丘喝着杯中的酒,思虑再三,觉得有些话还是不吐不快。 “尊上,属下认为,您不该将狐族少主他们放走,尤其是送到虎王的身边。万一,他们不止没有劝服虎王归顺于您,反而让虎王捷足先登,将九尾灵力拿到手,我们岂不是得不偿失?”贺丘语重心长道。 苍墨差点被一口酒噎到,脸色憋得通红,然后大惊失色道:“你怎么不早说?我当时只想着给俞竹醉找点不痛快,现在这岂不是亲手将猎物送到了对手手中?” “尊上,您当时不让我说。”贺丘心口苦,但他不说。只是那周正的脸上还是流露出一丝小委屈。 “那还不是你总在外人面前落我面子!”苍墨横眉竖目道。“一想到送羊入虎口,还要被俞竹醉在心里编排,本尊就浑身难受!” 屋顶上听墙角的两人对视了一眼,脸上都有点一言难尽。 狼王这智商,是怎么当上一方霸主的?这贺丘倒是有点小聪明,可惜太过耿直,不懂收敛。就这样还能容忍对方,这不是爱是什么?舒清歌成功地把自己说服了,还郑重地点了点头。 慕俞则想着,看来狼王和虎王果然不对付,而且看起来还是宿敌,也许这点能够利用上。 “那现在怎么办?”苍墨走下王座,焦躁地踱着步子。 “尊上稍安勿躁。”贺丘冷静地安抚着苍墨,然后沉声道,“属下现有一计。” “什么?”苍墨停下脚步,握住了贺丘的手,眼神殷切。 哇哦!牵手了!舒清歌一激动,脚下差点一滑。慕俞眼疾手快地拉住她,然后捂住了她的嘴。舒清歌倒在慕俞的胸口,两人贴得很近,目光相触又很快撇开,一时间都有点尴尬。 “有人送上门来了。”贺丘话音刚落,便出掌击向上空。 慕俞感应到掌风袭来,来不及在意这气氛的微妙,带着舒清歌往上掠去,避开了这阵袭击。 贺丘腾空而起,仰天一声长啸, 舒清歌差点腿软跪下。还是抓着慕俞的胳膊才勉强站了起来。 “你们胆子倒是不小,居然还敢回来!”贺丘站在屋顶与两人对峙,语带不屑地说。 舒清歌和慕俞没想到这么快就暴露了。打也打不过,为了保存实力,干脆束手就擒。 舒清歌率先举起双手投降,见俞慕还杵在那里不动,于是把他的手也举起来。于是两人就被关在这地牢来了。 怎么说呢,舒清歌能和白晚晚成为损友还是有一定道理。这一看势头不对马上认怂的风格简直是一模一样。 地牢中,白晚晚听完舒清歌的讲述,两人默契地击了个掌,看起来还格外欢快。 “我们现在应该想的是怎么离开这里吧?”慕俞有些无语地看着她们。 “这个倒不用担心,我觉得苍墨应该很快会放我们出去。难的是如何离开狼族。”秦砚初沉声说道。 “说起来……”白晚晚缓缓开口,其他三人同款姿态望向她。 嗯?为什么都看着我?莫非我有了那生死印之后更美了吗?是的,她并没有记住那又长又绕口的名字。白晚晚莫名其妙地接着说道:“我就是想问问,虎王和狼王反目成仇是不是真的为了豹王?” 本来还期待着她提出什么有用的办法,听到这句话,众人面色各异地又把头撇开。 第92章 我有一个问题 看大家都鸦雀无声,白晚晚不相信只有自己这么不合群!八卦乃是妖的天性好吧!要不然徒儿的系列话本怎么会那么畅销? “怎么?你们不好奇吗?豹王长成那样,的确很有点蓝颜祸水的潜质啊。”白晚晚回想着晶岩洞中见到那绝美容颜,睡着了都那么蛊惑人,把虎王迷得五迷三道的,也不知道醒过来会如何生动。 “师父,我觉得你也很有见一个爱一个的潜质。”秦砚初瘪了瘪嘴,酸溜溜地说。 “那不会,徒儿你始终是为师的命根子,这一点无人可以撼动。”白晚晚哄人的话信手拈来。不过这句话倒也没作假,她拼到如今这般老命,还不就是为她当初的刺杀对象鞍前马后、为他俩的小命奔波呢么。况且虽然貌美妖怪见了这么多,徒儿还是稍胜一筹的。狐族的种族优势还是很显着的。 秦砚初闻言果然开心起来,眼睛亮得惊人。“那我也把师父放心尖尖上。” “咦咦咦……你们师徒恋俩真肉麻,那我就礼貌地嗑一口吧。”舒清歌故作嫌弃道,实则享受得很。 慕俞暗想,少主也真好哄。几句甜言蜜语就把他打发了。这白晚晚一看就过口不过心呀。 “等等!晚晚,你是说,你这次去虎族见到了豹王?而且他长得惊为天人?”舒清歌后知后觉地惊叫道。 此前她只是听说过虎豹二王的风采。后来见了虎王,虽说是天人之姿,但性格恶劣得多少让人有点幻灭。而豹王这些年来只存在于传说中,鲜有人得以一见。 “对啊,你反应也太迟钝了吧。莫非你口口声声的爱都是假的?”白晚晚谴责道。 “所以这些年来传说中深居简出的豹王为什么会出现在虎族?莫非被金屋藏娇了?”舒清歌没理会白晚晚对她纯粹的爱的质疑,趁热打铁提出自己的疑问。 “金屋藏娇?好像有那味儿了。”白晚晚摸着下巴想着,越想越觉得是那么回事儿。“我怀疑虎王对豹王搞强制爱,结果翻车了,把人搞得长睡不醒,现在追悔莫及,开始想方设法补救。然后我徒儿就很倒霉地被盯上了。” “哇哦,这么刺激!”舒清歌两眼放光,摇着白晚晚的手臂恨不得她再展开说说。 “少主,她们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慕俞无辜道。他只觉得上头的女妖有点可怕。 “我也……听不懂。”秦砚初领着慕俞默默退远了点。 “小师叔,关于几王之间的恩怨,比较靠谱的传言有哪些?”为了避免话题跑偏到十匹马都拽不回来,秦砚初决定先来引导一下。 “靠不靠谱我不知道,不过关于他们的传言倒是挺多的。好歹也都是妖界的风云人物。”舒清歌稍微冷静下来,这里的确不是吃瓜的好场所。 作为一个讲究人,吃瓜也是需要仪式感的。她准备等着先离开这鬼地方之后再找白晚晚好好交流一番。 身后分外安静,她转头一看,其他三人纷纷双手托腮,一脸乖巧吃瓜的表情。 舒清歌深感责任重大。她清了清嗓子,然后瞬间摆出专业的姿态不急不缓地说道:“虽说现在妖界各族算是进入了一段短暂的相对和平期,但在千年以前,是有过一段群妖混战的阶段的。那时候,各族之间为了争抢领地,抢夺资源,战争频发。妖界与人界也矛盾不断。天界便派了不少天神来降妖。后来,逐渐演变成神、魔、妖的三界大混战……” 白晚晚作为一个失忆的小妖,一听说妖界还有那么刺激的时候,眼睛都瞪大了。所以,她是怎么在这种水深火热的情况下活下来的? 舒清歌看了一眼神游物外的白晚晚,问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狼族遭受过一次灭顶之灾?” 白晚晚此刻就像在学堂上摸鱼却被夫子点名回答问题的学生,只是愣愣地点了点头。 “关于这段过往,并没有一个确切的说法。只是听说,妖王忌惮越来越强大的狼族,让手下献策灭了狼族。而在狼族几乎全族覆灭之后,现在的虎王成为妖王的义子,并得到重用。所以传言中,虎王是靠着踏平狼族而上位的。后来妖王身殒,妖界各族都损伤惨重,于是纷纷休养生息,虽说依旧摩擦不断,但也没有大规模的战争,所以才说是相对的和平期。”在舒清歌的三言两语中,一段沉重的历史缓缓翻过。 因为他们都不是亲历者,个中细节也不得而知。流传下来的故事,是真是假也难以辨别。 “我有一个问题。”好好学生秦砚初首先提问,“如果狼王真的和虎王有血海深仇的话,为什么只是让我们劝虎王归顺于他,而不是直接向虎族开战呢?” 意识到还可以提问,慕俞也适时提出自己内心的疑问:“我也有一个问题。如果狼王有心让虎王归顺他,为什么不是派得力下属去,而是让少主前往?而且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只是想给虎王找点不痛快。莫非他们的关系另有隐情?” “我还有一个问题,所以这个故事中,豹王所起的作用是?”白晚晚举起自己的手,眨了眨眼道。她就说哪里不对嘛,听了半天还没听到最感兴趣的。 面对着三人求知若渴的眼神,舒清歌有气无力地说道:“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只是妖界包打听,不是妖界百晓生?” 几人围坐在一起,互相大眼瞪小眼,面对着一堆无解的问题,一时间都有点无从下手。 “所以,我们是怎么和这些事扯上关系的?”在沉默的气氛中,慕俞发出灵魂一问。 “好问题,这一切就要从我们决定利用狼王说起。是吧,徒儿?”白晚晚有些揶揄地看了看秦砚初。不过她也没怪他,毕竟是由她拍板的决定。 慕俞立马哑声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我还是觉得,豹王可能会是很关键的一环。等我们见了狼王,试探他一下。”白晚晚笃定道。 正在这时,有小妖过来通传,狼王要见他们。 “看来我还高看狼王了,真是一时半会都憋不住啊。”白晚晚小声跟他们吐槽。 “这更加证明,狼王很在意虎王这个对手。”秦砚初点头应道。 于是几人被一群狼妖带去了大殿,轻快的步伐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了。 第93章 别吵,我在思考 白晚晚怀疑狼王是想搞他们心态,金碧辉煌的大殿两旁站满了狼族的小妖,试图从心理上给他们施压,让他们自乱阵脚。 而且那讨人厌的贺丘就稳稳地杵在狼王的身侧,怎么不扯块帘子遮住自己,搞个垂帘听政呢?白晚晚一边走着一边在心里吐槽。 “尊上,您不觉得,这大殿里人太多了,这空气都有些不新鲜了吗?”白晚晚睁着诚恳的大眼睛,和自己徒儿如出一辙的纯良。 “怎么,你这是嫌本尊这地方小?”苍墨大概也是吃一堑长一智,压根不上套。 “不敢不敢。”白晚晚垂头看地,假装自己没有开口。 “你们不是信誓旦旦说要替本尊完成任务的吗?怎么这么快就灰溜溜地回来了?”苍墨的目光淡淡地扫向白晚晚等人,隐含着锋芒。 秦砚初上前一步,不慌不忙道:“我们正是有所进展,才来向狼王尊上汇报。” “哦?”苍墨不置可否地抬眼,“有何进展?” “因为我们找到了他的命门,那便是豹王。”白晚晚说完,紧紧盯着苍墨的神色,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点端倪。 但是苍墨的表情有些微妙。仿佛早已知晓这件事,却又蕴含着一些捉摸不透的复杂情绪。他轻哼一声,冷声笑道:“你们以为,孟槐序为什么会长睡不醒?” 因为很少有人提及豹王的名字,大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孟槐序”便是豹王的名讳。果然是,名如其人,配得上那样绝色的一张脸。白晚晚边在心里嘀咕着,边自我肯定地点了点头。 白晚晚和舒清歌默契地对视一眼,眼睛里都有些激动。莫非要触摸到事情的真相了吗?到底是不是虎王搞强制爱造成的?她们很急呀! “所以,为什么呀?”白晚晚非常捧场地摆出百爪挠心的表情。这次不需要假装,因为是本色出演。 “打伤他的人,便是本尊!”苍墨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确切地说,还有俞竹醉。” 嗯嗯嗯?底下白晚晚等人四脸懵逼。此刻他们很想大喊一句,别吵,我在思考。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一个三角大混战?”白晚晚挑了挑眉,想说的话都在扑闪扑闪的眼睛里了。 “以我丰富的创作经验,莫非狼王对虎王爱而不得,所以才对他的白月光豹王下手?”舒清歌小脑瓜子飞快运转,感觉源源不断的灵感在向她招手。 “如果是虎王打伤了豹王,那虎王为什么又要千方百计救他?狼王有没有可能在说谎?”秦砚初合理提出质疑。 “如果狼王早就知道虎王想救豹王的事,我们岂不是没有底牌了?”慕俞透过现象看到了本质。 没错,在这一场眼神交汇里,他们已经完成了一场无声的七嘴八舌的谈论了。虽然完全没在一个脑回路上。 贺丘也并不知道这段往事,诸妖争霸的时代,他还没追随苍墨。他只知狼族与虎族势同水火,却不知两王之间有着怎样的恩怨。此刻他也是颇感意外。 “你们该不会是被俞竹醉丢出来了,又想来蒙骗本尊吧?”苍墨见座下四人神色各异,沉声道。“别忘了,十日之期一到,你们若是完不成任务,本尊可不会放过你们。” 我去,他猜得这么准的吗?该说不说,虎王和狼王不愧是宿敌,果然最了解自己的人便是敌人。白晚晚内心翻江倒海,面上却不动声色。她心思斗转间,便想到一个主意。 “狼王尊上,我们已经想到如何劝服虎王归顺于您了。此番前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要禀报于您。”白晚晚高声说道。 “什么事?”苍墨拿过自己手边的茶杯,喝了口清茶,然后威严地开口。 “原本我的这两个伙伴来狼族,就是想通知您这件事的,谁知道,根本没有机会开口,就被押入地牢了。”白晚晚幽怨地看了一眼贺丘,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这招祸水东引高呀!舒清歌叹为观止。 秦砚初虽然没开口,但他亮如繁星的眼睛望着白晚晚,满眼都是崇拜。 慕俞则更加肯定了,以白晚晚的八百个心眼,少主被忽悠得死心塌地,也是情有可原的。 苍墨清咳一声,颇为护短道:“将他们关入地牢是本尊的意思,怎么,你有意见?” “我一个小妖岂敢,只是担心耽误了尊上您的正事。”白晚晚低眉顺目道。“只是,我们这次去虎族发现了一件事。虎王好像早就知道我们要去,而且,虎王还非常肯定我们是由您派出的。您说,他是如何得知的?” 白晚晚想着,与其让狼王来找他们的麻烦,不如给他们制造点麻烦。虽然只是她不负责任的猜想,可若是能够离间一下狼族上下,倒也不亏。 “师父,你是说,这狼族有内鬼?”秦砚初很快接道。师徒俩一唱一和地带节奏。 “我就说,为什么要阻止我们见狼王呢,有人是不是心虚呀?”舒清歌一点就通,开始甩锅,明目张胆地指桑骂槐。 慕俞没有开口,只是恍然大悟地看向贺丘。 贺丘感受到数道目光投向自己,也听出他们话里话外的意思,面色一沉。他倒是小看这群人了。居然是冲着他来的。他这时候若是陷入自证,未免被指心虚。 狼王没有说话,似在思考着什么。 “你刚刚说,劝服虎王归顺尊上的办法是什么?”眼看着尊上被这只狡诈的兔妖带偏了重点,贺丘忍无可忍地开口道。 “尊上,您看,要是您的族中真的有虎王的眼线,我现在把这高级机密告诉您,转头就被泄露给虎王,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晚晚环视了一圈殿中的众妖,开口道。 她可不像舒清歌精准打击,她直接把所有狼族小妖都当成了假想敌。尤其是白狼,之前还针对过她。白晚晚多看了白狼几眼,把白狼瞧得心慌慌,差点想跳出来表忠心。 白晚晚心里暗爽,没错,她就是一只有仇必报的小心眼兔子。 第94章 真作假时假亦真 大殿内一时间针落可闻,谁都没有出声。白晚晚也不急,等着苍墨发话。 苍墨沉吟片刻,对着殿下的手下大手一挥道:“你们都下去吧。” “尊上……”贺丘欲言又止。之前尊上已经再三提醒过他的态度问题了,他并不想忤逆尊上,但是这群人又想趁着他不在给尊上下套,他怎么能放心! 苍墨深邃犀利的目光掠过众多手下,底下的人全都噤若寒蝉,就怕一不小心引火上身。他的手敲击着木椅的边缘,声音沉闷,听起来更加令人胆战心惊。 “贺先生,你先带他们下去。”苍墨望着贺丘,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是,尊上。”贺丘无奈领命,心里想着,自己只要严防死守,阻止他们离开狼族就行。其他的账,慢慢再算。 他带着狼族小妖离开前,经过白晚晚他们身边,阴寒的目光锁住白晚晚,仿佛毒蛇的信子,令人不寒而栗。 白晚晚不由自主地靠近了自家徒儿,用他高大的身躯把自己挡起来。这贺丘说不过自己就试图眼神威胁,太不讲武德了。 秦砚初会意,还展开袖子将她半拥在怀里。她还是一点都没变,又菜又爱撩,惹祸了就把自己藏起来。他垂眸看着怀中还在探头探脑很不老实的人,嘴角微微弯起。 舒清歌小声跟慕俞吐槽:“我就说吧,他们也不知道谁是师父谁是徒弟。” 慕俞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凉凉道:“就没见过这么怂的师父。” “好了,他们都下去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苍墨不耐烦地拧着眉,冷声道。 白晚晚连忙站直了身体,毕恭毕敬道:“尊上,我们已经找到救豹王的方法了,只要找到虎王所需的东西,便能让他答应我们提出的要求。” “你们真的有办法救孟槐序?”苍墨的声音拔高了少许,目光如炬地盯着白晚晚。 狼王的态度给了白晚晚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相比于能不能让虎王听令于他,他更在意的是是否能救豹王。否则他应该问的,便是那能够拿捏虎王的是什么东西了。 这么说起来,三个人的关系更加扑朔迷离了。 白晚晚这么思索着的时候,对上了徒儿若有所思的目光。显然他和自己想到一处去了。还真是越来越有默契了。 “想必尊上应该清楚,虎王在知晓我们是由尊上您派去的之后,不可能这么容易把我们放出来。我们此番就是去寻找能够帮忙豹王滋养神魂的养魂木。”白晚晚这番话都是真的,只是偷换了一些概念罢了。谎话的最高境界,就是真作假时假亦真。 苍墨鹰隼般的目光审视地盯着白晚晚,似在判断她话中的真假。 白晚晚坦坦荡荡地迎上他的目光,就算有那么点心虚,但气势总得做足。 舒清歌暗叹着,晚晚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面对着狼王这等人物都能丝毫不惧。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有这种气势呀? 苍墨站起身来,蹙眉说道:“那养魂木在何处,本尊派人取来便是。” “尊上。”秦砚初安静观望片刻,适时开口道,“那养魂木生长的环境极为苛刻,而且一般人也认不出来。不如让我们替您取来,也可以帮您省一番功夫。还请狼族兄弟们全力追查女妖清菡的下落,无需分心。” “找个小丫头对狼族来说还不算难事,可是,本尊怎么知道,在那之前你们会不会趁机逃走?”苍墨在与贺丘畅谈之后,也学会留了心眼。 他们既然可以和自己达成协议,未必就不会和俞竹醉有所交易。到时候自己又放虎归山,岂不追悔莫及? 狼王突然上线的智商把白晚晚杀了个措手不及。看来贺丘的枕边风,哦不,煽风点火还是有点作用的。 白晚晚几人眼神交汇,显然都有点被说中的心虚。不过几人都是变脸高手,面对狼王时伪装得滴水不漏。 “哼!”白晚晚先发制人,“贺先生不是都给我们下过毒了么,放心,我们知道逃也没用,自是不会劳心费力去白跑一圈儿。” “咳……”未料到白晚晚直接挑明,苍墨顿时觉得有点没面子。 他遮掩道:“看在你们还有点用的份上,今晚先在谷中歇下吧。此事明日再议。”苍墨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把人先打发了。 白晚晚原本是想趁热打铁,忽悠着狼王把他们放走的。不过现在看来,狼王已经有所警觉,太过冒进可能会适得其反。 于是白晚晚顺水推舟道:“那就多谢尊上款待了。” 几人走出大殿,便与守在殿外的贺丘狭路相逢。贺丘面色不善地看向他们,要是眼神能杀人的话,白晚晚怀疑他们现在已经被扎成筛子。 怼不过只会无能狂怒的男妖。白晚晚在心里对他下了定义。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白晚晚惯会见风使舵,她笑吟吟地对贺丘说道:“贺护法,刚刚我们不是在针对你,而是真诚地对狼族的良性发展提出宝贵的建议。要是族中真的有内鬼,早日找出来,对你来说岂不是大功一件?” “我族的事务不需要外人插手。”贺丘冷硬地说。他在心里冷哼一声,你们先操心能不能自己能不能活着走出这里吧。 “那是自然。这天色也不早了,烦请贺护法帮我们找个落脚的地方。”白晚晚见好就收。 贺丘指派了几个小妖带他们去休息,然后独自走进了大殿。 舒清歌其实挺想再次听墙角的,不过之前被逮了个正着,心理有了阴影。她回头望了几眼,眼神颇为遗憾。她还没搞清狼王和贺丘到底有没有一腿呢! 慕俞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忍不住泼冷水:“别想了,以我们的修为,不可能在他们面前隐匿声息。” 小妖们领着他们来到河谷处的一排木屋,让他们随意住下。 此处环境清幽,流水潺潺,这木屋看起来也极为精巧,怎么说都比那阴暗的地牢好多了。 第95章 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不过他们也没有在这里住下的打算。四个人终于好不容易再次聚齐,又暂时摆脱了虎王和狼王,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待小妖退下后,几人交换眼神,确认了一下这次无人监视后,默契地拔腿就跑。 搞笑,下个毒就想拿捏住他们,小瞧谁呢。他们这一路,风里来雨里去,什么危险没碰到过,小小伎俩根本不足为惧。 自由的风真舒服,白晚晚深吸一口气,反思己过,这次是她大意了。没想到找个人换来这么一堆麻烦事。 说起来,上次他们在狼族吃席,被贺丘下过毒之后,好像身体一直也没有异常。但这件事始终是个隐患。还好舒清歌有解毒的办法,尚能补救一下。 “清歌啊,还是你办法多,不愧是江湖上人人敬仰的曙先生。”白晚晚毫不吝惜对舒清歌的夸赞。 “哪里哪里,晚晚你当机立断,越发具有大妖风范。”刚出了个小山头,白晚晚和舒清歌两人就开始商业互吹。 看着两人得意洋洋相谈甚欢的样子,慕俞有些不好的预感。 其实他上次在舒清歌信誓旦旦说出有解毒之法的时候就有这种想法。舒清歌笃定的样子,和上次在花灯节遇到那个老道士的时候太像了,被骗而不自知。 秦砚初也好奇起来:“小师叔,我记得你之前能御百毒的流香丹已经用完了,你还有什么解毒的法子?” 眼睛一瞟到秦砚初,舒清歌就有些心虚起来,她尴尬地看了眼慕俞,神秘道:“方法倒也不在我这里,不过不重要,能解毒就行。” 说来也怪,他们一路出来居然畅通无阻。也不知道谁给狼王的自信,觉得能这么轻易地困住他们。 此时夜幕降临,黑夜干扰视线,不便用赤焱焚天伞逃命。他们一路跑到上次来时的那片芦苇荡旁,准备乘船离开。 舒清歌蹦到船上解绳子,逃命这事儿她比谁都积极。 白晚晚和秦砚初也在她的带领下手脚麻利地上了船。 只是……舒清歌抬头看一直呆愣愣站在那儿的慕俞,有些难以理解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不过我们在逃命哎,你要不要换个时间多愁善感啊?” 慕俞他看着舒清歌欲言又止一番,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他开口问:“你解毒的方法该不会是去找那个招摇撞骗的道士吧?” 舒清歌瞪大了眼睛,慕俞竟然不相信她,在质疑一个多年在江湖中浮沉、经验丰富的资深小骗子的判断力? 她自信满满道:“他虽然看起来不靠谱,可人家业务能力强着呢。连……” 差点当着秦砚初的面说漏嘴,舒清歌拐了个弯,半遮半掩道:“连别人都很难看出来的问题他都能解决。总之我亲自验证过,解个毒对他来说不在话下。”舒清歌对此深信不疑。 “别人很难看出来的问题,是什么个意思?”白晚晚听出了话中有玄机,扭过头问。 她太过了解舒清歌了,这其中定然有什么猫腻,才让她如此谨慎小心。 舒清歌不自觉瞟着秦砚初,晦涩道:“就比如有些毒啊、咒术啊、禁制啊什么的,平时无影无形瞧不出异常,但若是触发就小命难保了。” “是和我额头上这个印记差不多么?”白晚晚指了指自己额头的屠罗花之印。 “对对,等我们解了毒,顺便让他帮你把这个禁制也给解了。咱们就可以放心大胆地溜之大吉了。”舒清歌兴奋道。 白晚晚大概懂了舒清歌所说,只是她摸着下巴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可我还没听说过别人一点也瞧不出来的禁制什么的,起码我这个还有个花印,你是怎么确定你中招的?” 舒清歌一愣,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毕竟事关小命她可不敢有半点含糊。“因为……” 因为那是你家徒弟狐族少主给我下的禁制啊,那时候在浮翠仙林,她第一次遇到他们主仆俩,慕俞可是差点把她吞了的。还是后来秦砚初给她下了一个禁制,才放她离开。这秦少主总不会骗她吧? 舒清歌支支吾吾之际,秦砚初突然开口叫白晚晚:“师父,帮我一下。”他正点燃一盏灯笼,想要挂到船头高高的灯架上。 “啊?”白晚晚被打断思绪,一扭头就忘了舒清歌话中的漏洞了,反正她也只是随口一问。 她走过去和秦砚初一起抬头看那个挂灯笼的木架,伸长了脖子,像是一只大白鹅,有些不可思议地问:“你都够不到,我怎么够?” 秦砚初将灯笼递给白晚晚:“拿着。” 下一刻,白晚晚便觉得自己脚已经离地,视野也越来越开阔。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徒儿从后面举了起来。 “啊这……”这多少有损师父的威严,但两人摞起来的高度勉强能够到灯架,来都来了,白晚晚还是抬手将手中的灯笼挂了上去,口中不忘严肃道:“下不为例。” “师父,有你真好。”秦砚初在白晚晚的身后眉眼弯弯,被灯笼晃得眼睛亮晶晶。 “不是,大家都是妖了,为何你们不用术法挂?还是说,你们非要玩这个情趣不可?”舒清歌有些不解道。 秦砚初扶额叹息地想,真是带不动,还不是看你难以自圆其说,帮你转移话题。当然,至于有没有私心,他是不会说的。 白晚晚也很想拍拍自己的脑袋,对哦,他们是妖又不是人,何必用这么原始的方法?难道自己和傻徒儿待久了,也染上了他的傻气? 他们摇摇晃晃地挂起灯,将慕俞那正在纠结的脸晃得更乱了。他艰难地开口:“舒清歌,那个老道士解不了我们的毒。” “你怎么就不相信呢?”舒清歌有些着急了,她实在是和这个呆子解释不清。“行不行我们找到人就清楚了!” 慕俞也急得满头大汗,他也实在是不知该如何解释,那老道士真的解不了他们当下的困局,因为那老道士便是他雇来骗舒清歌的啊。 第96章 竹篮打水一场空 慕俞此时满心的话,却无法明说。在这件事上,他多少有点心虚。 时间回到他与舒清歌在浮翠仙林初遇之时。 那晚,舒清歌带着少主给她下的禁制离开后,慕俞询问自家少主:“少主,这假禁制瞒得了她吗?” 秦砚初微微一笑道:“放心,以她的惜命程度,不敢拿自己的安危去验证禁制的真假。现在,需要你去再添一把火。” “既然少主你一开始就是希望他把你的下落散播出去,又何必多此一举?”慕俞不解道。 “只有这样,她才不会生疑,不是吗?”秦砚初成竹在胸道,“她只会觉得自己捡了个大便宜,然后更加肆无忌惮。” 按照少主的安排,慕俞尾随舒清歌而去。派人在她周围散播九尾灵力的传闻。 事实上,那段日子,慕俞一直在密切关注着舒清歌的一举一动。 在引起了舒清歌的关注之后,慕俞又安排了这位神秘的老道士出现在舒清歌面前,他高深莫测,号称无所不能,可解除禁制,亦可解百毒。 舒清歌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既然这禁制能解开,那她还怕什么? 虽然解开这禁制需要花一大笔银子,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郎,舒清歌咬咬牙,半信半疑地和这老道士做了这笔买卖。 成功解除禁制之后,舒清歌果然按照他们的预测那般开始贩卖秦砚初的消息。 在发现自己就算泄露狐族少主的行踪也没事之后,舒清歌对那个老道士更加深信不疑了。 慕俞就眼看着她一步步走进圈套,再次为少主的布局而拍案叫绝。 不得不说,舒清歌是此番设局的最佳棋子,她具备最佳生意头脑,用自己的说书能力将九尾灵力的传说打造成最热门的故事,把秦砚初炒作成了人人争抢的香饽饽,然后再暗中贩卖秦砚初的信息,大肆敛财。 不愧是少主,将舒清歌的脾气秉性和业务能力都算无遗策。只需利用好一个舒清歌,少主以身做饵的局便成了。 至于此局究竟为何,慕俞瞧了瞧少主给人当便宜徒弟的身影,无助地收回目光,对上舒清歌,又重重叹了口气。 他还曾嘱咐老道士勿露破绽一定要舒清歌深信不疑,如今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要如何让舒清歌相信他说的话呢,慕俞有些头痛。 尤其是后来在花灯节的时候,他还假装义正言辞地谴责舒清歌借少主敛财,这真相要是说出去,多少有点尴尬。 被灯火摇得凌乱的夜色中,白晚晚和秦砚初的声音传来。 “咦?这不是有挂灯笼的杆子吗?”白晚晚奇怪道。 “哎呀是吗,我都没看到,师父你眼神儿真好。”秦砚初热情地夸赞道。 少主的演技炉火纯青,他应该学习。慕俞在心里对自己肯定道。 为了避免大家白跑一趟,慕俞硬着头皮道:“我和那老道士认识,他在解毒这方面不大行。” “不可能!解毒对他来说可不是难事,我亲眼看到他把一个毒入骨髓的人救活。”舒清歌笃定道。 我知道啊,知道得比你还清楚,那是在隔壁巷口拽来的二狗子,临时在你面前演了出戏而已啊。慕俞有口难言地想着。 舒清歌突然意识到什么,狐疑起来:“你们认识?” 慕俞又看了眼正在装柔弱的少主,强化信念感,继续道:“我常年在外奔波,受伤中毒是家常便饭,所以和他认识。但他唯独不会解毒。” 果然,这招对女孩子很受用,舒清歌的眼神变得同情起来,连反驳的语气也温柔了几分:“啊,那他会不会是手艺精进了?他真的和我说过什么毒都能解。” 慕俞绞尽脑汁地找补道:“那是我曾为了治伤,用一颗灵果作为报酬支付给他。那灵果可解百毒,可是只有一颗……如果你确认看见过他给人解毒,那唯一的一颗灵果应该是被他用了。” 看舒清歌终于有了被说服的痕迹,慕俞再接再厉道:“他那人由于气质的原因生意不好,所以说话比较喜欢夸大其词,当时解了奇毒也确实不假,想来是为了留住你便那么说了。” 舒清歌回想一番他身上那骗子的气质,对慕俞说的这一点表示同意。 “所以,我们身上的毒他没法解。”慕俞终于下定结论。 “什么?”白晚晚都整装待发了,却听到这么一句噩耗。 “那么,我额头的禁制他也解不了了吗?”白晚晚犹自不死心地问了一句。 在白晚晚期待的目光下,慕俞狠心点了点头。 随着舒清歌一屁股跌坐下去,他们的自由,凉了。 “但是,你们有没有发现,我们好像并没有任何中毒的反应。会不会,小师叔之前给我们吃了流香丸之后,效用太过持久,所以百毒不侵?”在一片死寂的时候,秦砚初突然开口道。 “我也不知道啊,那个药丸因为材料珍贵,我并没有炼制太多,算起来,还是在实验阶段。”舒清歌哭丧着脸说。 “还在实验阶段你就敢漫天要价?”白晚晚轻飘飘地横了她一眼。 “要是歪打正着,让我们不会中毒,倒也合算。”秦砚初打圆场道。 “既然我们暂时没事,就先不要去想解毒的事吧。”慕俞其实还是有点心虚的。虽然昧着良心撒谎把大家稳住了,但也难保以后舒清歌不会生疑。 “我觉得为了以绝后患,等我们安顿下来之后,你还是要多准备一点各种灵药。”白晚晚拍着舒清歌的肩膀说道。“所谓求人不如求己,清歌,你行的。” 舒清歌被夸得飘飘然,连连点头。“既然你这么识货,到时给你友情价。” “我还以为你会免费给我用呢。”白晚晚撇撇嘴道。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虽然我们没有中毒的迹象,不用受制于狼王,但师父你额头的禁制还是需要找虎王解开。我们依然不能跑路。”秦砚初一脸沉重地总结道。 他的话音刚落,其他三人都有些没精打采。 所以他们忙活了半晌,是白忙了?这下,他们真不得不给大王们卖命了。还是百分百前有狼后有虎的那种。 第97章 做妖嘛,最重要的是松弛感 几人兴致勃勃地出逃,然后又灰溜溜地摸回了木屋,垂头丧气,一坐一个不吱声。 “师父,一天下来你也累了,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吧。”还是秦砚初先打破寂静,提议道。“吃饱饭,才有力气卖命啊。” 白晚晚叹了口气,无比沧桑。“还是徒儿会心疼我。这一天天地跟这些大妖们周旋,我觉得我的兔子毛都要多掉几根。” “等会儿多吃点补补。”秦砚初笑道。 “没错,天大地大,干饭最大。”白晚晚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说道,很快又恢复成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精。能活一天是一天,能吃一顿是一顿! 白晚晚甚至叫来了刚送他们来的小妖,很不客气地让小妖给他们准备了一些生肉,他们在屋外自己架了个篝火烤起肉来。 这一刻,他们决定短暂地将那些烦恼先抛开。 妖生在世嘛要有松弛感,无路可走时就先坐下来干饭!吃饱饱地好上路,呸呸呸,吃饱饱地好战斗。 殊不知,他们这一番瞎折腾,早被狼族小妖报告给贺丘了。 贺丘原本正准备走进狼王的大殿,却听到手下来报,几人有异动。虽然他早就在谷外布好陷阱,但以防万一,他还是返回去在木屋周边又设下结界,这才放心地去见尊上。 在狼王的主殿枫芦殿中,顶端遍布的月萤石散发出幽冷的白光,仿佛阳光下泛着晶石般碎光的海浪,又好像一幕璀璨星河。 殿内被莹白的幽光照得亮如白昼,只是多了分清冷的寂寥。 苍墨单手撑在王座的鎏金扶手上,垂头闭眼假寐。刚刚他对白晚晚说倦了,倒也不全是托词。他们离开之后,他很快就闭上了双眼。 然而他却睡得很不安稳,旧梦纷繁来袭,卷起往事涟漪,让他恍若苍劲山峦的眉峰深深蹙起。 轻微的脚步声传来,苍墨倏忽睁眼,幽碧色的双眸本能地散发出危险的气息。待看清来人之后,他将周身的肃杀之气收敛起来,只是眉间深锁的愁绪还没有消散。 “尊上,属下已将狐族少主等人安排好了。”贺丘站在大殿中央,对着苍墨行礼道,“他们似乎想过逃跑,只是不知又跑了回来。” “让他们折腾去吧,反正也折腾不出什么风浪来。”苍墨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声音里倦意未散。 贺丘抬头见苍墨面上似有忧色,关切地开口,“不知尊上因何事忧心,属下可否为尊上分忧?” “无事。”苍墨起身,走到他的身边,“你陪着本尊出去走走吧。” “是,尊上。”贺丘低头答道,随即跟在苍墨身后,走出了大殿。 追风谷地形复杂,此刻在夜幕的笼罩下,有了几分阴翳神秘的感觉。 “你把他们安排在哪了?”走了几步,苍墨决定去看看自己的猎物。 “在山后的木屋。属下后面又在那里布下了结界,确保他们逃不出去。”贺丘眼中闪过一丝狠色。 “还是贺先生想得周到。”苍墨微微颔首,“你随本尊前去看看。” 迟疑了片刻,贺丘再度开口:“尊上,您真的相信他们的话?” “怎么,在你眼里,本尊就昏聩至此?”苍墨挑眉一笑,柔化了他面庞的锋利,语气也并不严厉。 “属下不敢。只是这行人诡计多端,把我族搞得人心惶惶,还多次欺瞒尊上,属下实在是气不过。”贺丘一向端正持重,很少有这么情绪外露的时候。 “本尊相信你,也了解俞竹醉,他不屑用这种手段的。想来,他也是太过了解本尊,才能预判本尊的行动。”苍墨说这话时,眼中有一种奇异的光彩,并没有被对手猜中的不快,反而是一种棋逢对手的畅快感。 贺丘轻舒一口气,他还担心自己真的被尊上所猜忌。可随即心底有了更深的疑惑。尊上和虎王,究竟有着怎样的过往?似乎并不像他之前的猜测的,全然是你死我活的对手。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木屋附近,苍墨见这群人居然在他的地盘肆无忌惮地烤起肉来,半点没有生死被拿捏的自觉。还真是胆大包天! “我们别走近,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苍墨决定如法炮制,谁说他身为尊上就不能听墙角呢? 贺丘正愁找不出他们的把柄,此刻正如他意。 苍墨和贺丘的修为高于白晚晚等人,在他们有心收敛气息的情况下,行迹难以被察觉。所以白晚晚此刻浑然不知有人正等着抓她的小辫子。 白晚晚此时吃着徒儿递过来的烤野猪肉,一脸享受。 舒清歌正在对付一只叫花鸡,只见她轻巧地剥开荷叶然后一通拆骨,动作快准狠。 白晚晚吃着嘴里的,还不忘护食,冲着舒清歌嘟囔道:“清歌,你给我留一只鸡腿!” “你们兔子不是吃素的吗?你怎么那么喜欢吃肉呀?”舒清歌吐槽道。 “我不光吃肉,我急了还咬人呢!”白晚晚冲着舒清歌龇牙咧嘴。 慕俞默默烤着一捧鸡翅,金黄的表皮泛着诱人的光泽,香味四溢。烤好后,他献宝似的递给秦砚初一把,却见秦砚初转头就拿着去投喂白晚晚了。 正有些郁闷的时候,舒清歌塞给他一只大鸡腿:“多吃点,你的食量我见识过,不用和我客气。” 慕俞被她说得有些脸红,舒清歌却以为慕俞是还在气愤自己烤的鸡翅被秦砚初拿去送人,安慰道:“你家少主是师父控,习惯就好。不过你也不用羡慕。” 她悄悄凑近慕俞耳边道:“下次我们去抓野兔子烤!” 慕俞的嘴角上带了笑,他低头啃手里的鸡腿,没想到舒清歌的厨艺还不错,好好吃! 他不禁抬头望着舒清歌做叫花鸡的身影,她对自己这么好,自己却骗了她还坑她的钱,坦荡如他,第一次有了丝愧意在心头。 而另一边,白晚晚眉开眼笑地拿着满手的肉,一时不知道先咬哪里。好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吃肉自由了,之前过的都是什么苦日子哦…… 第98章 不作死就不会死 “说起来,晚晚你怎么知道狼族有内鬼的啊?”舒清歌啃着慕俞新递过来的烤鸡翅,觉得需要点八卦佐餐。 “我不知道啊,我随口瞎说的。谁让他们动不动就把我们关起来。”白晚晚无辜道。“不过好在清歌你的反应也够快,把贺丘的脸都气青了哈哈哈。” 白晚晚此刻并不知道,她口中被她气得脸青的人,正阴暗地躲在一边,对他们暗中观察。脸色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师父,贺丘此人看起来城府颇深,睚眦必报,我们还是少去主动招惹他为妙。”秦砚初吃起东西也是慢条斯理,观赏性极强。 “徒儿你说得对,宁惹君子不惹小人,我尽量克制一下我的表达欲。”白晚晚边啃着鸡腿边点了点头。偶尔抬头看看自己徒儿的帅脸下饭…… “我看有点悬,毕竟你那张嘴总有气死人的能力。”慕俞毫不留情地拆穿她。 不远处围观的贺丘捏紧了拳头,表情可谓是咬牙切齿,像是恨不得把白晚晚脱皮抽骨,架在那火上烤。 苍墨回头看了他一眼,觉得有些新鲜。自己这下属一向沉稳,这小小兔妖却总是有本事让他破功,倒是有些意思。 一阵寒风吹过,白晚晚觉得身后冷飕飕的。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然后靠近了身旁的徒儿。 “对了,晚晚,一直来不及跟你说,我怀疑狼王和贺丘有一腿。”舒清歌目光投向慕俞,眼神中冒着兴奋的亮光,向他寻求认同地问道,“对吧?” “你从哪里看出来的?”慕俞惊恐地回道。他怀疑他们听的不是同一场墙角。 “真的吗?你说到这个我可就不困了。”白晚晚一脸的兴致勃勃,连手中的肉串都忘了咬。 秦砚初想象了一下苍墨和贺丘站在一起的场景,有些艰难地说道:“小师叔,何出此言?” 舒清歌望着眼前两个男妖,一脸“带不动”的表情。有些事,只需要跟懂的人分享就好。 她转头望向白晚晚,滔滔不绝地说道:“因为他们只对彼此最特别啊。狼王暴躁易怒,贺丘却能很好地安抚他的怒气。贺丘这么一个看起来无情无欲的工具人,却全心全意都是他家尊上。而且贺丘几次三番让狼王没面子,狼王也总是纵容他。重点是,他们动不动就单独共处一室哎,这还不够吗?” 秦砚初和慕俞面面相觑,这不挺正常的吗?他们俩以前也时时待在一处啊。 而在他们不知道的角落,听着墙角的苍墨和贺丘猝不及防地吃了一口自己的大瓜,一时气氛有些微妙。 与此同时,一股强烈的杀气在贺丘的胸腔酝酿开来。 苍墨的脊背僵直,站得大义凛然,一脸正气地……悄悄地往旁边挪了挪。 贺丘也恨不能将自己的头割下来举到苍墨面前,以表忠肝义胆,绝无他念!此刻,他看白晚晚的眼神已是满腔杀意。真想用自己的狼爪子撕烂她的嘴! 白晚晚此刻对隐藏的杀机还浑然不觉,听完舒清歌的分析,兴致勃勃地发表自己的看法。 “说得有几分道理,不过贺丘太凶了,我有点嗑不下他和狼王。相比之下,我还是更嗑狼王和虎豹二王的大三角。他们三个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当然四个也不是不行,就是千万不要再来找我们的麻烦了。”白晚晚举着三根肉串对天诚心祈祷。 “没想到你吃得还挺杂。”舒清歌应道,“这一趟下来我又有了不少素材,晚晚我需要你的脑洞,事成之后给你分成呀。” 白晚晚与舒清歌击了个掌,笑眯眯道:“一言为定哈。” “要是被狼王发现你们在背后编排他,还搞得人尽皆知,到时你们恐怕吃不了兜着走。”慕俞冷静地提醒她们。 “没关系,他们也不知道是我们做的,到时候死不承认就好了。对吧清歌?”肉吃多了,白晚晚又掰了个烤玉米来解腻,此刻正在专心对付它。 “我觉得狼王乃一代骄雄,我们要多多传扬他的丰功伟绩、过人天资才好。”舒清歌突然转了话风,义正言辞的。 然后她神情怪异地对着白晚晚挤眉弄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你眼睛抽筋了吗?”白晚晚放下玉米,一脸好奇道。 秦砚初感受到背后一凉,下意识地回头一看,只见苍墨正带着贺丘站在那里,高大的身影仿佛两座巍峨的大山,浑身透着肃杀的冷意。 “不好!”秦砚初反应迅速,拉起白晚晚就躲,“师父,是我们说人坏话被人找上门来了!” 白晚晚只顾得上回头匆匆掠过一眼,便扔了玉米跟着徒儿拼命狂奔。 “堂堂狼王怎么还学人听墙角呀!”白晚晚慌乱逃命中还不忘吐槽。 舒清歌也将手中的肉串一扔,拉着慕俞往另外的方向跑,打算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结果他们还没跑多久,就被结界挡住了。 白晚晚被撞得晕头转向,还是被徒儿扶着才没摔个底朝天。 “太损了,原来早就搁这儿等着我们呢!”白晚晚捂着头怒道。 “师父,你没事吧?”秦砚初将白晚晚护在怀里,关切地低头看着她。 “怎么不跑了?”贺丘冷笑了一声,明知故问道。 “那也得有路可走啊。”白晚晚背靠着自家徒儿,缓着气说道。 “既然敢口出狂言,就该知道要付出的代价。”贺丘话音刚落,手中幻化出一把黑金色的斩月镰,一道金光仿若千钧雷霆一般划破长空,直向白晚晚和秦砚初迎头劈来。 秦砚初抱着白晚晚腾空而起,避开这一波袭击。进而右手掌心摊开,赤影剑倏忽出现,赤色的光芒四散,仿佛霓虹漫天。 白晚晚也不想成为负担,将赤焱焚天伞取出,与秦砚初并肩应战。 一时间,邪风四起,尘土飞扬。邪风卷着残叶,像是一场浩荡的飞雪。赤光与金光碰撞,将夜空染成了日落昏黄时的绚烂光华。 第99章 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慕俞和舒清歌想上去帮忙,被苍墨掌下生出的一阵风卷到篝火旁,稳当当地坐了下来,还被他随手施了一个禁制。 这狼王不会是故技重施,抓了他俩当人质吧?舒清歌眼神游离地想。 苍墨大喇喇地在他们对面坐下,漫不经心地说道:“让他们打,你们陪我再吃点。本尊也饿了。” 舒清歌欲哭无泪,她也没得选啊,根本动弹不了。而且您这么一大块头杵在这儿,我哪里敢吃呀?还没吃已经噎着了…… 慕俞试图冲破苍墨加在他身上的禁制,但他好像被一张无形的网所束缚住,体内真气凝滞,此时使不出半点灵力。 苍墨丝毫没有被旁边的打斗所影响,拿过一旁的野鸡烤了起来,还眯着眼饶有兴致地看起戏来,好像眼前的是一场下饭表演。 “你们也吃呀,不然就我一个人吃多无趣。”苍墨好整以暇道。他很享受这种慢慢从心理上折磨猎物的乐趣。最近的生活太无聊了,总要找点乐子。 谢邀,根本不敢下嘴。舒清歌面上战战兢兢的,心里翻江倒海。苍墨就在她对面,她就怕他一个心血来潮,突然想换换口味来吃个烤鼠肉…… 慕俞此刻一心关注着少主那边的战况,心中暗暗着急,也无心在意苍墨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贺丘出招凌厉狠辣,秦砚初和白晚晚从左右发起攻势,贺丘也未见忙乱。他凌空跃起,同时将斩月镰掷向空中,斩月镰幻化出无数的虚影,这些虚影形成一个不断旋转的圈,将白晚晚和秦砚初围绕在其中。 好似置身于浩渺无垠的天际,被无数的星辰所环抱,白晚晚只觉一阵眼花缭乱,根本分不清哪道影子才是真的。 秦砚初闭目凝神,在斩月镰刺向白晚晚的那一刻,他执剑迎了上去,剑尖与斩月镰相抵,发出铮然的鸣声,也让无数虚影碎于无形。 贺丘在月光下发出一声又似豚叫又似狼啸的声音,成功把白晚晚的耳朵给震麻了。 “这声音也太难听了吧!你别打不过就耍阴招呀。”白晚晚侧头挖着自己的耳朵嫌弃地说道。“难道没有其他人告诉你这件事吗?” “你简直找死!”这可是触了贺丘的逆鳞,他生平最恨别人说他叫声难听。只见贺丘变幻出赤色的虎爪,往白晚晚的肩头袭去。 那虎爪仿佛瞬间变大无数倍,像一座山压了过来,让白晚晚无处遁形。 秦砚初欲返身相助,却被飞掷而来的斩月镰拦住了去路,一时难以脱身。 “师父,注意防御。”秦砚初拧着眉,挥剑形成一个剑阵,将斩月镰封在了半空中。继而他调转方向,从身后袭向贺丘。 白晚晚还来不及催动赤焱焚天伞来防御,便被疾速转身的贺丘绕到身后,尖利的狼爪就卡在她脆弱的脖子上。 “怎么样?看你还怎么嚣张!”贺丘低头看着手下的白晚晚,讥诮地冷笑道。 “贺护法,那养魂木只有我师父见过,如果你伤害她,坏了狼王尊上的计划,他未必不会怪罪于你。”秦砚初不敢太过上前,试图先稳住贺丘。他眼神紧张,害怕贺丘一时冲动。 “不是吧,又来?”白晚晚已经记不清自己这是第几次被掐住命运的脖颈了。此刻她的心灵比脖子更脆弱。这些妖怪到底是有什么恶趣味?都喜欢掐人脖子? “完了完了,他们俩打不过怎么办?”舒清歌可怜巴巴地望向慕俞,用眼神示意。可是她也只有干着急,根本做不了什么。 慕俞也是心急如焚,他再次尝试着冲破禁制,却发现,周身的真气又通畅了。看来狼王不知道何时将他们身上的禁制解除了。 “如果你们想去送死,就尽管动手。”苍墨拍了拍手,淡淡道。 他拂袖起身,走到贺丘面前,对白晚晚说道:“还敢不敢再口无遮拦了?” “尊上饶命,我再也不敢了!”白晚晚瞪着眼睛,能屈能伸地喊道。 苍墨瞧着白晚晚面如土色,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惊恐,有几分满意。 这只狡猾的兔子精胆大妄为,也该让她吃点教训。他暂时还没有杀了她的打算。可若是轻易放过她,他保证她下次还敢。 苍墨眯了眯眼,脸上闪过一丝不怀好意的神色。他幽碧色的眸子淡漠地扫向秦砚初,冷声道:“要想放过她,总要付出点代价吧。就用你的九尾灵力来交换,如何?” 秦砚初瞳孔微缩,面色沉了下来。他握紧了手中的赤影剑,眉头紧锁地望向白晚晚。 “堂堂尊上也用这么不入流的手段吗?”秦砚初声音低沉,嘴唇紧抿。 “管用就行。”苍墨轻哼一声,眼神玩味。 慕俞和舒清歌此时已经走到秦砚初的身后,闻言也是脸色一变。 慕俞紧张地盯着自家少主,想着万一少主真的脑子不清醒,他要不要以下犯上把少主打晕再说。 舒清歌瞪大了眼睛,玩这么大的吗?秦少主会怎么选这还有悬念吗? 如果说刚刚的表情还是演戏的成分居多,听到这话的白晚晚是真的慌了。这可不是极限一换一呀,万一傻徒儿真的被逼就范,有灵犀咒在,那他俩岂不要一起歇菜了? 这狼王平时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怎么一出手就放大招呀?莫非他被贺丘夺舍了?她漫无边际地想着。 这亏本的买卖谁爱做谁去!我白晚晚才不会任人捏圆搓扁! 白晚晚在心里放完狠话,她试探性地问:“以尊上您的修为,若想取九尾灵力,又何必这么麻烦?” 她深深望了一眼秦砚初,希望徒儿不要头脑发热。 “我最喜欢看猎物垂死挣扎的样子。太过轻易拿到,反而丧失了乐趣。”苍墨残忍一笑,然后直视秦砚初,“我倒是很好奇,你会怎么选择?” 原来论起变态来,一山还有一山高呀!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狼王和虎王心理都不怎么健康的样子。 第100章 他拿出了毕生的演技 “尊上,之前冲撞了您,是我的错,我以后真的再也不敢了。但一人做事一人当,没理由让我徒儿来为我背锅。”白晚晚做出诚恳的表情,眼神也可怜巴巴的。 “你有九尾灵力?”苍墨横眉看过来,眼神轻蔑。 白晚晚被噎得很彻底,只能垂头丧气地回答道:“没有。” “那你何德何能凑上来,你觉得自己能拿什么来承担?”苍墨眉梢一挑,冷声道。然后他对贺丘使了个狠厉的眼色,示意他给他们施压。 贺丘早就想教训这只不知死活的兔子精了。修为平平不说,却还总喜欢在他的雷点上蹦跶,此时可以说难得的时机。他非要给她点教训不可。 他的狼爪化作利刃,在白晚晚的脖子上划出几道血痕。“不动点真格,你是不是还觉得我在跟你们闹着玩?” 白晚晚痛得闷哼一声,为了不让徒儿担心又故作很有活力地嗷嗷乱叫:“你这是公报私仇!你们以大欺小!不讲武德!” “等等!我愿意用九尾灵力换取我师父。”秦砚初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他收起赤影剑,一步步地走向白晚晚。 “少主!”慕俞想阻拦,却被秦砚初挥手划开的一道结界拦在了原地,只能焦急地尝试破开结界。 “徒儿,为师命令你,不许过来!”白晚晚忍着疼痛艰难地说道。 “师父,我这条命本就是你救的,就算要还回去,我也无怨无悔。”秦砚初深邃复杂的眼眸凝满了痛楚,却还是扬起一抹微笑,对着白晚晚柔声说道,“师父,别怕。” 你个笨蛋,我之前救你是因为对你有所图谋呀!白晚晚此时心里百味交陈,秦砚初捧着一颗沉甸甸的赤忱之心给她,更衬得她最初内心的卑劣。她白晚晚何德何能,能有这么一个死心塌地的徒儿? 秦砚初没走几步,就被苍墨掌下生风,掀翻在地。他踉跄着站起,却又再次被掀翻。受强大的真气冲击,他吐出一口鲜血。但眼中却很坚决。 咦?我怎么不觉得疼?白晚晚一边叫骂着,一边思索起来。再看着秦砚初那被虐得狼狈模样,白晚晚纳闷地想:难道灵犀咒自己解除了?可是也没什么特别的契机呀? 结界之后的慕俞目眦欲裂。他对一旁看得目不转睛的舒清歌说道:“舒清歌,帮我一起冲破结界。” 舒清歌回过神来,慢半拍地回答他:“啊?哦!” 原本她还在为这感天动地的师徒情而动容。不是她不想上前帮忙,可是以她的修为冲上去也只是送人头呀。妖贵有自知之明,她还是保留实力为好。 此刻她听到慕俞让她帮忙破开结界,觉得终于能出一分力了。于是她转头和慕俞一起对付那道结界去了。 虽然还拿不准自己没有跟着一起疼的原因,但是白晚晚看着自家英俊潇洒的徒儿狼狈地匍匐在地,眼睛都气红了。好像连心都随着脖子一起痛了起来。 秦砚初那样儿,实在是,实在是我见犹怜!怎么有人忍心伤害他呀?她浑然忘记自己也是曾想杀他的人之一。 “我跟你说,兔子急了真的会咬人的。”白晚晚恶狠狠地对贺丘说。 “你大可以试试。”贺丘不屑地笑道。 秦砚初爬了起来,目光直视苍墨,无惧无畏道:“想要九尾灵气,烦劳尊上自己来取。” 眼看着狼王要出手,白晚晚真的用力地咬上了贺丘的虎口。“试试就试试,谁怕谁!我都说了我会咬人了!” 贺丘吃痛,手不由得松开,冲着白晚晚的肩上使出一掌,掌风犀利,白晚晚被震得飞了出去。 秦砚初跃身而起,接住了白晚晚,却被连带着一起倒在了地面上。 “师父,我接住你了。”秦砚初抱着白晚晚躺在地上,无比珍视地说。 白晚晚趴在他身上,眼睛里蓄了很久的泪终于落在秦砚初的脸上。 刚刚她砸在秦砚初身上那一下,是真疼啊!灵犀咒明明就没有解!她含着哭腔说:“秦砚初,你有没有伤到哪里,疼不疼?” 秦砚初抬起手,温热的指腹缓缓地擦去她脸颊旁的眼泪。“师父,我没事。别哭,哭了就不好看了。” “胡说……”白晚晚差点说漏嘴,明明就很痛,怎么没事?她现在还没缓过来呢。可话到嘴边才意识到不妥,白晚晚丝滑地转了话风道,“我什么时候都是最好看的。” 她冲秦砚初眨了眨眼睛,耳语道:“苦肉计?” 秦砚初狡黠一笑道:“懂我者师父也。” 然后两个人就“凄凄惨惨”地相互搀扶着,一副伤残人士的可怜模样,毫无表演痕迹。 慕俞和舒清歌好不容易冲破了结界,赶过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一时都有些无话可说。 这黑灯瞎火的,他们是在演苦情戏吗? “尊上……”贺丘看向苍墨,向他请示下一步的行动。 “没想到,狐兔两族敌对了几千年,你们倒是有几分真感情。”苍墨望着他们,有些感慨地说道。 嗯?狐兔两族敌对是什么个情况?白晚晚竖起两只耳朵,机警地看向苍墨。她失忆之后,并没有遇见过别的兔子精,也便不知道自己族群和别的族群有什么渊源。 秦砚初扶住白晚晚坐起来,有些警惕地看向苍墨,护着白晚晚的手臂有点紧绷。 “现在长记性了吗?”苍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眼中有几分戏谑的笑意。 所以,刚刚苍墨搭这么大的戏台,就是为了给她点教训?还好我徒儿急中生智,用苦肉计化解了。 此刻,白晚晚深刻地明白了祸从口出的道理。 眼见危险的信号暂时解除,白晚晚松了口气,看来自己和徒儿的小命算是保住了。 舒清歌和慕俞连忙上前,分别将两人扶了起来。几人靠在篝火旁的树干上,看起来弱小又可怜。 “尊上,以后我必将刻在骨子里,早晚默诵,绝不敢再口无遮拦了。”白晚晚举起双手保证。 第101章 终于能吃到真瓜吗? 白晚晚一边两眼诚恳地表忠心,一边在心里默默恨恨地想,大不了我在心里编排。 这次吃了这么大亏,还连累徒儿受伤,虽然有苦肉计的成分在,但两人却也的确挂彩了。她要靠精神胜利法讨回来!而且一定要在心里狠狠地虐狼王!让虎王和豹王联手虐他! 白晚晚越想越投入,仿佛狼王已经对她俯首称臣了。她觉得可以暂时忽略脖子上的疼痛了。 舒清歌在一旁尽量降低存在感。刚刚她也叭叭了一堆不知死活的话,而且话头还是她挑起来的,就怕狼王回过神来找她秋后算账。 她将自己藏在黑衣的慕俞身后,试图和这夜色融为一体。 慕俞对于少主刚刚用结界将拦住自己的事还有点生气。就说少主一遇到他这便宜师父的事就不理智吧!可他还是尽职尽责地查看着少主的伤势。 “尊上,刚刚你说的狐兔两族敌对是怎么回事啊?”白晚晚现在缓过神来,对于刚刚苍墨提到的这件事有些好奇。虽说她现在对于自己的族人并无半分记忆,但毕竟事关她和徒儿,这万一以后要是两边打起来,怪麻烦的。 “你不知道?”苍墨有些意外地看向白晚晚。他原本以为,是他们的师徒情谊超越了族群恩怨,合着根本就不知情呀。 白晚晚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她要是知道她问个屁呀!莫非最初徒儿不肯拜自己为师就是因为这个?可若是两族真的积怨颇深,那徒儿为什么会对自己这么好? “嗷嗷,师父,我胸口疼。”秦砚初捂着胸口痛呼起来,像一只可怜又黏人的大狗狗,倒在了白晚晚的肩膀上,瞬间吸引了白晚晚的注意。 慕俞连忙寻找着身上的疗伤灵药,却被舒清歌飞快地按住了手。 “没眼色。”舒清歌对他做着口型,然后示意他看向白晚晚。 “徒儿,待为师替你疗伤。”白晚晚顾不上自己脖子上的伤口,准备用幻月霜莲替徒儿疗伤。 慕俞只好悻悻作罢。看来少主毕生的演技都用来对付白晚晚了。他好端端的一个霸气少主,变成了爱撒娇又黏人的奶狗,没眼看! 若是有一天少主幡然醒悟,他这个目睹了少主一切黑历史的人应该是第一个被灭口的吧。慕俞这样想着,慢慢撇过了头去。 谁知还有个更没眼色的。苍墨两手各使出一道灵力,青色的灵力注入白晚晚和秦砚初的体内,眨眼之间就将两人的伤都给治好了。 白晚晚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果然光滑如初,也不再感到疼痛了。秦砚初靠在白晚晚肩头的虚弱神情僵了一僵,有些无语。 “徒儿,你现在好点了吗?”白晚晚对着身侧的秦砚初关切地问道。 “既然知道错了,本尊就饶了你们这次吧。”苍墨自觉宽宏大量道。 ……秦砚初一噎,半晌才颔首笑道:“多谢尊上。” 这下也装不下去了。他回头对白晚晚温声说道:“师父,我好多了。” 舒清歌暗叹道,秦少主这演技,还真是收放自如!也只有白晚晚关心则乱。 白晚晚这一被打岔,完全忘了自己要问什么了。她下意识地对着苍墨拍马屁:“多谢尊上,尊上深明大义,不计前嫌,不愧是王者之姿,妖中霸主。” 贺丘耐人寻味的目光在白晚晚和秦砚初身上打转,看来这狐族少主并不希望这只兔子精知道两族恩怨的事。这倒是有些意思了。看来他有必要好好查探一番个中曲折。 夜色静谧,惟有远处的鸟叫虫鸣依稀传来,轻风徐徐吹着,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原本不对盘的两拨人打也打过了,此刻却安静地坐在一起烤火,这画面不得不说有几分诡异。 “要不,尊上,您再吃点?”白晚晚举着一只烤野鸡,殷勤地说道。毕竟羊毛出在羊身上,她就顺便用来借花献佛吧。 苍墨毫不客气地接过,有些感慨地说道:“本尊很久没有在野外吃过烤肉,倒是有些怀念那时候了。” 苍墨说这话的时候,收敛起了一身锋芒,语气有些低落,眼神中依稀带着些许悠远的怅惘。 白晚晚和身旁的小伙伴们交换了一下目光,大家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觉得这突如其来的忧郁很不符合他的人设。 白晚晚简直百爪挠心,但又不敢开口问。 “你们想知道我和俞竹醉还有孟槐序的往事?”苍墨突然开口问道。 白晚晚简直怀疑他听到了自己的心声。不过她还是连忙摇头摆手,坚定道:“不敢想不敢想。” 苍墨听后畅快地笑了出来。“你这小妖倒是有几分意思。今天本尊心情好,就来给你们讲讲故事吧。” 白晚晚靠近了舒清歌,两人握住彼此的手,激动地对视了一眼,终于可以触摸到事情的真相了吗?那可太迫不及待了! 秦砚初也表情正色起来。知晓这三人的过往,对于接下来的行动会更有帮助。 慕俞见状也正襟危坐,准备好好地听故事。 贺丘跟在苍墨身边近千年,从未听他提过往事。此刻心情有些微妙。看来尊上也并没有全然地信任于他。这种感觉令他有些失落。 “算起来,距离我们初次见面,已经有两千多年了……”苍墨掏出一瓶酒,就着肉喝了一口,然后略带沧桑地开口。 两千年前,正是妖界最为混乱的时间。弱肉强食,成王败寇,是妖族的生存法则。如果想不被别的妖杀死,那么只能不断地杀掉对方。 那时的苍墨刚修成人形没多久,修为远不如现在强大。他每天的要做的,就是努力让自己活下去。 苍墨遇见孟槐序的时候,他正在追杀一只麋鹿。而在此之前,他被几头野驴群攻,受了重伤,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了。 苍墨化作原形奔跑在原野里,修长的四肢还流着鲜血,远没有平时的灵活矫健。长长的尾巴扫在草地上,在月光下,像是一个孤独的勇士。 第102章 算你走运 夜空深沉如墨,一望无际的荒原里,苍墨快如闪电般飞跃茂密繁杂的草丛,身姿仿佛划破长夜的飞星。 麋鹿感觉到身后紧追不舍的身影,只能拼命往前奔跑,不敢回头。本能的求生欲令它爆发出无穷的潜力,它的四肢仿佛悬浮在半空中,如一阵疾风般掠过半人高的草丛。 渐渐地,苍墨感觉有些力不从心。他的四肢和脖子之前都被咬伤了,原本就是勉力为之。此时即将进入寒冬天气,原野上动物稀少,错过这只麋鹿的话,他很可能短期内找不到其他的食物,也便没有体力疗伤。 思及此,苍墨蓬松而粗长的白色狼尾仿佛一柄巨伞张开来,他借势腾空而起,飞跃过一片幽静无澜的水泽,拦在了麋鹿的面前。眼神中透着危险的气息。 麋鹿伸长了脖子仰望着月亮,自喉间发出一阵悲鸣。声浪强劲如风,扫过层层草丛,发出细碎的声响。 “我也不想伤你。但不杀你,我就会死。”苍墨开口,是清润舒朗的青年声。 “你可知,我为何要跑来这里?”麋鹿棕色如琥珀眼睛一改之前的慌乱无措,眼神里透着一丝寒厉。 苍墨警觉地看向四周,只见起伏不定的草丛间,突然钻出来十几头麋鹿。它们逐渐逼近苍墨。而苍墨的身后,是深邃不见底的水泽。他避无可避。 苍墨心想,今天势必要有一场你死我活的恶战了。终究是自己大意了,上了这麋鹿的当。他幽碧色的眸子中满是森冷的杀意,被血液浸透的四肢和颈脖显得格外森然。 眼前的情形激发了他嗜血的本能,在危险来临时,他反而觉得有些畅快。 领头的麋鹿一声令下,群鹿一起向苍墨发起了进攻。 但是,预想中血肉模糊的惨烈景象并没有到来。 不知从何处突然冒出大片的箭雨,银色的箭矢像是一场盛大的飞星雨,密密匝匝地扎入苍墨的周围,挡住了麋鹿进攻的步伐,却又精准地避开了苍墨。 每当有麋鹿试图向前,就有流箭破空而来,仿佛某种警告。它们望着领头的麋鹿,有些不知所措。 与此同时,原野上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狼啸,仿佛魔音绕耳,令人不寒而栗。 “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他是落单的吗?莫非他还有同伴?”领头的麋鹿厉声问之前逃跑的麋鹿。 “首领,我们可能中计了。要不要先撤?”之前逃跑的麋鹿战战兢兢地说道。 原本它们还想着趁着这头孤狼落单,把他拿下的。已经修炼成人形的妖对它们来说,是强大的补品。原先逃亡的麋鹿不惜以身犯险,就是为了将他引诱过来,再群起而攻之。没想到,这孤狼如此狡猾。早就设了圈套在等着它们。 苍墨有些奇怪地望向四周。狼族天生拥有敏锐的五感,他听得出,这并非同族的声音。莫非有人在暗中帮他?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它们觉得狼啸声越来越近,一声急胜一声。一番权衡之下,领头的麋鹿心有不甘地看了一眼苍墨,最终带着鹿群离开了。 苍墨心里紧绷的弦终于松了下来。此时他身上的血迹已经干涸,但受伤太重,依旧没办法维持人形。 他迈着沉重的步子,往不远处的密林走去。据他观察,刚刚的声音就是从林间传来的。 “还好我的虚张声势骗过了他们。不然我可没有把握毫发无损地解决这么多的鹿。要是伤了我这张帅气的脸,那也太得不偿失了。”刚走到林间入口,就听到一道清澈透亮的少年声音在自言自语。 苍墨抬起头来,只见一个长相俊秀的少年正坐在树上,手中正拿着一张银色的弯弓,双脚还在晃来晃去。 他肤白胜雪,乌发如墨,五官好似被精雕细琢一般,无一不精致。尤其那双清澈的眼睛,像是上好的晶石一般,泛着夺目的光彩。一身白色的狐裘包裹着他修长但稍显瘦弱的身躯,有种矜贵的感觉。 “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苍墨身处的都是你争我夺、尔虞我诈的世界,对所有人都有一种本能的防备心。 “算你走运,来到荒尘原。你不知道这里是谁的领地吗?”少年倒也没有在意他的冷漠,声音里是一种近乎天真的轻快。 苍墨摇了摇头。他一向是独来独往,并不知道妖界各族的格局。而且在他看来,没有什么事比生存更值得他关心。 “这里是我们豹族的领地,我不过是在树上打个盹儿,居然还能遇上以多欺少的事儿。我最喜欢日行一善了,不用谢我。”少年潇洒地跳下树,小声地嘀咕着,“没想到这存音海螺还挺好用的。” “刚刚那些狼啸就是从这海螺中发出来的?”苍墨盯着他手中一枚鸡蛋大小的白色海螺,出声问道。 经过短暂的接触,他觉得这少年应该没有什么恶意,反而一派天真烂漫,这让他觉得不可思议。在妖界居然能养出这么不谙世事的妖? “对啊,是不是很有意思?不止是狼啸,我还存了很多不同的声音在里面,有时候我还能跟它对话呢!”少年像个孩子在分享自己新奇的玩具,越说越兴奋。 苍墨不知道这有什么神奇的,但对方刚刚救了自己,他只好敷衍地点了点头。 即将到手的食物飞了,自己又身受重伤,他现在急需找个地方养精蓄锐。 “多谢你刚刚出手相救,日后有机会我必当报答。”苍墨客气而疏离地说道。 “你打算就这么离开?”少年望了一眼伤痕累累的苍墨,睁大了眼睛问道。 “你待如何?”苍墨再度防备地开口。 “我家就在不远的地方。你要不要养好伤再离开?”少年弯着眼笑道。“我看你受伤挺重的,我家里有很多灵丹妙药可以治伤。” 苍墨深深地看了这少年一眼,有些犹豫不定。奈何他的身体状况的确不容乐在观,最终默认了少年的安排。 第103章 你要说话算话 一人一兽在月光下走着,穿过茂密的草丛。有凛冽的寒风呼啸而来,掠过荒尘原的上空,仿佛兽类的怒吼。 “你叫什么名字呀?我爹娘都唤我阿孟。”少年倒着往前走着,一双印着如水月光的眼睛亮晶晶的,专注地看向眼前伤痕累累的巨狼。 “苍墨。”苍墨回答完阿孟之后,大约觉得自己的语气太冷硬了,又低声重复了一句,“我叫苍墨。” “哈哈,你一身雪白的皮毛,却叫苍墨,真有意思。”阿孟调皮地笑起来,眼睛微微眯起,眼中闪烁着一丝狡黠的光亮。 看起来还是个没有经历过世间险恶的孩子。算了,还是不跟他计较了。苍墨摇着头无奈地想。 很快看到前方出现一片延绵不绝的灯光,也渐渐有了声息。 豹族在蜿蜒的河谷处,建了大大小小的木屋。这些木屋错落分布,构造精巧。此刻从高处远远望去,星罗棋布一般。 “到了!”阿孟脚步欢快地在前面带路。 “少主,你总算回来了!”一个长相稚嫩的孩童迎上前,脸上有些焦急。“阿却到处都找不到少主,就怕尊上和王后问起怪罪阿却。” “在这荒尘原我还能丢了不成?你啊就爱大惊小怪!”阿孟嗔怪道。 原来他是豹族的少主。苍墨抬头望向阿孟,倒也不觉得意外。怪不得除却天真烂漫,身上还有种矜贵的感觉。 “阿却,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新朋友,苍墨。”阿孟笑吟吟地对阿却说道。“你帮他准备一间屋子,再取些疗伤的丹药来。” “少主你又带外族的妖兽回来……”阿却小声地凑在阿孟的耳边说。“你上次带回来一条黑蛇,差点把我族的灵丹给盗走了。” 苍墨听得真切,差点想掉头就走。他再落魄也不至于和那偷鸡摸狗之辈相提并论。 “让你去就去。再让人准备一些食物。”阿孟故作凶道。可惜,因为长相太过漂亮,毫无威慑力。 阿却瘪瘪嘴,退下去了。 在豹族灵丹妙药的治疗下,苍墨虽然还是比较虚弱,但总算是可以恢复人形了。 不似后来的威严沧桑,苍墨此时还是略显青涩的青年模样,只是眉眼锋利,让他看起来很不好接近。 阿孟可不管那么多。他之前因为在人界闯了祸,被父母勒令在荒尘原禁足,可把他憋坏了。 这回好不容易有了新朋友,而且是个看上去长相气度不凡的朋友,便忍不住和他分享一切新奇有趣的东西。 “存音海螺你上次见过了,这颗叫抱影珠,可以看到远处的影像。而且修为越高,能看到地方越远。这是我父尊送给我化形的礼物。”阿孟手捧着一颗透明的水晶珠,絮絮叨叨地说着。 “这么厉害的宝贝,就不怕被我骗走了?”苍墨忍不住打趣道。 经过几天的相处,苍墨也对他有了大致的了解。有些近乎天真的孩子心性,但却并非真的不谙世事。是被娇养出来、保护得很好的幸运孩子。不像自己,无父无母也无亲人,永远的孤身一人。 “这个不能给你。”阿孟一听,连忙将抱影珠护起来。他想了下,不能对新朋友太小气,“不过,如果你想要别的,我可以考虑一下。” 苍墨笑了出来:“放心吧,不会跟你抢东西的。你救了我,以后可以向我提一个心愿,我一定满足你。” 阿孟抬起苍墨的手,对着他的手掌飞快地拍了一下,好像生怕他反悔似的。“我们击掌了,你要记得说话算话。”阿孟眉眼带笑地说道。 苍墨盯着自己的手掌,掌心斑驳,遍布着新旧不一的伤痕。而阿孟的手嫩白如玉,一如他们过往的人生。他想,对于阿孟,他该是羡慕的。 苍墨这时候并不知道,有些承诺并不能轻易许下。物换星移,世事难测。哪怕他后来身为一族之尊,有了生杀予夺的权利,有些事还是身不由己。 不过眼下在荒尘原,苍墨度过了人生中最为平静温暖的一段岁月。 原本在他伤好之后,他是准备告辞离开的。但很快荒尘原进入寒冬冰封的时期。通往外界的路并不方便。 何况,阿孟好不容易有了个玩伴,不想这么快就分别。 “苍墨大哥,你就先住下呗。反正我们家什么都有。我的父尊和母后也很喜欢你,他们希望你多教我一些东西呢。”阿孟摇着苍墨的手臂可怜兮兮地说。 苍墨听他提到老豹王和王后,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此前他便见过了阿孟的父母。 听阿却说自家傻儿子带回来一个看起来很厉害的玩伴,操心的老父亲生怕他上当受骗,一定要带着王后去过过目。 老豹王和王后偷偷来到苍墨的住处,就看到自家儿子捧着一大堆珍宝到一个人高马大的青年面前。青年还没说什么,儿子已经把家底都交代了,颇有点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的意味。 “看你生的傻儿子!”王后瞪了一眼老豹王。 “还不是你宠的!”老豹王敢怒不敢言。 不过听到青年什么也不图,两人总算松了口气。由于偷听得太过投入,一不小心被逮了个正着。一时间,四人面面相觑。 “父尊,母后,你们怎么会过来?”阿孟有些心虚地想着,自己最近没闯什么祸吧? 老豹王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他清咳了一声,故作镇定道:“我听说你带回了一个朋友,过来看看。” “那父尊你为什么要偷偷的?”阿孟疑惑道。 “我们准备些酒菜,正准备喊你们去吃呢。”王后对老豹王使了个眼色,然后看着苍墨温柔道。 和苍墨设想中威严的一方霸主不同,老豹王有些老顽童的感觉,喜欢和阿孟斗嘴,不过他是个妻管严,王后温软的眉眼一扫,他就不敢吱声了。 王后是个温婉的女子。虽然她对老豹王不假辞色,但对其他人却很温柔。眼看着入冬了,但见苍墨衣服单薄,她亲手为他缝制了一件黑色的狐裘和一顶棉毛帽。 苍墨从未见过自己的父母。但是倘若他们在世,也该是这样子吧。 第104章 山中不知岁月 在阿孟一家人的盛情挽留下,苍墨就此在荒尘原住了下来。 在如今妖界各族混战的情况下,他们却愿意相信他一个外族的妖,他其实觉得有些意外,还有一种陌生的感动。 孤独漂泊久了的人,贪恋着一点点不属于自己的人间温暖,平静无澜的日子都好像是偷来的。 伤好之后,他开始潜心修炼。荒尘原的僻静深处有一个寒潭,潭水常年寒冷刺骨,却不会结冰。自地底生出的幽寒之气对于修炼大有裨益。 每晚子时,苍墨会将自己浸身于寒潭之中,浑然忘却物外,吸收着这股幽寒之气,化作体内运转的真气,直至破晓时分才结束。 他本来就身无一物,能仰仗的,便是这一身的修为。 苍墨想着投桃报李,阿孟救了他,他没什么可以回报的,便想着教阿孟一些他自创的功法。 可阿孟并不喜欢修炼。用他的话来说,自己有那么多的法宝,根本用不着亲自出手。 苍墨只好作罢。只想着,自己要变得更加强大,以后多少能护着他一点。 阿孟是个闲不住的性子,阿却在暗中观察了苍墨一段时间之后,也暂时解除了对他的戒备。两人时不时便来找他,走家串户找乐子。他们帮着解决族里鸡毛蒜皮的事情,阿孟却乐此不疲。 阿孟虽说是豹族少主,但他性格平易近人,又活泼开朗,豹族的大大小小都很喜欢他,并没有因为身份而对他有所顾忌。 苍墨作为族中的新面孔,也受到了豹族小妖们的欢迎。很快大家都知道,族里来了一个修为强大的狼族。 晚上他们会在雪地上围炉烤肉。雪天猎物比较少,他们会在冬天来临前,囤好过冬的食物,存放在冰洞中。 因为有了客人的到来,他们将存放了多年的酒也拿了出来。所有小妖们围在一起,载歌载舞。 阿孟拿着自己的存音海螺,满场疯跑,将这些声音记录下来。快乐得像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 苍墨吃着烤鹿肉,喝着陈年的佳酿,看着那个飞奔着的快乐身影,出神地想着,再也没有比这畅快的人生了。 大雪封山之后,荒尘原与外界的往来便少了起来。这里像是一片与世隔绝的孤岛,平静而安宁。 苍墨觉得自己渐渐模糊了对时间的概念,只是修为愈加精进起来。精神也不用向以往那样时时紧绷,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不过大雪并没有扑灭阿孟的好奇心。他总能第一时间得知外界的信息,也不知道他哪来的渠道。 这天晚上,阿孟拉着苍墨坐在月光下的雪坡上,分享着妖界最新的八卦。 “我跟你说呀,听说现在外面乱得很。狐族和兔族又打起来了,狐族靠着以无往不利的战神封无邪让兔族的领地后退了几千里。”阿孟神秘兮兮地说着。 “封无邪?”苍墨抬头,这个名字让他产生了一点兴趣。 “你没听说过他?”阿孟奇道。“在狐族,他可是比狐王还厉害的存在呀。无论是狐族跟哪族的战争,有他在,就没输过。据说谁都不知道他的修为有多高,因为见识过的都死了。” 苍墨眸光一动,心中一片澎湃。这样的人物,是他所向往的存在。 “还有啊,你们狼族和虎族还有狮族好像在争什么妖王,打得不可开交。还是我父尊聪明,谁家打仗都不参与。”阿孟双手托腮,眼神里是一片清澈。 苍墨想,在这样的各族混战的乱世,想要偏安一隅,也是需要一定的实力吧。 老豹王把这里变成一片世外桃源,守护着他的天真。这不可谓不是一种幸运。 “阿孟,你以后想做什么?”苍墨忽然一脸认真地低声问道。 “我啊,想去人间游历。我觉得人类是一种很奇怪的物种,总是口不对心。我觉得这是病,得治。等我的禁足结束了,我要去帮他们实现梦想。”阿孟一边说着,一边掬了一捧雪在手里捏着。 “苍墨大哥,你呢?”阿孟歪着头看着苍墨,灵动的眼睛好像会说话。 “我想成为像封无邪这样的人。”其实他此前也并没有想好要走怎样的路。只是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未来具象化了。他希望成为一个强者,一个受万人敬仰、能够掌控自己命运的人。 “哇,那你以后肯定很厉害!”阿孟十分捧场地说道,丝毫不觉得这是天方夜谭。 苍墨凌厉的眉眼舒展开来,仿佛经年不化的冰雪初融。 “苍墨大哥,你笑起来很好看,以后要多笑笑。”他摊开手掌,手里是一个开口大笑的小雪人。 苍墨接过这个小雪人,含笑应道:“好!” 开春的时候,冰雪融化,树枝抽芽,苍墨决定离开荒尘原。 阿孟虽然依旧舍不得,但这次他却没有再挽留。他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不像自己不学无术,只想每天快乐躺平。 苍墨临走前,向老豹王和王后辞行。两人都有点觉得可惜。毕竟,有一个年长又优秀的榜样在,自家的傻小子也乖顺了不少。 不过他们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人家大好青年也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帮他们带孩子。最后只是送了一堆奇珍异宝给苍墨,让他有机会再来做客。 苍墨认真地行礼道谢。望着王后慈爱的目光,心里有些温暖。 阿孟将苍墨送到了他们最初相遇的地方。 “虽然抱影珠不能送给你,但我可以把这枚存音海螺给你。我在里面存了我们很多人的声音,你要是想我们了可以听听。”阿孟冲他眨了眨眼,笑眯眯道。 “好。”苍墨郑重地收下这件礼物,却说不出更多的话。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这片一望无际的原野。夕阳下,被风吹得起伏不定的草浪、映着金光的雪山、雪水融化的溪流、远处徘徊的飞鸟,全都交织成一场暖黄色的梦境。 然后他没有再回头,继续孤独地走向远方。 第105章 不打不相识 离开荒尘原后,苍墨一路往南,边赶路边沿途打探着妖界最新的消息。 如今各地界灾难频发,各大妖族为了争夺适合修炼的领地,以及各类资源,大小冲突不断。不止如此,就连魔族也伺机而出,企图坐收渔翁之利。 以前他只想活下去,若是得遇机缘,能够飞升成神,那便是平生一大幸事了。 他不是没想过回狼族,只是他自出生后就没见过家人,也便没有那种归属感。宁愿独来独往,漂泊度日。 但是,阿孟给他带来的外界消息,让他意识到,如果没有一定的地位和成就,他就注定朝不保夕,永远没有办法安下心来,也不可能于这乱世中苟全性命。 到达云乱山的时候,他听说狼族和虎族刚在东部沿海的震灵泽有一场大战,双方打了三天三夜,如今战争正进入僵持阶段。 原本狮族和鹿族也有加入这场混战,只是双双被虎族布下的法阵所击败,不久后就打道回府了。 现今惟有狼族能够和虎族相抗衡。苍墨决定去为现任狼王宿望效力,以战功谋求个属于他的位置。 风云变幻的时势,正是属于他的机会。 说来也巧,他赶到震灵泽的时候,正碰上狼王宿望被虎族重伤。一队狼族的人马护着宿望,正准备撤退。 但是虎族紧追不舍,双方僵持于一处山谷。一条蜿蜒的溪流将他们阻隔,两方都剑拔弩张,蓄势待发。 正当虎族准备对狼族动手的时候,苍墨从天而降,出现在狼族的队伍中,一时间所有人都面色各异地望着他。 他后知后觉地想,武断了!虽然横空出世这事儿听上去很潇洒帅气,但是不便偷袭。何况如今敌多我少,局势稍微有点不利。 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强装出气势来。他面向着虎族的队伍,脸上一片霜寒。 狼王宿望是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但眼神依旧犀利,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度。 他从苍墨身上嗅到了来自同族的气息。但见眼前的黑衣青年气度不凡,面孔却是陌生的。宿望拧着眉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本尊怎么从未见过你?” “回禀尊上,我叫苍墨,只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听闻尊上在此,特来助您一臂之力。”苍墨低头行礼道。 “好好。要是本尊此次能安然离开,回去必有重赏。”宿望咳嗽一声,勉力说道。“众部下听令,全力突围!” 在溪流的对面,是虎族的人马。虎王陆梧看上去是个器宇轩昂的中年男子,五官深邃,气质沉稳,几缕灰白的发丝让他多了一种成熟的魅力。 “不知死活的愣头青!十九,杀了他。”虎王陆梧对着队伍里一名年轻的蓝衣男子厉声说道。 十九的身量介乎于少年和青年之间,面相俊美,鼻梁高挺,斜飞入鬓的眉目让他有了一丝邪气。 “是,尊上!”十九领命,冷冽的眼神望向苍墨,隐隐有种棋逢对手的兴奋。 苍墨回望着他,幽碧色的眸中闪过一道精光。他刚刚其实也在山顶观察了一番双方的形势。这个叫十九的青年算是对方的精锐。擅长布阵,迷惑敌手。想必会是个难缠的对手。 苍墨和十九凌空飞起,两人向着山顶飞驰而去。顶上云雾缭绕,不辨方位。但好在苍墨拥有敏锐的五感,在十九出招之前,便已从烟云的流动间捕捉到他的招式。 苍墨变守为攻,双手幻化成狼爪,快如幻影般直攻十九的面门。 十九丝毫不见慌乱,只见他掌心向下,引溪水而上,悬浮在空中的水珠仿若夜空中的星斗,在他的面前形成一道坚不可破的屏障。 这七星屏除却防御,还能靠水珠游弋而形成障眼法,迷惑对手。十九趁势快速移动身形,试图从身后攻击苍墨。 却见苍墨也飞快转身,掌心运气,一股幽寒之气油然而生,将七星屏凝固住。水珠被化作利箭,在他的驱使下,纷纷向十九飞射而去。 十九长袖如羽翼般展开,挡下了密如急雨的攻击。他嘴角微勾,眼中有几分欣赏道:“果然有几分本事。” “你也不差。”苍墨眉目舒展,隐隐带着几分笑意。 双方缠斗许久,难分胜负。 底下狼族和虎族的小妖也打得不可开交。鲜血混入泛着白浪的溪流中,血水飞溅,一片刺目。 “你我各为其主,何必斗得你死我活?”苍墨踏足于高耸入云的群峰之间,对着十九连连出掌。 “虽说如此,但也没见你手下留情呀。”十九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正在此时,疾风来袭,流云散去,苍墨低头一看,见虎王陆梧的几个手下正准备对狼王宿望下手。 宿望这边的小妖拼死抵抗,但已显颓势。 见苍墨面有难色,十九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亮。他收掌停在一个山头,目光深沉地说:“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苍墨也收手,与他相对而立,神色防备。 “此次我放你一马,但日后你需答应我一件事。”十九锐利的目光看向他,仿佛能把他看透。“你知道的,如果我不放水,就算不能打败你,你也会失去立功最好的机会。” “这对你有何好处?”苍墨皱眉不解道。 “如果没有了猎物,刀也就失去了它的价值,不是吗?”十九冷然一笑道。他看上去年纪虽小,但却有一种凌人的气势。 “好,我答应你。”苍墨目光如炬地瞧着面前的对手,觉得他是个深不可测的人物。但目前来看,这个交易对他来说并无坏处。 苍墨飞身而下,挡在了宿望的面前。他眉目一凛,引来山间寒气,击飞了几个虎族小妖。 望着他的身影,虎王陆梧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十九很少失手,他倒是有些小瞧这小子了。 十九对着自己的左手使出一掌,顿时鲜血沿着手掌蜿蜒而下。他站在山顶,望着 第106章 相看两相厌 那日,在震灵泽的山谷之中,在狼族小妖的掩护下,苍墨以一己之力,带着宿望杀出了重围。 虽然他因此受了很重的伤,但跟着宿望去了追风谷之后,受到了族中医师很好的照顾。 听说有不知名的狼妖救了尊上,留守狼族的小妖们纷纷来围观,哦不,来看望他,送上自己搜罗来的奇花异草,俨然把他当成了从天而降的英雄。 加上宿望赏赐给他的灵丹妙药,以及从荒尘原带回来的奇珍异宝,苍墨觉得自己补得更胜从前了,甚至还隐约觉得自己胖了一圈。 于是他不得不每天早起修炼至深夜。追风谷的环境虽然比不上荒尘原的寒潭,但也是天地灵气的汇聚之地。 在追风谷,苍墨不必再颠沛流离,也不必再为生存而发愁,能够全身心投入到修炼中。 于是休养的这段时间里,苍墨的修为得到了显着的提升。 伤好之后,苍墨得到了宿望的重用。 由于战争频繁,狼族人才折损严重。宿望目前正是用人之际,见苍墨勇猛又有韧性,修为也不俗,为人不卑不亢,是可造之材。 于是宿望将他破格升为将军,负责带领狼族对抗外族的战争。 此后苍墨南征北战,帮助宿望将领地扩大了一倍,并成功收服了周边几个妖族,让他们对宿望俯首称臣。 苍墨因为屡立战功,从将军一路升到了护法之首。 在宿望闭关修炼的时候,会将族中大小事务交给苍墨打理。苍墨将一切处理得井井有条,在狼族也越来越有威望。 宿望膝下无子,狼族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苍墨会是下一任狼王的不二人选。 苍墨并没有被这些冲昏头脑。依旧每日修炼,每晚研究周边地势,思考着下一次的战术,丝毫不敢松懈。 事业成功带来的改变是显而易见的。苍墨从最初孤僻冷漠的青年,变成了意气风发的男人。心上也不总是有那么多沉甸甸的包袱,整个人变得自信从容,自内而外散发着一种成熟的魅力。 狼族不少女妖对他芳心暗许。奈何苍墨一心建功立业,对这些秋波通通视而不见。确切地说,他压根就没反应过来那是来自女妖的示好。 女妖们私下纷纷吐槽,苍大将军虽然才貌双全,奈何不解风情。但因为大家平等地被忽视,倒也十分和谐。 当然,也不总是有战争。狼族的人虽然好战,但对族人却热情友好。每回苍墨得胜归来,族人都会为他准备盛大的庆功宴。 珍馐佳酿应有尽有,歌舞表演和才艺比拼一起上阵,整个场面热闹非凡。苍墨被簇拥在中间,接受着族人的祝福。 苍墨有了万人敬仰的地位,有了引以为傲的修为,也有了围绕在身边的族人,但偶尔还是会觉得孤独。 他看着眼前似曾相识的情景,仿佛回到了那一年,在荒尘原的雪夜里,那一场雪地上持续了一整晚的篝火晚宴。 偶尔在喝醉的时候,他听着存音海螺里传来的热闹声音,漫无边际地想着,也不知道阿孟长大了一点没有,有没有实现他去人间游历的心愿。 只是他现在在各大妖族之间树敌颇多,他反而不敢再去荒尘原,怕因为他的到来而打破属于那里的平静。 他只是想着,如果有一天,天下大定,不再有战争,他定要再去一次荒尘原。 狼族和周边其他的妖族也少不了摩擦,所以通常苍墨不是在打仗,就是在去打仗的路上。 相比于小菜一碟的其他妖族,虎族一直是比较强劲的对手。 而作为两族的精锐,苍墨和十九在战场上相逢已经成了家常便饭。 在你来我往地打了几百年之后,两人从单纯的对手,变成了可以互相吐槽的对手,颇有点相看两相厌的味道。 比如,苍墨非常看不惯十九的骚包。苍墨每回见他,他都穿着颜色招摇的衣服,把自己收拾得像只花孔雀。一点也不像杀伐果决的战将。 他甚至一度怀疑,十九是想靠这些颜色迷惑他,好趁他被闪瞎眼的时候偷袭。 蓝色青色绿色也就算了,上一回见他,穿着一身橙黄色的长衫,像只行走的大橘子。 因为着实太过辣眼睛,苍墨没忍住,有些一言难尽地说道:“你作为一个男妖,整天穿得那么花枝招展干什么?” “我乐意。”十九轻飘飘地横了他一眼,觉得他有点多管闲事了。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他这么事儿逼? 苍墨也是后来才注意到,他有一双琥珀色的瞳仁。看向别人的时候,仿佛永远蒙着一层浅浅的雾气,给人一种看不透的感觉。 十九则喜欢吐槽苍墨的大大小小的伤。他冷笑着说:“也不懂你那么卖命干什么。你这张脸本就不算出众,再多划几道口子,恐怕以后也没女妖能看得上你了。” 苍墨闻言脸色气得跟他名字一样黑。他自己骚包,还以为别人跟他一样骚包吗?伤痕那是一个强者最好的注脚!他懂个屁! 两人看不惯彼此,又干不掉对方。或者说,好的对手难寻。他们在一次次的交手中,倒是生出一种惺惺相惜的意味。 苍墨和十九真正熟识起来,始于一场意外。 这次双方交战于云乱山,争夺一种名为的寒棘的晶石。相传有大妖前不久在这里飞升,而他打坐的石头受天地灵气滋养,又经九十九道雷劫锻造,有起死回生、增强修为的神力。 传言一出,各大妖族纷纷像打了鸡血一般,一齐涌向云乱山。在此之前,这里已经有过好几拨自相残杀的妖族了。 苍墨和十九对这种测试智商的传说都嗤之以鼻,奈何手下群情激奋,都不甘宝贝落于敌手,纷纷要求出兵。 两方人马汇聚于山脚的时候,苍墨和十九都觉得有点丢脸。不过碍于在手 两人目光交汇,不约而同地示意:随便打打还是怎样? 不是他们想放水,只是为了个不确定传说而大动干戈,有点不太值当。 然而他们却没想到,后面发生的一切,完全在他们的意料之外。 第107章 并肩作战 云乱山作为横贯中州大陆东西的巨大山脉,其间地势复杂,气候多变,还有很多人迹罕至的神秘地带,所以虽然这里的资源得天独厚,却没有哪个妖族能顺利拿下它。 原本两族也多次在这里交战,双方各有胜负,也没发生什么太大的意外。但是这次,他们很快意识到不对劲。 两军相会于两座高山之间的峡谷中。山势如林,壁立千仞,一条绿色玉带般的河流从峡谷中穿过,在他们面前汇聚成一个深不见底的翡翠潭。此刻,在深潭之中,不断有波涛翻滚,仿佛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虽然此时尚是白天,但是远处天边一片阴翳,仿佛鸦群遮蔽了天幕。有阴风阵阵,声音凄寒如厉鬼,听得人毛骨悚然。 苍墨神色变得严肃起来。情况恐怕有变,为今之计,先撤回去比较好。 “改日再战如何?”苍墨望着同样在垂眸若有所思的十九,提议道。 “你们该不是怕了吧?”在十九的身边,一个长得瘦削的男妖阴阳怪气地说道。他的眼睛狭长,额前的长发遮住了半边脸,脸色显得有些阴沉。 “十七,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十九横了他一眼,冷声呵道。 “属下不敢。”十七低下头来,但眼中却闪过一丝阴狠。 “我们先撤出山谷!”十九一声令下,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虎族的众妖听到命令,纷纷往回撤。 苍墨拧着眉沉吟片刻,也准备让自己的队伍撤离。 突然间,一阵狂风席卷而来,挟裹着山间的碎石,如暴雨冰雹一般,在深潭中炸开了花。 两方的队伍一下子乱了套,纷纷闪避。碎石却仿佛长了眼睛一般,拐着弯追着他们攻击。 这些尖利的石头仿佛利箭一般,来不及逃脱的小妖会被贯穿身体,在身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的血窟窿。 苍墨和十九同时出掌,在空中布下一道结界,暂时阻拦了乱石的攻击。两人不断施法,撑住结界。 与此同时,潭水中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距离潭水最近的小妖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吸了进去,伴随着几声凄厉的尖叫,潭水上方血雨如注,血肉横飞。 “有邪祟啊!”虎族队伍里的十七率先叫了起来。他边尖叫着边往后跑,带动着前面的虎族小妖一起往外跑去。 随着他这声尖利的叫喊,后面的小妖也注意到潭中的情景,两边的队伍都乱成了一锅粥。 众人看到眼前的惨状,全都心惊胆战,不敢上前。 “你们先往后撤。”苍墨厉声说道。他望着已被鲜血染红的深潭,准备背水一战。 “苍将军,我们护你先离开。” “苍将军,你先走,我们断后。” 狼族小妖七嘴八舌道。他们眼中虽有惧意,却目光坚定。 之前苍墨救了狼王宿望,后来又带着狼族打了大大小小的胜仗,积累下颇深的威望,让狼族的小妖们都对他极为爱戴。 苍墨眸光微闪,有些动容。但他觉得,没必要增加无谓的牺牲。何况他并不觉得有什么邪祟是对付不了的。 “众将士听我命令,速速退至谷外。”苍墨肃声道。他的面庞坚毅,语气不容置疑。 狼族的小妖不敢违令。他们对抗着这阵邪风,艰难地往谷外撤去。 十九正在支撑着结界对抗乱石攻击的时候,敏锐地感到身后有一道劲风。他飞快地翻身闪避,然后对上了十七怨毒的目光。 不知何时,十七从人群中绕了回来,想趁着十九不注意的时候对他进行偷袭。却没想到,还是被他发现了。 十七干脆也不装了,卸下恭敬的面具,恶狠狠道:“凭什么尊上把一切都交给你!我自问留在族里的时间更长,对尊上也更忠心,但尊上从来都看不到我!” “你这种人谈忠心未免可笑了。”十九面色微寒,眼中尽是轻蔑。 “我最讨厌你这种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样子!”十七唾道。 “我还就喜欢看你讨厌我又干不掉我时气急败坏的样子。”十九微微一笑道。 “我看你还能嘴硬多久。”十七说完,拿出一面金光逆轮,眼中杀机毕露。 “看来你这次是有备而来。莫非你事先就知道这里有问题?”十九目光一凛,终于正色起来。 这面金光逆轮乃是族中的圣物,也不知道他何时偷了出来。虽然一直知道他心术不正,却没想到他心机如此深沉。 十七起先眼神有些慌乱,但很快他给自己壮胆。“你就算知道又怎么样?反正你也不可能活着离开这里。” “是吗?”十九周身气势陡然变强,发丝迎风飞起。“那我们就看谁先死了。” 十九收手挥开结界,将乱石引至十七面前。乱石仿佛悬浮在天际的星辰,高速旋转着。 十七转动着手中的金光逆轮,将周边的气流形成一股强大的真气,击向十九。 十九原本能够闪避,但在这时,潭中也有一股力道拉扯着他,让他不由自主往后倒去。 “十九,你就放心地留在这里吧,你的位置,我会替你坐好的。”十七嘴角冷笑着说道。他的目光仿佛毒蛇的信子,阴毒且寒厉。 说完,他借着金光逆轮之势,飞身往谷外而去。 苍墨眼见十九要跌入潭中,掌下生风,一道青色的灵光绕着他的身体,将他托到了一块礁石之上。 此刻峡谷之中只剩下苍墨和十九。不知何时乱石消失了,只有穿过峡谷的风,吹得他们长衣猎猎。 十九今天穿了一身赤色的长衫,更衬得他眉目精致。 “看来我们要被迫并肩作战了。”苍墨飞身而来,与他背对而立。 “和你一起战斗,总比那群猪队友强。”十九语气讥诮。他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但无所谓,只有平庸之辈才不会遭人妒忌。 “之前欠你一个人情,现在我救了你,我们扯平了吧。”苍墨眉梢一挑,不忘与十九谈条件。 十九冷声一笑道:“我劝你不要大意,等会谁救谁还不一定。” 每次交战前的例行狠话结束,两人望着血雾升腾的深潭,面色深沉如海。 第108章 出生入死 山谷忽然变得异常寂静,却又像在酝酿着更可怕的变化。 乌云此刻已经散去,太阳时隐时现,阳光散在树木的缝隙间,增添了几分朦胧的神秘感。 苍墨和十九所在的礁石距离深潭中心不远。如今翡翠绿的潭水已经被鲜血染红,散发着一股令人反胃的腥味。潭水不再向之前那般翻滚不息,反而呈现出一片死寂。 苍墨侧耳倾听了一下潭底的动静,沉声说道:“不知道 十九好看的眉眼间掠过一丝嫌弃。“这也太脏了!你把它逼上来,我在上面接应你。” “我就没见过比你还龟毛还臭美的男妖!”苍墨亦面带几分嫌弃说道。 “我们好像还没熟到你可以对我指手画脚的地步吧?”十九斜睨了他一眼,冷淡地说道。 “行行行,你讲究可以了吧?”苍墨有几分无奈。两人做了几百年的对手,相互看不顺眼,的确也说不上熟。 说罢他也不再耽误时间,屏息沉入血色的深潭中。 苍墨在仿佛永远没有尽头一般的潭水中一直下坠,感觉自己好像进入了一个神奇的世界。红色和碧色的潭水泾渭分明,将水下分割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有阳光穿透潭水,将水下染成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而且令他觉得奇怪的是,随着他逐渐下沉,潭水仿佛凝滞了,不再流动。耳边什么声音都没有,也没有发现其他生物的踪迹。 苍墨继续下沉,在水下发现很多高低起伏的石堆。他怀疑那邪祟可能藏在石堆的后面,于是悄然往石堆靠近。 然而还没等他逼近石堆,就感到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席卷着水流向他袭来。水下世界仿若地动山摇,视野也变得模糊不清。 苍墨掌下蓄力,一股寒气喷薄而出,将水流凝固成冰柱。他用掌心将冰柱震碎,纷纷射向石堆后面。 一条巨大的尾巴横扫过来,将他甩到石头上。苍墨只觉得胸中气血翻涌,差点喷出一口血。不过他很快稳住,及时调整内息,幽碧色的眸子闪着寒光,试图锁住攻击者的方位。 很快这条巨尾又卷土重来,紧紧将他缚住。苍墨甚至还没看清攻击他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手脚就不能动弹了。 “吾名酸与。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在我面前造次!”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在水下回荡。 这又是什么东西?完全没听说过啊!苍墨懒得跟它废话,将双手化作狼爪,尖锐的狼爪深深刺入它的尾部。 酸与吃痛,尾巴渐松,苍墨得以逃脱桎梏,往稍远的地方移动。 他这才看清,眼前的是一种似蛇非蛇的异兽。它的背部长着两对巨大的翅膀,在头颅之上有六只眼睛,腹部还有三只脚,看起来不伦不类的。 “你到底是蛇还是鸟呀?”苍墨从未见过此类异兽,忍不住脱口而出。 他发誓,自己并没有轻慢它的意思,只是合理地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但是酸与却不这么想。见来人居然对自己出言不逊,酸与气愤道:“普通鸟兽怎配与吾相提并论?你这小子口出狂言,我看你是活腻了!” 酸与张开自己的翅膀,四片羽翼轮流搅动水流,将苍墨困在漩涡中。 苍墨只觉得自己在一个巨大的水球中高速旋转,不辨方向。他闭上眼,稳住心神,将自己的身体想象成一柄剑,从漩涡的中心刺向酸与。 “不知死活!”酸与冷冷地说了句,翅膀忽而化作利刃,在苍墨的身上划开了好几道口子。 鲜血的溢出和密密麻麻的疼痛,反而令苍墨愈加清醒了。现在光凭他一己之力,恐怕很难打败酸与。当务之急是将它引到岸上,与十九合击它。 苍墨连出几掌,然后装作不敌往上逃去。 酸与并不知道他的打算,但也没有让猎物逃脱的道理。他的羽翼张开,挡住了苍墨的去路。 十九在礁石上等了许久也不见人上来,只看得到潭水剧烈翻滚。 “喂,你不会是死了吧!”十九冲着水下大喊了一声。但是依旧没有回应。 “真是麻烦!”十九眉头微蹙,最终还是克服了对这血潭的嫌弃,沉了下去。 十九还没看清是什么情形,就被什么庞然大物砸过来。他紧急闪避,还是被尾部扫到衣摆,直接破了一大块。 十九怒不可遏。他平生最讨厌有人破坏他的形象了!攒起的怒气值正愁没地儿发挥。接下来就别怪他手下无情了。 “呵,又来一个送死的。”酸与不屑道。“那吾就成全你们!” “哦,原来你没死啊!”十九瞧见负伤的苍墨,不冷不热道。 等他看清酸与的样貌,也和苍墨发出了一样的感慨:“这到底是鸟还是蛇啊?” “废话少说,保命要紧。”苍墨急声道。 这话可是酸与的雷点,他们在这雷点上反复蹦跶,恐怕把它气得不轻。接下来就要做好承担怒火的准备。 但显然十九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没关系,现实会教他做人。苍墨幸灾乐祸地想。 苍墨和十九各自占据一方,和酸与呈三足鼎立之势。酸与体型过于庞大,感觉直接能将他俩生吞了。 只见酸与的一只脚突然伸得很长。说是脚,其实更像是鸟类的爪子,有着修长尖锐的指甲。指甲划过十九的脸,上面立刻多了几道血痕。 十九捂着受伤的脸,眼神忽然变得狠厉。“你不知道打人不打脸的道理吗?” “笑话,你们都将成为我的手下亡魂了,我还管你们的感受?”酸与讥诮道。它展开翅膀,浮在两人的上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现在是你的脸重要还是命重要啊?”苍墨忍无可忍道。 “你又没有这么完美无缺的一张脸,当然不会懂。”十九回怼道。 虽说口头上你来我往插科打诨,但手上动作丝毫没有松懈。两人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分别从前后方向攻向酸与。 第109章 洞里乾坤 酸与不愧是长了六只眼睛,两人的动作都被他看在眼里。他们刚有所动作,就被酸与收放自如的脚给缠住了。 酸与的三只脚仿佛化作坚硬的金钩,开始了无差别的攻击。所到之处水波翻涌,气浪强劲。 苍墨目视能力强,十九身手灵活,两人不约而同变换了战略,一守一攻。 苍墨绕至酸与的身后,盯着它出招的方向,手中射出几根金蚕丝线,勾住了它的三只脚,让它陷入被动。 十九趁机从正面攻击。他一跃而起,手上布起了繁复的法阵。只见金光阵阵,在水中格外耀眼,这也正是十九的目的。谁让它眼睛多,先闪瞎它的眼再说。 就在酸与侧头避开这金光的时候,十九将符阵推向酸与。金色的符阵仿佛浮于水中的落星,在酸与的身上到处点火。而且这火遇水不灭,将酸与的翅膀都烧出了几个窟窿。 “你划伤我的脸,我烧了你翅膀,很公平吧?”十九弯起一抹张扬的笑,脸上的划痕让他更多了几分邪肆。 “你还惦记着这茬呢?”苍墨抽空瞧了他一眼,脸色颇为复杂。“放心,这点伤痕无损于你完美无缺的脸,还是赶紧把它击败吧。” 不过这火也并不能持续太久。与其说是火,不如说是一团真气。这符阵将十九的真气凝聚起来,以达到瞬间攻击的目的。 不过这却成功惹火了酸与。它最为宝贝的,就是自己的翅膀。此刻翅膀变得残破不堪,黑不溜秋的。 酸与的六只眼睛冒着怒火,死死地瞪着十九,仿佛蛰伏的火山,蕴含着毁灭一切的威力。 “你们该死!”伴随着这声怒吼,酸与的蛇尾剧烈摇晃,搅动起惊天巨浪,将苍墨甩飞到石壁上。 苍墨未能抵抗住这股冲击力,松开了缚住酸与三只脚的金蚕丝线。 同时酸与的翅膀煽动着水底的石堆,石堆化作无数乱石击向十九。它游刃有余地穿行在水下,将整个潭底搅了个天翻地覆。 苍墨和十九此时被巨浪带动着翻滚,还要避开来自乱石的攻击,十分被动。 十九抓住被波浪卷住的苍墨,把他带到一块高高耸起的石头背后,低声说道:“借你的血用一下。” “你怎么不用你自己的?”苍墨白了十九一眼,没好气道。 “你看起来比较血厚。”十九面不改色地说,丝毫不心虚。 苍墨凉飕飕地想,有些人注定做不了朋友,也是有一定道理的。这人的嘴也太欠了。 “怎么用?”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苍墨非常识时务地问道。 “这血引阵以血为介,以八卦为阵型,暗含五行运转的规律。我刚刚也发现了,这丑东西可能有点畏火。但是光凭我的真气无法支撑太久。”毕竟拿人家的手短,十九耐着性子多解释了几句。 十九以手为刃,在苍墨的掌心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在融入水中之前,便被十九以真气牵引着,织了一张看不见的五行八卦网。 “等下你从背后偷袭它。”十九说完,缓缓起身,向着酸与飞驰而去。 “喂,你除了力气大点,还有什么本事?典型的有勇无谋。”十九故意大声喊着,分散酸与的注意力。 酸与眼睛瞪着,张开翅膀扇了过来。 十九正面迎了上去,施展血引阵,将酸与困在阵中。 苍墨见状,幻化出一柄震天斧,往它的尾巴斩去。 酸与一时不察,被苍墨伤了尾巴,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 越来越多的鲜血涌出来,十九闭目施诀,将它的血引入阵中。顿时仿佛一团熊熊烈火将他们包围。 酸与挣扎着,身体极度扭曲,伸出一只脚在十九的胸口狠狠蹬了一下。 十九的胸口一痛,喷出了一口鲜血。 苍墨攀上酸与的背,用震天斧斩向它的翅膀。却没想到,翅膀散开,仿佛无数利刃,苍墨猝不及防被刺中了肩膀。 “它坚持不了多久了。苍墨,攻击它的腹部。”十九眼神冷冽,继续加强血引阵。 苍墨催动着震天斧,对着它的腹部连砍数下。 原以为它已经穷途末路,没想到,它在将身体蜷缩成一团之后,突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挣脱了两人的束缚,往潭底的一处石壁撞去。 “打不过也没必要自杀吧。”十九目瞪口呆。 “我更怕它想跟我们同归于尽。”苍墨眼中闪过一丝防备,警惕地看着酸与。 石壁仿佛一扇洞开的门,只见一道蓝光射过来,将已经浑浊不堪的潭水照得一片幽蓝。 苍墨和十九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便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吸进了那个泛着蓝光的洞里。 下一刻,在酸与意味深长的目光中,石壁又合上了。 “你们就在里面等死吧!”酸与苍老而嘶哑的声音穿透石壁,回荡不息。 十九对着石壁暗骂了几声,才回过头来。 苍墨正蹙眉打量着眼前的世界。这里和之前的深潭不同,只有浅浅的潭水。看起来是个开阔的山洞,高不见顶,整个山洞由潭水反射着,呈现出一种幽蓝色。 两人走在堪堪没过膝盖的潭水中,神色有些戒备。 经过刚刚的战斗,此刻的两人都有些精疲力尽,只想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 不过酸与既然有把握将他们困在这里,说明这看似平静的山洞另有乾坤。他们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说起来,我觉得这整件事都有点奇怪。之前我们也不是没有来过云乱山,为什么偏偏这次就遇到了这怪物?”十九边走边低头思索。 “那个传说流传的时间不长,好像就刻意要引我们来到这里。但是据我的消息,在我们之前,也有别的妖族在云乱山交战,并没有遇到这种情况。”苍墨沉吟片刻说道。 “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们被团灭,所以没有消息传出去。”十九顿了顿,看向苍墨,眼神闪过寒芒。“二是,这是个针对虎族和狼族而设下的陷阱。” 第110章 来啊,互相伤害呀 在一望无际的蓝色山洞中,两人边向前走着,边分析着目前的形势,倒是从未有过的和谐。 由于洞内过于空旷,他们其实也没有明确的方向,只是跟着感觉走着。 苍墨听完十九的分析,猜测道:“莫非是其他妖族想排除异己,以称霸妖界?” “就怕不是妖族,而是……”十九神色一敛,目光变得严肃起来。 “而是什么?”苍墨转头看向他。 “我之前收到消息,近来魔族一直在蠢蠢欲动,想要收服妖族,甚至于,在人界也发现了魔族的踪迹。”十九神色凝重道。 妖族之间虽然各有矛盾,但是魔族是他们共同的敌人。若真的是魔族的人在为非作歹,恐怕,将来免不了一场大战。苍墨沉默地想着。 “等我出去之后,会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包括背叛我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十九冷声道。 苍墨低头沉思着什么,不知不觉已经离来路越来越远。 然而这个山洞好似永远没有边界一般,他们走了很久,都还是好像漂在茫茫大海的中央,有种孤立无援的感觉。 “这什么鬼地方?怎么完全望不到边?”十九暴躁道。 好在他们看到不远处有几块石头露出水面。就好比在汪洋中出现了一艘船,还是带给了他们少许希望。 “我们先去石头上休息一会儿吧。”相比于他,苍墨目前情绪要稳定一些。 两人飞身而起,坐在了石头上,总算缓了口气。 此刻两人都有些狼狈,发丝凌乱,衣衫破烂,身上脸上还有不少伤。 忽然,十九转过头,面色不善地盯着苍墨。 “你盯着我干什么?”苍墨感觉自己从他琥珀色的眼中看到了一股并不浓烈的杀意,不由得离他远了点。 “在想,杀你灭口的可能性。”十九不冷不热地说。 “就因为我看到你狼狈的样子?”苍墨在短暂的愣怔之后,看到他嫌弃地扯了扯自己破破烂烂的衣服,成功地跟上了他的脑回路。“有没有一种可能,别人并没有像你那样在意你?” “算了,杀了你的话,日子也怪无聊的,你们狼族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十九实实在在地叹了口气,表情看起来颇为苦恼。 “我说你,会不会因为你这张嘴,所以人缘不好?连同族都要置你于死地。”苍墨合理地提出猜想。 十九冷嗤一声:“谁在意他们。倒是你,还想着舍身救人,护着那群所谓的同族,真是蠢透了。” 苍墨懒得跟他辩驳。自己并非舍己为人,只是兽类骨子里都有种好胜的天性。他低头想着,居然有比自己心理还阴暗的妖。看来以前没少吃苦。 “说起来,你为什么叫十九?你们虎族的人都用数字命名的吗?”苍墨还记得背叛十九的那个手下叫十七,一时间有些好奇。 十九眼中神色复杂,像是回想起什么,面色变得有些阴沉。 苍墨怀疑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正想着把话题岔开,却见十九似笑非笑地说道:“你为什么叫苍墨?是因为脸很黑吗?” 苍墨想起阿孟也曾打趣过他名字的事,怎么就不像他这么讨打呢? 这时,他忽然想起什么,伸手往衣襟处掏,掏出那枚存音海螺。刚刚打斗太过激烈,他还担心海螺破损。现在一看它没事,不由得觉得放松下来。 就在空气变得安静的时候,海螺里传出一道稍显稚嫩的少年音:“你听你听,这是极北的风,可惜下雪的声音录不到……” “看不出,你居然已经有孩子了啊?”十九眉梢一挑,揶揄道。 苍墨一噎:“我哪里像是有这么大孩子了?” “抱歉,看你过于沧桑,先入为主了。所以这是?”十九轻描淡写道。 “是豹族的少主。”苍墨没好气道。 “你们狼族和豹族结盟了?这么重要的机密告诉我没关系吗?”十九惊道。 “那要不我先将你灭口了?”苍墨有样学样地说道。 “声音还挺好听的,就是太像小孩子了。”十九顿了顿,望向苍墨,“豹族少主不会真的还是个孩子吧?” “是个少年,只是心性比较像孩子。”说到阿孟,苍墨的眼神变得柔软起来。难得在尔虞我诈的妖界,还能有这么一股清流,也是难得。 像个孩子?那不就是幼稚吗?看来豹族不足为惧。十九琥珀色的眸子中闪过一丝精光。 苍墨还是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家伙装模作样地在试探他狼族和豹族的关系呢。真是老谋深算。他都要怀疑,对方不是虎族而是狐族了。 两人休息够了,准备继续寻找出口。毕竟都不是很想和对方单独待着。 “你有没有发现,这顶上有些奇怪?”走了一会儿,十九抬头望着头顶说道。 “何止是顶上奇怪,这里像是个无限延伸的世界,除了脚下,感觉都探不到边界。”苍墨也抬着头望天叹道。 “一直漫无目的地走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上去看看?”十九提议道。 苍墨点了点头。他旋身向上,直至离幽蓝色的潭水越来越远,眼前好像被一片白茫茫的雾气所笼罩。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自己触到了一层坚硬的石壁。只是和普通的石头不同,有一股冰寒的气息顺着他的掌心流入体内,让他通体舒畅。 “看来这顶上果然有蹊跷。”苍墨汲取着这股冰寒之气,面色一喜。 “莫非,寒棘石的传说不全然是空穴来风?”十九显然也触到了石壁,被冻了个哆嗦。 “你认为这可能就是寒棘石?”苍墨讶然道。 “只是一种猜测。你试试能不能用你那把斧头破开一道口子。”十九冷静地说道。 苍墨将震天斧幻化出来,对着上方用力一挥。头顶出现一道裂缝,有莹白色的光透出来,仿佛月光乍泄。 他又劈了几次,裂缝越来越大。洞内被照得光芒大盛。 两人对视一眼,仿佛都看到了希望。 第111章 虽然不是人,但狼王是真的狗啊! 苍墨将顶端的石壁破开之后,两人从缝隙中一跃而上,发现上面居然有个中空的世界,而且空间极为宽阔,可以自如地在其中行走。 按理说,此中没有光源,本该是漆黑一片,但此处却亮如白昼。而且,这里好像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视野之内全是白色的晶石,而这些晶石又被打造成晶莹剔透的石床石凳石桌。而且里面就好像个迷宫,被石壁分割成大小不一的无数个房间。每个房间的摆设都不大一样,但都精巧细致。 他们在走了一段时间之后,感觉整个空间泛着阵阵寒气。若非十九有真气护体,恐怕要变成一头冻虎。 苍墨倒还比较适应。他本身便靠着极寒之气修炼,此刻的寒气反而让他之前受的伤得以修复,于是变得更加生龙活虎了。 “这里莫非真的如传说所说,是某个大妖的飞升之所?”苍墨原本是对那个毫无根据的传说不屑一顾,现在觉得有点自打脸了。这晶石于他而言的确有奇用,倒真的有点像那传说中的寒棘石。 “但是你不觉得奇怪吗?如果传说是真的,倘若寒棘石也真如传说中那么神奇,那么最早得知这件事的人,为什么不独吞它,反而将消息广而告之?”十九心思更为缜密,一下子就看透了事情的本质。 他用手敲了敲最外围的石壁,但是听不到回音,只有沉闷的声响。 “说得好像有点道理。”苍墨点了点头,就是这么没原则。 “我有时候怀疑,你长得人高马大的,这头颅就是个摆设吗?怎么一点也不知道转动?”十九轻嗤了一声,冷嘲热讽道。 “你是想打架吗?”苍墨面色不善地冷声道。说罢摆开手脚,颇有点一言不合随时开打的气势。 苍墨想,他果然就没办法和眼前这人心平气和地相处太久。这人长得人模狗样的,但这张嘴真的欠打。人缘不好都是有原因的。 “还是保留点体力吧。毕竟我可不想和你一起死在这里。”十九也就是嘴上不饶人,但也没想真的和苍墨斗个你死我活。 毕竟虽然所有人在他看来,都是无趣且愚蠢的,但偶尔会觉得无聊也是真的。眼前这人,勉强够得上当他一个对手吧。 突然,他们在绕了无数个圈之后,在前方看见了一道与这幽冷白光截然不同的暖黄光线。两人快步向前走去,发现通道的尽头居然与外界是相连的。 等他们走出去,发现置身于一个山顶的时候,都有些不可置信。阳光从山顶上的缺口倾斜而入,这才有了黄光和白光交相辉映的奇妙光景。 虽然时间并没有过太久,但两人都觉得格外漫长。此刻重见天日,恨不得躺在地上狠狠休息一顿。 不过既然已经脱困,两人也便自然而然回归到敌对的身份,各自回了自己的族群。 此后,依旧时不时会在战场遇到。并没有因为这场共患难就对彼此手下留情。 苍墨原以为,他们会一直是对手。直到,阿孟的到来,让几个人的关系有了改变。 而这次重逢,距离苍墨上一次见到阿孟,已经过了五百年了。 “嗯?然后呢?”从苍墨的故事回到现实的时候,白晚晚还没反应过来。故事正到关键时刻,便戛然而止了,这是人干事? 哦,不对,他们本来就都不是人。但狼王是真的狗啊!这跟说话本的途中却强制插入买卖的吆喝声有什么区别? “本尊乏了,今天就先到这里了。”苍墨打了个哈欠,不顾他们的死活,悠悠然地说道。 此刻还是在追风谷的后山,几个人围着篝火听完了三人的过往,心里的小问号反而更多了。可碍于狼王的威严,谁都没有出言打断。 原本以为会是一个完整的故事,结果刚听了个响,就被强制暂停了。 白晚晚和舒清歌对视一眼,敢怒不敢言。她们又看了一眼秦砚初和慕俞,也是一脸意犹未尽的模样。就连贺丘也格外沉默,让她们都差点忽略,这边还有一个蹭听的呢。 “狼王尊上,我看这天色还不算太晚,不如再畅谈片刻?”秦砚初知道自家师父必然百爪挠心,可能半夜睡醒,都会想着后续。于是试图再抢救一下。 苍墨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们一眼:“你们以为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不敢不敢。我们都知道您说一不二,怎敢挑战您的权威。”白晚晚就怕狼王突然发癫,对着自家徒儿发难,忙出来打圆场。 看来的确是吸取教训了,苍墨心中畅快地暗想道。 “明天本尊允许你们离开追风谷,去寻找你们口中的养魂木。但是,必须将它交给本尊!”苍墨满意地扫了他们一眼,沉声道。 “是是是,尊上命令莫敢不从。”白晚晚低着头狗腿道。管他为什么大发善心呢,能走就行。 说罢苍墨起身离开,贺丘紧随其后。 贺丘望着尊上有些孤独的背影,陷入了沉思。故事里的尊上,是他从未见过的一面。或者说,在跟随在尊上身边的近百年里,他可能从未了解过尊上。 过了一会儿,贺丘还是忍不住,还是开口道:“尊上,如果他们不回来怎么办?” 他实在无法信任这群人。上次他们就把尊上忽悠得团团转,这次难保不是他们的托词。 “他们会回来的,没有人喜欢听故事只听一半。”苍墨嘴角微弯地笃定道。 否则他干嘛费老大劲给他们讲故事?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往事太过久远,如果不找人说说,恐怕自己都要忘记了。 从未设想过的路子增加了。贺丘叹为观止地想。 “尊上英明!”贺丘这次打心眼佩服自家尊上。虽然方法邪门了点,但的确管用。就连他,都忍不住想知道后续。但他不会不识时务地问出来。 白晚晚踮起脚张望了片刻,在确保狼王他们已经走远之后,属于他们的听后感座谈会才真正开始。 第112章 从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憋死我了!”白晚晚长叹一声,重新抱腿坐下。“天知道中途我多想提问,硬是掐着手臂忍住了。” “可是师父,你掐的是我的手臂……”秦砚初伸出自己青紫斑驳的胳膊,委屈巴巴地说道。 “一样一样的。徒儿你不懂,痛在你身疼在我心。”白晚晚毫不心虚地想,反正掐我自己,你也要跟着疼。 “这徒弟到手了就不知道珍惜。哪有你这样当人师父的?”慕俞心疼自己少主,冷着脸道。 “人家师徒俩的情趣,你别打岔。”舒清歌自从发现俞慕是个隐藏的吃货之后,对他也越发不客气。一心喜欢小鱼干的猫咪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慕俞一噎,觉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原本看到自己就战战兢兢的舒清歌,越来越放肆了。不过出于吃人嘴短、骗人手软,慕俞反到像个偷偷犯事儿了的家猫,在舒清歌面前变得越发猫猫祟祟起来。 “晚晚,你现在什么想法?”舒清歌觉得自己现在满脑子都是各种排列组合的情节,但又梳理不出一个清晰的头绪来。可以说,她从未打过这么富裕的仗,被本人追着喂糖的感觉,未免太爽了。 要说还有遗憾,她希望虎王和豹王也一起,坐在她面前把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讲清楚,着重说说几个人的关系到底是如何改变的! “怎么说呢,想让他们三个人一起把日子过好的心情更强烈了。”白晚晚双手托腮,火光映照得她的脸极为柔和梦幻,嘴角还带着微妙的笑意。 舒清歌心有戚戚地点了点头。“一开始我觉得豹王和狼王这不明摆着就是救赎文学吗?可是后来虎王出场之后,我发现宿敌变情人也意外的带感哎。如果豹王再登场,肯定要说,我不是来拆散你们,而是来加入这个家的。” “嗯嗯嗯,还是你懂我。就按照这个方向写,写它个十本八本,我来帮你宣传。”白晚晚忍不住露出奸商的本质。这么好嗑的精神食粮,她们怎么能独享呢? “可是狼王和虎王明显就不和啊。而且在他的故事里,豹王和虎王还不认识,实在想不出他们如何和谐相处。”慕俞忍不住给她们泼冷水。 白晚晚横了他一眼,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喜欢扫兴呢?“关系是流动的,感情是变化的,一天是敌人,又不意味着永远是敌人。” “虽说如此,但我还是觉得有点奇怪。按理说,豹王于狼王有恩,而且豹族也带给过他亲人般的温暖,那后来他为什么要打伤豹王?而且,根据小师叔上次所说的传言,虎王靠着踏平狼族上位,那狼王的复仇对象也应该是虎王吧。”秦砚初思索片刻之后,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这个疑点倒是有几分道理。”白晚晚点了点头。“不过这个故事完全是从狼王的视角展开,谁知道他有没有夹带私货呢?我们也不能确定其中的真假。我怀疑他美化了自己,暗戳戳给自己提高了智商和武力值。” “那这样说的话,虎王显然智商更胜一筹。”舒清歌客观地说。“只是我没想到,原来虎王从以前就这么怼天怼地的啊?我还以为他是从豹王出事之后才逐渐变态呢。” “说起来,虽然只见过豹王昏迷不醒的样子,但没想到他醒着的时候性格还挺可爱,还真对他的醒来有期待了,咱们虽说是被迫,但这人我救了。”白晚晚一脸的神往。 这回秦砚初倒也没有吃醋,毕竟人还睡着呢。 “我隐隐有种感觉,狼王也是希望我们救回豹王的。”秦砚初突然沉声说道。 “那就更好办了,如果我们能拿到养魂木,岂不是能同时拿捏虎王和狼王?”显然白晚晚好了伤疤忘了疼,又想在作死的边缘试探了。 “师父,我现在只求你能安然无恙。”秦砚初有些无奈道。 “也对,还是不要与虎谋皮了。赶紧搞定正事,咱们好去九黎。”白晚晚终于想起了自己的目标。 几个人越聊越投入,不知不觉月已西沉。山谷间也渐渐有了凉意。蝉鸣渐歇,只余风声萧萧。 直到秦砚初敏锐地发现,白晚晚额间的屠罗花之印变成了蓝色,才惊觉已经过了一天。 “师父,我们要尽快动身去找养魂木了。你额间的印记变色了。”秦砚初有些严肃地开口。 “啊!变色了!变色了!”白晚晚捂着脑门蹦起来,紧张兮兮地跑到河边照着看,却在手放下来的瞬间,没心没肺地叫了起来,“哇!蓝色和我也好搭哦!可真好看。” “你这禁制如果时间到了不解开的话,真的会死?”慕俞有些别扭地开口。显然有点关心她,可又有点拉不 “是啊,到时你就不用担心你家少主被我拐跑了。”白晚晚冲他龇牙咧嘴笑。白晚晚已经过了一开始的紧张期,进入了摆烂期。除了变色的时候紧张一下,日子还是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那我们少主会伤心的。”慕俞脱口而出道。他说完又觉得有点失言,有些心虚地看向秦砚初。 可是秦砚初却好像没听见他说的话,只是愣愣地看着白晚晚,目光却好像飘远了,不知道在想什么。 舒清歌心想,以秦少主这师父控的属性,何止会伤心啊。就怕他冲冠一怒为红颜,直接和虎族宣战了。 “所以这养魂木到底在何处?我记得徒儿你好像提过,但为师没记住。”白晚晚看着秦砚初一副灵魂出窍的样子,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秦砚初抓住她的手,目光有些无奈。 “养魂木?这个我好像有印象。容我翻翻我的宝贝。”舒清歌叫了起来,说完掌心摊开,将自己的乾坤异闻录幻化出来。 舒清歌指尖银光闪烁,在快速翻动的书页中,精准定位了关键词。“这里这里!”舒清歌兴奋地叫了起来,指着宝录的某处给大家看。 其他三人凑上前一看,哪有字啊?这宝录莫非还开启了防盗功能? 第113章 大梦经年 “哦,我忘了除了我,别人都看不到。”舒清歌不着痕迹地自夸了一下,然后自动给大家翻译,“这上面说,养魂木长在传说中的神山度朔山上。按照方位图,它应该是在最南方的海上。” “咦,怎么觉得度朔山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一样?”白晚晚小声嘀咕着。可是她脑子转了一圈,一时又想不起来。 舒清歌在地上用树枝复刻了一份简单的方位图,将路线指给大家看。“我们需要一路向南,跨越南方的沧澜海,然后抵达悬陵渡。这一路还挺远的。” “那事不宜迟,我们天一亮就动身吧。”秦砚初果断说道。 距离天亮也没几个时辰,众人也便没有回屋睡觉。而是坐在树下,和衣而眠。 更深露重,秦砚初将自己的外衣盖在睡着的白晚晚身上,却并没有入睡。他坐在旁边,盯着白晚晚安静的睡颜,微微出神。 秦砚初帮熟睡的白晚晚赶着山中的蚊虫,小心呵护的模样,仿佛是怕她再次碎了。 她不知道的是,她的睡颜,他曾看了整整五百年。 那是不知她何时醒来的绝望,是每一个午夜梦回的悔痛。 现在的白晚晚可以在每个崭新的清晨醒来,如往昔一般生动、鲜活,便已是秦砚初最欢喜也最庆幸的事。 在虎族的山洞里,他曾苦笑着对俞竹醉说“怎么可能接受呢”,那时便已不再是暮商的故事了啊。 “在那之后的五百年,他用了各种方法想救回那个女子。遍寻法器为她聚灵,只要听说哪里有灵药,就跋山涉水去找。但是,每一次,以为看到希望的时候,又发现陷入更深的绝望……” 为了取得俞竹醉的信任,他不得不揭开自己的伤疤。那是一段秦砚初不愿回想的日子。 他还记得硬闯度朔山、取回养魂木后,终于点燃了聚灵灯时的喜悦。聚灵灯无芯,他寻遍了四海八荒的奇珍异宝,总算找到了可以充当聚灵灯灯芯的东西。 秦砚初并不是爱多管闲事的大圣人,但若能顺利度过面前的关口,顺便帮虎王救醒守护之人他也乐见其成。这大概是一种感同身受和同病相怜吧。 只不过…… 他的手轻轻虚点在白晚晚额间盛放的蓝色屠罗花之印上,思绪明了:当然要以白晚晚的安全为先,若是途中有什么危及她生命的事,自己就断然带着她走人。别人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去。 睡梦中的白晚晚觉得额间痒痒的,迷迷糊糊伸手去抓,一下将秦砚初伸出的手指头捉在了手里,无意识地抱在胸前按起来。 她那按的位置……秦砚初不由得俊脸一红,想挣开又怕吵醒白晚晚,正纠结之际,就见白晚晚突然睁开了眼睛。 秦砚初一脸隐忍的深情还未来得及收,被白晚晚撞了个正着,一时僵住了,不知该不该变换成往日的憨傻模样。 白晚晚面无表情,笔直地坐了起来,也不说话,只是目光无神地盯着他。 “师……父?”秦砚初低声试探道。 “嗯。”白晚晚嘴都没张,只从嗓子眼里含含糊糊应了一声。 秦砚初看她两眼无神,便想起了什么,和她温声商量道:“你……先把我的手还给我。” “嗯。”白晚晚又应了一声,却没有放开他,反而将自己的头贴在他手臂上,还乖巧地蹭了蹭。 “怎么又梦游了……”秦砚初轻轻叹了口气,眼神中是无奈的宠溺。 他另一只手指尖翻飞,幻化出一盏玲珑剔透的琉璃灯。那灯的底座状若莲华,层层叠叠极为精巧。中间是一个透明的琉璃球。球心处悬浮着一根不断旋转的灯芯。那灯芯很特别,是一根小巧的木条。那木条通体血红,却燃着蓝色的火焰。 木条已经快燃到底端,火光有些微弱。他的手一松,那灯便悬在白晚晚的身侧,缕缕幽光流转,无声地注入白晚晚的体内。 他一手抚上白晚晚的头,轻声道:“睡吧。” 白晚晚重新闭上了眼睛,却没像秦砚初预想一般重新躺回到床上,而是迎头一栽,一头扎进了他怀里。她撒开自己的手,变成抱住他整个人。 一个情不自禁的笑挂到了秦砚初的嘴角,他低头看着白晚晚毛茸茸的头顶,只觉得被她抱得连心里都暖乎乎的,嘴上却嫌弃着:“也不嫌热。” 他的手轻施法术挪来一个靠背和一把蒲扇,任由白晚晚趴在他怀里,轻轻给她扇着风。 他看着那盏黑暗中的莹莹灯火,微闭了双眸,喃喃道:“最后一次了……” 这一晚,白晚晚睡得意外地沉,丝毫没有对前路未知的担忧。 可一开始还算香甜,睡着睡着便觉得身子僵了起来。白晚晚想动,却怎么都动弹不得,仿若魂魄被锁在了一具无力的躯壳里。 她想跑,想跳,想飞,想逃,却连挣扎都不能。还好,秦砚初来了,他坐在自己身边,伸手轻轻抚她的额头。 白晚晚突然就发现自己能动了,急急地抓了他的手,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握在胸前。可她又在想开口时断然失了力气,原来她能动了,但不多。 白晚晚忍不住在心里狂翻白眼,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禁制还是什么,真是变态又吝啬,只让她动一下下,便连说话也不能了。 还好,手里有牢牢捉住的秦砚初,只要他在,白晚晚好像也安定了下来,不再觉得烦躁没有安全感了。 渐渐地,白晚晚感觉身处另一方空间。耳边不再有流水潺潺,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梨花香。 有阳光透过木制的窗棂,洒进屋内,细小的尘埃仿佛在阳光下飞舞。 白晚晚静静躺在雕花木床上,聚魂灯悬在她的上方,丝丝缕缕的蓝光从她的眉心注入,她的睫羽轻颤,微弱得好似蝉翼翕动。 一阵风过,窗外梨花纷纷如雪乱,引来无数蜂蝶与之伴舞。 秦砚初站在窗前,回头看着她,极轻地笑了一下。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静止了,却又涌动着勃勃生机。 无边岁月弹指过,五百年的浩渺时光,恍若大梦一场。 第114章 云烟过往 她明明在那儿躺平,什么都没说,秦砚初却仿佛看出了她的无聊,笑着给她讲一些东家长西家短。白晚晚惯爱听这些街坊八卦,总觉得那才鲜活,才生动。 就连看话本也喜欢看人间的话本子,那些个拯救苍生四海战神的事迹、天宫第一仙女的成名史、绝世魔头与天后的前世二三事什么的她都不感兴趣。 他们如何,关她什么事? 这天上地下的,她就是一个小小的兔子精。 像她这样的小妖小仙小人物还有千千万万,凭什么没有他们的故事? 分明是每一个他们一样的众生这样多彩地活着,才组成了四海八荒,才有了芸芸六界。 “哎……”讲故事的秦砚初叹了口气,喃喃道,“我讲这些终究还是不够专业。” 咦?白晚晚不知道他一时间突然忧郁个什么劲,她听得挺津津有味的呀。虽然是用词严肃了些,转折平淡了些,口吻生硬了些,但是她很满意啊,这比她一个人待着好多了。 他不会又要走吧?咦?她为什么觉得是“又”?白晚晚也不知道,脑子里迷迷糊糊的,心里却清晰地紧张起来。她真的不想再被那种无边的恐惧与焦躁占据了,就像独自被关押在暗无天日的天牢里,别的什么都没有。 死寂、虚无。她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不到,感觉自己平静得像死了一样。 白晚晚第一次感受到,安静到极致,也是一种恐怖。 秦砚初动身了,可她动不了,只能愣愣地看着他,在这片诡异的安静里急得团团转。 不过,秦砚初起身之后,伸手将她也抱了起来。白晚晚在他举手间化回原形,变成了一只小白兔,被他抱在怀里,毛茸茸,热乎乎。 在无边的空寂中,那个怀抱是白晚晚唯一的安全感的来源。 秦砚初准备带白晚晚去人间的茶楼。白晚晚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着,懒懒的不想动。只有长长的耳朵偶尔动一动,催促着秦砚初说点什么。 秦砚初温柔给她解说:“如今的人间流行起了个新玩意儿,叫做说书,说书说书,就是将那些话本绘声绘色地讲给大家听,你一定喜欢,我带你去听。” 虽然还不知道说书是个什么,但白晚晚突然便激动起来。她很笃定,秦砚初说她会喜欢的,便一定不会让她失望。 不知是出了个什么屋还是别的,之前白晚晚还没大注意,这会儿见了天光,白晚晚才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跟个埋在地里的土豆儿似的,都多久没见过太阳了? 她小巧的鼻子翕动,仔细地嗅了嗅,发现自己身上没有霉味,遂放心了不少。 借着和煦日光再细细端详秦砚初,他看起来沧桑了些,却也像是释然了些,轻松了些,开心了些。白晚晚最后下定论:嗯,更成熟稳重,更俊了。 白晚晚只顾昂着头看秦砚初,都不知道来到什么地方了。 秦砚初突然停下脚步,放手一丢。白晚晚便像炮仗一样窜了出来,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 白晚晚一惊:哎?心中的叹号还没出,便换成了问号。 秦砚初悄悄施了一道灵力,托着她轻轻落在草地上。花草的芬芳、泥土的香气扑面而来,白晚晚忍不住伸出粉红的兔子小舌头一舔,一滴露水带着天地间最干净的气息下肚,哇!真清甜! 兔鼻子深吸一口清新的草香,然后一脸享受地埋头吃草,真新鲜,真可口,真…… “噗……”秦砚初没憋住的笑,不小心掉了一地,摔了个稀碎,溅了白晚晚一脸。 无辜的兔子吃草吃到一半,一整个愣住,嘴外边还支棱着半根青草。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嘲笑了? 他笑够了,才不紧不慢地改口:“采集天地之灵气,确实是妖族最朴实无华的修炼方法,我带你来便是为此,你要多吃点。”只是还从没见到过她用原形吃东西,这个吃相还怪可爱的。 当她听不出来,骂她“原始”是吧?白晚晚不肯吃了,直愣愣地戳在洒满阳光的草丛里,一脸奶凶地与他对峙。 朴实无华的她不要,要奢华的。拿一片青青草地糊弄谁呢,差点被他骗得跑偏了。 “不吃了?”秦砚初满脸揶揄道。 不吃!草丛里的兔子高傲昂头。只是这一人一兔身高差着实感人,还没瞧多久呢,就觉得自己的短小的脖子酸了。 “行。”秦砚初点了点头,下一刻,他捞起白晚晚就往旁边的湖里一丢。 兔子大惊,圆溜溜的瞳仁吓得不会转了,白绒绒的毛都竖了起来。她现在是只兔子,兔子不会游泳啊! 可她俨然已经在半空中,仿若这时才懂得凡间老人们常说的那些话,人活这一世,其实只活那么几个瞬间。 此间天地悠悠,岁月匆匆,眼前景象变换,皆如过眼云烟,她只来得及记住秦砚初此刻的带笑的模样,将兔子牙磨得嘎嘎响——秦!砚!初! 落水之前,白晚晚听见身后似乎还跟着这么一句:“你知道你几百年没洗澡了吗?” “咕咚——”飞兔白晚晚炸出一朵巨大的水花,在快要沉底之前,又被一股浮力捞了上去。 然后她看见秦砚初丢来手里摆弄的东西,是一个编好的花草环。那花草环准确无误地套在了她脖子上。 清风徐来,湖面上闪闪发光的,是金色的阳光,和一颗兔头。那花草环能让她浮起来,还能让她悠闲地泡个澡,只是她耳朵湿哒哒的,还在不断往下滴水。弄得她怪痒的。 岸上的笑声不知何时已渐息,秦砚初伸手盖住了刚才眼中止不住的水汽,然后静静看着她,那气急败坏的小脾气,那生动可爱的模样,真真切切地重现在他眼前,此时他似乎才真的敢相信,她确实活过来了。 白晚晚用兔爪子笨拙地施展着狗刨式泳技,划拉到了岸边,累得一时间有些神经错乱,连愤怒都卡了壳。 “好好好,你这脾气。”秦砚初笑够了,决定顺毛捋。他抱起白晚晚掐了个诀,给白晚晚烘干,抱她一路去了热闹的凡间。 第115章 兔兔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不得不说,沐浴了一番后,白晚晚的毛蓬松松香喷喷的,很是舒服。不过她不想承认秦砚初是体贴周到,那分明就是简单粗暴,而且,她现在还一嘴草味儿。 白晚晚张了张嘴,心中的一声粗口终究没有成形,毕竟她现在还没办法说话。 她郁闷地一头扎进秦砚初衣服里,只露了个毛茸茸的屁股在外面,扮演忧郁美兔。 秦砚初这路走得一颠一颠的,快被他颠吐了,讨厌,她还在自闭中呢,他倒好,独自开朗。 貌似是走到了一个热闹的小镇上,周围的人声嘈杂了起来。渐渐地,怎么感觉嘈杂声都聚在了他们身边? 白晚晚露出头来,被围了一圈儿的姑娘们吓了一跳。 她们看向她的眼中闪着精光,虎视眈眈,仿佛要将它吃掉。 白晚晚怀疑自己身体变小了之后,连胆子也小了起来。整只兔缩成一团,紧紧扒着秦砚初的胸口。 “好可爱啊!” “好漂亮的兔子!” “啊想摸一下,想抱回家。” 她们纷纷赞叹着,眼睛却纷纷瞄向秦砚初。 没有什么比一个抱着兔子四处闲逛的美男子更吸引小姑娘的了。 但女人了解女人,虽然她只是个女妖,但好歹也在人间游历过许久。白晚晚可没被这些恭维的话捧杀到,她敏锐地看出,她们是在借它来搭讪秦砚初! 你看看那手,摸她毛就摸她毛吧,怎么就碰着人家手臂了。呦,这是摸兔子还是摸那肱二头肌呢,都快抓上抱兔子的手了!竟还有趁机摸他胸的! 现在的小姑娘真不得了了!怎么一个个脸皮比她还厚呢? 白晚晚说不了人话,只能干着急。一时间竟不知是怪她太可爱,还是怪他太俊俏。 这秦砚初也是个傻的,白白被人家占了便宜还不自知,他不会还在享受吧!美男子怎么能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不能再置之不理了。由于翻白眼不好施展,白晚晚把肚皮翻了过来,去往秦砚初身上扒。 她的本意,是将秦砚初一整个抱住,做出这人是我的、请你们注意分寸的姿态。 奈何她的宣誓主权并没有奏效。她四只小短爪子全用上了,只落得个萌态百出,姑娘们被萌了一脸,尖叫得更欢了。哎!兔生不易。 更多的手伸了过来,白晚晚干脆小嘴一张,逮着个人就咬了下去。 “啊!”被咬姑娘的纤纤玉手上现了个淡淡的血印子。一瞬间其余的手全缩了回去。 秦砚初忍着笑低头看了过来,白晚晚借着自己原形的红眼睛泛出一圈圈泪花,无辜地望了回去:兔兔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白晚晚贴着的胸膛起伏,她听见一声别人听不到的轻轻叹气。 然后秦砚初终于动了,伸手将她翻了回来,给了被咬姑娘一盒药膏,温和地笑道:“抱歉,是我的疏忽,我这兔子最爱惜自己的美貌,要是被摸掉毛了她确实要咬人的。” 啊!我掉毛了?白晚晚果然眼睛都瞪大了一圈儿。 秦砚初低声道:“我骗她们的。” 哦,甚好甚好。听他这么说,那些姑娘们也不敢再摸下去,终于遗憾着纷纷散去。 秦砚初看看天色,锁定了一个方向,边走边对白晚晚说:“今天的故事精彩纷呈,也值得我们这番沐浴更衣地准备了一番,差不多快开始了,走吧。” 这人间的茶楼果然经过了更新换代,又大又宽敞。秦砚初带她来到二楼雅座,视野极佳。 此时楼下已人声鼎沸,翘首以盼,看来一定是个极其精彩的故事! 那个被叫做说书先生的人走上了讲台,笑眯眯向众人望了一圈儿,高深莫测地捋了下胡须,摇头晃脑。他醒木一拍,终于开口道:“尊上交代,你们可以上路了。” 白晚晚皱了皱眉,原本还期待着那精彩着故事,被这句话给震了个激灵。 她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发现梦里的说书先生,俨然变成了眼前的狼族小妖。 白晚晚在心里咆哮,谁家好人一大早就来催进度的啊! 哼!扰人好梦,如要人老命!狼王真是不仅自己狗,他全族都狗! “怎么了?”看着白晚晚一脸幽怨地醒来,秦砚初还以为她睡得不舒服了,柔声询问着。 白晚晚瞪着狼族小妖的背影咬牙切齿道:“我梦到你带我去听书,我期待了一路,人家刚要开讲呢,就被狗崽子吵醒了。一定是他们的尊上昨晚讲到故事高潮时戛然而止的后遗症。” 秦砚初却没有往日同仇敌忾的神色,听闻她的梦眼中亮了几分。白晚晚看过去时,他脸上还留着意外又期盼的神色。 秦砚初试探道:“师父昨夜睡得可还梦到什么了?” 这一提,白晚晚想起了梦中秦砚初对自己的一番捉弄,斜眼审视他起来。 秦砚初似乎确认了什么,但他面上毫无愧色,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望了回去,仿佛在说:狐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哇哦,白晚晚看着那表情不由得在心中感叹,这可真是师门传承,不愧是被灵犀咒绑在了一起的亲师徒,莫非它还有令人越来越心有灵犀的作用? 这时舒清歌和慕俞也醒了过来。舒清歌一脸倦意,慕俞倒是神思清明。 舒清歌一脸疑惑地看向白晚晚,睡眼蒙眬地问道:“晚晚,你昨晚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莫非自己说梦话?不会把心里的脏话骂出来了吧?白晚晚有些心虚地想。 “我也不知道,就是总感觉有人在低声说话。”说完舒清歌又转头望向慕俞,问他,“你听到了吗?” 慕俞茫然地摇了摇头:“没有啊,我觉得昨晚睡得特别好。” 但在侧过身之后,脸上的茫然之色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力和悲哀。 昨晚他察觉到身旁灵力涌动,蓦然醒来,看见的便是少主沉默地守在白晚晚身侧的情形。 跟在少主身边的岁月里,他目睹了少主的种种付出,出于忠心护主的心态,他一开始才对白晚晚冷眼相对。 可是,这一切对少主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求仁得仁呢? 第116章 妖为什么要怕鬼? 既然被吵醒,索性就早点出发吧。毕竟那屠罗花之印始终是落在头上的一把悬而未决的刀。 因为时间有限,他们在乘着赤焱焚天伞快速到达中州大陆的最南端之后,改为乘船出海。 路途遥远,就算这样也花了一天的时间。 白晚晚额头上的屠罗花之印已经由蓝色变成了青色,非常尽职尽责地在倒计时。 在南方沿海的城镇,白晚晚还特意买了一身青绿色的衣裙,和额间的花印倒是很搭。不得不说,非常具备苦中作乐的精神。 好在这一次,关于度朔山的方位,乾坤异闻录上面有简易的地图,他们不至于大海捞针似的碰运气。 此刻他们正乘着一艘名为“鸟船”海船,穿越沧澜海。鸟船有风便可自航,无需撑船,于是几人能悠闲地待在船舱中。 “这船上也太无聊了吧,也不像人间可以打打牌,听听小曲,吃吃东西……”白晚晚躺在船舱中,双手交叠垫在脑后发呆。 “很快你就不会觉得无聊了。等穿过这片海,就到了悬陵渡。这是通往冥界的路,传说比混沌海还凶险万分。”舒清歌正在伏案记录最近的灵感,听到白晚晚的话,难得分了点心神给她。 白晚晚闻言“噌”的坐了起来,有些好奇地问:“你怎么不害怕了?” “我想过了,不能改变外界,只能改变我的心态了。不然这一路都这么凶险,我自己能把自己吓死。”舒清歌颇为淡定道。“我这也是学习你的,你顶着个死亡倒计时都能心态平稳,我也不能输。” “所以,会有些什么危险?我好做个心理准备。”白晚晚眼睛亮晶晶的,看起来似乎还有几分期待。 “我也不知道,都到冥界了,可能会有亡魂什么的吧。”舒清歌望了她一眼,有些疑惑道,“你好像很期待?不怕吗?” “可是,我们都是妖了,为什么要怕鬼?”白晚晚也很疑惑,“一向只听说人怕鬼和妖,这鬼再强大,也是人死后所化,应该不足为惧吧。” “好像也有几分道理。”舒清歌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然后重新投入到创作中去。 白晚晚望了望另外两个人,都在闭目打坐,显得自己格外不务正业。她反思了片刻,决定还是睡一觉,美其名曰养精蓄锐。 海上的风轻柔地吹着,白晚晚很快就陷入了甜美的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白晚晚被一阵剧烈的摇晃唤醒。她睁开眼的时候,疑心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原本还是风和日丽海天一色的白昼,此时却好像暴风雨来袭前的黑夜,视野之内被一片带着阴森之气的浓雾所笼罩,只影影绰绰看得到在无边的黑暗中,有缕缕暗绿色的幽光在游移不定,远处似乎还有蓝紫色的冷光忽闪忽闪的。 船上红色的灯笼都亮了起来,成了这五彩斑斓的黑中唯一的亮色。在浓重的雾气中和暗沉的天幕下更显得有一些鬼魅。 “师父,你醒了?我原本还准备叫醒你的。”秦砚初坐在船头的位置,大约捕捉到轻微的声响,回过头看向白晚晚。 慕俞也坐在他身侧,从侧后方看过去,表情好像有些严肃。 “你们这个表情,我还以为是我死后又回魂了呢。”白晚晚见他们面色都有点凝重,开玩笑道。 “师父,别瞎说。”秦砚初轻微地蹙了蹙眉,沉声道。他都怀疑自己要对“死”以及“回魂”之类的词应激了。 “我们已经到悬陵渡了,这里是通往冥界的中转处,接下来恐怕会有危险,需要格外小心。”舒清歌见白晚晚刚醒来,还有些懵,对她解释道。 “我收回之前的话,这里看起来还是有几分阴森恐怖的。”白晚晚从善如流地说道。 她拉着舒清歌走到船尾,想近距离看看这传说中的冥界。反正来都来了,还不如看个够本。 忽然,她发现一片漆黑的海水中,似乎有斑斑点点的亮光,微弱得好似萤火虫。 “这些是什么?”白晚晚有些好奇,提着一盏红彤彤的灯笼,俯下身照了一下,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只见深不见底的幽暗海面上,漂浮着无数黑色的莲花,莲心是一缕暖黄色的光。只是这光好似活物一般,好像无数虫子在蠕动。 “这应该是魂梦莲,是人死后的游魂所化,可以引领新的亡灵通往冥界。”舒清歌害怕白晚晚掉下去,把她往回拉了一点。“你小心一点,它的阴气可能会有毒。” 白晚晚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还好我没有手贱地去碰一下。” 突然,一阵猛烈的阴风袭来,船身剧烈摇晃着。船下黑色的巨浪翻滚,有一种山雨欲来大厦将倾的感觉。 秦砚初快步走进船舱,扶住了白晚晚的腰。白晚晚双手抱着他的手臂,有一种跟梦里如出一辙的安定感。 慕俞也匆匆转身走回船舱,神色僵硬地伸出手臂,示意舒清歌扶住他的手。舒清歌目含感激地搭了上去。 耳边传来一阵如小儿啼哭般的哀鸣,声音凄切。诡异的啼叫在空旷的海面上回荡着。 众人心中警铃大作,不约而同望向船只前行的方向。在苍茫幽暗的海面上,似乎有一团团红光闪烁,如鬼火一般游移不定。 “师父,小师叔,你们就待在船舱不要动!”秦砚初手中幻化出赤影剑,面色沉静得望着前方。“慕俞,你跟我一起出去。” “哦哦,好。”舒清歌毫不客气地拉着白晚晚坐在了船舱中间。 白晚晚坐在船舱里,还不安分地探出个头,想看看外面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秦砚初和慕俞站在船头,两人一剑一刀,身形孤傲。灯笼的红光照在他们轮廓分明的脸上,面色格外凝重。 “少主,这些是什么?”慕俞手握九幽弯刀,眼神犀利。 “在悬陵渡的渡口,盘踞着很多伤魂鸟。它们是由冤死的人类魂骨所化,怨气极重,会攻击活物。但要登陆,没办法避开它们。”秦砚初低声对慕俞解释道,显然并不想让白晚晚她们听到。 第117章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随着伤魂鸟的靠近,振翅间,风声渐紧,掀起无边波澜。海上的浓雾被吹得消散了一下,更显得远方像是被一座山压过来,一片阴翳。 “少主,等下只需斩杀它们即可吗?”慕俞亦压低了声音说道。 “伤魂鸟被击中后,会化作一缕煞气。你千万记得要避开。”秦砚初拍拍慕俞的肩膀,面色担忧地叮嘱道。 “是,少主。你也要多加小心。”慕俞话音刚落,就听到那阵凄厉的叫声越来越近了。仿佛有无数亡魂在海上哭泣,声嘶力竭。 下一刻,无数伤魂鸟穿透海上浓重的雾气,朝着船的方向飞来。这景象就好像在夜空中炸开了绚烂的烟花,又好似天边流火飞舞。 “好多鸡在天上飞呀。”白晚晚半边身子扒在船舱外,目瞪口呆地惊叹道。 这些叫声凄厉的鸟看起来就像一群体型硕大的赤羽鸡,但是飞在空中的身姿却十分轻盈,而且看起来有几分凶神恶煞。 原本白晚晚听着这叫声,还有点瘆得慌。可是,这些笨重而硕大的,形似大肥鸡的怪鸟一出场,她就难免有了点“就这”的失落感。但是,一大群肥鸡一起飞的景象还是有些诡异的。不免又升起一些猎奇感。一时间,她的心情上下起伏,颇为复杂。 “还鸡呢?这些可比那山间猛禽还难以对付。”舒清歌缩在船舱里,都不敢探头出去。 “这群怪鸟和那血鸦,谁更厉害?”白晚晚回过头问舒清歌。 “我也不知道啊,我也没跟它们对打过。”舒清歌其实也有点好奇,于是稍微探出一点身子,然后又被吓得跌坐回去。 “慕俞,你先去船尾。”秦砚初的眼神是与平时截然不同的冷厉。他手执赤剑,长发和衣摆在风中飞扬,身形像是屹立不倒的群山。 “是,少主。”慕俞向着船尾飞身而去。 就在伤魂鸟展翅向他飞来的时候,他回身给船舱设下了一个结界,然后跃身而起,迎了上去。 “徒儿,你千万要小心呀。”白晚晚苦口婆心地叮嘱道。“保护好你的身体。” 虽然知道他设下结界是想护着自己,可是,他若受伤了,那就是等同于自己受伤。 灵犀咒为什么偏偏绑上了她啊?就因为她一时升起的邪念的吗?到底这破术法什么时候能解啊?这天天一箭双雕的很难搞的说。白晚晚有些郁闷地想。 秦砚初身姿飘逸,利落地挥剑斩向一只伤魂鸟,却见那只鸟化作一缕黑烟,向着上空升腾而去,仿佛一滴墨溶入水中,很快四散开来。 秦砚初挽起一道剑花,剑影闪着赤幽的光芒,快速在空中旋转,将黑烟驱散于无形。 伤魂鸟其实没有实体,一旦它被攻击,便会化作一股无孔不入的黑烟,倘若接触到皮肤,会化作一道难以愈合的黑色伤口。 女孩子都爱美,倘若不小心留下伤痕,会不开心的,这也是他不让白晚晚和舒清歌出来的原因。 慕俞将九幽弯刀用掌心推了出去,弯刀在空中化出九道幻影,仿佛天边残月的分身,分别刺向伤魂鸟。一大团黑烟汇聚在一起,仿佛要将他吞噬。 慕俞跃身而起,右脚微弯,绕在左腿小腿后,整个人像个陀螺般旋转。同时他手中施诀,一股蓝色的灵气笼罩在他的上方。 他操纵着这股灵气,驱使它如同一条灵巧的长蛇一般,蜿蜒着直击那团黑烟。两相碰撞下,各自灰飞烟灭了。 白晚晚和舒清歌一脸紧张地关注着外面的战况。目前来看,两人还算游刃有余,但是这些怪鸟实在太多了,时间一长还是很费体力的。 不知何时,舒清歌悄悄挪到了船尾,看着慕俞冷着脸战斗的样子,第一次觉得,原来冷脸也挺酷的。 有阵阵阴风吹拂着海面,船在原地打了几个转,有点停滞不前。 此时雾气又消散了一些,隐约能看到远处山的轮廓,是那种金属般幽冷暗蓝的色调。那些山看起来像是高悬于天上,能够像浮云一样移动。 在层层叠叠的山后,好像还有无数的高塔和高楼。流岚萦绕在顶端,依稀有暖黄色的灯光在远方闪烁,恍然如觉重回人间。 白晚晚一时不确定,是度朔山快到了,还是她生出的幻觉。 她曾经听说过,由于光线的作用,在海上偶尔会出现虚幻的楼台城郭,是为海市蜃楼。 “清歌,你看看前面,我们是不是快到了?”白晚晚喊了一声舒清歌,才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船尾去了。 “啊?”舒清歌从慕俞潇洒的身姿中回过神来,反应有点慢半拍。 她望了望远方,也有些不太确定。“看起来像是。不过这里整个感觉都很诡异,没有着陆之前都很难说。” 白晚晚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打趣道:“没想到你那么关心慕俞啊?” “我哪有!”舒清歌像是被踩中尾巴的猫,立马叫道,“我那是关心我们的生死。” “你没有那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她们两个都没脸没皮惯了,白晚晚难得看到舒清歌要脸的样子,觉得十分有趣。 “等等,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舒清歌快速转移话题。 白晚晚侧耳倾听,发现海上突然飘荡着一阵如泣如诉的琴音,仿佛撕破黑暗的利爪,强势地袭来。 她们望向船舱之外,发现在这阵琴音的刺激下,那群怪鸟更加狂躁了。尖利的叫声夹杂在喑哑的琴声中,像是某种暗号。 “咦,这茫茫大海上,又是这么阴森的环境,为什么会有人弹琴?这不会是传说中的亡魂曲吧?”白晚晚惊讶道。 “我怎么感觉越来越不对劲了?”舒清歌蹙眉奇怪道。 她正准备施个诀阻隔这琴音,却发现,以自己的修为根本无法做到。这琴音里仿佛有某种魔力,令人不自觉沉溺其中。 “师父,小心点,这琴音可能会迷惑你的心智。”伴随着激烈的打斗声,秦砚初急促的声音从船舱外传来。 第118章 幻音迷魂 然而为时已晚,白晚晚感觉眼前的所有景致都变了。她好像身处某个虚空之中,无数画面在她的眼前快速移动。最终一幕幕定格下来。 忽而是在白雪苍茫的冰原,白晚晚一口咬断了赤狐的脖子,鲜血染红了皑皑白雪,而赤狐的身体在瞬间变成了秦砚初。 忽而是在一望无际的沙漠,一脸冷漠的白晚晚手握利刃,刺穿了秦砚初的身体。 忽而是在兵荒马乱的战场,一身银色戎装的白晚晚长枪立马,一枪刺中了秦砚初的喉间。 忽而是在烟雨蒙蒙的江南,白晚晚使出袖箭,让秦砚初身中数箭,中毒而亡。 不论场景如何变化,所发生的事情都是惊人的相似。白晚晚总在凶神恶煞地花式追杀自家徒儿,不死不休。 那画面太过真实,仿佛已经上演了千万遍。 徒儿以前一直说我追杀他,莫非是真的?这是有什么深仇大恨,才能这么锲而不舍?白晚晚漫无边际地想着。 白晚晚感觉自己头疼欲裂,胸口也仿佛被重物击打着,一阵阵闷疼。眼泪不受控制地坠落,滴在了她手背上。 随着琴音由高亢转入低徊,眼前的画面倏忽之间便消失了。 白晚晚单膝跪在船舱的甲板上,双手不受控制地掐着自己的脖子,胸口剧烈起伏着,神色痛苦。 舒清歌也没有比她好到哪里去。白晚晚是看到自己杀人,她看到的,是自己即将被人所杀。 那是在一片树林里,一个面目模糊的猎妖师,对她布下了重重法阵。 “大胆妖孽,还不快快束手就擒?”猎妖师的声音响在耳边,仿佛催命符一般。 舒清歌觉得有些无辜。自己虽为妖,却从未害过人,反而自己的族人都被人类所害。为什么这个猎妖师还对自己紧追不舍? 舒清歌被猎妖师重伤,化作原形躺在地上,缩成弱小的一团。身下的土地被鲜血染红,她的皮毛也被鲜血沾染,一片黏腻。 舒清歌有些绝望地想,看来自己终究要和族人同样的命运。可是自己好不容易才修成人形,就这么灰飞烟灭,到底是不甘心啊。 她挣扎着挪动自己的身体,地上被拖出一片醒目的血痕。可这样的动作在猎妖师眼里,不过是不自量力。 一片刺目的金光闪过,舒清歌觉得自己要死了,却在此时听到了一阵悠远的琴音。伴随着这阵琴音,一道银光不知从何处射过来。 下一刻,她陷入一片无边的黑暗中,无论如何努力都睁不开眼。她仿佛被困在一方封闭的空间中,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秦砚初回头看了一眼白晚晚,眼中一片赤红。他隔空一个弹指,用一缕真气阻止了白晚晚不受控制的自残行为。 “慕俞,你替我护法!”秦砚初旋身飞上船顶,掌心摊开,朱玉玄音笛出现在他手中。 慕俞飞身来到船头,挡在秦砚初面前,紧握住手中的弯刀,眼中杀气毕现。 伤魂鸟前赴后继地不断涌现,慕俞悬在半空中,将弯刀舞出一道屏障,暂时阻断了它们攻击的路线。 秦砚初站在船顶吹奏着玉笛,笛音好似一股涓涓细流,有着令人安定的力量。 笛声与琴音相抗衡,在海面掀起一阵轩然大波。船也剧烈摇晃着,翻滚的海浪倒灌入船中,船只摇摇欲坠。 他空出一手,掌心施力,用灵力稳住了摇晃的船只。然后他用手摇了摇腰侧的天璇铃。铃声缥缈空灵,仿佛三月的雨水落入湖中,交缠出细细的低语。 “师父,这些都是幻觉。不要被它们干扰。”伴随着腰侧玉玑铃响,秦砚初的声音飘入白晚晚的耳内。 这句话仿佛一道闷天惊雷,将白晚晚从幻境中解救出来。她睁开眼,此时已经大汗淋漓。 白晚晚呼吸了一大口空气,总算稍微缓过神来。琴音依旧如影随形,但在笛声的制衡下,影响已逐渐减弱。 白晚晚见舒清歌躺在地上,双手抱住自己的头,浑身止不住地颤抖,想必也是陷入某种梦魇中。白晚晚摇着她的肩膀,将她晃醒。 舒清歌有些茫然地睁开眼,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她抹去自己额上的汗珠,见白晚晚脸上还有泪水,有些疑惑道:“晚晚,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哭了?” 白晚晚抚摸着自己的脸颊,这才意识到自己流泪了。那种深刻而绵密的痛感依旧积压在胸口,让她有些恍惚。 “我们好像中招了。那琴音果然有些邪门。还好我徒儿力挽狂澜,和不知名的缺德对手硬刚,我们才没有迷失在幻境里。”白晚晚这么说着的时候,自己心里却有些犯嘀咕。 虽说是幻境,可为什么自己的感受却那么真实呢? 不过此时此刻也容不得她多想。眼看着秦砚初与那琴音斗得如火如荼,慕俞也被越来越多的怪鸟缠上,白晚晚觉得不能坐以待毙了。 “你说,鬼魂会怕什么?”白晚晚陷入思索道。 “黑狗血?银器?桃木剑?”舒清歌想起自己听过的传说,猜测道。 “在传说中,鬼都是在黑夜出现,会不会,他们其实怕光?”白晚晚正在考虑用什么方法对付这群怪鸟,却见舒清歌突然瞪大了双眼,一脸慌乱地看向船舱外。 白晚晚原本是背对外面,连忙起身和舒清歌一起走到船舱口。 只见那群怪鸟冲破了慕俞的防御,慕俞担心他们危及到少主,挥刀斩杀了无数只。浓重的黑烟形如鬼魅般席卷而来,往船顶的方向升腾。 慕俞调转了身体,用背抵抗了煞气的侵袭。他闷哼一声,将痛呼忍下。但是脸色已经变得煞白。 “慕俞!”舒清歌有些焦急地叫道。 秦砚初瞳孔微缩,飞身而下,接住了受伤的慕俞。 白晚晚想,来不及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她从乾坤袋中召唤出赤焱焚天伞,伞尖向前,破开秦砚初设下的结界,整个人像一支离弦的箭一般飞了出去。 第119章 背水一战 白晚晚飞身来到秦砚初和慕俞的身旁,将赤伞往天上一扔,伞面无限张大,悬浮在上空,赤色的幽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流转在他们周身。 伤魂鸟展开巨大的羽翼,闷头横冲直撞,却被阻挡在光瀑之外。只能急得在外圈团团转。 看来又是一群傻鸟。白晚晚暗想道。 白晚晚从乾坤袋中取出流光坠,单手托在掌心,目光坚定道:“徒儿,你继续跟那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斗,我来试试对付这群傻肥鸡。” “好。”秦砚初在一开始的愣怔之后,嘴角勾起一丝清浅的笑意,明亮温柔的眼神望着白晚晚,柔声道,“师父,我相信你。” 白晚晚想,我也就是碰碰运气。自己都不是很相信自己。也不知道徒儿对她哪来的信心。 舒清歌飞身而来,接过受伤的慕俞,将他带进船舱。那团黑气还萦绕在他的背后,他仿佛隐忍着巨大的痛苦,鬓发都被汗水浸透了。 “慕俞,你现在怎么样啊?”舒清歌将他扶住靠坐在舱壁上,然后取出自己的瓶瓶罐罐。 “我……没事……”慕俞脸色苍白,颤抖着嘴唇说道。 事实上,那股煞气仿佛无孔不入的蛊虫一般,钻入他的五脏六腑之中。他的体内气息翻涌,忽冷忽热。尤其是背部,火烧火燎一般疼痛难忍。只是他心志坚定,并不想情绪外露。 “哎,天塌下来都有你的嘴顶着。”舒清歌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从一个青白色的瓷瓶中倒出一颗冰蓝色的丹药,喂给了他。“这个只能暂时减轻痛楚,但无法解决根本问题。你这伤太过诡异,我也没有办法。” “多谢。”慕俞的目光不似平时那般犀利,反而有些绵软。就好像高冷的猫咪向主人卸下心防,袒露出了自己的肚皮。 舒清歌某一瞬间居然觉得这样无害的他还挺可爱的。她压下这奇怪的想法,放低了声音说道:“你先休息一下,晚点看看秦少主有没有办法帮你疗伤。” 可是慕俞却不肯闭上眼睛。他执意靠坐在船舱口,观察外面的战况。 舒清歌只好随他了。毕竟她也暗暗为白晚晚捏了一把汗。两人损友归损友,关键时候还是有几分真感情的。 白晚晚还没怎么用过流光坠,心里颇有点没底。不过,事已至此,只能拼一拼了。 她双手托着流光坠,升至半空中,赤色的灵光从金属圆球的镂空处逸出,与赤焱焚天伞交相辉映。在黑暗中,这一片绚烂的红光仿佛霞光万里。 白晚晚微闭双眸,双手施诀,催动流光坠在空中快速旋转。刹那间,仿佛广袤辽阔的海上,一团红日冉冉升起,赤金的光芒洒满海面。 在赤焱焚天伞的配合下,这光芒被无限放大。伤魂鸟仿佛被这一片绚烂的赤光灼伤了眼,毫无方向感地胡乱碰撞,甚至互相攻击,发出凄厉的叫声。 秦砚初吹奏着玉笛,目光却不离白晚晚,仿佛在为她伴奏。他的眼中是一片欣慰的笑意,笛音也愈加清润柔和,如春风习习,鸟鸣啾啾。 倘若从远处望过来,这片海中就好像有一座火山正在喷发。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激起无边海浪。 远处的琴音始终未歇,节奏也快了起来。随着海浪翻滚,散落在海面上的魂梦莲被打翻了。一缕缕暖黄色的幽光注入伤魂鸟的体内,伤魂鸟的攻击性陡然增强。 越来越多的伤魂鸟齐聚于一处,试图突破赤伞设下的屏障。 白晚晚操纵着流光坠,渐感吃力。冷汗从她的额间滑落,手也微微颤抖。 秦砚初面色一变,眼中一片寒厉。他的笛音变得急促起来,仿佛骤雨打芭蕉。朱雀赤焰从笛身中飞出,盘旋着飞向流光坠。 流光坠光芒大盛,仿佛雷霆万钧在空中炸开一般,赤光以一种横扫千军的力量,向四周铺散开来。 这股巨大的灵力击溃了聚在一处的伤魂鸟,它们纷纷像无头苍蝇一般,向着远离船只的方向飞去。 伤魂鸟都被驱散了,那蛊惑人心的琴音也停了下来。海面又恢复了平静。 白晚晚和秦砚初一人站在船头,一人站在船顶,隔着苍茫的雾气,相视一笑。 此刻,在船舱口观战的两个人,也松了一口气。 舒清歌惊叹道:“没想到晚晚这么厉害了啊!莫非这收了个徒,还能逆向增长自己的修为?” 慕俞低低地“嗯”了一声,算是勉强对白晚晚的认同。 “徒儿,快来扶为师一把,我觉得我快要累得腿软了。”白晚晚帅不过半刻,刚落回至船头,便有气无力道。 秦砚初扶住白晚晚的肩膀,白晚晚半靠在他胸前,两人都感到一阵安心。 “师父,你真棒。”秦砚初双目含笑地夸赞道。 哇,乖徒儿就是情绪价值拉满。白晚晚听得心里美滋滋的。 两人互相靠着走回船舱,便看到虚弱的伤员一枚。 “师父,小师叔,你们俩回避一下。我先替慕俞疗伤。”秦砚初放开白晚晚,表情有些严肃地说道。 疗伤有什么好回避的?又不是要脱光光。白晚晚心里吐槽着,和舒清歌走向船尾。 她不经意地回头望了一眼,脚底差点打滑。还、还真脱衣服了? 但是,这一瞥,她却被那古怪的伤口吸引住了目光。只见在光滑白皙的背上,有一条深可见骨的黑痕,仿佛烧焦的木炭。纵使有源源不断的灵力注入体内,也不见那伤口愈合半分。 “徒儿,这伤痕好不了吗?”白晚晚在船尾探头探脑地问道。 秦砚初侧身挡住了白晚晚的目光,沉声道:“伤魂鸟的煞气可以化解,但是伤口没办法治愈。” 舒清歌听到动静,也想回头看,却发现已经被挡了个严严实实。 “哦,那可惜了。这么细白的皮肤……”白晚晚叹了一声,拉着还在东张西望的书清歌坐在了船尾。 秦砚初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和肩侧,目光深邃如海。 有些事情,她不必知道。他只要她永远快乐便好。 第120章 妖死后会变成什么? 随着船只慢慢靠近岸边,始终萦绕在海上雾气也逐渐散去,他们也终于看清了岸上的情况。 虽然天色还很昏暗,呈现出一片青墨色的光景。但是,已经可以看到岸上一片红色和黄色的光亮。这些光点如繁星般点缀在群山和高塔之间。 岸边是嶙峋错落的黑色礁石,在两岸还有高高耸立的山峦。海水已经由墨色变成了清澈的颜色。白色的海浪撞击着礁石,盛开朵朵浪花。 “我们终于到悬陵渡了。”舒清歌欣喜地叫道。 “哇,这渡口还挺好看的嘛。”白晚晚站在船头,仰头叹道。“看到这灯火,感觉一下子回到了人间。” 经过秦砚初的疗伤,慕俞已无大碍。只是,伤痕却是永远地留下了。好在他也不在意这个。 船很快靠了岸,几人依次下船,走在布满礁石的沙滩上。路不太平坦,秦砚初牵着白晚晚的手臂,带着她走在前面。 白晚晚抬头看了看徒儿完美的侧脸,思绪有些飘远。好像有他在身边,无论身处何地,都安全感满满。 慕俞走在中间,回头看了一眼,见舒清歌玩性大起,在石头上一跳一跳,眼前闪过一丝极浅的笑意,然后放慢了步伐。 等到他们上岸后走了一段路,发现在墨染般的夜空下,飘着无数盏华丽的灯笼。这些灯笼淡化了此地阴翳诡谲的氛围,反而多了一分梦幻唯美的感觉。 借着这灯光,能看到远处山峦起伏,高塔林立。再往前,似乎还有树影重重。 在蜿蜒的小道两旁,赤色的曼珠沙华大片大片地盛放,鲜艳夺目。 “看来这冥界倒是也有几分审美。我还以为都是孤魂野鬼呢。”白晚晚看着眼前的盛景,走走停停,脚步轻快。 “这里顶多算是人界和冥界的交界处,远没有到冥界。”舒清歌提醒她,“你说的那种景象,需要穿过度朔山的某个入口,到达冥界才会看到。” “那个入口在何处?”白晚晚转过头,边倒退着走路,边好奇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谁没事会去冥界啊。”舒清歌撇了撇嘴说道。尤其像她这么胆小的,一切危险的事物都跟她绝缘好吧。 “你那本宝录上也没有记载吗?”慕俞也有些感兴趣地问道。 在朦胧的夜色中,舒清歌看不清慕俞的表情。也就无从得知,他脸上并非好奇的神色,而是,一种复杂的探究之色。 “我那宝录倒也不是无所不能的。”舒清歌叹了口气道,“而且,所能探知到的边界,和持有人的修为也有关。所以我才想多囤积些灵石,好提升修为。” 慕俞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她。他以前还以为她生性贪婪,但若是为了提升修为,对一个妖来说,倒也无可厚非。 “师父,我倒是听过一个说法。”秦砚初凑过来,神秘兮兮的。 “什么说法?”白晚晚的注意力被吸引,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紧紧盯着秦砚初。 “听说在这山上,长有一棵硕大无比的神桃木,在它的树冠中,就藏着通往冥界的入口。”秦砚初指了指远处说道。 “好的,没用的知识又增加了。”白晚晚虽说好奇,但也没有去一探究竟的想法。毕竟舒清歌说得也对,谁没事去冥界呀。 “少主,这里为什么会飘着这么多灯笼?莫非人间的花灯真的能飘来冥界?”慕俞问道。 他想起那次花灯节漫天的孔明灯,和这景象有些类似。而在人间,孔明灯总是寄托着人们的心愿飘向未知的远方。这里会不会就是那远方? “与其说是从人间飘来,不如说是人类的思念幻化而来的吧。”秦砚初望着这些灯笼,低叹一声说道。 “说起来,我一直好奇一件事。人死后会变成鬼,妖死后会怎么样?”白晚晚忽然饶有兴致地问道。 “好一点的打回原形重新修炼,惨一点的是就魂飞魄散了。这也是妖怪们都想得道成仙的原因。”舒清歌颇为感慨地说道。 “魂飞魄散?”白晚晚呆了一呆,莫名地浮起一阵无法言语的心有余悸。 慕俞听到这里,眉目低垂,手紧握成拳,眼中波涛暗涌。 秦砚初则格外沉默,或者说他在走神。 妖族虽然相较于人类来说,拥有更为漫长的生命。但是,也更为残酷。人有六道轮回,可妖若是神魂俱灭,那么上天入地,便再也找不回来了。 “说起魂飞魄散,差一点你们就见不到我了。”舒清歌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说道,“本以为我修炼到如今,已经忘了那些可怖的过往,可刚刚的幻境里,我还是害怕到绝望,我相信无论何种生灵,都不愿面对死亡。” 慕俞猛地转头看向她,想说什么却又没有开口。 “嗯?怎么回事?展开说说。”好在有白晚晚这个嘴替,及时问出了他想说的话。 白晚晚想起自己在幻境里看到的情景,希望从舒清歌这里得到一点启发。 “那是大概九百年前吧,我刚化形没多久,就碰到一个冷血无情但又修为强大的猎妖师……”之前不觉得,这会儿她说完无意间望了一眼慕俞,才发现,那个猎妖师蛮不讲理的劲儿,和刚认识的慕俞如出一辙。 面对着舒清歌突如其来的面色不善的目光,慕俞一脸的莫名其妙。 “然后呢?”慕俞的语气不自觉低了一点。 舒清歌干脆转过身,看向白晚晚。“你知道我贪财是为了氪金各种提升修为的灵药装备,但我没和你说过,我之所以想要用尽手段地提升修为,那是因为我死过一次……” 众人都被她的话所吸引,不约而同地看向她。可舒清歌却沉浸在久远的回忆里,浑然不觉。 这些记忆藏在她的脑海深处,她从未跟任何人说过。有时她恍惚觉得,那会不会是一场噩梦。可是,再也没有比这更真实的梦了。会让她每每回想起来,都会感受到来自四肢百骸的痛楚。 第121章 我死过一次 无论何种生灵,对于非我族群的排斥都或多或少的存在。 而猎妖师,便是人类中最为偏执的一群人。 在他们眼里,妖魔皆是异类,是作恶多端的。他们以诛杀妖魔为己任,并靠着炼妖化魔来提升自己的修为,其中大义有几何、私心又有几何,无人能说得清。 说到底也不过是六界八荒的弱肉强食罢了。 舒清歌从尚未化形的时候,便因为人类的贪婪,处于不断地逃命中。 后来好不容易排除万难初修人形,却遇见了一个极为凶残的猎妖师。他戴着一枚青铜色的龙纹面具,气势凌人。追杀舒清歌的时候,没有一丝手软。 那时舒清歌灵力尚弱,被重伤打回原形。 在生死关头,有一个身着银灰色纱衣的女妖救了她。她费力地想看清女妖的样子,可惜受伤太重,晕了过去。 侥幸逃过一劫的舒清歌,元神受损严重,没有办法再化形了。 而事实上,对于耳鼠一族来说,原形所会遭受的险境,远比人形多。她没有办法,只好躲到人迹罕至的深山,来寻求一线生机。 生机真的被舒清歌寻到了,她遇见了一个长得粉雕玉琢的孩童。 孩童大概五六岁的样子,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与她大眼瞪小眼。舒清歌以为连孩童都不肯放过她,吓得完全不敢动弹。 但是小男孩将伤痕累累的小老鼠捡了回家,向娘亲显摆他捉到了老鼠。 男孩的娘亲是一个看起来很温柔的年轻美妇人。她赞赏地摸了摸男孩的头,然后将舒清歌收留了下来。为她准备了很多食物,还用了很多草药为舒清歌疗伤。 小男孩似是还不能理解自己与其他小孩的不同。他性格孤僻,不爱说话,而这意外捡到的小老鼠,成了他唯一的宠物和玩伴。 不仅如此,因为舒清歌通人性懂人话,这只“小灵鼠”的存在,也让小男孩感受到人间的热闹与欢愉。 山间的生活很简单,他们也不和其他人往来。但每次美妇人都能变着法从外面带回一些新奇的东西。糖葫芦和小点心,美妇人与孩童的温柔乡,便是属于那时候的舒清歌的温暖。 舒清歌觉得,这样的生活也不错。她不用再提心吊胆,就算是作为一只小老鼠存在,她也能感受到家人的温暖和陪伴。 然而好景不长,那个猎妖师还是寻了上门。 那是怎样的一天呢?舒清歌觉得自己的记忆的混乱的。 她只记得,那个平日里温柔的美妇人好像换了个人,周身气势陡然变强,和猎妖师对打起来。 小男孩想护着自己的母亲,却被她用结界挡住了。 舒清歌刚从鬼门关回来,还是个小老鼠的模样。她急红了眼睛,却毫无办法。她离得有些远,听不到他们的谈话。只知道那次的战况很激烈。 舒清歌也就是在这时候才意识到,这个美妇人,就是当初救了自己的女妖。她救了自己两次,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猎妖师将美妇人的妖丹无情斩落,无能为力。 她不知道美妇人跟猎妖师说了什么,他最终放过了小男孩。而舒清歌被遗忘在角落,成了这场悲剧的见证者。 那天之后,小男孩不知所踪。 舒清歌守了几天几夜,没有等到小男孩回来。而化为原形的她,连亲手安葬自己救命恩人都做不到。 舒清歌想,美妇人临死的时候,会不会想到,自己偶然的善心,却为自己遭致了灭顶之灾? 她只能含泪离开,将这股悔恨和愧疚化作修行的动力。 又过了将近五百年后,她再次修成人形。 她回到当初的地方,立了一方无字的墓碑。是的,美妇人因她而死,她却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 后来她常常行于人间,总想再听一听耳边的温言软语,再感受一次那样的人间烟火。 这便是她惧怕人群,却又爱上了人间的原因。 舒清歌总觉得,天地间那样各色精彩的故事、生动多姿的光景,都是她欠他们的。 她怪自己的无能,无能到被人追杀,无能到连累他人。 所以舒清歌不仅仅按部就班地修炼,还赚钱买各种提升修为的东西。 她想变强,至少,强到可以保护自己,强到可以复仇。 后来经高人指点,舒清歌收集八卦故事,成为说书人,为的就是边敛财,边寻觅那位猎妖师的踪迹。 美妇人妖丹被毁,形神俱灭。她们此生不可能再相见。但是,若有机会,她希望再见一次那个小男孩。好将这些故事说给他听。 舒清歌将这段沉重的过往缓缓道出之后,众人都是一片沉默。 如此唏嘘的过往,白晚晚还是第一次听舒清歌讲起。想来刚刚那幻境颇有冥界特色,令人像看走马灯似的,只不过看到的是最害怕却也印象最深刻的过往。 秦砚初面色担忧地看了一眼慕俞,却见慕俞整个人仿若灵魂出窍一般,眼神仿佛是空洞的,却又好像被无数复杂的情绪所占据。 慕俞好像又感受到一股剧烈的气息翻涌。五脏六腑仿佛被撕扯着。幽黑的双眸也变成了异色,泛着寒光。 舒清歌注意到他情况不对,有些担忧地问:“他怎么了?” 秦砚初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一股灵气注入他的体内,然后说道:“应该是刚刚的伤发作了,没事,稳住就行。” 慕俞神思回笼,看了一眼身处的地方,暂时平复了下来。 白晚晚缓了缓,然后突然想到什么,蓦然一惊,对舒清歌说道:“清歌,你是说在刚刚的幻境里,你看到的是自己真实的过往?” 舒清歌察觉到白晚晚的神色,关切道:“晚晚,你是不是看到什么缺失的记忆了?” 白晚晚的眼中却露出了惊恐,她不可置信地摇着头:“不可能,不可能。” 见大家都朝自己看了过来,白晚晚有些心虚,尤其不敢直视徒儿的眼睛。她总不能说,自己将他花式杀了一次又一次吧。 第122章 做妖真不能有黑历史 白晚晚心绪不宁,脑中却飞快思索起来。 在幻境中,她分明是不同的身份和模样,有时是人,有时是妖。徒儿的身份也会随之变化。 但是,他们刚刚也聊到,妖是没有转世的。要么魂飞魄散,要么打回原形重新修炼,绝对不可能变成人。那么,她怎么又会有身为人的记忆? 又或者,她是不是想岔了,这琴音的影响因人而异,不一定每个人看到的幻境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她忽然想到,最初在浮翠仙林中,自己也如幻境中一样,一开始是想要去击杀徒儿的! 冥冥之中,她好像被一条线牵引着。分明是她心血来潮的一个举动,可却连幻境中都有了想杀徒儿的执念吗? 一阵鸡皮疙瘩爬上白晚晚的皮肤,她忽然想起舒清歌提到,当初有关于九尾灵力的传说,在她还没行动之前,不知为何就传播得异常火热,好像有谁在推波助澜一样。 难道,是有什么人在筹谋一场大局,想对付秦砚初?亦或者,真正的矛头是狐族?她当初在醉棠阁的时候,跟舒清歌说过这个猜测。但现在看来,似乎越来越合理了。 莫非,她在不知不觉中,成为被谁暗中操控的一颗棋子? 只不过,谁也想不到,还有灵犀咒这么个东西的存在,于是被她这么个小小的兔子精坏了一盘棋。 这么一想,也许这一切倒也未必是坏事。 她的心思转过一轮,但其实不过短短一瞬。只是,这些事情都不足为外人道。毕竟,不是那么光明磊落。 所以说,人真的不能有黑历史,妖也一样。因为会一直如影随形。谁能想到,她当时的一念之差,会引发后续这么多事情呢?这事她一想起就心虚,简直无颜面对徒儿。 “师父,你在想什么?是不是记起了什么事情?”秦砚初关切的眼神望过来,似乎还带着几分莫名的期待。 白晚晚定定地盯着秦砚初看了一会儿,看得秦砚初的心不由得紧张起来,连呼吸都沉重了几分。 下一刻,白晚晚十分娇弱地靠在秦砚初的肩头,十分浮夸地扶着自己的额头,有气无力道:“哎呀,徒儿,我头晕。一定是刚刚耗费了太多的心神。” 秦砚初哑然失笑,无奈道:“那师父你多靠一会儿吧。” 但是,没有人注意到,他垂下的眼眸却有几分失落。他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想着,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舒清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枉她还担心白晚晚有什么事,结果人家只是想跟徒儿撒个娇呢。有个千依百顺的徒儿很了不起吗?她才不会承认自己是羡慕嫉妒恨呢! 她又看了看慕俞,见他身体看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但依旧魂不守舍的样子,便用手肘撞了撞他的胳膊。“喂,你没事吧?刚刚就觉得你不对劲,莫非是被那怪鸟袭击的后遗症?” 慕俞像是蓦然惊醒一般,深邃的双目看了过来,眼神复杂难明,就好像是刚认识舒清歌似的。 舒清歌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觉得此时的他有些陌生,还莫名地让她有点害怕。 他不会也被那古怪的琴音勾魂摄魄了吧?舒清歌漫无边际地猜想着。 “舒清歌。”慕俞忽然很认真地叫了她的名字,眼神中好像藏着难以言明的悲伤和痛苦。 “嗯?”舒清歌抬头看他,却觉得看不透他。但是不知为何,她莫名也感到一股悲伤。 慕俞又垂下头去。他以为,那件事只有他记得。但是,她刚刚说的往事,让他意识到,自己好像遗忘了什么。 原来,她就是陪伴过自己的小灵鼠呀。 原本,他和自己的娘亲隐居山林,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但这一切,都被那个戴着面具的猎妖师给毁了。 在娘亲死后的很长时间里,他都不想回望那段时光。唯一记得的,就是要找到那个人报仇。 于是,渐渐地,他也忘记自己捡到过一只小老鼠,还把它当成了唯一的玩伴。 却不知道,原来命运兜兜转转,一切都是那么机缘巧合。 但是,他却不想告诉舒清歌这些事情。报仇是他一个人的事情。他并不希望将舒清歌卷进去。 少主说过,各人有各人的道。那件事虽说是因舒清歌而起,但归根结底,并不怪她。没有必要让她背负自己的仇恨。 “你到底怎么了?”见慕俞久久没有说话,舒清歌再次问道。 “没什么,我们继续赶路吧。”慕俞低垂着眼眸,掩去了眼底一切涌动的情绪。 舒清歌心里泛起嘀咕,但也不好刨根问底。毕竟他们也没有熟到那个地步。 几人各怀心事地往前走着,不知不觉走了很远。回头已经看不到海的边际,他们渐渐被成片的曼珠沙华所包围。这些曼珠沙华随风摇曳,仿佛翻滚的海浪。 “等等,你们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白晚晚突然停了下来,发出灵魂一问。“我怎么感觉,我们好像在原地打转?” 经她这么一提醒,众人也发现了越来越多的疑点。 “这是什么新型鬼打墙吗?”舒清歌吐槽道。“不是只有一条小道的吗?为什么这也能迷路?” “你们有没有感觉,这些花,好像会移动?”慕俞往四周看了看,敏锐地察觉出问题所在。 “不止这些花呀,我怎么感觉,连前方的山和塔都在移动?”舒清歌指着前面说道。 “可是,如果所有事物都在移动,那我们是以什么作为对照的呢?”白晚晚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 “我觉得,这可能是某种法阵。”秦砚初抬头,一轮血月不知何时高悬于暗黑的天幕之下,仿佛高高在上地在注视着他们,看上去极为诡异。 “所以,我们现在就好比在走迷宫?”白晚晚歪头看向秦砚初。 “先别急,是法阵的话,就一定有阵眼。”秦砚初冷静地说道。 几人停在原地,围成了一个圈,背对着彼此。他们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发现果然如他们所想,所有的一切都好像在围绕他们转动。 第123章 累了,毁灭吧 “这鬼地方的麻烦怎么还没完没了啊?”白晚晚忍不住嘟囔道。她累了,只想说让一切毁灭吧。 “这里是冥界入口的必经之地,可不就鬼地方么?”舒清歌附和道。 “从刚刚就一直有人在阻止我们往前走,这里莫非有人驻守?”慕俞有些谨慎地开口。 “但是除了那群笨鸟,目前连个鬼影都没见到。”白晚晚吐槽道,“莫非就因为在冥界,连行事作风都鬼鬼祟祟了?” 她拢着双手对着天空大喊了一声:“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敢不敢正面刚?” 慕俞有些无语,这样有用吗? 舒清歌拉了拉她的手,有些紧张地往四周瞧了瞧。 无人回应。连风都没有一丝。只有周围的曼珠沙华仿佛听懂了一般,齐刷刷点了点头,看起来更诡异了。 白晚晚还感觉这些花的根茎仿佛生出触手一般,往她的脚边爬过来。谁知道这些花会不会跟蛇一样,突然张口咬她。吓得她直往秦砚初身后躲。 刚刚放狠话时有多勇,现在就有多怂。 秦砚初没有说话,但脑中一直在思考。 上一次,他来度朔山的时候,并没有这么多的阻碍。最大的可能便是,他们一开始便被人发现了。而这个人…… 目前情况有些棘手。倘若与对方交手,他并无太大的把握。 “徒儿,你在想什么?莫非有了对策?”白晚晚歪头看向自家徒儿。徒儿虽然平时傻乎乎的,但是关键时候总会有些奇思妙想,还是深得自己真传的。 秦砚初认真地看着白晚晚,然后在白晚晚期待的眼神中,傻愣愣地摇了摇头。 好的,夸早了。白晚晚的心情那叫一个跌宕起伏。她在心里叹着气想着,人生的起起落落不过如此。 “师父,这月亮是一直就有的吗?”秦砚初指着天上那一轮血红的月亮,睁着一双澄澈的眼睛说道。 嗯?月亮?众人一起抬头,只见那血色的光晕一闪一闪的,仿佛在眨着眼睛一般。而且,四周的景象都在旋转,而这轮血月,仿佛就是圆心一般,遥遥掌控着地面一切的运行轨迹。 “徒儿,你刚刚说,阵法一定藏着阵眼。莫非,这轮红月就是那阵眼?”白晚晚反应很快,一点就透,眼中透露出一抹兴奋的神色。 秦砚初微微勾起嘴角,欣慰地想着,虽然什么都忘了,脑瓜子倒是一如既往的灵活。 “如果它是阵眼,我们也不可能飞天遁地,把它给毁了吧?”慕俞蹙眉道。一般而言,掌控了一个法阵的阵眼,就能破阵。但是,月亮离他们太遥远了,如何能控制它呢? 舒清歌盯着那血月看了一会儿,瑟缩了一下然后说道:“我觉得那月亮跟长了一张丑陋的脸似的,看久了瘆得慌。” “换一个思路呢?”白晚晚思索了片刻,然后说道,“如果我们顺着它的运行轨迹走,会不会也是一个方向?” “师父,与其被困在这里,我们不如试试看。”秦砚初神情专注地望着白晚晚,眼神中满是信任。 于是几人重新站成一排,循着血月移动的轨迹,往前走着。 走了没多久,在曼珠沙华的花丛中,自动分出一条小径,向前方无限延伸着。 众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欣喜。 “师父果然聪明绝顶!”秦砚初一脸崇拜地对白晚晚夸赞道。 “不不,还是徒儿你提醒得对。”白晚晚难得谦虚道。 他们顺着这条小径往前走,而身后大片大片的曼珠沙华,仿佛潮退一般,一点一点地消失了。 远处的山峦高塔,还有婆娑树影,仿佛也在此时定格了一般,不再生出重重幻影。 他们好不容易走出这该死的迷魂阵,发现前方有一条河,河上架有一座拱桥。在桥的两边,是延绵不绝的桃树。在无边的暗夜中,花瓣永无止境地飘落,打着旋儿漂浮在水面上。 “咦,这个季节怎么会有桃花?”白晚晚伸出手,手心托住一枚花瓣。但是花瓣一触及她的手,便消失了。 “在这里,出现什么都不是很新奇的事吧。”慕俞接茬道。这次他倒不是在抬杠,只是见识了太多奇怪的景象,桃花反而显得不值一提了。 “要是换一个山清水秀的场景,这么多桃花一起飘落,倒是挺好看的。可惜,在这里只会让我觉得,是不是又有什么陷阱。”舒清歌有些不安地说道。 慕俞想了想,走到了她身后。无形中,仿佛是一种保护的姿势。不过,舒清歌并没有意识到。 “这里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奈何桥?”白晚晚猜测道。 “师父,奈何桥应该在冥界。我们还没找到入口呢。”秦砚初认真地解释道。 “我还以为这一趟能把那些话本里听过的地方都来个到此一游呢,结果我们到现在都还没摸到边。”白晚晚不无遗憾地说道。 “我们这次如果能全身而退就已经是万幸了。你的好奇心,还是留着以后再满足吧。”舒清歌冷静地说道。 “等等!桃花瓣?琴音?我突然想起个人。”白晚晚看着眼前的情景,回想起刚刚那阵诡异的琴音,有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你是说……”舒清歌对上白晚晚的眼神,心里咯噔了一下。 “柳辞烟!”几人异口同声地说出这个名字。 仿佛通关密码一般,随着这个名字被说出,一阵狂风席卷而来。所有的花瓣此刻成了飞星一般,一起向他们飞来。还有一些坠入河水中,掀起一阵阵浪潮。 “难为你们还记得我。”一道缥缈的女声盘旋在上空,却不见人影。 “既然你们千里迢迢前来送死,我怎能不成全你们呢?” 完了,白晚晚生无可恋地想,当初自己那么骗她,这次不会被她碎尸万段吧。 谁能想到,这么快就再次遇上了,还是自己送上门呢? 白晚晚想,果然不能存有侥幸心理。最终每一个回旋镖,都会绕回到自己这里。 第124章 又见故人 之前还在幽幽飘落的花瓣,此刻却变成了绝佳的暗器。每一枚花瓣,都好似锋利的飞镖,密如急雨一般向他们袭来。 在暗夜中,这些花瓣泛着点点萤光,不细看,还以为是漫天的萤火虫飞舞。 慕俞和秦砚初分别出掌,将花瓣拢在一处,引向那看不出深浅的河中。 舒清歌一时不察,几枚花瓣从她耳畔划过,削断了几根秀发。她不敢大意,闭目捏诀,在周身形成一道结界。可惜,这结界比较薄弱,随时有被突破的危险。 白晚晚有了上次在醉棠阁的经验,果断召唤出赤焱焚天伞,撑开伞面将大家稳稳罩住,阻挡了花瓣的侵袭。 大家在伞中严阵以待,面色都有些凝重。他们都和柳辞烟交过手,自然知道她的深浅。 除了慕俞当时受伤不知情,其他三人都心知肚明,他们上次用假的轮回镜骗了柳辞烟,这次恐怕很难善了。 “清歌,这次看来你的轮回镜不保了。”白晚晚低声道。 慕俞闻言诧异地望向舒清歌。他原以为轮回镜早就到柳辞烟手中了。原来,还在她的手里? 舒清歌没好意思坦然迎接他的目光。这东西她拿着没用,早知道还是要落入别人手中,她还不如借给慕俞用呢。只是,当初他们俩不对盘,后来则完全忘了这茬。舒清歌想着,也不知道他要用来干什么。 舒清歌在心里叫苦不迭。她无奈道:“要是我们能安然无恙,给她就给她吧。” 慕俞虽然也很想要轮回镜,但也知道此时要以大局为重,只能等以后再想办法了。 秦砚初轻轻叹了口气道:“就怕我们给了她轮回镜,她也不会善罢甘休。” 白晚晚也有相同的顾虑,毕竟柳辞烟看起来就很小心眼。她算是发现了,修为越强大的妖,越容易心理变态。大概是觉得自己对别人有了生杀予夺的权利,便能玩弄人心了吧。 哎,所以自己为什么修为就不能再强一点呢? 突然,她脑中灵光一闪,猛地抬头看向秦砚初。既然自己和他绑定了灵犀咒,那他的九尾灵力能不能跟她共享呢? 以前她陷入了思维误区,觉得必须要夺取九尾灵力,好为己所用。但是,倘若在灵犀咒的作用下,她和秦砚初能够共享它,岂不是两全其美?她也不用担心要伤害徒儿了。 白晚晚心里暗想,能够想到这层,我果然是个天才。 只是,该如何不失礼貌而又不动声色地问出这个问题呢?白晚晚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紧紧地盯着秦砚初,但其实思绪早就乱飞了。 秦砚初一头雾水地看向一直盯着自己的白晚晚,眼神里写满了小问号。 还没等他们问出彼此的问题,便闻到一股清幽的香味。 随着一阵轻风吹过,柳辞烟一身烟青色的纱衣,从天而降,缓缓落在桥上,望向站在桥边的众人。她容颜冷艳,眼神睥睨,仿佛在看几只蝼蚁。 “好久不见呀,柳姐姐。”白晚晚心里一紧,但还是下意识眯着眼笑道,表情看起来纯良无害。 “别跟我套近乎。”柳辞烟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反正,很快你们就魂飞魄散了。” 舒清歌感觉,“魂飞魄散”这个词最近出现的频率过于高了。再加上她前不久才回顾往事,免不了还是有些害怕。 “柳姑娘,我们有要事途经此处,还望行个方便。”秦砚初彬彬有礼地说道。 “呵,你们真是太天真了。敢欺骗我,就要付出代价。”柳辞烟冷哼一声,眼中杀意毕现。她站在桥上树下,衣裙和长发随风轻摆,好似索命的修罗。 慕俞不知何时将九幽弯刀幻化出来,面色冷峻,随时准备动手。虽说上次交手失利了,但他不喜欢被动。还不如痛痛快快拼个你死我活。 秦砚初按住了他的手,对他轻轻摇了摇头。对付柳辞烟,靠武力不是上策。 对于柳辞烟的身份,白晚晚其实有了几分猜测。 她的武器是古琴、桃花瓣和木剑,术法也是以木系为主,而刚刚徒儿提到盘踞在冥界入口的神桃木,她又能在此处出入自由,所以,白晚晚怀疑,柳辞烟的真身,便是这神桃木。 这么一想,她的修为必然深不可测。上次侥幸逃过一劫,这次看来必须换个策略了。 “我们还是不要打了吧,反正我们也打不过你。”白晚晚可怜兮兮地说。 “你又想耍什么花招?”柳辞烟语气一冷,望向白晚晚的目光警惕。 “你不是想要轮回镜吗?这次是真的,我们想用来交换一块养魂木。”没错,白晚晚决定实话实说。都说真诚乃是唯一的必杀技,自己连底牌都亮了,怎么都算是有诚意了吧? “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们?等你们死了,自然什么都归我了。”柳辞烟语气讥诮地说道。 “那在我死之前,一定会毁了轮回镜。反正大家谁也讨不到好。”白晚晚虚张声势地昂着头与她对望,实际上心里虚得很。 “你敢威胁我?”柳辞烟眼睛微眯,望向白晚晚的目光,仿佛要将她刺穿。 “不敢不敢。姐姐你身份高贵,哪是我等能够拿捏的。”白晚晚连忙摆手道。 柳辞烟秀眉一挑,有些意外道:“哦?你知道我的身份?” “只是我的猜测罢了。不过看姐姐身姿气度不凡,我应该猜得八九不离十吧。”白晚晚也不知道在夸谁。 舒清歌有理由怀疑,晚晚是在显摆自己的聪明机智。不过,她当初费了那么多心力,也没查出柳辞烟的身份,晚晚是怎么知道的? “既然你们已经知道,那就乖乖把轮回镜交出来。我会给你们一个不那么痛苦的死法。”柳辞烟微微一笑道。 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并不急于动手。反正,他们从一开始,就已经踏入自己的陷阱里,根本没有逃脱的可能。 好的,看来真诚无用,还是套路更得人心。那就别怪我使点小心机了。白晚晚暗戳戳地想着。 第125章 兵分两路 白晚晚佯装害怕,后退了几步,顺势半靠在秦砚初的身边。 秦砚初若有所感地低下头,猜到她应该有什么想法了。 白晚晚搭上秦砚初的手臂,对他使了个眼色,然后密语传音道:“徒儿,那养魂木长什么样?” 秦砚初大概猜到了白晚晚想做什么,对她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同样对她密语传音道:“它长在一块悬浮于空中的高地上,通体赤红,却泛着蓝光。取木的时候需要分外小心,不可直接接触它。” “我该往哪个方向去?”白晚晚言简意赅道。 “过了这座桥,一直往前即可。”秦砚初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忍住了。只是看着白晚晚的目光有些担忧。 事实上,原本由他去取养魂木更方便,毕竟他有过经验。但是,把白晚晚他们留在这里拖住柳辞烟恐怕会有危险。两害相权,也只能这样试试看了。 “师父,若有变故,记得晃动身上的铃铛。”秦砚初细心地叮嘱道。 看来自己和徒儿真的是心有灵犀,一点就通。 她点了点头,然后像是接头一般,悄悄将流光坠塞到秦砚初的手中。秦砚初的额头瞬间便浮现出流火印,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气势逼人。 白晚晚又摸了摸自己额间的屠罗花之印,不合时宜地想着,还挺搭的。 白晚晚不动声色地走到舒清歌的身后,对她低声道:“握紧伞柄。” 舒清歌不明就里,但是一路下来,她对白晚晚还是很信服的,于是乖乖握住赤色的伞柄。下一刻,她就感觉自己要扬帆远航了。 “晚晚我们要去哪里呀?”等她们飘远一点,舒清歌疑惑地问道。 “当然是做你最擅长的事,溜之大吉了。”白晚晚一边操纵着赤焱焚天伞,一边逗着舒清歌玩儿。 “啊?这不好吧……”舒清歌有些纠结道。 “哦?有什么不好?你不是一向这样的吗?”白晚晚忍笑道。“还是说,你有了什么牵挂?不忍心了?” “我承认,我一开始是有些自私。不过那也是我自保的手段嘛。但是,跟大家相处下来,我觉得,比我一个人的时候有意思多了。”舒清歌颇为认真道。“我好像,没有我想象的那般无所谓。” 白晚晚没想到自己随口开个玩笑,还能听到舒清歌的心路剖析,也算是意外收获了。其实她们两个人很像,正因为在这世间无所倚仗,才更加需要依靠自己。这是她们摸爬滚打摸索出来的生存之道。 舒清歌见她们正往山林深处飞去,意识到不对劲,愤怒地叫道:“白晚晚,你耍我?” “好了,不说笑了。我们接下来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做。”白晚晚顷刻之间面色变得严肃起来,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 舒清歌果然被她带跑偏,神色也变得紧张起来。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前方。 白晚晚看着她的脸色,偷偷弯起了嘴角。所以说,黑心兔不是白叫的。 这边柳辞烟看到白晚晚她们离开,原本想去追击的,却被同时出手的秦砚初和慕俞拖住了脚步。 两人飞身而起,来到桥上,一前一后对柳辞烟形成夹击。 秦砚初将流光坠悬于头顶之上,赤色的幽光源源不断地注入到他手握的赤影剑中,剑光所到之处灵气逼人。 慕俞手握九幽弯刀,从后方袭击柳辞烟。刀光闪烁间,形成一个九绝法阵,银色的寒光悬于半空中。 柳辞烟飞身悬于两人中间,长袖飞舞,仿若长蛇一般向两旁延伸。两条长袖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分别击向两人。 秦砚初挥剑斩向长袖,却发现根本斩不断。他目光微变,猜想这长袖怕只是个障眼法。心念微动间,一个想法浮现于心头。 另一边的长袖击向九绝法阵,原本绵软的衣袖,此刻化作强兵利刃一般,两相碰撞在一起,击出一片寒光。 “你们以为,声东击西就可以骗过我了吗?”柳辞烟不屑地笑道。 “柳姑娘,我们并不想和你为敌,只要拿到想要的东西就够了。”秦砚初客气道。 “是吗?那你们就凭本事来吧。”柳辞烟出招越发凌厉,眼神冷冽得如同碎玉寒冰。 秦砚初和慕俞配合默契,倒也能和她有来有往。不过秦砚初很清楚,柳辞烟并没有使出全力。而他要做的,本来也是拖延时间。 他望了望腰间目前还毫无反应的天璇铃,只是希望晚晚一切顺利。 此处战况激烈,而白晚晚那边,情况也不是很乐观。因为她发现。她们俩飞了很久,也不见那悬浮于空中的高地。 事实上,她还是有些心急的,担心徒儿他们撑不了多久。 “舒清歌,你快看看你那个宝录,养魂木到底长在哪里啊?”耳边有呼啸的风快速刮过,白晚晚大声叫道。 这里没了那些飘浮在空中的灯笼,视野之内一片昏暗,只有远处仿佛幻影般的微弱灯光,白晚晚要很努力才看得清前方。 “宝录的记载也没有那么详细呀。”舒清歌也大声叫了起来。“更何况我现在握着伞柄也不方便操作呀。” “早说嘛。你先松手。”白晚晚给她一个“小菜一碟”的眼神。 舒清歌将信将疑地松开手,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快速下坠,尖叫着闭上了眼。 白晚晚心念一动,赤焰焚天伞倒转了过来,将飞速下落的她们接在了伞中。 “快看看。”白晚晚催促道。 舒清歌稳了稳心神,将乾坤异闻录幻化出来。她闭目操纵着宝录翻动,很快眉头紧锁起来。 “怎么了?”白晚晚焦急地开口。 “我的宝录在这里好像失灵了……”舒清歌睁开眼,眼中一片茫然失措。 “怎么会这样?莫非此处有什么异常?”白晚晚严肃地思索起来。 她低头看了看腕间的幻月霜莲,指尖轻点一下,冰莲缓缓升起,幽蓝色的光芒如皓月之辉般撒满眼前。 没错,神女送给她的顶级法器,此刻被她当做了照明的灯器。 这时候她才发现,她们好像在这里绕了很久了。 第126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事出反常必有妖。白晚晚干脆停了下来,收伞落地,借着始终随着它步伐移动的幻月霜莲,观察着眼前的情形。 在冰蓝色幽光的映照下,昏暗的丛林显得更加阴森诡谲。 舒清歌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还小心翼翼地扯着她的袖子。 她们行走在一座山间,不知道是不是传说中的度朔山。地上盘根错节的,稍不小心便会被绊倒。 白晚晚打量着这片密林,只觉得眼前的情景太过诡异了。有无数参天巨木盘踞着,但每一棵都长得不一样。 有的树干好似苍老的人脸,根部仿佛八爪鱼一般,在地上延伸着。有的树干形似长蛇的躯体,蜿蜒着撑开了树冠。有的树干宛若双生的巨龙,相互纠缠着向上攀爬,而后在顶端散开一簇簇的树冠。 因为环境太过幽暗,总觉得有阴森的鬼气环绕着这些巨树。就连流连在山间的风也凉飕飕的。 树是很多,但没有她想要找的那一棵。白晚晚仰着头,感觉这些树绕着她在旋转。她头都要晕了。 “晚晚,这些树都长得好古怪,不会突然变成什么猛兽吧?我看着它们,总觉得要咬我一口。”舒清歌战战兢兢地说。 白晚晚深有同感。不过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找到徒儿口中的高地。 只是,放眼望去,视野之内只有树影重重,山形错落,根本看不到出路。 突然,舒清歌好像踩到了什么,软绵绵的。她还没反应过来,一条树根仿佛触手一般探了出来,卷住了她的身体,让她悬在了半空中,还不断晃来晃去。 “啊啊啊,晚晚,救我!”舒清歌鬼哭狼嚎的声音响彻密林。 白晚晚皱了皱眉,差点被她一嗓子送走。她没好气道:“我看你这嗓门的攻击性比这怪树还强!” 她催动幻月霜莲,冰莲花瓣仿佛利刃一般闪着寒光。原本她准备切断那树根,谁知道更多的树根扭曲着向她飞射而来。 白晚晚将幻月霜莲召回,置身于盛开的花瓣中间,用花瓣抵挡着这些犹如巨蛇一般的树根。与此同时,她操控着赤焱焚天伞,与狂舞着的树根缠斗起来。 舒清歌看着战斗中的白晚晚,感觉她帅呆了。她觉得自己也不能坐以待毙,只会拖后腿。 舒清歌低下头,瞥见自己手腕上的灵珑圈,决定铤而走险试一试。她闭目念咒,灵珑圈从她手中脱落,化作灯笼大小,连续击在缚住她的树根之上。 树根有所松动,舒清歌念咒声越来越快,灵珑圈的攻击频率也越来越快,不断敲击在树根上。那树根仿佛怕疼一般,一缩一缩的。 那树根最终抵挡不住,松开了她。就在她往下坠落之时,白晚晚催动幻月霜莲飞了过来,托住了她。 “晚晚晚晚,你真是让人安全感满满。”舒清歌站在花瓣中心,感动得都单押了。 “好听的话留着以后再说,先过眼前这关吧。”白晚晚虽然喜欢别人夸她,但现在显然时机不对。 白晚晚简单粗暴地想着,时间紧迫,这里这么多树,干脆来一把火,看看能不能烧出一条路。 她说干就干,一团巨大的火焰从赤焱焚天伞的伞尖喷薄而出,沿着最近的一条树根快速蔓延开来。 不得不说,徒儿送的这把伞就是万能。如今她用得已经越来越得心应手了。白晚晚在心里把徒儿夸了个遍,只想着赶紧拿到养魂木与徒儿汇合。 舒清歌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没想到还能这样。“晚晚,这些树烧了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呀?” “我管它呢,反正我们干完这票就跑路了。”白晚晚撇撇嘴道。 毕竟关乎着大家的小命,要是它们不来惹她,她也不会出手。 眼看着火势越来越猛,那些树根仿佛受惊一般缩了回去。然而,下一刻,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那棵树根形似八爪鱼的巨树,在所有的树根都缩回地底之后,发生了翻天地覆的变化。 整棵树拔地而起,连带着土地缓缓上升。地上形成一个巨大的空洞,一道强劲的蓝光从空洞中四射开来,刺得她们睁不开眼。 强风从四面八方涌来,差点将两人吹走。整片林中树影摇曳,枯叶乱飞。白晚晚及时撑开了赤焱焚天伞,才勉强罩住了两人。 更加惊人的是,树木上升到一定的高度后,在巨大的气流中,整棵树倒转过来。连带着,树下的整片土地悬于空中。 一时间,整座密林都被笼罩在一片蓝色的幽光中。与此同时,隐隐可见蓝光中有赤色的光芒与之纠缠。 下一刻,这片土地降下甘霖,扑灭了刚刚延绵不绝的大火。 “这难道就是那片高地?”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然后面面相觑。 “这是什么诡异的开关吗?”白晚晚惊叹道。“到底是哪个天才想的?” “所以,我们这算是误打误撞,瞎猫碰上死耗子?”舒清歌脱口而出道。 白晚晚眼神怪异地看向她,有些嫌弃道:“你有没有感觉,你把自己给骂进去了?” 舒清歌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所以说,在凡间混迹久了就这点不好,很容易被人的习惯所影响。 两人也不再耽搁,往这片高地飞身而去。 另一边,秦砚初和柳辞烟依然在你来我往地过招,慕俞则辅助他从旁侧击。 关于柳辞烟是神桃木的化身这件事,他早在第一次来度朔山时便知晓。之所以没有跟白晚晚说,就是解释起来比较复杂。只是没想到,白晚晚自己猜到了。 秦砚初在发现柳辞烟的长袖砍不断之后,就有个猜测。他怀疑,这其实是她的枝干幻化而成的。 若是这样的话,用火攻或许会是一条出路。倘若白晚晚知道他的想法,肯定又要感慨一番师徒间的默契了。 这么想着,他操控着流光坠,引出一团火焰,再以赤影剑牵引着这团火焰,化作漫天火星,扑向柳辞烟。 第127章 天降雷劫 在无边的黑暗中,点点火星散开,好似绽放在天幕下的烟花。 柳辞烟眼神一变,挥袖搅起真气涌动,抵挡住火星的前进。火花忽明忽暗,仿佛凝固在半空中。 慕俞见状,凌空而起,在火星的背后挥舞着弯刀。火光映照着他冷峻的的面容,仿佛冰与火碰撞,激发出无尽的力量。火星刹那间化作火球,滚滚流向柳辞烟。 就在火球扑面而来之际,柳辞烟收起了长袖,飞身退了几步,面色霜寒地立于桥的中央。 秦砚初执剑飞身而来,仿佛展翼的雄鹰,周身气势逼人。赤影剑为他镀上了一层赤光,他仿佛便是火焰本身,有着焚毁一切的力量。 眼前的身影,和记忆角落里的某个影子重叠了起来。 “是你?”柳辞烟眼睛微眯,目光变得复杂起来。 大约三百年前,也有一个男人硬闯度朔山。他和眼前之人长得并不一样,但周身的气度却如出一辙。 现在想来,他当初的身形应该是做过伪装了。所以前段时间在醉棠阁,她并没有认出对方。 柳辞烟还记得,当时那个男人有着平平无奇的一张脸,但眼神却无比坚毅。他带着浑身的伤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却仍然和自己斗得不相上下。 千百年来,柳辞烟驻守冥界入口,见过的鬼魂不计其数。绝大多数鬼魂都对人世还有留恋,对于冥界充满恐惧。 她没见过有人像他一样,好像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没有人能活着从冥界全身而退,你不怕死吗?”柳辞烟记得当时的自己曾漠然地问他。 “当然怕。”他嘴上说着怕,脸上却是无所畏惧的笑意。“但是,有些事,远比生死更重要。” 柳辞烟沉默片刻,问道:“能让你抛开生死的,是你的爱人?” “爱人?”秦砚初重复着这个词,眼神有些迷茫。“或许吧。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能看着她消失。” “我给你个机会,如果你能打败我,我就放行。”柳辞烟面无表情地说道。 柳辞烟自问没有恻隐之心这种无用的东西。但是,当初那一战,若是问她有没有放水,恐怕她自己都说不清。 思绪回到此刻,柳辞烟看着挥剑指向自己的身影,飞身迎了上前,身形飘逸如云。 “狐族少主,你这次来还是为了相同的理由吗?”柳辞烟淡淡开口道。她的目光如炬,仿佛能窥透人心。 秦砚初瞳孔微缩,猜到她应该是想起了三百年前的事。还好,晚晚现在不在这里。 “柳姑娘,见笑了。我本无意再次打扰。只是,养魂木对我真的很重要。”秦砚初没有正面回答她,但态度诚恳。 “可惜,你这次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柳辞烟心如铁石地说道。 在刚刚的交战中,她已经感觉出来,秦砚初的修为远比不上从前。弱者不配得到同情。 “是吗?不过我从不相信运气,只相信事在人为。”秦砚初轻笑一声,但眼中殊无笑意,而是一片平静的冷然。 此时此刻,在丛林深处,白晚晚和舒清歌正踏足于高地上,看着眼前散发着蓝光的赤木不知所措。 刚刚徒儿告诉自己,不要直接触碰养魂木。但是,他没告诉自己要怎么取木啊?属于师徒间的默契,就如同徒儿的智商一般,那么飘忽不定的吗? 白晚晚绕着养魂木看了一圈,心里满满的槽点接二连三地蹦了出来。 “晚晚,你有没有觉得这配色有些熟悉?”舒清歌突然说道。 “自古红蓝是绝配?”白晚晚漫不经心地说。 “是冰和火呀!你看看,这像不像是一块巨大的冰块包裹着一团火焰?”舒清歌指着养魂木叫道。 白晚晚闻言若有所思地停在原地。她抬着头,盯着赤红色的养魂木瞧了半晌。 只见那根赤木笔直地树立着,而在它的外围,有一团半圆形的蓝色光圈,这种感觉,就像是一盏巨大无比的琉璃灯。而那根赤木,便是那灯芯。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而且,这根木头这么大,我总不能扛着它回去吧?这可太难为一只兔子了。白晚晚扶额想着。 她低下头,看着重新化作手链,戴在她腕间的幻月霜莲,怔住了。 冰和火?白晚晚想着舒清歌的话,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幻月霜莲和赤焱焚天伞不就是冰系和火系法器吗?这是巧合吗? “晚晚,你怎么在发呆呀?”见白晚晚久久没有出声,舒清歌觉得有些奇怪转头望向她。这可太不符合白晚晚的人设了。 “想到一些事情。或许,有个办法可以试一试。”白晚晚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碰碰运气。 “什么办法?”舒清歌眼睛一亮,有些期待地看着白晚晚。 “你站远一点。”白晚晚冷静道。 舒清歌觉得此时的白晚晚仿佛变了一个人。怎么说呢,变得好像有点酷。 她乖乖地站在外围,紧张地盯着白晚晚。 白晚晚同时召唤出幻月霜莲和赤焱焚天伞,二者悬于养魂木的上空,赤光与蓝光相互纠缠,光柱往 舒清歌目瞪口呆地看着,觉得白晚晚果然是个天才。这都想得出来。 然而下一刻,她感觉脚下的土地剧烈摇晃起来。她被晃得摔倒在地上,有一种不断往下滑的感觉。 白晚晚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发展有点超出自己的预料。只听得一声巨大的闷雷声响在天际,闪电如游龙般撕破了暗黑的天幕。 她将幻月霜莲和赤焱焚天伞收了回来,摇动了腰间的玉玑铃。 在天璇铃响起的那一刻,秦砚初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动荡。随即天空开始电闪雷鸣。无数巨雷怒吼着砸下来,仿佛猛兽一般,在地上撕开了巨大的口子。 不好!秦砚初心里一沉,联想到上次在玄冥岛的动荡,怀疑这里的禁制也遭到了破坏。 他将自己与赤影剑合二为一,一道赤光划破黑暗,直抵山林深处。 慕俞御刀飞行,很快也追随而去。 柳辞烟见天生异象,双眉深锁起来。她驻守在此几千年,很久没有看到这样的景象了。 那只小小的兔妖有这样的本事? 她旋身一转,化作一道紫光,消失在原地。 第128章 别动手,是自己人 白晚晚和舒清歌身处的高地,仿佛成了海上风雨飘摇中的一艘巨轮,在狂风的席卷下,好似要再次翻转一般。 高地正在向一边倾斜,舒清歌倒在地上,在即将滑到边缘之际,抓住了地上的一根藤蔓,艰难地往回爬。 她也想施展灵力,然而在这巨大的动荡和迅猛的狂风前,根本施展不出来。只能用着最原始的方式求生。 更加可怕的是,天雷开始了无差别攻击,地上被炸出了无数个窟窿。她就怕一个不小心,自己变成了炭烤小黑鼠。 白晚晚也有点自顾不暇。她在收回自己的法器之后,就感觉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反噬,身体仿佛要被撕裂一般。 一道紫电注入养魂木中,各色交织,强光令人睁不开眼。从中迸发出的能量,将白晚晚吸到了半空中。她衣裙翻飞,发丝凌乱,眼中一片血红。 巨大的痛苦令她不由自主地嘶吼起来,兔子咆哮起来,也有几分惊人。 舒清歌匍匐在地上,在翻身躲开了几道天雷之后,惊愕地抬头看着她,感觉白晚晚像是入魔了一般。 “晚晚!你清醒一点!”舒清歌大喊道。她才刚爬上一点,又被晃动得下滑。整只鼠就很崩溃。 白晚晚听到这声呼唤,像是被惊醒一般,奋力挣扎了起来。光束渐收,她跌落在地上。但是很快,她站了起来,周身仿佛笼着一团黑气,血色的双眸中满是杀气,一脸冷漠地走向舒清歌。 舒清歌惊恐地看着她,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 “晚晚,你冷静一点哈,你想想我们的话本事业,想想我们能赚到的银子,再想想我神通广大的消息源。我你要是对我动手了,这些就全没了。”舒清歌絮絮叨叨地说道。 身后漆黑的天幕下,雷电不断炸开,蓝紫色的光芒忽隐忽现,照得白晚晚脸上明暗交织,更加可怖。 舒清歌还没见过白晚晚如此拉风的时候,但当务之急是怎么自救。毕竟她现在被不明力量控制着,看起来有点强。 秦砚初正御剑赶来,却感觉到一股剧烈的疼痛在身体内游走,差点让他剑心不稳。 很快,他觉得自己被一股不明的力量所控制,想要毁天灭地一般,充满了戾气。他赶紧凝神调息,压下这股破坏欲。 事实上,他注意到白晚晚的法器正好有冰系和火系的元素,才放心让她去取木。而他也相信,以她的悟性,是能猜到解决之法的。所以他并没有对她多言。 但目前的变故,显然超出他的预期了。而事情的根源,恐怕并不在养魂木上。早在玄冥岛的禁制被破坏时,他就该想到这一天。如今之事,更加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然而此刻由不得他多想。他忍着剧痛加快速度,同时还要闪避天上降下的雷劫,一路上心急火燎的。 等他赶到的时候,发现白晚晚双目空洞,神情冷漠,正准备对舒清歌出手。而舒清歌出于自保,也正打算用灵珑圈攻击她。双方气氛紧张,战况一触即发。 他心下一凛,旋身阻挡在白晚晚面前。 舒清歌也稍微松了口气。她急声说道:“秦少主,晚晚好像被什么控制了。你快帮帮她!” 秦砚初点了点头,然后轻声唤道:“师父……” 白晚晚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待看清他的脸之后,却好像被一股更为强烈的杀意所控制,催动着幻月霜莲向秦砚初进攻。 秦砚初挥舞着赤影剑迎了上去。只是出招并不凌厉,处处手下留情。 “不是吧,这是要相爱相杀的节奏?”舒清歌好不容易爬了上来,找了个安全的地方躲避天雷,顺便吃瓜看戏。 冰蓝色的幽光与赤色的灵光相触碰,激发出一道炫目的光圈,笼罩在这片高地之上,养魂木也若有所感一般,不断震动起来,仿佛要拔地而起。 舒清歌觉得脚下又不稳了,恰在此时,一道天雷砸下,眼看着就要击中她。她连忙向旁边一个翻身,却发现自己不受控地向着高地的边缘滚了下去。 眼前好像有一个黑影划过,数清歌定睛一看,是慕俞御刀而来,拦腰抱住了下落的她。四目交接时,气氛有些微妙。 舒清歌觉得自己一定是太害怕了,不然怎么感觉心跳快得不太正常? 慕俞不太自在地放开她,让她站在弯刀的后面,然后一脸正气地望着前方,操纵着弯刀继续飞行。 只是大约是风太大了,颠簸得厉害,舒清歌觉得自己要被晃晕了。 舒清歌虽然也有点尴尬,但本能的害怕占了上风。她紧紧抓住慕俞的袖子,被他带着重新飞回了高地。 慕俞一落地,看着眼前的场景,有些傻眼。自己的少主居然舍得对白晚晚下手? “这是什么情况?”他转头望向舒清歌,艰难道。 “晚晚好像被一股奇怪的力量控制了,刚刚差点还想杀了我。”舒清歌心有余悸道。 慕俞看着他们你来我往地过招,觉得比看到鬼故事还惊奇。毕竟在他看来,少主对这个师父的呵护可谓是无微不至的。 秦砚初也并不想伤到白晚晚,也担心她被控制的时间太长,会对身体有损。于是他将白晚晚定在原处,然后在她的额间注入一缕赤色的灵气。 白晚晚眼中的血红逐渐淡去,眼神恢复了清明。 “徒儿,发生什么事了?”白晚晚有些茫然地说道。她发现大家都神色各异地看着她,有些不明所以。 “师父,你刚刚取木的时候,可有什么异常?”秦砚初关切地问道。 “刚刚,我试图用幻月霜莲和赤焱焚天伞来取木,谁知道,突然脚下就剧烈震荡起来。然后,我就不知道了。”白晚晚也觉得奇怪,她的记忆好像缺失了一块。但是身体却极度疲惫,就好像被谁控制住了一般。 “能引发这么大规模的异象,应该不是由你取养魂木引起的。这可能只是一个开关。”秦砚初严肃道,“更大的可能,是度朔山的禁制被破坏了。” 第129章 惹什么别惹强者 “禁制?”白晚晚重复着这个词,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一闪而过。 秦砚初点了点头,然后叹了一口气说道:“在不同地界的交界处,通常灵力充沛,但却极不稳定。所以需要设下禁制,避免大范围的动荡,影响其他地界。” 白晚晚回想起在玄冥岛时的天降流火,以及山动地裂,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在一开始听到度朔山的时候觉得耳熟了。 这不就是当初霜苒神女告诉她的,天地四极其中之一吗?当初霜苒说,此四极牵一发而动全身。莫非是幽屏山的动荡影响了这里?可这未免也太滞后了吧。 白晚晚有很多话想说,但她又答应过霜苒要保密,故而迟疑着没有开口。 “少主,你是说,在我们来之前,这里的禁制就遭到破坏。而我们只是引爆了别人埋下的引线?”慕俞思索片刻道。 慕俞的脑瓜子也灵活了不少嘛。肯定是因为跟我和徒儿待久了,近朱者赤。白晚晚满意地想着。 秦砚初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他更加担心的是,玄冥岛和度朔山的禁制接连遭到破坏,另外两极是否也难以幸免?背后之人会不会酝酿着更大的阴谋?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啊?”舒清歌着急道。她在原地像只没头苍蝇似的转来转去,就怕小命交代在这里了。这听上去就不是她一只小小的鼠妖能解决的麻烦。 “要先想办法修复这里的禁制。否则我们根本带不走养魂木。”秦砚初环顾了一圈四周,只见处处电闪雷鸣,山摇地动,整座山仿佛都要倾覆一般。 “看来你果然有几分本事。”柳辞烟从天而降,淡淡地说道。 她落地在养魂木的周边,立刻感应到一股外来的诡异力量。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时候,这里居然被外人入侵过?是谁有这么强的修为?对方的目的又是什么? 白晚晚他们一直在好奇冥界的入口,殊不知,从他们踏上悬陵渡的那一刻起,便已经在入口中了。 她身为万年神桃木,树冠绵延三千里,此中的一切,都不过是她树冠中的沧海一粟。所以她一开始并不急着对付他们。毕竟他们根本逃不开自己的手掌心。 可是,现在却有事情脱离了她的掌控。她很讨厌这种感觉。 她的美目中似在酝酿着一场平静的波涛,仿佛要吞噬一切。 “柳姑娘,我认为我们可以先放下争端,先把眼前的问题解决了。”秦砚初望着她,诚恳道。 白晚晚自从猜到她身份后,也安分了许多。此刻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反正惹什么别惹比自己强的人。 柳辞烟审视地看着他们,也觉得当下先解决眼前的危机方是上策。这里的禁制不同于其他,光凭自己,恐怕难以修复。 “你们跟我来。”柳辞烟说完,往高地下方的地底飞身而去。 几人对视一眼,也跟随着她的身影,坠入一个黑色的无底洞中。 等到落地之后,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幽碧色的圆潭。上方分明无光,但潭底却好像有一个巨大的光源,照得里面一片光亮。 在山洞的四周,盘踞着无数粗壮的青藤,纵横交错,好似龙蛇摆尾一般。但若细心观察,便会发现,藤蔓之间所形成的图案。并非无迹可寻。反而更像是一种神秘的符号。 “这里便是度朔山的阵眼所在?”秦砚初望着眼前泛着粼粼碧光的幽潭,又看了看石壁之上的青藤,蹙眉思索着。 玄冥岛的阵眼与火有关,这里莫非是与水有关?而且,山洞中全是石壁,既然无土,这些青藤又是靠什么生长的? “不错。”柳辞烟眸光一闪,扫视了众人一眼,目光深邃道,“大约是天意,修复这个法阵,刚好需要五个人。” 白晚晚闻言心中一动。居然有这么凑巧的事?以她的人生经验来说,上天往往喜欢捉弄人,让你事与愿违,什么时候会那么好心,会让一切恰如其分? “我们现在需要做什么?”白晚晚开口问道。虽说如今修为有所进步,但她对于自己有多少斤两还是心知肚明的。她有点怀疑,他们真的能拿下这么艰巨的任务吗? “在这潭底,生活着神兽玄武,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帮它翻个身。”柳辞烟不紧不慢地说道。 啊?帮神兽翻身?舒清歌怀疑自己听错了。她还以为自己能参与足以让她吹一辈子的伟大行动呢,怎么听上去离谱又荒谬? “玄武不应该镇守北方的吗?”白晚晚发出灵魂一问。她听过的话本都是这么说的啊,莫非自己被骗了? 柳辞烟冷冷地扫了她一眼,淡漠道:“谁告诉你,你听说的就一定是对的?” “是是是,您说的都对。”白晚晚能屈能伸地敷衍道。 秦砚初站在她的身边,拍了拍她的手背。他低声道:“师父,别害怕。” 他的眼中都是温柔的碎光,看得白晚晚心里一暖。 白晚晚心想,果然还是徒儿了解自己。虽然她面上不显,但心里还是有几分忐忑。毕竟那可是上古神兽哎! “柳姑娘,我们什么时候行动?”慕俞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年轻人别这么心浮气躁。我们需要等一个时机。”柳辞烟拧着眉,注视着平静无澜的深潭,心中并不平静。 自她驻守度朔山以来,这里的禁制只在千年前神魔妖三界大乱时有过异动。她总感觉,这次也不简单。倘若这只是个前奏,那么意味着,各界很有可能会再次迎来一场浩劫。 “柳姐姐,这时候你就别打谜语了。有什么事就直说呗。这样我们心里好有个准备。”白晚晚心直口快道。 但柳辞烟并没有理会她,只是冷静地发号施令:“你们四个人,分列四方站好。我会将玄武引上来,到时候,你们就一起行动。” 众人闻言四散开来,面色凝重地盯着深潭。 很快,深潭之中开始泛起波涛。这波涛愈演愈烈,仿佛煮沸的开水一般,冒出无数的泡泡。 柳辞烟微微一笑道:“机会来了!” 第130章 同心协力 听到这句话,几人都屏气凝神,望向中间的深潭。潭水剧烈翻滚,就好像无数闷雷炸在了水中。水花四溅,泛起帘幕数重。 白晚晚和秦砚初不约而同地抬脚跳远了点,防止潭水溅到他们身上。 舒清歌有些无语地想,都到这种时候,他们还有心情讲究这个,这就是做妖的松弛感吗? 慕俞一脸严肃地盯着翻滚的波涛,压根就没注意到他们的动静。 随着水潭翻滚,整个山洞仿佛都在摇晃。幽绿的光影游移不定,形如鬼魅一般。 好在此刻他们在洞底,可以暂时避开上面雷电的攻击。 柳辞烟眸光流转,飞身而上,抓住一根青藤,背靠着岩壁,发丝与衣裙无风自动。 她居高临下地望着下方的一切,眼神中充满警惕。修补禁制这件事,她也是第一次做,并无太多把握。何况要不是事态紧急,她也并不屑于找这群人当帮手。 只见水潭中开始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仿佛暴风的核心。站在旁边的众人只感觉有一股强大的力量,仿佛要将他们拉扯进去。 “你们一起向潭中施力!”柳辞烟高声喊道。她从高处操纵着无数青藤,让青藤快速爬向深潭。 四道颜色各异的灵光同时汇聚于漩涡处,碰撞出一片灿烂夺目的光华,仿佛天边绽放的巨型烟花。 在这团绚烂的光晕中,有庞然大物自漩涡中缓缓升起。在漩涡的四周,形成一道中空的水柱,托起了这个巨物。 众人心中一紧,紧张地盯着中间,手上动作却并未停止。 在玄武跃出水中的那刻,数条青藤自四面八方往它身下延伸而去,仿佛一张巨网将它兜住。与此同时,四道灵力分别牵制住了它的四足。 玄武似蛇又似龟,正四脚朝天地扑腾着。但它身形过于硕大,要制住它着实不易。它每动一下,就感觉整个洞跟着抖一抖。就连它身下的水潭也好像受到感应一般,波涛汹涌。 洞内原本无风,此时却感觉无数气流涌动起来,众人的脸都被刮得生疼,面容都微微扭曲起来。 “这谁怎么缺德,把人家弄得四仰八叉的?”白晚晚一边输送灵力一边忍不住吐槽道。 柳辞烟从上方冷眼扫了她一下,无语地想着,这小妖怎么就这么嘴碎呢? 不过她不知道,白晚晚越是紧张的时候,就越喜欢絮絮叨叨。毕竟交战时的心态很重要。 秦砚初在她的对面,抬头看了看她,眼中含着有几分笑意。还有力气吐槽,看来状态还不错。 “柳姐姐,我快撑不住了,你能不能快点?”白晚晚只觉得灵力源源不断从身体里流走,渐渐地有点力不从心了。 舒清歌深有同感。不过她比较怂,不敢开口,乐得白晚晚当她的嘴替。 慕俞拧着眉,总觉得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只是他一时也没想到什么更好的主意。只能转头看向旁边的秦砚初,把希望寄托于他身上。毕竟少主在他心中,就是无所不能的。 秦砚初注视着悬浮在半空的玄武,心下思索着,究竟是谁破坏的禁制?对方又是如何做到的?而且,岩壁上这些纵横交错的藤蔓,有什么深意吗? “你们再坚持一下。”柳辞烟难得声音柔和了一些。 她悬身于高空,将青藤收归一处,正准备倒转之后往下拉,却感觉到玄武挣扎起来。 它在半空中快速旋转起来,疾风迅猛,震落了无数碎石。几人被甩开,只能紧急地施力避开碎石的攻击。 玄武的尾巴横扫过来,白晚晚只觉一股劲风扑面而来。而此时又来不及召唤法器,胸口生生受了一击。顿时觉得心口气血涌动,疼得她眼泪都要出来了。 白晚晚简直想骂人了。怎么就这么倒霉呢?连这大头龟也要欺负她。修为不够真是没妖权啊! “师父!”秦砚初的胸腔也跟着疼了起来。他掩去眼中的痛苦,右手施展出一道赤色灵光,托举着白晚晚的白色灵光,牵制了玄武的一足。 慕俞和舒清歌缓过这阵攻击,也再次从不同方向施展灵力,牵制住玄武。 秦砚初再次望了望离自己最近的岩壁,感觉像是一幅画。看起来,像是凡间的孩童在玩跷跷板。 他想,他们跟玄武相比,力量过于悬殊了。目前这样,可以制衡,却难以致胜。 秦砚初飞身来到白晚晚身边,对柳辞烟说道:“柳姑娘,不如我们所有人先牵制它一足,齐心把它往下拉,然后你再从另一边将它往上拉。” 柳辞烟沉吟片刻,说道:“可以一试。” 在秦砚初的安排下,几人一起聚于白晚晚这边,是玄武右边的后足。几道灵力仿佛无形的丝带,将它的后足缚住,一起往下拉着。 柳辞烟趁势飞身往上,用无数青藤缚住它的前足,一直向上空拉去。 两股力量相抗衡,两边都并不轻松。在几番拉锯之下,玄武硕大的身躯终于翻了过来,四足朝下。很快,它的四足都缩了回去,整个身体仿佛沉睡了一般,一直往水底沉去。 柳辞烟落地于潭边,看着玄武不再有动静,松了口气。 潭水又恢复了平静,连洞中的幽光也变得沉静起来。 “这样就好了?”白晚晚有些不可置信道。她还以为给玄武翻身,是柳辞烟给他们画饼的说法,谁知道还真是翻身啊。 “只要它乖乖待在潭底沉睡,便是最好的。”柳辞烟没有多说。她抬眸看向白晚晚,淡淡道,“你们也算帮了我一个忙,我可以不计较你们上次欺骗我的事。把轮回镜留下,我便允许你们带走养魂木。” 白晚晚正打算开口,柳辞烟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 “想清楚耍花招的后果。”柳辞烟对着白晚晚死亡凝视。 “我也是吃一堑长一智,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了。”白晚晚臊眉耷眼地说。 白晚晚想得可清楚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果断认怂才是上策。 第131章 竟敢得寸进尺? 白晚晚望向舒清歌,对她眨了眨眼,示意她将轮回镜拿出来。 舒清歌有些迟疑地看向慕俞,慕俞有些不明所以地回看着她。虽说上次两人因轮回镜而起了争端,但东西毕竟是她的,该如何处置,也该由她自己做主。慕俞并不觉得舒清歌需要参考他的意见。 “这个给了她,你没事吧?”看出了慕俞的迷茫,舒清歌干脆挑明了说。果然两个人是没什么默契。大约两人只有在吃的问题才有点默契。 慕俞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是在为自己着想。心头涌上了一种陌生的感动。他面带感激地看了舒清歌一眼,温声道:“给她吧。” 没有轮回镜,他也会想其他的办法。他想要做的事,是他花费毕生的时间和修为,也要做到的。 舒清歌只好从自己的储物袋中拿出轮回镜,交给了柳辞烟。也是没想到,自己看不上的一个法器居然会这么抢手。可惜也没换来灵石,多少有点亏。 算了,就当是难得做了件好事吧。说不定可以攒点功德。舒清歌在心里叹着气想着。 柳辞烟接过轮回镜,低垂着眼眸打量着它,不知道在想什么。 “柳姐姐,不如你拿回去再仔细看?这次我保证是真的!”白晚晚顺势提醒柳辞烟,毕竟时间不等人,她还等着救命呢。“我们先去取养魂木吧。” “不必那么麻烦。”柳辞烟朝着高不可窥的洞口伸出一只手,手心朝上。一团淡紫色的幽光仿佛一簇火焰一般,在她的掌心摇曳。 紧接着,一团冰蓝色的微光缓缓出现在半空中。在蓝光的包裹下,是血色的幽光。明明的微小的一簇,光芒却好像盈满了整个幽深的山洞。 白晚晚紧紧盯着养魂木,那目光热烈得就像慕俞见了鱼一般。事关生死,没什么比这更大的事了。 柳辞烟将养魂木弹指一挥,让它悬在了白晚晚的面前。 白晚晚看着眼前小小一块的养魂木,实在难以想象,它居然有起死回生的作用。 仿佛害怕柳辞烟反悔一般,她飞快地将养魂木装进了自己的乾坤袋。 “柳姑娘,在下有个不情之请。”秦砚初冷不丁出声,不出所料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而柳辞烟的目光尤为锐利。 他清了清嗓子,摸着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可否多给我一块养魂木?” 嗯?莫非徒儿有其他的计划?白晚晚搭着徒儿的手臂,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紧紧盯着他,被好奇心给刺挠了。 “有备无患。”秦砚初简短地对她密语传音。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得寸进尺?”柳辞烟脸上闪过一丝愠怒,眼中是山雨欲来的压迫感。“我最讨厌贪得无厌言而无信的人!” 这就是大妖的气场吗?舒清歌怂兮兮地想着,悄咪咪地藏在慕俞的身后,只露出个脑袋看戏。 没错,虽然害怕,仍不忘吃瓜。良好的职业素养让她必须时刻保持着一颗旺盛的好奇心,并留心一切可以利用的素材。 慕俞则神色戒备地守在秦砚初身旁,以防一言不合动起手来。 白晚晚虽然不知道徒儿的目的,但自家徒儿肯定得护着。但打不过对方哎,只能随机应变靠脑瓜子取胜了。 “不敢。”秦砚初换上一副黯然神伤的神色,深深地叹了口气。“在下提出这个要求实属无奈。” 白晚晚愣愣地看着他,有些出神地想,徒儿的演技这么精湛了吗?为什么看他难过的时候,自己的心里也会闷闷的? “柳姑娘,养魂木能够滋养神魂,但是,每次仅能滋养一魂或者一魄。我有一个朋友,还差最后一块,就能救回他最在意的人了。”秦砚初望着柳辞烟,眼神和语气一样诚恳。 柳辞烟冷笑道:“这与我又何干?” “姐姐你人美心善,只要帮了我们这一次,肯定会有福报的。”白晚晚好听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冒。“祝姐姐美貌永存,得偿所愿。” “赶紧离开,我不想再看到你们。”柳辞烟眉间掠过一丝不耐烦的神色,而后旋身一转,消失在山洞中。 只是在原地,还留下了一块小巧的养魂木。赤光和蓝光交缠着,在半空中不断旋转。 “原来还是个口是心非的傲娇呀。”白晚晚叹道。这让她稍微对柳辞烟有点改观了。 秦砚初几步上前,看着养魂木,神情有些愣怔。他背对着所有人,短暂地允许自己放任情绪流淌。他的眼中似喜似悲,隐约有碎光在闪烁。 “徒儿,你真的有朋友需要养魂木?”白晚晚好奇道。 “骗她的。这么好的宝贝,备着一块,说不定以后能派上用场。”秦砚初深吸一口气,缓慢回过头,一脸求表扬的表情,感觉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好了,自家的傻狐狸,也快跟着自己变成黑心狐了。白晚晚内心复杂地想。也许这就是他们的门派特色吧。 秦砚初挥袖一揽,将养魂木藏在了袖中。 “师父,我们赶紧回去交差吧。”秦砚初眨着亮晶晶的眼睛说道。 这山洞太过幽深,最后众人还是靠着白晚晚的赤焱焚天伞上去了。 山间果然已经恢复了平静。天幕之上也不再有雷电交加,而是一片五彩斑斓的黑色。 他们按着原路返回,一路倒是很顺利,很快找到了来时的那艘船。 等到坐上船,众人才总算松了口气。虽说才短短一天,却好像过了很久一般。 大家这么想着,纷纷把目光投向白晚晚的额头,然后仿佛被定身了一样,齐刷刷愣住了。 “怎么了?又变色了吗?”白晚晚摸着自己的额头,很想找个地方看一下,可海面一片漆黑,根本看不了。 “晚晚,你额头的印记变成橙色了。”舒清歌缓缓开口道。 “橙色?这么快的吗?”白晚晚大惊失色道。 她额间的印记,一开始是紫色,之后是蓝色和青色,如果是按照彩虹七色逆推,不可能这么快就变成橙色吧? 第132章 虚晃一枪 对于这个问题,大家都有话要说。反正回去闲着也是无事,正好可以动动脑子。 舒清歌右手撑着下巴,做出严肃思考的样子。“根据我看过的话本,我觉得,很有可能,这里时间的流逝速度和外面不一样。” 见大家都看着自己,舒清歌进一步解释道:“也许,这里的时间是加速的,快得就好像跳过了中间几天呢?不是有天上一天,世上一年的说法吗?谁知道这里作为冥界的入口,会不会有什么玄机呢?” “还有种可能,这里始终是黑夜,我们没有参照,根本就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天。”慕俞望着一片暗沉的天空慢悠悠地说道。 “师父,你认为呢?”秦砚初没有发表意见,而是看向了白晚晚。 “还有一种可能,这颜色是随机的,并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我觉得这可能更符合一个变态的想法。”白晚晚幽幽地开口。 “师父,你是说,他就是享受我们被拿捏的感觉?”秦砚初努力以非常人的思维来理解俞竹醉。 “徒儿,你的理解能力满分。”白晚晚有气无力地夸赞道。哎,就算知道了原理又有什么用,关键是把问题解决了啊。 “我们加快点速度赶回去吧。一定来得及的。”秦砚初神色坚定地对白晚晚说道。 白晚晚沉重地点了点头。 大家沉默了一会儿,舒清歌用手肘撞了撞慕俞,眨了眨眼道:“慕俞,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如,你还是别讲了?”慕俞一本正经道。 “不行,好奇心会害死鼠的。”舒清歌认真道。“你当初想要那面轮回镜,是准备用来干什么?” 慕俞闻言一愣,然后低垂下眼眸,神色有些低落。 舒清歌感觉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往回找补道:“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 “大家也都累了吧,要不先睡一会。”秦砚初打圆场道。 “到了我叫大家。”慕俞说完这句,就走了船头坐下。他望着海面上飘着的魂梦莲愣愣出神,目光深沉一如这深不见底的海面。 秦砚初看了他一眼,最终只是无声地叹了口气。 白晚晚也是心大,果然沉沉地睡去。 几人快马加鞭,最后在天亮的时候赶到了震灵泽。 烟波殿中依旧没有其他人,整个大殿格外冷清。几人走进去的时候,仿佛都能听到脚步声的回响。 看到白晚晚顶着额间的赤色屠罗花之印火急火燎地回来,俞竹醉的嘴角挂着毫不掩盖的笑意。 “看样子是不虚此行了?”俞竹醉捏着只镀金酒杯随意歪在榻上,赤色的外衫随意散开,有几分天命风流的味道。 可惜,此刻的白晚晚没有心思欣赏。看他那样子白晚晚就恨得牙痒痒,她不客气道:“你看到了没,这花没两天就变成赤色的了。你是不是骗我了?” “你是指哪些?”俞竹醉稍微撑起了一些身体,以手支颌,好整以暇地说道。他的目光看起来高深莫测,让人看不透。 还哪些!白晚晚气不打一处来。看来到处都是陷阱,他们被人耍得团团转呢!怎么会有这么缺德的妖?豹王那么天真烂漫,怎么就落在这么个诡计多端的变态妖怪手里呢? “都有哪些?”白晚晚虽然心里义愤填膺,但开口时气势又弱了下来。跟变态老妖怪不能硬碰硬,她这么说服自己。 “你确定要在现在讨论这些吗?”俞竹醉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哦,那还是先给我解了这禁制吧。”白晚晚果断认怂。反正之后再算账也不迟。毕竟现在有了养魂木,主动权掌握在他们手里。 俞竹醉闻言倒也不啰嗦,空出一只手来伸手掐诀。只见一道白光闪过,直直地注入白晚晚的额间,那枚屠罗花之印果然随之消失。 这么痛快?这么容易?白晚晚一时都酝酿不出劫后余生的喜悦,反而有些不可置信起来。 她的身体甚至都没感觉到有什么变化。这让她十分警惕地看向俞竹醉。会不会解咒只是他的谎言? 秦砚初几步上前,抱着白晚晚的脑袋检查了一番,又捏了捏她的脉,确认无事。他低下头,细细询问:“师父,感觉好些了吗?” 白晚晚感受了一下周身的灵力,有些迷茫道:“我之前好像也没啥不好的感觉,所以现在就和之前的感觉一样——没啥感觉。” 这下连秦砚初也跟着狐疑起来。他抬头看向俞竹醉,目光沉静地问道:“敢问尊上,如果我们没有按七日之约赶回来,这屠罗花之印会有什么后果?” “养魂木呢?”俞竹醉并不着急回答,他掐诀的手没缩回去,掌心向上,对着白晚晚等人摊开。 反正俞竹醉要救醒豹王,还需要他的方法。秦砚初便也干脆利落地将养魂木扔给俞竹醉。 俞竹醉望着养魂木失神了片刻,又从怀中取出龙血果,与其放到一处。他盯着这两件至宝,眼神有些疯狂。 舒清歌静静地观望了片刻,得出了结论,虽疯但嗑。这不是为爱痴狂是什么? 这时众人才发现他歪歪靠在榻上并非悠闲的模样,而是有些体力透支后的支撑不住。细看之下,嘴唇也有些苍白。只是面色被酒气熏染得有些薄红。 白晚晚见他不紧不慢的,怕是忘了刚刚徒儿提出的疑问,追问道:“如果我没按时回来会怎样?” 俞竹醉闻言脸上爬上一抹跳脱的得意,拂去了倦色,看起来有了些许活力。他漫不经心地笑道:“会消失呀。” 从这种贱兮兮的口吻中,白晚晚听出了狡诈。她明确地问道:“你是说我会消失?” 俞竹醉看着白晚晚不怀好意地憋笑道:“我是说印记会消失。” 看着白晚晚一行四人在他面前排成排,呆在当场,一对视一个不吱声。俞竹醉的心情大好。他终于没忍住,朗声笑了出来。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怀过了。 白晚晚觉得,她要当场黑化了。她忍着愤怒说道:“所以堂堂虎王,是在使诈唬我?” 俞竹醉终于停止了大笑,横了他们一眼,凉飕飕道:“不这样你们怎么会乖乖回来呢?” 第133章 没有最变态,只有更变态 白晚晚指着他怒了一下,然后憋了半天,只能愤恨道:“幼稚!” 她在心里扼腕叹息地想着,恭喜你,惹到我你真是惹到棉花了!真是妖善被人欺!她白晚晚什么时候能够有扬眉吐气的一天? “有用就行。”俞竹醉冷哼一声,满不在乎道。 白晚晚暗想:看来是我保守了,他比想象中更变态。比狼王更狗的,非虎王莫属了。早知道还不如带着养魂木去找狼王听免费故事呢。 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怪不得他和狼王能凑在一起。当初听狼王在讲述过往时情感也颇为复杂,看样子他们并非全然是死敌,起码曾经不是。那后来到底发生什么了呢? 秦砚初见白晚晚气得脸红脖子粗,担心她会不管不顾地惹怒虎王,只好出声打断两人:“我想提醒尊上一句,虽然如今已有了养魂木和龙血果,但即便再凑齐聚灵灯,或许也需要尊上和狼王合力才能点燃它。” “你说什么?”俞竹醉闻言脸色一变,猛地坐了起来,目光不善道,“这关他何事?” “聚灵灯非一般灵力可以点燃。”秦砚初望着他,目光无惧无畏。“更何况,即便点燃了,也需要七七四十九日持续不断的护法,保证此灯不灭。不然,只会功亏一篑。” 秦砚初和俞竹醉无声对视,俞竹醉压迫性的目光扫向他,冷声问道:“你的九尾灵力不行?” “不可!”还在石化的白晚晚像被触发了关键词似的,恨不得冲上去捂住俞竹醉那歹毒的嘴。连我都没有得到九尾灵力,凭什么给你?更何况如今自己和徒儿生死相系,你轻飘飘一句话,关系到是可是两条命! 白晚晚正在心里吐槽着,不过她很快被徒儿更有力度的回怼稳住了军心。 秦砚初悠悠然道:“就算我的灵力可以,尊上又敢用吗?这种性命攸关之事,我建议尊上还是握在自己手中为好。” 俞竹醉和秦砚初之间又陷入了沉默。他们对视着,不动声色,谁也猜不出他们的较量。 在俞竹醉起身的瞬间,慕俞嗅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气,不禁伸手握紧了刀柄,低声对秦砚初说道:“虎王受伤了,我们或许可以一搏。” 俞竹醉却只是站起来,又问一起跟回来的慕俞和舒清歌:“上次让你们去传话,苍墨怎么说啊?” 舒清歌赶忙按住慕俞的手,猫猫别冲动,鼠鼠不敢动啊,也不看看他们自己连日奔波都累成什么样子了。而且就算是虎王受伤了,也难保他血厚,可以轻易碾碎他们。 她讪笑了一下,虚与委蛇道:“回禀虎王尊长,狼王尊上知道是您所需,这才让我们一起去取养魂木,可见他还是很注重和虎族的友好共荣、和谐发展的。” “对对,人多力量大,我等团结一心才成功地取回养魂木。这道理放在我们当今的妖界也很受用。”白晚晚也跟着附和,为他们揽下的狼王虎王劝和大业做铺垫。 俞竹醉一脸不屑的冷笑。不过他此刻确实有些有气无力,也没有动怒,只是淡淡道:“别跟我说这些言不由衷的话,我和苍墨之间的关系,可不是解个屠罗花之印那么简单的。” 这是又扎白晚晚的心窝子呢……白晚晚撇撇嘴,又有点自闭了。 俞竹醉见她悻悻的样子,恶人先告状地问道:“我对你手下留情,没下真正的杀招,你还不乐意?” 白晚晚求生欲满满地说道:“不敢不敢,没想到尊上这般慈悲为怀,不愧是一方霸主,赶明儿一定可以修成业果,得道成神。” “成神么?”俞竹醉喃喃地重复了一句,而后讽刺地笑道,“成神又能如何?不是一样的无能!” 眼见他又要发疯,慕俞眉头紧锁,憋见舒清歌还紧张地按着他的手,问:“为何不动手?” 紧张兮兮的舒清歌却毫不自知,把另一只手也搭了上来,这种场合她的所有感官都调动在夹缝求生、见风使舵等一系列高难度的事情上,此刻像抱大腿似的挂在慕俞身侧。 她苦口婆心地低声给笨蛋慕俞分析局势:“因为前有虎后有狼啊大哥。纵使我们在这里九死一生灭了虎王,狼王那边怎么办?最好的办法是让他们相互制约。” 慕俞只好遗憾地偃旗息鼓。他看着挂在他身旁那个小脑袋瓜,不得不承认她有时候还挺有脑子的。只是,她能不能淡定一点,抖什么! 为了团队的脸面,慕俞忍住了没把舒清歌的爪子拿开,任由她借着自己壮一会儿胆子吧。 眼见话题跑偏了,秦砚初又暗戳戳地拉回正轨。“尊上,我们受狼王所托,来向你寻求合作。倘若你能答应他的条件,他必然能助你一臂之力。” “他什么条件?”俞竹醉冷冷地看了过来。 “不如,你亲自和他见面谈谈条件?”白晚晚弱弱道。她有种预感。要是她说出,狼王希望虎王归顺他,自己就会被他给烤了。他们还真是初生之犊不畏虎啊,居然揽下这么个烫手山芋。 “呵,你不说我也知道。他不就是想称霸妖界吗?不过是利欲熏心罢了,何必遮遮掩掩的?”俞竹醉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讥讽。 白晚晚一想,好像也大差不差的。果然是敌人最了解敌人。 秦砚初在一旁不动声色地煽风点火:“可是尊上,你我都知道,为了救豹王尊上,你别无选择。” 白晚晚打量着俞竹醉的神情,小心翼翼地说道:“如果你不方便出面,我等愿意前往追风谷游说狼王助你。” 此刻的白晚晚内心是崩溃的。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就不能坐下好好聊聊吗?他们夹在中间算什么事?以后是不是可以开拓一项业务,当个妖界的金牌调解呀? 俞竹醉深深地叹了口气,目光似回到了久远的从前:“你们可知,槐序就是被他所伤至此的。” 莫非有瓜?凭着对八卦的敏锐嗅觉,几人纷纷竖起耳朵,不约而同地望向俞竹醉。 俞竹醉又饮了一口酒,而后重重地放下了酒杯,眼中有隐痛一闪而过。 第134章 往事如尘 后来俞竹醉想,在认识孟槐序之前,自己先听到的是,是他的声音。略显稚气的声音从存音海螺中飘出来,清澈得好像不该存在于妖界。 那时孟槐序还不叫这个名字,而是叫阿孟。他也不叫俞竹醉,而是叫十九。 苍墨曾经问过他,为什么叫十九。他没有告诉苍墨。因为那代表着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 虎王陆梧野心勃勃,一直想成为众妖之王,为此,他很早就开始布局。他在虎族挑选了一些身强体健的幼崽,进行养蛊。 事实上,就是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山洞里,让他们永无止境地互相残杀。 那时虎族的领地还不在震灵泽,而是在桑柘湖西侧的一座风光奇绝的山上,名为青篁山。山中有无数大大小小的山洞,僻静幽深,不见天日。 外人不会知道,在这座风景秀美的山上,每天都在上演惨烈的厮杀,哀嚎声响彻山谷。 起初他被丢进去的时候,还是只幼虎,根本不敢动手。但很快他发现,如果他不杀死对方,对方便会杀了他。他只能变得越来越狠厉,出手也越来越快。甚至到后来,他研究出了很多一招制敌的方法。 山洞里的尸体越堆越多,他也变得越来越强。他已经勘破了生存的法则。那就是,为了活下去,无所不用其极。 山洞里没有食物。饿了只能啃食同族的尸体。密不透风的洞中,永远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尸体腐烂的味道。他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不知道是不是也是这般污浊不堪,令人反胃。 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尽头,好像已经丧失了对时间感知的能力。他只能从这种永无止境的杀戮中,来证明自己是活着的。 直到有一天,有一缕阳光从洞顶照了进来。 是金黄色的,仿佛触碰起来会有温度一般。他从未见过这么鲜艳的颜色,就好像能驱散一切的阴霾。 越来越多的阳光倾泻而下,仿佛流瀑一般。在这样的光影斑驳中,有一只彩色的蝴蝶扑闪着翅膀飞了下来,停留在他的手背上。 他盯着这只不怕死的蝴蝶,漫无边际地想着,原来,这世上还有这么多的颜色。任何一种,都比黑色好看。于是,后来的他,爱上了一切鲜艳的颜色。因为那代表着生之希望。 这是他化形的第一天。就是在这一天,他被告知,可以出洞了。 他回首,身后已经是累累白骨了。然后他冷漠地离开了这个关押他的囚笼。 出去之后他才知道,他已经在洞中待了几百年的时间。 虎王每次只留下最终能活着的那一个,成为他对外征战的武器。这样的武器,还有很多。 俞竹醉是最后一个,排名十九,也是最锋利的那把刀。 十九化形之后,除了每日修炼提升修为,还研究各种奇门阵法。他靠着立下的赫赫战功,让虎王对他很是倚重。 所谓树大招风。有不少同族既忌惮他,又嫉妒他。尤其是十七,多次挑衅于他,却又打不过他,最后只能私下传播流言,说他是靠美色上位,实为虎王的娈宠。 十九对这些充耳不闻,也或者说他无所谓。毕竟一把刀需要什么想法呢?够锋利就行。 但他却也明白,虎王重用他,但又猜忌他。怕他生有异心,又怕他功高震主。 他想着,终有一天,他会变得足够强大。他将摆脱作为工具的一生,成为一切的主宰。 遇到苍墨的那一天,他觉得,自己好像遇到了同类。 很可笑,在他的同族,没有任何一个让他觉得是同类。但他却从一个外族身上,嗅到了同样的气息。 那是想要变强的野心,以及目空一切的桀骜。他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对手,让他在虎族的地位更加稳固,所以他放走了苍墨。 回到虎族之后,他果然受到虎王的怀疑。十七趁机进言,说他里通外敌,是故意输的。 十九没有辩解,只是垂眸认罚。他很清楚,在如今的局势下,虎王还没到放弃他这把刀的时候。 果然,最后虎王只是不轻不重地罚他禁足三个月。他倒也乐得悠闲自在。 十七则气歪了脸,拦住了从虎王大殿中走出的十九。“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会揪住你的把柄,让你从虎族彻底消失。”他恶狠狠地说道。 “别再做一些自作聪明的事。否则,我会让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十九冷笑了一声,将十七压制在墙壁上,琥珀色的眸子微闪,目光中的杀意仿佛要漫出来。 十七被他的气势所震,全身上下仿佛被冰冷的毒蛇给缠上,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旁边还有很多同族在看热闹,都是名号排在他前面的“前辈”。他们都和十七一样,既嫉妒他的能力,又拿他无可奈何,此刻只是又惧又怕地看着他。 “你们也是,不怕死就放马过来。我不会因为同族而手下留情。”十九冰冷的目光扫过众人,残忍地笑道,“毕竟大家现在能够站在这里,手上已经沾满了同族的鲜血。” 十九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着。他的手上血液未干,鲜血一点点地滴在地上,洇开了诡异的血花。 他在心里冷漠地想着,十七在他眼里,不过是个愚蠢的跳梁小丑,翻不起多大的风浪。至于其他人,就更不值一提了。而他要走的路,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拦。 与他料想的一样,苍墨果然成为了狼族的猛将。他们也成了你来我往的对手,常常在不同的战场相遇。 相比于自己的族人,反而是这个外族能让他高看两眼。当然,他要是不那么事儿逼就更好了。 在和苍墨交手的几百年间,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们的确有了点惺惺相惜的味道。 他无亲无友,靠着一股求生的本能活到现在,未曾感受过孤独的滋味。在他看来,所有的感情都是无用的。 却没想到,有一天,他也会贪恋自己口中无用的东西。 第135章 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十九和苍墨关系有所改善,始于云乱山的那一战。十九被十七暗算,苍墨出手帮了他。而后两人一起大战异兽酸与,也算是并肩作战过了。 尽管如此,十九还是没办法对苍墨生出多少好感,大概是天生的气场不和吧,也可能是强者互斥。 直到后来阿孟出现,在他的提议下,三人不情不愿地结拜为兄弟。主要是十九和苍墨不情愿。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当下,与苍墨一起从蓝洞中脱险,安然无恙地回到虎族之后,十九首要做的,就是杀了十七。一只苍蝇,总在耳边嗡嗡叫,还试图咬他一口。虽然对他造不成什么威胁,但也足够烦人。那就别怪他除之而后快了。 只是,在那之前,还有件事,他必须了解清楚。 原本以为十九必死无疑,所以,在看到十九完好无损地出现的时候,十七满脸大骇。 他原本计划得很好,先向虎王报告十九的死讯,取代他的位置,再靠着背后的势力立下战功。等到合适的时机,就可以将虎王取而代之。这样,整个虎族的势力都将在他的掌控中。 但他没想到,十九还能回来! 说完好无损也不确切,十九的脸上有不少伤痕,阴森又可怖,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像个索命的罗刹。 对于十九,十七是恐惧的。在此之前,他有无数次想除掉十九,但无一例外,最后都被十九狠狠击败了。这次也一样,还没开打,他已经习惯性地腿脚发软了。 在族中的魂斗场,十九设下了一个迷踪阵,将十七困在了其中。场外站了不少看热闹的族人。他们甚至希望这两个人最好斗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 在这个冷漠而嗜血的地方,只有力量才是绝对的主宰。没有人关心其他人的死活。死亡反而是一场盛大的狂欢。 “是谁指使你的?”十九手持一节摄魂鞭,放在另一只手里细细把玩,如画的眉眼间凝满寒霜。新鲜的伤口蜿蜒在他的脸上,像是勾魂摄魄的符咒。 “你在说什么?自己技不如人被困住,少在这里血口喷人!”十七挺胸昂头,虚张声势道。 “我说什么你心里清楚。我再问一遍,是谁指使你的?又或者说,你和谁勾结好的?”十九拔高了声音,气势凌人。 “你就问问,这里的人谁不想杀你?”十七指着围成一圈的族人邪笑道。“杀你还需要谁来指使吗?” 场外的人纷纷避开他的目光,噤若寒蝉。 “既然这样……”十九目光一凛,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找死!” 十九挥舞着手中的摄魂鞭,迎头甩向十七。摄魂鞭在半空中凌厉地划过几道金光,交织成一道诡异的符阵,悬在了十七的面前。 十七只觉一股劲风迎面袭来,眼前仿佛有无数的重影,让他晃了晃神。他甩甩头,飞身往后退开。 但摄魂鞭却如影随形,追着他压制得他半点灵力都使不出来。十七仿佛被泰山压顶一般,感受到了本能的恐惧。 为了抵抗十九的攻击,十七慌不择路地掏出了金光逆轮,将它往半空中一掷,让它与摄魂鞭缠斗起来。 “是失踪的金光逆轮!” “原来是被十七偷了!” 围观的群众议论纷纷,看向十七的目光充满了鄙夷。毕竟这可是族中的圣物。之前十七禀报虎王说圣物失踪,原来是监守自盗。 十九冷嗤一声,他就是要把这个东西逼出来。 十七情急之下拿出金光逆轮自保,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打下去。他已经没有退路,故而招招狠辣。 十九应付得不慌不忙。摄魂鞭的厉害之处,在于它所造成的伤害,不在肉体上,而在神魂上。 金光逆轮固然强大,但落在十七这种人手里,根本发挥不出最大的威力。 十九将摄魂鞭勾住了金光逆轮,然后操纵着金光逆轮快如闪电般切断了十七的头发。 十九还来不及害怕,摄魂鞭再一次甩在他的脸上。很快他的脸上有了纵横交错的伤口。同时他的眼前出现了无数的幻觉,仿佛有无数的厉鬼在他的耳边哀嚎。 “十九,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十七跪了下来,连声求饶。他目光惊惧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形似癫狂。 “现在能说实话了吗?”十九将金光逆轮和摄魂鞭都收在手中,居高临下地冷眼看着他。 “我说我说。是魔族的圣使找到我,说只要我配合他们,将你和狼族大将的命留在那里,就助我平步青云。”十七一边驱赶着眼前的幻影,一边急声说道。 “他们还做了什么?”十九冷声问道。 “我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他们的势力已经逐渐在妖界和人界渗透,似乎有意在谋划着什么。尤其是大陆西部和西南,有不少魔族出现的踪迹。”十七低着头匍匐在地,好似丧家之犬。 十九用看废物的眼神,看着跪在地上的十七。 “说完了吗?”他冷漠地开口。 十七忙不迭地点头。 “那你可以去死了。”十九说完,右手化作虎爪,穿透了他的胸膛。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出现在他手中。 十七还睁着眼,满脸的不可置信。很快,他倒在了地上,鲜血从他的胸口蔓延到地上。 “大家看清楚了,这就是背叛我族的下场。”十九面不改色地托起手中的心脏,威慑力十足的目光扫过场外的众人。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滑落,妖冶而慑人。 自这日之后,族中再也没有人敢与他作对。十九成了真正意义上的,仅次于虎王的存在。 对于十七死在十九手上这件事,虎王并没有追究下去。事实上,在虎族,本来就默认了用武力解决问题。 但是,对于十九所说的魔族入侵的事,虎王还是有些在意。如今正是群妖混战的关键时刻,若是再扯上魔族,无疑会更加麻烦。 “十九,本尊命令你,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虎王厉声道。 “是,手下领命。”十九低头恭敬道。 就算虎王不下令,他也准备去调查这件事。倘若真有魔族入侵,对他来说,或许是个机会。 根据他后来得到的线索,十九决定去往凡间,暗中查探魔族的阴谋。 也是在这个过程中,他认识了阿孟。 第136章 若如初见 第一次见到阿孟的时候,十九其实并没有将他跟那道从存音海螺中听到的稚嫩声音对上号。 那是五月槐花正盛的时候,连空气中都弥漫着幽甜的香味。阳光正盛,一簇簇白色的小花迎风舞动。 十九途经一户人家,见一个白色的身影趴在墙角,不知道在做什么。槐花的影子落在他的侧脸上,洒下斑驳的光晕。看身形是个年轻男子,嘴里好像还在振振有词地嘀咕着什么。 十九没什么好奇心,正准备离开。却见那个身影回头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道亮光,然后分了神,从墙上摔了下来,就在他的面前摔个四脚朝天。 十九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几步,防止灰尘溅到自己的新衣服上。因为是暗中查探,不好太过张扬,他只好遗憾地放弃了自己那些色彩鲜艳的衣服,换了一身月白色的衣袍。虽然无损于自己的气度,但太容易弄脏了。 屋内的主人听到动静,举着扫把追了出来。白衣青年愣了一下,飞快爬了起来,抓起十九的手腕就跑。 十九有些不明所以。自己为什么要跟他一起跑?而且十九分明从对方身上嗅到妖族的气息,没道理打发不了一个凡人吧? 不过某一刻,十九玩性心起,也便没有用术法解决麻烦,而是跟着他跑到了一条僻静的巷子里。 白衣青年狗狗祟祟地探出个脑袋,看到没有人追过来,这才拍着胸脯舒了口气。“吓死我了,还好我反应够迅速。” “你为什么要拉着我跑?”十九轻飘飘的目光一扫,问靠在墙边喘气的白衣青年。 “哦,我怕把你留在那里,别人会以为你跟我一伙的。连累了你的话,我会过意不去的。”对方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你为什么不用术法解决了他?”十九不置可否地说道。 “我阿爹阿娘说,在凡间不能滥用法术,不然会被人发现身份的。”白衣青年眨了眨眼,笑容灿烂,眼神清澈。 “哦?什么身份?”十九假装漫不经心地说道。 “豹族少主的身份啊。”阿孟脱口而出道。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暴露了,又欲盖弥彰地捂住了自己的嘴,一副十分懊恼的样子。 十九想起和苍墨一起在蓝洞中,从存音海螺中传出的声音,暗想道,原来就是他。和自己预想的没错,果然是,一个小傻子。只不过,是个漂亮的傻子。 从身量上看,阿孟已经不是稚气的少年了。他长成了一个眉目精致的青年,皮肤白皙,唇红齿白,但笑起来还是一派天真。可是这样的天真却无端地让他反感。 当你遇到一朵好看的花,你会怎样呢? 有人想要保护,有人却想要摧毁。 十九便是后者。 他不信这世上有单纯美好的人和事物,只相信猜疑、嫉妒和杀戮。 十九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之人,压制着心中翻涌起的暴虐想法,琥珀色的眸子仿佛暴风雨前的海面。 “我叫阿孟,你叫什么名字呀?你也是妖族的吗?”反正都暴露了,阿孟干脆大大方方地跟十九介绍自己。 “十九。”十九淡淡地说道。 “为什么叫十九呀?因为你在家里排行第十九个吗?那你家里孩子还挺多的,一定很热闹吧?”阿孟眼中泛着亮光说道。 他一直希望家里有个兄弟姐妹陪他玩耍,但是爹娘只生了他一个。阿却虽然也会陪着他,但不敢和他一起疯闹,还是寂寞的时候居多。虽然后来碰到了苍墨大哥,但是他也很快就离开了。也没再回来找过自己。这么想着,他低垂的眼中有点失落。 十九的面色沉了下去,目光变得冷漠。 阿孟大概根本没有察言观色的本事。他并没有注意到十九脸色的不对劲,而是低着头絮絮叨叨道:“你是什么族的?我怎么感受不到你的气息?早知道我就听阿爹阿娘的话,勤快点修炼了。出来闯荡之后,才知道自己有多菜。” 十九懒得听他说废话,拔腿往巷子外走去。 “十九大哥,你要去哪里?”阿孟像个影子一般跟在他的身后,走路还蹦蹦跳跳的。 “为什么要跟着我?”十九止步回头,阿孟猝不及防地撞在了他的胸口,差点眼冒金星。阿孟揉着头抬眸,一时间愣住了。 阿孟比十九矮半个头,看着他说话时需要微微抬头。这一刻,他如有实质般接触到他眼中的冰冷,有点吓了一跳。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傻?讨厌我了?”阿孟有些委屈地说道。 从小到大,很多人都说他傻。可是,他也不知道怎么变得更聪明呀!做妖为什么就不能傻傻的呢?快乐就好呀!他微微地叹了口气,果然自己的境界不是所有妖都能达到的。 “没有,你傻不傻和我无关。”十九淡漠道,“我是问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因为我暂时也不知道去哪里呀。你长得这么好看,肯定不是坏人吧。”阿孟顿了顿,可怜巴巴地说,“所以我真的不能跟着你吗?” 十九静静地看了他片刻,心中有了别的想法。 傻是傻了点,但毕竟是豹族少主。倘若能够取得他的信任,与豹族结盟,对自己无疑是有利的。 思及此,十九放弃了扭头就走的想法,语气也变得温和了几分。“我现在准备去吃点东西,你要不要一起?” “好呀好呀。”听到吃东西,阿孟果断忘记了所有的不开心,连连点头。 他们去了离得最近的一家酒楼。十九叫了满满一桌子的菜。 阿孟看到满桌的珍馐,眼睛都亮了。 “十九大哥,这未免太多了。我们根本吃不完呀。”阿孟虽然这样说,但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这些精致的食物,好像少了哪个都觉得心疼。 “不急,慢慢吃。”十九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觉得他的表情有点有趣。明明护食得要命,还要假客气一下。这时候倒是不傻了。 阿孟眯着眼笑了笑,然后风卷残云般吃了起来。吃得开心了,还哼起了不知名的小调。 十九觉得有些没眼看。好歹是一族少主,这是多久没好好吃东西了? 第137章 你真是个好人 “你出门没有带钱吗?”十九欲言又止了片刻,目光有些一言难尽。最后他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从族中带出来的钱财我不敢用,怕被他们找到行踪,又要被关禁闭了。荒尘原实在太无聊了。我暂时还不想回去。”阿孟头也没抬,边往嘴里塞了个鸡腿边含糊道。 十九对于这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回答没做评价,只是看向他的目光多了一丝同情。也不知道以他的智商怎么活这么大的。 他转而问起了另一个问题:“刚刚那个人,为什么要追着你打?” 说到这,阿孟也很委屈。他放下手中的食物,颇为认真地跟十九讲述了之前的事。 “我此番出来,是来人间游历的。偶然经过这里,听到有人在许愿,便想趴在墙头凑凑热闹……” 阿孟有个爱好,就是帮人实现梦想。这次便是恰好听到这家的主人在对日祈祷,想要天上掉金元宝。 他一想,这多大点事啊,满足他!正好他发现隔壁的人家金元宝多,于是他施了点小法术,让金元宝从隔壁飞了过来。 隔壁的邻居便说这家的主人不知使了什么邪术,偷他们的家的东西。主人家百口莫辩,双方便打了起来。后来主人家听到墙边的动静,便想到有人在从中作梗,于是拿着扫把追了出来。 听完他的话,十九有些无奈扶额。 十九算是深刻地感受到,他为什么要被打了。莫非豹王和王后生他的时候,就没给他脑子? 他忍不住又让店家做了个烤猪脑花,意味深长地推到了阿孟面前。 “你多吃点。”十九保持着虚假的笑意温和道。 阿孟浑然不觉他的言外之意,吃得特别香。“十九大哥,你真是个好人。”他弯起两只大大的眼睛,笑得极为纯粹,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天真。 猝不及防就被发了张“好人卡”,十九有些哭笑不得。但愿你以后也能这样觉得。他抬起酒杯,掩去嘴角意味不明的笑意。 突然,他感受到异样的气息,目光锐利地扫向角落里的一桌客人。那是一对年轻的男女,男子穿着褐色长袍,女子穿着藕荷色的衣裙,两人容貌看起来有些相似,并不出挑,属于在人群中不容易被察觉的类型。 阿孟吃得正酣畅淋漓,不经意地抬头,发现十九神情严肃,也停止了吃东西。 “怎么啦?”阿孟压低了声音说。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也知道此时不宜声张。想到这,他不由得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十九收回了目光,波澜不惊地沉声道:“没事,你先吃。” 听到角落的那一桌要结账,十九轻轻敲了敲阿孟面前的桌子,低声道:“下次再请你吃,我们走吧。” “哦,好吧。”阿孟有些遗憾地看了看桌上还剩的美食,乖乖起身。虽然有些舍不得,但自己绝不能拖十九大哥的后腿。 他猜想十九一定有正事要做,又有些兴致勃勃起来。这种即将做大事的感觉,让他格外兴奋。 两人掩去气息,跟着那一男一女,来到了城郊的一片密林中。这里的地上长满了青苔,草木茂盛,遮天蔽日。无数的菌菇从土里探出头来,五彩斑斓,形状各异。在山风的吹拂下,仿佛在摇头晃脑地簌簌低语。 “这些蘑菇好漂亮呀。不知道能不能吃……”阿孟小声嘀咕。 “如果你想中毒的话……”十九的目光扫过他亮晶晶的双眼,淡淡说道。 “哦……”阿孟失望地垂下双眼,连耳朵都耷拉了下来。 真像只小狗。十九在心里叹道。不过他现在可没什么心思安抚一只垂头丧气的小狗。 他们隐藏在一棵树上,看到那对男女背对着彼此,对着地上施了两道灵力。灰色和白色的灵光洒向大地,那些菌菇瞬间变成了人形,乌泱泱一大片跪在了地上。 “拜见两位圣使!”这群人恭敬地开口。 阿孟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十九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安排你们做的事,进行得怎么样了?”那名神色冷淡的女子率先开口。她的目光掠过众人,然后有意无意地扫向他们身后的树上,不动声色。 “回禀泠音圣使,中州十二派里,都有我们的人插进去了。目前各派暂无异动。”最前面的一位身着黄色衣服的中年男子毕恭毕敬地回答。 “各大妖族呢?”褐衣男子的声音毫无波澜,好像一个木偶一般。 “回禀松谷圣使,之前我们安插在虎族的棋子已经被除掉了,虎族的大将不知所踪。狼族传来消息,说他们正忙着收服周边的几个小的部族。狐族和豹族暂时没办法安插人手。其他几个大族暂时都按兵不动。”依旧是那个黄衣男子在说话,看起来他应该也是个小头目。 十九心下暗自思忖,果然和他料想的一样,魔族在下一盘很大的棋,棋子已经遍布人和妖两界。十七虽然被他杀了,但难保他们不会继续安插新的暗线。 不过,苍墨是真的不知道吗?按照他的智商,倒也不是不可能。他有些幸灾乐祸地想着。 阿孟则有些懵懵的。他没想到妖界和人界居然如此暗潮汹涌。虽然他知道妖界各族常有争端,不过现在看来,似乎还有着更大的阴谋。他禁不住有些害怕,手不自觉扯住了十九的衣袖。 十九看了他一眼,眉梢一挑,有些凉薄地想着,果然他被保护得太好了,一点风雨都禁不住。 “重曳,你最近是不是修行懈怠了?”泠音目光一凛,横向褐衣男子,看得他心里一阵忐忑。 “圣使,此、此话怎讲?属下每日夙兴夜寐,不、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放松……”重曳磕磕绊绊地说。 其他人更是大气也不敢出,纷纷低着头,假装自己已经死了,骨灰变成自己的肥料了。 “连领地被人入侵了都察觉不出来吗?”松谷一板一眼地说着,灰色的瞳仁却满含威胁。 第138章 打不过就跑 这片惘斓林,位于中州大陆西南方的寒芒山。这里气候湿润,植被丰富,却罕有人至。 究其原因,便是世人传言,这片树林是被诅咒的地方,人若是进去,必定有去无回。 但是山上物产丰饶,常有珍稀动物出没。不管是为了采药或者采菌菇,亦或是打猎,总有不信邪的人勇闯无人区,最后不外乎都下落不明。 久而久之,这个地方便被传得更加邪乎。 故而也无人知道,这里是魔族一大分支的领地。泠音和松谷合为魔族四大圣使之一,对这里有着绝对的统治权。 事实上,十九早就察觉到他们暴露了。这两个魔族的修为都不容小觑,他也没想着蒙混过关,不过就是一战罢了。至于其他的小喽啰,他倒是没放在眼里。 只不过,目前有件事对自己稍显不利。他低头看了看身边一脸懵懂的阿孟,有些心累。怎么就给自己找了这么个麻烦呢? “十九大哥,我们是被人发现了吗?”阿孟抬头看向他,眼睛忽闪忽闪地低声说道。 “很显然的事情。”十九不咸不淡地摊手说道。 他的话音刚落,林中陡然发生变化。一道灵光闪过,那些菌菇纷纷化作原形,散落在泥泞的土地各处,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暗藏玄机。 “你待在此处不要动。”虽然别人的死活与他无关,但好歹还有利用的价值,十九觉得还是有必要管一管。 阿孟重重地点了点头,便看到十九在他的周身划下一道浅浅的紫光结界。十九大哥果然是个好人,他在心里再次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十九飞身而下,落在空地上,看向魔族双使的目光是淡淡的轻蔑。“不愧是魔族,尽使些不入流的手段。” “你们妖族又能高贵到哪里去?”泠音冷哼一声说道。“还不是一样要做这梁上君子。” “少跟他废话,直接解决了他!我族的计划不能泄露出去。”松谷眼神空洞地看向十九,面上毫无情绪。 十九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他手持摄魂鞭,不动如山地站着,长身玉立,眉目凛然。“那我们就看鹿死谁手了!” 阿孟趁着这个时机,从无底袖中释放出自己大大小小的法器。这些法器一一环绕在他的周身,看得他眼花缭乱。这些都是他那对操心的爹娘到处搜罗来给他防身用的。他想着万一十九大哥不敌,他还能撑一撑。 当他再抬起头来,就看到惊人的一幕。只见这一男一女旋身飞至空中,两道身影纠缠着合二为一,最终化作一朵巨大的灰褐色蘑菇。有丝丝缕缕的黑气从顶端冒出来,很快扩散开来,形成一团不断膨胀的黑云。 十九眉头一拧,直觉这黑气有问题。他心思斗转,甩着摄魂鞭击向一棵形状诡异的巨树,树叶簌簌如雪落。 他以树叶为引,在自己上空织起一道屏障。黑云被阻挡在屏障之外,但又游离着不肯散去。 十九继续甩出摄魂鞭。泛着赤光的射魂鞭仿佛离弦的箭一般,刺入浓重的黑云之中,直直地向着巨型蘑菇的上方甩下。 “十九大哥,小心脚下!”阿孟惊叫道。他的眼睛睁得圆圆的,嘴也张得大大的,眼中满是担忧。 刚刚他一直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上的情况,所以也在第一时间看到,从那朵大蘑菇的底端延伸出无数白色的丝状物,它们掠过那些颜色各异的菌菇,然后菌菇们快速地变换着走位,阿孟觉得自己的眼睛都快被晃瞎了。 这时十九才反应过来,这团黑气只是个迷雾弹。目的就是让他分神。恐怕接下来的才是重头戏。 他的摄魂鞭在即将劈下的那刻,被蘑菇顶端伸出的一只触手给截住。他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纵横交错的白丝和菌菇,猜想这应该是他们设下的某个阵法。 十九回头,给了阿孟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他一跃而起,向着巨型蘑菇飞去。 原本被制住的摄魂鞭,在他的操纵下,化作无数幻影,如针般扎入蘑菇的伞面。 那朵蘑菇形似癫狂一般剧烈晃动,不断地膨胀又缩小,仿佛随时要分裂开来。 十九乘胜追击,落身于蘑菇的伞面,同时伸手抓住了凌空飞来的摄魂鞭。他的衣袍翻飞,面色沉静,有一种凌人的气势。 他挥舞着摄魂鞭,在蘑菇的伞面留下无数道鞭痕,一直压着它往土里沉去。蘑菇扭动着巨大的身躯,发出哀嚎一般的声音。 哇,十九大哥真帅!围观路人阿孟如是感慨道。他将法器都收了起来,只留了一件适合跑路的。他爹告诉过他,打不过就跑。不过目前来看,形势还比较乐观。 谁知他放心得太早了。下一刻,他惊得差点从树上掉了下来。 只见那些白丝串着菌菇,突然对十九形成包围之势。仿佛一只雪白的蚕茧,将他封锁在里面。那些彩色菌菇好像化作无数的骷髅,张大了口,仿佛在对着阿孟狞笑。 阿孟开始担心,十九大哥不会要被这些菇给吃了吧……自己刚交上的朋友,都还没讲过几句话呢! 他取出自己的斩云弓,搭上数支飞星箭,射向了那枚“蚕茧”。却没想到,飞星箭一触及表面,全部反弹了回来。 他怀疑自己眼花了,怎么这箭还更多了!最重要的是,这些箭密如骤雨般,穿透了结界,通通向他射了过来! 阿孟仿佛火烧屁股一般从树上蹦了下来,一路狂奔。 此时此刻,他很想用上自己的跑路神器,溜之大吉。但是又不能把十九大哥扔下。想了想,他还是决定拼一把。 他回过头,又跑回了原地。他掏出一只银色的有容瓶,将飞星箭全给吸了进去。 “十九大哥,你没事吧?”阿孟小心翼翼地问道。 但是毫无回应。他心里咯噔一下,想着十九大哥不会真的被菇给吃了吧? 正在这时,他感觉那枚“蚕茧”好像摇晃了一下,仿佛在对着他说话。 第139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此时此刻,十九正被困在一方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内,眼前似乎有无数幻影在飘动,却抓不住痕迹。 “没有人能从这里出去,你就等着成为我们的肥料吧!”一道忽男忽女的声音出现在虚空中,阴恻恻的笑声回荡在这方密闭的空间里。 呵,想困住我。可惜,你们不知道的是,暗无天日的环境,才是我的主场!十九冷笑着想。 这时,他的耳边传来一声微弱的呼喊。他想回应一句,却发现这里面声音根本传不出去。他可以想象那个小傻子六神无主的样子。看来只能你自求多福了。 他毫无心理负担地想着,掌下却凝着一团蓝色的灵力,击向虚空的某一处。他仿佛身处惊涛骇浪的海上,整个空间剧烈摇晃了一下。 站在“蚕茧”外的阿孟,眼睛一亮,兴奋地叫道:“是你吗?十九大哥?” 回应他的又是一阵晃动。这次更为明显,连带着四周的尘埃都飞了起来。 看来人还活着!那么问题来了,怎么才能把人救出来? 还没等他想出个头绪,就看到那些看起来会吃人的菌菇,纷纷伸出无数个触手,从地上快速向他爬来。 阿孟几步跃身上树,却没想到,这些绿色的触手顺着顺着树干往上爬,很快就缠住了他的手脚,把他绑到了“蚕茧”的外圈。 与此同时,他的后背感受到一阵极强的真气震荡,差点直接把他送走。他重重地咳嗽了一下,才把这口气缓了过来。 在“蚕茧”的内部,十九正在解决层出不穷的幻影。那些幻影仿佛地狱里的幽魂,躲在暗处伺机而动。 直到他左手的的胳膊传来一阵噬咬般的疼痛,他才发现,这些幻影都是有实体的。 他猜测,这朵蘑菇大概可以化作无数分身。他想起松谷说话行事都有一种傀儡的感觉,莫非他便是分裂而出的另一具躯体? 而且,他们为什么那么自信,这里一定困得住他?除非,这里没有出口。只有把他们都给解决了,才能重天见日。 这好像又回到了他的起点。他原本就是从尸山血海里爬起来的,又怎么会在乎杀不尽的敌人? 他盘腿悬坐在空中,召唤出摄魂鞭。他闭目用手在虚空中比划着什么,摄魂鞭仿佛一支毛笔,在空中划过几道金光。慢慢地,金光织成一张网,带着磅礴的力量,压向四面八方。 连被绑在外壁的阿孟也受到这股力量的波及。他顺过气之后,侧着身子对着外壁拍了拍,大声地叫道:“十九大哥,你怎么样了?” 令他觉得神奇的事情发生了。他的手好像穿透外壁,探进了一片虚无中。那种感觉很奇妙,就好像将手伸进了一汪清水中,带着一股莫名的阻力。 十九睁开眼,在一片炫目的金光中,看到了一只不断晃动的黑影,是手的形状。紧接着,另一只手也探了进来,时而成拳,时而成掌。他有些无语地想,这是玩上瘾了? “倒是有些小看你了,接下来让你看看厉害!”那道忽男忽女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呵,尽管放马过来!”十九冷哼一声,漫不经心地说道。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一团黑烟突然弥散开来。速度之快,让他猝不及防。很快他感觉眼前出现了无数的重影。 “哈哈哈,之前的黑气的确只是障眼法,但是这次,它可以让你失去神智……”忽男忽女的声音好像演变为无数人的声音的交叠,疯狂地狞笑着,声波阵阵敲击着十九的大脑。 十九只觉五感渐失,他似乎被包裹在一片混沌的血雾中。先前的幻影卷土重来,在他的身上留下无数的伤口,他只能凭着本能击杀它们。 阿孟经过几次试探之后,发现那个“蚕茧”也并非牢不可破。他一边对抗着越绑越紧的触手,一边思索着有什么法器可以助他突破这层屏障。 可惜脑子平时动得太少,关键时刻不太给力。他有些懊恼地咬着唇,跟自己生着闷气。 他想着,自己还有很多有意思的事还没做呢,不能交代在这里了。大约是绝境催人奋进,他突然想起,有件法器可以试试。 思及此,他连忙召唤出一把幽蓝色的寒冰锥。这把寒冰锥是族中长老送他的,说是由埋在地底的万年冰川以及火山燃烧后的留下炽晶石共同炼制而成,万物皆可破。 因为他的法器太多了,他平时常用的都是一些有趣的小玩意,这个还没实践过。 好的,接下来就是验证长老有没有哄我玩的时刻了! 阿孟这么想着,操控着寒冰锥从上空直劈而下,刺入蘑菇伞面的正中心。随着一道盛大的蓝光向四周扩散开,伞面撕开了一道口子。 “怎么会……”这次是泠音惊慌失措的声音响起。 “真是该死!”松谷用波澜不惊的声音骂道。 阿孟心中一喜,决定原谅总是逗自己的长老了。起码这次没骗他。他再接再厉,又操纵着寒冰锥从四面八方刺向“蚕茧”,很快这“蚕茧”便四处漏风了。 他又操纵寒冰锥切断了自己身上的绿色触手,终于重获自由。 “十九大哥,你能出来了吗?”他语气轻快地大声喊道。 杀红了眼的十九听到这道清澈的声音,好像突然安静了下来。几道蓝色的光芒刺破了血雾,抵达他的眼底。他微微闭上眼,再睁开时,已经恢复清明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反倒是他瞧不上的阿孟最后帮了他。趁着这两个魔族破防之际,他挥鞭将缝隙划开得更大了一些,飞身挣脱了困境。 此时他满脸血污,月白的衣袍也被染得斑斑点点,好似盛开的朵朵红梅。 “十九大哥,你受伤了呀?”阿孟有些担忧地问道。 “无妨。”十九对他投去感激的一瞥。 泠音和松谷重新化作人形,拦在两人面前。只是他们的脸色都有些苍白。 那些菌菇失去了依托,又落回了土地中。 四人对峙着,一时间,谁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第140章 相伴而行 阿孟觉得,从眼前形势来看,再打下去有点吃亏。他虽然不算聪明,但经过慎重的审时度势之后,果断做出了判断。 是时候让他的逃跑神器派上用场了。 他微微踮起脚,抬头对着十九招了招手。 十九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以为他有什么话想跟他说。虽然面上不情不愿的,但还是低身把头凑了过来。 阿孟偷偷把有容瓶藏在袖子中,手有些微微颤抖。 他想,自己果然不适合做坏事,忍不住先心虚起来。简单来说,就是偷感很重。他用另一只手搭住自己颤抖的手,假装镇定下来。 “十九大哥,我有件事要跟你说……”他故意拖长了声调,然后趁着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时候,快速念了几句咒。 只见银色的有容瓶忽然变得很大,并升到半空中,呈倾斜之势。 在泠音和松谷如出一辙的惊诧的目光中,十九和阿孟被吸入有容瓶中。他们反应过来,同时出掌击向有容瓶。 有容瓶不止没受影响,反而飞得更高。很快就消失在了两人的视线中。两人只能咬牙切齿地站在原地独自生气。 有容瓶中,十九捏了个诀,将自己的一身脏污收拾干净了,但刚经历一场奋战,依旧有些虚弱。 阿孟连忙拿出一瓶灵丹妙药,递给了十九,满眼期待地说:“十九大哥,这是上好的丹药。因为我总是闯祸,容易受伤,我爹娘给我备了很多。你试试。” 看着他热切的样子,十九靠坐在有容瓶的内壁上,心情复杂。他接过药瓶,却没有吃,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十九大哥,你快吃呀!是甜的,一点也不苦。”阿孟以为他跟自己一样怕苦,急切道。 十九服下一颗丹药,阿孟才重新笑了起来,很纯粹的笑,像一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 “刚刚,你为什么没有先走?”十九意味不明的目光看向阿孟,淡淡地问道。 “你请我吃过东西,那我们就是朋友了啊。怎么能抛弃朋友呢?”阿孟理所当然地歪着头说道。 朋友?很陌生的一个词。十九不觉得自己需要这个。无用的感情只会影响出刀的速度。 “我要做的事很复杂,继续跟着我会有危险。”十九忽然冷漠道。 阿孟听了却两眼放光,他憧憬着问:“复杂?危险?当真?” 这个发展不太对,十九面色彻底冷了下来,满身的肃杀之气陡然而生。他向来是从尸山血海中而来的杀戮者,没空哄小少爷玩儿。 之前他确实想利用这小少爷的身份来获得利益。他们妖族,尔虞我诈惯了,利用和背叛根本不是什么事。 但现在,他有些想改变主意了。明明对方像一颗一眼就看得透的纯粹晶石,却让他无端有了危机感。他不想同任何人产生羁绊。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远离。 他懒得废话,想以此吓走这位不谙世事的小少爷。 每次十九气场全开时,任谁也不敢轻易靠近。 偏偏这种棘手的时候,他遇到了那个例外。 阿孟不仅没有丝毫怯意,还贴了过来星星眼道:“哇!十九大哥你好厉害的样子!就是我要找的最佳搭档没错了!” 说完阿孟还单手握拳拍拍胸前补充:“我陪你,一起勇闯天涯。你别看我修为马马虎虎呀,但是我有很多法器,一定能帮得上忙的。” 好想叫苍墨把这二货拎走!然后在下次战场上见的时候把他俩一起揍成手下败将!十九满心怒气没处发,只好隔空骂自己的老对手。 虽然这么嫌弃着,但十九的心里同时萌生出一种陌生的温情。那感觉让他感到别扭,真是冷脸贴了热屁股了…… 等到离开那片丛林之后,他们从有容瓶出来,来到一个热闹的镇上。 十九也不理他,自顾自寻了一家客栈:“老板,给我开一间客房,不需要上好的,便宜的就行。” 他伸手从袖子里掏碎银,阿孟却已经将银子递了上去,是一锭银元宝,他笑眯眯道:“我有我有,老板不用听他的,上等客房,两间。挨着的哈。” “你不是不敢用带出来的钱吗?”十九回头质疑地看向他。 “有你在,他们肯定不能拿我怎么样。”阿孟莫名自信。 “好嘞。”老板瞬间眉开眼笑,一溜烟儿去安排出两间最好的房间。 这次的交锋虽是得知了魔族有所图谋,却也暴露了自己,对他们来说形势有些不利。 由于是不知道魔族的部署到底到了哪一步,十九索性按兵不动,在人间隐藏了下来。 而阿孟也跟条小尾巴似的,他走到哪里跟到哪里。 十九难得发了善心,真心建议他:“回豹族去吧小少爷,这里的事与你无关。” 阿孟却十分坚定:“我也是一族的少主,此番出来游历不求轰轰烈烈,但求无愧于心。魔族已然狼子野心,我断不能再做那个躲回荒尘原的懵懂之人。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在他没完没了的中二发言中,十九扶额感叹:真是初生的牛犊不怕虎,但他这头虎,却怕了这单纯的二百五…… 然而他也不忍直说的,除了莫名其妙的心软之外,还因为他掂了掂自己的荷包后,觉得眼前这个一脸无畏的傻小子还是有些用的。 于是便由着阿孟成了他的小尾巴。 他们隐藏于人群,让魔族的追杀变得艰难起来,倒是便于行动了许多。 只是既然隐于人群,就得不着痕迹地融入其中。为了更像是一对游走四方做生意的兄弟,阿孟扮演热心民众很是投入。 什么邻里街坊的纷争、行侠仗义的闲事、贵族门第的八卦,这人间的热闹对于阿孟来说,走过路过就没有错过的。 阿孟还真的做成了两笔生意,随手发了笔小财。十九更离不开这位财主了,还有些折服:傻人有傻福,天生富贵命。 由于阿孟四处凑热闹,所以跟着四处拎人的十九也难得体验了一番人间烟火,有了这一段可笑的、琐碎的、热闹的、远离了杀戮的,柔软的日子。 第141章 主打一个已读乱回 阿孟其人,虽然热衷于帮人实现梦想,但主打一个已读乱回,常常让被帮对象和十九都跟不上他的脑回路。 比如城东有户人家,许愿见水发财。结果当晚,没有人的柴房便着火了。众人纷纷提着水桶灭火。你就说见不见水吧? 又比如,城西有个姑娘,许愿嫁个如意郎君。不久后,一个名叫“如意”但面貌丑陋的男子便出现在了姑娘面前。姑娘恨不得撤回一个梦想。 阿孟有颗抱影珠,可以看到远程的画面。可谓是耳听六路眼观八方了。但是如此神器,却被他用来捣乱。当然,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捣乱。 对此,十九非常心累。但又不好打击他的积极性。只能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不然他担心阿孟迟早要被人类追着打。 就好比此刻,在吹得震天响的唢呐声里,阿孟扯着嗓子对十九大吼道:“这家看起来很有钱的样子,那个门童我认识,一会儿咱们去蹭吃蹭喝。” 十九有点不祥的预感。不过转念一想,他在旁边看着,应该也出不了什么大的乱子。便点头同意了。 他们两人坐在酒席中,奈何样貌气度太过鹤立鸡群,引来无数目光。他俩只好低着头,用袖子挡住脸,专注于蹭吃蹭喝。 他们都没见过见过人间的婚礼,此刻都觉得有些新鲜。 十九看着他旁边跟着起哄让新郎新娘亲一个的阿孟,竟然也有一瞬间也沉浸在喜庆的氛围里。只是嘴角弯到一半,他忽然顿住:他似乎……有些沉沦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十九回神,仰头豪情壮志地喝了两壶酒压压惊。 借着辛辣入喉,提醒他勿忘宏图大志,而不是拘泥于眼前的小打小闹。 许是如今的日子太过安逸,他想起和苍墨一次次在战场上厮杀的样子,喃喃道:“也不知苍墨那老小子在干什么。” 很轻的一声,不知为何被忙着起哄的阿孟捕捉到了,他凑过来,惊讶又激动地问:“你认识苍墨大哥?” 提到苍墨就这么激动?也不知道那个头脑简单的家伙有什么值得惦记的。他淡淡道:“认识。” 很久未听到过苍墨的消息,阿孟的好奇心又上来了。他关心地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很紧密。” “什么程度?” “你死我活的程度。” 看着眼睛瞪成了铜铃的阿孟,十九没忍住笑了出来。 好吧好吧,小日子里的一羹一饭,悠闲欢闹,真的很令人沉沦。十九酒足饭饱后想着,这样的生活也许过不了多久了,他也该动身做正事去了。那就暂且让自己先享受一下当下吧。 “若是你们打起来,我可真不知道该帮谁。”阿孟嘟囔道,好似认真地思考了起来,越想眉头皱得越深。 于是阿孟决定日行一善,为他目前为止交到的最好的两个朋友的关系而积福。 他竖起耳朵,听到了新婚夫妻的愿望,也是人们对他们最多的祝福:早生贵子。 那好办啊!阿孟眼睛一亮,猛地站了起来。 可算挤到前排的阿孟大声宣布这则喜讯:“你们的愿望成真啦,新郎官已得一子,就养在城东的一处别苑。” 全场静默,新郎官当场蹦了起来指着他骂道:“哪来的疯子,胡说八道破坏我的喜事!你什么居心!快来人,把他赶出去!” 哪知阿孟像只泥鳅一样,走位非常顺滑,还不忘说道:“啊?我好心啊,我没胡说。我特意来告诉你,你养在外面的裴娘子怀孕了,还是个儿子。这早生贵子的愿望很快就能实现。” “什么!”新娘子直接掀了盖头,对着新郎官怒目而视,“许世杰!你竟然养了外室,还有个野种!我跟你说,这事儿没完!” “阿巧,阿巧你别听他瞎说。这么多人看着呢,之后我慢慢和你解释……”新郎官气势立马弱了下来,对着新娘子低声下气地哄着。 咦?怎么他们并不是很高兴啊,阿孟正不解,便耳尖地听一位同样挤在这看热闹的老者嘟囔:“哪有这么早生贵子的啊,谁家女子想要别人生的孩子?”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没事呀。”阿孟又开口了,他指着正哭得梨花带雨的新娘子道,“你不是也生了自己的孩子吗?虽然养在那位沈郎家里,但其实他们家也不太想要那个女儿,你可以接过来的。” 围观群众纷纷瞠目结舌。看向这对新婚夫妇的眼神充满了深意。这瓜都不比吃席好吃呀? 新郎新娘当场就打了起来,连带着七大姑八大姨也加入了战争,整个场面相当炸裂。 趁着婚宴彻底闹成一锅粥之前,十九奔过来拎着阿孟拔腿就跑。 夺门而出的瞬间,他好像看到新郎和新娘的家人抄着家伙冲他们来了,于是他们跑得更快了。甚至动用了一点小法术,直接飞身上了墙头。 后面的惨案实在不敢看了,十九也顾不得吐槽他征战沙场、百战不败、于万军中擒贼首、于尸山中拼生路的虎族大将,有朝一日会将浑身解数用在了这样的场景中。 阿孟整个人都是懵懵的,全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不过是说了实话,为什么就要来打他呢?而且这不是他们的心愿吗? 等喘匀乎了气儿,十九看着一脸状态外的阿孟,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脱了明艳的橙黄色外套给自己扇风擦汗,然后对阿孟道:“你这帮别人实现愿望的技能还是别再用了。” 阿孟却有点委屈道:“我这都小心克制了啊,只是帮他们探到了一些实况而已,都没敢大帮特帮。” “帮得很好,下次别帮了。”十九一脸严肃地说道。 他有点想苍墨那老小子了,不知什么时候能把这臭小子丢过去一起胖揍。 唉,阿孟叹气,十九哥提出的要求对于爱管闲事心地善良的他来说有点难办,看来对于人间,他要学的还是太多。 “十九大哥你有什么心愿?我帮你实现呀。”阿孟没了其他目标,只好转向十九。 “有一个,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儿呢?”十九扶额苦笑道。 “可是,不说话不会觉得无聊吗?长嘴不就是用来说话的吗?你不说话的时候会做什么?”阿孟认真疑惑道。 十九见人没有追来,跳下墙头,快步走在前面,来个耳不听为净。 阿孟则跟在他的身后,小嘴叭叭个不停。 十九想,后来的他,为什么讨厌吵闹呢? 在孟槐序沉睡之后,再也没有一个人在他耳边叽叽喳喳了。就算身边有再多的人说话,也不是他了。 第142章 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 就这样,十九和阿孟结伴在人间游历了一年,暗中帮助中州十二派拔除了很多来自魔族的钉子。 这事说出去估计都有点匪夷所思。不论是他们妖族的身份,还是按十九的性格来说,都不像是会做好事的。当然,过于热心的阿孟除外。 只是,倘若真的任由魔族发展壮大势力,不管是对人界还是妖界来说,都是不利的。 先前他们隐匿在人间,魔族难以找寻他们的踪迹。但这次连续的动静太大,他们很快被魔族盯上了。 这日他们经过南方的一片竹林,见有不少人在栽新竹,看起来分外热闹。 在阿孟的询问之下,才知道这天是民间的“竹醉日”。据说在五月十三日,竹子处于“喝醉”的状态,易于移栽,故而有了这个节日。 阿孟听着觉得有趣。他又想着,十九这个名字虽然亲切,但不够特别。于是他眼珠一转,笑眯眯地说道:“十九大哥,我给你取个名字吧。” “什么名字?”十九眼中闪过一道奇异的光。 “不如就叫竹醉怎么样?俞竹醉,俞是快乐的意思。”阿孟认真地说道。“感觉你好像不常笑,希望你能够快乐一些。” 十九一怔,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从他有记忆以来,他一直作为一把刀而存在。没有人会在意一把刀的感受,也没有人会在意一把刀有没有名字。“十九”这个称呼,更像是加诸于他身上的一道枷锁,将他禁锢在设定好的命运中。 沉默了半晌,他最终笑道:“好啊。” 他一笑,眉目舒展开来,面庞也变得柔和,好像霜雪融化一般。 阿孟没想到十九真正笑起来是这样的,一时愣住了,看上去有点呆。 十九,或者说刚获得新名字的俞醉竹,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有些无奈地笑道:“怎么还是这么傻。” “竹醉大哥,要不你也给我取一个名字吧。我爹娘犯懒,不想思考,所以当初就随口给了我一个名字。”阿孟眨巴着眼睛,像一只湿漉漉的小狗一般看向俞竹醉。 俞竹醉思索了片刻,柔声道:“那就叫孟槐序吧”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阿孟的那一次,墙头大片大片的槐花盛放。连记忆里都是那缕香气。 他以为那不过是寻常的一日,却没想到,那是一切因缘际会的开始。 阿孟听到这个名字,眼睛都亮了。“竹醉大哥,你比我爹娘靠谱。” 俞竹俞有些哭笑不得。到底还是孩子心性,傻话张嘴就来。 他忽然想起当初调侃苍墨的话。现在只觉得,像苍墨这么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男妖,才生不出这么可爱的孩子呢。 全然忘了,他也一直觉得孟槐序头脑简单来着。 有道是,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他这才想起苍墨,没想到,很快他们就真的见面了。这真是,一点也不期待呢。 在将中州十二派转了个遍之后,他们决定找几个妖族观望一下。中州十二派是人界十二个修真门派,相较于常人来说,拥有更强的能力。所以也便成为魔族盯上的目标。 他们游历之后发现,魔族故意在各派安插棋子,引起各派之间的摩擦,以削弱各派的实力。 想必对付妖族也是同样的手段。不过即便没有魔族,妖界各族之间也不可能维持平和的状态。魔族的存在,不过是加剧了各族的矛盾罢了。 穿过这片竹林,便到了蛇族的领地。他们也不急着赶路,故而走得并不算快。 然而,还没等他们走出竹林,就发现了异样。林中仿佛突然被一团鬼气所环绕,突然间便阴风阵阵,竹叶纷纷飘落了下来,好似蝗虫过境一般,密密匝匝的。 “就是你们两个臭小子坏了我族好事?”一道有些许阴森的女声回荡竹林中,就好像魔音绕耳一般,时重时缓,回荡不息。 两人对视一眼,知道来者不善。恐怕是魔族来寻仇了。倒是比他们预想得要晚了。 他们这一路,倒也不是那么平静无澜的。碰到过大大小小的麻烦,但都能顺利解决,孟槐序也早就习惯那种带点刺激感的生活了,甚至觉得这样的日子很有盼头。 只是这次的,似乎有些不同寻常。俞竹醉猜测可能来的是魔族的上位者。 随着竹叶散开,一只灰鹤振翅飞来,掀起尘埃飞扬。 俞竹醉和孟槐序差点被这风沙迷了眼。俞竹醉挥袖相抵,将飞沙阻挡在几步开外。 却见那只巨大的灰鹤张着尖利的白色长嘴,直冲孟槐序的的眼睛飞来。孟槐序只觉得那白色的嘴成了一个不断旋转的白点,令他头晕目眩。 俞竹醉瞳孔微缩,几步上前,挡在孟槐序面前,双掌运气,以一团紫光击向这只灰鹤。 灰鹤挥动翅膀,轻而易举化解了这道灵力,而后摇身一变,化作一个长相冷艳的女子。她身着黑色纱衣,白色长发曳地,眼睛是猩红色,美则美矣,却无端散发着幽冷的鬼气。 “你也是魔族圣使?”俞竹醉目光锐利,冷声道。 “也?这么说,你们见过其他的?”黑衣白发的女子眉梢一挑,啧了一声道,“真是没用,居然没把你们杀了。” “姐姐,怎么称呼你呀?”孟槐序乖巧地一笑,企图“萌”混过关。 “你们可以叫我罗刹鸟。不过你们知道也没什么用。因为,很快你们就要成为亡魂了。”罗刹鸟鲜艳的红唇微弯,用最礼貌的语气说着最冰冷的话。 “话可别说得太早。”俞竹醉讥诮道,“毕竟,你的同伴也想过要杀我们。但我们还是好好地站在这里。” “他们无能是他们的事,别把我跟他们混为一谈。”罗刹鸟冷哼一声道。 她打量了他们的片刻,又幽幽笑道:“不过看你们俩的脸,杀了怪可惜的。” 孟槐序伸手挠了挠自己的脸,瞪大了眼睛诚恳道:“那不如看在我们脸的份上,我们就此别过?” 第143章 这场面有些乱了套了 孟槐序话音刚落,空气有了短暂的凝滞。对于这奇怪的氛围,孟槐序茫然地眨了眨眼。 俞竹醉有些一言难尽地扶额,觉得这傻小子实在是天真,简直就是个活宝。 罗刹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猩红的眸子中泛着奇异的光,好似找到什么有趣的玩意儿一般,充满蛊惑地说道:“小子,我看你过分可爱了,不如跟我回魔族呀。” 孟槐序重重摇了摇头,还连连挥手:“不行不行,听说魔族很可怕,我还是喜欢在人间玩耍。” 俞竹醉不动声色地拦在孟槐序的面前,眉目一凛,沉声道:“废话少说,动手吧。” “呵,敬酒不吃吃罚酒。”罗刹鸟的目光也冷了下来,她舞动着双手,长长的指甲好似索命的长钩。白色的曳地长发也随风飞舞了起来,好似飘舞的丝带。 双方还未来得及动手,又听到一阵异动由远及近地传来。几人往竹林外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团黑云快速升腾而来,引来风吹叶动。 “罗刹姐,打架怎么能少了我呢?”一个年轻的白面书生从黑云中幻化落地,嬉皮笑脸地说道。 他身着淡褐色的长衫,衣服上有水墨风的花纹,看不出是什么样式,更像是神秘的符咒一般。随着他的粲然一笑,苍白的面容变得生动了许多。 “呸,谁是你姐啊。你跟谁打是你的事,别来碍我的眼。”罗刹鸟微微蹙眉,面露嫌弃道。 “好歹我们也一起共事多年,怎的如此无情?”白面书生张开一柄羽扇,慢悠悠地扇着,看起来悠闲自在。 而后他对着俞竹醉和孟槐序温文尔雅地笑道:“在下弥君生,魔族四大圣使之一。” “装模作样。”罗刹鸟瞥了他一眼,冷嘲热讽道。 她最讨厌装逼的男人了。还是眼前这个白白嫩嫩的小可爱看起来顺眼一点。于是她把目光转向孟槐序,准备洗洗眼睛。 “那是罗圣使你对我有偏见。”弥君生从善如流地改口道。 “我对你没偏见,因为你本来就很贱。”罗刹鸟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她横了弥君生一眼,凉飕飕地说道:“事先说好,他们是我看上的猎物,别来跟我抢功劳。”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的族规不是见者有份不是吗?”弥君生摇晃着自己的羽扇,悠悠然地说道。 “狗屁的族规!”罗刹鸟唾了一口,“哪边凉快你给我哪边待着去。” 还真是巧了。魔族的圣使差不多都让他们碰上了。看来是全员出动了。这么看来,魔族是势在必得了。俞竹醉冷眼看着这两人旁若无人地斗嘴,心中却在思索不停。 如果只是一个魔族圣使,还能拼一拼。但若是两个一起来,在不知道对方底细的情况下,胜负难料。何况,他还要保护孟槐序。最好的办法,就是跟上次一样,用有容瓶先行一步,再谋划接下来的行动。 俞竹醉刚准备跟孟槐序示意,就发现他看着眼前两人看呆了。 虽说这两人和他分属异类,但孟槐序觉得,看他们说话还挺有意思的。压根就忘了自己是别人的猎物呢。 俞竹醉有些无奈,只好拍了拍他的手臂,然后用口型说了三个字:“有容瓶。” 孟槐序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目前的处境,手忙脚乱地召唤出有容瓶,和上次一样偷偷藏在袖中。 然而这细微的动作还是被罗刹鸟眼尖地发现了。她平时以人类眼珠为食,有目视千里的能力,这点吹风吹动当然瞒不过她。 只见她长袖一甩,一团黑气氤氲在在他们上空,仿佛墨汁在水中晕染开来,而后在上界形成一道若有若无的屏障。这是为了防止有人逃跑而设置的结界。 心知对方已经预判了他们的行动,俞竹醉顺势更换了策略。从刚刚的情形来看,面前这两人似乎不和,倘若能挑起他们的矛盾,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勾起一丝不怀好意的轻笑,然后低身附在孟槐序的耳边,悄声说了一句什么。 孟槐序听完,奇异地瞪大了眼睛,颇有些不敢置信。 不过对于竹醉大哥,他一向是信服的,决定还是乖乖听他的话。 俞竹醉率先出掌,与罗刹鸟飞至半空缠斗起来。 弥君生则盯紧了孟槐序,用羽扇对着他一扇,顿时狂风大作,尘土飞扬。无数银针从扇中射出,仿佛暴雨一般。 在电光石火之间,孟槐序乘上陡然变大的有容瓶,在弥君生和罗刹鸟中间遛起弯来。速度之快,好似幻影一般。 由于他的走势过于随心所欲,弥君生若想出招就绕不开罗刹鸟,故而动作上免不了有几分顾虑,速度也慢了下来。 而罗刹鸟本身就目视能力极佳,余光处只感觉一团白点在不停地晃来晃去,扰得她心烦意乱,这让俞竹醉有了可乘之机。 而孟槐序也好似玩上了瘾一般,更加乐此不疲地操纵着有容瓶飞来飞去,甚至还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 在又一次被弥君生的出招打乱节奏之后,罗刹鸟忍无可忍地对着弥君生挥出一掌。“说了让你别来沾边,晦气的东西!” 弥君生迎上这一掌,总是带笑的脸上也有了几分薄怒。“我念在咱们同为魔尊殿下效力,才给你几分颜面。你别不知好歹!” “呵,我要你给脸了?”罗刹鸟怒道,猩红的眸子仿佛燃着一团火。“你算个什么东西?” 他们虽然同属魔族四大圣使,但面不和心也不和,在魔族就时常打嘴炮,好几次差点动起手来。 只是弥君生秉承着好男不跟女斗的原则,一直不肯真正接招。于是罗刹鸟更烦他的装模作样了。 这次要是能激怒他,痛痛快快地打上一场,倒也不错。罗刹鸟目光冷然地想着。 孟槐序眼见着原本正和俞竹醉缠斗的罗刹鸟,突然之间变换了攻击目标,有些目瞪口呆。 只见罗刹鸟和弥君生一边对打着,一边还不忘一同攻击俞竹醉。俞竹醉则轻轻松松应对着。 对此,场外观众孟槐序遛着弯表示,这场面,好像有点乱套了? 第144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趁着两人分神之际,俞竹醉也在试图冲破罗刹鸟设下的结界。 结界的稳固度是因人而异的。对方修为越高,想要突破的难度也越大。为了不引起罗刹鸟的注意,他还不能硬来,只能浅浅地试探。 俞竹醉可以感觉出来,此二人的修为更在他们第一次遇见的魔族圣使之上。要同时对付两个人的确有难度。所以只能趁着他们不注意,速战速决。 孟槐序也没有闲着。他按照竹醉大哥所说,扰乱了二人的视线,然后暗戳戳搞两人心态。刚刚他乍一听这主意,觉得有些离谱。只是没想到,现实还能更离谱。 现在要做的,便是找机会溜之大吉。孟槐序瞥见俞竹醉正在试图突破结界,也想帮忙。正准备从无底袖中取法器,却无意中对上罗刹鸟犀利的目光,自己先心虚地露了怯。来自魔族的死亡凝视真的很可怕! 其实罗刹鸟和弥君生也只是一时被激得有点上头,两人过了会儿招后,也稍微有点冷静下来。他们以后有的是时间打架,现在先把眼前的两个妖族带回魔族再说。 罗刹鸟背生两翼,连续对着弥君生扇了好几下,还专门往他头上扇,总算觉得出了一口恶气。 弥君生以羽扇相挡,看起来有些怒容。他都有意收手了,没想到罗刹鸟还在不依不饶。殊不知,罗刹鸟准备赚个够本之后,转而对付这两个妖族。 俞竹醉见机会难得,便飞身踏上有容瓶,对着孟槐序低声说道:“我们赶快把结界破了。” 孟槐序也来不及取法器了。他和俞竹醉一起,出掌对着结界奋力一击,灵力与结界相碰撞,激发出一片绚烂的光芒,往四周以一种横扫的姿态扩散开来。 烟灰色的结界被震碎,很快消散于无形。 孟槐序心头一喜,赶紧驱使着有容瓶,带着俞竹醉往竹林外飞去。 “想跑?没那么容易!”罗刹鸟望着二人离去的方向,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弥君生倒是不如她那般急促,反而有些幸灾乐祸一般笑道:“谁让你放着好好的猎物不去逮,非要来和我动手。” 罗刹鸟的表情瞬间怒不可遏。要不是这个愚蠢的家伙非要来掺一脚,自己早就把这两个妖族带回魔族了。所以说,猪队友简直比敌人还难杀! “我们的账改日再算!”罗刹鸟冷冷地对着弥君生说完这句话,便挥着巨大的双翼,追逐而去。 弥君生站在原地,脸上笑意渐敛。他手掌摊开,手中的羽扇忽而化作一支雪白的毛笔,笔杆为通透的白玉所造,上面有龙蛇的花纹形成的特殊符文,唤为龙蛇笔。 他持笔凌空挥洒,姿态飘逸,笔走龙蛇间,眼前的情景忽然就变了。 连绵不绝的竹林好像顷刻之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草原。蜿蜒的河流将草原分割成不同的形状。 “竹醉大哥,为什么会这样?”孟槐序傻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脱口而出道。 “恐怕,这是一种强大的幻象。”俞竹醉眸光深沉,薄嘴紧抿,面色有些肃然。 现在的他们,站在有容瓶上,却无法分辨方向。四野之内的景象如出一辙,他们只能像只无头苍蝇似的乱转。 很快罗刹鸟追了上来,她挥舞着翅膀,引来疾风阵阵,差点让两人从有容瓶上翻下来。 俞竹醉掌下运气,稳住了脚下的有容瓶。 罗刹鸟幽冷一笑,猩红色的眸子好似有火在燃烧。下一刻,她的眼中真的射出无数的火球,一团团飞向俞醉竹他们。 俞竹醉让孟槐序坐好,自己驱使着有容瓶,走位丝滑地避开了这些火球。 孟槐序趴下来抱住有容瓶,觉得自己要眼冒金星了。但他还不忘关心一下自己的伙伴:“竹醉大哥,你小心点!” “如果你们束手就擒,我还能饶你们一命。不然,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了。”罗刹鸟一边控制着火球袭击他们,一边充满蛊惑地说道。 “罗刹鸟,你的话怎么这么多?还没你的同伴干脆!”俞竹醉游刃有余地避开火球,微微一笑道。 “你居然拿我跟他相提并论?我不如他?”这句话算是戳中了罗刹鸟的两个雷点,她面容变得狰狞,身上有缕缕黑气冒了出来。“还有,谁跟他是同伴?” 只见她愈加愤怒,眼中射出的火球越来越多,似有燎原之势。 俞竹醉突然有种熟悉的感觉,让他想起和苍墨在潭底大战酸与的时候。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决定如法炮制,烧她的翅膀。 他腾空而起,出掌将火球吸附过来,让它们停滞于空中。而后指尖出现金色的星芒,牵引着火球形成一条巨大的火龙,向着罗刹鸟飞腾而去。 罗刹鸟反应迅速地避开,却见俞竹醉嘴角微弯,眼神无比冷酷地从袖中释放出无数条火蛇。相较于火龙,火蛇更为灵活。它们灵巧地绕到罗刹鸟的后方,将她灰色的翅膀烧出了好几个窟窿。 罗刹鸟气得发抖,白色的长发纷纷扬起。她愤怒地咆哮道:“我一定要杀了你们!” 孟槐序眼见罗刹鸟大变脸,不由得感慨道,魔族就是情绪化。他操纵着有容瓶,将俞竹醉接了上来。 此时弥君生也赶了过来。他看到罗刹鸟的样子,脸上的笑意都收不住。他阴阳怪气地笑道:“哟,罗圣使,这是你的新造型?” 罗刹鸟被他的火上浇油气到了,只想无差别地把这群讨厌的男人一起创死。 她先是恶狠狠地用翅膀扇了弥君生几下,而后白色的长发无限延伸,一直触到有容瓶,将有容瓶绕住,几番施力之下,将俞竹醉和孟槐序甩了下来。 正在这时,有一道黑影闪过,一道青光接住了下落的两人。 俞竹醉也及时稳住了身形,抬眸望向黑影的方向。 孟槐序则第一时间将有容瓶收了回来,毕竟逃跑还用得上。他循着俞竹醉目光的方向望去,脸上洋溢出灿烂的笑容:“苍墨大哥!” 第145章 没有永远的敌人 苍墨其实是追踪弥君生来到此处的。在此之前,他也一直在调查魔族入侵的痕迹,并揪出了魔族潜伏在狼族的卧底。 他没有杀了那卧底,而是准备从对方口中套出魔族的计划,好有所准备。却没想到,对方直接在他的眼前自爆了。 他想起当初和俞竹醉大战酸与之后,在蓝洞中的讨论。那时他们已经有所怀疑了,现在看来,魔族果然已经向各族渗透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下手为强。 既然到手的线索断了,他只好离开狼族,隐匿身份,辗转在各族之间,果然发现了不少魔族的痕迹。因为魔族的存在,原本就不太平的妖族之间更加摩擦不断。 这次他没有贸然行动,而是像一个猎人一般,耐心地等待猎物的出现。果然,他发现这些暗线都是听从魔族四大圣使的指挥。 通过暗中观察,他锁定了四使之一弥君生的身份。弥君生乃是魔族四大圣使之一的画魔。有一支龙蛇笔,可绘无边幻象。虽然他还未和对方交上手,但显然对方实力是不容小觑的。 不过令他觉得奇怪的一件事是,他一直没有打听到虎族的动静。以他对十九的了解,这种时候,十九不可能毫无作为的。更大的可能,是在暗戳戳憋着坏。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他们俩,一个在人间追查线索,一个辗转于妖族之间,于是很自然而然地完美错过了。 此时此刻,他一路追踪弥君生来到这片竹林,就是想看看弥君生想做什么。 只是没想到,在入口就遇到了麻烦。望不尽的竹林形成了一重重迷障,将他拦住了。等他好不容易突破重围进来了,没想到却看到了十九和阿孟。 乍然见到熟人,苍墨其实很高兴。只是眼前的形势,容不得他多想。 虽然不明白他们俩为什么会凑在一起,苍墨还是果断出手,以一道灵力托住了坠落的二人。 听着阿孟熟悉的“苍墨大哥”,看到他虽然成熟不少、但笑容依然灿烂的面容,苍墨才真的相信,他又见到了阿孟。 当然,还有买一送一的死对头十九。两人对视了一眼,便默契地明白了眼前的情况。果然,最了解自己的永远是敌人。 “看来,人都到齐了。”弥君生看了一眼苍墨,淡淡一笑,可见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 “又来一个送死的!”罗刹鸟收起自己残破的翅膀,满脸不屑道。“正好把你们一网打尽了。” 苍墨飞身来到阿孟的身边,有些欣慰地轻声笑了笑:“长高了。” “苍墨大哥,你也更成熟了,看起来也更厉害了。”孟槐序笑得眉眼弯弯。 虽然此刻不太好表现出来,但孟槐序的心里是激动万分的。 距离两人上次分别,已经过了五百年。虽然妖族相较于人类拥有更为漫长的生命,但五百年依然是很长的一段时间。幸好,他们没有因为时间的阻隔而变得陌生。 尽管有很多问题想问,但很显然,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小话痨只好暂时压下自己满心的小问号。 俞竹醉见到苍墨,竟然有种隐隐松口气的感觉。虽然他并不觉得苍墨比自己强,但好歹多了个帮手,对己方还是有利的。 只是他和苍墨习惯了互怼,此刻依旧没什么好话。“虽然慢了点,但也不是无可救药。” 苍墨横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回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说句谢谢能要了你的命吗?” 孟槐序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有些苦恼地想着,他们果然是你死我活的关系啊,这可怎么办才好呀!他们都是自己很好的朋友,不会一言不合就打起来吧? 但很快他又莫名有种熟悉的既视感。这不就是刚刚罗刹鸟和弥君生的状态吗?所以这就是强者的世界吗?一山容不得二虎,强者注定孤独? 咸鱼如他,这实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了。好在两人也只是互呛了几句,暂时没有要打起来的迹象,他悄悄地松了口气。 罗刹鸟眼见多了一个妖族,反而更兴奋了。反正很快他们都将成为她的猎物,她也不介意多给他们一些垂死挣扎的时间。于是她饶有兴致地看起戏来。 弥君生早就知道苍墨在跟踪他了。他是故意将苍墨引过来的。 他在竹林入口设置了一个小小的幻境,也是为了考验苍墨。目前来看,对方实力还不错,够得上当他的对手。他倒是越来越期待和这群妖族正式交手了。 如今三对二,两方人马分开而立,泾渭分明。 罗刹鸟和弥君生对视一眼,难得默契地决定暂时放下芥蒂,专注对付眼前的妖族。 俞竹醉察觉到他们的表情,也在暗暗思索着策略。刚刚这两人都没有用尽全力,恐怕接下来才是一场硬仗。 孟槐序被这一触即发的事态所感染,不由得有些紧张。他站在中间,左右望了望严阵以待的俞竹醉和苍墨,心里的鼓敲得更响了。 苍墨刚刚在入口处已经见识到弥君生的实力,如今见到竹林变草原,倒也没多惊讶。只是,刚刚他也不过是误打误撞,而眼前的幻象显然更胜一筹,他并无把握再次突破。 弥君生再次挥洒着龙蛇笔,眨眼之间,一望无际的草原变成了怪石林立的石林。这些巨石高高耸立,错落分布,好似某种玄妙的阵法。 “我所绘制的须弥幻境,我就不信你们能突破。”弥君生自信满满地说道。 “既然是幻境,便自有其破绽。”俞竹醉沉声道。“我们只能不断试探了。” 他看了一眼苍墨,然后说道:“我们明明是对手,没想到又要并肩作战了。” “没有永远的对手。只是希望这一次,我们也能取得胜利。”苍墨淡然一笑道。说完他转头看向孟槐序,轻声叮嘱,“阿孟,你千万小心。” “放心吧,我一定不给你们拖后腿!”阿孟豪气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三人一起望向巨石幻境,目光坚定。 第146章 小声点,你没脑子难道很光彩吗? 巨石林立的幻境中,石头仿佛活生生的异兽一般,隐约有移动的迹象。 俞竹醉察觉出异常,又试探性挪了几步,发现巨石果然随之变换位置。只是过于细微,乍一看去,不容易发现端倪。 罗刹鸟和弥君生各自栖身于一块巨石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底下三人,是一副胜券在握的神色。在他们眼中,这三人已然是困兽。只等着对方精疲力竭之后,他们将其一网打尽。 “十九,看在你有几分脑子的份上,等下我和阿孟拖住这两人,你负责破阵。”苍墨提议道。 “小声点,你没脑子难道很光彩吗?”俞竹醉横了他一眼,阴阳怪气地说道。 “你……”苍墨怒了一下,最后还是挥袖作罢。先把眼前这关过了,他们早晚得认认真真打上一架。 “噗……”虽然在这种紧张的时候有些不合时宜,孟槐序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自己以前怎么没发现竹醉大哥的嘴这么毒?跟他的外表一点也不相符! 苍墨脸色一黑,觉得连纯良的阿孟都要被十九带歪了。 “槐序,等下你对付罗刹鸟,她应该不会对你下重手。”俞竹醉对着孟槐序关切地说道。“如果万一情况不对,你先藏进有容瓶。” “喂!槐序是谁?”苍墨愣了一下脱口而出。 反应过来十九是对着阿孟说话,他又转头对阿孟说:“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名字?” 俞竹醉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他。现在是关心这个的时候的吗?说他没脑子,还真就没带脑子出门呢。 苍墨一腔怒气无处发泄,正好成了战斗的动力。他觉得自己现在有无穷的力量。无论对手是谁,都能拳打脚踢。 “苍墨大哥,这件事说来话长,等之后我再慢慢跟你说。”孟槐序贴心地解释了一句。 几人大声密谋完,纷纷看向了自己的对手。而俞竹醉则眉头深锁地看着眼前的巨石法阵。 孟槐序召唤出了一个趁手的法器,是一柄通体雪白色的月牙形刀刃,名为雪月刃,有点形似镰刀,但比镰刀要好看。如此花里胡哨的法器,必定能闪瞎罗刹鸟的眼。 他挥舞着雪月刃,朝着罗刹鸟飞去,银色的刃身在阳光下泛着冷白的光,好似莹白的月光映着通透的夜雪。 罗刹鸟果然如他所料一般,被闪得头一偏,连忙甩袖挡住这刺眼的光芒。她的目视能力虽佳,但是对于刺激的感知力也更强。一不小心,优势就会变成劣势。 “看来我小瞧了你,你也不全然那么傻嘛。”罗刹鸟咬牙切齿道。 孟槐序听后却眼睛亮晶晶的,喜出望外地说道:“姐姐,你真的这么想吗?”要不是两人作为敌对方,他简直想和她做朋友了。能遇到一个不嫌弃他傻的人太难得了。 罗刹鸟有些心累地想,这忽高忽低的智商也不知道随了谁。自己要是在他手下吃了亏,恐怕会被同族的人嘲笑死的。 这么想着,她也不再大意,专心与孟槐序过起招来。不过倒和俞竹醉所料的一样,没有下死手。毕竟这傻小子长得还是有点可爱的,若是下重手,有种欺负小孩子的错觉。 孟槐序虽然在她手下讨不到便宜,几番下来倒也没有吃亏。这让一直分心观察这边的俞竹醉和苍墨颇感欣慰。 苍墨召唤出震天斧,黑袍涌动间,飞身迎向弥君生。 弥君生看到他,眉梢一挑,笑道:“小子,一路跟着我,想跟我交手很久了吧?” “既然知道,那就动手吧。”苍墨眉目肃然,毫不客气地回道。 弥君生微微一笑,暗想他真是沉不住气。他将龙蛇笔掷于空中,右手食指控制着龙蛇笔快速旋转,巨石法阵也随之快速转动,背景交错成炫目的流影。 而后他操纵着龙蛇笔,如一柄飞剑一般,朝着苍墨的头顶斩下。 苍墨挥舞着震天斧相抵,谁知龙蛇笔似有千钧之力,压着他往下沉去。他奋力翻过身,出掌将灵力注入震天斧。两件法器缠斗起来,发出铮然的声响。 趁着两方对打的时候,俞竹醉飞身而上,脚下踏过一块块高高耸立的巨石,感受它们运行的轨迹。 他闭着双眸,不受外界干扰,心中却在思索着,幻境是由弥君生所绘,倘若打伤他,又或者破坏他手中的笔,是否能破幻境? 还未等他将这个想法付诸实践,他便感觉自己脑海中好像出现了一个画面。他似乎身处浩瀚无垠的星空之中,无数星辰闪烁,交织成一个模糊的图案。 那是……他猛地睁开眼,琥珀色的眸子闪着奇异的光彩。 “十九,你到底想到办法了没啊?”苍墨见十九好似在神游物外,不由得大声叫道。 “怎么,就撑不住了?”俞竹醉冷笑了一声,发动嘲讽技能。 “光说风凉话,有种你来试试?”苍墨则使出激将法。 孟槐序听着他们充满火药味的对话,一时有些分心。事实上,对于平时当惯了咸鱼的他来说,也已经撑到极限了。这一分心,便被罗刹鸟击中胸口,他像一只折翼的小鸟一般,往下坠落。 俞竹醉瞳孔一缩,急忙飞身接住了他,扶着他站好。 “你准备好有容瓶,看准时机。”俞竹醉低声道。 “竹醉大哥,你有办法了?”孟槐序欣喜道。 “我也不确定,只能先试试。”俞竹醉从来都游刃有余,很少有这么没把握的时候。 孟槐序对他却是无条件信任。他乖巧地站在一旁,手中抓住有容瓶,满脸认真地看着他的身影。 罗刹鸟失去了对手,伸手变成利爪,朝着俞竹醉袭来。 孟槐序为了俞竹醉不受干扰,他召唤出斩云弓,对着罗刹鸟射出无数飞星箭,成功扰乱了罗刹鸟的视线。 “臭小子,我对你留一线,你却一再地挑战我的忍耐度,信不信我直接杀了你?”罗刹鸟气急败坏地叫骂道。 “姐姐,对不起呀。但是我也不能让你伤害到我的朋友。”孟槐序睁着大大的眼睛,看起来很是诚恳。 看得人有气都发不出。 真是见了鬼了。罗刹鸟在心里骂道。 第147章 这放在整个妖界都是炸裂的 俞竹醉对于眼前的巨石法阵的确有所猜测。接下来,就是验证他的想法的时刻了。 趁着孟槐序再次拖住了罗刹鸟,他飞身而上,立于最高的一块巨石之上,手中幻化出摄魂鞭,以牵引巨石移动。 若他的猜测没错,这个巨石法阵是以二十八星宿里的西方七宿为基础,而西方七宿的运行轨迹,恰好构成一个白虎的图案。 所以他现在要做的,便是将这些看起来杂乱无章的巨石,拼成白虎的形状。 察觉到他的动作,弥君生目光一闪,想要驱使着龙蛇笔向俞竹醉进攻。 苍墨眼疾手快地从袖中射出几根金蚕丝线,牵制住龙蛇笔,进而手化狼爪,直击弥君生的面门。 利爪在弥君生的脸上划出几道血痕,他面含怒色,旋身来到龙蛇笔旁边,施展出一道灵力,从笔尖射出无数银针,如暴雨般射向苍墨。 苍墨挥袖抵挡,却还是被射中数针。细密的疼痛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而体内的真气也有点凝滞。 弥君生又调转笔尖的方向,将银针射向俞竹醉。 苍墨目光一凛,飞身挡在了俞竹醉面前。 “别以为我想救你!你再不快点,我们都得玩完!”苍墨冲着俞竹醉咆哮道。 巨石实在太多了,要逐一牵引它们移动,所要耗费的灵力巨大。俞竹醉的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难得没有心力跟苍墨互怼。 直到最后一块巨石被移动在它应有的位置,一片强光以一种席卷之势,往四周散开。好似平静无澜的海上,日出从海平面中一跃而起,刹那间天地光芒万丈。 所有的巨石碰撞到一起,然后仿佛镜面一般破碎。粉碎的巨石化作一缕白烟,袅袅升腾着。随着白烟散去,竹林恢复了最初的模样。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看着这惊人的一幕。 苍墨松了口气,却牵扯到身上细密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孟槐序一脸崇拜地看着俞竹醉,连身上多了不少伤口都没注意,只顾咧着嘴傻笑着。 没想到还真有人能破他的须弥幻境。弥君生面带审视地看着俞竹醉,眸中神色几变,最终却化为平静。难得遇上一个有意思的对手,倒是激起了他几分兴趣。 “槐序!”俞竹醉沉声喊了一句。 孟槐序如梦惊醒一般,想起竹醉大哥之前说的话,忙把有容瓶拿出来。 趁着罗刹鸟和弥君生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孟槐序梅开二度,将己方三人装进了有容瓶中,乘着风扬长而去。 留在林中的二人面面相觑,等反应过来之后,互相埋怨不停,很快就打了起来。当然,早已溜之大吉的三人就无缘见到这一盛况了。 三人乘着有容瓶穿过这片竹林,找了个空旷的地方休整。 夜幕降临,树影婆娑。一弯皎月冉冉升起,倒映在水中,泛起细碎如星河的光芒。 他们找了个有湖有树的地方,三人围坐在湖边的篝火前,烤着从山间抓到的野味。 刚刚经历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几人都有些疲惫和狼狈。尤其是苍墨和孟槐序,都受了些伤。当然,魔族的两人也并未全身而退。 俞竹醉虽说没受伤,但是灵力消耗比较大,此刻只是无力地靠坐在树边。 孟槐序将自己的灵丹妙药贡献出来,几人才稍微缓过神。 烤肉的香味驱散了几人的疲惫,他们很快又变得生龙活虎。 孟槐序盯着两人动作熟练地烤肉,口水都要掉下来了。但又觉得不能吃白食,于是从自己的无底袖中掏出几瓶酒来,引得二人赞叹连连。 他们重逢的情势过于危急,此时此刻,才能闲下来聊天。 “苍墨大哥,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叫槐序吗?这个名字是竹醉大哥给我取的。”孟槐序吃着烤肉,满嘴油光地说道。 “那竹醉呢?”苍墨其实有点猜到了,不过还是问了出来。 俞竹醉勾唇一笑道,好似炫耀一般:“这是槐序给我取的名字。” 苍墨有些酸溜溜地想着,明明自己和他们都认识更早,怎么反而有种被排挤的感觉? 苍墨其实还是更习惯叫他阿孟,因为他们认识的时候,他就是阿孟。是将自己从茫然无序的状态中,拯救出来的少年。 不过看他自己喜欢,也就随他了。 “苍墨大哥,你回去之后怎么样了?怎么都不来看看我呢?”孟槐序歪着头对苍墨说道。 苍墨无法告诉他,自己是怕连累到豹族,这显得他太矫情了。而且关于这个世界的残酷法则,他并不想让孟槐序知道。 他只能低头含糊道:“太忙了。” “那你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吗?”明明是敷衍的托词,但孟槐序却没有不高兴,反而来关心他。 苍墨心里五味杂陈。最后只是点了点头。 孟槐序便开心地笑了起来,摇头晃脑地,就差手舞足蹈了。 俞竹醉喝着酒,听着他们的对话,竟然在某一刻生出一种错觉,好像三个人真的如同旧友一般,在闲话家常。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受。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苍墨对着他们问道。 “不如,我们去魔族看看?我们悄悄的,别被他们发现。正好也看看魔族到底在搞什么。”孟槐序兴致勃勃道。 “也好,目前魔族四大圣使已经出动了三个,我也想去一探究竟。”俞竹醉冷静说道。 “咦,不是四个吗?”孟槐序挠了挠头道。 “我们之前碰到的那朵大蘑菇两个算一个。他们应该是自体分裂而出的分身。”俞竹醉认真解释道。 “这样啊,你怎么知道的?”孟槐序仰着头看向俞竹醉。 “用脑子。”俞竹醉喝了一口酒,悠悠然笑道。 “你少在这阴阳怪气,就你有脑子!”苍墨不满道。 苍墨就看不惯他那副装逼的样子。尤其换了个名字之后,更装了。 俞竹醉轻笑了一声,居然没有反驳。这个晚上于他而言有点特别,好像很久没有觉得这么放松过了。 酒足肉饱,孟槐序觉得特别开心。他看了看身旁的好友,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难得我们凑在一起了,我有一个提议。我在民间游历的时候,听了很多故事。他们关系好的就会结拜,不如我们三个也结拜成兄弟吧?” 和他?苍墨和俞竹醉不约而同地看了看彼此,都一脸嫌弃。 “好不好嘛?”孟槐序眨巴着眼睛,满怀期待地看着他们。 算了,勉为其难答应他吧。两人叹着气想。 于是,在这个平平无奇的夜晚,两大敌对阵营的大将,和中立阵营的少主,结为了异姓兄弟。 这个瓜要是流传出去,放在整个妖族都是炸裂的。 不过自始至终,除了他们,也无人知晓这件事。 第148章 当时只道是寻常 孟槐序终于实现了拥有兄弟的梦想,心满意足地抱着酒瓶睡倒在树边。睡着的脸上还带着恬静的傻笑,原本白皙的脸蛋被酒气熏得红扑扑的。 苍墨直接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大大咧咧地躺着,酒瓶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没错,孟槐序拥有的不愧是无底袖,好酒管够。大约有好友在侧,苍墨很久没喝得这么畅快了。 俞竹醉没有睡,他靠在树干上,眼神还是很清明。这么多年来,他已经习惯随时让自己保持清醒,也习惯了对一切都保持警惕和防备。除了自己,他并不信任人。 可是,苍墨的偶然出现,孟槐序的强势闯入,好像让他觉得,身边有人陪着,或者偶尔让自己放松下来,也是一种很特别的体验。 这么想着,他缓缓闭上眼,然后在微风吹拂下,放任自己陷入了沉睡。 很多年后,他们回想起这个晚风微凉、散发着酒香的夜晚,也只能轻叹一声,当时只道是寻常。 翌日清晨,他们踏上了去往魔族的路程。在凡间不方便明目张胆地使用法术,几人便学着凡人,各自找了匹马骑上,还真有种仗剑游天下的侠客之感。 孟槐序骑着马格外兴奋,非要跟他们比赛。结果惹得骏马发癫,把他从马上甩了下来。还是俞竹醉和苍墨同时以一缕灵力托底,才没有酿成脸着地的惨案。 经此一事,孟槐序学乖了点,也安分了点。毕竟他好歹也是豹族少主,要是连一匹马都驾驭不了,这传出去也太让其他妖族笑掉大牙了。 苍墨松了口气。俞竹醉则没好气地想着,真是不吃亏不长记性。 他们一路往西北方向,跋山涉水,还顺道解决了这几个潜伏在凡间的魔族。 魔族的领地在西方的沙漠中,名为幻渊灵域。以往与中原隔绝,就算是为非作歹,也只是小范围的,故而并没有酿成族群之间的大战。 但不知为何,这次却大肆行动,颇有种有恃无恐的劲头。 同为令人族闻风丧胆的族群,妖族和魔族还是有所区别的。世间生灵若是得遇机缘,修成人形,便称之为妖。妖若是吸收天地之灵气,继续修炼,则有可能在历尽劫数之后飞升成神。 而魔族不同。无论是妖或者人,若是心有邪念,靠着伤害别的族群来提升自己的修为,便会沦为魔族。哪怕是神族,若是不能保持心境澄明,也有可能堕入魔道。 所以,魔族的存在,一向是于世所不容的。 一路上俞竹醉和苍墨斗嘴不断,但是因为有孟槐序从中调节,到底是没有升级成暴力事件。 是的,他们还没习惯彼此已经是名义上的结义兄弟这件事。 不过这种吵吵闹闹,倒也让这一路没那么无聊了。 很快他们到达了沙漠边缘,即将踏入魔域。在这里,他们遇见了一个从未想过的人。狐族的战神,封无邪。 此刻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分,残阳如血,天边是深深浅浅层次分明的橙红光晕,染红了沙漠的边缘。 他们骑着马远远望去,见一个青衣男子立于夕阳之下,一手将剑插入沙地中,另一手上满是鲜血。而沙地上已经横七竖八地躺了无数的黑衣尸体。鲜血四处飞溅,像是沙漠里开出的妖冶之花。 他缓缓回头,面如冠玉的脸上却充满了杀气,像是覆着一层厚厚的冰霜。想来他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但身上却没有沾染半点血污。 俞竹醉等三人勒住缰绳,和他遥遥对望,似乎都嗅到了一些同类的气息。 “封无邪?”等看清那个人的面容之后,孟槐序讶然出声。 听到这个名字,俞竹醉一愣。虽然他尚未和狐族交战过,但对于封无邪的名字并不陌生。甚至他将与之一战当成自己的一大目标。 说起来,狐族作为当今妖界大族之一,有所行动倒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他单枪匹马就过来,未免太过自信了吧。俞竹醉暗想道。 苍墨的眼中闪着热切的光。当初他正是听到封无邪的故事,才有了更清晰的人生方向,虽然对方并不知情,但算得上他妖生导师了。 封无邪向着他们走来,面无表情,周身是一股生人勿近的高冷气息。 “你们也是来诛杀魔族的?”封无邪开口,是很冷冽的声音,好似冰泉潺潺。 “你这是准备只身闯魔窟?”俞竹醉有些揶揄道。 “素闻虎族和狼族水火不容,你们又是如何凑在一起的?”封无邪眼神平静无澜,却莫名给人很强的压迫感。 眼见孟槐序正准备开口,生怕他说出几人结拜的惊人之语,俞竹醉抢先说道:“我们都准备前往魔族查探消息,路上恰好碰见了,便顺路同行。” 虽然不明白竹醉大哥为什么要这么说,但他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理由。孟槐序无声地完成了一次自我说服。 “封前辈,你要不要与我们同行?”苍墨客气地说道。其实封无邪的外表看起来比他们也大不了多少,但是他的资历和战绩摆在那里,苍墨对他还是有些尊敬的。 “不必了。我尚有要事在身,就此别过。”封无邪冷漠地拒绝了他们的邀请,独自往沙漠深处走去。 等到封无邪离开后,孟槐序八卦兮兮地对其他二人说:“听说他修的是无情道,所以为人比较高冷。但是他修为很高,是狐族最接近神的存在。” “说起来,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你被困在荒尘原的时候,是怎么知道外界那么多消息的?”苍墨听完他的话,想起当初在豹族的日子,不由得发出灵魂一问。 “靠抱影珠啊。不过这东西也不能随心所欲地使用,我修为不够,能够看到的范围也比较有限。”孟槐序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你那珠子,不会看到不该看的东西吧?”俞竹醉调笑道。 “什么不该看的?”孟槐序眨了眨眼,疑惑道。 过了半晌,他反应过来,连连摆手道:“我可是很有原则的。不会用来它窥探隐私的。” 俞竹醉原本也只是跟他开个玩笑,没想到他这么认真地解释,于是笑得更欢畅了。 苍墨有些无语地想,这家伙的心眼,全用来欺负倒霉的老实孩子了。 第149章 空许诺 这个小插曲过后,几人继续上路。 按照计划,他们并不准备直抵魔窟,而是先暗中观察,再逐个击破。毕竟,这一次他们并没有带人马过来。 很快夜幕降临。夜空星河璀璨,好似万千晶石铺陈在蓝紫色的绸布中。他们决定休息一下,跃身下马。 此刻他们身处无边无际的沙漠中,四周空空荡荡了,只有不断起伏的沙丘,映着银色的月光,仿佛在舞动一般。繁星如斗,遍布于无垠的沙海之上。偶尔有风低吟,吹散了一丝热气。 几人躺在沙地上,以手作枕,享受这难得的片刻安宁。 “我还没看过这么美的星空呢。”孟槐序望着天空喟叹道。 “那就把你留在这里,你可以天天看。”俞竹醉笑着逗他。 “那他肯定很快就厌倦了。”苍墨笃定道。这家伙喜欢刺激和新鲜感,才不愿意一直待在一个地方呢。 “竹醉大哥,等回去之后,你们虎族是不是又会和狼族打起来?”孟槐序侧过身看着俞竹醉。他的眼睛很亮,像是天边的星辰落入他的眼眶。 俞竹醉和苍墨都有些沉默。尽管他们也不想,但眼下的形势也不是他们所能左右的。 除非,我能将虎王取而代之。俞竹醉想到这里,眼中划过一道冷冽的寒光。 但他面上不显,只是漫不经心地笑道:“放心,我和他都命硬,不会那么容易让自己有事的。” 苍墨为了缓和气氛,开了个玩笑:“要是他们虎族归顺我们狼族,那就不用打了。” “呵,这还没睡下呢,就开始做梦了。”俞竹醉冷嘲热讽道。“为什么不是你们归顺我们?” “那不然我们现在先分出个胜负?”实不相瞒,苍墨想跟俞竹醉打架很久了。 眼见孟槐序有些失落地垂下眼眸,整个人变得安静下来,俞竹醉又有些不忍。 “顶多,我答应你,不会对苍墨下重手。” “那我们说好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的关系都不会改变。”孟槐序坐了起来,伸出一只手,眼巴巴地看向身旁躺着的两人,像是湿漉漉的小狗。 俞竹醉知道,孟槐序心里没有安全感。毕竟,他虽然单纯,却不是真的傻。他很害怕有一天,会因为妖界残酷的法则,失去他们。 俞竹醉想着,原本他觉得自己的人生烂透了。他的内心阴暗扭曲,连自己都厌恶。连他却没想过,会有一个人,会将他放在心上珍而重之,这般在意着。这份沉甸甸的真心,他觉得受之有愧。 俞竹醉轻叹一声,坐起身将手搭在了孟槐序的手背上,两人一起看向苍墨。 苍墨也坐起来,摸了摸鼻子,有些傲娇道:“好吧,我也没很想杀你。”他将手搭在了俞竹醉的手上,三人算是完成了一个承诺。 只是,孟槐序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发现了异动。他们的马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骚动着嘶鸣起来。很快,它们挣脱了缰绳,往沙漠深处狂奔而去。 孟槐序还在状况外,俞竹醉和苍墨已经面露警惕。恐怕,没等他们找到魔族,对方已经找上门了。 无边的风沙席卷而来,在月光下,一队人马骤然闪现,杀气凛然。 为首的是之前见过的松谷和泠音,旁边还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在他们的身后,跟着十来个黑衣的手下。 看起来和白天他们见到的那些死于封无邪之手的黑衣人应该是一路的。俞竹醉暗想道。 “你们居然还敢来送死?”白发老者犀利的目光扫过他们,冷傲道。他的声音有些苍老和嘶哑,眼神却格外清明。 虽然此刻化作了人形,但俞竹醉和苍墨还是从对方熟悉的声音中,猜出了他的身份。 “酸与,好久不见呀。莫非你也是魔族圣使之一?”俞竹醉神色如常地跟那个老者打招呼。 “呵,你倒是有几分小聪明。”酸与冷哼一声,头高高扬起,有些不屑。 “所以,当初在云乱山,果然是你们魔族设下的一个圈套?”俞竹醉琥珀色的眸中泛着寒光。 “原本我们是准备将你们两族一网打尽的。谁知竟然让你们逃了。这次,你们谁都别想活着离开。”酸与眼睛微眯,眼中是嗜血的杀意。 “好大的口气!你们魔族一向都这么自视甚高吗?谁给你的自信?”苍墨冷笑道。 “死到临头了还在这大放厥词,又是什么给你们的自信?”泠音秀眉微蹙,冷眼看着他们。 说完她又不满地看向酸与,毫不客气地说道:“老头,别在这跟他们唧唧歪歪了,再啰嗦下去天都亮了。” “你这么急是赶着和你的便宜相公去投胎吗?”酸与横眉冷对地说道。 松谷拦在泠音面前,对酸与怒道:“你这老头是活腻了吗?” 孟槐序安静地看了半天戏,有些咋舌。莫非,关系不和是他们魔族的族群文化?怎么一个个看起来都是一言不合就能内部先打起来? 不过,泠音和松谷是夫妻吗?竹醉大哥不是说他们是自体分裂而出的两个躯体吗?这怎么在一起?孟槐序的心里塞满了小问号,恨不得打架暂停,先吃个瓜。 苍墨没见识过之前罗刹鸟和弥君生一边内斗一边御敌的诡异情景,现在也算是开了眼了。他感觉,这虚假的同族情,比他和俞竹醉的塑料兄弟情都脆弱。不用风吹,走两步自己就散了。 俞竹醉饶有兴趣地看着戏。看来,他们魔族的上层应该谁也不服谁,所以内部摩擦比较多。这对于他们来说倒是个好消息。 “各位圣使,魔尊殿下有命,让我等完成任务尽快回去复命。”有一个手下大着胆子提醒他们道。看起来对这种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了。 “真是麻烦,下次一定要跟殿下说,别安排我们一起出任务,看着碍眼。”泠音似笑非笑道。 “我还不嫌你们这对不男不女的东西有伤风化呢。”酸与冷嘲热讽道。 “你有这古董思想就该早日入土为安。”泠音和松谷同时说道。 眼看战况要进一步升级,这下连对手都要看不下去了。 “我说,你们还打不打了?”苍墨打了个哈欠,有些不耐烦道。“别影响我睡觉。” 第150章 诛魔之战 伴随着这极具挑衅的一句话结束,空气变得燥热起来,两边气氛都有些剑拔弩张。无边黄沙好似被这气氛所感染,在月光下狂舞起来。 之前几次,俞竹醉他们只是准备想查探一下对手的虚实,故而并没有跟魔族正面硬刚。但这次,狠话都放出来了,再溜就显得不礼貌了。 但是对方毕竟人多势众,如果硬拼的话,未免吃亏。得想个办法才行。俞竹醉在心里琢磨着。 不过还没等他想出法子,泠音和松谷就率先向他袭来,速度之快,多少是带着点旧怨的。 酸与则直击苍墨。原本他也是想冲着俞竹醉去的,谁让这个臭小子上次在潭底烧了他的翅膀,他恨不得将之碎尸万段。谁知被抢了先,于是他只好来找苍墨,以报斩尾之仇。 剩下孟槐序和十来个魔族黑衣人面面相觑。不是,他们是怎么精准定位到他这颗软柿子的?这么多人来打他一个,他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俞竹醉瞥了这边一眼,对他叫道:“打得过就打。”言外之意,打不过可以先跑。 孟槐序要是独自遇到这种情况,肯定就直接脚底抹油了。但现在不行。他要是跑路,他两个大哥所要面临的形势就更严峻了。好歹也是结拜过的关系,不能不讲义气。 不管了,硬着头皮上吧。孟槐序在心里给自己打完气,决定直面这妖生里至为黑暗的时刻。他一个习惯摆烂的闲散妖怪,哪里碰到过这么有挑战性的场面啊。 在这种敌多我少的情况下,他果断取出自己的斩云弓和飞星箭,开始了一通乱杀,无差别扫射。 不过,这些黑衣人作为魔族的精锐,实力也不俗。他们不断变化着阵法,看得孟槐序眼花缭乱。 孟槐序简直要气哭了。他们本来就人多,现在还搞这花里胡哨的战术来迷惑他,这魔族之人行事就是不讲武德。 看来要拿出点有杀伤力的武器了。他在脑子里搜罗一圈,最后想起,还真有个宝贝。他从无底袖中掏出几颗黑乎乎的鸡蛋大小的石头。这石头名为引天雷。只要落地,便能爆炸。作为偷袭的工具还是很好用的。 孟槐序将引天雷砸在黑衣人中间,一瞬间,火光四射,尘土飞扬。在巨大的爆炸中,黑衣人依次倒了下去。但很快,他们又再次爬起来。 孟槐序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魔族之人这么难杀的吗?难道他们能无限复活?而他的进攻也引起了激烈的反扑。那群黑衣人手持利器,从四面八方涌向他。 另外两边,俞竹醉和苍墨与对手打得不可开交。大家都不是第一次交战了,深知对手的路数,一直之间难分伯仲。 俞竹醉一直在分神留心孟槐序这边的动静。眼见危险将至,他奋力摆脱泠音和松谷的纠缠,飞身挡在了孟槐序的面前。 利刃穿透了他的肩膀,他却毫不吭声。他旋身甩动摄魂鞭,由于太过用力,鲜血喷涌而出。 黑衣人被大片击倒,却又很快站了起来。他们被一团黑气所笼罩,看起来阴森鬼气。 “竹醉大哥!”孟槐序惊慌失措地叫喊着,眼中有片刻的茫然。 “我没事。”俞竹醉目光狠厉,冷冷地扫向这群黑衣人。 泠音和松谷转而攻击苍墨,面对魔族几大圣使的围攻,苍墨在心里简直叫苦不迭。他冲着俞竹醉大喊道:“快来帮忙啊,不然等着给我收尸了。” “我倒是很乐意效劳。”俞竹醉刺了他一句,而后拎着孟槐序,冲进了包围圈,三人背对而立,肃然看着将他们层层围住的魔族之人。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孟槐序想到结拜时常说的一句话,下意识说了出来。 俞竹醉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说点吉利的行吗?” 苍墨难得赞同俞竹醉,目光深邃道:“要死也是他们先死!” 正在这时,一道青色剑光闪过,仿佛划过苍穹的飞星。封无邪提剑横空而出,来到了他们身边。 “哇,不愧是战神,出场就是帅气。”孟槐序满脸膜拜地感叹道。 “这群黑衣人是魔族炼化的傀儡,拥有不同的命门,不是那么容易杀尽的。”封无邪一剑刺穿一个黑衣人的心脏,而后冷静道。 有了封无邪的助阵,局势也扭转过来了。他之前成功斩杀了一批黑衣人。而对于几个魔族圣使而言,他又是陌生的存在。路数也深不可测,让他们不得不提防。 俞竹醉趁着他们心态不稳之际,决定先分散泠音和松谷。经过几次交战,他发现他们两个合在一起的时候,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攻击力。 于是俞竹醉让孟槐序用寒冰锥牵制住松谷,他则专心对付泠音。苍墨也在封无邪的帮助下,奋力击杀酸与。 这酣畅淋漓的一战,打了一整晚。妖族中不同族群的几人联手,最终将这群魔族斩杀干净。 从月落到日升,随着朝日从黄沙的边缘一跃而出,霞光万丈,照在满是尸体的沙地上。地上到处都是干涸的血迹。 苍墨等人都有不同程度的负伤。尤其是俞竹醉,右手受到重创,恐怕以后都多有不便了。几人互相搀扶着向封无邪道谢。 封无邪也受了点伤,不过不太严重。他眼中的冷淡稍微淡去少许,轻轻摇了摇头对几人说道:“我追查魔族的线索许久,为的就是切断他们的布局。今天还要谢谢你们。” 孟槐序慷慨激昂地说:“诛杀魔族是每个妖族义不容辞的责任,我们也不过是尽了一份绵薄之力罢了。” 俞竹醉和苍墨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他大概在人间听话本听多了,被那些英雄故事洗脑得很彻底,说起话来也很是中二。 此番事了,封无邪和几人告别。而俞竹醉等人也无力再战,趁着被魔族发现之前,离开了这片沙漠。 谁都没有看到,在泠音和松谷的尸体旁边,一朵白色的小蘑菇冒了出来。它颤颤巍巍地摇晃着身体,似乎在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 这一战,魔族折损两大圣使,精锐若干。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妖族反应过来魔族的阴谋,他们安插在妖族和人间的棋子也被拔除了不少。 由于力量被削弱,致使魔族的入侵计划推迟了整整五百年。于是难得有了一个相对平和的时期。 第151章 聚散离合 魔族的事暂告一段落,虽然他们并没有将魔族势力一网打尽,但短时间魔族应该不会有大规模行动。几人决定先观望一下,等魔族有所异动,再来针对性地采取策略。 苍墨原本还想和他们多待一段时间,但他收到狼王宿望的传召,只能先行回去。 孟槐序十分不舍。好不容易他们三个才凑在一起,还没来得及培养兄弟感情,就一直在深入险境死里逃生了。凡间还有很多有趣的事儿他也没带他们去玩过呢。真是愁人! 苍墨只好轻声安慰他:“等我处理完事情,我们再相聚。” 然后他转头看向俞竹醉,难得心平气和地说道:“好好照顾他。” 俞竹醉觉得他的操心有些多余。他斜睨了苍墨一眼,无语道:“他不是小孩子了,没必要事无巨细地安排好。”而且,他觉得孟槐序现在挺乖的,也不像之前那么会闯祸了。 苍墨默然了片刻。的确,他对孟槐序的印象,还停留在五百年前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年,却忘了,五百年过去,小少年早就长大了。 咸鱼小豹妖没有什么要事需要他去忙,但也知道不能耽搁别人的要事。他只能委屈巴巴地点头,强打起精神给苍墨送别。 等人走了,他就坐在一棵树下,失落地叹着气。他好像第一次发现,妖生没有目标,好像也是一件挺无聊的事情。或者说,他的目标不像他们那般远大,只想快乐地过好每一天。 看到他这个样子,俞竹醉没忍心把告别的事说出口。孟槐序就像一个玩心很重的孩子,喜欢陪伴,害怕孤独。这是习惯独来独往的他所不能理解的。但是,这种被需要的感觉,偶尔又让他觉得挺受用的。 倒是孟槐序先看出来,乖巧地问他:“竹醉大哥,你是不是也要回去了?” 俞竹醉对着他明亮澄澈的眼睛,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他离开虎族许久,虎王陆梧对他也不全然信任,他需要回去稳固一下自己的位置。想到那群各怀鬼胎的同族,他琥珀色的眼中划过一丝嫌恶。 “我知道,你们不像我,每天只知道傻乐。你们都是要干大事的人。”孟槐序说完,很快又眯着眼笑起来。“竹醉大哥,你不用担心我,我很快也回家了。” 孟槐序觉得一个人在凡间晃荡也没什么意思,而且自己也很久没回家了,于是也准备回荒尘原。只是这次偷跑出来这么久,回去免不了受罚。哎,妖生也太不自由了。他苦恼地想着。 “那我先送你回家。”俞竹醉摸了摸他的脑袋,算是安慰。 “你刚刚都说我不是小孩子了。”俞竹醉刺苍墨的话,成了回旋镖,射向了他自己。 俞竹俞难得被噎,却有气发不出。然后他不禁反思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莫非被苍墨给传染了?果然应该离他远点。 “竹醉大哥,你是不是也舍不得我呀?”孟槐序眨了眨眼,有些狡黠地笑起来。 “呵,舍不得你成天闯祸,我跟在屁股后面帮你收拾烂摊子么?还是舍不得你这个每天只知道贪吃的小馋猫?”俞竹醉毫不客气地一顿输出,掩饰着自己的口是心非。 “哦。”孟槐序垂下眼眸,看起来有些失落。 俞竹醉怀疑自己是不是说得太过了,刚想找补几句,却见孟槐序伸出手,手中是一颗透明的水晶球。外圈是金边的繁复花纹,整颗水晶球散发出幽冷如月光般的光芒。 “竹醉大哥,这颗是抱影珠,可以看到远程的影像。我送给你,要是你以后想我了,可以拿出来看看。”孟槐序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俞竹醉,好似已经看透了他的口是心非。 “你不是很宝贝它吗?真的舍得送给我?”俞竹醉其实并不想夺人所好,但还是想逗一逗他。 “是啊,当初苍墨大哥想要,我都没舍得给他呢。不过我后来送了他存音海螺。”孟槐序小声嘀咕道。 俞竹醉一听,果断接了过来,放在手中把玩了片刻。他嘴角微弯道:“那你怎么舍得给我?在你心里,我比他重要吗?” “竹醉大哥,你的攀比心怎么这么重呀?太幼稚了。”孟槐序撇嘴道。 “我幼稚?”俞竹醉顿时不笑了,伸手指了指自己,不可思议道。 虽然俞竹醉很想跟他掰扯一下这个问题,不过转念一想,这好像更加坐实了这件事。于是两人没有纠结谁更幼稚这个话题,在这里告别了。 在往后的日子里,他们各自忙碌着。 魔族元气大伤,短期内没再听到关于他们的新的消息。不过俞竹醉他们也没放松警惕,一直安排人盯着魔族的动静。 妖族依旧冲突不断,虎族在灭了周边几个小族之后,势力愈加壮大,并占据了位置得天独厚的震灵泽,成为虎族新的领地。 而虎王陆梧也在俞竹醉的辅佐下,成为一代妖王。当然,几个大的族群并没有承认。 狼族就是其中之一。狼王宿望日渐衰老,苍墨成了狼族真正意义上的领袖。在他的带领下,狼族的实力也不断增强。 豹族依旧保持中立,不对外发动战争,但别的族群也别想拿下豹族。孟槐序作为豹族的少主,可以说是最闲散逍遥的了。 虽然虎狼两族水火不容,但俞竹醉和苍墨倒是信守了承诺,没有对彼此出手。 在闲暇的日子里,他们会叫上孟槐序,去往凡间小聚。在凡间,他们能够卸下自己的身份,就如同最普通不过的人类,感受着最简单的快乐。 孟槐序对于吃喝玩乐最是在行,可以说是他的舒适区了。他带着两人,尝试了各种新奇有趣的事情。什么听曲儿、骑马、射箭、斗蛐蛐,他甚至带着两人去了赌坊,并各自约定不能使用法术,结果输了个底朝天出来。 人菜瘾大不服输的苍墨差点想灭了那赌坊。 而鲜少感受失败滋味的俞竹醉想找回自己的面子,但是最后没钱了,只好作罢。 当然最常做的,就是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一边烤肉一边喝酒。喝高了俞竹醉和苍墨总免不了打上一架。孟槐序一开始还胆战心惊的,怕他们上头了,伤了彼此。后来就见怪不怪了,甚至能够淡定看戏。 时间匆匆而过,当初不过是玩笑般的结拜,却在时光的沉淀下,几人的感情变得越发厚重了。 直到,千年前,那场大战到来。 第152章 往事不可追 一切的变故,发生得都猝不及防。他们就好像被命运推赶着,一步步走向无可挽回的悲剧。 经过五百年的休整,魔族力量更胜从前。随之膨胀的,是他们的野心。罗刹鸟和弥君生带领着新的圣使和护法,伺机反扑。 俞竹醉一直在派人关注魔族的动向。他得到消息,在东北方向的冰原,有大队魔族的人马出没。于是他带着一批虎族精锐,去往极北冰原。 却没想到,这次魔族盯上的,是实力很强最为低调的豹族。 事实上,此时魔尊座下出现了一个神秘的军师,他为魔族的入侵行动制定了周密的计划。魔族兵分几路,层层推进,将妖族杀了个措手不及。 俞竹醉收到来自豹族的消息时,正被魔族人马缠住,无法分身。 等他突出重围,赶到荒尘原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一片尸山血海的景象。 孟槐序跪在他爹娘的尸体旁,神情麻木,好似灵魂出窍了一般。他因为出门在外逃过一劫,却没想到,等待他的,是这样一番令他悲痛欲绝的景象。 他的爹娘,和他一起长大的阿却,总喜欢逗他的长老们,还有数不清的豹族臣民,都躺在了这片他无比熟悉的土地上,再也醒不过来了。 直到依稀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喊着他的名字,他才迟钝地抬起头来。 成长好像是一夕之间的事情,却伴随着剧烈而绵密的阵痛。他眼中的天真褪去,只剩下深入骨髓的绝望和悲痛。 “竹醉大哥,我没有家了……”孟槐序红着眼,眼泪无声地滑落,在他白皙的面庞上蜿蜒而下。 俞竹醉的心蓦地一痛,仿佛被什么紧紧揪住。他看过孟槐序很多表情,鲜活的,生动的,傻得迷糊的,笑得畅快的,却唯独没见过他哭得这么伤心的时候。 他几步上前,半跪下身体,一把将孟槐序抱住。孟槐序的头靠在他肩头,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衫。 “竹醉大哥,这是不是对我不好好修炼的惩罚?我太差劲了,保护不了任何人。”孟槐序抽噎着喃喃说道。 “槐序,这不关你的事。”俞竹醉这一刻才知道,自己也会有词穷的时候。他拍着孟槐序的背,心中一片悲凉,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又或者,此时此刻,一切都是多余的。 “竹醉大哥,我想闭关修炼。我的家人都不在了,但是我以后要撑起豹族,以我的现在的修为是远远不够的。”孟槐序抬起头来,用力地擦了擦眼泪,泛红的眼中却是一片坚定。 俞竹醉想,这未尝不是一个好的办法。如今局势不稳,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他担心自己护不住孟槐序。 “好,你好好修炼。”俞竹醉低声说道。他垂下的眸中一片深邃,心中幽冷道,你的仇,我替你报。 “你帮我向苍墨大哥说一声。等我闭关出来后,我再去找你们。”孟槐序站起身,看向眼前荒凉而残忍的一幕幕。 他最怕孤独了,但为了快速成长起来了,为了变得强大,他不得不面对孤独。而眼前的刻骨仇恨,就是支撑他的动力。 俞竹醉将孟槐序送到后山的岩洞中,为他加了一层防御结界。离开时,望着空荡荡的洞口,他觉得无限怅然。 原来习惯是一件这么可怕的事情。没有了他在身边,竟然会觉得心上好似缺失了一块。 俞竹醉回到虎族没多久,便听说狼族被魔族大举入侵。他的身份让他不便出现在狼族,但手下带回来的消息却让他觉得五味杂陈。 狼王宿望身死,苍墨临危受命,成为新一任狼王,带着少量的狼族精锐突破了重围,但狼族这一战死伤惨重,几乎是灭顶之灾了。 虽说他一直以打败狼族为目标,但这个结果并没有让他觉得高兴,甚至,他隐隐在担心苍墨。 妖族与魔族的大战,最终在神族介入后,轰轰烈烈地结束了。但是结局不可谓不惨烈。 魔族再次元气大伤。罗刹鸟身受重伤,弥君生下落不明,新的圣使全军覆没,连魔尊也死于这场大战。 狼族几乎全族覆灭,而虎族却日渐壮大。 俞竹醉也终于知道,虎王陆梧在成为妖王之后,与魔族勾结,铲除异己,与魔族联合出兵灭了狼族,以稳固自己的地位。 为了更好地控制俞竹醉,陆梧宣布将俞竹醉收为义子,并放出消息,俞竹醉将是虎族下一任的王。 俞竹醉看似风头无两,但他明白,他只是陆梧竖起的靶子,为他抵挡来自其他各族的仇恨。 俞竹醉后来去找过苍墨,苍墨却不想再见他。在苍墨的眼中,他踩着狼族的尸体扶摇直上,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俞竹醉不屑于自辩。更何况,他觉得,虎族并不无辜。他想,早晚有一天,他要让虎族落入他的手里,他才能有更大的自由。 终于,他等到了机会。陆梧和魔族合作又相互猜疑。魔族将魔尊之死归结于陆梧的出卖。俞竹醉正好借魔族之手,杀了陆梧,从而登上新一任虎王之位。 他成为虎王之后,又对魔族乘胜追击,以报豹族之仇。魔族在这一战之后,彻底消停了。 四时轮转,日夜更迭。时间好像过得很快,又似乎很慢。不过这对他来说好像都没有意义。 他得到了想要的一切。更高的地位,更强的修为,以及,随心所欲的人生。但是,他的身边,却再无分享之人。 俞竹醉从未想过,一个人望月和饮酒,竟然是这么寂寞的事。 他想念那个总是跟在他身后的小尾巴,甚至会想起总是跟他斗嘴的苍墨。三个人纵马逍遥、对月饮酒的日子,恍若隔世。 他常常一个人去往凡间,看槐花开了又落,往事不可追。 他偶尔也会去荒尘原,对着空荡荡的洞口,独自饮酒。 孟槐序留给他的抱影珠,他拿出来看过,却什么也没看到。他想,或许是他的修为还不够。 于是,他将更多时间投入到修炼中,就如同最初在无边黑暗的山洞中一般。渐渐地,他感觉自己的修为提升了不少。 九百年的时光如惊鸿掠过,沧海桑田,一切都变了模样。 第153章 南柯一梦 这日,俞竹醉又如往常一般,在凡间游走。这好像成了他难得的一种放松的方式。 最近几百年,苍墨忙着重新发展壮大狼族,两人再没见过面。只是听说狼族近来又灭了几个周边的小族,狼族的势力甚至更胜从前,他这个狼王倒是当得越来越有威望了。 至于虎族,随着陆梧身殒,妖族也再无妖王。俞竹醉对这个位置不感兴趣,对外征战也变少了。 从东征西战的生活中跳脱出来,日子好像突然变得无趣起来。于是不修炼的日子,他偶尔会去凡间逛逛,然后收集一些新鲜有趣的玩意儿,打算以后拿给孟槐序。 经过一户人家时,一阵熟悉的味道扑鼻而来。他驻足抬起头来,发现墙角的槐花开得正好。在暖阳和微风的熏陶下,细碎的小白花肆意摇晃着,好似洒下了一连串清澈的笑声。 他这才发现,又是一年夏天了。 恍惚间想起,他和孟槐序,就是在这么一个夏天相识的。原来他们相识,已经一千多年了,横亘了自己的半生。 也不知道他闭关修炼得怎样了。俞竹醉漫不经心地想着,然后往前走去。 他的手上拿着一只纸鸢。虽然这玩意儿幼稚了点,但感觉配孟槐序刚刚好。 没走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他停住脚步,有些不敢回头。他的手蓦地一松,纸鸢迎风飞上了天空。 “竹醉大哥,我回来了。”孟槐序一如当年,坐在槐花开满的墙角上,摇晃着双腿,对着他灿烂地笑。 俞竹醉缓缓回头,疑心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许久,他望着那个白色的身影,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我的修为是不是提升了很多?你都没发现我呢。”孟槐序眨着眼狡黠地笑了笑,笑容比山花还要明媚。 “那看来没有偷懒。”俞竹醉轻笑道,眉目都舒展开来,阳光给他的面容染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你什么时候喜欢这些小孩的玩意儿了?”孟槐序看着飞走的纸鸢,怀疑俞竹醉是不是被谁夺舍了。他跃身而起,想抓住那纸鸢,谁知一阵风吹来,纸鸢飞得更远了。 俞竹醉扶额摇头,无奈地想,也不知道谁更像小孩。九百年了都没个长进。 那风好似故意跟孟槐序作对似的,最终他也没能把纸鸢抓住。只好遗憾地放弃了,飞落到俞竹醉的身边。 “我们去找苍墨大哥吧,我很久没见他了。”孟槐序扬起脸,笑得灿烂肆意,“我们三个好久没有一起喝酒了,他见到我一定会很开心。” 俞竹醉脸上的笑意倏忽淡去,脸上的情绪很复杂,让孟槐序看不懂。 “怎么了?”孟槐序本能地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心头涌上了无数的想法。 该不会,苍墨大哥出什么事了吧?还是说,两族关系交恶,虎王和狼王不让他们来往? 此刻,他丝毫没有想到,自己闭关了九百年,已经跟不上这个世界的发展了。他更没想到,自己最在意的两个人,已经决裂了。 俞竹醉纵使不忍,但还是将这些年发生的事,简短地跟他说了。 孟槐序听完,整个人如遭雷击,久久回不过神。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我去找苍墨大哥问清楚。”过了好一会儿,孟槐序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俞竹醉想,当初那场结拜,他和苍墨其实都没太放在心上,只有孟槐序认了真。只是,在后来的相处中,多少是有些真心的。他何尝不想跟苍墨冰释前嫌呢?但是,他真的能相信自己吗? 也许,有孟槐序在其中调和,会有转机也不一定。于是他默认了孟槐序的做法。 孟槐序心事重重地去了狼族,几天之后,他失魂落魄地回来了虎族。 这也在俞竹醉的预料之中。要是这么容易解决,他和苍墨也不会决裂这么久。 俞竹醉看他闷闷不乐,把自己收集的那些新鲜玩意儿都拿了出来。只可惜,这次不好哄了。 “竹醉大哥,那些事,真的不是你做的吧?”孟槐序仰着头看他,长睫忽闪忽闪的,似乎有点紧张。 “如果是我呢?你还会站在我的身边吗?”俞竹醉目光幽深,紧紧地盯着孟槐序。 “我……我不知道。”孟槐序迷茫地摇了摇头。但很快,他又轻声说道,“我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人。但是,我没有办法让苍墨大哥相信这件事。” “我是怎样的一个人呢?我自己都不知道。”俞竹醉轻叹一声,笑中带着些许苦涩。 “在我心里,你是很好很好的人。”孟槐序眼神清澈,认真地说道。 俞竹醉一怔,哑然失笑。他想,也只有孟槐序会这么认为吧。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只不过,也不算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一切,不过是为了更好地活下去罢了。 后来,孟槐序又想了些办法,想让两人见个面,把话说清楚,却始终没有如愿。 直到有一天,苍墨向俞竹醉约战,说是要为狼族死去的同胞报仇。 那一战,是两人唯一一次,毫无保留的对战。谁都没有想到,在关键时刻,孟槐序会冲出来,挡在了俞竹醉的面前。等两人想要收掌时,已经来不及了。 俞竹醉恨透了苍墨,但其实,他更恨的是他自己。 那一日,孟槐序身受重伤,神魂受损,昏迷不醒。 俞竹醉尝试着取来云乱山蓝洞中的寒棘石,打造了一张冰床,能够勉强锁住孟槐序离散的魂魄,但没办法将他唤醒。 后来,俞竹醉去过很多地方,寻找能让他醒过来的办法。有时候是无功而返,有时候费尽心思拿到了法宝,却还是无济于事。 他好像,被困在一个重重交叠的噩梦里,挣扎着想醒来,却不得其法。 俞竹醉想,为什么要千方百计救孟槐序呢? 他从来都孑然一身,未曾体会过世间真情。他原本以为他是不需要的。 后来,他有过短暂的温情,有过畅快的人生,也有了造化弄人的分崩离析。 孟槐序于他而言,就像那只在无底洞中见到的彩色蝴蝶。是他历尽千帆的那颗坚硬的心上,唯一的柔软。 在茫茫无涯的孤寂人生里,他也就这么个执念了。 第154章 精准拿捏 烟波殿中,在俞竹醉的故事结束之后,殿内久久陷入一种诡异的平静中。 当然,他并没有事无巨细地全都跟他们说。但个中曲折也足够让人唏嘘的。世事无常,造化弄人,好像谁都没有错,却偏偏谁都没有得到好的结局。 这些事,俞竹醉从未对任何人说过。此刻他回顾着自己小半生,才发现,值得记住的,也不过是一些瞬间。他好似还未从往事中抽离出来,整个人都有些失魂落魄。 秦砚初心想,这虎王和狼王怎么一个比一个卷?原以为狼王的故事已经够长了,没想到虎王更胜一筹。 不过,他师父大概听爽了吧。毕竟她一向热衷于吃瓜,看热闹不嫌事大。 他把目光投向白晚晚,见她此刻她虽然没在说话,但脸色千变万化,好不精彩。 真是莫名可爱。秦砚初嘴角微弯地想。 没错,白晚晚此时的内心无比吵闹。她看了一眼俞竹醉,同情地想着:看来,变态也有一段伤心史。果然没有妖是随随便便就变态的。 这泼天的巨糖砸过来,她现在已经嗑到神志不清了,甚至对俞竹醉都多了几分怜爱。 不过鉴于她之前因为“实话实说”而被狼王教训,还连累到自家徒儿,她现在已经老实,不敢多嘴了。只求被放过…… 舒清歌转着圆溜溜地眼睛看了看同伴,心想,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好吧,你们不说那我也不说。毕竟,她想说的都不能正大光明地说出来,会被和谐。连带着她也会被人和谐掉。 而慕俞不说话则是因为,他好像从俞竹醉身上,找到了一点微妙的同病相怜。在遇上少主之前,他也是过了好一阵苦日子的。只不过,俞竹醉还有过朋友,他自从娘亲去世之后,就再无人陪伴了。 想到这里,他望向了舒清歌。她也算短暂陪伴过自己的人,不过自己却骗了她,多少还是有些心虚和愧疚的。 舒清歌察觉到他的目光,莫名其妙地回望他,并没有跟上他的脑回路。最后她只能归结于,他可能又饿了。不过现在不太方便塞他小鱼干。 “你们又在不声不响地打什么鬼主意?”俞竹醉见他们都闷不作声,但看起来心怀鬼胎的样子,有些不悦。 他压迫力十足的目光扫向四人,四人更加安静了。只是目光闪烁,看起来并没有那么老实。 不是,怎么还要被逼着说听后感的啊?所以说,真的不能离本人太近,很容易幻灭。白晚晚觉得,她嗑的,是她想象中的豹王和虎王。才不是眼前这个喜怒无常空有好看皮囊的暴躁男妖呢。 不过,这么绝美的故事,不配有个好结局吗? 就算是悲剧,她也要亲手改写结局。这个调节妖界邻里矛盾的活儿,她决定接了。尽量不带逃跑的那种。 于是,白晚晚缓缓抬起头,对俞竹醉说道:“虎王尊上,事已至此,不如我们替你前往狼族,劝说狼王和你一起救醒豹王。至于要不要归顺他,这个你们再行商议如何?” 白晚晚决定把皮球抛回给始作俑者。他们夹缝里生存的小妖怪,实在不想当炮灰了。还是赶紧把眼前的问题解决了,问苍墨要来清菡的下落,快乐奔赴下一站。 俞竹醉垂眸沉吟半晌,默不作声。 秦砚初知道他还在犹豫,毕竟,他和苍墨的矛盾由来已久,让他低头,实属不易。 秦砚初决定帮他再添一把火。他诚恳地说道:“尊上,这魂魄受损的妖,沉睡的时间越长,想要唤醒的难度也越高。更何况,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事吗?” 最后一句话,秦砚初是真心实意的。他能够感觉出来俞竹醉对孟槐序的在意。所以,哪怕有一丝希望,俞竹醉也会愿意去尝试。毕竟,深入骨髓的执念,哪是那么容易能消的? “好,我就暂且相信你们这一次。”俞竹醉望向秦砚初,目含威慑。“要是没成功,我依然会来取你的九尾灵力。” “我们定当竭尽全力。”秦砚初回以淡定的一笑。 白晚晚欣慰地想着,徒儿真是越来越给力的。嗯,很有她的风范。 几人被一道灵力送出了震灵泽,看起来非常的迫不及待。 远离了危险的源头,舒清歌又变得活络起来。“晚晚,你有没有发现,现在是个非常好的跑路时机?” 其他三人齐刷刷地向她看过来,面色各异。 舒清歌清醒地分析着局势:“你看哈,现在来自狼王和虎王的危机都已经解除,而我的素材也收集得差不多了,我们没必要再蹚这趟浑水了。这万一又惹个谁不高兴,咱们又会陷入险境。” “少主,我觉得舒清歌说得有一定的道理。”慕俞冷静道。“自从被卷入狼族和虎族的矛盾中,我们已经多次以身犯险。还望少主以自身安危为重,远离这些争端。” “师父,你怎么看?”秦砚初不置可否,只是认真地看向白晚晚。 白晚晚理所当然地说道:“故事都已经追到了这里,没理由不直通大结局吧?更何况,豹王这么好看,就这样躺着,怪可惜的。” 察觉到徒儿酸溜溜的眼神,白晚晚义正言辞地补充:“我才不是贪图豹王的美色呢。主要是我侠肝义胆,乐于助人。” “那不如这样,我先回浮烟镇等你们?”舒清歌毫无心理负担地打着如意算盘。 “曙先生你清醒一点,这里不是吃瓜前线,已经是造瓜之地了!你居然要错过这么重要的时刻吗?”白晚晚兔子咆哮。 “结局什么的,你知道就等于我知道嘛。我先走一步,咱们回见哈。”舒清歌合上了自己记得满满当当的小本本,抬步就要往浮烟镇的方向走去。 “行啊,到时一手交钱,一手交故事。一百颗稀有种的灵石。”白晚晚毫不客气地趁火打劫。她可没忘了当初舒清歌狮子大开口的事儿。风水轮流转,谁也不吃亏。 舒清歌走到一半的脚倏忽收住,然后笑眯眯地回头道:“我想了一下,咱们还是应该同甘苦,共进退。”开玩笑,让一毛不拔的她掏钱,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慕俞看着这眨眼之间的变脸,不得不佩服起白晚晚。 秦砚初则嘴角噙着淡笑,目光温柔地看向白晚晚。这精准拿捏人的本事,还真是一点都不会让自己吃亏呢。 第155章 回狼窝就像回家那么简单 其实白晚晚决定去找狼王,倒也不是一时冲动。她总觉得,在俞竹醉的故事中,还少了关键的一环。 关于狼族被入侵那件事,显然还有不少疑点。如果能从苍墨那边找到答案,并顺利化解他们之间的矛盾,也算是功德圆满的一桩好事。 而且这样他们就算欠自己一个人情了,总不会还觊觎自家徒儿的九尾灵力了吧。 当然,想要看到虎王和豹王相亲相爱什么的,这种小心思就不要戳破她呀。 于是几人又浩浩荡荡地上路了。在经过一个城镇的时候,白晚晚还抽空大肆采购了一番。由于她一逛街就像泥鳅一般滑溜,其他几人都没跟上她。 白晚晚心满意足将东西通通放进自己的乾坤袋。主要是苍墨过于抠门了,靠人不如靠己。 少了死亡倒计时的束缚,他们也没必要紧赶慢赶了。于是这一路大家都轻松了不少。白晚晚甚至恨不得带着大家玩上几天。最终还是被她的徒儿给拿捏了。嗯,听故事要紧,游山玩水什么的,可以以后再说。 追风谷这地方他们也是轻车熟路了,见到镇守的小妖们,他们和回自己家似的,一路打着招呼就进来了。 听到手下通传,贺丘来见几人,被这自来熟的做派无语到了。还真当回自己的家了? 贺丘的心情颇为复杂,既期待“他们最好乖乖地回来完成任务”,又提防“他们千万不要再回来搞事情了”。不过看他们这有恃无恐的样子,莫非是拿到东西了? “恭候多时了。”贺丘觉得自己不能丢狼族的面子,虽然内心不爽,但该做的表面功夫还是得做。 贺丘的表情变化可谓是精彩纷呈。白晚晚心想,能给人添堵,我就开心了。谁让他老是和我们作对。 不过,白晚晚又想起舒清歌跟她说的,贺丘和苍墨有一腿的猜测,不禁感叹道:唉,虽然你现在这般忠心地追随狼王还要为他铲除虎王,但苍墨和虎王他们有那么深切而复杂的羁绊,你终究只是个局外人啊。 白晚晚摇头叹气道:“可怜的局外人。” “啊?”贺丘疑惑,她是在对自己说吧?莫非这就是代沟?年轻人的脑回路他真的跟不上了。不过他也没有追问,直觉不会是什么好话。 秦砚初猜到白晚晚大概又在想些会让贺丘暴跳如雷的事,决定先把局面控制下来。他走上前,礼貌地握住贺丘的手,热切道:“贺先生,我们此行所获颇多,虎狼两族化干戈为玉帛有望啊!烦请贺先生代为通报一下狼王尊上。” 贺丘看着眼前笑得春风化雨的青年,目光变得幽深。不是他多心,贺丘总觉得,这位年轻人比白晚晚更加危险。越是看起来纯良无害的,越是有可能憋着更大的坏。不可不防! 贺丘挤出个礼貌的微笑,将手抽回来揉了揉太阳穴,他最近是不是有点内耗了,天天思虑过度。没办法啊,放眼整个狼族,就他一个脑子。他都好久不敢化原形了啊,脱毛严重啊…… 可能是白晚晚冲着贺丘那一番唉声叹气,勾起了他颇为应景的愁绪。贺丘强撑着维持军师的镇定模样,道:“愿闻其详。” 白晚晚立马回神,眨着圆溜溜的眼睛,故作惊讶道:“咦,我们不必和狼王尊上汇报吗?还是说,贺护法你可以代替尊上拿主意?” 呵,就说兔崽子嘴里吐不出象牙,看看,刚回来就在这见缝插针挑拨离间是吧?贺丘心里把白晚晚骂了千百遍,面上还得端得一本正经。 “好好好,等尊上处理完事务我会第一时间去禀报的。我本是准备了解一下情况再去和尊上汇报的,既然你们也取得了进展,就明日一起去和尊上聊吧。今日不早了,你们先好好休息。”贺丘下意识摸了摸头发,好后悔把这群祖宗请来。 果然,这抠门的狼族,就没想着给他们准备一顿好吃的。还好我早有准备。白晚晚在心里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几人回到了河谷边小竹屋,发现他们上次支的烤肉摊子还在。白晚晚在河边一坐,开始从乾坤袋里一把一把地往外掏东西。 另外三人默默看着面前多出来的花生瓜子大肘子、西瓜橘子葡萄酒,甚至她开始往外掏酒杯…… “其他的我都能理解,这金樽哪来的?”舒清歌目瞪口呆道。 “从烟波殿顺来的。唉,葡萄酒应该配琉璃杯的,但俞竹醉那里只有金樽,好土,咱们将就着用吧。”顺了东西的白晚晚还嫌弃人家的品味,要不是看这东西值钱,她才懒得拿呢。就当是给他们的精神损失费吧。这一路真是费心耗神。 怪不得俞竹醉眼角直抽抽地赶着他们走呢。 舒清歌冲她竖起一个大拇指,一整个敬佩住:“你可真行啊。” “那这些吃的呢?”慕俞其实有点馋,但他又不想表露出来,只好绷着脸问道。 “之前在集市上采购的啊。”白晚晚终于将所有东西掏了出来,满满当当地摆了一地,琳琅满目,让人垂涎三尺。 “我毕竟是当师父的,狼族这边伙食堪忧的问题要考虑在前头。他们全族上下都抠得很,这不得提前备着点嘛。哎,咱们这个家,还得靠我,没我得散。”白晚晚的骄傲写到了脸上,颇有种这是她打下的江山的豪迈。 “还是我师父深谋远虑!”秦砚初亮晶晶的眼睛看向白晚晚,一脸以她为傲的样子,看得白晚晚内心是极大的满足。 “大家快吃呀。”白晚晚招呼大家吃起来,然后趁着徒儿没注意,给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酒,就着金樽品着。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觉它身价突然就上涨了,更好喝了呢。 “有你在,咱们到哪儿都饿不着。”舒清歌的小脸吃得鼓鼓囊囊。 “倒是,好吃。”慕俞抱紧双臂闻着味儿,严肃且碎裂地最后开口。最后他还是忍不住诱惑,加入进来。 秦砚初其实早就看到白晚晚又浑水摸鱼地喝酒了,不过看她一脸心虚又瘾大的样子,觉得格外可爱,也就随她了。 第156章 心怀鬼胎 酒足饭饱,漫漫长夜有些许无聊。大家都不想这么早入睡,准备找点事打发时间。 舒清歌突然提出想要去捉萤火虫,慕俞凭着极强的目视能力淡定地告诉她,此处并无萤火虫。 “你不懂,捉萤火虫的乐趣在于寻找的过程。”舒清歌不指望这只钢铁直妖跟上自己的脑回路。 她兴致勃勃道:“我去前面看看。”话音刚落,整个人就跑得没影了。 “慕俞,山里夜间多有危险,你陪着去看看吧。”秦砚初冲着慕俞眨了眨眼,但语气却一本正经,显得自己非常大公无私。 “哦,好吧。”慕俞虽然答得不情不愿,但匆匆的脚步一点也看不出勉强。 白晚晚看着慕俞远去的身影,想着这孩子怎么这么别扭又傲娇,还是自家徒儿比较直球。 篝火旁只剩下白晚晚和秦砚初。这月黑风高又私密安静的氛围,很适合搞一些事。 白晚晚想起之前有件事儿一直没找到机会跟徒儿说。现下月光尚好,吃得也饱,还没有第三个人知道,最是适合谈心不过了。 之前在度朔山和柳辞烟对战的时候,她曾想过,秦砚初的九尾灵力是否能够与人共享。如今他们被灵犀咒绑定了生死了,倘若她可以借助九尾灵力恢复记忆,又不至于伤害徒儿,那么所有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白晚晚正在犹豫着怎么开口,才能把自己的小心思给藏住。毕竟自己一向营造的都是好师父的形象,不能让徒儿发现她一直都对他图谋不轨。 倒是秦砚初看出她有话说,想着一向心直口快的她怎么突然变得矜持了,猜想她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他心里觉得好笑,面上却不动声色,装作乖巧地问道:“师父,你怎么了?看起来有心事的样子。” 白晚晚甜蜜又忧愁地想着,自家徒儿还真是朵善解人意的解语花。倒显得心怀鬼胎的自己格外心虚。哎,站在道德的制低点上,的确有点站不住脚。 “徒儿,一直都没有见你施展过九尾灵力,你这功法的威力到底如何啊?”白晚晚决定循序渐进,步步深入。 秦砚初闻言,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彻底淡去,幽黑的双眸像是蒙着一层清浅的月光,让人看不真切。 白晚晚怔住,总觉得此刻的徒儿看起来有些不一样。她看着他的眼睛,好似被吸入一个幽深的漩涡中,心蓦地一紧。 “秦砚初,你怎么了?”白晚晚轻声开口道,目光有些担忧。 “师父……”秦砚初轻叹一声,带着几分委屈巴巴说道,“这九尾灵力虽然强大,但用起来限制特别多。而且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我灵根受损吗?如果使用它,容易被反噬,所以我就不怎么用了。” 果然越是强大的功法,臭毛病越多。白晚晚拍拍秦砚初的肩膀,大义凛然地说:“没事,以后师父保护你。你就不用冒险使用九尾灵力了。” “师父对我真好。”秦砚初漾起一抹极好看的笑,比三月的春风更温柔。 这笑容若有若无地挠着白晚晚心里的痒处,她觉得自己很不争气地被蛊惑到了。看来这狐族的种族优势真的很突出。她的心思转了几圈,最终还是好奇占据了上风。 “徒儿,那你这九尾灵力,可以与人共享吗?”白晚晚双手托腮,睁着懵懂的眼睛,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道。 秦砚初面色有点古怪。他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说道:“师父,若是要共享灵力,除非是结契的伴侣,一起双修才行。” “啊?双修?”看了无数话本的白晚晚,捕捉到这个关键词,莫名脸颊染上了些许红晕。都怪今晚的葡萄酒,后劲还挺强。白晚晚边用手给自己扇着风,边漫无边际地想着。 “说起来,师父你不是答应帮我找媳妇的吗?”秦砚初目光灼灼地看着白晚晚,眼神格外认真。 当初为了哄骗徒儿拜师,随口答应下来的条件,不知道为什么,被徒儿再次提醒,心里莫名有些不痛快。白晚晚将这归结于对徒儿的占有欲。 “你不是说,你见到她的时候,就会知道是那个人吗?那你遇到了吗?”白晚晚凑到秦砚初的面前,因为喝了些酒,眸光潋滟,脸色酡红,偏偏还带着一脸毫不自知的纯真。 秦砚初呼吸一窒,眼中倒映着白晚晚的身影,神思却好像飘远了。他垂下眼眸,扶住了差点站不稳的白晚晚。 “不急,会遇到的。”秦砚初嘴角轻轻勾起一抹淡笑,只是低着头的白晚晚并没有看到。 “反正你在被别人拐跑之前,都还是我的乖乖徒儿。”白晚晚抓着秦砚初的衣服,凶巴巴地宣誓主权。 “嗯,师父……”秦砚初柔声唤道。 不管是因为什么,至少,在她的心里,总归是在意我的。秦砚初这么想着,眼中闪着温柔的碎光。 夜风低吟,拂过草丛,窸窣作响,像是在诉说着悄悄话。 另一边,舒清歌跑过一片草地,发现前面有一大片木芙蓉。在月光下,花开正盛,深深浅浅的红色好比那美人脸上的胭脂。 舒清歌也不再寻找萤火虫了,她徜徉在花丛里,仔细地摘下最好看的花瓣。夜间微凉,有露水沾湿花瓣,她弯下身,摇晃着花瓣间的水珠,玩得不亦乐乎。 慕俞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手捧花瓣,再将它们轻轻吹落的身影。少女站在花丛中,明眸如星,笑靥如花,花瓣似雪飘落在她身旁,慕俞不知为何,突然便呆了一呆。 看惯了舒清歌贪财惜命的样子,却没见过她如此纯真鲜活的模样。他想起她讲述的过往,想着,那些都是她的保护色吧。 “你怎么也来了?”舒清歌回过头,看到慕俞的身影,眼睛一亮。 “少主让我过来,说是怕你有危险。”慕俞微垂着眼眸,一板一眼地说着。 “我看他是想跟晚晚独处吧。”舒清歌一语点破真相。“不过,有人陪着晚晚,我还挺替她开心的。” 慕俞抬眸看向舒清歌,有些意外。他一直觉得,白晚晚和舒清歌的关系还挺微妙的,现在看来,起码比他所认为的要好。 第157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看到慕俞傻愣愣地站在不远处,舒清歌只好走到他的身边。不然两个人看起来在对峙,太破坏气氛了。 虽然以前两人摩擦不少,不过因着舒清歌时常投喂慕俞,他们的关系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善。以前那个一看到慕俞就瑟瑟发抖的舒清歌已经不存在了,她现在是肆无忌惮得寸进尺的进化版舒清歌。 慕俞看到舒清歌笑眯眯地冲他走来,莫名有点紧张,不由自主后退了一小步。 “慕俞,如此良辰美景,很适合谈心是不是?”舒清歌突然拉住慕俞的手,冲着他眨了眨眼。 慕俞一愣,像被烫到一般,下意识想甩开,就被舒清歌拉着,飞身坐在了一棵树上。 晚风微凉,树叶沙沙作响。月光从树冠的缝隙里静谧地流淌下来,如同薄如蝉翼的轻纱。不远处的花海暗香浮动,让人情不自禁地放松下来。 舒清歌侧过头,对着慕俞认真地说道:“虽然我和晚晚是损友,但其实她以前也挺不容易的。可能因为缺失了记忆,有些没安全感。不过遇上你家少主之后,感觉她整个人都开心了不少。” “你和白晚晚是怎么认识的?”慕俞突然来了兴趣。虽说以她们臭味相投的品性来说,成为朋友是早晚的事,但他还是很好奇是什么让她们走到一起的。 说到这个,舒清歌可骄傲了。她就像平时说书一般,拍了一下树干,瞬间起范了:“你也知道嘛,我包打听的名号在妖界还是小有名气的。当时晚晚醒来后发现自己失忆了,便找上了我……” 那是一年前,白晚晚带着到处坑蒙拐骗来的灵石,找到舒清歌,直言要恢复记忆的办法。一开始,舒清歌倒是认真帮她想了不少方法,白晚晚一一试过。但奇怪的是,寻常的方法对白晚晚毫无作用。 于是白晚晚怒了!她怀疑舒清歌是个招摇撞骗的黑心妖。虽然这的确也算一部分事实,但舒清歌还是觉得冤屈。这问题太棘手了,她能有什么办法?她只是门路比别人多一些,但并不是无所不能的神呀! 兔子精发起威来也是不容小觑的。她到处追杀舒清歌,扬言要是不还灵石,就将舒清歌的生意都搞黄。 那段时间,舒清歌简直怕了白晚晚了。一见到她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却总能在各种地方被白晚晚给逮住,白晚晚在她眼里的形象,简直比猫还可怕。舒清歌从前纵横妖界无往不利,这回算是踢到铁板了。 但是到手的灵石是断没有还回去的可能。两人僵持了一个月,舒清歌决定带着白晚晚去妖市碰碰运气。于是就有了白晚晚和柳辞烟同时看上溯汐石然后大打出手的事。 关键时刻,舒清歌拽着白晚晚逃命,两人也算是一起出生入死了。后来她们决定化干戈为玉帛,有钱一起赚。在两人狼狈为奸的配合下,倒是比她单打独斗效果要好上不少。 直到白晚晚为了打听狐族少主的事来找舒清歌,舒清歌习惯性又坑了她一把,差点让两人本就塑料的友情更加雪上加霜。 “不过,你看,从结果来看,我还是帮了她的。要不是我,她也不会认识你家少主,更不会收你家少主为徒。所以,他们都要感谢我。”舒清歌理直气壮毫不心虚地总结道。晚风扬起了她的头发,她的笑容也飞扬肆意,一脸嘚瑟。 慕俞听着她和白晚晚的过往,觉得还挺有趣的,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连目光都变得柔和了几分。如水的月光落在他的眼眸中,竟然让人生出几分温柔的错觉来。 舒清歌抬起头来,看到的就是向来冷脸的少年,好似冰雪融化的模样,这回换她呆了一呆。舒清歌觉得自己打开的方式不对,这冷酷猫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蛊了?真让鼠鼠把持不住。 其实慕俞是生得极好看的,只是他总是冷着脸,面无表情的,说起话来又总是噎人,从而会让人忽略他精致的容颜。 舒清歌静静欣赏了一下美少年变脸,内心一本满足。这都是她挑灯夜战出生入死努力生活应得的。就是非常限定版,有点遗憾。 慕俞看着眼前的舒清歌,不由自主便想起小时候陪伴他的那只小灵鼠。那时她虽然不能说话,却给他带来了最初的温暖和慰藉。他只是没想到,她来到自己身边之前,差点死过一次。 后来,他娘亲被猎妖师杀了之后,他抛弃了这个玩伴,独自踏上了一场艰难的流浪之旅,现在想来,他其实亏欠她一个解释。尤其是知道她一直在等待和寻找自己之后,他心里五味杂陈。 “白晚晚有少主陪伴,那你呢?会希望有人陪伴吗?”慕俞低低问了句,眼中神色复杂。 “我啊……”舒清歌俏皮地眨了眨眼,脸上漾开了一抹开怀的笑意。“我只要每天想到自己攒下的灵石,写完的话本,还有源源不断的素材,就觉得做梦都要笑醒了。哪里还有空觉得孤独呀。” 好的,是他多虑了。舒清歌的生存能力和心态都异于常人。一般问题根本难不倒她。这么想着,慕俞松了口气。 “慕俞,说起来,我当初不该跟你作对。不然,轮回镜也不会落到柳辞烟的手里。”舒清歌觑着慕俞的神色,一脸歉意地说道。 这就是舒清歌的目的,先讲自己的故事,让慕俞卸下心防,这样好不动声色地打探他的事。 慕俞没有深想,听她提到轮回镜,一时愣怔了。 许是这样的月色的确让人放松,慕俞缓缓开口道:“上次你问我,为什么要拿到轮回镜。因为我想报仇。” “报仇?”舒清歌一愣,下意识地问道,“报什么仇?” “我的娘亲,惨死于一个人类之手,我却连他的样子都不知道。”慕俞冷声说道,眼中是深切的沉痛。“我想通过轮回镜,寻找他的下落。无论他是谁,在哪里,无论需要多长的时间,我一定会找到他,替我娘亲报仇。” 伴随着慕俞这句话结束,那种熟悉的杀意瞬间袭来,舒清歌吓得不敢动弹了。 第158章 绝对偷感 舒清歌在不久之前还觉得自己出息了,这才一会儿工夫,又被打回原形了。果然长进了什么的,只是自己的错觉。 慕俞察觉到她的僵硬,才发现自己似乎太过投入了。他低下头,语带歉意地说道:“抱歉,是不是吓到你了?” 他心下感慨道,胆子未免太小了吧。 舒清歌觉得,这事儿也不能怪别人,是自己太怂了。于是她轻轻摇了摇头。 “慕俞,早知道它对你这么重要,我应该更早一些拿给你的。”这回舒清歌多了点真心实意,语气里也有点低落。 一起出生入死这么久,她也把慕俞当成了朋友。此刻多少有点对朋友的愧疚。 慕俞望向远方,目光坚定道:“没事,我会想其他办法的。” 他侧过头,望着舒清歌说道:“这本也不是你的错。” 不止是这件事,当初那场变故,归根到底,也不应该怪到她身上。只是,这些事他并没有明说。既然决定不把她牵扯进过往的恩怨中,那么,不和她相认便是最好的结果。 舒清歌没想到,一场谈心把自己给谈得心情沉重了。她想,怪不得慕俞看上去内心有点封闭,身怀血海深仇,也很难轻松下来吧。 “我以后帮你物色更多的法宝,一定会有更好的。”舒清歌认真地说道。 “好。”慕俞应声,那种陌生的感动再次向他袭来。 慕俞感觉到气氛有几分沉重,他偷偷用指尖轻点虚空,几只萤火虫出现在夜空下。微弱的光芒闪烁着,像是遥远天际的星星在眨着眼,悄悄向着山谷深处移动。 慕俞用手撞了撞舒清歌,示意她看。 舒清歌不明所以地抬头,立刻被眼前的萤火虫惊喜到了。她手舞足蹈欢呼道:“慕俞,真的有萤火虫哎!” “嗯。”慕俞含着一丝很浅的笑意,低声应道。 舒清歌从树上一跃而下,其灵活程度,毫不愧对她的身份。然后她追着萤火虫一路狂奔而去。 慕俞远远看着,心上的阴霾也淡去了几分。他纵身跃下树干,朝着舒清歌奔跑的方向快步走去。 舒清歌追着追着,越发觉得山路蜿蜒曲折,隐隐有种要迷路的感觉。正当她准备返回的时候,听到了流水潺潺的声音。她拨开眼前的芦苇,便看见,这里居然有不少大大小小的水池。水池上方还升腾着热气。 舒清歌蹲下身,掬了一捧池水,发现果然是温的。她的面色瞬间有些惊喜。 听到慕俞的脚步声,舒清歌笑着回过头,扬声道:“慕俞,快来看呀,这里居然藏着好几方汤泉!” 慕俞也看到了眼前的情景。虽然他对于汤泉见怪不怪的,但他被舒清歌的开心所感染,也便没有扫她的兴。 “这些汤泉大多蕴藏着天地灵气,对于疗伤和修炼都有助益。”慕俞感应着池底的灵气涌动,缓缓说道。 “要不说狼王小气呢。有这么好的地方还藏着掖着。”舒清歌撇撇嘴说道,“我们去跟晚晚还有你家少主说一声吧。这一路大家都精神太紧绷了,正好来泡泡汤泉放松一下。” 慕俞一想,之前大家都或多或少受过伤,泡一下也好。 两人回到竹屋旁,跟白晚晚他们说了这件事,问他们要不要去泡汤泉。 白晚晚听完跳了起来,忙不迭地说:“去去去。我都觉得自己快发霉了!” 秦砚初自然也不会让白晚晚失望,几人一拍即合,浩浩荡荡地后山走去。 为了更有仪式感,舒清歌和白晚晚还采了一些花瓣,用裙摆兜着,来到了汤泉旁边。 因为男女有别,两边的汤泉隔着一些距离。中间是一片莲花池,虽说已经是秋天,但这里的莲叶依旧是连天碧色。莲叶中间,是泛着点点萤光的白色莲花。 白晚晚泡在撒满花瓣的汤泉中,单手掬起池水淋在自己细长白皙的胳膊上,觉得自己此刻就是仙女了。 “清歌,你真是太会找地方了!”白晚晚在享受之余,还不忘连声夸奖舒清歌这个头等功臣。 舒清歌被夸得飘飘然,加上泡在温热的汤泉中实在太舒服了,感觉自己都快升天了。 她们能感觉丝丝缕缕的灵气顺着皮肤注入体内,简直浑身通畅。 不过这妖一旦舒坦了,就想搞点事。 舒清歌眯着眼享受了一会儿,再睁开眼时,迎面对上的就是白晚晚不怀好意的微笑。 “晚晚,你想干什么?”舒清歌直觉不会有好事。 “想不想美男出浴?”白晚晚冲着她挑了挑眉,一脸跃跃欲试的兴奋。 “啊?这不好吧?”舒清歌转了转眼睛,但眼中分明亮了一下。她属于有贼心没贼胆的,但若是白晚晚非要去,她也只好勉为其难地舍命陪君子咯。她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 “你就说,去不去?”白晚晚才不理会舒清歌的欲拒还迎,直击要害, 舒清歌眼一闭,心一横,掷地有声地说出一个字:“去!” 两人穿上衣服,猫着身子在岸上走着,还扯了两片荷叶做掩护,顶在脸上,只露出两只眼睛。 月光下,两个少女鬼鬼祟祟地缓步向前,偷感十足。风吹莲叶的声音很好地掩盖了她们的脚步声。 荷花池的另一边,秦砚初和慕俞正在安静地闭目修炼。这里灵气难得,泡了没多久,就感觉到有一股灼热的灵气注入肺腑之中,他们汲取着这股灵气,额头不断地冒着汗。 白晚晚和舒清歌蹑手蹑脚地逼近汤泉。忽然,有一只虫子飞了过来,把她们吓得立马往后藏了起来。 大概也明白自己在做着不怎么光彩的事,一点风吹草动就格外心虚。 等了一会儿,发现没有别的动静,她们又往前走了几步,藏在芦苇的后面,借着荷叶的遮挡,悄咪咪地探出了脑袋。 白晚晚自以为藏得很好,却不知道,秦砚初早就发觉了她的存在。 他睁开眼,背对着白晚晚,嘴角勾起一丝微笑。 白晚晚在心里兔子咆哮:快转过来呀! 秦砚初就好像听到她的心声一般,缓缓转过身。水珠从他线条饱满的胸肌上滑落。他的皮肤白皙,映着莹白的月光,好似那皓雪一般。 哇哦!白晚晚简直想吹个口哨了。傻徒儿的身材居然这么有料。再多看几眼!荷叶摇晃间,是她蠢蠢欲动的心。 第159章 陈年旧疤 由于一直猫着身子有点累,白晚晚和舒清歌找了块大石头趴着,依旧用掏着两个洞的荷叶将自己挡住。 白晚晚微微朝着舒清歌抬了抬下巴,一脸骄傲地表示,我徒儿还是很有料的吧? 舒清歌忙不迭地点头。不过很快又反应过来,晚晚她在骄傲个什么劲儿?她只是他师父,又不是他娘亲,这与有荣焉的态度是不是有点越界了? 舒清歌换了个方向趴着,想偷看一下慕俞的身材。不过他整个人都泡在汤泉里,只露出个脑袋。她一脸遗憾,暗想着是不是拿不出手啊,这么小气的。 白晚晚犹自觉得不满足,在心里念叨着:再站起来一点呀。她还想看看,自家徒儿的腹肌呢。 不过这次秦砚初没有让她如愿。他轻笑出声,对旁边闭目凝神的慕俞说道:“慕俞,你就没有感觉,那边石头上的两片荷叶,长得有些特别?” 慕俞闻言睁开了眼,稍微站高了一点,顺着他目光的方向的望去。只见岸边的石头上,两片孤零零的荷叶迎风点头,分外突兀。他猜到了什么,瞬间有点无语扶额。 舒清歌在心里惊叹着:哇!不愧是练武的身材,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哎。 白晚晚和她疯狂地眼神交流:怎么样?此行不亏吧?对我的眼睛非常友好。 舒清歌则疯狂点头:这就是晚睡福利吗?就说这是我辛苦工作应得的吧! 两人不用开口,只需一个对视,就能明白对方心里那点小九九。要不怎么说是亲朋友呢? 她们看得入神,冷不丁反应过来秦砚初刚刚说的话,大惊失色地面面相觑:我们是不是暴露了? 舒清歌在心里嘀咕着:他们是不是往这边看呢?这荷叶挺大的吧,应该看不见我们藏在这里吧。 白晚晚则想着:自己好歹是别人的师父,被发现的话,面子往哪搁?虽然有些意犹未尽,但还是决定鸣金收兵,下回再战。 她一个凌厉的眼神甩向舒清歌,当机立断地示意:撤! 舒清歌有些遗憾地收回目光,正准备转身。 白晚晚却突然伸手抓住了舒清歌,用口型说道:等会! 舒清歌一脸无语:晚晚怎么一惊一乍的? 白晚晚拍了拍她的手臂,示意她待在此处不要走动。然后她就看到白晚晚顶着一片荷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路小跑到了另一边。 舒清歌还在惊叹于白晚晚的速度之快,突然觉得月亮好像被什么遮住了。她回过头,与居高临下的慕俞撞了个正着。 慕俞的头发湿透,还在往下淌着水。大概是穿得匆忙,衣服有些松散,胸口大片的肌肤露出来,让人忍不住想摸上一把。薄衫在慕俞身上沾了水,勾勒出起伏流畅的线条,半遮半掩,更具观赏性了。 舒清歌捂住自己的眼睛,却又从指缝里偷偷看着。真是我见犹怜,人间绝色。过了一会儿,她干笑道:“哈哈,好巧啊!我看着这边的月色比较好看,来晒晒月亮。” 她脚趾抠地地想,偷看人家洗澡当场被逮了,多少条小鱼干能解决? 两人默默无语了半晌,今晚的月色太亮了。有些不懂事儿了,舒清歌心想。 “光彩么?”慕俞幽幽地开口。 舒清歌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等反应过来后,又连连摇头。关键时刻她果断决定甩锅:“是晚晚她……” 可一看身边空空如也,她又住嘴了。算了,挣扎也没有意义,还是认了吧。反正该看的都看了,也不亏。 慕俞其实也没想好该拿舒清歌怎么样。他一个男妖,被看了也不会少块肉。只是,这舒清歌怎么这么不知羞!这么想着,他自己倒是先脸红了。半羞半气的! 两人正在沉默对峙,被一声惊呼给打乱了情绪。 他们齐刷刷往不远处望去,就见白晚晚这会儿已经扑腾着游到秦砚初面前,虽然还顶着个荷叶,但她那爪子一把按上了秦砚初裸露的胸膛,还要抓着他的前胸后背仔细地看。 舒清歌和慕俞齐齐屏息,半是好奇半是心虚地想着:他俩在这儿,是不是,有些不懂事儿了? 不过,最终还是好奇心占据了上风,他们默不作声地站在石块后面,看起戏来。 吃瓜搭子换成了锯嘴葫芦慕俞,舒清歌莫名觉得很有压力。更何况,还不能实时交流,她感到憋得慌。 而就在片刻之前,白晚晚眼尖地瞥到了秦砚初后面的肩膀处有一片黑痕。距离太远,她看不真切,于是顶着荷叶换了个方向看。 这回她看清楚了,他的右边肩侧,还有背部往下,有无数纵横交错的黑痕。和她当初偷看到的,慕俞身上伤魂鸟留下的伤痕如出一辙。 为了看得更真切一些,她顶着一张荷叶下水,游到了秦砚初的身边。 而在秦砚初的眼中,看到的就是一张仿佛长了脚的荷叶在不断地靠近自己。他有些哭笑不得,眼中是深深的无奈,还有几分明晃晃的纵容。 就快到了,白晚晚一个冲刺,然后以猝不及防的速度前后扒拉着秦砚初,然后就看到秦砚初身上不止有黑痕,在前胸和后背还有数不清的伤疤,有深有浅,新旧不一。尤其是心口处,看起来是一箭穿心的致命伤。 秦砚初取下了白晚晚头上的荷叶,遮在胸前默默潜了下去,直到河面只露个肩膀和头。他脸红地提醒:“师父,我在洗澡呢。你这样我会害羞的。” 可白晚晚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她眼中是实打实的心疼。“你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伤疤?我记得对战伤魂鸟的时候,你没受伤啊。还有这些旧伤,都是怎么弄的?” 白晚晚的思绪已经乱飞了。在他们没相遇的时候,秦砚初到底经历过什么?狐族少主不是应该养尊处优吗? 她早想说了,这狐王不让人娶媳妇就算了,秦砚初被群妖觊觎、多次涉险都传遍妖界了,怎么都不见狐族派个人保护?莫非他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不受宠少主?不会还有塑料兄弟争上位的俗套戏码吧? 这一想就刹不住,看向秦砚初的目光心疼中又带着几分怜惜。恨不得将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捧给自家徒儿。 第160章 两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秦砚初看着白晚晚一副神思飞远的样子,就知道她又在脑补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了。她的脑洞一向很大,填不上的那种。也不知道歪到哪个世界去了。 他在心里轻叹了一声,他原本不想让白晚晚知道的。除了害怕她担心之外,也有些害怕刺激到她的记忆。 不过看她现在这模样,应该没想起什么吧?秦砚初说不清是失落还是松了口气。 白晚晚看到徒儿身上大大小小触目惊心的伤疤,只顾着心疼,早忘了刚刚自己提出的疑问了。 “疼吗?”那么多伤口啊,得多疼啊。白晚晚自己最怕疼了,之前每次受伤都嗷嗷大叫,恨不得让全世界都毁灭。 她颤抖着手抚上秦砚初肩背上的伤口,惹得手下的身体蓦地一僵,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秦砚初和白晚晚离得很近,中间只隔着一张薄薄的荷叶。那张脆弱的荷叶在两人的蹂躏下,已经变得有些破破烂烂了,莫名多了几分欲遮还休的模样。 他密如鸦羽的睫毛颤动着,如同夏蝉展翼一般。幽深如潭的目光望着白晚晚,所有无法言说的情绪,都藏在明灭的眸光中。 “我不疼了,早就不疼了。”温热的泉水滚动,秦砚初的声音淡淡地响起,倒像是在安抚她。他浅浅地笑着,月光照亮的眼睛里盛满了白晚晚,便仿佛什么都不重要了,过往种种皆如河水流淌而去。 白晚晚却很是义愤填膺:“不是我说,你不是狐族珍贵的天才吗?奇珍异宝什么的用一用啊!让你留下这么多疤!不对,他们就不该让你受这么多伤,狐族都是干什么吃的!自己的少主都护不住?都不及我一只兔子上心!” “所以还是师父对我最好啊。”秦砚初一声化不开的笑言消了白晚晚的火气,水面仿佛变得安静了下来。 白晚晚这时候才意识到她和秦砚初有多亲密。两个人站在汤泉的中间,耳边只有汤泉汩汩翻滚的声响。 秦砚初的手不自觉松了一下,荷叶随着水流飘走,他心口的疤痕重新出现在白晚晚的眼前。 白晚晚看着这疤痕,突然莫名变得悲伤。她情不自禁地摸了上去,却感觉到指腹之下强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像是撞击到她的心里。 她越想那些旧伤的由来,就越难受,仿佛有什么想从心底钻出来,可怎么也冲不破厚厚的血肉。虽说没有经历过那些,可她仿佛出现了幻痛,那幻痛从皮肉钻入心脉,令她揪心和难受。 看着她撩人而不自知的懵懂的样子,秦砚初感到些许甜蜜的煎熬。看样子,有必要向外援求救了。他再次叹了口气,望向了远处石块后面的舒清歌和慕俞。 从慕俞和舒清歌的角度,看起来就像是白晚晚在强行对着秦砚初耍流氓。 “看不出来,晚晚这么生猛啊。”舒清歌啧啧叹道。还是晚晚厉害呀,她可不敢对慕俞这样做。 少主说不定乐在其中呢。慕俞暗暗想道。他现在算是明白了,关于白晚晚的事,他最好少管。 秦砚初捂住白晚晚的眼睛,故作害羞地向舒清歌求救:“小师叔,师父游泳迷路了,你是不是先带她回去?” 台阶都搭好了,没道理不顺着爬。“啊对对,我们迷路了迷路了。我们这就走哈。”舒清歌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也得以从慕俞松动的手里顺利地挣脱出来,带着白晚晚上岸。 白晚晚被拉走的时候,还一步三回头地看着自家徒儿,一副还没回神的模样。 舒清歌差点白眼翻上天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拆散牛郎织女的王母娘娘呢。哦,这是她在凡间行走的时候,听过的关于神族的故事。之所以想到这个,就是感觉怪应景的。 舒清歌将白晚晚带到了刚刚的花丛边,两人坐在地上,手托着腮晒月亮。 脱离了让她失魂落魄的源头,白晚晚总算觉得神思清明了一些。刚刚一开始被美色冲昏了头脑,后来又被徒儿身上的伤痕冲击到,都没能好好思考。现在冷静下来,发现问题有点大。 “清歌,你还记得,在悬陵渡对战伤魂鸟的时候,慕俞受伤的事吗?”白晚晚急需有人跟她复盘这件事,于是迫不及待地对着舒清歌开口道。 舒清歌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 “我当时不是偷看了一下我家徒儿给慕俞疗伤吗?现在,一模一样的伤口,出现在我徒儿身上。”白晚晚眉间轻蹙,严肃道,“我记得他当时没有受伤。” “会不会当时情况太过混乱,他受伤了没让你知道?”舒清歌合理提出猜测。 “你忘了我和他绑定了灵犀咒吗?他要是受伤了,我肯定能够感受到。”白晚晚摇了摇头道。“而且不只是伤魂鸟的伤痕,他身上还有很多不同类型的伤痕。” 她望着舒清歌,眼中是胜券在握的亮光。“所以,真相只有一个。这些伤都是在遇见我之前受的。并且,有很大的可能,他不是第一次去度朔山。” “啊?”舒清歌惊讶地张大了嘴。“如果他去过,为什么要隐瞒呢?” 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发现很多事也顺理成章起来。比如秦砚初看起来轻车熟路的,比如他对养魂木的熟悉程度,比如他知道详细的救人方法。 “可能是为了帮暮商保守秘密吧。”白晚晚想了想,自动补全了逻辑。 “暮商?这事儿跟他有什么关系?”舒清歌眼中闪烁着好奇外加兴奋的光。所以她是哪里缺课了吗?又有新的素材了? 白晚晚这才想起,她还没跟舒清歌说过这茬呢。于是她将在震灵泽的晶岩洞中发生的事简短地告诉了舒清歌。 舒清歌突然伸出一只手,阻止了白晚晚继续说下去。她掏出自己的小本本,刷刷地记下了新鲜出炉的素材,才一脸满足地继续看向白晚晚。 白晚晚一脸无语。真是活该舒清歌赚钱,这敬业程度,她只能叹服。 第161章 谁比谁心虚 意识到白晚晚正期待地看着自己,舒清歌总算反应过来,这是等着自己输出呢。 舒清歌的瓜也不是白吃的。她以一个专业的话本写作者的思维分析道:“这么说来,秦少主非常可能之前就和伤魂鸟对战过。难道是帮暮商取养魂木?上次就觉得他们有些复杂的交情,估计暮商救人时他也参与过,不然他怎么对救人之法知道得那么详细呢。” 听起来合情合理,和自己想的大差不差。可不知道为什么,白晚晚总觉得,一切不会这么简单。还有,他身上其他的伤,又如何解释? 不过现在的线索还太少了,要找到真相,还得慢慢来。虽然她可以去问自家徒儿,但既然他没有和自己说实话,必然是有自己的顾虑。做师父的,也不好为难徒儿。白晚晚一顿自我说服之后,觉得自己越来越有为人师表的模样了。 白晚晚还在神游物外,舒清歌突然贱兮兮地凑了过来,挤眉弄眼道:“刚刚我就想说了,晚晚,你这是开始对秦少主的过往感兴趣了?我可听说,对一个人感兴趣,就是沦陷的开始啊。不会真的被我说中,要上演徒儿和师尊不得不说的二三事吧?” “有、有吗?”白晚晚有些心虚地回避着舒清歌的目光。不过她很快又理直气壮道,“他是我徒儿,身上又有那么多伤,我这个做师父的,关心一下怎么样了?” “如果你心里没鬼的话,那你结巴干什么?”舒清歌其实也不过是随口说说,不过看白晚晚这兔子跳脚的样子,摆明了心虚嘛。难道抓到白晚晚的小辫子,这种感觉还不赖。 “你敢说你对慕俞的过往不好奇?不好奇的话,你为什么要关心他轮回镜的用途?还有,刚刚你一直在往他的方向看吧?”白晚晚是得理不饶人的主儿,一连环的死亡发问,让舒清歌没有反驳的余地。 这个话题再继续聊下去,只会两败俱伤。舒清歌觉得最好识趣地结束这场对话。 她俩虽然在妖界摸爬滚打多年,但是对于世间情爱尚还懵懂,有些关注是下意识的,自己都没理清的情绪,被点出来时只会觉得慌乱无措。可又因为在她们的知识盲点上,从而不愿去深想。 她们信奉的妖生哲学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忧愁明日说。想不通的烦恼,就不去想了。可以说是非常反内耗了。在这一点上,她们倒是不谋而合。 现下氛围正好,有花有月,很值得再喝上一杯。舒清歌变戏法般掏出两瓶酒和一些小鱼干,对白晚晚说道:“本来是要用来贿赂慕俞的,给你吃吧,我最好的姐妹。来,咱们一醉方休。” 白晚晚看到酒眼睛一亮。每次在徒儿面前她都不敢敞开喝,怕被念叨。她这个师父当起来很是没面子。这会儿徒儿不在,可以偷偷喝个爽。 两人一边干杯一边将最近吃到的瓜来了个即兴创作,越聊越嗨,恨不得连夜泼墨挥毫,通通写下来。 等到秦砚初和慕俞过来时,看到的就是两个抱着酒瓶睡在花丛中的醉鬼,脸上还带着可疑的笑意。两人对视了一眼,都颇有些无奈。 秦砚初上前将白晚晚打横抱起,低声笑道:“那么贪吃,还这么轻。” 白晚晚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自家徒儿俊美的脸,又安心地靠着他的胸口睡去。 秦砚初无奈地摇了摇头,抱着她往河边竹屋的方向走去。 慕俞拍了拍舒清歌,发现她睡得实在太死了,只好将她背了回去。 不过她睡着了也不老实,在慕俞的背上手舞足蹈还说着不着边际的梦话。慕俞差点想丢下她拔腿就走。最后还是认命地把她背回了竹屋。 夜深人静时,白晚晚被自己的饱嗝惊醒了。睡眼惺忪间是徒儿的美貌,啊,有酒有肉,美男在侧,感觉妖生到达了巅峰,好满足哦。 白晚晚抱着怀里毛茸茸的大尾巴蹭了蹭,准备继续睡去。 等等,大尾巴? 白晚晚的眼睛重新睁开,发现自己正抱着秦砚初的大尾巴。不能是她喝醉了把人家尾巴掏出来的吧? 她又想起当初徒儿跟她说的,狐族的尾巴只有伴侣才能摸,不由得有些心虚。她这算不算占徒儿便宜啊? 不过她转念一想,她掏不出来人家的原形尾巴,责任应该不在她。这么想着,她又放下心来。 她爬起来坐着,双手托腮,一脸认真地端详着身边的秦砚初,越看心里觉得越美。 秦砚初靠坐在一棵树旁,安稳地睡着。他变幻了尾巴出来任由她抱着,让她感觉暖暖的。 月色晕染开来,他眉眼舒展,睡颜如画,仿若夜色本该就是这样,给人安睡的力量。 趁着徒儿没醒,白晚晚不禁又摸了两下尾巴,手感特别棒。她喃喃道:“我就说,狐族一定有什么天生自带的魅惑力在的吧。” 秦砚初也好似做了什么美梦一般,在白晚晚怀里的尾巴欢快地摇着,挠得白晚晚有点痒。 撸够了狐狸尾巴,白晚晚心满意足地再次睡下,半梦半醒间想起从前。 那时候她都是睡不安稳的,人家都说无梦的夜最是好眠,可她以前虽然从来不做梦,睡觉却是她妖生中最不顺心的事。 每一个无梦的夜都像一个巨大的断崖,就好像她每次的入睡都在寻找来时的路,可怎么走都会走到一处缺失了的虚无之处。 于她而言,每次的入睡都是一次不由自主的坠落,坠落到无法言明的空洞里去,怎么都找寻不到一点边际。 似乎遇见秦砚初之后,她慢慢地开始做梦了。 虽然不知道梦中是谁的故事,白晚晚却是欢喜的。好像那个黑洞洞的地方有了点色彩,虚无之中多了些摸不着却看得见的缥缈云烟。 那种感觉无法言说,白晚晚就是莫名地觉得有了这些东西,自己像个活生生的人了。她有了灵魂得以安放的踏实感,心中的空洞终于得以填满。 第162章 你惹谁不好非要惹她 第二天清晨,绚烂的阳光撕碎了云层,浮云散作片片织锦一般,遍布在天端。 白晚晚身体动了动,从安眠中醒来,发现秦砚初正半蹲着用袖子为她遮挡太阳。他一脸认真和乖巧,好像在做什么顶要紧的事。 白晚晚心里觉得暖洋洋的,她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对着徒儿漾开了一抹灿烂的笑。“早上好呀,今天我的徒儿也是帅气逼人呢!” “不过,我们有房间不睡,怎么来这树下了?”白晚晚看向那不远处的竹屋,有些不解。 “师父,你昨天不肯在房间睡,说什么房间里有怪物会吃人。还拉着我的手不肯让我走,我只好把你带到树下了。”秦砚初望着白晚晚,语气中带着轻微的控诉。“都说让师父不要喝那么多的酒了,一喝就撒酒疯……” 白晚晚有些许心虚。上次在妖市的时候喝醉了,好像就差点对徒儿耍流氓来着。这次居然还来?自己的酒品真的那么差吗? 她也是要脸的。为了让这件事悄无声息地跳过,白晚晚把昨晚喝高了从舒清歌那坑来的祛痕霜通通塞给秦砚初:“这是舒清歌不知道从谁那骗来的祛痕霜,你试试看对你那些旧伤有没有用。” 疤痕没了,会不会那些关于疼痛的记忆也能消失一点呢。白晚晚心疼地想。 秦砚初成功被带跑偏了,笑成很不值钱的样子:“师父你对我真好,还很厉害,什么都能弄到。” 哎,自己不过是对他好这么一点点,他就感动得不行,以前过的都是些什么苦日子呀。白晚晚越想越觉得心酸鼻酸,心里五味杂陈。 一道幽怨的声音却不懂事儿地插进来:“要不谢一下你小师叔呢。”醒酒的舒清歌暗暗肉疼,自己被坑了宝贝不说,连声谢都没落到自己身上,更冤种了。 慕俞却神出鬼没地飘到舒清歌身后,慢悠悠道:“耗子偷酒喝掉进酒坛子里的故事你没听过吗?” 慕俞还记得舒清歌昨晚在他背上练习组合拳的事,这时候颇有点语气不善。 舒清歌浑身的老鼠毛不禁抖了一遍:“晚晚呐,你大腿借我抱一抱,祛痕霜就当送你了。” 几人笑闹成一团,又是鸡飞狗跳的一天。 贺丘来的时候,便碰见他们这般相亲相爱的一幕,眼中闪过一丝幽冷的异色。 “各位,尊上请你们去大殿一叙。”贺丘出现在他们身后,幽幽说道。 “贺护法,你怎么神出鬼没的?”白晚晚没好气道。也不知道先让我们吃点东西,抠门的人设依旧没崩呢。她暗戳戳地在心里吐槽着。 不过白晚晚转念一想,这狼王一大早就要见他们,估摸是真急了。看来事情往好的方向发展的。他们的任务完成有望了。 这么一想,她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她仿佛已经看到九黎在向她招手了。以至于看老奸巨猾的贺丘都顺眼了几分。 行至半路,贺丘状似无意地说了一句:“据我所知,白姑娘是兔族的吧?不过你看起来对兔族不太了解呀?” “你怎么看出来的?”白晚晚心中警铃响起。果然顺眼不了半刻,老小子搁这儿憋啥坏呢。 贺丘再自然不过地说道:“哦,就是见你和狐族少主能有这样的关系,感觉挺意外的。” 昨晚他被白晚晚怼了一通,便想起之前曾派人去深入打探狐族和兔族的事,还真让他打探出一点东西。 狐族和兔族因为领地临近,一直是冲突不断的。两族可谓是宿敌。不过,奇怪的是,八百年前,两族却偃旗息鼓,井水不犯河水。只不过,长久的战争所造成的仇恨却横亘在两族之间。所以他看到白晚晚和秦砚初的关系这么融洽,才会心生疑惑。 更何况,上一次,尊上在讲述和虎王豹王的过往之前,也曾提到狐兔两族的敌对情况。当时他就感觉,这狐族少主似乎很不想白晚晚知道这件事。也许,这其中可以大做文章。他面色深沉地想着。 不待白晚晚说话,秦砚初便抢先道:“师父对我一见如故,与我做师徒的心意十分坚定。她还时常教导我世间之事只有三件,别人的事,自己的事,和老天的事。我们管好自己的事便好。你说是吧,贺护法?” 对秦砚初一“箭”如故,又碍着他和自己绑定了生死、只能得想办法将他带在身边的白晚晚有些心虚。不过徒儿这反应,似乎有点大呀。 却听贺丘不肯放弃地再次开口,他的话中若有所指:“我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有些佩服二位。在狐兔两族那么深的恩怨之下,还能有这么纯粹的情谊,着实很不容易啊。” 贺丘装模作样地感慨一番,看得白晚晚只想翻白眼。这么明显的挑拨离间,她要是看不出来,除非她瞎。 慕俞听着这些话,有些担忧地望了望自己少主,然后又瞧了瞧白晚晚,暂时看不出她有什么情绪。这也是他一直所担心的点。他怕自己少主最后会空欢喜一场。 舒清歌的内心又在蠢蠢欲动了,恨不得掏出自己的小本本,记下源源不断的灵感。不过到底显得有点不太仗义,于是只能安静地吃瓜。 虽然已经看透了贺丘的心思,白晚晚还是被勾起了好奇心,人都是喜欢听故事的,而且她对自己和秦砚初的关系有信心,都绑定生死了,还能离咋地。便顺着贺丘问:“什么旧怨?” 贺丘看着白晚晚若有所思:果然不知道么。 他没有回答白晚晚,而是转而问起秦砚初:“听闻白姑娘有旧疾,不知狐兔两族的纠葛仇怨也算合理,可秦少主也不知情么?” 秦砚初嘴唇紧抿,眼中是黯然的神色。他刚想开口,便被白晚晚打断。 白晚晚似笑非笑地看着贺丘,不怀好意道:“我听闻贺护法对狼王心存爱慕,才这么忠心耿耿不离不弃。又因为狼王和虎王豹王交好,对他们心生嫉妒,恨不得将其杀之而后快。对于此等传言,贺护法怎么看?” 贺丘一脸吃瘪的表情,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指着白晚晚气得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白晚晚倒是笑眯眯地总结道:“所以呀,都是听闻,谁知道真假呢?对吧?” 舒清歌摇了摇头,幸灾乐祸地想着,你惹谁不好,非要惹她…… 第163章 这是三向奔赴啊 秦砚初看着白晚晚将了贺丘一军之后,带着蔫坏的笑的模样,只觉得可爱万分。 白晚晚还冲着秦砚初挑了挑眉,意思是,还得是我! 秦砚初眉眼一弯,笑得更开怀了。 连慕俞也有些忍俊不禁。白晚晚这反应,倒是在他意料之外。这护犊子的劲儿,看来少主也不是一头热。 被白晚晚这一番狂轰滥炸,贺丘彻底老实了。他的年纪毕竟比不上这群年轻人,哪能听得这虎狼之词。更怕他们在尊上面前胡说八道,亵渎了他的拳拳忠心。 最后几人在诡异的安静中,到达了狼王的大殿。 枫芦殿中,苍墨正在坐立不安地走动着。听到殿外有动静,他又快速回到座位,正襟危坐,还捧了一杯茶在手中,装模作样地品着。一套动作是行云流水,格外丝滑。 “尊上,狐族少主等人带到。”贺丘的声音在殿外响起。 “进来吧。”苍墨清了清嗓子,装作镇定自若道。 白晚晚等人走了进来,神色各异地打量了一会儿苍墨。毕竟从俞竹醉那边听来的故事,让他们对三王的观感都复杂了起来。 苍墨望向殿下的四人,心里犯起了嘀咕。他们的目光怎么变了? 尤其是那两个女妖,看着他的眼神都冒光。那眼神儿里似乎多了几分……慈爱?以及惋惜?好复杂他看不懂。 苍墨被这四人围观得有些发毛,如坐针毡地开口:“你们不是取养魂木了吗?东西可有取来?” 当然是给了你亦敌亦友的死对头了。白晚晚这么想着,却不能直说。 苍墨见她沉默不语,脸色一变,沉声说道:“你们该不是又唬本尊吧?” 他站起身来,冷冷地打量着他们,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若是你们既没有救人之法,又不能劝服俞竹醉,那么,按照约定,就要辛苦秦少主交出九尾灵力了。” 白晚晚瞬间炸毛:“你说啥玩意儿?我们东奔西走的折腾半天你还在这……” 秦砚初拍了拍白晚晚的手,及时顺毛,温声说道:“师父,狼王尊上是关心则切。尊上一定也不是那个意思。” 苍墨鹰隼般的眸子盯紧秦砚初,心中暗想,这个狐族少主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这四两拨千斤的功夫,简直是手到擒来。 “那依你看来,本尊是什么意思?”苍墨不动声色地开口。 “依在下所见,尊上更在意的是救豹王之法,其次是让虎王归顺。”秦砚初微微一笑道。 “可是,本尊并没有看到你们有任何的进展。”苍墨嗤笑一声,“你们莫不是想跟本尊拖延时间?” 眼见着白晚晚刚发完火不好变脸,舒清歌适时上前狗腿,也跟着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打配合道:“禀告尊上,据我们此次了解,虎王还是顾念着你们从前的情谊的,所以你们的关系并非无解。只是你们谁都不愿意先低头罢了。” 苍墨的眼底有一瞬的震荡,仿佛空谷中有一阵风灌入,摧枯拉朽。他垂着眸,陷入了一种无比低落的情绪里。 呵,从前的情谊?后来发生的种种,倒衬得那番情谊像个笑话。 贺丘还从未看过尊上如此失态的时刻,看来虎豹二王在他心里的位置果然不一般。 他走上前,有些关切地开口道:“尊上……” 白晚晚和舒清歌交头接耳了一番,一会儿表情张扬生动,一会儿又唉声叹气。 秦砚初和慕俞对视了一眼,都有些见怪不怪了。 苍墨心神震荡,似有千言万语,又只化为一声叹息,最终压了火气,不耐烦道:“不是,你们有啥想法可以直说,我们离得这样近我看得见。” “哦。”白晚晚缓了脸色,从吃瓜的角色中转换出来,建议道:“我们认为,你们关系的根结,在于豹王。如果能救回豹王,你和虎王尊上的关系也一定能够缓和。” “哪有那么简单。”苍墨不置可否地沉吟片刻。“你们能如何救回孟槐序?” “不是我们,是你们。”秦砚初缓缓开口,掷地有声。 “我?”苍墨神色不解,“我如何救?” “豹王尊上神魂受损,若要修补魂魄,需要三样东西。分别是养魂木、龙血果、以及聚魂灯。如今虎王尊上手握龙血果,我们取来了养魂木,只差聚魂灯就齐全了。”秦砚初望向苍墨,不急不缓地说道。 苍墨先是目光一喜,但很快他又摇了摇头。“聚灵灯我早就找到了,可我试了,它早就没了灯芯根本无法点燃。” 贺丘闻言像是恍然大悟一般,表情复杂地开口:“尊上,几十年前,您将狼族托付给我,出游了一年,满身是伤的回来,原来就是去寻聚灵灯的? 吃瓜前线的白晚晚和舒清歌瞬间脸色精彩:就说吧就说吧,啊啊啊他们之间没那么简单。爱恨情仇江湖恩怨阴差阳错造化弄人!狼王果然早就做过选择!这是什么?这是三向奔赴啊! “光靠聚魂灯自然不行,必须以养魂木作为灯芯,龙血果为灯油,再以强大的灵力点燃它,同时需要保证此灯七七四十九天不灭,方能成功。”秦砚初说到此法的时候,好似想到什么,目光有些飘远。 白晚晚一直望着秦砚初,觉得游刃有余的徒儿分外帅气。不过之前的疑虑再次涌上心头。他知道得如此清楚,真的只是因为帮过暮商吗? 眼见苍墨还有些回不过神的样子,白晚晚决定再说明白一些,不然她担心以苍墨的脑子转不过弯。“如今虎王想要救豹王,必然需要仰仗尊上你的力量。那条件还不是任你开吗?” 秦砚初接道:“其实虎王并不醉心权势,他对虎族根本就是放养的模式。所以我师父说虎王不愿接受狼族伸出的橄榄枝,根本原因在于豹王。如果能救醒豹王,您和虎王的恩怨便能迎刃而解。” “你们是不是都认为,我想要九尾灵力,让俞竹醉归顺于我,是为了称霸妖界?”苍墨低叹一道。 贺丘听到这话先绷不住了。难道不是吗?那他奔前忙后出生入死是为了什么?莫非狼族的霸业要毁于一旦了? 白晚晚和舒清歌又嗅到了熟悉的“瓜来了”的味道。白晚晚压下心里的激动,矜持道:“愿闻其详。” 第164章 于心有愧 苍墨想,若是问他这一生中最后悔的事,那一定是无意中将阿孟重伤。在后来的很多年里,一想到这件事,细密的苦涩就涌上心头,让他心中有愧,寝食难安。 但是,若是问如何走到那一步的,他却好似缺失了一段记忆。往事斑驳,他一直不愿回想,好像这样就可以逃避既定的事实一般。 与阿孟的重逢,是在他意料之外的。他原本是想等着自己成就大业,再去豹族拜访旧友还有豹王夫妇。他不希望两个人的关系牵扯到太多族群恩怨。如今时势未稳,豹族若是要置身事外,那么,他不打扰便是最好的。 不过他倒是一直有送东西到豹族。大多是他南征北战搜罗到的奇珍异宝。他挑选了一些有意思的,派人秘密送了过去。阿孟则会将自己收集的新奇有趣的玩意儿分享给他。虽然未曾见面,但苍墨可以想象,阿孟他应该过得不错。 在荒尘原的日子虽然短暂,却是他一生中最为简单纯粹的日子。那些最初的温暖,给了他前行的动力和方向。 后来在狼族的日子,他过得愈发如鱼得水。除了十九时不时来给他添点堵之外,可以说是很畅快了。当然,他也不甘示弱,两人谁也不服谁,每回见到总免不了怼上一怼。 日子过得很快。在他的带领下,狼族的实力有了很大的提升。狼王宿望也越来越放心将狼族交到他手上,并时常感慨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 直到苍墨发现,原本团结的族中上下,不知为何突然有了不少摩擦。而他对外征战,也总是遇到不少伏击。经过一段时间的排查,他揪出了魔族安插在狼族的棋子。 他想到之前和十九被困云乱山讨论过的问题,想来,魔族果然已经开始行动了。那么狼族必然不会是个例。 宿望出关之后,身体有所好转,得以继续坐镇狼族。苍墨则趁着这段时间,隐藏身份,辗转多个妖族,寻找魔族的踪迹。 后来,他发现了魔族圣使之一弥君生的存在,并借由他,与十九、阿孟重逢。三人一起大战魔族圣使,出生入死。也曾月下饮酒,畅快吃肉。他才发现,有朋友在身边的感觉,是再多的胜利都无法比拟的。 只是,有件事他还是有点稍微介意的。阿孟和十九纷纷换了个名字,还是互相给对方取的。这倒显得他是个局外人似的。明明自己认识他们的时间的更早。他们却有了自己无法参与的故事。 当然,他一向心大,这点酸溜溜的小心思很快就烟消云散了。再多就显得小家子气了。 孟槐序提出三人结拜的时候,他觉得非常儿戏。先不说他和俞竹醉互相看不顺眼的为人和处事风格,单说目前狼族和虎族势同水火的形势,说出去都有够荒谬的。 但是某一刻,从来都孑然一身的他,似乎也想知道,有兄弟的感觉是什么样的。于是,这件事就这么荒唐地定了下来。 大败魔族之后的那五百年,是他此生最快乐的一段时间。虽然与各族依旧有斗争,但不似以前那般频繁。他有了更多的时间,和好友小聚。他们纵横山水之间,游走于凡世,做了很多以前从未想过的趣事。 宿望修为得到恢复,但对苍墨愈加器重,待他如子,将自己的功法倾囊相授。 对于苍墨而言,宿望是如师如父一般的存在。 宿望看到苍墨跟全族上下打成一片,不但没有猜忌,反而很欣慰。他年纪已经很大了,若是得不到化神的机缘,最终会殒灭。最后狼族还是要靠苍墨撑起。 宿望可以明显感觉到,苍墨比刚来狼族的时候状态要好。那时候他是个沉默内敛的青年,不显山露水,但胸有丘壑。 现在的他,张扬肆意,倒是很有自己年轻时候的风范。 “是遇上什么开心的事了吗?看你每次回来,都格外高兴的样子的。”宿望看着殿下给他汇报战况的苍墨,脸上是慈爱的笑意。 苍墨这才发现自己有点得意忘形了。他忙收敛神色,只说自己是因为打了胜仗,能为尊上分忧,故而心情大好。 苍墨其实很想将孟槐序和孟槐序介绍给宿望。他们都是他在意的人,却永远没办法共处。 就算宿望对他再信任,都无法接受他和虎族大将以及豹族少主做兄弟吧。苍墨暗想道。 身处这样一个风雨飘摇的动荡时代,到底还是有很多身不由己。 只是他没想到,连这样简单的平静都不能拥有。 苍墨接到消息,魔族近来再次活动频繁,怕是要卷土重来。他在狼族部署好防御阵法,带着一队精锐前往魔族出没的西南腹地。 然而,他却扑了个空。这时,传来新的消息,魔族大举进军荒尘原,豹族恐有大的麻烦。 这时候,他顾不得之前的种种顾虑,领兵马不停蹄地赶往荒尘原。 但还是迟了一步。 这个在他心中,好比世外桃源的地方,已经尸横遍野。鲜红的血液渗入土地,风干成红褐色,触目惊心。 那些尸体有的他有过一面之缘,有的全然陌生。他还看到了豹王和王后的墓地。他曾经以为,自己还有机会来见他们的。却没想到,再见已经是阴阳两隔。 他想起那个冬天,在荒尘原度过的日子,那些感受过的温暖,像是一场美梦。现在梦醒了,徒留一地的破碎。 他拿出那枚存音海螺,呼啸的狂风中,是载歌载舞的欢闹声。欢声笑语恍若昨日,如今只剩下一片死寂。 苍墨找遍了荒尘原都没有找到孟槐序的踪迹。只能安慰自己,也许他没事。可就算他安然无恙,看到眼前的情景,恐怕也会痛不欲生吧。 他放了一把火,让这些尸体化作尘土。他来得太迟,什么都做不了。这可能是唯一能做的了。 他捏紧了自己的拳头,暗自发誓,一定要找到孟槐序,并为豹族报仇。 只是他没想到,噩梦远没有结束。 第165章 阴差阳错 荒尘原发生的事,苍墨不确定俞竹醉是否收到消息。他原本想联系俞竹醉,让俞竹醉一起找孟槐序。然而,不等他有所行动,他便接到了来自狼族的急报。 魔族大举进攻狼族,目前已经突破他设下的防线了。苍墨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是中了魔族调虎离山的圈套了。 苍墨连忙带领人马赶回狼族。一路上心急火燎,暗自希冀不要太迟。然而等待他的,却是一片狼藉,满目疮痍。 苍墨满腔悲愤,走在熟悉的路上,到处都是鲜血和尸体,还有残肢断臂。大殿变为废墟,山峦夷为平地,就好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自从一千年前回到狼族之后,他已经把这当成了家。现在,眼看着熟悉的家,已经被摧毁得不成样子。他满心悲痛,却无以言说。 狼族的子民看到苍墨就好像看到救星一般。可苍墨知道,自己并不是救世主。他有的,只是深深的无力和愤怒。 “尊上呢?”苍墨眸色猩红,环顾了一圈之后,厉声问道。他在族中一向亲和,很少有这么暴戾的时刻。大家被他的气势所震,一时都不敢开口,只是默默地低着头。 “尊上到底怎么样了?”苍墨拔高了声音,再次问道。 “尊上他……已经身殒了……”有胆子大点的小妖低声说道。 苍墨身形摇晃了一下,还是身边的人扶住他才堪堪站稳。 他想起,前不久还和宿望在树下下棋。宿望捻着自己花白的胡须跟他说:“阿墨啊,本尊年事已高,准备过段时间传位于你,也好让本尊可以逍遥几年。” 他记得当时自己是这么说的:“尊上老当益壮。属下愿为尊上排忧解难。但这王位还是应该由尊上来坐。属下才疏学浅,担心难当大任。” 宿望笑骂道:“你这臭小子就是见不得本尊逍遥自在。” 苍墨也笑了笑:“有属下在,尊上自是可以逍遥自在。” 言犹在耳,却是再也实现不了的承诺。苍墨此刻只觉得他自大得可笑,这世间种种事,又有什么是在他的掌控中呢?他什么都改变不了。 “是谁动的手?”苍墨神思回归,眉宇间凝着痛楚,艰难地开口道。 “苍将军,杀害尊上的,乃是虎族的大将。”曾经跟着他出生入死的一名手下大声说道。 “你说什么?”苍墨瞳孔微缩,抓住手下的肩膀,不可置信地问道。 “虎族和魔族狼狈为奸,趁着您不在,攻打我族。尊上他,为了守住我族,拼尽了修为,最后力竭而亡……”手下愤恨地说道。 “你们亲眼看到是虎族的人动的手?”苍墨眼神犀利,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下。 “苍将军,我们和虎族交战多次,我断然不会看错。领头的,就是经常与您交手的那位大将。”手下斩钉截铁地说道。 苍墨微微闭上眼睛,心中万千思绪,仿若缠绕不清的线团,欲理还乱。 “尊上可有留下什么话?”过了半晌,苍墨沉声说道。 “尊上说,让您继任王位,为我族复仇。”另一名手下扬声说道。他的眼中是刻骨的仇恨和熊熊的斗志,仿佛一团燃烧的火焰。 苍墨站在山头,望着苍凉的景象,内心一片激荡。他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没有一丝预兆,快得好像幻梦一般。可终究需要他去面对这残酷的现实。 此时魔族之人还未完全撤离。苍墨收敛起情绪,带着剩下的人马与魔族激战。这一战,狼族死伤无数。最后仅有一小支队伍突出重围。 苍墨也身受重伤。他带着手下找了个偏僻的山头休养生息。 而后不久,神族介入三界大战,魔族元气大伤,最终偃旗息鼓,退守魔域。 而虎族也传出消息,俞竹醉被虎王收为义子,成为下一任虎王的不二人选,一时间他风光无限。 苍墨再不愿相信,面对这样的结果时,也只能沉默以对。他觉得自己大错特错,居然真的相信能和敌人做朋友。这一定是对他愚蠢的惩罚。 俞竹醉曾想要见他,但他却没见。他已然觉得自己是族中罪人,又怎么可能和敌人再有来往。 后来,他听说俞竹醉手刃陆梧,登上了虎王之位。苍墨有了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他一直觉得,之所以之前和俞竹醉不对盘,是因为他们太过相似的。到头来,俞竹醉比他更狠更绝。 苍墨带着余下的族人重回追风谷。花了几百年的时间,狼族再一次壮大起来。而苍墨也不负宿望所托,成了狼族德高望重的王。 他想起最初,投身狼族,好像本就是为了这一刻。但当这一切真的到来时,他的内心却一片荒芜。那些在意的人和事,都已经离他远去了。身处高位,却只有无尽的孤独。 这期间,苍墨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孟槐序。但是,始终找不到他的踪迹。原本的一丝侥幸越来越被失望所掩盖。只是,找不到尸体,那么就还存有一线希望。苍墨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狼族重新拥有了和虎族相抗衡的力量。而报仇之事也时常被手下提及。这些年来,他夙兴夜寐,从未忘记这件事。但真的到了这一刻,却只觉得内心悲凉。他想,他和俞竹醉之间,必有一死。 但没想到,孟槐序会找上他。他们已经有九百年没见了。再见已恍若隔世。 苍墨欣喜若狂,连忙拉着孟槐序去了自己的大殿。 他也终于知道,原来这些年孟槐序都在荒尘原闭关。怪不得他怎么都找到对方。 关于豹族之事,他们都默契地没有提及。苍墨滔滔不绝地跟他分享近年来有趣的事,但见孟槐序始终提不起兴致,整个人有些垂头丧气的,和他记忆中的样子相去甚远。 “槐序,你有什么心事吗?”苍墨担心地问道。 孟槐序微微仰着头,看向苍墨,眼中似乎有些悲伤。“苍墨大哥,你和竹醉大哥,真的回不去了吗?” “那你有没有问过他,为什么当初不肯放过我们?”苍墨面色沉了下去,冷声说道。 第166章 孰轻孰重 孟槐序被苍墨突如其来的凶巴巴的语气吓了一跳,不自觉后退了几步。除了刚认识的时候苍墨有点冷淡,还从未有过这样的表情和语气。他的眼神有点受伤。 苍墨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有点懊恼。这些事本来也跟孟槐序无关,没必要对着他发火。他放缓了语气,温和说道:“槐序,狼族和虎族有着血海深仇,就算不是我,狼族的其他人也不会同意我毫不作为的。” “可是,我始终觉得,竹醉大哥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孟槐序拉着苍墨的袖子,恳切道,“苍墨大哥,你要不要和他见一面,也许就能把事情说开了……” “你觉得他不是那种人,所以在你心中,我就是不问青红皂白、颠倒是非的人?”苍墨打断了他,苦涩一笑道,“比起我,你还是更愿意相信他对吧?” “不是的。”孟槐序眼中有浓重的悲伤,再也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他抬起头,望着苍墨,认真地一字一句道:“你们在我的心里都很重要,所以我才希望你们能够解开误会。” “槐序,你也不小了,应该明白,很多事情本就身不由己的。”苍墨内心苍凉地说道。“何况,如果不是误会呢?” 孟槐序低着头,沉默了许久,才低声开口道:“苍墨大哥,你还记得,在荒尘原的时候,你答应过,会实现我一个愿望吗?” 苍墨对于他会说什么有种直觉,暗暗希望他不要开口。他知道,一旦开口,就覆水难收了。 “我的心愿就是,你们能不能,不要互相残杀?”孟槐序红着眼睛说道。 好似在这一刻,苍墨才真正明白,承诺的重量,不是他所能承受的。他的眼中好似燃成灰烬的绝望,只是无力而又深深地看着孟槐序。 “阿孟。”他唤出许久未曾念起的名字,无力地闭上了双眸。“你就当我食言了吧。” 这场谈话不了了之,苍墨原本想留孟槐序多住几天,但孟槐序执意要离开。事已至此,他们之间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 苍墨怕孟槐序出事,派人跟着他,得知他一个人回了豹族,才放下心来。 他知道这件事对孟槐序的打击很大。在三个人的关系中,孟槐序一向是努力最多的那一个。他和俞竹醉一开始有点强扭的瓜那味儿,但后来,不可否认,三人结伴游历人间,的确是他最为放松也最是畅快的时刻。 他并非铁石心肠,又怎能全能不在意呢?可那点真心实意,终究敌不过刻骨仇恨。他一路走到现在,需要对整个狼族负责。 后面的日子,孟槐序很是安静了一段时间。但后来又蠢蠢欲动,想要撺掇两人见面。苍墨对此实在有些无奈和头疼,却又不好对他说重话。不过,他的希望终究是落空了。 而来自族中的压力也越来越大。跟随他多年的手下们纷纷觉得时机成熟,该为先王以及死去的族人报仇了。 枫芦殿中,苍墨端坐在王座上,垂眸深思,未置一词。 “尊上,您还在犹豫什么?难道您忘了惨死的族人吗?忘了对您恩重如山的先王吗?”当年指认俞竹醉的手下愤恨地说道。 “尊上,属下并不怕死,只怕族人的亡魂得不到安息。”另一个手下目光坚定地说道。 “尊上,此仇不共戴天,不可不报啊!”是言辞恳切。 “尊上,属下愿身先士卒,拼个不死不休!”是神情激愤。 …… 越来越多人纷纷跪下陈言,七嘴八舌的声音好似咒语一般,环绕在苍墨的耳边和脑海中。他们大多是当年战争的亲历者,对虎族有着根深蒂固的仇恨。 “本尊知道了,你们都起来吧。”苍墨微不可察地轻叹一声,而后眼神变得漠然。 该来的总会到来,该做的总要去做。是时候做个决断了。 苍墨向俞竹醉下了战书,双方约战于云乱山,也是他们最初相识的地方。最初他们就是对手,兜兜转转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这是自决裂之后,他和俞竹醉的首次见面。同为一族之王,两人的气势相比以往都有了很大的不同,有着属于上位者的威严,和目空一切的霸气。 此时已是春天,但山上的积雪还未融化,带着料峭春寒。狂风凛冽,白雪皑皑。两人伫立于雪山之巅,任凭寒风吹得衣衫猎猎。而他们的脸色,比这霜雪更为冰寒。 为了减少伤亡,他们暂时都让手下按兵不动。只说等他们分出胜负之后再动手。 两族的仇怨由来已久,双方都狠狠地盯着对面,恨不得立马开战。但王命在身,他们也只能望向山巅的首领。 “你我之间,终究要有此一战。”苍墨的长发被狂风吹得凌乱,这让他整个人都多了几分邪冶的味道。他的眼中有一团淡淡的红色,仿佛沉睡的火山骤然喷发。 “多说无益。也好,做个了断吧。”俞竹醉面无表情地淡淡道。他今天穿着一身银白色的衣袍,倒是不如以往那般张扬。不过却显得他更为淡漠疏离。就好像回到最初他们认识时的状态。 俞竹醉左手举着金光逆轮,金色的光芒好比朝日初升,映照在雪丘之上,呈现出一小片的日照金山。 苍墨手持震天斧,孤傲如山,气势凌人。 在一阵激烈的灵力对撞中,狂风四起,碎雪飞扬。两人在纷飞的乱雪中,快如闪电般变换招数。 底下的众妖只感觉不断从残雪簌簌下落,眼前白茫茫一片,根本辨不清他们的身影。 两人交战中,一颗透明的球状物从俞竹醉的身上掉出,悬浮在空中,映着苍白的雪色,散发出幽冷的亮光,格外刺眼。 “这是……”苍墨眯着眼一看,随即神色一凛。“抱影珠?” 俞竹醉伸手一抓,将抱影珠收了回去,放在衣襟处。 苍墨只觉得一股失落夹杂着失望的强烈情绪涌上心头。他还记得,当初孟槐序舍不得将抱影珠送给自己,却舍得送给俞竹醉。孰轻孰重,不言而喻。 三个人的友情,总有一个人显得多余。很不幸,他是出局的那一个。 第167章 事与愿违 苍墨将目光收回,表情几变,最后有些讽刺地漠然一笑:“原来他早就选择相信你。” 他只觉得心中热血翻腾,一股怒气直冲心头,如同蛰伏的猛兽一般,叫嚣着要破笼而出。故而出招也愈加凌厉。 俞竹醉皱着眉,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又没有开口。他抵挡着苍墨的进攻,只是面色颇为复杂。 “苍墨,你是真的想杀了我?”俞竹醉声音仿佛被冰雪浸染一般,带着寒气。 “难道你不是吗?”苍墨冷嗤一声,不答反问。 “那好,我也不会手下留情了。”俞竹醉冷漠地说道。 “少在这里虚情假意。我当初就是被你这副面孔所骗,才落得现在的结果。”苍墨恨声说道。 当初狼族覆灭的种种景象轮番在他脑海中上演,与俞竹醉相识之后的点滴也无孔不入。他仿佛被拉入一个无尽的深渊,一半是火,一半是冰。他在夹缝中百般煎熬。 俞竹醉也如他所说,出招愈加狠厉。他的右手在诛魔之战中受了伤,但这些年来,他的左手已经练得跟右手无异。故而丝毫不落下风。 一番打斗下来,两人都多了不少可怖的伤口。他们身上都带着一些嗜血的天性,杀红了眼之后,已经是靠着本能在争斗了。 苍墨想,那一刻,他是真的想杀了俞竹醉的。 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孟槐序居然会过来。 这一战,他们刻意隐瞒了孟槐序。虽说现实残酷,但是他们还是不约而同希望保留他的纯真。孟槐序就好像一束明晃晃的光,照进他们贫瘠的生命里。既然不能改变结果,只能尽可能将对他的伤害降到最低。 只可惜,世间繁事万千,大多事与愿违。 那个白色的身影始料未及地出现在雪山之巅,几乎与这皑皑白雪融为一体。战斗正酣的两人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个变故。他们全力使出一掌,激起千重雪。 苍墨感觉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可这时也顾不得了。 在碎雪织成的帘幕中,风吹雪散,渐渐显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待看清的那一刻,苍墨和俞竹醉脸色骤变。 孟槐序挡在俞竹醉的身前,面色惨白地对着苍墨艰难一笑。下一刻,无数鲜血从他的口中喷涌而出,溅在雪地里,像是盛开的朵朵红梅。 俞竹醉接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单膝跪在雪地上,一向从容不迫的脸上,难得出现了惊慌失措。 苍墨好似还没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掌。 “阿孟!”他喊出这个最初的名字,声音里充满了悲怆和绝望。刚刚那一掌,用了几成的功力,他心里清楚。而他也能感觉到俞竹醉的威力。若是刚刚孟槐序没出现,必然是一个两败俱伤的结果。 可他宁愿两败俱伤,也好过现在。他从未像此刻这般悔恨。 孟槐序倒在俞竹醉的怀中,俞竹醉一手紧紧揽着他,向来淡漠的琥珀色双眸一片猩红,仿佛要淌出血来。 俞竹醉另一只手不断往孟槐序体内输入灵力,可这些灵力却好像泥牛入海,并没有改变什么。 “我知道不能阻止你们,只是我不想看到你们任何一个人出事。”孟槐序咳嗽了几声,勉力说道。 “槐序,你坚持一下,我一定会救你的。”俞竹醉的眼神疯狂,声音也在颤抖。 “阿孟,对不起……”苍墨的声音很低,不知道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苍墨的目光无意中扫到地上,这时才注意到,刚刚他放在胸前的存音海螺受到余力波及,碎片掉落一地。 “我不怪你们,如果我的死,能换你们活着,我也算……死得其所……”孟槐序努力想挤出一丝微笑,但巨大的痛苦令他的脸皱成一团。 “不要胡说!”俞竹醉厉声打断他。过了一会儿,他又放缓了声音道,“你说过,我们要同年同月同日死的……” “阿孟……”苍墨站在不远处看着他,却不敢上前。他只能颤声道,“你不会死的!我们都不会死!” 孟槐序好似听到了最动听的诺言,脸上绽开了一抹苍白的笑意。他伸出自己的手,好似当年结拜时那样。可这次,他没等来其他人搭在他的手背上,就重重垂落了下去。 “槐序!”俞竹醉嘶吼着,声音嘶哑。 苍墨跪在地上,发出一阵震天撼地的狂啸,震落了山巅的无数碎雪。巨大的声响在群山之间回荡,经久不息。 他这一生,所求不多,可拥有的却都不能长久。 豹族给过他最初的温暖,却受到毁灭性的打击。 狼族给了他新生,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它遭受灭顶之灾。 孟槐序是他心中唯一的挂念,却最终被他亲手所伤。 就连孟槐序送他的存音海螺,也都碎了。 他想着,原来,一切的一切,就像一场空梦,到最后,什么都留不下来。 底下的小妖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了,也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都面面相觑,不敢出声。 那天的最后,那场仗还是没能打下去。 俞竹醉抱起昏迷不醒的孟槐序,冷漠地对苍墨说道:“我这条命就在这里,你有本事随时来拿。但在这之前,我会想办法救回槐序。” 苍墨面色沉痛地看着他们的身影远去,没有说话。 俞竹醉带着孟槐序回了虎族。 苍墨力排众议,带着人马回了狼族。 那之后的很多年里,虎族好似退出了群妖争霸,再也没有人在战场上看到虎族的踪迹。 与之相反,苍墨却越来越多地对外战争。他发现,自己无能为力的事情太多了。 他想,只有足够强大,才能守住现有的东西。也只有绝对的权力,才能掌控自己的人生。 他不想再违背对孟槐序的承诺。既然答应他不杀俞竹醉,狼族之仇又不能不报,那么,招降虎族便是他所能想到的办法。 这些年来,他也一直在寻找能救醒孟槐序的办法,却一无所获。听说聚魂灯有修补魂魄之效,他花了一年的时间去寻找,最后费尽心力取来,却发现无法点燃。 后来,他听说了关于狐族少主九尾灵力的传言。虽然不知道是否能救醒孟槐序,但他不想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为了称霸妖界,他也乐得被误解。毕竟,亲手将人打伤的他,没有立场去救人。 他只能将无法言说的目的,藏在层层谎言之中。 这是他唯一能做的弥补了。 第168章 这和当众把他扒光有什么区别? 枫芦殿中,这一回的沉默,比当初在俞竹醉的烟波殿时间还长。整个大殿针落可闻,气氛显得有些沉重。 虽然白晚晚他们早就从俞竹醉口中知晓结局,但从另一个视角听到这详细的经过,以及幽微复杂的心理历程,还是免不了在心里长吁短叹一番。 他们都不敢出声,怕刺激到这个沉浸在悲痛往事中的妖中大佬,然后把他们团灭了。 贺丘以前从未听尊上说过这些事。上一次听过的上半场已经让他开了眼了。没想到这下半场还能更曲折更出人意料。 他一直以为,称霸妖界成为妖王是尊上的夙愿,所以他出生入死也要替尊上扫清障碍。但如今他只有一种失去目标的茫然感。这霸争还是不争? 白晚晚看着苍墨,眼神和心情都极其复杂。以前她一直觉得苍墨没脑子,还很阴晴不定。但仔细想想,他经历了这么多,还没像俞竹醉那么扭曲变态阴暗爬行,已经算好的了。这么想着,同情之心油然而生。 白晚晚这回都顾不上嗑糖了,只觉得豹王太过可惜了。明明最为单纯善良,却偏偏得到了最坏的结果。 于是她将信任的目光投向秦砚初,坚定地点了点头。言外之意是,我们一定要帮他们把豹王救回来。 秦砚初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示意她安心。事情都发展到这里了,他们能做的都做了,万事俱备,只欠一阵东风。 白晚晚对着虚空挥了挥手,然后手舞足蹈地大喊道:“虎王尊上,你都听到了吗?有什么感想?” 舒清歌和慕俞对视了一眼,眼中泛着同样的惊疑神色:还能这样? 秦砚初对着一脸懵的他们做了个“抱影珠”的口型,两人这才恍然大悟。这样就没有中间商赚信息差,让两王直接沟通,倒是省下不少麻烦。 于是,两人看向白晚晚的目光多了几分佩服。 很好,只有苍墨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你说什么?你让俞竹醉听了?”苍墨蓦地站起,拍着桌子,面色大变,有种想要杀人的冲动。 他和俞竹醉互相较劲了多年,谁都不肯先低头。此刻他有种被当众扒光了的尴尬感和羞耻感。他的脸色青了又红,额间青筋凸起,显然气得不轻。 “你们互相折磨了这么多年,难道不应该趁着这个机会把话说开吗?万一真的有误会呢?”白晚晚眨了眨眼,退开了几步,诚恳地建议道。 秦砚初挡在白晚晚的面前,附和道:“狼王尊上,我们分别从您和虎王尊上的视角听完了整个故事,但发现,当初造成你们决裂的事件还有不少疑点。您不想听听虎王尊上的说法吗?” “对对,尊上您英明神武,相信听完定然有自己的判断。”舒清歌眼看着苍墨眼中闪过杀机,求生欲令她胆战心惊地开口。 至于慕俞,感觉话都被他们说完了,他也没什么可说的。他只是警惕地看着苍墨和贺丘,以防他们突然出手。 时间回到他们离开虎族的烟波殿前。秦砚初突然对她说了句:“俞竹醉是不是有颗抱影珠?当初我们第一次来虎族,他应该就是通过这个发现我们的吧。” “是有这么回事。”白晚晚望着自家徒儿,满脸狐疑。“不过你这时候提起这个是因为什么?” 秦砚初没有说话,盯着白晚晚看了一会儿。白晚晚想着,徒儿这是在考虑他们师徒间的默契呢。还别说,默契是真有。她脑中灵光一闪,坏笑道:“徒儿你越来越近墨者黑了。” 秦砚初微微一笑道:“还是师父教得好。” 所以白晚晚又返回烟波殿,对着俞竹醉这般那般地说了一通。俞竹醉不置可否,最后嫌她太吵了,挥了挥衣袖,一阵风将他们送走了。 而此刻在追风谷外,俞竹醉一袭白衣,正坐在一艘花里胡哨的船上,逆流而上。河流两岸遍生芦苇,白鹤横飞。 透明的抱影珠升腾在河面上,水面上好像出现了一道水雾织成的幻影。那其中,正是枫芦殿中的景象。 其实以他的修为,本可以直接闪现枫芦殿。只是,他觉得,需要点时间消化这些信息。大概,还有些不知如何面对苍墨的混乱情绪。他们敌对过,结拜过,出生入死过,生死一战过,本以为会老死不相往来。 到如今,前尘恩怨将他们划割在两端,却还是免不了再相见。 俞竹醉盯着幻影目不转睛地看着,听到苍墨讲述过往种种,心中各种情绪翻涌。 倘若他早知道事情会发展成今天的样子,他会不会放下那些可笑的骄傲和坚持,早点和苍墨把话说清楚呢? 他们被命运摆弄,阴差阳错地踏上了这条渐行渐远的路。结果每个人都不得其所,困在原地。 这也是他愿意踏出这一步的原因。只是,他不确定是否能改变苍墨的想法。 苍墨最初那股想毁灭全世界的情绪散去,如今只是颓唐地坐在王座上。事已至此,他倒想听听俞竹醉有什么好说的。 如果没有误会,那俞竹醉该死。倘若真有误会,那他就该死了。无论如何,最无辜的那个人,就是沉睡的孟槐序。 贺丘悄悄松了捏紧的拳头。刚刚他怀疑尊上会一怒之下杀了眼前这群人,他都做好了战斗的准备。现在看来,尊上倒是稳重了不少。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悲。贺丘还沉浸在自家尊上丧失了斗志的沉重打击中,心中哀叹连连。 白晚晚在心里想着,以俞竹醉的修为,这会儿也该到了吧?他该不会临阵退缩了吧?他要是不来的话,她会很没面子的哎。 正在这时,殿外一阵狂风吹进来,众人都有了预感,纷纷望向门口。 却见狂风渐止,一道白色的身影出现在大殿的尽头,与苍墨隔着远远的距离相望。 哇哦,这历史性的一刻! 故事中的人同框了!还差个豹王就齐全了! 白晚晚的心里已经哼起了战歌,眼中是独属于吃瓜的浓浓兴味。 第169章 真相能否大白? 看了一会儿,白晚晚觉得有些不对劲。她悄咪咪地站在舒清歌身边,对她小声嘀咕:“俞竹醉这是被夺舍了?居然穿得这么素?他不是一向喜欢穿得花里花哨的吗?” “也可能是豹王喜欢穿白色?”舒清歌试图以一个恋爱脑的思维来解释这件事,顺便还给自己和白晚晚造了个糖。没错,作为一个合格的话本作者,要时刻不忘给同好造糖! 白晚晚眼睛晶晶亮地冲她点了点头,一脸嗑到了的兴奋:有道理! 慕俞不知道她们好好的怎么又激动了,虽然不理解但是尊重。 秦砚初知道她们又上头了,只好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还上前几步站在她们前面替她们遮掩了几分,免得被两个当事人发现。 “你站那么远,莫非还要我亲自去请你?”苍墨端坐在王座上,手上拿着一杯茶,将自己的表情掩盖了。过了一会儿,他又阴阳怪气地说道。“还是怕我取你的命?” 虽然语气不善,不过白晚晚敏锐地注意到,苍墨和俞竹醉说话的时候,没用自称。可见俞竹醉在他心中到底还是不一样的吧。 俞竹醉冷声道:“我说过,我的命就在这里,你有本事来取。” “你以为我不敢?别忘了,这里是谁的地盘!”苍墨站了起来,身上气势陡然变得凌厉。 白晚晚很想贴心地问他们一句,站那么远说话累不累,反正她有点心累。 好在这诡异的状况并没有持续太久。 在眨眼之间,只见一道白光掠过,俞竹醉就来到了大殿中央。 贺丘怕俞竹醉动手,稳稳地守在苍墨身旁,像一根尽职尽责的柱子。 然而这情况也没有好多少,俞竹醉和苍墨互相盯着对方,空气似乎变得焦灼起来。可他们的气场又很冰冷,仿佛能把人冻哆嗦。 白晚晚他们仿佛置身于火山与冰山之间,被反复磋磨,还真是冰火两重天呢。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万一他们一言不合打起来,大家都要跟着遭殃。 “好了,既然大家都聚齐了,那么我们有必要复盘一下当初狼族之战的细节。”白晚晚适时出声,将众人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然后她对舒清歌使了个眼色。 “啊?”舒清歌瞪大了眼睛,一时有点摸不准头脑。 白晚晚咬牙切齿地低声道:“我们的默契呢?拿出你的专业来,引导故事发展不是你最擅长的吗?” 舒清歌心里叫苦不迭。虽然倒也没错,但是眼前这情况,面对有着生杀予夺权力的两个妖族大佬,这跟拿刀架在她脖子上有什么区别?谁在这种情况下能够正常发挥呀?这不是为难她胆小鼠吗? 慕俞不动声色地站在她身边,虽然脸上没啥表情,倒是让她多了几分安全感。 舒清歌做好心理建设,磕磕绊绊地开口:“我、我们现在……” 秦砚初看不下去了,诚恳地建议:“小师叔,你要不要先喝口水压压惊?” 舒清歌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道:“不用了。”不管在什么情况下,她的专业素养要维持住。 舒清歌想象自己现在站在台上,身边的所有人都是观众。然后她掷地有声地开口:“故事回到虎族入侵狼族的那一天。狼王尊上,您一直说,是虎王尊上带人攻打狼族,对吧?” 苍墨冷笑一声,望着俞竹醉的目光格外犀利。他冷漠开口:“当然,不然他怎么会在虎族扶摇直上,还不是靠踏着累累白骨上位。” 俞竹醉好似自嘲般低笑一声:“你说的也没错。”他这一生,走到现在,手上的确沾满了鲜血。他并不想为自己解释什么。 苍墨闻言更怒了,正要开口,被舒清歌紧急打断。“虎王尊上,那么,狼族会被入侵的时候,您当时在哪里?” 俞竹醉垂眸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漠然说道:“我带人前往极北冰原诛灭魔族,后来听说荒尘原出事了,又赶往豹族。” “你说谎!我为什么没在荒尘原看到你?而且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去了极北冰原?”苍墨愤怒地说道。 “狼王尊上,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们去荒尘原的时间不一样?”白晚晚忍不住开口道。她怜悯地看着苍墨,想着怪不得这事儿这么多年还没掰扯清楚,苍墨这脑子也太一根筋了吧? 秦砚初好心地解释道:“根据时间线,应该是虎王先去了荒尘原,并见到了豹王。而狼王您过去的时候,豹王已经闭关修炼了。这也是您找不到豹王的原因。” “谁知道这是不是他的一面之词?我族之人可是亲眼见到他出现在狼族。”苍墨冷哼道。 “可否让我见见这个人?”半晌之后,俞竹醉冷不丁地开口道。 见苍墨沉默不语,舒清歌趁机带节奏道:“狼王尊上,凡事要讲究证据。我们不如看看双方当面对峙,有什么话可说。” 白晚晚对着舒清歌眨了眨左眼,意为干得漂亮。舒清歌在心中叹气,只希望他们别找自己秋后算账。 “贺先生,你去把人带来。”苍墨沉吟片刻,沉声说道。 贺丘有点犹豫。他担心俞竹醉趁着他离开动手,故而踌躇不前。 “放心,你的尊上不会有事。”白晚晚猜出了他心中所想,都想翻个白眼了。“再怎么说,你家尊上的修为并不比你差。” 贺丘当然知道这点。他更担心的是自家尊上为人单纯,被这群人组团忽悠了。 某一刻,白晚晚盯着他,诡异地对上了他的脑回路。关于苍墨的智商和修为不匹配这件事,还真是无法辩驳。 “速去速回。”苍墨厉声说道。他浑然不知道,自己的智商受到了质疑。 “是,尊上。”贺丘领命离去。 大殿突然又安静下来,很是让人坐立不安。 白晚晚悄咪咪地往自家徒儿身边靠。秦砚初温和地对她笑了笑,示意她安心。 关键时刻,自家徒儿还真是让人安全感满满的。白晚晚不由得在心里美滋滋地赞叹道。 第170章 吃瓜等不了一点 舒清歌疯狂对着白晚晚使眼色,示意她要不要说点什么。她们活泼可爱的小妖真的受不了这该死的安静。 白晚晚回避着她看起来抽筋了的眼神,专注于在徒儿身后当只缩头兔子。所谓多说多错,她才不想去触霉头呢。 秦砚初也觉得,此刻最好将舞台交给虎王和狼王,他们可以推波助澜,但不要过多干涉。 “现在想来,也许我从未真正信任过你。”苍墨望向俞竹醉,打破了这诡异的安静。从窗棂透进的阳光洒在俞竹醉的半边脸上,苍墨看不清他的表情。 “很巧,我也是。从未信任过你的脑子。”俞竹醉恢复了一贯的语调,慵懒中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眸中的神色也是淡淡的,嘴角衔着一丝略带嘲讽的笑意。 苍墨一愣,倒不是因为他说的话。而是他的语气,像极了从前的样子。就好像,他们之间,并没有经历漫长的决裂。可是,发生了这么多事,又怎么可能回得到从前呢? 然后他很快反应过来,又在心里自我唾弃道:难道我是什么受虐狂吗?不被他怼就不爽? 贺丘大约是真担心,很快就把人带来了。也将苍墨从自我怀疑中解救出来。 来人是个长相刚毅的青年,浓眉大眼的。他一看到俞竹醉,眼中就好似生出一团火来,紧紧地捏起了拳头。 苍墨望着这个跟了自己多年的手下,寻思着他当年说谎的可能性。但又觉得他应该没有那么做的理由。 “参见狼王尊上。”青年不知道眼前是什么情况,虽然对俞醉竹恨之入骨,但他也不敢在自家尊上面前造次。 “池渊,先起来吧。”苍墨上前扶起了青年。“本尊有话要问你。” 白晚晚等人头靠在一起,很认真地盯着眼前众人,不错过一丝一毫吃瓜的机会。 苍墨扫了一眼他们眼冒精光排排站的样子,有些无语。这群人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不过看在他们勉强也有帮忙的份上,就不跟他们计较了。 而俞竹醉就好像个置身事外的局外人一般,闲适地靠在一根柱子上,双手抱臂。并不见他有什么情绪波动。 他是成竹在胸,还是毫不在意?苍墨不禁在心里嘀咕。他发现,这么多年来,他从未看透过俞竹醉。 “尊上但说无妨,属下必定知无不言。”名为池渊的青年低着头恭敬地说道。他怕自己一抬头就控制不住眼中浓烈的杀意。 “当年狼族被入侵,具体情况是怎么样的?”苍墨当初并未过问细节,现在想来,也许自己的确忽略了什么东西。 池渊闻言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俞竹醉,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恨意。 俞竹醉淡然地迎接他的注视,神色未改。他气场强大,即便所有人都望向他,也没有丝毫的不自在。 “尊上,属下一直都很敬重您。当初雪山一战,不知为何您放弃了进攻。但是,如今仇人都送上门来了。属下恳请尊上为死去的先王还有族人讨回公道。”池渊回头重新望向苍墨,言辞恳切。 “这位,池渊兄弟是吧?你要不先把前因后果说清楚?左右虎王现在都已经在你们的地盘了,报仇这事儿晚点再说?”白晚晚忍不住开口道。她最烦磨磨唧唧半天说不到重点的人了。 舒清歌在心里连连点头。吃瓜这种事根本等不了一点。 “你放心说,本尊心中自有定夺。”苍墨给池渊吃了一颗模棱两可的定心丸。 池渊收敛心神,随即眼神缥缈,仿佛重回到惨烈的那一天,面露痛苦。 “那时,尊上您离开狼族后不久,族中长老就发现有异动,立马召齐了族中的精锐,在各个关口进行防守……”池渊缓缓讲述着,众人仿佛跟着他的视角,亲眼目睹了那惨烈的一战。 事实上,苍墨在离开狼族之前,已经加固了狼族的各大防线,并设下了重重关卡。当时正是魔族大肆反扑的时刻,他不敢掉以轻心。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魔族会和虎族联合攻打狼族。敌人太多,防守根本不起作用。越来越多的人马涌入追风谷,对狼族大肆杀虐。厮杀声和惨叫声响彻山谷。就连宫殿也被大火燃烧殆尽。 当时池渊和几个长老护在老狼王宿望身边。他们原本想护着宿望前行离开,再从长计议。但宿望铁了心要死守狼族。他说,自己年事已高,狼族就是他的全部。只要他一息尚存,都不允许有人践踏他的家。 就在这时,池渊发现虎族的人马拦在他们面前。而领头的,就是时常跟他们在战场上碰面的虎族大将十九。 十九设置了一个阵法,将他们困在其中,也让其他狼族不得入内。而后他挥鞭直冲宿望袭来。 为了保护宿望,他们拼尽全力反抗。眼看着身边的族人一个个倒下,池渊的心里充满了悲愤。他当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拼死也要保护宿望。 那一日,所有人都杀红了眼。漫天的血雾笼罩在上空,他们凭着本能在拼杀。打到后面,双方都死伤不少。 到最后,宿望竭尽全力,破了那个法阵。而他也被十九一鞭击中要害,爆体而亡。 池渊在几个同族的掩护下,逃了出来。他们让他去找苍墨。只是,等到苍墨赶到的时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苍墨听完,将脸掩在自己的掌心。虽然这些事早就听过,但是每次想到,还是仿佛一次次将他凌迟一般,痛彻心扉。 俞竹醉直起了身子,转头望向池渊,眼神犀利地开口:“我有三个问题想问你。” 不待对方反应,他便继续说道:“第一,当时带兵攻入狼族的魔族领头人是谁?第二,当时你看到我动手,用的是哪只手?最后一个,其他人都死了,为何独独留下了你?” “你想好了再回答。”俞竹醉就那样随意地站着,却充满了压迫感。 这仿佛拷问一般的话令池渊的心里很不悦。但是他又没办法发作出来。而且,这些问题也令他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第171章 谁是谁非 在池渊思索的时候,白晚晚等人对视了一眼,觉得这把稳了。主要是俞竹醉看起来太游刃有余了。 白晚晚已经在畅想此间事了之后的美好生活了。首先要去大吃一顿好的,然后逛街买买买。还可以帮徒儿添置几身衣服。她想得入神,浑然不觉自己把找人的正事给忘了。 不过俞竹醉并没有胜券在握的自得神色,反而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颓然。 秦砚初默默打量着他,猜想此刻他在后悔。倘若他早点低头,事情就不会演变成后来的样子。 命运使然,谁都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千般愧疚,万般悔恨,都是必须咽下的苦果。 白晚晚见秦砚初神色复杂地望着俞竹醉,撞了撞他的胳膊,眉梢一挑,眼中满是小问号,好奇他在想什么。 秦砚初深邃的眸光望进白晚晚灵动的翦水双瞳中,心中喟叹道:好在他比俞竹醉幸运,上天待他不薄,一切都还有机会。 他没说什么,只是对着白晚晚露出粲然一笑,两排洁白整齐的大白牙晃了白晚晚的眼。 白晚晚捂着扑通扑通的心口,心有余悸地想,还好自己定力够强,徒儿笑起来真叫妖把持不住。 舒清歌见他们这时候还有心思在这眉来眼去,不由得佩服他们的心态平稳,并用目光对这种见缝插针不顾他人死活的秀恩爱行为表示谴责。 她转头看了眼慕俞,只见他正全神贯注地观察着池渊腰间的一柄黑金短刃,眼中是对上好武器的淡淡向往之情。真是时刻不忘战斗呀。 苍墨不自觉有点紧张。他不知道自己希望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结果。这种焦躁的情绪让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但为了维持自己的面子又不好表现出来。 贺丘大概猜到了苍墨心中所想,将茶杯递给他,让他借着喝茶假装淡定。 池渊认真回忆着,然后缓缓开口道:“我对魔族之人并不熟悉,但是,我记得魔族的手下好像称领头之人为护法……” “至于第二个问题……”池渊似在斟酌措辞,然而下一刻,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腰间的黑金短刃掷向俞竹醉。 就在其他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俞竹醉已经伸出左手,两指轻而易举地捏住了短刃,而后轻松一掷,将它钉入柱子上。 “怎么样?试探出结果了吗?”俞竹醉似笑非笑地看向池渊。而后他目光一转,扫过王座上借着茶杯遮掩表情的苍墨,眼中似有深意。 池渊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他其实已经回忆起来,当初那人全程用的都是右手。刚刚他的确是想再试探一下。人在下意识的时候,会习惯性使用自己最熟悉的那只手。 苍墨放下茶杯,倏忽皱起眉来。当初在诛魔之战的时候,俞竹醉右手受伤他是亲眼所见的。后来俞竹醉就再也没有使用过右手。 “池渊,当时那个人用的是右手?”虽然有所猜测,但苍墨还是问了出来。 池渊艰难地点了点头。虽说这不能成为铁证,对方难保没在伪装,但一旦发现端倪,很多事实就显得不再那么牢不可破了。 “最后那个问题,我替你回答吧。倘若真的是我,无论在何种情况下,我都只会斩草除根。”俞竹醉冷笑一声,目光好似利箭一般能将人刺穿。“我想,对方之所以留下你,是需要一个传话的人。” 白晚晚和舒清歌看着眼前的大戏,眼神疯狂交流着,觉得又要对俞竹醉转粉了。这种能控场的强者还是很有魅力的,暂时可以原谅他不健康的心理了。 秦砚初见白晚晚的目光黏在俞竹醉的身上,嘴角还挂着欣赏的笑意,不动声色地凑过来,挡住了她的视线。然后在白晚晚疑惑地看过来的时候,露出懵懂又温软的笑,顿时将白晚晚萌得没空想其他的了。 经俞竹醉这么一提醒,苍墨也明显意识到情况不对。他死死盯着俞竹醉,眼中说不清是愤怒还是懊悔。然而时至今日,再去追究没有早日对峙已经没有意义。正如他自己所说,也许他从未真正信任过俞竹醉。 “你有什么想法?”苍墨猜想俞竹醉应该是有备而来,必然是有猜测的方向。 俞竹醉目光如炬道:“据我所知,魔族在那一场大战之后,死的死,伤的伤,却唯独弥君生下落不明。” “你是怀疑他?”苍墨讶然道。 “魔族既然派兵攻打狼族,不可能只让护法带队。而能够制造强大而毫无破绽的幻境的人,我能想到的只有他。不过我没有证据。也许只有找到他的下落,才能找到答案。”俞竹醉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 这些想法并非一开始就有的。在后来的很多年里,他一直在反复思量,那件事到底是哪个环节的问题。 可惜参与了那场战争的虎族小妖大多死在了厮杀中。而陆梧更不可能告诉他真相。在听闻弥君生失踪后,他有了这个猜测。只是他派人找了很久,也曾亲自出马,但一直都没有找到对方的踪迹。 白晚晚闻言,果断地拉着自己人后退了一步。她已经怕了这些没完没了的任务了。谁能想到,当初他们只是准备借助狼族的势力找个人,结果却触发了那么多的隐藏任务。还多次深入险境,吃尽苦头。这次说什么也别找上他们了。 俞竹醉瞥了他们一眼,心中讪笑,虽然修为不怎么样,反应倒是快。不过这件事,他本也没打算交给别人来做。属于他的仇,他要亲自报。他的眉宇间掠过一丝冰冷的杀意。 “我会派人寻找弥君生的下落。”过了半晌,苍墨沉声说道。 虽然事情还未完全水落石出,但苍墨的心境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俞竹醉,更不知道如何面对孟槐序。 俞竹醉抬起头,眼中神情淡漠:“我并不在意你是否相信我。但是,我需要你和我一起救醒槐序。” 苍墨毫不客气地嘲讽道:“说得好像只有你在意他似的。再怎么说,我认识他的时间都比你长吧?” 白晚晚无语地摇了摇头,心道这毫无逻辑的攀比心,可以但没必要! 第172章 你这叫过河拆桥 秦砚初默默看了会儿戏,觉得以苍墨和俞竹醉的惯性,很有可能又是吵起来。为了直奔目标,他决定带一波节奏。 “两位尊上,现在要找到魔族圣使查清真相是需要时间的,但是救醒豹王却是刻不容缓。不如我们先去把人给救了?”秦砚初上前一步诚恳地说道。 白晚晚见状立马猜到秦砚初心中所想,也信口胡扯道:“你们也知道,一般厉害的东西或多或少有点小脾气。那龙血果和养魂木是有时效性的,若是不快点使用,功效会大打折扣的哦。” 白晚晚和秦砚初一唱一和,是熟悉的忽悠人的味道。 舒清歌和慕俞已经习以为常了,面不改色地连连点头。 俞竹醉和苍墨也正有此意。既然台阶都让人铺好了,他们也乐得顺势而为。 “那我便随你走一趟吧。”苍墨抬了抬眼,淡淡地望向俞竹醉,很是纡尊降贵地说道。 “尊上,属下恳请陪您一起前去。”操碎了心的老妈子护法贺丘连忙开口道。 让尊上独自进入虎穴,怎么想怎么让人不安。这万一被扣住了怎么办?要是被挟天子以令诸侯又怎么办?这虎王看起来八百个心眼子,自家尊上根本斗不过呀!贺丘在心里长吁短叹,感觉身上的毛又要愁得多掉几根了。 “本尊离开之后,族中大小事务还需劳烦贺先生操持。你还是留下来吧。”苍墨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 “我并不想多生事端。你所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俞竹醉瞥了一眼贺丘,不冷不热地说道。 贺丘无奈地叹了口气。这种被一眼看穿的感觉,更加增强了他的担忧。 “那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出发吧。”白晚晚的语气轻快活泼,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去游山玩水呢。 秦砚初清咳了一声,示意她收敛点。毕竟此行是去救人的,要是刺激到这两个阴晴不定的大妖,就得不偿失了。 白晚晚冲着他吐了吐舌头,倒是真的收敛了不少,改为偷着乐。 秦砚初看着她的样子,不由得嘴角牵起一抹纵容的笑意。越来越多熟悉的感觉在她的身上复苏,他的心中变得暖融融的。 苍墨去寝殿取来聚魂灯,于是一群人乌泱泱又去了虎族。 震灵泽的晶岩洞外,俞竹醉止住了步伐,目光扫过秦砚初,沉声问道:“你之前说过,借助聚魂灯,要七七四十九天才能成事?” 秦砚初微微颔首,认真道:“没错。在此期间,需要两位尊上合力,不间断地将灵力注入聚魂灯中。” “不过……”秦砚初拖长了声音,欲言又止的样子。 “不过什么?”苍墨急声问。 秦砚初望向苍墨,眼中泛过一道锐利的亮光:“狼王尊上,之前我们拜托您帮我们找一个人,不知道进展如何?” 白晚晚感慨道,还是徒儿不忘初心。兜兜转转一圈,她都快忘了最初的目标了。不过,救人要四十九天,他们不会要一直在这里等吧?这多浪费时间呀! 苍墨盯着秦砚初,觉得这狐族少主果然也不简单。这时候还不忘跟他谈条件。 苍墨与他对视片刻,微微颔首道:“已经有眉目了。” “那如果我助二位尊上点燃聚魂灯,能否先行离开?”秦砚初说道。 白晚晚眼睛一亮,还是徒儿懂她!这徒儿没白收!她看到自由在向她招手了! 连舒清歌和慕俞都明显激动起来,紧张地盯着苍墨。 苍墨沉吟片刻。虽说现在跟之前谈的条件不一样,但若是能救醒槐序,还有什么不能答应的呢?谅他们也不敢再耍什么花招,留在这也没什么用。 他伸出右手,掌心幻化出一枚碧绿色的玉哨。“这枚玉哨可以召唤我族之人,你们离开之后,可通过它来获得所寻之人的下落。” “狼王尊上果然言而有信,慷慨大方。”白晚晚一把接了过来,爱不释手地看着,还不忘给苍墨戴高帽子。 这玉哨晶莹剔透,看起来成色很不错。更何况,有了它,就相当于有了一队外援。苍墨还是很够意思的。这趟没白辛苦。白晚晚的心里美滋滋的。 “以后要还的。”苍墨凉凉开口。 好的,抠门的妖设今天也没崩呢。白晚晚撇着嘴想着。 “秦少主,可否借一步说话。”俞主醉居然很有耐心地等他们说完,才望向秦砚初淡淡地开口道。 秦砚初虽有疑惑,但还是跟着俞竹醉走向了旁边。 白晚晚踮着脚东张西望着,想知道俞竹醉会和秦砚初说什么。自家徒儿那么纯良,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心眼贼多的俞竹醉下套。 贺丘要是知道她心中所想,一定跟她很有话聊。 过了一会儿,两人回来,皆神色如常。这让白晚晚心中更加犯起嘀咕。不过显然现在不是刨根问底的好时机,白晚晚想着,我先忍! 要不怎么说俞竹醉是祸害呢?这时候还要让她百爪挠心一下。 “虎王尊上,我们还是赶紧进去救人吧。”白晚晚已经迫不及待想见到三人同框的景象了。 俞竹醉蹙着眉看了白晚晚等人一眼,冷酷道:“你们留在外面,秦少主一个人随我进去。” 什么?白晚晚不可置信地瞪着他。 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就叫过河拆桥。退一万步说,就算我什么忙都帮不上,还可以帮你们呐喊助威呀。 白晚晚在心里谴责俞竹醉,眼神里充满了怨念。但她不敢开口。不管内心如何跟炮仗似的炸个不停,起码表面是已老实了。 感受到她有如实质的怨念,秦砚初心里觉得有趣。 舒清歌如遭晴天霹雳。她不过就是想看看盛世美颜的豹王,她又有什么错?忙活了一遭,连这都捞不着,这世界还能更无理取闹一点吗? 慕俞倒觉得无所谓。他们需要借助少主的力量,起码不会伤害他。 “虎王尊上,救人的话还需要我师父从旁协助,不如让她和我一起进去吧。”秦砚初淡定地开口道。 白晚晚两眼放光地在心里呐喊,她又可以了! 第173章 尘埃落定 俞竹醉其实不想让太多人打扰到孟槐序。更何况,这只兔子精实在太聒噪了。但他又不得不借助秦砚初的力量,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让白晚晚跟随。 也是让这小丫头蹭到了!俞竹醉心里有些不痛快地想着。 于是俞竹醉等四人进了晶岩洞,舒清歌和慕俞留在了原地。 见舒清歌满脸遗憾,慕俞想了想,对她说道:“我看到附近有个花海,陪你去逛逛?” 舒清歌叹了口气,将眼巴巴的目光收了回来。“好吧,来都来了,总不能白来。” 她很快调整好自己的心态,拉着慕俞跑了起来。 所以要做一个快乐的小妖,就要先学会不要内耗。舒清歌在心里对自己的适应能力给予了高度的肯定。 白晚晚和秦砚初都不是第一次来晶岩洞。她想起上一回和俞竹醉幼稚的互相威胁,有些心虚地往自家徒儿的身后藏去。 俞竹醉显然也想起了这事儿,幽深的目光化作利箭射向白晚晚。想要杀人灭口的心更强烈了。 不过他也不想在苍墨面前丢脸,只能选择揭过这一页。 苍墨抬头,望向上方散发着冰蓝色幽光的白色晶岩。他记得很清楚,这是云乱山蓝洞中的寒棘石。原来,俞竹醉将寒棘石带了回来。想到他为孟槐序所做的,苍墨觉得自己平白矮了一头。 俞竹醉对着头顶施出一掌,白色晶岩缓缓下降,直至落到地上。 孟槐序双目紧闭,躺在冰床上。他的面色平静,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苍墨却好似近乡情怯一般,不敢再看他。如果,所有一切都建立在误会的基础上,那他到底都做了什么? 俞竹醉大概只有在孟槐序面前,才会展露一丝真实的情绪。此刻他敛去了一贯的淡漠深沉,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他专注而悲伤地凝望着昏迷不醒的人,好像这件事已经重复了无数遍。 秦砚初在这一刻,心中涌起丝丝缕缕的复杂心绪。那种微妙的感同身受的情绪,好似一下子攫住了他,让他就好像回到了那些绝望的、悲痛的却无人可诉的日子。 白晚晚不经意地抬头,触及秦砚初落寞神伤的面容,也不由得心头微微颤动。 奇怪,难道悲伤的情绪也会一个传染俩吗?还是说,她和秦砚初被绑定灵犀咒之后,连情绪也能共通?作为一个心大的小妖,白晚晚感觉这种负面的情绪不该属于她。 “我们开始吧!”秦砚初一语惊醒沉浸在各自情绪中的众人。 苍墨将聚魂灯幻化出来。和秦砚初的那一盏不太一样,这盏看起来像一个小巧玲珑的方柱型灯笼。外围由青绿色的晶石雕刻出盘旋而下的精巧龙纹。而龙头一直延伸至灯盏的中心,化作天然的灯座。此刻灯座之上空空如也。 俞竹醉则幻化出龙血果和养魂木。二者悬浮在半空中,幽红色和冰蓝色的光芒交织缠绕,映照在月白色的岩壁上,整个洞中光芒大盛。 龙血果是一颗眼珠大小的赤色果子,通体散发着缕缕红光。相传它是青龙历劫时,受伤所流的鲜血沁入泥土之中催生而成,三百年才结出一颗。 秦砚初想到刚刚俞竹醉对他说的话,眸中一片深沉。不过现下时间紧急,暂时由不得他多想。 “秦少主,接下来要如何做?”苍墨和俞竹醉异口同声地说道。说完又各自嫌弃地撇开了头。 白晚晚暗暗想着,这默契也是没谁了。都老大不小的妖了,还这么较劲呢。 “师父!”秦砚初柔声喊了一句白晚晚。 白晚晚立马小跑到秦砚初的旁边,骄傲挺胸,莫名有了点“师凭徒贵”的感觉。 “等下你负责将这颗龙血果击碎,让它化作灯油,存于灯座之上。”秦砚初对白晚晚仔细交代着。 然后他又一一看向俞竹醉和苍墨,沉声说道:“我会将养魂木引入灯座中,到时需要二位尊上同时将灵力注入养魂木中,将其点燃。” 秦砚初话音一落,俞竹醉和苍墨的表情都严肃起来。 “那就劳烦秦少主了。”毕竟有求于人,俞竹醉还是很客气地说道。 “需要多大的威力?”苍墨认真地问道。 秦砚初沉默了片刻,悠悠然地说道:“你当初打伤人时的力道。” 苍墨冷不防被刺了一箭,心肝脾肺都疼,严重怀疑这看上去人畜无害的狐族少主是在蓄意报复自己。 白晚晚见苍墨面色难看,心里暗爽了一下。谁让他当初欺负自己和徒儿,哼哼,活该! 一切准备就绪,四人望着悬浮在空中的神器,表情凝重了起来。 白晚晚作为打头阵的,心里还有点犯怵。这万一要是失败了,在徒儿面前多没面子啊。 她尝试着用灵力驱使龙血果,却见它骤然膨胀开来,变得仿佛心脏般大小,还一跳一跳的,仿佛有了生命一般。 白晚晚灵机一动,将金刚裂召唤出来,继而将灵力注入金刚裂中,驱使着金刚裂刺向龙血果。 下一刻,源源不断的红光注入聚魂灯中,仿佛流动的血液一般,流淌在灯座周围。 秦砚初见状嘴角牵起一抹欣慰的笑意,而后他指尖施展出灵力,操纵着养魂木落入灯座中心。 于此同时,两道巨大的灵力在空中相撞,被养魂木吸入其中,蓝色的火焰在灯盏中心缓缓升起,整盏灯仿佛有了灵气一般,自动盘旋到孟槐序的上方。 秦砚初略略松了口气。如今聚魂灯已经点燃,接下来就要靠苍墨和俞竹醉为期四十九天的护法了。 “二位尊上,我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记住,此灯千万不能灭。”秦砚初轻声说道。 苍墨和俞竹醉分别位于孟槐序的一侧,闭目打坐,将灵力不断注入聚魂灯中。闻言二人同时点了点头。 在聚魂灯的滋养下,孟槐序苍白的面容渐渐有了一些血色。他的面容柔和,仿佛陷入美好的梦境中。 某一刻,白晚晚觉得,孟槐序是不幸的,明明与他无关的事,却让他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可是,他又是幸运的。有人为了他,拼尽全力,不计后果得失。 “我们就这样走了吗?”白晚晚有些迟疑地问道。终究没有亲眼看到人醒来,就好像故事少了个结尾似的。 秦砚初回头望了一眼洞中的三人,笃定地说道:“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纵使天意不公,但终究会人定胜天。 第174章 这份临别大礼大可不必 走出晶岩洞,白晚晚觉得空气里都是自由的味道。她甚至伸开手臂转了几个圈,还拉上秦砚初陪她一起转。 秦砚初微笑着陪她一起闹。虽说当初找上苍墨是他有意为之,但是后续发生的种种,倒也不全然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知道,白晚晚这段时间精神一直紧绷的。好在最终是有惊无险,他也暗暗松了口气。所以白晚晚想做什么就随她吧。 “咦,清歌和慕俞呢?”两人笑闹过一阵,白晚晚才发现洞外空荡荡的,小伙伴不见踪影了。 要是舒清歌知道,必然会吐槽,到底是错付了。他们还没陪徒儿玩闹重要! “师父,我们去找他们吧。”秦砚初率先理智回笼,晃了晃白晚晚的手,笑得一脸灿烂。“这里毕竟是俞竹醉的地盘,咱们还是离远点更安全。” 白晚晚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拉着徒儿的手呢。她的俏脸微红,假装无事发生地放开了秦砚初的手。末了,又觉得有些遗憾。 刚刚怎么没趁机多摸两把呢?看来还是自己的道德感太强了。白晚晚习惯性地在心里自夸道。 “徒儿,你说得对,俞竹醉说过他这里机关重重,咱们赶紧去找人吧。”白晚晚说完就往前跑去。 秦砚初看了看空荡荡的右手,无奈地摇了摇头。以白晚晚这开窍的程度,看来还有漫长的路要走啊。他轻叹了一声,跟了上去。 走着走着,白晚晚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俏皮地望向秦砚初,眨巴的眼睛里满是亮晶晶的流光。 “对了,徒儿,刚刚俞竹醉找你说什么悄悄话呢?”找伙伴的事先暂停,白晚晚决定先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秦砚初想了想,觉得这件事也没有瞒着白晚晚的必要,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跟她说了。 俞竹醉方才把他叫到一边,跟他说了自己前往弥芥山取龙血果的事。 弥芥山位于东方桑梧海之上,属于天地四极其中之一,是神界、冥界、人界三界的交汇处。与秦砚初所料想的一样,继玄冥岛、度朔山之后,这里也出现了异动。 再次从秦砚初口中听到天地四极的事,白晚晚的心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她感觉,好像真的被一股冥冥之中的力量牵引着,走上了一条无法预知的道路。她不清楚这是好是坏,只能走下去才能看到结果。 好在,这一路,都有秦砚初作陪,莫名就觉得安心下来。白晚晚看着他认真的样子,觉得还好自己当初先下手为强,把他变为自己的徒儿。这强扭来的缘分,属实不赖。 “俞竹醉说,他在弥芥山上,发现了魔族的气息。”秦砚初在进行了简单的前情提要之后,眉头微蹙地切入正题。 俞竹醉当时的原话是:“千年前的那场三界战乱,妖族损失惨重。倘若魔族卷土重来,对于妖族来说,并不是一个好的信号。你作为狐族少主,又帮了我,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一声,以便早做准备。” 秦砚初心中寻思着,看来一切都不是偶然。若是四极一起动荡,就不是妖族一族之事了。恐怕整个苍生都将受到波及。 不过,更详细的情况俞竹醉没有说。秦砚初隐隐觉得,俞竹醉的话语中有所保留。但他也没有刨根问底。 “那是谁将他打伤的?魔族之人?”白晚晚想起俞竹醉取回龙血果之后,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虚弱。能将他打伤,看来此人修为定然深不可测。 “我是不是没跟你说过,暮商的原形是什么?”秦砚初并未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另起了个话头。 虽然不知道话题怎么跳到了这里,白晚晚还是非常配合地表示了惊讶。 “嗯?是什么?”白晚晚歪着头说道。关于这件事,她设想过很多结果了。 她觉得,他更像是孔雀成精。 “他原本是长在桑梧海中的一棵扶桑木,经过漫长的岁月才得天地灵气化为人形的。而弥芥山,就是他所掌管的。”秦砚初不知想起什么,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渺远而复杂。不过白晚晚并未注意到。 “哇哦,他这么厉害的吗?”白晚晚惊叹道,然后她很快反应过来,眼中闪过一丝慧黠的光亮。“所以就是他将俞竹醉打伤了?” 秦砚初就知道她一点就透,不过他还是轻轻摇了摇头:“俞竹醉没有确切地说,这也只是我的猜测。” 白晚晚觉得这猜测极为合理。但是这不重要。她想起另外一件事,凑近了秦砚初,挤眉弄眼道:“徒儿,我记得你说过,暮商和他心仪的女子的故事。展开说说?” “他……”秦砚初觉得有点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有些心虚地不敢看白晚晚。 其实这件事的个中曲折他了解得也不是很清楚,当初不过半真半假地用来忽悠俞竹醉的。但看白晚晚这感兴趣的样子,直说的话,会不会让她觉得扫兴? 好在,一声响彻山间的鬼哭狼嚎救了他。 “莫非他们遇上危险了?”白晚晚和秦砚初对视一眼,有些担忧地问。 “我们快去看看吧。”秦砚初顺水推舟地说道。 两人循着声音的方向找去,但是绕了一圈都没看到人。 白晚晚气喘吁吁地弯腰,双手扶着微弯的膝盖,不停地深呼吸。 “这哪里有人啊?这地方看起来太像迷宫了。俞竹醉的八百个心眼子都用来布置机关法阵了吗?”白晚晚此刻很想骂人。 秦砚初站在她身后,用袖子帮她扇风。“师父,先别急。他们还能求救,起码暂时没有危险。而且,刚刚的声音听起来还是中气十足的。” 白晚晚对此深表赞同。舒清歌其人最喜欢夸大其词。八分的危险在她眼中都会变成十分。 “有没有人啊?救命呀!”一道有气无力的声音从地底传来。看来是吼累了。 秦砚初和白晚晚齐齐望向地下,眼神复杂。 这是临走之前,俞竹醉还送了他们一份大礼吗? 白晚晚只想说,大可不必! 第175章 乐极生悲 此时的舒清歌和慕俞,正处于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状态。也是他们大意,忘了俞竹醉心眼贼多。震灵泽虽不像追风谷,有无数小妖把守,但是处处都是俞竹醉布下的机关法阵。 很不幸,他们就中招了。 不久之前,在白晚晚他们进入晶岩洞之后,作为被孤立的留守小妖,他们决定自己找乐子。 舒清歌拉着慕俞到处奔跑晃荡。这里没有其他人,对她来说没有比这更完美的地方了。 慕俞觉得这行为有点傻,不过是他自己提出要带舒清歌到处走走的,也不好反悔。所以最后变成了他被舒清歌带着一路狂奔。 震灵泽风光无限,景色怡人,他们一路跑过了连绵不绝的草丛,幽深静谧的树林,碧绿澄澈的湖泊,隐约可见远处怪石林立峰峦起伏的群山,如同一幅铺展开来的画卷。 阳光下,少女在微风中洒下一连串如铃般的笑声,少年笑意浅浅地侧头看她,画面还挺美好的。 结果,很快他们就乐生悲了。 从树林中出来之后,他们看到有一片不知名的花丛,远远就感到幽香扑鼻。朱红色的花朵连绵不绝,在微风的吹拂下,仿佛红浪翻滚。还有不少彩色的蝴蝶在花丛上方翩跹起舞。 舒清歌顿时来了兴致,想要捉蝴蝶。 “慕俞,没想到虎王还挺有情调的嘛,居然种了这么一大片花丛。看我大展身手捕蝴蝶。”舒清歌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那好吧。”左右也无事,慕俞也便随她去了。 他将自己的九幽弯刀幻化出来,准备练习一番刀法。 于是一个在花间捉蝴蝶,一个在旁边练刀,一时间倒也十分和谐。 慕俞在练刀的间隙里,瞥见刚刚还信誓旦旦的舒清歌,被一群蝴蝶折腾得手忙脚乱又气急败坏的样子,觉得有些意思。他原本想上前帮忙,不过又想起她之前说寻萤火虫重在过程,也就没多管闲事了。 他嘴角含着微不可见的淡笑,转头继续练刀去了。 然而,很快一切就变了。 舒清歌像只扑棱蛾子一般,在一番忙乱的扑腾之后,终于将一只蝴蝶拢在手中。她无比兴奋地盯着它流光溢彩的翅膀出神。渐渐地,她感觉这蝴蝶好像莫名有种让人晕眩的魔力。眼前仿佛生出了重重幻影,让她神思混乱。 而花丛也仿佛在移动,围着她旋转起来。她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脚下剧烈抖动起来。 “慕俞……”舒清歌在仓促之间大喊了一声,声音凄厉。 慕俞回头,发现舒清歌周围的花丛好似潮水一般,飞速旋转起来,仿佛漩涡一般将她吞噬。 他急忙飞身而去,想要拉住舒清歌,却被舒清歌在情急之下扯住,一起往下坠去。 下坠的空间好像永无止境一般,黑乎乎的。连一丝风声也没有,安静得可怕。 黑暗最容易让人滋生恐惧,舒清歌紧紧抱着慕俞的腰,根本不敢睁开眼。下坠的速度很快,她觉得自己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慕俞感受着舒清歌像只八爪鱼一般紧紧攀着自己,感觉没被摔死,就要先窒息而亡了。无奈的同时,心跳也有些乱了节拍。但很快,就被耳边的鬼吼鬼叫给扰得什么多余的心思都没了。 他收敛心神,召唤出浮云羽。白色的羽毛化作大团的浮云,在他的脚下做了缓冲,坠落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慕俞感觉双脚触地了。他轻轻拍了拍舒清歌的背,示意她下来。 舒清歌犹豫着睁开眼,发现眼前居然不是漆黑一片,反而透着一片莹白的光,好像整个空间都被月光盈满一般。 而她也发现,自己的动作过于大胆了,顿时心虚又尴尬,不敢与慕俞对视。她羞赧地跳了下来,往后退了几步。 舒清歌感觉自己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发现是好几截断裂的白骨,吓得下意识地尖叫起来。 慕俞再次体会到了魔音贯耳的强大冲击。此刻他真心实意地觉得,以后舒清歌要是打不过敌人,起码还能吼一嗓子,致力于把对方震聋…… “别担心,这白骨已经风化了,没有威胁。我们还是想想怎么出去吧。”慕俞冷静地说道。 他尝试利用浮云羽往上飞去。但是,很快他感受到一股自上而下的力量压制着他,让他无法上升。看来洞口也有法阵封印。 “怎么样?我们是不是要被困在这里了?”舒清歌拉着慕俞的袖子,可怜兮兮地哭丧着脸问道。 “先别担心,我们再找找出路。”慕俞语调冷静,幽黑的眸子中是坚定的神色,让舒清歌莫名就觉得有安全感。 舒清歌傻愣愣地点了点头,然后她突然想到什么,眼睛亮了起来。“你家少主和晚晚发现我们不见了应该会来找我们吧?” 慕俞微微颔首,而后又摇了摇头:“只是不知道他们那边需要多久。而且这里离晶岩洞也比较远,不知道少主他们能不能顺利找到。” “这好办呀!”舒清歌微微一笑,然后从自己的储物袋中掏出一团棉花。 “这是?”慕俞眼中透着大大的疑惑。 舒清歌微微踮起脚,将棉花分成两团,塞到了慕俞耳中。两人凑得很近,慕俞有一瞬间的晃神。 紧接着,舒清歌又掏出一枚海贝,自言自语道:“接下来就是我扩音海贝发挥威力的时刻了!” 舒清歌对着海贝喊出“救命”的时候,慕俞恍惚觉得,整个山洞都跟着晃了一晃。 白晚晚和秦砚初循着声音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片格外绚烂夺目的花丛。蝴蝶依旧在翩然起舞,而舒清歌的声音隐隐从底下传来,多少有点破坏意境了。 “他们这是,掉下去了?可是也没见有坑呀?”白晚晚围着花丛左看右看,十分不解。 蝴蝶在她眼前飞来飞去,她下意识就手痒想捉两只。 却没想到,秦砚初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目光专注地望向她。 白晚晚突然便觉得,天地间莫名就安静了下来,只剩下自己有些慌乱的心跳声。 第176章 捡个装备好上路 “师父,不要乱碰,我觉得这里可能有古怪。”秦砚初一把将白晚晚拉了回来,严肃道。 “啊?”白晚晚瞪着大大的眼睛,长睫微颤,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你说话就说话,别随便抓人家的手啊。白晚晚在心里疯狂吐槽。虽然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紧张,但是,这事儿她徒儿得负全责!就是这么理直气壮! “我猜想,他们应该是误踩了某个法阵。这里的一切看起来都不太寻常,师父,咱们还是小心为上。”秦砚初认真地解释道。 他想到当初在悬陵渡口的曼珠沙华法阵,直觉这花丛可能也不简单。而且这蝴蝶,看起来有些奇怪。但他一时也说不上来。 “喂,清歌,你能听到吗?”白晚晚低头大喊了一句。 山洞中,舒清歌逐渐喊到声嘶力竭,而慕俞则有点生无可恋。就算耳朵塞了棉花,也依然能感受到超强音波的震撼。 只是可惜,他们并没有听到白晚晚的声音。 舒清歌喊累了,瘫靠在石壁上,有气无力地给自己扇风。 慕俞则到处查看出口。好在岩壁之上,缀有无数白色的晶石,就是它们发出的莹白光亮,让这个空间的视线不用受阻。 刚刚他观察了一下这个山洞,猜测这应该就是俞竹醉口中的虎族试炼地。而这累累白骨,就是死于互相残杀的幼虎。 只是他觉得很奇怪,俞竹醉没有毁了这里,反而像是保护了起来。通常人对于自己不想回望的过往,应该都会毁掉吧? “慕俞,你说他们能找到这里吗?我已经没力气了,这个地方除了白骨什么也没有,要是出不去我们该怎么办呀?”舒清歌双手抱膝坐在岩壁旁,碎碎念道。 “你要相信你自己……”的嗓子。慕俞摸了摸鼻子,在心里默默补全了这句话。 “你是说,相信我在晚晚心里的重要性吗?”舒清歌兴致勃勃地说道。 慕俞无语望天。你们的关系有多塑料难道没有自知之明吗?不过他倒丝毫不怀疑少主他们会找到这里。没错,他对自家少主的崇拜就是这么盲目! 而此时,被寄予厚望的白晚晚和秦砚初,正在研究如何遁地来着。 “看样子,他们应该听不到我们说话。”白晚晚大声囔囔了好几声都没得到回应。“可是他们的声音是怎么传上来的呢?” “或许,是借助了什么法器?”秦砚初歪着头猜测道。 “我试试传音符行不行。”白晚晚千辛万苦地从乾坤袋中掏出传音符。没办法,里面的东西越来越多了。 白晚晚闭目捏诀,尝试着操纵传音符。却发现,在这里好像根本不起作用。 “看来我们现在就身处法阵中,法器和术法都会受到干扰。”秦砚初的目光追随着纷飞的蝴蝶,漫不经心地说道。 刚刚他一直在观察蝴蝶的飞行轨迹,它们看似杂乱无章,却好像一直在一个范围内反复盘旋。 “咦,怎么没声了?”白晚晚半天不见新的声音传上来,有点着急了。“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地下的情况未知,的确也不容耽搁。 秦砚初想了想,决定小小地试探一下。 “师父,我给你捉一只蝴蝶吧。”秦砚初冲着白晚晚弯眼一笑,看得白晚晚心里软乎乎的。 “好啊!”白晚晚语调轻快地应道。她早就想上手了,又觉得在徒儿面前显得不够稳重。今天的师父包袱也是很重呢! 秦砚初使出一道看似绵软实则有力的灵力,仿佛一阵三月的轻风,将花丛中间的一只蝴蝶吸了过来。 彩色的蝴蝶悬浮在他的掌心,翅膀微颤,睁着一对圆溜溜的小眼睛,好似在懵懂地打量着这个世界。 白晚晚想伸手摸一下,又想起刚刚徒儿的话,没敢动。只是微弯着腰,凑近了它,和它大眼瞪小眼。 “果然连这里的蝴蝶都跟俞竹醉一个风格。”白晚晚啧啧叹道。“花里胡哨的。” 秦砚初轻笑出声,眼神温柔地望着白晚晚。等白晚晚看够了,他才开口道:“师父,以你对小师叔的了解,她要是看到这些蝴蝶会怎么样?” “大概会……捉着玩儿?”白晚晚想着,舒清歌跟她如出一辙的贪玩,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那你试试摸摸它。”秦砚初单手托着这只蝴蝶,神色认真。 白晚晚觉得徒儿此刻的模样,好像很温柔?她的心里好似石子投入湖中,荡起圈圈涟漪。 她伸出一只食指,轻轻触了一下它的翅膀。蝴蝶歪了歪头,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看起来非常可爱。 白晚晚立马高兴起来,将蝴蝶接了过来,双手捧在手心,抬头笑望着秦砚初。 秦砚初与她笑着对望,身后是大片朱红色的花丛,身边是翩翩起舞的蝴蝶,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随着蝴蝶在白晚晚的掌心扑腾,她感觉手心像被挠痒痒了一般。正准备松开手,却发现花丛突然开始旋转起来。 秦砚初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他拉住白晚晚的手,和她一起往花丛中的漩涡坠下去。 白晚晚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热的力量,好像不是那么害怕了。她握紧了秦砚初的手,借着黑暗的遮掩,侧头望向秦砚初。而秦砚初也在这时偏过头,两人的视线在黑暗中无声地交汇。 然而,他们没料到的是,还没落地,就被扑面而来的劲风扫了个措手不及。洞底的白光照了上来,他们这才看清洞中好像下起了冰雹一般,无数白色的碎石在乱飞。 “这什么情况?”白晚晚嘟囔了一句,然后操纵着幻月霜莲将他们防御起来。 冰蓝色的幽光在洞中流转,而他们也得以看清,那白色的不是碎石,而是无数白骨。 在洞中的一角,慕俞挥舞着一柄银白色的长戟,对抗着密如暴雨的白骨。舒清歌躲在他的身后,闭着眼睛,大气也不敢出。 秦砚初眼睛微眯,这长戟有点陌生,这是捡到新装备了? 第177章 遇上白骨刺客了 秦砚初猜得没错,这的确是慕俞刚刚意外到手的水灵灵的新法器。 时间回到片刻之前,原本慕俞正在积极寻找出口。舒清歌休息了一会儿,觉得等着也不是事儿,于是起身也和他一起找。 地上的白骨横七竖八地躺着,有的还是头颅,看着还是瘆得慌。舒清歌小心翼翼地避开这些白骨,走得步履维艰。 慕俞也走得很是小心。他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他觉得,这些白骨可能也是法阵的一部分。万一再触动什么机关,他们就好比困兽,未必太过被动了。 结果就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慕俞正在研究岩壁。白色的发光晶石是镶嵌在岩壁之中的,就好像有了一整面的璀璨星河。 “这些晶石好漂亮啊,会不会很值钱呀?”舒清歌眼睛发亮地感叹道,一颗爱财之心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还真是时刻不忘自己的敛财大业。慕俞有些哭笑不得地想着。 还好舒清歌这次吸取了教训,没敢随便伸手触碰。再怎么想抠下一颗来,也只能在心里想想。 洞内的光线并非一成不变的,而是在不断地变换交织。一束束梦幻般的萤光好似划过天幕的飞星尾翼,互相编织成一张密密麻麻的光之网。 “慕俞,你说,有没有可能移动这些晶石,然后就出现一道暗门什么的?”舒清歌猜测着。这样的故事她倒是听说过一些,很多密室就是这样做的。 “你退后一些,我来试试。”慕俞觉得,如今各种方法都应该尝试一下。但他又担心有危险,让舒清歌先行避开。 舒清歌乖乖退到一边,紧张兮兮地张望着。内心还带着一丝深深的遗憾。是真的很想抠出来带回家。 慕俞观察了一圈,发现这些晶石大多是对称结构,分布看起来有一定的规律。只在某个角落,有几枚看起来略显突兀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地拨弄了其中一颗晶石,在它周围的几颗瞬间快速移动起来,在岩壁上形成一道浅浅的浮光,点连成线,好似星辰移动的轨迹一般。 还未等他看清,地上的白骨突然震动起来,而后好像僵尸一般,全都竖了起来。它们被光线牵引着,好似活了过来,一齐向他们袭来。 舒清歌被这场面吓呆了,忘了第一时间躲避。 就在一根白骨即将击中她的那刻,慕俞飞身而来抱住了她,用背部抵挡了这阵袭击。 白骨刺入他的肩头,疼痛传遍了四肢百骸。鲜红的血液沁入莹白如玉的骨柱之中,一团红色的幽光将它环绕。 “慕俞!”舒清歌惊慌失措地大喊了一句。 她正面团在慕俞的怀中,手颤抖地往后面一摸,就摸到了一手的鲜血,心里有些愧疚,又有些难过。 都怪她没用,才会害得慕俞受伤。 白骨细密如雨,在洞中四处扫射,带动了整个洞内气息涌动。 慕俞忍着如针扎一般的疼痛,带着舒清歌闪身连连躲避白骨的侵袭。他设置了一道结界,然后让舒清歌用灵力帮他撑着这道结界。 舒清歌双手施展灵力,但眼神还是担忧地望向慕俞,眼眶微微泛红。 以他们的灵力这道结界撑不了太久。慕俞的右手从前胸绕过,握住了刺入左肩的白骨,奋力一拔,肩头鲜血喷涌而出。 舒清歌急得满头大汗,想用灵药帮他止血,但是现下的情况又不能掉以轻心,只能专注地撑住结界。 没想到,那截断裂的白骨,在被拔出来之后,居然闪过一道银白的光,而后在他手中幻化成一柄长戟,戟尖泛着金属的寒光,头部是双边月牙形,中间刻有白虎纹饰,戟身是布满波浪纹的白玉柱。 四周白骨的灵光纷纷注入长戟之中,慕俞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控制住了他。 在结界被突破的那一刻,慕俞挥舞着长戟冲了出去,挡在了舒清歌的面前。舒清歌吓得闭上了眼睛。 也就在这时,白晚晚和秦砚初掉了下来。 听到动静,舒清歌睁开眼,都快喜极而泣了:“你们总算来了!” “少主!”慕俞也眼睛一亮,瞬间安心了不少。 白晚晚也没想到,一来就面临如此棘手的情况。可这也由不得她掉头就走。 几人火力全开,专注于对付这些群魔乱舞一般的白骨。 “我就说俞竹醉缺德吧,临走之前还要给我们制造一些麻烦。”白晚晚一边战斗还不忘一边吐槽。 “虽然但是,这次是我不小心误闯的。”舒清歌不好意思当个挂件,也在努力对付着白骨刺客。 “归根到底还是他心眼多,设下这么多乱七八糟的阵法干什么?”白晚晚想着,反正这锅就是俞竹醉的,没跑了。 “师父你说得对。千错万错都是俞竹醉的错!”秦砚初跟着义愤填膺地说道。他操纵着赤影剑,将剑身舞出一道幻影,抵挡了部分白骨的袭击。 慕俞不是第一次觉得,自家少主的原则都被狗吃了。此刻他已经能做到波澜不惊了。 他刚拿到这柄长戟,还有些手生。一直旋转着长戟阻挡白骨的进攻,但收效甚微。而且他觉得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之策。 不过大概是他鲜血的作用,让他与这柄长戟多了几分莫名其妙的感应。他感觉长戟似乎对着这堆白骨有着某种操纵的力量。 他又尝试了几下,发现果然随着他变换长戟所指的方向,白骨也会随之往某个方向集聚。 白晚晚的余光瞥见了他的动作,称赞道:“你这法器看上去还挺厉害了呀。” “但我还没完全摸索出它的用法。”慕俞老实巴交地说道。 秦砚初观察了片刻,建议道:“你试着将它扔到空中。” 慕俞一向对秦砚初言听计从的。他依言用尽全力将长戟掷向了上空。下一刻,那堆攻击他们的白骨,仿佛朝拜一般,也纷纷向着上空飞去。 “所以这根就是骨中之王吗?”舒清歌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说道。 第178章 白骨破阵 白晚晚和秦砚初没见识到这柄长戟的形成过程,舒清歌却是亲眼见证了的。所以她怀疑,这根白骨应该比较特别,才会在沾染了慕俞的血之后,成为一件独立的法器。 更为神奇的事情还在后面。那些白骨被长戟所牵引,好似天女散花一般,围绕着长戟四散来开,而后不停旋转着,仿佛在跳着某种祭祀之舞。随着长戟震动,头骨发出某种类似哭泣般的嘶鸣声,让人头皮发麻。 白晚晚也没见过这么诡异的景象。倘若跳舞的是仙女而非白骨,她还能好好欣赏一番。可如今,只让她觉得这些白骨和头颅,仿佛化作了阴森可怖的鬼魅,要将他们吞噬。 “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要报仇去找俞竹醉,别找我们啊。”舒清歌口中振振有词,实则已经害怕到瑟瑟发抖。这次她往白晚晚身后躲着,感觉晚晚起码比她自己要厉害。再不济,秦砚初也会保护晚晚,她属于蹭的。 “少主,我们刚刚想尝试往上出去,可这洞口好像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压制着,无法突破。”慕俞微仰着头,望向上方的那柄长戟,依旧能够感应到有一股力量顺着他的伤口在体内流转。他仿佛能与它产生某种共鸣。 “那我们就试试借力打力。”秦砚初冷静说道。他感觉这长戟和他当初得到赤影剑的情况有点类似,法器受鲜血滋养而认主,这样一来,和法器之间的羁绊也会比较深。 “徒儿,你是想说,我们继续催动这个白骨法阵,让它来和洞口的那股力量相抗衡?”白晚晚思索了片刻,便猜到了秦砚初的想法。 秦砚初粲然一笑,微弯的眉眼好似那天边月。“师父真是聪明。” 白晚晚昂首挺胸,和他击了一掌,骄傲道:“这就叫有其徒必有其师。” “你们能不能先暂停互夸?具体我们要怎么做?”舒清歌看不下去了,只想赶紧先离开这里再说。而且慕俞还受伤了,得帮他疗伤才行。 秦砚初收敛起笑意,正色道:“慕俞,待会你在上方操纵那柄长戟,我们在 “是,少主。”慕俞面色沉静,眼神坚毅,心中充满斗志。 “慕俞,你千万要小心。”舒清歌轻轻咬唇说道,眼神中还是有些担忧。 慕俞内心微动,最后轻轻点了点头。 “我们的慕俞也是越来越厉害了呢。”白晚晚笑眯眯地夸道,俨然一副把自己当长辈的姿态。 慕俞看得出来,白晚晚这次是真心的夸赞,也就没跟她计较摆谱的事儿。 他旋身而上,整个人好像一支出鞘的利剑,直冲凌霄。大片白色的光芒从上方倾泻而下,如云似雾。他就被笼罩在这片光晕中,仿佛给他披了一件羽衣。 在这一刻,舒清歌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慕俞要羽化登仙一般。她眨了眨眼,心绪有些复杂。要是俞慕真的离开了,她应该会难过吧。可若是他真的能成仙,好像又会为他开心。哎,真是妖心难测呀。 直至他伸手握到长戟,所有的白光都朝着长戟流转而去,向上形成一条光柱,仿佛直通天际。 “慕俞,你没事吧?”舒清歌关切地问了一句。 “我没事。”慕俞应了一声,“我能感受到有两股力量在相抗衡。我试试突破上面的压制。” “哇哦,这就是光从四面八方来吗?看起来真的很酷哎。”白晚晚张大了嘴巴,感慨了一句。 “我们接下来助慕俞一臂之力。”秦砚初沉声说道。 几人同时向着上方施展灵力,不同灵力汇聚着,碰撞出一片光晕,仿佛激荡的浪潮。 洞口的禁制逐渐显露出来,是黑色的圆盘状的一道封锁,上面是纵横交错的金色光线。 慕俞手持长戟,在数道灵力的托举下,力量大增。旋转的白骨的嘶鸣声仿佛密集的鼓点,一阵强胜一阵。他用长戟刺向了圆盘的中心,瞬间金色的光芒化作点点火星,往四周散开。 几人都以为胜利在望,还没来得及展露笑颜,就看到慕俞连人带戟都被那道虚无的圆盘所卡住,他被带动得不由自主旋转起来,身体撞上了岩壁,让背部的伤更加厉害了。 慕俞闷哼一声,痛得几乎晕眩。他强打起精神,试图摆脱束缚。 “慕俞!”众人心弦一紧,都露出了担忧的表情。 秦砚初急声说道:“师父,你们继续施展灵力,我去看看慕俞。” 说完他手持赤影剑,飞身而上,以剑刺入高速旋转的圆盘中。旋转渐止,只有一圈圈的金光往四周扩散。 秦砚初接住了慕俞,将一道灵力注入他的体内。 “少主……”慕俞体内乱窜的真气好像得到了压制,连疼痛也减轻了不少。他愣愣地看着自家少主,复杂的心绪翻涌。 他原本希望自己能够成功的,到头来还是要靠少主帮他收拾残局。 “先别说话。”秦砚初轻声说道。他的目光柔和,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 等到感觉慕俞缓过来一些,秦砚初目含鼓励地望着他:“别灰心,我们一起来。” 慕俞感动地点了点头,心中再次充满斗志。 秦砚初手持赤影剑,慕俞手握长戟,两人一左一右向着浮光涌动的圆盘刺去。底下的白骨被这两股强劲的力量所控制,渐渐缠绕在一起,形成一道白色的巨柱,往圆盘的中心直直地顶上去。 白晚晚和舒清歌也没有掉以轻心。她们一边密切地关注着上面两人的动静,一边使尽浑身解数,为两人助力。 终于,金光散去,一道天光从洞口乍现,顷刻之间,便照亮了整个山洞。 慕俞难得露出了畅快的笑意,秦砚初也微微一笑。 而 禁制被解除,慕俞和秦砚初回到地上。 慕俞还有些虚弱,脚步略微摇晃。舒清歌扶住了他,然后将一瓶灵药递给了他。 “这次就便宜你了,不收你灵石。”舒清歌笑了笑,眼中好似星光闪烁。 慕俞一时间有些呆住了。 第179章 踏上新途 “怎么?傻了?”白晚晚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难得舒清歌这么大方,再晚一步她就后悔了。” 慕俞接过瓶子,服下一颗灵药,苍白的面色稍稍得到恢复。 “多谢。”他对着舒清歌低声说道。 “我们先出去再说吧。”秦砚初见慕俞情况好转,便放下心来。 “我们把这里搞成了这样,到时俞竹醉不会找我们算账吧?”白晚晚见洞中一片狼藉的模样,发出了灵魂一问。尤其他们还把一件法器给拐走了,总觉得以俞竹醉小心眼的程度,不会给他们好果子吃。 “事不宜迟,我们赶紧跑路吧。”舒清歌对于保命这事儿,有着出奇的敏锐度。“趁着现在他无暇分身,我们赶紧跑,等豹王醒了,他估计就没空找我们的麻烦了。” “说得对,咱们二话不说就是溜。”白晚晚点了点头说道。 这次他们靠着慕俞的浮云羽飘了上去,然后又用了赤焱焚天伞来接力,马不停蹄地离开了震灵泽。 等到了镇上,他们先找了一家酒楼歇脚。毕竟已经很久没有犒劳自己了,这一天天死里逃生的,可不得吃点好的庆祝一下嘛。 白晚晚是绝不会亏待自己的,叫了满满一桌子菜。原本还想再叫两坛酒,但她想到自己醉酒后的失态,最后生生憋了回去,只是有些嘴馋地眼巴巴望着邻桌的酒瓶。 秦砚初猜到她心中所想,不由得弯了弯嘴角。不错,还算知道长记性。 “对了,慕俞,你不给你的新法器取一个名字吗?”舒清歌坐在慕俞的对面,笑眯眯地看向他。 “我不太会,要不你帮我取一个吧。”慕俞挠了挠头,有些局促地开口道。 “我?”舒清歌用手指了指自己,有些疑惑地问道。 慕俞微微点头:“你会写话本,对于取名字这种事应该比较在行。” 舒清歌沉吟片刻,然后抬头望向慕俞,明亮的双眸带着丝丝俏皮的笑意:“这柄长戟凝着虎族无数的精魂,不如叫虎魄戟怎么样?” “虎魄戟?”慕俞低低地重复了一句,然后眼中是淡淡的笑意。“好,那就叫这个。” 白晚晚双手托腮地看着他们的互动,脸上露出了迷之微笑。没错,就爱看这种欢喜冤家的戏码,尤其是死对头变情人什么的,简直太适合用来写话本了。 秦砚初也察觉到两人的氛围越来越好,他倒是乐见其成。慕俞一直以来都太独了,如果以后有人能陪着他,自己也很为他高兴。 很快菜陆续上桌,白晚晚和舒清歌看中了同一盘菜,两双筷子在空中打架,你来我往都不肯认输。 秦砚初趁机眼疾手快地把整盘菜端了过来,放在了白晚晚面前。 慕俞捂着眼睛,觉得没眼看。什么时候自家少主也变得这么幼稚了? “徒儿真棒,知道要孝敬师父。”白晚晚护食地端着盘子吃,还冲着舒清歌挤眉弄眼地嘚瑟。 见舒清歌气得左哼哼右哼哼的,慕俞给她夹了一只虾:“试试这个。” “有些人啊,仗着有人宠,就为所欲为。”舒清歌边吃着虾边阴阳怪气地说道。 “彼此彼此啦。”白晚晚把嘴塞得满满的,说话都快口齿不清了。 她还不忘夹了一筷子给自家徒儿,示意他赶紧吃,别被舒清歌抢走了。 秦砚初低头轻笑,然后喝了杯茶,掩住了嘴角的笑意,但眼中细碎的光却怎么也遮不住。 “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呀?”舒清歌被慕俞投喂得很满足,于是投桃报李地也给他夹了不少菜。如今吃饱了,气也消了,开始关心后面要走的路。 虽说这段时间胆子锻炼得大了一丢丢,但还没到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地步,她需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待会我们就把狼族的人叫来,问出清菡的下落,然后让她带我们去九黎。”白晚晚啃着鸡爪头也不抬地说。 听起来简单,条理清晰,目标明确,但谁知道又会不会横生枝节呢?毕竟他们当初去找苍墨求助的时候,也没想过会生出那么多事端来。舒清歌觉得自己快要焦虑得吃不下了。实则她面前食物的残渣已经堆积成山了。 “别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慕俞安慰了她一句。 吃完饭白晚晚又去市集上采购了一番,确保接下来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他们都饿不着。 她还记挂着要给徒儿买新衣服的事。之前在浮烟镇赚了不少银子,所以白晚晚现在大方得很。甚至打算让慕俞也跟着沾沾光,把他的衣服也包办了。 至于舒清歌,白晚晚想着她比自己还有钱呢,让她自己买去。 她拉着秦砚初进了一家布庄,里面男女的成衣都有,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 秦砚初对于这种能顺理成章对着白晚晚开屏的机会当然不会拒绝。 慕俞则觉得没有必要,他一向以黑衣劲装为主,对于外在还没有吃食讲究。所以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主要是嫌麻烦。 而舒清歌和白晚晚看到那么多漂亮的裙子,眼睛都亮了,恨不得一次试个遍。 反正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最后四个人华丽丽地玩起了换装游戏。 布庄的老板难得一次性接待这么多气质相貌出众的客人,一个个都可以当他店里的活招牌了,于是格外殷勤,笑出了满脸的褶子。 等到他们去内间挑选衣服,老板将下人叫了过来,低声在他们耳边说了些什么。 几人换完衣服出来,顿时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一群人乌泱泱地围在店里,争先恐后地看着他们,那叫一个水泄不通。 他们的眼神闪烁着异样的光彩,像是在围观什么稀奇的动物,赞叹声不绝于耳。 慕俞担心舒清歌会害怕,有意无意地挡在了她面前。他目光冷酷,散发着生人勿近的高冷。 舒清歌有这么多朋友在身边,其实这次感觉还好。只是不明白事情为什么就发展成了这样。 白晚晚眯着眼看了一眼老板,只见他心虚地低着头,不敢和她对视。 心里有鬼!她想着,一把拎起了老板,把他怼到了一个角落。 第180章 趁火打劫 “你都做了什么?”白晚晚拿出黑莲花的气势,对着老板凶神恶煞道。她一只手拎着老板的胸口的领子,另一只手作势要揍人,把老板吓得不轻。 “我、我也没做什么啊。”老板也没想到看上去漂漂亮亮的一个小姑娘,居然会这么凶。“我就是让们一听说有俊俏公子下凡仙女就一窝蜂挤过来了……” 白晚晚心想,从来只有自己借势赚钱的份,没想到有一天还被别人利用上了。不趁机捞一笔,都有点对不起自己黑心兔的称号。 白晚晚还一脸恶狠狠的表情,转头就发现秦砚初容光焕发地走了出来。他一身雪灰色的圆领窄袖长袍,腰上是一条金缕腰带,端的是面如冠玉,身如松柏。他原本是笑着的,但看到眼前的情形,笑意凝固在嘴角。 白晚晚脸上的表情还来不及切换,但心里已经被换上新装的徒儿蛊得五迷三道了。整个人就很分裂。 “师父,你这是在做什么?”秦砚初呆呆地看向白晚晚,眼中似乎还带着淡淡的惊恐。 白晚晚略微有些尴尬。她可是一向致力于营造一个慈爱的师父形象,怎么能被徒儿看到两副面孔呢。她想起之前每次徒儿做噩梦的时候都说自己追杀他的时候很凶,这万一把徒儿吓出个好歹,让他叛出师门,就很不值当了。 她深吸一口气,换上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对着秦砚初说道:“徒儿乖,你先去一边等会儿,我有点事要问问老板。” “哦。”秦砚初乖乖应道。但他想了想,又眼睛发亮地补了句:“师父,你穿这身衣服真好看。” 白晚晚换上的是一身轻蓝色的轻纱云锦裙,腰缀银白色的流苏,整个人看起来明媚又活泼。当然,前提是不开口。 她听完徒儿的夸奖,心里飘飘然。虽然她一向很自信,但是从徒儿说出来的感觉还是很不一样的。 “徒儿你也是格外英俊帅气。”白晚晚礼尚往来地夸赞着。 等秦砚初一走,白晚晚又换上一副凶巴巴的模样。 这倒把布庄的老板惊得够呛。这还包变脸的?这变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啊! “你利用我们招揽生意,总得付出点什么吧?”白晚晚语含威胁地说道。 “可是,你们也没有损失什么啊。”老板心里叫苦不迭。他不过就是有点小贪心,谁知道碰上祖宗了。 “谁说没有?你雇人干活也得给银子吧?我们凭什么白白被人围观?”白晚晚一向是得理不饶人的,直把老板说得不敢抬头。 “那、那你说,该、该怎么办?”老板结结巴巴地说道。 “帮你招揽生意可以,但这些衣服送我们了。我可从不做亏本的买卖。”白晚晚理直气壮道。 “好吧,就照你说的办。”老板此刻就是后悔,恨自己不该起那点贪念。现在还是赶紧答应了,把这尊大佛送走了吧。 白晚晚重新走了出去,带着胜利的微笑,走得十分耀武扬威。 为了避免被围观,他们找了个角落待着,外面依旧十分热闹。 舒清歌他们还一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好奇地望向白晚晚:“晚晚,你刚刚做什么去了?” “谈了笔小生意。”白晚晚眨了眨眼,娇傲拍胸道。 秦砚初等人满脸疑惑地望着她,丝毫不知道他们已经被白晚晚卖了。 既然答应了帮老板招揽生意,那就不能食言。 “那个,有点小事,需要我们大家一起配合一下。”白晚晚对着几人干笑道。 看着白晚晚这熟悉的不怀好意的微笑,舒清歌觉得准没好事,下意识就想逃,但被白晚晚拎着领子抓了回来。 “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白晚晚伸手抱住了舒清歌的肩膀,半是含笑半是威胁地说道。 “你先说是什么事。”慕俞双手抱臂,警惕地望着她。 “老板说,需要我们多换几身店里的衣服,在外面帮他招揽一下生意。”白晚晚望着众人,毫不留情地说道。 这回连慕俞也想掉头就走了。他觉得自己丢不起这个人。 于是白晚晚只好把目光投向秦砚初,满怀期待地说道:“徒儿,你会支持为师的吧?” 在白晚晚殷切的目光注视下,秦砚初很难说出拒绝。连带着慕俞也被他安排了。 真是色令智昏!舒清歌在心里吐槽完,也只好随大流了。 在白晚晚张罗下,几人被迫进行了一场别开生面的营业。他们不停地换装,然后绕着店里走一圈,就当是展示了。 店里店外都围满了吃瓜路人,这镇上难得出现这么多好看赛神仙的人,还不用花钱看,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 看了几轮,围观群众还不满足,囔囔道:“别那么严肃啊,笑一个。” 慕俞握紧了拳头,想打人。他面无表情,心如死灰,根本笑不出来一点。 秦砚初适应性良好。什么衣服穿在他身上都是一派玉树临风,看得围观的女子悄悄红了脸。他一笑,更是引得尖叫声连连。 对于舒清歌来说,这不是她拿手的。但是她长得娇俏惹人怜爱,光是本色演出,已经赢得满堂喝彩了。 白晚晚则格外敬业,还会配合着摆出不少动作,俨然把这里当成她的舞台了。也引爆了现场一波波高潮。 这一波的宣传的效果拔群,越来越多的人激情下单,很快店里的客人排起了长龙。 眼看着店里的订单嗖嗖往上窜,老板整个人笑得眉不见眼的。瞬间觉得白晚晚他们是自己福星了。最后他除了每人送了一身衣服外,还塞了一袋银子给白晚晚作为报酬。 白晚晚分文未花,就给大家都换了一身新衣,还额外赚到了银子,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你们怎么不笑啊?不高兴吗?”白晚晚掂了掂银子,对着他们说道。 其他人经此一役,心态上得到了极大的锻炼,感觉再也没有什么事能难倒他们了。 第181章 这难道不是间接接吻吗? 原本白晚晚只想着在镇上饱餐一顿,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此刻她满载而归,一路上心情都很愉悦。甚至她还想哼起歌来,被秦砚初紧急给带跑偏了。 他们离开镇上,往郊外走去,准备随机召唤一个狼族小妖来盘问清菡的下落。耽搁了这么久,也该做做正事了。 秦砚初拿出苍墨给他的玉哨,吹了半天,也不见狼族小妖的身影。 “苍墨这老小子不会是在耍我们吧?”白晚晚叉着腰,气愤填膺地说道。 “我感觉不至于。苍墨比较好面子,应该做不出这种事。”秦砚初将玉哨拿在手中研究片刻,微微摇了摇头说道。 “他好面子和他抠门也不冲突啊。所以他缺心眼和坏心眼也不冲突。”白晚晚撇了撇嘴说道。 “或者,是我们打开的方式不对?也许这个哨子还有其他的用法?”舒清歌猜测道。很多法器都有隐藏用法,说不定这哨子根本不是用来吹的呢? “会不会狼族的人不在这片地方?我们要不要去其他的地方试试?”慕俞望了望四周一圈,然后说道。 他们想着狼族应该会避开人类行动,所以选了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此处是在一个水草丰茂的池塘边,池塘周围绿树成荫,远处是高低起伏的山峦,看不到炊烟升起的痕迹。 白晚晚接过玉哨,左看右看,也没看出它有什么端倪。她试探着将玉哨放在嘴边,启唇欲吹。 秦砚初盯着她嫣红的樱唇,微微红了脸。他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又咽了回去。 舒清歌在心里愉悦地吹起了口哨。这不就是间接接吻吗?这不又让她嗑到了!她瞅了瞅秦砚初的表情,心道没想到秦少主还挺纯情的。也就白晚晚是个没心没肺的,撩人而不自知。 慕俞对这暗潮汹涌浑然不觉。他正一瞬不瞬地盯着那枚玉哨,想看看是不是真的能把狼族小妖召唤出来。 白晚晚用力吹了一声玉哨,忘了呼吸,把自己憋得脸都红了。声音之大,连池塘都荡起了圈圈涟漪,水草树叶也随之摇曳个不停。 她拿开玉哨,猛地咳嗽了几声,秦砚初帮她拍了拍背顺气,脸上是哭笑不得的表情。 “师父,你倒也不必如此拼命。”秦砚初嘴角含笑道。 “我也是第一次见吹个哨子差点把自己憋死的。”舒清歌阴阳怪气地说道。 至于慕俞,他无语地撇开了头,扶着额头不想说话。 不过,他很快发现有些不对劲。就算刚刚的气劲足够强大,也不可能持续太久。而现在,他感觉池塘边的水草摇晃得更厉害了。 慕俞的目光锁定某处,而后整个人像一支离弦的箭一般飞掠出去,稳稳落到了池塘对面。 拨开半人高的草丛,他看到一头白狼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脚上和腹部还在流着血。 白晚晚等人看到此处的动静,也纷纷掠过水面,来到了对岸。 “哟,原来还是老熟人啊。这回该不会又是牵扯了什么风流债,被人给打伤了吧?”白晚晚认出了这是当初跟蜘蛛精勾搭成奸的白狼,忍不住说着风凉话。 没错,她还在记恨上次在追风谷白狼对她公报私仇的事。她自问没有落井下石,只是逞点口舌之快,已经很善良了。 白狼化作人形,看上去很是虚弱,面色极为苍白。 她冷冷地扫了一眼白晚晚等人,不太客气地说道:“是你们吹响了尊上的狼啸哨?” “这好歹还是你家尊上亲手给我们的,我劝你还是对我们客气点。”白晚晚狐假虎威道。 “你们是想问尊上让我们所寻之人的下落吧。”白狼语气稍微柔和了一点,但是目光依旧犀利。“我们已经找到人了,但是要我告诉你们,需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什么?你居然还要提要求?看来你家尊上的命令真是毫无威信呢。”白晚晚将玉哨在她眼前晃了晃,冷嘲热讽道。 “师父,我们不妨先听听她的要求。”秦砚初不紧不慢道。 白狼往四周望了望,眼神中带着几分警惕。“有人追杀我,我需要你们保我一命。” “不会真被我说中了吧?”白晚晚浮夸地张了嘴,而后又用手捂住。 白晚晚摇了摇头,啧啧说道:“都说了让你别抢别人的东西,抢就抢吧,眼光还那么差,最后还要被人追着打。” “你……”白狼心中气愤,偏偏现下还无法发作,只能恨恨地盯着白晚晚。她一口气闷在心里,胸口气血翻涌,差点就吐出一口血来。 “师父,这玉哨应该还能召唤别的狼妖吧?要不我们去别处再试试。”秦砚初见白狼似乎有所防备和隐瞒,故意说道。 “啊,没错,我们走吧。”白晚晚对着自己这边的人招呼道,作势抬脚就要离开。 眼看着这群人要走,白狼一瘸一拐地拦在他们面前,不情不愿地解释道:“我遇上了一个难缠的人类,不由分说就要除妖。我根本没惹任何人。” 捕捉到话中的“人类”和“除妖”两个关键词,虽说心里也知道没这么凑巧,但慕俞还是心中一颤。无论如何,他也要会会看这个人。 “那个人在哪里?”慕俞突然出声,所有人都有些疑惑地望向他。 白狼被他冷然的目光所摄,一时忘了回答。 “追杀你的那个人在哪里?”慕俞再次冷声问道。 看到慕俞这不同寻常的反应,舒清歌想起慕俞跟她说过的仇人,莫非这其中有什么联系?她有些担忧地望向慕俞。 她又想到自己的仇人,可是她连对方的样子都不知道,也不知如何才能找到那个人。只是,哪怕有一线希望都不想放弃。在这一瞬间,她对慕俞的心情感同身受。 “不久之前,他将我打伤,似乎想用一个什么法器将我镇住,我拼了命逃了出来。然后躲到了这里。刚刚我听到了哨响,但我不敢出来。”白狼捂着自己的胸口蹙眉说道。“我想,很快他就会追过来。” 第182章 防不胜防 听完白狼的话,白晚晚在心里琢磨着,慕俞似乎很想见那个猎妖师的样子,不然他们完全可以带着白狼先逃走。 按目前情况来看,他们几个人,对付一个人类,应该问题不大。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先把线索套出来比较稳妥一点。到时情况不对可以随时开溜。 “不如你先告诉我们清菡的下落,然后你逃命去,我们帮你挡住那个人吧。”白晚晚挑着眉循循善诱道。 秦砚初一看白晚晚的表情,就知道她要使坏了。于是他双手抱臂,乐得在一旁看戏。 “不行!要是我告诉你们了,你们不管我怎么办?”白狼虽然被疼痛缠身,但脑子还是清醒的。她知道眼前这只兔子精一向是诡计多端,连尊上都几次三番着了她的道,自己不得不小心应对。 “那就是没得谈咯。”白晚晚故作遗憾地摊摊手,眼中却是狡黠的亮光。“你在这里慢慢等吧,我们先走一步了。” 白晚晚转身往前面走去,其他几人猜到她这是以退为进,也都快步跟上。 白狼对白晚晚恨得牙痒痒。她怀疑这兔子精是来克自己的,现在自己完全被她给拿捏了,根本没有谈判的价码。 她现在身受重伤,若是等那个人找来,她将毫无招架之力。就算是她现在联系同族,也难保他们赶得及。心思转了几轮,觉得为今之计只能求助他们了。 “我们之前探得你们要找的人在浮岚山附近出没。目前我族有一队人马在暗中跟着她。”白狼咬牙切齿地说道。 看到白晚晚他们停住了脚步转身看过来,她缓了口气,又接着说道:“你们到了浮岚山,可以再召唤我族之人带你们找到她。” 话说到这个地步,她自问已经很有诚意了。 浮岚山?听到这个名字,秦砚初的眉梢微动。这不是天地四极的最后一处吗?浮岚山是人界通往魔界的屏障,而弥芥山上刚发现了魔族的痕迹,这会是巧合吗? 白晚晚显然也想到了这点,只是她想得没秦砚初那么深远。当初从霜苒的口中听说了天地四极的事,本以为离自己很远,只当个传说听着,却没想到,似乎冥冥之中还和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既然如此,就不得不去一趟了。从未设想过的目的地又增加了。 哎,去往九黎的路途还真是曲折。她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心里不爽,她就想找个人开刀。 “多谢啦。”白晚晚笑眯眯对着白狼挥了挥手,“我们这就出发了。” “你……”白狼这次真的是气急攻心,一口血喷了出来。她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眼中有愤怒也有绝望。 看到白狼气急败坏的模样,白晚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跟你开个玩笑,怎么还认真了?” 舒清歌微微摇了摇头想着,明明是一只小白兔,怎么越来越像只老狐狸了? “清歌,你的疗伤灵药还有没有?”白晚晚冲舒清歌问道。 “有是有,不过我这药很值钱的。”舒清歌看似在回答白晚晚,但眼神却看向白狼,明显的意有所指。 白狼怀疑自己今天出门没看黄历,不然怎么这么倒霉,先是遇到一个霸王,又碰到一群土匪。她的手中幻化出一支白玉簪。“这支沁萝簪必要时可以作为武器,够换你一颗灵药了吗?” “够够够!”舒清歌眉开眼笑地接了过来,然后从自己的药瓶里倒了一颗灵药给白狼。 舒清歌摩挲着手中的沁萝簪,笑意完全收不住。这东西一看就是上品,头部是凤凰展翼的花纹,簪身中间是镂空的,好似两条灵蛇交缠。 这回真是赚到了!她对着白晚晚眨了眨眼,白晚晚用手指做出了一个“拿捏”的动作,骄傲之情溢于言表。 白狼服过药,靠在一棵树干上休息。她虚弱地看着这群人,心里更加憋闷了。 “好像有人来了。”慕俞刚刚一直在密切注意周围的情况,这时候感受到陌生的气息的靠近,目光变得警觉起来。 “你先找个地方藏起来吧。”白晚晚对白狼说道。她与白狼本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既然双方交易达成,她便会信守承诺。 白狼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化作原形,往山中走去。在受伤的情况下,化作原形能一定程度让她保存体力。 此时,在池塘的对面,一个身着青衫外形落拓的中年男子正负剑走来,脚步沉稳,眼神中充满杀气。 他身形高大,眉目粗犷,面容刚毅深邃,眉间是一道深刻的痕迹,仿佛永远凝着愁云一般。 他手持一个黑色的圆盘,边走边看着。圆盘中心是一根金色的指针,此刻指针正在摇晃不停。 “这里好重的妖气!”他开口道,声音沉稳浑厚。他环顾了池塘一圈,却没发现什么异常。而他的镇妖盘好似失灵了一般,无法指引方向。 白晚晚他们藏在树荫处,由视觉敏锐的慕俞观察对岸的情况。他站在树冠掩映的枝桠上,望向对面的青衣男子。距离太远,看不清对方的样貌。当然,就算看清了,他也无法确定这个人是否是他要找的那个。 “感觉此人的修为不俗。”秦砚初抓过一把长满树叶的树枝,将他和白晚晚挡住。 “有个问题,我实在是不吐不快啊。”舒清歌缩在树干后面,压低了声音开口道。“我们这样藏着有用吗?他应该是靠着法器什么的来寻人的吧。” “哦,那你还藏着干嘛?不如大大方方地站出去吧。”白晚晚直抵她的要害。 舒清歌顿时不作声了,躲在一边安静地扮演一朵蘑菇。 在池塘的对岸,青衣男子在镇妖盘失灵之后,手上出现了一串古铜色的铃铛。此乃锁魂铃。他将锁魂铃铛掷于半空中,从指尖施展出一道灵力。铜铃在空中剧烈震荡,并在原地转着圈圈,发出混乱的声响。 他还没遇过这种不同寻常的情况。按理说,之前追踪的那只狼妖,应该不会有这么大的能耐才对。 第183章 猎妖师 “少主,你们先在这里等待片刻,我去会会他。”慕俞观察了片刻,低头对秦砚初说道。 秦砚初知晓他长久以来的执念,便也没有劝阻,只是耐心地叮嘱了一句:“务必小心。” 舒清歌探出了脑袋,抬头望着他,欲言又止。 慕俞感觉到她的视线,两人一上一下地对视着,目光都有些复杂。 白晚晚在秦砚初的身后,转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感觉出一股微妙的气氛。她摸着下巴想着,这欲说还休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谁要表白呢。 慕俞对舒清歌做了个“放心”的口型,便踏着水面飞身来到了池塘对面。他新换了一身红黑相间的窄袖劲装,在原本少年老成的气质中,又多了几分张扬肆意,只是眉目之间依旧是一片冷峻。 青衣男子看着踏水而来的少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刚刚这个少年靠近之时,他并没有察觉到对方身上的妖气。而镇妖盘感应到的妖气极为强烈,可见此处应该还有其他的妖怪。 而那串锁魂铃在慕俞靠近之后,开始围绕在他周身震颤,并发出泉水击石般的清越声响。 青衣男子微微蹙眉。锁魂铃对于妖魔鬼怪有着极强的感知力,并且自带攻击性,鲜少会像现在这样,表现出莫名的亲近感。 “你是猎妖师?”慕俞冷眼望向眼前陌生的男子,试图从他脸上寻找出一丝熟悉的痕迹。 但是,距离他娘亲被杀已经过去了九百年,而当年那个猎妖师又一直戴着面具,他根本无从判断。 更何况,他不确定那个人作为一个人修,是否能够活这么久。相较于妖族,人族寿命有限,想要修炼得道,所要付出的努力更多。 而人族一旦死去,就会堕入轮回。所以之前他才想着靠轮回镜来确定自己的复仇目标。 轮回镜能照见前世事,预知来世缘。倘若拥有所问之人的贴身旧物,就能映照出的前世今生。只可惜,轮回镜现在落入了柳辞烟的手中。 慕俞在心中思量了片刻,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之人。 “在下沈浮白。”青衣男子长袖一挥,将发生异动的锁魂铃收了回去。 他深邃的眼眸扫过慕俞,冷酷地开口道:“虽然你不是我的目标,但我立志斩尽天下妖。所以,遇上我,只能算你倒霉了。” “好大的口气。”慕俞不屑一顾地冷笑道,“那我们就看看谁先将谁斩杀吧。” 慕俞将虎魄戟幻化出来,将长戟立于地上,银白的金属光泽映照在他面无表情的脸上,仿佛覆盖上了一层冰霜。 沈浮白拔出身后的黑色长剑,横剑而立,剑光寒芒微闪,在阳光下格外炫目。 白晚晚他们隔得太远,看不清对面的情况,急得百爪挠心。这隔岸观火得太没参与感了,可他们又没有千里眼,只能盯着两个模糊的影子看。 “要不我们过去看看吧。”舒清歌犹豫了片刻,忧心忡忡地开口道。她倒不是怀疑慕俞的实力,只是担心他想起旧事,心态不稳,被人趁虚而入了。 “师父,小师叔,我有个办法。”秦砚初低声说道。“我们可以凑近点,然后我设置一道结界将我们的气息阻隔。不过,你们不能出声。” 白晚晚和舒清歌连连点头,根本等不了一点。 他们旋身来到池塘的侧边,借着丰茂的水草将自己掩住,一个个偷感很重地蹲在草丛间,目不转睛地盯着打斗的二人。 慕俞手持虎魄戟,直直地向沈浮白刺去。沈浮白以剑相抵,二者在空中碰撞出极致而绚烂的光芒,仿佛无数星辰同时在闪耀。 两人你来我往,暂时都没有使出杀招来。对于慕俞来说,他目前最需要的,是摸清对方的底细。倘若眼前之人并非自己的仇人,那他也没有下死手的必要。 而沈浮白则心中始终萦绕着淡淡的疑惑。他很清楚自己从未见过这个少年,但锁魂铃似乎对少年有着特别的感应。并且他从少年的身上同时感应到人族和妖族的气息。莫非,他是个半妖? 舒清歌紧张兮兮地盯着交战的二人,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不得不说,这新的法器跟慕俞还挺搭的,挥舞起来格外潇洒帅气。嗯,跟他的新衣服也很配,就是面色太冷了。 不过,猎妖师都这么讨厌的吗?她想起当初杀了她救命恩人的那个猎妖师,虽然不知道他的样貌,但是这冷血无情又蛮横无理的样子倒是别无二致。看得她都很想上前给他两拳。不过,她也知道自己的斤两,所以也只敢想想而已。 白晚晚怼了怼秦砚初的手臂,对他密语传音道:“慕俞打得还不错嘛。” 秦砚初却轻轻摇了摇头。对手目前有所保留,他探不出对方的深浅。而且,他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个猎妖师,身上似乎带着一股神秘的力量。 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慕俞将戟尖刺入土地中,挑起尘埃飞扬如絮,而后绕至沈浮白的身后,自上而下刺向他的背后。 沈浮白却反应极快地旋身而起,在半空中转了几圈,以剑相挡,剑气如虹。 慕俞弯腰闪避,将虎魄戟脱手而出。虎魄戟势如破竹,化作千百根白骨,将沈浮白包围。 沈浮白召唤出镇妖盘,镇妖盘高悬于他的头顶,并洒下一道金色的光罩,阻隔了慕俞的攻击。 无数的白骨游离在光罩之外,慕俞双掌施展灵力,试图突破这道光罩,却隐隐觉得吃力。连额上都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沈浮白在光罩之内,挥剑横扫,加强了攻势。 旁观的舒清歌为慕俞捏了一把汗,双拳不由得紧握,连呼吸都忘了。此刻她只希望慕俞不要再受伤了。 白晚晚转过头,望向身后的秦砚初,用眼神询问他要不要去帮忙。 秦砚初猜想,此刻的慕俞应该更愿意独自迎战。而他也想再观望一下对手的实力。于是,他无声地说了句:“再等等。” 第184章 就是以多欺少又怎样? 好在慕俞及时调整状态。他将虎魄戟收了回来,不断变换身姿和方向,让沈浮白无法确定他的位置。 “你小小年纪,倒是比我想得要厉害几分。”沈浮白也将头顶的镇妖盘收归手中,声音听不出情绪。 “要打就打,废话少说。”慕俞冷着一张脸,继续扰乱对手的视线,寻找着合适的进攻时机。 沈浮白嘴角浮起一丝讥诮的冷笑,到底还是年少气盛,还是速战速决吧。附近还有妖怪等着他去捉拿。 想到这里,他目光一凛,将镇妖盘照向慕俞。大片的金光直射而来,仿佛被炽烈的阳光灼伤了眼。 慕俞抬手欲挡,却给了沈浮白可乘之机。他的长剑离手,带着破风的力量。朝着慕俞飞驰而来。 只听得一声金属碰撞的铮然声,一道身影急掠而出。秦砚初手持赤影剑,挥剑将沈浮白的黑色长剑挡了回去。他拦在慕俞的身前,面容深沉如水。 “又来一个。”沈浮白眼睛微眯,而后眼神变得犀利起来。“正好,一起来也省去了我不少工夫。” 刚刚慕俞差点中剑,一旁观战的舒清歌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惊得就差叫出声来。好在白晚晚早有准备,及时捂住了她的嘴。 等白晚晚回头准备喊秦砚初的时候,发现人已经不见了。看来徒儿也不像表现出来的那般淡定嘛。那慕俞的盲目崇拜也不算错付了。 白晚晚和舒清歌再次小心地探出了脑袋,望向对峙的三人。 秦砚初目光幽深,沉声说道:“大家无仇无怨的,何必打个你死我活?” “妖就是妖,只会滥杀无辜,残害人类。我身为猎妖师,立誓与天下妖魔鬼怪势不两立。还需要什么理由?”沈浮白目光幽冷地说道。 “你这样说未免有失偏颇。人有好人,妖也有好妖,人和妖为什么不能和谐共处?难道你不分青红皂白地斩妖,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滥杀无辜吗?”秦砚初目光平静地望向沈浮白,话语中却隐含威压。 沈浮白抬头,目光变得正色起来。他直觉面前这个男妖可能不好对付。但是,屠妖是他毕生的使命,绝不可能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就改变。 他冷笑一声,目光狠厉地说道:“不要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了。就算我手上沾满鲜血,我也会屠尽每一只妖。” “那好,我们就痛痛快快地打一场吧。”秦砚初见眼前之人固执己见,只能上前迎战了。 刚刚他观战时,感觉得出对方修为不俗。而且对方显然还未使出全力,就算他加上慕俞,也未必有胜算。不过现在也只能放手一搏了。 秦砚初与慕俞肩并肩,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微微点了点头。 下一刻,他们便一起飞身而起,手持各自的法器,从两旁攻向沈浮白。 沈浮白凌空挥舞着长剑,剑尖在空中绘出一道金色的符阵,朝着秦砚初和慕俞压了过来。两人攻击受阻,滞于半空中。 白晚晚和舒清歌已经紧张得手拉手了。白晚晚没想到这看上去平平无奇的人类,居然修为这么高。要是徒儿和慕俞都不敌的话,那她和舒清歌也打不赢啊! 秦砚初和慕俞手持法器,试图突破符阵。但是他们能够明显感觉到一道坚如磐石的阻碍。 秦砚初将灵力不断注入赤影剑中,隐隐感觉符阵有所浮动,金光闪烁如碎星,就好像阳光撒在湖面上,随风漾起了粼粼波光。 慕俞变换了方向,持戟从旁边攻击。符阵随着沈浮白剑尖灵光的注入,压力在不断增强。他的戟尖所触之处,感觉被一股力量弹了回来。他继续施力,戟尖似乎有刺破符阵的趋势。 “慕俞!”秦砚初喊了慕俞一声,然后对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慕俞会意,与秦砚初同时全力施展出灵力,往符阵中心的位置刺去。 沈浮白一手操纵长剑,另一手将镇妖盘投向对面的二人。镇妖盘上的金色指针快速转动,很快,赤影剑和虎魄戟都被吸附过来。 眼看秦砚初和慕俞失去法器,沈浮白飞身而起,长剑挥舞间,符阵如一张巨网一般,向着对面二人迎头罩去。 秦砚初和慕俞双掌施展灵力相抵,却还是被震得摔落在地上。 白晚晚看到徒儿被欺负,怒火中烧。她撸起袖子就要冲出去,又望了一眼舒清歌,用眼神询问她要不要去拼一把。 舒清歌闭了闭眼睛,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然后视死如归地点了点头。 白晚晚将流光坠扔了出去,大声喊了一句:“徒儿,接住!” 秦砚初在白晚晚出声的那一刻,便下意识地一跃而起,将流光坠抓到了手中。 白晚晚则手握金刚裂,气势汹汹地走了出来。 舒清歌将白狼抵给她的沁萝簪握在手心,沁萝簪化作一柄白玉细剑,剑身不是尖长型的,而是仿佛两条长蛇交缠的波浪型,握在手里的时候,能够感觉到轻柔的韧性,似剑又似鞭。 虽然有了新的法器加持,但舒清歌的手还是颤抖的。她努力装出气势,但虚浮的脚步还是出卖了她。 看到她们走出来,沈浮白的眼中划过一丝异光。他的目光在舒清歌脸上停留片刻,然后望向站在一起的四人。 “你就是狐族少主?”沈浮白望着秦砚初额间浮现出的流火印,意味不明地问道。 “知道你还敢问?我徒儿的九尾灵力是没施展出来,不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白晚晚没想到徒儿的传闻居然真的流传这么广,有心吓唬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猎妖师。 不过话说回来,对于徒儿功力的深浅,她心里也没底。而且徒儿也说过,九尾灵力不可随意使用。但是放狠话嘛,保不保真不重要。 “既然这么巧,被我碰到了,那我更要见识一番了。”沈浮白没有被白晚晚的虚张声势给吓退,似乎还更有斗志了。“你们是一起来吗?” “那是当然!对付你这种蛮不讲理的人,就算以多欺少又怎样?”白晚晚占领了道德至高点,毫不心虚地说道。 第185章 放手一搏 白晚晚他们四人并肩而立,与沈浮白对峙着。不过谁也没有先动手,都在暗中观察。 沈浮白用剑尖抵着镇妖盘,将赤影剑和虎魄戟甩了出去。他神色淡然地说了句:“法器还你们。既然要打,那就堂堂正正地打。反正你们今天都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还挺狂的嘛!不过我可不保证我不会耍小动作。白晚晚在心里大声逼逼。她的原则就是,能打赢就行,才不管是否光明磊落。反正她就是只黑心兔,完全没有心理负担。 秦砚初和慕俞将法器拿回手中,皆沉默不语。 秦砚初思索着,眼前这个猎妖师的修为深不可测,他们若是硬碰硬,不见得有胜算。 而沈浮白也在打量着这群妖。此前他的确听说过狐族少主的名号,其九尾灵力的传言也一度让他好奇,他一直期待和对方交手。从刚刚的情况看来,这两个男妖能力都不俗,并且都有所保留,而刚刚跳出来的女妖更声称是狐族少主的师父,让他不得不防。 不得不说,白晚晚的心理战术还是起了一定的作用。起码起到了迷惑对手的作用。 而舒清歌则心累地想着,自己真是跟猎妖师杠上了。从前那个已经够讨厌了,还差点让自己灰飞烟灭。而眼前这个看起来也不好惹,她可不想再次被打回原形啊。 慕俞通过刚刚的交手,也探出对方修为的确在自己之上。但现在自己这边人多,结局也未可知,尚可以放手一搏。 只是,对于对方是否是自己仇人这件事,他暂时心里还没谱。从他稀薄的记忆来看,眼前这人的修为,比当初的杀母仇人要强上不少。 而且,他心里还有个疑问一直悬而未决。那就是当初那个人为什么没有斩草除根,反而放过了他。他拧着眉,心口被一股暴戾之气所攫住,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沈浮白定了定神,决定逐个击破。思量过后准备先从看起来较弱的舒清歌身上下手。他幻化出锁魂铃,将一道灵力附着在铜铃身上,然后以一道掌风将它送至舒清歌的面前。 舒清歌耳边听到一声清脆的声响,然后眼看到有什么东西朝她飞了过来,下意识就躲闪,结果锁魂铃一直围绕着她忽上忽下地旋转,像是讨人厌的虫子,怎么都驱赶不了。 不是,这铜铃是想跟她光明正大地玩捉迷藏吗?舒清歌满心怨念地挥舞着沁萝簪幻化而出的白玉剑,只是不管她指哪,这铜铃都刚好避开,却又在离她不远的地方阴魂不散,好像猫捉老鼠一般逗她玩儿。 舒清歌简直怒了!修为弱就这么没妖权吗?就能这么被人耍着玩吗? 沈浮白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眼中眸光闪烁。 慕俞见他微微出神,手中幻化出引月弓,引虚无之弦攻向沈浮白。一道强劲的灵力在清风的挟裹下,朝着沈浮白疾驰而去。 沈浮白目光微变,出掌抵挡这道灵力,却感觉到左手掌心有种被刺穿的灼热感,还隐隐有些刺痛,望向慕俞的目光变得深沉。 秦砚初趁势以赤影剑操纵流光坠,让流光坠旋舞着疾速飞向沈浮白。一大片赤光如红霞漫天,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引得周围的水草摇曳不息。 沈浮白一手操纵着镇妖盘,使其凌空飞起,与流光坠对抗。 镇妖盘你来我往地纠缠,秦砚初和沈浮白隔空对战,二人操纵着各自的法器,眸中是一片凛然的寒光。 金光与赤光碰撞出日照金山的绚烂光影。在他们周围掀起一片灵力涌动的狂潮,连尘埃沙砾都被吸附起来,在空中飞扬。 慕俞举起虎魄戟,从侧面攻向沈浮白。 白晚晚觉得机会来了。她悄咪咪绕到沈浮白的身后,举起金刚裂,将灵力注入其中,飞身向着沈浮白的背部袭去。 谁知沈浮白却飞身而起,在半空中旋转起来,青衣猎猎,长发起舞。他手握长剑,以横扫千军的气势,向着下方斩下一剑。剑气如海浪一般向着四周翻滚,冲击着几人。 秦砚初跃身而起,飞至对面,揽住了白晚晚的腰,往后退去。 慕俞手握虎魄戟的中间,双手交替挥舞着,形成一道屏障,阻挡了剑气的来袭。 舒清歌因为离得远,反而免受波及。不过,她已经快被锁魂铃搞得精疲力尽了,差点想直接瘫在地上不起了。虽然这锁魂铃暂时没对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是她内心的防线却在不断失守。 她暗暗咒骂这猎妖师缺了大德,居然想累死她。就不能换个有尊严点的死法吗? 白晚晚靠在秦砚初的怀里,小声地在背后蛐蛐:“徒儿,这人虽然疯,不过实力还是配得上他的狂妄的。咱们要想点办法,灭灭他的威风。” 秦砚初微微颔首,心中思绪翻飞。刚刚他们试图配合起来群起而攻之,但是对方却丝毫没有收到影响。可见力量不能太过分散。 “师父,或许我们可以试试集中力量,用金刚裂来对付他。”秦砚初低声说道。 “我们试试看,再不济还能逃跑。”白晚晚仰头看着秦砚初,调皮地眨了眨眼道。 秦砚初轻笑一声,白晚晚能感受到他胸膛的震荡,微微有些脸红。她好像,和徒儿靠得有点近。 既然要合力,那么也不能少了舒清歌。 秦砚初操纵着流光坠,让它缠向锁魂铃。赤色的光芒将锁魂铃包围着,让它只能在原地震颤。 舒清歌也从奄奄一息中被解救出来。她有气无力地说道:“秦少主,多谢……” 沈浮白见几人重新站在了一起,也很好奇他们会有什么大招。就在这时,他的脑海中响起一个声音:“看来你也不是无所不能嘛。连区区几个妖怪都对付得如此吃力。” 他的脸色一冷,手也不由自主地颤抖着。“闭嘴!”他对着脑海中的声音寒声说道。 脑海中的那道声音却放声大笑,声音充满了蛊惑:“你说,要是让世人知道,口口声声说要斩妖除魔的猎妖师,却和妖魔共存,会说什么?” 第186章 好端端的人说疯就疯了 沈浮白立在原处,却好似灵魂出窍一般,一动不动。然而他的眼中却冒着怒火,仿佛一头即将发狂的野兽。 “有点不对劲,徒儿,他该不会是走火入魔了吧?”白晚晚揪着秦砚初的袖子,小声嘀咕道。 秦砚初微微低头,靠近了白晚晚,也压着声音说道:“有可能。这对我们来说是好的机会。” 他望了望慕俞和舒清歌,温和地问道:“准备好了吗?” 慕俞和舒清歌都坚定地点了点头。在白晚晚拿出金刚裂之后,他们就猜到了接下来的行动。此刻无需多言。 沈浮白神识不稳,脑海中的那道充满蛊惑的声音还在响个不停:“你还不如将身体给我,我帮你把他们全杀了。” “你要是真如你所说的那样厉害,又怎么会像条丧家之犬一样呢?”沈浮白在心中冷冷地讥诮道。 他的这句话说完,神识之海再次震荡起来,仿佛山呼海啸一般,摧毁着他的理智,令他头疼欲裂。 他突然握住长剑,一通乱扫,陷入了彻底的癫狂。剑光所过之处,摧枯拉朽,一片狼藉。 “啧啧,真是可怜啊,好端端的人说疯就疯了。”白晚晚仗着他们离得远,幸灾乐祸地叹了一声。 “现在不是说风凉话的时候,咱们赶紧趁虚而入吧。”舒清歌急声道。她看着对方陷入癫狂的样子,心里害怕得紧,就怕他一通乱杀,自己无辜地成了剑下亡魂。 白晚晚也收敛起戏谑的表情,眼神变得肃然。她手持金刚裂,站在最前面。秦砚初等三人依次从不同的方向将灵力注入金刚裂中。随着她将金刚裂往沈浮白劈去,一股强大的力量在地上炸开,如游龙一般蜿蜒着逼近沈浮白。 脚下的土地猛然摇晃起来,爆炸声响彻云霄,周围的树影仿若被过境的狂风压垮,摇曳个不停。 沈浮白蓦然惊醒,眼睛变得血红,连表情也狰狞起来。他将被流光坠缠住的锁魂铃召唤回来,以一种诡异的姿态摇晃起来。 流光坠失去目标,自动回到白晚晚的乾坤袋中。 随着刺耳的铜铃声响起,众人眼前忽然便出现了一片浓重的白雾。白雾迅速弥散开来,将他们包围。 白晚晚他们看不清对方,也无法锁定沈浮白的位置,只好暂时放弃攻击。 沈浮白手中的铜铃响声愈发密集,仿佛催魂的咒语一般,尖利森然。白雾如有实质一般,化作无数形态各异的猛兽,张着可怖的巨口分别攻向白晚晚等人。 几人被迫分开作战,迎向白雾所化的猛兽。它们分明没有实体,却有着很强的攻击性。口中吞吐着冰寒的水汽,好似要将一切冻结。 白晚晚有种跟空气对打、还打不赢的无力感。她不敢再使用金刚裂,以免看不清,伤到自己人。于是她操控着幻月冰莲,将猛兽喷出的雾气凝固成一团冰块,而后将其击碎。 在发现这个方法可行之后,白晚晚心里一喜,打得越来越起劲了,甚至还玩了起来。冰块碎裂的一瞬间,像是下了一场晶石雨,还挺好看的。她有心让徒儿也看看这场景,可惜完全看不清人影,甚至除了那响得人心烦的铃声,连声音都被隔绝了。 舒清歌没想到,关于这古怪铃铛的噩梦还没结束。之前她被它追得精疲力尽,现在又要跟这群白雾所化的猛兽作斗争,整只鼠就很崩溃。她挥舞着手中的白玉剑,累得完全是靠着本能在战斗了。 还没过多久,她就感觉手都冻得麻木了。甚至她怀疑这麻木已经蔓延到她的眼中和心里,简直有毒。 慕俞再次将虎魄戟化作无数白骨,刺向了这群猛兽。但是每当有猛兽被刺中,又有更多的涌了上来。他试图凭着铜铃声找到沈浮白的位置,却被这群猛兽挡住了去路。 秦砚初感觉有些不对劲,尤其是在沈浮白发狂之后,仿佛他身体里换了个人。看来自己一开始的感觉没错,他体内的确还藏着一股神秘的力量。 但是这样一来,情况就更加棘手了。他们最好是速战速决,尽快离开。 他幻化出朱玉玄音笛,轻声吹奏了起来。朱雀赤焰随着空灵的笛音飞腾而起,吞噬了白雾所化的猛兽。 笛音与铃声相互抗衡,雾气所幻化的猛兽,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撕扯,无法再成形。 秦砚初持续不断地吹着玉笛,驱散了身旁的浓雾。他隐隐可见白晚晚玩得不亦乐乎的模样,眼角瞬间染上了浅浅的笑意。 白晚晚这才发现,她和秦砚初隔得并不远。而且徒儿吹笛子的模样真是赏心悦目,怎么看都不嫌多。 “徒儿,看我看我!”她笑着对着秦砚初挥了挥手。 秦砚初转身望向她,专注的目光中满是白晚晚的身影,就好像这曲子是为她而吹。 白晚晚催动着幻月霜莲,在秦砚初面前表演了一出天女散冰花。在漫天细碎的冰晶下,是白晚晚笑靥如花的脸。 秦砚初的曲调变得轻快起来,像是藏满了细碎清脆的欢笑声。 舒清歌好不容易突破包围圈,就看到这一幕,有些无语地想,这是打架还是在调情啊? 眼看浓雾即将被驱散,沈浮白停止摇动了铜铃。他望向秦砚初,眼中是某种玩味的神色。 秦砚初迎向他的目光,目光中充满探究。 “你们走吧。”沈浮白突然说道。他嘴角勾起一丝邪冶的笑意,血红色的双眸看起来深不可测。 “诶?”白晚晚怀疑自己听错了,他这是被夺舍了吗?怎么突然态度来了个大转变? “怎么?不想走?”沈浮白笑意渐敛,眼中浮现出隐隐的杀意。“还是说,想要成为我手下的亡魂?” “晚晚,那我们还是赶紧走吧。”舒清歌小声说道。“这人喜怒无常,万一反悔怎么办?” 也是,管他发什么疯,还是逃命比较重要。白晚晚这么想着,只想撒开脚丫子马不停蹄地跑路。 第187章 继续上路 才一会儿工夫,白晚晚等人就走得无影无踪了,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在逃跑这件事上,犹豫片刻都是对生命的不尊重。 沈浮白的眼眸重新变回了黑色,他的眼中是愠怒的神色。负剑站在池塘边,他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倒映在水面上,与他隔水相望。 他对着水中的倒影怒道:“你为什么要放他们走?” 那个身影的声音透着一丝慵懒的讥笑:“我不过就是看不惯你道貌岸然的样子罢了。让你愤怒我就开心了。” “我几百年来降妖除魔,自诩对得起天地道义,轮不到你来评价。”沈浮白目光傲然道。 “你敢说你从来都问心无愧吗?”那道声音好似鬼魅一般,久久地缠绕在他的心间。 沈浮白垂眸望着水面,没有回答。无数前尘往事在荡漾的烟波中闪现,而后又化作梦幻泡影。 他的锁魂铃挂在剑鞘上,铜铃发出泠然的声响,让他的神思有些恍惚。 过了许久,他对着池塘击了一掌,池水飞溅起帘幕数重,恰似他纷乱的思绪。 白晚晚一行人跑出了三里地,看到没人追过来,才彻底放下心来。 他们经历了一番打斗,此刻都有些疲惫。于是就近找了棵高大的树,几个人在树干上排排坐。白晚晚和舒清歌坐在中间,秦砚初和慕俞分别挨着她们,坐在最边上。 此时已近黄昏,他们的身后是霞光尽染的天幕。深深浅浅的光晕映照在他们身上,有种静谧的美好。 “好可怕,一个人怎么能这么分裂?”白晚晚拍拍自己的胸口,自我安抚了一番。“看来猎妖师这个职业正常人还真干不了。” 舒清歌深有同感地重重点了点头,义愤填膺地说道:“实不相瞒,我碰到过的猎妖师,好像都有点大病。我们招谁惹谁了,犯不着这么赶尽杀绝么?” 慕俞转头望向舒清歌,想起她之前说起的经历,眼神有些复杂。那件事虽说过去了很久,应该还是在她心里留下了阴影吧。找出那个人,不光能为她娘亲报仇,也是替舒清歌清除心中的障碍。 “也许,不只是一个人。”秦砚初冷不丁地开口道。 “嗯?此话怎讲?”白晚晚转身抬头看着秦砚初,疑惑挑眉道。 舒清歌和慕俞也望向了秦砚初。刚刚他们也都感觉到不同寻常之处,但是具体如何又说不上来。 “我感觉到他体内似乎有股特别的力量。我猜测,他后来应该是被这股力量控制了身体。”秦砚初对着白晚晚说道。 “徒儿,你是说,他体内可能不止一个灵魂?”白晚晚眼睛转了转,试图理解这种情况。 “我认为存在这种可能,不过暂时也无法确认。”秦砚初谨慎地说道。 “希望别再碰上这个人了。一个就很难对付了,要是还分裂出两个人,那岂不是更可怕了?”舒清歌叹了口气说道。 慕俞皱着眉,好像在思索着什么,沉默不语。 “慕俞,你怀疑他是你的仇人?”秦砚初把目光转向慕俞,关切地问道。 “少主,我不知道。”慕俞摇了摇头。“不过少主放心,虽然我很想报仇,但在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前,我不会盲目行动的。” “慕俞,人间不是有那个说法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舒清歌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一定可以的。” 白晚晚虽然不清楚前因后果,但稍加思索,便串起来了。“所以,你当初想要轮回镜,是想找到仇人?而你现在怀疑这个猎妖师就是那个人?” 慕俞目光低垂,点了点头。 白晚晚想了想说道:“等我们去完九黎,再去妖市一趟,看看能不能搜罗到什么宝贝。我就不信,少了轮回镜就没办法了。” 秦砚初温声道:“有些事不能急于一时。我们还是先继续上路吧。” “那个浮岚山,到底在哪里?”白晚晚想到白狼说的地方,迷茫地冲舒清歌问道。 舒清歌幻化出乾坤异闻录,双指在其上轻点,望着上面浮现出的银色光点,缓缓说道:“上面记载,浮岚山在西北方向,曾经是众多人间修士集聚的地方。几千年前这里有个修仙大派,曾是中州十二派之首,只不过后来没落了。” “那我们出发吧。”白晚晚伸了个懒腰,元气满满地说道。 有了方向,起码意味着离目标又进了一步。 她盘了盘自己接下来的计划,找到清菡,问出九黎的位置。再想办法找出灵犀咒的解决之法。至于最后一步,她已经不想靠九尾灵力来恢复记忆了。总归能找到其他方法的。 虽然她和秦砚初的师徒情分起源于自己的坑蒙拐骗,但现在,她不忍心伤害秦砚初了。在这个世界上,不会有谁比他对自己更好了。 想通了这些,她觉得心里轻松了不少。脸上不自觉带着一丝笑意。 秦砚初见她脸上的笑容格外灿烂,含笑着问道:“师父,想到什么事这么开心?” 白晚晚冲着秦砚初调皮地做了个鬼脸,然后笑着向前跑去,只留下一句轻快“秘密”在风中飘散。 秦砚初站在原地,愣了片刻,然后追了上去。 “你家少主,真是遇上晚晚,就变得幼稚了。”舒清歌虽然在吐槽,但是脸上却是淡淡的笑意。 慕俞看着前面追逐打闹的身影,的确很难和自己印象中的少主联系起来。不过,这么多年来,在白晚晚身边的少主,却是最为畅快开怀的。 在这一刻,慕俞理解秦砚初了。他淡笑道:“少主开心就好。” “我们也快追上他们吧。”舒清歌拉上慕俞的手,也往前跑去。 慕俞感觉有风穿过他们的身体,风中传唱的,是一串串轻盈的笑声。 夕阳西下,薄暮的霞光撒在他们互相追逐的身上,定格成一幅鲜活而灿烂的画卷。 这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的黄昏,却因为陪在自己的人,而有了特别的意义。 第188章 抵达浮岚山 等到看到路边枯叶纷纷飘落,白晚晚才意识到,日子已经悄然滑到了初冬。 白晚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遇到秦砚初的时候还是秋天,不过一个季节的变迁,自己居然和他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 但不知道为何,她却感觉,他们好像认识了很久一样。久到她忘记,以前一个人的日子是什么样的了。 因为比较心大,她其实不常感受到孤独。但是,感受过陪伴的滋味,才发现,原来自己并非不需要,只是之前未曾拥有。 白晚晚觉得,虽然这段时间危机重重的,但总体还是比较开心的。 去往浮岚山的路上,一切还算顺利,没再遇到什么危险。他们没有刻意赶路,一路上还挺轻松自在的。 因为路途遥远,他们历经了不同的山川河流,也算达成了白晚晚游山玩水的心愿。最重要的是一群朋友陪在身边,做什么都是开心的。 如此,在过了半个月之后,他们即将抵达浮岚山。 这日,他们在山脚下的一间露天的茶舍歇脚。从这里可以看到不远处的青山延绵起伏,山顶被笼罩在朦胧的云雾里,还真有种世外仙山的意味。 “过惯了精神紧绷的日子,居然觉得这风平浪静的日子还有些不适应。”白晚晚喝着清茶,嘴欠地开口道。 “你是什么受虐狂吗?”舒清歌白了她一眼,不客气地吐槽道。“安生的日子还不满足,非要水深火热的才开心吗?要是真被你的乌鸦嘴说中,又招惹来什么大妖或者猎妖师什么的,哭都没处哭。” 舒清歌最为惜命,可听不得这欠打的话。她只求每天无灾无难,等陪着白晚晚去完九黎,就把自己攒下的素材都写成话本,然后过上躺着收钱的日子。 “我就是口嗨一下罢了。”白晚晚立马换了口风,还呸呸了两下。“可别真的又给我招来什么麻烦了。” “师父,尝尝这个。”秦砚初见白晚晚似乎真的在懊恼自己一时嘴快,连忙将一碟绿色的龙井酥推到白晚晚的面前,转移她的注意力。 白晚晚拿起一块,尝了一口,享受地眯了眯眼,夸赞道:“不错,没想到在这山野之间还有这么精致的点心。” 秦砚初笑道:“那师父你多吃点。” 舒清歌连忙拿起一碟豌豆黄,就怕全被白晚晚给抢走了。她还不忘分了几块给慕俞这个吃货搭子。 慕俞尝了一口,入口即化,甜而不腻,满足得连面容都柔和了不少。 “说起来,这浮岚山是修仙门派的集聚地,清菡一个妖怪。来这里做什么?”舒清歌边吃着点心边疑惑道。 “莫非她也想修仙?”慕俞想起来,当时追踪魅萝的时候,她曾说过,清菡曾向她换了一本修仙宝录。 秦砚初支着下巴,猜测道:“妖族和人类想要得道成仙,修炼的方法并不通用。或许,这里有她想要找的人或者什么东西吧。” “说到清菡,我想起在妖市的时候,她看起来是故意泄露徒儿的身份。”白晚晚喝了口茶润嗓子,然后接着说道,“恐怕她的身份不简单。所以我们也不能以常规的思维来推测她的想法。” “少主,我们待会将狼族的人叫来问一下具体的情况吧。”慕俞一脸肃然地说道。万一那个女妖真的是冲着少主来的,他便不得不防。 秦砚初点了点头,语气轻快地说道:“大家也别太担心,反正在师父的妙计影响之下,我已经是个死人了。” 虽说这办法是自己提出来的,但此刻白晚晚听起来感觉怪怪的。 “徒儿,别说不吉利的话。”白晚晚认真地说道,“你的命对为师来说可重要了。” “师父,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也会保护好你。”秦砚初十分乖巧地说道。 慕俞听少主提到这件事,还是很无语。谁活得好端端地会希望自己传出死讯啊。也就是少主脑回路清奇。还好自己将消息传回了狐族,不然狐王得到假消息,狐族得乱成一锅粥。 舒清歌撑着脑袋看了半晌,默默地想着,自己的素材库又可以扩充了。就写个纯良俏徒弟被诡计多端的师父拐入歧途的故事吧。 几人短暂休息完,便继续上路。 他们来到一个僻静的山谷,用狼啸哨随机召唤出了一个狼族小妖。 这回出来的是个陌生的面孔,看起来比较稚嫩的一个少年。 “你成年了吗?你家尊上就让你出来干活?”白晚晚调侃道,“你们狼族也太欺负小孩子了吧。” “我不许你说我们尊上的不是!”小狼妖凶巴巴地瞪着白晚晚,大声说道,“还有,我早就成年了,你少看不起我!” “别听她的,你一看就能力不凡。”舒清歌轻声哄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啊?” 少年脸色稍霁,被夸了还有点不好意思,别扭地说道:“我叫星回。” “哇,好名字啊!”见少年吃这套,白晚晚转变了话术,“一看就跟你很配。” 到底还年纪小,星回抿着嘴唇,心里却是高兴的。自己的名字可是贺护法取的,当然好听。 慕俞觉得这小狼妖跟当初的自己有点像,说话的语气不自觉放缓:“你们尊上让你找的人,现在在哪里?” 提到正事,星回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她的警惕性很强,我们的人分了几批才掌握了她的行踪。目前,她潜入了扶苍派。” “扶苍派?”白晚晚接过话来,“就是浮岚山上最大的修仙门派吗?”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这个门派已经凋零,也不知道她去一个没落的门派干什么。”星回说到后面很小声地嘟囔道,好像这时候才带上了一丝少年的稚气。 “星回小兄弟,我们找人可能还需要你的帮助,你愿意跟我们一起去扶苍派吗?”秦砚初彬彬有礼地说道。 “好吧,既然是尊上交代的任务,我就勉为其难地帮到底吧。”星回抬了抬下巴,带着傲气说道。 第189章 潜入扶苍派 浮岚山有七大山峰,其中扶苍派位于最高的主峰之上。在鼎盛时期,这一片山脉之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修仙门派。而扶苍派就是个中翘楚,引得天下众多修士慕名而来。 他们沿着蜿蜒的小路上山,远远可以看到仿佛伫立于云端之上的大殿,巍峨雄伟,高低错落,连绵成一片绕着云烟的空中高阁,依稀可见昔日的繁华和如今的神秘。 在小道的两旁,有无数自山上垂落的流川飞瀑,在地上汇聚成一条玉带般的河流,往山下流淌而去。苍山之上,是遒劲有力的古木,此刻已是叶落枯黄的模样。不时有鸟雀飞鹤盘旋于天际,可见此处灵气极为充沛。 “星回,你消息这么灵通,一定知道扶苍派是怎么没落的吧?”白晚晚掌握了和傲娇小狼妖对话的正确打开方式,此刻运用起来得心应手。 这一路上有些无聊,是时候挖点故事来听听了。 星回嘴角微微弯起,连眼睛都亮了几分。他清亮的声音响起:“那是,我们狼族向来神通广大。” 白晚晚和舒清歌对视一眼,眼含得逞的笑意,不约而同地在心中叹道,果然还是孩子心态,喜欢被捧着,还怪可爱的。 秦砚初也加入了哄小孩的行列,温声细语道:“我们当然相信狼族的实力,不然也不会请你们帮忙。所以能跟我们讲讲发生了什么吗?” 慕俞扶着额心想,原来的自己还是比这狼族小妖要强一点的,起码没这么幼稚。 星回在心里暗爽了一会儿,才故作谦虚地开口道:“有些比较久远的事我也是听族中前辈说的。不过这段时间我在这里蹲守也打听到了不少陈年旧事。” 白晚晚等人摩拳擦掌,满脸期待地等着吃瓜。正好也趁着这个机会了解一下此行的目的地,方便接下来的行动。 几人边走边聊,丝毫不觉上山之路的艰辛,毕竟有故事相伴,一个个的都特别有精神。 星回清了清嗓子,故作高深了一下,然后不急不缓地跟他们讲起了扶苍派的过往。 “几千年前,人族和妖族还是比较泾渭分明的时候,很多人族为了得道升仙,或是为了长生不老,亦或是为了抵抗妖族和魔族,衍生出许多不同的修仙门派。这些门派分布于中州大陆的名山大川之上。其中,有十二个门派最为出名,被统称为中州十二派……” 在星回的讲述中,一段辉煌而又沧桑的历史在众人眼前缓缓展开,穿越了几千年的云烟世事,浮现出斑驳而玄秘的样貌。 一开始,中州十二派之间谁也不服谁,更有很多小门派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可以说,那时候是人族修仙界的黄金时期。 每隔百年,各门派会选择一座山峰,举办一次盛大的问剑大试,以供各派弟子切磋比拼,在大试中脱颖而出的修士,能为自己所在的门派赢得声望。 在不同时期的问剑大试中,扶苍派先后有两名弟子力压群雄,让扶苍派声名鹊起。一个是号称苍流剑圣的储云归,另一个则是墨虚剑客沈浮白。 他们都曾被认为是扶苍派的下任执掌者。只是,后来沈浮白被逐出师门,储云归英年早逝,宣告了扶苍派辉煌时期的落幕。 再后来,在千年前的诛魔之战中,扶苍派的死伤惨重,元气大伤,也不再有天赋异禀的弟子冒头,于是渐渐地一派繁荣的门派便凋零了。 “等等!被逐出师门的弟子叫什么?”白晚晚捕捉到了关键词,不过还是想确认一下。 其他人显然也有此疑问,正好白晚晚问了出来,于是他们纷纷望向星回。 星回有些奇怪地看向她,但还是耐心地回答了一句;“沈浮白。” 白晚晚等人对视了一眼,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居然这么凑巧。莫非他被逐出师门之后,成了一名猎妖师? 虽然存在撞名的可能,但“墨虚剑客”的名号,配上那柄黑色长剑,还有深不可测的修为,都指向了同一种可能。 白晚晚心想,那怪不得他那么偏激又分裂了,看来是被逐出师门,受了打击。 “他是为什么被逐出师门的?”慕俞沉吟片刻,对着星回问道。 星回有些面露难色,这件事他的确不知道。他也曾因为好奇向扶苍派的人打听过,不过大家都讳莫如深的。而且这件事距今太过久远,能确切知道的人本也不多。 刚刚他还夸下海口,这会儿却犯难了,觉得有点丢脸。他的嘴唇紧抿,看起来似乎还有点委屈。 舒清歌惯会察言观色,为了维护小少年的自尊心,她微笑着解围:“星回,你知道得可真多啊,好厉害,感觉比我说书的时候都棒。” “啊,对。你也累了,我们先聊到这里吧。”白晚晚也立马反应过来,配合着打圆场。 星回缓缓舒了口气,顺着台阶下。看来这些人也不是那么讨厌。他决定小小地原谅之前那个女妖的出言不逊了。 秦砚初听完星回的话,没有出声,脑海中却在思索。他其实在很久之前偶然间见过储云归,却未曾听过沈浮白。 那么只能说明,他成名时相较于储云归更早,被逐出师门这件事也发生得足够早。而之所以查不出什么结果,应该牵扯着什么师门秘辛,所有涉及到的人都被下令封口了。是什么事能让他在众人的口中消失得这么彻底呢? 他有种直觉,他们和沈浮白的纠葛远没有结束。也许,这次去扶苍派可以找到答案。 上山的路比较崎岖,在此处不便使用法术,于是他们走了大半天才到了山顶。众人正要往前走,却被白晚晚拦住。 “等等,我忽然想到一件事。”白晚晚转身面向众人,认真说道,“修仙之人毕竟不同于凡人,遇上修为高强的修士,我们身上的妖气很容易让我们身份暴露。” 白晚晚望向舒清歌,眼神充满信任地问道:“清歌,你有没有什么灵药可以隐藏妖气的?” 第190章 堂堂修仙门派居然打劫? 舒清歌内心有些纠结。东西她的确有,但是目前他们的关系到了这个份上,她也不好意思开口要灵石。可分文不收的话,自己又觉得亏。所以真的不能跟熟人做生意,就是麻烦。 眼看着大家都把希望放在了自己身上,舒清歌轻轻叹了口气,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白玉瓷瓶,每人给了一颗灵药。 “哇,我们家清歌真是人美心善,无所不能。”白晚晚表情夸张地说道,把对星回的那一套用来敷衍舒清歌了。 “是啊,我们这个家不能没有小师叔。”秦砚初立马跟着附和道。 白晚晚和秦砚初趁机对视一眼,是暗戳戳的心照不宣。 舒清歌翻了个白眼。白晚晚得了便宜就算了,还要卖个乖,真是让她气得牙痒痒。现在白晚晚有了秦少主撑腰,就更加肆无忌惮了。她心里憋屈,还无处说,只能在心里把这只黑心兔来回骂。 白晚晚坏心眼地想着,看起来温水煮青蛙还是管用的。这段时间的感情没白培养,都能从舒清歌身上占到便宜了。 慕俞也感受到了舒清歌的转变,觉得现在的她好像多了几分可爱。但很快他心里又划过一丝异样的情绪,奇怪自己怎么会用可爱来形容一个人。 秦砚初低头笑了笑,想着白晚晚拿捏人是有几分本事的。每次见她蔫坏的模样,他都忍不住觉得开怀。他还是喜欢如此鲜活又明媚的她,会让他觉得,自己的努力都是有意义的。 他们来到一个空荡的场地,从这里有一道巨大的雕花石门通往大殿。石门之内,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台阶,就好像直通天际一般。 “这就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吗?这扶苍派看起来还是相当气派的嘛。”白晚晚抬头望着坐落于山峰之上的大小宫殿,感慨道。 星回听到这话,表情有些怪异。他不冷不热地说道。“但愿你待会也能这样想。” “此话怎讲?”白晚晚成功被挑起了好奇心。 “这个门派,不太正常。”星回想起了这段时间在这里暗中查探得到的信息,面露嫌弃地说道。 “怎么个不正常法?展开说说。”舒清歌一听来了兴致,觉得可以写个《这个仙门多半有病》的话本了。 “好像有人来了。”慕俞察觉到一股陌生的气息,提醒众人道。 “各位,要修仙吗?我看各位骨骼清奇,一看就是修仙的好苗子。扶苍派的大门为你们打开。”远远看到有人上山,一个身着灰白色长袍的年轻弟子神出鬼没地出现在众人面前,殷勤地笑道。 “你们现在收弟子这么不挑的吗?”白晚晚毫不客气地吐槽道。眼前这个弟子看起来很不正经,完全不像她印象中的修仙人士。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进了什么土匪的山寨呢。 “那还是挑的。每个入门弟子需要交一百两银子作为学费。”年轻弟子腆着脸笑道。 “一百两?你们打劫呀?”舒清歌惊叫道。“这是你们堂堂修仙门派该干的事吗?” “话不能这么说。我们这么大一个门派,人人都要吃饭的。掌门也不容易,才想出了这个办法。”年轻弟子听到有人诋毁自家门派,严肃地维护道。 “那我们不拜入门下,只是去参观一下呢?”舒清歌试探性地问道。对待朋友她可以勉为其难地吃点亏,但可不代表她愿意被陌生人宰。 “那也要每人五十两。”年轻弟子寸步不让地说道。 “你们这是什么黄金宝地吗?看一眼就要五十两?”舒清歌已经开始肉疼了。 “那可不。我们扶苍派好歹也是修仙大派。”年轻弟子说这话时眼里有光,看起来是真的这么认为。 “是曾经。”星回实在看不下去了,幽幽地开口道。 “那也是有着深厚的底蕴的,在别处你们可看不到。”年轻弟子撇了撇嘴说道。 秦砚初觉得,没必要为了银子的事争论不休。他让慕俞拿出一袋银子,递给了年轻弟子,微笑道:“小兄弟,这是一千两银子,够我们的报名费吗? 年轻弟子立马眉开眼笑道:“当然够。各位请随我来。”说罢他脚步轻快地在前面带路,一边走还一边给大家介绍标志性的建筑。 白晚晚边走边想着,这扶苍派这么好进的吗?枉她还以为要经过重重关卡呢,原来给钱就可以吗? 这就是传说中的草台班子吗?这一刻,她对星回说的“这个门派不太正常”有了初步的实感。 “多余的学费可以给我们安排好一点的住处么?”白晚晚对年轻弟子说道。反正钱都交了,怎么也要给大家谋点好处。 “当然可以,我一定帮大家安排妥当。”年轻弟子拍拍自己的胸脯保证道。 “小师兄,不知道如何称呼?”秦砚初对年轻弟子温和地问道。 “终于也有人叫我师兄了!”年轻弟子一脸喜极而泣的表情。他拉着秦砚初的手,就好像看见了知音。“我叫荀松,入门已经十载了。” “你们十年来都没有新弟子吗?”舒清歌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荀松的表情瞬间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说道:“倒也不能这么说,有是有,不过中途又离开了。” “小师兄,那支撑你留下来的动力是什么?”这下连一向淡定的慕俞都有些好奇了,于是他直接问了出来。 荀松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理所当然地说道:“这里管饭啊。” 这一句话,把其他人都给干沉默了。谁也没想到居然是这么朴实无华的理由。 星回默默离远了一点,非常有先见之明地想着,他早说了吧,这个门派从上到下就很不正常。 白晚晚深刻地觉得,这一趟下来,可能会是很特别的经历。突然便对这扶苍派充满了期待呢。正好可以让她见识一下人类这种物种的多样性。 这么想着,她倒是有些兴致勃勃了。 与她有着相同想法的还有舒清歌。反正来都来了,不多囤点素材,都对不起刚刚的银子。虽然花的不是她的,但秦少主要是嫌钱多,完全可以给她嘛!她来者不拒好吧! 第191章 这门派迟早要完 白晚晚一行人跟着荀松一路踏过长长的阶梯,来到扶苍派的大殿。 一路上,他们碰见了不少宗门弟子。 几乎都是三五成群,在做着不同的事情。有的在逗鸟,有的在斗蛐蛐,还有的在玩投壶或者比射箭,甚至还有在聚众玩骰子的。整个门派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生机勃勃。 看到有陌生人来,他们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情,以一种奇异的目光打量着这群人。 正巧,白晚晚等人也在打量他们。只是,目光就要复杂得多。从茫然,到惊异,再到叹服,短短时间,经历了一场心灵上的洗礼,已经变得超然物外了。 “贵派弟子的课余生活还挺多姿多彩的哈。”白晚晚竖起个大拇指,叹为观止地说道。 荀松当她是真心实意在夸赞,谦虚道:“哪里哪里,掌门一向对我们是放养的状态,不压抑我们的天性。只要不做损害门派的事,大家可以随心所欲地做任何事。” “那你们每天不修炼吗?”作为在修炼上最卷的妖,慕俞提出了自己关心的问题。 “顺应其心地活着,难道不是一种修行吗?”荀松疑惑地问道。“我们掌门就是一直这么跟我们说的啊。” 好有道理,好像无法反驳。 其他人纷纷再次陷入沉默中。这个门派如此不务正业,却还没有散伙,看起来精神上是要领先常人的。 “你们门中的弟子都在这里吗?”白晚晚看似不经意地问道。 她的眼睛瞪得像铜铃,在人群中搜寻清菡的踪迹。不过,显然没有那么容易。虽然这门派衰败了,但弟子还是不少的。毕竟很难再找到这么一个地方,能集齐一群同样有病的人了。 “那倒没有。也有喜欢安静的弟子,在藏书阁看书,或者去后山练剑。”大概是钱到位了,荀松有问必答,耐心十足。 “荀小师兄,那近期门派有没有什么陌生人出入?”秦砚初猜到白晚晚心中所想,进一步试探地问道。 荀松摸了摸脑袋,回想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没有啊,除了你们,已经很久没人来了。要是再没收入,掌门都要把我们打发到山下做工了。” 白晚晚和秦砚初对视一眼,明白过来,清菡的行踪应该比较隐蔽,目前还没人发现她的潜入。于是问题又回到了原点,这么个都不需要风吹就能散的门派,到底有什么吸引她的? 舒清歌则想着,怪不得好端端的一个门派要化身土匪窝子,看来是穷得揭不开锅了。 星回已经见怪不怪了,以至于他有了一种心态上的优越感,觉得再也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意外了。 荀松迫不及待想跟掌门禀报自己招到新弟子的喜讯,却发现掌门不在殿内。他很快想到一种可能,带着他们穿过一座座宫殿,往后山走去。 眼看着越走越偏,舒清歌不禁脑补起破败宗门把人骗进来杀,然后把他们炼成尸傀或者丹药的恐怖故事。自己把自己吓得抖了一抖。 慕俞在后面余光瞥到她,还以为她是怕冷,加快脚步走到她前面,帮她挡风。 “荀师兄,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舒清歌左看右看,像做贼一般,心中十分忐忑。 “带你们去拜见掌门啊。”荀松兴高采烈地说道。 他们在踏过几座桥之后,终于看到了另一番天地。这里的灵气感觉更为充沛,种着许多不知名的灵植。尽管已是初冬,山花依旧烂漫。从山巅垂坠下来的川流汇聚成一汪汪山泉,耳边是水流不息的激越声。 “你们掌门是在这里修行?”慕俞觉得这里实在太适合修炼了,简直想在这里安个窝。 白晚晚兀自摇了摇头,觉得慕俞太过天真。事情肯定没这么简单。 “修行么?这的确算是我们掌门的修行方式。”荀松满脸崇拜道。 在转过几道弯之后,这种美好的印象很快就被打破了。 说实话,看过这一群弟子之后,白晚晚他们也没期待掌门能是个正常人。但眼前的场面还是太超过了。 只见在后山的山脚下,开辟了一大片菜地。有几个穿得仙气飘飘的弟子正在给菜地浇水施肥,还有捉虫。 而菜地的旁边,有一间茅舍。半开的茅舍里,可以看到鸡鸭鹅等禽类四处扑腾,乱叫成一团。 一个身着灰色长袍的白发老者此刻正被一只大鹅追赶,手中还拿着一个巨大的木碗,一边跑一边撒了一地的饲料。 “真是乱了套了。区区一只大白鹅居然还敢啄我!你们快来把它抓去炖了!”对方看身影是个老头,但是身姿格外灵活,声音也充满了活力。 “掌门!”荀松兴奋地叫道。 扶苍派的掌门回过头,看到眼前多了一群陌生人,顿时尬在了原处。尤其是看到白晚晚之后,明显愣了一愣。 白晚晚看清了他的脸之后,也愣住了。这不是在妖市碰到的那个仙风道骨的老前辈鹤川吗?当初他试图用白羽千机扇换取自家徒儿的下落,怎么摇身一变成为扶苍派的掌门了? 话说回来,他一个货真价实的妖怪,却成了昔日修仙大派的掌门,要不要这么离谱啊? 而且,白晚晚不确定清菡揭露秦砚初狐族少主身份的时候,鹤川是不是在那群妖怪的队伍中。倘若在的话,他会不会还贼心不死? 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白晚晚心中已经转过了好几个念头。她用审视的目光盯着鹤川,格外严肃。 可此刻鹤川只想用木碗将自己的脸挡住。一是被这么多人看到狼狈的一面,面子没了。二是没想到会碰上在妖市有一面之缘的妖族,怕被人连里子都给揭了。 在经历了一系列复杂的心理斗争之后,他果断选择了溜之大吉。 荀松直接傻了,跟在后面追了起来,声嘶力竭地喊道:“掌门,你要去哪里?我们有新弟子了!” 鹤川闻言,立刻紧急停了下来。他眼睛一转,眉梢微挑地问道:“收学费了吗?” 白晚晚听到这话,明白过来,仙风道骨什么的都是装的,其实就是个没脸没皮的老家伙吧。 第192章 掌门混到这份上也是白干了 鹤川看在银子的份上,决定直面这惨淡的人生。没办法,实在是穷怕了。他原本一个闲云野鹤自在逍遥的妖怪,如今却要操持这么一个苟延残喘的门派,他容易么? 他背着手走了回来,假装刚刚无事发生,一本正经地对荀松说道:“他们就是新入门的弟子吗?” 荀松将那袋银子交给鹤川,特骄傲地说道:“是的,掌门,他们交了一千两的报名费!” “多、多少?”鹤川不可置信地接过银子,沉甸甸的一袋让他的手微微颤抖。 “一千两!”荀松元气满满地重复道。 鹤川看着白灿灿的银子,简直要老泪纵横了。终于不用起早贪黑种菜养鸡来养活门派的弟子了。说起来都是一把辛酸泪啊!全天下哪有一派的掌门做得跟他一样的憋屈的! “鹤掌门,看您长得有点面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白晚晚故意试探道。 鹤川装傻望天,而后乐呵呵地笑道:“小姑娘说笑了,我都没下山过,应该没有机会和你见过。可能是我比较大众脸吧。” “鹤掌门谦虚了,您的气质这么飘逸出尘,怎么可能泯然大众呢?”白晚晚见鹤川这反应,猜想他应该也是记起自己来了。只是不希望自己揭开这件事。刚好,她也需要暗中观察一下,先打探打探虚实。于是她暂时按兵不动。 “新来的弟子就是嘴甜呀。”鹤川打哈哈地糊弄道。 然后他望向荀松,淡定地转移话题:“荀松,这次你做得很好。” 荀松笑得合不拢嘴:“掌门,我也没做什么。大家一定是冲着我们扶苍好的名号来的。” 白晚晚等人集体扶额,不太理解,他哪来的自信。 “既然有新弟子入门,今天杀几只鸡给大家加加餐吧。”鹤川满意地点点头说道。 末了他不舍地望了望茅舍,又小声地嘀咕了一句:“辛辛苦苦养这么大,杀了还怪心疼的。” “鹤掌门,您还要亲自养鸡种菜啊?”舒清歌不可思议地说道。 鹤川重重地叹了口气道:“你们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这门派大大小小这么多人,都要张嘴吃饭的。哎,自从当上这掌门,头发都快愁秃了。” 众人看着那一头如瀑的银丝,又一次陷入沉默。 白晚晚在心里吐槽道,堂堂掌门,混成这样,还不如别干了。 “我也累了,要去休息了。荀松,你带着他们去安顿一下。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鹤川说完拎着那袋银子踱步离开了。只是虽然口头上说累,但越走越快的步子一点也不含糊呢。 荀松自认为已经升级做了师兄,此刻油然生出一份责任感。他对着众人说道:“各位师弟师妹,后山恰好还有几处空的房间,虽然不是什么奢华的厢房,但胜在环境清幽。我领你们去看看吧。” “那就有劳荀师兄了。”秦砚初很快就进入状态了,此刻态度谦恭地说道。 荀松被恭维得走路都在打飘。他带着几人绕过这片菜地,来到一个幽静的湖边,果然见到几处茅屋。 “山上的房间都满了,不知道你们对这里是否还满意?”荀松搓着手问道。 白晚晚环顾了一圈,发现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而且他们本来就是为了来找人的,这里远离人群,还更加便于他们行动。 于是白晚晚笑眯眯道:“这里很好,多谢荀师兄了。” “那就好,我晚点带几个弟子帮你们收拾一下,再配上一些日常用品。”荀松喜笑颜开地说道。 将他们安置妥当之后,荀松就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茅屋有三间,白晚晚和舒清歌一间,秦砚初和慕俞一间,剩下星回单独一间。都是临湖而建,推开窗户就能看到湖光山色。除了里面空了点,还真的挺不错的。 等人一走,他们就齐刷刷地围坐在湖边,开始了畅聊会。 星回憋了一路,这会儿终于可以畅所欲言了。他缓缓舒出一口气,迫不及待地说道:“我早说了吧,他们满门上下找不出一个正常人。” 舒清歌同情地看着他:“这段时间在这里蹲守,真是辛苦你了。” 慕俞跟着点了点头,觉得能在这里待下去,实非常人能够做到的。这一刻,他对这个小狼妖是佩服的。 星回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你们到时能在我们尊上面前多夸夸我吗?” “夸,肯定大夸特夸!”白晚晚大手一挥道。“就说你能力出众,办事靠谱,让你家尊上给你升职。” 星回果然高兴了,不过还是别扭地说:“那倒也不用,只要以后尊上对我多多委以重任就好了。” 她心想着,看来这只小狼崽还真的挺崇拜苍墨的,也不知道苍墨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就苍墨那个智商,都怕把孩子给带傻了。 “师父,你认识这鹤掌门?”秦砚初注意到白晚晚刚刚和鹤川对话时的异样,瞪着大大的眼睛问道。 “的确是见过。”白晚晚正色起来,望向秦砚初。“当初我们去妖市的时候,为了寻找能将你唤醒的法器,我用你的下落作为诱饵。这鹤川当初就出现在竞争的妖群中。” “这么说,这鹤掌门居然还是只妖?”舒清歌惊诧道。“偌大一个修仙门派,居然没人发现这件事吗?” “奇怪,为什么我一点妖族的气息都感受不到?难道他也用了什么办法一直在隐藏着妖气吗?”慕俞蹙眉道。 星回和慕俞有同样的疑惑。他在浮苍派暗中查探有一段时间,每天就看着这掌门不务正业,但除此之外,没发现有何异常之处。更别说发现他是一只妖了。 “所以,这才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白晚晚认真说道。“他一只妖怪,却任劳任怨地在一个破落门派当个老妈子,不是很离谱吗?” “除非,这里有足够吸引他的东西。就是不知道,和清菡所求的是否一样了。”白晚晚做出了自己的结论。 第193章 意外收获 白晚晚话音一落,大家都陷入短暂的沉默中。 虽说现在妖族和人族已经算是和谐共处了,但是一个仙门宗派的掌门是一只妖怪这件事,还是有点离奇了。这也难怪整个门派的画风有点走偏了。 “这件事倒是其次,不过有一件事我们得特别注意。”白晚晚拍了拍秦砚初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徒儿,鹤川这老家伙当时也觊觎你的九尾灵力来着。虽然现在不确定他是不是认出你了,但我们还是要防着点。” 舒清歌莫名有点心虚。秦少主会成为妖界的香饽饽,多少跟她有点脱不了干系。还好慕俞没再追着她算账了。 不过她觉得,这一路上这么多凶险,可能也是某种回旋镖在作祟。要是早知今日……早知今日她当初还是会那么干,毕竟谁能拒绝金钱的诱惑呢? 慕俞听到白晚晚的话果断开启防御模式,准备寸步不离地守着自家少主。 秦砚初却是一派轻松,他冲着白晚晚咧着嘴撒娇道:“那师父你可要保护我啊。” 舒清歌和慕俞已经见怪不怪了,可星回却是头一次见。他抖了一抖,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而后他又暗戳戳地想着,这狐族少主这么弱鸡的吗?那回头是不是可以跟尊上建议,把狐族也给拿下?他沉浸于自己建功立业的畅想中,越想越觉得心里挺美的。 白晚晚经过这一路的锻炼,信心得到了不小的提升。更何况,保护秦砚初就是保护她自己。于是她斩钉截铁道:“放心徒儿,为师肯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那就太好了。”秦砚初眉开眼笑地说道。“如今我们已经留了下来,可以暗中观察一番。也许我们除了找到清菡,还会有意外的收获。” 说到清菡,白晚晚觉得有点神奇。她是如何在这里待了这么久,却没被一个人发现的?按理说这个门派这么久没有新人来,如果突然出现一个陌生面孔,应该会很引人注目的吧? “星回,根据你的线报,清菡都在扶苍派的哪些地方出现过?”白晚晚转头对星回说道。 星回回想了一下,然后说道:“这段时间虽然我们族人一直在这里蹲点,但我们也不能确定她具体的藏身之处。而且,她总能化身不同的样貌,完美地融入到扶苍派的弟子中。” 白晚晚沉吟片刻,忽然记起来,当初清菡在妖市得到过一朵浣颜花。不过这东西难道能无限次使用吗?有点厉害啊。 她对着秦砚初等人说道:“你们还记得她当初在妖市的时候,从一个大汉手中抢夺了一朵浣颜花吗?估计她就是靠这个隐匿样貌的。” “师父真是好记性!”秦砚初星星眼地夸赞道。 白晚晚眉眼舒展,被夸得很受用。这一刻她从质疑星回,到理解星回,最终成为星回了。很快她又疑惑地问道:“那你们是怎么认出她的?” “当然是靠闻气息。我们狼族的嗅觉可是数一数二的。”星回骄傲道。“虽然她身上属于妖族的气息很淡,但是我们还是能够分辨出她与凡人的不同。” 不知道还以为你们是犬族呢!白晚晚在心里吐槽道。 “那看来我们邀请星回小兄弟一起前来的决定还是很明智的。”秦砚初笑道,“不然我们寻找的难度又大了。” “哼,知道就好。我可是很有用的。”星回嘴角微弯道。 白晚晚等人觉得好笑,拿捏一只傲娇就是如此的简单。 如今他们刚来扶苍派,倒也不急在一时行动。他们准备等到晚上再来踩踩点。 荀松的办事效率确实高,没多久他就带着一群弟子帮他们把房间布置了一番。还添置了不少物品。 “各位师弟师妹,要是有什么其他需要,随时可以找我。”荀松殷勤地说道。对于门派的金主们,还是要好好供着的。 “荀师兄,不知道晚饭准备好了吗?”白晚晚摸了摸肚子,期待地问道。临近傍晚,肚子还真有些饿了。 “哦对,你瞧我这记性!”荀松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晚餐已经备好,各位可以随我前去用餐。” 于是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回到山上去干饭。 浮苍派的食堂很大,穿过人群的时候,其他弟子跟看珍稀动物一般围观着他们,毕竟太久没有新来的弟子了。也托了新同门的福,老弟子们久违地吃上了荤腥。 看着大家为了点鸡汤喜气洋洋的模样,白晚晚他们在心里感慨了一番:之前过的都是什么水深火热的日子啊。 白晚晚一边吃饭一边观察着这群人,看谁都觉得可疑。她凑到星回身边,小声逼逼:“怎么样,有没有感应到清菡的气息?” 星回淡定地摇了摇头,然后动作飞快地抢来了一只大鸡腿,狼吞虎咽地吃着。 好的,浪费我的感情。白晚晚撇了撇嘴想着,还不如专心干饭。 不过他们心理也算比较强大,被这么多人盯着,丝毫没有影响他们干饭的热情。 鹤川果然没有再出现,白晚晚怀疑他在心虚地躲着自己。不过问题不大,早晚将他的老底扒拉出来。 等他们吃完,荀松把他们拉到一边,神神秘秘地嘱咐道:“入夜之后你们不要随处走动。还有,西山是我们门派的禁地,千万不要靠近。” 白晚晚他们表面上连连点头,但几人对视一眼然后泛着奇异的亮光的眼中分明写着:这不就相当于划重点了吗?越是不能去的地方,越是有猫腻。 “小师兄,我能问问为什么吗?”舒清歌好奇道。她一听禁地就激动了,多么适合发生故事的两个字啊。 荀松却摇了摇头说道:“我入门的时候尚短,也不清楚个中内情。反正师兄师姐们一直是这么交代我的。” “明白了,我们一定遵守门规。”白晚晚眨了眨眼笑道。 吃完晚饭,他们回到后山的住处。几人准备等夜深之后来个扶苍派巡游。不过,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西山的禁地暂时不准备现在就去。等过几天摸清了虚实再去也不迟。 第194章 湖边谈心 此刻夜幕初降,半弯的月亮从群山后面悄悄探出个头来,像是欲遮还羞的少女一般。清冷皓白的月光洒在大地上,如同轻纱覆面,让山间多了一份朦胧神秘的美感。 山上渐次亮起了灯,像是群星落入了凡尘。后山因为人不多,不像山上那般明亮热闹。只在湖边的茅屋门口挂起了灯笼,让幽静寂寥的环境有了几分人气。 他们把探秘扶苍派的时间定在了夜深后的子时。现在为时尚早,白晚晚准备找点事做,来打发时间。 还没等她找到乐子,秦砚初先开口了。 “师父,我想去湖边散会步,但我怕黑,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秦砚初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对白晚晚可怜兮兮地说道。 其他人听到这茶言茶语的话,都有点不忍卒听。并且自动远离到几步开外,以免被这茶味给熏到。 舒清歌想着,秦少主这么会钓,看来白晚晚早晚要被拿下。以后就有好戏看了。 慕俞则觉得,每回少主一遇到白晚晚,就很戏多。完全颠覆了他在自己心中成熟稳重的形象。 至于星回,他原以为已经没什么事能让自己意外的。没想到啊,这狐族少主居然这么心机。真不愧是一只狐狸精呢。 其他人都门儿清,可惜白晚晚完全意识不到。她觉得自己身为师父,责任重大。于是她果断答应了下来。 慕俞找了个视野比较好的高地,默默站岗。舒清歌百无聊赖的,于是陪他坐在山坡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当然,主要是舒清歌在说,慕俞安静地听着,偶尔会搭几句话。 山风轻轻地吹着,伴随着虫鸣鸟叫。慕俞望着身边说累了靠着他肩膀睡着的舒清歌,好似连眉宇都被月光染上了一抹温柔。 星回看着这成双成对的,觉得挺没劲的,有点想念自己族中的小伙伴们了。他默默在后山巡逻,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发现。 秦砚初提了一个白色的灯笼,和白晚晚并肩走在树影摇曳的湖边。晚风温柔,连心情都放松了不少。 “说起来,我们好像很少有这种能够悠闲散步的时候。”白晚晚感慨地说道。“这几个月来经历的事情,比我有记忆以来,所有的事情加起来都多。” “都是我连累了师父。”秦砚初自责地低声道。“若不是我,师父肯定还能自由自在的。” “怎么会呢?”白晚晚连忙安慰起自己的徒儿。“要不是遇上你,也许我还跟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想办法找寻记忆呢。” 白晚晚望向秦砚初,月光和星光映入她的眼中,双眸里是璀璨的碎光。她微微笑道:“而且,有你在身边,我觉得很安心。” “师父……”秦砚初眼神柔软,轻声唤道,仿佛呓语一般,消散在晚风里。 白晚晚每次看到秦砚初如同湿漉漉的小狗般的表情,心里就软乎乎的。怎么会有人这么大只却又那么可爱呢?看来他们狐族天生就会蛊惑人心,把自己蛊得一愣一愣的。 白晚晚无意识地伸出右手,似乎想摸一下秦砚初的脸。但很快又清醒过来,用左手抓住了自己的右手手腕,欲盖弥彰地说道:“好像有虫子,我帮你赶赶。” “哦,多谢师父。”秦砚初从善如流地说道。不过他眼中却飞快地划过了一丝狡黠的笑意。 白晚晚在心里唾弃自己,真是色令智昏。要是轻薄了徒儿,这次都没有醉酒作为借口了,那也太有失作为一个师父的颜面了。还好她管住了自己的手。 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白晚晚走快了几步,独自走在了前面。 秦砚初提着灯笼细心地叮嘱道:“师父,天黑走慢点,小心摔倒。” 白晚晚也就是尴尬了一小会,很快就把自己调理好了,此刻觉得自己又行了。要不怎么说她心大呢! 她回过头,等着秦砚初追上她,眼中是灵动的俏皮笑意。 秦砚初总是不经意间被她的明媚的笑颜晃了眼,好似山川回溯,时光倒流。这抓得住、握得紧的美好,终于不只是存在于梦中了。 两人再次并肩而行。秦砚初收敛起复杂的情绪,再度化身单纯无害的小奶狗。他状似无意地问道:“师父,你为什么想要恢复记忆?” 白晚晚想了想,认真说道:“其实一开始还没那么强的执念。只是觉得,日子比较无聊,总得找点事做。” 她从有意识以来,就是个没有过去的人。然而这也不妨碍她每天过得逍遥自在。只是时间一长,难免觉得这样毫无目标的日子有些无趣。所以她后来才会找上舒清歌,寻找恢复记忆的办法。 “那后来呢?”秦砚初轻声说道,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一般。他盯着白晚晚的眼睛,想透过那双明澈的眸子,抵达她的内心。 “后来么?”白晚晚喃喃地重复了一句,脸上似乎染上了些许的迷茫。“后来我总是做那些奇怪的梦。我分不清,那是梦境,还是遗忘的现实。我有种莫名的感觉,也许我忘了很重要的事。” 她想起在灵冰洞时,霜苒对她说过的情劫。她其实不太能够想象这件事,毕竟情劫这个词离自己太远了。但是,却有了一探究竟的念头。她想知道,梦中的那个少女,是否是自己。而那个男子,又会是谁。 “师父,那要是你一直记不起来呢?”秦砚初好像对于这件事特别执着,再次刨根问底道。 秦砚初喟叹般想着,这个问题,与其说是在问白晚晚,不如说是问他自己。 “如果这样的话……”白晚晚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微微眯着眼,陷入了思考。 过了片刻,她仰着头笑道:“那就说明,很有事不能强求。既然找不回过去的记忆,那就创作新的记忆。” 秦砚初听后有些失神。他想,白晚晚活得远比他要通透,也更潇洒。而他已经困在原地太久了。 这世间有太多的不如人意,与其将执念酿成心魔,倒不如顺其自然。 喜欢浮屠劫:师父对我图谋不轨请大家收藏:浮屠劫:师父对我图谋不轨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喜欢浮屠劫:师父对我图谋不轨请大家收藏:浮屠劫:师父对我图谋不轨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5章 梦是随机的还是另有玄机? 四周好像突然安静了下来,只有树影婆娑,湖水轻漾,枝叶在湖边迎风轻舞。 白晚晚见秦砚初表情呆呆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徒儿,你怎么了?莫非有什么心事?怎么看起来傻里傻气的呀。” 虽然徒儿总是在不经意间表现得非常靠谱,但她好像又格外偏爱他傻气的时候。看起来就特别好欺负。 “我就是觉得师父说得很有道理。”秦砚初回过神来,眼神变得透亮,就好似这一汪泛着溶溶月光的湖水。 白晚晚眨了眨眼,感觉这无辜懵懂又清澈的眼神的杀伤力有点强,好像漩涡一般能将人吸进去。她在心里嘀咕着,糟糕,不傻的时候好像也很有魅力。 她强迫自己转过头,望向细波微澜的湖面,嘴角微微上翘,语气中是一种坚定的憧憬:“不过,我一向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我不相信什么结局天定,只相信事在人为。所以我还是会想方设法去达成目标。” “好,我会一直陪着师父的,直到你达成心中所愿。”秦砚初也与她一同望向远方,仿佛是一种无声的许诺。 白晚晚心中感动,她踮起脚,转身拍了拍秦砚初的肩膀,眉开眼笑地夸赞道:“好徒儿。” 结果她一个没站稳,差点往湖里栽去。 秦砚初眼疾手快地用空着的手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提着灯笼,微黄的灯光映照在他们脸上,平添了几分朦胧的暧昧。 明明已是初冬,山间的夜本该被寒气浸染,白晚晚却觉得微微发热,尤其是脸上,像是被太阳灼烧一般,心跳也快得不太正常。 湖中好像有鱼跳了起来,入水的扑通声打破了诡异的安静。 秦砚初松开了手,有些不自在地转过身,一本正经地说道:“师父,你小心点。” 白晚晚强撑面子道:“为师稳着呢,才不会那么容易阴沟里翻船。” “是是是,是徒儿瞎操心了。”秦砚初嘴角含着淡笑说道。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绕了大半个湖。天上星辰依旧璀璨,调皮地眨着眼睛。时不时有虫鸣的声音响起,在空幽的山谷中回荡着。 暗夜容易让人滋生一些多愁善感的情绪。走着走着,白晚晚忽然想起一件事,心情莫名变得有些低落。 “师父,你怎么了?”秦砚初对于白晚晚情绪的感知总是很敏锐。见她低头不语,有些关切地问道。 白晚晚抬起头,有些迷茫对秦砚初说道:“徒儿,你还记得之前我跟你说过的那些梦境吗?好奇怪,我已经很久没有做过类似的梦了。” “师父,梦本来就是随机的啊。”秦砚初绕到白晚晚的左侧,让她离湖远了点。他不动声色地问道,“还是说,你觉得梦里另有玄机?” “我也不知道。”白晚晚摇了摇头,声音有点低落。“我不确定这些梦是否跟我的记忆有关,但是,梦里的人让我觉得很亲切。我旁观着一幕幕情景,好像这些事情真的发生过一样。” “师父,可能是你最近太累了,咱们又总是东奔西跑的,所以没有一个好的做梦环境。”秦砚初安慰道。 不过他自己心里也泛起了疑惑。按照白晚晚之前所说,情况似乎在好起来。但为什么又停滞不前了呢?还是说,缺乏新的事件刺激? 在此之前,他刻意有在重现一些过去的场景,就是希望唤起她的回忆。现在看来,是有一定的作用的。只是这些记忆都是碎片的,难以串连起来。 “也许吧。”白晚晚情绪有些不佳地说道。她觉得,除了最初遇见徒儿时,在破庙做的那个莫名其妙要追杀他的梦,后面的都挺有趣的。虽然无法互动,但是她每次都特别有沉浸感。 而且,好像每次都能跟现实建立某种联系。比如在妖市时,在灵冰洞她梦见了妖市的建立。后来在花灯节,她又梦见了上元节的雪夜,还有一起射箭的男女。再后来,她好像做了一个有点长的梦。梦里她变回了原形,有个人一直带着她到处玩儿。 突然,她的脑中闪过一道光,让她的心里莫名激动起来。难道说,那些梦并非无缘无故产生的,而是需要在现实中相似事件的刺激下,才会触发? 可是,如果她不知道过去的事情,又怎么让这个条件存在呢?莫非只能等着碰运气吗? 这一刻,两人的思维微妙地共通了。但是,因为心中都存在不确定性,也便没有继续聊这个话题。 此刻气氛正好,白晚晚想起之前在秦砚初身上看过的疤痕,觉得可以趁此机会深挖一下。 “徒儿,虽然我没有记忆,但你有啊。跟我聊聊你的过去呗,我还挺想知道,在我们遇见之前你的生活是怎样的。”此时她一扫之前情绪的低迷,又变得兴致勃勃起来。 “师父,你为什么想知道我的过去?”秦砚初微微低着头,掩去了眸中复杂的神色。 其实在很多年前,他曾经跟她讲过自己的过去。那时候,她听得双眼通红。他还感慨着,不愧是小兔子。晚晚看似外表无坚不摧,但是其实很心软。他最能知道,如何让她心疼。只是,他却不想让她心疼。 “你是我徒儿啊,我关心你不是理所应当的吗?”白晚晚很快说道。 她口中虽然是这样说,但心中还是闪过一丝微妙的心虚。其实不完全是因为他们的师徒关系。而是,她好像真的对秦砚初开始好奇了。 舒清歌曾经取笑她,说什么对一个人好奇,就是沦陷的开始。她其实并不认同。她觉得,自己只是比较具备探索精神罢了。 “师父,你要是真的感兴趣,我就告诉你。”秦砚初认真说道。“不过走了这么久你该累了吧?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一会儿,然后慢慢说吧。” 白晚晚拉着秦砚初走向草地,然后大喇喇地席地而坐。秦砚初将灯笼放到一边,暖黄的灯光笼罩眼前的这一小方天地中,有一种温暖静谧的氛围。 第196章 目标出现 “在我刚出生的时候,我母亲就去世了。”秦砚初望着远方,平静地开口。他的目光好像很渺远,脸上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只这一句话,就让白晚晚莫名感到心疼。她自己没有关于家人的记忆,但也知道,家人的重要性。她将自己的手放在秦砚初的手背上,给予他无声的安慰。 秦砚初感受到这份关心,看着两人交叠的手,抬头对她轻轻笑了笑道:“我没事,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我现在已经习惯了。” “我自出生起,就拥有狐族梦寐以求的九尾灵力,这可能是因为,我的娘亲是朱雀神族的后裔。我身边的所有族人都觉得这是一份天赐的荣耀,可我却觉得,也许这是一个诅咒。” “它不止带走了我的母亲,也让我失去了来自父亲的关爱。在他的眼中,我是狐族的希望,是一把锐利的兵器,是承载他野心的工具,却唯独不是他的孩子。” 白晚晚听到这里,心疼得揪了起来。所以徒儿身上才会有那么多的伤疤吗?爹不疼,娘不在,也没个人关心一下。她只恨自己怎么没有早点遇到徒儿,这样也不会让他那么孤独。 “然后呢?”白晚晚眼中泛着细碎的光亮,轻声问道。 “然后我就离家出走,遇到师父你了啊。”秦砚初一改刚刚低沉的语气,对着白晚晚漾开了一抹灿烂的笑容。 “啊?”白晚晚有点没反应过来,故事结束得这么猝不及防吗?不是应该波澜起伏,让人声泪俱下吗? “徒儿,你是不是跳过了很多关键情节?”白晚晚抬眸望向秦砚初,表情满是疑惑。 “师父,过去的一切都不重要。遇见你,才是新的开始。”秦砚初收敛了笑意,望着她的眼睛,认真地一字一句道。 白晚晚听到这话,一时愣住了。 她一直不太明白,秦砚初对她盲目的信任和莫名的亲近来自何处。她觉得,自己就是只普普通通的小妖,修为平平,还失去了记忆。虽然靠着坑蒙拐骗成了他的师父,但其实,她也没有什么能够教他的。 但是,秦砚初却总是让她觉得,自己是特别的,是重要的,是能够被偏爱的。她的存在,好像突然有了意义和价值。 白晚晚心里酸酸的,又特别感动。她的徒儿总是这样,能够戳中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师父,你不会是又哭了吧?”秦砚初脱口而出道。 “为什么是又?”白晚晚这时候依旧很敏锐。她抬起头,盯着秦砚初的眼睛。 “额,感觉你每次听故事听得动情了,都是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秦砚初摸了摸鼻子,强行解释。 “你一定是看错了。黑心兔是没有心的,才不会哭。”白晚晚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嘴硬道。 “好的,我信了。”秦砚初非常配合地说道。 两人又恢复了说说笑笑的氛围。他们正准备往回走,突然听到一声狼啸响起。 “莫非星回有什么发现?”白晚晚望着秦砚初,声音带着一丝雀跃和期待。 “师父,我们先去跟他汇合吧。”秦砚初把灯笼放在原地,冷静道。 于是,两人循着狼啸的声音追逐而去。 等到他们来到一个山谷的时候,发现舒清歌和慕俞也已经赶到了。 “慕俞,有没有什么异常?”秦砚初望向慕俞问道。 “少主,目前还不清楚。刚刚星回独自离开了,我们也是听到声音才赶过来的。”慕俞面露警惕地说道。 “那我们一块儿去看看吧。”白晚晚说完,几人朝着山谷深处走去。 此时夜已深沉,连星辰也隐去了不少,山谷中有些黑暗。估计是怕引起其他人的怀疑,狼啸声并没有响太久。 他们循着声音来到一个路口,便失去了方向。 “我们两人一组分开行动吧。”秦砚初沉声说道,“慕俞,你带着小师叔往东边方向。我和师父往另一边。” “少主,你千万小心。有事记得召唤我。”慕俞担忧地说道。 秦砚初点了点头,然后和白晚晚往一片树林的方向走去。林中过于安静,加上夜色弥漫,走在里面有种阴森诡谲之感。 “师父,你怕不怕?”秦砚初温声问道。 “你师父我又不是那只胆小鼠,才不会这么容易害怕呢。”白晚晚刚说完,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吓得尖叫着往秦砚初的背上跳。 “师父,这地上就是一堆树叶。”秦砚初憋着笑说道。 “哦。”白晚晚尴尬地低声应道。才刚夸下海口,就立马被打脸,她觉得面子上有点挂不住。 她正准备从秦砚初的背上跳下来,却被秦砚初的手臂拦住。他柔声说道:“师父,夜里视线不佳,还是我背着你吧。” 白晚晚伸长胳膊环住了秦砚初的脖子,心安理得地犯起懒来。只是靠得太近,耳边是他略微急促的呼吸声,而胸口似乎又能感应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让她不自觉地心跳加速。 两人默契地没有再说话。他们穿过这片树林,发现尽处是一片幽潭。而在潭水之上,是起伏的峭壁。 此刻,正隐约看到有人影在高处的峭壁上晃动。 白晚晚起码来劲了,拍了拍秦砚初的背,激动道:“徒儿徒儿,我们是不是找到人了?” “师父,小声点,先别打草惊蛇,我们先观望一下。”秦砚初低声道。 白晚晚从秦砚初的背上跳下来,两人找了个草丛将自己掩藏住,偷偷地瞥向峭壁。 这回离得近了,他们也看得更为清晰。峭壁之上果然有两个人影在打斗。其中一个是星回,另一个是穿着扶苍派弟子服的女子。 白晚晚心想,这波稳了。看来星回这小子倒是没有自夸,关键时刻的确还挺能派上用场的。 两人你来我往的,星回虽然看起来年纪小,但修为并不弱。而对手不确定是否在隐藏实力,一时之间还难分胜负。 白晚晚觉得,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先把人给堵住再说。 第197章 公平交易 “徒儿,我们冲上去先把人给逮了吧。万一又让她跑了,又得折腾一番工夫。”白晚晚低声说道。 “好。”秦砚初果断地应道。 两人腾空而起,向着峭壁之上飞身而去。这时他们看清了,在星回的对面,是一个长相平平无奇的少女,属于在人群中很容易被忽略的。 白晚晚心想,要不是星回,可能找起来还真的很有难度。于是她对星回笑道:“星回,多谢了。” 星回微微抬起下巴,高傲地说道:“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三人对女弟子形成包抄的架势,不过她看起来倒是不慌不忙的,眼中闪过一道意味不明的光。 白晚晚微微一笑道:“清菡,别来无恙啊。” 不出所料,白晚晚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了一丝一闪而过的懊恼神色。 清菡索性也不装了,化回了本身的模样。她有些气闷地嘟囔道:“你们是怎么认出我的?”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找你很久了。”白晚晚高深莫测地望着清菡说道。 “你找我干什么?”清菡撇撇嘴道,“当初在妖市我也不是故意的,你不会想找我算账吧?” “我都没提起这茬,你怎么先心虚了?”白晚晚似笑非笑道。 “我有什么好心虚的。”清菡理直气壮道。过了一会儿,她狡黠地笑道,“我正愁一个人在这里无聊呢。多几个人来陪我一起玩儿也不是不行。” “哦?这里这么无聊的话,那你来这里干什么?”秦砚初不动声色地问道。 清菡瞬间警惕起来:“这关你什么事?别以为你是狐族少主我就怕你啊。” “清菡姑娘多虑了,我并不会对你怎么样。”秦砚初温和一笑道。 “你们这么堵着我,我才不信呢。”清菡嗔怪道。 “我们来找你,只是想问你一件事。”白晚晚走近清菡,摊开的手中是那支刻有九黎图腾的木簪。“这支木簪是不是你的?” “是啊。”清菡很坦率地承认了,“不过我不是卖掉了吗?怎么会落到你们手里?” 她想了想,又说道:“算了,这也不重要。直说你们找我干什么吧。” “你知不知道九黎的所在?”白晚晚也不和她绕弯子了,直奔重点。 清菡的的目光一变,一改刚刚的漫不经心,多了几分认真。她望着白晚晚说道:“你们想要去九黎?” “如果你知道九黎在哪里的话,还希望可以告诉我们一声。”白晚晚难得客气地说道。 清菡眼珠一转,有些不怀好意地笑道:“就算我知道,我凭什么要告诉你们啊?” “清菡姑娘,这次是我们有求于你,倘若你有什么要求,我们也可以交换。”秦砚初适时地说道。 “听起来好像不错。”清菡点了点头,“正好我有件事也需要有人帮忙。如果你们能够做到,我就告诉你们九黎的所在。” “是什么?”白晚晚急忙追问道。 她感觉自己好像陷入了循环。之前面对苍墨和俞竹醉时也是这样,为了达成目标,又生出了一个又一个的新任务。 —————— 未完,白天出门一趟,晚上回家再补。 第198章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清菡的话让白晚晚有种不祥的预感。上次清菡在妖市就搅了个底朝天,以她搞事情的能力,恐怕接下来的日子很难安生。 而且看起来她做事全靠兴之所至,完全不考虑后果,真是令兔头疼。 秦砚初将手搭在她的手臂上,密语传音道:“师父,我们见招拆招,不用太过忧心。” 白晚晚稍微安心了一点,轻轻点头。为今之计,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更何况,她暗戳戳地觉得,清菡若是搞事,先倒霉的应该是扶苍派。 “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啦。”白晚晚思索了片刻,微笑着对清菡伸出一只手。 清菡拍开了她的手,皱着眉嫌弃道:“别来这假惺惺的一套。反正我可不保证什么。” 白晚晚觉得自己也算是遇到克星了。怎么会有这么难缠的小丫头?这一定是她作恶多端的报应! “既然我的任务完成了,我准备返回族中了。”星回见他们看起来谈妥了,适时地插话道。 白晚晚心想,星回已经帮了他们挺多的,也不好把人一直留在这里。 于是她笑眯眯地说道:“这段时间辛苦小星回了,等他日我们再回追风谷,一定会在你们尊上面前花式夸你。” “别叫我小星回,我才不小呢!”星回哼了一声,面露嫌弃道。 “好好好,是无所不能的大英雄星回。”白晚晚觉得傲娇的小孩还挺可爱的,她笑着改口道。 “星回,保重。”秦砚初对着他抱拳道,是将他当作平等的大人的姿态。 这让星回觉得很受用。他装作很酷地对他们挥了挥手,就往下一跃,消失在夜色中。 “所以,他是怎么锁定我行踪的?”清菡望着星回消失的身影,小声嘀咕道。 白晚晚和秦砚初相视一笑,决定暗戳戳使个坏。 “这我们就不知道了。要不下次你遇到他再问问吧。”白晚晚眼神无辜地说道。 清菡知道她是故意搪塞自己的,俏脸上是气恼的神色。不过她很快想开了,她早晚会报复回来的。 “师父,我们和清菡姑娘先回到住处吧,之后的事再从长计议。”秦砚初为了缓和气氛,提议道。 白晚晚一想也对,既然事情已经有了眉目,何必深更半夜在这里吹冷风。反正一切也不急于一时,还不如回去好好睡觉。 “清菡,鹤川那老头认识你,我觉得,私下无所谓,但是在扶苍派行走的话,你可以化作星回的模样,以便行事。”白晚晚想到接下来的行动,为了不出纰漏,有必要提前跟清菡打好招呼。 “好呀,这样更好玩了呢。”清菡眼中闪着奇异的光,拍着手兴奋道。 白晚晚和秦砚初对视一眼,只想扶额苦笑。感觉他们好像惹到了一个问题少女,她致力于将一切玩弄于鼓掌,唯恐天下不乱。 几人回到湖边茅屋。白晚晚用传音符传话给舒清歌,将她和慕俞也叫了回去。 很快几人又回到了湖边的茅屋旁。白晚晚简短地跟他们说了星回离开的事,然后清菡接下来会跟着他们在扶苍派行动。至于具体的行动,她暂时还没说。 清菡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对他们说道:“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我先去睡了。” 说罢她选了最大的一间屋子,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 “她一个人凭什么霸占那么大的屋子!”舒清歌忿忿不平道。 “就凭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白晚晚凉凉地说道。 “我才不觉得你是会吃哑巴亏的人呢。你是不是有别的计划?”舒清歌挤眉弄眼地看着白晚晚。 白晚晚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要是有办法还会让清菡骑在头上作威作福?舒清歌还专戳她的痛脚,懂不懂察言观色啊? “师父,天色不早了,你赶紧去休息吧。”秦砚初岔开话题道。 舒清歌都忘了这里还有个全方位防御的护师宝,只好失望地收起了自己的好奇心。 “我徒儿说得对,大家都各自散了吧。”白晚晚说完选了离自己最近的屋子走了过去。 “哎,白晚晚,你等等我!”舒清歌边喊着边追了上去。 秦砚初和慕俞走向了最后一间茅屋。这间屋子离得略远,在湖的另一边。与白晚晚的那间正好隔湖相望。 “少主,那个清菡看起来不太简单,留她在身边会不会有什么问题?”慕俞有些担心清菡是冲着少主来的,还是很不放心。而且,她身份来历不明,也不知道背后会不会有组织,不得不防。 秦砚初边走边认真地说:“虽然她口头上让我们帮她找苍流剑,但我觉得,事情可能并不单纯。我们把她放在身边,也更方便监视她的所作所为。” “少主,我明白了。”慕俞觉得少主说得有道理,点头应道。 接下来清菡将成为他的重点的观察对象。不管她想要做什么,保护少主是他的底线。 夜已深沉,天地归于沉寂。月渐西斜,星辰也逐渐变得稀疏。 此时,在浮苍派的掌门房中,鹤川正坐床边的坐榻上,上面放着一方棋桌,他一个人手执棋子,对着陷入僵局的棋盘出神。 “几千年了,我能等到破局的一天吗?”烛火摇曳,鹤川对着虚空中,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看向空空如也的对面,好似那里坐着谁一般。 “你说,他们的到来会不会带来转机?”他抬眸向着对面问道。 当然是无人应答,只有夜风吹动木窗的哗啦声。 可他好像也不需要答案,兀自说了下去:“我近来时常感应到西山的异动,是你要回来了吗?” “我答应过你,替你守住扶苍派。你告诉我,君子一诺千金,我虽非人,但也努力做一个君子了。”说到后面,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态。 他的目光变得渺远,眼前闪过很多画面,却都模糊不清。这才有了已经过去很多年的实感。 他挥袖将烛光拂灭,房中陷入一片。惟有窗前有些许月光透了进来。 窗外夜风低吟,扰乱了夜的平静。 第199章 门派振兴计划 第二天早上,白晚晚起床伸了个懒腰,推窗就看到湖对面的秦砚初也站在窗前。他半倚在窗旁,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到白晚晚出现,秦砚初一开始有些惊讶,而后漾开了比朝阳还灿烂的笑容。 “徒儿,早啊!”白晚晚双手虚拢着放在面前,对着秦砚初大声打着招呼,笑得眉不见眼的。 秦砚初听见后,笑得更开怀了。 两人的动静惊起了湖中的水鸟,它们掠过湖面,扰乱一池清水,然后朝着远方飞去。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隔着鹊桥呢。”舒清歌一边对着一面铜镜梳妆,一边吐槽白晚晚。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白晚晚没好气道。 “晚晚,你老实说,你是不是跟你家徒儿暗度陈仓了?”舒清歌回过身,整个人趴在小桌子上,有些懒洋洋地看着白晚晚。 “我和我徒儿师徒关系光明正大,有什么需要暗度陈仓的?”白晚晚大声说道。 “你在欲盖弥彰什么?为什么要强调师徒关系?又为什么虚张声势?”舒清歌用一种“我都懂”的眼神看着她。 “你是又想拿我当素材吧?我还没问你要使用费呢!”白晚晚笑眯眯地反客为主道。 看白晚晚这滴水不漏的样子,舒清歌觉得一时也诈不出什么信息,只好作罢。 白晚晚背对着舒清歌轻轻舒了口气。虽说在和徒儿的关系上,她并没有什么值得心虚的地方。但是,最近她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并不清白。 以前虽然也时常觉得秦砚初长得好看,但并没有非分之想。但现在,和他靠近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觉得脸红心跳。这种感觉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但是她不愿意去深想,因为这会扰乱她的思绪。她现在只想找回自己的记忆。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她们梳洗完出门,看到秦砚初和慕俞已经在湖边打坐了。 她俩互相看了一眼,心里掠过一个共同的想法,比别人菜,还没别人努力。 “早上好啊,师弟师妹们。”荀松提着一个食盒出现,远远地就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早上好,荀师兄。这个是?”白晚晚盯着食盒目不转睛道。 “我给你们带来了早餐。”荀松找了个空地,将食盒打开,笑得十分憨厚。 食盒里的点心虽然算不上精致,但是对于此刻饥肠辘辘的她们来说,还是充满了诱惑力的。 舒清歌把慕俞和秦砚初也喊来吃早餐了。 荀松环顾了一圈,发现还少了个人。“我记得昨天还有一个小师弟的,他怎么没来?” “哦,她还没起床呢,晚点我们给她留点。”白晚晚边吃着一个软白的馒头边面不改色地说道。 虽然他们说的不是同一个人,但并不妨碍他们沟通。 “对了,你们吃完随我们去见掌门吧。他说有事情找你们。”荀松看他们吃得很香,也挺开心的。 “他有说是什么事吗?”白晚晚抬头问道。她还以为那老头会心虚避着他们呢,居然会主动找上来。 “这倒没有。”荀松摸了摸头说道。 ———— 未完晚点待补 第200章 下山开展忽悠大业 白晚晚等人对望了一眼,眼神都有些一言难尽。不是,哪有半路出家的便宜弟子还要身负振兴门派的重任的?就说了这门派迟早要完吧!他们现在跑路还来得及吗? “掌门,敢问一句,你的振兴门派,指的是?”舒清歌举起一只手,弱弱地问道。 “额,主要是想多搞点人和钱来,起码能养活整个门派,我也不用去养鸡种菜了。”鹤川索性也不装了,直接摊牌道。 他用手捂住了脸,开始假模假样地卖惨道:“你们也知道,现在我派僧多粥少,总不能让大家饿肚子吧?” 白晚晚和舒清歌不约而同地望向对方。原来说白了就是想搞钱啊。 “恕我直言,掌门,这件事为何独独找上我们?”白晚晚盯着鹤川发出了真诚的疑问。“在这之前,你们没想过别的办法开源节流吗?” 鹤川闻言有些尴尬,手僵在了半空,一时没有搭话。 倒是荀松很耿直地替他回答了:“我们也不是没有努力过,不过都失败了……” 好的,听起来十分合理。感觉他们满门上下也凑不出一个脑子。白晚晚在心里吐槽着,脑中却在飞快思索着。 “噗!”清菡闻言笑出了声,打断了白晚晚的思考。 见其他人都看过来,清菡也没有掩饰的意思,反而笑得更欢快了,整个人笑得弯了腰。 “这位小弟子为何发笑?”鹤川不解地看向清菡。而清菡此时在他眼中还是一个小少年的模样,但是此刻看起来未免太过嚣张了点。 “没什么,就是想到一点好玩的事儿。大家不用管我。”清菡边笑着边摆摆手说道。 事实上,她在扶苍派也算待了两三个月了。围观了一段时间鸡飞狗跳的门派日常之后,时常觉得,这样的门派怎么还没灭绝。 而在听到他们想要起死回生之后,更觉得可笑。对于这么一个满门皆废柴的门派来说,这无异于异想天开。她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 “我们可以帮忙,不过到时希望掌门能够答应我们一个条件。”白晚晚懒得理会突然发疯的清菡,心思斗转间,立马想出了一个主意。 与其大海捞针似的去找苍流剑,不如直接跟鹤川做交易。只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先不必把条件说出口。这样进可攻退可守,可以做两手准备。 “什么条件?”鹤川白眉一挑,目光有些犀利地看向白晚晚。 “这个先不急。等我们完成了任务再谈也不迟。”白晚晚微笑道。 鹤川愣了一下,然后好似察觉不到白晚晚话里话外的坑一般,很高兴地答应了。“只要你们帮我派实现了振兴,就是大功臣。什么条件都好说。” “希望掌门说到做到。”白晚晚望向鹤川,眼神颇有深意。大有一种要是鹤川食言就把他的身份抖落出去的意思。 鹤川好似接收到了白晚晚的警告,抖了一抖,瞬间安静下来。 秦砚初猜到了白晚晚心中所想,觉得这未必不是一个办法。只是,他觉得鹤川的这个要求有点奇怪。就像他不知道鹤川为什么要守着这个门派,而今,让他们帮忙振兴门派,恐怕也没那么简单。 不过以如今的情况来看,不妨先顺着他的意思来,才好进一步引出他的目的。 “不过此事我们还需要回去商量一下具体操作方案。如果有进展,再来跟掌门汇报。”白晚晚淡定地说道。 “那是自然。”鹤川起身笑道。“如果有什么需要我派其他弟子配合的,可以尽管开口。” 几人跟鹤川告别之后,退出了大殿。 鹤川将荀松留下,对他说道:“荀松,你待会跟着他们,如果他们有什么方案及时向我汇报。” “是,掌门。”荀松恭敬地说完也离开了。 等到众人都走后,鹤川收敛起嬉皮笑脸的表情,望着众人离开的方向,目光变得有些幽深。 白晚晚等人出门之后,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准备碰一下意见。 清菡化回了自己本来的模样,坐在一边的石块上,百无聊赖地晃着脚。 “晚晚,你为什么要答应那老头做这件事啊?对我们又没有任何好处!”舒清歌绝不做亏本买卖,首先表示了自己的不理解。 慕俞跟着点了点头,疑惑道:“不是说我们要去寻找苍流剑的吗?这不是在浪费时间?” “事先声明,这是你们的事,别把我拉下水。”清菡淡定地撇开了关系。“而且,如果我自己先找到了苍流剑的话,就别怪我撕毁合作哦。” “我猜想,师父是想以此作为条件,向鹤川交换苍流剑的下落。”秦砚初望着白晚晚,微笑道。 “知我者莫过徒儿也。”白晚晚下意识地对着秦砚初击了个掌。 两人手心贴合,秦砚初接触到温热细腻的手心,微微有点愣神。但白晚晚很快就将手撤了回去,表情淡定如常。 又是这种毫无自觉的管撩不管埋。秦砚初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是几分纵容的笑意。 而事实上,刚刚白晚晚是动作快于理智。在和秦砚初干燥厚实的掌心相触碰的时候,她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一丝不自在。但为了不表现自己的心虚,只能装作无事发生。 “哦?”清菡来了几分兴趣,单手托着腮,意味深长地看着白晚晚,“你倒是挺会偷懒的。不过我提醒你一句,恐怕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容易。” “反正试试也不亏。你不是喜欢玩吗?带你去山下玩玩怎么样?”白晚晚拿捏住了清菡贪玩的心理,直接甩出了诱饵。 清菡抿了抿嘴,没再说风凉话。反正她也不在意他们做什么,有乐子看就行。更何况,在浮苍派待了这么久,她的确有点腻了。而且她的任务暂时也没有进展,不如下山去换换心情。 “好啊,那就下山呗。”清菡无所谓地说道。“不过,我不希望浪费太多时间在这件事情上。” “那是自然。这件事也不值得费太多心力。”白晚晚点头道。 第201章 这波是熟人局 “你想怎么做?”舒清歌看白晚晚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有些好奇地问道。 “想要创收,无非是多招些人嘛。拉人入伙这种事,我相信对于清歌你来说绝非难事。”白晚晚对着舒清歌眨了眨单只眼睛,看起来有些俏皮。 秦砚初用拳头抵住了唇边的笑意。以他对她的了解,她又要撒欢玩起来了。 好的,舒清歌懂了。就是想方设法去宣传造势,借舆论来忽悠更多的人。这的确是她所擅长的事。舒清歌这么想着,突然便有了些信心。 “你们是想复刻在浮烟镇时的办法?”慕俞略微思索了一下,总结道。 “越来越聪明了啊,慕俞!”白晚晚伸出个大拇指毫不走心地夸赞道。 慕俞无语望天,觉得白晚晚讽刺技能拉满。言外之意就是,以前都当他傻的呗。 “师父,那我们跟鹤掌门说一声,今日就下山去吧。”秦砚初觉得此事宜早不宜迟,毕竟后面还有正事要做。 “嗯,事不宜迟,咱们赶紧解决这个支线任务,然后回归我们的主线任务。”白晚晚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道。虽然这一路都在横生枝节,但是总的来说,离目标还是越来越近的。 这时他们远远看到荀松走了过来。清菡正好被众人挡住,没被看到。 白晚晚对清菡使了个眼色,她撇撇嘴又化作了星回的模样。清菡心道人多了就是麻烦,这副男妖的皮囊哪有自己的好看。 “原来你们在这呢,我刚刚还在到处找你们。掌门说,如果你们想到什么办法,可以随时跟我说。”荀松笑道。然后他期待地抬了抬头,“或者,需不需要我陪你们一起行动?有什么事我也好帮忙呀。” 白晚晚心想,这老头儿也太心急了吧。才一会儿工夫,就来催进度了。莫非,他背后还藏着其他的目的?她才不信一个妖怪会真的对一个人族的门派尽心尽力呢。 不过管他是什么目的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现在是她抓住了鹤川的小辫子,要担心也是他先担心。 “荀师兄,你来得正好。”白晚晚眉眼弯弯地拉着荀松说道。“我们打算去山下完成掌门交代的任务,想今天就动身,还请荀师兄跟掌门说一声。” 荀松眼巴巴地看着他们,有些遗憾道:“真的不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荀师兄,虽然我们也很希望你能一起去,但我们到时可能需要你在门派相配合,所以只能让你留下来了。”秦砚初满眼真诚地说道。 “啊?我这么有用的吗?好的,我现在就去禀报掌门。”荀松立马被安抚了,心情大好地朝着悬鹜殿一路小跑而去。 秦砚初丝毫没有忽悠了老实人的心虚。在这点上,他可以说是深得白晚晚的真传。 因为打算速战速决,他们也没带什么东西。跟鹤川打过招呼之后,他们便启程下山了。 浮岚山作为自古以来的修仙门派聚集地,不止山上灵气充沛,就连山下的小镇,也有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 孤溪镇背靠着巍峨起伏的群山,自山上蜿蜒而下的一条长河穿城而过。无数飞檐翘角的楼阁依水而建,岸边花草蔚然成荫,无数拱桥连接着整个小镇,还真是有种世外桃源的感觉。 作为寻常人通往山上的必经之路,镇上很多人靠着做生意起家。在扶苍派巅峰时期,整个镇子背靠大树好乘凉,很快就变得富庶起来。 只是,在很多门派没落之后,就鲜有关于寻仙问道的故事流传开来,上山求道的人也便越来越少。于是,孤溪镇也随之变得无人问津。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也并非真的要人去修仙。只要把人忽悠上山,然后交了入门费就行。这对他们来说并非难事。白晚晚一边走着,一边缺德地在心里盘算着整个计划,丝毫不觉得心虚。 一行人悠哉游哉地往山下走去,完全没有想到,接下来会接二连三地遇上熟人。 走了大半天,行至山脚,踏过一座拱桥之后,他们便来到了孤溪镇。从镇上还是能看到远山巍峨,如在画中。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人声鼎沸,满是市井的烟火味。 “这里还挺热闹的啊。”白晚晚感慨道。之前他们上山的时候,在星回的领路下,绕开了孤溪镇。现在看来,这里还挺有意思的。 慕俞想到之前舒清歌对人群的恐惧,下意识地走在舒清歌的左侧,隔绝了她和人类的接触。不过见她脸上没有异样的表情,也便放下心来。 舒清歌还以为他嫌自己走得太慢,于是加快了脚步。 “也就马马虎虎吧。”清菡兴致缺缺地说道。“看起来也没什么好玩的。” 突然,白晚晚好像眼尖地看到了什么,她穿过人群快步向前走去。 其他人虽然不明就里,但也跟在了她的后面。 只见白晚晚停在了一个摆满了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的摊子面前,笑眯眯地对着一个看起来很精明的男人打着招呼:“好巧啊,焦老板。你这生意真是做得越来越广了啊,没想到在这里也能碰到你。” “哎哟,是你们啊,这队伍还越来越壮大了呢。”焦野抬头瞄了瞄白晚晚一行人,视线短暂地停留在清菡身上,然后笑呵呵地说道。“没办法啊,妖市一个月才开启一次,我总得吃饭不是?” 清菡漫不经心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若无其事地将目光撇开了,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焦老板,这里的生意怎么样啊?”秦砚初也笑着凑上前来寒暄道。“以你的能力,定然财源滚滚来吧。” “跟在妖市肯定比不了。这里的人太不识货了。”焦野摇了摇头,叹着气说道。 “那是自然,这些东西都是宝贝,肉眼凡胎的肯定识别不了。”舒清歌半真半假地夸赞道。 过了一会儿,焦野又讨好地笑道:“是啊,他们也不像你们,能够慧眼识珠,又够爽快。要都是你们这样的客人,我做梦都要笑醒咯。” 第202章 看热闹不嫌事大 “这样啊……”白晚晚闻言暗自思索了一番,然后眼睛一转,凑近了焦野,神秘兮兮地说道,“之前焦老板也帮了我挺多的。我打算投桃报李,也顺手帮你一把,让你的生意很快火爆起来。” “怎么帮?”焦野闻言眼睛一亮,有些期待地看着白晚晚。 白晚晚伸出一只食指摇了摇,高深莫测道:“我还需要筹划筹划,天机不可泄露。” “那我可得开始燥候了。”焦野喜笑颜开地搓手说道。 过了一会儿,他又小声地问道:“不知道姑娘找到关于九黎的线索了吗?” “还得多谢焦老板,已经有点眉目了。”白晚晚也跟接头似的小声说道。“如果焦老板有什么新消息,还请告知一二。” “那是必须的。”焦野连连点头说道。 “老板,你不是主要做妖族的生意吗?这是也做上人类的生意了?”安静了好一会儿的清菡突然开口道,语气有些不太客气。 “我这人比较灵活。哪里需要我,我就往哪跑。”焦野倒是未见不快,依旧一脸笑呵呵的表情。 “哦?你怎么觉得这里就需要你?”清菡调皮地笑了笑,但眼神却有些犀利。 “总归无事,就到处走走了。现在不就很幸运地遇上你们了吗?”焦野迎向她的目光,面色不改地说道。 白晚晚觉得有些奇怪,他们是有什么过节吗?怎么隐隐觉得清菡说话夹枪带棒的?不过,转念一想,她好像对所有人都不怎么友好。于是便见怪不怪了。 秦砚初的视线在清菡和焦野的身上扫过,若有所思的样子。他想起之前清菡要他们找的苍流剑,而焦野又出现在这山脚下,莫非,扶苍派真的有什么秘密? “焦老板,那我们先去找个地方安顿一下,明天再来找你。”白晚晚望着将晚的天色,准备结束这场谈话。 他们今天下山走了很久,现在的确是有点累了。而且还要商量一下接下来的具体计划。当务之急是先去找个客栈。 “好的,那我就静候佳音了。”焦野笑着挥手跟他们道别。 只是人一走,他脸上营业感很重的笑容便淡去。夕阳洒在他的侧脸上,半边脸晦暗不明。 白晚晚一行人找了家还不错的客栈,美美饱餐了一顿,然后齐齐飞到了阁楼的屋顶畅谈。至于为什么选择这里,用白晚晚的话来说,是露天比较有气氛。还不用担心隔墙有耳。 和浮烟镇不同,这里望不见海的壮阔,但绕城而过的河流,映照着镇上的万家灯火,像是万千星辉坠落人间。 来自山间的晚风徐徐吹来,带着初冬的微寒,吹得人神思都清明了几分。 “清歌,接下来需要靠你出马了。”白晚晚不等大家提问,直接进入正题。“明天开始,我们就分头在镇上传播一些山上有山精妖怪出没的消息。然后你在镇上的酒楼编几个扶苍派斩妖除魔的故事。把大家忽悠到山上去拜师学艺。” “哦,对了,还可以顺便给焦野宣传一下他的那些宝贝们,比如可以辟邪啥的。反正也是双赢的事儿。”白晚晚补充道。 “这样就可以吗?”慕俞合理提出质疑。“我觉得大家不会那么容易上当吧。” “当然需要我们多方配合。咱们可以夜间去不同的地方,制造一点妖魔出没的假象。这样他们一传十,十传百,就更有说服力了。”白晚晚不慌不忙地说道。 “话说回来,也不算假象吧,师父。我们本来就是妖啊。”秦砚初睁着圆溜溜的眼睛耿直地说道。 白晚晚扶额说道:“说得好有道理。在凡间待久了都差点忘了自己是妖了。” “如果你是指去吓人的话,我倒是愿意去玩一玩。”清菡眼中闪烁着恶作剧般的光芒,有些兴致勃勃。 “好的,那这件事主要交给你了。”白晚晚想,论玩弄别人,清菡应该是个中能手了。 “那关于扶苍派的故事,要说些什么呢?目前我们掌握的信息还是太少了。”舒清歌有些苦恼道。“虽然故事主要靠编,但也要建立在事实基础上吧。” “我觉得,也许可以从之前从星回那里听来的那两个名扬各大修仙门派的弟子身上入手。”秦砚初想了想,提议道。 “言之有理。大家都爱听英雄故事,咱们就在这个基础上发挥一下吧。”白晚晚拍了拍舒清歌的肩膀,鼓励地笑道,“相信你可以的。” “你们有没有感应到奇怪的灵力波动?”慕俞突然站起来,俯瞰着整个镇子,却未发现什么异常。 秦砚初闭目感应了一下,然后说道:“似乎有两股力量在相抗衡。不过,他们应该设置了结界,阻隔了外界的视线。”而且他有种感觉,这两波力量应该都不弱。 “嗯?不会真的被我们说中了吧?”白晚晚张大了嘴巴说道。“莫非这里还真有妖魔鬼怪出没?” “严谨点,是除我们之外的。”舒清歌补充道。 “所以战场在哪里?”清菡双手托腮,眼中迸发出满是兴味的光亮。 “师父,你用流光坠来感应一下方向,我们去看看热闹。”秦砚初挑眉说道。 白晚晚将流光坠召唤出来,眉开眼笑道:“看热闹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流光坠缓缓升至半空,大家循着赤幽的光芒,往镇中心一路飞身而去。 随着越来越靠近灵力波动的中心,流光坠的震颤感也愈加明显。 “应该就在这附近了。”白晚晚往下一看,只见 “那我们先下去看看吧。”秦砚初刚说完,就感到一丝不对劲。他连忙改口道,“先等等!” 一群人猫在屋檐上,看起来偷感很重往 只见一道紫光和蓝光在天际碰撞,仿佛漩涡般向着四周扩散开来,天上仿佛紫电在狂舞。结界也在此刻被冲破,被隔绝的画面渐渐显露出来。 第203章 这是什么绝世大混战 从白晚晚他们的视角望去,依稀可以看到两个年轻女子在打斗,并且阵仗还不小,以至于连结界都遭到破坏。 好在此刻已经夜深了,街上没什么人。不然白晚晚他们什么都不用干,现成的素材摆在这,随便加工一下流传开来,明天镇上便会人心惶惶。 这两人的修为都不弱,打起来你来我往的,招式还挺好看。只是,白晚晚越看越觉得,这两人好像有点眼熟? 她努力地定睛一看,发现还真是认识的人。最近是捅了熟人的窝吗?怎么接二连三地遇上熟人?不过,在她们不远处,还有一个躺在地上的年轻男子,看起来是个陌生的面孔。 “是柳辞烟和妙姝。”白晚晚深吸了一口气,表达了自己的震惊。 “师父,最近大家怎么都齐聚到浮岚山来了?”秦砚初清澈的眸中写满了疑惑。 “好问题。”白晚晚手托着下巴,“莫非这里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宝贝?还是说妖市集体搬家了?” 要不然,怎么在妖市碰到过的人都一个个在这里出现了?看来妖市还是太全面了。 “这柳辞烟别又和人抢上什么了吧?”舒清歌趴在屋檐上,望向地上那个人事不醒的年轻男子,不负责任地猜测道,“不会是抢男人吧?啧啧,看不出来她还有恋爱脑的倾向啊。” “不至于吧……”慕俞有些迟疑地搭话。他感觉柳辞烟每次还挺霸气的,想象不出她为了一个男人放下身段的样子。 “打得不够激烈啊。”清菡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她活动了一下手指说道,“要不然我去添一把火?好久没打架有些手痒了。” 白晚晚赶紧一把按住清菡,无奈地说道:“大小姐,你就别添乱了。她们不是我们惹得起的!” “怕什么,闯完祸就跑啊!”清菡理所应当地说道。 白晚晚有些头疼。她以前都觉得自己已经够没心没肺了。但和清菡相比,好像还差了点。 还没等他们瞧个过瘾,一道猛烈的气浪冲着他们横扫而来,掀起了无数飞瓦碎石。白晚晚他们都被波及到,立刻大难临头各自飞,四处逃窜的模样好不狼狈。 秦砚初眼疾手快地抓住了白晚晚的手腕,将她拉到了自己怀中,转身替她挡住了碎裂的瓦片和灵力的冲击。 白晚晚窝在秦砚初的胸口,觉得还挺有安全感的。但很快她就有些怒了,看个热闹而已,招谁惹谁了?怎么还有无妄之灾啊! 他们干脆也不躲不藏了,稳住了身形之后,直接站在路边光明正大地看起了热闹。 在打斗中的两人抽空看了他们一眼,神色各异。 “哟,这么多熟面孔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回到了妖市呢!”妙姝娇笑一声,看向众人的目光充满了揶揄。 柳辞烟也扫了几人一眼,目光淡淡的,语气嘲讽地说道:“怎么每回碰见你们都没好事?” 不是吧,姐,你这是在贼喊捉贼吧?明明是我们每回碰见你都比较倒霉吧?白晚晚在心里疯狂吐槽道。 “我们就是路过,你们打你们的,不用管我们。”白晚晚笑嘻嘻道,就差拿把瓜子坐在路边嗑起来了。 “你当看戏呢!”柳辞烟被她这个态度气笑了。“再不离开连你们一起打。” “姐姐你好霸道啊。管天管地,还管起了别人吃瓜看戏。”清菡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火上浇油道。 白晚晚觉得,清菡这话深得己心。只是,柳辞烟估计要更怒了。她一向还挺端着的,大概很反感自己变成乐子吧。 “怎么?怕被人知道你和我抢男人很丢人吗?”妙姝妩媚一笑,对着柳辞烟充满挑衅地说道。 哇哦!居然真的被舒清歌猜中了?大家一副吃到了大瓜的样子,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看起来双脚已经和土地化为一体,挪不动步了。 白晚晚兴奋地拉着舒清歌,眼睛眨动,疯狂暗示。舒清歌也一副跟她执手相看泪眼的模样,觉得这波可以捡个大瓜,丰富自己的素材库。 清菡有些嫌弃地说道:“你们一向都这么有病的吗?” 慕俞和秦砚初对视一眼,见怪不怪地想着,他们已经习惯了。 柳辞烟好像真的被激怒了,她从袖中射出两条绫罗丝带,朝着妙姝攻去。丝带盘旋着缠住了妙姝的身体。然后在接触到妙姝的那刻,化作细细密密的丝网将她紧紧缚住。 却见妙姝化作一条巨大的黑蛇,长尾在半空中横扫,掀起地上无数杂物。这些杂物齐齐在空中漂浮着,被蛇尾扫向柳辞烟。 同时妙姝蛇身旋转几圈,挣脱了缚住她的丝网,吐着血红的信子高高在上地俯视着柳辞烟。 柳辞烟挥袖一扫,杂物向着四面八方胡乱飞去,碰撞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白晚晚等人这回学聪明了,早早地跳到老远,力求安全无虞地吃瓜。 “原来妙姝是蛇妖啊。”白晚晚恍然大悟道。“之前我看她魅惑能力超绝,还以为她是我徒儿的同族呢!” “所以你觉得秦少主也很有蛊惑力吗?”舒清歌见缝插针地给白晚晚挖坑。 “当然……”白晚晚下意识地就想肯定地回答。见秦砚初满怀期待地望向自己,她换了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笑嘻嘻道,“我的徒儿当然是魅力无敌,不然也不会引得天下群妖竞折腰呀。” 秦砚初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道:“师父,你就别拿我打趣了。这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舒清歌暗想,白晚晚越来越滴水不漏了。这种全方位的立体防御,分明就是心里有鬼。 “你们觉得,她们谁会赢?”清菡津津有味地看着远处打斗的二人,声音中有些雀跃,仿佛恨不得加入战局。 “说不准,看起来都挺强的。”白晚晚抬了抬头,见此刻换成妙姝缠着柳辞烟了。她巨大的蛇身绕着柳辞烟盘旋着,从外面看过去,仿佛密不透风。双方僵持着,难分上下。 第204章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点吧 众人都在目不转睛地关注着战局。之前他们都是被迫和别人打架,这会儿好不容易可以心无旁骛地观战,这会儿都是一副乐子人的态度。 柳辞烟被妙姝包裹在蛇形的身躯中,蛇身越缠越紧,仿佛要将里面的人绞杀。 却见柳辞烟手持离恨剑,从空隙中飞身而起,足尖轻点,踏上妙姝的身躯,朝着她的的头部刺去。 妙姝摇头摆尾,细长的身躯疯狂甩动着,引起阴风阵阵。随着她们斗法不断激烈化,灵光大盛,在上空交织成一片绚烂的光晕。从远处看过来,好似天生异象一般,光影明灭。 正当这边打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大家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只见一道剑光划破天际,而后一把黑色长剑直直地朝着柳辞烟和妙姝刺去。 正在打斗中的两人一顿,灵巧地闪避了长剑的攻击。妙姝也顺势化回了人形。两人短暂地停手,共同望向逐渐逼近的不速之客。 “这柄剑,是沈浮白的墨虚剑?”慕俞对于法器一向记忆力良好。他微蹙着眉,也望向了某个方向。 “沈浮白!”白晚晚惊叫道。怎么这熟人局还越来越热闹了啊!他们是不是背着我有什么阴谋啊? 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向墨虚剑驶来的方向,神色各异。 只见夜色深沉的街道上,有一个高大的身影疾驰而来。他手持镇妖盘,跟着指引快速前行。随着指针越转越快,他的身影也越来越快,都晃出了虚影。 最终指针停止了转动。沈浮白也停了下来,与一群妖怪狭路相逢。大家面面相觑,气氛有点诡异,所有人都神色复杂,却都没有出声。 沈浮白原本是循着妖气而来的,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的妖怪。他的眼中闪着奇异的光,似乎有些兴奋。 白晚晚现在简直想扶额苦笑,这熟悉的对峙状态,是陷入什么奇怪的循环了吗?不过,目前比较好的一点是,场上几方势力交织,只要场面足够乱,火就烧不到他们身上来。如果势头不对还可以转头就溜。 秦砚初目光微闪,觉得眼前的情景有些诡异。这些人都齐聚在这个不知名的小镇,怎么想都有点不同寻常。不过他们最好还是隔岸观火,避免卷进去为宜。 “沈浮白?”妙姝美目中划过一道寒光,怒斥道,“你居然敢出现在我面前?九百年前我就该杀了你!” “我与你有什么旧怨吗?”沈浮白冷淡的目光望向妙姝,迷茫的神色一闪而过。他似乎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个女妖。不过,九百年这个时间点在他心里一晃而过,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往事,眼中神色变得复杂起来。 “你不知道没关系,你只需要知道你该死就行。”妙姝冷笑一声,眸中一片冰寒。 妙姝说完,转头望向柳辞烟,皮笑肉不笑道:“今天我有事,先不跟你打了。那个男人你想要就带走吧。不过我要声明一点,我可不是怕你哦。” 柳辞烟很轻地蹙了蹙眉,不是很喜欢妙姝轻佻的说法。不过她也不想和妙姝有过多的纠缠,便没有多说什么。 等她回过头,便看到白晚晚一行人还一脸意犹未尽的吃瓜模样,让她实在有些脑仁疼。 “你们都这么闲着无事吗?”她冲着他们冷冰冰地问道。 “是有些闲来着。你忙你自己的,不用管我们。”白晚晚装傻充愣道。 舒清歌悄咪咪地往后退了几步,生怕柳辞烟气不顺拿他们开刀。 慕俞也时刻警惕着,以防柳辞烟对他们出手。 柳辞烟是有些气闷,但也没真的胡乱开打。这样显得太过无理取闹了。她走到躺在地上的那个男人身边,将他扶起,任由他倚靠在自己的怀中,眼神中半是深沉的哀伤半是缱绻的温柔。 咦,感觉好像有故事?舒清歌敏锐地发现了不对劲,又悄悄往前挪了挪,盯着柳辞烟的一举一动。若问有什么能让她克服怕死的本能,那就只有职业的使命感了。 柳辞烟将灵力传入男子体内,他幽幽转醒,睁眼看到柳辞烟的面容后,一下子脱离她的怀中,一蹦三尺高,惊慌失措地喊道:“妖、妖怪……” 此刻正被妙姝缠上的沈浮白,听到动静转头望过来,脸色一变。他不可置信地喃喃道:“褚师叔……” 虽然他的声音不大,但还是被人捕捉到了。 清菡抬头看了一眼那个年轻男子,嘴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邪笑,眼中闪过一片精光。 秦烟初和白晚晚也听到了,他们对视了一眼,两人福至心灵般闪过一种猜测,异口同声道:“莫非他是褚云归?” 在星回讲述的扶苍派的历史中,褚云归已经死了。再联系到此前柳辞烟抢夺溯汐石和轮回镜的事,难道说,她一直在寻找褚云归的转世? 白晚晚思索着这其中的关系,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不过也太凑巧了吧,故事里的人居然都出现了。 沈浮白摆脱了妙姝的纠缠,飞身来到年轻男子的面前,有些兴奋地喊道:“褚师叔,你回来了!” 年轻男子眼中有深切的困惑。他很认真地解释道:“你们是不是都认错人了?我叫安长离,不是你口中的什么褚师叔。” 沈浮白这时候也冷静下来了。他是亲眼见过褚师叔以身殉道的,如今眼前的人再像,也不可能是故人。除非,他是褚师叔的转世。 “你想逃?做梦!”妙姝怒喝一声,紧追不舍,朝着沈浮白飞身而来。 沈浮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惹到了这个女妖。他现在更想搞清楚,眼前这人是否是褚师叔的转世。可惜妙姝根本不给他机会。于是他也只能被迫迎战。 “这真是天道好轮回啊。”白晚晚幸灾乐祸道。“之前他还想对我们赶尽杀绝,这下被别人缠上了吧。” 白晚晚眯眼笑着,像一只狡黠的猫。秦砚初看着她的表情,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笑了起来。“师父说得对。左右这事跟我们也无关,我们静观其变就好。” 第205章 怎一个乱字了得 虽说是无心乐子人,但显然白晚晚并没有那么安分。谁让她就是那么小心眼呢。 “妙姝姐姐加油,我在精神上力挺你!”白晚晚跳起来挥着手大声喊道。 “小丫头就是嘴甜。”妙姝抛了个媚眼给白晚晚。“等我把这个臭男人杀了,再来赏你。” 两人一唱一和的,好像完全忘了在妖市的时候还站在对立面,曾打得不可开交。 不过,要是她不再觊觎徒儿的九尾灵力的话,倒也不是不能做朋友。白晚晚心想。她觉得妙姝这个人还挺有意思的。 妙舒和白晚晚说笑完,转头望向沈浮白,满眼冰冷的杀气,出招毫不手软。 沈浮白目光一凛,挥剑与妙姝缠斗起来,招式无比凌厉。 白晚晚坏心眼地想着,沈浮白不是喜欢除妖吗?这下他有福了,可以除个过瘾。 对于这边的打架,白晚晚暂时失去了兴趣。她把目光投向了另一边,和舒清歌一起专注的吃瓜。 柳辞烟拉住那个自称安长离的男子,眸光柔和了一些,但语气却有些冷硬:“不管你是谁,你先跟我走。” 但安长离看起来很的排斥,挣脱了她的手连连后退。 “我不跟你走。你是不是想吃了我?”安长离面露惊恐道。 “我不会伤害你。”柳辞烟秀眉微蹙,耐心地解释。“你只是忘了我,我会让你想起来的。” 安长离还是摇了摇头:“我从未见过你,我就是一个普通人,只求你放过我。” 柳辞烟美目低垂,眼中似乎闪过一丝哀伤。但她很快掩饰了自己的情绪。她抬起头直视着安长离,眼中多了几分冷意。“我不是在跟你商量,你别无选择。” 安长离被柳辞烟的目光所慑,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他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她看向自己的眼神,总是那么复杂难言?而且他确定自己没有失忆的经历,为什么她笃定自己认识她呢? “姐姐,你怎么还强买强卖啊。”清菡看了一会儿,故作天真地说道。 “这与你何干?”柳辞烟斜睨了清菡一眼,眼中寒光闪动。 白晚晚伸手搭住了清菡的肩膀,压低了声音对她说道:“你别惹事!” 清菡却没理她,挣开了白晚晚的手,飞身来到柳辞烟的面前,理直气壮道:“我就想喜欢多管闲事,不行吗?” “那你就是找死!”柳辞烟对着清菡挥出一掌,掌风强劲,气势凌人。 清菡早就有所防备,动作轻盈地躲开了柳辞烟的攻击。她掌心凝出一颗绿色的光球,向着柳辞烟出击。 柳辞烟掌心施力,迎上这颗光球。却在灵力相碰的那刻,光球破碎成无数光点,好似琉璃碎片一般。无数绿色的光点萦绕在她周身,让她仿佛身处一个迷幻的世界。 清菡趁此机会准备偷袭。她绕到柳辞烟的身后,想击出一掌,却被柳辞烟敏锐地察觉到了。柳辞烟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扭,清菡吃痛地嗷嗷直叫。 安长离见她们又打了起来,感觉他谁都惹不起。就想趁着这个机会远离是非。可是他还没走几步,就被柳辞烟隔空投来的光圈阻挡了脚步。他整个人像被关在一个无形的监狱里,任他如何挣扎都走不出去。 “喂,你们就这样光看着?要是我有个好歹,你们就别想知道九黎的下落哦。”清菡一边对付柳辞烟,一边回头对着白晚晚等人阴阳怪气地喊道。 不是,你自己冲出去送死的时候没想过后果吗?白晚晚简直无力吐槽了。这一波他们原本可以好好做个吃瓜路人的,但是现在也要被迫卷进去了。 “徒儿,你说我们帮不帮?”白晚晚遇事不决,转头望向秦砚初, “我感觉,清菡并不像那么正义感爆棚的人。那么,唯一促使她加入战局的人,应该就是他。”秦砚初指了指被困在原地的安长离。 “对哦,之前清菡让我们找的是褚云归的苍流剑,倘若眼前这个人真的褚云归转世的话,倒是说得通了。”白晚晚思索了片刻道。“虽说不知道她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但是,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把人给带走?” 不过,这样一来算是又一次得罪柳辞烟了。当下也不能考虑太多。白晚晚当机立断道:“徒儿,你和慕俞去支援清菡。我和清歌把这个凡人带走。” 秦砚初觉得这个安排比较妥当,点了点头。 说干就干。趁着秦砚初和慕俞上前缠住了柳辞烟,白晚晚拉着舒清歌跑向安长离。 她俩共同施展灵力,试图破开柳辞烟施加的结界。不过试了几次,感觉颇有难度。 “你、你们也是妖怪?”安长离困在结界中,战战兢兢地说道。他感觉自己现在好像落入了一个群狼环伺的境地,身边全都是高手,就他一个菜鸡。有点过于格格不入了。 白晚晚灵机一动,不慌不忙地答道:“我们是山下扶苍派的弟子,修习功法,只为锄强扶弱。你别担心,我们会救你的。” 舒清歌闻言叹为观止。这真是,毫无破绽呢。有时候她不得不佩服白晚晚那张嘴,死的都能被她说成活的。 安长离眼睛一亮,欣喜地问道:“浮苍派真的可以修道吗?我可不可以也拜入门中?” 白晚晚和舒清歌相视一笑。这还没开始发力呢,就已经成功把人忽悠瘸了。看来这波有了一个好的开始。 “当然了。”舒清歌配合地说道。“等你修道有成,就再也不用害怕妖魔鬼怪了。” “多谢两位姑娘搭救之恩。若我能拜入扶苍派,那就再好不过了。”安长离彬彬有礼地拱手说道。 安长离的装束看上去有些像书生,但并不文弱。他身材颀长,面目清俊,眉宇之间有种英挺之气,看起来倒是挺适合修道的。 “先不急着谢,等我们把你救出来再说吧。”白晚晚抬手故作潇洒地说道。这万一大话放出去,却救不了人,那可就尴尬了。 第206章 漫长的一夜终于结束了 白晚晚转头望向舒清歌,认真道:“柳辞烟设下的这结界还挺难破的,咱们借助法器试试吧。” 舒清歌点了点头。她召唤出灵珑圈,神色中难得带了几分认真。 白晚晚考虑到安长离只是个普通人类,应该承受不了太强的法器,于是召唤出了幻月霜莲。 两人一左一右站开,将灵力注入法器中。只见灵珑圈碰到结界的边缘,又被弹开了。 白晚晚操纵着幻月冰莲,从中射出无数冰箭。只是这些冰箭一触碰结界,也都消弭于无形。 柳辞烟正被三方围攻,无暇顾及这边。但见白晚晚她们也翻不出什么风浪,遂放心不少。 不过,事实证明,她还是放心得太早了。 沈浮白和妙姝打了几个来回之后,他释放出锁魂铃,手不断地摇晃铜铃,铜铃碰撞出蛊惑人心的声响。 妙姝在听到铃响那刻,脑中闪过了很多过往的画面。一个熟悉的女子的面容缓缓出现在半空中,让她有些愣怔,一时忘了动作。 沈浮白趁着她失神的时候,一剑刺中了她的肩头。疼痛让她清醒过来,望向沈浮白的目光也更加怨恨了。 锁魂铃发出了尖锐的鸣叫,始终盘旋在妙姝的身边。 妙姝被吵得头疼。她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沈浮白的修为居然长进了这么多。心知现在不是最好的机会,保住自己才是上策。 “沈浮白,我早晚会杀了你。”妙姝恶狠狠地说道。说完她化作原形,腾空而去。 沈浮白没有去追她。他将还在飘浮不定的锁魂铃收了回来,目光深沉,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他抬头一望,见不远处的两个女妖正在费力地试图突破结界。他飞身而去,手持墨虚剑,凌空绘下几道剑光。剑光形成剑阵,压向结界。 白晚晚和舒清歌见他出手,先退到了一边。先不论之前的立场如何,起码此刻想救这凡人的心应该是共通的。 沈浮白不断将灵力注入剑阵中,与结界相抗衡。 白晚晚将舒清歌拉到一边,小声逼逼:“我们打不过沈浮白,要是他想带走这个凡人,我们肯定无法阻挡。” “那你有什么办法吗?”舒清歌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道。整个人看起来鬼鬼祟祟的。 白晚晚看了看面对三人围观还游刃有余的柳辞烟,眼中划过一丝狡黠的笑意:“办法就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舒清歌循着她的目光望去,凭着一些缺德的默契,立马明白了她的意图,两个人坏笑着对视。 沈浮白将结界击碎,安长离见自己获得了自由,十分欣喜。 “多谢大侠相救。”安长离一脸崇拜地看着沈浮白,向往道,“什么时候我也能这么厉害就好了。” 沈浮白望着眼前没有一丝修为的人,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更何况,他现在已经跟扶苍派已经没有关系了。好像也没有立场去插手扶苍派的事了。 ———— 未完先占个座,晚点补全 第207章 溜之大吉 沈浮白恼怒自己被利用,但是眼前和自己对战的女妖显然修为比其他几个强。而越是强大的对手往往也越能激起他的胜负欲。所以哪怕知道自己被当成了棋子,还是不想放过这次的机会。 在和柳辞烟各自用剑比了几个回合之后,他使出了镇妖盘。只见镇妖盘高悬于天际,一团金色的强光笼罩在柳辞烟的周身,仿佛刺目的阳光直射而下。 柳辞烟感到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所压制,灵力输出也受到限制。她之前只觉得对手是个人类,不足为惧。现在看来,倒是有几分实力。 她一手操纵着藤蔓,另一手将离恨剑松开,单手驱使着木剑刺向沈浮白。木剑化作剑雨袭向沈浮白,却被那道金光挡住了。 “柳辞烟被牵制住了,这是好机会。”慕俞沉声道。他挥舞着虎魄戟,连斩数根藤蔓,出招快狠准。银光在眼前闪烁,划过几道寒芒。 “师父,你再坚持一下。”秦砚初望着隐隐有些力竭的白晚晚,温声说道。 “徒儿,你师父我快累死了。”白晚晚不敢分心,集中全力操纵着赤焱焚天伞。“本来还以为可以趁乱溜走的,谁知道柳辞烟她这么不依不饶。” 秦砚初对着其他人严肃道:“我们现在一起行动,不要给藤蔓分裂的机会。” 他将赤影剑往上空一掷,指尖输出灵力,驱使着赤影剑不断环绕着伞柄,将缠绕在上面的藤蔓一一切断。 其他人也纷纷助力,将分裂而出的细小藤蔓扼杀了。藤蔓后续乏力,倏忽之间便消失了。 清菡望了一眼还在对战的柳辞烟和沈浮白,嘴角划过一丝计谋得逞的笑意。不得不说,白晚晚他们还是挺上道的,让她能够成功地浑水摸鱼。 安长离看着眼前精彩纷呈的情景,完全惊呆了。这一晚上对他而言过于刺激了,仿佛做了一个险象环生的梦。每一个登场的人,不,或许不能称为人,但反正都刷新了他的认知。 柳辞烟无暇分身,无法再对他们进行拦截。她望向白晚晚他们的目光冰冷,仿佛要将一切都冻结。 白晚晚触及到这目光,还是有点心慌的。这次他们的确不占理,无端坏人好事,恐怕下次再碰到柳辞烟,她很难善罢甘休。 不过也管不了以后了。眼下白晚晚瞧准了机会,操纵着赤焱焚天伞,带着大家远离了这片是非之地。 安长离回头遥望了一眼,发现柳辞烟正目光复杂地看着他,神情有些落寞和哀伤,仿佛有无尽的话要说。这种感觉令他觉得奇怪。 一开始他觉得是妖怪都会吃人,所以他只想离得越远越好。但现在他隐约觉得,这个女妖好像不一定会伤害他。 柳辞烟收回了目光,与沈浮白僵持着。镇妖盘只是短暂地压制了一下柳辞烟,现在她心无旁骛,又是全盛状态。她飞身于空中,衣袂在风中翻飞,像是身姿轻盈的腾空飞鹤。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非要和我作对?”柳辞烟美目横对,冷然说道。 “在下沈浮白,降妖伏魔是我毕生的使命。只能说,落到我手里算你倒霉。”沈浮白手中挽剑,充满傲气地说道。 “口出狂言!不知天高地厚!我存在于世间的时候,你还没有出生呢。”柳辞烟轻呵一声,眼中全然是嘲讽。 沈浮白轻笑了一声:“那正好,降服的妖越是强大,我越有成就感。” 两人飞身于空中,剑影碰撞,浮光在天际闪烁。由于对战的阵仗过大,引来了几个路人围观。他们远远看到有人好像会飞天遁地的,不知道是神是鬼的,又吓得灰溜溜地跑开了。 不想再受普通人的打扰,他们一路从镇上打到了山脚。直到后来,两人都受了些不大不小的伤,这场战斗才结束。 柳溪烟心想,这个人类固然讨厌,但也不值得她耗费过多心神。来日方长,先把那个人找回来才是正事。 “沈浮白,我记住你了。有朝一日,我必让你百倍偿还。”柳辞烟说罢便旋身消失在原地。 沈浮白捂着淌血的左手,望向不远处的浮岚山,神色有些怆然。离开扶苍派已经一千多年了,这些年他四海为家,随处漂泊,没想到,还能有回来的这一天。 “你自诩正义,无愧于心,敢不敢回去呢?”脑海中那道阴寒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挑衅意味十足。 “往事都尘归尘土归土了,与之相关的人也都化为尘埃,回去也没有意义了。”沈浮白这次没有被激怒,只是低叹着说道。 “那你每天除妖就有意义吗?你想借杀戮来洗清心底的杀戮?”那道声音哂笑道,“还是想掩饰内心的懦弱?” 是为了什么呢?沈浮白也曾这样问过自己。人活着总需要一些信仰,他已然一无所有,而这是支撑他的唯一动力。 “真是可笑又可怜的人生啊。只有内心足够虚无的人,才需要从外界寻找支撑力。”那道声音好似已经听到了他的心声,继续讥笑道。“你与其痛苦地活着,不如把身体交给我。我会活得比你畅快。” “你又能如何?这个世界不是以你的意志而转移的。倘若你真够强大,也不会落到如今的境地。”沈浮白淡淡地嘲讽道。 脑海中的声音停止了,但他却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撕扯他的大脑。无数血腥的画面在他的脑中快速划过,还有凄厉的哭喊声响彻云霄,让人如同身堕地狱。 他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手中的镇妖盘剧烈抖动起来,镇压在其中的,是无数妖魔的亡魂。此刻在暗夜中,发出一阵阵凄厉的哀鸣。 直到锁魂铃轻轻地飞落在他肩头,碰撞出细碎的如幽泉激石般的清越声响。他的目光才变得柔和了几分。他将锁魂铃握在手心,低语道:“也许,也不算一无所有。” 他重新捡起自己的长剑,孤独地走入了深沉的夜色中。 第208章 围炉夜话 白晚晚一行人乘着赤焱焚天伞直奔客栈。客栈的小二见他们出现,有些愣愣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满眼疑惑道:“你们什么时候出去的?” “可能你打瞌睡了不知道吧。”白晚晚敷衍道。然后她又指了指安长离,“再帮他准备一间房吧。” 这一晚上原本他们在悠闲地商讨大计,谁知道后来横生事端,弄得兵荒马乱的,到现在才稍微能松口气。 此时已经夜深了,白晚晚打着哈欠就准备回房休息。 秦砚初对安长离温和地说道:“安兄,今晚好好休息。接下来应该没什么危险了。” 但显然安长离现在才从恐惧中回过神,并后知后觉地品出了一些兴奋。以至于现在毫无睡意。 “我能找你们聊聊吗?我现在有很多问题。”安长离第一次面对这么多修为强大的修道者,眼神中是浓浓的崇拜。 众人对视了一眼,然后觉得,自己身为一只妖,没理由熬鹰熬不过一个人类。 于是众人选了比较大的一间房,开始了围炉夜话。毕竟,他们也比较好奇,安长离到底是怎么同时惹到柳辞烟和妙姝的。 “你们真的都是修道的人吗?”安长离有些兴致勃勃地问道,“除了来我家招摇撞骗的道士,我还没见过修道者呢。听起来就像世外高人一样。” “你为什么对这个感兴趣?”清菡单手托腮,看起来有些好奇。 “因为我从小就听说了各种斩妖除魔的故事啊。一直很向往成为一个修道的人,但是我身体太差了,也没碰到合适的机缘。”安长离絮絮叨叨地说道。 “而且……”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我总是会做奇怪的梦,梦里好像总是身处一个黑乎乎的地方,被一群妖魔鬼怪环绕。所以我想着,如果修道了胆子会大一点吧。” 舒清歌作为一只胆小鼠,对于恐惧这种情绪是可谓是驾轻就熟。不过此时她有些幸灾乐祸地想着,要是让他知道,现在是一群妖围着他,那不得吓破胆子啊。 “那正好,过两天我们带你去扶苍派,你就可以拜师修道了。”白晚晚说道。想了下,她又贴心地提醒道,“不过,拜入师门需要学费,你有银子吧?” “一千两够吗?”安长离懵懂地抬头问道。 舒清歌和白晚晚倒吸了一口气,好的,又是个不差钱的。希望这样的人多多益善。他们好完成尽快完成任务回到扶苍派。 “安兄,那你今天是怎么被抓的?”秦砚初终于问出了大家最为关心的问题。 “此事说来也蹊跷。我也不知道她们为什么会盯上我。”安长离有些苦恼地说道。 “原本我这次是出门游历的。俗语有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嘛。然后我遇上了一个算命的,说我往这个方向走会有奇遇。我想着反正也没有具体的目标,不如来碰碰运气……”安长离目光迷离,陷入了回忆中。 安长离出生于江南的富庶之家,从小饱读诗书。但是他的志向却不是考取功名,而是锄强扶弱,匡扶正义。 但是他从小就体弱多病,父母找了很多郎中,也没能调养好。后来有个道士告诉他家人,他命中缺少一魂,需要设下祭坛招魂方可拥有强健的身体。 结果,那个道士就是个骗子,敛完财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好在还算幸运,虽然磕磕绊绊的,但他也长到这么大了。这次是他爹娘要逼他娶亲,他不愿意接受被安排好的人生,就从家中偷跑了出来。 不过他人生地不熟,也不知道要去哪。就那么晃荡了几天后,他遇到一个年轻的算命先生。“往西北方向走,你会遇上你既定的命运。”当时那个人是这么跟他说的。 他不知道他既定的命运会是怎样的。但出于好奇,他还是按照算命的人的说法,一路西行。 直到他途经附近的一座山,突然遇上了一个身上有着异香的女子。 听到这个描述,白晚晚便猜到是妙姝了。“她看上你了,想要把你抢回去当压寨相公?” 安长离皱了皱眉,似乎在苦恼应该怎么表述。“感觉你只说对了一半。” 因为已近黄昏,安长离打算找个山洞休息一晚。没想到,他刚走到洞口,一个黑衣女子便从天而降。 他当时都看呆了。倒不是为美色所惑,而是惊异于这世上真有人可以飞哎。只是,他还未来得及表达他的疑问,那个女子便娇媚一笑道:“长得还不错,吃了你有点可惜。不过你放心,临死前我会让你快活的。” 安长离闻言大骇:“吃、吃了我?为什么要吃我?” 妙姝挑了挑眉,伸手用手背摸了一下安长离的脸,吓得他连连后退。这反倒把妙姝逗笑了。“你难道不知道吗?你是纯阳圣体,对于我们妖族来说,是提升修为的灵丹妙药。” “你是妖怪?”安长离脸色一变,冷汗都快流出来了。 “人类能长得像我这么美吗?”妙姝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指尖,介乎于野性和魅惑之间。“不过我倒是很奇怪呢,你这样的体质,能够活这么长时间,没被其他妖怪捷足先登,倒是奇迹。也可能注定成为我的盘中餐吧。” 安长离脑子一片空白,唯一想的就是,要赶紧跑。他的两条腿打着哆嗦,但是仍然费劲地往山外的方向跑去。 妙姝好整以暇地抱着臂,看着他慌不择路地逃跑。等他跑得足够远了,她化作原形,一路穿过草地,盘上了安长离的身体,将他卷到了空中。 安长离吓得脸色苍白,大声叫喊了起来。 “你再这么鬼吼鬼叫的话,我就把你毒哑了。”巨大的蛇口张开,但声音还是柔柔媚媚的。 安长离立马梧上了自己的嘴,但是心却在怦怦乱跳着。这一幕,好像把他拉回了无数次盘旋于午夜的噩梦中。 正当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另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抚着琴拦在了他们的面前。 第209章 前尘入梦来 妙姝见始终绕不开这个女子,遂化回人形。她美艳的眉目染上了寒霜,不满地说道:“你是什么人?想来坏我好事?这可是我先看中的。” 红衣女子缓缓下落,视线落在安长离身上。可惜安长离正吓得六神无主,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她的目光略微黯淡下来。 “我叫柳辞烟。”她声音轻柔地开口,似乎不是在回答妙姝,而是说给安长离听。 安长离抬头望了一眼柳辞烟,眼中夹杂着畏惧和迷茫。他跌坐在地上,紧紧抱住自己,完全理解不了柳辞烟的深意。 妙姝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转了一圈,轻笑一声:“你不会真的看上这小子了吧?看在大家都是妖的份上,我警告你一声哦,恋爱脑没有好下场,更何况对方只是个普通的凡人。” 柳辞烟闻言冷漠地回怼道:“这是你的经验之谈吗?” 妙姝伸出一只手指晃了晃,畅然一笑道:“我可没有那么愚蠢。做妖嘛,无外乎是痴情最无聊,无情最逍遥。你要是能参透我的妖生感悟,就不会那么执着了。” 柳辞烟这时才抬头正视了妙姝,发现她的眼眸幽深,仿佛一汪深潭,能让人沉溺其中。 “别这么盯着我,我怕你会爱上我。”妙姝娇笑道。“不管怎么样,他今天注定成为我的食物。怪只能怪你来得太晚。” “太晚了吗?”柳辞烟喃喃重复道。她垂下眼眸,将眼底的情绪掩去。 但很快她又直视着妙姝,语气决然道:“你不知道我找了他多久,今天我必须带他走。” 妙姝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姿态慵懒地笑道:“你说带走就带走,把我妙姝当什么了?” “我也不是在和你商量。”柳辞烟从袖中射出了一缕轻纱,缠上了安长离,准备带着他离开。 妙姝紧追不舍,一直追到了孤溪镇。而安长离在不断的颠簸中,早就被震晕了。再后面就是白晚晚他们所看到的那样了。 白晚晚听安长离讲完前因后果,心底有个猜测。柳辞烟很有可能认识安长离的前世。在他轮回之后,她一直寻找他的转世。之前与自己抢夺溯汐石和轮回镜都是为了这个人。这么想想,好像她也怪不容易的。 至于他们之间有着怎样的过往,现在还没有更多的线索可以推测,但肯定不简单就是了。 不过她没有把自己的猜测告诉安长离。其一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外人不便插手。其二,她也没有明确的证据。 了解了事情的大致经过之后,她盘算着,以柳辞烟的性子,肯定还会找来的。他们最好速战速决,然后回到扶苍派。 考虑到天亮后还有不少事要做,有必要结束这场夜谈了。 白晚晚揉了揉自己额头,还没开口,秦砚初便察觉到她的疲惫。他对着安长离安抚般地说道:“安兄,她们暂时不会追来了。你今晚可以睡个安心觉了。有什么事可以明天再想。” “少主,以防万一,我可以去屋顶上守着。”慕俞谨慎地说道。 秦砚初见慕俞态度坚决,便也没有阻止。他想,慕俞大概也需要一个独立的空间来梳理自己的情绪。 于是夜话结束,大家各自回屋。 舒清歌和白晚晚住一间。临进门时,她突然说道:“我有点饿了,去找点东西吃。” 白晚晚懒得戳穿她拙劣的演技,朝着后面敷衍地挥了挥手,便进屋扑进了被子里。 清菡一进自己的屋,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随即旋身消失在原地。 夜间微凉,慕俞坐在屋顶,拿出了一块贴身的白玉环佩,盯着有些出神。 这是他当年从那个杀了他娘亲的猎妖师身上捡到的。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寻找机会,去探知那个人的下落,却始终一无所获。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声响,慕俞回头,发现是轻手轻脚的舒清歌。 “刚去厨房转了圈,发现这个点什么都没了。就剩了两个馒头,要不要吃?”舒清歌眨了眨眼,微笑着递过两个馒头。 慕俞犹豫了一下,接过一个馒头,拿在手中却没有吃。 舒清歌在他的身边坐下,关切地问道:“还在想报仇的事?” 慕俞不想舒清歌跟着担心,摇了摇头,但眉目始终无法舒展开来。 舒清歌捏着馒头,小口小口地吃着,脸上的满足的表情。她仰着脸,对着慕俞展颜一笑。 “其实我很能理解你。但是我觉得吧,人生不应该只执着于一件事。在拥有绝对的目标的同时,偶尔也可以让自己轻装上阵,享受当下。”舒清歌顿了顿,轻声道,“无论如何,不要将自己困住了。” “舒清歌,谢谢你。”慕俞盯着舒清歌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我知道你在开导我。放心,我不会那么容易被打败的。” 四目相对,月光映照在他们眼中,舒清歌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一丝尴尬。“那什么,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去睡了。” 慕俞轻轻扯出一丝笑意,语气有些柔和地说道:“好梦。” 舒清歌被这难得的笑晃了眼,慌不择路差点从屋檐上摔下来。最后灰溜溜地逃回了房间。 虽然只是短暂的陪伴,但慕俞觉得心情好多了。他屏气凝神,开始打坐。但始终留了一缕神魂关注着周边的动静。 在安长离的房间内,许是因为激动,他辗转反侧了许久,终于入眠。 他感觉自己好像进入了一个很奇妙的世界。眼前好像很黑,却又透着缕缕红光。他踏上一座桥,有无数的桃花瓣纷纷扬扬地飘落,好似一场浩荡的飞雪。 他总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熟悉,好像在以往的梦中,已经无数次来过这里。但是每次伴随而来的,都是无数的游魂在他耳边哭泣。他们好像随时要撕裂他。 只是这次好像有点不一样。 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阵有些哀伤的琴声。夹杂在潺潺的流水声中,好似自水中缓缓飘来。 他抬起头,望向了桥的尽头。 第210章 睡眠集体离家出走的一夜 这座桥非常长,高高架在川流不息的河水之上。在河水的两岸,盛开着大片大片朱红色的曼珠沙华。有幽红色的光点从花丛中冒出来,像是无数落入凡尘的小星星。 安长离循着琴音缓缓走上桥,愈发看清楚了,在桥的那头,有一个红衣女子,正坐在一棵巨大的桃花树下专注地抚琴。在她的背后,是幽幽飘落的桃花瓣。她黑色的长发随风扬起,与花瓣相缠绕,红色纱衣轻盈地翻飞着。 红衣女子拨下最后一个音,抬起头来,目光平静地望着眼前是不速之客。“你是何人,为何会来到此处?”她的声音清清冷冷的,在这个幽冷鬼魅的地方,好似与环境融为一体。 “我不知道。”安长离听见自己这么说。他的动作和话语仿佛并不受自己控制,就好像一缕意识被禁锢在一具躯壳中。 “没有鬼魂能在这里停留,这倒是奇怪了。”她喃喃低语了一句,似在自言自语。 “这里是什么地方?”安长离伸手接过飘落的桃花瓣,但是粉色花瓣在触及他手心的那刻,便消失于无形了。 “这里是通往冥界的度朔山,这条河的尽头便是忘川。”红衣女子起身,缓步走向他。在她走过的位置,地上渐次绽开了朵朵曼珠沙华。 “所以我是死了吗?”安长离有些困惑地说道。 “你不记得从前了吗?”红衣女子站在他的面前,轻声开口。 过往的片段仿佛走马灯一般在他的脑海中闪过,他全都想了起来。“原来我真的死了啊。”他的声音里充满了遗憾。 “那你为何不去转世?”红衣女子的美目中流转着淡淡的疑惑。 “可能是有些事还没想清楚吧。”安长离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那你愿不愿意陪我聊聊天?”红衣女子眼睛幽深,好似藏着无尽的孤独。 他们坐在在桃花树下,好像聊了很久很久,却不记得都聊了什么。 这里没有白昼和黑夜的区分,永远笼罩在一片黑幕之下。他似乎无法掌控自己的魂体,只是时不时会飘来这里,好像形成了某种默契。 有时候他们也不说话,他只是坐在树下,静静地听她抚琴。河水在他们面前奔流不息,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的声音。 从本质上来说,他们的灵魂都是孤独的。 在这个混沌的空间里,一个鬼魂和一个引魂者,莫名成了知音。这里模糊了时间的概念,仿佛一滴水掉入深潭之中,然后一直下沉,直至被潮水全部覆盖。 在被黑暗全面吞噬的时候,安长离从漫长的睡梦中醒来,恍然觉得,梦中的那个红衣女子,好像就是柳辞烟。 而他最后的记忆,是她双眸含泪声音凄楚地唤他“云归。” 这个梦让他的脑袋钝痛。好像有什么东西渐渐在苏醒。然而当他试图理清的时候,脑袋又是一阵抽痛。 当他挂着大大的黑眼圈出门的时候,看到其他人也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聚在客栈的大堂眼神空洞地吃早餐。 “你们都怎么了?”安长离走过去找了个空位坐下。 “别提了,做了一晚上稀奇古怪的梦。”舒清歌揉了揉自己的额角,脸色有些差。她不经意地抬头看了看慕俞,见他正在专心吃着包子,面色如常,又无语地捶了捶自己的头。 “你也做梦了吗?”白晚晚原本还在无意识地搅拌着眼前的瘦肉粥,闻言捏着汤勺的手一顿。 “难道昨晚大家都集体做梦了吗?”安长离惊诧道。 慕俞摇了摇头淡淡道:“我昨晚打坐,没有睡觉,所以也没做梦。” 众人纷纷看向还未说话的秦砚初。秦砚初看了一眼白晚晚,脸庞微红,有些含糊地说道:“嗯,我也做梦了。” “所以大家都梦见了什么?”慕俞有些好奇道。虽说做梦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但是同一时间这么多人都做梦了,到底还是有些奇怪的。 这下大家都可疑地沉默了。 安长离想,这事真不好说。自己刚被人抓走,晚上就梦见人家,怎么都有点说不过去。而且,虽然对方是妖怪,但到底是女子的身份,随便拿出来讨论的话,显得对她太不够尊重了。 舒清歌的梦境,其实有点怪。不知道是不是执念有点深,她梦见自己找到了仇人,也找到了童年那个玩伴,也就是她救命恩人的孩子。 但是场景有些混乱。她拦住了那个戴着面具的猎妖师,正和对方激烈地交战。虽说自己的梦自己主宰,但谁能想到,她在梦中也菜得天怒人怨。最后出手相救的,居然是童年的玩伴。 只是,不过一晃神的工夫,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孩陡然之间变大。在一阵天旋地转之后,舒清歌发现,自己居然靠在了慕俞的怀中。 这可把她吓坏了。自己什么时候这么离谱了,难道不知不觉把慕俞代入了自己的故事了吗?还是她潜意识里其实在肖想慕俞,所以才会梦到他? 她就在这样的良心拷问中煎熬地醒了过来。 秦砚初的梦境相对简单,但有点不可言说。 好像是在一个悠闲的午后,他躺在一艘兰舟上睡觉。周围是大片盛开的荷花。他用一本书盖在脸上,挡住了午后过于炽烈的太阳。 船突然摇晃了起来。白晚晚蹑手蹑脚地走了过来,悄悄将他脸上的书拿开,蹲下来双手托腮盯着秦砚初的脸看。 秦砚初觉得自己装睡装不下去了。他声音低沉地笑道:“你准备看到什么时候?” 他睁开眼,看到的就是白晚晚惊慌失措的表情。白晚晚连忙站起来,试图逃跑,却让船颠簸起来。她一时没站稳,被秦砚初拉着手,跌倒在他的胸口。 风吹波动,荷香阵阵袭来,有蝴蝶在他们身旁飞舞。 他们盯着彼此的眼睛,距离近得呼吸可闻。白晚晚的眼睛缓缓下移,目光在秦砚初淡色的薄唇上停留。然后,她好像被蛊惑一般,低下了头。 第211章 无法触及的梦 秦砚初心如擂鼓,眼睫微颤。他的手覆在白晚晚的脊背上,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白晚晚趴在他胸口,调皮地用手指拨动他的睫毛。她轻声笑了起来:“你的睫毛真长呀。” 秦砚初抓住她作乱的手,翻身压上了白晚晚的身体。两人的位置倒转,他一只手撑在白晚晚身侧,另一只手温柔地抚上了白晚晚的侧脸,眼中汹涌的不是欲望,而是疼惜。 白晚晚的手覆上了他的手背,眨了眨眼,脸颊微红地闭上了双眸。 秦砚初缓缓地低下了头,就在唇瓣即将相触的那刻,他从梦中醒了过来。大约潜意识里就知道这不是真的,所以在梦中也无法圆满。 他从床上坐起来,用手抵着额头,一时间有些心情复杂。梦境和现实所划下的落差,是命运造就的阴差阳错。他说不清到底是遗憾是怅惘是失落亦或是茫然。 梦中那若即若离的暧昧似乎还在脑中挥之不去,以至于早上他和白晚晚在走廊碰到了,还有些不自在,下意识想掉头就走。谁知道,白晚晚却先他一步更改了路线,又回了房间把门关上了。 经过一早上的沉淀,秦砚初现在心绪已经平静下来,更加好奇白晚晚昨晚的梦是什么,居然能让没心没肺的她有这么大的反应。 他旁若无人地隔着桌子望向白晚晚,眼神中带着缱绻的微光。 白晚晚对此毫无所觉。她用手撑着脑袋,回想着昨晚的梦境,有些出神。之前在湖边散步的时候她还跟秦砚初抱怨很久没做梦了,谁知,这么快就被打脸了。 只是,这次的梦有些不同寻常。她没有再梦见那对面目模糊的年轻男女,主角实实在在地变成了她和秦砚初。 眼前好像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梨花林。风吹起残瓣无数,纷纷扬扬飘落如雪。明明是她从未去过的地方,但她却好像对这里无比熟悉。 白晚晚化作原形,在满地的梨花碎瓣中打滚。很快雪白的绒毛就沾满了黑泥,看起来脏兮兮的。 直到面前的阳光被挡住了,她直起身子,仰头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前肢扑腾着,小短腿有点站不稳。 “你这是在拖地吗?”秦砚初蹲下身,将她抱到怀里,哭笑不得地说道。他一袭白衣,很快就被印上了污泥点点,不过却没在意。 然而罪魁祸首白晚晚不止毫不心虚,还有些生气地把头偏向一边,委屈巴巴地说:“谁让你不给我看尾巴嘛。” 秦砚初戳了一下她短小的尾巴,声音愉悦地逗她:“你自己没有尾巴吗?为什么要看我的?” 白晚晚差点跳了起来,把尾巴蜷缩起来,惊叫道:“不许戳我尾巴!” “你谁教你这么不讲道理的啊。不许我碰你的尾巴,你却要摸我的。”秦砚初一手拎着白晚晚的脖子,另一只手托着她的四肢,与她圆溜溜的红眼睛对视着。 “也没有要摸,就是想要看一下你是不是真的有九条尾巴嘛……”她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如果能摸一下就更好了。她在心里补充道,那可是九尾狐的尾巴哎。 “不、行!”秦砚初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那算了,我也没有很想看。你真的很装哎。”白晚晚撇了撇三瓣嘴,小巧的鼻子翕动着,仰头作忧郁望天状。 秦砚初笑出了声:“怎么,今天没看到你是不准备变回来吗?” “你管我!我明明玩得好好的,你非要把我拎起来,扫兴!”白晚晚理直气壮地说道。 秦砚初松开手,白晚晚跳了下去。她正准备往花林深处跑,却听到身后秦砚初认真的声音传来:“仅此一次。” 白晚晚倏忽回头,便见到九条硕大的红色尾巴在眼前摆动,仿佛一团红云飘浮着。秦砚初还是人形,但长尾让他看起来多了些妖冶的气息。 他对着白晚晚伸出了手,嘴角漾开的笑充满了魅惑。 白晚晚纵身一跳,在尾巴堆里打了个滚,软绵绵的触感让她飘飘然如在云端。她仿佛喝醉了一般,化回了人形,脸颊酡红地躺在了尾巴上,爱不释手地到处摸着。 “摸了我的尾巴就要给我做媳妇哦。”秦砚初隐然带笑的声音响在耳边,把白晚晚吓得一激灵,直接醒了过来。 天啊天啊,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啊!不能仗着在梦里就明目张胆地耍流氓啊!白晚晚双手抱头,在心里对自己谴责着。 不过,这是白晚晚第一次看见秦砚初的九条尾巴,虽然只是在梦里。赤色的长尾像是张开的巨伞,灵活有力地摆动着。她好像还记得绵软温暖的触感,让她的心好像被无数羽毛刺挠着,痒痒的。 就这么回味了一下,她的脸又热了起来。所以到底为什么会做这种梦啊?她在心里咆哮着。 等她稍微冷静下来,后知后觉地感到一些违和的地方。刚刚的梦里她和秦砚初的相处模式,怎么那么像之前梦中的那对男女? 从来是她拿捏别人的份,但在梦里她好像被秦砚初拿捏得死死的。这真是倒反天罡了。 莫非她不知不觉将他们代入了别人?她感受到一丝微妙的羞耻。所以她早上才会无法面对自家徒儿。 慕俞浑然不觉自己简单的一个问题,让大家的心思都活络了,却又没办法摊开来说。 “清菡还没起来吗?”见气氛过于诡异,白晚晚岔开话题道。 正在这时,清菡从外面走了进来,举着一串冰糖葫芦吃得正起劲。她的脚步声成功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大家不约而同地往门口望去。 一个身着白色锦袍的年轻男子与她在门口擦肩而过。清菡的手一顿,莫名有种熟悉的感觉。等她回过头想再看一眼的时候,人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秦砚初抬起头,看到那个消失的背影,轻轻蹙了蹙眉。对方刚刚是坐在哪里的?为什么他完全没有察觉出来? 他有种感觉,对方绝非凡人。而且,修为必然不弱。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大家昨晚集体做梦,并非是一种巧合呢? 第212章 热闹程度超乎想象 清菡找了个空位,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她看了一眼桌上清淡的早餐,有些嫌弃地说道:“你们就吃这些啊?” “你一大早就出去了?”白晚晚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她还以为以清菡的性子,要睡到日上三竿呢。 慕俞心中却掠过一丝怪异的感觉。昨晚到今早他一直守在屋顶,并没有发现清菡出门了。倘若是正常行事,她没必要遮掩。这么想着,他望向清菡的目光充满探究。 舒清歌见慕俞一瞬不瞬地盯着清菡,心里微妙地划过一丝别扭。但很快又自我唾弃地想着,他关注谁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多管闲事可不是她的作风。 虽然这么自我开解了一番,但心里并没有觉得好过。于是她只能化悲愤为食欲,将面前的早餐一扫而空。 慕俞以为她没吃饱,把自己面前的包子也推给了她。 舒清歌却没有理他,这让慕俞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好不容易下山来了,光睡觉多无趣啊。”清菡理所当然地说道。她望了望一脸菜色的大家,打趣道,“看样子你们睡得也不怎么好嘛。” 这一句话又把大家干沉默了。 清菡有些幸灾乐祸地笑道:“莫非我错过了什么精彩大戏?” 秦砚初用手撑着侧脸,心中思索着,看来清菡和慕俞一样,整晚都没有睡,才避免了做梦。会不会她并非早上才出去,而是整夜未归? 自从她出现之后,所做的事情看似都是随心所欲,仿佛恶作剧一般,但是,她的心思并不像表面这么简单。就像这次,她执意搅乱浑水,救回安长离,和她要拿到苍流剑,必然存在某种联系。 “既然我们人都到齐了,待会就上街展开我们的招新计划吧。”白晚晚把碗里的粥喝完,然后重重地将碗放下,颇有种一锤定音的感觉。 于是各自心怀鬼胎地吃完一顿早餐之后,他们终于要开始干正事了。 他们准备先去昨天焦野的摊位,碰一下双方的想法。必要时候可能还需要他的配合。 结果,他们一上街,就发现今天好像格外热闹。人群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神秘兮兮地讨论着什么。 “你们听说了吗?昨晚好像有妖怪在咱们镇上出没……” “你可别乱说,这世上哪来的妖怪啊!” “你们可别不信,昨晚可邪门了。我起床小解,发现天边电闪雷鸣的,关键也没下雨啊。好像还听到了很多奇怪的声响,吓得我赶紧回房了!” “我昨晚好像看到有人在天上飞,但是不确定是不是在做梦。” “天啊,我也看到了。当时差点以为自己要小命不保了。现在想来真是福大命大了。” “你们不要危言耸听了。我们镇子不是一向传说有神仙庇护的吗?哪有妖怪敢来凑热闹啊?” “那可说不准啊。那传说距离现在太过久远了,万一真有邪魔鬼怪的,这可怎么办啊?” “妖怪是不是都会吃人啊?咱们镇上没哪家少了人吧?” …… 这个镇子不算太大,于是白晚晚他们这群生面孔浩浩荡荡地招摇过市,就有些过于显眼了。以至于他们一路走来已经收获了太多的注目礼。 更有人看到他们之后纷纷散开,绕道走了,仿佛他们就是那传说中吃人的妖怪。 虽然某种意义上也没错就是。他们本就是妖怪,只是不吃人罢了。 听着断断续续传来的窃窃私语,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昨晚的意外好像无形中帮他们省了一步。 他们并不需要这些人对于妖怪的传言深信不疑,只需要埋下怀疑的种子,就足够让他们发挥了。 焦野远远看到他们走来,脸上洋溢着热情的营业微笑。只是当他看到跟在最后面的安长离时,笑容僵在了脸上。 而安长离也看到了他,隐隐觉得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具体的,只能微微蹙眉神游物外。 “焦老板,我们大赚一笔的机会来了。”白晚晚笑眯眯地跟焦野打招呼。 “那敢情好,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说。”焦野眉开眼笑道。只是他目光触及安长离,还是有些躲闪。 “昨晚关于妖怪的传言你都知道了吧?”白晚晚挑了挑眉小声说道,“这真是天助你也。” 焦野凑近了点,有些八卦道:“昨晚我回去得比较早,所以发生什么事了?” 白晚晚摆了摆手说道:“这不重要,你只要知道你的财神爷来了就行。” “啊,我想起来了,原来是你!”安长离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凑上前来,对着焦野叫道。 焦野扶额叹道:“该来的还是来了。”一脸不堪回首的模样。 众人好奇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打转,舒清歌率先开了口:“怎么回事?” 焦野见逃不过,只好尴尬地说道:“我当初也是为生活所迫,开展了一个副业。结果这位公子就撞了上来。我看他出手大方,就信口胡诌了几句……” 安长离听他亲口承认是胡诌的,一时倒也没有别的话可说。刚刚他没有第一眼认出人来,是因为当时焦野粘着胡子。 焦野见他恍然大悟的样子,解释了一句:“有胡子看起来更可靠一点。” “焦老板,这就是你不厚道了。不能仗着别人钱多就随意坑啊。”白晚晚倒也不是真的打抱不平,其实她还挺想说人傻钱多的,但为了不破坏内部和谐,忍住了。 舒清歌跟着和稀泥:“焦老板,咱们做生意还是得讲良心,待会儿记得送个宝贝给人赔罪。” 慕俞有些一言难尽地看向舒清歌,觉得她好像并没有立场说这话。 安长离却摆了摆手笑道:“我觉得好像大方向上倒也没有错。这一路的确诸多奇遇的。最重要的是,现在我有机会拜入仙门修道,还是要谢谢焦老板的。” 这就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吗?白晚晚心里想着,比徒儿更傻气的人出现了!她不经意地看向秦砚初,在接触到他满含疑问的目光后,又目光飘忽地把头转开了。 第213章 别管我,我有自己的节奏 清菡并不在意他们聊什么,而是把玩着焦野摊位上的小玩意儿,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慕俞一直分出了一部分心神在观察清菡,就是想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舒清歌转头望了一眼慕俞,见他又在盯着清菡,故意撞了他一下,气呼呼地挤在前面来。 慕俞心中暗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舒清歌好像在生自己的气。可是他也没做什么事惹到她啊。真是女妖心,海底针。 白晚晚也扫了焦野的摊位一眼,然后举着一个青瓷吊坠故作吃惊地大叫道:“什么?这个可以辟邪吗?老板,还有没有货?” 焦野果然上道,很快配合地说道:“有的有的。这边还有护身符,可保逢凶化吉,无病无灾。” 秦砚初掏出银子,望向白晚晚说道:“师父,我给你买一张吧。晚了就没了。” 其他几人也顺势当起了托。 慕俞见舒清歌盯着一个双鱼戏珠的青玉佩,便买了下来,递给了舒清歌。 “为什么要给我?”舒清歌心中有些欣喜,不过面上还是绷着的。 “我看你还挺想要的。难道不是吗?”慕俞有些迷茫地望着她。 舒清歌想着,以他直来直去的脑子,也想不出太多的弯弯绕绕。不过她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将玉佩挂在了自己的腰间。 安长离也想掏钱买点什么。焦野拦住了他,难得良心发现了,笑呵呵地说道:“安公子你看中了什么直接拿去就好。” “这怎么好意思呢。”安长离一脸耿直地说道。 他们的一举一动本来就受到吃瓜群众的关注,这会儿见他们在这个摊位停留,而且听起来卖的都是些驱邪避凶的东西,也纷纷聚了过来,倒是把白晚晚他们挤在一边去了。 焦野收银子收到手软,还忙里偷闲给白晚晚他们投去感激的一笑。 白晚晚见人群都汇聚在这边来了,觉得是时候进行下一步计划了。虽然这里没有舞台,但是问题不大,她相信舒清歌在哪里,哪里就是舞台。 白晚晚正准备提醒舒清歌可以开始表演了,却见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晚晚循着她的目光,看到了那块青玉佩,调侃地说道:“慕俞送的就那么喜欢啊。” “哪有啊。”舒清歌脸颊微红地辩驳道,却毫无说服力。“你还不是把你徒儿送的护身符收得好好的。明明我们根本不需要这东西。” “好歹花了银子的,不能浪费。”白晚晚理直气壮道。 “是是是,你总有你的歪理。”舒清歌也懒得和白晚晚争辩,反正最后总是逃不过两人互相伤害。 白晚晚凑过头来,和她窃窃私语道:“趁着现在人多,咱们可以把大家的兴趣引向扶苍派了,接下来就靠你了。” 舒清歌望了望正在乱糟糟抢购的人群,有些一言难尽地说道:“你是说,在这里?” 白晚晚拍了拍舒清歌的肩膀,眨了眨眼笑道:“强者从不抱怨环境。” “你说得对,没有什么能难倒我的。”舒清歌深吸了一口气,找了个显眼的地方站着。 “你放心,你的身后不是空无一人。”为了让舒清歌的故事更具可信性,白晚晚还拉着其他人当群演。 白晚晚冲着秦砚初勾了勾手指,秦砚初就像只大狗狗一般凑到了她的身边。眼神中满是温软的笑意。 “徒儿,你说昨晚看到有修士出现,到底怎么回事啊?”白晚晚故作惊奇道。 秦砚初用拳头抵着唇,掩住了笑意,配合着她演戏。他像是陷入回忆一般,一脸的神往,兴奋地说道:“对啊,昨晚我回家得比较晚,原本镇上灯火通明,也没什么可怕的。结果不久后我就看到天边风云变色,有奇怪的声响传来……” “然后怎么样了?”渐渐有路人围了过来,好奇地问道。 “然后就看到天上出现了一条巨蛇,将我卷走了。”安长离心有余悸地说道。他的表情很认真,毕竟他也没撒谎。 “真的有妖怪啊?那你怎么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有人质疑道。 “因为他们救了我啊。”安长离一脸崇拜地指着慕俞等人说道。 慕俞抱着把刀笔直地站着,看起来就很不好惹的样子。他接收到众多的目光,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自己的戏份,只能临场发挥道:“斩妖除魔是我派的宗旨,区区小妖,根本不足为惧,” “小兄弟,你师从何派啊?”有人终于问到了重点。 “扶苍派。”慕俞酷酷地说道。 “就是这浮岚山上的扶苍派吗?”舒清歌顺势将话接了过去。“听说这个门派出来的人都很厉害的哎。” “如何厉害?展开说说。”白晚晚见话题铺垫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舒清歌的表演时刻了。 舒清歌正色道:“扶苍派有几千年历史,那可是跟妖王、魔尊都对战过的门派。” 焦野那边很快卖断货了,越来越多的人涌向了这边。很快将他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团团围住。 在人群的最外层,有个身着白色锦袍的年轻男子面色平淡地望着他们。他的气质和外貌都很出众,带着一丝疏离的高冷,在人群中很显眼。 秦砚初注意到了他,正是早上从客栈离开的那个人。他直觉这个人非同寻常,只是目前还无法判断是敌是友。 舒清歌看到人潮涌动,有种找到了主场的感觉。仿佛只有在这一刻,人群不再是她恐惧的来源,而是她忠实的信徒。于是故事编得更起劲了。 “众所周知,是人就会死。但是,倘若能够修仙问道的话,无疑可以延长寿命。还能拥有与妖魔鬼怪相抗衡的能力。而扶苍派便是无数修仙门派中的翘楚。” “在仙门大比中,扶苍派有一名弟子横空出世,打败了其他门派的弟子,成为了仙门联盟的领头人。这名弟子天赋异禀,年少有为,被称为不世出的天才。只不过,天才注定会过早地陨落……” 第213章 把人都给忽悠瘸了 舒清歌的故事吊足了大家的胃口,所有人都在期待着她的下文。她轻轻舒了口气,接着说了起来。 “这位天才弟子就叫褚云归。当时恰逢邪魔入侵,褚云归带着仙门弟子力挽狂澜,才使得各大门派免于被分裂。” “原本褚云归可以继任掌门,将扶苍派发扬光大的。但是,这时候出现了一个意外……” “什么意外啊?”白晚晚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包瓜子,还顺手分给了身边的秦砚初和清菡。这会儿她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当着捧哏。 安长离听着她说的故事,明明与自己无关,心里却有种异样的感觉。他想起那个猎妖师称他为“褚师叔”,又想起梦中的红衣女妖唤他“云归”,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呢?难道自己和那个人长得很像吗? 清菡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在旁边找了个高处坐了下来。这时候她也发现了站在人群最后面的那个白衣男子。她觉得有些奇怪,自己应该没有见过他,却莫名有种熟悉感。而且,她无法感知对方身上的气息,更加无从判断他的身份。 舒清歌见大家七嘴八舌地小声讨论了起来,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慕俞觉得,她好像很享受这样的感觉。是因为渴望受到关注吗?然而此刻自信又强大的她,的确会让人把目光都投注在她的身上。 舒清歌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褚云归的能力被邪魔所忌惮,倘若继续让他团结仙门弟子,必然会对魔族的入侵计划造成阻碍。于是他们设了一个局,让所有人以为他是魔族安插在名门正派的棋子。最终他没有死于邪魔之手,却死于自己人的猜忌。” 大家本以为是一个英雄出少年的故事,没想到是这么一个遗憾的结局,听后都有些沉默。 见气氛有些沉重,舒清歌又开始带新的节奏了。“不过,自那之后,扶苍派就少了能挑大梁的弟子了。他们一直在广招门徒,希望能将斩妖除魔的功法和长生不老的秘诀传承下去。” 白晚晚差点在心里吹了个口哨。铺垫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图穷匕见了。接下来就看鱼儿上不上钩了。 不过舒清歌口中的世界毕竟还是离普通人的生活有些遥远,有些人也是持怀疑的态度。 “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听说过扶苍派呢?” “这世上真的能有人长生不老吗?” “普通人也能修道吗?不是传说中都要看体质之类的吗?” “修道之后就能打败妖怪了吗?” “招弟子有没有什么门槛之类的啊?” 白晚晚站了出来,对大家说道:“看来大家还没见过修道之人的威力。” 她又拍了拍慕俞,充满鼓励地说道:“赶紧耍两招让大家看看。” 慕俞只觉得莫名其妙。这种让小孩子在亲戚面前表演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我倒要看看,扶苍派的弟子是不是真的那么有本事。”清菡拨开人群,傲气地扬起了下巴,站在了慕俞的面前。 慕俞也正好想跟清菡交手一下,探探她的深浅。于是他应道:“那我们就过过招吧。” 众人没想到听个故事还有余兴节目,自发地退出一大块空地,等着看热闹。 舒清歌走到白晚晚身边,压低了声音对白晚晚说道:“你觉不觉得,慕俞最近和清菡走得有点近?” “啊?”白晚晚有些迷茫地张大了嘴,“你指的近,是近距离打斗的近吗?” “不是。就是感觉他最近对清菡的关注好像有点多。”舒清歌说到后面,觉得自己有点莫名其妙的。她在意这个干什么? “不对劲哎,舒清歌。”白晚晚凑近了盯着舒清歌的脸看,有些揶揄道,“你是不是吃醋了?” “我没有,我就是担心他被清菡骗了。他那么笨的人。”舒清歌拍开白晚晚的脑袋,有些不自在地说。 “我觉得吧,你与其自己瞎琢磨,还不如直接去问他。”白晚晚转头望向正在打斗的两人,认真地说道。 舒清歌不再说话了,心绪复杂地观战。 毕竟面对的一群人类,慕俞没办法放开来打,出招都有所保留。 清菡就无所顾忌了。她本就待着无聊,正好找了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打架。她也不担心闹大了会怎样,反正用不着她收拾烂摊子。 于是在大家的眼中,娇俏的绿衣少女翻身一跃便飞身到半空中,好似能够腾云驾雾一般。她使出一条青色的鞭子,鞭子脱手而出,仿佛有了生命一般,朝着黑衣的少年缠了过来。 慕俞指尖轻点九幽弯刀的刀柄,刀身围绕着鞭子旋转了起来。青色的幽光环绕在四周,丝丝缕缕的光线流转着,透着一股诡异的神秘感。 他们两人没有亲身上阵,而是驱使着各自的法器缠斗。但这在围观群众看起来就跟变戏法似的,大家纷纷鼓掌叫好。 “徒儿,依你看,你觉得清菡的修为怎么样?”白晚晚双手抱臂,悠闲地撞了撞秦砚初的肩膀。 秦砚初有样学样,和她同款姿势站着,悠悠然道:“她应该有所保留。我猜测她修为应该不低于慕俞。” “她的行事作风总是出人意料,也不知道到底想做什么。”白晚晚皱了皱眉说道,“之前我还以为她只是性情顽劣,现在想来,也许那只是她的伪装。” “刚刚在过来的路上,我问过慕俞,他没有发现清菡早上有出门的动静。所以,很有可能她昨晚就离开了客栈。”秦砚初望着白晚晚冷静地说道。 白晚晚又望了一眼夹杂在人群中看热闹的安长离,总觉得他可能会是个关键。但到底会如何发展,还需要等回到扶苍派才知道了。 而站在人群外围的那个白衣男子并没有看向打斗中的两人,而是将视线投向了白晚晚和秦砚初。他的目光平静且幽深,让人一眼探不到底。 察觉到他的目光,秦砚初抬起头与他隔着人群相望,两人眼中都有点心照不宣的深意。 第214章 鸡同鸭讲 “徒儿,你在看什么?”白晚晚见秦砚初似乎在走神,便下意识循着他的目光望去。然后她透过人群,一眼就看到一个俊逸出尘的白衣男子,正向这边望过来。 他长身玉立,气质卓然,站在那里就好像鹤立鸡群。最重要的是,白晚晚觉得这人有点深不可测,从他的眼中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好一个俊俏的男人。”白晚晚微微张嘴惊叹道。“居然跟徒儿你相比也毫不逊色哎。而且气质很独特,让我想到一个词,好像是谪仙吧。” 不过,他为什么不看热闹,而是一直看向这里?白晚晚环顾了一圈,惊讶地想着,莫非他看上自家徒儿了? 白晚晚又望了望徒儿那张完美无缺的脸,的确有点祸水的潜质。看来要把徒儿看紧一点了,外面实在太危险了。她不声不响,已经在脑内已经演完了一整出大戏。 “师父,你真的觉得他长得好看?”秦砚初咬着牙,浑身上下冒着酸气,但眼神却是委屈巴巴的。 不过白晚晚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并没有注意他的表情。“不好看,我们都别看了。”白晚晚拉着秦砚初转身,就差伸手挡着秦砚初的眼睛了。 白晚晚这一脸心虚的样子反而让秦砚初更加狐疑了。之前虽然她也夸过别人好看,但表情不会这么不自然的。一股从未有过的危机感油然而生,于是他也侧过身,挡住了白晚晚的视线。 两人各怀心事地并肩而立,重新将目光投向清菡和慕俞。 白衣男子收回了视线,似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嘴角逸出一丝极轻的笑意。平静无澜的眸中好似风吹湖面,漾起了微漪。 清菡觉得隔空对决不够过瘾。她将长鞭收了回来,飞身于半空中,长鞭如灵蛇般朝着慕俞迎头劈去。 慕俞身形快如闪电般迅速移动,绕至清菡的身后,挥刀斩下的那一刻,似有万钧之力。 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劲风扑面而来,不自觉地伸手在面前挡住强风的侵袭。等他们回过神,便看到绿衣少女双手持着长鞭的两头,抵住了弯刀的攻击。明明是柔软的鞭子,但看起来却刀枪不入。 打架就打架,离那么近干什么。舒清歌在心里蛐蛐道。不过她一路看下来,不得不承认,清菡还是有些本事的,起码比她是厉害多了。 慕俞在和清菡交手了几个回合之后,也感觉出她有所保留。不过此次本就是为了探底,并非一定要一较高下,于是准备点到即止。 正在他收回弯刀之际,清菡猜中了他的意图,假装被击中,往后退开飞落在地。她轻轻牵起嘴角说道:“甘拜下风。” 白晚晚心道,清菡也不是完全不顾全大局嘛。还知道演戏有始有终。 吃瓜群众没想到好戏这么快就落幕了,还有些意犹未尽。不过在亲眼看到这么精彩的打斗之后,他们对扶苍派的信任又多了几分,已经有些蠢蠢欲动的心思了。 白晚晚趁着大家正激动的时候,对着慕俞说道:“扶苍派招收弟子有没有什么限额啊?” 焦野也投桃报李,配合着演戏:“看来我要早点去浮岚山报名,晚了说不定就没机会了。” 慕俞也反应过来,面不改色地说瞎话:“我们门派这轮招新只限这三天,错过这次就要等十年了。” 舒清歌也凑上来说道:“听说你们这次是不是还会挑选有潜质的弟子重点培养?” 慕俞点了点头说道:“掌门是有这个意思。” 说完他在心中暗想,自己演技应该也提升了一点点吧。 众所周知,如果一件东西变得稀缺,就容易引发大众疯狂争抢的情绪。他们话音刚落,围观群众就纷纷散开,往浮岚山上齐聚了。 “我们也回山上吧,荀松看到这么多人蜂拥而去,估计要吓呆了。”白晚晚一脸得意地笑道。 “不过,我有个问题。扶苍派收徒真的会有限制吗?我会不会进不去啊?”安长离忐忑地说道。 其他几人觉得无奈又好笑,他居然还真信了。 舒清歌真心实意地安慰道:“没事,你钱多,可以破格入门。” 安长离闻言果然开心了起来,对于拜师修道一脸憧憬。 清菡打量了他片刻,嘴角露出一丝微妙的嘲讽,眼中的神色微冷。 他们正准备出发,却见那个白衣男子还站在原处。人潮褪去之后,他的存在更显得有些突兀。 白衣男子朝着他们走了过来。他的声音温润如玉:“在下雩风,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和诸位同路?” “你也要去扶苍派?”白晚晚心中警铃大作,扬声问道。 然而这看在秦砚初的眼中,却以为她在喜出望外,所以语气激动。他语气平静地说道:“不知道阁下去扶苍派所为何事?” 雩风言简意赅地说道:“拜师。” 舒清歌搭着白晚晚的手臂,有些激动地对她密语传音:“居然有人比虎王还好看哎!不过话说他到底是不是妖啊?我一点都感觉不出来。” 白晚晚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问我我问谁去。看吧,舒清歌也觉得他出奇的好看,果然是不容小觑。 不过话说回来,腿长在人家的身上,也没有理由阻止他去吧?只要自己牢牢看住他,他也不可能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搞事情。 “当然可以同往。”白晚晚笑眯眯道。 几人往山上走去,秦砚初绕到白晚晚和雩风的中间,然后在白晚晚望过来的时候,一脸无辜。 “师父,你走得累不累?我帮你扇扇风。”秦砚初笑得一脸清澈,眼神格外透亮。他抬高衣袖,一边帮白晚晚遮太阳,一边帮她扇风。 白晚晚见徒儿这么上道,心里又美了。觉得果然徒儿还是把自己放在第一位的。 雩风望了他们一眼,淡淡地笑道:“你们师徒俩关系真好。” 秦砚初骄傲地说道:“当然,谁都无法分开我和师父。” 白晚晚心想,有灵犀咒在,倒是的确没什么能分开了。 第215章 感觉被无差别扫射了 以前白晚晚总觉得,灵犀咒就好比是诅咒,莫名将她困住了。现在却觉得,也许,这是属于她和徒儿之间的特殊羁绊。若是没有这一层联系,她可能到现在还是只独来独往的野兔子。 她抬起头,悄咪咪看了一眼秦砚初,心里有些高兴。起码在灵犀咒解开之前,他们会一直是相亲相爱的好师徒。 雩风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望向了秦砚初,目光平静,似乎只是不经意地问道:“所以你在不安和害怕什么?” “什么?”秦砚初脱口而出,眉间微蹙,目光审视地望着雩风。 白晚晚也觉得有些奇怪。她觉得雩风的话意有所指,但是他们认识也不深,他的目的是什么呢?莫非想挑拨自己和徒儿的关系? 她目光不善地打量着雩风,但是看他表情一派坦荡,倒显得自己小人之心了。 雩风歪着头,有些认真地对秦砚初说道:“你好像很矛盾,明明有着掌控一切的能力,但心里还是会有很多不确定性。这让你行事总是有诸多顾虑。” “兄台还会看相?”秦砚初似笑非笑道。他的身上陡然多了几分凌厉的气质,嘴角微微勾起,目光带着极强的侵略性。 “看相我的确不会。有时候,对一件事的判断,并非是通过表象。”雩风的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那股要羽化登仙的味道倒是淡了一些。 用白晚晚的话来说,笑起来总算像个人了。不然总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雕像。只是这雕像的攻击还挺强。 秦砚初侧身对着雩风,从白晚晚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背影。白晚晚见他们靠得近,把秦砚初拉到自己另一边,目光警惕地朝雩风问道:“你为什么对我徒儿那么感兴趣?” “不,确切地说,我对一切生灵都感兴趣。”雩风微微摇了摇头,郑重其事地说道。 “那你还挺博爱的啊。”白晚晚阴阳怪气地说道。其实她更想骂他多管闲事,只是显得太不友好了。更何况,他目前好像也没做特别过分的事。她努力说服自己不能那么小气。 “我只是时常会对各种问题感到好奇。探究一个人的内心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不是吗?”雩风并没有挖掘别人隐私的羞耻感,反而像是在研究什么深奥的终极问题。 秦砚初稍微冷静了下来。他发现他对雩风的判断好像有些偏差。他原以为雩风是故意说这些话来挑衅他,但现在看来,也许,雩风只是单纯在困惑。 只是,自己该如何告诉他,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呢?世人都想随心所欲,但是却总是事与愿违。 他望向紧紧拉着自己的白晚晚,看她像只护食的母鸡,挡在自己的面前,眼中凝着一抹温柔和专注。 他所害怕和不安的,无非是失去她。有她在,世间的艰难险阻,于他而言都不再是障碍。 白晚晚隔开了秦砚初和雩风,走在了中间。他们走得稍快,其他人落在了后面。她望着旁边存在感颇强的雩风,觉得把这样一个人放在身边是一件危险的事。因为没有人喜欢被一眼看穿的感觉。 果然,雩风下一刻望向她,继续开口道:“你好像很喜欢掩饰自己的内心,越是在意的东西越是表现得不在乎。也或者可以说,你的自我保护意识太强,会让你看不清自己的内心。” 白晚晚都气笑了,谁让他在这里大放厥词的?摆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高高在上地指点江山。明明长着这么好看的一张脸,但性格着实讨人厌。 “原来焦野是虚假的算命先生,真正的在这里呢。”白晚晚的语气有些冷了下来,说话也不再客气。 秦砚初安抚性地拍了拍白晚晚的手,却又觉得,也许雩风说的并非全无道理。他顺着这个思路去思考,晚晚现在不安和害怕的又是什么呢?他们隔着造化弄人的命运,隔着阴差阳错的世事,始终无法做到对彼此全然坦白。 见气氛有些凝滞,雩风迷茫地问道:“我是不是说得太多了?”他的表情不似作假,倒像是真的后知后觉感到困惑。 白晚晚觉得这人也是厉害,一顿疯狂输出之后,还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自己若是话说得重了点,倒像是欺负他似的。 清菡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在旁边光明正大地偷听了一路。她觉得很有意思。在她看来,白晚晚和秦砚初心眼都不少,居然能被说到哑口无言。她倒是有些佩服这个雩风了。 只是,这个人带给她的那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到底是为何?她对他的面目并无印象,而从他的身上,也感受不出妖族或是魔族的气息。他出现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雩风,你从哪里来的?”清菡快步走上前,走在雩风的身侧,微微眯着眼睛问道。 “我从北方而来。”雩风的清冷目光划过清菡的脸,而后望向她的眼睛,眼中神色稍缓。 “我们以前见过吗?”清菡与他对视着,却发现完全无法看透这个人。他的眼神清透坦荡,好似包罗万象,又像空无一物。盯得久了,她反倒有种被对方看透的感觉。 “应该没见过吧。”雩风淡然笑道。 “哦?应该?你也有不确定的事?我还以为你一切都尽在掌握呢。”清菡眉梢一挑,神情有些娇蛮。 白晚晚和秦砚初相视一笑,心道这不知道算不算一物降一物。清菡这无法无天的性子,也是没谁能克得住了。 舒清歌落后他们一点,她竖着耳朵断断续续地听了一些,莫名察觉到一股暗流涌动。 她拉了拉慕俞的衣角,暗戳戳地低声说道:“你觉不觉得气氛怪怪的?” 慕俞点了点头,目光如炬道:“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个人看起来不太简单。我要多盯着点他。” 安长离是个普通人类,自然走路速度比不上他们。等他好不容易追上了众人,发现已经快到扶苍派了。 第216章 控场这种事小意思 在回到扶苍派前,清菡又化作了星回的模样,一副清爽少年的模样。只是相比于之前的星回,表情要更灵动。 雩风一脸如常,并不觉得大变活人有何问题,倒是安长离惊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这变身的技能也是可以在山上学到的吗?”安长离叹为观止地问道,显然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不止呢。还会有很多你意想不到的事情。”清菡顶着张少年的脸意味深长地说道。 “那看来我这次真的来对了。”安长离一脸雀跃地笑道。他连脚步都快了不少,虽然已经走到快力竭了,但还是充满干劲。 清菡微微一笑,心道你要是不来,我可是少了很多乐趣。 白晚晚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想着忽悠老实人,还是有点考验良心的。不过,若是他真的和褚云归有关系,那么他们把他带来,也算无意中做了件好事吧? 白晚晚的妖生宗旨就是绝不内耗,很快她给自己找好了理由,然后便心安理得了。 秦砚初递了一壶水给白晚晚,关切地问道:“师父,累不累?” 白晚晚接过水壶喝了一大口,展颜一笑道:“为师可没有那么娇弱。”事实上她觉得这漫长蜿蜒的山路还是很考验人的。只是在徒儿面前,面子绝不能丢! 舒清歌对着慕俞小声道:“你家少主还真是对晚晚无微不至啊。” 慕俞望了一眼,迷茫地问道;“你也口渴吗?” 舒清歌一噎,心想他到底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这是重点吗?秦少主这么温柔体贴,慕俞跟着他那么久,怎么就完全不解风情呢? 她觉得,跟慕俞不能玩那些弯弯绕绕,更适合直来直往。她望了一圈,其他人都走在前面,应该听不到他们说什么。这是个不错的机会,不如直接和慕俞把话摊开说。 她装作不经意地问道:“我怎么感觉你最近怎么对清菡好像特别关注?” 这下慕俞更迷茫了。他满脸疑惑地望着舒清歌,轻声问道:“有吗?” “还没有?你最近总是在看她!”舒清歌声音不自觉大了点,等意识到不妥之后又压低了声线。还好没人看过来,她在心里庆幸地想着。不然也太丢人了。 “哦,你是说这个啊。”慕俞恍然大悟道。“我发现她好像有诸多隐瞒,不确定她是否会做对少主不利的事情。所以我便多盯着她一点。” “啊?这样哦。”舒清歌没想到是这样的原因,后知后觉地尴尬起来。她摸了摸头,左看右看,试图将这一页揭过去。 慕俞沉默了片刻,然后抬头问道:“不过,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好问题!舒清歌也想问自己,她对慕俞的占有欲会不会太强了一点?他们不过是朋友,他要关注谁,她也没有干涉的权利吧。但是她为什么会这么在意呢?舒清歌觉得自己的心里乱乱的,理不出个头绪。 最后她只是笑着打哈哈地说道:“她看起来挺聪明的,我这还不是怕你被她蒙骗了吗?” “所以你觉得我很笨?”慕俞紧追不舍地问道。 这个时候倒也不必这么聪明。舒清歌心里叫苦不迭地想着。 “没有,是我想多了。”舒清歌半真半假地说道。随后为了避免陷入这种无意义的对话,她加快了脚步。 慕俞也紧随其后。只是他隐隐觉得舒清歌有些不对劲,却又不知道原因。见她不想再谈的样子,也便没有追问下去。 等他们上了山,发现扶苍派的入口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孤溪镇的人将石阶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纷纷叫嚷着要拜入扶苍派,唯恐落后了。 荀松领着一群弟子,临时在入口处搭了几张桌椅,负责报名登记。但是因为缺乏经验,大家都手忙脚乱的。 孤溪镇的人也没想到这么大的一个门派居然是个草台班子,一时间有些怨声载道。 荀松不经意地抬头,见到白晚晚他们出现,眼睛一亮,就好像见到救星一般。 “你们是怎么做到的?一下子居然多了这么多报名的新弟子。”荀松绕开围堵的人群,朝着白晚晚他们跑来。他一脸的激动,笑得都合不拢嘴。 自从他进入扶苍派以来,除同门外,就没见过这么多活人。这次真是开了眼了。还是他紧急叫来师兄师姐们帮忙,才勉强撑住了门面。 “天机不可泄露。”白晚晚摇了摇右手食指,故作神秘地说道。 而熟知内情的其他人面色各异,也不知道几个人合伙攒了个局有什么不好泄露的天机。 除了安长离,他是真信了。 白晚晚又看了看乱糟糟的人群,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这泼天的富贵都送上门了,怎么还能接得这么费劲呢? 白晚晚实在看不下去了,关键时刻还得靠她出马。她几步上前,一脚踩上了一张桌子,霸气十足地看向人群。 “此处是清修重地,若是大声喧哗,惊扰了灵脉,会被降下神罚的。”白晚晚张口就来,成功地将大家威慑住了。吵闹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 然后她一边指挥扶苍派的弟子安排众人排队,一边有条不紊地说道:“男的站一列,女的站一列。交完报名费之后,由这边的师兄负责登记。之后再由掌门亲自筛选,如果没被选中,报名费会全额退还。” 所谓筛选,不过是场面话。这样显得名额更为可贵,激发大家报名的热情。 秦砚初站在一边,看白晚晚忙前忙后,脸上露出了自豪的微笑。 白晚晚一通忙活,总算把人给稳住了。她回过头,看到的就是秦砚初含笑的模样。她不由得脚步轻快地朝着他走了过来。 “师父,你做得真棒。”秦砚初望着白晚晚笑意不减,眸光明亮。 “师妹真有办法!”荀松竖起大拇指夸赞道。 “好说好说。”白晚晚心里暗爽,但还是假装谦虚了一下。不过徒儿的夸奖还是让她挺受用的。 第217章 似是故人归 舒清歌一眼看穿白晚晚又在装逼了,不过她也是真心佩服晚晚,到哪里都有控场的能力。她对着慕俞说:“难怪把你家少主迷得找不着北了。” 慕俞默默点了点头。 其他几人看着这一通操作下来,也是不得不服。 这个小插曲过后,白晚晚对着荀松问道:“掌门呢?” “哦对,掌门说,如果你们回来,让我带你们去见他。”荀松拍了拍脑袋说道。 于是众人跟着荀松在山道上七弯八拐,往一个僻静的地方走去。 鹤川在一个独立于山顶的观星台上,他的身前的一方矮几。他坐在矮几旁,喝着一壶清茶,只是表情并非是悠闲自在的,反而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扶苍派。云烟缭绕在高低错落的宫殿之上,飞瀑从山顶垂坠而下,仿佛从天际直通人间。山峦之间有无数石桥相连,亭台楼阁坐落于分散的山顶上,就好像悬浮于云端。 他远远地看到众人通过一座高架于山间的石桥,往这边走来。目光在触及尚在新奇地东张西望的安长离身上时,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的眼中好像浮现出另一个场景。意气风发的青年负剑傲立于山巅,自信地笑道:“终有一天,我会将扶苍派发扬光大的。” 然后青年带着整个门派的期待下山,在问剑大试中声名鹊起,也让扶苍派风光无限。 那时鹤川尚未化形,只是普通的一只白鹤。他徜徉于山水之间,盘旋于天际,守护着这座山,好像可以看到一个盛世在眼前展开。 恍然之间,已经过去了一千多年。而熟悉的人事都已经化为尘土,不变的只有苍山碧水依旧。 都说世事如白云苍狗,确实是命局难料。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目光变得渺远。 荀松领着众人逐渐走近,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站起身,将脸上复杂的表情尽数掩去。 “鹤掌门,您还挺会享受的嘛。”白晚晚笑着打趣道。 “听说你们满载而归。”鹤川捻着雪白的胡须,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这下我们扶苍派壮大有望了。” “好说好说,只要掌门记得答应我们的事就行。”白晚晚热心地提醒鹤川。 鹤川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清菡,然后目光落在雩风和安长离身上。他不急不缓道:“此事稍后再议。这两位是?” “鹤掌门,在下雩风,此次前来是想来拜入门中。”雩风拱手行礼,波澜不惊地说道。 鹤川眼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他直觉眼前之人绝非凡人,但从他身上却感觉不到妖气和魔息。如此深不可测的人,来扶苍派怎么可能仅仅是为了拜师呢? 但他并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怀疑,而是平易近人地笑道:“我派欢迎一切有志之士的加入,看你仪表不凡,这是我派的荣幸。” 安长离则有些兴奋和紧张。他忐忑地说道:“掌门,我叫安长离,一直很向往修仙问道。不过我可能没什么天赋,不知道能不能加入扶苍派啊?” 鹤川盯着他的脸看了片刻,好像依稀有种窥见了岁月流逝的恍惚。 鹤川眉目间凝着沧桑,他郑重地对安长离说道:“当然,扶苍派欢迎你的到来。” 安长离有些受宠若惊地摸了摸后脑,不好意思地笑了。 秦砚初观察着鹤川的反应,感觉他对安长离的态度有些不同寻常。心中关于安长离身份的猜测又加深了一些。 白晚晚心思也活络起来。鹤川这老头看起来不着调,其实精着呢。他这么折腾一通,不会就是为了让他们将安长离带回来吧?不过这也说不过去,他怎么就确定他们一定会找到安长离呢? 清菡冷眼旁观。某一刻,她觉得鹤川可能已经发现她的身份。不过这也没什么要紧的。反正现在离目标又更近了。 鹤川认完了人,将目光转向白晚晚,笑眯眯地问道:“不知诸位的那个条件是什么?” 白晚晚心想,终于到重头戏了。她觉得一下子直奔目标未免显得太过招摇,于是委婉地说道:“我们这初来乍到的,不知道咱们门派有没有什么奇珍异宝的,我们也好开开眼界。” 鹤川低头沉吟片刻,笑着应道:“这倒并非难事。” 随后他又吩咐荀松:“你先带他们去春涧堂,我稍后过去。” 荀松依言带着众人踏过九曲十八弯的石桥和山道,来到一间从外表看起来有些古朴的院子。 这间院子看起来很久没人踏足过了,连墙体都有些斑驳,推门而入的瞬间,众人被扑面而来的灰尘给呛了一下。 抬头可见院中有两棵参天巨树,如今地上全是枯败的落叶。 “这真是不用怕贼惦记啊。”舒清歌看到这副衰败的景象,不由得感叹道。 “这是贵派的阴谋吗?大隐隐于市?”白晚晚环顾了一圈四周,实在难以相信,这居然是放奇珍异宝的地方。真是狗来了都摇头! “这里我们不太常来,久而久之就显得有些破败了。”荀松老老实实地说道。“其实我入门这么久,还没进去看过呢。” “说不定败絮其外,金玉其中呢。”秦砚初开玩笑地说道。 安长离看着眼前的情景,有种莫名的恍惚感。他望着地上的落叶,仿佛从那枯叶之上窥见了很多画面。 有一群人晨起练剑的,有三两弟子在饭堂谈笑打闹的,有众人在溪涧旁清修打坐的。轻风扬起落叶,而这些细碎的画面也在他的脑海中纷飞,令他一时间有些头晕目眩。 “安兄,你怎么了?”秦砚初察觉到他神色不对,抬手搭上他的手腕,感觉出他的神识有些不稳。 秦砚初将一缕灵力输入他的体内,才见他面色缓了过来。 “你们有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画面?”安长离心有余悸地问道。 其他人神色各异地望着他,纷纷摇了摇头。 “这就奇怪了,莫非我产生幻觉了?”安长离暗自嘀咕道。 第218章 你们有什么头绪吗? “你看见了些什么?”清菡眨了眨眼,好奇地问道。 安长离垂下眼眸,有些迷茫地说道:“这些画面倒也寻常,好像都是这里弟子的修炼和生活日常。但我是第一次来这里,不知道为什么会看到这些。” 白晚晚和秦砚初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猜测。不过估计现在跟他说什么轮回转世,他应该也难以接受吧。倒不如顺其自然,等他自己慢慢发现真相。 白晚晚睁眼说瞎话道:“可能你太想来这里,然后将梦中的场景还原了吧。” 雩风望了他一会儿,平静地开口道:“你最近是不是做梦了?” “做梦”这个关键词让其他人也敏感起来,大家纷纷望着雩风,想看看他能说出什么。 “兄台怎么知道?”安长离记得他们讨论做梦的时候,还没认识眼前之人。 “我恰好对梦境有点研究。”雩风淡淡说道。 “展开说说?”白晚晚试探性地说道。 “梦是意念深处下意识的反应。可能是曾经记忆的碎片,可能是对未来的预知,也可能是某种念想。通过梦境,可以探知一个人过往的经历以及当下的状态。”雩风不紧不慢地开口道。 这个问题过于复杂,大家听完沉默了片刻,然后秦砚初抬眸望了一眼雩风,意味深长道:“不知道有没有一种术法,可以通过入侵梦境,来操控人的意识?” 白晚晚经他提醒,也想起那个诡异的晚上。难道说,集体做梦是是人为操控的?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对于自己认知之外的事情,我一向是持保留意见。”雩风滴水不漏地答道。 几人的谈话荀松听得云里雾里的。但好在鹤川总算姗姗来迟了,让他不至于抓耳挠腮的。 “各位久等了。”鹤川匆匆走来,看上去发丝有些凌乱,连额间都有细密的汗珠。 “鹤掌门如果有要事在身,倒也不必如此心急赶过来的。我们反正也没什么事,等等也没关系。”白晚晚话虽这么说,心里却泛起了嘀咕。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有什么事能让他费这么大的心神? “大家都可谓是扶苍派的衣食父母,我岂能怠慢。”鹤川避重就轻地笑道。他几步上前,来到了春涧堂的门口。 他振袖一挥,木门悉数打开,被尘封的一切也缓缓揭开面貌。 鹤川率先走了进去,其他人紧随其后。 等他们看到里面的情景之后,才发现,所谓名门大派,并非浪得虚名。 这里面真的藏有很多奇珍异宝,它们被分门别类地摆放在不同的区域。一眼望去,光华璀璨,琳琅满目,简直让人看花了眼。 白晚晚恍惚有种自己在逛妖市分市的感觉。这么多宝贝是真实存在的吗?有没有顺手牵羊的可能性? 秦砚初看了一眼白晚晚,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他见白晚晚左看右看,脸上表情异常丰富,不禁笑了笑。 ———— 最近写得有点慢,先更新占个位,这几章会慢慢补全来~ 第220章 论半夜打劫的可能性 在步入春涧堂之后,可以发现整个空间很大。顶部高高拱起,布满了闪烁的琉璃和晶石,像是高悬于天际的星河。 内部就好比是一座巨大的迷宫,分割成了不同的区域。每个区域都分门别类地放着不同的奇珍异宝,一眼望去,光华璀璨,琳琅满目,简直让人看花了眼。从这里可以依稀窥到扶苍派昔日的繁华。 白晚晚恍惚有种自己在逛妖市分市的感觉。这么多宝贝是真实存在的吗?有没有顺手牵羊的可能性?她的眼珠子圆溜溜地转着,眼中是垂涎三尺的光芒。 秦砚初看了一眼白晚晚,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他见白晚晚左看右看,脸上表情异常丰富,仿佛都可以听见她充满遗憾的心声,不禁轻声笑了笑。 他又看了一眼雩风,见他好似局外人一般,一副事不关己的淡然模样,没有丝毫的动容。看来他的确不为扶苍派而来。 清菡边走边目光快速掠过整间屋子,发现扶苍派作为一个曾经的修仙大派,这里什么法器珍宝都有,但是居然没有剑器的存在。剑修原本是修仙中极为常见的存在,这未免过于诡异了。 之前她为了寻找苍流剑,已经将扶苍派的角角落落都翻了一遍。没想到这里还有漏网之鱼。主要是这里看起来也太寒碜了,她根本就没在意过。 如果说,这里也没有的话,那就非常有必要再去一趟西山了。更何况,有这些人替她开路,她何乐而不为? 她的心思斗转,面上却不动声色。她的目光随意扫了一下这些法器珍宝,都没有看得上。不禁对其他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感到嫌弃。 这里面首推的就是白晚晚和舒清歌。她俩头靠在一起,凑在角落里悄悄说着小话。 “这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退一万步说,这些宝贝怎么就不能属于我呢?”舒清歌摇了摇头叹道,一脸惋惜。 “你说,我们半夜来打劫的可能性有多大?”白晚晚左右看了一眼,偷感很重地说。 “你是认真的吗?”舒清歌双眼放光地凑近她说道。“说到这个我就不困了。” 白晚晚一把推开了她的头,无语地说:“当然是说着玩的。我们还有正事要做,目前不适合节外生枝。” “哦。”舒清歌明显有些失望地低下了头。“还以为可以跟着你大干一票呢。” “你别乱说,说得我跟土匪似的。”白晚晚冷嗤了一声,“我好歹也是别人的师父,要保持好形象。” 这话从黑心兔白晚晚口中说出来,毫无可信度。她不是土匪谁是?舒清歌撇了撇嘴,没跟她计较。 秦砚初在每个区域之间来回踱步,想看看这里有没有机关密室之类的可能性。他同样注意到这里缺乏剑器的存在。只是鹤川就在面前,也不好太明目张胆地去查探,只能走马观花地随处看看。 “掌门,为什么我们都不知道有这些东西啊?”荀松都惊呆了。原本他还以为自家宗门很是破败,能够吃饱穿暖就很不错了。原来是深藏不露。他莫名有种捡到宝的感觉。 “这是扶苍派历代先辈流传下来的珍宝法器。原本是要传给你们这些新入门的弟子们的。只是,修行这种事也要看天赋的。修为不够,根本没有办法驾驭它们。”鹤川捋了捋自己雪白的长须,叹了口气说道。 荀松听完又蔫蔫地低下了头。好吧,白激动一场。 舒清歌见慕俞也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些宝贝,大着胆子开口道:“鹤掌门,如今我们也是扶苍派的一员了,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获得这些神器呢?” 安长离一听也两眼放光。虽然他并不了解这些东西的妙处,但也期待着成为一个有能力的修士。刚刚他只是随意地转了一圈,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了。这些东西离他原本的生活都太遥远了,如今能够近距离看到,只觉得十分庆幸。 鹤川微微眯眼笑了笑,高深莫测地说道:“拜入我门下之后,必须通过重重考验,成为我的亲传弟子,才有资格来挑选自己的法器。” 哦,打扰了。白晚晚悻悻地想着。他们又不是真的来拜师学艺的,等事情一了还要继续上路呢。 这时她也想起正事来了。这里根本就没有苍流剑,确切地说,一把剑都没有。原本还打算来踩踩点的,这下岂不是白来了?而且这些东西看得见捞不着,心更痒了。 于是她决定直截了当地问鹤川:“鹤掌门,这里这么多法器,怎么没看见宝剑之类的神兵利器呢?” 鹤川目光一暗,好似想起了什么事,忽然沉默了下来,面色也有些沉重。 其他人纷纷诧异地望向他。 过了半晌,鹤川幽幽地叹口气说道:“因为在很多年前,扶苍派曾经发生过一次同门相残的事情。很多弟子都命丧同门的剑下。后来当时的掌门觉得不吉利,就没有将刀剑之类的武器放进来。” 白晚晚直觉这其中另有隐情。她还想再问,便听到鹤川换了轻松的语气继续说道:“不知诸位参观完了没有?我让荀松带你们去用晚饭吧。” 这就是明里暗里在赶人了。白晚晚想着,反正这里也没有苍流剑,继续留下来意义不大。更何况,从他刚刚的话中也可以感觉出来,如果直接问他苍流剑的下落,必然得不到答案。 于是大家从春涧堂退了出来。鹤川再次挥手将木门全部关上了。从外表看过去,根本看不出门的存在。这里只有鹤川能够打开,看来想偷摸着进去也不是易事。 舒清歌还恋恋不舍地回头望了望,显然还在惦记着那些宝贝。 众人各怀心思地跟着荀松去了饭堂。 鹤川待他们离开之后,在原地待了一会儿。他恍惚想起了当年的模样,这里也曾是扶苍派最热闹的地方。 如果可以,他也不希望明珠蒙尘。而是希望这些东西都能落到足以与它们相配的人手中。 只是这辉煌还能再次降临吗? 第221章 你们有什么头绪吗? 夜幕降临,视野之内全部变成了暗蓝色。后山的湖泊旁显得极为静谧,零星有些光亮撒在湖面上,泛起波光粼粼。 白晚晚提着一个灯笼,鬼鬼祟祟地走在前面。她的后面跟着亦步亦趋的舒清歌。两人都跟做贼心虚似的,时不时还往后望几眼。 在湖边一个偏僻的角落,秦砚初和慕俞正坐着聊天。听到脚步声,他们一起抬起了头。 看到她们的反应和动作,两人都不由得笑了出来。 “这也没做什么坏事啊,怎么小心成这样了?”秦砚初笑言道。 “平时一肚子坏水的,这时候倒还心虚了。”慕俞收敛了笑意,但眉目还是舒展的。 今天晚饭过后,白晚晚装模作样地对其他人说要回去休息。然后又给秦砚初使了眼色,把他们偷偷约到了隐蔽的湖边。 他们这群人虽然临时凑在了一起,然而阵线联盟极其薄弱。商讨大事的时候还是不得不防。 用白晚晚自己的话来说,亲疏有别这个道理,她还是拿捏得稳稳的。 白晚晚看到了他们,表情一喜,对着秦砚初挥了挥手,脚步也快了起来。 舒清歌没有灯笼,看不太清脚下,差点都跟不上。她在心里暗骂白晚晚有了徒儿就忘了朋友,没良心的双标兔。 几人汇合之后,随意地围坐在湖边。虽然聊着严肃的话题,但姿态还是散漫悠闲的。这种寻常的氛围都有些久违了。 “事已至此,我的朋友们,你们有什么头绪吗?”白晚晚率先开口道。 忙活了一圈,问题又回到了原点。白晚晚回想这一路,还真是波折不断,比她过往的的妖生都要精彩。 舒清歌坐在草坪上,双手往身后撑着,整个人很放松。这段时间虽然也很奔波,但和之前的水深火热的生活相比,已经好很多了。她就希望接下来也无灾无难的就好。 她慢悠悠地说道:“我觉得,靠天靠地不如靠己。从星回讲述的扶苍派过往来看,以褚云归对扶苍派的意义,鹤川肯定不会告诉我们苍流剑的下落。绕了一圈回来我们还是得自己去找。” “但是这一趟也不是没有收获。清菡既然想要苍流剑,同时她又要救安长离,我怀疑,只有二者同时存在,才能达成她的目标。”秦砚初托着下巴,沉声说道。 “我在想,之前荀松提到的那个西山禁地,或许可以去查探一下。”慕俞倒是端坐得十分正经,意见也很有建设性。 “英雄所见略同。”白晚晚打了个响指说道。她整个人靠躺在半截干枯的树干上,一只手垫在脑后,仰头便对上了满天繁星。 秦砚初靠坐在树干旁边,单腿曲起,侧头便能看到白晚晚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这再普通不过的场景,曾经却只能在他梦里反复出现。 他想起雩风所说,梦境可能是某种念想。在无数个无望的日子里,只能靠梦里依稀的片段聊以慰藉。 人世间有许多苦,求不得,爱别离。他曾困于命运的翻云覆雨手,却也最终迎来了柳暗花明日。 此时此刻,他温柔地望着白晚晚带笑的侧脸,心中漫过无限柔情。还差一点,就能圆满了。他在心中对自己说道。 “那我们要今晚去吗?”慕俞一脸跃跃欲试的神情,难得有如此情绪外露的时候,显然还挺迫不及待的。 “择日不如撞日。早点验证了我们好制定下一步的计划。这也是我想避开其他人的原因。”白晚晚坐了起来,神秘兮兮地说道。 “晚晚,你是在怀疑什么?”舒清歌坐正了身体,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慕俞也认真地看向了她。不得不说,白晚晚很多时候,脑子比为人靠谱多了。 “那可多了。”白晚晚也一下子来劲了,眼睛亮晶晶的,闪动着慧黠的光亮。“我可是经过严密推算,深思熟虑过的。我觉得除了我们自己,谁也不靠谱。” 白晚晚掰着自己的手指,一脸自信地娓娓道来。 “首先这件事不能带上安长离。他一个普通人类,万一有什么危险,我们自身难保的话,恐怕也很难保全他。而且他心理素质不行,说不定先自己把自己给吓傻了,容易动摇军心。” “然后清菡这个人,她心里的鬼主意很多,让她跟着指不定怎么搞破坏呢。而且让她自己拿到了苍流剑,我们就失去了跟她谈判的资格。对我们来说太被动了。” “最后……”白晚晚停顿了片刻,望向众人,微微蹙了蹙眉。“关于这个雩风,我总觉得他有些奇怪。他出现的时机太巧了,而他这个人又很神秘,让人完全看不透。也不知道他目的是什么,我们还是得防着点。” 有一点她没说,这个人的眼光有点毒辣,心思又深不可测,放在身边真的很危险。谁知道他会怎么胡说八道,把大家心底的那些花花肠子全给抖落出来了。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自己就足够光明磊落。她的心眼最多,完全经不起深扒。只能敬而远之了。 “不愧是我师父,分析得头头是道。”秦砚初伸出两个大拇指,动作俏皮地对着点了点。 白晚晚被他逗笑了。自家的徒儿真是横看竖看都觉得好,而且越来越感觉他能够牵引自己的情绪了。 “他的修为应该很高,我完全感觉不到他的气息。”慕俞微微点头说道。“我甚至不确定他是不是妖。” “但是他长得不像坏人的样子。”舒清歌双手托腮,眼中闪着细碎的光亮。“坏人要是长成这个样子,也太有迷惑性了吧。” 慕俞皱着眉,不赞同地说道:“你这也太以貌取人了吧。哪有人规定坏人就该长什么样的。” “沈浮白就长得很像坏人。”舒清歌仰起头,理直气壮道。 这还真的无法反驳。慕俞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地说道:“你还是别太相信他,我总觉得他居心不良。” 舒清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放心,我也不是那么是非不分的人。” 第222章 夜探西山 关于雩风,秦砚初虽说有所怀疑,但他暂时没有打算说出来。如果让晚晚知道雩风的目标可能在他,会让她提心吊胆的。 “还有鹤川……”秦砚初补充道,“他应该也有诸多隐瞒。从他对安长离的态度来看,我怀疑,他所谓的招收新弟子,可能为了这碟醋而包的饺子。” “徒儿你的想法和我不谋而合。”白晚晚坐得比秦砚初高,她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激动地说道,“这糟老头子坏得很,非常懂得避重就轻。我严重怀疑,我们都被他当工具人了。” “这么一说的话,我们岂不是生活在一个危机四伏的境地?感觉谁都不简单啊!”舒清歌眉眼都耷拉下来,无奈地感叹道。 枉她还觉得日子好起来一点呢,结果到处都埋着哑炮,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炸了。看起来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 “无非是麻烦叠着麻烦,那就一个个去解决咯。”白晚晚倒是很乐观地说道。 说起来,这一路真的经历了很多。还好有大家陪在身边,才能一次次化险为夷。这么想着,老天还是待她不薄的。 秦砚初轻笑了一声说道:“我相信有师父在,一切都能迎刃而解的。” 白晚晚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一笑,心中暗想,你这话敢说我都不敢接。这世上唯一一个相信我无所不能的人出现了。为人师父,真的压力很大。 “徒儿,咱们低调点。”白晚晚假装淡定地拍了拍秦砚初的手臂说道。 爱真是令人盲目。舒清歌有些艳羡地在心里叹道。她望了一眼慕俞,他已经麻了,一脸见怪不怪的。 “那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出发吧。”慕俞站起身,扬声说道。 白晚晚见夜色渐深,觉得时机也差不多了。她也站了起来,发号施令一般说了句:“走吧。” 几人一改刚刚闲散的姿态,朝着西山的方向走去。为免有突发状况,提着灯笼多有不便。白晚晚便操纵着幻月霜莲发出幽幽的白光,用来照明。 随着越来越远离山顶,前路也越来越幽暗。暗蓝色逐渐被浓重的墨色浸染,远处山峦起伏只能隐约看清一些轮廓。 他们其实并不知道西山准确的位置,只是一路朝后山的西面而去。不过,很快他们发现,这个路线应该是对的。因为,随着他们逐渐逼近腹地,一股幽冷阴森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人不寒而栗。 “这里不会镇压了怨鬼凶兽之类的吧?”舒清歌想起自己看过的无数话本,脑中已经自动出现各种恐怖至极的画面了。她悄咪咪地躲在了最后面,走得小心翼翼的。 “很符合我对禁地的刻板印象。”白晚晚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她凑到舒清歌面前,故意大叫着对舒清歌做了个鬼脸,把舒清歌吓得猛地跳脚。 看到舒清歌激动的反应,白晚晚捂着嘴大笑起来,也让气氛变得轻松了一些。 “白晚晚!你有病啊,无不无聊!”舒清歌气得双手叉腰骂骂咧咧,脸都激动得微红。 “我这不是让你放松点嘛,习惯就好了。”白晚晚摊了摊手,一脸无辜地说。 秦砚初笑着解围:“师父,小师叔本来胆子就小,你就别吓她了。” 慕俞无奈地摇了摇头,主动走到舒清歌的面前,声音柔和地说道:“你跟在我后面。” 舒清歌抬头见白晚晚的脸上闪过一丝揶揄的表情,莫名就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最终还是恐惧心理占了上风,于是她亦步亦趋地跟在了慕俞的后面。 这里是一片谷地。抬头仰望可见高处山峰之上树影重重,遮蔽了星月。四周有呼啸的寒风灌入,仿佛小儿的呜咽哭啼声,回荡在幽深的山谷中,环绕不息,听起来有些瘆人。 此刻他们站在一处高地上,一眼望下去漆黑一片。白晚晚操纵幻月霜莲升向上空,白光如瀑,好似皎洁的月光洒下。借着这光亮依稀可以看清眼前的情景。 近处可以看到高低起伏的丘陵,丘陵上是一望无际的草地。草地中长满了散发着蓝色萤光的植物,在寒风的吹拂下,就好像有无数发光的虫子在飞来飞去。 “大家小心一点脚下,这种谷地可能会有很多隐蔽的地洞。”秦砚初细心地叮嘱道。 他走在最前面,白晚晚跟在他的身侧。两人边走边拂开长得很高的杂草,走起来有些慢。 他见地上不太平坦,于是拉住了白晚晚的手腕。白晚晚低头看了一眼,任由他拉着,眼中却有些欢喜。 舒清歌也拉住了慕俞的衣角。慕俞回头看了她一眼,看着她眼巴巴的眼神,没说什么。只是将脚步放慢了不少。 “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舒清歌吸了吸鼻子,皱着眉头问道。 “好像有一股腐烂的气息。”慕俞感受了一下,“有些类似之前在虎王那个无底洞中的感觉。” “这里不会埋了很多扶苍派死去的弟子吧?”白晚晚不负责任地猜想道。“凡间很多恐怖的故事就发生在乱葬岗之类的地方啊。” 白晚晚随便的一句话,吓得舒清歌毛骨悚然。她生气地控诉道:“白晚晚,你可不可以免开尊口?”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舒清歌觉得阵阵阴风袭来,狂风的呜咽声中好像还伴随着此起彼伏的乌鸦啼鸣,听起来更像她所说的乱葬岗了。 一旦脑子里有了某个概念,便会愈演愈烈。她甚至觉得,有无数冤魂厉鬼从地里爬出来,朝着她张牙舞爪。 正当她的思维好似脱缰野马回不了头的时候,她感觉有什么东西朝她的脸上飞了过来。 “鬼啊啊啊——”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回荡在空谷中,把其他人也吓了一跳。 “舒清歌,你胆子小,嗓子倒是大啊。”白晚晚阴阳怪气地说道。“我没被吓死,倒要被震聋了。” 慕俞已经习惯了魔音贯耳,只是微微侧过了头。 秦砚初哭笑不得地说道:“小师叔,没有鬼,是乌鸦。” ———— 祝大家中秋节快乐,人月两团圆~ 第223章 好大一个坑 舒清歌冷静下来,觉得有些丢脸。她装作无事发生地朝着四周望了望,发现有无数的黑点出现在视野之中,定睛一看才发现果然是一大群的乌鸦。它们好似迷失了方向一般,不停地盘旋打转。 “还不是怪你总是吓唬我。”舒清歌横了白晚晚一眼,嗔怪道。 “好好好,我的锅。”白晚晚伸手作投降状。“但我的耳朵也受到应有的惩罚了。咱们就不翻旧账了。” “这群乌鸦好像没有攻击性。”秦砚初观察了片刻,冷静地说道。 不同于他们在震灵泽遇到的血鸦,这群乌鸦只是极为普通的种类。但是出现在这里还是有些奇怪的。 “好像是哎。”白晚晚用石子试探了一下这群乌鸦,发现它们果然是一群傻鸟。被攻击之后只会乱飞一通,连毛都惊落了好几根。 她不由得在心里感慨道,怎么还有比舒清歌胆子还小的生物。让人都不忍心欺负了。 他们绕开乌鸦继续往前走,突然慕俞停下了脚步。他观察了前方的草丛,然后望了一眼秦砚初,从自家少主眼中同样看出了一丝凝重和防备。 秦砚初对他眼神示意,他朝着有着轻微异动的草丛飞身而去。 一道淡绿色的光芒射了出来,随着慕俞持刀往那个方向斩去,一个绿衣少女的身影显现出来。她旋身飞于半空中,眼神玩味地往下望着他们。只是这笑不达眼底,细看的话,眼中还有一丝冷光。 慕俞收了刀,站回了众人前面,目光不善地盯着她。 “好巧啊。”白晚晚毫不心虚地伸手跟她打起了招呼。只要自己表现得够理直气壮,那么撇下临时伙伴的锅就追不上她。 清菡姿态轻盈地落地,似笑非笑地望了她一眼,直截了当地说道:“别装模作样了,我知道你们今晚会过来,一直在这里等着你们。” “哦?清菡姑娘为何要等我们?莫非这里你一个人进不去?”秦砚初看似疑惑地问道。然而他的目光犀利地锁住了清菡,神情中已是十分笃定。 清菡早就知道这狐族少主并非表面那么简单。看似一脸纯良,但其实论心黑的程度不亚于白晚晚。不过她自己也不是什么善类,谁坑谁还不一定呢! 白晚晚虽然表面嬉皮笑脸的,但她其实望着清菡,心里打起了小算盘。既然避不开,只能选择合作了,多个人好歹多份力。只是,到时不能让清菡先拿到苍流剑。她就不信他们这么多人斗不过一个人。 而且她总怀疑,清菡还有不少事瞒着他们。尤其是关于安长离的事,再联想到鹤川对安长离的态度,她觉得其中必有玄机。所以她觉得要一直视奸清菡,保持警觉,避免被这人带进沟里去。 清菡沉默了片刻,觉得关于此处没必要隐瞒,索性将自己所知都说了出来,避免浪费时间。 “如你们所知,我来这里几个月了,早就将扶苍派上下都翻了个遍。这里也不是第一次来。但是,我却从未进入过这片山谷的腹地。”清菡一改平日漫不经心的表情,眼中有些认真。 其他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想着里面果然不简单。还好有个探路的,可以省掉不少麻烦。 “这个地方有什么玄机?”白晚晚侧头看向她问道。 “你们看看前面,看似有路对吧?”清菡抬了抬下巴,往前方望去。“但事实上,谷地的中心就好像被一层看不见的罩子遮住了。我尝试了很多办法,都无法再进一步。” 从刚刚那群乌鸦晕头转向的反应来看,清菡所言非虚。但白晚晚觉得,应该不止于此。 秦砚初琢磨着,天地四极的其中一极就在浮岚山上。传说中是人界和神界的交界处。他不确定这里会不会与之有关。但是,根据之前的情况来看,浮岚山会产生异动的概率也很大。 他眸光闪烁,认真听着,分辨着清菡话中信息的虚实和深意。 “我曾经尝试过硬闯,但根本没用。也试过借助法器。但是所有灵力在使出去之后,都好像一滴水融入大海之中,眼前的一切根本看不出任何变化。”清菡眼中表情微冷,显然很有怨气。 “如你所说,这里莫非是被什么玄妙高深的阵法封住了入口?”白晚晚猜测道。“你靠近的时候有感受到什么攻击或者被什么力量控制吗?” 清菡回想了片刻,摇了摇头。“没有,那个空间就像一个无底洞,可以吞噬一切的力量。虽然会有阻力,但是没什么攻击性。” “这么神奇?”白晚晚望了一眼自己的伙伴们,大家也都是一脸严肃的深思状。“这么看来,必然藏着什么秘密。” “师父,我们一块儿过去看看吧。”秦砚初沉声说道。 大家都有些迫不及待想看看这个古怪的地方。在清菡的引路之下,他们走得更快了,直到在一个巨大的土坑之前停了下来。这个土坑周围被杂草环绕,里面是一圈圈逐层递减的黄土,越往中间越深。 这个深坑的中心离他们太远了,借助幻月霜莲也无法看清里面。此刻这个黑色的深洞就好像一头蛰伏的巨兽,仿佛能够将他们都吞噬。 “这里就边界了。”清菡停了下来,转过身面对众人说道。 其他人停在原地,望着这土坑,有些怀疑人生。这里看起来平平无奇,任谁也想不到,这么个大坑会让他们束手无策。这还真是,就等着他们跳坑呢。 他们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却发现好似进入了一汪池水之中。有一股明显的阻力从四肢百骸传递而来。这股力量并不强势,但却十分柔韧。 但是,当他们试图再进一步的时候,就会发现,使出的力气越大,反弹出来的阻力就越大。等折腾了一通,才发现其实还在原地。 清菡抱臂在一边冷眼旁观。她也懒得白费力气了,等着看他们碰完壁有没有什么主意。 第224章 非要皮这一下吗? 众人分开站着,都在思索着如何冲破这道看不见的界线。 “如果此处灵气波动异常,按理说是可以感应到的。但是在这里,感知却好像失灵了。”慕俞将施展灵力的双手收了回来,面色有些严肃。“所有的力量到了这里都会被自动消解。” “倘若是用了什么阵法封印这里,我们也需要先看到阵型才能针对性地破解吧?”舒清歌按照常理推测道,“但现在的情况是,我们什么都看不到啊。” 现在的情况的确有些诡异。这个空间,好像独立于世界之外,外界所有的一切对它都没有影响,而它也不和外界有任何的流通。这样一个毫无破绽的局,要如何破呢?秦砚初垂眸沉思着,嘴唇紧抿,一言不发。 白晚晚在旁边走来走去,试图让自己脑子转起来。硬拼肯定不是办法,所有的攻击都只会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此刻他们就像面对一个无形的敌人,自然也找不出对方的弱点。 可若是就此放弃,又觉得白瞎了这么好的机会。更何况,她白晚晚也不是会轻易认输的人。 “喂,你别晃来晃去了,看得我头晕。”清菡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所以你们也没有半点办法么?我还指望这么多脑子有一个能用呢!” “你与其说风凉话,还不如省点力气想想办法。别忘了我们现在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白晚晚正烦着呢,也就不想惯着她。 “我要是有办法还轮得上你们?别忘了现在是你有求于我,对我客气点。”清菡冷哼了一声,嘴巴微微撅起。 白晚晚在心里张牙舞爪地想着,等去完九黎,一定找个机会把这个小丫头套上麻袋,打一顿就乖了。 “徒儿,你有什么想法吗?”白晚晚暂时没什么头绪。她转头看向秦砚初,希望徒儿能给她点想法上的刺激。 秦砚初慢慢踱了几步,左手横在腰间,右手握拳抵在下巴上,望着幽黑一片的中心出神。 倘若把这一片区域看作一个圆形的整体,那么,还少了什么呢?如果这里藏有苍流剑,又会在哪里? 他突然想到,鹤川说春涧堂中没有刀剑的事。有没有一种可能,所有的刀剑都存放在这里呢? 秦砚初望向白晚晚,缓缓说道:“我倒是有个猜测。我们是来这里是寻找苍流剑的,倘若它真的在这里,会不会是剑器能够感应到它呢?” “有道理。徒儿,你先把你的赤影剑拿出来试试。”白晚晚晃了晃秦砚初的手臂,有些激动地说道。 秦砚初又转头看向慕俞,肃声道:“也许你的九幽弯刀也可以试试。” 慕俞点了点头,手中幻化出九幽弯刀,一脸的郑重。 清菡抬头望了他们一眼,觉得可以死马当活马医。毕竟目前也没有别的法子。 秦砚初将赤影剑幻化出来,双手施展灵力驱使着它。 慕俞站在另一侧,双指并拢,操纵着九幽弯刀,令它横着悬浮在半空中。 其他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赤色的长剑缓缓升空而起,四周被一片赤色的光芒所笼罩,仿佛日落前的红霞漫天。 赤影剑竖着在空中旋转片刻,发出铮然的声响。很快它的剑身振动起来,向下一横,朝着前方刺去。 只见它穿透了那道看不见的屏障,直直地往中心飞了过去。赤色的光芒令它看起来像是一段火炬,带着一股喷薄而出的力量,一往无前。 众人心头一喜,这也算一个突破了。于是他们又将目光投向了慕俞。 慕俞见赤影剑能突破阻碍,大受鼓舞,驱使着自己的九幽弯刀向着前方疾驰而去。然而九幽弯刀在碰到那层屏障之后,被阻隔在半空中,不上不下。 他继续加强灵力,强大的输出令他手指都有些颤抖,汗珠也从额边滑落。但九幽弯刀依旧未能移动分毫。 “慕俞,你没事吧?要不算了吧。”舒清歌站在一旁有些担心地说道。 “看来这地方还挺有原则。”白晚晚啧啧称奇道。“除了剑都被禁止入内了。” 她的话音刚落,九幽弯刀落到了地上,砸出了一个坑。慕俞身体摇晃了一下,舒清歌立马扶住了他。 慕俞将九幽弯刀收了回来,有些遗憾不能为少主分担压力。 众人只能将希望全都放在了赤影剑的身上。 赤影剑在突围之后,飞快地往前掠去。却在临近中心的时候,突然停滞在半空中。赤色的光芒依旧在流转着,但剑身却仿佛丧失了力量。 “这是怎么回事?”舒清歌惊诧地脱口而出。 “感觉像是被什么力量压制住了。”慕俞目视前方,表情严肃而认真。 清菡眸光一变,眼神变得犀利起来。从刚刚的情况来看,刀不能入内,剑却能畅通,说明这里的确和剑器存在某种联系,那么苍流剑存在的可能性就很大。但是现在却被拦在了入口,难免令她心生烦躁。 秦砚初施展出一缕灵气,尝试操控赤影剑,发现灵力还是无法突破这层屏障,被化于无形。 “徒儿,你这剑不会有去无回了吧?”白晚晚瞪大了眼睛说道。这要是他们进不去里面,还折了一柄剑,那可就亏大了。 “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了。”秦砚初尚未碰见如此棘手的情况,也只能先静观其变。不过他和赤影剑目前还是有感应的,应该不至于困在里面。 过了一会儿,赤影剑又重新动了起来,但看上去更像是被什么缠上了,毫无章法地到处乱撞。从视觉效果上来说,就好像在四处点火,看起来有些好笑。 “完了完了,看来这剑是疯了。”白晚晚颇有苦中作乐的精神,这个时候还有兴致开玩笑。 “孩子大了,接下来要靠它自己了。”秦砚初轻笑了一声,配合地说道。 白晚晚微笑着看向秦砚初。能够遇到一个思维同频的人,还是很难得的。 清菡默默远离了他们俩,有点担心有病这件事会传染到自己。 舒清歌和慕俞也都有点无语。这种时候非要皮这一下吗? 第225章 无功而返 玩笑归玩笑,但大家此刻还是紧张地盯着唯一突出重围的赤影剑,就像在盯着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寄予了厚望。 只见赤影剑像只无头苍蝇似的撞来撞去,赤色的幽光弥散开来,在一片黑暗中极为显目。整个空间仿佛红烟缭绕。随着剑身晃动起来,这光芒变得明明灭灭的。 “你们有没有发现,它好像只在一个特定的范围内乱动?”秦砚初观察了片刻,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 这种感觉,就好像中心有个看不见的圆圈,将这个区域罩住,赤影剑再怎么胡乱碰撞,也是在这个空间内画着圈。 “没错!”白晚晚应声道。“这个范围很有可能就是法阵的阵眼所在。” “就算知道了事情的关键也没用啊,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根本进不去。”舒清歌蔫蔫地说道。“而且连我们的灵力也无法起作用,总不能一直站在这里看戏吧。” 她说的倒也在理。总不能完全指望一柄剑吧。 “要不然我们试试用法器同时强攻?”慕俞认真地提议道。 然后他转头望向白晚晚,冷静地说道:“你那个金刚裂,不是可以聚齐大家的力量吗?我们借助自身的法器,将灵力全都导给它,看看能不能发挥出最强之力。” 清菡思索片刻,觉得与其无功而返,不如趁这个机会赌一把。于是她望向白晚晚和秦砚初,冷声说道:“你们怎么说?” 秦砚初和白晚晚同样心有顾虑。今晚原本只是来探听一下虚实,等之后有了万全之策再来正式行动。毕竟倘若动静太大,难免打草惊蛇。只是,都到了这地步,不试一下总归有些不甘心。 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最终对视着点了点头。 众人将自己的法器召唤出来,正准备开始行动,却被紧急叫停。 “先等等,你们看!”白晚晚指着中间叫道。 他们齐齐望向赤影剑,却发现场中有了新变化。 赤影剑突然停止了横冲直撞,变得有了章法。它好似在和什么东西隔空对打,每一次反击都充满了力量。在它在周围,散开的光芒重新聚在一起,形成一道赤色的光柱直冲天际。 与此同时,视野之内凭空出现了一道银色的光柱。银光缠上了赤光,二者交缠着升上天空,在半空中碰撞出巨大的光波,不断地往四周蔓延,仿佛一道巨大的闪电破空而出。 光波照亮了这片暗沉的天空。此刻他们才感到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喷薄而出,此处的灵力波动也变得明显起来。 “完了完了,这下真的要被发现了!”舒清歌激动地叫道。“我们要不要先逃啊?毕竟被发现也不怎么光彩……” 这里虽然离主峰比较远,但是上空的动静太大了,很难不被注意。 清菡却拦在了他们面前,厉声说道:“反正都已经这样了,还不如拼一把。” 白晚晚想着,这不管不顾的性格,倒是很符合清菡带给她的印象。她斟酌着开口道:“那我们先试一下吧,速战速决,不行就溜。” 秦砚初和慕俞都点了点头,舒清歌见大家都望着自己,她眨了眨眼,最后也只能同意了。 依旧是白晚晚打头阵,其他人在她后面一些,对她形成一个半包围的态势。她将金刚裂召唤出来,操纵它飞向半空中。 无数道颜色各异的灵力一起注入到金刚裂中,最终汇合成光芒万丈的金光,往中心的方向袭去。 这股力量与那神秘的屏障形成了对冲。他们很明显感应到灵力的波动,却依旧发现无法冲破阻碍。 正当他们准备加强攻势的时候,脚下的土地剧烈晃动起来,整个空间涌动着一股奇异的力量,仿佛有什么要破土而出。 “朋友们,我快顶不住了。”白晚晚哀嚎道,“这里真的有点邪门。” “师父,我们先回去吧。”秦砚初分出心神,一手使出灵力对抗着脚下的异动。 赤影剑在与那道虚无的力量抗衡了了几个来回之后,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扫了回来。它穿透了那层屏障,带着破空而来的劲风,将所有人都掀倒在地,最后它直直地插入了土地中。 “看来我们是引起这里力量的反噬了。”秦砚初起身,将不远处的白晚晚拉了起来。 “我们先撤吧,很快鹤川就会察觉的。”白晚晚望了一眼赤影剑,有些欣慰。“还好徒儿你这柄剑没折在里面,不然真是亏大了。” 秦砚初将赤影剑收了回来,那股震荡感减轻了不少。这里好像又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清菡抿着唇,表情有些不好看。只是如今也无计可施,只能再作打算。 趁着还没被人逮个正着,他们返回了湖边的茅草屋。 而事实上,早在他们靠近这里的时候,鹤川就感应到异动了。 他们前脚刚走,鹤川就一脸匆忙地赶了过来。连衣衫和发丝都有些凌乱,面色也是十分紧张。 不过他很快发现,虽然此处有异动,但是好在没出什么大的岔子。他最近一直在加固这里的封印,就连今天在去往春涧堂之前,他还耗费了不少灵力。 他其实不确定自己还能撑多久。好在那个人已经回来了。现在就差一个合适的时机,就能将一切都结束。 也或者可以说,是另一个开始。 他当然知道这里的动荡是什么人所为。只是他觉得,正是有了他们的出现,才带动了齿轮的转动。这或许都是命数。 夜色浓重,晚风微凉,空旷的地方显得荒凉而寂寥。 他索性坐在一块石头上,拿出腰间的一壶酒,兀自喝了起来。他的表情忽喜忽悲,像是凝着无尽的沧桑和孤独。 “人生啊,还是要得一知己。你看,你走之后,我连个喝酒的朋友都没有。”鹤川将酒撒了一半在地上,低低叹道。 在谷底中央,有一道银光闪烁了一下,好像在和他遥相呼应。夜风轻吟,像是簌簌低语。 第226章 不速之客 他们回到湖边的茅屋之后,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 草地上有些凌乱,茅屋有破坏的痕迹,还塌了半边,就像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打斗。 “奇怪,扶苍派这么穷,有什么打劫的必要吗?”舒清歌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模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要打劫也不会来这鸟不生蛋的后山啊。”白晚晚撇了撇嘴说道。“不会是来劫人的吧?” 秦砚初想到剩下的两人,觉得以雩风的修为,并不会有事。那么,很有可能就是安长离了。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雩风将安长离带走了。但是,秦砚初觉得他的目标应该并不在此。 “安长离……”清菡脸色微变,扬声问道,“他住在哪间屋?” 慕俞领着大家来到安长离的屋子,发现他果然不知所踪。 “这么无孔不入的吗?”白晚晚咋舌,“扶苍派就没有一点察觉?” 她心道,说他们是草台班子,还真是毫不冤枉呢。 秦砚初环顾了一圈,发现房间内很正常,并没有被破坏的痕迹。他冷静地说道:“不知道雩风还在不在,先去找他看看情况吧。” 正在这时,雩风走了进来。他望了一圈众人,表情淡定地扔出了一颗炸弹:“安长离被人带走了。” 这事他们刚刚就有所猜测,此刻不过是验证了这点。 白晚晚望向秦砚初,哭笑不得地说道:“徒儿,他怎么比你的体质还血雨腥风啊!一会儿没看住,就被人抓走了。” 秦砚初扶额苦笑道:“师父,我并不想要此种形式的受欢迎……” “是什么人动的手?”清菡望着雩风,心中却在暗自思索。 她其实有所猜测。从屋外的痕迹来看,雩风应该有出手。但最后对方还是将人带走了。他究竟是敌不过,还是顺势而为?她能感觉出来,雩风的修为并不弱。 雩风的表情分毫未变,只是平静地阐述事实:“在你们都离开后不久,有一个陌生的红衣女子过来了。她想要带安长离走,我听到动静出手想制止,不过她的修为并不弱,我们交手了几轮。” 白晚晚心道,这柳辞烟也是够执着的啊,都追到这里来了。而且,雩风这么轻易就被打败了?虽然她相信柳辞烟修为强大,但她直觉雩风也不是省油的灯。除非他并不想救人。在这点上,她倒是和清菡的想法不谋而合。 很快雩风解答了她的疑惑。他继续说道:“此事本也与我无关,只是我看安长离一开始并不想被带走,才出手阻拦了。不过,后来不知道那个女子对他说了什么,他好像是自愿跟着走的。所以我也没有理由再拦着。” “这就奇怪了。他一心想要拜入扶苍派,又怎么会跟柳辞烟走?”舒清歌睁大眼睛疑惑道,“难道他和柳辞烟真的有过一段情?” 白晚晚回想了一下柳辞烟一直以来的态度,觉得不无这个可能。看来,再强大的女妖,也有绕不过的弱点。不知为何,这倒让她对柳辞烟的印象有了些改变,由不近人情变得鲜活了一些。 不过,现如今的情况,让他们很是被动。之前将安长离带回来,已经跟柳辞烟结怨了。如果要继续插手,势必讨不到好果子吃。但她觉得,选择权恐怕并不在他们。 她故意大声说道:“说起来,我们和安长离也就是萍水相逢,如果是他自己要跟着走,我们就没必要多管闲事吧?” 舒清歌有些诧异地看着白晚晚。虽说她是不想蹚浑水,但是以她对白晚晚的了解,晚晚这么说的话,肯定有诈。 秦砚初没有说话,他望向了清菡,寻思着既然她之前要将安长离救回来,那么安长离必然对她来说必然是有用的。如今他们依赖清菡手中的线索,免不得又要卷入进去。 清菡沉默了片刻,看向了白晚晚,表情颇为挑衅:“你不必试探我。我并不想管他。但是,想必你们也能猜到苍流剑和安长离的关系。如今看来,若想取得苍流剑,恐怕还需要他的参与。” “清菡姑娘,这也只是你的猜测吧?”慕俞面色冷然地说道。如果因为她的猜测,而拉上大家一起冒险,未免太不讲道理了。 “当然。我也没让你们跟着我。”清菡微微一笑道。“只是我要出了什么事,你们恐怕就失去九黎的线索了。” 白晚晚都恨不得给她鼓掌了。也是让她捆绑上了。这招简直比她跟秦砚初的灵犀咒还好使。 她原本就猜想,清菡肯定不会让他们好过的。这不,直接就撕破脸了。她感慨着自己真是劳碌奔波命啊。 气氛有点紧张,舒清歌想缓和一下,笑道:“我们要不要坐下来慢慢谈?” 正在这时,敲门声突兀地响了起来。众人纷纷往门口望去。 清菡若有所感,摇身一变化作了星回的模样。她和雩风一起,站在最后面。 此时她才觉得,雩风这个人有些厉害,只要他想要,可以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弱。但是,明明从外表看来,他并非是容易被忽略的存在。如此矛盾的特性,让她着实有些好奇了。 慕俞走过去开门,便看到鹤川一脸凝重地走了进来。他看到一屋的人聚在一起,并没有太惊讶。 舒清歌率先心虚起来,这么快就过来,该不会是来找他们算账的吧?这一晚上还真够刺激的。 白晚晚觉得,输什么不能输了气势。她已经做好装傻充愣的准备了,反正死不承认就行。 “鹤掌门,深夜造访,有何要事吗?”秦砚初的表情滴水不漏,一脸的纯良。 白晚晚简直要给自家徒儿点赞了。这浑然天成的演技,这无辜真诚的表情,任谁看了能不迷糊? “安长离是不是被人带走了?”鹤川开门见山地说道。 “鹤掌门消息这么灵通的吗?”白晚晚一脸惊讶地说道。不过她心下却放松了不少,原来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第227章 这波是坦白局 其实关于安长离被带走这件事,都不用回答,毕竟人少了一眼望过去是显而易见的。更何况,鹤川既然前来,必然是有十足的把握。 他们制造出那么大的动静,会惊动鹤川本也在意料之中。只是,他急匆匆找上门,却只是过问关于安长离的事,白晚晚还是觉得有些惊讶。莫非,安长离真的是什么隐藏的通关密码? 她回想这一路的种种际遇,发现不少事情的确是因安长离而起。看来有必要从鹤川身上挖点有用的信息。白晚晚站在鹤川的对面,暗戳戳地想着。 鹤川一改平素老不正经,看起来甚至有些威严。他望向众人,目光犀利地开口道:“你们是不是刚从西山回来?” 这下对面都哑炮了。再怎么说也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偷摸乱闯的行为终究有些不太光彩。 白晚晚原本想装傻充愣,但又觉得不能太把人当傻子了。就差被逮个正着的事儿,还是没必要否认了。 鹤川原本没想这么早和他们摊牌的。他们各自有自己心里的算盘,不戳破反而是双赢的结果。只是如今情势所迫,不得不说清楚了。 鹤川见众人不语,语气和缓了一些,继续说道:“想必你们也发现了,西山既然是我派禁地,必然无法擅自进入。既然你们没成功,我便也不会计较这件事。” 众人表情一松,没想到事情这么简单就揭过了。 “不过……”鹤川脸色变得有些严肃,他认真地问道,“安长离被什么人带走了?” 白晚晚几步上前,走到雩风面前,示意他先别开口。雩风会意,点了点头。 然后白晚晚望向鹤川,笑眯眯地开口:“鹤掌门,恕我有些冒昧,你为何格外关注安长离?” 鹤川沉默了片刻,眼神有些变得渺远,似在回忆着什么。 他轻叹了一声,面容多了几分沧桑,缓缓开口:“实不相瞒,他对于扶苍派有很重要的意义。关乎扶苍派的过去、现在和将来。” 秦砚初闻言眉梢一挑。他隐约觉得,扶苍派所代表的,不只是一个门派,而是人界拥有绝对力量的一群人。在三界大战之后,人界始终缺乏一个有统治力的修仙门派。 如果,扶苍派能够再次崛起,对于团结人界各大门派是有利的。谁是最不希望这一切发生的呢? 他的目光在雩风和清菡之间打了个转。他们的身份都太神秘,纵使他猜到了雩风的原身,也不能完全看透他。他们有没有可能和魔族有关? 他安静地思索着这一切,抬头却见雩风朝他望了过来。他对着雩风投去一个淡淡的微笑,心道对方果然是心思敏锐。 白晚晚听到鹤川的回答,想到之前星回讲过的故事,觉得有些神奇。单凭一个人,有这么重要的作用吗?鹤川守着这个破落的门派,莫非就是在等安长离,或者说是褚云归回来? 舒清歌一下子来精神了,全神贯注地听着。这人设放在话本里,就是妥妥的爽文男主啊。要不是有些不合时宜,她都想掏出自己的小本本记录素材了。 清菡眼中精光闪过,嘴角泛起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她当然知道这些,不然也不会在这破地方等上这么久。只不过,安长离目前还太弱鸡了,容易让人忽略他的存在。 “所以,鹤掌门,之前你让我们下山招新弟子,其实就是为了找到他?”白晚晚不肯放过这个答疑解惑的机会,果断提出自己的疑问。 鹤川一愣,没想到她联想得这么快。不过他很快就淡定下来,摸着胡须笑道:“没错,我的确是为了找到他。” “不过,鹤掌门,你怎么确定我们下山之后就能准确招到他?”慕俞听完觉得很不合理。“毕竟这茫茫人海的,也太靠碰运气了。” “或许这就是机缘吧。”鹤川看似高深莫测,实则在装傻。有些事他能说,但有些事他并不想说得太清楚。关于扶苍派的一切,都太过厚重,并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也不是身在局外的人所能体会的。 “所以,鹤掌门过来是想要我们再次将他寻回?”秦砚初安静听了片刻,开口直击重点。他犀利的目光盯着鹤川,让鹤川不由得有些许心虚。 秦砚初感觉鹤川只是有选择地在跟他们交底。不过目前的信息对他们而言已经有了不少突破。就算不是为了鹤川的拜托或者清菡的要求,他也觉得必须找到安长离。他相信,很多暂时无解的问题,届时答案自会浮出水面。 鹤川清了清嗓子,佯装正色道:“没错,我正有此意。虽然一再地麻烦你们,不过这次不会让你们白费力气。” “哦?我们有什么好处?”清菡饶有兴味地接过话来。虽然她用的是星回的脸,但眼神中看起来却有几分邪气。配上她稍显无辜的笑,有些违和感。 清菡和鹤川虽然暂时目标一致,但是很显然,鹤川肯定另有打算。她倒是想看看他能耍出什么花招。 “你们是不是在找苍流剑?”鹤川此话一出,其他人纷纷脸色各异。他们互相对望了几眼,在电光石火间交换了无数个眼神。 白晚晚心想,原来鹤川一直揣着明白装糊涂呢!明知道他们想找苍流剑,却带他们去了春涧堂,是想忽悠他们,让他们自己打退堂鼓吗?果然不能小看这老家伙,心眼多得赛煤球。 鹤川也不待其他人开口,兀自说了下去:“苍流剑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宝器,但是要建立在使用者的身上。自从它之前的主人逝去之后,它便一直被封印了。而打开封印的关键,便是安长离。” 白晚晚和秦砚初对视片刻,心道怪不得他们进不去那个地方。不过他们纵使猜到安长离和褚云归的关系,也不可能知道安长离的正确使用方式。 当然,这也可能鹤川为了忽悠他们帮忙寻回安长离而找的借口。白晚晚暗戳戳地想着。 第228章 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白晚晚和秦砚初望了一眼清菡,发现她的眼中未有大的波澜。她应该不久前才想通这件事,不然她应该会带上安长离去西山。 “所以呢?”白晚晚歪了歪头,装傻充愣道。其实她知道鹤川的意思,但是她想要鹤川自己说出来。说不定她还能趁机提点要求。 鹤川望着站在最前面的秦砚初和白晚晚,说道:“如果你们将安长离带回来。届时,你们将看到苍流剑出现。” 其实他这句话挺避重就轻的。白晚晚心里想着,说什么能看到苍流剑,就跟画了张大饼吊着他们似的。不过,有见到它的机会的话,到时能落到谁手里,就各凭本事了。 “鹤掌门为什么不去自己找人?”秦砚初抬眸,微笑着看向鹤川。 鹤川微顿了一下,对上秦砚初颇为玩味的眼神,知道这群人都不是好糊弄的。他有些无奈地说道:“我不能离开扶苍派。” “因为西山的那个阵法需要你不断地维护吗?”秦砚初面色未变,继续问道。 鹤川有些意外地抬起头,没想到眼前之人连这个都能猜到。他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神色,最终只能扯出一丝苦笑。“告诉你们也无妨。西山的确设下了阵法,但近来随着故人回归,此处异动颇为频繁。我需要时常用灵力来维护它,才不至于造成浮岚山的动荡。” 白晚晚回想之前在春涧堂,怪不得鹤川一副体力透支的模样。看来老头儿也不容易。目前绕来绕去关键还是在安长离。 她又品了一下他话中的意思,莫非,他是靠西山的异动才判断出安长离会出现的? 鹤川说完,屋内一时安静了下来。雩风始终站在最后面,并没有出声。他似乎对这一切并不感兴趣,但又听得很认真,丝毫没有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鹤川其实一直有注意到他。他一个人站在那,不显山露水,却又让人不容忽视。不是压迫性很强的立场,更像是一汪能将人包围的水。 雩风对上他打量的目光,也只是回了他一个若有似无的笑,让人完全看不透。 清菡心里想着,眼下事情的发展正中她意。正好她可以利用这群人帮她找到安长离。至于苍流剑,只要能现世,她的计划就能推进。 秦砚初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然后他把目光投向白晚晚,柔声说道:“师父,你说我们要不要帮这个忙?” 其实事情发展到这里,似乎陷入了某个僵局。他们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不过表面上还是要装一装的。 白晚晚清了清嗓子,故作为难地说道:“鹤掌门,这事原本与我们无关,我们看在你的面子上,也只能勉为其难地跑一趟了。” 鹤川闻言眉目舒展开来,好像身上的重逾千斤的重担卸了下来。 “不过,我们现在要去哪里找人呢?”舒清歌发出了关键的一问。这决定了她接下来的日子会不会再次陷入水深火热。 这的确是个问题。众人将目光投向雩风,期望他能提供点线索。毕竟刚刚也只有他正面跟柳辞烟打了交道。 雩风顶着这么多热切的目光,只是摇了摇头平静地道:“我与那位姑娘不熟,并不知道她将人带去了何方。” “这下岂不是又变成大海捞针了?”慕俞叹道。他一向喜欢目标明确,这种被动而失控的状况会让他觉得有些烦躁。 “或者,我们去度朔山看看?”秦砚初思索片刻,提议道,“柳辞烟负责镇守这里,应该不能离开太久。” “你们说的度朔山,是不是一个不分昼夜的地方?那里有一条河,两岸长满了桃花?”雩风眸中出现了异样的神采,突然开口问道。 “你去过这里了?”白晚晚觉得有些奇怪。他描述得这么具体,为何又充满不确定性? “算是吧。”雩风有些含糊地说道。“左右我也无事,我可以陪你们一起去。” 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不免令人生疑。秦砚初联想起自己对雩风的猜测,不由得想到,莫非,之前安长离的梦境,与度朔山有关?他窥见过安长离的梦境,所以知晓了度朔山的存在? 秦砚初盯着他看了片刻,然后笑道:“也好,多一个人多一分力。” “那先这样议定了,我们明早就出发吧。”白晚晚总结道。 “我先在这里替扶苍派多谢各位了。”鹤川拱手说道。 “鹤掌门无需客气。我们定当全力以赴。”秦砚初彬彬有礼地说道。 两人表演了一番客气,鹤川便和大家告辞了。 等鹤川一走,茅屋内便安静了下来。这一晚上信息量过大,估计大家都需要消化一下。 “明天还要早起,大家先回去休息吧。”秦砚初温和地笑道。 其实此刻距离天亮也没多久了。大家各自回屋之后,也是各怀心事,久久没有入睡。 白晚晚想着明天又要开始奔波,想强迫自己入睡一会儿。但怎么也睡不着。各种事情纷杂出现在她脑海中,将她扰得不得安宁。 她的辗转反侧惹得舒清歌也受了影响。舒清歌侧过身,看向白晚晚,眼睛圆溜溜地转着,语气颇为八卦地问道:“你怎么了?是有什么心事吗?” 白晚晚觉得舒清歌并不是真的关心她,不过是想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罢了。不过她俩损友归损友,有些事也只能跟对方说。 “我只是有些不安罢了。”白晚晚双手拽着被子,眼眸低垂着,神色有些复杂。 “你还会不安?”舒清歌这下觉得有些稀奇了。“我一直觉得你心大如斗,以为什么事都难不倒你呢。” 白晚晚沉默不语,舒清歌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看来是夜深了开始多愁善感了。这个样子的白晚晚还真不多见。 “好吧,我今晚就牺牲睡眠陪你了。有什么事你可以跟我说,虽然我不一定帮得上什么忙,但比你一个人闷着强吧。”舒清歌大义凛然地说道。 第229章 夜半对谈 白晚晚心里其实有点乱,不知道怎么跟舒清歌说。 其实舒清歌说得没错,她平时大大咧咧没心没肺惯了,很少会审视自己的内心。但是这段时间下来,却越来越觉得自己不对劲。 “需要思考这么久吗?看来问题很复杂?”舒清歌翻过身,趴在床上,侧看着白晚晚。 “倒也不是。就是不知道如何说起。”白晚晚也摆了个和她一样的姿势,将头偏向她,摆明了要秉烛夜谈。 “那你慢慢说,反正这种事我很有耐心的。”舒清歌善解人意地说。实则她在心中感叹道,这可是囤素材的大好机会,聊八卦她可就不困了! “最初我不是因为想要夺取九尾灵力才接近秦砚初的吗?但我现在发现,就算是以后解开了绑定在我们身上的灵犀咒,我好像也不忍心对他下手。”白晚晚慢慢开口道。 “这不是正常的吗?秦少主对你那么好,如果你还想杀他,那岂不是太狼心狗肺了。”舒清歌撇撇嘴道。“要是也有人对我这么好,我肯定横着走!” “可是你不觉得奇怪吗?虽然我救过他几次,但是他对我的好太过了。因为我不相信一个人会在意别人超过自己。”白晚晚有些迷茫道。 “所以你的不安,你在害怕他对你好是另有所图,还是担心你习惯了这种好之后,有一天他会收回,或者说会属于别人?”舒清歌一针见血地问道。 白晚晚好似一下子被问住了,张了张口,却没说话。她趴了下来,将下巴垫在手臂之上,陷入了沉思。 秦砚初突兀地出现在她的生命中,带给了她很多截然不同的体验。她不知道,如果有一天她恢复记忆,一切会不会有什么改变。 而且一开始秦砚初就跟她说过,他溜出狐族是为了找媳妇的。倘若他真的找到了,那他们就不会像现在这么亲密无间吧。 舒清歌也累了,又翻了个身躺平,将手掌交叉垫在脑后,眼神有些放空。 “我也不知道。”白晚晚轻声说道。“这种感觉让我很陌生。我原本每天得过且过的,很少会为以后烦恼。但是现在会考虑的事多了起来,好像不像以前那么潇洒了。” “那证明你现在越来越像个人了。”舒清歌笑着说道。 “我可不觉得说一只妖像人是什么夸奖的话。”白晚晚横了一眼舒清歌,不悦道。 “说起来,你为什么突然有了这么多感慨?”舒清歌望着白晚晚说道。 “可能是因为,遇见雩风了?”白晚晚歪了歪头道。“他这个人挺奇怪的,但是,他说的一些话并非没有道理。还有,我前两天做的梦也有点不同寻常。” “梦?你梦见什么了?”舒清歌一下子来劲了,支起一只手臂撑着头,半躺了起来。 白晚晚迟疑了片刻,觉得大半夜把人薅起来聊天,还遮遮掩掩的多少有点不太厚道。于是她实话实说道:“以前我总是梦到一对面目模糊的男女,他们的故事我感觉又熟悉又陌生的。但是最近的这次,我梦见了秦砚初。” “你梦见他做什么了?”舒清歌眼中闪着激动的光芒,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就是……”白晚晚突然变得支支吾吾起来,脸上也有点微红。 “你把他扑倒了?”舒清歌决定自力更生,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你怎么知道?”白晚晚脱口而出道。在看到舒舒清歌骤然睁大的眼睛后,她又解释道,“不是真的扑倒啦,我就是摸了摸他的尾巴。” “哦。”舒清歌明显有点失望。“摸个尾巴而已,多大点事,又不是摸了其他什么了不得的地方。” “请停止你天马行空的想象力。”白晚晚无语道。“你再这么不正经就不和你说了。” “好好好,是我错了。”舒清歌从善如流道。“所以呢,为什么梦见秦少主会让你这么不淡定?” “事实上,我一直没有解开梦境和我记忆的关系。如果那些梦境和我的过去有关,有没有一种可能,秦砚初也曾出现在我的过去中?”白晚晚微微蹙眉说道。“当然,也可能其中并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只是我脑中的疑问越来越多,却得不到解决。” “听起来有些复杂。”舒清歌感叹道。“所以当务之急还是要想办法恢复你的记忆。不过若是不用九尾灵力,你准备怎么办?” “这次去找柳辞烟,我看看能不能从她手里弄到溯汐石。再不济,等去了九黎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吧。”白晚晚换了个姿势,躺平说道。 “晚晚,说真的,你是不是喜欢上秦少主了?”舒清歌认真地问道。 “怎么可能啊!他可是我的徒儿!”白晚晚惊道。话一说完,她莫名感到熟悉。好像不久之前她们也发生过类似的对话。 “谁规定师父不能喜欢徒弟吗?你那么多话本白看了?”舒清歌紧追不舍道。“你不要被这层关系困住了,一叶障目。” “我说过我们就是纯洁的师徒情谊。我在意他也是因为他是我徒儿。”白晚晚义正言辞道。 舒清歌看着白晚晚这个样子,不由得怀疑她是在嘴硬,还是真的不知道喜欢是怎么一回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不清白好吧。 算了,这种事旁人干着急也没用。要是白晚晚开窍,该着急的另有其人。舒清歌有些幸灾乐祸地想着。 “所以,那个晚上你梦见了什么?”白晚晚突然转换了话题。 “嗯?”舒清歌猝不及防被提问,反应慢了半拍。但她很快调整好情绪,一脸高兴地说道,“那可厉害了。我梦见我手刃仇人,坐拥金山银山,妖生简直到达了巅峰。” 白晚晚有些不信,不过她也没有追问。迟来的睡意让她开始昏昏沉沉的。 “好吧,也快天亮了,我们抓紧时间睡一会儿。”白晚晚打了个哈欠说道。 舒清歌躺下,回想刚刚和白晚晚的谈话,反思自己为何要下意识地说谎。莫非,她对慕俞也有了不一般的心思? 不过她思索了半天,也没得到答案。看来人总是这样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妖也不能免俗。 第230章 再探度朔山 昨晚的愁绪,随着天亮都烟消云散了。白晚晚就是这样,永远不会让自己作茧自缚,困在太遥远的烦恼里。 崭新的一天,就应该有一个崭新的心情。 当然,还是留下了一些不大不小的后遗症。 比如此刻,白晚晚和舒清歌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对坐在床上面面相觑。两个人都像霜打的茄子似的蔫蔫的。 “昨晚我们有说什么吗?”白晚晚用手撑着额头,脑子有些慢半拍地说道。 “没有。”舒清歌坚定地摇了摇头,默契地说道。 很好。白晚晚想着,不愧是我的最佳损友。 大家心照不宣地将这一页揭过,将那些只存在于暗夜里的脆弱掩藏。 所以说,能成为朋友,还是有那么些臭味相投在的。 她们像个游魂一样飘出了屋子,清菡原本正无聊地坐在湖边喂鸟。回头看了她们一眼,不由得乐道:“你俩昨晚偷鸡摸狗去了啊?这黑眼圈都可以研磨了。” “你大早上的倒是清闲。”白晚晚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 舒清歌有些奇道:“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了?不是一向都嫌睡不够的吗?” 清菡理所当然道;“是你们起得太晚了。再说,好不容易可以暂时离开这个烦人的鬼地方,我当然要积极一点。” “又不是什么需要赶早的好事。”舒清歌想起上次的惊险,并不觉得期待。只有对柳辞烟和安长离之间的故事的探究欲能让她稍微积极一点。 “伸头缩头都是一刀,还是早去早回吧。”白晚晚无精打采地说道。 她们去湖的对面找其他人汇合,秦砚初一看到白晚晚精神萎靡的样子,便关切道:“师父,昨晚没睡好吗?” 白晚晚心累地想着,你就是我的睡眠杀手。不过转念想想他也挺无辜的,这话她也不能跟秦砚初说。于是她信口胡诌道:“为师昨晚忙着夜观天象,占卜吉凶,不知不觉错过了睡觉的良辰吉时。” “那师父占卜出结果来了吗?”秦砚初笑意盎然地顺着她说道。 “有为师在,必然可以逢凶化吉。”白晚晚拍了拍胸脯大言不惭地说道。 秦砚初用力地点了点头,眉目温柔道:“嗯,我相信师父。” 舒清歌一向是佩服白晚晚胡说八道的本事。关键这秦少主还顺着哄,也只能说什么锅配什么盖吧。 清菡白眼都快翻上天了。这师徒俩未免也太没边界感了吧。到底谁想看他们腻歪啊? 她看了看剩下一声不吭的慕俞和雩风,倒衬得这两个人像个正常人了。 “人齐了,我们动身吧。”雩风颇为控场地来了句。 说来也奇怪,他明明是最晚到来的一个,但大家对他还是比较信服的。大概他不动如山的样子看起来还挺可靠的。 他们稍作准备,便启程前往度朔山。 有了上一回的经验,这次算是轻车熟路,省下了不少时间。而且大约人多也比较有安全感,不像上次那般有着对未知的茫然和畏惧。 此刻他们正乘着船,穿越苍澜海。沿途风景怡人,山海相连,视野的开阔让他们的心情也放松了下来。 这次选的船更大也更豪华。而且考虑到可能会遇到的种种危险,他们挑选了性能更好的船。船上挂满了可供照明的灯笼。船帆也布了好几层,像是层层叠叠的山峦。 一开始的氛围还是比较轻松自在的。大家有说有笑,他们还备了一些吃食,像是一场集体的出游。 船舱空间很大,有好几个分区,还摆放着桌椅茶几。他们零零散散地坐着, 清菡抱怨有些无聊,舒清歌便和她说起了上次来度朔山的事。白晚晚一边吃着东西,一边时不时插几句嘴。 雩风漫不经心地听着,整个人比较安静,有一种超然物外的气定神闲。 秦砚初和慕俞则分别坐在船舱的一头一尾,时刻关注着外面的情况。 清菡对于舒清歌讲的故事还是挺感兴趣的,毕竟舒清歌还是有两把刷子。虽然她总是时不时找出几个点来抬杠,但互动性还是很强的。 比如,她一脸无辜地说:“你们这么多人都打不过柳辞烟吗?” 又或者,她会重点偏差,十分好奇地问道:“那个伤魂鸟长什么样子?真的有那么丑吗?” 在听到众人齐心协力帮玄武翻身的时候,她吐了吐舌头,俏皮道:“我怀疑你们遇到了假的玄武。” 最后她认真总结道:“你们的命还挺硬。” 舒清歌都不知道该说这个听众是配合还是不配合了。 白晚晚到后面懒得理她,专注地吃着各种吃食。时不时还去投喂一下自家徒儿。 只是,随着行程推进,白晚晚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坐在船舱口,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这次会不会过于风平浪静了?” 这时候即将抵达悬陵渡。上次就是在这里遭遇了伤魂鸟的袭击,大家都费了好一番力,最后还挂彩了。 想到伤魂鸟,白晚晚就想起秦砚初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心里有些不知滋味。她望着不远处的秦砚初,好像又感受到了细细密密的心疼。 “是有点诡异。”秦砚初站起身来,往远处眺望,面色逐渐变得凝重。 此刻还是一片晴空万里的样子。而上次来的时候,一直是天色暗沉,阴郁诡谲。度朔山分明是一个没有白昼的地方,这让他们有些费解。 “这不会是幻象吧?”舒清歌想到之前的情况还心有余悸,看到这么正常本能地陷入怀疑。 慕俞也站了起来,面色冷峻地观察着四周的景象,发现并无异常。然而在这个地方,已经是最大的不同寻常了。 相比于他们的忧心忡忡,另外两个没有来过的人,此刻看起来还比较淡定。 清菡虽说不久前听了舒清歌讲的故事,但毕竟没有亲历,所以无从比较。后面她就有点犯困了,趴在一旁休息。 白晚晚没见过比她还喜欢睡觉的人。也只有偶尔有乐子的时候,才能看到她比较积极。 第231章 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吗? 雩风坐在一张小桌旁,慢条斯理地拿起一把精巧的铜壶,往瓷杯里倒着清茶。他望了趴在另一张小桌上昏昏欲睡的清菡,温和清润的声音响起:“你要喝吗?” 清菡勉为其难地掀开眼皮看了看他,打了个哈欠道:“随便吧。” 雩风还是多倒了几杯茶水,示意其他人自取,然后兀自品着杯中的清茶。 白晚晚和舒清歌几口热茶入喉,突然觉得没那么紧张了。莫非这茶还有安神静气的效果? 雩风一举一动都很优雅,有一种出尘的气质。白晚晚观察了片刻,莫名让她想起了在灵冰洞遇到的神女霜苒。他总不会也是个神仙之类的吧?外表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白晚晚漫无边际地想着,若非他立场不明,她还挺愿意跟他交个朋友的。当然,前提是他不要乱说话。毕竟妖与妖之间交往,边界感还是很重要的。 秦砚初一回头,便看到白晚晚正盯着雩风发呆。他心里一酸,走回船舱,坐到她的身边,一言不发,表情看起来有些委屈。 白晚晚浑然不知秦砚初的小心思,只想着试探一下雩风。她一脸真诚地问道:“我们这一趟可能还挺危险的,你不怕吗?” 雩风放下了茶杯,回望着她,认真道:“我有足以自保的能力,并不担心。” 白晚晚一噎,只能再次问道:“我们来是有明确的目的,你为何要来?” “对于没来过的地方总归有些好奇。而且我觉得,说不定我也能帮上一点忙。”雩风不紧不慢地说道。 白晚晚分不清他是真傻还是在装傻,只觉得他有些难以捉摸。 “师父,不知道是不是靠近了上次的地方,我觉得我身上伤痕有些痛。”秦砚初突然出声,引起了白晚晚的注意。他微微蹙眉,似乎在隐忍着痛苦。 白晚晚立马着急起来,拉着秦砚初左看右看,担忧道:“徒儿,你哪里疼啊?” 她完全忘了,有灵犀咒的存在,倘若秦砚初真的身体不适,她也会有感应的。 秦砚初装乖卖巧地笑道:“师父,你给我输一点灵力就不疼了。 白晚晚连连点头,将他拉到另一边,握着他的手,给他输入灵力。 他们两手交握,手心温热,白晚晚睁着眼睛,一直注意着秦砚初的面色。见他面色稍缓,放心了不少。 清菡瞥了一眼,总觉得跟他们在一起久了会被拉低智商。这白晚晚平时看着挺精明一只妖,怎么感觉碰到这个诡计多端的徒弟就自动变傻了? 不过接下来,倒真的没有再起波澜。在风的推动下,船速加快。他们一路顺畅地到了悬陵渡口。 到了此处,天色开始暗了下来。而且并非逐渐过渡的,而是某个晃神的瞬间,便好像来到了另一片天地。就好像误闯了某个空间。 “这真是奇怪了,难道柳辞烟知道我们会来,甚至帮我们排除障碍了?”白晚晚站起身来,走到船舱外,望着熟悉的黑色礁石沙滩,以及青黑色的天空,陷入了迷思。 “如果说此处没有危险,很有可能在后面藏着更大的危险。”秦砚初与她并肩而立,两人一起望向远方影影绰绰的山峦,衣角和发丝在风里翻飞。“不过我一点都不害怕,我知道师父你会保护我的。” 白晚晚冲着他眯眼一笑,眼中是俏皮灵动的碎光。她踮起脚,虚虚揽着秦砚初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豪迈地说道:“徒儿放心,为师肯定对你不离不弃。” “你们师徒俩就别在这腻歪了,挡着我下船。”清菡一脸无语地从他们中间走过,径直往船下走去。 “年纪不大,脾气还不小。”舒清歌嘀咕着走过来。不过很快她又幸灾乐祸地笑道:“不过晚晚,也是找到能治你的人了哈哈哈。” 白晚晚横了她一眼,恨恨地想着她到底跟谁站在同一战线的!自己只是暂时允许清菡撒野,两个人的账留着以后慢慢算。 几人依次下船,往黑石沙滩上走去。天上依旧飘着无数红色的灯笼,可以让他们看清脚下的路,不过却不见上次的曼珠沙华法阵。他们就好像拿到了畅通无阻的通行证。然而越是如此,未知的前路越是让他们不安。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夜视能力最强的慕俞走在前面开路,雩风负责断后。中间的人则时刻注意着周边的情况。 小心翼翼地走了一段路之后,他们发现这次的确格外平静,连风也没有一丝。除了青黑色的天空让人稍显压抑之外,并无让人不适的感觉。 “你们的故事会不会加工得过于曲折离奇了?”清菡开始怀疑道。“到目前为止,也没见有什么不对劲啊。” 慕俞瞥了她一眼,不悦地说道:“难道一定要险象环生你才觉得有意思吗?” 舒清歌也心生疑窦,不由得脱口而出:“你们说,会不会柳辞烟并没有回来,然后我们扑个空啊?” “我觉得我徒儿说得对,我怀疑她在诱敌深入,但我没有证据。”白晚晚与秦砚初并肩而行,有徒儿在身侧倒是多了几分安全感。 “还是少在这里杞人忧天了。我就不信我们这么多人还打不过她一个。”清菡无所谓地撇了撇嘴。 “清菡姑娘,话不能这么说,毕竟这里是柳辞烟的地盘,咱们还是小心为上。”秦砚初温和地说道。 清菡白了他们一眼,走到雩风旁边去,表示并不是很想理这个护师狂魔。 他们穿过蜿蜒的小道,一路来到开满桃花的桥边,无数的花瓣无风自落,在幽暗中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雩风望着眼前的景致,眸中闪过一丝了然的光芒。这个场景他曾在安长离的梦中见过,看来这附近必有蹊跷。 白晚晚等人上次就是在这里遇上柳辞烟的。这熟悉的情景让他们警觉起来。 几人停了下来,隐隐感觉出不同寻常的气息。 第232章 大雾四起 这里整体看起来黑暗压抑,天上无星无月。只从桃树的缝隙中,隐隐透出一些红色的幽光。花瓣铺满了桥道,像是盖上了一层织锦。 河水上方,蒸腾着白茫茫的水汽,让人疑心水下藏着什么玄机。 “这鬼地方阴气好重。”清菡往四周看了一遍,捏着鼻子一脸嫌弃。“所以柳辞烟一直住在这种地方吗?那心理变态点也情有可原。” “很高兴你和我有着同样的感想,还多了自己独到的见解。”白晚晚冲着她眨了眨眼。“希望你面对柳辞烟的时候也能这么敢于直言。” “怎么,你自己不能奈我何,就想借刀杀人?”清菡横了她一眼,笑得有几分挑衅。“我才不会上你的当呢。” “那倒没有。我就是善意地提醒你,别麻痹大意。毕竟你也是和柳辞烟交手过的人。”白晚晚笑得一脸诚恳,但眼神中还是透着一丝狡黠。 舒清歌见她们还有心情斗嘴,有些无语。她可是时刻都在担心自己的小命。虽然他们人多,但是这地方太玄乎了。要是一不小心就直通地府,那可就太冤了。 他们并没有贸然前行。这一路的风平浪静,让此刻变得更为警惕。而且这里的环境的确有些鬼魅,大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师父,我们先用流光坠探探往哪个方向走。”秦砚初对着白晚晚柔声说道。 白晚晚依言将流光坠拿给秦砚初。他催动着流光坠高悬于半空中,让它识别灵力波动较为频繁的地方。 流光坠先是在空中兀自旋转了一小会儿,而后朝着桥的方向浮动。 雩风微闭着双眸,脑中有无数画面闪过。这种感觉就好像无数落叶向着他扑面袭来,每一片上都跳动着不同的画面。 最终定格在脑海中的,是一株庞大到望不掉边际的桃木。一对男女坐在桃木之下,花瓣飘落似雪。他们一起望着奔流的河水,口中似在说着什么。 “我们去对岸看看吧。”雩风和秦砚初异口同声地说道。 他们望了一眼对方,眼中都透着几分意味深长。 白晚晚将流光坠收回了乾坤袋中,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转了一圈,总觉得有些怪怪的。这两人什么时候有了这种奇怪的默契? 不过这会儿她也顾不得深想,而是朝着对岸望了过去。可惜太黑了,只隐约看得清桃树的轮廓。其中有一棵格外高大,在暗夜里,仿佛一只蛰伏的巨兽,随时准备吞噬一切。 河流之上高悬的那座拱桥很长,另一端仿佛延伸进一个看不见底的黑洞中。从一般的经验来说,这是最容易搞事情的地方。 “我走在前面吧。”慕俞颇为沉稳地说。“你们可以等我通过之后再行动。” “不用这么麻烦吧。”清菡紧随其后走上了桥。“人多的话,遇到危险也好一起应对。” 大家陆续地走在桥上。高处视野更为开阔,他们时刻注意着水汽升腾的河面,若是从远处看过去,他们就好像被一团水汽给包围了。 “我总觉得,柳辞烟在故意搞我们的心态。”白晚晚边走边说。“我们越是在意的地方,越是无事发生。” “所以很有可能,她就是想麻痹我们,让我们放松警惕。”舒清歌东张西望,半刻也不敢放松。 “我倒觉得,如果她真的在对岸等着我们,那么起码现在是安全的。”秦砚初淡定地说道。 虽说如此,他还是守在白晚晚身后几步开外的地方,亦步亦趋地走着。 白晚晚微微回头就能看到秦砚初轮廓分明的侧脸,这让她安心了不少。 很快他们安然无恙地来到了河的对面。这里除了沿着河岸而生的桃树,便是起伏错落的山形。暗蓝的天空与青墨色的群山融为一体,在幽暗鬼魅中又生出几分悠远的意境。 这里极为安静。他们就如同在一片狂野之上,任何声音都极快地消散开来。 “好像有点不对劲,安静得让人心里有点发毛。”白晚晚搓了搓自己的手臂,感慨道。 “会不会突然从河里冒出一群鬼来?”舒清歌边脑补,边把自己吓得够呛。 “都说了让你有点出息,堂堂妖怪怕鬼说出去很丢脸哎。”白晚晚看似嫌弃的表情,其实也是给舒清歌壮胆。 清菡却唯恐天下不乱地故意吓唬舒清歌:“听说鬼专门喜欢吞噬恐惧。你越害怕,约会找上你哦。” 舒清歌吓得缩在慕俞身后,伸出个脑袋四处张望。 事实证明,鬼是没有。但是,河面上的确不简单。 河流之上的水汽忽然大量升腾起来,迅速朝着岸上蔓延,仿佛火舌迎风疯长,以席卷之势汹涌而来。微凉的雾气将他们包围,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朦胧起来。 起先这雾气还比较微薄。渐渐地,雾气越来越厚。更加神奇的是,这雾气就好似洪水一般,带着一股强大的冲力,将他们都冲散了,彼此之间根本看不到对方的位置。 慕俞想出手抵抗,但又担心伤到自己人,只好放弃。而且他很快发现,这雾气虽然来势汹汹,却没有实打实的攻击性。 其他人也出于种种考虑,没有出手。 不过片刻的工夫,白雾便如同巨兽一般便将黑夜吞噬。 每个人就好像被关在一个孤岛之上,与其他人隔绝,连一丝声音也听不到。 白晚晚心想,果然在这里等着他们呢。只是没想到柳辞烟看起来那么高傲,居然也玩阴的。刚刚一直在提心吊胆的,现在看她出手了,反而有些安心下来。起码说明他们的方向是没有错的。 下一步不会是想让他们自相残杀吧?又或者是看他们人多,想逐个击破?白晚晚心里盘算着,感觉也是柳辞烟能够做出的事。 白晚晚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但其实也没什么需要她听的,也看不到什么。她恍惚间觉得自己聋了也瞎了。 在这种时刻,她忽然便格外想念自己的徒儿了。 第233章 一家人最重要的是整整齐齐 由于不知道柳辞烟有什么后招,白晚晚走得小心翼翼的,生怕不小心就掉入什么圈套中去。 本来还想着人多可以玩玩人海战术,结果直接被人给搞分裂了。这么看来,柳辞烟倒也不是那么笨嘛。是她武断了,白晚晚心道。 她操控着幻月霜莲,冰蓝色的光芒驱散了些许阴霾。她想尝试着驱散浓重的水雾,但是只对眼前一小块地方起作用,而且雾气散开之后很快又卷土重来。 直到她感觉背后撞上了什么软乎乎的东西,心里有些发麻,还没等她叫出声,先听到了一阵鬼哭狼嚎。 “啊啊啊!真的有鬼啊!”舒清歌跺着脚尖叫起来。 “闭嘴,是我。”白晚晚侧着头挠了挠耳朵,没好气道。 真是神了,这地方的声音已经削弱了这么多,也能被舒清歌的魔音给攻击到。白晚晚简直想骂人。 不过好歹看到了同伴,不至于孤立无援,也算稍微安心了一点。 舒清歌看到白晚晚,脸上一喜,抚着自己的胸口,略微松了口气。 “晚晚啊,还好是你。”顿了顿,她又有些可怜兮兮地抱怨道,“就是我的胸差点被你撞平了……” “这个锅我可不背,明明是你自己……”话还没说完,白晚晚就眼睁睁看着舒清歌仿佛被什么卷走了,无声地消失在她面前。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仿佛幻觉闪现。 白晚晚开始疑心,不会真的是柳辞烟制造的幻境吧?莫非她打算将他们困在幻境中然后等着看他们困兽之斗? 这一路走来,她已经经历过太多的困境和险境,早就练就了一颗强心脏。 她不喜欢被动挨打。正准备召唤一下流光坠放大招,便听到腰间的玉玑铃突然响了起来。 由于大多数时候都和秦砚初待在一起,她差点忘了它的存在。想到秦砚初送她铃铛时的情景,她觉得心里暖融融的。 她晃动了一下玉玑铃,虽然听不到来自秦砚初的铃声,却感觉到有一股莫名的吸引力,引领她往某个方向走去。 这次她走得有几分急促,好像心底有一道极具蛊惑的声音告诉她,那个人就在前方等着她。 结果她不知不觉走到了河边,再往前就就直接踏入水中了。正在疑惑为何指引失灵的时候,她的手心蓦然一热。 她心有所感地侧过头,看到秦砚初在拉着她的手。他的温度透过宽厚手心传递过来,驱散了浓雾中的寒气。 在雾气氤氲中,他的面容逐渐清晰。浅浅的笑意一如从前。 “师父,我拉着你,我们就不会分开了。”秦砚初眼睛明亮,仿佛能够穿透这层层迷雾,直达她的心底。 “你不会是假的吧?”白晚晚捏了捏秦砚初的脸,然后左右拉扯,一张俊脸都变形了。 “师父……”秦砚初无奈地笑道。“再扯下去就变丑了。” “没事,师父我不会嫌弃你的。”白晚晚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虽是这么说,白晚晚还是放弃了蹂躏自家徒儿。毕竟还是很需要他在身边时时养养眼的。 他们牵着手在雾气中穿行,好像有了对抗这股阻碍的力量。 “徒儿,你刚刚被弄去哪里了?”白晚晚侧过头对着秦砚初说道。 秦砚初握着白晚晚的手,脸上是满足的笑意。他望着白晚晚的眼睛温柔地说道:“这刚刚被雾气冲到了山脚,想试着驱散它,却发现越是施力,反扑越厉害。所以我就想着先找到师父你了。” “我们先试试找到其他人吧。感觉这阵雾需要大家联手才能驱散。”白晚晚轻轻叹了口气道。 秦砚初点了点头。由于听不到声音,也看不清前路,他只能靠着感应气息来寻人。 “徒儿,柳辞烟这次也讲起策略来了,看来她对我们也是有所忌惮的。”白晚晚扬起一抹微笑道。 “不过有一点我觉得有些奇怪。种种迹象表明,她应该是刻意引我们前来的。如果她的目标是安长离,为何又要让我们找来?”秦砚初微蹙着眉边思索边说道。 “难说。总不会想让我们当个他们成亲的见证人吧?”白晚晚说完自己都笑了。 秦砚初看着她的笑颜,眉头也舒展了不少。她总是有一种随时随地哄自己开心的本事。 他们走了一段路,秦砚初感觉到不远处有同伴的气息,拉着白晚晚停了下来。 很快,他们感觉脚下被什么东西扯住,再也挪不动步伐。 “徒儿,我觉得我的脚像被鬼缠住了。”白晚晚面色难看地说道。她甚至不敢低头往下看,怕自己被厉鬼丑到。 “师父,是树枝。”秦砚初低头一看,哭笑不得地说道。 白晚晚这才低下头去,松了口气地想着,还好不是什么辣眼睛的东西。 这些枝条极为柔韧,一圈一圈地缠绕在他们脚上。他们试图用灵力斩断这些树枝,却被拉扯着升上了天。 两人拉着的手被强行分开,白晚晚只觉得被一股强大的气劲击得头晕目眩。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绑在了一根巨大的树干上。 这里的雾气消散了一些。于是她艰难地转头,勉强看到两旁露出半张脸的舒清歌和清菡。 舒清歌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清菡沉着一张脸,将脸扭了过去,不想看到白晚晚。 看来其他人也没能幸免。大家围成了一圈,背靠着树干,还真是整整齐齐。 “徒儿,你怎么样了?”白晚晚扯着嗓子叫道。 “师父,我没事!”秦砚初的声音从对面传了过来。 “你俩至于吗?又不能隔了千山万水。”清菡没好气地吐槽道。 “我和我徒儿想起相爱互相关心碍着你什么事了?”白晚晚毫不留情地回怼道。 “不是,都绑成这样了,你们还要吵架啊?”舒清歌十分不解地问道。 “哦,闲着也是闲着。”清菡漫不经心地说。 对面的三人听着这边的吵闹,都有些无奈。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了起来。 第234章 睁眼说瞎话 此时此刻,柳辞烟正坐在桃木的树冠上,冷眼看着这群人。她的红衣蔓延开来,在风中摆舞,仿若一团薄暮近晚的落日云霞。 原本她并想要他们来的,谁知中途有了意外。她也刚好顺水推舟,替他们扫清了障碍。既然是送上门的,总归不能浪费了。 其他几人她都打过交道,只剩下那个面目陌生的白衣男子。虽说之前有交手,但她却探不出对方的深浅。这让她多少有些顾虑。 雩风抬头仰望了片刻,然后嘴角微弯,一脸了然的神情。 他微微闭目,脑中涌现出无数纷繁的画面。他感应到安长离正陷入一场漫长的睡梦中。那团梦境极为复杂混乱,似乎正在拉扯着安长离的神智。 雩风眉心微蹙,嘴唇微微有些颤抖,看起来有些痛苦。 秦砚初侧过头观察着他,感受到一股灵力的波动,猜想他应该有所行动。 他们自腰部往下被缚住,手还是自由的。慕俞尝试用九幽弯刀切断树枝,却听到对面的舒清歌“哎哟哎呦”地叫了起来。 “怎么越缠越紧了?痛死我了!”舒清歌皱着一张脸尖叫道。 “慕俞,先别轻举妄动。”秦砚初沉声说道。 慕俞将刀收了起来,有些关切地开口:“舒清歌,你好了点没?” 舒清歌其实已经好多了,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她假装嗷了两嗓子,坏笑着苦兮兮地说道:“还是挺疼的。” “那怎么办?要不你先吃点灵药?”慕俞也看不到她这边的情况,有点急道。 面对两旁清菡和白晚晚投来的匪夷所思的目光,舒清歌有些心虚。而且这种时候玩笑开得太过也不好,于是她顺水推舟道:“我吃了灵药,现在好多了。” 秦砚初心想,柳辞烟既然将他们绑在了一起,接下来必然会出面验收果实,倒不如静观其变。 不过白晚晚就没有这么老实了。她扯着嗓子喊道:“柳姐姐,这么久没见,不用一来就给我们这么一份大礼吧?” 柳辞烟不为所动,想看看她还能使出什么花样。 白晚晚发现没有回应,心里琢磨着柳辞烟到底在等什么。总不能光是绑着干耗他们吧? 这种任人鱼肉的感觉太难受了。她觉得有必要激一下柳辞烟。“柳姐姐,我们此次前来,是要给安长离带一句话。事关重大,不如大家见面聊?” 柳辞烟微微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想着这小丫头胡说八道的本事还是不减。懒得再听她叽叽歪歪,真想把她毒哑好清静清静。 众人只觉一阵风来,浓重的雾气散尽,大片大片的桃花瓣飘落不息。 白晚晚其实很想吐槽一下,倒也不必每次出场都撒个花,怪招摇的,还有点浪费。 柳辞烟从天而降,红衣猎猎,绝美的容颜却像覆了一层霜雪。看到所有人都无法动弹的样子,她的嘴角含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冷笑。 “你们越是挣扎,就会被绑得越紧,直到将你对面的人绞杀。”柳辞烟缓缓走到白晚晚的面前,眼中泛着寒光。 白晚晚立马换了一副面孔,脸上堆起讨好的笑意。“柳姐姐,我们都一回生二回熟了,这么绑着说话多费劲啊。不如把我们放了,有什么事慢慢说。” “这就害怕了?刚刚的气势都到哪里去了?”柳辞烟料定他们也翻不出什么风浪,不介意陪他们多聊聊。 “这还不是姐姐你太厉害了。我哪敢在你面前造次。”白晚晚向来能屈能伸,嬉皮笑脸地说道。她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看起来就不怀好意。 舒清歌早就见惯了她这个模样,已经见怪不怪了。清菡在旁边不忍直视地偏开了头。 柳辞烟拂了拂宽大的衣袖,飞身坐在了旁边一棵桃树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别想再来花言巧语糊弄我了。如果你们不找来,我们自当相安无事。”柳辞烟掌心拢了一把桃花瓣,捻碎了然后吹落了它们。她的表情带着一丝天真的残忍,眼中是一片漠然。“但是既然来了,也别想着全身而退。” “柳姑娘,安兄如今在何处?”秦砚初扬声说道。他其实被绑在树的对面,离柳辞烟最远。如今颇有种对着空气喊话的诡异感。 还不等柳辞烟动怒,秦砚初继续诚恳地说道:“柳姑娘,你别误会,我们并非要将他带走。既然安兄是自愿跟你来的话,我们看到他安然无恙,把话给他带到,也好回去交差。” 白晚晚心道自家徒儿这睁眼说瞎话的能力也是随了她了。自己随口扯的一句谎,徒儿也能接上。这份难得的默契,总让她觉得安心又骄傲。 不过她也很好奇安长离为何会跟柳辞烟来。得想办法把人请出来才好进行下一步。 柳辞烟听秦砚初提到安长离,可疑地沉默了。她垂着眸,那股舍我其谁的霸气仿佛瞬间消失殆尽了。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无助和哀伤。她的身后是浓重的夜色,若不是她的红衣足够显眼,都有种她会消融在夜色中的感觉。 所有人中,只有白晚晚是正对着她。白晚晚见她这个反应,猜想可能出了某种意外。也许这会是个突破口。 她试探着开口:“柳姐姐,你说我们都这么熟了,要是有什么事的话,说出来大家一起想想办法啊。” 清菡艰难地扭过头,想看戏。她觉得白晚晚在惹人生气这件事上可谓是天赋异禀。不过反正暂时火烧不到她的身上,她倒想看看白晚晚吃瘪的样子。 舒清歌完全不敢开口,只求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毕竟,惹毛一个修为高强的恋爱脑还是很麻烦的。 其他三人在对面,也看不到这边的情况,多少有点缺乏参与感。不过他们都竖着耳朵听着对面的动静。 白晚晚这副口气随意的样子果然惹得柳辞烟不快。她美目横了白晚晚一眼,冷冷道:“我的事不需要你操心。你还是操心操心自己吧。” 第235章 无声密谋 然后她飞身而起,来到秦砚初的面前。“狐族少主是吧?世人都说九尾灵力世间罕见,我倒是想看看到底有多厉害。” “啊喂你别冲动啊。”白晚晚惊叫了起来。她激动地想挣扎,却忘了刚刚柳辞烟的警告,一通折腾下来,她和秦砚初都被勒得更紧了。 “柳姑娘,敢问你想用我的九尾灵力做什么?”秦砚初冷静道。“如果不是对症下药,很有可能会起反作用。” 关于九尾灵力,一直都存在于各种传说中,没人真正见过它的威力。柳辞烟带着几分将信将疑,没有开口。 “柳姑娘,安公子是否陷入睡梦中,暂时无法醒来?”雩风在秦砚初的右侧,他不经意地开口,语气也是淡淡的。 柳辞烟并未见过他,此刻才正眼看他。她锐利的目光扫向雩风,冷声道:“你还知道什么?” 对面的白晚晚听到他们的对话急得要死。听起来很有玄机的样子。但是她根本没有参与感!能不能给她挪个位! 她又望了一眼舒清歌和清菡,两人也是一副百爪挠心的样子。白晚晚心想,捆绑他们的枝条,如果大家齐心协力未必不能挣脱,不然柳辞烟也不会将他们分散之后再将他们绑了。 不过,此刻没有必要激怒柳辞烟。还是先专注吃瓜吧。白晚晚这么想着,伸长了耳朵。 雩风迎上柳辞烟带着审视的目光,表情不卑不亢。他缓缓说道:“柳姑娘,我猜想,你可能用了某种法器,想要强行给他灌入记忆。但是,他对这些记忆产生了排斥。现在他的梦处于一种混乱震荡的状态中。如果不能厘清这些脉络,他很有可能会陷入长久的沉睡中。” 白晚晚听到这里,立马想起了柳辞烟从她手里夺取的溯汐石。所以,柳辞烟是爱上了褚云归,但又希望安长离拥有褚云归的记忆,才偏要勉强,最后不小心玩砸了? 经过一系列脑补,白晚晚觉得自己触摸到了事情的真相。只恨此时此刻不能和舒清歌分享自己的脑洞,再即兴创作一番错位爱情虐恋情深。 舒清歌显然也有一肚子话想说,但又碍于柳辞烟才存在,不敢开口。 倒是清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安分得不太寻常。 白晚晚左看右看,决定还是先安静看戏。 秦砚初低垂着眼眸,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他其实可以理解柳辞烟。倘若有些事只有一个人记得,未免有些寂寞了。可是,被强行灌入的记忆,又如何会有归属感呢? 柳辞烟沉默了半晌,望向雩风,语气和缓了一些:“你有办法?” 雩风微微颔首道:“虽然我不能保证是万全之策,但姑且可以一试。” “是什么办法?”柳辞烟追问道。她拧着眉,眼中有些激动。 雩风却轻声笑道:“柳姑娘,可否先将我们放开?这样说话也不太方便。” 这话可是说到了众人的心坎。要不是柳辞烟看不到,白晚晚都想跟着点头了。 柳辞烟蹙眉思索了片刻。她没和此人打过交道,但直觉上认为他比白晚晚他们值得信任。更何况,她不信在这里他们还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她长袖轻拂,随着枝条散开,巨大的树干也随之消失了。 几人如释重负,全都围在了柳辞烟的对面。 白晚晚揉了揉自己僵硬的双手,走到了秦砚初的身边。此刻她看向雩风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深意。看来这人还真是深藏不露。不过起码目前他没有站在他们的对立面。先留着暗中观察一番。 秦砚初给白晚晚捏了捏肩,笑得一脸温柔。 白晚晚回头看了一眼他,脸上笑开了花。 柳辞烟无视了其他人,用充满压迫的眼神锁住了雩风,冷声道:“现在可以说了吗?” 雩风镇定自若地说道:“我有办法带你入梦,帮他梳理混乱的梦境。只要他相信那些是属于他的记忆,他就能醒来。” 此话一出,其他几人都有些惊讶。这听上去有些厉害啊。 白晚晚总觉得有种莫名的感觉萦绕在心间,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不甚清晰。可惜现在时机不对,不然她得拉着自家徒儿探讨一番。 柳辞烟再次抬眸审视着雩风,似在判断他话中的真假。入梦这种事,她闻所未闻。而拥有此种能力者,定非等闲之辈。那他的目的会是什么? 雩风迎上她的目光,眸中平静如水。然而又好像一汪诱人深入的幽潭,让人看不真切。 “这件事于你来说有什么好处?你为何要出手?”柳辞烟秀眉一横,依旧没法放心。 “柳姑娘,我没有恶意。好歹我也和安公子相识一场,定然不希望看到他有事。”雩风诚恳地说道。 白晚晚搓了搓手,眼中泛着期待的光亮:“那个,打断一下,请问我们有机会参与一下吗?” 舒清歌简直想惊呼,白晚晚也太敢问了吧。虽然她也很想凑热闹,但她只敢暗戳戳地想一下,不像白晚晚就这么明目张胆地说了出来。她都担心柳辞烟会一怒之下将他们撕碎。 “你们又想耍什么花样?”柳辞烟冷冷横了白晚晚一眼,目光不善。 “这回真没有。我就是想着,我们人多,万一出现什么意外情况,也能搭把手不是?”白晚晚露出一脸无辜的表情,眼睛瞪得很大,还挺有欺骗性的。 第236章 迷局 柳辞烟当然不会上当。她无视了白晚晚,对着雩风说道:“现在我们需要怎么做?” 雩风淡淡说道:“我需要先看看他的情况。” 柳辞烟一个弹指,眼前好似出现了一道红色的烟霞。烟霞散去之后,安长离躺在了一张藤条编织的床上。他的眉间似乎凝着无尽的痛楚,皱成了一团。 秦砚初上前搭了一下他的手腕,发现神识果然很混乱,但好在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雩风也来到他的身边,与他目光对上。两人于心照不宣之间完成了一场无声的密谋。 “柳姑娘,我现在就带你入梦。但是,你必须保证不能对梦境进行任何干扰。不然,我无法确保他的安全。”雩风神情严肃地叮嘱道。 “好。”柳辞烟蹲在安长离的身边,伸出手似乎想抚摸一下他的侧脸,却又收拢成拳,缩了回来。她的眼中隐隐泛着泪光,柔情中又夹杂着痛楚。 白晚晚和舒清歌站在后面看着她,安静而认真。从旁人的角度,也看得出她很爱眼前这个人,却又似乎爱得很痛苦。 这种复杂的情感她们暂时还无法感同身受,却无法不动容。 清菡对于世间的一切情感都无法产生共鸣。她天生地养,行事随性,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充满了不屑。故而她只是冷静地抱臂站在一旁,思索着如何能够掺一脚。 慕俞站在最后面,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清菡的眼睛转来转去,也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他觉得目前依旧有必要盯紧她。 雩风手中幻化出一颗鸡蛋般大小的白色灵珠,瞬间莹白色的光芒笼罩在视野之内,就好像雪后初晴的夜晚,月光映着雪色,清冷而神秘。 “这是雪魄珠。”雩风此刻的声音就如同这幽光,带着几分清冷。“我将用它带你进入安长离的梦境。” 雩风说完,对秦砚初点了点头。 白晚晚这次注意到了他们的小动作。这两人什么时候背着她暗通款曲了?莫非还达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 她悄咪咪地凑在了秦砚初的身旁,用眼神示意,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秦砚初看着白晚晚眨眼眨得都快抽筋了的模样,差点笑出声来。他搭上白晚晚的手腕,对她密语传音:“等下雩风会偷偷带我们进去安长离的梦境。” 白晚晚听完眼睛一亮,脸上漾出了大大的笑容。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更刺激了! 雩风松手,雪魄珠缓缓升向半空中,高悬于安长离的头顶。雩风指尖使出一道白色的灵力,指向雪魄珠。而后他搭住了柳辞烟的肩膀。随着一道白光闪过,两个人消失在了原地。 “他们就这么走了?”舒清歌看得正起劲,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此刻有点蔫蔫的。“那我们怎么办?总不能把沉睡的安长离偷偷运走吧……” “秦少主,你刚刚和雩风在打什么哑谜?”清菡锐利的目光投向秦砚初,语出惊人道。 她刚刚一直在暗中观察秦砚初和雩风,自然是看到了他们的互动。虽然猜不出具体含义,但肯定有深意。 而且,她觉得秦砚初也不可能坐以待毙。自己只要静观其变就行。 “清菡姑娘果然目光如炬。”秦砚初含笑说道。“接下来将由我带着大家进入安长离的梦境。” 舒清歌明显兴奋起来。她看到白晚晚没太大的反应,恍然大悟道:“你早就知道?” 白晚晚为了装逼,高深莫测道:“那是,一切尽在掌握。” 慕俞懒得拆穿她。刚刚他都看到她和自家少主密语传音了。也就舒清歌傻乎乎能被她忽悠到。 “大家先站成一排。”秦砚初走近了雪魄珠,整个人像披了一层莹白的月光。 秦砚初的左边是白晚晚和清菡,右边是慕俞和舒清歌。他指尖施力,使出一道红色的灵力。雪魄珠的外圈像是燃着一团跳动的火焰,中间却像是一团经年不化的寒雪。火焰触及冰雪,碰撞出一股缓缓流动的力量。 “现在拉住身边人的手。”秦砚初沉声说道。随后他拉住了白晚晚和慕俞。 其他人依言行动起来。很快他们感觉被一阵风卷了起来,被投进了一个未知的世界。 在头晕目眩的那刻,白晚晚脑中晃过一个疑问,秦砚初为何会使用雪魄珠?还是说,只要有一定的修为便可操控? 可惜,接下来的震荡让她无暇深想,他们被这股如潮水的力量带入一片虚空的漩涡中。 此时,在安长离的上方,笼着一圈的白影。渐渐地,无数画面在白影中浮现出来。这些纷繁杂乱的画面快速旋转起来,以至于看起来像是点墨晕开了。 而被投入梦境的众人,好不容易从强风的侵袭下回过神来,对着眼前不断变动的画面,又陷入了茫然。 “安长离的精神世界这么复杂的吗?”白晚晚惊叹道。 她发现此刻他们身处一片白茫茫的空间。在他们的上方,有很多转动的画面。场景各不相同,看得她眼花缭乱。 这些画面变换太快,看不清细节,只能依稀看到大致的场景。 “等等,我们是进来干什么的?”舒清歌突然陷入了某种迷思。 “难道不是来吃瓜的吗?”白晚晚摸着下巴颇为认真地说道。 “你们两个脑子里除了八卦就没点别的吗?”清菡有些嫌弃地说道。 “那不然你是来做什么的?”白晚晚飞快地反问清菡。 “我做什么需要跟你交代吗?”清菡冷哼了一声。“别以为能套我的话,我才不会上你的当呢。” “哇,那你很棒棒哦。”白晚晚鼓着掌说道。她心道清菡的防备心还挺强,还真是不好对付。 慕俞听着她们斗嘴,深刻地觉得,凡间有句话是没错的,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三个女妖凑在一起,感觉耳朵就不会有清静的时候。 他侧头看了一眼秦砚初,却见他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只是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看她们打嘴炮。 第237章 应去之地 慕俞着实对自家少主有点佩服了。他不会这样还觉得自己师父可爱吧? 等她们聊够了,秦砚初才开口道:“师父,这里应该是他意识深处的世界。我们需要进入到准确的梦境,才能知道他和扶苍派还有柳辞烟的过往。也许,这会有助于我们解开苍流剑的封印。” 他们看不见雩风和柳辞烟。这也是他们第一次进入别人的梦境,不知道梦境的运行是怎样的机制,会不会有危险,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时候,耳边忽然响起雩风的声音。 “不要让柳辞烟和安长离察觉到你们的存在。”虽然看不到雩风的身影,但他的声音却精准地传了过来,这声音就好像从天际飘然而下,有种失真感。 众人面面相觑,难道要一直扮演哑巴吗?那吃瓜的乐趣就大打折扣了。 “正常说话没关系,但是不要动用灵力。也不要试图探知安长离的神识。如果他的梦境坍塌,我们可能都会受到波及。”雩风再次严肃地补充道。 “我们要怎么进入具体的某层梦境?”白晚晚对着虚空中喊道。 “你们闭上眼睛,我会指引你们进入应去之地。”雩风此刻的声音沉稳有力,让人无从质疑。 只见一道白光闪过,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捂住了他们的眼睛。等到再睁开的时候,发现居然还是在度朔山。 眼前依旧是一片昏暗,天空是暗沉的墨蓝色。能看到起伏的山峦,听到奔腾的流水,就是看不到人。 “这是把我们干到哪儿来了?不会是被安长离察觉到,把我们排斥在外了吧?”白晚晚有些迷茫道。 “师父,感觉还是有些不太一样。”秦砚初冷静说道。“我们之前好像没看到这些曼珠沙华。” “莫非,他们的相遇是在这里?在褚云归死之后?”舒清歌凭着自己写过的无数话本,大胆提出了假设。 白晚晚回头看了一眼舒清歌,赞叹地说道:“不得不说,你这个假设很有建设性。我们先观望一下。” 这时候,他们看到不远处有人影浮动。那个白色的身影好像从桥上飘了过来,像是浮动的一朵云。 他神情迷惘,从众人眼前经过,似乎很孤独地坐在了河边。 这种单向的窥探有些刺激,白晚晚还在他面前挥了挥手,发现对方果然没有反应。 “不得不说,褚云归的气质和安长离真的截然不同哎。”白晚晚感慨道。 他有着和安长离一模一样的样貌,但是身姿更为挺拔。长发一半用白玉冠束起,另一边披在身后,少了一些文弱气息,多了一份沉着冷静。 “这个样子还真是有点像传说中的天才剑客了。”舒清歌也跟着感叹。 清菡觉得,眼前的人还比较符合她对目标人物的期待。安长离太弱鸡了,实在无法想象他有多大的能力。 慕俞觉得,此刻他的身后应该还缺一柄剑。让人挺想和他切磋一下的。 ———— 未完待补 第238章 过去 秦砚初觉得有些奇怪。他以为会进入扶苍派,毕竟这才是一切的开始。却不知为何还是来了度朔山。 正当大家都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一抹红色出现在视野之内。紧接着是一阵有些哀伤的琴音,伴随着琴音绕耳,柳辞烟出现在一片烟雾缭绕中。 两人在众人面前上演初识的交谈,这让他们觉得有些怪异。莫非,柳辞烟认识的,并非是褚云归,而是他的魂魄? 柳辞烟此时还是清清冷冷的性子,并不如后来那般霸气偏执。而且他俩的相识,也不同于舒清歌脑补的天雷勾地火,反而有点岁月静好的感觉,让人不忍心打扰。 褚云归和柳辞烟并肩坐在桃花树下,整个世界好像突然安静了下来。 “这么看来,他们也挺配的。”白晚晚干脆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双手托腮看着这一幕真人戏。 “那确实是,郎才女貌。要是柳辞烟没那么蛮不讲理,我指不定就嗑这俩了。”舒清歌坐在了她旁边,看得津津有味。 “雩风,能不能快进或者跳场景?”清菡对着虚空喊道。“我对于看别人卿卿我我毫无兴趣。” 这次没有应答,场景也没有变动。 慕俞轻轻蹙了蹙眉,觉得她的耐性也太差了。他开口说道:“既然雩风将我们送来这里,必然有他的用意吧。” 秦砚初想到之前雩风说安长离的梦境混乱,但是此处却意外地平静。也许,这是他记忆中特别的存在吧。 他们听到柳辞烟问褚云归:“你不记得从前的事情了吗?” 她的话音刚落,褚云归的意识深处仿佛刮起了一阵旋风,差点把他们给送走。所有的画面仿佛冰雹一般袭向他们。 众人拉住了彼此的手,挂在一棵桃树上,被狂风吹得有些狼狈。 “这是怎么回事啊?好端端的就疯了吗?”白晚晚大声叫道。 “可能是褚云归受到大量的记忆冲击,反映在他的精神世界,就好比一场海啸或是飓风。我们身在其中,难免受到波及。”秦砚初一手拉着树干,一手紧紧拉住白晚晚的手腕,费力地说道。 好在那些画面看似来势汹汹,却没有攻击性,每次在触碰到他们的时候,就自动破碎了。 慕俞在最末端,他一手拉着舒清歌,另一只手是自由的。他试图用灵力来抵抗这阵强风,却发现灵力根本施展不出来。 “少主,看来在这个空间灵力也不起作用。”他对着秦砚初大声说道。 “这是安长离的梦境,应该有他自己的运行规则。而且,外力的破坏有可能会让他和柳辞烟意识到我们的存在。”秦砚初急声道。 几个人硬生生地挺过了这次的震荡,发现不久之后又恢复了平静。 他们看到褚云归的眼中不再是迷茫,而是一种千帆过尽之后的沧桑。 柳辞烟问褚云归:“你愿不愿意陪我聊聊天?” “聊什么?”褚云归冷静地问道。 “就聊聊你的过去吧。”柳辞烟语气轻柔地说道。 ———— 未完待补 第239章 梦回扶苍 “我的过去吗?”褚云归喃喃地重复了一句,继而无声地笑了。只是笑中似乎夹杂着一些苦涩的意味。 柳辞烟美丽的眼眸认真地盯着他,轻声道:“我对你很好奇。不知道为何,明明没有见过你,却好像有种熟悉的感觉。” 不止柳辞烟有这种感觉,褚云归对她隐隐也有种熟悉的感觉。 原本他以为,人死如灯灭,所以世人才会追求寻仙问道。但此刻他以魂魄之神游荡在此,也让他相信了轮回转世。 他想着,莫非是他几度轮回,也曾飘荡到此处来? 不管是什么原因,眼前的女子都让他觉得放松,相处起来很舒服。他似乎也有太久没和别人聊天了,于是不自觉打开了话匣子。 白晚晚等人看他们聊天聊得渐入佳境,也慢慢放松了警惕。他们集体坐在了树上,看得更为真切一些。 褚云归缓缓开口道:“在来到这里之前,我在人间的一个门派修道。那个门派叫做扶苍派……” 仿佛触发了关键词一般,他的话音刚落,眼前的场景变得扭曲起来,整个空间仿佛被水波所包围。 层层叠叠的画面让视野变得压抑而黑暗。等到这股短暂的震荡结束之后,白晚晚等人发现此时来到了扶苍派。 确切地说,是一千多年前的扶苍派。他们站在石阶上,抬头望向耸立于云端的高塔和宫殿,终于得见昔日的繁华。 整条石阶上弟子来往不绝,他们穿着统一的飘逸长袍,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一派神采飞扬。 “这样看起来还比较像名门正派。”白晚晚看着眼前鲜活的情景,不由得感慨道。 “的确,和后来的不务正业比起来真是两模两样。”舒清歌点了点头说道。 “看来场景是随着安长离,不,应该说是褚云归的意念变化而转变的。”慕俞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扶苍派,做出了判断。 秦砚初寻思着,这里才像是正确的时间线。只是不知道雩风将柳辞烟带去何处了。目前来看,安长离的状态是比较平稳的。 “他出现了。”清菡从高处往下看去,视线尽头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褚云归一袭蓝白相间的长袍,快步走在台阶上。他身上背着一柄银白色的巨剑,整个人看起来意气风发。 沿途遇见的所有人都热情地跟他打招呼:“大师兄!” 褚云归一一笑着回应。 在他走后,有小弟子凑在一块儿说着小话。 “你们听说了吗?大师兄在这次的问剑大试中拔得头筹,连带着我们扶苍派也声名远播了!”年轻的小弟子一脸崇拜地说着。 “可不是吗?大师兄虽然天赋异禀,但也是我们所有弟子中最勤奋的,他有如今的修为我是一点都不嫉妒。”年纪稍大一点的弟子心悦诚服地说道。 “可惜大师兄一心修道,心无旁骛,连正眼都没看过我一眼。”春心萌动的女弟子不无遗憾地说道。 “大师兄可是要做未来掌门的人,我不允许他为任何事分神。”小迷妹义正言辞地说道。 ———— 未完待补 第240章 妖魔之乱 褚云归修为提升之后,对于声音的感知更为敏锐。他听着这些议论,也只是轻笑着摇了摇头。 在踏过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一只白鹤展翅朝他飞了过来,停在了他的手臂上。 白鹤伸长了脖子,用头蹭了蹭他的胸膛,翅膀还在不停扑腾着,看起来很是亲昵。 褚云归摸了摸白鹤的脑袋,眼中逸出一丝清浅的笑意。他的手中出现了一株碧色的灵植,泛着幽幽的绿光。“这是我从山下采来仙灵草,也许可以帮你早日化形。” 白鹤听话地将仙灵草吃了,还用长长的红嘴啄了一下自己的羽毛。 “这不会就是鹤川的本体吧?”白晚晚喃喃说道。“没想到小老头这么看上去还有点可爱。” “天啊,我难以将可爱这个词和鹤川那张脸联系在一起。”舒清歌瞪大了眼睛说道。 “实不相瞒,我也无法想象。”清菡难得跟舒清歌站在了统一战线。 褚云归拍了拍白鹤的翅膀,温和地说道:“去吧。” 白鹤展开双翼,向着更广阔的天空飞去,清亮高亢的鹤唳声响彻云霄。 慕俞看到这一幕,眼眶一热。这个情景太像从前少主对他做的事了。他对少主所有的亲近、信任、忠诚,都源于他曾接收过最特别的关切。 “看来鹤川能够化形,褚云归也起了不少作用。那么后来他守着扶苍派也情有可原了。”秦砚初感慨道。 他们跟着褚云归一路来到了扶苍派的正殿。在梦境中有个好处就是,走起路来毫不费劲。也不会有饥饿疲惫之类的感知。当然,吃瓜也更加正大光明了。超绝的全景视角,他们都快爱上这种体验了。 褚云归步入大殿,两边都是比他年长的师叔师伯,中间端坐的是扶苍派的掌门,乍一看和鹤川有几分神似,只是神色更为严肃正经。 褚云归对着师尊和各位长辈行礼,却发现大家的表情都有些凝重。 “师尊,有什么忧心之事吗?”褚云归站在大殿中央,温和有礼地说道。 掌门方徊站起身,望着自己的得意弟子,神情有些复杂。他语带沉重地说道:“云归,我收到消息,近来各派之间都不太平,据说有魔族和妖族游走人间,渗透进各大门派,恐怕将来恐有大祸发生。” “师尊,斩妖除魔我辈责无旁贷。有什么需要弟子去做的吗?”褚云归眼神清明,朗声说道。 “为师需要你查清我派是否有妖魔潜入。倘若有心术不正者,绝不姑息。”方徊正色道。 “弟子定当竭尽全力,不辱师命。”褚云归铿锵有力地说道。 褚云归退出大殿,舒清歌原本打算跟上,却被白晚晚拉住了。白晚晚眼睛一转,望着气氛有点奇怪的大殿,轻声说道:“先等等。” “怎么了?我们的视角不是跟着褚云归的吗?”舒清歌疑惑不解道。 “这里的一切都是他意识世界的投射,说不定有什么隐藏信息,我们才能留下来。”秦砚初认真地说道。 ———— 未完待补 第241章 猜忌 在褚云归离开之后,大殿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中。 “各位师兄弟有什么话要说吗?”方徊扫了一眼殿下,目光透露出一丝疲惫。 “掌门师兄,我是看着云归长大的,我不信他会做对我派不利之事。” “孟师弟,我也不愿相信。但是他的修为进步神速,远非你我能达到的境界。很难不怀疑他用了什么旁门左道。” “秦师兄,你这话就不对了。莫非能力越大嫌疑就越大?云归此次在问剑大试中拔得头筹,我们倘若不分青红皂白冤枉了他,岂不让弟子们寒心?” “这次也算是给他的考验吧。如果他能自证清白,那么一切都好说。” “但是此次告密的消息源是否又可靠呢?别是其他门派来分裂我们的吧?” 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各执一词,谁也无法说服彼此。 方徊深深蹙眉,他捏了捏眉心,然后扬手打断了大家的争论。“诸位师兄弟,云归是我的弟子,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但是,在未有决断之前,大家还是慎言。” 掌门的威严还是在的。他说完之后,便散会了。众人三三两两走出大殿。 白晚晚他们也随之离开,还没等他们迷茫该何去何从,空间又扭曲了一下,他们发现此刻来到了后山。而褚云归正在山顶上打坐修行。 “慕俞,他看起来比你还卷啊。”白晚晚笑着打趣道。 “这么努力有什么用?还不是被猜忌。只知道被热血冲昏头脑,一点都读不懂空气。”清菡冷哼一声,不屑道。 “努力又不是为了别人,何必管别人怎么看?”慕俞冷声说道。 “等等,这情况怎么这么熟悉?不会让我瞎猫碰到死耗子,歪打正着了吧?”舒清歌想起之前在孤溪镇,为了给扶苍派招收新弟子胡编乱造的故事,感觉无意间好像触摸到了真相。 “小师叔是吃了多少话本?不愧是专业的。”秦砚初低笑着夸赞道。 慕俞却有点无语,好歹也是写话本的,乱用词语能不能别带上他?而且她没意识到把自己也骂进去了吗? “说起来,这个时间点,是不是俞竹醉和孟槐序游历人间的时候?我记得俞竹醉当时说过,他们曾经暗中帮助中州十二派拔除了不少来自魔族的钉子。”白晚晚想到刚刚扶苍派掌门说的话,又回想起当初俞竹醉所讲述的过往,发现隐约有些联系。 “师父真是好记性!这时候应该就是三界混乱的前奏了。”秦砚初望着白晚晚,眼神发亮地说道。 “所以,俞竹醉和孟槐序是谁?”清菡头一次觉得跟不上节奏了。 “两个长得很好看的男妖,你要是看到了,也会觉得他们很配。”舒清歌不留余力地想拉人入伙。 慕俞微微抬眼,望向舒清歌,暗想着她好像很在意男妖的样貌?自己应该也不算差吧?但很快他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好端端的想这些做什么。 “所以,这和现在有什么关系?”清菡油盐不进地说道。 第242章 到底发生了什么? “关系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见到老朋友。以及,结合整个背景来看,这件事说不定是魔族的阴谋。”白晚晚想到有可能见到活生生的豹王,还是有些激动的。于是对着清菡也多了几分耐心。 清菡听完沉默了片刻,脸色有些晦暗不明。过了一会儿,她弯唇一笑道:“那我倒是很期待了。” 秦砚初若有所思地观察了她片刻,然后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 梦境里时间的流逝也变得有些随意。转眼之间,天便黑了起来。 褚云归结束修行,睁开双眼,持剑站起身来。入夜之后,比较方便探查。他准备着手完成师尊交代的任务。 他手持着苍流剑,银白的剑身在月光下闪着耀眼的寒光。他目光坚定,眼中似藏着一口休眠的火山,沉静而又热烈。 对于这一直存在于传说中的神器,众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但奇怪的是,这剑看起来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清菡,你为什么想要这柄剑?”白晚晚冷不丁地开口道。 “你管我。”清菡对于白晚晚的试探完全不上套。她嘴角上扬道,“我们虽然属于短暂的同盟,但也是竞争关系。如果让我先拿到苍流剑,你们恐怕就找不到我了。” 白晚晚和秦砚初来了个心照不宣的对视,显然对这件事早有所料。不过清菡倒也直率,直接说破了。从这一点上来说,白晚晚倒是挺欣赏清菡的。 只不过,接下来的行动要更加谨慎小心了。毕竟团队里有个随时准备反水的。不过感觉更刺激了是怎么样回事?白晚晚苦中作乐地想着。 褚云归操纵着苍流剑,飞身于上空,并且密切地观察着门派中的动静。 “他居然会御剑飞行哎!看来果然很有天赋。”舒清歌惊叫道。毕竟她身为一个妖,也不具备这个技能。 “好歹也是将扶苍派带到了一个高度的男人。”白晚晚点头说道。 “不过他这样效率会不会太低了?”清菡不太认同地说道。 “扶苍派这么大,他一个人也做不了太多吧。”慕俞客观地说道。“只能先大致排查一遍了。” “倘若真的是对他所布的一个局的话,他做什么其实最后都是徒劳。”秦砚初叹了口气说道。 他们倒没有跟随褚云归到处飘来飘去,而是立于最高处的观星台,俯瞰着扶苍派。 直到褚云归在某处停了下来,他们也被自动带到了那个场景中。 “该说不说,雩风的入梦技能还挺人性化?”白晚晚由衷地赞叹道。 “这种体验还真的挺沉浸式的。”舒清歌附和道。 “你们不会觉得他的修为强到可怕吗?”清菡望着他们说道。 眼前的情景有些奇特,是一座不算太高的塔。但是他们从这里的方位分析,这里应该就是他们探寻过的西山的位置。而在一千多年后,这里成了一个巨大的土坑。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 最近一边在往后写,一边在往前修稿,之后修完会替换新的内容。 第243章 突袭 这座塔是青色的,有九层高,每层都挂着琉璃灯盏。塔中门窗紧闭,看起来有几分神秘。 只见褚云归立身于塔前,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正在这时,一声凄厉的叫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白晚晚等人跟在褚云归的身后,一个个看起来都好奇心十足。 褚云归目光一凛,挥剑循声而去。他绕至塔后,感觉到一股强大的灵力波动。一阵劲风迎面扑来,让他面色变得有些凝重。 眼前被一道强烈的金光所笼罩,他挥剑斩开如瀑的金光,发现一只白鹤正被封印在一个金光阵中,它挥动着翅膀奋力地挣扎,鲜血染红了它雪白的羽毛。长长的颈部向天仰起,却因着痛苦而弯成了扭曲的弧度。 褚云归神色有些急乱,他指尖施力,催动着苍流剑,对抗着金光阵。 在一片金光与银光的交相辉映中,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身影显现了出来。他虽然看起来温文尔雅,但眉目间有一股邪气。 “你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我派的锁妖塔?”褚云归盯着眼前之人,厉声问道。 “在下弥君生。”弥君生彬彬有礼地笑道。“区区人类,我劝你不要打扰我的好事。” “弥君生!”围观的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惊叹出声。 对于这个存在于三王错综复杂的过往中、后来又不知所踪的人物,突然出现在安长离的梦境中,他们都有些意外。 不过……白晚晚一脸狐疑地望向清菡,有意无意地问道:“清菡,你也听说过他?” 清菡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懊恼的神色,但被她很好地掩饰过去了。她挑眉回望着白晚晚,一脸无辜地说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吗?只要听说过三界混战的故事,知道他并不为奇吧?” “那倒也是。”白晚晚眯眼笑道。“我就随便问问,你别太紧张。” 清菡懒得跟她争辩,而是专注地盯着弥君生和褚云归,眼中神色难辨。 秦砚初观察了片刻,感觉以清菡滴水不漏的性子,若是有意隐瞒什么,必然没这么容易被诈出来。从她几次三番的反应来看,她的警觉性很强,也习惯对所有人存有防备之心。与其猜测她在想什么,不如看她要做什么。 褚云归的苍流剑被抵挡在金光阵之外,他运功试图冲破阻碍,却发现弥君生手中凝聚着一团光球,光球仿佛一团火将白鹤包围了。 白鹤豆大的双目将闭未闭,像是凝着巨大的痛苦,叫声也更为尖锐凄厉。 纵然知道结果,白晚晚等人还是不由得捏了把汗。毕竟也是打过交道的人,他们还是不希望鹤川出事。 “你为何要难为一只白鹤?”褚云归一边艰难地破阵,一边冲着弥君生问道。 弥君生高深莫测地笑道:“告诉你也无妨。我无意中发现这只白鹤距离化形只有一步之遥。只要我现在将它炼化,便能让我修为提升。能够被我看中,是它的荣幸。” ———— 未完待补 第244章 对战 褚云归紧抿着唇,目光有些冷冽。他飞身起落,苍流剑在暗夜中泛着凛冽的寒光,仿佛月光照在山巅经年未化的白雪上,冷得刺目。 “万物皆有灵,修行问道不应该建立在伤害别的生灵的基础上。你违背了道心,注定走不长远。”褚云归身姿飘逸,剑招出神入化。金光阵隐隐有了松动的迹象。 “谁说我是修道之人了?”弥君生脸上是嘲弄的表情,他冷哼一声道,“我最讨厌你们名门正派满口的假仁假义。那不过是你们给自己施加的种种束缚罢了。我行事想来随心所欲,才不会作茧自缚。” 褚云归听到这里,眉梢微动。他目光警惕,沉声说道:“你是魔族之人?” “看来你虽然迂腐,但也不算太傻。”弥君生畅然一笑,对褚云归多了几分欣赏。 白鹤经过一段时间的折磨,已经变得奄奄一息了。它趴在被鲜血浸染的土地上,羽毛凌乱,连叫声也变得有气无力。 褚云归眉头深锁,眼中闪过担忧的神色。心知不能再等下去了,他与苍流剑合二为一,化作一道流光,刺向了金光阵。 弥君生脸色微变,出手加固了法阵。却见褚云归攻势加强,剑花在空中变幻着不同形态,散发出炫目的光芒。锁妖塔似乎感应到灵力的波动,琉璃灯盏一闪一闪的。 白晚晚等人看到精彩处,全都不由自主的屏气凝神,全然忘记,他们本就不会被发现。 清菡轻嗤了一声,不冷不热道:“两个人都不过如此。” “可是我觉得他们都很厉害啊。”舒清歌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看得津津有味。反正只要不让她上阵,她就万事大吉了。 “褚云归作为一个凡人,的确比我想象得要厉害。毕竟,弥君生是能和虎王狼王一较高下的。”慕俞观察了这么久,也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秦砚初认真道:“若是时间一长,褚云归必然敌不过弥君生。不过要是他孤注一掷,或许可以有一线机会。” “我比较在意的是,他们这动静,扶苍派都没人发现吗?”白晚晚摸着下巴淡定地说道。“这还真是整个门派就指望着一个褚云归呀。” 褚云归奋力一击,弥君生猝不及防,被他找到机会,破了金光阵。他纵身穿过法阵,但还是被真气所伤,持剑半跪在地。他的嘴角溢出鲜血,但看到加诸在白鹤身上的禁制消失了,眼中还是闪过一丝柔光。 弥君生法阵被破,但神色未变。他斜睨着褚云归,充满蛊惑地说道:“过不了多久,整个天下都将是我族的探囊之物。我看你也算个可造之材,不如加入我们,比在这破门派有出头之日。” “休得胡言!我扶苍派的人必不可能和魔族之人为伍。”褚云归怒喝道。 “魔族又怎么了?我们只信奉绝对的力量。”弥君生横眉冷然道。 他踉跄着站起身,眼神却十分坚定:“起码我们不会为了一己之私,肆意伤害他人。” 第245章 退敌 “这天下本就是弱肉强食。”弥君生不屑道。“自身不够强大,就只能乖乖接受被碾压的结局。” “多说无益。倘若你要伤害这只白鹤,我必会倾尽全力与你一战。”褚云归银剑横陈,目光无惧无畏。 “哦?”弥君生饶有兴味地挑眉,嘴角勾起一丝邪笑。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奄奄一息的白鹤,仿佛在看一个死物。“你自诩名门正派,而这只白鹤距离化形也不远了,你不屑与魔为伍,却又对妖诸多维护,这就是你的原则吗?” “无论是妖是魔,我的剑只会指向作恶之辈。”褚云归用手背擦着嘴角的鲜血,目光如炬地望向弥君生。 他心下思量,眼前之人修为在他之上,倘若硬拼,也未必能够击退对方。而显然白鹤已经拖不起了,若是不能得到及时救治,很可能就真的要魂飞魄散了。 他自小拜入扶苍派,那时这只白鹤就已经存在了。年岁枯荣,星移物换,白鹤一直守在这座山上,见证着他的成长。于他而言,就好像旧友一般安心。他是断然不忍心看着它出事的。 思及此,他向着锁妖塔顶飞身而去。在塔顶有一口青铜巨钟。他用剑气击向巨钟,巨大的声响回荡在山中,惊落了无数枯叶。声波贯穿山谷,一直延伸到山上。 白晚晚觉得耳朵一暖,回头才发现,秦砚初用宽厚的双手捂住了她的耳朵,笑容浅浅。 这波声响很大,其他人也被突如其来的声音给震麻了,后知后觉地捂住了双耳。 白晚晚莫名觉得耳朵有点烫,心跳也快了起来。整个世界好像安静了下来,她只听到自己一声急胜一声的心跳。 很快秦砚初松开了手,一脸的纯良无辜,显得自己的失态有点小题大做。她用手抚了抚心口,勉强淡定下来。 “原来在梦境中,声波攻击也能这么强吗?”舒清歌愣愣说道。 “比起你来,还是差了点。”被多次魔音贯耳的慕俞目光复杂地说道。 “我还以为能看到一场精彩的对决呢,是我高看了褚云归。”清菡凉凉地说道。 “我猜想他可能是想救这只白鹤吧。”秦砚初余光还在注视着白晚晚,眼中划过一丝笑意。 白晚晚罕见地没有说话,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褚云归,但眼神却有些飘忽。 “怎么?打不过我开始搬救兵了?”弥君生戏谑道。“你们整个门派加起来,又能奈我何?” “既然你悄无声息地潜入我派,必然是不想被发现。我不过是赌一把罢了。”褚云归从塔上旋身而下,目光沉静地说道。 弥君生笑意渐敛。他垂眸思索了片刻,而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变得深沉。“这次我就先放过它。但是,很快我们会再见面的。” 话音刚落,弥君生便摇身一变,消失在原处。 褚云归连忙俯身查看了一下白鹤的伤势。他想着很快会有同门听到声音赶来,白鹤倘若真的快要化形,不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于是他托起白鹤,御剑往偏僻的山洞飞去。 第246章 山雨欲来 褚云归在安顿好白鹤之后,匆匆给它输入一些真气,又赶回锁妖塔向自己的师尊复命。 锁妖塔虽说不像后来那般成为扶苍派的禁地,但也鲜少有人涉足。这里关押的都是为非作歹的妖魔,倘若有所异动,顶端的青铜钟便会响起。 扶苍派自开宗立派也有百余年,关押在此处的妖魔修为逐层升高。很多弟子要接受试炼,就会将他们投入锁妖塔中。而褚云归是最快通过九重塔考验的。 除了试炼期,钟声很少会响起。尤其是近来各派都有所动荡,又恰逢谣言四起,故而全派上下都比较重视。 此次不同寻常的声响激动了不少人,包括掌门、长老还有一些内门弟子。大家把锁妖塔围得水泄不通。 经过一番查探,他们发现塔内并无异常。正在疑惑间,褚云归匆匆赶来。 “云归,发生了什么事?”方徊神色严肃地开口。 “师尊,弟子原本奉命查探山上有无异常,但是意外发现了魔族的踪迹。弟子与他交手,但是不敌对手,只能通过钟声通知大家。”褚云归低着头,有条不紊地说道。 “那魔族现于何处?”方徊浓眉深蹙,幽黑的双眸锁住褚云归,辨不出情绪。 “弟子刚刚一直对他紧追不舍,但是最后还是被他逃脱了。”褚云归抬头,黑白分明的眼中是一片澄澈。“不过师尊放心,弟子定当竭尽全力,将邪魔找到。” “你受伤了?”方徊望着他身上的血迹,几步上前,伸手搭在了褚云归的手腕上。 “弟子并无大碍。”褚云归低声说道。 方徊放开了褚云归的手,但是紧锁的眉峰依旧没有松开。 “褚师侄,除了你还有其他人见过魔族之人吗?”秦长老若有所思地开口问道。 “回禀秦师伯,刚刚只有弟子在。”褚云归老老实实地说道。 “掌门师弟,看来我们的防卫还是太松散了,什么人都可以来去自如了。”秦长老面色不善地说完,又话锋一转,“既然他的修为在你之上,又为何独独放过了你?” 褚云归这回听出了秦长老对他的怀疑。他作为掌门嫡传弟子,一直以来都受到不少的关注。遭到同辈的嫉恨也是时有发生。但是这么显而易见的恶意,尤其是来自长辈的恶意,还是让他有些意外。 “秦师伯,弟子夜巡时候发现此处异常才赶了过来,故而一开始并没有通知其他师兄弟。弟子不知道对方有何目的,但是弟子谨记师门教诲,不与魔族为伍。”褚云归说完,眼中锋芒毕露。 方徊威严地说道:“魔族之人潜入我派却没人察觉,大家都有责任。接下来各门弟子多加注意。今晚的事情先到这里吧。” “一旦种下了怀疑的种子,就很难拔除了。偏偏褚云归还有所隐瞒,虽然他的出发点是善意的。”秦砚初看完这一切,轻叹着总结道。 “可能这就是人善被人欺吧。”白晚晚摩挲着下巴说道。 第247章 无解之题 “但是褚云归厉害不是给扶苍派长脸吗?他们为什么要针对他呢?”舒清歌有些不解。 “可能是出于嫉妒吧。”慕俞目光幽深地说。 清菡冷言冷语道:“也难怪扶苍派走下坡路了,心胸和眼界都丁点大。越是菜的人还越喜欢跳脚。” 白晚晚对她伸出个拇指:“这回我无比赞同你。” 清菡扬起下巴地轻哼了一声:“谁管你赞不赞同。” 白晚晚白了她一眼,心道,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算了,不和问题少女计较。这晚的事情最终不了了之。但褚云归觉得,总有人意味不明地在盯着自己。好在他也不太在意这些。 除了每晚在山上夜巡,其他的时间他都用来修炼。在和弥君生的对抗中,他明白自己的修为还远远不够。为了专注地进行修炼,他越来越离群索居。这在旁人看来,显得他的行踪更加诡异。 偶尔他也会避开人群给白鹤疗伤。他采来各种奇花异草,给白鹤输入真气。在他的帮助下,白鹤很快恢复如常。 他时常修炼的地方是在一方幽潭旁边。四周一片绿意盎然,周边的山形陡峭,层层叠叠地堆在水潭之上。 他独自在水潭旁打坐,夜色弥漫,山间寂寥。一只白鹤展翅飞来,在月光下,于潭水中梳洗着自己的羽毛。 这画面看起来有种悠远静谧的意境。 一切都有条不紊。只是,弥君生没有再出现。 褚云归隐隐觉得不太对。弥君生既然潜伏在扶苍派,必然是打算做点什么。但是他现在失去了踪迹,是出于忌惮,还是在酝酿新的计划? 与此同时,中州其他修仙门派也是暗流涌动。有不少门派查出有魔族之人在暗中捣乱,企图分裂各大门派。 褚云归想着,莫非弥君生也是出于同样的目的?如果等待无用,他是不是应该主动采取一些行动? 这些画面闪动得很快,就好像一幕幕折子戏,飞快地在眼前划过。时间的流逝也变得更加具象化。 白晚晚等人就如同踩在云端,看着浮云散开之后,种种画面在眼前上演。 但是,随着故事里时间线推进,白晚晚逐渐觉得有些怪异的感觉涌上心头。 “你们有没有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白晚晚神秘兮兮道。 众人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状态,很认真地望向白晚晚。 “目前我们已经在褚云归的梦境中晃悠这么久了,除了一开始在度朔山,那场半生不熟的相遇,到现在都没见到柳辞烟的影子。”白晚晚说道。 “对哦,连白鹤的戏份都比柳辞烟多。该不会所谓的前尘过往都是她的一厢情愿吧?”舒清歌瞪大了眼睛惊叹道。“如果这样的话,对柳辞烟来说也太虐恋情深了吧?” “其实还有一个问题。”慕俞也颇为严肃地开口。“我们现在看到的梦境都挺正常的,并没有发生动荡。那么雩风到底带着柳辞烟去了哪里呢?” 他的话音一落,大家都陷入了沉默。 这个问题,的确值得深思。 第248章 风雪之乱 另一边,被他们惦记的雩风和柳辞烟,情况却不怎么好。他们所去的,是安长离的另一重梦境。 这是柳辞烟尚未触及的世界。在一个无边无际的冰原之上,大雪如瀑,自山上倾泻而下。一场声势浩大的雪崩,引发了山呼海啸的震荡,天与地的界线不再清晰,整个世界仿佛在崩塌。 “怎么回事?”柳辞烟施力想维持着脚下的平稳,却发现毫无作用。她面色冷凝,衣裙在狂风中猎猎作响。 雩风指尖在空中轻点,而后在虚空中划了一道圈。银色的光圈笼罩着他们,营造出一方相对平稳的空间。此刻他们站在雪山之巅,画面仍不清晰。只有漫天的风雪在狂舞。 “他现在陷入深度沉睡,有太多的记忆的交织在一起,意识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动荡。”雩风的声音带着几分清冷,好像染上了眼前的风霜。他的目光沉静,有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从容。 雩风游刃有余的样子让柳辞烟有些疑惑。修为如此深厚之人,她从未听说过。她美眸微动,朱唇轻启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在梦境中来去自如?” 雩风沉静如水的眸子出现了一丝波动。他嘴角微弯,清浅的笑意中带着些许苦涩。“这个问题我也时常问自己。我无数次去探知自己的来路与归途,却总也找不到答案。” 顿了顿,他又缓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对我还有所怀疑。但是,我没有恶意。之所以参与这件事,你可以当做我在好奇。” “好奇?”柳辞烟眸光一闪,低声重复了一句。 “好奇我对梦境驾驭的极限在哪里。”雩风轻笑道。 柳辞烟心知,这是他能坦白的所有了。但莫名地,她觉得对方有一种令人信任的能力。 她望向空茫一片的风雪世界,轻声问道:“我们该怎么做才能让他平静下来?” 雩风双眸微闭,仿佛有一道清水流划过他的神识,继而有源源不断的水汽涌入。他身体摇晃了片刻,神情有些恍惚。 柳辞烟神色紧张地盯着他,有些不知所措。所谓关心则乱,在关于褚云归的事情上,她太容易被牵动情绪。可是,褚云归却对此一无所知。 想到这里,她心里被一片悲哀的情绪漫过。她就好像在舟上徒劳地画着刻度,求一柄永远不会到来的剑。越是清醒,越是绝望。 雩风睁开双眸,缓缓说道:“他的记忆太过磅礴。我们需要穿越他的重重梦境,找到他的执念。执念不解,困局难破。” 柳辞烟微微颔首,将万千思绪掩藏。 雩风立于风雪中,长袖摆动,一层层雪雾如同流云消散,渐渐显露出好似水波漾动的画面。 在柳辞烟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他指尖幻化出一片白羽,任由它随风散去。他在梦境之中施加了一层障眼法,让柳辞烟暂时发现不了白晚晚那群人的存在。 而后,他们掉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洞中。 第249章 轮回之苦 在下落的瞬间,柳辞烟想,他们的故事是从何时开始的呢?岁月太过漫长,连她也曾遗忘过。 倘若不曾想起,那么她也会在日复一日的荒芜岁月里,麻木而孤独地度过看不到底的余生。 偏偏造化弄人,让她一再地遗忘,而后又一再地记起。 但是她又深知,她和褚云归的步调始终是不一致的。那些她未曾参与的属于的他的人生,在他们之间划开了巨大的鸿沟。 在无尽的下落中,她窥见了褚云归的过往。 关于褚云归在扶苍派的经历,在他转世投胎之前,他都和柳辞烟聊过。只是这次下落的终点并不是在浮岚山。 在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封闭的空间。那个神秘又强大的男子不见了,这个空间只有她一个人。 这个空间被无数面镜子所环绕,每面镜子都映照出不同的褚云归。 有叱咤风云的将军,最后万箭穿心战死沙场。有励精图治的帝王,被叛军围剿,最终坠下城墙。有春风得意的少年状元,结果疾病缠身英年早逝。 还有更多的画面,她却不忍心再看。不知不觉眼泪从她的面颊上滑落,一股无力而绝望的情绪将她紧紧攫住,心痛得无法呼吸。 柳辞烟意识到,这是他的每一次轮回转世。 每一世,他都不得善终。 佛说,世有八苦。他辗转俗世,个中滋味尝遍,在各种遗憾中了结一生,却始终得不到救赎。 柳辞烟呆愣地站在镜子前,似乎想伸手去触摸褚云归的面庞,却只触摸到一片虚无。 “你在哪里?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你。”柳辞烟对着虚空喊道,声音带着一丝悲戚。 雩风的身影渐渐显现出来。他望着柳辞烟,眼神似有悲悯。“恐怕我并不能给你什么答案。我只是竭尽所能让你看到过往,你想要的答案只能自己去找寻。” “你能不能看到更早的记忆?”柳辞烟眼中还泛着泪光,神情带着几分期待。 雩风沉默了片刻,才对上她的眼眸,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那不是我所能触及的范畴。” 柳辞烟垂眸敛眉,没有再强求。他们之间的问题,旁人的确也难以帮上忙。她能亲眼看到这些,已经是一种恩赐。 “这些都是他成为安长离之前所发生的事。越是遥远的记忆,对现在的他影响越小。”雩风待柳辞烟情绪平复一些,才继续说道。 柳辞烟此刻对着雩风已经很是信服。她这时才想起,好像到现在还不知道对方的姓名。她语气柔和道:“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名为雩风。”雩风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依你刚才所说,我们岂不是需要去往他距今最近的梦境?”柳辞烟轻声说道。 “我现在带你进入属于褚云归的一生。也许,你能在其中找到你想要的答案。”雩风点了点头然后说道。 他拂袖一挥,这些铜镜全都消失了,只在中心出现了一个光之漩涡。他们踏出漩涡中,去往浮岚山。 第250章 谜团重重 白晚晚等人在褚云归的梦境中游荡了一段时间后,逐渐发现有些不对劲。本以为是两个人的故事,但是现在为止都是褚云归的个人经历。 那么柳辞烟在其中到底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她又为何那么执着地想要安长离记起一切? “不过,你们还记得魂魄之身的褚云归和柳辞烟的相遇吗?看起来柳辞烟就像完全不认识他一样。”白晚晚回想前事,觉得有必要串起来思考一下。 “当时我们不是猜柳辞烟是在褚云归死后他们才相识吗?”舒清歌跟着说道。 “其实还有个可能。”秦砚初缓缓开口,目光有意无意地看向白晚晚,“那就是他们有过更早的交集,只不过柳辞烟忘了。” 白晚晚联想到自己,觉得不能排除这个可能。 “而且她在妖市抢夺轮回境是几个月前的事情,那之前为什么会没有行动呢?”慕俞也思索起来。 之前他们都是跟随着褚云归的视角静观事态变化,这会儿发现处处是疑点。只是如今他们只是单方面的旁观者,无法和局中人交流,才显得格外被动。 “事实上,我们现在也讨论不出什么结果。不如继续看下去吧。”清菡颇为冷静地说道。她的眼睛飞快转动着,也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她这个样子倒让白晚晚多了几分猜疑。白晚晚叮嘱她道:“你最好不要搞事,要是被柳辞烟发现我们了,会很麻烦的。” “这与我何干?”清菡嬉皮笑脸道。 白晚晚眉头一皱,看起来很想和清菡打一架。 秦砚初看她气呼呼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他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稍微冷静下来。 对于清菡,他也有诸多怀疑。不过他认为顺其自然最好。只有这样,才能看出她真正要做的事。 见成功惹恼了白晚晚,她又缓了语气说道:“好啦,我就开个玩笑。毕竟我也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们回归到褚云归的梦境中。只是不知为何,梦境突然发生了小幅度的震荡。整个空间仿佛蒙上了一层淡雾,所有的一切都看不真切。 “这是突然有了灵力的波动。”秦砚初微闭双眸,感应了一会儿,沉声说道。 “莫非是柳辞烟和雩风也过来了?”白晚晚猜测道。 “我们还是小心点。如果在梦境中和柳辞烟发生冲突,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秦砚初认真道。 大家都严肃地点了点头。只有清菡无可无不可地用头发在自己的手指上绕圈,看起来是又觉得无聊了。 当画面再度清晰的时候,不知道时间又过去了多久。当然,这对他们自己来说,不过是一晃神的工夫。 这次的场景是在人迹罕至的后山。溪流潺潺,明月高悬,褚云归正在山顶闭目打坐。突然,一道惊雷出现在苍穹中炸开,他心头一紧,倏忽睁开眼来。 白晚晚等人也意识到可能要发生什么大事,都全神贯注地盯着他。 第251章 雷劫 褚云归在夜色朦胧中御剑飞行,掠过山谷溪流,最终停留在一个山洞口。这个山洞是幽绿色的,洞口很深,有绿莹莹的光芒从洞口透出来。 天边雷电交加,月亮也隐去了身影。他感觉有一股奇异的力量在此处波动。这让他想到许久未曾出现的弥君生。 他有些警惕地环顾了一圈四周,心有所感。不过他暂时顾不上了。紫色的闪电蜿蜒在上空,盛大的光芒投射下来,在山洞上方忽闪明灭,整个山洞像被笼罩在一个幻境中。 一声尖锐的鹤唳声夹杂在电闪雷鸣中,褚云归走入山洞,便看到白鹤泡在水池中,池中水流汩汩,还翻腾着热气。 “白鹤,你是不是要化形了?”褚云归有些急促地说道。 白鹤豆大的眼睛滴溜溜地看着他,然后翅膀扇动着,像是在回答他。 “我替你护法,你放心吧。”褚云归将剑放在地上,盘腿而坐。他凝神运气,在水池外布下一道结界。 突然,水池中有了异样的波动。水花四起,化作坚硬的冰箭,朝着四面八方射来。 褚云归隔空将苍流剑吸附到手中,挥舞着长剑,抵挡着冰箭的侵袭。冰箭触及岩壁,又化回一滩水淌了下来。 “弥君生,你终于你又出现了!”褚云归持剑守在水池旁,面色凛然。 一道白光闪过,弥君生出现在洞中,笑得意味深长:“当然,我怎么会错过这个绝佳的机会。” “你又想对付白鹤?”褚云归微微侧头,见白鹤沉入水中,池水依旧在扑腾飞溅着,池中像涌动着一股莫名的力量。 “不,我这次的目标在你。”弥君生手持一柄羽扇,优哉游哉地说道。 褚云归抬眸望向弥君生,脑中飞快地掠过一些想法,然后目光变得严肃起来。 “怎么,想到了?”弥君生好整以暇地笑道。“也不算太笨。我说了这里不适合你,不如跟我回魔族。” “你们的最终目的是什么?”褚云归眉头冷凝,肃声道。 “告诉你也无妨。”弥君生右手的羽扇收拢,无意识地敲打在左手的掌心。“我们要的是颠覆三界。人界只是计划的一部分,迟早有一天,妖界和神界都会在我族的掌控之下。” “真是痴人说梦,我只相信邪不胜正。”褚云归冷冷说道。“就算拼到死,我也会阻止你的。” “恐怕你没有这个机会了。”弥君生将手中的羽扇一摇,手中立刻出现了一支白玉笔。 正在这时,滚滚天雷愈演愈烈,直接劈开了山洞的顶端,降落到水池中,炸开了一朵巨大的水花。 雷霆似有万钧之势,劈在了白鹤的身上。白鹤高昂着修长的脖子,发出凄厉的鸣叫。它的翅膀变得漆黑一片,看起来像只乌漆嘛黑的野鸡。 褚云归深知,目前遭遇的雷劫是它化形的必经之路,自己帮不上太多的忙。但他担心弥君生随时会出手使绊子,一直握剑盯紧了对方。 第252章 设局 两人对峙着,又一道惊雷落下。 弥君生挥舞着龙蛇笔,引雷霆之力,幻化成火龙游走在空中,一直延伸到洞外。火龙在山上快速腾飞,伴随着擂鼓般的雷鸣,有种山雨欲来的诡异景象。 褚云归心道,必须要速战速决了,不然若是引来同门,那势必会影响白鹤的化形。 他持剑飞身而起,银色的剑光忽闪,冷如霜雪。他引来池中之水,化作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洞中的碎石残草都被吸附进来,攻向弥君生。 弥君生不紧不慢地将龙蛇笔在指尖转了一圈,然后执笔用笔尖点进漩涡中心。 两人抗衡间,巨大的灵力波动引得山洞顶端摇摇欲坠。惊雷还在不断降下,白鹤如在冰火之间反复煎熬。它感觉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被禁锢在体内,仿佛随时要破体而出。 弥君生的龙蛇笔穿透漩涡,与苍流剑直接对上,爆发出极强的冲击力。 此刻,在山洞外,掌门方徊正带着一群人匆匆赶来。大家都脸色凝重,都是严阵以待的表情。 他们观察到浮岚山上突生异象,而后又有弟子禀报,后山的山洞有奇异的灵力波动。很快火龙现世,一切都指向不同寻常的一面。 等他们到了洞口外,明显感受到里面暗潮汹涌。有几个弟子想前去洞中一探究竟,立刻被一阵强大的气劲给冲了出来。 方徊和几位长老神色一变,然后几步走上前来,准备强行进入洞中。 褚云归察觉到洞外的动静,眼中闪过一丝悲怆。如今的情势,根本由不得他。他继续操纵着苍流剑,剑招更为凌厉迅猛。 弥君生微微一笑,空出的一手往洞口设置了一道结界。只见一道若有似无的白光笼罩在洞口,平添了一股神秘的气息。 洞外方徊和几大长老共同施力,却感受到一股明显的阻力。他们对视一眼,脸上神色更为严肃。 “掌门师弟,这里面恐有邪祟。”秦长老双掌施力,脸上的纹路更深了。 方徊如何不知,而且此人修为必然不低。他又想到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弟子总是神出鬼没,莫名有些不好的预感。他其实相信褚云归的心性,但是就怕事情脱离了他的控制。 他收敛心神,对着其他人道:“你们集中力量,助我先进去查探一下。” “掌门师兄不可,我们不能让你孤身涉险。”孟长老眉头一皱,急声道。 “我们先齐心协力把洞口的禁制解开吧。”方徊低叹道。 洞里洞外都是都涌动着充沛的灵力,整个山洞仿佛随时都要坍塌。与此同时,惊雷再度降下。几方力量刺激之下,白鹤觉得自己的身体正在进行一场裂变。 它感觉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黑暗开始无边地蔓延。体内那股磅礴的力量仿佛日出时撕破云层的太阳,即将突破桎梏。 它努力睁开眼睛,在重重幻影中看到了褚云归的身影,仿佛又找到了足以支撑下去的力量。 第253章 化形 白晚晚等人身处局外,能够更全面地看到事情的发展。不过此时大家谁都没有说话,而是认真地看着梦境的发展。 而柳辞烟与雩风也在同一场景中,只不过有雩风施下的障眼法,两方人马就好像面对面站着,却无法看到彼此。 而洞里洞外发生的事情,就好像团在一片薄雾中,在他们的中间显现出来。 褚云归自上而下俯冲而来,苍流剑直击弥君生的命门。强大的气劲呈螺旋状袭向弥君生,好似狂乱的飓风席卷而来。 弥君生退开几步,用龙蛇笔在空中肆意挥洒,一道金光铸就的屏障出现在眼前。他一边对抗着褚云归,一边掌下凝出一道光球,向着白鹤袭去。 最后一道惊雷降下,光球和惊雷相触,激发出强大的气劲。强光隐隐透出洞外。 汹涌的灵力如潮水般汇聚到洞口,让方徊等人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他们额前沁出了细密的汗水,苍白的头发在风中纠缠。 他们退开几步,而后再度发起了攻势。这波之后,里面的气势弱了一些,结界隐隐有松动的迹象。 褚云归瞳孔一缩,驱使着苍流剑迎下了这致命一击。这一次的分心也让弥君生找到了时机,龙蛇笔挥舞间,将他甩到了岩壁上。 褚云归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喷出一道鲜血。他从岩壁上摔落在地,却不见丝毫狼狈,眼中是不屈的光芒。 柳辞烟站在一片白雾氤氲后面,看着此情此景,眼中满是痛楚。她长长的指甲陷入手心,有鲜血从手心滑落下来,飘在空中又消失于无形。 “时间差不多了,让我来助你们一臂之力吧。”弥君生眉梢一挑,嘴角逸出一丝邪笑。 他微微闭目,额前闪现出一道繁复的光符。他以笔为矛,将光符压向白鹤。 褚云归飞身而起,将插在水池中的苍流剑召唤而来,迎向了弥君生。 弥君生却中途改道,避开了褚云归。 符阵压过来的时候,白鹤只觉得内在和外在有两股力量在相互抗衡,在最初的痛苦过去之后,感觉有一道清流贯彻周身。 它将头伸入水池中,而后整个身子都沉了下去。 褚云归踏在岩壁上,有几分紧张地望着水池。 没过多久,一道金光从水池中迸发而出,仿佛一轮金日落入海中。 “褚云归,我们后会有期。”弥君生在炫目的金光中摇身一变,消失在原地。 褚云归一手提着剑,另一手握紧了拳头,眼中是浓浓的不甘。很快他回过神,飞身到水池旁,见到一个圆圆的小脑袋从里面探了出来。 而后是一个看上去三四岁的孩童,有些懵懂地趴在水池旁,对他小心翼翼地伸出了一只雪白的小手。 褚云归愣了片刻,面容柔和了一些。他轻声道:“恭喜你啊,化形成功。以后要做个好妖。” 白鹤似懂非懂的样子,依旧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对他伸手。 褚云归正准备将他拉起来,却听到洞口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第254章 问责 褚云归眉头微蹙,转身将水池拦在身后。他双指并拢,在水池之上施加了一层禁制,而后迎向洞口的方向。 方徊带着一众人等走进了山洞,却只看到褚云归一人。他衣衫有些凌乱,看起来是打斗过的痕迹。 “云归,这里是不是有邪魔的踪迹?”方徊盯着褚云归,目光深邃而严肃。 “回禀师尊,还是之前的那个魔族中人。弟子不敌,再次让他逃跑了。”褚云归目光坦然地答道。 “那为何这里还会有妖族的气息?”秦长老上前几步,绕过褚云归,持剑对上了水池。然而此刻水池中看起来平静无澜,并无任何异样。 褚云归眼中极快地闪过了一丝急乱,然后他垂眸掩去了面上的情绪。 方徊一直在注意他,也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对于自己一手带大的弟子,他自问有一定的了解。褚云归天赋异禀,勤勉自律,自小便是同辈中的榜样。 但是相应的,褚云归没有遇到过磋磨,太过宅心仁厚,唯恐受人所惑,误入歧途。 “云归,为师再问你一次,这里还有没有妖魔的存在?”方徊沉下了脸,声音有些严厉。 褚云归微微闭上了眼。欺瞒自己最为敬重的师尊,对他来说内心充满挣扎。但是扶苍派一向和妖魔势不两立,他不想看到白鹤刚化形便被关入锁妖塔。 在他看来,万物有灵,生而平等。倘若妖魔为祸人间,他必当斩于剑下。可若是什么都没做,仅凭身份便要受到制裁,未免太不公平。 然而扶苍派百余年的门规摆在那里,不可能为了谁而破例。他也不想让师尊而为难,惟有硬着头皮坚持道:“师尊,许是那个魔族之人来之前与妖族有过打斗,沾染了妖族的气息。” 方徊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眼神中充满了沧桑。他厉声道:“云归,为师给过你机会了。” 他话音一落,挥袖拂开了池上的禁制。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望向水池。 褚云归急忙转身,对上了稚童惊乱的目光。 稚童大半个身体露出水面,没有穿衣服,皮肤洁白胜雪。他似乎不太理解为何所有人都盯着他,却本能地察觉出目光不善,于是有些求助地望向了褚云归。 “褚师侄,你护着一只妖怪,意欲何为?” “这就是你说的没有妖怪?” “我现在怀疑,你口中那个魔族是否真的存在了。” “大师兄,我一向最敬重你了,你怎么能私藏妖怪的踪迹呢?” …… 各种责问质疑扑面而来,褚云归自知此时此刻很难让人相信他,但他也并不打算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辩解。他更关心的是白鹤的安危。 褚云归跪下,言辞恳切道:“师尊,诸位师叔师伯,这只白鹤刚化形不久,而且它一直长在山上,并未为祸人间。恳请大家给他一个机会。” “褚师侄,你糊涂啊!妖怪就是妖怪,是不容于世的。你与妖为伍,怎么对不起掌门师兄对你的谆谆教导?”孟长老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第255章 局中局外 褚云归沉默下来,但眼神却十分坚定。山洞内暗潮涌动,仿佛有什么一触即发。 白晚晚等人看到这里,都有点于心不忍。更何况他们本身就是妖,当然会对白鹤更有共情。 “我感觉褚云归也没做错。这白鹤还这么小,懂什么啊。”舒清歌看着那个奶呼呼的小团子,也不免有了恻隐之心。 慕俞眼神暗了一暗,脑中往事纷纭。曾经,他也尝遍了世情冷暖,经受过被驱赶被迫害的命运。那时的他弱小得连自己都厌恶。还好,还好他后来遇到了少主。 所以此刻,他颇为感慨地说道:“白鹤还挺幸运的,有褚云归护着他。” 清菡不以为意道:“这褚云归太一根筋了,跟这些老顽固是说不通的,要我说,直接把那小娃娃扛了就跑呗。” “他从小生长在扶苍派,必然受到各种规训的束缚。但难得的是还能保有仁慈之心。”秦砚初望向褚云归的目光带着些许欣赏的意味。不过,他早已看清褚云归即将面临的一切,又带着些惋惜。 白晚晚心想,这鹤川在没有变成八百个心眼的老家伙之前,居然还有点可爱。果然是越老越妖了。 “这时候就体现出被剧透结局的好处了,起码知道这白鹤不会有事。也算是他命大了。”白晚晚微微笑道。 而此时,同样预知了结果的还有柳辞烟。甚至她比他们知道的都要多。早在褚云归转世投生成安长离之前,他们在度朔山相伴了漫长的岁月。 虽说在度朔山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逝,但她却清楚地记得,他们所共处的点滴。 然而这些事情从褚云归口中听到,和亲眼看到,又是不一样的感受。她的目光望向褚云归,带着眷恋和悲伤的神色。 就算预知了结果又能如何呢?她也无法改变分毫。没有什么比这更无力的事情了。 雩风侧过头望着她,语气平和道:“如果我所料没错,很快他的梦境会发生一次大的震荡。” 柳辞烟有些急切道:“那对他会不会有影响?” “任何意外我们都只能从旁协助,关键还是要靠他自己勘破。”雩风的眸光深邃,让人一眼看不到底。 柳辞烟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再说什么,将目光再次投向了梦境。 褚云归抬头望向方徊,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失望的神色,心中有些难过。他并不想伤师尊的心,可是眼下的情况又确实有些棘手,让他进退两难。 “师尊,弟子自知不该欺瞒大家。但是,这只白鹤是自小陪伴弟子长大的。倘若我们能够正确引导,他定然不会成为为祸人间的妖孽。”褚云归依旧跪着,言语中充满祈求的意味。 方徊一言不发,倒是秦长老先开口了:“褚师侄,你还在冥顽不灵吗?非要等一切都发生了,谁能担这个责?” 过了半晌,方徊脸色严肃地开口道:“云归,你亲手将他押入锁妖塔,为师就可以既往不咎。” 第256章 两难之境 方徊这息事宁人的态度让有些人脸色不太好看,这显而易见的偏心让他们心理不太平衡,但他们也没有急着表态。 褚云归低垂着头,眼中神色沉痛。而后,他抬起头,扫过面色各异的众人,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站了起来,目光坚定道:“师尊,请恕弟子不能从命。” 方徊长袖一甩,颤抖的手指着褚云归,勃然大怒道:“云归,你要为了这妖孽,对同门出手吗?” “弟子不敢。待我将他送走,必当回来领罚。”褚云归握紧了手中的剑,挡在了水池前。 白鹤尚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本能地感到了害怕。他将自己的身体藏在水中,只露出两只圆溜溜的眼睛,信赖地望向褚云归。 “看了这么久,终于要打起来了吗?”清菡拍着手,来了兴致。 “你又不是没见过打架,这么稀奇干什么?”白晚晚瞥了她一眼,怼她道。 “你敢说你不期待吗?反正看别人打架又不会伤到自己身上来,我就爱看戏怎么了?”清菡对着她做了个鬼脸,理直气壮道。 看到这两人又有要吵起来的迹象,秦砚初对着白晚晚说道:“师父,你说柳辞烟看到这样的情景会怎么样?” 白晚晚还真的思索了起来。除了前不久的短暂震荡,他们还真的没有感应到柳辞烟的痕迹。但是,她觉得柳辞烟也一定在某处关注着事态的发展。 “我怀疑,她会很想替褚云归把这些障碍全给扫除了。”白晚晚想了想,又有些担忧道,“万一她真的在梦境里发疯,会不会连带着我们也受影响啊?” “不会吧?她应该没那么疯吧?”舒清歌惊叫道。 “有雩风在,应该会控制住局面吧?”慕俞不是很确定地说道。 “我突然发现,我们好像忽视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白晚晚望向众人,神色变得正经起来,“我们只知道如何进来,是不是不知道怎么出去?” 她将期待的目光投向秦砚初,秦砚初无辜地眨了眨眼,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带着一丝丝忧虑,大家继续将目光投向了梦境中。 方徊被褚云归触怒,又望了望他身后那个刚化作人形的妖,有些不可置信,自己一向疼爱有加的徒弟,居然会站在师门的对面。 这么想着,他愈加觉得那妖孽不容于世。他手持长剑,运气斩向白鹤。 只见一道剑光袭来,褚云归持剑迎了上去。两剑相抵,碰撞出铮然的声响。 方徊见褚云归抵抗,更为愤怒。他横眉竖目道:“既然你执意走上歧途,那我今天就来清理门户。” “师尊,弟子从未敢对您不敬。弟子只想顺应自己的道心。之后受到怎样的处罚弟子都毫无怨言。”褚云归目光有些悠远,像是笼着无边的愁绪。 方徊冷哼一声,没有理会褚云归的话,反而出招更为凌厉。 褚云归深知,倘若一直被困在这里,待师门其他人上阵,恐怕就很难走出山洞了。 第257章 逃离 褚云归心思斗转间,已拿定了主意。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身上气势陡然加强。 他还记得从前师尊跟他说过,他强则强矣,但没有野心。为人太过与世无争,缺乏锋芒。因而他的修为难以突破。 褚云归想,也许太过顺遂的人生,的确会让他勘不破修道的境界。只是这一次,恐怕又太过离经叛道了吧。 他想苦笑一声,却又笑不出来。满心的悲怆,都化作眼中明灭的光。 在方徊的剑直直地斩过来的时候,他伸出左手,以掌心生生受住了这波攻击。伤口深可见骨,鲜血喷涌而出,飞溅在他的衣角,是触目惊心的红。 “云归,你……”方徊骤然变了神色,眼中是一片惊怒,又夹杂些不忍,握剑的手都有些不稳。 其他人也有些出乎意料,在方徊没有下令之前,都没有行动。 褚云归趁此时机,掠过水池,将化作幼童的白鹤拎起,又捏了个诀,给他裹上了一层薄衣,而后御剑飞出了洞中。 方徊盯着地上残留的血迹,无数往事跃上心头。他怎么也没想到,褚云归会一错再错,甚至不惜以这种方式来逃脱。 失望积累到一定程度,反而心无波澜了。他对着其他人严厉地说道:“众人听令,全力将逆徒褚云归和妖孽抓拿回来!” “是!”众人神色各异地领命,齐齐退出了山洞。 方徊对着水池无声地叹了口气,他望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感觉自己好像苍老了几分。 褚云归原本是他属意的下一任掌门。修道一事,努力比不上天赋。他自知没有得道的机缘,不知何时就会迎来大限。可如今来看,此后谁又能撑起扶苍派? 一股从未有过的疲惫感袭上心头,他将剑上的血迹洗清,踏着沉重的步伐走出了山洞。 山洞外,褚云归御剑飞过绵延的群山,越过蜿蜒的溪流。他右手施展灵力,止住了左手掌心的血。 他知道,他不可能争取太多的时间。为今之计,是将白鹤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他再回去请罪。 可是偌大的扶苍派,有哪里是安全无虞的呢? 白鹤似乎还不会说话,他窝在褚云归的肩头,有些紧张地东张西望。 “放心,白鹤,我会让你平安的。”褚云归低头看了他一眼,柔声安慰道。 白鹤眨了眨眼睛,算是回应。然后他又挪动了一下脑袋,更加靠近了褚云归。就好像雏鸟对母亲的依赖一般。 柳辞烟看到这里,眼中涌动着一丝怀念的神采。她有时候会想,自己所眷恋的,是不是一道由她编织的幻影?她未曾参与过他过往的人生,也无法有太多的感同身受。 在他们相伴的岁月里,她所见到的,更多是带着愁绪和忧郁的他。可是,在这个梦境之中,她所窥见的,是更鲜活也更柔和的褚云归。 她感谢有这个机会窥探他的过往,却又觉得有些遗憾。他们终究是少了一些缘分。 第258章 处罚 褚云归抵达山脚,对白鹤说道:“你还能化回原形吗?” 白鹤昂起脖子,眼中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 褚云归叹着气想到,原本他若是正常化形,应该会更通人性。人形的身体也不会这么稚嫩。偏偏被弥君生横插一杠,神魂受损,接下来只能靠他自己的悟性继续修炼了。 “白鹤,我不能一直带着你,你去寻找自己的天地吧。”褚云归停在一条流经山下小镇的河边,望着奔流的河水,眼中带着一丝愁绪。 他指尖施力,助白鹤化为原形。“我为你取个名字吧。” 白鹤绿豆般大小的眼睛滴溜溜地看着褚云归,长长的脖子蹭了蹭他的胳膊,似乎带着些期待。 “这世间时易世变,惟山川永恒,不如唤你鹤川可好?”褚云归喃喃低语,嘴角挂着温柔的浅笑。 “鹤川,我们就此道别了。”褚云归放开双手,将白鹤放飞。 白鹤绕着他盘旋了一会儿,眼中似有不舍。 褚云归挥了挥手,然后御剑往西山飞去。 白鹤愣愣地望着他远去的身影,眼中有细碎的光在闪动。他将头伸进河水中,甩了几下水珠,而后展翅朝着山下翱翔。 在方徊的命令之下,扶苍派全体戒严,追捕全力褚云归。只是褚云归的御剑速度太快,先他们一步到了山脚。等到有人再发现褚云归踪迹的时候,他正立于锁妖塔前,杵着剑背对着大家。 此时已近黄昏,夕阳的余晖撒在褚云归的脸上,让他的表情看起来模糊不清。他抬头看着这座从扶苍派创立之初便屹立在此处的青塔,目光复杂。 方徊得到消息,也赶了过来。他看到褚云归独自一人的身影,怒道:“那妖孽呢?” “师尊,弟子自知有错,就让弟子代替白鹤关在锁妖塔吧。”褚云归握着剑,跪在方徊面前,目光直视着他。 “闭嘴,你没有资格再叫我师尊!”方徊拂袖骂道。“你犯下滔天大错,如何处罚还轮不到你说话。” “掌门师弟,按照门规,理应将褚云归逐出师门。”秦长老在一旁搭腔道。 此话一出,整个空间变得针落可闻。 方徊一时也没再说话。他低垂着眼眸,被一股无力的情绪所缠绕。 褚云归神情有些慌乱,他急道:“师尊,只要不要将弟子逐出师门,弟子什么处罚都愿意接受。” 正在此时,一阵狂风席卷而来。褚云归感应到那股熟悉的气息,眉峰紧蹙。 果不其然,伴随着狂风肆虐,弥君生的身影显现出来了。他摇着手上的白羽扇,冲着褚云归笑道:“我早说这里容不下你,还不如跟我走呢。” 来人的身份虽然不明朗,但是他身上的魔息却是板上钉钉的。一听褚云归和此人有来往,方徊的脸色更是寒了几分。 “师尊,这就是弟子提到过的,几次三番来我派的魔族之人。弟子跟他交手过几次,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纠葛。”褚云归认真地解释道。 第259章 对峙 褚云归的解释并没有换来方徊的动容,其他人神色各异地望向他,但都没有出声。他们等着方徊定夺。 方徊望着眼前的魔人,直觉对方不简单。魔人在扶苍派如入无人之境,身为掌门多少有点挫败感。更何况,根据他得来的消息,其他门派也不平静。这不得不让他心生防备。 弥君生嘴角勾起一丝邪笑。他扫了众人一眼,眼神睥睨。似乎还嫌不够,他狂妄地说道:“你们扶苍派也不过如此。褚云归,要不是为了你,我也不会来这里。” 褚云归眼中燃着怒火,握剑的手隐隐在发抖。他知道弥君生在挑拨他和师门的关系,但他无法自证清白。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拼死一搏。 “坏菜了,这么低端的离间计不会真让弥君生爽到了吧?”白晚晚啧啧叹道。“果然最高端的战局只需采取最朴素的计谋吗?” “弥君生应该一直都有在布局,引导他们一步步怀疑褚云归。从褚云归声名大噪之后就已经开始了。”秦砚初微微叹了口气,有点替褚云归感到可惜。 “想要摧毁扶苍派,把他们的希望掐断就好了。褚云归倒霉就倒霉在,太过木秀于林了。”清菡冷静地说道,眼中神色却有些冷。 白晚晚偏过头看了一眼清菡,总觉得她对褚云归的态度有些奇怪。说厌恶吧,又谈不上。说看好吧,也不尽然。说有仇吧,好像也没到那地步。 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她一心寻找苍流剑,此事必然和褚云归有着某种关系。更多的,暂时就不得而知了。 褚云归深知辩解无用,他握着剑站起身,面向弥君生,眼神冷冽。“弥君生,扶苍派由不得你来造次!今天,就让我们来做个了断吧!” 弥君生悠悠然笑道:“你以为你现在假装和我反目,他们就会信任你了吗?若是没有你,我怎么能在扶苍派来去自如?” 褚云归环顾了全场一圈,昔日同门看他的眼光充满着痛心、不解、猜疑、鄙夷,就连他师尊都不想再看他一眼。他苦笑一声,却没有怨天尤人。 走到这一步,遗憾有之,却并没有什么好后悔的。是他疏忽大意,给了别人可乘之机。也是他技不如人,没有将祸患扼杀在摇篮。事已至此,就让一切终结在此刻吧。 他抱着必死的决心,剑指弥君生。 弥君生笑意渐敛,眼中透出几许寒意。他手中的白玉扇已经化作龙蛇笔,笔身泛着莹润的白光,似白雪映月。 夕阳的余晖落尽,夜色弥漫开来,天空呈现出一片暗蓝色。青塔之上的琉璃灯盏也渐次亮起,整个空间多了几分孤寒清寂的气息。 正所谓月黑风高夜,正是打架好时机。 白晚晚等人正看得入迷,忽然发现脚下晃动得厉害。他们仿佛正身处大浪滔天的海上,随时都要被掀翻。 强大的气流流转在每个人的周身,然而梦境中的场景却不受影响。 第260章 动荡 突如其来的冲击愈演愈烈,就好像幻境破碎前的预兆。他们不由自主地被一团气流抛上了天,在空中悬浮着。 秦砚初趁乱拉住了白晚晚的手,将她拉到了自己的怀中,两人贴得很近。 白晚晚靠在他的胸口,低着头耳垂有点红。她感觉秦砚初的身上有一种清冷的淡香萦绕着她,让她莫名沉静下来。 “怎么突然又这样了?”白晚晚瘪着嘴嘟囔道。 “我猜想,可能是此刻褚云归内心情绪激荡,到了一个制高点,也可能安长离被这段记忆刺激,所以梦境有点不稳。”秦砚初虚揽着白晚晚的腰,看似镇定自若,但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褚云归也是挺倒霉的。”白晚晚叹了一句。“不过谁来管管我们?我觉得我们也很倒霉哎!” 他们现在就像风中胡乱翻飞的落叶,被吹得晕头转向。 不远处还飘来舒清歌嚎叫:“到底什么时候停止啊?我快转吐了……” 慕俞为了让自己的耳朵清静点,将衣摆甩开,让她抓住。 舒清歌像只小鸡仔一样蜷缩在慕俞身后,总算消停了一些。 结果刚安心没多久,差点和白晚晚他们撞上。秦烟初揽着白晚晚丝滑地弯腰低头,从旁边滑过去,才避免了惨案的发生。 这种情况下他们也无法动用灵力。一则是可能会让本就不稳定的梦境雪上加霜。二则可能会被柳辞烟感应到。 不过,清菡可不这么认为。她觉得,也许此时正是个好时机,可以小小地造作一下下。她的眼睛一转,笑得像只狡黠的猫。 同样受到波及的还有柳辞烟和雩风。 柳辞烟原本正陷入褚云归的情绪中,忽觉整个空间开始动荡。她想起之前雩风的提醒,刚想施力的手又放下了。 “我们现在能做什么?”柳辞烟从未觉得自己这么被动过,仿佛自己是一叶扁舟在随波逐流,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雩风手心中凝着一颗雪魄珠,丝丝缕缕的白光逸出,而后不断向四周扩散,最终形成一个若有似无的白色光圈,将所有人限定在一个范围内。 “是安长离在逐渐接收属于褚云归的过往,但是因为情绪起伏太大,产生了应激。”雩风沉稳地解释道。“目前这种震荡外人无法平息,我只能尽量缩小受影响的范围,不至于晃太远。” 就在这时,柳辞烟敏锐地察觉到一缕外来的灵力在周边流转。整个空间的震荡更激烈了,隐隐冲击着雩风划下的光圈。她声音微冷道:“怎么回事?还有其他人进入了梦境?” 雩风也感应到了这股波动,有些无奈地兀自摇了摇头。很多事情他也没办法左右。他拂开阻隔两个空间的白雾,于是横冲直撞的几人和柳辞烟大眼瞪小眼地对上了。 场景在混乱中还有一丝丝尴尬。白晚晚干笑着冲着柳辞烟打招呼:“柳姐姐,好巧啊!” 清菡在不远处瞧着,微微弯了嘴角。 第261章 动荡平息 既然已经暴露了,也没必要再小心翼翼了。白晚晚直接冲着雩风喊道:“雩风,有没有办法让情况稳定下来啊?” 雩风将雪魄珠投向天空,白色的灵光仿佛甘霖一般洒了下来。一群人像被关在一个透明的球形罩子中,虽然依旧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但是此刻大家都悬浮在罩子中,反而有种安心感。 这种感觉,就好像他们每个人都化作了一条鱼,徜徉于深海中。察觉到那股气流减弱了,秦砚初也放开了白晚晚。 柳辞烟冷冷地扫过众人,而后将质疑的目光投向雩风。其他人能够进入梦境,必然和雩风脱不开关系。而且她认为这是自己的私事,并不想暴露于人前。 雩风直视着柳辞烟,坦然说道:“的确是我让他们一起进来的。不过柳姑娘,我们都没有恶意,只是想帮你而已。” 柳辞烟不置可否地的垂下双眸。此刻跟他们计较毫无意义,更何况,倘若出手只会让现在的情况变得更糟。她更关注的,是如何让褚云归平复下来。 白晚晚见柳辞烟表情似有松动,放心了不少。看来她心中也有所顾虑。 雩风闭目凝神,感应到身处现实的安长离的确处于很不安稳的状态中。他之前留了一颗雪魄珠,以助安长离镇静安神。现在恐怕难以为继。 他掌心朝上,从悬于上方的雪魄珠中引出一缕灵力,然后任其消散于虚空中。 在梦境之外,安长离正躺在一棵树下,上方悬着一颗雪魄珠。他原本面露痛苦,但见几缕白色幽光注入雪魄珠中,让他面色舒展了一些。 安长离只觉自己的灵魂离开了身体,飘浮在一个未知的空间里。他看见了很多人,都是他刚认识的朋友。但当他转过身时,他好像望见了他自己,正被一群陌生的人环绕着。 说是他自己也不确切,因为他好像从未有过那样的装束,他也不会提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感觉另一个自己好像透过虚空望向了他,目光中夹杂着绝望和颓然。 安长离心中一震,仿佛被他的情绪所感染,也变得莫名低落和颓丧。 在他和褚云归对望的那一刻,那些涌动在梦境之中的动荡气流仿佛瞬间平息下来。仿佛有一股莫名的吸引力,将他引向了青塔之下。 白晚晚等人也从身不由己的状态中解脱出来,重新体会到脚踩实地的踏实。 “怎么回事?突然风平浪静得还有点不习惯。”白晚晚还在原地蹦了几下,感觉神清气爽。 “应该暂时稳住了,但难保不会再次发生动荡。我们只有透过褚云归的过往,才能找到他的心结和执念。”雩风淡然道。 他话音一落,众人再次将目光投向梦境。神奇的是,虽然被突如其来意外打断了,但梦境好像也按下暂停,他们并没有错过什么。 而他们也不知道,在褚云归的旁边,还飘浮着一个安长离。只有雩风盯着那个方向,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第262章 进攻 白晚晚等人和柳辞烟暂时维持了表面的平和,决定先静观褚云归的梦境。不过因为柳辞烟在旁边,大家都安静了许多。毕竟也不太好当面蛐蛐。 他们的视角,有点像是站在塔尖俯瞰, 而安长离则站在褚云归的不远处。只是,他发现好像谁都看不到他。这种感觉令他觉得有些新奇。 夜幕降临,寒风萧萧,锁妖塔前多了几分肃杀之感。连灯影也变得摇曳破碎。 扶苍派的众人在方徊发话之前都不敢有所行动,而方徊盯着褚云归的侧脸,默不作声。 褚云归此时是一种近乎于超脱生死的平静。从和弥君生交手的几次经验来看,他远没有触摸到弥君生的上限。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机会。 弥君生面对着一群人的围堵,却不见丝毫的慌乱。他嘴角勾起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眼中泛着寒光。这一战,无论结果如何,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风吹乱了褚云归鬓边的头发,他执起剑,朝着弥君生挥剑而去。 弥君生展开水墨色的长袍,寒风猎猎将衣袍鼓起。这让他看起来像一只巨大的飞鸟。他龙蛇笔一挥,灰白的衣袍仿佛阴云压顶,朝着褚云归压了过来。 褚云归感觉自己被关在一个不透光的牢笼中,他看不到弥君生,只能挥着剑做着徒劳的抗争。他定了定神,努力摒弃心中杂念,以意念驱动着苍流剑。 突然,他感觉眼前出现了一个泛着金光的人形。那人的身形莫名有种熟悉感,在一团光晕中,那人转过身,赫然是他自己的脸。只是,他身上却是一副书生打扮。 褚云归觉得,这可能是弥君生的障眼法。他告诉自己不要被迷惑,挥剑朝着这团光影刺去,却发现扑了个空。 “你是谁?”他的声音回荡在这个未知的空间内,而后像是碰上了铜墙铁壁一般,传来一阵阵的回响。 那团光影看起来很是困惑:“我也不知道。但他们都说,我就是你。” “我?”褚云归更加不解了。但奇怪的是,虽然他刚刚先入为主地觉得这可能是弥君生用来干扰他的幻象,但他的确未从眼前的光影身上感受到危险的气息。 “那如果你是我的话,你愿意做我的眼睛吗?”褚云归轻声说道。 那团光影,或者说是安长离,虽然不解其意,但还是回答道:“好。” 褚云归无声地笑了笑,然后闭上了双眼,靠着刚刚心中的感应,使出了自己惯用的剑招。 弥君生觉得有些奇怪。他明明给褚云归设置了一道幻境,原本就准备将他困到力竭的。可他似乎很快就突破了障碍,且攻击性越来越强。虽说自己并没有将他看在眼里,但他却不喜欢这种失控感。 他挥舞着龙蛇笔,凌空绘下几笔,幻境中立刻多了无数的流石,仿佛飞星划过浩瀚星河。 褚云归闭着双眼,反而能够不受干扰。那团光影仿佛就陪在他的身侧,让他堪堪避开了连续的攻击。 第263章 激战 方徊很快就看清了形势。这个魔人的修为高深莫测,远非褚云归所能拿下的。他望向几位长老,面容严肃道:“大家一起,全力将魔人拿下!褚云归的事,之后再行发落!” 长老们也明白事有轻重缓急,纷纷出手,布下剑阵,从不同角度对弥君生发起攻击。 弥君生孤高自傲,并不把这群人看在眼里。他腾空而起,以笔为矛,画出雷霆万钧,狂风雷电以一种恢弘的气势,席卷而来。 其他的弟子被冲击到,纷纷后退。这异样的天象让他们觉得神奇。明明刚刚还是星稀月朗,这会儿已经是暴风雨的前奏。 方徊却已看出,这并非真实的,而是此人的障眼法。但他几乎已经做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怪不得敢只身前来。思及此,他表情凝重,更加严阵以待了。 在方徊的带领下,扶苍派的长老们变换着剑阵,对弥君生形成围剿之势。 弥君生悬浮在半空中,将灵力注入龙蛇笔,引导着雷电攻击他们。 与此同时,被困在幻境中的褚云归,在闭上双眼之后,反而觉得神思清明了。他感觉仿佛有股清泉注入体内,让他手起剑落之间更加挥洒自如。 他的脑海中仿佛有一道指引,让他朝着某一个方向挥剑而去。他仿佛和自己的剑化为一体,向着前方疾驰而去。 等他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已经穿破了幻境。褚云归的长袍被他刺破,碎布飘落在地上。 弥君生有些意外。在他看来,褚云归不该这么快突破幻境。不过此时也由不得他多想,先将这群人击败才是正事。 弥君生又操纵龙蛇笔,画出无数火球,分别击向了方徊和几个长老。 他们现下的布阵无法移动位置,只见褚云归剑尖牵引着一个个火球,它们像是冰糖葫芦一般串了起来。 弥君生眸光一冷,出掌将它们全部击向了褚云归。褚云归重重地跌落在地上,口吐鲜血。 剑阵恰在此时发起攻击。剑光如雨,细密地刺向了弥君生。弥君生挥笔划下了一个光罩。却没想到,褚云归飞身而起,对着他的后背刺下一剑。 他的防护遭到破坏,长剑纷纷袭来。他见势头不对,对着褚云归重击了一掌,而后闪身消失了。 褚云归倒在地上,陷入了昏迷中。他只觉得那团身形和他很像的光影似乎一直在环绕着他,似乎想和他说话。但他实在太累了,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方徊看着他倒地不醒的样子,慌忙上前摸了摸他的脉搏。发现虽然他虽然身受重伤,但好在没有性命之忧,才松了口气。然后他让两个弟子先将褚云归抬回山上再作处理。 白晚晚等人看到这里才稍微松了口气。刚刚实在过于紧张,谁都无暇开口。 柳辞烟虽然担心褚云归,但她也知道,这已经是过去了。而且,这还不是一切的终点。这么想着,她的目光仿佛笼上了一片愁烟。 第264章 思过 褚云归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他躺在床上,眼前一片昏暗,他依稀觉得有个熟悉的身影,背对着他站在窗前。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全身仿佛重组过一样,有种不听使唤的笨拙。他费力地坐了起来,想走下床,却又无力地跌了回去。 窗前的人回过头来,赫然是方徊。他脸色复杂地望着褚云归,月光落在他半边脸上,有些晦暗不明。 “师尊?”褚云归有些疑惑道。“这里是何处?” “锁妖塔的第九重。”方徊走了过来,将手搭在了他的手腕上,微蹙的眉头稍微松了点。 褚云归似乎猜到了什么,神情低落地垂下了头。“师尊,对不起,弟子让您失望了。无论如何,谢谢师尊没有将我逐出师门。” 方徊叹了口气,将一瓶药放在床边。“你如今重伤初愈,就在此处休养吧。我和众长老商议过,你功过皆有,是非对错也不是一句话能说得清的。你就在此思过百年。” 褚云归低头答道:“弟子遵命。” 室内一片寂静,方徊看着意气风发的弟子变成如此沉默低沉的样子,心里也不知道滋味。“我要走了,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吗?” 褚云归霍然抬头,目光恳切道:“弟子以后还能唤您师尊吗?” 方徊没有回答他,只是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兀自离开了。 锁妖塔作为他年少时历练之所,其实并不陌生,但他从未到过顶层。此刻他披着外衣,缓步走到窗前,透过窗户,望向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才发现,视角不同,所看到的截然不同。 此处位于浮岚山比较偏僻的地方,看不到山上的灯火通明。只看到一片漆黑。褚云归心想,这就是孤独的感觉吗? 一百年,倘若潜心修炼的话,倒也不算太久。他收回目光,走到床边,看到自己的苍流剑还在,安心了不少。 这里除了一张床,空无一物。不过这与他本身的修炼环境相比,倒也没差。他也不是追求外物的性子。 他正准备在床上打坐,那团人形的光影再次出现在他眼前。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出现?”褚云归认真地问道。 “我叫安长离。”那团光影晃动了一下,然后说道,“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是好像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吸引我跟着你。或许,我在找一个答案。” “答案?什么的答案?”褚云归此刻已经变得极为平静,语气也未见波澜。 “关于我和你的答案。”安长离缓缓说道。“关于过去和未来,我有太多的疑问了。我有种直觉,跟着你,也许能得到我想要的答案。” 褚云归心想,虽然他也疑惑重重,却莫名相信眼前这个人。因为从他身上,好像看到了自己。而那些暂时没有答案的问题,不如就交给时间吧。 等他想通这一切的时候,这团光影又消失了。他沉下心来,开始了漫长的日复一日的修炼。 第265章 再探再报 之前情势都比较危急,白晚晚他们旁观着这一切,都没有说话。这会儿节奏缓了下来,只是画面还挺让人唏嘘的,一时间大家情绪都比较复杂。 不过,等他们看到最后这一幕的时候,除了雩风,其他人都感觉有些怪异。 舒清歌有些惊奇道:“他这是在自言自语吗?” 慕俞也觉得奇怪,但他看褚云归一直心志坚定,并不像是会击垮的。他猜测道:“会不会他所看到的世界和我们不一样?修道者到了一定的境界,也许能够和意识世界的自己对话?” 白晚晚喃喃道:“该不会他受了太多刺激,精神分裂了吧?” 她一向是嘴快过脑子,倒也不是真的这么认为,只是惯性吐槽罢了。 清菡幸灾乐祸地望向她,心道她还真敢说啊。也不怕柳辞烟将她撕了。 果然柳辞烟一个眼刀甩了过来,白晚晚下意识地捂住了嘴,然后讨好地笑了笑。 秦砚初见势挡在白晚晚面前,望向雩风,转移话题道:“雩风兄,现今是什么情况?” 他虽然是疑问的语气,但他觉得,雩风应该是知道内情的。 从雩风解决梦境的动荡开始,他似乎就有意无意地盯着褚云归,然后在思索着什么。 秦砚初猜测可能和安长离有着某种联系。但具体的个中缘由他就不得而知了。 雩风正在思索着什么,不期然发现大家都望向了他。他有些无奈地苦笑道:“其实梦境的主导权还是在主体本身,我也并非事事都能掌控。”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原本安长离是在梦境之外的,不知为何,他突破了某种限制,得以和褚云归沟通了。” 听到这里,柳辞烟讶然开口:“你是说,安长离也入梦了?但是我们看不见他?” “可以这么说。”雩风点了点头道。“我现在只是有些猜测。褚云归的记忆太过庞杂,而且情绪起伏大,安长离在接收的时候,可能会有应激反应。这也不受他自己控制的。” “如果说,安长离能够完全地共情褚云归,是否就意味着他能够醒过来?”秦砚初问道。 雩风思索了片刻,方道:“不一定。事实上,褚云归只是他的一部分。也或者说,安长离也只是褚云归的一部分。” “听得我云里雾里的。你怎么这么喜欢打哑谜呀?”清菡无语地嘟囔道。 “这话就不对啊,他不是尽量在答疑解惑了吗?不能因为你脑子跟不上,就怪别人啊。”白晚晚怼她道。 “哦?那你说说,你听懂了什么?”清菡不服气地说道。 “结论就是,再探再报。”白晚晚笑眯眯地说道。“现在显然很多情况都不明朗嘛,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褚云归和安长离本人也在迷惑中,才会嘀咕着什么答案。你不如先耐心看下去呢。” “白姑娘说得没错。我只能提供一个契机,让一切发生。但如何发展,便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所以还是让我们退回旁观的位置吧。”雩风最后说道。 第266章 能饮一杯无 既然雩风这么说了,大家也没再纠结。俗语有言,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还不如静观其变。 褚云归似乎很快适应了这样的日子。除了修炼,他的生活里再也没有其他。除了换了个地方,他觉得和从前并没有不同。 甚至于,如今他更觉心性平和。抛开一切繁杂俗事,更能专注于自身和内在。 只是,那团名为安长离的光影再也没有出现过。仿佛一切都是他的幻觉。 就这么寒来暑往,他靠着窗外的景色感知着时间的流逝。 今冬又大雪,纷纷扬扬下了一地。一眼望去,大地一片银装素裹,有一种格外苍凉的感觉。 事实上,修炼到一定境界后,是可以不吃不喝的,也不会感到寒冷。但他推开窗户望向外面的,还是感觉有一股清冷孤寒的气息扑面而来。 忽然,在纷飞的大雪中,有一声轻微的异动被他捕捉到了。锁妖塔地处偏僻,通常很少会有人靠近。更何况,整座塔是下了禁制的,一般人也无法进入。 正在疑惑间,只见一只白鹤振翅飞来。这个纯白的世界,好像因为他而变得生动起来。 褚云归乍见故友,有些开心。但他很快想到,此处危险重重,白鹤不该靠近。 他对着白鹤挥了挥手,高声说道:“鹤川,感谢你来看我。不过,这里不适合你,快离开吧。” 白鹤盘旋了一会儿,似乎在判断有没有危险。但最后他还是朝着褚云归飞了过来,停在了褚云归伸出来的手上。 褚云归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你为何要回来?既然已经化形,就好好修炼去吧。” 白鹤往后飞了一点,落在了塔檐上,化作了一个红衣少年的模样。他坐在檐上,眼睛里是清澈的笑意。“褚大哥,当日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一直想当面跟你道一声谢。” “你长大了。”褚云归眉梢眼角也多了几分笑意。“看到你修为有长进我就放心了。天地浩大,不必再记挂我,尽情去闯吧。” “褚大哥,我是来邀你共饮一杯的。”鹤川手中幻化出两个瓷白的酒瓶,然后将其中一个投掷给了褚云归。“这样的天气,难道不应该以酒暖身吗?” 褚云归摩挲着酒瓶,想着好像是很久没喝过酒了。更何况,旧友相邀,也不该扫兴。他打开红布瓶塞,凛冽的酒香扑鼻而来。 他举起酒瓶,与鹤川遥遥相敬。“干完这杯酒,祝我们都得悟大道。” “好!”鹤川晃动了酒瓶,然后仰头喝了一口。 清冽醇香的烈酒入喉,胸腔中激荡着一种澎湃的情绪。褚云归想,那可能是一种向往纵情山水的豪情。想到这里,他多少是有些遗憾的。 “褚大哥,你有什么心愿没有完成吗?我现在还没有办法救你出去,如果有什么我能做的,我一定义不容辞。”鹤川抬头认真道。 “不用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以后别再来了。”褚云归决然道。 第267章 风雨飘摇 面对褚云归的坚持,鹤川没有反驳,只是默默离开了。 褚云归松了口气。苦修固然是孤独的,但他不想将鹤川牵扯进来。 只是没想到,在第二年开春,他又带着酒来了。 褚云归都有些无奈了。他揉着自己的额角心累道:“你怎么都说不听?莫非也想被抓来这和我团聚?” “我在浮岚山待了多少年?进出扶苍派还不是如入无人之境?”鹤川有些骄傲地说道。“更何况,我现在可不是毫无招架之力的笨鸟了。他们可没那么容易抓到我。” 褚云归不知为何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荒唐又好笑,可能还有点欣慰和自豪。但不可否认的是,鹤川的存在的确让他觉得有些温暖。 在往后的日子里,鹤川每年都会选一天过来。没有特别的规律,但这似乎成了他们的一种默契。 在这段时间,褚云归的修为有了很大的提升。他的心愿依旧很简单,希望在百年期满之后,能够坚守己心,将扶苍派发扬光大。也算对得起师尊对他的殷切期望了。 只是,随着期满之日临近,他好像感受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山中时常有种异样的灵气涌动,扶苍派好像笼罩在一种紧张的氛围中。 而且,身处锁妖塔中,他能感受到妖邪明显躁动了不少。每当到了午夜,这种情况尤甚。底下仿佛有一股力量随时在等待着喷薄而出。 这让他有些不安。他有心想找人问问情况,但无从问起。 没想到方徊会来看他。时隔近百年,褚云归再次看到他,眼中有些酸涩。 方徊似乎又苍老了不少,脸上沟壑更深,眉毛和头发都已花白。他的眼中有些浑浊,里面似藏着万般愁绪。 “师尊……”褚云归哑声开口,种种复杂的情绪上涌,让他再也说不了其他。 方徊看到面前的出云归,察觉到他相较从前,修为已经更上层楼。看来没有懈怠。他的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但是脸上表情依旧是严肃的。 “云归,你我师徒一场,也算是一种缘分。今天来看你,是有件事要拜托你。”方徊语气沉重地开口。 “师尊,有什么事您尽管开口,弟子必定全力以赴。”褚云归从他的语气中,察觉出事情恐怕不简单。一时间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要守住扶苍派。”方徊郑重其事地说道。 “师尊,到底怎么了?”褚云归急道。“扶苍派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方徊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熟悉的景色,目光变得苍凉。他低叹道:“恐怕这一劫,不止是扶苍派的,还是全天下的。” 褚云归思索了片刻,猜测道:“师尊,是和魔族有关?” 之前他还很奇怪,弥君生出入扶苍派,似乎在为什么事做筹备,却又没有进一步行动。除了想让扶苍派和他割席。 所以,过了这么多年,他们终于要进攻扶苍派了吗? 第268章 告别 面对褚云归的疑问,方徊沉默了良久,终是没有多说什么。他望着褚云归,目光复杂难言。 褚云归心里有诸多的疑问和担忧,但又没办法追问。他对自己的师尊始终是敬重的。 “师尊,在塔中的这些年,弟子静思己过,专注修炼,从不敢有丝毫懈怠。”褚云初目光沉静地恳切道。“倘若扶苍派有需要,弟子拼死也会和我派共进退。” “说什么死不死的,刚还觉得你长进了,现在又犯傻。”方徊斥责道。不过他的表情并没有很严肃,眉目都有些柔和。 褚云归心里觉得有些温暖,他感觉师尊还是在关心他的。 “师尊,能不能提前将弟子放出去?弟子一定将功赎罪。”褚云归有些着急,害怕真的出了什么变故。 方徊收敛了神情,郑重地说道:“就在这里待着吧。记住,没有我的命令,不要踏出锁妖塔一步。” 褚云归百般忧愁,但无法违抗师尊的命令。“是,弟子遵命。” 方徊准备离去,他背对着褚云归,缓缓地唤了一声:“云归。” 褚云归连忙应道:“师尊还有何事要交代?” “在为师心中,你一直是为师的弟子。”方徊没有回头,只是留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褚云归心中百感交集。还好,还好师尊还没有对他失望透顶。 只是等冷静下来之后,他觉得师尊的态度处处透着怪异。就好像,在与他做着一场最后的告别。这样的想法让他暗自心惊。 事实上,锁妖塔并不能将他困住。他是心甘情愿待在塔中清修的。不过现在的情况令他十分焦灼,以至于无法静下心修炼。 很快,鹤川给他带来了答案。 经过百年的苦修,鹤川已经长成了青年的模样。妖族前期外形的增长与修为深浅有关,但当突破了一定的境界之后,外形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鹤川这些年每年都过来看褚云归,褚云归没意识到他的成长。此刻才惊觉,原来已经那么多年了。 褚云归发现鹤川有些虚弱,关切地问道:“鹤川,你怎么了?” 鹤川原本还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没想到还是被一眼看出来了。他决定将事情和盘托出,毕竟只有这样才能让褚云归跟他离开。 “褚大哥,我来这里之前,遇上了魔族的人,被打伤了。”鹤川坐在塔檐上,脸色微微有些苍白。 “魔族的人真的大举出动了吗?”褚云归面色变得凝重,声音也有些低沉。 他从窗口往外望去,扶苍派仿佛笼罩在一片浓重的阴云之下。他的眉头深锁,脸上也是愁云密布。 “褚大哥,近一年来,魔族兵分几路,将妖族和人界搅得鸡犬不宁。扶苍派和其他门派联合起来对抗魔族,但是损失惨重。有几个门派已经被灭门了。”鹤川将外界的情况简短地道来。 褚云归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是没想到事态已经发展到如此境地。这么看来,师尊不让他出去,是在保护他吗?可他又如何能对这一切坐视不理呢? 第269章 决定 鹤川带来的消息太过冲击性了,褚云归在短短的时间想了很多。发现命运总是喜欢将他推入两难的境地。倘若他要遵守对师尊的承诺,便无法与扶苍派共进退。 可他要是拼死一战,注定没办法肩负起扶苍派的重担。此一劫祸福难料,他又该何去何从呢? 他终于明白师尊脸上为何会有那么深重的愁绪。他微微闭了闭眼,脑中尽数是纷繁的杂念。不知过了多久,他仿佛一片飘落的枯叶落了地,心中也变得平静起来。 “鹤川,可否答应我一件事?”褚云归睁开双眼望向鹤川,眸中沉静如水。 “褚大哥,有什么事你尽管说。我本就欠你救命之恩,理当尽我所能偿还恩情。”鹤川眼眸幽黑深邃,说话的时候神情认真而虔诚。 “如果这一次,我没能回来,能不能帮我守住扶苍派?” “褚大哥,你是想……”鹤川心里一急,忙开口道。只是他想到那样的结果都觉得难受,没有说出口来。 “我并不知道结果会怎样。只是我会设想好最坏的结果,然后朝着最好的方向去努力。”褚云归冷静地说道。“扶苍派对我意义重大,这是我的使命,本不该麻烦你。只是我也别无他法了。” “褚大哥,我知道此刻劝你离开你是不会听的。对于你们人类的世界,我有太多不懂的。不过我答应你,只要我活着,扶苍派就一直在这里等你回来。”鹤川眼眶有点红,脸上的表情很是郑重。 褚云归脸上露出一抹释然的笑,仿佛整个人都看上去轻松了不少。“鹤川,你先离开吧,好好保重。” 鹤川将所有情绪都收敛起来,不想再让褚云归担心。他化为原形,朝着远方展翅飞去。 褚云归坐在床边,擦着自己的苍流剑。许久未曾出现的那道光影再次在他面前显现出来。只是这次,对方的实感更强烈,仿佛伸手就可以触摸到。 “你做好决定了吗?”安长离站在他的旁边,眼中已经少了很多迷茫。他的语气平静,似乎已经适应了这个世界。 “你找到答案了吗?”褚云归不答反问道。他没有抬头,依旧在仔细地擦着手上的剑,像是在呵护一个刚出生的孩子。 “感觉快找到了。”安长离脸上一片模糊,好像笑意漾了开来。 “我不知道你后来发生了什么,才会来到这里。如果你找到了肯定的答案,我希望你能够遵从自己的心走下去。”褚云归抬起头来,目光坚定。“我相信,我也会的。” “好。”安长离伸出一只手,对着褚云归竖起掌心。 褚云归也竖起掌心与他相贴,似乎真的能感觉到另一个灵魂的自己的温度。然而也只是一瞬,很快这团光影便如湖上的波光被风吹散了。 他提着剑,正准备飞身出锁妖塔,却感觉所有的妖邪在这一刻全部躁动起来。邪气不断地逸出塔,化作缕缕黑烟升腾扩散。 第270章 锁妖塔之乱 锁妖塔自扶苍派立派之初便已屹立在此处。塔内所关押的邪魔妖怪不计其数。倘若让他们跑出去,势必会对外界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 褚云归怀疑,这是魔族的阴谋,以这些妖邪作为武器,里应外合,想打得扶苍派措手不及。 巨大的钟声响彻山谷,仿佛闷雷炸响。这声音迅速蔓延到整个扶苍派。只是这一次,并没有赶过来。 褚云归深感事不宜迟,他操纵着苍流剑,御剑飞出了锁妖塔。 本以为需要突破师尊布下的禁制,但是在从窗口飞出的一刹那,他没有感觉到任何的阻碍。那么,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师尊根本没有设下禁制。二是师尊可能出事了。 他迫不及待想要去山上查看情况,但是此处的问题也刻不容缓。按下心中的焦灼,他决定先将锁妖塔的封印加固。 褚云归站在第一层塔的门前,可以明显看到青铜门被冲击得晃动。更多的妖邪之气分散在每一层,整座塔仿佛随时都要倾塌。 他感应到有一股外在的力量在引导着内部的动乱。回想起从前他和弥君生在此处的碰面,他怀疑弥君生在很早的时候就想好了走这一步棋。 褚云归退后几步,往后飞身而起,凌空挥舞着苍流剑,剑光似冰似雪,寒芒闪动间,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剑阵。银白色的光网朝着青铜门压了过去,触及青塔之后,银光散开,好似流萤飞舞。 始终躁动的妖邪之气被压制着,在短暂的停顿之后,反而迎来了更激烈的反扑。而且他明显能够察觉到,他们的反扑并非杂乱无章的,而是好像处于某种操控之下。 妖邪之气充斥在整座塔中,而后汇聚成一团黑气,仿佛一头苏醒的猛兽,冲击着青铜门。 长剑横悬在青铜门的正中,源源不断的灵力被注入剑身,褚云归隐隐感觉有些吃力。 褚云归心中猜测,弥君生很可能就在不远处,隔空操纵着这边。 此刻他胸腔中涌动着一股强烈的冲动。与弥君生的几次交手,他都落于下风。这百年间,他一直有个信念,想要击败弥君生。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很快事实验证了他的猜想。一道金光闪过,弥君生出现在了他眼前。他依旧是一副笑面书生的模样,但眼角眉梢总带着几分邪气。 弥君生立于青铜门的一侧,好整以暇地看着褚云归输出灵力。他语带嘲弄地说道:“百年不见,你果然还是有点长进的。” “是吗?我觉得你倒没什么变化。”褚云归面不改色,语气有些冷漠。“还是一样的不择手段。” “你们世人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不屑与我们为伍,那我们为何要遵循你们设下的种种规则?”弥君生傲然一笑,“在我看来,只要能达成目的,不择手段又如何?” 褚云归没有和他争辩。随着弥君生的靠近,那股妖邪之气仿佛找到靠山一般,变得更为强势。他不能掉以轻心,必须尽快加固封印才能与弥君生一战。 第271章 觉醒 褚云归双手拉开了一些距离,手指捏诀,悬在青铜门前的苍流剑瞬间分裂出无数的剑身,环绕着整座塔。银白色的光芒如湖面漾动的粼粼波光,起伏不断。 弥君生旋身而起,白袍仿佛巨大的羽翼展开,试图将这些剑身的幻影全都纳入衣袍中。却见剑身纹丝不动,惟有光芒闪烁不停。 他眼中寒光毕露,望向褚云归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深意。他残忍地冷笑道:“褚云归,你守着这里有什么意义?扶苍派已经是我族的探囊之物了,连你的同门都已经被血洗,你觉得你可以当孤胆英雄吗?” 褚云归心头大震,气息紊乱了一瞬,但被他很快稳住了。无论弥君生说的是真是假,他必须阻止事态进一步恶化。 弥君生见褚云归没有被他扰乱心神,也没有气恼。在他看来,对手越是强大,越是让他兴奋。可见在过去的百年间,褚云归没有让他失望。在对手进化成最终形态的时候,将之摧毁,对他来说太有诱惑力了。 弥君生退到一边,幻化出龙蛇笔,对着锁妖塔的塔身凌空绘下几笔。塔中的妖邪之气仿佛系上线的风筝,被笔尖牵引着化作一只狰狞的猛兽,从窗户外探出了脑袋。 猛兽的身形好似一团水墨,不断地变幻着形态。它好似有无穷的力量,在弥君生的引导下,正在冲击着窗户。 褚云归仰头看了一眼这团庞然大物,目光一凛。他将苍流剑召唤回来,持剑飞起,踏步于塔身之上。他引剑刺向猛兽的头部,而后飞入了塔中。 这是锁妖塔的第八层,是曾经他历练的时候所能到达的最高一层。如今所镇压的妖魔都被这个异形的猛兽所同化,展现出前所未有的绝对力量。 很快弥君生也出现在这里。塔中有不少柱子,将整个空间切割成不同的区域,好似成了迷宫一般。 好在里面不管黑夜还是白天都用着玉石照明,褚云归可以清楚地看到目标的位置。 弥君生看着褚云归和猛兽激斗,笑得极为畅快。“你说,如果我把这座塔摧毁了,会怎么样?” “既然都是假设,那么你说,如果我将你永远镇压在这里,又会怎么样?褚云归毫不客气地回击道。” “没想到被关了百年,倒让你有了些锋芒。”弥君生不冷不热地嘲弄道。 “一切拜你所赐。”褚云归一边对付着那团仿佛要将他吞噬的猛兽,一边冷冷地说道。 “褚云归,你真的以为你一个修真门派的弟子,值得我这么大费周章吗?”弥君生忽然笑容诡异地说道。 “什么意思?”褚云归眉头微蹙,面色绷得很紧。这也是他所疑惑的地方。虽说他之前在问剑大试中拔得头筹,但也不至于让魔族三番四次地针对他。一定有什么他忽略的东西。 “看来你还没有完全觉醒。就算现在打败你,终究少了点乐趣。”弥君生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第272章 抉择 然而弥君生只说到这,便不肯说下去了,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褚云归。 褚云归一时难以分清,是真有其事,还是弥君生为扰乱他的心神。不过,弥君生口中的“觉醒”二字,还是让他有些在意。他想到之前出现过的安长离总说自己在寻找答案。如果答案找到了,他是不是就明白觉醒的含义了? 他并不怀疑,安长离和他一个人。他能从对方身上感受到熟悉的气息,以及来自灵魂深处的莫名牵引。只是,他不明白那人为何会出现,又为何会消失。 弥君生敏锐地发现褚云归被他影响,他鹰隼般的眸子微眯,执笔肆意涂抹,妖邪之气所生的猛兽在他手中化作一条黑蛇,钻入褚云归的体内,而后又破体而出。 褚云归恍惚了一瞬,眼前仿佛有无数黑影在晃动。他将剑立在地上,握着剑柄支撑着自己,然后用力地摇晃了一下脑袋,试图清醒一些。 他感觉胸腔中涌动着一股强烈的情绪,前尘过往仿佛盛大的雪花砸向他。然后,他在这空茫的雪境中,看到了悬在空中的苍流剑。好似一轮烈日,让阴霾尽扫。 褚云归猝然睁开眼,望向弥君生,眸中平静无澜,仿佛能一眼将弥君生望穿。 “你居然没事?”弥君生停止了手中的笔,有些震惊地望着褚云归。 这妖邪之气能激发人内心深处最大的恶念,并生出无边幻象。可褚云归只是短暂地晃神了一下。 他不相信,会有人全然不受欲望所惑吗?褚云归就算身份再特殊,现在也不过是一介凡人罢了。凡人又如何斗得过心魔? “我问你,如果有个机会摆在你面前,度过此劫你能飞升,你还愿意留在这里和我拼个你死我活吗?”弥君生贴在石柱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褚云归,好像对他的垂眸是一种施舍一般。 褚云归似乎思索了片刻,眼中波澜不惊,语气如常地问道:“这就是你所谓的觉醒?” 弥君生觉得他的平静不像是装的。他到底是不信,还是不屑? 两人对视着,目光互不相让。弥君生第一次觉得,他一直以来小看了褚云归。 褚云归的确没有信弥君生。此时此刻,他只有一个想法,击败弥君生,护住锁妖塔。有时候,想法越是纯粹,越是不容易被影响。 趁着弥君生还没进一步发动攻击,褚云归挑剑而起,用灵力将所有的窗户都封住,而后挥剑刺向弥君生。 弥君生将龙蛇笔投掷而出,龙蛇笔在石柱之间看似在杂乱无章地碰撞,实则织出一张密密匝匝的光网,阻挡了褚云归的进攻。 褚云归定睛一看,心知盲目进攻并不能伤到弥君生分毫。他退回到一个角落里,观察着弥君生的破绽。 正在这时,他敏锐地捕捉到塔下传来了一连串脚步声,塔上的巨钟再次碰撞出沉闷的声响。 褚云归心想,还好,应该是同门发现此处的异常,来这里增援了。 第273章 反击 弥君生注意到褚云归眉眼似乎舒展了些许,嘲弄道:“你以为有人能帮得了你吗?哼,不过是来送死罢了!” 褚云归眼神锋利,扫视着斜对角的弥君生,随口应道:“你们魔族都这么自大的吗?你信不信,恰恰是在你们眼中渺小的凡人,最后能将你击败?” “真是笑话!”弥君生冷笑一声,“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还妄想打败我?” 正在这时,褚云归飞身而起,自上而下挥剑刺向弥君生。塔内的顶部很高,从四周向中心聚拢,看起来有种无限延伸的感觉。 弥君生眼睛微眯,往后弯腰,双手聚气,朝着褚云归袭去。 褚云归却在电光石火之间改变了攻击方向,他踏上石柱借力,从侧面刺向弥君生。 弥君生在闪身的时候,一团灵力击向了石柱,石柱轰然倒塌,扬起一片尘埃。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连连击溃了好几根石柱,整座塔随之晃动了几下。 底下几层被镇压的妖魔似乎嗅到了机会,变得格外躁动。赤色的光芒仿佛血色弥漫,透出了窗外。 听到钟声追逐而来的扶苍派弟子意识到情况严峻,在几位长老的指挥下,布下了阵法,设置了一道妖邪之气阻止外泄的禁制。 其中有一个长相精致的少年,身着月白色的长袍,时不时担忧地仰头望向塔顶。他面色虽然稚嫩,却有种少年老成的感觉。 “浮白,专心点!”秦长老严肃地呵斥道。 沈浮白遗憾地收回目光,集中全力在阵法上。 褚云归心道,倘若继续在这里打下去,弥君生定然会想把整座塔毁了。思及此,他的目光一凛,集中意念,与苍流剑化为一体,朝着弥君生飞驰而去。 弥君生将龙蛇笔召唤回来,挥舞着笔尖抵抗。但很快他发现,褚云归这次拼尽了全力,并没有那么容易抵挡。 褚云归就好像一团火焰,在燃烧着自己的同时,也要将周围的一切都焚毁。弥君生被他带动,穿破了窗户,一起朝着塔下坠去。 弥君生在半空中稳住了身形,平稳下落在地上。 褚云归回归本体,御剑落地。 当他们出现在锁妖塔前的时候,其他人都有些惊诧。这个魔族领着一大队人马侵入扶苍派,给了他们致命的打击。后来他不知所踪,没想到是来了锁妖塔。 沈浮白看到褚云归,明显眼睛一亮。他惊喜地叫道:“褚师叔,你没事实在太好了!” 褚云归对这个弟子有印象,是后辈中比较有天分的一个。他对着少年说道:“我记得你叫沈浮白对吧?掌门师尊怎么样?” 人群中一片沉默,但每个人的面色都很难看。那群长老都低着头,没有与他对视。 褚云归心有所感,心中一片悲痛。他收敛心神,面带杀气地执剑望向弥君生,只是握剑的手微微颤抖着,眼眶微红。 弥君生畅快一笑道:“我说过,整个扶苍派都将是我族的探囊之物,一个掌门又算得了什么?” 第274章 应劫 褚云归握紧了拳头,手上青筋凸起。他自小就父母双亡,唯有师尊将他带在身边悉心教导,耳提面命。在他的心里,是如父亲一般的存在。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让师尊以他为傲,就已经伤了师尊的心。如今,更是没有机会了。 许多复杂的情绪交织在心头,让他气息翻涌。他的眼中泛着猩红,像是要滴出血来。 弥君生很满意看到这样的结果。只差一点,褚云归就能达到他全盛状态了。只有在这时候打败他,才有意义。 褚云归见其他人在封印锁妖塔,他终于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与弥君生决一死战了。 他抬头望了一眼天空,乌云密布,风起云涌,像是在酝酿着一场盛大的风暴。此情此景,倒是适合做个了断。 弥君生也仰头看着这山雨欲来的景象,嘴角勾起一丝高深莫测的笑。看来离时机成熟不远了。 乌云飘移到塔尖的时刻,褚云归纵身而起,剑尖仿佛挽过无边狂潮,带着凛冽的杀气,刺向了弥君生。 几声闷雷炸响,暗沉的天幕有紫电在游走。仿佛在锁妖塔的上方劈开了几道裂缝,即将吞噬一切。 弥君生右手将龙蛇笔举过头顶,引来雷电的注入。龙蛇笔被一团姹紫嫣红的光芒所环绕,仿佛天边盛放的烟花。 他迎面对上了褚云归,一手抵挡弥君生的攻势,另一手将龙蛇笔掷向了锁妖塔的顶端。 褚云归察觉他的意图,收住了攻势,御剑朝着塔顶飞驰而去。 弥君生没有阻止他,立在原处,饶有兴味地仰头望向他。 “褚云归,你还不明白吗?你之所以打不过我,就是因为你顾虑太多,而我无所畏惧。”弥君生眼中闪烁着睥睨的光芒,嘴角浮现出不屑的笑意。 “人之所以为人,便是因为心有挂碍,胸有乾坤。我并不觉得这是什么不好的事情。”褚云归握住了龙蛇笔,雷电的威力贯穿了他的身体,他的身上炸出了几个血窟窿。可他始终隐忍着没有出声。 “褚师叔!”沈浮白惊叫了起来,透过他们布下的光阵,担忧地望向褚云归。 就连秦长老脸上也露出不忍的神色。虽说他一直对褚云归有所怀疑,但时至今日,也不得不承认,褚云归的确是心系扶苍派的。 其他人虽然手上在施展灵力,但也一直在关注着褚云归的状态,脸上都或多或少带些紧张。 惊雷滚滚,响彻云霄。更多的雷电被龙蛇笔引来,穿透褚云归的身体。褚云归仿佛整个身体都被撕裂一般,血液也似乎停止了流动。他的眼前发黑,闭上眼好像能听到骨骼断裂的声音。 他已经无力再操纵苍流剑,像只折翼的飞鸟一般从上空坠落。 扶苍派的人无法脱离法阵,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从塔顶落下。 一只白鹤展翅飞来,接住了下落的褚云归。连同苍流剑也重重落在了白鹤的翅膀上。 弥君生将龙蛇笔召回,望着突然出现的白鹤,眉梢一挑,觉得越发有趣了。 第275章 答案 好像只是一瞬,又好像过了很久,褚云归感觉自己漂浮在云端,恍惚间好像看到了无数的碎片。 只是,这些碎片跟以往不同,是让他觉得全然陌生的画面。 好像是某个云烟缭绕不似人间的地方,他在一棵含着朝露的桃树旁静坐。一阵风过,桃花上的朝露迎风乱舞,落在了他的掌心。他对着桃树展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无数的桃花似乎在刹那间变得更为娇艳,像是少女忽然红了脸。 很快画面一转,眼前的场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是意气风发的将军战死沙场,是年轻有为的帝王坠落城墙,是春风得意的状元英年早逝,以及更多的,由遗憾和痛苦拼凑成的不同人生。 那是他的人生吗?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在这一刻,他的心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耳边响起了弥君生充满蛊惑的声音:“我问你,如果有个机会摆在你面前,度过此劫你能飞升,你还愿意留在这里和我拼个你死我活吗?” 这句话好像一句魔咒,反复凌迟着他,让他处于一种现实与虚幻交织的境地。 褚云归觉得自己好像进入了一个奇妙的空间。那个地方阴沉压抑,有不断飘落的桃花瓣,落入奔流不息的河水中。 在他的身后,远方暗沉的天幕雷电交加。而他的身边却风平浪静,仿佛身后的喧嚣都与他无关。 安长离从黑暗中走出,不再是一团虚无的光影,而是实实在在的人形。他走到褚云归的面前,脚步没有声响。两个人除了衣着不同,神情样貌如出一辙,就好像在对镜自照。 “我好像有一种奇怪的直觉,觉得你会在这里等着我。”褚云归看到安长离出现,缓缓露出一抹微笑。 “我都看到了。”安长离的眼中一片清明,认真地说道。“我看到了你的过往,也看到你所看到的一切。” “所以,你有什么感想?”褚云归似乎想通了什么,语气还带点轻松。 “我好像突然知道我活着的使命是什么了。”安长离与褚云归对望着,眼睛里好像有了神采。 “这就是你找到的答案吗?”褚云归饶有兴致地问。 “是的。这可能就是我与你相见的意义。”安长离微微点头,语调有些轻快。 “那就好。”褚云归轻叹一声,然后面色变得有些黯然。“之所以会有你的存在,是不是意味着,在你所处的世界,我已经不在了?” 其实这个问题,似乎都不需要安长离的回答。从刚刚他看到的那些画面来看,除非他能挣脱轮回,否则,永远逃脱不了早逝的命运。 在这一战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他答应师尊的事情,终究无法达成了。 可若是眼前之人可以做到,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圆满吧。 好像猜到了他心中所想,安长离坚定地说道:“你放心,我就是你,你想要完成的事情,我一定会继续去达成。” 第276章 疑问 褚云归听完安长离的话,露出轻轻的一笑。在知道了自己既定的命运走向后,他反而更坦然了。他并不在意生死,只是,即便是死,也要有意义。 在他的头顶,电闪雷鸣已经停止了,呈现在天幕上的,是一片青光与金光。丝丝缕缕的光芒交织,形成一个圆形的漩涡。这个漩涡像个无底洞,可以将周围的一切都吞噬。 安长离与他一起偏头看着这一幕奇异的景象,心中皆知种种不过是幻象。而现实还有很多事等着他们去解决。 “你准备好了吗?”褚云归回过头,目光定定地望向安长离。 安长离很放松地笑了笑,脸上尚还带着一丝生涩的不好意思。“其实,我的心里一直是做着准备,想做一番大事的,只是没想到真的有机会去实现。” 说完,他又正色起来:“褚云归,其实,我很庆幸能够成为你。” 褚云归一怔,面色变得复杂起来。他原以为,自己的人生足够失败,所求皆不得,所愿皆相违。 可是,却有人告诉他,成为他是一件幸事。他苦笑了一下,心中万般滋味却无从言说。 “安长离,谢谢。”最终,褚云归轻声说道。 褚云归和安长离在幻境里的这一段,白晚晚他们看不到,在白鹤接住褚云归的那一刻,画面忽然静止了。 “不是,这怎么还能中场休息的啊?”白晚晚盯着这诡异的一幕,瞠目结舌道。“而且怎么偏偏就停在了最精彩的地方呢?” 所有人都有些措手不及,随即免不了有些失望。他们将目光投向雩风,期待着这个看起来无所不能的人能解决问题。 柳辞烟看到褚云归受伤,本就提着一颗心,此刻更是心急如焚。虽说她明白一切已经不可改变,但是她的心不可避免地受到牵动。她更担心,在梦境里出现什么变数,影响了在现实中的安长离。 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从前是如此,现在还是如此。她所见的,只是褚云归无知无觉地躺在白鹤的背上,一如她每一次看着他远去。 “柳姑娘,在你看来,褚云归和安长离是否是同一个人?”雩风突然开口,问了她一个意味不明的问题。他的表情认真,好像在她探讨什么终极问题。 “什么?”柳辞烟有些迷茫地脱口而出。她不知道雩风此刻问这个问题的目的,也不觉得和眼前的情况有什么关联。 秦砚初听到雩风的话,下意识地看向了白晚晚。在他看来,倘若没有同样的记忆,便算不得一个人。而且,就算是安长离被强行灌输了记忆,若是他没有从根本上认同,也是徒劳。 白晚晚感应他的目光,有些疑惑地侧过头来,还拼命对着秦砚初眨眼睛,以表达自己心里乱七八糟的疑问。 “师父,你眼睛是抽筋了吗?”秦砚初一脸无辜地逗着她,心里却觉得好笑。 白晚晚觉得自己和徒儿没默契了,也没爱了,气哼哼地把脸转向另一边。 第277章 谜语人滚出 秦砚初倒也不是故意不理白晚晚,只是很多话,现下根本无从说起。更何况,很多事他还没做好跟她和盘托出的准备。 不过他还是捏了捏白晚晚的肩膀,给她顺毛。白晚晚享受着徒儿的贴心,原本也没多大的脾气,转眼就烟消云散了。 柳辞烟没有立刻回答雩风的问题,倒是清菡先开口了。她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脸上是一派天真的笑意。“我觉得当然不是同一个人了。褚云归还算厉害,但安长离完全手无缚鸡之力呀。柳姐姐,你要是发现,安长离最后没有褚云归的记忆和能力,你还会执着于他吗?” 舒清歌不由得在心里惊叹,好羡慕这种不怕死的精神。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够这么有有种就好了。 慕俞则觉得有些奇怪。他一直对清菡心存防备,但一路下来她还算安分,现在跳出来是想做什么? 白晚晚倒是一眼看穿了清菡。清菡并非在意答案,不过是想搅乱一池春水罢了,反正也不用她来善后。看她外表一脸天真单纯的,但其心险恶却被隐藏着,不深交的话还挺有迷惑性的。 只是白晚晚暂时还猜不透,清菡最终的目的是什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她会是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谁也没办法预料,引爆后是好还是坏。 秦砚初也在好奇柳辞烟会怎么回答。其实雩风和清菡的问题,落脚点都是一样的。他顺着雩风的思路,思索了片刻,猜想莫非现在的情况与安长离有关? 他们原本进入梦境,就是为了厘清安长离混乱的记忆。不过现在安长离也进来了,是否会存在某种变数呢? 还有弥君生,秦砚初觉得他的下落不明也许和这次的事情有关。 几人心思斗转,一时间气氛格外沉默。 雩风表情淡然,他负手而立,望向静止的画面,似乎也在思索着什么。 柳辞烟樱唇紧抿,眸光有些晦暗。她垂下眼帘,缓缓开口道:“在我的心里,他们就是一个人,也只有那一个人。他既不是褚云归,也不是安长离,他只是他自己。” 白晚晚倏忽抬头,很想吐槽一句,谜语人滚出!不过她也只敢在心里逼逼。不过她看到雩风居然很轻微地点了点头,心里抓狂地想,他居然懂了?到底懂什么了? “可是柳姐姐,为什么他的回忆里都没有你啊?”清菡仗着柳辞烟不敢在梦境中随意动手,继续不怕死地输出。 很好,问到了点子上。其他人目光复杂地看向她和柳辞烟,就怕她们一言不合打起来。 令人意外的是,柳辞烟这次没有大怒,而是颇为自嘲地笑了起来。她目光缥缈,喃喃低语道:“是啊,我从未存在于他的记忆中。不过是我偏要勉强罢了……” 白晚晚和舒清歌飞快地对视一眼,眼中写满了八卦欲,恨不得手拉手去聊个过瘾。原来还真是个单恋的故事啊!这也太惨了吧…… 第278章 遗忘 感觉其中必然藏着不少素材,舒清歌伸长了耳朵,眨巴着眼睛,期待着柳辞烟再多透露点。 白晚晚在最初的惊诧过后,觉得此事值得好好掰扯掰扯。莫非柳辞烟认识褚云归的契机真的是在他死后?所以无论是褚云归还是安长离都不记得她?看她黯然神伤的样子,看来再强大的人也有软肋吧。 她不由得想到自己。遗忘的人无知无觉的,但倘若有人孤独地记得呢?梦中那个面目模糊的男子,是真有其人,还是幻象? 她倒宁愿是幻象,不然,她的遗忘就是一种残忍。 秦砚初察觉到白晚晚突然情绪低落,以为她是在为柳辞烟感到可惜。他碰着白晚晚的胳膊,密语传音道:“师父,不管因为什么,不要不开心。” 他的语气轻快,像只活泼的狗狗。白晚晚转过头,就看到秦砚初正冲着她露出大大的笑,还故意眨了半边眼睛逗她。 白晚晚心里一暖,心中那点突如其来的愁绪也烟消云散了。她想着,秦砚初好像总是有拿捏她情绪的本事。不觉间,她也展露出清浅的笑颜。 其他人纷纷望着柳辞烟,等着她多说点什么。不过她却停了下来,没有继续说什么了。 只是她看起来像陷在一种很低落的情绪里,长睫轻颤,好像下一刻就要泪盈于睫。她背对着所有人,往前走了几步,好像在出神地望着梦境中的某处,又好像空无一物。 雩风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没有开口。无论是人类还是妖,感情世界都太过复杂,远非他所能参透的。他也不能代替别人的意志。 不过,柳辞烟一向高傲,不允许自己脆弱太久。何况,自己和他之间的事,外人又如何能够懂得?那是独属于她的回忆,她也不愿意分享给任何人。 “雩风,要怎么继续往下看?”柳辞烟收敛了情绪,转过头平静地问道。 雩风闭目凝神,透过梦境,却只能看到一团青色与金色的光芒缠绕,交织成一片混沌的世界。他也无法窥见其中的面貌。 他调动神魂之力,想驱开这片混沌的光云,但发现无济于事。好像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排斥着他,让他不由得微微蹙眉。 雩风实话实说道:“这毕竟是安长离的梦境,可能因为某种情况,触发了他的防御机制,我也无能为力。”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此刻他们所处的空间风平浪静,可见安长离暂时应该没有处于危险中。 幻境中,安长离和褚云归相对而立,身后天边的光影不断变化,已经变成一片蓝紫色的炫目光晕。 “时间差不多了,我要去完成我最后的事情,接下来就交给你了。”褚云归神情平静,沉声说道。 “这可能是我们唯一一次并肩作战的机会了,我很高兴。”安长离语气轻快,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他们握住了彼此的手,而后,两个身影渐渐融为一体,激发出耀眼的光芒。 第279章 时过境迁 安长离的身影消失之后,褚云归的身上笼着一层淡淡的金光。他化作一道光,穿透天边蓝紫色的漩涡,在短暂的失神之后,在白鹤的背上睁开了眼。 与此同时,旁观的人纷纷发现,梦境中的画面又重新动了起来。所有人都全神贯注地将目光投向了锁妖塔下。 所有的记忆一起向着褚云归涌来,他坐起身,虽然伤痕累累,但精神反而更好了。他的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彩,眼神又幽深得辨不出情绪。 扶苍派的众人发现他没事,脸上都露出欣喜的表情。沈浮白尤甚,眼中还透露出一丝急切,似乎想立刻上前查看褚云归的伤势。可又碍于眼前的法阵,而无法行动。 弥君生远远望着褚云归,敏锐地发现他和之前有点不一样了。身上的气势更强了,眼神也愈加锋利了。看来自己这招引雷入体,果然能激发出他的潜力。 但很快他又摇了摇头,不够!还不够!需要在褚云归濒临成神的那一刻,将他摧毁,才能彻底将他击溃。 只是褚云归的雷劫,并非时机成熟而自然降下的,而是被动触发的。 褚云归旋身落地,手持着苍流剑,来到了弥君生的面前。他的眉眼间是一片冷傲,像是被冰层封住的火山,带着蛰伏已久的澎湃之力。 鹤川收了翅膀,化作人形站在了褚云归的身后。他的脸庞虽然还比较稚嫩,但努力装作超凶的模样,大有一种要跟人拼命的架势。 此刻已经无人和褚云归计较和妖邪混在一处的问题了。最重要的是解了锁妖塔之围。而且这么多年来,扶苍派的人也没找到鹤妖作乱的证据。百年前的那场围剿,如今时过境迁,倒显得有些兴师动众了。 褚云归并不希望鹤川出现在这里。此一战必然凶险万分,他担心自己护不住鹤川。 只是,他回头看了看鹤川的表情,也深知没办法将他说服。只能见机行事了。 “褚云归,你是不是该感谢我,助你觉醒?”弥君生手指转动着龙蛇笔,大言不惭道。 “弥君生,无论你想要做什么,我今日都不会叫你得逞的。”褚云归面色冷凝,盯着弥君生的目光泛着寒光。 他转过头,目光扫过不远处的同门,深重的一眼,像是在告别。恍惚间,他想到不久前师尊来锁妖塔见自己的情景。一切的事情都发生得太过迅速,半点不由人。 “鹤川,等下你不要靠近我。如果可以,帮我护住那个少年。”褚云归望向沈浮白,眼中有些慈爱。这个少年在他看来天赋不错,希望有朝一日能成为扶苍派的希望吧。 鹤川循着他的目光望去,然后重重点了点头。“褚大哥,你放心,你交代的事我一定会做到。但你也要答应我,要好好的。” 褚云归难得舒展了眉眼,轻轻颔首道:“好。” 弥君生给了他充足的时间交代遗言。总不能显得自己太过小气,他颇为愉悦地想着。 第280章 战局 褚云归让鹤川去保护沈浮白,其实也是希望他不要加入战局。等鹤川走远,他才对弥君生说道:“我们想杀了对方的心应该是一样的,那就让我们来做个了断吧!” 弥君生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嘴角逸出一丝邪笑:“我可不是想杀了你那么简单。” “不管如何,出招吧。”褚云归表情尽敛,冷声道。 褚云归往后退开几步,与弥君生拉开了一定的距离。他知道弥君生还未展现出真正的实力,只能见招拆招了。 弥君生略带审视地看着褚云归,似在评估他现在的能力。他眼睛微眯,眼中划过一丝阴鸷的光。 此刻天色已经暗了下去,雷电暂息,整片天宇呈现出诡异的流光溢彩,就好像绽放的烟花被永恒地刻在了天幕中。 弥君生望了一眼锁妖塔,觉得有必要给他们找点事做。 天上忽然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山风袭来,雨越酿越大,很快就织成了厚重了雨帘,模糊了众人的视线。 就在这样的疾风冷雨中,褚云归剑尖挽起一串水花,指尖弹过一颗水珠,与水花相碰撞,在剑光的映照下,仿佛星辉闪烁。一帘水幕在剑招的引导下,化作利刃袭向弥君生。 弥君生旋身而起,长袍展开,抵挡住来自褚云归的攻击。他的眼中寒光一闪,挥舞着手中的龙蛇笔,对着雨幕绘出了一个巨大的水怪。那水怪全身透明,举手投足之间还带着一丝笨拙,但是面上却极为凶狠。 他对着水怪吹了一口气,充满蛊惑地说道:“去吧。” 那水怪像只牛蛙一般,迈动着两条粗壮的大腿,闯入了锁妖塔中。塔内顿时变得混乱起来。 褚云归脸色微变,忙飞身追了上去,却被弥君生拦住了去路。两人缠斗起来, 扶苍派的众人察觉到锁妖塔中有异,面色变得慌乱起来。 “秦长老,我们要不要进入锁妖塔看看?万一里面关押的妖魔被那水怪给刺激到,集体发生躁动的话,我们恐怕很难控制它们吧?”沈浮白虽然年纪小,但性格老成持重,也敢于直言。此时情势危急,他顾不得许多,只能急促地开口。 秦长老望了一眼在和弥君生激战的褚云归,眼中似有犹豫闪过。 其他几位长老见战况胶着,也明白褚云归应该暂时顾不上锁妖塔。于是也纷纷开口。 “是啊,秦师兄,我们光守行不通,倘若发生变故,会很被动。” “秦师兄,或者我们兵分两路?留一组人马在原地守着?” 秦长老摇了摇头道:“剩下的人布阵的话,很难阻挡邪气外泄。” “秦长老,那我们该怎么办?”沈浮白感受着不远处诡异的气息涌动,眼中满是不安。“倘若让那些妖邪出塔,一定会为祸人间的!” “众弟子听我号令,同时收阵,随我进入锁妖塔。”秦长老脸上的深纹如沟壑密布,面色极为严肃。 众人闻言,纷纷将手中的剑收了回来,然后御剑朝着锁妖塔飞去。 第281章 血洗锁妖塔 转眼间,锁妖塔前除了褚云归和弥君生,就只剩下鹤川了。鹤川想着,褚大哥应该不希望自己上前帮忙,那样反而会让他分心。 他抬头望向锁妖塔,犹豫了一下,也没有跟上扶苍派的众人。锁妖塔中有许多禁制,他身为妖族,进去恐怕会有危险。不过他还是化为原形,盘旋在锁妖塔的外围,时刻注意着塔内的情况。 褚云归见同门皆进入了锁妖塔,稍微放下心来,专注和弥君生对打。那水怪毕竟是弥君生幻化出来的,倘若能够合力制住它,就能避免其他妖邪受到影响而发生动乱。 弥君生的嘴角却悄悄露出一丝计谋得逞的笑意。他想要的,不止是从武力上打败褚云归,而是从精神上摧垮这人,让这位扶苍派前途无量的天之骄子,眼睁睁看着自己所在意的一切消失在眼前。 打败一个人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是,如果打败的是一个半神,足以让他在族中立功。想到这,他眼中的精光更盛。 大雨滂沱,大地被倾泻而下的狂雨一遍遍冲刷。在风雨飘摇中,整座锁妖塔看起来摇摇欲坠。连塔上的光晕也变得模糊不清,像是梦中的一段剪影。巨钟的声响被瓢泼的雨声所掩盖,变得沉闷而迟钝。 褚云归和弥君生浑身湿透,但无一人在意。他们或多或少都受了伤,血水混合着雨水蜿蜒在地上,妖冶异常。不时有新的血液滴落在地上,溅起朵朵娇艳的花,恰似黄泉路上盛放的曼珠沙华。 弥君生从龙蛇笔中射出一张丝网缚住了褚云归,然后自上而下俯身,用柔软的笔尖沾染了地上的血水,然后对着锁妖塔的方向虚虚绘制了几笔,一道繁复的赤色光符轻飘飘地飞了上去。 “褚云归,我看你能护得住谁!”弥君生冷笑一声,用龙蛇笔牵引着塔内的水怪行动。他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流畅,就好像真的在描绘一幅精妙的画卷。 锁妖塔中,水怪仿佛被注入了灵魂,从扶苍派众人的包围中跳了出来,穿梭在不同的楼层中,横行无阻,将无数的妖邪都释放出来。除了几位长老,其他弟子大都不成气候。沈浮白虽然天赋颇高,但到底年纪还小,缺乏历练。面对层出不穷的妖邪,还是有些难以招架。他们以人肉之躯,抵挡着妖邪的出塔之路。 锁妖塔中隐隐传来凄惨的叫声,浓重的血腥味随着风雨飘了出来。灯影摇晃间,是无数鬼魅般的影子飘过。 褚云归用手背擦去嘴角的鲜血,凌乱的湿发让他有种破碎感。他的胸口急促地起伏,显然已经耗费了太多的体力。 忽然耳边有一道重物坠地的声音,褚云归扭头一看,是一个年轻的弟子从高塔坠落。他的身体四分五裂,脸上还带着被妖邪袭击留下的可怖伤痕。 很快又有几个弟子落了下来,地上血流成河,像是铺上了一层鲜艳的红绸,红得刺眼。 第282章 两败俱伤 弥君生的眼中是嗜血的疯狂,脸上带着几道血痕,看起来像是玉面罗刹。他与褚云归隔着一下距离,满意地欣赏着褚云归的失态。 褚云归的眼睛映着血色,红得惊人。他死死盯着弥君生,眼中是狠厉的神色。 “弥君生,我不明白,这么做,对你有什么意义?”褚云归蹙着眉说道。 “你以为,这群普通的凡人,值得我大费周章地赶尽杀绝吗?他们都是因为你而死的。”弥君生的嘴角轻轻勾起,眼神睥睨。“褚云归,我要你眼睁睁地看着,所有人都在你面前消失!” 褚云归微微闭上双眸,他感觉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身体内游走。等再睁开眼的时候,他怒吼一声,身上的丝网应声破裂,并迅速消失于无形。 他像只凶狠的猛兽,手持利剑快速逼近弥君生,将剑尖刺入了弥君生的腹部, 顿时鲜血飞溅,沾染了褚云归的白衣。 弥君生的眉心隐忍着痛苦,但表情却装得一派云淡风轻。两人身形交错,又同时转过头来。四目相对的时候,双方眼中的火光如有实质,在暴雨中蔓延成无边的火海。 “你杀不死我的!”弥君生突然癫狂地笑了起来,声音之大,仿佛要让锁妖塔随之倾倒。 弥君生手下蓄力,一掌重击在褚云归的胸口,逼得褚云归往后退开,杵着剑单膝跪在地上。他低垂着头,脸上的表情却接近疯狂。 “你怕死,但我不怕。”褚云归缓缓抬头,眼中闪过奇异的亮光。“今天,我就算是死,也要拉着你一起下地狱!” 弥君生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他仰头望着在风雨中一片朦胧的锁妖塔,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只要此刻将锁妖塔毁了,必然能击溃褚云归的心理防线。 想到这里,他飞身踏上了锁妖塔的顶端,居高临下地望着褚云归,笑得有几分邪冶。 褚云归目光一凛,想追随而去。然而他才刚御剑而起,便被弥君生的龙蛇笔引来的水龙给缠住了。水龙之中被注入了弥君生的灵力,充满了攻击性。 鹤川原本注意着塔内的情况,并用羽针替扶苍派的人解决了几次来自妖邪的攻击。此时他看到褚云归被缠住,想上前帮忙。 然而他刚转了个方向,便被弥君生的掌风一击,差点受伤。 褚云归冲着他喊道:“别管我,记住我交代你的话。” 鹤川振翅绕到锁妖塔的后方,从窗口看到沈浮白正与水怪缠斗着,连连从翅膀中射出无数羽针,将水怪的四肢禁锢着。 沈浮白目光复杂地望了一眼鹤川,而后将剑刺入水怪心脏的位置。水怪身体扭曲地挣扎了片刻,而后化作一滩污水,流淌在地上。 还未来得及松口气,更多的妖邪前赴后继地涌了上来。沈浮白的视线都被淹没了,只能机械地挥动着自己手中的剑。 他渐渐感到力竭,眼前阵阵发黑。但是他告诉自己,在邪魔斩尽之前,他不能倒下。 第283章 塔亡 鹤川看到沈浮白被围攻,也顾不得许多了,振翅飞入了锁妖塔。一进去,果然有一股诡异的力量压制着他,让他有些透不过气来。 他忍着这股不适,张开的翅膀不断延伸,仿佛两扇巨大的屏风,掠过沈浮白身旁的妖邪,将它们掀翻。 “你是妖怪,为什么会帮我?”沈浮白微蹙着眉,有些不解地问道。 他趁着妖邪不备,连斩数剑,剑光所到之处,是各色不同的鲜血飞溅,像是色彩妍丽的颜料。 鹤川现在是原形,做不出太复杂的表情,不然他肯定要翻个白眼。此刻他只能无奈地说道:“你以为我想啊,还不是褚大哥交代我的。” 沈浮白听到褚云归的名字,眼睛一亮。他激动道:“褚师叔真的让你帮我?” 鹤川了然,看来这小子还挺崇拜褚大哥的。他尖尖的红嘴一开一合,说的话也不客气:“你看着点,菜就多练,要是你有个好歹,我不好跟褚大哥交差。” 鹤川的话,成功地激发了沈浮白的好胜心,出招也越发凌厉起来。他还未历经锁妖塔的历练。这是他第一次面对这么多的妖邪。但凭着一腔热血,他始终愈战愈勇。 鹤川见他状态好起来,也放心了不少。要是真的太菜了,他也怕自己带不动。 锁妖塔顶,弥君生的背后是无边的暗夜,他用左手抚过自己腹部的伤口,然后手指插入伤口中,鲜血横流。 原本已经平静的天空中,再次出现了丝丝光亮。顷刻之间,紫电仿佛暴怒的野兽,再次在暗沉的天幕下乱舞。轰鸣的雷声也接踵而至,好似千军万马在行进。 这波雷电的攻势比之前更强。正与水龙缠斗的是褚云归抬头与弥君生目光相对,只觉得他的眼神更为癫狂了。 他催动着苍流剑,让它向着弥君生疾驰而去。苍流剑银光大盛,像是划过苍穹的是飞星尾翼,穿透雨帘,刺向了弥君生。 弥君生却不闪不避,任由苍流剑刺中了他的肩膀。 “褚云归,我还要感谢你,助我一臂之力哈哈哈!”弥君生仰天大笑,而后运气将苍流剑震出了体内。 鲜血喷薄而出,他用龙蛇笔的笔尖沾染了鲜血,在空中划过一道道赤色的符咒。而后他将笔尖高高举起,紫电仿佛游龙一般贯穿笔身,符咒如水波浮动。 褚云归挣脱了水龙,纵身接过苍流剑,望着塔顶飞身而去。 弥君生却掌心朝下,将符咒压向锁妖塔。他的笔尖依旧沾着自己的鲜血,往符咒中不断注入灵力。 锁妖塔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仿佛有种排山倒海的气势,要将整座塔连根拔起。 褚云归剑下蓄力,试图抵抗弥君生符咒的力量。可这股力量太强了,不断有飞檐断壁四散在空中,又被狂风骤雨冲刷到地上。 “怎么回事?为什么感觉眼前出现了很多重影?”沈浮白惊讶地嘀咕着。 “不好,这塔估计是要倒塌了!”鹤川急声说道。 第284章 内外夹击 “锁妖塔倒塌?”沈浮白不可思议地惊叫道。“那魔人有这么强的修为吗?” “先别管这个,我们先出去吧!”鹤川急道。“对了,记得提醒一下你的同门,不然真塌了就要全军覆没了。” 沈浮白愁眉深锁,说道:“不行,如果真的坍塌了,这些妖邪就无法被镇压了。” “那你准备怎么办?留在这里等死?”鹤川扑腾着翅膀,冷冷地说道。 他其实真不想多管闲事,当初要不是扶苍派的人步步紧逼,褚大哥也不至于在锁妖塔中被关百年。他对这群迂腐之人殊无好感,但他多次承褚大哥的救命之恩,没有什么能回报的。所以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失信。 “我扶苍派都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就算要与锁妖塔共存亡,我也要斩尽这些妖魔!”沈扶白吐出一口血水,掷地有声地说道。青涩稚嫩的少年握着手中的剑,眼中却燃着一团火焰。 鹤川无法理解人类的这种愚昧固执,只觉得明明可以有更好的办法,偏偏自寻死路。他认真思考着,要不要把这小子打晕,然后再带出去。 正说着,眼前摇晃得更厉害了,塔内有一些摆设直接从窗口飞了出去。灯影憧憧,交织成模糊的幻影。 锁妖塔外,弥君生继续引着雷霆之力,与自身的神魂之血相结合,生出一股摧枯拉朽的力量,源源不断地从塔顶注入其中。 只是这种强大的术法对他自身也是一种极大的消耗,渐渐地,他眉间凝着痛苦的神色,但手下的动作并没有减弱分毫。 褚云归将苍流剑划过手心,而后闭目念诀。苍流剑饮到了主人的鲜血,银光中透着丝丝缕缕的赤光。 他陷入一种忘我的境界,神魂与剑魂相交织。只见赤光和银光划过雨幕,苍流剑直直地向着弥君生的头顶飞去。 人剑合一的状态下,剑身承受了绝大多数的雷霆之力。褚云归已经感知不到痛苦了,剑尖在他的神魂驱使下,与弥君生的龙蛇笔迎面相击。 弥君生本就力竭,在猝不及防之下,差点被冲击地往后坠下塔顶。他的脚尖险险地勾住塔檐,翻身而起,又重回了塔顶。 弥君生心想,褚云归现在和他的剑神魂合一,只需要毁了他的剑,那他就将魂魄俱灭。 他越想越觉得心潮澎湃,眼中的癫狂如有实质,让他整个人看起来要与这凌乱的雨夜融为一体。 褚云归暂时阻止了锁妖塔遭受更多的冲击,但是之前的袭击已经令它不堪重负了。与此同时,塔内群妖乱舞,扶苍派的弟子使尽浑身解数与妖魔相对抗。打斗间,从内部也冲击着锁妖塔。 在这样的内外夹击之下,锁妖塔仿佛汪洋中一艘四处漏风的巨船,随时可能倾覆。 褚云归心中掠过一个清晰的想法。如果最后锁妖塔不可避免要倾塌,那么最好的办法是将这些邪魔封锁在此处。当然,弥君生他也不会放过。 第285章 同归于尽 褚云归虽然想好了接下来的计划,但是当务之急是先让里面的同门先撤出来。 “鹤川,你带着扶派的人先撤退!”褚云归的声音仿佛一阵风,席卷在整座塔内。 鹤川和沈浮白听到这声音都有点诧异。不过鹤川原本就想将人带出去,现在褚云归开口,也免去了他说服沈浮白的工夫。 “怎么样?你褚师叔开口了,你总不会还不知好歹吧?”鹤川声音清亮,语气中还有些幸灾乐祸,“你们人类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沈浮白明显地犹豫了。他从小就将褚师叔当成自己的目标,自然是信任他的。只是眼下的情况复杂,他担心褚师叔一个人难以应付。 在褚云归开口的时候,弥君生就猜到他会有所行动。而自己所要做的,就是先他一步,将所有人都困在里面。 弥君生将自己身上的水墨长袍解开,此刻长袍已经被鲜血浸透。长袍在空中舒展开来,仿佛一团赤红的云霞。 在弥君生的操纵下,长袍无限延伸,很快罩住了整个塔顶。他将龙蛇笔召回,悬浮在空中,在长袍洋洋洒洒地写着什么。 褚云归的神魂被他自己封在苍流剑中,他能感知到一股强大的气息涌动,将他覆盖住。他催动着自身的灵力,朝着长袍刺去。 “褚云归,今天就让他们所有人都留在这里给你陪葬吧!”弥君生的声音狠厉而癫狂,而后落下最后一笔。他避开褚云归,将长袍的一角掀动,瞬间风雨更盛。 褚云归知道来不及了,他以剑身插入塔顶,剑身的灵力涌入塔中,勉强维持着塔的平衡。 “大家快撤出锁妖塔!”褚云归的声音再度响起,只是这次更为急促。 弥君生悬浮在空中,操纵着长袍,任其像一片舒展的云,搅动着风雨。 刹那间,仿佛山川崩塌,河水倒流。瓢泼的狂雨被引入锁妖塔中,整座塔摇摇欲坠。锁妖塔内被雨水漫过,里面的人站都站不稳。 “再不走,就没机会了!”鹤川急声道。他此刻就庆幸自己还是原形,不用落地。 沈浮白也不再踌躇,想喊同门一起出去。但是大家散开在不同的楼层,此刻又有雨水不断漫入,行动多有不便。 “我先带你出去吧,其他人待会再说。”鹤川当机立断道。 说罢他也不等沈浮白回应,用一边的翅膀将人揽上了背部,展翅往窗外飞去。 扶苍派的人在与妖邪对抗时,已经有不少战亡了。剩下的想撤出锁妖塔,却被扑面而来的大水挡住了去路。 正在此时,锁妖塔自下而上开始瓦解。沈浮白不可置信地回头,却只看到无数的残片在风雨中飞舞。一股前所未有的悲伤和无助涌上他的心头。 苍流剑打着旋儿从塔顶一直刺入底层的中心,银色的光圈不断朝着四周扩散。剑光所至之处,就好像划出了一个隔绝外界的圆形禁制,而妖邪之气也无法逸出。 第286章 封印 苍流剑树立在地上,褚云归的身形显现出来,在剑的旁边盘腿而坐。在他的上方,有一道淡淡的光圈笼罩着。此刻他神色肃穆,有如神只。 弥君生在锁妖塔倒塌之后,便远远地退开了。此刻他也被封在这层禁制之中,但脸上并没有意外的神色。接下来,是一场属于他和褚云归两个人的战争。 “弥君生,在锁妖塔禁闭的百年来,我悟到了新的一招,只是从未使用过。”褚云归缓缓睁开眼,表情平静,原本黑白分明的眼中,隐隐有金光在闪烁。 “哦?”弥君生浓密的剑眉一挑,嘴角含笑地说道,“那我岂非很荣幸?” 褚云归没再开口。此招当然没有用过,因为此生只能使用一次。他以身为祭,散尽修为,借由苍流剑作为法阵的阵眼,将这里变成永久的废墟。 只是,这样的结果是,他的神魂将永远困守在这里,永不超生。 原本在他的计划里是这样的。他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安长离的出现,让他意识到,虽然不知道哪里出了意外,但总归不是最坏的那个结果。 弥君生望着褚云归,从他身上感觉到一种臻于化境的状态。这个时候将他一举击杀,便能永绝后患了。 两人隔着一些距离,同时开始布阵。 褚云归集中意念,催动着苍流剑缓缓升起。苍流剑在空中分裂成无数把剑,每一把都被他注入一缕神魂,遍布在这片空间的各个角落。 安长离的脸出现在苍流剑的剑身之上,似乎正在微笑地看着褚云归。 褚云归的眼神与剑身上安长离的目光对上,也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弥君生手持龙蛇笔,在虚空中绘制出繁复的图案,看上去像是古老的咒语。他将这道光符用笔尖牵引着,平移到褚云归的上方。 还未等光符发生反应,弥君生就发现自己无法动弹了。 苍流剑的分身在此刻齐齐振动起来,气势有如万马奔腾。 他们所在的位置炸开了一个又一个窟窿,很快整片土地开始下陷。弥君生试图飞身而起,却发现自己好像被钉在了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土地吞噬。 “你做了什么?”弥君生脸色一变,怒问道。 “你不是一直想杀我吗?我让你如愿以偿。”褚云归的脸上沉静如水,嘴角却勾起一丝残忍的笑。“接下来,你永远也走不出这里了!” 褚云归的身形消弭在天地间,化作点点金光,而后越来越淡,终究化为虚无。 “褚师叔!” “褚大哥!” 沈浮白惊叫着,想靠近坍塌的锁妖塔,却被一股强大的冲力给掀翻在地。他爬起来再尝试,却一次比一次摔得狠。 鹤川挥舞着翅膀,以俯冲的动作,往中心飞去,却发现从任何方向都无法进入。他像只无头苍蝇似的横冲直撞,直到撞得眼前发黑都没能靠近分毫。 鹤川化回人形,两个少年望着眼前一片狼藉而又惨烈的景象,久久地陷入了沉默。 不知何时,风雨渐息,天也亮了起来。在原来锁妖塔的位置,只剩下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四周变得很安静,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第287章 轻重缓急 褚云归散魂的前一刻,依稀看见一个长发红衣的女子背影。就在那个背影即将回头的时候,他却什么也看不清了。 他感觉有些奇怪。明明在他的印象中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画面,为何会在这时候看到?莫非,这是属于安长离的记忆? 这个疑问缠绕着他,让他的心神出现了短暂的停顿。在与弥君生相抗衡的时候,差点因为这个恍惚而失手。 但他很快收敛了心神,用锁魂阵将弥君生封印在锁妖塔底下。弥君生还想挣扎,被苍流剑的分身拦了个彻底。 褚云归大功告成,神魂也即将耗尽。苍流剑的剑身光芒逐渐减弱,垂直地插入土中,仿佛一个垂垂老矣的人。 安长离的脸还浮现在剑身之上,只是光影越来越淡。 “你是有什么要告诉我吗?”褚云归已经无力开口,只是心念微动,那些话语在心里打了个转。 安长离的嘴唇翕动,没有发出声音,但意念却传达到了褚云归的脑海中。“我拼上了我们的记忆,但我依然觉得这不是完整的。我有种感觉,还有很多关键信息是缺失的。” 褚云归缓缓闭上双眸,脑海中的声音已经很微弱了:“接下来的答案就要靠你去寻找了。希望你能达成所愿。” 安长离的神魂附着在苍流剑上,眼中有些悲伤。而后他眼看着褚云归的神魂散尽,奇妙而澎湃的记忆从褚云归的身上转移给了他。 然而还没等他接收完,就受到一股来历不明的力量袭击。他的神魂开始从苍流剑上脱离,仿佛变成了一张风中无所依凭的纸片,无力地飘在了空中。 而这时他的存在也被旁观的其他人所看到。 白晚晚等人原本安静地看到褚云归散魂,大家脸色都有些沉重。虽然大家都各有想法,但现在并不适合讨论。 而柳辞烟是反应最大的。她知晓后面的种种,但是此时此刻依旧被一种强大的无能为力的情绪所包围。 而且,关于褚云归的梦境部分结束了,但他们还在这里,说明安长离的神魂并不得到修复。 恰在此时,她看到苍流剑仿佛受到重击一般,震颤了一下。而后,从剑身之上,有一道淡金色的浮光飘了起来。仔细一看,是安长离的身形。 苍流剑四周已经没有人了,为何会突然受到袭击?这个念头在柳辞烟的心中转过,让她略带审视地看向身边的众人。 只见清菡将手缩回衣袖中,脸上表情有些不太自然。 “是你动的手脚?”柳辞烟怒不可遏地抓住了清菡的手臂。 清菡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娇滴滴地说道:“姐姐你在说什么啊?我什么都没做啊!” “少来装模作样!”柳辞烟的虎口卡住了清菡的脖子,让清菡的俏脸变得微微涨红。 虽说白晚晚也一直想教训清菡,但好歹她现在是九黎线索的唯一知情人,真要有个三长两短的,那他们这段时间就白忙活了。 第288章 魂归几何 柳辞烟冷冷地瞥了一眼白晚晚。这小兔妖的心眼多,显然是想给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妖开脱。 但又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在理。如今形势不明,等回去了再跟他们一一算账。 柳辞烟松开了清菡,清菡夸张地咳嗽了几声,似乎怕她反悔,果断藏到白晚晚身后去了。 不过白晚晚觉得,清菡她根本没长记性,下次还敢!某一时刻,熟悉的感觉突然袭来,这不就跟她自己一样吗?怪不得她和清菡不对付。 作为一个节奏大师,秦砚初首先将话题带回正事上。他望着雩风,脸上是让人如沐春风的笑意。“雩兄,现如今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为何安长离还在此处徘徊?” 雩风将目光投向安长离。只见安长离的神魂颜色很浅,只是一缕淡淡的金光。他在之前受到袭击之后,就一直漫无目的地飘在空中。看起来,更像是被困在原地了。 而这个梦境原本是依托安长离而存在的。在褚云归魂散之后,沈浮白和鹤川的身影也消失了。于是这个空旷寂寥的地方,只剩下安长离的神魂无所归依。 “我认为,可能存在的原因是,他和褚云归的记忆还存在空缺。”雩风偏着头,若有所思。“现在,缺一个引子,将他们串联起来。” 说完,他的目光对上柳辞烟,明亮而幽深。 秦砚初和白晚晚对视了一眼,觉得他意有所指的样子。 舒清歌和慕俞跟不上他们的弯弯绕绕,安静地在一边看热闹。 “引子?”柳辞烟喃喃地重复着,思绪不觉间飘远了。 清菡眼睛一眯,从白晚晚身后探出个脑袋,摇头晃脑道:“莫非这事儿和柳姐姐有关?” 然而柳辞烟却像是没有听到她说的话,兀自沉浸在自己纷繁杂乱的心绪中。 白晚晚实在不明白,柳辞烟一个修为强大的大美妖,怎么一遇上安长离的事,就自动失去理智呢?关键是,安长离和褚云归怎么都不记得呢? 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联想到刚刚雩风提到的引子,莫非,柳辞烟在褚云归魂散之后做了什么,才有了安长离的存在? 这个猜测让她莫名激动,想拉着秦砚初讨论一番。她转头望了一眼秦砚初,见他垂着头,似乎也在思索着什么。 不知为何,对于白晚晚的目光,他似乎有种独特的感知力。很快他抬起头,对着白晚晚咧嘴一笑,白如皓玉的牙晃了白晚晚的眼。 然后,颜狗白晚晚,很没出息地就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 不过,雩风很快开口,似乎验证了她的一些想法。 “柳姑娘,目前我们都无法跟他沟通,但或许你可以。”雩风定定地看着柳辞烟。 “我?为什么?”柳辞烟睫毛微颤,眼中光波流转,似乎有着异样的神彩。 “或许,你能解开他的困惑吧。”雩风微微一笑,高深莫测地说道。 “我能够做什么?”柳辞烟迟疑着开口。 “我可以让你和他面对面交流。或许,你能将他召唤回来。”雩风淡笑道。 第289章 各怀心思 柳辞烟不知为何,在听到可以和安长离交流之后,反而生出了几分近乡情怯的感觉,眼中的神色也变得复杂起来。 之前他对自己那么排斥,就算他已经拥有褚云归的记忆,也不能改变分毫结果。因为她从未存在于褚云归的世界里。 柳辞烟的默不作声倒是让其他人有些意外了。原以为她会很乐意去见安长离呢。 “总觉得,他们之间的事情好复杂。”白晚晚撞了撞舒清歌,忍不住想来个加密对话了。 舒清歌也立马来精神了。有柳辞烟在旁边,她又不敢随便开口,可把她憋得够呛。她挨近了白晚晚,肩靠着肩,眼睛眨了眨。“他们的故事太有让人探究的欲望了,关键留白还多,很适合我搞创作!” “是吧,等回去我们就好好商议一番,争取写出个荡气回肠的系列故事,赚他个盆满钵满。”白晚晚喜笑颜开地开始畅想。 慕俞侧头看了一眼,已经从她们头靠着头的动作中,熟练地猜出她们肯定又在背地里说小话了。 再回头,自家少主似乎也跃跃欲试,想加入这私密聊天中。他瞬间陷入一种这小团体迟早要完的忧虑中。 只有清菡完全不受影响,一直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雩风和柳辞烟。在她的计划中,雩风的出现是个意外。但就目前来说,倒也没有太大的偏差。只是,他的身份依旧让她有些在意。 她一所以屡次挑衅柳辞烟,其实也是想试探在梦境中运行规则,从而确定她能做到什么程度。只是最后她发现,在这里行动容易不受控,还是等出了梦境再做打算吧。 柳辞烟也只是愣怔了片刻,然后抬起头对着雩风说道:“有劳雩风先生了。” 雩风手心幻化出雪魄珠,然后将它交给柳辞烟。“你带着它,就能去往安长离的身边。” 柳辞烟小心翼翼地接过,瞬间她的身形也变得透明起来。她的身边仿佛萦绕着点点萤光,然后整个人好似一只蝶一般,飞了出去。 “雩风,我们现在说话,柳辞烟能听到吗?”白晚晚很有先见之明地问道。 雩风感到有一丝疲惫。他以前从未带着这么多人进入他人的梦境。而维持梦境的运转也需要耗费不少修为。只是,这些就没必要告诉其他人了。 他轻轻摇了摇头,缓缓说道:“柳姑娘此刻相当于进入安公子的识海之中,他们都无法听到外界的声音。” 白晚晚点点头,放心道:“懂了,不用再背后蛐蛐了。” 秦砚初眉梢微挑,注意到他的表情不如之前那般轻松了。看来这场入梦对他来说,也并非易事。也算是探知到了他修为的某种边界。 “所以,你想蛐蛐些什么?”清菡饶有兴味地望着白晚晚。 白晚晚防备地看了她一眼,决定还是谨慎地闭上嘴。谁知道她又想从自己嘴里套什么信息呢! 向来只有她白晚晚坑别人的份,可不能让别人给坑上了! 第290章 相见不相识 白晚晚其实很想聊聊苍流剑的事,只是不想在清菡的面前聊。没错,她们的合作战线就是这么脆弱! 为了不让清菡生疑,她笑着打哈哈道:“蛐蛐人这种事,当然要有感而发。我们还是先看看他们的进展吧。” 清菡冷哼了一声,把头偏向了另一边,嘴巴翘得高高的。 两个人各怀心思,互不待见,但又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看到她们没有吵起来,秦砚初欣慰地松了口气。总算是长大了,没那么冲动了,还知道虚晃一枪了。 白晚晚靠着秦砚初,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准备继续看戏。其实关于柳辞烟和褚云归之间,她心中还是有不少疑问,百爪挠心的,急需满足好奇心。 他们望向前方,只见一道淡淡的云烟散开,柳辞烟已经来到了安长离的面前。在接受了褚云归的记忆之后,安长离的性格也有了些许改变。现在的他,更像是两个人的叠加状态。 柳辞烟和安长离隔着些距离,一时有些相顾无言。在他们的周围,流转着丝丝缕缕的灵气。身后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仿佛随时能将人吞噬。 柳辞烟是太多的话不知从何说起,而安长离其实还处于一种困惑之中。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因为某种原因,进入了某个奇异的空间,才会看到褚云归。但是,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看到眼前的女子,更不明白,那种隐约的熟悉感来自何处。 看到他们干站着却不说话,白晚晚都急得掐秦砚初的胳膊了。秦砚初红着眼睛委屈巴巴地望向她,让白晚晚一阵心虚。但很快她又坦然了,她也很疼的好吧! “雩风,他们的世界,时间是停顿了吗?怎么动作都不带变动一下的?”白晚晚忍不住吐槽道。 “就说很需要一个跳情节的功能吧。”清菡轻啧了一声,抱臂冷眼看着。 然后她又转头看向雩风,眉梢微扬道:“你真的不能努力一下吗?” 雩风难得噎了一下,哭笑不得地说道:“有必要提醒一下大家,我并不是神。” “你们不觉得,他们对视的目光,暗潮汹涌、火花四射吗?”舒清歌根据自己的经验加脑补,兴致勃勃地说道。 “有吗?”慕俞迟疑地开口,一脸的疑惑和茫然。 秦砚初对着慕俞使了使眼色,对他低声道:“你应该夸小师叔透过现象看到了本质。” 慕俞默然,摸了摸鼻子,表示夸不出来…… 白晚晚狐疑地看了看秦砚初,总觉得,自家的傻徒儿在背着自己悄悄进修呢!不过,话说回来,很多时候,徒儿好像又很靠谱。所以,当初是为什么觉得他傻来着? 白晚晚背靠着秦砚初的手臂,单手托着下巴陷入了兔生思考中。还未等她思考出个所以然来,秦砚初拍了拍她的手臂道:“师父,他们动了!” 柳辞烟缓缓走到安长离的面前,与安长离的虚影不同,她更像是真实的存在。在她走动间,赤色的长裙迎风舞动,好似一团热烈的火焰。 第291章 梦幻泡影 安长离似乎从最初的茫然困惑中回过神来,他虚无缥缈的身形好似一阵飘忽的风。 柳辞烟伸出右手,像是要将这阵风揽进怀中,又像是要触摸一道幻影。她眼眶微红,淡粉色的樱唇紧紧抿起,弯起一道似哭似笑的弧度。 安长离并未如她所料一般后退,而是定定地望着她。 “怎么,现在不怕我是个妖怪,要吃了你吗?”柳辞烟故作轻松地打破了沉默。 安长离摇了摇头道:“虽然我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但我猜测,在这里你应该杀不了我。” “吞了他的记忆,果然聪明了不少。”柳辞烟嘴角微微弯起,眼中光芒流转。“不过可惜,你现在还不能算是他。” “所以,你抓了我,就是希望将我变成他?”安长离眼睛忽闪了一下,表情看起来很认真。 柳辞烟看到不远处有几块高高叠起的石头,她飞身坐了上去。长长的裙摆垂落在旁边,赤衣衬得她整个人明艳逼人。 她拍了拍旁边,安长离也飘了过去。虽然他没有实体,但还是坐在了她身边。这个感觉很熟悉,就好像在他梦中出现的场景。 柳辞烟将手托着腮,转头望向安长离,眼神中也多了几分认真。“我没有想将你变成他。或者说,我要找的那个人,既不是你,也不是他。” 安长离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他能感觉出柳辞烟对他的态度有些疏离,但他原以为,褚云归会是她执念的根源。 只是,有些事,他还是想不明白。 安长离歪了歪头,轻声道:“我从褚云归的记忆中看到了你。” 柳辞烟睫羽轻颤,不可置信地抬起头,震惊道:“你说什么?” “在褚云归魂散之前,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你的身影。”安长离微微低头,与柳辞烟的目光相触,被她眼中汹涌着的复杂情绪所感染,一时失了声。 柳辞烟的心像是飘荡在空中,迟迟无法下落。她从未奢望过能在他心中有一席之地。虽然不知道缘由,但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她刚刚对安长离说,自己要寻找的不是他们。然而,她是否又真的能分辨得那么清楚呢? 柳辞烟对着他露出一个有些哀伤的微笑,朱唇轻启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安长离始终觉得有些奇怪。他并未在褚云归的记忆中,看到更多关于她的痕迹。而在自己的过往的人生中,除了在客栈的那个梦境,也未有更多与她相关的记忆。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存在于自己和褚云归断层的记忆中? “柳姑娘,我们之间到底有怎样的渊源?”安长离决定直接问清楚。 柳辞烟听到这个问题,目光平视着前方,眼神有些放空。她脸上带着一丝怅惘的情绪,像是陷入了深重的过往中。 她抓住安长离的手臂,但手中只有一片虚无。“你跟我回去,我就告诉你一切。” “可是要怎么回去?我连为什么会来这里都不知道。”安长离看着自己透明的手,有些苦恼地说道。 第292章 坦白局 柳辞烟沉默了片刻。雩风并没有告诉她要做什么。她循着一种本能在和安长离交流,这种感觉太过熟悉,差点都让她忘了所在的处境。 在漫长的岁月里,他们就这么并肩坐在河边的桃木下,漫无边际地聊天。好像两个熟稔的老友,在那个毫无生气的世界相依相靠,让她不再觉得孤寂。 当时本是寻常的事,兜兜转转了这么多年,才在这个梦境中重现。 “或许你能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又为何会来这里吗?”安长离似乎难得从她的脸上看出了迷茫。从他们为数不多的相处来看,眼前的女子始终是骄傲的、强大的,可此时的迷茫却让她看起来更真实。 柳辞烟眼神微微一变,眸光柔和了几分。她思索着,也许对他坦白,能够让他意识到自己此刻正处于梦境,从而跳出现在的困局。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纷杂的心绪,平静地看向安长离,缓缓道:“安长离,你应该知道,褚云归是你的前世吧?” 安长离微微点头道:“我最初有过这个猜测,可又觉得太离奇了,没敢相信。” “但是……”安长离顿了顿,眼中泛着纯粹而炽热的光亮。“当我看到发生在他身上的种种,好像在某一刻能够对他感同身受。甚至,在某些时候,我感觉我就是他。” 柳辞烟侧着头,认真地听着他说话。她眼中的身影渐渐模糊,好像有无数影子交叠在一起,最后汇聚成一个立于桃树下的白色身影。那个人广袖长袍,不苟言笑,举手投足间是一派高贵清冷的气息。 “不过,我知道我不是他。”安长离自嘲地笑了笑,“我比他差得远了。不管是修为还是心性,他都是我想要成为的那个人。所以,当你发现他转世成了我,有没有很失望?” 柳辞烟有些动容,嘴唇翕动了片刻,没有立即开口。若要说没有失望过,好像也不尽然。但这种失望,并非是对安长离能力的失望。更多的,是一种面对命运嘲弄的无奈。 在她看来,那个人绝世无双,不该是一个一无所知的普通人。所以她急于让他记起一切,即便,那些记忆里没有她。 她没有回答安长离问题,因为她千回百转的心思,并不适合跟他言明。 柳辞烟转而提起另一个话题:“安长离,我需要跟你说声对不起。未经你的允许,便自作主张地决定你的命运。你之所以来到这里,是我造成的。” 安长离没有觉得很意外。不过,虽然最初他有些抗拒,如今他却很感激她,让他有了截然不同的人生。他没有打断柳辞烟,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柳辞烟很少会自我反思。但是事情发展到现在,她不得不承认,是她太过自大了。自以为是地觉得可以改变一切,却分明未能撼动命运分毫。 如今的一切,不过是命运在嘲笑她的狂妄吧。她望着安长离如雾一般的眼睛,轻轻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第293章 激将法 柳辞烟抬眸,眼中似有万千星辰,光芒流转间,是复杂至不可言说的情绪在流淌。 安长离总觉得自己见过这双眼睛很多次。可到底是在哪里呢?他努力想要思考,识海的深处却好像笼着一团雾气,让他陷入迷障中。 柳辞烟轻轻开口道;“在褚云归转世之后,我一直在寻找他的下落。前不久,我通过轮回镜找到了你,然后又对你用了溯汐石,将前世的记忆都注入你的识海。” “然后呢?”安长离心里一颤,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身形也变得飘忽不定。 “然后你就陷入了沉睡。我试过了很多办法,都无法将你唤醒。”柳辞烟垂眸,眼中是深切的无力。“后来,在别人的帮忙下,我进入了你的梦境。” “所以说,这里是个梦境世界。”安长离喃喃重复道。他的目光游离,身影如水波般晃动了几下。 大约这个事实对他的冲击力比较大,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而白晚晚他们也瞅准了时机,见缝插针地开始了畅所欲言的群聊。因为身边少了柳辞烟,他们说话也无所顾忌起来。 白晚晚搓了搓自己的脸,率先开口道:“我本来还怕他们上演个他逃她追他插翅难飞的戏码,不过看起来,他们还挺相谈甚欢的嘛。” 秦砚初搭腔道:“其实看起来,安长离倒也不是真的抗拒柳辞烟,只是柳辞烟一开始的方法太简单粗暴了吧。” 白晚晚有种膝盖中了一箭的感觉。好像她当初接近秦砚初的方式也挺简单粗暴的吧。还好,徒儿没有避开她三里地。 为了摆脱这种突如其来的心虚,她转身拍了拍舒清歌:“不过,我看他们的氛围还挺正常的,怎么感觉不到你说的火花四溅?” 慕俞下意识地跟着点了点头,不过点了一半他又停住了。他侧头望向舒清歌,想看看她能有什么独到的发现。 舒清歌摆了摆手指,高深莫测地说道:“嗑到是一种境界,这种玄妙之处不可言传只能意会。” 清菡嫌弃地瞥了她一眼,阴阳怪气道:“你以前写话本,也是写些废话文学吗?” “你可以侮辱我吗,但不能贬低我的专业性!”舒清歌义正言辞地怒道。 “哦?专业在哪里?”清菡不屑地挑眉道。 白晚晚看到她眼中的狡黠,就知道她在用激将法了。不过显然这一招对舒清歌很管用。 舒清歌清了清嗓子语出惊人道:“据我观察,这是个复杂的三角恋。” 此言一出,连一直安静当着背景板的雩风都面色怪异地望向了她。 清菡更是噗嗤笑出了声:“我有理由怀疑,你写话本是不是光靠造谣啊?” “或许,你可以展开说说?”慕俞表示不解并大为震撼。大家都吃着同样的瓜,怎么她就品出了不同的味道? 白晚晚和秦砚初默契地伸手摆出了“请”的姿态,非常给舒清歌排面。 舒清歌终于有种找回了主场的感觉,整个人也自信了不少。 第294章 抽丝剥茧 舒清歌先是认真地反驳了清菡:“虽说在某些时候,写话本需要一些联想力和想象力,但也不能说我在造谣好吧。我都是基于事实的合理加工。” 白晚晚给自己的塑料姐妹送上了一波力挺:“这我可以作证啊。就说虎王和豹王的故事吧,我感觉也并没有夸大其词啊。听完了他们的往事,谁敢说他们没一腿呢?” 她的目光扫向秦砚初和慕俞,虽然是笑眯眯的,但还挺有压迫性的。 秦砚初乖乖地摇了摇头:“不敢……” 钢铁直妖慕俞皱着眉思索了片刻,感觉自己被带进沟里了。 舒清歌看着白晚晚为了做好了铺垫,冲她比了个大拇指。不愧是一起坑蒙拐骗积累下的交情,就是这么默契十足。 清菡和雩风没有和他们一起经历过之前的种种,雩风尚且淡定,清菡倒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她眨了眨眼,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你们是说,虎王和豹王搞断袖?” “等等,扯远了。我们还是说回眼前的……额……三角恋吧。”秦砚初连忙将山路十八弯的话题拐了回来。 舒清歌“哦”了一声,虽然疯狂想跟清菡输出一番,但也觉得,眼前的时机不对。 她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后朗声说道:“很显然,柳辞烟喜欢的是褚云归,但安长离又喜欢她。至于褚云归吧,比较难判断。但也不能排除双箭头的可能。” 在看到大家都面露惊讶之后,她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你们看哈,虽然柳辞烟嘴上说她觉得褚云归和安长离是同一个人,但其实她对着两个人的态度还是有微妙的不同。” “她非常在意褚云归对她的关注,但在安长离面前就很自然。”舒清歌顿了顿,表情变得认真了一些。“另一方面,安长离就很在意柳辞烟对他的态度,所以才会问柳辞烟是否对转世之后的他失望。” “乍一听很有道理,但是这种情况不一定是喜欢吧?更何况,柳辞烟不是说过,在她心里安长离就是褚云归吗?”清菡双手抱胸,冷静地开口道。“我可不是在跟你抬杠呀,只是我的确没有在安长离的身上,看到他对柳辞烟的感情。” 雩风听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微光。他能窥梦,却无法真正地窥探一个生灵的内心。也正因为如此,他喜欢去跟不同的生灵打交道,这让他有种解谜的乐趣。 只是,这一次的消耗有点大。如果柳辞烟还是不能将安长离唤醒,他只能强制结束这个梦境,带着所有人离开。他稳了稳心神,努力闭目调整着内息。 “之前雩风问过柳辞烟他们算不算同一个人。”白晚晚接过话来,认真地思索着。“如果他们的性格、人生经历都不一样,怎么算是一个人呢?而且,拥有了褚云归记忆的安长离,又是否是他呢?” 秦砚初侧头望向白晚晚,眼中神色复杂。他和她的想法相似,所以当初才选了最为艰难的一条路。 第295章 死不了就不是大事 慕俞沉默了半晌,心中也在思索着这个问题。他想起自己一直苦苦找寻的杀母仇人。 转世后算是同一个人吗?随着一个人的消亡,前世的事情能一笔勾销吗?那谁又能承载他的刻骨仇恨? 他低声说道:“我觉得无论如何转世,他们都是同一个灵魂。世人不是一向认为外在不过是皮囊吗?” 秦砚初叹道:“某种意义上,这也没错。不过,倘若轮回转世就能回到原点,那世人就不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了。” 其实这个问题太过深奥,很难说清谁对谁错。 眼见话题朝着过于严肃的方向滑去,舒清歌觉得有必要往回拽一下。“我觉得吧,现在讨论他们是否是同一个人没有必要。我现在更在意一点,柳辞烟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所以你有什么见解?”白晚晚非常上道地给舒清歌当起了捧哏。 “就像晚晚你刚刚说的,拥有了褚云归记忆的安长离,不管他们是不是同一个人,对于柳辞烟来说,都已经是最优解了。毕竟她也无法复活褚云归。”舒清歌笑了笑,接着说道,“那爱人好不容易回来了,肯定是关在度朔山这样那样了。” “怎么被你一说出来感觉怪怪的?”白晚晚面色复杂地嘀咕着。“不过,等安长离醒了,我们肯定得将他带回去的。” 从目前得到的信息来看,安长离是拿到苍流剑的关键。要是柳辞烟不放行的话,他们只能强抢了。 白晚晚想着想着觉得有点不对劲。这安长离怎么这么像话本里的祸国妖姬,引来大家争抢什么的? 她晃了晃脑袋,把这个有点离谱的想法甩出了脑海。果然和舒清歌待久了,就容易传染脑洞大的毛病。 清菡轻嗤了一声,冷嘲热讽道:“你打得过柳辞烟吗?别到时人没抢到,反倒被扣在度朔山了。” 白晚晚眼睛一转,笑眯眯道:“如果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呗。到时见招拆招。” “不过,我们先要从这里出去吧?”慕俞适时提出关键问题。 “雩风,你应该有办法把我们带出去吧?”舒清歌颇为信任地看向雩风。作为一个修为平平的小菜妖,她对于修为强大的妖还是很崇拜的。 雩风缓缓睁开双眸,眼中有些疲惫。“实不相瞒,如今梦境有些不稳,恐怕我也未必能自如地操控梦境。” “雩兄,是出现什么意外情况吗?”秦砚初望向他问道。 “我感应到安长离的识海出现了波动。他是这个梦境的主宰,倘若他的意念不稳,这个梦境可能随时会坍塌。”雩风冷静道。 “那我们会怎么样?会有性命之忧吗?”白晚晚尤为惜命,十分关注这个问题。 “那倒不会,不过我们很有可能会被强制退出,然后无功而返。”雩风淡淡道。 “哦,死不了就不算什么大事。”白晚晚摆了摆手豪气道。 “可是师父,白忙活了一场,也是挺打击人了……”秦砚初弱弱道。 第296章 快点住脑啊 白晚晚心道,倒也不算完全白忙活。起码知道了苍流剑的线索。不过,有个问题还是让她觉得困惑。清菡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白晚晚一手环着自己的腰,另一手抵着下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清菡。虽说她看起来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但她必然不会无端捣乱。此前她三番四次挑衅柳辞烟,还试图在梦境中制造动乱,莫非,就是想阻止安长离醒来? 或者,再进一步说,清菡不想让苍流剑和安长离接触。这个猜测在白晚晚脑海中盘旋了片刻,越想越觉得靠谱。 正当她想得入神的时候,秦砚初的肩膀靠上她,示意她道:“师父,你看他们,我感觉不太对劲!” 白晚晚将目光转向梦境中的二人,很快皱起了眉头。 柳辞烟在和安长离说完这是梦境世界之后,安长离陷入茫然的思索中。柳辞烟告知他的那些信息,让他一时心乱如麻。除了属于褚云归的记忆,他感觉脑中被一些更为陌生的片段给占据了。这些画面搅动着他的思绪,让他的脑中仿佛刮起了一阵飓风。 在意识到这个世界的不真实之后,安长离就好像整个人被定住了。眼前像是有无数的幻影在飘荡,可他却不能动弹。 然而在柳辞烟看来,只见安长离的身形晃动了一下,而后便不停地飘动。仿佛他随时会化作一缕烟,消散在这个空间内。 “你怎么了,安长离?”柳辞烟秀眉微蹙,下意识地碰触到他,却感觉一股灼热的气息通过掌心,让她仿佛被烈火灼伤一般疼痛。 “柳姑娘,我也知道怎么了。但我好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了。”安长离声音中有些慌乱,眼神也有些飘忽。“我甚至无法自己的思想,脑子特别乱。” 他的脑海中仿佛突然起了一场山呼海啸,狂乱地侵蚀着他的识海。顷刻之间,这场混乱延伸到他们所处的空间。不知从何处涌现出大量的水,滔滔不绝地地翻滚着。 “安长离,你先别想太多!”柳辞烟想先安抚他,却发现和他的距离越来越远,漫过他们的水也越来越高。 柳辞烟想飞身而起,然而她感觉自己的灵力都无法施展出来。她有些颓然地盯着自己无力的手,眼睁睁看着眼前的洪流将安长离隔开,而他的身形像一叶扁舟,随波逐流。 “安长离!”柳辞烟大声呼喊着,但她的声音却被巨浪所吞噬了。 白晚晚等人虽然没有被水所淹没,但他们就好像身处海底,变得身不由己,呼吸也有些不太顺畅。 “雩风,为什么突然就这样了啊?”舒清歌拉着慕俞的袖子,艰难地稳住身体。 “应该是安长离的识海动荡,反映在他的梦境中了。”雩风声音里也多了几分急切。虽然他早有预感,安长离的识海会有所动荡,却没想到如此迅猛。 “有没有办法让安长离住脑啊?”白晚晚恶兔咆哮。 “显然不行。”雩风无奈道。 第297章 幻梦成空 安长离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他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在瞬间远去,自己好像进入了一个奇妙的空间。 此处遍布着白色的丝线。他站在中间,目之所及,丝线纵横交错,像是密密匝匝的网,将他困在其中。他试探着触摸了一根丝线,眼前忽然电闪雷鸣,火花四溅。 一股强大的冲击力将他掀翻在地,在火花之上,显现出模糊的影子。他费力地起身想要看清,身体却又触及到更多的丝线,无数画面交叠,仿佛一幕幕折子戏在花光中上演。 等他回过神之后,在火花中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 “安长离,你不能被困在这里。你还有很多的事要做。”褚云归神情肃然,但语气却很温和。 “安长离……”柳辞烟的声音哀婉,眼中像藏着千言万语。“你跟我走,我会帮你。” “帮我什么?”安长离喃喃地应道,目光像是蒙着一层雾气。 “什么都可以。”柳辞烟的声音好似带着蛊惑力,连她的面容也变得妖冶起来。 “安长离,欢迎归来。”鹤川虽然是一副年老的模样,但声音清亮似少年,眼中也不见浑浊的神色。 还有这次新遇见的那群朋友,他们好像都在跟他说话。但此刻在这方密闭的空间里,这些声音都交缠在一起,渐渐地,仿佛潮水一般向他涌来。 伴随着巨大的雷鸣声,柳辞烟仰头望着头顶突然出现的蜿蜒紫电,眼中忧色更浓。她腰部以下都被深蓝色的海水所淹没,而安长离的身影飘在空中,被一团淡金色的光圈所笼罩,他的身形也忽明忽暗。 她再次尝试着运气,发现还是无法施展出任何灵力。眼看着安长离的状态不太对劲,她只觉得十分被动。 “雩风,我没办法唤醒他。现在该怎么办?”柳辞烟对着虚空大声喊道。“我无法施展灵力,根本接触不到他。” 雩风将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并拢,引着一道浮光在眼前擦过。他依稀可见安长离的神魂被困住,不得其所。 “柳姑娘,你先别急,我想想办法。”雩风说完,然后看向歪倒一片的人群,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如今的情势,光靠自己恐怕很难阻止这场震荡。安长离虽未完全觉醒,但他的意念世界太过复杂,而且他本身身份特殊,倘若真的任由其发展下去,会更难收场。 顾不得想太多,雩风严肃地对众人开口道:“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需要我们干什么尽管说!”白晚晚斩钉截铁道。“我现在已经迫不及待想出去了,哪怕对着度朔山那个阴森森的地方都比这里好。” 如果说一开始还是吃瓜看戏的心理,但此刻已然想跪下了。她也不知道,吃瓜需要付出代价啊。 “我现在的灵力消耗过大,不足以将大家带出去。你们在梦境中灵力会受阻,我先试着解开梦境对你们的限制。”雩风说完,停顿了片刻,呼吸微微加重,看起来有些疲惫。 第298章 歪打正着 秦砚初明白他所言非虚。这次与其说是梦境,不如说借由梦这个载体,进入安长离的识海。原本要进入他人的识海就是需要耗费巨大修为的。更何况他们这么多人。 他有些怀疑,雩风一开始带着他们,便是有以备不时之需的打算。 不过,这次的梦境之行,倒是让他对安长离的身份有所生疑。前世时,身为魔族圣使的弥君生对褚云归赶尽杀绝,并且认为他能够飞升。而在梦境中,也能看出,安长离虽无修为,但他识海力量磅礴,绝非常人所能达到的境界。 更加值得注意的是清菡一直以来对安长离的态度。她到底是想借由安长离拿到苍流剑,还是想摧毁安长离? 他觉得,清菡的行事作风倒是和魔族有几分相似。只是目前尚无证据,只能先顺着她,再徐徐图之了。 他拉着白晚晚的手臂,任由她靠在自己胸前。他们虽然身处滔天巨浪的外围,却也被这波来势汹涌的力量所震慑。他们就好像被囚于深海之中,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将他们束缚着,完全无法自如地行动。 其他人也在艰难地抵抗着这一波来自虚空的力量。足下似有千钧之力,被拉扯着抬不起来。迅猛的力量冲击着他们,然而灵力受到限制,让他们疑似丧失了所有力气。 “雩风,如果我们现在出去,安长离会醒来吗?”白晚晚抓着秦砚初的手,见缝插针地问道。 雩风微微抬头道:“我也没办法预料。” “能不能先别让他醒来?”白晚晚接收到雩风疑惑的目光,解释道,“如果他醒来,我们肯定没办法从柳辞烟手里将他带回扶苍派。但是他如果还是昏迷不醒,我们可以骗柳辞烟,只有回到扶苍派,才能救醒他。” “恐怕这并非是谎言。”雩风低叹一声,然后望向远方陷入混乱的安长离。 “嗯?”白晚晚眼睛一亮,惊道,“莫非我歪打正着?” “只有我们出去了,才能得知安长离的状态。”雩风说完,开始施展灵力。 他在无形的风浪冲击中稳住了身形,而后对着柳辞烟所在的方向,隔空操纵着之前给她的那颗雪魄珠。 雪魄珠逐渐膨胀开来,变成一个透明的光罩,将柳辞烟笼罩在其中。柳辞烟只觉自己随着光罩缓缓升起,脱离了海水,朝着他们飞了过来。 将柳辞烟带过来之后,雪魄珠又凝成鸡蛋般大小。雩风将它收归于掌心,感受着微寒的灵光,过度消耗的灵力得到了一些恢复。 他将雪魄珠掷于头顶,月白色的灵光四散,恰似一场及时的甘霖。灵光化作霜花纷扬而落,侵入所有人的身体。 众人只觉有一股幽寒的之气萦绕在周身,而后好像有一股冰泉在身体内游走,体内凝滞的灵力仿佛突然被唤醒一般。 “大家将灵力都投注到雪魄珠之中,我将用它来终结这一场梦境。”雩风声音沉稳,让人莫名信服。 第299章 苏醒 “安长离会不会有危险?”柳辞烟眉间凝着忧色,涩声道。原本这一场入梦是为了唤醒安长离的,但现在他却陷入了更混乱的状况。 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她有种失控且无力的感觉。从找到安长离开始,她一直试图去改变什么,却徒劳无功。 从他们的视角,可以看到安长离的身影正横躺着飘浮在半空,周身的浮光忽明忽暗。他的下方惊涛骇浪,上空电闪雷鸣。 “柳姑娘,我无法跟你保证什么。只能尽我所能。”雩风温和地说道。 “那就拜托雩风先生了。”柳辞烟敛眉低目道。 雩风将一道灵力注入雪魄珠,其他人也同时施力。数道灵光从不同的方向涌来,雪魄珠在灵光的依托下朝着海浪飞驰而去,仿佛一轮红日从海平面跃出,只是它散发的是幽寒而凛冽的白光。 雪魄珠在即将触及安长离的时候,好似忽然变成了一颗星辰,绕着他的周身旋转。盈盈的白光似飞瀑,倾泻而下。 安长离感觉到一股沁凉的气息在体内流转,他仿佛浸身于一泓冰潭中,让他的神思出现短暂的清明。 源源不断的灵力被注入到雪魄珠中,安长离仿佛一只提线木偶一般,身体被提了起来。更多的灵光被输送到他的体内,好似在他的世界里下了一场甘霖。 安长离踏在海浪之上,海水仿佛正在疾速倒退。他睁开双眸,对上了正在施展灵力的众人。 “你们是在帮我?”他轻轻开口,但声音有些嘶哑,好似已经沉睡了很久。 “安长离,一切皆是幻象。我们带你回去。”雩风沉静地说道。 “回去?”安长离困惑地眨了眨眼,眼中有流动的光彩。 “对,回到属于你的世界,去完成你想做的事情。”雩风声音变得温和了一些,仿佛带着安抚的力量。 安长离的目光一一扫向众人,他们的面容是清晰而生动的,和他刚刚在火光中的画面完全不一样。 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柳辞烟身上,发现柳辞烟目含忧色地望着他,和幻象中妖冶的形象也截然不同。 有一道声音在他脑海中盘旋:这是梦境!我要醒来!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仿佛一阵飓风席卷了他的识海。 “雩兄,他是不是清醒了一些?”秦砚初见安长离的眼神清明了一些,他们所收到的阻力似乎也在慢慢变小。 雩风将雪魄珠转移到安长离的头顶,肃声道:“嗯,我们可以利用这个时机带他离开梦境。” 听到终于可以出去了,白晚晚脸上露出了雀跃的神色。这趟虽然不算凶险,但是也并不轻松。她急需回扶苍派逮几只鹤川养的鸡来回回血。她白晚晚才不是吃素的兔子呢! 清菡望了一眼安长离,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不过她知道自己之前的举动已经引起了不少怀疑,眼下的确也不是最好的时机。她按下蠢蠢欲动的心思,目光令人寻味。 第300章 破梦 雪魄珠在众人的合力之下,发挥出前所未有的威力。莹白的光芒从上空洒下,照得安长离模糊的面容多了几分隐秘神圣之感。 他缥缈的身影在空中旋转着,接受着来自雪魄珠的灵力。他逐渐变得平静下来,仿佛成为一片落叶,静静飘落在水面上。 “就是这时候了!”雩风大喝一声,双手捏诀,更为充沛的灵力从指尖逸出。 其他人也屏气凝神,全力施展灵力。仿佛无数条溪流汇聚到一起,形成一道气势磅礴的河流,在空中碰撞出庞大的云团。 安长离在这道灵力的包裹下,身形摇晃了几下,然后化作无数的流萤,消散在四处。 “安长离!”柳辞烟脸色大变,惊叫道。她飞身向前,却只抓到一丝虚无。 众人对于眼前的变故都有点摸不着头脑,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雩风,我们这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白晚晚有些傻眼,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望向了雩风。 “他的神魂应该是回到身体里了。”雩风将雪魄珠收了回来,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笑意。“我们也该出去了。” 柳辞烟黯然的目光在听到这话时倏忽一亮,很快她发现梦境果然发生了变化。周遭的一切仿佛被打碎了,变成了无数碎片,飞散在空中。 他们感觉外部有一股强大的吸力,要将他们吸出去。 度朔山中,桃木之下,安长离缓缓睁开了眼睛。在他的上方,还有一颗雪魄珠在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只是比雩风手里那颗要小一轮,只有眼球般大小。 安长离感觉自己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梦中种种,虚实难辨。但他却觉得,有什么在不经意间改变了。 一道灵光扯破了无边的黑暗,所有人都从这片缝隙中鱼贯而出,场面看起来十分拥挤和混乱。 白晚晚差点没能站稳,还是秦砚初在后面拉住了她,才避免摔个脸朝地。她庆幸地想着,还好没在徒儿面前丢脸。 秦砚初扶着白晚晚的腰,低头看着她吐了吐舌头的调皮样子,笑得很温柔。 “徒儿,你看他们!”白晚晚指着舒清歌和慕俞,叉着腰笑得有些坏。 秦砚初转头看到眼前的画面,也不由得轻笑出声。 他的眼中像是落满了细碎的星星,让望着她的白晚晚一时失了神。 为了掩饰自己的心慌意乱,白晚晚飞快地撇开了脑袋,专注地看起了舒清歌和慕俞的笑话。 舒清歌自己往后倒的时候,顺带着把慕俞也拉了下去。慕俞伏在舒清歌身上,但还是急忙用手在两边撑住了。四目相对,尤其还是在被围观的情况下,两个人都有些不自在地红了耳朵。 在清菡一脸看好戏的揶揄目光打量下,他们慌乱爬了起来。 舒清歌手忙脚乱地拍着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但脸还是有些红。 慕俞退到秦砚初的身边,有些欲盖弥彰地摸了摸鼻子。而后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心跳还是乱了节拍。 第301章 前因 柳辞烟没有理会他们,径直飞掠而出,赤色的长裙在地上摇曳生花。她来到安长离身边,半跪在地上,对上了他漆黑幽深的目光,相顾无言。 其他人远远看着这边,没有上前。他们神色各异,但都默契地没有打扰这两人。 “安长离,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吗?”柳辞烟声音轻柔,仿佛担心惊扰了什么。她的眼眸像是笼着一层薄雾,万千情绪深藏其间。 安长离被这样的眼神注视着,不知为何,心中有种莫名的酸涩。可是,梦中关于褚云归的记忆他尚且记得,但对于柳辞烟的一切却还像是雾里看花。他不知道要如何回答,才不会让她难过。 他想起刚去扶苍派的时候,柳辞烟来找他,要他跟着她离开。 那时的安长离对柳辞烟还存有畏惧之心,却又因那个离奇的梦,而对她多了几分好奇。 现在想来,他在褚云归魂散之前,所看到的画面,和他的梦境有几分相似。都是发生在这度朔山。柳辞烟的身影也如此刻一般,缥缈得像是一阵风。 他记得当时的自己,心中充满了疑惑,却还是很冷静地问她:“柳姑娘,我能否问一下缘由。” 柳辞烟盯着他的面容看了很久,看得安长离都有些不自在了。但是他有种直觉,她不是在看他,好像是在透过他,看着别的什么。 “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我为什么要抓你吗?你跟我走,我告诉你答案。”柳辞烟收敛起高不可攀的冷然表情,变得有些蛊惑。 “我……”安长离有些犹豫,心绪不定。 他害怕妖怪,而且如今好不容易来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修仙门派,本不想离开。 再后来,雩风以为他被柳辞烟胁迫,与她交起手来。 柳辞烟嘴唇微动,没有发出声音,但冰冷的话语却真切地传入了他的脑海:“安长离,你只有这次机会。倘若你不跟我走,我定会将扶苍派扰个鸡犬不宁。” 安长离不愿看到两人因他而起冲突,更不愿意连累到扶苍派。他只能大叫道:“我跟你走。” 正在交手的两个人停下来,不约而同地看向他。安长离在这样的注视中有些紧张,但他还是坚定地重复了一句:“柳姑娘,我跟你离开。” 然后他又转过头,对雩风说道:“还请雩风兄替我跟其他人道个别。很开心能认识大家,我……” 他很想说,他还会回来。可是前路未知,他并不能保证什么。 雩风探寻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最终点了点头。“安兄,我尊重你的选择,我会帮你告知其他人的。” 安长离放下心来,随着柳辞烟前往度朔山。也是在这里,他找到了当初在客栈中所做的那个梦的因由。 他想,自己是否真的曾经认识过柳辞烟?又是否真的并坐在花下对谈,度过了漫长的时光?而自己与别人口中的那个褚云归又是什么关系? 所有的一切,像是一条条丝线缠绕成团,引诱着他,走入了一场更盛大的梦境。 第302章 后果 安长离怀疑梦不止是梦,不然他明明是第一次来度朔山,却觉得莫名熟悉。甚至不需要柳辞烟引路,他便自如地行走在幽暗诡谲的夜空下。 等到他们踏过一座桥,眼前的一切和那个诡异的梦重叠在一起。笼着水雾奔流不息的河流,两岸一望无际的成片花树,还有空中飘落不止的桃花瓣。梦里,柳辞烟便是坐在这花树下抚琴。 安长离把目光投向柳辞烟,她走在他前方,赤色的长裙像极了河流旁边一簇簇的曼珠沙华。 “你不怕我会在这里杀了你吗?”两人之间气氛沉默,柳辞烟忽然转过身,对他开口道。她的眼睛很亮,尤其是在这幽暗的环境下,如同两颗流光溢彩的玛瑙。 “还是怕的,这个地方很古怪,太暗了。”安长离挠了挠脑袋,如实说道。 他四处望着,莫名觉得有一道寒气侵入体内,让他禁不住身体打颤。 柳辞烟眼中的光黯淡了几分,低声喃喃道:“他是从来不会害怕的。” “不过,柳姑娘。”安长离直视着柳辞烟,眸光坚定。“我愿意相信你。你想让我做什么?” 柳辞烟一愣,樱唇紧抿,而后手中幻化出一块透明的晶石。“这是溯汐石,它能让你想起你所困惑的那些事。” 安长离望着那块流转着冰蓝色冷光的晶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么一块小小的石头,就能解开他所有的疑惑?身为一个普通人,这样神奇的世界,对他来说,有致命的吸引力。 “柳姑娘,我能否问一句,你为何要帮我吗?”安长离眼神迷茫,双眸像是一汪清澈的池水,让人一眼就探到了底。 柳辞烟定定地看了他片刻,冷然道:“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同样,我也不会告诉你理由。” 她手中的溯汐石悬浮在空中,好似高悬于天边的月亮。她飞身于空中,衣裙舒展开来,好像花开的瞬间。她在对着溯汐石施展灵力的时候,好似在跳着一支古老的舞。莹白的光洒在她的周身,像是给她披上了一层轻纱。 安长离只觉得一片月光盛满了眼眶,他被刺得差点流出泪来。他不自觉地伸出手臂遮住这片光亮,却感觉这光芒如有实质一般,像一座山朝他压了过来。 很快他就陷入了昏迷之中。等他再次有意识,便是和褚云归面对面。他没想到自己居然有机会见到这个人。那样大起大伏的人生,是他所无法经历的。 某些时刻,他觉得自己变成了褚云归。那些深切的苦痛、挣扎、迷茫,仿若烈火一般,淬炼着他。 得知褚云归和他的渊源,他既高兴,又有些失落。他害怕平平无奇的自己,辜负褚云归对他的期待。 他也明白了,柳辞烟该是为了褚云归而来。想通了这一切的时候,他的心情有些沉重。他知道,他的命运将从此改变。不过,如果这是命中注定,他决定迎面命运对他的考验。 第303章 离开度朔山 在柳辞烟对安长离问完他是否还记得发生什么事之后,安长离有短暂的失神。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让他蓦然失言。 但他很快理好了思绪,坐了起来,目光望向柳辞烟身后的白晚晚等人,发现大家都在关切地看着他。他心里一暖,对着他们露出一个明亮的笑容。 最后他将目光定格在柳辞烟身上。他的笑意温和洒脱,不再是从前那种畏缩胆小的神态。 恍惚间,柳辞烟好像从他的身上看到了褚云归的影子。她嘴唇嚅动了片刻,却什么都没有说。 “柳姑娘。”安长离轻轻唤了她一声,将她缥缈的神思唤回。“所有的一切我都记得。” “你说自己擅自决定了我的命运,我却觉得,接下来的路,才是我想要走的。所以,你无需为此感到抱歉。”安长离眼眸幽黑,认真地说道。 “所以,你要走了吗?”柳辞烟睫羽微颤,眸光似乎黯淡了。 “我答应过褚云归,要完成他未竟的心愿。”安长离眼中的笑意渐敛,表情有些严肃。“柳姑娘,我很感激你。但是,我不得不离开。”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放你走?”柳辞烟站了起来,嘴角的笑意很浅,带着微薄的凉意。“还是在你看来,我就是那么蛮不讲理的人?” 安长离有些慌乱,也站了起来。只是,他躺了太久,差点站不稳。 柳辞烟将手搭上了他的胳膊,帮他稳住了身形。两人站得很近,目光相触,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旁观的白晚晚差点想惊叫出声,被秦砚初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巴。她将头往后仰,趁机对徒儿使出密语传音:“徒儿,他们俩终于有了点才子佳人话本的味道了!” 白晚晚急促的呼吸缠绕在秦砚初的手心,活泼的声音回旋在他的脑海中,好像有羽毛在刺挠着他的心。他望着白晚晚带笑的眼睛,也笑了起来。 “师父,咱们偷偷看戏,别让柳辞烟发现。”虽然在密语传言,但秦砚初的声音还是很轻柔。 他眼神温柔,连同他的声音,化作一缕轻风,缠绕在白晚晚的心间。不知为何,她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安长离站定,摆了摆手急切地解释道:“柳姑娘,我不是这个意思。虽然我一开始对你有所误解,但是,我现在觉得你是一个好妖。” “好妖……”柳辞烟品咂着这个词,嘴角划过一丝苦涩的笑意。 她挥袖转身,背对着安长离,声音清冷地说道:“我会送你们离开。” 嗯?白晚晚耳朵竖了起来,这么容易的吗?她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她与其他人火速交换了一下眼神,大家都有些不明就里。原本还以为要颇费一番工夫的,白晚晚都打算重拾坑蒙拐骗的技能。 安长离看着柳辞烟的身影,目光有些复杂。她瘦削的身影融入无边暗夜里,好像很孤独,很落寞。 她的冷漠高傲和不近人情,是否也是自我保护的伪装呢? 第304章 轮回镜 话已至此,谈话好像也没有继续进行下去的必要。然而安长离依旧觉得,柳辞烟还有不少隐瞒。 不过,很快他自我安慰,此去一别,又不是不会再相见。他总归还是有机会弄清一切的。 见他们半晌没再说话,其他人也纷纷凑上前来,好似晚了就怕柳辞烟反悔一样。 柳辞烟淡淡回眸,平静地望了所有人一眼,最后探究的目光落在了清菡身上,眼神晦暗不明。 清菡如芒在背,有些心虚往雩风身后藏了半边身子。一双乌黑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但不敢直视柳辞烟。 白晚晚看到她这副胆战心惊的样子,捂着嘴笑了起来。惹事的时候不是挺行的吗?她还不忘和自己的小姐妹舒清歌交换了一个幸灾乐祸的眼神。 柳辞烟并不想节外生枝,故而不过是吓唬一下清菡而已。不管是清菡,还是雩风,都是计划外的人物。在摸清他们的底细之前,她不打算轻举妄动。 尤其是雩风,他的修为深不可测。这一次她很感激他的帮忙,但是,倘若他站在了自己敌对的一方,就不得不防了。 “柳姑娘,虽然听起来有些冒昧,不过临走前能不能向你借一样东西?”秦砚初笑得人畜无害,开口打断了柳辞烟的沉思。 “何物?”柳辞烟转过身,表情淡淡的。目光因着从前的交集,柳辞烟对秦砚初的态度还算好。不过她也深知他绝对是让无法掉以轻心的存在。 “轮回镜。”秦砚初眼神真诚,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让人无端想起伸手不打笑脸人的老话。 慕俞倏忽抬头,有些错愕地看向秦砚初。他知道,少主一定是为了他才开口的。一时间,心中漫过一阵暖意。 柳辞烟脸色微变,拧着眉心一言不发,表情看上去很是沉重。 提到轮回镜,白晚晚就想到之前他们和柳辞烟大打出手的事。柳辞烟这表情,莫非是不想借?不过她现在都找到安长离了,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舒清歌对于轮回镜的事一直心有愧疚,此刻她眼巴巴地看着柳辞烟,希望她大发慈悲出借一下,让慕俞能够得偿所愿找出仇人。 “秦少主,不管如何,这次算是你们帮了我,我理当偿还。”柳辞烟微微叹了口气,表情有些无奈。“只是,轮回镜如今已经不在我手中了。” 白晚晚心中疑惑,她望了望自己人一眼,大家都有点惊讶。 其他三人对于前因后果不太清楚,只是安静地站在一边。清菡甚至无聊地打起了哈欠。她离大家有些远,用脚踢着地上的小石子,好似完全不关心这边的事。 “柳姑娘,此话怎讲?”秦砚初笑意渐敛,严肃道。 柳辞烟微微低着头,似在回想,眼神有些缥缈。 “当初你们来到度朔山,将轮回镜交给我之后,我用它找到了安长离的踪迹。但是,很快有人将轮回镜盗走了。”柳辞烟声音空渺,好似一缕烟,消散在黑暗中。 第305章 神秘人 柳辞烟的话,好似一颗石子,惊起湖中千层浪。一时间,大家都神色各异地沉默着。 以柳辞烟的修为,谁能从她手里将轮回镜盗走?更何况,度朔山位置隐秘,并非是能轻易找到的地方。 白晚晚心中充满了小问号,但没有急着开口。她有种直觉,柳辞烟既然愿意告诉他们这件事,就不会隐瞒细节。 秦砚初亦是一脸凝重,他垂着眸,思索着目前的情况。轮回镜被盗,但是柳辞烟并没有追究,意味着要么轮回镜对她来说可有可无,要么那个人她对付不了。 进一步说,对方能够得知轮回镜在柳辞烟手中,这一点本身就很值得推敲。轮回镜是他们亲手交给柳辞烟的。莫非,他们的行踪一直处于某种监视中? 这个可能性让他目光一凛,周身散发着一丝寒气。从前他可以不在意,但是如今他身边有晚晚了,这种潜在的危险令他不安。 清菡一改刚刚百无聊赖的样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柳辞烟,开启了认真吃瓜的模式。 雩风一派置身事外的淡然,而安长离则有几分参与不进来的局促。他从柳辞烟的口中听说过轮回镜,却不知是何物。但看大家的神情,想必乃非寻常之物。 “柳姑娘,敢问你记得是何人所为吗?”慕俞冷峻的面庞隐约可见一丝急切,语速也不由得加快了。 舒清歌捏着手心,也有些紧张。如果还能有机会找回的话,她一定会出一份力的。不过,她转念一想,能从柳辞烟手里讨到好处的人,她也斗不过吧。想到这,她再一次为自己的菜感到沮丧。 柳辞烟回想起那日的情景,眼前像是笼着一团疑云,让她微微失神。她呼出一口浊气,目光复杂地望向众人,微微摇头道:“我并不知道是何人所为。” 说完,她又补充道:“按理说,倘若有人擅闯度朔山,就算能躲过重重防护,但是,不可能完全不让我察觉。但是,那个人他做到了。” “我甚至没有和他交手,只能从他的声音中辨认,对方是男性。” “你没见到这个人?”白晚晚瞪大了眼睛惊道。 对方这么厉害的吗?居然不露面就能从柳辞烟的手中神不知鬼不觉地盗走东西?那岂不是别指望再拿回来了? 柳辞烟有意无意地望了一眼雩风,他会是那个人吗?他修为高深,来历神秘,但是她好像没有从他身上感知到那股邪气。当然,也有可能,修为到一定的境界,气息是掩藏或者造假的。 “那人没有在我面前显露实体,只是一团浑浊的黑雾。他将轮回镜席卷而去,然后留下一句话。”柳辞烟抬眸,缓缓道,“他说,待他一偿夙愿,会将轮回镜还我。” 这句话并没有透露太多的线索。这让白晚晚他们有些束手无策。 在片刻的沉默之后,慕俞冷静开口道:“少主,正事要紧。我们先回扶苍派吧。” 他不愿意让自己的事,打乱了大家的步调。 第306章 来时归路 秦砚初知道慕俞心中所想,轻轻叹了口气。他看似与人相处冷漠疏离,实则重情重义。自己当初不过释放出一点善意,他便一直死心塌地为自己出生入死。 有时候,秦砚初宁愿慕俞多为他自己着想一点。 不过,他思前想后,觉得此事背后恐怕不是那么简单,留在这里的确也找不到更多的线索。反倒是,如果对方诚如他所想,一直在跟着他们,接下来必然还会有所行动。 最沮丧的人反倒是舒清歌。原本还以为可以有机会补偿慕俞,没想到空欢喜一场。要不然,等陪晚晚去完九黎,再去一趟妖市?她在心里谋划着,然后微微抬头看着慕俞,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关心有些过界了。 白晚晚并没有秦砚初想得那么深远,不过目前来看,确实需要从长计议。她站出来,点点头道:“那我们先回去吧。如果柳姐姐有什么新的消息,还希望通知我们一声。” “当然,不通知也没关系。我们只是很热心地想帮你找回东西。”白晚晚挑挑眉补充道。 清菡都无力吐槽了,白晚晚这小伎俩能骗过谁?她不动声色地站在后面,默默看戏。 柳辞烟的目光掠过安长离,没有眷恋,好似看着一个陌生人。最后她的目光落在白晚晚身上,淡淡道:“我已经不需要轮回镜了。你们能不能找到,就看自己的本事了。” 她往桥边走去,边走边道:“我会保你们如来时一般,一路平静无澜。之后的事,便与我无关了。” 安长离不知道该作何感想,只是下意识地觉得好像并不想就这么与她陌路。他望向柳辞烟,眼神诚恳真切。“柳姑娘,我还有不少问题想向你讨教,我们后会有期。” 柳辞烟没有回应他,只是兀自走在前面,将他们引到悬陵渡口。 白晚晚走在后面,拉着舒清歌窃窃私语:“怎么感觉安长离还有点舍不得?不会真让你说中了,这其实是个都是单向的三角恋吧?” 舒清歌压低了声音,偷感十足地说:“毕竟我看过那么多话本,还是有点间接经验的。不过他们就真的不能在一起吗?就当是为了我……” 白晚晚望着柳辞烟的背影,心中觉得有些怪异。柳辞烟做了这么多,会这么容易放手吗?如果她只是想让安长离记起一切,那她做到了。可她不会想求更多吗? 白晚晚不懂这些,但她隐隐觉得,柳辞烟和安长离之间还有故事。 他们来时的船还停靠在渡口,海上的水雾朦胧,无星无月的天空仿佛黑沉沉的一座大山压了下来。此刻海上无风无浪,看起来柳辞烟的确不想为难他们。 “你们走吧。”柳辞烟停了下来,面向众人,面色波澜不惊。 众人与柳辞烟道别,依次上船。柳辞烟长袖一挥,豪华的船只扬帆起航。 望着逐渐远去的船只,柳辞烟喃喃低语:“你的事,又怎会与我无关呢?” 第307章 海上夜航 一路上大家都有些沉默,不如来时那般轻松自在。他们三两成群,占据着船上不同的位置,但是并没有交谈。 大概是这一路发生的事太多,就算只是作为旁观者参与其中,但过往太过复杂深沉,不免感到些许疲惫。 而作为中心人物的安长离,此刻正独自坐在船头,梳理着这一路的奇遇,以便明确接下来的路。 现在他虽然拥有褚云归的记忆,但没有任何修为。首要之事,便是拿到苍流剑,从头开始修炼。褚云归的天赋那么高,他可别太拖后腿才行啊。 褚云归一直希望匡扶正义,除魔卫道,将扶苍派发扬光大。他不知道自己能否做到,但有了目标之后,好像余生都有了期待。 至于柳辞烟,她就好像一团雾气,吸引着他去探究。那些尚未有答案的问题,犹如高悬之月,始终悬在心间,却不可触及。 他想,终有一天,他会再回来的。 等到圆月高悬,银色的月光撒在海面上,他们才意识到,已经离开了沧澜海了。星月低垂,海上笼着若有似无的雾气,打翻的星光落在海上,于雾气中若隐若现,像是破碎的晶石散落各处。 从这里靠岸还需要些时间,漫漫长夜有些无聊,而且入冬之后寒气加重,白晚晚放在乾坤袋中的吃食派上了用场。 他们在船舱中燃着火炉,白晚晚把五花八门的吃食放在小桌上,招呼大家来吃。 安长离之前不觉得,此刻看到这么多食物,真切地感受到了饥饿。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他有些尴尬地捂住了腹部。 “白姑娘,你怎么做到的?”他眼巴巴地望着桌上的食物,瞠目结舌道。 白晚晚弯着月牙眼,骄傲挺胸道:“小意思小意思。大家别客气,尽管吃。” 舒清歌毫不客气,连吃带拿,还不忘塞了一些给矜持的慕俞。 慕俞的两只手都被塞满了食物,整个人有些手足无措。自己是个馋嘴猫这件事,他还没准备好暴露于人前。 清菡眼尖地看到了一串糖葫芦,眼疾手快地抢到了手中,盘着腿坐在软榻上吃着。 白晚晚心道,她看着挺难缠的,居然一串糖葫芦就满足了。好像也只有此刻,才像个寻常的少女,而非唯恐天下不乱的小恶魔。 秦砚初在旁边温着一壶酒,并为自己和雩风各斟了一杯,温声笑道:“雩兄,这一路多谢你的帮助。” 雩风接过酒杯,温文尔雅地笑道:“秦兄无需客气。其实这一路和大家在一起,我觉得是很特别的体验。” 白晚晚悄咪咪地伸过一只手,想浑水摸鱼偷摸来上一杯,被秦砚初抢先一步,把酒瓶给拿走了。还往后高举着,藏到了白晚晚够不着的地方。 “师父,你不胜酒力,不能喝。”秦砚初唯独在这件事上不惯着白晚晚。 真是倒反天罡!徒弟居然还管起师父来了!白晚晚噘着嘴,上前就要抢酒瓶。结果一把将秦砚初扑倒在软榻上。 两个人都瞬间傻眼了。 第308章 多大点事儿啊 秦砚初的心狂乱地跳着,这一幕让他想到在客栈时的那个梦境,也如此刻一般,让他方寸大乱。 他下意识地盯着白晚晚淡粉的唇瓣,呼吸一紧,而后慌乱地移开了目光。手不自觉地松开,酒瓶随即滚到了旁边,发出沉闷的声响,引来了数道好奇的目光围观。 他也顾不上酒瓶,伸手扶住了白晚晚的腰,以防她掉下去。他屏住了呼吸,仿佛害怕惊扰了什么。 白晚晚挺翘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忽闪忽闪的。她似乎还没意识到两人此刻的姿态有多暧昧,眼神愣愣的,眼中倒映着秦砚初的身影,只觉得徒儿真好看啊。 火光舞动,映照在他们身上,船舱上的交叠的影子看起来像在耳鬓厮磨。 “有点刺激……”数清歌嘴里还叼着一张饼,看到眼前的情景,张大了口,饼直直地往下掉,被慕俞眼疾手快给捞到了。 慕俞看着交叠相贴的两人,心情有些复杂。亲眼看着自家少主被压什么的,还是太超过了。 “晚晚这是对你家少主霸王硬上弓吗?”舒清歌一脸激动地对着慕俞低声耳语。 灼热的呼吸喷在耳廓上,慕俞不自在地拉开了一点和她的距离,没有搭话。他还能说什么呢?自家少主不争气,他表示有点丢人。 安长离不知为何,莫名有点脸红,有种误入别人房间的窘迫感。秉承着非礼勿视的原则,他将头偏向了旁边。 雩风举着酒杯,饶有兴味地看着,眼中透着一抹很浅的笑意。 “要不要我帮你们搬一张床来?”清菡单手托腮,调笑道。 白晚晚后知后觉地感到尴尬,脸噌的一下红了起来,比喝酒都有效。最可气的是,现在的失态还不能推锅说自己醉了,毕竟还没喝呢。 她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东张西望了半天,不好意思再提喝酒的事了。 秦砚初摸了摸鼻子,平复了一下自己怦怦直跳的心。但眼睛却还是一瞬不瞬地望着白晚晚。 “里面有点热,我去外面透透气。”白晚晚用手扇了扇风,欲盖弥彰地说。 她走到舒清歌身边,拉着她的手臂说道:“清歌你陪我一起去吧。” “啊?哦!”舒清歌原本还在状况外,就这么被白晚晚拽着去了船尾。 船尾的空间很大,能够看到夜间海浪剧烈地翻滚。被冷风一吹,白晚晚瞬间觉得自己冷静过头了。 也没多大点事,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呢?白晚晚就好像那种吵架发挥失常半夜坐起来懊恼的人,恨不得多拍几下自己的脑门。 舒清歌见她们的位置离船舱有些远,说话也随心所欲起来。她挤眉弄眼道:“这下你还敢拍着胸脯说,自己没有非分之想?我看你就是故意扑上去的吧。” “胡说!”白晚晚像是踩了尾巴的猫,就差跳起来了。“虽然我的确觉得我徒儿长得有那么点好看,但真是不小心的好吧。” 舒清歌含笑点头:“我懂我懂,你有那色心也没那色胆,大庭广众的,上演霸王硬上弓。” 第309章 我有独到的见解 “对啊。”白晚晚跟着点了点头,但很快她反应过来,望向舒清歌的目光带着杀意。她义正言辞地说道,“我没有色心,我对我徒儿纯粹是对美的欣赏。而且,我也没有霸王硬上弓!” “好啦,不用跟我解释。你自己心情清楚就好。”舒清歌伸手作投降状。 舒清歌也不跟她开玩笑了,惹毛了白晚晚,谁知道她会怎么报复回来。小兔子心眼小,不能得罪。 今晚风浪不是太大,船上很安静,在茫茫无涯的海上漂着,有种天地浩大而自身渺小的感觉。 在和这群朋友遇上之后,白晚晚已经很少会有心落不到实处的那种空落落的感觉了。但其实,失忆的阴影总会在不经意袭来,让她猝不及防。也许,这也是她无法和他人完全交心的原因。包括秦砚初。 想到秦砚初,她刚平静下来的心,又有点乱了。为什么自己会变得越来越不对劲呢?她抚了抚胸口,安抚着自己躁乱的心。 两人并肩坐着,难得有如此平静的时刻,很适合姐妹谈心。但此时白晚晚不想谈论秦砚初,想找点其他的话题冲淡那种萦绕心间的灼热感。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聊柳辞烟的话题最安全。 “清歌,你觉不觉得柳辞烟现在放手特别奇怪?”白晚晚双手抱膝,侧过头对舒清歌说道。 舒清歌单手托腮,眼中泛着兴奋的光:“说到这个我就不困了,我有独到的见解。” 白晚晚本来也就是随口起的话题,看到舒清歌来劲了,不由得也来了兴致。她做出一个掏耳朵的动作,笑眯眯道:“我洗耳恭听。” “我觉得吧,柳辞烟现在陷入了一个很矛盾的境地。”舒清歌笃定道,“她一方面喜欢着褚云归,但是随着安长离拥有褚云归的记忆,他的身上越来越多的有了褚云归的影子。在很多恍惚的时刻,柳辞烟分不清自己的心了。” “所以,为了不让自己的心摇摆不定,她决定放安长离走。”舒清歌总结道。 “可是,不对啊。柳辞烟做这一切,不是为了让安长离变回褚云归吗?还是说,她终于意识到,这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白晚晚摩挲着下巴思考着,“如今的安长离和褚云归的区别是什么?” “修为?”舒清歌和白晚晚异口同声地说道,但都有点不确定。 白晚晚思索了片刻,继续说道:“我觉得还有人生经历,以及由此塑造的性格。这不是灌入记忆就能改变的。” “怎么突然有了一种替身文学的感觉?我以前看过这种话本,还挺畅销的。”舒清歌垂着脑袋,目光复杂道,“就是自己成为自己替身什么的,有点超前了。” “所以说,他们的故事写成话本会火啊,多好的素材啊,你赶紧记下来。”白晚晚看舒清歌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头拉磨的驴。 “你说得对。最近都懈怠了。”舒清歌掏出自己的小本本,奋笔疾书起来。 第310章 暗流汹涌 船舱内,炉火的光影浮动,一如暗流涌动的氛围。虽然里面人多,却比外面更为安静。 秦砚初看着白晚晚和舒清歌相谈甚欢,眼中含笑地收回了目光。也许,晚晚她也并未全然心无波澜。 此番进入安长离的梦境,也让他确认了一件事。若是强行对记忆进行改造,只会事与愿违。或许,真如晚晚所说,忆不起过往,那么创造新的记忆也是不错的。只是……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一黯。只怕命运根本没有给他选择的余地。 多想无益,如今目之所及手中在握的美好,已然值得他多年来的苦心积虑。 秦砚初心思斗转间,面色几变。他再次给自己和雩风斟了一杯酒,两人透过船舱的窗户,望月对饮。 雩风举杯与他相碰,眼中似有深意,有些心照不宣的话,尽付于酒里。 秦砚初已经得知了雩风的身份,雩风也猜到他已知晓,只不过双方暂时都没有为敌的打算。而且,在他看来,雩风是个值得交的朋友。那么,不去戳破,维持现今的平和,便是最好的选择。 雩风这一路下来,发现事情比自己想象得要有趣。他独来独往惯了,难得碰到能让他持续感兴趣的人和事。这让他也不急着达成原本的目标,更想拥有一些别样的体验。 慕俞和安长离坐在桌边进食,慕俞本就不是话多的人,而安长离经此一遭,也变得沉静下来。他们相对无言,却也不会觉得尴尬。 清菡见他们一个个都不说话,又不想去外面找白晚晚,只觉得快要被憋死了。她凑到小桌子旁,睁着一双天真无辜的眼睛,滴溜溜地望着安长离。 “安大哥,你这次回来,身体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只要清菡想,她可以装得很乖巧。 慕俞进食的动作未停,但望向她的目光充满了探究的意味。她在梦境中就很不安分,他不觉得此刻她只是单纯在关心安长离。 安长离和清菡并没有打过太多的交道,受到这突如其来的关怀,让他有些不明所以。“清菡姑娘为何这么问?” “因为我很好奇啊。”清菡眨了眨眼,兴奋地说道,“我还从未见过有人能和前世的自己见面呢。虽然只是在梦境中。我想吧,要是你的记忆和前世的能力一起觉醒,一定会特别厉害。” 安长离闻言失笑道:“清菡姑娘见笑了。我就是一个普通人,并没有什么变化。” 清菡双手交叉,托住了下巴,笑容甜美。她很快接道:“说不定少了什么契机。安大哥你一看就资质非凡,以后肯定会大有所为。” 慕俞与秦砚初对视了一眼,秦砚初对他轻轻摇了摇头。他只好咽下了满腔的质疑。 秦砚初放下酒杯,望向清菡微笑着说道:“清菡姑娘,之前在孤溪镇你出手帮安兄,莫非你们之间有什么渊源?” 清菡脸上的笑意变淡了一些,她回望着秦砚初,眼中神色几变。 第311章 重返浮岚山 清菡打量了秦砚初片刻,眸中变幻莫测。也不过瞬息之间,她便一派自如地秦砚初说道:“秦少主,你知道的啊,我一向喜欢凑热闹的,想做什么,需要理由吗?” 秦砚初心道,清菡的防备心向来很强,想从她嘴里套话实非易事。也罢,端看她之后做什么了。而且,从她的行为推断,苍流剑很有可能与安长离的修为有关。如此一来,她的目标就很明确了。 “也对,清菡姑娘很是率性,做什么都是有道理的。”秦砚初温和笑道。 “你说话比你师父好听。”清菡撇撇嘴,满不在乎地说道。 白晚晚刚走进船舱,就听到清菡在背后蛐蛐她。不过她懒得吵架,而是凑到清菡身边,似笑非笑道:“我徒儿就是哪哪都好啊,你这么说,也只能说明他青出于蓝胜于蓝。” 清菡冲着她翻了个白眼,这是重点吗?有什么好炫耀的?有徒弟了不起啊? 秦砚初闻言极短促地笑出了声,但很快又忍住,对着白晚晚摆出一副乖巧受用的样子。 这变脸的速度让清菡叹为观止。慕俞和舒清歌已经见怪不怪了,雩风兀自摇晃着杯中的酒,但眼角依稀带着笑意。 安长离觉得和这群朋友在一起很热闹也很有趣,但不知为何,心底某个地方仍在叫嚣着,不得安宁。他坐在窗边,望着夜色深沉的海面,只觉心绪一如这翻滚的海浪。 几天后,他们回到了浮岚山。和去时不同,如今山上已经变了一番模样。 入冬之后,山上下过几场大雪。满目苍翠的山间被一层厚厚的积雪所覆盖,一片银装素裹,目之所及,仿佛无数的琼楼玉宇点缀在山间,让人疑心像是置身于仙界幻境。 “这感觉对了,终于像是世外高人该待的地方了。”白晚晚对着眼前的盛景感慨道。 “师父,雪后的山路不好走,我们用赤焱焚天伞上山吧。正好你还可以从高处观景。”秦砚初贴心地说道。 “还是徒儿想得周到。”白晚晚闻言喜笑颜开,显然觉得这个提议很有趣。 “你们回来了!”还未等他们有所行动,鹤川摇身一变,出现在他们面前。他望着安长离,万千情绪涌上心头。 “鹤川……”安长离经历梦境这一遭,再面对鹤川,心境已经大不一样。就如同面对一个相识已久的故友,那种熟稔好像是自然而然的一件事。 “你都想起来了?”鹤川看起来有些激动,眼中隐隐有水光在闪烁。他看似已然苍老,但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却还如少年般澄澈。 “此行我的确多了很多属于褚云归的记忆,但我却不觉得那是属于我的。”安长离认真说道。“不过大致发生了什么事,我已经清楚了。” “你会有这种想法倒也正常。”鹤川轻叹一声,“毕竟你们的灵魂并没有融合。而且,千年的时光,太过漫长了。” 他面向落满皓雪的山川,心中惘然。四季轮转,循环往复,这片熟悉的土地,他也已经看了千年了。 第312章 恍若昨日 下过雪的空气很清新,天空碧蓝如洗,料峭的风携来阵阵清寒,吹散了笼在山间的轻柔水雾。 风景虽好,但站在此处还是怪冷的,尤其是对于弱不禁风的安长离而言。 “我先带你们回山上吧。”鹤川压下心中的千头万绪,心想人回来了便是最好的,总归一切还有机会重新开始。 “你怎么带?”白晚晚灵动的眼睛转了转,想着莫非还有什么捷径不成? 鹤川在众人的眼前化作一只张着红色尖嘴的白鹤,巨大的羽翼张开,仿佛要与这洁白无瑕的雪地融为一体。 虽然大家已经在安长离的梦境中见过鹤川的原形了,但此刻近距离看到这么大只的白鹤,还是觉得有些惊讶。尤其是这只白鹤还冲着安长离乖巧地垂下了头,似乎想让他摸摸头。 鹤川可能没意识到,他已经长大了。还是如少时一样,依赖着心中景仰的大哥。 众人的心上诡异地掠过几个字,大鸟依人,然后觉得和鹤川联系在一起,实在过于违和了…… 安长离试探地伸手抚摸了一下他的头,鹤川黑玛瑙般的眼睛霎时亮了,十分享受地用长嘴梳理了一下自己的羽毛。 安长离对于褚云归的记忆虽然都没太多的实感,但此刻掌心下的柔软温热,让他有种从虚幻的空间落到实处的感觉。 “鹤川,你长大了。”安长离此刻的声音和鹤川记忆中的那道声音重合在一起,听得鹤川眼中隐隐泛着泪光。 让一派掌门亲自背他们上山,听起来还挺威风的。白晚晚果断放弃了自己的赤焱焚天伞,准备感受一下这难得的坐骑。 鹤川轻轻扇动了一边翅膀,一道银白的光闪过,绕着众人的足下,将他们带上了自己的背。而后,他展开双翼,飞驰在浮岚山的上空。 从高空向下俯瞰,高大的树木化作玉树琼花,错落的高阁顶端覆上了厚厚的积雪,隐约可见红色的木柱和黄色的飞檐。飞流而下的瀑布也成了晶莹剔透的冰柱。唯有奔流的河水成了这冰雪世界灵动的点缀。 他们直接回了后山的茅屋,大约是鹤川提前吩咐好了,荀松领着几个弟子送来了热腾腾的饭菜。 “各位师弟师妹,有些时日未见,好想大家啊。”荀松还是一如既往的阳光开朗。 “多谢荀师兄。”秦砚初帮着把食物在桌上摆好,态度温和有礼。 “大家先休息一下,等明日我们再谈正事。”鹤川说道。 他的目光掠过清菡,疑惑道:“这位姑娘是?” 怪只怪鹤川出现得突然,清菡根本来不及化作星回的模样。不过她也早就不想借用别人的脸了。此刻也就不打算找补了,想着索性摊牌算了。 白晚晚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解释道:“之前的星回小兄弟有事回家了,这是他的妹妹,也想拜入扶苍派。” 并不高明的谎言,不过也无人深究。 鹤川面色沉静地点了点头,带着弟子们离开了茅屋。 第313章 不能弃养 入夜之后,天上又飘起了大雪。山间寂寥,棉絮般的雪瓣无声地在天地间幽幽地旋舞。天空呈现出一片暗蓝色,深邃而神秘。 茅屋中燃着炉火,上面煮着热茶。丝丝缕缕的水汽升腾扩散,仿佛温暖的气息化为实质。 白晚晚趴在窗口,半个身子探出去,伸出双手,任由雪花落在她的掌心。等雪花融化在她手心,她指尖轻点,将水珠幻化为透明的小兔子,用来偷袭秦砚初。 秦砚初原本在炉火旁安静地煮着茶,猝不及防遭受无妄之灾,只觉脸上一片冰凉。透明的小兔子仿佛吻过他的脸,然后留下了一行泪。他摸着脸上流淌下来的雪水,愣愣出神。这样的联想让他无端地心头发热。 “徒儿,你不会是冻傻了吧?”白晚晚惊叫出声。 这可不行啊,本来就聪明得不稳定,再傻可怎么才好啊?白晚晚忧心极了。 “师父……”秦砚初回神,无奈地笑了笑。他眼睛一转,看起来湿漉漉的。“那我要是傻了,找不到媳妇了,怎么办?” 这间茅屋是秦砚初和慕俞住的。慕俞被舒清歌拉了出去,说要去玩雪。此刻屋里就剩下他们两个。 茅屋内烛火跳跃,秦砚初黑眸中映着火光,明亮璀璨。 白晚晚被这样幽深的眼眸盯着,莫名有些紧张。她呆愣地说:“你不能不找媳妇吗?反正你师父我会一直护着你的。” “可是当初拜师的时候,师父你不是说会帮我找的吗?”秦砚初的声音中带点委屈,仿佛在控诉白晚晚是个欺骗良家妇女的负心人。 白晚晚心道,那还不是为了哄你拜师吗?随口的许诺,谁知道你还当真了。她又不是什么一言九鼎的妖,不过是一只失忆的无辜小兔子罢了。 想到这里,白晚晚也有点委屈了。她一直把徒儿放在心上,可徒儿心心念念的都是找媳妇。养不熟的小狐狸!她咬牙切齿地想着。 秦砚初觑着她的表情,暗道好像逗得有些过火了,小兔子不太好哄。 “师父,我不会离开你的。你收了徒就要负责,不能弃养。”秦砚初在不动声色间,将主动权交给了白晚晚。 白晚晚稍微觉得心里好过了一点点。只是,一想到以后自家玉树临风的徒儿会有媳妇,怎么想怎么觉得怪异。 是不是该加一条门规,本派中人不得婚配?会不会显得太霸道了?白晚晚寻思了一会儿,还是作罢。 她要做个大度讲理的师父!毕竟白门就这么一个独苗徒弟,不能给折腾跑了。 秦砚初拿着两杯热茶,与白晚晚并肩站在窗前,将其中一杯递给了她。 窗外雪飘如梨落,恍惚间有种时光悠然的感觉。 这不是他和白晚晚一起看的第一场雪。在过往的岁月里,他们也曾看过四季轮转,共赏日升月落。 那些寻常时日里,细碎的美好,再次降临在他的生命里。 秦砚初侧过头,温柔地望着白晚晚。 有占有欲,是不是在意的开始? 他无声地问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