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白魔法神贾珠》 第1章 第一章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宫裁。”贾珠的手指骨节分明、苍白而又修长，这手指正合拢在一起，有力的握着李纨的芊芊素手，话语中全是情深意重。 李纨柔腻的脸庞飞上一抹红霞，微微垂目有些羞涩的说：“大爷说的这是什么话，妻子伺候夫君不是天经地义事么。” 她出自金陵名宦书香世家李家，全族不论男女，皆读书习文。偏偏到了她父亲李守中这里，却奉守“女子无才便是德”，是以她在家之时也只是读了些许《女四书》、《列女传》。李守中对她纺绩女红非常看重，在她及笄之时取字“宫裁”。 幸而李纨母亲出身书香大家，私底下瞒着李守中指点她不少，要不别说和夫君夜话诗词歌赋红／袖添香了，就是看书读文也有困难，如同她婆婆贾王氏一般，也就大字略识得几个罢了。 李纨之夫贾珠乃荣国府二房嫡长子，荣国府嫡长孙。这贾珠自幼擅读书，更是十四岁的时候就进了学。虽说比不上那些十多岁就殿试榜上有名的少年进士，但比起京中其他勋贵之后，他这样能读书上进也被称颂为典范。 李纨父亲李守中为国子监祭酒，在国子监里一堆靠着恩荫就读的荫监中看上了还算上进的贾珠。两家的夫人私底下相看后满意，走了三书六礼结成亲家。 贾珠少年英才，李纨秀雅贤惠，夫妻两新婚很是蜜里调油了一段时间。只是荣国候毕竟是勋贵世家，规矩和书香世家自是不同，家里的爷们儿在娶妻前就会有两个通房在身侧。 新婚期一过，李纨就不得不忍气吞声的过着与其他人一同分享夫君的日子。幸好这贾家还明了嫡庶有别，给哥儿房里的通房们都赐下了避子汤，在嫡妻生下嫡长子前，不会给她们生下庶长子的机会。还有这贾珠也不是那种贪花好色的，更多心思都放在了读书上，除了宿在李纨的正房就是在自个儿的书房，基本也就在李纨不方便那几天才往通房那里去，倒让李纨心里松快些许。 李纨嫁进这荣国府近两年，虽说上面有婆婆和太婆婆两重婆婆要伺候——尤其是出身金陵四大家族、县伯统制府王府的婆婆贾王氏，对她这个出自书香的媳妇私底下很是挑三拣四——下面更是还有两个小叔子与两个小姑子需要打交道。 幸而大房那边的小叔子贾琏年纪已大，已与贾王氏的娘家侄女王家长房嫡女王熙凤定了亲事。为了避嫌，叔嫂两基本没甚接触。而夫君嫡亲的小了十来岁的弟弟贾宝玉更是涎玉而生，自打满月就抱到了太婆婆贾史氏身前抚养，平日婆婆贾王氏都不得亲近，她这个做大嫂的也就晨昏定省的时候能见上一见，相处更是不多。 而那两个小姑子也是养在太婆婆贾史氏身前。大姑子元春是贾珠的嫡亲妹妹，正月初一生，命格贵重自幼由国公夫人超品诰命教养。如今已十一岁，正跟着宫里出来的嬷嬷学规矩，算得上是荣国府最忙碌的人。小姑子迎春是大房大伯贾赦的庶女，在贾宝玉被抱到贾史氏身前后，将她也抱了去，让两个小孩做个伴儿。 贾珠嫡亲弟弟贾宝玉又是带着祥瑞降世，又同国公爷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无论是贾史氏还是二房贾政夫妻更看重的还是会念书又上进的贾珠。连带的，李纨也更得了些体面。除了婆婆贾王氏不满她抢走儿子和嫁妆浅薄外，在这荣国府里倒也有几分面子。 这慈善之家荣国府的规矩就是主子身边的积年老人也比不得脸的小主子体面，比如说大房的庶子贾琮，在这府里就跟个透明一样，除了伺候他的奶嬷嬷连贾赦都快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个儿子。 “虽说如此，宫裁怀着胎还这般辛苦，为夫这心里真不是滋味。”这府里是个什么境况，以前的贾珠不知，他这个活了好几千年的白魔法圣还能不清楚。 之前刚来还在摸索阶段就不说了，完整的得了原身的记忆后，为了调养这具被毒素给破坏得差不多的身体，他还得在实力被压制到连以前百分之一都没有的情况下绞尽脑汁。若是没有李纨的心细和全力配合，他也不会好得这般快。 摸了摸微凸的小腹，李纨笑容温婉：“大爷再说下去就真叫我无地自容了。大爷只要知道，大爷是我和这孩子的顶梁柱就好。” 贾珠手里加重力道将李纨的手握得更紧，夫妻对视，没有言语，却一切都尽在不言中。 嫁为贾家妇近两年，之前和贾珠也是相敬如宾，夫妻两真正的相濡以沫却是因为这次贾珠的几乎一病不起。在贾珠病得不省人事之后醒过来后，夫妻两的心明显的靠拢了不少。 作为贾家极得众人看重的贾珠身上的担子不清。 贾珠父亲贾政是前荣国公贾代善嫡次子，虽然自诩读书人却是连个秀才都没有考中的，屡考屡败，直到贾代善去世前上了折子求了圣人恩典，才得了个从五品工部员外郎的官职。 十来年过去，贾政一直在这员外郎一职上兢兢业业，却未得升丝毫。是以贾政将一腔心思都放在了长子贾珠身上，只希望他能在科举中有所得，给自己长脸。当初他没能科举出仕，只希望自己儿子能做到才好。 荣国府长成的第三代如今就二房的贾珠和大房的贾琏，贾琏和他父亲贾赦一般，自幼就是不爱诗书的，一见到书就头痛。贾代善死后，长子贾赦袭了爵，为一等将军。贾琏为贾赦唯一嫡子，这爵位以后自是他的，是以他不喜念书也无妨。 但二房却不一样，如今虽说荣国府是二房夫妻当家，但这不过是因为老太君贾史氏不舍小儿子，将小儿子一家留在身边尽孝而已。再有大房的贾赦是个贪淫的，每日都只在荣国府东边马棚旁边的花园里与通房小妾寻欢作乐，不是个有担当的。 贾赦原配妻子体弱，怀着贾琏的时候因长子贾瑚落水受惊而早产，挣命一样的生下贾琏后没有熬过几日，在贾瑚夭亡后也跟着闭上了眼睛。贾赦后来娶的填房刑氏乃小官之女，是个秉性愚弱的，只知奉承贾赦不说，对于银钱方面更是看得紧，克扣丫环的月钱是常有的事。 贾史氏极不待见大儿子和大儿媳妇，让这一家子搬去了东边花园，眼不见心不烦。 如今看上去尚好，只是哪日老太君一旦有了春秋，二房是肯定要从荣国府分出去的。贾珠是二房的嫡长子，没有爵位傍身只有靠自己去挣，如今天下承平，武将不吃香，除了走科举出仕的道路，别无他选。 贾珠是二房的承袭者，又是二房的希望，不仅得贾政夫妻看重，就是贾史氏也对这个会读书的孙子刮目相待。这年恰是三年一次的乡试，贾珠祖籍金陵本应回金陵参加，但荣国公虽已不在，荣府在京城总还有些关系，是以最后贾珠就在京城贡院参加了本届秋闱。 进学拿到秀才功名后，贾珠苦读六年有了些把握才参加了这届乡试。贾珠是个文弱书生，但还是将这九日的考试坚持了下来。从贡院出来回府后就倒了下去，直到放榜之日得知桂榜高中一榜第九，也还是缠绵病榻不得其身。 起初太医诊断不过是因考试伤了心神疲累至极，后来却又转为风寒，再到后来就彻底起不了床。这时李纨刚刚诊出喜讯，再加上贾珠乡试榜上有名，本是双喜临门的好事，却因为贾珠的病喜事都闹得没了影儿。 到后来太医宣判贾珠只是熬日子后，贾王氏更是觉得是李纨腹中这个未出世的胎儿克了她的珠儿，恨得不行。贾史氏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心疼难抑，不愿再多见贾珠，连问一声都怕听到不好的。 后宅两位太太如此，下面人的行事也不免有了几分怠慢。 除了怀着身孕的李纨还为了贾珠忙前忙后消瘦得不行，竟再没什其他人愿意来大爷大奶奶的院子。再有那贾珠身边的通房们，也开始私底下想着另找出路。 她们本都是家生子出生，一家子都在荣国府里做事，贾史氏和贾王氏也不免给点面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在贾珠病危的时候就让她们一个个离了院子。就算都已经不是清白少女，但贾家毕竟是诗书传家的仁善之家，让她们不是配了外面的管事，就是嫁给庄子上的庄头做正头娘子。 李纨心里对这些人深恨，但她一个孙子媳妇又能做什么说什么。这个时候她只能一心照顾贾珠，要是贾珠没了，在这偌大的荣国府里，纵然她得了个遗腹子又能有什么奔头！ 她娘家父亲对女子的操守和品性是最看重的，一旦贾珠没了，李守中也不可能为她撑腰让她另嫁，反而会让她守节。甚至为了不让李家受她这个年少寡妇的牵连，更是会彻底和她断了干系。 第2章 第二章 李纨自己都未曾想到，在她已经绝望之时，贾珠竟然在昏迷了好几日只靠强喂一些参汤下肚度日后熬了过来。而这以后，贾珠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好。今日太医上门复诊后对家里老太太和太太说贾珠已痊愈，只是这次大病让身子有些弱，需要精心将养数年。 贾史氏和贾王氏自是欣喜，给太医封了大红封让大管家赖大亲自送出门后，一个开了内库赏了不少东西给侍疾有功又怀了她第一个重孙子的李纨，一个也从私库里拿了不少好东西出来，给大难不死的儿子和怀有身孕的儿媳补身体。 贾王氏虽然仍有些不喜李纨和她肚里的孩子，但贾珠病重时她不离不弃不假他人手亲手照顾的点点滴滴贾王氏也是看在眼里的。面对这个媳妇的时候，总算是稍微改了些行事作风。 李纨与贾珠又说了几句贴心话，见他脸色疲惫，起身带着丫环婆子退了出去。自打贾珠养病开始，她就从正房搬到了院子东边的厢房里。并非是怕过了病气，而是太医说病人需要静养。 走之前，李纨更是跟太太贾王氏重新安排过来伺候的两个丫环天青和湖蓝淳淳交代了好几句。如果不是她现在因孕实在是精力有限，前段时间为了照顾贾珠有点熬坏了身子需要调养，她的陪嫁丫环又只得碧月和素云两人，哪里会让这些不知道底细如何的丫环近贾珠的身。 她现在对荣国府的这些丫头们，可没有丝毫的好印象。 脚步声逐渐远去，天青和湖蓝殷勤的伺候贾珠喝了水躺下，本来想就这样留在里间伺候，却在贾珠的强势命令下心有不甘的退到了外间去。不过两人也不气馁，珠大爷身边现在就只有大奶奶一个，不管是老太太还是太太都不可能让这种事持续太长时间。 不过是珠大爷现在身体刚好还需要休养，太医也说了不能近女色，要不她们的手段才不止这些。天青和湖蓝对视一眼，想象一下那些从珠大爷后院里嫁出去当正头娘子的通房们满脸悔恨的样子，就兴奋得不行。 荣国府里正经的年轻爷们儿就三个，一个是大房的贾琏，另外两个就是二房的贾珠和贾宝玉。贾宝玉如今离满周岁都还有好几个月，自然不可能是年龄大了的丫环们的目标。 贾家的丫环不少，光是这府里年龄与二位爷相配的就有好几十号人，盯着这通房和姨娘位置的人可不少。比起未来能袭爵的大房琏二爷，众多丫环更看好的还是二房的珠大爷。荣国府是二房当家，珠大爷又是二房嫡长子，将来继承二房的人，再加上现在已经有了举人功名，说不得她们以后也能捞上个官宦家的姨太太做做。 天青和湖蓝两人家里在荣国府比不得之前进贾珠后院的通房，本来已经放弃想着年岁到了主子开恩放出去配个吃香得主子重用的小厮或者长随的，现在居然有了飞上枝头的机会，又怎么可能不暗自得意。 两个丫环心里打着什么主意贾珠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房间清静之后，他就闭上眼睛养神。 说到贾珠，现在的他已经不是以前的他，而是一抹来自异世的强大灵魂。当日贾珠在最为凶险的时候已经撑不住魂魄离体，前往阎王殿而去，取而代之的是来自尼斯大陆的白魔法圣亚尔林·修法。 亚尔林出生贫寒，历经数千年，闯过无数磨难，才成为了尼斯大陆金字塔尖的存在。他是尼斯大陆众多人需要仰望的对象，是集治疗战斗于一体、掌握了炼金、锻造、雕金、烹饪等等十项全能的白魔法圣！ 只可惜，在他封神之时偏偏遇上了万年都难以遇上的时空乱流。亚尔林的肉身还未能达成神体，自然在时空乱流中被搅成了粉碎。灵魂倒是因之前已经得到天地规则所赐下的神格升级成为神魂，得以撑过了时空乱流。 只是亚尔林怎么都没有料到，出了时空乱流来到这个世界后，和他神魂最匹配将他吸引过来的身体，居然是这样一具被毒素破坏孱弱不堪几乎就要支离破碎的身体！ 为了不让这具身体在他强大神魂的压迫下化成粉碎，他只能将神魂的力量压制再压制，一直压制到几乎与他刚开始做幻术师学徒时一样，才堪堪让身体能够承受。 就是这样，这具身体也是无时无刻都处在剧烈的疼痛之中。想要这种来自灵魂压迫的肉体疼痛消失，只能加强肉体的强度。 偏偏原身贾珠是个肩不能提手不能挑的柔弱书生，再加上这次的病重，想要提出锻炼身体想想也不可能得到府里长辈们的同意。搜刮一下来自原身的记忆，明明这荣国府就是靠军功起家的，就算天下承平后要走由武转文的路线，这武也不该丢得这么彻底才是。 尼斯大陆是一个看重实力的地方，拳头大才是硬道理。在他踏入圣级成为大陆屈指可数的白魔法圣后，大陆上众多公国大公和帝国的皇帝不仅对他要以礼相待，想要他出手帮助更是得带上大批的礼物亲自上门求见，还得看他的心情。 在成为顶尖人物后，亚尔林也知道与尼斯大陆隔海相望的东边还有一片东方大陆，那边的风土人情都和尼斯大陆很不同。但在穿越时空来到这个世界后，他才明白，自以为勤学不辍地学习了几千年已经可以说是博学的自己在面对东方这件事上确实是孤陋寡闻了。 这东方和他们西方完全不同，奉行“不战而屈人之兵”。卖武力的都是武夫，除了改朝换代开国时会得到重用，和平时期基本都是被打压的存在。再加上儒家学说……所以东方这边最擅长的就是阴谋诡计，朝堂上也是没几年就因为夺嫡内斗之争而清洗一次。 亚尔林其实很想说，这其实就是皇家的阴谋吧。说是皇帝与众臣共掌天下，要真是这样，哪里还有那什么君为臣纲！不过就是下面为官的想多要权利，坐在龙椅上的却想要皇权集中，然后就开始斗过去斗过来。 虽说论起阴谋诡计亚尔林也不虚，凭他几千年的阅历难不成还会被这些不过百年寿命的人算计不成？更何况他还是更加奉行实力代表一切，虽说他现在因为肉体的虚弱不过就是比普通人强上一些，但等他将身体调理过来再好生强健一番，还用担心什么？ 话转回来，即便前途看上去一片光明，但现在却是刚刚起步，还得小心再小心。要是那贾珠平时有好好锻炼身体，这次秋闱的九日也不会让他再压不住身体里的毒素，就这样一病不起一命呜呼。 若非亚尔林的到来，荣国府可就没贾珠这个人了。 荣国府上的主子有个头痛脑热都习惯拿帖子请太医，这太医都是隶属于太医院的。太医院是哪里，是专门给皇家看病的大夫集中营。这太医换了好几个，贾珠的病仍然不见好直至送了命，其中没有猫腻又怎么可能。 亚尔林在附身之后强抑着肉体痛苦给这身体刷了n次幻术师可用的初级净化术，才将体内的毒素堪堪给净化，到后来再配合药物才完全清除掉。 要说贾珠会在外面得罪什么人亚尔林是不信的，这孩子打小就不怎么出门，最常待的地方就是书房，说是一个书呆子也不为过。荣国府里不喜欢贾珠的也不是没有，大房一家子都是。 贾珠明明是二房长子却站着荣国府嫡长孙的名，再加上自幼擅诗书，衬得大房不喜念书的贾琏更是不堪。但要说大房的人对贾珠动手……亚尔林打从一开始就没往那边想。 大房那一家子还真耍不出这样的手段来，要是他们厉害，还能让二房一家住着荣国府正房荣僖堂？ 从最底层人士做起见多识广的亚尔林对于人心有着充分的认识，虽然对于传说中的东方大陆不怎么了解，但人性这种东西却是在人类中通用的。以前的贾珠觉得荣国府上下和睦，偶有不合也不过是一些芝麻蒜皮的小事，但亚尔林来了却明白，这其中暗藏的争斗一点也不少。 不过荣国府的两房之争与他并无太大关系，他要做的，是查出倒底是谁对贾珠下的毒。这人既然会对贾珠动手，一次不成自然就还有第二次。现在他亚尔林是贾珠，可不想身边有这么一个威胁留下。 不过因为这次病危，贾珠院子里的人倒是彻底换了一次，暂时不用太过担心。 亚尔林已经决定要用贾珠的身份活下去，他现在灵魂是神魂，只要身体的强度跟上去也达到神体的程度，他自然能够再次得到天地法则认同封神。只是强身健体的天才地宝并不是那么容易弄到，为了这些，他需要身份地位以及大量的钱财。 荣国府嫡长孙的身份看似贵重其实并不保险。 长幼尊卑有别，在不仅是东方的规矩，更是西方尼斯大陆的规矩。这荣国府是大房一家的，与他们二房并无多大瓜葛。尼斯大陆的贵族们从来都是实行嫡长子继承制，次子和私生子能够分到的财产少得可怜。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了几千年，这个规矩对亚尔林来说并不难接受甚至觉得应该是正统。 只是，看这具身体的父亲和母亲，对这个规矩倒是很不满。还有那位在贾珠心里是个慈爱和善的老太太贾史氏，也不是真就那么慈祥。 第3章 第三章 荣国府的一摊子事让亚尔林头痛无比，只是他初来乍到，之前又一直卧病在床，就是有前身的记忆，也暂时想不到解决的办法。照他的想法，这样的家庭最好是早点离开的好，他的性子极度不耐烦这些隐私算计。 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的阴谋诡计都不堪一击。 亚尔林除了年轻时实力不济时还得多动动脑子为未来谋划，到了青年时就开始在尼斯大陆崭露头角不用再那般忧心，后来更是成了跺下脚整个大陆就得震颤一番的大人物，根本不用再考虑这些。 现在他倒是应了前身知道的一句俗语——虎落平阳被犬欺，堂堂白魔法圣不得不窝在这不安稳的后宅院里休养生息。 要说这荣国府上下能让亚尔林另眼相待的也就只有贾珠的妻子李纨。 除了她贤惠聪颖深谙内宅生存之法外，更是因为她对这具身体的关心。即便她也有着这样或那样的小心思，但她希望贾珠活着，希望他好的心思倒是没有丝毫的作伪。 亚尔林所在的尼斯大陆在婚姻方面与这里完全不同，这里是一夫一妻多妾制，男人光明正大的拥有多个女人，并受法律保护。而在尼斯大陆，上至王公大臣，下至贫民百姓，实行的都是一夫一妻制。受到法律保护的只有妻子，贵族或者强者拥有情人也是允许的，但这情人和情人生下的私生子女是没有任何继承权的。 虽说仍然有不少女人自甘堕落，为了钱财或者地位而委身有妇之夫，但由于法律和规矩在那摆着，倒是很少为此闹出什么丑闻来。这里其他人家里亚尔林不知道，但光这荣国府就麻烦事不少。 袭爵的嫡长子住马房旁边，应该分出去的次子却住在正院行使主人权利。就这么一点，那贾政是来年职位都没有变化也就说得过去。别人虽然不会管这种事，但给不懂事的穿点小鞋还是很容易。 亚尔林在几千年的岁月中并未成婚，当然他也不是什么童男子。作为高高在上的白魔法圣，怎么可能会没有自动贴上来的女人，就是那些贵夫人或者千金小姐求到他身上，也偶尔会有一夜风流。 亚尔林并非浪荡子，只是整个大陆风俗都如此，就算他地位超然太过与众不同也不好。 年轻的时候，亚尔林不过是贫民出身的幻术师学徒，没有女人会愿意委身于他。等到他功成名就之后，经历太多的他已经懂得人心易变。反正那时候他因为修为的原因已经不可能再有后代子嗣，又何必再找个妻子来相看两厌，有生理需要的时候女人也不会少。 在漫长的追求封神之路上，亚尔林已经习惯了孤独和寂寞，甚至学会享受孤独与寂寞。没想到来到这个世界后，他竟然在多了个可以陪伴在身旁的妻子同时更是还有了个未出世的孩子。 得到贾珠记忆的他清楚明白的知道这具身体之于李纨的意义，如果他用尼斯大陆夫妻合则聚不合则散的方式来处理他和李纨的婚姻的话，那就是把李纨将死路上逼。 不仅是李纨没有脸面，甚至连她娘家也会受到牵连。家里的女孩子因名誉受损嫁不出去都是小事，更是整个家族的行事作风都会被人怀疑，说不得就会影响出仕。 是以亚尔林想着就这样算了，反正前身与李纨除了新婚那段日子也不过就是相敬如宾。 其实亚尔林偶尔也会为了前身觉得悲哀，原身是十月中旬没的，到现在过去一个多月了，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他已经换了芯。就算他有了前身的记忆，但习惯和性格方面却仍然有很大的不同。虽说他有注意掩饰，也不想被人发现，但结果真是如此，他仍然心酸。 仔细想想，即便他现在是贾珠，他也没有立场去责备他们，只能叹息谁让这东方世家大族的生活方式就是这样。 孩子打出生起不管是养在母亲还是祖母身边，照顾最多的都不是她们而是奶嬷嬷和丫环，等慢慢长大，女孩子还好，不跟着长辈了仍然是住在内院里，而男孩子则是得迁到外院，更是除了晨昏定省和长辈基本没什相处时间。 至于父亲，亚尔林不知道别人是怎样的，但贾政这人就算不去衙门平时也只在外书房与清客们谈诗论画，偶尔才会想起将贾珠叫去考校一下学问。一旦答不好就责罚一番，答上了也不会有什么赞扬，能得个点头就不错了。 成亲后与妻子相处的时间也不多。这里的规矩就是白日里男子是轻易不能近内宅，要不就是无能荒淫。男主外，女主内，这是这个世界这块大陆传承了几千年的规矩。 而女人地位的低下更是让亚尔林吃惊。 从记忆里他得知这块大陆曾经出过一位女皇，自打那以后，对女人的束缚与压迫就越来越大。尤其是前朝出身乞丐的朱姓皇帝登基后，就和一位大儒朱子连了宗，将这位大儒的程朱理学奉为至理名言。这下女子尤其是有点社会地位的女子更是不能随便外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形容的非常形象。 是以亚尔林初时对李纨那般殷勤的照顾很是不习惯，尼斯大陆这般温柔的女性不是没有，可这种基本都是为贵族工作的女仆或者女奴。有点地位的女性要么跟他一样是法师，要么就是武士骑士术士召唤师等，虽然不是个个都英姿飒爽，但绝对都不会娇软到哪去。 当然，要说这样李纨就让亚尔林上心也是不可能的。活了几千年的男人，见识总比常人多些，真正让她入了亚尔林的眼还是因为她腹中的胎儿。 在尼斯大陆的时候亚尔林非要说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就是没有血脉相传的子嗣后代。 修为越高，能有后嗣的几率越低。 他既然占用了贾珠的身体，李纨腹中的胎儿自然就是他的骨血。更何况，自打半月前那胎儿在李纨腹中满三月后，更是与他有了精神上的共鸣。 比起血脉的传承，精神共鸣更让亚尔林看重。能够与他的精神共鸣，足以说明这孩子是个能承袭他衣钵的存在。甚至于说得玄幻一点，很有可能在数千万年前，世界还是一片混沌没有变成现在的无数世界之时，有着他们灵魂的同源。 对了，这里的读书人有“子不语怪力乱神”之说，但亚尔林所在的尼斯大陆却偏偏有着神明的存在。除却上古自诞生起就是神明的存在，从人类或者魔兽苦心修炼最终成神的也不少。 亚尔林是其中之一，虽说在最关键的时刻被卷入时空乱流而未能成功，但也有半只脚踏入了神坛。他是靠掌握规则成神的，自然能知道一些世界的奥秘。 在尼斯大陆时他也有徒弟，但能达到他这个程度的却一个都没有。所以他将这个胎儿看作了自己的孩子，连带的对孩子的母亲也另眼相看。 不过这只是开始，一家三口想要真正成为一家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这需要共同努力。在这个胎儿出生前，需要的就是亚尔林和李纨的努力了。亚尔林已经放出了诚意，要不李纨也不会觉得他们夫妻的感情更好，两人的关系也更亲密。 思考中，贾珠慢慢陷入了沉睡，神魂带给肉体的疲惫暂时只能依靠这种方式来放松。在尼斯大陆时肉体的强度完全跟得上，只需要冥想就能清楚疲惫。而在这里，他要是冥想只会让神魂更加强大，然后肉体更被压迫得更厉害。 待贾珠一觉醒来，已是夕阳西下。 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射进来，给人温暖的感觉，让他缓缓勾起唇角。这样悠闲的养病日子，作为亚尔林·修法的时候他可是从未享受过。 正在他想要将在外间伺候的丫环叫进来的时候，有力的脚步声响起。随着门帘的掀起，走进来一位相貌端方的中年男人。 亚尔林来这一个来月，这是第三次见到这个男人——这具身体的父亲，贾政。比起他撑过病危后就会日日来探望他的贾王氏，以及虽然没有每日来但隔三差五总会来的贾史氏，他对这位每次一出现只会让他赶紧养好身子好继续念书的二老爷没有一丝好感。 要说这位老爷没有将贾珠看作儿子也不至于，只是作为二房的大家长，他秉承着“父为子纲”的规矩，从来要的都只有贾珠的服从。他迂腐又不同俗务，对外人光风霁月，对儿子却是严厉得不行。 贾珠会对这样的父亲濡慕并为之努力，亚尔林却不会。 虽不愿，但必须得入乡随俗亚尔林还是强撑着坐起在床上给贾政行礼：“孩儿不孝，不能下床恭迎老爷，还望老爷恕罪。” “珠儿不必如此，既有病在身，你我父子之间暂时不用这般讲究。”贾政白皙的手在颔下长须上抚了抚，坐到天青端来放在床前的椅子上，“今日听你太太身边周瑞家的说你的病已经大好，既如此，这读书的各项事宜就该提上日程了。离春闱只有两个来月，正月的时候还不能念书，时间很紧迫……” 贾政的话语还未结束，就被拐杖重重敲在地上的声音打断。父子两一同转头看去，只见贾府的老太君贾史氏拄着乌木拐杖怒视着贾政。她身后站着一大群人，贾王氏和李纨也在其中，婆媳两都神色担心的看着亚尔林。 “见过老太太。”贾政急忙起身行李，一向孝顺的他自是不可能让老太太站着他坐着，上前几步将她扶到椅子边坐下。 “政儿，你刚刚和珠儿在说什么？”贾史氏坐下没有先对看重的孙子嘘寒问暖，而是板着脸问贾政。 没有察觉到贾史氏因为什么在生气，贾政答道：“孩儿正和珠儿说，既然身体好了就得抓紧念书才是，这离春闱没多久了。” “老二啊，你真糊涂了！” 第4章 第四章 “太太，儿子……”贾政一脸狐疑。 “你从哪里得知珠儿的病痊愈的？”贾史氏再次打断他的话问道。 “儿子刚进垂花门的时候碰上了周瑞家的，她跟儿子说的。”贾政头微垂，一板一眼的说。 眼尾扫过门边的贾王氏，贾史氏面色慈爱：“这周瑞家的也是好意，可惜却没有跟你说清楚。”顿了一下，她继续说，“珠儿的病虽然好了，但身体却很虚弱，王太医说了，需要小心将养个数年才能完全恢复。在此之前，万不可劳心费神。” “这……”贾政闻言大失所望，最后无奈叹息一声，“这也是天意，看来只能等三年后了。” “这才对。”贾史氏满意的点头，“珠儿才学在那摆着，晚上几年也无碍，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她微侧头看向贾王氏，“如今珠儿身上已有功名，虽暂时不参加春闱，但与同年的交往必不可少，就将他的月钱提为二十两一月。” “是，老太太，媳妇知道了。”贾王氏颔首，心里却在暗自嘀咕。这二十两哪够，买件古董的零头都不够。这老太太还是表面上仁慈大方，实际上最是斤斤计较。 “嗯。”贾史氏这才转头看向靠坐在床头的亚尔林，“珠儿，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就跟你太太说，千万别听你老爷的。他要是再让你念书，老太太我就捶他。” 贾政急声说：“孩儿不敢，老太太放心。” “多谢老太太疼爱。”亚尔林没有像贾政进来时那样行礼，只是满眼濡慕的看着她。这位老太太对于这些礼教规矩并没有那么看重，要是看重的话，她就不会让次子住正院长子住马房边。 果然，这位老太太虽然不让孙子孙女叫她“祖母”而是“老太太”，倒是喜欢他们跟她亲近而不是礼教森严的恪守祖孙间的距离。当然，他要是起床给她跪下请安她也不会反对。 贾史氏可是将规矩和礼法运用得出神入化，对她有利的她一定会支持，而对她不利的……呵呵，她年岁大了，耳朵不太好。 见亚尔林精神还不错，贾史氏和他说了几句，就带着贾政离开回她的荣庆堂去。走之前，她特地交代贾王氏和李纨今日就不必过去伺候她用晚膳，好好照顾贾珠就是。 对贾史氏的如此安排贾王氏和李纨都福身道“是”，亚尔林却是在心里冷笑连连。就算他对这边的规矩还不是很了解，但吃个饭都要媳妇和孙媳妇全程伺候什么的，府里那么多丫环都是吃干饭的么？ 不过是老太太要显示她的权威罢了。就像这府里的管家权一样，明知道二房当家是名不正言不顺，她偏偏要这么安排，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平衡两房的势力，这样她才能成为府里地位超然的存在。 说起来，大房的贾琏也并非天生就不爱念书。记忆里比本体小三岁的贾琏从开蒙就是跟着本体一起念书，三年的差距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赶上的。更何况贾琏自幼就没有人教他要读书明理，反而不管是贾史氏还是贾王氏都是满口“我们这样的人家又何必去跟寒门子弟争”的大道理。 要真不跟寒门子弟争，为何不管是贾史氏还是贾政夫妻对贾珠都打小就要求严格？ 将贾史氏和贾政送去院门婆媳一同返回房间，李纨见贾王氏像是有话要跟贾珠说的模样，找了个借口退下。 “我的儿，你果真大好了？”李纨一走，贾王氏木讷的脸上立即满是笑容，眼神温柔而又慈祥。 “应该是好了，没有觉得难受了，只是有点乏力。”虽然亚尔林对这位贾王氏的某些谋划不赞同，对她的行事作风也不喜，但她对贾珠的一腔慈母情很是情真意切。对着贾政他都能虚以委蛇，更何况这贾王氏。 “这样就好。”贾王氏拿起丝巾抹了抹眼角，“前段时间我真是急得不行，偏偏府里还有一大堆的事儿要我打理。没能亲自照顾珠儿，我这心里真不是滋味儿。” “太太何必如此。”亚尔林微笑，“是儿子不孝，让太太担心了。” 他没提李纨将他照顾得很好，原身看不出这王夫人对李纨的不喜，他还能看不出么？不过他倒是猜不出这王夫人倒底是因何对李纨不喜，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尽量让婆媳关系好一点，这样李纨在后宅中生活也会轻松一些。他要谋划的事不小，没那么多精力关注这些。 “这生病能是你想得嘛？”贾王氏不满的说，拍了拍亚尔林因清瘦而使得血管外凸得特别明显的手背，“今儿王太医写了不少药膳和药茶单子留下，说是滋补身体最是合适。大厨房准备的饭菜多，尤其是老太太那里，每日的流水牌都忙不过来，所以我准备在你院子里安排个小厨房，让你媳妇管着。” “劳太太费心。”亚尔林半阖眼帘回道，“这些事太太直接吩咐大奶奶就好，本就不是我应该管得事。” “我也不过是略提一提罢了，虽然不用你管，还是该知道一些。你老爷那里你也知道，就是一点庶务都不通，让我什么事都不敢找他。”贾王氏对亚尔林的态度很满意。 男人就不该太过插手内宅之事，成亲之后这些事自然该由妻子负责。只是她虽然准备对李纨稍微改变一些态度，却还是不愿让她在贾珠心里的地位更高。 略坐了会儿，眼看到了晚膳时间，贾王氏就回自己院落去了。好不容易贾史氏不用她伺候吃饭，她自是要好好休息一下。她也不是不想享受一番被媳妇伺候的，只是贾珠现在身体这样，肯定得李纨照顾。 以后还有机会，也不急在这一刻。 大厨房的婆子将晚膳送来后，李纨同亚尔林一起用了。本来她是想伺候着亚尔林吃的，但他用她怀孕的理由拒绝了，让她一同坐下，让两人的大丫环天青和碧月布菜。夫妻两气氛融洽的用完膳，待茶水送上来啜饮几口后，亚尔林才将贾王氏说的小厨房的事交代了一下。 “这小厨房的事是好事，不单是我要用的药膳的问题，更重要的还是你的饮食。”亚尔林神态悠然，“你毕竟有孕在身，吃食方面总得注意一些才是。说到这，宫裁，你身边的丫环有懂医术的么？” 前身倒是读过一些医书，但却连皮毛都算不上。而他所在的尼斯大陆，医师很少。不管是光明神教的牧师还是幻术师以及幻术师升级上去的白魔法师都擅长治疗魔法，再加上药剂师配的各种魔药，有点地位和钱财的人都不会去找医师。 比起见效慢得吃不少苦药的医师，他们自是愿意走捷径治疗。 李纨闻言失笑：“大爷在开玩笑么，我身边的丫环哪可能懂医术。” 她这么一说，亚尔林搜寻了下记忆才懊恼的拍了下头。这个世界可没有斗气魔法神术这些，是以这里的太夫不像尼斯大陆的医师那般没有地位只能给平民百姓看病，他们的医术要么来自家族传承，要么是自幼就拜师从学徒做起。 虽太夫的地位仍然不及士大夫，但怎么都比农工商高了那么些。谁都有个头痛脑热的时候，得罪了谁也不能得罪大夫，尤其是医术好的。大夫能有这样的地位，又有几个愿意将医术传给身在奴籍的丫环。 “大爷这是作甚，小心打得头晕？”李纨哭笑不得。自从大病一场之后，她这夫君比之前要改变了不少，与她更亲密了不说，有些小习惯也改了。若非有些习性还在，她说不得就会怀疑贾珠被人给换了。 “无事。”亚尔林摇了摇头，眼尾隐晦地扫过在一旁候差的四个大丫环。 李纨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让几人都退了下去。 勉强用最低等的感知术确定了周围的安全后，亚尔林才开口说：“宫裁，这事经我口过你耳，万不能给第三个人知道。” “大爷？”李纨疑惑无比，什么事让他这般严肃。 “我之前的病……并非是病，而是中毒。”亚尔林一边小声说一边仔细观察着李纨的表情。虽说他相信这事跟荣国府里的人应该无关，但不怕万一就怕一万不是，多做点防备总没错。 “什……什么！”李纨大惊失色，幸亏亚尔林的大手及时捂住她的唇，要不还不知道她会说出什么惊天之语来。 “大奶奶，有什么事么？”李纨的惊叫就在外间的四个大丫环自然听到了，素云抬高声音问道。 “无事，我和大爷说点事情而已。”勉强让自己镇定一点后，李纨拉下嘴上的手，侧头对着外间说。接着转回头小声抱怨，“大爷也太不讲究了吧，得亏我自幼身体好，要是身子弱点说不得受了这等惊吓就得流产。” 亚尔林呆住。 在尼斯大陆时他身边的女性都很彪悍，怀孕还参与激烈战斗的都有，这里只是受点惊吓就流产，太夸张了吧？不过想想原身这弱得可以的身体，还是生活在富贵人家吃的喝的都是好东西。以此推论，女人弱得不小心就会流产，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抱歉，宫裁，我只是想着这事不能瞒着你。这次我是侥幸逃过了，但那下手的人一次不成说不得就有第二次，而这第二次，很有可能不是只针对我。” 李纨也慢慢冷静了下来，她与亚尔林的黑眸对视了半晌后，才开口一字一句的说：“我并不是怀疑大爷，只是……大爷并非大夫，又怎么发现自己中毒了呢？这前前后后可换了好几位太医给大爷诊治。” 第5章 第五章 亚尔林嘴张合了好几下，最后涩然地笑了笑。他想着李纨一向都是以夫为天的性子，自是他说什么她就听着就是。结果却是他中毒一事太过匪夷所思，事关重大，李纨当然会想问个清楚。 想起当时自己初来时多得李纨的帮助，他选择性的告知了她部分事实：“我有段时间喜爱看医书，宫裁你是知道的。这次缠绵病榻，我一直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直到那次彻底昏死过去差点就醒不来，我才发现自己这症状和一本医书里描写得很是相似。” “这种毒／药并非是中原所产，而是来自西域。”这倒不是亚尔林胡诌。 净化术能够净化毒素的原理就在于它能够将毒素还原成最基础的分子，在这个过程中，施术者也就能够知晓毒素的成分和原理。得亏原身贾珠的记忆不错，看过的医书还未忘记，亚尔林才能知道这是什么毒。 而在耗费无数精力，辛苦的在脑子里比对了原身记忆里《本草纲目》所记载的药材和尼斯大陆生长的药材特性后，他才找出了替代的药材，让李纨吩咐人抓来配了药。 只是这边处理药材的手法和尼斯大陆不同，就是用不同的火势来加水熬煮。尼斯大陆那边炼药时还要用炼金阵和魔力来触发药材的药性，让药性充分发挥，治疗效果更显着。 这般，亚尔林不得不多喝了十来天的苦药汁子。 若不是肉体强度不够，直接使用白魔法师能使用的“治愈术”的话，根本就用不着还要配合药物，直接就能将身体里的毒素直接清除了。 “西域？”李纨小声重复。 “是。”亚尔林点头，“这毒／药的名字很优美，为红颜醉。该毒／药无色无味，吃下去不会立即就毒发身亡，而是让人身体虚弱，慢慢就卧病在床，再无法恢复。多为前朝后宫妃嫔使用，本已失传，倒不知道怎么会在荣国府出现。” “我因常年念书不怎么锻炼身体，九天的秋闱让我身体受了不少的损伤，倒让这毒素没有再潜伏而是彻底爆发。”亚尔林边说边苦笑，“而偏偏到现在，我也想不出这下药的倒底是谁。” 犹豫良久，李纨抬手往东边指了指：“会是……那边吗？” 亚尔林摇头：“虽这么说太过不给那边面子，但不管是大伯还是大伯娘，都没有这种手段。” 要是贾赦能有手段的话，他的长子就不会落水夭亡，元配妻子更不会因此早产没撑过几日也跟着没了命。而今贾琏更是被养得和二房一条心，贾赦完全没有可能现在出手。就算贾珠没了又如何，只要那涎玉而生的贾宝玉还在贾史氏那里，大房就永远不可能翻身。 李纨抿唇不语，如果不是大房，她就完全猜不出是谁了，总不可能是二房的人吧。 “我相信事情终会有水出石落的一日，在此之前，只是要辛苦宫裁你了。”亚尔林说得很诚恳，这后宅的事他实在不太懂也无法插手，只能靠李纨来应付。“至于那天青和湖蓝，等年岁到了，就给了恩典将她们放出去。她们的年岁也留不了几年，宫裁还得将接任的调／教好。” “大爷！”亚尔林说得轻描淡写，李纨却不镇定了。贾珠的后院里要是只有她一个，还不知道贾史氏和贾王氏会说什么！她虽然不愿与别人分享丈夫，但更不愿她的妇德有所损，毕竟这与娘家李家的未嫁女有所关联。 亚尔林眸色加深，随后笑着安慰她：“宫裁，我身体虚弱，太医本就让我少近女色为好。更何况，现在这种情况，谁知道这些丫头是谁的人，真让她们近身了，我不放心。” 这个世界的女子都被规矩束缚着，要是丈夫只有妻子而没有其他女人，不仅丈夫会被同僚们嘲笑，就是女子也会被说生性嫉妒、妇德有亏。李纨自幼受这样的教育长大，自然也是这样的观念。 而亚尔林，虽说需要背负着贾珠的身份活下去，也接受了李纨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但要让他接受一男多女的婚姻制度，却是不可能的事。 几千年的习惯和十几年的记忆，自然是前者轻而易举获胜。亚尔林尊重尼斯大陆规则，从来都是个很有原则的人。没结婚有妻子之前，他可以和很多女人往来，但一旦有了妻子，他的女人必定就只会有妻子一个。妻子是与他一同并肩之人，他们之间不需要再插／入其他人。 更何况，能孕育出与他精神共鸣的孩子，做母亲的必然也会有特别之处。 一旦亚尔林将肉体强度锻炼上去，不说成为神体，只要再次达到圣阶，他这具肉体的寿命就能达到与天地同寿。亚尔林不会放弃再次成神，但他也不想重温在尼斯大陆时的孤寂。最好的方式，就是让李纨也修炼，这样他们夫妻就能一直相伴彼此。 李纨是有这个资质的，即使她如今年岁稍微大了那么些，但有亚尔林这位白魔法圣做丈夫，这么点小问题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说起来，这荣国府上下除却李纨外还有三人也能够修炼。这具身体的嫡亲妹妹贾元春和弟弟贾宝玉都能修炼，也难怪这身体能将他的神魂吸引过来。而还有一个就是大房的庶长女，贾迎春。 亚尔林想要让这三人跟着他修炼基本不可能，那三人是都养在贾史氏身前。在他的实力未能达到一定地步前，他可不敢将自己暴露给贾史氏。 那位老太太实在是太过精明，精明得让他害怕。 说道让李纨以外的人拜他为师跟着他一起修炼，亚尔林也是有自己的考量。 他没想着将这大庆朝变得和尼斯大陆一样，毕竟那里成千上万年都是以实力为尊，皇族大公们就算心有不满也无法改变现况。而这边却是不一样，一旦皇族知道有人能让人拥有凌驾于皇室之上的能力，他们怎么可能不防着，绝对会在对方还未成长起来前就解决掉。 但亚尔林想要成神需要的资源是巨大的，别说只靠他自己，就是整个荣国府都靠上都不一定行。这样的话，就得更多人同他一起修炼才行，人多了，能够获得的资源也就多了，同时皇族也有所忌惮，不敢轻易就出手清洗。 其实皇家能使用的资源是最多的，但亚尔林现在真不敢找上皇家。贾史氏都让现在的他忌惮，何况身为大庆朝主人的皇家。 饭得一口一口的吃，路得一步一步的走。 现在还是先和李纨还有她腹中的胎儿多多培养感情，趁着养身子的这段时间，多多熟悉这大庆朝的各项礼教和规矩的好。最重要的是，想要摆脱二房在荣国府的尴尬身份，比起等亚尔林实力恢复的十来年甚至上百年，还是先想法考个状元得皇帝赐状元宅邸搬出去来得快。 但说到科举，亚尔林就不免头痛。尼斯大陆与这大庆朝的文化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体系，原身贾珠记忆里的八股文亚尔林一想起就头皮发麻。除此之外，还要用那软趴趴的毛笔写出漂亮的堪称艺术的字来。 得原主记忆的便宜对这些汉字他都认识，意思也还算了解，但要他写…… 呵呵。 作为一个习惯书写用鹅毛笔和羊皮纸的白魔法圣，还是让他死一死更快。 但亚尔林别无选择，就算他自我放逐不再想着成神就此做富家少爷混吃等死也不可能，谁让原身贾珠上面还有好几座大山压着，让他不上进也不行。 李纨双手紧握，直到手指甲将掌心都弄痛了才强撑着笑容：“先听大爷的安排吧，至于伺候大爷的人……等查出大爷中的毒是谁做的再说。” 话是这么说，要是贾珠身体大安后她还不给他安排通房，不管是太婆婆还是婆婆肯定都会不满，就像以前一样，话都不说一声就直接将人塞过来。她刚刚嫁给贾珠的时候，贾珠只有两个通房，到这次贾珠病危，从院子里出去的却有八个！ 大伯贾赦倒是荒淫，但他那里的通房也没有贾珠这般多。两位婆婆不仅在其他方面要斗，就是在给孙子安排房里人的时候也是你来我往。你安排了一个我自然也得再安排一个，弄得贾珠后院里的通房都是成双成对。 再看看只比贾珠小三岁的贾琏，十四岁的他已经到通人事的年纪了，但府里的三位太太却没一个想着要安排通房丫头教他。 嫁进来之前李纨娘家父亲只说荣国府虽是功勋之后，却是诗书传家的仁善之家。贾珠是个上进的，她嫁进来就是做少奶奶。对国子监祭酒嫡女出身的她，这已经是顶好的婚事了。 结果呢？ 完全和李守中说的不一样。只有在这荣国府里真正生活了，才能明白这荣国府真正是怎么样的。偌大的荣国府守着的不过是旧时荣光，当家的两个男人一个两个都只知道窝在家里，唯一不同的就是一个是玩女人，一个是玩清高。 贾珠倒是跟李守中说的一样是个上进的，可这荣国府就他一个出息的。与荣国府守望相助的西府宁国府倒是有位进士老爷贾敬，但那位在三年前八岁的孙子贾蓉定亲后，就到京郊的道观修道去了。自家都不顾了，哪可能还能照顾他们东府。 而那时候，她已经和贾珠过了五礼，只等出嫁，想要反悔，也不可能。 第6章 第六章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话虽不好听，理却是这个理。 既然已经嫁了，李纨就只想着好好和贾珠过日子。偏偏她这般委曲求全也没能安生，婆婆的不喜就算了，夫君好不容易成了举人却病得卧床不起。往常她一直没能有孕，被两重婆婆以此为理由塞人进后院，这次好不容易得了喜讯，这个孩子却很有可能成为遗腹子。 那时荣国府上下都放弃贾珠了，那些平时给她不停下绊子勾心斗角不断的通房一个个都想办法走了，她却没有丝毫退路。 还好天无绝人之路，贾珠总算是撑过来了。当时他从昏迷中醒来，李纨还担心是回光返照。幸好，她没有成为寡妇，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是遗腹子。只要想想那个下场，李纨就背脊生寒。 荣国府里绝对不会有其他人家重视嫡长的规矩，一旦贾珠没了，二房又有那么个涎玉而生肖似老国公的贾宝玉，她和腹中孩儿的结果可想而知。就算表面上不会被亏待，但估计也和大房的那个贾琮一般，成为大半个透明人。 这些李纨都不想再想，既然贾珠说他是中毒，而他后面自己配的药又效果显着，那么她这个做妻子的自是要配合。即便，她还是对自己的声誉很担心。 见李纨脸色苍白，亚尔林担心之下也没再想将这个话题持续下去。安慰的抱了她一下后，就吩咐外面候着的丫环进来伺候着他回房躺下。 不是他想扮身体虚弱，而是这身体确实颓败得不行，力气有限。至于那太医留下的药膳和药茶方子，亚尔林也是不准备用的。他才不相信那么多给他诊治的太医都没能察觉红颜醉，前朝的密药知晓得最多的就该是世代在太医院侍奉的太医世家，结果却偏偏…… 亚尔林没有告诉李纨，其实他是有怀疑对象的。只那个怀疑太过匪夷所思，他也没有证据，是以他将秘密吞进了肚子里。 能弄到前朝密药，又能让太医视而不见，除了皇家还能有谁？只是这到底是皇家的谁，亚尔林还是没有头绪。荣国府虽说是曾经的四王八公之首，但在贾代善和贾代化这对堂兄弟逝世后，除了曾在翰林院任职的贾敬，再没有天子近臣出现。 贾赦袭爵的时候更是从公爵一下掉到了一等将军，中间相差的不是一点半点。这样的人家，有什么资本会让皇家惦记上，惦记的还是个之前连出仕资格都没有的贾珠！ 附身到贾珠身上后的每一步，都像是走在悬崖边上，一个不小心，就是死无葬身之地。这种让人热血沸腾的刺激之感，自打亚尔林成为白魔法圣后就再没有过。年轻时在尼斯大陆闯荡的他什么磨难没有经历，比现在更危险的时刻更是比比皆是。 那时候他都没怕，这时候又有什么好畏惧的。 只是以前他是与那些魔兽战斗，现在是与人。以前是靠智慧以武力，现在是仅能靠谋划。 李纨这次没有像以往一般和亚尔林说上几句贴心话才离开，而是见他躺下后就脸色苍白让碧月和素云扶着她回去了。今天令她吃惊的事太多，小腹有些隐隐作疼，她还是回去好生歇息才是，能不吃药就不吃药。是药三分毒，天知道会不会对腹中的胎儿有没有影响。 时间就这样一日日过去，贾珠的身子在各种他自己开的补药的滋补下越来越好。在他对国学的理解加深能够写出一篇还算不错的八股文时，他也想法收服了一些下人为他所用。 贾珠的这具肉体有着原身的一些习惯承袭，写字方面倒没有亚尔林想的那么可怕。只是他写的字和原身相比差别还是比较大的，还好大家都知道他久病手腕无力。 是以亚尔林的日常生活中又加上了练字。当初炼阵和法阵再复杂他都能一气呵成，现在只不过是用毛笔写字，他才不相信自己会比原身差。亚尔林是个追求完美的人，又明白一笔好字对一个读书人来说意味着什么，自是不会懈怠。 不知不觉间，日子已经来到腊月二十九，待次日除夕过去，就是新年。 虽说记忆里有，但亚尔林是第一次过这种与尼斯大陆完全不同的新年。按照这里人的说法，那就是年味儿十足。春联，爆竹，新衣，各种吃食，让他满足的体验了一番。 自打病愈后，顶着贾珠皮的亚尔林就是以一副稳重的模样出现。虽说之前的贾珠也是这般，但他毕竟还是少年，哪有可能亚尔林这般老成。是以年节时面对这样露出孩子气一面的亚尔林，荣国府的女人们上至贾史氏下至李纨都很欣喜。 至于大房的邢夫人，没人会管她的想法。 这样的结果，就是亚尔林的私人财产又大幅增长。新打的有好寓意的金银锞子就不说了，项圈金锁如意更是不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之前那样病重，趁这新年将去岁的晦气用这些新年之物都给去掉。 除夕荣国府全家前往宁国府祭祖，贾珠作为荣国府二房嫡长子站的位置自然很前面。而这次开祠堂，贾宝玉的名字也上了族谱。族谱上的名字自不是贾史氏起的“宝玉”这个小名，而是贾瑛。 大年初一老太太还有大房和二房夫妻都要进宫赴宴，府里就剩下几个小主子。因时间短只有半日，所以暂时由李纨管家。在花厅里听婆子和仆妇回了事又安排好新的差事后，她在丫环和奶嬷嬷的簇拥下回了院子。 亚尔林夫妻两的院子在荣僖堂后方夹道旁边，不算大，但只有夫妻两也足够了。比邻而居的是贾琏来年用作成婚的院子，大小和这边的差不太多。明面上，贾王氏不会留下苛待大房侄子的把柄。 回了正房，没见到贾珠，李纨问不着痕迹的挤开碧月凑上来伺候她脱下斗篷的天青：“大爷呢？” “大爷在南厢房的书房里练字，不耐奴婢与湖蓝两人在身边伺候，就让奴婢们回正院伺候大奶奶。”天青低眉顺眼的说。 “嗯。”李纨没有理会她话中藏着的小小不满以及给没见人影的湖蓝上的眼药。她是给了她们接近贾珠的机会的，贾珠不愿意，是她们没本事，与她这个奶奶无关。“今儿的补药小厨房那边给大爷送过去了么？” 天青垂头撇唇退下。这大奶奶表面一副贤惠大度的模样，实际上却将大爷牢牢给把在手里。之前大爷身体不好就算了，这一个来月来明明都恢复得差不多了，却要么是宿在正房，要么就是在南厢房的书房里。 还有这补药的事，大奶奶更是掌控得滴水不漏，整个小厨房都在她信任的人手里管着。她和湖蓝曾经想要借着补药向大爷献殷勤，结果却是被贬斥了一番。若非她们二人是太太指过来的，指不定大奶奶就要像大爷病重时打发以前的通房一样将她们两也给弄出去了。 因为嫉妒和不满，天青已经将通房的事儿彻底给歪曲。 “素月一直都在小厨房里盯着，等好了就给大爷送过去，奶奶就放心吧。”碧月丝毫没有在意天青之前的动作。大爷和奶奶对这两位大丫头是个什么态度，她们两人自己不清楚，这个院子里的其他人可都是有眼睛看得到的。 “那就好。”李纨掩嘴秀气的打了个呵欠，“我去床上歪会儿，大爷过来了再唤我起来。”她怀孕已有五个来月，最是嗜睡。今日撑着早起又说理了回家事，更是疲惫不堪。 房间里烧着四个碳盆，李纨就这样躺在床上也不会着凉。碧月仍是拿了兔毛滚边的披风上前为李纨搭上，才在床前榻上坐下做针线活。那边天青见李纨这里也不需要她，冷着脸出了正房从穿堂往院子后罩房走去。 贾珠院子的丫环和婆子都是住在这里，夫妻两的大丫环是两人一间屋。天青掀起帘子走进房间，就见到湖蓝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嗑瓜子。 “哟，回来了啊。”湖蓝懒洋洋的秀眉微挑。 天青不理她，气呼呼的走到自己床上坐下，将针线筐拿出来，却只是胡乱将里面的东西抓起来又放回去。 轻哼一声，湖蓝“咔咔”又嗑了好几颗瓜子，才道：“早跟你说了，这院里没我们什么事儿。拿着大丫环的月例又不用做事，多好的事儿，你还总是想不开。” 天青抬头狠狠的瞪向她：“难不成你就甘心？” “甘心又如何，不甘心又如何。”湖蓝将瓜子皮儿吐到碟子里，才似笑非笑的说，“在这快两个月了，你还没明白啊，不是大奶奶不让我们近大爷身，是大爷不想见到我们。” 湖蓝比天青看得清，大奶奶是最传统的当家奶奶，之前能接受大爷的八个通房，没有道理现在不接受他们。能让大奶奶一反平常作风，必然是大爷私底下吩咐了什么。 当初这院子里的通房都出去，太太就将她们两人安排过来，跟着大奶奶一起照顾病重的大爷。虽然两人心里不愿意，但他们不过是奴仆，自是没有选择的权利。 幸运的是，大爷最后好了，她们有了飞上枝头的机会。不幸的是，经历了生死还有通房们离开的举动，大爷明显除了大奶奶对女色更不上心了。经过这么巨大的一起一伏，湖蓝也想清楚了，大爷夫妻都不是苛刻的人，只要她乖乖的，自是能有一份前程。 可惜，这天青被荣华富贵给糊了眼。看在一同被安排过来的份上，这是她最后提醒她。要是还执迷不悟，她也没有办法，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不是。 第7章 第七章 “要不是大奶奶把持，私下跟大爷说了什么，大爷会不愿意让我们伺候吗？”湖蓝说的话，天青是完全听不进去。 天青一家之前都在二门外领差，比起后院里油水多多的差事，二门外的差事既没有脸面也不得实惠。这次王夫人往贾珠这指新的丫头过来，要不是家里没关系又没银子也不会轮到她。 当时她就想，要是这次运气好大爷能撑过去，她怎么都得努力往上爬，就像赵姨娘一样，虽说怎么都越不过王夫人去，但那也是半个主人不是。这湖蓝当初明明和她想得一样，两人还决定了要在后院携手，结果现在只是遇到一点小困难就退回去了！ 等她成了大爷的姨娘，再生下一儿半女，这湖蓝却配了大爷身边的小厮或者外面的管事，看她还敢不敢继续这样嘲讽她。 身边两个大丫环的心思亚尔林不清楚，不过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观察，他倒是觉得那湖蓝是可用之人。只他现在能够签下主仆契约的名额有限，他不可能将这名额用到她身上。 人心这种东西亚尔林从不以最大的恶意来衡量，尼斯大陆的遭遇让他深知一个道理。 所谓的忠诚，不过是因为背叛的代价太大。 荣国府的这些仆人虽说卖身契都在主子手里，但也一样有自己的小心思。甚至还有因为帮助主子做了一些事掌握了主子的把柄，让主子不得不给他体面，让他在府内有超然的地位。 最典型的就是贾史氏的陪嫁赖嬷嬷一家。家里修了一座几进带花园的宅子不说，落草就放出去的孙子赖尚荣更是从小过得比府里的贾宝玉也不差，同样是丫环仆妇围绕着长大。 按照亚尔林的本性来说，他是不想和这荣国府硕鼠赖家扯上关系。毕竟他是二房的人，这府里的大部分钱财都是大房的，这些仆人贪，吃亏的也是大房。但偏偏，自打荣国府先大太太去世后，这府里上下就一直都是由二太太贾王氏掌家！ 放下手中的《礼记》，亚尔林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抬手按抚着太阳穴。从能离开床进书房开始，他除了练字作八股文章就是靠书籍来了解这大庆朝的历史和规章典仪。 本来他是想三年后考个状元得赐状元宅邸后就带着李纨和孩子搬出去的，但现在他才知道他想的都是不可能的。这个世界的礼仪比起尼斯大陆繁杂许多，让他只觉不耐的同时，也不得不感叹这个世界的更为规范。 王夫人做的事也会影响到他这个儿子，一旦曝光，别说出仕为官了，就是宅在家里说不得都会被人戳脊梁骨。还有李纨腹中的那个已经确定性别为男的孩子，以后能不能娶到合适的媳妇也是个大难题。 也是这个时候，他才有些明白了之前他暗示不要通房时李纨会是那样的反应。这是宗族大于天的世界，宗族礼法让族人更有向心力的同时，也让人受到的束缚更大。 更何况就算贾王氏做的事始终不曾暴露，他为官之后也很有可能会被外放。而外放的规矩，是在有了嫡子的情况下，妻子是要留下代丈夫尽孝，伺候公公和婆婆的。能跟着丈夫一起离开的，只有姨娘或者通房。 亚尔林是想要彻底摆脱这个复杂的荣国府，但他也不可能就只管自己而不管妻子和孩子。再说也不是他外放或者住出去就是和荣国府没了关系，在他们二房没从荣国府分出去之前，他们与大房都是休戚相关。 但是想要分家……别说贾史氏那位想要做荣国府塔尖的老太太了，就是贾政夫妻也是不会愿意的。背靠着荣国府这座大山，和分家出去的从五品京官，会选择哪边根本就不用费心考虑。 被迫改变计划对亚尔林打击虽说不大也不轻，要他还是白魔法圣的实力，哪用得着这般迂回。只即使没有宗族和家族的牵扯，贾政他可以不管，王夫人，亚尔林却没办法做到真的放任自流。 亚尔林是被丢弃的孤儿，打小从没拥有过父母亲情。在尼斯大陆他是众人交口称赞的温雅绅士，但那不过只是他成长后戴上的面具。 这荣国府上下众人间的感情表面上和睦亲近，实则淡薄得几乎没有，往来不过都是面子上的情分。但这王夫人不管是对他还是养在贾史氏身前的贾元春还有贾宝玉却是真的疼爱。 之前贾史氏说将他的月例提为二十两，他离床后没多久，王夫人就悄悄将他叫去，私底下给了他一个京郊二十顷庄子和城里繁华地段两间铺子的地契。 “大房和二房没分家，你老爷和大老爷的交际往来用的钱财都是走的荣国府官中。按理说珠儿你如今也该循这样的例，但琏儿那里……”贾王氏说得模糊，瞬间就将话题转走，“你的月例老太太虽说吩咐提成了二十两，但与人交往光这些哪里够，去酒楼里请一次客都不够。” “你老爷没分家，手上也没点私产。我的嫁妆以后是要分给你们三兄妹的，现在也只能先拿这么点给你。”贾王氏看着亚尔林满眼慈祥，三个儿女中，她最看重的就是贾珠。 除了他是长子外，更是因为他是个勤奋上进又孝顺的孩子。元春虽好，但毕竟是女孩要嫁出去，又一直都在贾史氏膝下，哪里比得上贾珠。还有那涎玉而生的小儿子也让他很是自豪，只是…… 老太太太过夸耀，这并非好事。 “这是太太的嫁妆，还是太太自己留着吧，钱财方面，儿子会自己想办法的。”亚尔林一瞬间有所感动，随后说道。他是个男人，男人就该顶天立地，照顾妻儿兼孝顺父母，他现在虽然缺钱，却也不想用贾王氏的嫁妆。 再说了，贾王氏给他的这点地和铺子对他的资金缺口来说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贾王氏横了他一眼，在三张薄薄的地契塞到他手里：“你是我儿子，我的嫁妆本该就有你的一份！只我的陪房有限，这两间铺子都是租出去的，一年也能有五百两的收入，还有那庄子，一年怎么两千两也是有的。” 最终亚尔林还是接收了这三张地契。这些就算是他借贾王氏的好了，等以后赚到钱了，再更多的还给她。本来他还想用前身攒下的一些私房来做启动资金买间铺子做点生意的，现在倒是不用了。 最终两间铺子，亚尔林决定一间做药铺，另一间则卖一些首饰以及配饰。 也正是这样，他才加快了收服人的脚步。因为他现在只能与四人签下主仆契约，是以他本来是想着暂时不用这手段的。毕竟这样的契约一旦签下，就得等与他签下契约的人死亡后才能将这个位置空下来。 但现在这样，最起码两个名额是跑不掉的。只因亚尔林准备在他自己铺子里贩卖的都不是普通货色，无论是药剂还是首饰都是带有各种属性的东西。他现在能做的放在尼斯大陆不过是些学徒们才会使用的低等货，但在这个“子不语怪力乱神”的世界，这些东西绝对会引起不小的风暴，所以这两个铺子的管事必得是亚尔林能信得过的才行。 亚尔林不想在这个时候给自己引来太多麻烦，但想要来钱快也只能选择这个法子。只是在铺子开起来前，还得有不少事得准备，能隐藏得久点就隐藏得久点的好。 不过这管事也不是那么好找的，亚尔林要隐在背后，这推在前面的管事能力不足就撑不起这两间铺子。结果没合适的人又到新年，最后与亚尔林签下这主仆契约的反倒是王夫人给他的庄子的庄头，以及王夫人的左膀右臂陪房周瑞家的。 亚尔林之所以会和庄头签下契约还是因为过年时凑巧见到了李纨嫁妆庄子的账本，李纨的陪嫁庄子不过五顷，这一年下来送过来的银子却有一千多两和果子还有不少野味。而王夫人给他的二十顷的庄子一年收入才两千两，这里面的猫腻未免也太大了点。 亚尔林暂时找不到更趁手的，又不想自己在这方面费心费神，是以在年末庄头送账本和银子来时亲自接见了他，并且和这个叫王威的签下了主仆契约。待签下契约后，王威立即在他面前痛哭流涕的跪下，将这么多年来仗着贾王氏的信任，与其他庄头和管事勾结做的事一一交代出来。 让他在口供上画押后，亚尔林只是让他将以前贪污的银子都交出来，并未追究他的责任将他卖了或是送官。对他来说是因为这契约用了就解除不了，对这王威来说却是逃过一劫。背主的奴才会有什么下场，他还是清楚的。 这王威回去后不理会家里女人的叫嚣和哭闹，立即变卖家产将以前贪污的银子都给补上，还按照钱庄的利息将这多年的都给添上了。从此之后这个庄头做得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的背主举动，此是后话。 亚尔林留下王威画押的口供不是为了留一手避免王威有什么小心思，主仆契约的霸道他还是心里有底的。他会这么做还是为了贾王氏。贾王氏管家这么多年，要说她一点小心思都没有那不可能，但也不能因为这些小心思就被下面的人给骗了才是。她自己的嫁妆都被这些人贪得这么厉害，更何况荣国府官中。 作为贾王氏的儿子，亚尔林要是不想法抹平贾王氏做的这些事，真等暴露了，他也会下场凄惨。 第8章 第八章 只新年事多，是以贾珠才将这事暂时放下。待元宵节过后，他就得找时间和贾王氏好好聊一番才是。 将未来一段时间的安排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一个婆子在门外叫了声“大爷，奴婢有事求见。”待亚尔林同意她进屋才掀起帘子走了进来，笑得谄媚的说：“大爷，二门上茶墨让我给大爷传话，说是外书房有人找。” “嗯？”亚尔林挑眉，“有说是谁吗？” “没有。”婆子笑得眼睛眯到一起，“茶墨只说是一位很重要的客人。” 眉心微蹙，想了好一会儿亚尔林也没能想出记忆里的谁会是新年初一上门的重要客人。他起身，从一旁放铜钱的篓子里抓了一把打赏给婆子，心里暗自腹诽这招自己倒是学得快。 刚开始的时候见李纨每每给传话的丫环或者婆子都要打赏他都不明白为什么，因为原身的记忆里没有。后来又在贾史氏和王夫人那请安的时候都偶有见到，才知道这是预定俗称的规矩。而他既然不愿让天青和湖蓝两个丫头随时都在身边伺候，这些事就得他自己来。 或许是亚尔林的手大所以抓的铜钱够多，婆子感恩戴德歌颂了一番，在确认了他不需要准备软轿后才退了出去。 这荣国府占地面积不小，内院更是大得让后院娇弱的女主子们将软轿作为了院子里的交通工具。只使用这交通工具的资格也就只有老太太和两位太太有，奶奶和姑娘们都得自己走路，年龄小的由嬷嬷抱着。 亚尔林病刚好，贾王氏想着他身体虚弱又坚持要给老太太和她请安，还是坐软轿的好，但他给拒绝了。身体强度的增强除了用各种药材和天才地宝，适当的锻炼也是必须的。如今他还不敢提出他要练武啥的，但靠走动锻炼一下还是可以。 之前他都拒绝了，今日不过是有些飞小雪，他就更不可能坐那什么软轿。这荣国府的仆人都有自己的小九九，内宅男子轻易不得进来，抬软轿的都是强壮的婆子。就算为了奉承他这个二房大爷她们都愿意，但做完之后得了赏，说不得还要在私底下传些什么话。 只是来了两个来月的亚尔林都能察觉王夫人并不适合管家，更何况是从重孙媳妇做起的贾史氏。但她偏偏要将这管家权越过大房邢夫人交给王夫人，这位老太太的心思真是昭然若揭，偏偏这府里上下竟没一个人看明白。 不，还是有个人的。 亚尔林想起怀了孕仍然将小院上下打理得服服帖帖的李纨，这位书香仕宦家出来的小姐可很不一般。要不是王夫人不知道因为什么看这个媳妇不顺眼，说不得现在根本不会是这样一个糟透了的局面。 作为一个男人，即便是白魔法圣，也无法明白女人对儿子的独占欲以及媳妇熬成婆的心理。 穿上红呢披风，出小院，过夹道，走穿堂，穿过抄手游廊，垂花门就在眼前，贾珠的书童茶墨正候在那。贾珠身边有两个书童四个小厮四个长随，和他后院的通房一样，一半是贾王氏的人，一半是贾史氏的人。 这茶墨能从前小厮中脱颖而出成为能跟着贾珠一起念书习字的书童，除了本身能力够心性不错外，更因为他是贾珠的奶兄。贾珠的奶嬷嬷有两个，断奶后留在身边的是王夫人的陪房陈嬷嬷。茶墨是陈嬷嬷唯一的儿子，只比贾珠大一个多月，三岁后就跟在贾珠身边。虽说表面上是贾王氏的人，但实际上早就是贾珠的心腹。 只是以前的贾珠不怎么用得上这心腹，一心都只在考科举上，亚尔林来后，倒是给他安排了不少差事。谁让贾王氏到现在都不放心他出门，说他身体还没好全，出门要是有个意外怎么办。所以不管是铺子还是庄子亚尔林都没亲眼见到，这茶墨倒是都看过了。 想到这茶墨跟着原身贾珠一起念书也是识字的，这段时间来看他做事也不错，亚尔林不免心里一动。他脸上不见分毫的走过去，对着冲他弯腰行李的茶墨问道：“书房里的是谁？” 贾珠三岁启蒙，六岁后就被安排到了外院，有了自己的外书房。与李纨成亲后，在内宅又有了院子，但这外院也没取消，是以外书房也一直都在。这外书房是按照贾珠的喜好来装扮的，虽说不能与贾政的比，但倒是书香气十足。 茶墨面色复杂，转头四处看了下后，才在亚尔林身边小声说道：“是东府的敬老爷，大爷。” “是他？！”亚尔林完全没想到，来人竟然会是东府那个三年前往京郊修道的进士老爷贾敬。前身和这东府没什么走动，和这贾敬更是不熟。他微微蹙眉，“既然是敬老爷，为何弄得这般神神秘秘的。” 茶墨苦笑：“大爷，不是小的想如此。那敬老爷一早就到荣宁后街家里找上小的，还特意穿上下人的衣服，跟着小的偷偷从小厮仆妇出入的角门进来的。” 亚尔林脚下一顿，眉心蹙得更紧。这东府的贾敬老爷可是连祭祖都得东府的贾珍前去山上三请四请才回府参加的，摆明了一副不想再和红尘有牵扯的模样一心修道，怎么会举动这般奇怪非得隐藏身份的来找他。 亚尔林只觉这贾敬上门绝没有什么好事，却偏偏没有不见的理由。 “茶墨，此事万不可让第二人知。”既然贾敬这般行事，他也自是得小心一些才是，更是觉得之前的那个想法不错。 “大爷放心，小的明白。”茶墨微微弯腰回话，既不谄媚也不卑躬屈膝，让亚尔林对他的观感更好。 贾珠的外书房在荣国府第一进的西南角院里，院子里的腊梅开得正好，亚尔林刚刚踏入院门就冷香扑鼻而来。书房的窗外栽着几株主子，在这飞雪天里也仍然翠绿，入目就让人只觉心旷神怡。 茶墨在院门边停下脚步：“大爷，我之前已经让人送了茶水进去，炭盆也都烧好了。” “嗯。”亚尔林点头，知他是要守在这里，心里满意。 书房里，贾敬虽说穿着仆人的衣服但那气质却仍然是书香富贵十足，正背对着书房大门随手拿了本书架上的书翻看着。眼角抽了抽，亚尔林对贾敬已经到了不想腹诽的地步。 不想被人发现所以扮成下人，但有哪家的仆人有他这样的，比主子都还气场十足！ “贾珠见过敬大伯。”亚尔林将披风解下放在椅子上，上前施子侄礼。 贾敬放下手中书册，转身神情莫测的上下打量他。亚尔林不卑不亢，微笑着仍他打量，心里的警戒却是再次提高了一个等级。这贾敬眼神锐利，身姿挺拔，看上去并非那种看破红尘一心向道之人—— 更不是前身贾珠所以为的只会念书的文弱书生。 亚尔林是久经战斗的，这贾敬的站姿明显是进可攻退可守，显然应该武力值不差。 打量完后，贾敬满意地点头，径自走到书房接待客人的地方，在主位上坐下。“过来坐，珠儿。” 亚尔林脚步从容不迫的走过去坐下，等着贾敬开口。 书房里很安静，安静得能听到窗外雪花落在竹叶上的声音。好一会儿后，贾敬的声音才在书房里悠悠响起。 “我本以为，我贾家荣宁二府会就这样下去，却没想到，竟还能有转机出现。”他看着亚尔林的眼神甚是欣慰，让亚尔林心里直打颤。 他真的很想阻止贾敬说出下面的话，但他是晚辈，又顶着贾珠的身份，根本就没有立场来阻止。亚尔林知道，听完贾敬的话后，他就真的没法从这荣国府的漩涡里逃出去了。 本来他以为荣国府不过是后院复杂了些，兄弟阋墙了点。但看贾敬现在这个模样，再有他之前贾珠中毒和皇家有关系的猜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荣宁二府必然和皇家牵扯颇深！ 贾敬开始讲古，亚尔林越听唇角的温雅弧度也快维持不住。 京城四王八公乃当初庆太／祖打天下时战功赫赫的功臣。四王八公中唯有宁国公和荣国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是以两府为四王八公之首。 随着时间的推移，初代荣宁二公过世，两人的嫡长子袭爵。荣府的贾代善因镇守北疆有功，得圣人恩旨再袭了一任荣国公。宁府的贾代化则是袭一等神威将军，任京营节度使。 听到这里，亚尔林唇边弧度彻底化为苦涩。 因为前身的记忆，贾代善亡后，大房贾赦袭一等将军爵位，他还真的以为是如同贾史氏所说的一般是因为贾赦太过无能荒淫致使圣人不喜，是以才会掉了那么多个等级。 现在听贾敬这么一说，他才知道并非如此。 这大庆朝的皇帝早有了打压削减四王八公这些勋贵的心思，要不为什么宁府第二代贾代化袭爵的时候就是一等将军了。 要知道，这京营节度使一职可是从一品的京城武官，贾代化能得这个高位足以说明他的能力不凡且得圣上信任！ 第9章 第九章 这边亚尔林苦笑不已，那边贾敬恍若未发现他的不对劲继续往下讲。 荣宁二府的第二代国公贾代善与一等将军贾代化均意识到了圣人对功勋的不喜，定下了要从武转文的道路。宁府这边，贾代化有二子，长子贾敷体弱，长至七八岁的时候就没了，次子贾敬就成了他全力培养的对象。 贾敬没有辜负贾代化的期望，在三十来岁的时候终于考中了进士，还不是还读书人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同进士，而是二榜进士。但贾敬本是武勋之家出身，自小又因为会念书是以娇生惯养，进了翰林院后一直被寒门子弟排挤，最终还是没能站稳脚跟。 荣国府这边，贾代善常年带兵在外，等回京的时候两个儿子的性格都已经成形，想要改变已无可能。在和贾代化商量后，贾代善决定荣府在文字辈将军权交出，休养生息，等玉字辈的孙子长成，再从科举出仕。 贾代善用救命之恩要挟，给长子贾赦安排了书香家的小姐，让荣府和清流之家有了姻亲关系；给次子贾政娶了金陵四大家族王家的嫡长女，让荣府与武勋之家的距离不要一下就拉开，惹人注目；最后将爱若珍宝的老来嫡幼女贾敏许给了姑苏书香之家的探花林如海。 这林如海祖上乃列侯出身，本应承袭三代，到他父亲那代得圣人恩典又多袭了一代。而到林如海这里，则是凭借自己的本事走的科举之路。这林家既是列侯之家又是书香之家，也是贾代善为荣府安排的又一条与书香文臣拉上关系的路子。 贾代善对这样的安排很满意，尤其是大房的贾瑚和二房的贾珠两个孙子都聪慧懂事，在读书方面也很有天赋。心放下的他因为早年在战场上的旧疾复发，在上了折子给圣上后，就此阖然而逝。 一切都安排好的贾代善却没有想到，他在心底一直有所愧疚深信不疑的妻子贾史氏居然没有按照他的安排来行事。为了自己在荣国府老太君的权利，让次子住正院荣僖堂，将袭爵的长子赶到东边马房旁。 “我这位堂婶实在是好手段，可惜纵我是贾家一族的族长，但荣宁二府毕竟已经分了家。她用长辈的姿态对我，又用荣府家事为借口，我就是想做什么，也不行。”贾敬唇畔的弧度苦涩不堪，“更何况那时宁府又因为夺嫡之事而倍遭猜忌，那种境况下根本不敢行事过大。” “敬大伯，你……” 贾敬摆了摆手，打断亚尔林的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珠儿，一笔写不出两个贾来，这是我们一族的大事。你待我说完，再问吧。” 如今在位的是大庆朝第三位圣上，庆太／祖早年征战天下时身先士卒，身上有不少暗伤，即便登基后用各种好药将养着，寿命也没能太长。庆太／祖崩后，慧清太子继位。 慧清太子乃庆太／祖嫡长子，虽在开拓进取方面有所不足，但却是一名守成之君。这位太子在位之时，让历经战火的大庆朝得以休养生息，逐渐变得繁荣昌盛起来。 要说这位庆世祖有什么让人说道的，那就是与他鹣鲽情深的皇后偏偏无子。皇后无所出没有嫡子就算了，庆世祖却又偏偏不愿意在其他皇子中选出一位立为太子，造成了他晚年时期的众皇子夺嫡。 荣宁二府那时也有站位，在贾代善和贾代化的心里，既然无嫡那就立长，是以两府带着四王八公一同站在了大皇子身后。不过他们都没有明面上站出来，只是在暗地里支持。 正在夺嫡最重要的时候，贾代善旧疾发作而亡。这种站位的事他不可能告诉贾史氏，更不可能告知两个儿子，是以荣府上下老实安分的守了三年孝。孝期结束后，后继无人的荣国府已经掉到京城二流世家。 贾代善的死打乱了不少人的计划，贾代化更是措手不及。幸而贾代善还有安排，在死前将他军队里的势力和人脉都交给了贾代化。而最后，大皇子在庆世祖崩后，继位为龙熙帝。 庆世祖在位近五十年，龙熙帝登基的时候已四十有五。到现在龙熙帝膝下共有皇子十三个，公主六名。他没有像他的父皇庆世祖一般未曾立太子，而是登基半年后就册封他与皇后的嫡长子年已二十二的皇四子为太子。 如今十五年过去，龙熙帝年已六十身体仍然康健。太子此刻已三十七，仍然住在东宫之中，其他皇子纷纷长成，纷纷入六部当差，手下渐渐有了属于自己的势力。 而在龙熙帝立太子后，就将算得上扶他上位的死忠功臣八公划分到了太子名下。 说到这里，贾敬停了下来，端起茶杯将茶水一口饮尽，只盯着亚尔林不说话。 亚尔林虽然在尼斯大陆未经历过皇权的更替，但类似的事却碰上过。他摇头苦笑：“是以，我贾家一族如今都是太子的人。” 贾敬不语。之前这些事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为了保存家族，他在三年前抛下一切跑去修道。即使这样，他心里仍是忐忑不安。如今有了贾珠这个变数，他自是不可能再一个人承担。 “敬大伯并不看好太子。”沉思了一会儿，亚尔林继续说。 贾敬再次苦笑：“不是我不看好太子，圣上表面上对太子宠爱无比，但实际上除了八公没有让他掌握任何实际的权利。更何况太子一直住在东宫里，除了朝会根本没时间和官员大臣接触。而其他的皇子虽没有太子头衔，但年岁到了出宫建府不是封郡王就是亲王，又在六部中当差……” 贾敬的未尽之语亚尔林心知肚明，只突然知道这样棘手的状况，他也一时想不出好办法。不过这贾敬偏偏在他病好后找来，之前贾珠病成那样都没说来探望一下…… 亚尔林抬起手，手指朝天上指了指：“敬大伯，我之前的病，是不是与那里有关。” 贾敬眼神复杂，终究点了点头：“八公中的儿郎多是你珍大哥还有琏儿那样的纨绔子弟，而珠儿你……” 因为比起同为纨绔的少年太过优秀，所以被那些不想太子顺利上位的皇子给毒杀了。亚尔林觉得自己自封神失败起这运气就急转直下，先是失去肉身，附身后又碰上背景复杂的身体。而现在，这复杂的情况更是升级，从后宅斗争上升到了政治与宫廷斗争。 “敬大伯，你可知道一味叫做红颜醉的毒／药。”既然贾敬这般坦诚，亚尔林也得投桃报李不是。这么大的麻烦让他一个人扛，他可扛不住！ “红颜醉！”贾敬惊得从椅子上站起来，“珠儿你的意思是你之前是中了这位毒？！” 亚尔林点头：“如若不是侄儿恰巧曾在一本医书上看到过，这条命也就捡不回来了。只一点，侄儿到现在也想不起来，到底是何时中的这毒。” 贾敬眼神复杂，在长长叹息一声后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在四年前你刚考上进学，进国子监念书的时候。” “我是三年前出家的，珠儿你可知道为何？”不待亚尔林说话，他继续说，“乃因我发觉自己中毒了，中的也是红颜醉。在京郊修道这几年，我想方设法看了不少太夫，也只是将体内的毒素压制了下去。” 这太子是有多不得人心啊，本来就没什么势力了，好不容易有两个还算能有点帮助的，还都被下了毒！ 亚尔林只觉太阳穴一抽一抽的跳：“敬大伯，要是太子不能继位，我们结果会如何。” 贾敬已经冷静下来，坐下幽幽的看了他一眼，才缓缓说道：“我们八公是太子的人，这是明面上众人都知道的事。” 所以太子要是坏事了最终没能登基，他们都得跟着吃瓜落是吧？ 虽然对大庆朝的刑法和律例还没加以研究，但抄家诛九族这些亚尔林还是知道的，政治皇权斗争的残酷他更清楚，之前他还想着考状元啥的……如今看来只要他还是太子的人，就不可能！ 像是还没将亚尔林打击够一般，贾敬突然幸灾乐祸的开口：“珠儿，还有你那弟弟贾宝玉的事，你知道吗？” “什么？”亚尔林茫然。这不是说几个皇子夺嫡的事吗，和那还不满一周岁的小婴儿有什么关系。 “涎玉而生啊！”贾敬冷笑连连，“这该避讳的事贾史氏不避讳不说，还闹得满京城都知道荣国府二房有个涎玉而生的儿子。这天降祥瑞的事没在皇家，反而在一个没落武勋之家，皇家要怎么想！” “珠儿，玉代表着什么，你可清楚？” 玉，玉玺，皇者所有也。 亚尔林彻底石化，欲哭无泪。 他就是一个小小的幻术师，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升级为白魔法师，白魔法圣更是遥遥无期，和整个皇朝对上，不是以卵击石是什么！ 这破身体他能不能放弃不要了！ 什么温柔慈爱的母亲，贤惠柔婉的妻子，还有精神共鸣的儿子，他都不要了，可以么？ 第10章 第十章 明显亚尔林想的是不可能的，他能有幸刚好附身在这具身体上，可不能保证这具肉身死了他还能找到下一具能和他神魂贴合的肉体，而那具肉体的原灵魂还得正好魂归九天。 如果是在尼斯大陆他还有底气与其他灵魂争抢一下肉体的所有权，而这个世界他明显是外来者，会被规则所压制。即便他的灵魂是融合了神格的神魂，他也不敢保证自己就一定能争得过本土灵魂。 最后他只能哭笑不得的看着贾敬：“敬大伯，圣人其实对太子甚为不喜吧。”要不怎么会将他们这些皇帝不怎么看得上逐渐没落的八公划归太子名下。 “其实这是京城里为官的都知道的秘密。”贾敬颔首，“圣人登基前虽是长子却并不为庆世祖所喜，是以大喜时迎娶的大皇子妃不过出身书香耕读之家，娘家父亲是翰林院四品文官。” “我记得，皇上最为宠爱的，是出身江南的甄贵妃吧？”亚尔林手指在茶几上轻轻敲击着。这是他思考时的一种习惯，有序的响声能让他更好的理清思绪。 “是。”贾敬简洁有力的回答。 前身并未见过甄贵妃，但几位皇子和圣人倒是有幸见过。从甄贵妃所出的三位皇子的面貌来看，她应是容貌妍丽的女子。而太子虽说温文儒雅，但容貌却并不十分出色，可见曾经的大皇子妃如今的皇后容貌十分一般，概因龙熙帝是一位面容俊朗的皇帝。 “敬大伯，太子行四。”亚尔林越想，越觉得这局面想要逆转十分不容易。 见贾珠思虑敏锐，贾敬更是赞叹：“是，圣人二十有三时才与当时还是大皇子妃的皇后诞下太子。” “太子之前，大皇子与三皇子都由甄贵妃所出。”亚尔林继续说。而太子之后，最小的十三皇子也是甄贵妃所出。十三皇子与三皇子相差近三十岁，足以说明这位贵妃在龙熙帝心目中的地位。 “圣上与皇后同岁，十四岁那年在宫里大婚，两年后建府出宫，为熙郡王。”贾敬这次终于没再说“是”。 亚尔林随之冷笑：“这么看来，若非当年圣上夺嫡之时需要嫡子，大概皇后会与太后一般，膝下无子吧。” 贾敬摇头：“有些许不同，太后不是不想要孩子，而是要不了。” 亚尔林瞬间明了，这太后是身体有问题，所以才没能有孩子。她与庆世祖情意深厚，即便无子也坐稳了皇后之位，到现在龙熙帝登基十五年后还稳稳的当她的太后。不过也正是没有孩子，这位太后才能安享富贵。 如今圣上的生母，先皇的淑妃娘娘可是按先皇遗诏陪葬了。 大庆建国百年不到，纵观三代皇帝，庆太／祖就不说了，庆世祖和如今的龙熙帝不是嫡长子就是长子，龙熙帝上位后立的太子也是嫡长子…… “敬大伯，庆太／祖关于帝位传承方面，是不是有什么规定？” 贾敬并不意外贾珠能想到这里，他再次点头：“太／祖与我贾家一般乃泥腿子出身，对于礼仪规矩尤其看重，是以在皇位的传承上严格要求必须履行嫡长子继承制。虽说这条规定并未外传，但跟着太／祖一同打天下的都知道。” 亚尔林心里一动，是否这也是龙熙帝对八公态度模棱两可的原因之一。 之前庆世祖是想要打压勋贵并削减，这是因为他想要将军权收回，让皇权更加统一。而这龙熙帝得四王八公暗中相助登基，除了四王还有军权在手，八公的可是都上交了…… 正是八公的军权都没了，后辈儿郎又没有出息的，所以龙熙帝才将八公划分给太子。 “天下最守规矩的是皇家，最没有规矩的也是皇家。”亚尔林摇头。 见自己虽未全盘托出，但贾珠却都已理会，贾敬满意的抚摸颔下长须。如此，他就可以再将某些事说出来了。 “珠儿，三年前我抛下一切修道，除了我身中红颜醉之毒外，还因一件事。” “什么事？”亚尔林只觉得自己现在是债多不愁，再多点事反正也都这样了，他不怕。 “蓉儿定下的婚事乃是贾史氏一手安排，女方乃营膳司郎中秦邦业从养生堂抱养的女儿。”说到这贾敬顿了一下，在亚尔林询问的眼神下才一字一句的说，“实际上这秦氏是大皇子忠诚亲王外室生下的女儿。” 亚尔林张口结舌，半晌后才挤出一句话来：“老太太这是在想什么？” 他们贾家是太子的人，贾史氏难道还想让贾家重新选一位皇子为主子不成？这背主，可是让上位者最为不喜的。 “贾史氏还能想什么！”贾敬冷笑，“她一个后宅女子能知道什么，不过是知道太子不得圣上喜欢，甄贵妃和她所出的皇子却深得圣上宠爱。恰好贾家又和甄家是老亲，所以想要投资沾光罢了。” “敬大伯你就没想着拒绝这门婚事？蓉儿怎么都是贾家嫡系，娶的妻子是一族的宗妇，一个私生女……”尼斯大陆的私生子女除非自己有本事要不都被人用有色眼光看，这大庆朝的私生女反而地位高贵了？ “我怎么不想拒绝，可忠诚亲王怎么都是皇子，更是得圣上颇多宠爱的皇子！就算我贾家是圣上的老臣又如何，对上喜爱的儿子，什么都不是！”贾敬言语中满是辛酸。 书房里陷入良久的沉默，最终亚尔林只得长长叹息一声：“敬大伯将这些告知侄儿，侄儿却也暂时没有丝毫应付之法。倒是敬大伯身上的红颜醉，侄儿有办法可以解掉。” “这事本就不轻，要是那么容易就能解决，大伯我也不用放下红尘去修道了。”贾敬脸上苦笑不断，“这红颜醉也是大伯的一个心事，珠儿能解掉，也算是让大伯少了桩心事。” 亚尔林点头，随后扬声叫来在院门外守着的茶墨，让他磨墨，自己则不着痕迹的往贾敬身上放了几个净化术。贾敬身上的红颜醉比起当初的贾珠可是少多了，也不知道是这几年他误打误撞给解掉了一部分，还是说当初给他下的就没贾珠多。 茶墨的到来示意着这场关乎贾家一族危机的谈话到此结束。贾敬将压在心间多年的事说出来，虽没有解决之法也觉得松快了许多。亚尔林却是压力重重，见到贾敬如此模样只得在心底摇头不断。 这贾敬看上去比贾赦和贾政有担当，实际上也不过如此而已。这么大的事，他不说想办法努力解决，却选择逃避。他以为他断了红尘缘当道士就能逃过来自皇家的清洗了吗？ 不过是当鸵鸟，当做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不知道，自欺欺人罢了。 如今贾家这做派，不管是太子上位还是其他皇子上位，都没有什么好果子吃。墙头草从来都不是什么好当的。贾史氏这老太太真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将贾家一族都放到火上烤啊！ 边写着清楚红颜醉毒素的药方，亚尔林边想着要怎么做才好。贾家的摊子不是一般的烂，先不说整个贾家一族了，光荣国府都满是筛子，还有宁国府当家人贾珍也只知吃喝玩乐…… 为什么他还是更加觉得假死离开才是个好主意呢？！ 药方很快写完，亚尔林走开，茶墨上前吹干叠好后双手奉到贾敬身前。贾敬接过，心满意足的离开。看着他步履轻快的的背影，亚尔林明白他就这么将这一摊子事都扔给自己，不会再管后，终于忍不住开口咒骂。 “damn　it！” 茶墨满头雾水的看着他：“大爷，您说什么？” “什么都没有。”亚尔林眸色暗沉，再次变成喜怒不形于色的贵公子。 茶墨恭敬的垂头不语，作为一个合格的书童，大爷未来的得力臂膀，该什么时候说话他很是明白。 亚尔林走到窗前，窗外的雪花越飘越大，他的思绪就像这些雪花一般，纷杂无序。所谓的离开什么的，都是笑话。这天下之大都是属于皇帝所有，他要真的隐姓埋名的话倒是可以假死离开。但他要炼就神体，必然会弄出大动静来。 抿了抿唇，他转头看向垂头候在一旁的茶墨：“茶墨，抬起头来。” 茶墨刚抬头，就感觉贾珠的手指抵在自己的眉心中间，他想说什么，却被亚尔林眼中的金光给吓得张大了口，接着就失去意识。待他意识恢复后，亚尔林已经披上披风站在书房门边。 “这雪看来是停不了了，我先回院子去了。今儿本不该你当差，家去好好休息吧。这个荷包你拿着，算是新年红包。” 说完，将手中荷包递给茶墨，他就踏入了雪中。 茶墨目送他离开院子，晃了晃头。 前面大爷和他说了什么他都忘了，他竟然就这样在大爷面前发呆，实在是太不该了！不过能这么近身伺候大爷，得到大爷的信任守住敬老爷来访的秘密，他可比青墨强多了。 虽说大年初一不该他当值，但大爷的赏给得也不轻。这荷包看上去就用的好料子，绣工也很好，里面还塞着四个银锞子。这可是二十两银子，顶他两年的月钱还有多了。再加上荷包，那就是近三年的月钱！ 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与亚尔林签下了主仆契约，心里不会升起任何背叛亚尔林心思的茶墨，心情愉快的从角门离开荣国府往荣宁后街的家里走去。 第11章 第十一章 “大爷回来了。”守在正院门外的二等丫环银针朝着亚尔林迎上来，撩开帘子，“大奶奶还在休息。” 房里八个炭盆烧得正旺，热浪逼人。亚尔林解下披风交给跟上来的银针，走到火盆边将身上的寒气去后，才抬步往屏风后的里间走去。被留下的银针头半垂，片刻后才将手里抱着的被雪浸得半湿的披风铺开放到熏笼上，退了出去。 千工床前的榻上，碧月和素云正拿着绷子在讨论着要用什么针法绣。听到脚步声后，见到亚尔林，素云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到桌边倒了一杯热茶送过去：“大爷可回来了，之前补药熬好奴婢送到南书房去，大爷却不在，奴婢就只能将补药放在炉子上温着了。” 亚尔林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里间角落边上放了一个小泥炉，上面座着一个黑色的瓦罐。 “这是大奶奶吩咐的，奴婢没在小厨房的时候，不管是大爷还是大奶奶的补药都在房间里温着。”素云小声解释。 亚尔林点头，自打他上次跟李纨说了中毒的事后，李纨对入口的东西就特别注意。不仅如此，就是熏香也再不曾点过。 那边厢碧月已将李纨唤醒，在床上稍坐片刻，又饮了一杯温热的蜂蜜水后，她才下床挺着肚子缓步走过来。眼尾扫到房间角落的小泥炉，略微怔了怔，才抬眼看向亚尔林：“大爷这早上都忙什么去了，竟然补药都还没进，这马上就到午膳时间了。” “接待了一个客人。”亚尔林略提了提，就将话题转移，“这补药就等下午的时候再用。” 见亚尔林不想提，李纨笑了笑也没有追问这大年初一的有哪个客人会上门：“大爷下午记着用就好。” “明日要拜访岳父岳母，宫裁可将礼物备好了？”大年初二一般都是媳妇回门的日子，贾家虽规矩和别人家稍有不同，这个习俗还是要讲究的。不过现在要回门的也就他们二房的王夫人和李纨，贾史氏年龄大了，轻易不愿出门。邢夫人的娘家不在京城，想回门也回不了。 斜睨了亚尔林一眼，李纨语带笑意：“我一早就准备好了，哪里还要大爷提醒。” “我也给岳父岳母准备了点东西，一会儿宫裁跟我去南书房取一下，明日一道送去。”亚尔林接过碧月的工作，扶着李纨往外间走去。桌子上已经摆着两荤一素一汤，李纨的奶嬷嬷方嬷嬷候在一旁，看到夫妻两如此亲密，脸上的褶子笑得变成了菊花。 用完午膳，李纨前面已经睡了很久，亚尔林也没有午睡的习惯，两人披上披风，李纨更是手里还抱着个暖炉来到南书房。因为之前吩咐过，南书房里烧着炭盆温度也不低。 待碧月在椅子上铺了一块软垫后，亚尔林才扶着李纨坐下，接着让丫环婆子都退出去。 “大爷这是做什么，弄得这般神秘。”李纨疑惑的看着亚尔林，那清澄的眼神让他恍惚了下。在尼斯大陆，只有精灵才会拥有这般澄澈的眸子。而这里……这样的眸子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看到的。 微微摇了下头，亚尔林将尼斯大陆的记忆沉淀到脑海深处，才神秘的笑了笑，转身去书桌边的书架上拿了一个红木箱子过来。李纨抬眼看去，只见那红木箱子雕工精致。只上面雕刻的花纹却是她从未见过的，简单大方中带着典雅，更给人有些神秘的感觉。 见李纨爱不释手的模样，亚尔林只是淡淡一笑。这红木箱子算得上是他的练手之作，太久没有雕刻，他的手感都有些生疏了。还好，这避尘防腐阵很简单，没有将这箱子给毁了。 “里面准备的是给宫裁还有岳父岳母的新年礼物，打开来看看。”亚尔林声音温柔。李纨对他手艺的喜欢，让他心情甚好。 轻轻打开箱子，里面放着一支碧玉桃花簪，一枚雕刻着类似祥云纹路的羊脂白玉平安扣，还有一对水滴型的和田玉耳坠子。李纨神色复杂的看向亚尔林：“大爷，这些太贵重了。” 她虽然看不出这雕工是出自谁手，但绝对是名家。再加上这些饰物的材质都很名贵，让她心有惴惴。李家虽然世代仕宦，但因为族中族人众多，又谨守读书人不可沾铜臭的祖训，连下人出面经商都不允许，族中财物并不多。 对李家来说，最贵重的就是他们世代珍藏的孤本画作。当初她嫁到荣国府来，族里也给她添了妆，多是这些。如若她嫁入的是书香清流，婆家绝对能理解这些嫁妆的价值，但偏偏她嫁的是荣国府。 府里上下除了她的夫君贾珠，再没人知道她的嫁妆堪称无价之宝。尤其是她的好婆婆王夫人，更是觉得她嫁妆里金银玉器甚少，简直“浅薄”无比！ 前两年贾府送往李家的年礼少的让李纨不好意思，她也只能用自己嫁妆庄子上的产出添上。到初二回门的时候，娘家母亲知道她在荣国府过的什么日子，即便她带去的礼物不值什么钱，娘亲也不会介意。 而今年贾珠要送这么贵重的礼物，她娘家的父母肯定会高兴，但要是给婆婆知道了，还不知道又会闹多少麻烦出来。 “宫裁，你是我妻，我自然就是岳父岳母的半个儿子。”亚尔林拿起碧玉桃花簪给李纨戴上，“不过是送上一些我力所能及的礼物，哪里用得着宫裁这般惶恐。” “可是大爷……” “宫裁不喜欢这簪子吗，这是我近日亲手雕刻的。”亚尔林神情温柔，“太久没有拿雕刻刀了，都有些找不到感觉了。” 李纨愣住，她没想到她以为是大家所雕的簪子竟然会出自自己丈夫之手。 “这是大爷雕的？”手不自觉的抚上头上温润滑腻的碧玉簪子，李纨眼睛转向红木盒子里的耳坠子和平安扣，“难道这两样也是？” “女婿送上自己亲手做的礼物，不是才能显出心意。”亚尔林关上红木箱子，递到李纨怀里，“至于太太那里，你不用担心，我自也准备了礼物。” 给基本没见过几面的岳父岳母，他都能送上自己亲手制作的能有一定避毒功能的饰物，更何况对他事事都想到的王夫人。 “大爷……”李纨是孕妇本就敏感情绪波动比较大，此时更是感动得泪眼涟涟。 “这几年委屈你了，宫裁。”亚尔林无奈，手环在李纨肩膀上，“可那毕竟是我太太，以前我一心念书，对这些关注太少，不大懂，在太太面前说错了些话，反而让太太对你……” “大爷毋须如此，我是大爷的妻子，大爷的太太自也是我的太太。”夫君能够理解自己，李纨已经很满意。她不愿太过激进，让夫君夹在自己和婆婆之间为难，她受点委屈而已。再说她也不是没有手段，在婆媳争斗中，王夫人也不是一直都占上风。 亚尔林在她肩膀上安慰地拍抚了下。李纨话里的深意他不是没听出来，只是这大庆朝的婆媳关系实在不是他这个尼斯大陆土生土长的人可以理解。不过光看贾史氏的作态，他也能理解一点点。 婆婆对媳妇都像贾史氏那样立规矩，关系能和谐才奇怪了。 “这桃花簪宫裁你多佩戴，对你会有好处。”亚尔林意味深长的说。这支簪子比起那平安扣和耳坠子的避毒功能更多了清心和防御功能，能够承受魔法学徒的全力魔法攻击三记。 李纨点头。 自打贾珠中毒病愈后，她就发现他有了改变。往常贾珠是有看医书，但对这些并不怎么重视。但贾珠不仅能察觉自己中了毒，还能开方子解毒。不过经历了生死，性情什么的稍微有点改变也不奇怪，因此爱好什么的更加广泛也算不得什么。 不过，李纨觉得她对丈夫的改变还是不够重视。 这桃花簪一插上头，她就感觉到自己神清气爽了些许。她不是没有玉饰，但从未有一样能有这样的效果。纵然玉能养人，这也太过了点。 “宫裁，你知道太太给了我两个铺子。”亚尔林在她身边坐下，“那两个铺子之前都是租出去的，今年我都收回了。一个我打算做药铺，另一个……”他下巴微扬，指向李纨怀中的红木箱子，“打算卖和这些类似的首饰。” “大爷，这会不会太鲁莽了点！”李纨亲身感受了这些玉饰的功效，知道这玉饰的特殊。这种玉饰一旦售卖，必定会在京城引起风波。 “宫裁该不会以为我要将这些东西当大白菜卖吧？”亚尔林唇角微勾，“这些东西自是只卖给达官贵人，还得定制。至于价格方面，呵呵……” “这玉饰如此神奇，价格再贵，也会让人争相购买。”李纨接触的人虽说不是京城一流但也还算排得上号。对这些人的心理，她也知道一些。“只这东西如此珍贵，大爷可得小心才是。” “宫裁可放心，这些东西只有我这里才有。”亚尔林不会将他的安排计划都告知李纨。他既然要靠这些赚钱，自然不会让人那么容易就查到他身上来。 对于自己使用了数千年的主仆契约，亚尔林自信不会有任何差错。 第12章 第十二章 李纨点头，没有再问：“如此我就代父亲和母亲多谢大爷了。” “宫裁何须与我如此客气。”亚尔林眉眼柔和，笑意盎然的与她素手交握，“我与宫裁是夫妻，要相伴彼此一生。” 李纨僵了下，随后身体放松，垂头看着与自己白嫩纤细手指交握在一起的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这个人即便有所变化，又多了说不清道不明的能力，却仍然是她的夫君。 比起以前偶尔会对她上心，但却念书念到和老爷一般有些迂腐的大爷，李纨更偏爱现在的大爷。除了他会在小事上体贴照顾她外，更是因为，他给了她最想要的—— 安全感。 别人或许会以为她李纨李宫裁是荣国府二房大奶奶，生活该称心如意才是。但实际上，她心里一直有着隐忧，因为荣国府上下的各种弊病。而现在，大爷已经注意到了这些，也有了自己的主意，她终于能安心的做后宅女子，只要相夫教子就好。 “大爷，大奶奶，老太太身边的玻璃姑娘刚过来，说让大爷和大奶奶去荣庆堂。”素云在书房门外打断了夫妻两的温情时刻。 “知道了，就来。”李纨脸红了红，微微挣扎了下，与亚尔林分开，“应该是老太太他们从宫中回来了。想来今日老太太必定会在荣庆堂中留饭，大爷先回房将补药喝了吧？” 亚尔林微微蹙眉，随后扶着她起身：“老太太也是，明知道你身怀六甲，今儿又在下雪，还折腾着让去荣庆堂……” “大爷！” 李纨着急的堵住亚尔林的嘴，不管是她还是亚尔林都不能这么说老太太。即便是私下里，但不怕万一就怕一万，要是这话给传出去，被打上不孝的烙印，那夫妻两的前程就没了。 “宫裁放心，如今我们的院子还算安全。”亚尔林自是清楚李纨在担心什么。如果说以前对贾史氏他还不想太过深究的话，今日与贾敬一番谈话后，他对这位老太太就除了厌恶还是厌恶了。 “大爷还是小心一些为好！”李纨秀美的脸严肃无比。 亚尔林只得叹息一声，安抚说道：“宫裁放心，为夫心里有数。”李纨如今这肚子看着就让人心惊胆战，有些事，也确实不适合她知道。 回正院夫妻两喝下补药，换了更喜庆一些的正装后，才往说荣庆堂走去。一路上亚尔林都扶着李纨，这青石板给雪花浸湿后尤其的湿滑，李纨身子重，让丫环和婆子扶着，他不放心。男子的力气怎么都比女子要大上一些。 待夫妻两走进温暖的荣庆堂正堂，荣国府的主子们都已经到了。大老爷贾赦歪着身子坐在太师椅上，一副疲惫的样子，邢夫人坐在他身边，笑容灿烂的恭维着坐在炕上的贾史氏。另一边，贾政坐得笔直，端着茶碗用碗盖篦茶沫子，而他的身旁，王夫人手里捏着一串佛珠，时不时的转动两下。 亚尔林在正堂里扫视一番，贾元春乖巧的站在王夫人身旁，贾琏坐在邢夫人下面。最后他的眼光停在窝在贾史氏身边睡得正香的贾宝玉，贾迎春跪坐在他身旁，注视着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在见到那一身大红打扮得跟福娃一般白嫩可爱的孩子时，他双眼微微眯了一下。 大房的贾琮和二房怀有身孕的赵姨娘都不在这正堂里，赵姨娘就算了，本就是家生子出身，顶多只能算半个主子。而贾琮却是府里的血脉，类似这种场合却从不曾露面。 作为对血脉和宗族都不怎么看重的亚尔林，这些都无所谓。但他现在却是贾珠，府里上下都如此作为，身为贾家人的他又怎么可能让人看得上。而贾琮的透明化，这其中贾赦对贾琮这个庶子的不在意是因，但贾史氏的态度又何尝不是因？ 想想贾宝玉，再想想贾琮，亚尔林眸色加深。 夫妻两给老太太和两房长辈行礼后，才来到王夫人下面的椅子上坐下。李纨托有孕的福也有个位置，要不她就得和贾元春一样站着。 见府里的主子都来了，贾史氏使了个眼色，让正堂里的丫环婆子都出去后，才说道：“今儿进宫得了个消息，圣人贤明，颇为体恤，知宫里的女官们年龄都大了，就让逐次放出来。是以两年后宫里要进行一次女官的小选，年十三以上十七以下，识字的良家女均可参选。” 看似良家女皆可参选，光是识字这一项就能刷下不少人。在这不少男子都不识字的年代，能够识字的女子不是官宦世家的千金，就是出身书香耕读。是以每届的女官的小选参选人数都少得可怜，概因除非万不得已，没有哪家人愿意让自己家里娇养长大的女孩儿进宫去做伺候人的事儿。 女官说得再好听，也就比伺候人的宫女好上一点而已，地位就跟大族里请的教导女孩儿的女先生差不多，说不得还要差上一些。 其他人什么反应亚尔林不知，他却是黑眸氤氲，更加幽深。这阖府上下够贾史氏所说条件的，只有二房的贾元春，再加上这贾元春据说与国公爷一般正月初一命格贵重的生辰，他更加的愤怒。 这大庆朝和尼斯大陆可不一样，女子都在后院生存。现在贾史氏竟然想着借女官小选将贾元春送进宫，明眼人都知道她打的事什么主意。难不成整个荣国府的男人都靠不住，只有靠女人的裙带关系了！ 再回想起贾珠记忆里三年前贾史氏就请了从宫里出来的嬷嬷教贾元春规矩，亚尔林唇角的冷笑简直就遮不住。这贾元春是养在贾史氏身前，与贾珠的关系算不得多亲近，但对贾珠却是濡慕无比。自小学会做什么，必定会有贾珠一件。 亚尔林来的这段时间，贾元春虽说被嬷嬷拘着学规矩没怎么来探望他，但荷包锦帕什么的却也不少，其中更有上次她跟着贾史氏前往潭拓寺上香时求来的平安符。 贾王氏的关怀能让亚尔林感动，贾元春的自也同样。 血脉亲情亚尔林在尼斯大陆未曾获得，没料到封神失败来到这大庆朝倒是有了。即使其中还有贾史氏和贾政这样的瑕疵，也足够让他起了珍稀的心思。更何况他现在根本没法和荣国府分开，那么不管是贾王氏还是贾元春，被亚尔林划分到他的羽翼之下，也就算不得太令人惊诧。 是以不待王夫人说话，亚尔林率先开口：“老太太，这宫里进行宫女小选，与我们荣国府有关系么？” 亚尔林的问话让贾史氏下面的话都给噎了回去。她能说贾元春虽然是荣国府嫡长女，但实际上却只是前荣国公的孙女、现一等奖军的侄女、从五品工部员外郎的嫡长女么！ 前面两个头衔在外面或许有用，在对宫里的人来说也算不得什么。而从五品小官的嫡长女，根本就没有参加挑选宫妃和宗室妻妾三年一次大选的资格。 但贾元春是贾史氏耗费了无数心血才培养出来的，当初正月初一的贵重命格让她对贾元春抱以深切的期待，当初想着贾政怎么都比贾赦出息，既然得了官，自然能够往上升。 哪知道贾政偏偏就在工部员外郎一职上数十年如一日，这官位品级没有提升，她就是将贾元春培养得再出色，也无用！可就这样让贾史氏放弃，她又怎么甘心！ 就在贾元春岁数一日大过一日，她还是没有丝毫可能参加大选的时候，贾史氏得了这么个选女官的消息，又怎么可能不心花怒放。 女官虽说超脱于宫女，隶属于皇后，只后宫却还有宦官太监的存在。如若皇帝对皇后信任愿意放权的话，女官在后宫的地位还能算不错。但当今龙熙帝与皇后却感情一般，这女官的地位可想而知。 虽说对亚尔林如此问话很不满，但他毕竟是荣国府上下如今最有出息的举人，贾史氏也就没将她想要求甄贵妃帮忙，让贾元春去甄贵妃宫里做女官，再指到大皇子或者三皇子府上去的心思说出来。 在贾史氏看来，不管是去大皇子府上还是三皇子府上那都是好事儿。圣上明显对皇后和太子不满，说不得以后继位的就是甄贵妃一脉，这样贾元春不是皇妃就是王妃，那都是一等一的荣华富贵。 至于大皇子和三皇子能做贾元春父亲的岁数，贾史氏更是丝毫不介意。老少配，做丈夫的才能更疼妻子不是。却不想贾元春进两位皇子的府邸根本就不是做妻子，而是做妾。 贾史氏的心里，皇家的妾侍，比一般人家的正妻地位高多了。 当初贾史氏就想将最宠爱的小女儿贾敏送进宫里的，结果却是贾代善不愿，非得给选了个探花郎做女婿。女儿女婿倒是感情深厚，就是成亲十来年来也没个一儿半女，幸好去岁贾敏有了身孕，要不贾史氏更得后悔。 贾史氏没再提女官小选的话题，亚尔林却是心存警惕。这贾史氏能将两个儿子都捏在手里，心性自不一般，要是因为他这么个问题就打消送贾元春进宫的主意，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瞄了眼正襟危坐的贾政，亚尔林觉得他得尽快找时间和王夫人好好聊聊了。王夫人再想着子女出人头地，但依她对子女的关怀和爱，想来应该不会想着靠贾元春进宫想办法和皇家扯上关系才是。 而贾政这个迂腐的男人，那就说不定了。 第13章 第十三章 正月对小孩子来说是最清闲的一个月，男孩子不用念书，女孩子不用做针凿女红，又有各式新衣顽器等，实在是再幸福不过。 只王夫人作为荣国府的当家夫人就没这么幸福了，每每过年说是她最忙碌的日子也不为过。安排府里上下的过年事宜，打理新年节礼，应邀上门赴宴，宴请客人…… 直到忙完正月十五元宵，又过了二月初二龙抬头之后，王夫人才稍微得了些空闲。这日亚尔林终于找到了机会，来到王夫人的院子里探望因这段时间的忙碌有些小恙的她。 近日她都未去花厅，而是让丫环婆子都到她院子里来回事。 负责打帘子的三等丫环金钏儿见到亚尔林，小脸上漾起甜美的笑容：“大爷来了，太太刚将那些仆妇们打发走。” 亚尔林点头，没有说话直接走了进去。对于府里大多数丫环这样的作态他已经习惯，不过她们要这样做是她们的事，接不接受就是他的事。 王夫人歪在炕上，听见外间响起成串的“大爷好”就知道亚尔林来了。她也没起身，等着他在外间去身上的寒气。只令她吃惊的是，亚尔林进里间后没有立即跟她问安，而是皱了皱鼻子又扫视了一圈就对候在一旁她的大丫环鸣芳厉声说道： “太太身体不适，你们就是这么照顾她的？窗门关得这样严实，一点气都不通，这屋里药味这么重，你们一点都闻不到？！” “奴婢知错。”鸣芳没有争辩，疾步上前将窗户开了条缝儿。 “药味不好闻，你去弄点果子过来。熏香闻多了对身体不好，果子自带的清香正好。”亚尔林对鸣芳的知情识趣还算满意，待她走后，才端了个凳子放到王夫人床边坐下。 王夫人对着他似笑非笑，见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撇过脸，才开口道：“珠儿有什么事儿要和我说，这么想方设法的将屋里的丫环给支出去。” “我是有话要和母亲说，但却不是将人支出去，而是如此本就不好。”亚尔林蹙眉说。 “好了好了，母亲知道珠儿的孝心。”王夫人因为亚尔林“母亲”的称呼笑得合不拢嘴。比起“太太”这个体面的称呼，她还是更喜欢子女用更亲近的词儿来唤她。只府里规矩如此，她也无法。“珠儿有什么要和母亲说的，就直说吧，是院里缺人伺候了，还是缺银子了？” 亚尔林脸色微变，随后眼神更加温柔了些。这就是他这具身体的母亲，虽然没什么见识，又做了不少的蠢事，但她对他的关心真是分毫不少。只她的阅历让她只能在这些方面关心她，没办法给他更多的支持，他也不能因此而怪罪于她。 “母亲，新年时你和老太太从宫里回来，老太太说的那些话，你可明白？”亚尔林没想着一下就放大雷，而是准备循序渐进，是以最先就从贾元春的事儿开始说。 王夫人脸上的笑容收起，脸色变了几变后，才苦笑起来：“老太太的意思我哪能不明白，只这事老太太决定了就等于你老爷决定了，我又哪里有置喙的地方。” 若说王夫人早年与贾政定亲时，还对这个在勋贵中有会读书之名的丈夫有所期待，在做夫妻这么多年后，期待也早就从失望变成了麻木。她已经知道自己的丈夫在仕途上不会有所进益，而等老太太没了后，这荣国府上下都是大房的。 是以她才会对老太太那般恭顺，汲汲营营的将管家权把在手里，想办法多添点私产，要不她的三个孩子要怎么办。当初她嫁到荣国府来的嫁妆也算不得多丰厚，毕竟那时候王家正处于低谷，要不是她嫡亲的妹子许给了金陵薛家得了不少聘礼，说不得她的嫁妆还得再减半。 现今亚尔林说的她怎么会不知道，但她不过是个内宅夫人，就是不满也只能接受老太太和贾政的决定。 “母亲的意思我明白，我只是想问母亲，你对老太太的此番决定打心里同意吗？”亚尔林问得直接，让习惯了要么装木讷不言语要么说话都得弯弯绕的王夫人很是吃惊。 “按照母亲的意思，自是不愿意元春去宫里挣前程。”王夫人说得斩钉截铁，“皇家的妾也是妾，能做正头娘子怎么都比做妾好。” 亚尔林松了口气，王夫人要是和老太太贾政一心，他有些事还真不好安排：“既然这样，我从中安排了什么母亲就当不知道吧，说不得到时候还得母亲配合。” “珠儿，你有什么主意？”王夫人惊疑不定，“你现在不过是举人，还未出仕，千万不可和老太太还有老爷作对！” “母亲放心，我暂时什么也不会做。”亚尔林浅笑，“老太太说了，小选是在两年后，还有时间。我不会愚蠢的和老太太还有老爷对上，在我羽翼未丰之前，还是要小心行事才是。是吧，母亲。” 王夫人眼神复杂的上下打量了亚尔林好半晌，才长长叹息了一声，说道：“你长大了，珠儿。” 这个儿子已经不是以往那个只知道听她和老爷的话一心念书的贾珠了，他，心里已经装进了书本之外的更多东西。 “经历了生死要是再不长大，我也不配做母亲的儿子了。”亚尔林郑重说道，“以往母亲辛苦了，如今有儿子在，母亲也不需要再要以前那般操心。” 王夫人笑容欣慰。在明白贾政靠不上后，她就将贾珠当做自己以后的依靠，即使年近四十的时候又生了涎玉而生的贾宝玉，贾珠在她心里的地位仍然是不同的。 “只有件事，我也不知是否该与母亲说。”亚尔林一脸犹豫的模样，让王夫人失笑。“你这猴儿，前面元春的事儿都说了，现在还有什么要跟母亲藏着掖着？” “这件事跟宝玉有关。”沉默了一会儿后，亚尔林一副下定决心的模样开口说。 “宝玉怎么了，老太太那里有谁不上心吗？”一听是事关小儿子宝玉，王夫人一下就慌了神。再加上亚尔林那么一副破釜沉舟的模样，更是让她心往下一沉。 “母亲莫慌。”亚尔林急忙说道，“宝玉没事。老太太待宝玉可说是放在心尖上也不为过，照顾他的人怎么可能不上心。” “那是什么事儿？”王夫人再儿子的安慰下冷静下来，随后蹙眉问。 “宝玉涎玉而生，母亲可有什么想法没有？”亚尔林暗示的说。 王夫人一头雾水，小儿子能涎玉而生可说是天降祥瑞，她这个做母亲除了高兴还能有什么想法？ 亚尔林苦笑：“母亲可曾想过，皇家都没有宝玉这样的天降祥瑞出现，偏偏咱们家出了这种事不藏着不说，还闹得整个京城都知道……” 虽说王家教养女儿一向都是以“女子无才便是德”为准则，但怎么都是官家千金，眼光还是有的。在没有人提出来前或许不会注意，但亚尔林现在都说得这般明白了，王夫人又怎么可能不明白其中的凶险。 她敛了脸上的笑意，严肃的问亚尔林：“宝玉的事，有这般严重么，珠儿？” “府里本就是军功起家，虽说军权已经上交，但军中的人脉却还在。”亚尔林苦笑陈述，“圣人本就对八公有所避忌，现如今府里又有了这么个涎玉而生的祥瑞，圣上不对贾府猜忌都不可能。” 王夫人嘴唇蠕动了下，最终反驳的话还是没说出口。见她还有些不死心，亚尔林只得再放大招。 “母亲或许觉得涎玉而生不过就是祥瑞，圣上不会像我说的那样。但母亲得想想，自春秋战国以来，这‘玉’象征着什么。” “玉玺……”王夫人低声喃喃的说。 亚尔林点头。 王夫人失魂落魄：“那现在该怎么办，珠儿……” 老太太一直说宝玉出身不凡，将来必定有大造化。这样的话传到皇家里，又会让圣上怎么想？ 王夫人对老太太突然心生怨恨，当初她生完宝玉就晕过去什么都不知道，待醒过来已是次日，贾宝玉的名字已经被老太太吩咐传了出去，给贩夫走卒们叫以压压，免得年龄太小承不住这么大的福气。 就算这宝玉会引来皇家忌讳的事她不知道，这老太太既然是荣国府的老封君，又和皇家关系不错，总该知道吧！结果呢，现在居然闹成这个样子。 王夫人的问题让亚尔林哭笑不得，他一个异世大陆的魂魄，就算这段时间一直在努力汲取这个世界的各种规章制度，但对这样的事书本上也没有个先例。更何况这里和尼斯大陆风俗完全不同，他哪知道怎么解决，是以只能保持沉默。 王夫人抓着亚尔林的手冥思苦想，最终终于想出了办法。 “有了，抓周！” 对上王夫人晶亮的眸子，亚尔林晃了晃神，随后在脑子里搜索关于抓周的习俗。对于这个抓周抓了什么未来就会有什么样前程的事他是丝毫不信，这里的人也不怎么信，但却对这个非常看重。 “母亲想让宝玉抓周抓什么？” “老太太必定会在宝玉抓周前训练他。”王夫人双眼微眯，“但宝玉自幼爱红，只要在桌子上放上颜色鲜艳又香气扑鼻的胭脂，他必定会选。” 第14章 第十四章 想到贾宝玉自幼就只让漂亮的丫环抱，不愿给婆子接近，最爱舔丫环唇上的胭脂，亚尔林继续保持沉默。作为母亲的王夫人可以直说儿子的各种毛病，但在父母俱在的时候，他这个兄长可没这个权利。 更何况这贾宝玉还是贾史氏的凤凰宝贝蛋，他这个大孙子还是识趣点的好。 “这件事我会安排，珠儿你不用担心，好好将养自己的身体。”王夫人最终如此决定。 亚尔林本想再和她说说荣国府的事，但见到她眉眼间的疲惫，又想想自己今日说得已经够多，就退了出去。荣国府的弊病那么多，不可能一下就去全部根除。 再说，这些冲击王夫人也需要时间来慢慢接受。 走出正院，正巧碰上行色匆匆的周瑞家的。见到亚尔林，她愣了下，随后屈膝福身行礼：“见过大爷。” 这周瑞家的是王夫人最得用的陪房，以往不管是贾珠还是贾元春见到她都得客气的称一句“周家姐姐”。而自打与亚尔林签定主仆契约，有了些许灵魂上的牵绊，隐隐约约的知道亚尔林的行事准则后，周瑞家的再也不敢像以前那般得意忘形。 亚尔林颔首，见到她有些着急的神色皱眉：“出什么事了，这般慌乱？” 周瑞家的抿唇转头四下看了下，才走近了些小声说：“大爷知道，太太让奴婢家那位负责对外放利钱的事。今儿奴婢家那位去收那些已经到期该归还的钱……”她顿了顿，才又咬牙继续说，“谁知有户人家实在没钱，就撞墙了。” “那人伤势如何？”亚尔林皱眉。 这王夫人虽然放利钱，但利息不到三分，还不算高利贷。大庆朝律法规定不能随意放贷，王夫人放利钱之事只要不被捅出来，问题就不大，也还能抹平。是以亚尔林并未急着将这事与她分说。但就算利息不高，这也是见不得光的事儿，要是因此逼死人了，那就更麻烦了。 小心的瞅了亚尔林一眼，周瑞家的才嗫诺的说：“那人暂时没事，奴婢家的请了个太夫给他看，上了药……” “他家借了多少银子。”亚尔林直接打断她卖好的话。 “二十两，一个月前借的，算上利息应该是二十两五百个铜钱。”周瑞家的声音很小，要不是亚尔林仔细听肯定会听不见。 二十两，不过是他一个月的月钱，却足够外面的人家过上一年。还有一分半的利息，虽说不高，只不过是荣国府一个三等仆妇的月银，但对那些贫苦人家来说也不轻松。何况不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又有哪个人愿意来借利银。 “这钱我来垫上。”亚尔林沉吟片刻后说，“至于受伤的那人，让你家那位好生照料，一定不能将事闹大！”稍停了下，“这次这事你和太太一定要说得严重一些，最好让她就这事和舅舅好好说道一番，可明白？” 周瑞家的眼睛转了好几下，亚尔林只说垫上该还的银子，那人的诊疗费和药钱呢？见他没有还要说的意思，她明白这是要她家出，只得垂头说：“是，奴婢明白。” 有主仆契约在，她即便心有不满也在刚刚升起的时候就消散了。跟着王夫人她和家里当家的也喝了不少的汤，看大爷的意思是迟早要对府里的硕鼠开刀，她现在表现得好一些，到时候太太和大爷才好保住他们。 还好她家虽贪，但也知道分寸，没有像赖家的，嚣张得家里的园子都修起来了，还传得沸沸扬扬。 待亚尔林点头同意后，她才急匆匆的往王夫人那走去。 亚尔林也不知道自己这步棋到底如何，但那王子腾既然是金陵四大家族这一代的领军人物，更是唯一一位在朝堂上有话语权的存在，总该明白这其中的厉害才是。 而王夫人在荣国府能有现在的地位，也跟背后有他这位兄长支持有关。 但这位兄长一定想不到他的妹妹在背地里做了些什么。放利钱这事可大可小，没闹开还能抹平，要是闹开了，不仅贾家面上无光，就是王家也跟着难堪。说不得王家以后的女子都会因为王夫人受牵连，弄得嫁不出去。 办完这事，亚尔林往外院走去。两个铺子的事已经提上日程，现在全权由茶墨负责。不是他不想再找一个管事，实在是这人不是那么好找。茶墨是个伶俐的，而他身边其他几个长随小厮就不行了，还有另一个伴读青墨，也稍微差了那么点。在他升级前，只有最后一个契约名额，他不得不慎重。 外书房里，将最近制好的初级活力药剂和初级解毒剂递给茶墨，亚尔林笑得意味深长：“赤色药剂，对内伤和外伤都颇有疗效，共三十瓶。青色药剂，能解多种毒素，十瓶。该怎么卖，你心里应该有数。” “是。” 茶墨小心的接过木箱。这木箱虽然是紫檀木制作，又雕工精美，但比起木箱里可谓价值连／城的药剂也就算不得什么了。一般的药铺医馆里也会有药丸等成药出售，但更多的都是金创药或者调理身体的药丸类似人参养荣丸。像亚尔林拿出的这些药剂虽然颜色奇怪了点，但药效从亚尔林说的来看用仙药来形容也不为过。 茶墨对于这些药的药效并无丝毫怀疑，光看主子与他的契约就知道主子不是普通人了。 在亚尔林了然带笑的目光里，茶墨将箱子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三个木架子，三十支透明的玻璃长条形瓶子整齐的摆放在木架子上，瓶口用木塞堵着。不说瓶子里的药剂，就是这些玻璃瓶子在这京城里也价值不菲。 透明玻璃对大庆朝的人来说很稀奇，但对有药剂师身份的亚尔林来说却算不得什么。不过正是因为生活职业之间丝丝密密的关系，他才成了尼斯大陆十项全能的存在。 不管是雕金匠还是裁缝皮革匠或是炼金锻造抑或其他，都是需要消耗材料的生产职业。而这些材料也有初始品和半成品之分，即便初始的更为便宜，但对贫苦出身的亚尔林来说还是天价。 是以在挖矿和园艺师以及钓鱼采集剥皮方面，他也是宗师级别的。 到了大庆朝他自然不用再去做这些，只要让下面的人去帮着采购各种矿石宝石和药材就好。玻璃瓶子他是用炼金术做的，比起这里的玻璃工坊全靠手工一步步来制作，他只需要按照配方比例将石英砂长石硼砂等放入炼阵，然后用魔力催化，就可以一次性搞定，制作出来的东西数量多品质也明显更好。 只可惜他现在精神力虽然很强，肉体强度不够却导致魔力也不多，要不他自己制作一些有花纹的透明玻璃再弄成屏风卖，也能赚上不少钱。 幸好王夫人年前给了他两个铺子和一个庄子，要不就靠前身的那一些私房，根本就不够他买材料。别说买药材来泡药浴了，就是他要制作东西来卖都不可能。就凭这点，他这个便宜儿子多为王夫人着想也是应该的。 将玻璃瓶和药剂当成艺术品欣赏了好一会儿，茶墨才依依不舍的将木箱关上。那些药剂不只是赤色和青色，其中还有点点星光时隐时现，要不亚尔林说是药剂，他真不敢相信。 “可惜这京城没有大爷说的那种拍卖行，要不将这些药剂拿到拍卖行去，一定能卖上好价钱。”茶墨撇嘴说。 “这些药剂，赤色药剂你拿两瓶，青色药剂拿一瓶来做推广。”亚尔林低声嘱咐他，“剩下的赤色药剂两日出售一瓶，青色药剂四日一瓶，切不可多卖。” 关于茶墨提到整个大庆朝都没有的拍卖行，亚尔林心里也有打算，迟早会办起来。不过这拍卖行涉及的领域太多，他现在缺人手，暂时只能望洋兴叹，再次安慰自己路得一步步的走。 “是。”茶墨弯腰应道。药剂的推广大爷之前就告诉了他不少方法，他只要选出最适合的一种就好。 “在外应酬的时候，记得面具一定要戴上，不可让外人查出你的身份。”亚尔林淳淳交代，他可不想茶墨不小心就折了，再找到各方面都如意的不容易。果然还是得想办法升级然后多契约一些手下才行。“还有我传授给你的修炼功法，一定要勤练不辍，且不能外传。” 茶墨无法与元素和自然共鸣，无法成为魔术师。但亚尔林身为尼斯大陆的白魔法圣，斗气方面的修炼功法也是知道一些的。而就是这一些，也足以让茶墨修炼一辈子了。 “大爷放心，小的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能说，也知道该怎么做。”茶墨笑得坦然。自打和主子契约后，他不仅得重用更是学了不少厉害的东西。才刚刚练了神秘功法半个月，比他高上一个头的青墨已经不是他的对手。 “嗯。”亚尔林点头，“还有我跟你说的看看外面有没有合适的人选，你多注意。下去吧。” 另外一个管事他不打算继续契约荣国府里的下人。只要有主仆契约，即便没有卖身契，他也不用担心。而且府里的下人素质实在不高，能够找到茶墨这样的已经是运气，他可不相信自己还能找出第二个来。 茶墨抱着箱子和门房打了招呼走出角门时，正好碰上了王夫人身边周瑞家的。“周姐姐好。”他有礼的打招呼，“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啊？” 要是旁人周瑞家的必定不加理会，但茶墨却是亚尔林身边得用的。而且两人由于都与亚尔林签了契约，也是有感应的。是以她停下脚步，扫了眼茶墨怀里的箱子，勉强的笑了一下：“是茶墨啊，大爷吩咐你做事？太太让我去王府送封信。” 第15章 第十五章 “哦。”茶墨干巴巴的说，“那周姐姐赶紧去吧，别耽误了太太的事。” 周瑞家的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就往门外早已停好的马车走去。荣国府的马车府里的小主子都不一定能随叫随到，但她身为王夫人的左膀右臂，下面的人为了差事都要巴结她，车马房的也不。 对于茶墨，周瑞家的只觉他不过就是运气来了是以才得亚尔林重用。要不是她和家里的都是王夫人的人，说不得那两间必定会火的铺子就是她家里的做掌柜了。 周瑞虽说是府里的男管家之一，更是管着春秋两季地租这等好差事，但其中能捞的油水也是有定数的。就算王夫人察觉不了其中的蹊跷，但如今的大爷可不是那么好蒙骗的。 只看太太分给大爷庄子的庄头王威的下场，就知道大爷在这方面有多给力。同为和大爷签下契约的仆人，她这样的怎么都还能喝上点汤，王威却是丝毫都不得沾不说，还得为大爷大爷鞠躬尽瘁的好好打理田庄。 周瑞家的丝毫不想自己家落得和王威一样的下场，想起前不久到家里来求亲的古董商冷子兴，她坐在马车上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或许之前她还觉得这桩婚事不错，毕竟她的女儿就算王夫人愿意放出去，那也是奴籍出身，想要找个不错的夫婿也不容易。 但现在看来，可不是这么回事儿。 那冷子兴是商籍，为什么愿意娶一个荣国府里放出来的丫头为妻？还不是看在她和周瑞在荣国府还有几分面子的原因。之前她倒是敢为自家女儿撑腰，现在她已经跟着大爷，可不敢再做越底限的事。 再说做人奴才想的能是什么，还不是希望主家好，他们跟着也能有几分威风。之前荣国府倒是在一般的百姓那里还威势颇高，一旦对上其他达官贵人家里的管事或者婆子，还不是得卑躬屈膝。 虽说她识不得几个字，但有些事也是懂的。他们这些荣国府的下人在外面看似嚣张，其实也都是看菜下碟。荣国府一直在走下坡路，或许在府里宅着的太太感觉不太深刻，但他们这些常在外的岂能不明白。 如今府里的大爷这样有本事，她们一家只要好好跟着他，未来绝对可期。既然如此，又何必再去想些其他有的没的。 **** 没几日，亚尔林就从周瑞家的那里知道，王夫人将放在外面的银子免了利息全部收回。已经收回的，就将单据放在炭盆里烧了。实在收不回的，也都放弃了，那些单据的结局同样是炭盆。 亚尔林对王子腾的给力很满意。看来以后他可以和这位舅舅多走动一下，不能像原身一般也就逢年过节的时候见上一下，平时都不联系。 谁让荣国府这边实在是找不到一个能为他分担压力的男人呢。 而对于暗地里向他谄媚不断的周瑞家的，实际上亚尔林是非常不满意的。主子要放贷，她这心腹不劝阻不说，还想私底下跟着一同发点小财。要不是王夫人刚开始做这事不久，她还没来得及在王夫人的一分半利银上再加上点，这事可就没这么容易抹平。 若是亚尔林知道王夫人会放贷就是这周瑞家的撺掇的，他必定不会想着契约名额要谨慎不可随便放弃，而是想法子直接将他们一家都给弄死。能够登上白魔法圣一位，亚尔林手上沾染的血腥绝对不会少。杀人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不过也是手段的一种。 少了个进项的路子，王夫人明显心情不怎么好。再加上又被兄长在信里狠狠的骂了一通，她的小恙加重，更是窝在房间里不愿意外出。与此相对的，却是亚尔林唇角止不住的笑意。 李纨对于自己夫君的情绪很敏感，虽说之前亚尔林表现得不明显，她还是感觉到了隐约的压抑。而现在，曾经出现过的压抑和阴郁已经彻底不见了踪影。 “大爷这是得了什么好东西了，这么高兴？”自上次正月初二回娘家的时候亚尔林送上了亲手制作的配饰后，李纨与他的关系就更亲密。不仅如此，李家与贾家的关系，也走得更近了一些。 虽说李守中对于亚尔林不能继续参加春闱而稍有遗憾，但亚尔林如今不及弱冠之年就已有举人功名，已经足以让他这位岳丈自得。自己的眼光终归是好的，不仅让自己和荣国府拉上了关系，于家族中地位更重，仕途上也更是顺遂，自己的女儿也得了好夫婿，如此美事，天下间又能有几桩。 年前贾珠病重差点就没了命，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李守中对此深信。 亚尔林唇角笑意加深：“为夫若是得了什么好东西，必然会先给宫裁送过来才是。不过是太太给我的两间铺子正式开业，一个月下来，利润很是可观罢了。” 李纨眉眼动了动：“就是大爷上次说的那配饰铺子？” “是。”亚尔林颔首，“就是那铺子和一间药铺。我让掌柜采取了限制售卖，倒是让追捧的人更多。” “啊？”李纨一惊，随后跟着笑了起来，“大爷卖的东西本就是稀罕物事儿，如今又限制售卖，火热想来也是必然的。就是不知这价格几何，让大爷这般开心。” 瞄了一眼她插在头上的碧玉桃花簪，亚尔林语调悠然：“同宫裁头上效果一般的配饰，两日可出售一件，定价一万两银子起卖。” 李纨怔了一下，随后摇头失笑：“大爷这算盘可打得真是精。两日才卖一件，这想要的人想必不少，虽说是一万两银子起卖，但一旦争起来，这价格自然也就会往上涨了。” “如今我有妻有子，自然得多想点法子挣钱才是。”亚尔林并不觉得自己则定价贵。 这些东西在尼斯大陆或许算不得什么，但这大庆朝却是没这些东西的存在——起码原身的记忆里是没有。物以稀为贵，有着特殊功效的配饰，自是让众多人追捧。 这个世界表面看上去比尼斯大陆安全，但在私底下，各种暗杀毒／药也是层出不穷，惜命又有钱的人总归是不少。比起配饰，药剂虽然定的价格要低一些，但在药效被验证后，仍然是供不应求。 如今亚尔林光靠这两间铺子一个月就收益了近百万两银子，扣去低廉的不到一万两的成本银子，不是一般的暴利。就这一个月，亚尔林名下的现银已经快赶上小半个荣国府内库。 不过茶墨已经忙的许久都未曾归家了，每次回来都会给他哭诉一番，想让他快点再安排个人过去。两间铺子他一个人打理实在是忙不过来，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要不是练了斗气，身体有所改善，他大概已经要累病了。 对此亚尔林也没办法，不过茶墨倒是给他提供了一个人选。 此人名为柳湘莲，乃开国八公理国公柳彪后人。只可惜他虽是世家子弟，却是旁系。再加父母早丧，读书虽不成，但识文断字却是可以的。这少年虽年方十二，但性情豪爽，酷好耍枪舞剑，武功倒是不错，虽比茶墨不得，但比这大庆朝的同龄少年也强上不少。 说来也是巧合，这柳湘莲因为好武，受伤是常事。得知京城有一家新开的药店买的药疗效非凡，是以找上了门。可惜这药药效倒是非凡，但不仅数量不多，价格更是让他只能捂禁干扁的荷包。 就是将他的全部家当拿出来，也不够买上一瓶赤色药剂，那能解百毒的青色药剂就更是不用想了。 不过这柳湘莲也不是那种买不起就放弃的，他私底下不停的和茶墨这位掌柜拉关系，想要打探这店铺的主子到底是谁。至于用强迫的手段，柳湘莲是想都没想过。赶在这京城开这种店铺，又开了一月都屹立不倒的，不是手段了得就是背后靠山硬，更甚二者兼有。 虽说不爱读书，但常年孤身在外，该懂的柳湘莲也是知道的。虽说不知道掌柜的功力到底如何，但比他强是肯定的。本来他就对闯荡江湖情有独钟，如今要是能跟这店铺主人扯上点关系，肯定好处不少。 说不得自己根骨奇佳，就这样被高人收为徒弟也不是不可能。 一来二去，茶墨和这位被称冷二郎的柳湘莲就熟了。在得知他同自家大爷一样同为八公之后后，更是另眼相待。这位柳公子虽说做学问比不得他们大爷，但在人情交往这方面却很不错，虽说某些想法还有些天真，但想必多经历一些事后就会成长。 最重要的是，这位爷对从事商贾一事并无负面想法。 他父母留下的财产本就不多，俗话说穷文富武。这几年不间断的练武早让那些财产见了底，如今只靠外嫁的姑母偶尔接济，以及时不时的上镖局做点散活为生。 只他毕竟世家出生，小时候的教养还在那摆着，人脉倒也比茶墨这样奴仆出身的强。这段时间柳湘莲虽未达成认识店铺背后主子从而拜师的想法，倒也帮茶墨接待了不少客人，减轻了他不小的负担。 前身贾珠走的是科举出仕的文官路子，是以与荣国府同为勋贵出身的后辈子弟都不是很熟。这柳湘莲亚尔林在记忆中完全找不到，不过既然茶墨如此推崇，想来他必有所长之处。 要是这柳湘莲还有魔法方面的才能，那就更好。这初级药剂制作起来虽然轻松，但亚尔林每日浸泡药浴的时间也不短，要是能将这工作交出去，实在是再好不过。 是以亚尔林寻了一日，将名下铺子开业已有一月，他想要亲自去看一下的事，在王夫人心情好的时候说了出来。 第16章 第十六章 王夫人并非那种要将子女攥在手上的母亲，之前不让亚尔林出府，是因为担心他的身体。这么几月过去，亚尔林再没犯过病，气色也越来越好，王夫人自是同意了。 只是在亚尔林告辞离开前，她眉眼间略有忧色的问：“珠儿，你店铺里卖的东西就那般神奇，一定要小心才是。” 愣了下，亚尔林浅笑说道：“母亲放心，铺子的保密方面儿子很注意。这府里，知道那铺子是我的，除了母亲就只得宫裁。其他人，再查也只能查到我将铺子给租了出去，只不过租金比其他人略高一些罢了。” 如果没有事先做好准备工作，他哪敢这么轻易就出手。就连茶墨，也是在一些初级药剂帮助下斗气升到二阶后，才被放出去。若是没有一定的武力震慑，他也不敢行事如此高调。 王夫人口张了好几下，最后化为长长一声叹息：“还是得小心行事才是。母亲知道珠儿的手段不同一般，但……”终究，她还是无法说出让亚尔林送一点药剂给王子腾。 一边是自幼对她疼爱，在她出嫁后也一直是她坚强后盾的兄长；一边是她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看着他一日日长大的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让她做选择并不是容易的事。 但王夫人深深明白一件事，她以后的依靠会是贾珠。是以，即使对身为武官的兄长关心也不会少，但她仍然不想就这么将贾珠的特殊彻底暴露。毕竟他现在虽能力特殊，却还在成长初期。 仍记得正月初三她收到贾珠送给她的新年礼物时，收获的不是惊喜，而是惊吓。那不管是簪子还是耳坠手镯玉佩的配饰，竟然都有清心避毒等种种神奇的功效！ 还有那可以解百毒的青色药剂——那鲜艳得有些诡异的青色，明明在瓶中是静止的，看上去却是在不停的流转。液体中更有点点星光，像是能蛊惑人的心神一般。 如果说这些都只是让她略微有些吃惊，但更多的还是对自家儿子能够拜一个有神通的师父而骄傲的话，那后来亚尔林说的话就差点将她吓死。 她的珠儿之前卧病在床并非是因为那些太医所说的心神俱疲之后偶感风寒，而是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下了毒！ 要不是在生死之际的关头，珠儿正好遇上一位感到星象诡异的大神通者前来夜探荣国府查看缘由，她的珠儿现在就已经不在了！ 即便珠儿因祸得福，成为这位大神通者的关门弟子，掌握了常人所不懂得神通，但中毒一事也不能就这样过去！ 王夫人虽然猜不到对贾珠下毒的是谁，但肯定是府里的仆人这是毋庸置疑的。她最先怀疑的就是在贾珠病重时外嫁的那些通房，让周瑞打探一番后，得知那些通房不是突然生病而亡，就是在庄子上遇上了惊马被踩死，更有的一家都死在了大火中。 这么一来，王夫人立即明白这事不小！ 她立即着手想要将荣国府的奴仆清洗一番，或许管家夫人她一直做得有些勉强，但龙有逆鳞，她的逆鳞就是她的孩子。为了贾珠，她一定会将那些有可能再次危害他的人都给找出来。 但，她刚刚开始动，就发现阻力重重。最后得知这事不仅是贾史氏让赖嬷嬷的儿子荣国府都管家赖大暗中出手，更是贾赦身边老国公夫人留下的嬷嬷也悄悄的推动了一下。 是以，王夫人在元宵之后就开始的小恙并非是虚言，而是她真正被气得不轻。同时，这件事也给她敲响了警钟，让她明白这荣国府并非是她这个所谓的当家太太说了算。 即使她已经在府中经营了十多年，但在关键时候，仍然不能和贾史氏比。而这府里，大房也不真是她所想的那般没用，要不这次她怎么会就这样铩羽而归。 赖大的出手在王夫人的预料之中，她也想到了应对之法。但贾赦身边的老嬷嬷暗地里与赖大的配合却让她措手不及，最终也只能将清洗一事掩到心底。 只，有件事让王夫人想不明白。既然贾赦身边的这嬷嬷如此厉害，为何当初大房贾瑚会那般容易就落水？结果造成大房原配太太早产，母子两一同奔赴黄泉。 贾瑚的落水并非是王夫人的手笔，她虽然有心机，却也不会随便就对小孩子出手。不过是贾赦身边的宠妾对贾赦的元配太太控制贾赦的子嗣，对她悄悄下绝育药一事有所不满，所以趁着元配太太既要怀孕又要管家顾不过来的时候，就朝着贾瑚下手了。 同样是孩子的母亲，她能理解失去孩子的痛苦。但大房和二房之间的矛盾历来就有，王夫人在知道那宠妾的心思后不可能想着去提醒大房，何况就算她提醒了，对方也不一定领情，反而会以为她打着什么主意。 然后大房最后就只剩下贾赦和贾琏父子两。只不过那宠妾也没得好，好不容易养好身体生下了贾迎春，结果也没几年就得病没了，留下年岁还小路都走不稳的迎春。 要不是王夫人后来生了贾宝玉，贾史氏想着要有孩子陪着贾宝玉一起玩耍抱到了荣庆堂养，这贾迎春说不得就会和大房的贾琮一般，成为府里的隐形人。 王夫人并非狠毒之人。 即使大房对她来说是眼中钉肉中刺，她也只是将贾琏往废了养，而不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要了他的命；还有那尖酸鄙下的赵姨娘能够安全怀孕至今也不是她防范得好，而是有贾珠傍身的王夫人，根本就不想对她动手。 而后来贾珠病重，她更是没精力去理会赵姨娘。 当初对周姨娘动手是王夫人是没有办法之下的选择，谁让那时候贾珠年龄不大，要是有个和他岁数相差不太的庶弟，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一般人家都会在嫡长子三岁后才会给姨娘通房等扯了避子汤，偏偏荣国府却不是这样，贾史氏最爱做的就是给媳妇添堵。 当初贾史氏做当家太太的时候，贾代善可是只有两个嫡子一个嫡女，庶出就只有三个女儿，在出嫁后也和娘家没了联系。要说这其中没有贾史氏的手笔，王夫人才不相信。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教养贾珠的时候，她才会偶尔将女人在后宅之间的争斗透露一点给他听。可惜的是，王夫人不是那种大度的女人，做了婆婆后也走上了和贾史氏一样的道路。 再加上李纨这个媳妇是贾史氏和贾政越过她定下的，嫁妆在她眼里又不够丰厚，婆媳之间的关系更是不见好。 而知道一些内宅阴私的贾珠，更是夹在两个女人中间左右为难，最后只能以读书为重待在书房里的时日居多。 亚尔林来之后，婆媳之间的关系倒是好了不少，除了王夫人对李纨的观感有所改变之外，亚尔林也在其中做了不少。虽说他也不懂婆媳之间的奥妙，但毕竟人生阅历在那摆着，要哄两个女人高兴，也不是多么难。 话转回来，王夫人之所以对亚尔林遇上大神通者的说法没有一点怀疑，还是因为她小儿子贾宝玉的涎玉而生。既然通灵宝玉这等事都有了，只是世间有神通者存在，又有什么好奇怪了。 王夫人还记得，她娘家嫁去金陵四大家族薛家的妹妹家里也出现过神通者。薛王氏在信里写得很清楚，她的小女儿生下来带着胎里就有的热毒，时常咳嗽，看了多少太夫都不顶用。 结果在宝玉出生后不久，她家里突然就来了一僧一道。留下了两句话让錾在金锁上给薛王氏的小女儿薛宝钗贴身佩戴不说，更是留下了一个神奇的海上方兼一包药引子。 薛王氏自是不信的，结果看薛宝钗咳得难受，只得无奈让她佩戴錾了字的金锁试一下。结果，还真有用！ 然后薛家从去年下半年起，就一直都忙着弄那海上方“冷香丸”所需要的药材，也不知道如今弄好没有。 既然薛王氏家里能遇上这样的事，她的儿子贾珠自然也能遇上。比起薛家不过是两句话和一个方子一包药引，她儿子可是直接拜了那大神通者为师！ 对于自己的说法王夫人就这样全盘接受，甚至引以为傲，这也是亚尔林快速接受王夫人的原因之一。 告别了小病已经痊愈却继续装病以发泄不满的王夫人，亚尔林坐上青墨早已准备好的马车，往白虎街的方向行去。白虎街是京城中心繁华的西市所在，王夫人给他的两个铺子就在那里。 亚尔林让青墨准备的是没有任何标记的马车，他今日要做的事可不能随便给人知道。在他拥有绝对的实力之前，适当的潜伏始终是必须的。 马车在白虎街中段的一家茶楼停下，青墨先下车和小二说了几句话定下包间后，才返回身迎下亚尔林。主仆两人跟着店小二来到茶楼三层的包间里，将茶楼上下和附近都感知了一遍后，亚尔林让青墨退了下去。 用特殊的手段给茶墨传了消息没有多久，亚尔林所在包间的房门就响了起来。 第17章 第十七章 “请进。” 话音落下，门推开，站在门口的是穿着青色短打和绑腿极精神的少年。他像是没想到见到的人会是亚尔林般的大吃一惊，抬头看了一下门上的字，确定自己没走错后，才动作略僵硬地走进包间。 “柳湘莲见过先生。”他走到亚尔林身前，双手抱拳行礼。 他这江湖气十足的动作让亚尔林饶有兴味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才颔首道：“柳公子请坐。” 柳湘莲双唇紧抿，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姿端正的坐下。 “柳公子不用这么局促。”亚尔林笑了笑，端起茶壶将柳湘莲身前的茶杯注满茶水。“这是去年的信阳毛尖，虽不是新茶，更不能与宫里的贡品比，但口感也很清爽，柳公子试试。” 黄绿色的茶汤趁着甜白瓷煞是好看，丝丝茶香随着袅袅水汽在包间里散开来，让柳湘莲慢慢镇定下来。 “多谢先生。”柳湘莲端起茶杯一饮而尽，面色微赧，话却落落大方，“茶是好茶，就是小子品不出来。比起茶，小子还是更好酒一些。” 亚尔林左眉微扬：“茶酒对我来说无甚差别，只我现在需要将养身体，滴酒不沾，是以无法请柳公子喝酒。” 柳湘莲脸色变了几变，最终明白在打太极这方面自己怎么都无法跟眼前这人相比。要是他不直接开门见山的话，还不知道这茶得喝到什么时候去，是以他无奈苦笑：“敢问先生贵姓。” “我已经说过了，柳公子不用这般多礼。”亚尔林喝茶的动作甚为优雅，一看就让人明了他家世颇好，规矩都是从小熏陶出来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与柳公子还是世交。” 不待柳湘莲开口询问，他继续说：“我是荣国府二房嫡长子，贾珠。” 柳湘莲瞳孔猛地收缩，手上的瓷杯跌落在桌上。还好茶杯并未摔碎，只是在桌子上滚动几下，最后停在桌边。 柳湘莲惊疑不定的盯着亚尔林。还没走进包间前，他就为这人的年岁而震惊。后来短暂的交谈让他觉得对方气度不凡，还以为队长是修炼有成是以驻颜有术，结果这人却说他是贾珠？！ 贾珠柳湘莲虽未见过，但却听说他的名。他那姑母每次见到他，就会将贾珠当做典型来教导他一番，让他多多念书，光是舞刀弄枪的算什么事儿。直到去年秋闱后贾珠病重，姑母才收敛了些，不再常将贾珠念在嘴里。 想来，是不想他也与贾珠一般只知苦读书，最后弄得身体不好。 但现在这是怎么回事儿？！ 眼前自称贾珠的人明显身体很好，甚至比他还好。而且从他多年练武的经验来看，这人的武力值并不低，甚至比他还要高上不少！最重要的是，这人身上萦绕着一层气，这种气与药剂铺和配饰铺的掌柜劈尔身上的一样。 要说这人是劈尔先生的老板，柳湘莲信。但要说他是荣国府那位传闻会读书的贾珠，柳湘莲怎么都不敢相信。 柳湘莲不可置信的表情愉悦了亚尔林，他微微张口，轻声说：“怎么，柳公子不信？” “不是不信，是不敢信。”好一会儿后，柳湘莲才摇头说。“贾先生的名字小子听闻多时，今日一见，才知百闻不如一见。贾先生看上去并不像书生，反而……”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是以住了口。 “书生也好，武者也罢，都无所谓。”亚尔林悠悠接口，修长的手指把玩着茶杯，“听劈尔说，柳公子一直想见我。” 他也不想再和柳湘莲这样兜下去，刚刚他已经发现这柳湘莲精神力比普通人高上一些，这样的人很大可能会和自然中的某种元素共鸣。能和元素共鸣，就能修炼魔力。 如果说他之前是怀着极大的希望来的话，现在就有一种希望即将落实的满足。 柳湘莲愣了愣，随后闭了闭眼，眼神坚定的站起身对着亚尔林鞠躬到底：“小子想跟贾先生学习药剂的制作方法，还请贾先生赐教！” 包间里陷入沉默。 柳湘莲心情忐忑，亚尔林却继续把玩着茶杯，状若没听到他说的话一般。直到柳湘莲无法再忍耐这种自己的心跳声都能听见的静默，抬头想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才听到亚尔林慢条斯理的开口。 “这药剂的珍贵，柳公子可明白？” 柳湘莲点头。 “既然明白，柳公子凭什么觉得我会将制作方法传授于你？”亚尔林的目光从手中的茶杯转到柳湘莲身上，让他只觉压力倍增。“柳公子可曾听说过民间的一句话，‘教会学生，饿死先生’。更何况，我们还不是师徒。” 柳湘莲心跳愈加的快。 一个月前，白虎街上开了药剂铺与佩饰铺——没错，亚尔林的两间铺子就叫这个名字——刚开始他并未关注，直到与他关系较好的冯唐将军的儿子冯紫英那得知了一些消息后，才找上了门来。 这两间名字奇葩的铺子的掌柜是一个人。这位掌柜的名字也很奇怪，名为劈尔。这声音念起来怪就算了，意义也让人匪夷所思。 劈尔，劈你。 被人叫这个名字，不怕真的被劈死么？ 如果说名字怪还算不得什么的话，这位掌柜还随时戴着个面具，没有人见过真实面貌呢？不是没有人眼热这两间铺子贩售的东西，但从没一个人能从这位劈尔掌柜手下得手。 最终还是只得按着登记的名次派对等候，乖乖奉上大笔钱财买下自己想要的东西。 柳湘莲没钱。 早年父母还在的时候，他从不曾为钱操过心。父母不在之后，他从最开始的大手大脚到后面学会稍微计划一番。药剂铺里卖的药剂的疗效是众人都亲眼见过的，对于柳湘莲这种时常上镖局做散活赚点生活费的公子哥儿，这种药剂简直就是多一条命！ 但他买不起。 能够将这种堪称仙药的药剂拿来卖，还有那些配饰也很不凡的人，不是他这种落魄的世家公子哥儿能谋算的。他对铺子背后主人的不凡手段心生钦羡，想着如果他能和这主人亲香，或者做朋友的话，是不是他的生活也能有所改变？ 要是再能学上一点本事，他的姑母也不用在那般念叨他，他也算是不堕祖宗理国公柳彪的威名了吧？ 是以他成日的来铺子上，小二的工作他做了，打杂的仆役工作他也做了，终于和掌柜劈尔牵上了线。然后，他得到了来见两间铺子主人的机会。 而现在，到关键时候了。 即使柳湘莲从未想到过铺子的主人会是和他同为八公之后的贾珠，但这就像贾珠说的一样并不重要！作为一个男人，除了自幼就有一个要娶一位绝色女子为妻的愿望外，建功立业也是他的渴望。 这个渴望，以前的柳湘莲没办法达成。而现在，能够达成的契机就在眼前，他怎么可能放弃。如果他身上没有贾珠想要的东西的话，他根本就不用让掌柜劈尔安排他们见上这一面了，不是么？！ 是以在亚尔林带有讽刺意味的问话后，柳湘莲毫不犹豫“砰”的一声就在他身前跪下，额头抵在地上。 “恳请贾先生收柳湘莲为徒，不管是端茶送水还是贴身伺候，湘莲都能做到并做好。” 柳湘莲如此上道亚尔林很满意，但端茶送水就算了，那贴身伺候是什么鬼？嘴角抽了抽，亚尔林语调淡然：“柳公子可曾真的想好，若拜我为师，自是要以我为尊，并且不得背叛。” 柳湘莲毫不迟疑叩了三个响头：“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贾珠的武力如何他不清楚，但光看劈尔他也能猜到几分。更何况能拿出那些堪称仙家才有的东西出来贩卖，这贾珠的实力必然不凡。 而对于贾珠为什么有这样的能力，柳湘莲也没有别的想法。在他的想法里，能有贾宝玉这么一个涎玉而生的弟弟，身为兄长的贾珠有特别之处也算不得什么。 “你就不怕为师将你给卖了？” 听出亚尔林语调中的愉悦，柳湘莲抬头神情坚定，语调更是斩钉截铁：“徒儿不怕。就算师父真要将徒儿卖了，那师父必然也是有理由的。” 亚尔林没有在意柳湘莲玩的文字游戏，会为自己打算是人之常情。有主仆契约在，这柳湘莲也不可能做出什么叛师的事来。 “抬起头来，看着为师，湘莲。” 柳湘莲疑惑的照做，只见修长白皙的食指向着他眉心点来。他来不及有所反应，就这样失去了意识。待他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坐在他刚拜的师父对面，听着师父讲授魔法的入门知识。 虽然心里有着怪异的感觉，但他却没有太过在意。不管怎么样，他终于抓住了机会，成为了师父的徒儿。这魔法虽然他以前没听过，但从师父讲授的来看，应该和话本里所说的法术什么的差不多。 这么说，他也有机会成为和师父一样的神通者了？ 压抑住心里的激动，柳湘莲认真聆听着亚尔林的讲述。 第18章 第十八章 直到夕阳西下，新鲜出炉的师徒两人才结束了第一次见面。 恭敬的送亚尔林登上马车离开后，柳湘莲才压抑不住，兴奋地握拳低声欢呼起来。随后，他按照亚尔林之前的交代转身往药剂铺和佩饰铺走去。 茶墨刚刚见到在夕阳映照下红光满面，面色兴奋的柳湘莲，就知道他又多了一个——不，只能算半个同僚，柳湘莲明显地位应该比他高一些。相比以前对那些当大官的人崇拜和敬仰，茶墨如今却是将亚尔林放到了一个神化的地位。 比起做大官从而荣华富贵，还是跟着大爷更幸福。荣华富贵又如何，生老病死还不是逃不脱。可跟着大爷就不一样，想要长生不老虽然很艰辛，却并非虚无缥缈。 像他修炼的斗气，只要能达到十二阶，那就成为同大爷一样的圣级。而圣级的寿命就能与天地同寿，跟长生没有什么区别！ 虽说他现在才刚刚突破二级，但至少有那么个期盼不是。 “回来了。”茶墨微笑着迎上去，“柳公子。” 虽然面具挡住了他的脸，柳湘莲还是一下就感受到了他态度的前后不一致。这就是外人和自己人的区别。 “嗯，回来了。”柳湘莲笑，“师父测出我能和水系元素沟通，所以时间稍微长了点。” 闻言茶墨心里立即升起欣羡。虽说练斗气走武士的道路也不错，但他也更希望能和大爷一样做魔法师！以往大爷契约的人，除了他再没人跟着大爷学习。柳湘莲一来，他不再是唯一了不说，感觉自己的地位更是低了不少。 柳湘莲是大爷的徒弟，他是大爷的仆人。而这个柳湘莲，还是他推荐给大爷的。 好在茶墨对自己的地位认识得很清楚，心里的不满很快就消散。他本就是荣国府的家生子，和柳湘莲这位落魄世家子弟自是不能相比。就算柳湘莲是大爷的徒弟又如何，最后得用的肯定还会是他！ 徒弟和仆人哪个能和大爷更近？ 有了柳湘莲分担工作，他就能时不时的回荣国府了；柳湘莲能随便往荣国府跑么？茶墨一边心里腹诽，一边指挥着店小二将店铺关上，待关好他们都离开后，他才带着柳湘莲往后院走去。 王夫人之前给亚尔林铺子的地契只包含两间双层小楼。在两间铺子卖掉一些东西有了足够的现银后，亚尔林就让茶墨将小楼后面的院子都买了下来并打通重新修缮了一番。现在两间铺子包括的不仅是那两栋双层小楼，更有后面的五进院子。 茶墨虽然不知道亚尔林未来的打算，但如此大手笔买房足以说明那绝对不会小。 柳湘莲之前在两间铺子里除了正堂，就连后室也不能随便进。走出小楼，是一个连续两座小楼的小院。而这院里除了满墙的爬山虎和地上的杂草，再没有其他植物，只一些碎石洒在地上。 在柳湘莲震惊的眼神中，茶墨走到墙角，伸手撩开密密麻麻的爬山虎，一座精致小巧的拱门就这么显露出来。 柳湘莲的惊讶没有逃过茶墨的眼睛，只听那戴着面具的劈尔先生轻笑了声：“没想到吧？” 他愣愣的点头。 之前在茶楼里，在亚尔林的指导下他很快就能与水元素沟通。随后他学习了要怎么冥想，加深与水元素共鸣的同时也增加内力的魔力，同时也知道了这水系魔法师最基本的修炼方法。 在茶墨未动手前，他能从覆盖这个拱门上的爬山虎感知到魔力，但却未想到这爬山虎下会是这样的存在。 “这道门看上去只有爬山虎遮挡，但实际上没有修习斗气与魔法的人根本就无法察觉这里的不同，更不可能将它给撩起来。”茶墨待柳湘莲走进拱门后，才跟着走了进去。 “劈尔掌柜，这里有什么不同么？”对于这拱门的奇特，柳湘莲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好奇心。 茶墨轻声回道：“大爷在这里布置了防御阵和幻阵。还有，柳公子今后还是别再叫我劈尔了，我是大爷的书童，名为茶墨。”说完，他摘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孔。 刚想问防御阵和幻阵是什么，柳湘莲的注意力就被他后面的话给牵走：“掌柜跟茶墨这名字倒是更贴切……”他神色略带纠结的顿了一下，“敢问掌柜‘劈尔’这两字，如何而来？” 茶墨脸上的神色变换无数次，最终化为唇边一抹苦笑：“‘劈尔’两字是大爷给起的，说这是魔文，意味‘药丸’。” “魔文？”柳湘莲再次听说一个新名词。 “你们魔法师施展魔法时需要吟诵咒文，那咒文就是由魔文组成的。”茶墨耐心给他解释。大爷虽说收了他为徒，可也没多少时间亲自教导，在初始的时候，他这个知道的比较多的自然要承担部分启蒙。 一想到自己能成为一个世家子弟的半个老师，茶墨自得不已。即便这是一个落魄世家子弟，但这京城又有几个奴仆能教导这些公子哥儿？ “你之前说的那什么幻阵，又是什么？”柳湘莲一下想起之前的好奇，继续追问。 “详细的我也不知道，只知道那是阵法的一种。”茶墨挠了挠头，“听大爷说要学习阵法必须先掌握魔纹什么的。那小院都是大爷一手设计的，我不过是按照他的吩咐摆放了一些东西。” 与那拱门相连的是一座花园，两人走出花园，成片的房屋映入眼帘。一个七八岁看上去很有些瘦弱的男孩跑了过来，满脸笑容：“茶墨哥哥，你可终于回来了。娘早就将晚膳准备好了，我们都饿了。” “小三儿，没见到还有人么？”茶墨轻声斥责着孩子的无礼，柳湘莲却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他并未生气。 好奇的看了柳湘莲好几眼，男孩才有些不情不愿的打了招呼：“你好，我叫毛三，是茶墨哥哥的管家。” “……你好。”虽然不明白这么小的管家能管什么事，柳湘莲还是颔首与他见了礼。 茶墨咳嗽了下：“小三儿，这位公子姓柳，是主子的徒弟。” 小孩儿一心向着他让茶墨心生愉悦，但这位毕竟身份不同。要是惹了他不高兴，还不知道大爷会怎么处罚。毕竟，大爷是个护短的人。 “毛三见过柳公子。”毛三闻言立即弯下腰行礼，“毛三不知柳公子身份，多有得罪，还请柳公子恕罪。” 嘴角抽了抽，柳湘莲抬手虚扶了下：“无妨。” 这小孩儿的说话方式真熟悉，与他在茶楼时与师父的的对话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他怎么说都十二了，这孩子却是十岁都没有吧，这么早熟，真的没问题？ 想到自己现在站着的院子是属于师父的，柳湘莲不免皱眉。站在他旁边的茶墨打小做的就是伺候人的活计，对于别人的情绪再为敏感不过。将摘下来的面具别在腰间，他拍了拍毛三的头。 “好了，去厨房叫你娘先开饭，给我和柳公子留一份就好。” “哦。”毛三脚在地上蹭了蹭，虽然有些不舍，最后还是慢慢朝远处的后罩房走去。 “毛三和他娘是从南方逃难过来的。”茶墨抬头望着天上的月牙，语调平缓的慢慢说道，“这五进的院子现在只有一进住了人，加上我，一共有十七人。而除了我之外，其他的，都可以说是走投无路之人。” “他们……”柳湘莲没有因为他的说辞而放松，反而是眉间都皱出了浅浅的沟壑。 “他们是大爷让我去城外各个流民点找来的，除了毛三有娘，其他都是不满十岁的孤儿。”茶墨面无表情，“柳公子可以放心，他们都签了卖身契。” 柳湘莲没有问亚尔林身为荣国府二房嫡长子为何还要在外面找仆人，更是不经过人牙子，而是专程买下了这些孤儿。 有些事，他没有经历却不代表他不懂。 柳湘莲直接转移了话题：“师父让我以后就住在这里，要麻烦你了。” “柳公子毋须与我客气。”茶墨语带恭谨，神态却很自然，“柳公子是大爷的徒弟，自然也是我的半个主子。” 如此，柳湘莲次日一早回家将一些常用的东西搬来后，就在这里住下。比起那个只有他一人早已因为几年没有修缮而逐渐荒废的小院，这里有人打扫卫生，一日三餐也不用操心，再加上还能学习魔法，他很知足。 **** 亚尔林回到荣国府，刚下马车，侧门的门房就笑容满面地殷勤走上前：“大爷可回来了，老太太都派人来问了好几次了。” “……有什么事？” 门房谄媚的笑着：“小的不过就是个看门的，怎么可能会知道。不过下午的时候大爷的舅舅王大人来过，那之后老太太就让翡翠姐姐来问过好几次大爷回没回了。” 王子腾来过了么？ 没有递上帖子就这么突然上门，还真有点他母亲王夫人的作风。只那王子腾不是不知礼的，这要么是事情紧急，要么就是王家和贾家彻底翻了脸。 亚尔林微微眯眼，随后迈步往里走去。身后的青墨从荷包里抓了一把铜钱塞给门房：“大爷打赏的，拿去喝点茶。” 得了赏钱的门房心满意足，青墨忙不迭的跟上去，直到垂花门才停下脚步。 “近日我都会到外书房看书，你安排好。”亚尔林脚下不停留下这句话。 荣庆堂外，打帘子的未留头小丫头对着他笑了笑：“大爷来了。老太太可找了大爷一下午了，老爷和太太也在里面。” 隐晦的用眼角打量了小丫头一番，亚尔林才颔首走了进去。不管怎么样这小丫头都透露了一些消息给他，他该领情才是。 “贾珠给老太太、老爷、太太请安。”行礼的同时亚尔林扫视了一圈，只见他离开时还在床上装病的王夫人如今却是双唇全无血色，脸色更是惨白。他幽深的黑眸瞬间变得氤氲，唇角的弧度也随之冷冽起来。 “珠儿回来了。”贾史氏笑容可掬，“可用过晚膳没？我让大厨房给你留了豆腐皮包子和火腿炖肘子，都是你得用的，一会儿回院子了，记得让婆子叫大厨房给你送去。” “多谢老太太关心。”亚尔林隐晦的瞄了王夫人好几眼，见她只是气色不太好，并无其他大碍，心里总算是放松了些。 “我是你祖母，做祖母关心大孙子，不是理所应当的事？”贾史氏拍了拍身边，脸上的笑容更加慈爱，“珠儿到这里来。” 瞧了那个自贾宝玉出生后就可说是他的御用位置一眼，亚尔林慢慢迈步走过去坐下。 拉着他的手在他手上拍了两下，贾史氏才遗憾说道：“今儿实在是不够巧，珠儿你在家养病多日恰好天气转暖想着出去走走，结果你舅舅就来了。偏偏你太太也不知道你去了哪里，想找你回来也没办法，你舅舅一直等你，用了晚膳才离开不久。” “是孙儿的不是，光想着出府走走，结果却没跟太太说去了哪里。”亚尔林眼帘微垂，“孙儿今日去了白虎街上的有间茶铺，刚好遇上了几个朋友，是以多聊了一会儿。” “珠儿如今已经是举人，有人情往来是很正常的事儿。”贾史氏状若不悦，“要是珠儿成日都窝在府里不出门，老太太我才会不开心！好男儿志在四方，珠儿是有本事的，又怎么可能只留在府里。” 贾史氏话中的深意让亚尔林眉心微蹙。她这般说，难不成知道了点什么？ 对于自己的手段亚尔林很自信，外面的事她应该不知道才是。而这位老太太的主场也是这荣国府，再加上今日王子腾的突然到访，那么不是贾宝玉就是贾元春的事暴露了。 如果是与贾史氏的心肝宝贝贾宝玉相关的话，她现在也不会披着慈善祖母的皮跟他说这些。 那么，就是他不愿贾元春进宫的事老太太知道了？而这事是王子腾今日到访才闹出来的，是以才拐弯抹角的讽刺他，让他少插手内宅的事？ 轻轻垂头将唇角的讽刺掩藏，亚尔林用让自己觉得恶心的濡慕声音说：“老太太这是嫌弃孙儿，不愿让孙儿承欢膝下了。” 委曲求全的事亚尔林不是没做过，但对他来说那已经几千年前的历史。结果附身到贾珠身上后，他就不得不选择步步小心，这位老太太还时不时的就蹦出来恶心他两下！ 待柳湘莲成为魔法学徒，能够控制魔力绘制最基础的炼阵后，腾出精力的他定会让这位老太太知道，什么才是“三从四德！” 她不是经常以此要求她的媳妇和孙媳妇么，既然这样，她也该好好得学习一下“夫死从子”才是！这荣国府明明该是贾赦的才是，结果这位主人却被撵去住马房旁边。 亚尔林才不相信贾赦真的就心甘情愿丝毫不委屈，更何况那位身边还有个摸不着底细的嬷嬷。 振兴荣国府什么的…… 虽然他这身体姓贾，但他们二房只要分出去就不再是荣国府嫡支，荣国府要犯了什么事只要不是诛九族的重罪那就也与他没多大关系了。贾敬那位族长都甩手不管了，他这个本质上的异世之人还操那么多心做什么！ “这猴儿，又说胡话！”贾史氏笑着轻拍了他一下，“都是要做爹的人了，还这么猴儿！老太太我啊，你们能承欢膝下是高兴得不得了。只这年龄大了，自然就得要么娶媳妇儿回来要么选个如意郎君嫁出去。” “就像你大妹妹元春，虽说才十一岁，但这年龄也不小，到了该说婚事的时候了。”贾史氏摇头叹息一声，语气很是无可奈何，“虽说元春是咱们公府的嫡女，更是咱们府里第四代的嫡长女，但外面的人却不这么看。” “你老爷身上只领了从五品官职，元春想要说个好夫婿，不容易啊。”贾史氏一副担心孙女的好祖母模样，无视了坐在下面贾政眼底的尴尬和怒火，继续语重心长的说，“要是珠儿你这次能继续参加春闱，最后在殿试上获得个好名次的话，元春的婚事倒是还好说。” “只可惜……唉——”贾史氏再次摇头，住口不语。 亚尔林心里冷笑，面上却满是愧疚，语带哽咽：“都怪我这破身体，早知道殿试还与大妹妹的婚事有关，我就不该听太医的静养。就是拼着命不要，也该参加这一科！” 贾史氏脸上的神色僵了下，她没想到她这个心思一向只在读书上的孙子居然会这么说。难不成她这个当祖母话里的意思，就是埋怨他，怪他身体不好没能参加春闱不曾？ 这话要是传出去，她贾史氏超品诰命的国公夫人岂不是就要担上不顾孙子身体的名声！ “你这孩子，真是胡话连天！”贾史氏拿着锦帕抹了抹眼泪，掩去眼底的厉色，“你说这些话是想剜老婆子我的心啊，珠儿！你要是真因为科举有个什么事儿，叫我怎么跟国公爷，跟贾家的列祖列宗交代？” “珠儿，怎么跟老太太说话呢，太没规矩了！”贾政站起身，对着亚尔林厉声喝道，随后对着贾史氏施礼到底，“老太太息怒，儿子没有教好孙儿，回去一定好好管教他！” 贾史氏抹眼泪的动作顿了顿，心底第一次升起了对这个一向听话的二儿子的不满。这话说得，不是将她和贾珠的距离越弄越大么！满府上下如今就贾珠一个看上去有出息，她的宝贝宝玉虽然是个有大造化的，但毕竟还年幼。 她这个儿子果真就是读书读曰了，越来越迂腐，一点人情都不懂，难怪十来年都不能升迁！ 第19章 第十九章 亚尔林心底冷笑不断，面上却是惶恐至极的立即起身：“老爷息怒，老太太恕罪。珠儿不会说话，惹得老太太不喜，珠儿这就回书房思过。待抄完十本孝经供奉佛祖后，再来给老太太请罪。” 他如此一说，贾史氏本想说的话彻底没了说出口的机会。她隐晦地瞪了亚尔林和王夫人一眼，说了几句场面话，就脸色铁青的挥手让母子俩退出去。 亚尔林扶着王夫人离开，留下的贾政关心的看着贾史氏。他一脸着急，却口拙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让贾史氏高兴起来。看着这样的他，贾史氏更是不耐，最后连他也给赶了出去。 本以为这个小儿子是好的，现在看来却也不是那么回事。好容易贾家有了贾珠这么个有出息的，但有出息也意味着他不像他的大伯和父亲那般好控制。 实在是可惜了，当初贾代善可是对后宅一点了解都没有，要不怎么会给她操控得这么好，还给了她妻代夫权的机会。本来一切都好好的，但都在贾珠病得几乎死去又活过来之后出了偏差！ 病重！ 贾史氏浑浊的双眼微眯，手里的锦帕被她拽得不成样子。最终吩咐身边的丫头，明日一早就让赖嬷嬷进府来请安。 贾政离开荣庆堂，一脸怒色的往荣僖堂后面的院子走去，迈步走进正院就想对王夫人狠狠发作一番宣泄怒气，结果却没见到人。 “太太呢？” 大丫环鸣芳神态自然的走上前屈膝福身回道：“回老爷，太太还没回来。” “还没回来？她不是同珠儿一起先离开荣庆堂的么……”贾政的声音戛然而止，在意识到自己的太太和儿子站在同一战线而他被排在外面的瞬间，脸色铁青的挥袖离去，“等太太回来了告诉她，我去赵……周姨娘那了。” 本来他是想去赵姨娘那的，但想起她高耸的腹部只得选择去周姨娘屋里。也因此，他又给王夫人头上记了一笔。王夫人年岁已大，周姨娘甚至比她还要大三岁，他的后院里能伺候的他的就一个赵姨娘。 而赵姨娘怀孕之后，王夫人也没想着再给他安排个伺候的人！ 之前贾政还不觉得，今日在贾史氏那没讨得好的他才深有体会，这个时候竟然能让他发泄或者倾诉的人都没有！ 而这一切，都是王夫人的错。说她贤惠大方，像菩萨一向慈祥，但实际上呢？连大嫂邢夫人都比不上。邢夫人虽然比较愚笨，但在姨娘和通房一事上却比王夫人大方多了。 心存不忿的贾政快速来到院子里的西厢房，周姨娘就住在这里。见到贾政的时候她脸上闪过惊色，自打十来年前她流了孩子后，她就心灰意冷，自此基本成了贾政后院里的透明人。 王夫人虽然没有克扣她的份例，但下面的人都是踩高捧低的。若非她是家生子出身，她在刚成为贾政的房里人的时候就给家里人安排了不错的差事，她后来能不能在这后院里生存下来也是个问题。 想到赵姨娘的嚣张，周姨娘脸上飞快的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作为最早成为贾政身边人的周姨娘，她很清楚赵姨娘能怀有身孕并非是她手段多好，而是——时机到了。 当年她怀孕的时候只想着有了贾政的子嗣，她就真的在这荣国府站稳了脚跟。甚至……在怀孕四个来月的时候从太夫那儿得知自己肚子里的是个男胎时，她也不是没有升起别的想法。 毕竟，那个时候二房的嫡长子贾珠周岁都还没有。 虽说庶子没有继承爵位的权利，但庶长子的话，总归比起其他庶子的地位有所不同吧？ 可惜，她刚刚升起的野心很快就彻底破碎。她肚子里已经成型的男胎没了，而她更是失去了做一个母亲的资格，再没孕育孩子的可能。 对于王夫人和贾珠，周姨娘不是不恨，但她同样也恨自己的目光短浅。作为荣国府的家生子，荣国府这几代的庶出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有哪个下场好的？就算如今管着贾家族学，荣国府庶出的贾代善老太爷，不也不过就是一个秀才吗。 庶子要是上进了，岂非更加衬托出嫡子的无能。 周姨娘虽不识字，但年龄大了，看得多了，懂得也就多了。是以贾政的到来并未让她欣喜，但——能给王夫人添点堵的话，她又何乐而不为。 “老爷要来怎么都不吩咐身边的人先来说一声。”周姨娘放下手上的针线迎了上去，低眉顺眼的说，“妾身这里什么都没有，老爷就这么来了，妾身都不知道该怎么伺候老爷才是。” 贾政皱眉在房间里四下扫视一番。这房间虽然不能用雪洞来形容，但除了生活必须的家具，其他都少得可怜。与王夫人的主屋自是不能比，但与赵姨娘琳琅满目的东厢房也可以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你屋里一直都是这样？”贾政声音压得很低。 周姨娘只是苦笑，不说话。 这下贾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再次拂袖离开。 这贾王氏真是好！ 他后院人少就算了，竟然管家还管成这样，难怪老太太一直不放心，内库的账到现在都还攥在手里！也是，要是内库也交到王夫人手上，他这个老爷是不是她就更不放在眼里了！ 周姨娘望着气冲冲离开的贾政背影，勾唇笑了起来。她的丫环银秀在一旁，只觉得这个笑容让她背脊生凉。 贾政最后去了外书房留宿的事亚尔林和王夫人不知道，他们在亚尔林的内书房小心的说着今日王子腾前来所谓何事。 “就是这样。”王夫人脸色依然惨白，“那日你虽然打断了老太太的话，她却从未放弃过送元春进宫的主意。贾家如今在宫里没有多少人脉和关系，她就私下里联系了你舅舅。” “而你舅舅那里早得了我的信，知道我和你都没这个打算，今日连帖子都没先送上，就直接上门拒绝了。”王夫人的声音里含怒，“也是你舅舅来了，我才知道，老太太私底下不仅是和王家联系了，就是史家和薛家，她也没漏下。”怒气达到峰值之后，她笑了起来，“她就想着集四大家族之力，元春坐稳高位嫔妃的资格还是有的，却不想，这根本就不是我们想要的。” “母亲，冷静。”亚尔林轻声安慰她，“这件事，元春知道么，她怎么想的？” 在贾史氏第一次露出这种意思的时候，亚尔林就不同意。在和王夫人沟通后，他也想着要怎么破坏贾史氏的打算。但今日收柳湘莲为徒后，他才想起关于进宫一事他还没有问过贾元春的意思。 或许他和王夫人认为进宫并非什么好事，但被贾史氏一手教养长大的贾元春却并不会这么想。 “我私下里问过元春了，她只说，她听府里的安排。”王夫人冷笑，“元春虽然不是在我身前长大的，但怎么都是我的女儿。她是真心愿不愿意，我这做母亲难道看不出来么？” “母亲，我没有其他意思。”亚尔林神色冷静，丝毫没有因为王夫人语气里的指责而动怒，“我是元春的兄长，自然是希望她能过得好。但这个好，并不一定我认为的她也能认同。” 亚尔林眼眸里毫不掩饰的真诚让王夫人冷静了下来，她对这个最看重的儿子的歉意笑了笑。虽说没有说出口，但亚尔林又怎么会感觉不到。 只是今日这事一出，亚尔林就明白贾元春进宫一事并非他当初所想的那么简单。王子腾看在王夫人和他的份上拒绝了贾史氏的提议，史家和远在金陵的薛家呢？ 更何况，王子腾明显对王夫人和他的拒绝不满，要不也不会弄出今日这一出闹剧来。这不仅是不给贾史氏的面子，同时也是下了王夫人的面子。 “金陵四大家族两年后年龄适合参加女官小选的，就只有元春。”亚尔林习惯性的手指在桌子上有规律的轻轻敲击着，“舅舅的女儿还小，史家和薛家就更不用说。若是想让四大家族在后宫有撑腰之人，元春是最合适的。” 王夫人张了张嘴，脸色越来越难看。 “母亲不用这般着急。”亚尔林胸有成竹的笑了笑，“办法也不是没有。而且我们应该庆幸，两年后的适龄女子只是金陵其他三个家族没有适龄的，而不是四王八公也没有。” 王夫人抬头，疑惑的盯着亚尔林。四大家族的打算她明白，可珠儿现在说四王八公又是何意？ “母亲该知道，所谓的金陵四大家族其实在这京城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亚尔林淡笑，“除了舅舅担任着京营节度使一职，史家两位表叔在军营里地位还算不错，实则四大家族在朝堂上再无其他力量。” “史家那边，虽说大表叔袭了爵，但他与大表婶成亲多年膝下都无子嗣，下面两位表叔可早就是盯着的了。更何况还有咱们家的老太太在那盯着，史家暂时没有精力来顾忌其他。” “薛家就更不用说了，一直都在金陵。就算有什么想法，真的想要实行，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儿。皇商虽然有名儿，但也不过比一般的商户高了一点罢了。” “是以，不管舅舅乐不乐意，只要他拒绝了，老太太送元春进宫这事儿想要成就没那么容易。” “四王八公就不同了，再怎么没落，人脉还是在那摆着。尤其是四王，虽说是异姓王，但怎么也是上了皇族玉牒的。内务府那边就算再不上心，也得给点面子。” 第20章 第二十章 “之前贾家一直占据八公之首的位置，但其余六公与四王并非甘心如此。这点从祖父过世后，贾家就一直在走下坡路看得出来。”亚尔林一点点给王夫人分析着，“如今荣国府虽说与四王六公的往来并未断，但这种联系基本靠的都是老太太。” 贾史氏是超品的国公夫人诰命。 也正是因为有她在，荣国府的牌匾才能继续大模大样的挂着。要不按照礼制来说，现在荣国府的牌匾早该换为一等将军府了。 王夫人脸色僵了僵，随即苦笑。 她的儿子说话虽未想着下她面子，但实际上却是这么做了。 确实，她不过表面上是荣国府的管家太太女主人罢了。邢夫人虽然各种上不得台面，但贾赦也早给她请封了诰命。女子的诰命从夫从子，是以邢夫人是一品的将军夫人，比起她身上五品宜人的诰命，简直是天差地别。 尤其是四王，那些个太妃和王妃哪个能看得上她。 正因如此，除非必要的应酬，王夫人轻易并不愿意出荣国府，也不愿意在荣国府里招待其他人。她的诰命等级让她在其他的夫人太太那里根本就吃不开，而邢夫人…… 王夫人又怎么可能给她表现从而掌控荣国府的机会。 这些，就算王夫人再给贾珠普及后宅知识也不可能跟他说，事干她身为一个母亲的颜面。 然后，今日她就被儿子的无差别攻击给波及了。 亚尔林没有注意到王夫人瞬间的不快，而是继续不快不慢的说：“而贾家虽然比起十来年前没落了，但怎么明面上还是同他们一样，是太子殿下的人。”说到这，他在“太子殿下”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并且仔细观察着王夫人的神色，见她并未有什么反应，才皱眉往下说。 “老太太的手段虽然大部分上不得台面，但阴狠却是不缺的。一般人都不会愿意与这种人合作，因为不易掌控。是以与贾家合作，对于四王六公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如此一来，元春就不会进入他们的视线。这才是我所庆幸的，母亲。金陵四大家族的逼迫我们母子还能够抗衡，而四王八公……呵呵。”亚尔林以一阵笑声作为结尾。 听到这里，王夫人才恍惚的明白了些什么。而她也知道，她的儿子已经成长到她所不能及的地步。 在欣慰的同时，她也隐隐有些失落。 因为迟早有一日，贾珠会不再需要她的庇护。而她，会被他护在羽翼之下。 这么一想，王夫人对李纨好不容易才刚刚好了一些的观感又降了一些下去。谁让贾政就是那么个稀泥扶不上墙的，而她的儿子，却会是一个能让妻子夫荣妻贵的好丈夫。 嫉妒，是免不了的。 王夫人这些心底深处的想法，亚尔林是不会知道的。他自是按照他的规划一步步走下去，为了再次成神，也是为了不被这一堆烂摊子扯后腿。 “那么元春的事，珠儿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将心底对媳妇的嫉妒压下去，王夫人问道。上次这个问题贾珠没有回答她，她相信这次他一定会说，因为情势已经完全不一样。 亚尔林迟疑了很一会儿，最后还是坦率的对王夫人开口：“母亲，最好的解决方法莫过于分家。只要我们二房从荣国府分出去，这些破事就跟我们一房再无关系。” “分家？！”王夫人震惊的重复，随后坚定的摇头，“这绝对不行！珠儿，没分家之前，你是荣国府的嫡长子，分出去之后，你不过就是从五品小官的嫡长子。而且到那时，荣国府的人脉也与我们二房再无干系，还有荣国府的这百年的财物……” “珠儿，你老爷只比你大伯晚几年出生，都是同一个爹妈，凭什么一个可以继承爵位和大部分财产，而另一个却什么都没有！” 说到后来，王夫人几乎处于歇斯底里中。而亚尔林，只是静静的听着她激烈而又不忿的话语，最后只说了一句。 “因为这是祖宗规矩，更是大庆朝的律例。”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而在我眼里，这个荣国府，根本算不得什么，反而是累赘，母亲。你不用对此如此在意和执着，你应该相信，你的儿子，有能力给你更好的。” 亚尔林的语气很平静，没有霸气十足，也没有自信满满，却让王夫人心里升起应该相信他的感觉。 见自己说的话有了些许成效，亚尔林决定再次加大砝码：“母亲如果担心少了荣国府的财物我们一房无法过活的话，其实根本就毋须在意。母亲给我的两个铺子，仅仅这一个来月的时间，已经让我进账近百万两白银。” 王夫人这下真的是被亚尔林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了，好半晌后，她才语调幽幽的开口：“你没骗我，珠儿？” 就算已经知道自家儿子拿出来的东西有多神奇又有多特别，但王夫人也从来未想过居然会这么赚钱。如果这是真的话，她这十来年的辛辛苦苦根本就是个笑话。 她费尽心机，也不过从荣国府官中挖出六十来万两白银做自己的私房。 亚尔林没有说话，直接起身走到书架旁，从一个盒子里掏出了三个账本递给王夫人。“这是购进原材料以及其他花费的账本，而这两本，是铺子的账本。母亲看一下把。” 王夫人拿起账本仔细翻看着，因为时间短暂记录的又少，没费多少时间她就将两个铺子的账本看完了。反倒是那本记录原材料和其他花费的账本她花的时间长了些。 看完后，她抬起头，眼神极其复杂的看着亚尔林：“我从未想到，原来珠儿你竟然也是做生意的高手，竟然会想到限制售卖这样的手段。” “其实这主要是为了以后做铺垫。”亚尔林对王夫人没有想着隐瞒，“这些低阶的东西多散布一些在外面无所谓，但我以后做出的高阶东西，却不能放任就那么在外流通。” 王夫人只是苦笑，却没有在这方面多说什么。“关于分家，我同意了也没用，你老爷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贾政这个人表面端方正直，谦恭厚道，实则迂腐不堪，又不谙世情，但却对荣国府看得极重。他要真如他表现出来的那般端方，也不会一直鸠占鹊巢的住在荣僖堂后侧方的院落里了。 荣僖堂乃荣国府正院，是家主才能居住的院落。贾史氏当年用想和小儿子住一起，让他尽孝的借口将他留在了正院里。虽说他和王夫人并未住进荣僖堂，而是将其封存起来选择了侧后方的院子，但这不过是掩耳盗铃的勾当罢了。 原身贾珠对此也是清楚的，要不他也不会那般急着考科举。甚至明知道自己身体不是很好，也要坚持，这不过是因为他想要为二房找到一个出路。二房继续这样鸠占鹊巢下去，别说贾政得不到升迁的机会，就是贾珠和他涎玉而生的胞弟贾宝玉能够通过殿试成为进士，最后也别想在仕途上有所作为。 虽说做官的对于性格品性什么的看得并非那么重，从“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句俗话就能知道，但对这种对于某种约定俗成的规矩还要明知故犯的家伙，却不会有人会给与同情心与认同。 潜规则这种东西，不管是哪个世界都存在，也是所有人都不得不遵循的存在。 对于王夫人所说的贾政不会同意，有着贾珠记忆的亚尔林自是明白。只是，他是真不愿自己在为了再次封神努力的同时还得解决荣国府甚至还有宁国府的烂摊子。 “母亲，只要你同意，老爷那边并不是问题。”亚尔林微笑，“只，在分家之前，母亲可要将之前管家时留下的账目给抹平才行。” 王夫人一凛，瞳孔微缩的盯着亚尔林。 “母亲管家时做了什么，儿子已经都知道了。”亚尔林脸上未变的温暖笑容安慰了被惊吓的王夫人，“这并不怪母亲，如果老爷能多给母亲一些安全感的话，母亲也不会选择走上这样的路吧？” 算计官中财产，争夺不应该自己这一房所应得的利益。结果因为自己的小心思，放纵的府中的奴仆同她一样只想着从荣国府多得到利益。如果这事外传，别说贾元春了，就是王家的女儿也别想再议个好婚事。 更甚至，贾宝玉的婚事也会受到影响。 王夫人明知道自己这样做有可能会出现的后果还是决定了这样做，足以说明在她眼里也只得钱财才让她稍感安慰。其实从某方面来说王夫人和大房的邢夫人是一类人，只邢夫人没办法接触荣国府的大权，所以只能在大房的姨娘和丫环身上克扣一些添补自己。 荣国府的太太们，都没法从丈夫和儿子那里获取安全感，才只能靠抓住权或者钱来安慰自己。 无论是贾史氏，还是下面的邢夫人和王夫人，都是如此。 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亚尔林将面色恍惚脚步凌乱的王夫人送出院子。只见她在丫环婆子的簇拥下，走出夹道，拐了个弯儿，再见不到背影，他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按照他的计划，二房从荣国府分出去是迟早的事儿，但却从未想过要将这事儿和王夫人交底。非要怪的话，也只能怪贾史氏的战斗力实在是太过彪悍，让他不得不选择如此釜底抽薪的一招。 他神魂再强大也不可能面面俱到，有王夫人帮着分担后宅的事，他能省不少事。虽说比起王夫人他对李纨更信任一些，但李纨的肚子越来越大，又不是掌家小辈，王夫人更能便宜行事。 更何况，王夫人之前做的那些小动作肯定不会愿意给媳妇知道。就是亚尔林，她也是不愿意的，只是现在他都已经知道了，她也只能无奈接受现实。 这之后，荣国府表面上没有任何变化，王夫人却已经在私底下慢慢将弄出来的财物往官中的库房里还。刚开始的时候她并不是就那么心甘情愿，虽说亚尔林的两间铺子吸金能力非常，但那怎么都是她儿子的铺子，她这么做母亲的难不成还能朝儿子的产业伸手不曾？ 亚尔林从周瑞家的那里知道王夫人还在犹豫，让茶墨运了五十万两白银到京城最大的四海钱庄换成面额一万两的银票五十张，然后就这些银票给了王夫人。王夫人自是推拒，最后在亚尔林的坚持下收下了银票，终于开始整理荣国府的账册。 荣国府有专业的帐房，账册的记录和审核都是由这些人扶着。往常王夫人对自己很有信心，这帐房里的人她可是花了大力气才收服的，要不她也不能动手脚。而在亚尔林通过柳湘莲找来的几位帐房先生复核的账本后，王夫人脸上的表情极其精彩。 王夫人是个对手下心腹很信任的人，在出嫁前跟着自己母亲学习管家的时候也明白“水至清则无鱼”这个道理，是以她知道她手下肯定会贪，但却从未想到，竟然会贪得这么厉害。 其他不说，只说府里每日用度都极大将近四百个的鸡蛋，明明外面两文一枚三文可以买到两枚，但府里的鸡蛋却是三十文一枚。这多报的钱，不仅只有采买拿了，更是帐房先生也跟着分，还有下面知道一些的都能分到。 如果说这鸡蛋还不算什么的话，明明三百文一匹的棉布账本上却是一两银子！其他林林总总不用多说，总之荣国府每年因为这些下人贪污，日常就要多开始一万五千两左右的银子。 要是再算上节礼的来往需要采买古董这类大件的话…… 结果从王夫人铁青的脸色就能看出。难怪她掌家以来，荣国府的财产缩水就明显。她还以为是因为她从中动了手脚，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结果，但没想到，却是她滋长了这些仆人的欲望。 在发现采买上的问题后，王夫人将以前的账册都找了出来。府里采买的价格一直都比外面的价格高，但在她接手前都不是太离谱，起码不会一个鸡蛋三十文，也不过就是十文左右。 当然，要说之前荣国府的下人就有多干净也不可能。贾赦的元配妻子管家的时候就不说了，那段时间算得上是荣国府的往来账最清楚的时候。在此之前，贾史氏管家的时候，虽说日常的采买并不离谱，但每当府里有大事的时候，那开销绝对是节节攀升。 不说其他，只说当年荣国公贾代善晚年静养的梨香院的改建，用到的石材等价格就比外面高上了三倍还有多。而后到荣国府唯一的嫡女贾敏出嫁，贾史氏为其添置嫁妆的时候，那也是花钱如流水。 王夫人一向不喜欢贾敏。 出嫁前，贾敏在她们一干勋贵千金中作态就不一样。她们大多数都只是略识几个字，而贾敏却偏偏是个琴棋书画都通的才女，每每闺阁聚会，她们就只能坐在一旁看贾敏从头表演到尾。 嫁到荣国府来后，王夫人对贾敏的观感更是降到最低。贾敏也没有特意针对她，但贾敏是未出嫁的娇客，王夫人是媳妇。每当用膳的时候，贾敏坐在贾史氏旁边，让她这个做嫂子的捧饭盛汤的伺候。 如果只是这样就算了，偏偏贾敏是个清高的才女。两个嫂子里面，她偏向于书香出身的大房嫂子也就不奇怪。但两个兄长里，与她关系好的却又是长在贾史氏膝下的贾政。再加上贾政在贾敏眼里又是个会读书的，是才子，那么王夫人这个只能看账本略识得几个字的自然就配不上她的二兄了。 虽说贾敏表面上并未将这些表现出来，但王夫人不识字也不代表她就是傻瓜，会察觉不了贾敏的态度，姑嫂两人就这样隔阂逐渐加重。 待出嫁的时候贾敏十里红妆的嫁妆让王夫人对她的嫉恨达到最高。她出嫁的时候王家虽面上不显，却是最辛苦的时候，嫁妆虽说算不得减薄，却也绝对算不得多。 而后贾敏嫁的探花郎林如海又节节高升，现在已经官升至四品的扬州知府。虽说只比贾政高了两级，但林如海身上可还兼着一个兰台寺大夫。这兰台寺大夫虽然品级算不得多高只有三品，却是只有圣人的心腹才能出任。 幸好比丈夫比自身王夫人都赢不了贾敏，但从子女来说她却是完胜。长子贾珠是少年举人，长女贾元春丰盈秀美，次子贾宝玉更是涎玉而生。 贾敏呢？ 嫁到林家十多年，才在今年的二月十二花朝节诞下一个女婴。她的长媳李纨肚子里的那个，太医可早就确定是男胎了！ 亚尔林的出息虽然没能让王夫人对贾敏的嫉恨彻底消失，但却也不会像以前那般私下里诅咒连天。顶多，就是将贾敏的一切当笑话。所以在知道贾史氏为了给贾敏置办嫁妆花费颇多的时候，也没有怒气冲天，只是冷笑。 王夫人对女儿贾元春一样的疼爱，但比起亚尔林和贾宝玉，贾元春自也是得退避三舍。毕竟这个年代对女人来说，出嫁前靠的事父亲，出嫁后靠的就是丈夫和儿子。 贾史氏却不是这样，她对贾敏的好可以说是将两个儿子都放到一边了。王夫人能理解她中年产子对女儿的喜爱，却无法理解她竟然会将女儿看得比儿子重。再怎么说女儿都是嫁出去的，对外她不再是贾敏，而是林贾氏。 只这些对王夫人来说都不重要，她要做的，就是尽量不拖儿子的后腿。虽说对于分家王夫人仍然不是很赞成，但她后来有从儿子那听了一些，终于不再彻底死心。 虽说她不太懂政治，但太子的地位很危险她也是知道一点的，而贾家居然是圣上划给太子的属臣！还有她的好婆婆，贾家已经危险了，还又搅风搅雨的和大皇子扯上关系。 还是听儿子的话，早点离开的好。 她的长子贾珠是个要做大事的人，可不能因为贾家的事被牵连！ 在王夫人慢慢处理财物，将自己从中摘出来的时候，亚尔林也没有空闲。柳湘莲刚刚开始修习魔法，体内的魔力量不大也不稳定，是以他还得亲自制作在两间铺子贩售的东西。 除此之外，他还得时不时的去指点一番柳湘莲的魔法修习，这是一个师父最起码应该做的。 而府里，李纨的产期也越来越近。 在得知李纨腹中的胎儿能与他精神共鸣后，亚尔林每晚都会在李纨睡着后，用精神力将她腹中的胎儿包裹，与他沟通一番。虽说胎儿在这个时候还没有意识，但这种共鸣与沟通却对他的魂魄有好处。 这个孩子虽然与亚尔林并未有真正意义上的血缘关系，但从魂魄方面来说，却是联系颇深。这个胎儿的魂魄比起其他孩子的魂魄更加凝实，因为他吸取了亚尔林的精神力。 亚尔林的魂魄是融合了神格的神魂，他的精神力对胎儿的好处，可想而知。就算不是什么话本里所说的筋脉皆通的天才，在修炼魔法方面的天赋绝对是不会少的。 贾史氏知道贾敏生了个女儿，派了婆子送去两大船的东西。正当这婆子参加完林家姑娘的满月宴赶回来，给贾史氏回话的时候，亚尔林的院子里李纨发动了。 贾史氏皱眉，随便问了婆子两句知道贾敏一切都好后就将她打发下去，带着丫环往亚尔林院子赶去。虽说她其实更关心贾敏和外孙女林姑娘，但亚尔林毕竟是他的孙子，李纨肚子的是荣国府第一个第五代，作为老太君的她怎么能不关心！ 再说那婆子还带回来一封厚厚的信，想来她的敏儿应该在其中将她想知道的都写清楚了才是。 李纨这是第一胎，痛了一日一夜，终于在第一缕光找到房檐上的时候，生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婴。 男婴洗三当日还没来得及等满月，贾政就为他的嫡长孙起名为——贾兰。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贾兰的出生让荣国府陷入了喜庆之中，由于是二房掌家，这种氛围尤甚。王夫人以为孙子祈福为由，放了一大批下人出去，贾史氏意思般的稍微过问了下，就仍王夫人行事。 反正这次放出去的都是王夫人掌家后安排的管事婆子居多，不是她的人，随便王夫人怎么折腾也无所谓。也正是这样，贾史氏才相信了王夫人是真的想给她的大孙子贾兰祈福才这般。 实则这些放出去的，都是贪污得实在太过触目惊心，才让王夫人不能再忍耐。总不能因为她好性，就放任这些人吧？若非她的提拔，这些人都不知道还在哪里当差，居然这般的不给她面子。 当然这些人也不是真的被主子给恩典放出去，因为这类仆人一般都会得到主子赏赐的不少财物。这些财物对主子来说算不得什么，对他们，却是可以出去后也过上富庶生活的保证。 而这次离开荣国府的下人们，都是被净身出户才出去的。就是这样，他们在给贾史氏磕头离开的时候，也不敢对她说出什么。像他们这种贪污背主的下人，主家就是将他们全部送官发卖也是使得的。 起码他们现在这样出去还是平民，虽然没了荣国府的庇护，想要过活会很辛苦，但要是给主子卖到煤窑或是其他不干净的地方，那才真的是哭都没处哭。 已经做错事了，可不能再错下去。 王夫人冷冷的盯着堆在房间里的财物，从地契银票到古董玉饰等应有尽有。她身边平时还算得用的鸣芳垂头大气不敢出，周瑞家的同样如此，只她眼里还有无法掩去的贪婪和庆幸。 贪婪的是这些东西都能进她的荷包就好，而庆幸的，则是她家里早已将贪的东西大部分都还了回去，只剩了一点王夫人能够允许的。对于这一点，周瑞家的还是掌握得比较好。 她是自幼就陪在王夫人身边，后来又做了陪嫁丫环。跟着她一起做陪嫁丫环的还有三个，自幼她还得王夫人的重用。另外三个，不是嫁去了庄子上，就是命都没了。 王夫人虽然自认自己不是个狠毒的人，但周瑞家的却清楚她的秉性。犯在亚尔林手里或许还有自救的机会，王夫人的话……自求多福吧。女人比起男人来，手段更是多种多样且隐晦。 软刀子杀人有时候会让人更痛苦，最贴切的例子就是王夫人的小姑子贾敏。 刚开始的时候，贾府送到林府去的节礼年礼贾史氏都是亲自安排，后来这事都交给了王夫人。她并不会克扣送给贾敏的东西，就是每次不是加上送子观音，就是放了百子千孙被进去。 虽说这些都是好寓意的东西，但在嫁人后十来年的贾敏眼中，这些都是戳她心窝子的东西！ 偏偏女子无所出是七出之一，就算林如海没有休妻的打算，她能依靠的也只有他们夫妻的感情和娘家的支持。是以这些送来的东西她不仅不能丢弃，还得小心妥善的保管。 贾敏精神上可是受了这样的折磨八、九年。去年怀孕后，才稍微好了些。只可惜，挣命一样的生下的却是个女儿。就算她证明了自己能生，但她这个年纪还想再怀孕也不是容易的事儿。 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像贾史氏和王夫人一样，年过中年还能顺利怀孕生产。贾敏是贾代善夫妇的老来女，身体气血本就不足，产下的女婴身体也不是太好，就算再怀一个，身体也不一定就能保证会好。 “放出去的人缺都补好了么？”王夫人侧过头，慢条斯理的问。 “都补好了，太太不用担心。”周瑞家的笑着说。 这次补缺的事儿她可是小赚了一笔，让她之前损失的财物又补了一些回来。谁让这次被放出去的都算得上是府里排的上号的人物，空出来的都是油水足足的差事。 采买、厨房、库房还有帐房，哪个不是府里的下人挖空心思想进去的。除了主子们身边的大丫环，也就这些地方入账最多。是以即便知道王夫人如今对贪污的仆人特别看不上眼，对这方面肯定也会管的严，但还是有人挖空心思的想要顶替。 主子盯着不过是油水多和油水少的区别，总比管浆洗或者其他基本没油水又辛苦的差事好不是。 “不用担心？”王夫人看着她冷笑，“之前你也是这么跟我说的，结果呢？现在府里的事儿理清楚了，下一步就是庄子和铺子上的事儿。你家周瑞管的是春秋两季收租子的事儿，可别又给我丢脸。” “太太放心。”周瑞家的低眉敛目。 田庄和铺子上的猫腻她和周瑞都门清儿，只这事儿跟他们都没直接关系，不过是跟主子一样，没有深究罢了。主子都对庄头管事和掌柜那般信任，他们难不成还说他们都是乱报的？ “放心？”王夫人眯眼，整理着袖子上的皱褶，“整理府里的账册结果整出触目惊心，我可不希望田庄和铺子上也是如此。我只想，不要再让我没脸就好。” 怎么让家业兴盛？很简单，开源节流。 王夫人没想着让荣国府家业兴盛，但既然她儿子要分家，自然得将账给彻底理清楚。更何况，她损失了这么多人手，贾史氏可还端稳的坐着。府里重要位置上基本都是她的人，外面可不就是这样。 她手下除了一个周瑞，其他都没摸到田庄和铺子的事儿。而田庄和铺子……王夫人以前以为自己很厉害，但在看了亚尔林拿来的给他的那个庄子的账本后，才真正明白自己其实比贾政也好不了多少。 她自己的陪嫁庄子和铺子趁着清理府里的时候也理顺了，也是那个时候她才知道，如果她能好好打理自己的嫁妆，也就不用再去觊觎本应属于荣国府大房的财物。 听着王夫人最后的低语，周瑞家的打了个冷颤。府里这是要起大风了，也不知道大爷和太太到底合计了什么事儿，最近手笔可都不小。 **** 贾兰很乖，比起其他婴儿乖得让奶嬷嬷都深感惊奇。除了出生那日被打屁股、洗三的时候哭过之外，其他时候都很安静，只饿了尿了的时候会哼哼几下。正因如此，他平时都睡在李纨身边，而不是跟着奶嬷嬷。 只不过，贾兰最喜欢的并非与他最为亲近的李纨，而是亚尔林。 每当亚尔林隔着屏风探望坐月子的李纨的时候，贾兰就会笑得特别开心。奶嬷嬷不将他抱出去给亚尔林抱一下，他就不会消停。 今日同样如此，李纨头戴宝蓝色抹额靠在床头，隔着屏风听着儿子银铃般的笑声，吃味的说：“兰儿每次大爷来才这样笑，平时我怎么逗他理都不理我。” “你啊。”亚尔林无奈，“还吃自己儿子的味儿么？” 对于大庆朝孕妇生产后要做月子的规定，他是接受不能的。尼斯大陆的女子不管是怀孕中还是生产后就参加战斗的不少，哪有这个时间给她们这般休息的时间。 当然，亚尔林不是说这样将养让身体恢复不好，只是有些规矩实在是严苛了些。比如说坐月子的时候不能洗澡洗头，不能见风等……要不是他每日来探视都隔着屏风往李纨身上扔净化术，这房间里的味道估计都快馊了。 亚尔林自己对这气味倒不是不能接受，可他担心会熏坏他儿子。李纨明显不想让贾兰离她太远，为了自己儿子，每日的除菌杀毒都是必须的。 “怎么就不能吃味儿了？”李纨不依，“这小子明明是我辛苦怀胎十月生下来的，结果却更亲你。他的五官轮廓也是越长越像你，除了那耳根跟我有些相似，哪里还能看出来他是我生的？” “……”亚尔林无语，最终只得叹息说道，“宫裁，不管长得像不像，兰儿都是你的儿子。他是男孩子，会亲我一些也不奇怪。” 贾兰是沐浴在他的精神力里长大的，不和他亲才是没天理了。比起骨血上的牵绊，这种魂魄上的牵绊更加深厚，更加不易被断绝。就算贾兰跟贾宝玉一样被贾史氏抱去养，亚尔林也不用担心这个儿子最终会和他离心。 当然，这个设想不太现实，反倒是王夫人有可能将贾兰抱去，毕竟她的三个子女都是生下来没多久就抱到贾史氏那里去了。 贾珠是在六岁之后搬去外院，才和王夫人亲近起来。而贾元春，大概是女孩子都比较早熟，在知道王夫人是她母亲后，就经常去给她请安。而最小的贾宝玉……从他喜欢漂亮丫环不喜欢婆子就可以看出来，目前还不懂事的他更喜欢贾元春和贾迎春的陪伴。 想到王夫人，亚尔林微微蹙眉。李纨就连坐月子都不愿意远离贾兰，更别提以后。还好王夫人最近忙着荣国府的事儿，想来应该没时间来抱养贾兰才是。不过为了让王夫人不要清闲下来想东想西，他是不是该加快步伐了？ 亚尔林的话让李纨不雅观的翻了个白眼，反正隔着屏风他也看不到。他倒是嘴皮子动动说说就罢了，怀贾兰的是她，生贾兰的也是她，一个男人哪里真的能体会一个女人为了孩子所经受的。 李纨也是这个时候才懂得为什么会有妇人比起儿子会多疼女儿一些，因为女儿能明白她说经受过的折磨。只可惜，女儿迟早都是人家的，只有儿子才来常伴身边。 亚尔林虽然看不见，却能用精神力感知到李纨的小动作。从他附身到贾珠身上开始，李纨表现在外的一直都是贤惠和体贴。她这样难得的小女儿动作，倒让亚尔林对她升起了几分怜惜之心。 是啊，比起灵魂年龄几千岁的他，李纨真的不过是个孩子。而就是这个孩子，却给了他曾经梦想过的温暖，如今更是给了他贾兰这么一个好儿子。 “兰儿的乳名宫裁可有什么想法没？”亚尔林眼神温柔的看着怀里笑得开心的贾兰，心里软得一塌糊涂的同时用精神力逗弄着他，让他的笑声越来越大。 “乳名？”李纨愣了下，随后摇头，“大爷给兰儿起一个吧。” 沉吟好一会儿，亚尔林才缓缓说道：“爱纶如何？” “爱纶？”李纨为这个发音有些奇怪的乳名皱眉。 “嗯，爱惜的爱，羽扇纶（guan一声）巾的纶（lun二声）。”亚尔林小声解释着。他不能告诉李纨，其实爱纶是aaron的谐音。这个魔文的意思是巍然的高山，受神启示的。 这是他作为一个父亲对儿子的祝福。 “可有出处？”李纨听了亚尔林的解释，仍然觉得无法接受。 “没有出处。”亚尔林摇头，“这只是我的祝福。希望兰儿能在我们的爱惜下，健康成长，最终成为一名出色的官员。” 好半晌后，李纨才有些不情不愿的说：“虽然不怎么好听，寓意倒是不错。” “不过是一个乳名，何必那么讲究。”亚尔林轻笑，“只不过不想让他叫什么虎子、狗蛋罢了。” 李纨一噎，随即冷笑：“大爷要真给兰儿起个那样的乳名，看兰儿长大了会不会给大爷找麻烦。” “爱纶是个好孩子，不会像宫裁你说的那般。”亚尔林将怀里昏昏欲睡的贾兰交给一旁站着的奶嬷嬷，声音压低，“爱纶睡了，我就先走了。他满月的事你不用操心，太太都已经安排好了。” “大爷慢走。”李纨送走亚尔林，双眼满含爱意的看着睡得直吐泡泡的贾兰，手指在他滑嫩的笑脸上轻轻滑动着。“小爱纶，这是你父亲给你起的乳名，你喜欢吗？” “大奶奶。”正在她低声和儿子说话的时候，素月端着一碗鸡汤走了进来，“这是太太吩咐炖的乌鸡红枣汤，温度正好，大奶奶赶紧趁热喝了吧。” “乌鸡？”李纨端过来，小口小口的喝着。 “嗯，今日庄子那边的管事送租子过来，孝敬了一些山珍和野味。其中的三只乌鸡，太太都让送到我们院子的小厨房来了。”素月知道李纨在问什么，小声说道。 喝完汤，将碗递给素月，李纨才关心道：“听大爷说，兰儿的满月宴要大半，太太已经开始操持了？” “是。老爷和夫人那边的请柬一早就送过去了，大奶奶放心。”素月一下就明白李纨在问的是什么，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李纨点头，放心的躺了下去：“我休息一会儿，兰儿的奶嬷嬷那里你多盯着一点。” “大奶奶就放心吧，兰哥儿的事我们哪能不上心。” **** 贾兰的满月宴很盛大，虽然比不得当初涎玉而生的贾宝玉，但这也符合他荣国府第五代嫡长孙的身份。 只是在亚尔林看来，这未免太过了些。既然他们二房都准备分出去了，又何必弄成这样。今日南安太妃与北静太妃都来了，在荣庆堂里和贾史氏聊天，邢夫人和主角贾兰的母亲李纨作陪，王夫人则在外面忙碌。 要是以前王夫人必定要用借口将邢夫人从荣庆堂叫出来，再分点她不能出头却又繁琐的事给她，让她打理。但今日不同往日，既然她同意了亚尔林的想法要从荣国府分出去，那她就不能再像以前那般压着邢夫人。 荣国府在她走后就该由邢夫人掌家，要是荣国府传出什么不好的，对贾珠和贾元春都不好。今日四王六公府里都有人来，女眷里更是来了两位太妃，这却不是王夫人请的，给四王六公的帖子是贾史氏下的。 这些人会来在王夫人看来也不奇怪。四王就不说了，本来就是王爵，除了北静王将军权上交了之外，其余三王都将军权抓得牢牢的。八公这代除了贾珠一个举人，就只有缮国公家的石光珠在念书方面还有些天分。 只石光珠如今也还小，不过五岁，等他出仕，最起码还得十来年。 是以能走上文臣之路给他们这些功勋武将一些支持的，也只有荣国府的贾珠。虽说他因为身体不太好错过了这次春闱，但三年后想必成绩会更好。 更何况除了贾珠，荣国府还有林如海这门姻亲。扬州知府虽然离京城远了点，但兰台寺大夫这个职位足以看出林如海的简在帝心。想想扬州，再想想位于扬州的巡盐御史府，明眼人哪能不知道林如海升迁的下一步会是什么职位。 盐课是大庆朝税银的重中之重，能在盐课上担任职务的只能是圣人的亲信。虽说巡盐御史这一职位基本都只有一任，但就是这一任，手里的权利也够其他官员仰望。 如今皇子年岁一日比一日大，江南更是他们目光的集中处。就算大皇子与三皇子的母族甄家是江南的土皇帝，但这并不能放到台面上来。想要真正将富庶的江南掌控在手里，圣上安排在江南的官员他们就必须得拉拢。 林如海出身姑苏。林家虽然嫡系不繁，但整个林家出仕的人也不少。虽然除了官位最高的林如海，其他不是县令就是小地方的同知，但总归林如海还算不得孤臣。 林家书香世家，在江南的影响力不小。甄家要是对林如海做了什么，不仅在江南的读书人那里得不到好名声，更有可能还会惹怒远在京城的四王八公。毕竟四王八公从大庆朝建朝起就是利益共同体，甄家不敢也不会将他们分开来看。 只一点，八公现在明面上属于太子的人，四王却忠于圣人。当然，私底下实际情况到底如何，知道的也就只有他们自己和与他们合谋的人。 正因如此，贾兰的满月宴才会如此盛大。他是贾珠的嫡长子，更是他如今唯一的儿子。 有些事亚尔林并不清楚，因为大庆朝和尼斯大陆的思考方式并不完全一样。而且，贾珠也不过是个举人。在贾史氏和贾政眼里，还没正式出仕自然就没有和他们商量攸关合族大事的资格。 知道得太多并不一定就是好事，起码对亚尔林来说就是如此。他单知道贾史氏私底下与大皇子有勾结，却不知道贾史氏更是联合了金陵四大家族和其他四王六公。 最重要的，他们不仅只与大皇子有勾结，还与二皇子和五皇子也有些首尾。 贾史氏的意思是鸡蛋不能只放在一个篮子里。太子是板上钉钉上不了位迟早会被废，剩下的几位成年皇子虽说甄贵妃所出的大皇子和三皇子赢面最大，但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会是最后的赢家。 所以，她要做的就是重点培养，广泛撒网。 四王六公不怎么给贾史氏面子，看在都是老亲并且贾家有贾珠和林如海的份上也不会彻底和荣宁二府疏远，金陵四大家族其他三家却是被她给拉到了同一辆战车上。 薛家在江南成为了甄家的钱袋子。王子腾是京营节度使，对想要上位的皇子来说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位置。而史家，老大史鼒是保龄侯，接替了当初贾代善的将军之位，镇守北疆；老二史鼐和老三史鼎功夫都不错，在军营里虽然没有多高的职位，人气却不错。是以史家的军权也不小。 贾家在江南有林如海，京城这边有贾珠。算上贾代善曾经有的救驾之功，贾政迂腐不堪重用，贾赦本就对朝堂不敢兴趣，成日只知寻欢作乐。只要贾珠不是稀泥扶不上墙，也不是贾政那样的，龙熙帝必将这救驾之功算到他头上。 贾珠的青云之路可以预料。 是以金陵四大家族必然是皇子们不能放弃的。 亚尔林不知道这些，他只想着不想陷入荣国府的漩涡中，早日分家出去的好。王夫人也不知道，她本就是后宅妇人，能愿意同贾珠一起为分家努力已经是她的破釜沉舟之举。 这次贾兰的满月宴给他提了个醒，在从王夫人哪里知道今日来的四王六公都是贾史氏发的帖子后，他就提高了警惕。他虽然不知道这后面隐藏了些什么，但他知道一点，想要分家那就必须快狠准，一击必中！ 贾兰的满月宴刚过不到十日，贾家又热闹起来。四月二十六芒种节，是贾家涎玉而生的贾宝玉的周岁。就在全府上下都为了这个日子忙碌的时候，贾政的赵姨娘却抱着刚满月的女婴在院子里叫骂起来。 “四月□□爷房里的兰哥儿满月，四月二十六宝二爷满周岁，人人都记得去磕头，我们探春呢？”赵姨娘趾高气昂的抬着头，满脸阴沉，语调尖厉，“我们探春也是府里的三姑娘，四月初三满月不说宴请宾客，就是一桌酒菜都没有！都是贾府的小主子，三姑娘就比不上兰哥儿和宝二爷不曾！” 她身边的说金镯急忙上前拉着她往厢房里走，嘴里念叨着：“姨娘可不能犯傻！三姑娘怎么和兰哥儿还有宝二爷比！那两位一个是府上的第五代嫡长孙，举人大爷的儿子，一个是老爷涎玉而生的嫡次子，那是三姑娘一个姑娘家能比的！” “不说三姑娘还是庶出，就说她是一个姑娘，那就没法比！” “姑娘哪里不好了！”赵姨娘抱着贾探春脸上全是不满，“没有姑娘哪里来的爷们儿，你看世上有哪个爷们儿可以生孩子的？爷们儿还不都是从姑娘的肚子里钻出来的！” “姨娘你说的这些我可不懂！”金镯语速飞快，手上拉她的动作愈加大，“我就知道今儿是宝二爷的好日子，姨娘你再这么闹下去三姑娘得不到好不说，还会被太太和老太太厌弃！” 总归贾探春是赵姨娘的心头宝，在听到金镯这么说的时候，虽然仍然气愤不平，却再没叫出声来。金镯说的她何尝不懂，但她不过就是一个姨娘，如果不跳出来争的话，这府里的下人还不知道要怎么慢待她。让她过周姨娘那样的日子，她是不愿意的。 要不是想过好日子，她又何必做老爷的姨娘。凭她的美貌，嫁出去做正房娘子是轻而易举的事。只可怜了她的探春，投胎到了她肚子里，要是投胎到王夫人肚子里，待遇完全就不一样。 贾珠的儿子贾兰生下来就备好了三个奶嬷嬷，她的探春呢？只有一个奶嬷嬷不说，这个奶嬷嬷还是她坐月子的时候到贾政跟前求了后才有的。王夫人最近忙的事多，哪有时间在意这些小事儿！ 赵姨娘也不知道该庆幸自己生的是个女儿，还是该遗憾。如果是个儿子的话，想来贾政会更在乎一些。但贾政如今已经有贾珠和贾宝玉两个嫡子，再多一个庶子，也不一定会对这个庶子多上心，说不得名字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只能三爷三爷的被叫。 探春就不一样。她这一辈的女孩儿托贾元春正月初一生辰的福，都随着她没起名为“x春”。这个年代女孩子一般是不会起名的，大家族就是大姑娘二姑娘的叫着，贫苦百姓的话不是花儿就是草儿。 像贾家上一代贾敏那样女孩子跟着男孩子一同从反文旁的，很少很少。就是贾元春这样专门为女孩子起名的，也不多。贾敏生的女儿被林如海起名为林黛玉，除了林家是书香世家的原因外，更是林如海年近四十才得了这么个女儿，自然态度有所不同。 赵姨娘声势浩大的吵闹就这样戛然而止。听到的下人都嘲讽的撇了撇嘴，将庶出姑娘和嫡出的哥儿比，这不是自己找不自在是什么！ 荣国府的下人很奇怪，一边向往着姨娘通房的荣华富贵，一边有看不上她们和她们所出的子女。大房的贾琮会变成透明人除了贾赦的不在乎，更是下人们这种心理的表现。 你是府里的半个主子又如何，在这府里还没有他们这些仆人体面。说不得要些什么还得求上他们好一会儿，最终也得不了。 赵姨娘的话通过周瑞家的嘴传进了在前面忙碌的王夫人耳里，眯眼想了想，她冷笑起来。本来她是不打算对这赵姨娘和贾探春做什么的，她一个正房夫人早站稳了脚跟，哪用得着跟她这么一个家生子出身随时可以买卖的姨娘置气。 但她今日这么吵吵可就不一样了！ 她这话要是传出去，是想说她贾王氏苛待庶出子女么？ 虽说京城里达官贵族的后院里都是这样，庶子要么夭折要么被当家主母养废，但这毕竟都是隐藏在明面下的秘密。这秘密变成了众人皆知的事的话，那就不是秘密而是丑闻。 荣国府的庶出自初代荣国公贾源开始就不吃香。 这个年代讲究多子多福，但家族传承却与这些多出来的庶子庶女没有什么关系。贾代善是四兄弟，只有他是嫡出，另外三个兄弟早在贾源过世的时候就分了出去。其中唯一算得上有点出息的，就只有管贾家族学的贾代儒。另外两人，早已泯然众人。 贾代善只得两个嫡子，三个庶女出嫁后与荣国府也彻底没了联系。 这后面的就更不用说。大房的贾琮是隐形人，二房的贾探春难不成还想跟她的元春一个待遇不曾？都不是从她肠子里爬出来的，还想让她对她像跟自己所出的子女一般，这是说梦话吧！ 赵姨娘既然为了贾探春这么闹，必定是爱她若至宝。王夫人本想着打着嫡母教养庶女对庶女以后的婚嫁有好处的借口，将贾探春抱到她身前。这样将贾探春养得和赵姨娘离心，只认她这个嫡母的话，必定很有趣。 只可惜她现在的事情颇多，可没有什么时间来管贾探春。 既如此…… 她靠近周瑞家的，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贾史氏说贾宝玉一个人在她那里寂寞，将贾迎春弄了过去，那么再多一个贾探春，也没什么关系吧？比起她这个嫡母教养，由超品诰命国公夫人教养的女孩儿想必在婚嫁一事上更不用操心。 这么想的王夫人忘记了贾元春婚事的不大顺利。 母子两都想着不送贾元春进宫，她这个岁数自然就得开始相看夫家。按照亚尔林的说法不考虑勋贵尤其是四王六公后，能找到的合适人选真不多。好的看不上贾元春，不好的倒是愿意，但王夫人又不想将就。 最后还是亚尔林开口，说三年后他春闱贾元春也不过虚岁十五，也正是议亲的时候，倒不用太过着急。现在正好可以先看看有没合适的，三年后再来确定，王夫人才没有那么着急。 所以说，光是有教养也没用，想要嫁得好还得看父亲和兄弟，谁让这大庆朝就是男权社会。 亚尔林没法将这个社会改变，他能做的，就是让自己的地位提高，这样不管是他的妹妹元春还是以后的女儿都不用担心婚嫁的问题。 涎玉而生的贾宝玉备受京城众人关注，抓周虽然不能就此确定一个人的一生，但对一个人的影响也不少。在听了亚尔林的话又和王子腾商量后，王夫人就决定这次抓周上让贾宝玉抓胭脂，这样可以让皇家对他们贾家的关注减少。 本来王夫人只想安排成不知道这胭脂是谁放上去的，但听了周瑞家的话后她改变主意了。有那么好的一个背黑锅人选，她为什么不用？虽说她对贾政再没什么期待，那也是她的丈夫她的男人。 赵姨娘一个妾侍跟她抢男人不说，还想让她生的庶女跟嫡母生的子女一个地位，她这个正房夫人再不出手岂不是让人真以为她就是和善的菩萨了！ 荣国府荣僖堂今日热闹非凡，贾赦摇着把扇子，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一幕。当初不管是他早夭的瑚儿还是早产的琏儿，可没有一个在这荣僖堂举办过周岁宴。老太太这是真的将他这个儿子不放在眼里，彻底当他不存在了么？ 明明，他才是这个荣国府的主人。 眼尾扫过笑容满面的站在贾政身侧的贾琏，贾赦浑浊的眼里笑意加深了几分。他唯一的嫡子都被养成二房的人了，他又能如何？琏儿自己都不上进，他这个大老爷难不成还能做什么不成。 还是继续做他纨绔爱色的大老爷就好，反正荣国府也不可能差他的这么些花费。天下间他这样的孝子可不多，将应属于自己的产业给母亲和弟弟挥霍。 真的没有什么，他还有祖母留下来的私房，够他活一辈子还有多。这个荣国府，他不稀罕。他就看着，得老太太喜欢的老二什么时候能重振荣国府的威风，让她再享国公太夫人的福。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贾赦心里想什么别人不会知道，一直悄悄观察他的亚尔林却忍不住皱眉。 二房要分家，除了需要二房王夫人的支持以外，这大房也得给力才行。在将大房的人从上到下扒拉了一番后，也只有这贾赦还堪一用。 贾琏就不说了，不过十四岁的年龄，又被王夫人特意养成风流略带纨绔的性子，想他振作起来将荣国府的权柄给多回去，无异于天方夜谭。邢夫人呢？只会对贾赦阿谀奉承，想尽办法的捞银子，让她出主意重振大房家风？或许下辈子还有这种可能性，这辈子，就这样混着吧。 至于贾迎春和贾琮就更不用提，一个就算养在贾史氏跟前也是半个透明人，听说私底下被自己奶嬷嬷拿捏得厉害；另一个彻底就是透明人，在府里待遇连赖嬷嬷周瑞家的这种都比不上。 但贾赦今日的表现却让亚尔林心凉。他这便宜大伯明显就不愿自己振作起来，根本就是放任目前的这一切。也是，虽说父母在不分家，但贾赦当初在贾代善死后能硬气一点，荣国府也不会弄到现在这个地步。 贾史氏再妻代夫权，那也得旁人给她这个面子才行。夫死从子这句话不是白说的，只是这贾赦未免太过愚孝，习惯的对贾史氏退让，最后让自己弄到在马房边住了十来年。 更重要的是，即便现在这贾赦对贾史氏虽有怨言，却也没想着要改变，而是要继续这样下去！这贾赦倒是将自己摆在了看戏人的位置，可亚尔林却不愿就这样演戏给他看。 避到角落隐晦的揉了揉眉心，亚尔林真觉得自己的好运气或许在尼斯大陆都给用光了。虽说这身体有好母亲好妻子和好儿子，但累赘真一点也不少。 其实对亚尔林来说，将那贾史氏直接给契约了只最好的选择，但谁让这个主仆契约也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达成的呢？最重要的就是，需要对方的自愿，最起码对方不会从心底反抗他。 强制契约也不是不行，只是强制契约会有些小麻烦。倒不是说会契约失败，而是被强制契约的那方，有太大的机率大脑会被彻底破坏，从而要么成为傀儡，要么变成植物人。 对亚尔林来说，这贾史氏这么都是这具身体的祖母。有着血脉的牵绊，有些事他能做，但有些也是不能做的。底限这种东西不能被打破，一旦被打破，心境就会有所变化。 而心境的变化，对修炼的影响是亚尔林绝对不会想遇上的。 不管是周瑞家的还是王威抑或茶墨，他们本就是下人，或许在心里都会有自己的小九九，但却绝对不会在还有希望的情况下，有要反抗他的想法存在。柳湘莲呢，既然已经拜亚尔林为师，又知道亚尔林手段的厉害，再加上师父在大庆朝子民心中的特殊地位，自然他也不会有多抵抗。 贾史氏这不一样。 这位老太太经历得很多，虽说对朝堂政事方面并不怎么敏锐，但她怎么都是国公夫人，曾经时不时在皇宫出没的超品诰命，心里的警觉怎么也不会低到哪去。想要掌控别人的人，通常都是没有安全感的人。这样的人，不敢对谁都不会全然相信，即使那人是她的子孙。 不仅是贾史氏，就是赖嬷嬷，也不是亚尔林能够随便契约的。这位老嬷嬷帮着贾史氏做了太多的事，心底对着贾府的主子们都有着潜意识的警惕，包括对贾史氏。 在加上那时候亚尔林还未将荣国府的事理清，更没有站稳脚跟，府里是在不易出现下人暴毙的传闻，是以他最终契约的只是王夫人身边的周瑞家的。 不过就是这么一位已经够亚尔林在私底下掌控荣国府的各项消息了，也是周瑞家的太给力，才让他不得不哀叹为何没能契约赖嬷嬷甚至贾史氏。只是再遗憾，亚尔林顶多也不过就是长吁短叹一番，然后还是不会放弃自己的原则。 亚尔林长长叹息一声，对于怎么让贾赦改变主意他一点主意都没有。契约是不可能的，就凭他贾政嫡长子的身份，贾赦就不可能不防着他，更何况他现在的契约名额也满了。 另外一个可行的手段，就只有催眠。 只催眠也需要对方全身心的信任，想要贾赦信任他？ 荣僖堂正房里突然的喧哗打算了亚尔林嘴边的苦笑，他狐疑的挑眉看去，却见到正房正中的长毯上，一身大红的贾宝玉爬在上面，白嫩的小肉手抓着一盒胭脂，笑得嘴角口水直流。 宾客们纷纷小声的议论着什么，只“嗡嗡嗡”的什么也听不见。而贾政，却是脸色铁青的板着脸，最后扔下一句“将来酒色之徒耳！”就甩袖离开。 贾政会有这样的反应亚尔林并不奇怪，几个月下来他已经充分了解这位父亲老爷的秉性。只虽说并不奇怪，不满却也还是有的。这贾宝玉怎么都是贾政的儿子，不过一周岁的孩子，会喜欢颜色鲜艳得东西并不奇怪，只要以后好生教养就是。 但贾政在众人面前这么一说，还让贾宝玉能有什么好名声么？ 亲生父亲都下了这样的判断，别人会怎么想？贾宝玉如是一辈子都不能有所出息的话，即便他并非酒色之徒，也会成为别人眼中口中的这种人。难怪这贾政十来年都升不了官，除了他鸠占鹊巢的行使荣国府男主人的职责外，更是因为他这样的性子吧？家里的人对这位老爷得包容，外面可不会如此。 亚尔林在尼斯大陆时也遇到过贾政这样的人，而这样的人连成为他点头之交的资格都没有。 正房里，贾政离开，贾赦也幸灾乐祸的走了，亚尔林只得认命的上前送宾客们离开。这正房里都是男宾，女眷都在贾史氏的荣僖堂里，王夫人也在抓周正式开始前安排好这边的事过去了。除了他这位贾政的嫡长子出面，难道还让丫环婆子们送客不成？ 比起有贾政这样的父亲，亚尔林真的宁愿继续做尼斯大陆的孤儿。虽说少了父母的关爱，但至少不用担心父母给自己扯后腿不是！ 这边亚尔林赔笑着将宾客们都送走，荣僖堂里贾史氏却是眼神冰冷。有邢夫人和王夫人在，哪里用得着她这位超品诰命来亲自送客。这里够这资格让她做这事的也就只有两位太妃，但她跟两位太妃关系本就不错，她最疼爱的孙子出了这档子事，两位太妃自也不会见怪。 让李纨回院子后，贾史氏吩咐了今日一直守在她身边的赖嬷嬷几声。赖嬷嬷立即出去安排，大半个时辰后她来回话后，贾史氏才让人去将贾政叫了来。 “今儿宝玉抓到胭脂的事，不可怪他。”贾史氏语调平淡，像是在叙述什么并不重要的事一般。 贾政脸色变了几变，最后鼻子用力的喷了口气出来，综未曾说话。 “我知道政儿你心里不舒服，不过是因为我这个母亲这么说，所以你不得不接受罢了。”贾史氏对着钟爱的小儿子很是慈眉顺眼，“但政儿你想想，哪家哥儿的抓周礼上，会放上胭脂钗环这一类东西？只有姐儿抓周才会放这些，甚至有些书香世家就是姐儿也不会放。”说 贾政愣了愣，随后厉声说：“这么说，都是王氏没安排好，才会有这样的疏漏！” “政儿！”贾史氏终于抬高了语调，“王氏是宝玉的母亲，她会对宝玉的抓周礼不看重么？”她厌恶的蹙了蹙眉，“这事儿我已经查清了，是你院子里的赵姨娘做的。只因前几日三姑娘满月没摆满月宴，她心生不忿罢了。” “老太太……这事儿……”贾政迟疑。 赵姨娘这人虽说在府里上下风评都不怎么样，但能生下探春就足以说明贾政对她的宠爱。性子粗鄙对贾政来说不算什么，反正他只有夜里才会进后院，赵姨娘只需要长得貌美就能满足他的需要。 “怎么，不相信？”贾史氏眯了眯眼。 对小儿子身边的这个姨娘，她一向是不喜的。因为贾政自幼爱读书，打的是科举出仕的主意，是以她并未往儿子身边放太多人。待贾代善的孝期过后，他正式出仕。虽说只是个从五品的官职，但怎么都是文官官职。为了儿子的官声着想，她仍然不能给他身边放人。 大庆朝律例，四品以上的官员才能有一位正式登记在册的侍妾姨娘。贾政已经有了一个周姨娘，实在没有必要也不能在添女人。已经因为出身荣国府破例不是四品官也有了姨娘了，可不能破得更多。 贾史氏的想法贾政并不知道，是以在王夫人怀着贾宝玉，他又不愿去周姨娘屋里，就在书房里与大丫环红袖添香，弄出一段佳话。在贾史氏和王夫人知道他身边的丫环怀有一月身孕的时候，贾宝玉已经三个来月了。 贾史氏那时候想着王夫人肯定不会放任赵姨娘将这孩子生下来，毕竟有周姨娘的事在前，赵姨娘这事又是打她脸的事。偏偏她就想错了，王夫人放任了赵姨娘，既没有让她流产也没有早产，更没有一尸两命。 这赵姨娘是荣国府的家生子，本是贾史氏指到贾政身边伺候的，除了有替她照顾贾政的意思，更是私下里让赵姨娘帮着她看着贾政，结果这赵姨娘却给了她这样一个惊喜！ 爬上了姨娘位置的赵姨娘，哪里还是贾史氏能掌握的住的。比起她这位荣国府老太君，赵姨娘偏向贾政那边，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事已至此，贾史氏作为荣国府的最高掌权人，自也不能降低身份的去与儿子的一个姨娘计较。通常贾史氏都是将她当做不存在罢了，反正儿子的姨娘想要晨昏定省也没这个资格。 赵姨娘飞上枝头也没能变凤凰，三月初三上巳节更是生下了一个姑娘，贾史氏也只是听过一耳朵就忘。 即便大部分嫡母都会选择将嫡母养好，长大后嫁出去联姻给嫡出的兄弟做助力，贾史氏却并非如此。对她来说，凡是不是她肠子里爬出来的小主子，那就是让她深恶痛绝的存在。 对于自己的儿子，她希望他们能够多子多福，但对庶出的孙子和孙女也不会多期待。大房的贾琮如此，如今二房的贾探春同样如此。 只贾史氏没想到，赵姨娘竟妄想将她生的丫头片子和涎玉而生的宝玉比！不光在二房院子里从言语里表现出不满，更是利用她家生子的身份将宝玉抓周的毯子上放了开了盖的胭脂，将宝玉的抓周礼给破坏了！ 宝玉爱红的这点小毛病，贾史氏一直是知道的，宝玉身边的奶嬷嬷李嬷嬷私底下会与她说道一下。只她觉得，宝玉还小又生而不凡，小时候有些不同于常人的爱好也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贾史氏知道儿子贾政的性子，这种事她从来都是留心瞒着他的，偏偏赵姨娘居然在宝玉的抓周礼上将这事给捅了出来，叫贾史氏怎么心里不恨！ 对贾史氏的话，贾政虽然相信却打心里不愿接受。 他后院里就三个女人，王夫人和周姨娘都不得他心，只有一个赵姨娘容颜艳丽，颇得他喜。如果这次宝玉的事真是赵姨娘所为，作为宝玉的父亲，二房的男主人，他必定得对赵姨娘做出处理。而这种处理，是让身为男人的他放弃福利。 想着日后就要跟王夫人与周姨娘朝夕相处，贾政皱眉。 不是说王夫人与周姨娘颜色不好，只是上了年纪的人怎么都不能与青葱少年比。赵姨娘虽已不是少女，却比那两人小上十来二十岁。 贾政的反应让贾史氏蹙眉，随后冷笑起来。也不知道她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才会有贾赦和贾政这两个儿子。她出生于保龄侯府，是保龄侯的嫡女。长大后嫁进了公府，做了公府夫人。或许是早年太过顺风顺水，所以才会在子嗣的问题上遭了麻烦。 贾赦就不说了，生下来就被婆婆贾源太太给抱了过去，小时候被养得与她不太亲近不说，还被宠成了纨绔。贾政呢？这个儿子倒是在她身边养着，也是按照她的期许长大的，但最后却长成了一个只会读死书的性子。 贾史氏一生三个子女，就没一个不让她操心的。贾敏倒是才气不凡，但毕竟是个女儿身。虽说没进宫做皇妃，但也嫁了个好夫君。只年过三十才在不久前生下个女儿，更是因为生这个女儿遭了大罪，如今都快两个月了，还躺在床上养着。 虽说两个儿子的性格让她能够更好的掌控荣国府，但如此下去，荣国府根本就看不到未来。若非如此，她也不会想着搭上大皇子的路子。从龙之功是最大的功劳，只要甄贵妃一系之后有一位皇子能够上位，再加上贾珠的崛起，荣国府就会再次在京城屹立起来！ 贾珠是贾宝玉的嫡兄，今日这事如是不能完美解决，必定会在他心里留下印记。在贾宝玉长成之前，贾珠就是荣国府的依靠。虽说贾珠不太好控制，尤其是在病愈之后，与她的关系好似也越来越疏远，但只要他还姓“贾”，他就不可能做出对荣国府不好的事来。 其实如果可以，贾史氏也不想这样累。若是当初贾代善能对她多一些关心，不曾常年在外难得回京一次就要添上几个房里人的话，她也不会走到今天这步。嫁给贾代善多年生不出孩子并不是她的错，没有丈夫，她一个人怎么生！ 是以为了保证她自己以及未来孩子的利益，她只能对贾代善后院的女人出手，让她们要么生不出孩子，要么生的就只能是女儿。 如是贾赦小时候没有被她婆婆养得和她离心，她也不会想着要让与她更亲近的贾政继承荣国府。如是贾赦和贾政两个儿子能有出息一些，她也不用如此殚精竭虑，为了荣国府的未来想进办法。 在贾史氏的心里，她从来没有错，她受到的都是委屈。 “政儿，赵姨娘做出这种事攸关不小！”贾史氏严肃的看着贾政，“宝玉涎玉而生，关注他的人本就不少，今日抓周这事一出，别人要怎么看？”她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得缓慢，让贾政压力大增，“我在私底下谋划的事，政儿你都清楚。这些人会同意荣国府加入进去，靠的并不是你或者老大！” “荣国府如今在朝堂上并无力量，在京城更是已经末落到二流的位置，你认为他们凭什么看重我们，让我们加入？”贾史氏冷笑，“除了我们隶属于四王八公一员，能够顺便带动他们外，这其中未必没有宝玉的原因。宝玉涎玉而生，是祥瑞，更是吉兆！” “有祥瑞与吉兆，这事能成的可能性才更高！” 贾政恍然大悟，脸上的表情再次变换不已，最后在坚定上定格下来。他躬身施礼，嘴里说道：“政儿多谢母亲提点。母亲请安心，这次的事，我必然会处理好。” “嗯，可不能让王氏和珠儿与你离心。”贾史氏颔首，“王氏背后有王子腾，珠儿是名列前茅的举人，三年后说不得能跟他林姑父一般高中，到时候我们荣国府也可以对外说是书香世家。” “是，母亲！”贾政为贾史氏的话而兴奋。 荣国府对外虽说一直说是诗书传家的仁善之家，但实际上却是武勋出身。几代传下来，除了贾代儒那个秀才外，直到贾珠这辈儿才出了个举人。诗书传家与书香世家的差别不是一点半点，作为一个爱读书的人，贾政对成为书香世家的人，不是一点半点的期待。 贾政告别贾史氏气势汹汹往荣僖堂后侧方的院子大步走去，亚尔林也将放出去的精神感知收了回来。本来他是想确定一下贾史氏和贾政对今日的事有什么看法的，没想到居然见到了这一幕。 对于王夫人将贾宝玉抓到胭脂一事推到赵姨娘身上亚尔林并未觉得有什么，虽说对于女人为难女人这点他仍然不能很好的接受，但这个世界的规矩就是这样。他顶多只能要求自己和与他亲近的人，对于其他人，也只能旁观。 更何况这赵姨娘如果知道这个办法的，一定会想办法去做。她既然能在今日大吵大闹，这样的事也不是做不出。正是因为这样，贾史氏才对赖嬷嬷查到的事深信不疑。 谁又能想到，这是王夫人亲手安排的呢？王夫人虽说并不是什么好人，但她对子女的心贾史氏都是看在眼里的。就算怀疑贾政，贾史氏也不会怀疑到她身上来。 只不过，贾史氏对贾政说的那番话让亚尔林的危机感再次加重。 虽说他觉得那些人看在贾宝玉的份上拉拢荣国府的原因让他嗤之以鼻，但这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大庆朝的人一边嘴里说着“子不语怪力乱神”，一边又是求神拜佛的从不间断。 京城周围的寺庙和尼姑庵，香火可都很不错！ 只是，他还是觉得，那些人会早上荣国府是因为早年两任荣国公在军营里留下的人脉。以及，荣国府作为四王八公与金陵四大家族的纽带。贾家目前虽然除了贾珠就没一个出息的男人，但这么几代的联姻下来，姻亲关系也是极其庞大的。 “累了吧？”正在亚尔林思考的时候，一双芊芊素手伸来，在他两遍太阳穴上轻轻按揉着，让他忍不住舒服的呻／吟出声。 “宫裁的这手越来越厉害了。”亚尔林轻笑着说。 “这是谁害的？”娇媚地瞪了他一眼，李纨轻声埋怨着，“有一个看书不要命的夫君，我这个做妻子的还能怎么样？” “我今儿可没看书，宫裁。” “是没看书，但今日的男宾，都是大爷你送走的吧？”李纨不满的说，“老爷也是，明明知道你大病初愈，身体还得好好将养，又让你劳心劳力！” “老爷毕竟是老爷。”亚尔林淡淡的说，握住李纨停下来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我不是还有宫裁你和太太么，有你们，我很放心。” 李纨的手指僵了下，随后仿若没什么发生过的说道：“就算是有我和太太，大爷也得自己注意才是。”她顿了下，才迟疑的开口，“还有今儿这事，会对大爷谋划的事有影响么？” 她是知道亚尔林有着自己的打算的，至于这打算是什么，她并不大清楚。不过对亚尔林她和王夫人一样是信心满满，白虎街两间铺子的事她也知道，虽说亚尔林没有将盈利都给她，但却承诺每个月都拿五万两银子给她添置私产。 “反正这东西给了你，以后还不是我们孩子的，有什么关系？” 亚尔林的这句话说起来很简单，但能像他一般不看重钱财的男人，真心不多。打女方嫁妆主意的婆家，也不是没有。王夫人看她不顺眼，不也有她嫁妆浅薄的原因么。 虽说李纨并不觉得自己嫁妆浅薄，那些孤本字画的价值她很清楚。但价值再高，碰不上识货的买家，那就什么也不是。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能有什么影响，宫裁你毋须担心。”亚尔林闭目，唇角微勾，“今儿这事是我与母亲一手安排的。宝玉那块玉实在是太过打眼，这样才是最好的。” 李纨一惊，随后放松下来。贾宝玉这事儿有些犯忌讳她一早就知道，只她这个大奶奶看似在府里地位高，实则靠的却是贾珠。贾珠与贾宝玉是嫡亲的兄弟，她难不成还能嘴碎的在他面前说他兄弟的不是？ 既然贾珠已经知道这其中的不妥，王夫人也已出手，她也不用再在私底下为此事担心。这事不用她出面说，李纨很是满意。她与王夫人的婆媳关系本就不好，要是在抢了她大儿子后又毁了小儿子，不被恨死才怪。 “大爷既然这么说了，我也就这么听着就是。”李纨低语般的在亚尔林耳边说道，“还有件事要和大爷商量一下，敏姑妈在花朝节生了个姐儿，一早老太太就让人送了东西过去，当时我临盆在即，只让素月往太太那送了些药材过去。” 顿了下，确认亚尔林在听后她才继续说：“下个月初五就是端午，府里每年都要往江南敏姑妈那里送端午节礼，这次我们可是需要将上次的补上？” “你有什么安排？” “听老太太说，敏姑妈家的姐儿身子不是很好，我想送点大爷你制的药剂过去。”李纨纯粹是因为自己也是母亲，贾兰稍微有点什么她就着急得不行，对贾敏也是将心比心，所以才想着送些药剂过去。 沉默了会儿，亚尔林才缓缓开口：“这事儿你和母亲商量一下。听周瑞家的说，敏姑妈当年未出嫁前，与母亲关系不怎么好。” 李纨嘴唇翕合了几下，最后应道：“是。” 她倒是不知道婆婆与敏姑妈之间有罅隙，只是想着亚尔林三年后终究是要科举出仕。京城这边儿倒是还有她娘家父亲李守中，但是只有他一人也是不够的，亚尔林还是需要其他支持。 仔细想一下，荣国府的姻亲里，也只有敏姑妈嫁过去的林家姑父林如海。林姑父简在帝心，亚尔林若是能得他美言几句，仕途不说一帆风顺，总归好处不会少。 只是现在听亚尔林这么一说，李纨心里一下就凉了下来。只要她立即放弃她也不甘愿，或许在去问太太的时候，她可以顺便将她的想法也说一下？王夫人虽然不怎么喜欢她，但对她夫君却是一等一的好，如果是为了贾珠好，或许王夫人会愿意将曾经的嫌隙给放下？ “今儿宫裁你也累了，咱们用了晚膳后，早点儿休息吧？”亚尔林眸色暗沉，氤氲着丝丝点点的欲／望，让李纨立即就绯红了脸颊，垂头小小的“嗯”了一声，不再多言。 **** 李纨次日给贾史氏请安后，没有立即回院子照看贾兰，而是跟在王夫人身后。 “怎么，有事儿？”王夫人纤细的柳眉微拧。她这个儿媳妇除了每日的请安外，其他时候都很知情识趣的待在院子里，不轻易到处走。今儿一直这么跟着她，倒是让她不免有些好奇。 “大爷让我来和太太商量下送往江南那边的端午节礼。”李纨低眉顺眼的说。 “端午节礼？”王夫人蹙眉，“照往年的例子就行了，还有什么需要商量的。” 李纨看了看两人身后的丫环婆子，王夫人虽然有些不耐，却还是让那些人都退到后面去。 “太太，大爷今后要走的事科举出仕的路。媳妇不愿大爷做孤臣，因为孤臣是最累也最危险的。荣国府如今在这方方面得用的姻亲，除了媳妇娘家父亲外，就只有远在扬州的林姑父。”李纨很慢。 她一边说，一边悄悄的观察着王夫人的神色。见王夫人从最开始的惊怒到最后的沉静，她总算是将心放下。 “大爷舅舅虽也入朝为官，但他走的毕竟是武官的路子。”李纨小声的说。 王子腾对王夫人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但文武的界限本就分明。自家公公贾政这么多年都没能升迁，除了自己无能，私底下的事更是多。再有东府那那边儿的敬大伯，在翰林院混了那么多年也没能混出个名堂出来，最后还弄得出家为道。 李纨可不想她的夫君也走上这样的老路，更不想贾兰今后再重复父辈的路。 婆媳两一时都沉默下来，一直走到院子门口，王夫人才开口：“珠儿和你打算添什么做节礼？” 李纨抬了抬眼，见她神色如常，低头轻声说：“听老太太说，敏姑妈的姐儿身子不是很好，是以大爷和媳妇想送点大爷制作的治疗药剂过去。” “治疗药剂，就铺子里卖到差不多三万两银子一瓶的？”王夫人声调拉高。不过因为这事儿并不能随意宣扬，声音倒是不大。 “大爷的意思，只说这是我们二房花了无数心思才求到的，并不说这就是大爷做的。”李纨垂头撇嘴。 这药剂的成本加上那玻璃瓶也三两银子不到，王夫人也不是不知道。照她说，送这药剂才是最划算的，东西又好，对他们来说又花不了多少银子，也不知道王夫人为什么还会不满意。 “那就送一瓶。”王夫人最后心不甘情不愿的说，“不过其他节礼就免了，还有这事儿我去和老太太说。跟珠儿说多准备一些，老太太肯定会要。” “太太放心。”李纨微微屈膝，目送着王夫人走进正房后，才转身离开。对王夫人的小气她已经不想多说，不过想想这药剂的神奇疗效，她又觉得这送得少才对。 物以稀为贵，要是这治疗药剂跟大白菜一般的话，那也就不值钱了。 夜间，亚尔林听了李纨转述王夫人的话，忍不住太高了声音：“母亲说就送一瓶？” “是。” 嘴角抽动了几下，亚尔林已经无话可说。明知道敏姑妈因为生姐儿的原因，如今还在床上躺着，虽然这初级治疗药剂也不太可能根治敏姑妈，但起码能缓解她不少症状。 再加上那个身体不好的姐儿，怎么也得两瓶吧。抠成这样，真没关系？ 但这样安排的是王夫人，是亚尔林承认的母亲，所以最后他也只送了三瓶治疗药剂给王夫人。只他最近身体强健了不少，体内的魔力也增多。这次送过去的不是初级药剂，而是二级的。 比起初级，这二级的总归好一些。等送到江南后，就看敏姑妈的选择吧，是自己服用还是给女儿服下。 三瓶要王夫人留了一瓶让周瑞家的安排送去王子腾府上，剩下两瓶带去了荣庆堂。 贾史氏戴上老花镜拿起一瓶红色的药剂对着光看了好一会儿，才放下来叹息般说道：“难怪这玩意儿卖那么贵，看上去就这么不凡。老婆子我活了六十来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有星光蕴藏其中的药剂。” “珠儿有心了。”贾史氏取下老花镜，盯着王夫人，“老二家的，珠儿还能再弄到一些么？” 王夫人苦笑：“老太太，就这两瓶珠儿也是托了不少关系才弄来的。这些药剂就是白虎街上那间新开不久的药剂铺里卖的，老太太应该也听说过。这药剂那铺子两日才卖一瓶，更是三万两银子起卖，黑市上这药剂的价格已经炒到了天价！” “三万两银子一瓶？”贾史氏眯了眯眼，“那珠儿是怎么弄来的？” 关于这药剂她知道得不多，但白虎街的那两件铺子的能耐她倒是知道。不仅四王八公盯上了，就大皇子对那盯得也紧，偏偏却什么都探查不到。直接动手吧，结果却是派去的人都一去不复返，那个名字怪异的掌柜实力强大得让人心惊。而店里的小二，不过是从周边请来的，除了打扫卫生和接待一下顾客，再不知道什么。 听说大皇子派了两个人假扮小二进去，但半个月过去，却仍然不知道这些药剂和佩饰都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甚至连那掌柜的每日去了哪里都不知道！ “那两间铺子是儿媳的嫁妆，在珠儿中了举人后，媳妇就将那两间铺子交给珠儿了。”王夫人心底哂笑，贾史氏还不是想打探一番，还好对这事珠儿早有准备。“珠儿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弄来了这两瓶药剂。近日他经常外出往白虎街那去，就是为了这事儿。” “那两间铺子是珠儿的？”贾史氏问。其实这事儿早就查清楚了，她只是装作不知道罢了。毕竟那掌柜租走这两间铺子的原因大皇子也找就查到了，不过是因为这两间铺子刚好挨在一起，他管理起来更方便罢了。 “是。”王夫人点头，“就是如此，珠儿也是求了那掌柜许久，才弄来了这两瓶药。”她满脸苦笑，“六万两银子一分不少，珠儿可是将他这多年的积蓄都给花了。他没跟我说，倒是珠儿媳妇私底下悄悄与我说了。” “珠儿的积蓄够么？”贾史氏皱眉。 “珠儿媳妇说了，珠儿将他自幼得的项圈金银锞子还有房里的字画摆件都拿去换成银子了。”王夫人摇头苦笑，“媳妇的嫁妆就那么多，也不只是珠儿一人的，还有元春和宝玉的。” “你啊，这是跟老婆子我苦穷？”贾史氏让大丫环将这两瓶药剂收好，继续吩咐道，“将我库房里的那盆珊瑚摆件取出来，还有上次得的那一方徽墨，以及六万两银票，一并儿给珠儿送去。”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那六万两银票最后进了王夫人的荷包，变成了贾元春嫁妆的一部分。既然已经决定不让元春进宫，婚事也得三年后再行考虑，但嫁妆却不能疏忽。 以往王夫人再有心，也不能给元春置办一副丰盛的嫁妆，现在有了儿子的支持，自是不在话下。虽说不是所有东西都是有钱就能买到的，但至少有钱是能买到的前提。 李纨知道婆婆王夫人的行事后，也不得不佩服。这不仅是在贾史氏和林姑父那边刷了好感，更是还赚了不少银子，这种事真是希望多一点的好！不过这事也不是她这个孙媳妇能做的，再说她现在根本就不缺银子，也不用学。 荣国府送往江南的端午节礼用了一艘大船，除了送往扬州林家外，还有给金陵甄家和薛家的。王夫人交给贾史氏的两瓶治疗药剂，她只往贾敏那送了一瓶，另外一瓶则是献给了大皇子忠诚王爷。 对这疗效神奇的药，宗室也是很关注的。只像忠诚王爷这样一年的俸禄才不过一万两，而其他爵位更低就不说了。而这药剂起价就是三万两银子，就算忠诚王爷拿得出银子来买，却也不愿将银子花到这上面。 夺嫡是很耗费银子的，想要打点拉拢官员，没有实质性的利益凭什么打动别人？甄家这几年在江南在捞银子方面越来越肆无忌惮，除了自家奢华的生活需要银子供给外，更是要提供大批银子给京城的甄贵妃与她的三个儿子。 做皇子的外家与做皇帝的外家，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虽说为了防止外戚篡权，大庆朝对于外戚通常采用压制的做法，但相比于在朝堂上没有高官厚禄，私底下能够得到的好处却是更多。 往金陵那边送节礼的，是赖大亲自负责。扬州这边，却是周瑞家的。大船在镇江靠岸的时候，分了艘往扬州去的小船出来。 本来贾史氏是想派赖大家的，但她刚好查出有孕，不易远行，最后只得让周瑞家的顶上。也是这次王夫人同意贾珠拿了两瓶治疗药剂出来，要不贾史氏派谁也不会派周瑞家的。 王夫人与贾敏之间的罅隙，贾史氏都看在眼里。这其中有没有她的手笔先不说，要是她的儿女们都团结了，她这个老封君的地位就不稳固了。 不过贾史氏虽然不愿儿女团结在一起，但却希望看着他们能够和睦相处。不说关系多好，起码能够想到彼此。当然，这一点并不针对贾赦和贾政。要是这两个儿子兄友弟恭了，才真是她的末日。 最起码，这次二房能送治疗药剂给贾敏做端午节礼，贾史氏就很满意，满意的结果就是周瑞家的领了送节礼的差事。 烟花三月下扬州，现在虽已是五月，扬州仍然美不胜收。 周瑞家的站在船头，远远的望着岸边一座接一座的园林，不仅在心底感叹扬州的富庶。虽说这扬州的繁华赶不上京城，景致也非京城的端庄大气而是走精致小巧的路线，但真要将两座城市比个高低也是无法的。 船在码头靠岸，林家早派了下人在码头等候。一行人没有多做寒暄，直接卸船往扬州知府府邸而去。 贾敏在花朝节生下女儿后做了双月子身体仍然没有调养好，虽说不用一直卧床，但就是打理府里的家事也让她觉得疲累，偏偏管家这事儿她也不可能交出来。林如海与她是夫妻情意深厚，但林如海的后院里却不是只有她一个女人。 若不是那些女人，她的身体不会因为生女儿亏损至此，她的女儿也不会生下来就得喝药。 只这些事贾敏只能往嘴里咽，林如海对后院从不关注，即便她说了，他也只会让她做主就好，说不得还会弄得不信任她。这么多年，林如海的后院里她的手段也不少。 贾敏在林家是这种状况，对娘家荣国府也就更看重。姐儿满月的时候娘家派了人来，这端午节又派了人来，这长脸的事儿她怎么都得打起精神从床上起来。虽说接见京城来的婆子后，发现不是贾史氏身边的赖大家的而是二嫂身边周瑞家的，她的高兴也只是稍微打了点折扣而已。 “妈妈辛苦了，府里可好？”贾敏随意的瞄了眼礼单就放下，问斜坐在小杌子上的周瑞家的。 “姑太太客气。能给姑太太送节礼，是奴婢的荣幸，哪里会辛苦。”周瑞家的笑容满面。“府里一切都好，老太太身体健康，大老爷和老爷也是。” 端茶的手顿了下，贾敏继续问：“珠儿呢？上次来的人说珠儿病已经好了，只是需要将养，现在如何？” “大爷的病已经都好了。”说到贾珠，周瑞家的脸上笑容加深，“自兰哥儿满月后，大爷要么出门会友要么在书房苦读，为三年后的春闱做准备。” “嗯。”贾敏点头。对于荣国府最有出息的这个侄子，她是极为看重的。娘家逐渐末落，出个能撑起来的子孙，不管是对贾家还是她这个贾家的姑奶奶都有好处。 “宝玉他们呢，怎么样？” “宝二爷抓周礼上抓了胭脂。”周瑞家的丝毫不将这事以为耻，“太太让我给姑太太带句话，让姑太太不用太过操心宝二爷的事儿。还有三姐儿也满月了，同样抱到了老太太跟前，同宝二爷和二姐儿一样。” 周瑞家的话里的深意贾敏一下就听了个明白，只二嫂为何会跟她说这些？以往荣国府送节礼过来，虽说都是由这位管家的嫂子管理，但不过循的都是旧例，从来都不会与她多有言语。 “这次送来的节礼中，有珠大爷专门为姑太太准备的治疗药剂。”周瑞家的没有在意贾敏的恍惚。前面那些话不过都是过场，现在要说的才是王夫人吩咐了好几次的最重要的话。 “治疗药剂？”贾敏的思绪一下就从王夫人身边转开，蹙眉重复道，“可是京城最近很火的那个可以治疗百病的治疗药剂？” “正是。” “珠儿有心了。”贾敏拿起礼单仔细翻看起来。第三张礼单是荣国府二房的，上面有一些常用的药材和京城特有的物产，而排在最上面，赫然就是周瑞家的所说的治疗药剂一瓶。 “珠大爷说孝敬姑母，是应该的。”周瑞家的不亢不卑的说，倒让贾敏对她有所改观。往常因为与二嫂王夫人关系不怎么好，是以她对二嫂身边的人也都不怎么喜欢。这次短暂的交集，让贾敏认识周瑞家的同时，也不免在心底反省一下自己是否对二嫂太过苛刻。 贾敏不知道，周瑞家的之所以有所改变并非是因为王夫人，而是与亚尔林契约的关系。作为亚尔林的契约仆人，她有不能丢亚尔林脸的自觉。 茶墨偶尔回府会与她碰上，如果不说她只会以为茶墨是哪家的公子哥儿，绝对不会将他往奴仆的身上想。周瑞家的以此为目标，说不得从她开始，他们家就会变得完全不一样。 “珠儿是在是太过自谦。”贾敏叹息。 这个药剂她也听说过，不过不是从贾史氏那里而是来拜访的巡盐御史太太说的。这一任的巡盐御史不久才从京城过来上任，就任后的第一站就是来拜访林如海。 因着巡盐御史夫人恰好是贾敏少女时的闺蜜，是以就在床榻上接待了她，正好从她嘴里听说了这逆天的药剂。事后贾敏也与林如海说了，林如海虽半信半疑但还是派了大管家去京城求购。 只这药剂不仅价格贵，求的人也多，药剂铺的单子已经排到了三年后。林管家想进办法也没能得到一瓶，在见到宗室王爷等也只能排号等着后，只得交了定金乖乖排号。 现在贾珠能弄到这么一瓶药剂，贾敏想也知道花了多大功夫。她也不能矫情的说她不用这药剂，不管是她还是大姐儿，都需要这药剂来治疗。也只得在回礼时，好好安排一番了。 她承贾珠的情。 “那间药铺刚好是大爷的铺子，是以大爷能和掌柜的说上话。”周瑞家的轻声解释。这该邀的功得邀，但要是被以为大爷能随时弄到药剂，那就不好了。虽说这些药剂实际上都是大爷制作的，根本费不了多少时间。 “哦？”贾敏惊讶，这事她倒是不清楚。毕竟那铺面是王夫人的嫁妆，她一个做小姑子的，哪可能去打听嫂子的嫁妆里有什么。“这倒是巧了。” “这可不是。”周瑞家的微微抬头，让贾敏看到她眼中的自得，“若不是刚好如此，大爷就是再有关系也弄不到药剂。这也是姑太太有福气，旁人想买这药，也得排队。” 两人又多了几句，多是周瑞家的说，贾敏听。直到见贾敏脸色不是很好，周瑞家的才识趣的告退离去。 林如海直到今日妻子娘家派了人来，他也早早从衙门回来。妻子娘家虽然一直在下滑，但毕竟在京城，能听到不少这边听不到的消息，对他为官很有帮助。却没想到，刚进贾敏的房间，就见到她拿着一瓶红色的东西仔细看着，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到来。 “夫人在看什么？”林家是书香传家，称呼都是老爷夫人，而不是武勋家的老爷太太。 林如海往贾敏手里的瓶子看去，那闪烁的星光和仿若在旋转流动的红色液体，都让他不禁看呆了。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这是什么，夫人？”好半晌后，林如海才回过神来。 这么些年他也算是见多识广，林家他们这支传了五代又是列侯出身，再加上早年书香传家留下的，库房里的珍品也不少。但这样的东西，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不免看呆了去。 贾敏闻言惊了一下，还好立即反应过来抓紧了手里的瓶子。将手里的瓶子小心的放回盒子里，她才松了口气，转头语气娇嗔的说：“老爷回来了也不通报一声，要是不小心摔碎了才麻烦了！” “这是什么，值得夫人这般看重？”林如海皱眉。就算没见过这玩意儿，但凭他林家又有什么弄不到的不曾！ “这就是顾夫人上次提过的，在京城极其火爆的治疗药剂。”贾敏横了他一眼，轻声解释到。 “这就是林忠专门去了京城也没买到的那什么治疗药剂？”林如海这下真的惊到了，这东西有多难弄，他可比贾敏清楚多了。 林家的主子满打满算就三个，没一个敢说身体好的。他就是一个普通书生，身体比平常人要差上一些；贾敏就不说了，本来身体就不是多好，后来为了求子还喝了不少汤药，这次生产又遭了罪；还有一个主子就是夫妻两刚刚两个来月的女儿林黛玉。 这林黛玉先天不足，从出生起就汤药不断，比起他们夫妻两都要还差上一些。 “这是哪来的，夫人？” “还能是哪来的，是我娘家那边送来的端午节礼。”贾敏笑容满面，自得的神色没有丝毫遮掩，“珠儿知道我和玉儿身体不好，特意想办法弄到送过来的。只是这东西实在是少，珠儿也只弄到了这么一瓶。” 林如海点头，微微叹息：“这东西珠儿能弄到一瓶已经不错了，实在是有心。” “珠儿是个好孩子。只因为身体原因没能参加今科春闱，去岁的秋闱，珠儿可是杏榜高中。”娘家难得出这么一个有出息又有心的男丁，贾敏也难免想要多说几句。 林如海没有跟着贾敏一同夸贾珠，反而是皱眉问：“夫人可知道珠儿是走哪条路弄到这治疗药剂的？” “说来也巧，这卖治疗药剂的铺子正好是珠儿名下的。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认识了铺子的掌柜，想办法买来了这瓶药剂。”刚听到林如海的问题时，贾敏眼神就闪了一下，说到这更是顿了一下才笑容满面的继续说，“想来这掌柜的虽然限制出售，但铺子里总该有多的存货才是。毕竟是做生意，一点存货都没也不太可能。” 听她说完，林如海脸上的神色才放松了些许。他表面上是扬州知府，实际上却是圣上放在江南这边的眼线。当初圣上甚至想要点他为巡盐御史，要不是太子和大皇子较劲，最后是从京城来的顾全接任了巡盐御史，他就得坐上这个被火烤的位置了。 虽说扬州知府不过四品，巡盐御史却是三品，但林如海宁愿继续做四品的知府。盐税是大庆朝税银最多的一部分，说是大庆朝的支柱也不为过。而盐政却是历朝历代都让皇帝最为头痛的存在，到了大庆朝，这点更是重要。 扬州盐商的兴起让龙熙帝对盐课的掌控达到了最低，当然，这其中肯定还有其他不少因素。但圣人即便知道这些因素，也不会将这些正大光明的摆出来，更不会允许他说指派的巡盐御史因为这些事而不能保证上交户部的税银。 就算儿子再不听话，也比身为外人的臣子更重要。 正因如此，林如海从外放江南以来就是如履薄冰。要是什么都不上报，那么他跟已经被龙熙帝放弃的江南通政司又有什么区别。如果上报的话，这个度真也不好把握。 再加上江南这边有个土皇帝甄家，即便林家的根基就在姑苏，他为官也是小心再小心，甚至不敢随便与族里联系，就怕拖累了族里。是以在知道贾敏拿的就是治疗药剂后，他才会这般细心询问。 即使知道这是救命的神药，如果来路有问题的话，林如海也不敢让家里的人用。站队这个问题，又岂是他这个做纯臣的能参与的。林如海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他只忠于龙熙帝与太子。 当然，这个太子有可能是现在这位，也有可能会是另外的皇子。只要他是太子，林如海就会忠于他。 “即便如此，也亏得珠儿上心。”同贾敏一般，林如海也承了亚尔林的情。 这个世道对一个男人来说最重要的就是父族母族以及妻族，如今林如海父族和母族都靠不上，妻族这里能出一个同朝为官的互相支持也好。就像他其实并不想在江南继续外放一样，要是他在京城里能有助力的话，说不得早就能够回京了，哪里还用继续在这里担惊受怕。 虽说京城里也不会平息，但至少比起这风起云涌的江南会好上好多。有龙熙帝在那镇着，皇子们总得收敛一些。 “嗯，是以这次回礼，我想给珠儿单准备一些东西。”贾敏用商量的语气对林如海说。 “这些事你打理就好。”林如海不在意的挥了挥手，打开箱子将那瓶药剂给拿了出来，眼神痴迷的看了好一会儿后，他才转过头看向贾敏，“夫人这药剂准备怎么使用？” “自然是给玉儿服下。”贾敏想也没想就说，“就是不知道剂量怎么样，是一次性服下，还是分几次。” 林如海目光深沉的盯着贾敏看了好久，才慢慢说道：“当初林忠定下这药剂的时候专门提前问了用法，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都是一瓶直接饮下。只……”他顿了下，才继续说，“这瓶之后，珠儿那边也不知道还弄不弄得到，而我们定的还得等上三年……夫人，玉儿那边虽然重要，但不若你与她各服用半瓶，如何？” 对于贾敏毫不犹豫就将这药剂给林黛玉的做法林如海很满意，但贾敏的身体也让他担心不已。他成日忙着衙门里的事，府里上下都得贾敏打点，还有林黛玉也需要她这个做母亲的照顾，自也不能继续这样时常卧病，是以他才想出了这么一个折中的办法。 “林忠定的是店家规定的最高限额五瓶，想必三年后，不管是夫人你还是玉儿，身体都能治好……”林如海的声音越老越小，最后失落的说，“对不起，夫人。为夫没用，不能现在就想办法治好你和玉儿。” 贾敏抬手按在他唇上，轻笑着摇头：“老爷已经做得很好了，我和玉儿的身子我心里有数。就按老爷你说的办吧。” 次日，贾敏与林黛玉分着服下了这瓶药剂。 之后贾敏下／身彻底干净，不再淅淅沥沥的见红，身体也觉得轻松了不少。太夫诊脉后，只说她需要细心修养，不用像之前那般卧床静养。而林黛玉更是气血充足了不少，不再轻易咳嗽，也不用奶都喝不了就喝那败胃口的药汤子。这样她的胃口慢慢恢复了过来，喝的奶多了，身体也跟着长好。 林如海对这药剂的疗效惊异非常的同时也很满意，对林忠定下五瓶就花了五万两银子的做法终于再没丝毫质疑。只一点他没能想到，亚尔林送来的这药剂并非铺子里贩售的初级治疗药剂，而是他专门制作的二级治疗药剂，要不母女两分着服下也不会有这么好的效果。 不过亚尔林制作的这些药剂都不过是能迅速有效补充气血和生命力罢了，贾敏母女两体弱，倒是这药还算对症。药剂的真正疗效，也并非林如海说想的那般逆天。这一点，茶墨在贩售药剂的时候也有认真说明，比如说中毒什么的这治疗药剂就只能起缓解作用，想要根治，还得事解毒药剂。 **** 扬州那块的事儿亚尔林不清楚，做三瓶二级药剂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他不过是同时满足妻子同母亲的要求而已，是以那六万两银票他才没要。 他已经不缺这么点银子。 如今他是为了二房从荣国府分出来这事在努力，这事儿没他想的那样简单，听李纨叙说过一番后，他才真正明白宗族的力量。尼斯大陆没有这样庞大的宗族，更没有宗族律法凌驾于国法以上这样的事出现。 大庆朝却是如此。 大庆朝的人更是没了宗族，也就等于没了根。 尼斯大陆有家族的存在，但亚尔林是孤儿，自然也就不知道这些。而贾珠的记忆中，对很多约定俗成的规矩等记得也不是那么清楚。 二房想要从荣国府分出去，主要有三方面的阻力。 一是贾史氏，大庆朝历来有父母在不分家的说法。贾史氏也是利用这个说法，才让贾赦心不甘情不愿的窝在东边花园里。 二则是二房的当家主人贾政。比起做荣国府的男主人，他肯定不愿分出去做一个仰人鼻息的贾家分支。更何况，到时候他不过就是一个从五品的京官，说不得在这京城根本就无法立足。 最后就是贾家宗族。 如果是以前，亚尔林还不会觉得这是一个问题。但在贾敬偷偷找上他过后，贾敬会这么轻易就同意他离开荣国府么？贾敬将贾家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亚尔林身上，能让他就这样离开这个漩涡？ 当然，这一切问题再大，也阻止不了亚尔林分家的决心。只令他没想到的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他根本没有时间再来考虑分家的事，就让一切都尘埃落定。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亚尔林这日照常往白虎街那边去，指导柳湘莲水系魔法的修习。柳湘莲有天分又很努力，几个月下来，虽说还在魔法师学徒的等阶，但魔力量明显增加，差不多已经可以学习炼阵方面的知识。 两间铺子一直只贩售那些最初级的东西也不行，再限制出售到市场也会有饱和的时候。药剂铺还好，只要有人生病，药剂就会一直有人要，但佩饰铺那边就不一样了。 是以亚尔林准备采取他在尼斯大陆时的常规办法，让佩饰所加的属性个数和数值升级。只要不断的升级，总会有人会愿意出钱买。比起只有避毒属性，再加上健康或者让生命没半个时辰或者一炷香时间自动回复的，效果不是一般二般的好。 当然，因为佩戴这些佩饰的是普通人，或许不能完全发挥这些佩饰的效果，但总归比平常那些完全一点属性都没有的佩饰好得多。能够美观与实用两项齐全，想来大多数有钱人都不会拒绝这样的诱惑。 亚尔林想的是以后初级药剂和佩饰的制作就交给柳湘莲负责，他则负责高级的。在收柳湘莲为徒弟的时候他想的就是能让自己的空闲时间增加一些，还能让肉体的修炼更加效率，但真正收徒之后才发现他的时间不仅没空出来不说，还更少了。 还好柳湘莲现在也算是走上正轨，可以为他分担了。有主仆契约在，亚尔林不必担心柳湘莲将配方等流传出去。再说就算流传出去了，没有正确的修炼方式，也不可能将这炼阵给支持起来。 不是所有人都和柳湘莲一般是水系魔法师，亚尔林知道多系法师的修炼是因为他是白魔法师。白魔法师的前身是幻术师，而幻术师的最基础要求就是能感应地、水、风、火四系元素。 同大庆朝这方世界讲金木水火土的五行不同，尼斯大陆就只有地水风火四种最基础的属性。其他冰、雷、黑暗、光明等属性都属于复合属性，是双系或者三系甚至四系混合后形成的。 再加上亚尔林年岁悠久了那么一些，想要知道一些其他法师基本的修炼功法和方式什么的，也不是什么难事。 亚尔林出荣国府后一路上都在马车上思考着要教授柳湘莲的炼阵，心情颇为愉悦。而这阵愉悦，在他踏入有间茶铺的瞬间给打破。 本来两间铺子后面的五进宅院是最适合作为他教授柳湘莲魔法知识地点的，但铺子和院子的地契都在他手里，有心人一下就能探查到。再加上院子是在那两间铺子开业近一个月才买的，其中的联系明眼人不难看出。 亚尔林没想着一直隐瞒自己与铺子间的真实联系，只是想要拖延一段时间而已。只他确实将种种桩桩都算计进去了，只忘了一点。大庆朝的皇帝，与尼斯大陆帝国的国王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大庆朝的皇帝对这片土地的掌控力是尼斯大陆的国王是不能比拟的，尤其是这里是京城，是皇帝的宫殿所在的城市。在其他人眼里，那两间铺子或许只是亚尔林租给别人的，但在龙熙帝的暗卫探查下，真正的关系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却已足够他们推测。 这片土地有大神通者存在，历代皇族一直都清楚。只这些大神通者要么不愿凡间有纠葛，要么就是入世历练，也不会与皇族有所牵扯。是以皇族想要做什么，也做不了。 在知道荣国府的贾珠居然疑似大神通者的时候，龙熙帝立即下定决心，要亲自见见他。不管他是真的还是假的，总是个机会不是？他已经到了耳顺之年，做了这个帝国的十五年皇帝，他自认自己是个明君，已经尽到了自己的责任。 现在有追求长生的欲／望，也是人之常情。再说他既不炼丹也不送童男童女去找什么蓬莱仙山，只是来见见贾珠而已。 贾珠名下两间铺子里贩卖的东西龙熙帝都通过渠道弄来了不少，不管是药剂和佩饰的效果都让他心惊。也正是这样，知道贾珠差不多每七日左右就要到有间茶铺的包间来见理国公后裔柳湘莲，有知道柳湘莲早在几月前就住到那两间铺子后面的五进宅院后，龙熙帝就安排了今日的这一出。 整个有间茶铺除了三楼包间里的柳湘莲，掌柜和小二与其余的客人都是由暗卫所假扮。至于原本的掌柜和小二，知道茶楼是与皇帝的手下要征用，就算他们有后台，还能因为这么点小事不同意么。 对方又不是没付银子，只是让他们休息一日罢了，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这些暗卫训练有素，扮演起各种人也是得心应手。如果亚尔林不是有那么几千年的阅历在那摆着，他也无法看穿这些人。 在踏入茶楼眼神习惯的在一楼大厅里扫视一圈的同时，他的脚步顿了顿，面色如常的转头对跟在身边青墨吩咐了几句，就步履平稳的往楼梯走去。对方这么大手笔的布置了这么个场面，他要是就这么退回去岂不是不好。更何况湘莲还在三楼，他这个做师父的总不能抛下徒弟。 在尼斯大陆多少风雨亚尔林都经历了，来到大庆朝就一直束手束脚的让他不耐。如今有人在他不耐到极点就要无法忍耐的时候跳出来，他不做出点什么满足这人实在是不太好。 随着亚尔林一步一步的往上走，他黝黑的双眸越发暗沉，蕴含其中的冷冽和高傲几乎无法再隐藏。他与温文尔雅的贾珠本就不同，作为在尼斯大陆高高在上的白魔法圣，他本就是高傲而又冷漠的存在。只他不想也不愿让关心和爱护他的人伤心，所以他才将自己的本性隐藏，只是一点一滴的改变自己在别人眼中的形象。 对于王夫人和李纨关爱的到底是原身贾珠还是他，亚尔林对这样的问题直接嗤之以鼻。不管他承不承认，在离开世界之前他都是贾珠，也只能以贾珠的身份活下去。既然他就是贾珠，这样的问题还有意义吗？ 不管是因为原身的承袭，还是其他原因，既然她们是他说承认的母亲和妻子，他就要尽到一个儿子和丈夫的义务。 亚尔林深信一点，感情是需要双方共同维系的。只要他真心的付出，他就不相信她们不会同样如此。从他来到现在，他与王夫人还有李纨的关系，明显比原身更亲近，不是么？ 还有贾元春，在原身的记忆中不过就是一个符号一般的存在。但在他来后，虽说兄妹两正式见面的机会很少，基本就是一早他去给贾史氏请安的时候能够打个照面，但私底下兄妹两的来往可不少。 元春送给亚尔林自己做的荷包手帕扇带和各种络子等是常有的事，亚尔林也会在他外出的时候淘一些东西让丫环给元春送去。无论是不值几个钱的颇有野趣的东西，还是昂贵的适合十岁出头的女孩使用的东西，他都会买下来送去。 当然，王夫人和李纨还有他宝贝儿子的爱纶的东西也不会少。 虽说在感知里这些人并无恶意，并且在他与柳湘莲说话的时候也明显没有来打扰的意思，但在弄清这些人的来意前，亚尔林也不想将自己和柳湘莲的探花给暴露。 在施放一个隔音结界后，他回答了柳湘莲这几日修炼的疑问，又指点了一番他如何刚加快又稳定的凝结魔力后，就让他离开了。炼阵的事虽然急，但几个月他都等了，也不差这几日。 就在柳湘莲离开后不久，亚尔林有些不耐的皱眉，不想再理会这人的时候，隔壁突然想起一阵不加遮掩的脚步声。没过多久，亚尔林所在包间的门响了起来。很有节奏的三声，不大不小，一下就显出了来人的教养。 来人白面蓄须，眼角嘴角有皱纹，但不是很明显，眼神锐利，但其中的疲惫与沧桑也不少。看上去大概五十岁左右，虽他已尽量收敛，但长居高位的睥睨气场仍然没能瞒过亚尔林的眼。 再加上，在尼斯大陆时在皇族身上所看惯的气这个人身上也有，让眉心微蹙的亚尔林，猜出了来人的身份。 高位，气势强大，出身皇族，又是这个年岁，除了那位手段非常，让八公头疼纠结的圣人还能是谁。 只，贾珠会对这个人跪下磕头。可他是贾珠却不完全是，是以他只是拱手行礼：“学生贾珠，见过圣人。” 龙熙帝对亚尔林如此行事不以为意，反而眼神亮了亮。他本就是为了大神通者才来的，贾珠明知他是皇帝还如此做派，不也说明他所推测的事正确率越高么！他笑着上前扶住贾珠的手：“贾公子不必如此多礼，朕与贾公子祖父乃至交。” 亚尔林会意的眯了眯眼，但却没有依着龙熙帝的意，而是婉言拒绝：“陛下，礼不可废。” 龙熙帝嘴角抽动了两下，这话要是别人说他还信。就这知道他身份还不下跪的贾珠这么说，他实在是没法相信。但他的长生大计有求于贾珠，是以他也只能继续笑得慈爱的说软话。 “贾世侄果家风甚严，有世家公子风范。” 这下轮到亚尔林眼角抽动了。 即便在尼斯大陆他与皇族打交道的机会也不少，但他也不得不对龙熙帝的厚脸皮而感叹。也难怪这片大陆的皇族掌控力能这般强了，从脸皮上就能可见一斑！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要比耐性，亚尔林绝对没问题。但如果是比脸皮黑，他就只能甘拜下风。是以，他端起茶杯啜饮一口，才眼角略抽搐的直视龙熙帝：“不知圣人找学生有何事，竟然将整个有间茶铺都给包下来了。” 对于贾珠会知道这整个茶铺都是他的人，龙熙帝并不意外。大神通者总该有自己的神通，若是这么点小事都不知道，他才会失望。 “离这茶铺不远的药剂铺和佩饰铺，以及那两间铺子后面的五进大宅子，是贾世侄的吧？”没有理会亚尔林进犯天颜的罪，龙熙帝也没有再绕圈子，而是直接说出了他知道的东西。 “是。”亚尔林点头。 对于这点被查探到，他并不觉得奇怪。虽说他在那座宅院周围布置了不少隐匿阵法，但再怎么也只能是隐匿而不是直接消失。是以会被发现并不让他意外，只，太快了些。 他还没突破至白魔法师等阶，仍然只是幻术师。这个等阶虽然也有几个攻击魔法可以使用，但吟唱的时间太长，还没等他召来的飞石将人给砸晕，说不得他已经被别人给干掉了。 贾珠没有让他多费口舌的态度让龙熙帝很满意。他虽然在官府存档那里查到了宅院地契的登记，但购买宅院这种事是人之常情，并不能作为贾珠就是铺子幕后人的确切证据。 那两间铺子和宅院龙熙帝手下的暗卫不是没想着暗中进入其中查探，但两间铺子每日傍晚关门后，就找不到能够进入其中的办法。而那座宅院更是如此，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大门都在那里没错，但想要靠近却没办法。 即使龙熙帝和暗卫都知道两间铺子和那间宅院之间的关系，但贾珠要是不亲口承认的话，龙熙帝也没办法。 如果贾珠只是贾珠，那么他就没有让龙熙帝上心的必要；而如果贾珠如果真如他所猜测的那般，贾珠就是不承认，他也不能做出让贾珠不高兴，从而断绝他长生的可能性。 是以亚尔林的干脆利落让龙熙帝怔愣了一下，随后就大笑起来：“好，贾世侄不愧是贾代善的孙子，果然有他的豪气！” 荣国府有出息的好男儿龙熙帝就知道一个贾源一个贾代善，而他对贾代善了解得更多一些，是以才会这般称赞亚尔林。只他却不知道一点，亚尔林虽也是贾珠，却并非那个自幼在荣国府长大对贾代善濡慕非常的那个贾珠！ 在亚尔林的眼里，贾代善根本就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在外征战并非他对内宅丝毫没有了解的借口，他不仅无视了自己母亲与自己妻子之间的矛盾，更是无视了自己孩子再内宅中挣扎着长大。 而这样最后的结果，就是荣国府上下亲情的缺乏。两个儿子都没有出息不是，更是互相之间除了憎恨就再无其他。而他的女儿们，除了最小的嫡女贾敏出嫁后还和娘家有联系，另外三个庶女是一点消息都没了！ 是以现在听着龙熙帝说他像贾代善的时候，他脸上一时没忍住，一下就露出了让龙熙帝眯眼的复杂表情。做了四十五年皇家庶长子，十五年皇帝的龙熙帝是很懂得看人表情的。 四十五年前他得看父皇和其他重臣和兄弟们的脸色，上位后他更得读懂儿子与臣子的心思。亚尔林脸上那一瞬间的表情很复杂，但除了看不起外就是无奈，却没有一般孙子对祖先最起码的尊敬和濡慕。 这，让龙熙帝不得不深思。 本来，龙熙帝想能打动亚尔林的就是荣国府的那个爵位。这么十来年来，袭了贾代善爵位的贾赦从未上过朝；而未有爵位却行使着荣国府男主人身份的贾政，虽然在差事上并未有什么突出表现，只是碌碌无为，但比起只知道躲在府里吃酒作乐的贾赦总还好了那么点。 同样是于国无用，一个总还愿意装点样子，另一个却是装都不愿装。 作为帝国最高统治者，这两种人都入不了龙熙帝的眼，但如果非让他选择的话，还是贾政这种更好。不是因为这种人真的就好一些，而是这种人对于做皇帝的他来说，是属于那种更好掌控的人。 对如今的贾赦来说，不能真正的当家作主不说，唯一的嫡子也被养废，妻子又是上不得台面的，他还能有什么追求？如果龙熙帝要收买他，需要付出的太多，贾政就不同，想来只要给他升个一官半职，再露出一点要将爵位从荣国府大房转到二房的意思的话，那就足够了。 当然，龙熙帝并不会真的这么做。 嫡长子继承制虽然因为他对甄贵妃和她孩子的宠爱而不喜，但作为这个制度受惠者从而能登上皇位，再加上大庆朝太／祖留下的祖训，他也不敢真的就明目张胆的将这个制度给推翻。 只是对龙熙帝来说，贾赦身上现在的不过就是一个一品将军的虚爵，如此再给贾政封一个三品将军的虚爵也算不得什么。三品将军不需要朝廷赐宅邸，一年的俸禄不过一百六十两银子，连他一个月花费的零头都算不上！ 用这么一点银子买来自己长生，对龙熙帝来说是很划算的事！ 但，让龙熙帝措手不及的却是亚尔林对贾代善的态度。他对曾经的荣国公都是这般，又怎么会因为贾政袭一个三等将军的爵位就感恩戴德的传授他神通？ 从一开始，他就想错了。大神通者通常都不会与世俗有牵扯，不正是因为他们看不上世俗的高官厚禄么。对他们来说，在深山这种有灵气的地方感悟他们的道才是毕生所求！ 那么，什么才能打动贾珠？ 龙熙帝在脑海里飞快的过着过于贾珠的资料。在参加去年的秋闱前，贾珠与常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反而是在秋闱的大病之后，突然就变得与之前稍有不一样了。 对于曾经支持他上位的四王八公，龙熙帝同他的父皇一般都不喜。这些勋贵的祖辈都有着血性，跟随太／祖打下了大庆朝的江山，战功赫赫。但他们的后代却是一代不如一代，有出息少之甚少，只知道躺在祖辈的余荫里享受。 只他们支持他上位毕竟是大功一件，为了明君的名声，龙熙帝做不出狡兔死走狗烹的事，最多他也只能将有军权的四王牢牢攥在手里，而八公却是划分给了让他说不喜的太子名下。 即便这样，八公里也不乏龙熙帝派去的探子和暗卫。 对于八公之后里唯一有出息的贾珠被他的儿子暗中下毒的事，龙熙帝不是不清楚。当初他和他的兄弟为了皇位也是这样私底下各种下手针对，现今他的儿子也同样如此，没什么不好。 有争斗，最后登上皇位的必然是最有手段的皇子。 龙熙帝对皇后与太子的不喜，已经达到了将他们的困境彻底视而不见的地步。反正太／祖遗命只说皇帝的选择必须遵循嫡长子继承，却没说做太子的嫡长子犯了错却不能被惩处。 太子的年岁如今已经不小，在朝堂上步步艰难不说，再加上他这个父皇的不喜，到了最后，他必然会忍不住。而龙熙帝，要的就是他的忍不住。只有太子忍不住，这个让他所不喜的孩子，才能从他的眼里彻底消失。 至于龙熙帝为何会对自己与皇后的孩子这般不喜，那就又是一个故事了。龙熙帝的父皇庆世祖深爱的女子是与他青梅竹马的太子妃，后来的皇后，现在的太后。却偏偏这个女子天生无法有孕，为了子嗣传承，庆世祖只得在登基后广纳后宫。 由此，庆世祖对于众位皇子都是一视同仁。在庆世祖看来，既然他没有嫡子，那么庶子里哪个孩子上位都没关系。只有一点，这个孩子必须对他的皇后未来的太后孝顺！ 后宫的女人都看清楚了他的心思，对于皇后都是各种尊重。这样一来，龙熙帝和他的母妃也就更没了优势。虽说最后庆世祖还是遵循太／祖遗命立了他为太子，但在长久的等待中，龙熙帝的心早已扭曲。 他所经历的，龙熙帝并不介意他的孩子再经历一遍。唯一不同的是庆世祖是私底下真的让他的兄弟做他的磨刀石，而他，却是让他的太子做他其他儿子的磨刀石！ 贾珠身上的毒，龙熙帝从太医院那里拿了脉案，再宣召了那几位给贾珠诊过脉的太医后，彻底了解清楚了。虽说对于自己的儿子能将掌控在他手里的前朝毒／药红颜醉，他也是在心底暗自感叹他们的手段。 他的皇长子忠诚王爷，不愧是他付出了最多心思亲自教养的孩子，和他真是相像。再一对比那个在皇后教导下一向都大气儒雅的太子，龙熙帝自是更为不喜。 当初为了皇位，因为没有嫡子对他非常不利，他不得不妥协宠幸他一向不喜的王妃，最后有了这么一个儿子。对龙熙帝来说，这个儿子就是他人生的污点，是他不得不妥协之下做的选择，并非是他真心所期待的孩子！ 甚至于在龙熙帝心里，为何他的父皇庆世祖没有嫡子也能坐稳太子的位置，他，就不行呢？他与庆世祖没什么不同，同样心里都有一个深爱的女子。只是庆世祖深爱的女子恰好身份够做他的太子妃，而他喜爱的，却是他奶娘的女儿。 第30章 第三十章 甄家成为江南的土皇帝，是在龙熙帝上位封他的奶娘为奉圣夫人，甄侧妃成为皇后之下，后宫众人之上的贵妃之后的事。龙熙帝在位短短十六年，下江南六次之多，其中四次都由甄家接驾。 这样的盛宠下，甄家从一金陵小小的乡绅士族一跃成为土皇帝，也并非就是让人侧目的事情。大庆朝开国时，金陵四大家族里可没有甄家，但现在的甄家，却已经到了让这四大家族也要仰望的地步。 有这样一个甄家在江南摆着，贾史氏会打上送贾元春进宫的主意，真的不奇怪。应该说早在十多年前龙熙帝刚刚上位的时候，她就想送贾敏进宫。若非贾代善对这个嫡女上心，说不得贾敏就得侍奉比她大上二十来岁的龙熙帝了。 龙熙帝的心思亚尔林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只想弄清楚龙熙帝的来意，并且他能从中得到多少。 当初他不是没想过和皇室合作，只他自身实力的不够和荣国府的一团糟让他放弃了这个主意。如今龙熙帝自动送上门来了，又表明是对他关注已久，他自然得抓住机会。 眼帘微垂，敛下眼眸深处的笑意，亚尔林重新倒了一杯热茶慢慢啜饮起来。 到了这个时候，脸皮不够厚没关系，有耐性就好。 龙熙帝在脑海里不知道将各种思绪和想法过了多少遍，又将贾珠的性子细细揣摩了一番，才选择了开门见山：“朕想问贾世侄一件事。” “请问。”亚尔林右手微抬。 “你是大神通者吗？” “大神通者？”亚尔林皱眉，“那是什么？” 当初他只和王夫人说他拜了个师父，王夫人也自行脑补，是以他还真不知道这个世界有大神通者这样的存在。贾珠是个儒生，儒生讲究的一向都是“子不语怪力乱神”。 而他那个涎玉而生的弟弟……在贾珠心里，他一心只以为这是王夫人为了让二房在荣国府的地位更稳固而做的手脚。他这样的想法自也误导了亚尔林，让他以为这个世界只有普通人的存在。 当然，这也是因为亚尔林没有发现贾宝玉身上的那块玉有什么奇妙之处。东西方世界不仅有文化方面的差异，就是在修炼这方面，体系也是完全不同。这点，亚尔林如今仍旧不清楚。 亚尔林的问句让龙熙帝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嗓音陡然干涉：“贾世侄难道不曾有神通？” “神通？”亚尔林眯眼直直的望向龙熙帝，“学生不知道圣人说的神通是什么，学生只知道自己修习的是白魔法，算得上是魔法师的一个分支。” “魔法师？”龙熙帝只知道愣愣重复。他说知道的神通者，有道修和佛修两种，魔法师什么的，他这还是第一次听见。 “是。”亚尔林颔首，伸出手掌平放在龙的熙帝眼前。肉眼可见的点点近乎透明的蓝色在他手心上空凭空汇聚，最后变成一个悬浮在手掌上晶莹剔透的蓝色水球。“魔法师的精神力能与天地间的各种元素共鸣，通过修炼，能让这些元素按照魔法师的意志行动，从而施放魔法。” 他一边说，他掌心的那个水球渐渐的变成一个小型的喷泉。而那些喷出来的水也没洒到桌子上，而是就那样在空中消失。待水球全部化为喷泉消失，他才继续说：“学生刚刚就是将天地间的水元素凝结成水出现，最后又让水化为水元素，再次回归天地间。” 对亚尔林来说只不过是魔法师学徒都能掌握的元素与实质之间的互相转化，对龙熙帝来说却是不得了的神通！他刚刚伸出手去接了那从水球喷洒出来的水滴，他手上的触感告诉他，那些还位来得及消失的水滴，是真正的水滴！ 龙熙帝低头看着掌心，上面的点点湿痕让他激动不已。这种等待已久终于真正降临的事，让无法再按捺自己。能够获得长生，比他当初登上帝位还让他无法平静。 “贾世侄，你这也是神通的一种！”他抬头狂热的看着亚尔林，问出了他最为关心的事，“不知道修习这种神通，可否能够长生？” “长生不是不可以，只……”亚尔林顿了下，在龙熙帝快要无法控制的大声咆哮时，才说出了让他心放下却又果然如此的答案，“必须要修炼到一定阶位，才能达到与天地同寿的地步。” “这阶位，如何划分？” “魔法学徒不算，从见习魔法师算起一直到法圣，分为七个阶位。”亚尔林将魔法师最基本的等阶告知龙熙帝，“魔法学徒、见习魔法师、中级魔法师、高级魔法师、大魔法师、魔导师、大魔导师、圣魔导师。圣魔导师简称为法圣，而只要到了这个等阶，就能与天地同寿。” 龙熙帝听得两眼放光：“贾世侄如今是什么等阶？” “我？”亚尔林苦笑，“我如今算是刚刚突破幻术师级别的白魔法师。按照我刚刚所说的等阶，应该是中级魔法师。” “白魔法师？”亚尔林口中的这个称呼让龙熙帝很是好奇，这个魔法师的分支，又有什么不同么？ “魔法师的修习，是按照地水风火四种元素来划分的。因为资质与天赋的不同，即使是魔法师，能够和元素沟通的数量和质量也是不同的。像我的徒弟柳湘莲，他就只能与水元素沟通，是以只能做水系魔法师。而我……”亚尔林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我能够与四种元素沟通，是以走了白魔法师的道路。比起其他魔法师要么战斗要么辅助要么治疗，白魔法师却是样样都可以。” 尼斯大陆的白魔法师很多，但能达到亚尔林这样高度的却自有他一个。除了他卓然的天赋外，更是因为他的努力。比起其他只要掌握一系魔法的魔法师，白魔法师需要学习得更多。 也因为需要学习的知识实在是太多，很多白魔法师就会成为样样会却样样不精通的万精油。亚尔林却是自幼贫苦，对于力量的渴望比起其他人高了太多。在有了能够学习的机会后，他就如饥似渴的沉入了疯狂的学习中。 而他的这种学习状态，持续了将近三千年。 正是这样，他才成了让尼斯大陆所有人仰望的第一个达到圣级的白魔法师。在他之前，白魔法师中等阶最高的，也不过就是魔导师罢了。 亚尔林虽然语气轻描淡写，但龙熙帝却听出了那满含的骄傲与自信。但他现在并不想知道亚尔林有多强，他想知道的是，他有没有成为魔法师的天赋和资质。 “贾世侄，我能修习魔法吗？” “这得看圣人你能不能与元素共鸣。” 接下来，亚尔林亲自为龙熙帝做了测验，结果却是他的精神力虽然比起普通人强得多，却没有板与与任何元素共鸣。这一结果让亚尔林有了果然如此的感觉，龙熙帝，却是直接从天堂跌到了地狱。 刚知道他有可能获得长生时，却又发现自己没有获得长生的资格，即使他的养气功夫已经很深，也难免表现出来，看向亚尔林的眼神也变得有些不善。 对此亚尔林感觉到了，却当做没有察觉般长长叹息了一声说：“当初老师曾与我说过，皇族的人大多都能与元素感应，却偏偏只有坐在皇位上的君王不可以。我一直不愿相信，但到了如今，却也不得不信。” 当初在尼斯大陆如此，如今在大庆朝也是这样，亚尔林也不得不认为这也是天地规则的一种。要不龙熙帝的精神力明明比普通人强，为什么却无法与元素沟通？ 听了亚尔林的感叹，龙熙帝眼神闪烁了一下。他曾经与潭拓寺的方丈主持也谈过修行的问题，方丈主持也说过，整个皇族，不管是谁都可以，未有他不行。如今亚尔林也这般说，这其中莫非有什么原因？ “贾世侄可知道，这是何故？” 亚尔林摇头：“学生不知。只学生推测，这应该与天地规则有关。” “天地规则？” “就像大庆朝有律例一般，这天地也是有它的规则存在的。”亚尔林微笑，“一年四季，昼夜更替，生老病死。想要逃脱这一规则，就是逆天而行。只天地规则总会给人留下一丝退路，要不也不会有我这样的魔法师出现。” 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 这是亚尔林来到大庆朝后读到的一句话，当时对这句话理解不深，但后来仔细揣摩后，才不得不佩服这个世界先人的智慧。这句话明显与他当初在尼斯大陆所理解的世界规则相同，不过寥寥几个字，道出了所有精髓。 “贾世侄的意思是，天地规则不允许帝王长生？”龙熙帝反应很快，张口就问。 “学生不知。但从历史来看，或许正是如此。”亚尔林沉思着说，“史书中求长生的帝王不少，但从未有一位达成过。” 包间里变的沉默，两个人都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里。龙熙帝闭目深思，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严肃，直到最后像是决定了什么一般的睁开眼睛，浑浊的眼里满是坚定。 他侧头盯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亚尔林，一字一句的问：“贾世侄，假若我退位，你可有把握我可以修习魔法做魔法师？”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我不能保证。”亚尔林摇头，“但，我推测这个可能性很大。” 龙熙帝沉默不语。 “圣人虽然不能修习魔法，却可以修习斗气。”对于这些皇帝对权力的在乎和看重，亚尔林是见多不怪，是以他将另外一种修炼方式也告知给龙熙帝，“我那两间铺子的掌柜就是如此。毕竟天下间能够拥有魔法师资质的，一百个人里面大概也就一两个。” “斗气？”龙熙帝这次不像之前那般激动，而是相对平静的问。 “是。修炼斗气的是为斗士，斗士同魔法师一样，也分为七级，达到最高阶圣级的时候，一样能拥有永恒的生命。”亚尔林波光流转的黝黑双眸似笑非笑的看着龙熙帝，“只有一点，斗气的修习比魔法更难。魔法师主走的是精神方面的修炼，斗士却是更偏向于肉体。” “圣人的身体可以修炼斗气，只是效果会比较慢。” “会慢多少？”龙熙帝再次变得急切起来，连呼吸都加重了几分。 “大概，在圣人闭眼前，能够达到二级斗士。”亚尔林轻轻耸了下肩膀。 他虽然很想让龙熙帝与他达成协议，但却不会忽悠他。他会将所有的事都摊开告诉龙熙帝，至于最后会有什么样的选择。呵，亚尔林相信，他最后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再有权有势又如何，没有命享受，不就什么都没有了。 在尼斯大陆，各个帝国和公国都是让不能成为魔法师的子弟成为国王和大公。就这么一点，足以看出魔法师的地位是多么超凡脱俗。就像斗士一般，练到圣级一样能一招毁灭一个城市，但若只是普通出身的斗士，在达到圣级之前，他要么为皇家和贵族效力，要么，就只能选择成为魔法师的追随者。 “那么贾世侄，如果我能够修习魔法，那又何时才能达到圣级？”龙熙帝双目灼灼，自称都变了。 “通常魔法师的修习，都比斗士更难。”亚尔林没在意龙熙帝因为这句话而陡变的脸色，继续说道，“以圣人的精神力，却是修习魔法更容易一些。但圣人想要达到圣级，也不容易，没个上千年，不可能。” 亚尔林也算得上是尼斯大陆惊才绝艳的人物，但达到圣级也花了数百年，这还是速度算得上很快的了。龙熙帝这个年纪才开始休息，能够只花千年就达到圣级，已经是亚尔林算上他皇族出身有各种天才地宝支持修炼的结果。 “上千年？”龙熙帝怒极冷笑，脸色一下变得离灰败也不远，“贾世侄是在跟朕开玩笑嘛？”他的自称再次变回“朕”，若不是他还有点理智，大概会直接让门外候着的暗卫来将亚尔林给杀了泄愤了。 “圣人以为我在说笑么？”亚尔林也跟着冷笑，只要龙熙帝还想着要追求长生，他就不用担心，“不管是哪种修行方式，都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一般来说，修为达到一阶，能有百年寿命，二阶是二百年，三阶是四百年，一次类推，到六阶的时候是三千二百年的寿命，而七阶圣阶，则是永恒！” “圣人难不成觉得在这样的条件下，以你的天赋和自愿还不能修炼上去？” “……原来如此。”龙熙帝之前磅礴的气势一下就降了下去，讪笑了下，“我误会贾世侄了。”让身为帝王的他道歉他是做不到的，只能以这种方式来表达一下歉意。 “关于魔法和斗气，想来圣人都已经有所了解。圣人请慎重考虑，有结果后，不管是与柳湘莲还是店铺掌柜联络都可以。他们一个是我徒弟，一个是我的书童，都可以信任。”亚尔林起身，拱手告辞离开，留下还沉浸在思考中的龙熙帝。 虽说和龙熙帝纠缠了很一会儿，但此时天色尚早，得了他吩咐的青墨和马车夫都还没来。稍微想了下，他就迈步往那五进的宅院走去。之前在这茶铺里他没能将与炼阵相关的知识教授给柳湘莲，不如现在直接去宅院。 方正龙熙帝已经知道他与那座宅院的关系，想来不久后，他也不用再隐藏这点。 自打拜亚尔林为师后，除了每次前往有间茶铺见他，其他时候柳湘莲都宅在院落里修炼。吃食有毛三儿娘准备，房间里的卫生也有院落里的丫头们打扫，他可以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水系魔法的修习上。再加上本来天赋就不错，进步自然飞快。 由于与亚尔林有着灵魂上的联系，是以他一早就到角门边候着了。见到亚尔林的瞬间，他满脸笑意的迎了上去：“师父，看到您没事，徒儿这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彻底放下了。” “为师的实力，莫非湘莲不清楚？”对于徒弟的关心，亚尔林自是享受的。 “徒儿自是知道师父的能力，但徒儿还是会担心。”柳湘莲失去父母这么多年，人情世故见得多了，这好听的话也是张嘴就来。当然，这也是他真正的想法。他本就对亚尔林敬慕非常，再加上那牵绊于灵魂之上的主仆契约，更是将亚尔林看得比自己还重。 “呵。”亚尔林轻笑，“今儿在茶铺里为师见了一个人，湘莲猜猜会是谁。” “果然今日那茶铺有猫腻。”柳湘莲狭长的凤眸里流光闪过，有些委屈的撒娇道，“徒儿踏进去就感觉到有所不对了，只已经和师父约好，是以还是走了进去。” 主仆契约就是这样，主子可以随时从精神上与仆人联系，仆人却不能主动与主子联系。对于这点，亚尔林也是不满意的。主仆契约这种东西本就是上古的大神们传下来的，光是亚尔林，还无法将这种契约进行升级修改。 “嗯。”亚尔林轻哼了声，示意他有听柳湘莲说话，也是等着他的回答。 “关于师父今儿见的人，徒儿虽没见到，却有一番推测。”柳湘莲自信的侃侃而谈，“有间茶铺在这京城已经开了不少念头，据说在徒儿出生前就已经在了。那么这有间茶铺背后的力量必定不小，毕竟能在白虎街占据这么一个地段又没人敢去招惹。” “而今儿师父见的人，却能让这有间茶铺背后的势力也乖乖的，徒儿猜想只有皇室中人。”柳湘莲笑得眉眼弯弯，跟个小狐狸一般狡猾，“能让师父也愿意见的皇室中人，徒儿猜想也只有那以为了。”他竖起手指朝着天上指了指，“徒儿猜得可对。” “不错。”亚尔林严肃颔首，“湘莲你可以出师了，为师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了。” “别啊，师父！”柳湘莲惨叫一声，没想着自己的卖弄没能得到师父的赞赏反而是这么个结果，“徒儿这都还只是魔法师学徒，连初级魔法师都不算，师父可不能不管徒儿啊！” “跟上来吧，臭小子！”亚尔林笑骂。 他很喜欢柳湘莲的性子，洒脱却有底限，不会胡作非为。活泼却不显得跳脱，让人心情也跟着好起来。他的外表再年轻，这具肉身也还二十岁不到，灵魂却已经经历了太多。即便他再努力调整，也不可能真的就恢复成十来岁少年的心态。 柳湘莲两眼放光的跟上去：“师父今儿要教徒儿什么？” “你一直想学的是什么？”亚尔林侧头斜睨了他一眼。 “啊……呀！”柳湘莲先是呆了一下，随后就欢呼起来。 他最开始拜师的目的不就是为了铺子里卖的治疗药剂么，虽说后来开始修习水系魔法，也学了其中最基本的水疗咒，治疗效果也很不错，但对于治疗药剂，他仍然向往不已。 之前他也跟亚尔林提过，亚尔林说他体内的魔力不足以承担炼阵的运转，暂时还不能教他。他也只能更加努力的每日冥想，提升体内的魔力。如今亚尔林真的要教他了，他又怎能不兴奋！ 再加上亚尔林告诉他今日见的是皇帝，想到自己这一门不久后就要在大庆朝大放光彩，他就止不住激动。 柳湘莲还记得很清楚，幼年时父亲每每说起先祖理国公柳彪时，脸上那濡慕与愧疚交织的表情。现在继承了理国公爵位的柳家嫡系也就那样，而他这个旁系子孙，却能从另外一个方面重振先祖威风！ 这，也算得上是光宗耀祖，能够让他父亲在九泉之下也瞑目了吧？ 接下来的学习，柳湘莲因为心情无法平静是以频频出错，最终在亚尔林板下脸斥责了几声后，才真正恢复了冷静。 由于耽搁了一些时间，亚尔林也只能将炼阵的一些最基础知识讲给柳湘莲听。在离开前，他将自己最近抽时间所写的魔纹基础拿出交给了柳湘莲。 “炼阵博大精深，但最基础的魔纹却就那么几个。掌握了最基本的魔纹和规则，你就可以自己设计各种炼阵，炼出自己想要的东西来。”见柳湘莲兴奋的接过书册，亚尔林毫不犹豫的给他泼冷水，“只这炼阵的基本规则你一定要记得，我可不想下次来的时候，看到缺胳膊少腿的徒弟。” 柳湘莲的关注点总是同亚尔林不同，他听出了亚尔林的告诫却没在意，而是双目发亮的看着亚尔林：“师父的意思是今后都直接来院子教徒儿，而不是再去那茶铺了么？”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轻轻叹息了声，亚尔林才无奈的点头：“嗯。” “太好了！”柳湘莲击掌欢呼，“师父，徒儿说句实话，那茶铺里的茶真不好喝！没毛三妈煮的姜汤好喝不说，更是和酒没法比。” “做为一个魔法师，绝对不能让酒精侵染你的脑子！”亚尔林脚步停下，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湘莲，我记得最开始，我就告诉你这一点了吧。” “我记得的，师父。”柳湘莲苦着脸，“自打跟随师父学习开始，我可是滴酒未沾！这么几个月来，徒儿这戒酒的日子真是不好过啊，师父！到了最后，徒儿只能选择用姜汤来压制酒瘾，至少味道都比较刺激。” 他一边讪讪的摸着鼻子，一边偷偷摸摸抬眼的看向亚尔林，只希望他没有真的生气。 “哼，希望你一直如此才好。”亚尔林冷哼一声，甩袖走进正房。 他也知道柳湘莲这几个月都没饮酒，但小小年纪就这般酒色均沾，要不是那时候他身边也实在没有比他更好的选择，他才不会让柳湘莲成为他的徒弟。 之前亚尔林并不知道，虽说这柳湘莲才十二岁，但却早已是青楼的常客！即便他并未真的在这青楼里做什么，但好色的一面儿却已经有所显现。那时候柳湘莲常日流连在两间铺子里，茶墨一边要照顾铺子一边要观察他，自然也没想着要仔细打探一番他的消息，结果才让两人有了这么一段师父缘分。 在亚尔林眼里，柳湘莲所受的苦根本就算不得什么。虽说父母早逝，但毕竟还给他留了不少的财产，平时更是还有他的姑母在一旁关心。而亚尔林呢？他是完全靠自己从最底层摸爬滚打出来，即使在最艰难的时候，他也没有想过放弃自己，只想着要往上爬，成为人上人。 柳湘莲的条件比当初的亚尔林好多了，结果却是放纵自己。如果不是成了亚尔林的徒弟，相信他未来不过也就是一个眠花宿柳的货色，而这样的货色却怀揣着娶一个绝色为妻的梦想。他也不想想，凭他那样的身份，又怎么护得住绝色妻子。 既然已经签订契约，连周瑞家的还有王威那样的人亚尔林都不愿意随意杀掉，更何况柳湘莲。是以他要做的，就是将柳湘莲好好调／教，让柳湘莲成长为他所喜爱的模样。 幸好柳湘莲还年轻，要改变也不是什么难事。至于柳湘莲对此有什么意见……从他自己选择拜亚尔林为师的那日起，他就已经不再是单纯的柳湘莲。更何况，再被亚尔林压榨，他也都是心甘情愿的笑着面对。 有这样一个事事处处为他好的师长，是他的幸运。自从父母不在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被长辈关爱的的感觉了。即使他还有个姑姑，但姑姑毕竟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丈夫孩子，不可能将更多的心思放在他身上。 “师父放心，徒儿一定不会沾酒的。”柳湘莲丝毫不在乎亚尔林的冷笑，笑着追上去。以往他饮酒是因为空虚寂寞还有孤独，现在有师父，以后说不定还会有师弟师妹，他又何必再去喝那玩意儿。 **** 柳湘莲是个有天赋的人，很快他就学会用初级的炼阵制作初级的治疗药剂，只是成功率和成品的质量实在是不怎么样。如果说亚尔林制作的药剂能够发挥百分之百的作用的话，柳湘莲制作的，也就在百分之四十到百分之六十之间。 不过他也不气馁，这种事也是需要熟能生巧的，等他能够将魔力的输出控制得更精细一些，对炼阵也更加熟悉的话，他一定也能达到亚尔林那样的程度！ 当然，柳湘莲制作出来的药剂亚尔林也不会浪费，虽说疗效差了那么些，但比起见效慢的苦药汤汁，还是有很多人愿意购买。更何况，这价格也是那疗效非凡的三分之一，是不少囊中稍有羞涩的人再好不过的选择。再加上这种药剂不限量，每日有多少就卖多少，同样也是供不应求。 因为亚尔林也没想着隐瞒，很快暗卫就将这个消息放在了龙熙帝的龙案上，龙熙帝看着这消息神色复杂万分。柳湘莲跟着贾珠不过几个月都已经学会制作药剂了，他的悟性和天赋还比不上柳湘莲么？ 当然不会！ 龙熙帝虽然自称天子却也知道他并非真的上天之子。但他相信，能够成为人间帝王的，那必然也肯定与普通人有所不同！要是真的与其他人一样的话，他也不会成为天下间地位最高的人。 和尚经常说众生平等，但他们所供奉的佛祖菩萨罗汉不也有等级之分么。天下间，就不可能有真正没有等级划分的存在。 是以看到柳湘莲的进步，龙熙帝本就不坚定的心立即就动摇了。 他的身体他自己最清楚，御医的话一直都在他心中涌动不成停歇。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他的寿命最多不过三五年。若是不抓住这次机会，他也不过是再做三五年的皇帝，若是……成功的话，说不得他就可以永远的看着大庆朝延续下去。 即便坐在帝位上的不是他，但，他的后代子孙总不可能对他不敬吧？更何况，到时候他能施放各种法术，对那些子孙来说，有他这样一个武力超群的老祖宗，也是一件好事。 放下手中的资料，龙熙帝沉声说道：“暗一，去安排一下，我要与贾珠见面。” 一个黑影突兀的出现跪在龙案前，额头触地剪短有力的说：“是！” 不久后，亚尔林在他的内书房中看到了一封信。而这封没有落款的信，让他唇角泛起了笑意。 “终于来了啊。” **** 这日，贾政神色匆忙的返回荣国府，还未返回书房换上常服，就立即往荣庆堂赶去。荣庆堂里逗弄一些会说几个字的贾宝玉的贾史氏，见到穿着从五品官服脸色苍白眼神慌乱的他，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略带不满开口：“政儿，何事如此慌张？” 贾政定了定神，端起丫环送上来的热茶喝了一口缓了缓后，才张口说道：“今日大朝会上，圣人宣布了一道旨意。圣人决议退位，让太子继位！” 贾史氏与大皇子忠诚王爷有联系的事，贾政很清楚。是以今日龙熙帝突如起来的旨意，才让他彻底乱了阵脚。八公本是太子的人，太子继位对八公来说是好事。但偏偏，八公近年来与大皇子的联系越来越紧密，甚至从私底下搬到了台面上来！ 如今圣人已经宣布了让太子继位，等太子上位后，会放过他们这些背主的臣子么？！ “什么！”贾史氏一扫平时的雍容典雅，一下就从炕上站了起来。她不管一旁因为她突然的大声而吓得直哭的贾宝玉，几步走到贾政身前，“政儿，你说的，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老太太！”贾政六神无主，如今贾史氏就是他的支柱，立即将他今日经历的事儿跟倒豆子一般的说了出来，“这事儿是大朝会上圣上亲自宣布的，并且圣人已经下令给礼部，让礼部尽快翻看史书礼记等，做好禅位大典的准备。九月初九那日，圣人就要退位，太子就要登基！老太太，这可是也就三个来月的事！” “也就是说，这事儿已经是板上钉钉了？”贾史氏不愧是经历颇多的老太君，很快就冷静下来。 “是。”贾政脸色苍白的点头，“朝会上不少宗室王爷与大臣包括太子都请求圣人收回旨意，但圣人却说他意已决。” “圣人为何会突然如此决定？”贾史氏眉头皱得可以夹死好几只蚊子，没想得到贾政回答的轻声问。 “圣人说，他身体不好需要静养，是以退位。”没料到，贾政却给了她答案。 “这是圣人亲口说的？” 贾史氏怎么都想不通，明明龙熙帝表现得对皇后和太子都是万般不喜，为何却一下决定将皇位传给太子？即便贾政那般说，她也不相信龙熙帝真正是为了身体原因而这么做。将心比心，她不过是荣国府的老太君都不愿放弃手上的权利，更何况一国之君？ “是，这是圣人在大朝会上亲口说的，并且有御医当场出示了脉案给宗室王爷观看。”贾政脸色仍然惨白未曾恢复，“那之后，宗室里的人再没一个人反对圣人说要退位。” “这么说来，就是圣人的身体真的很不好了。”贾史氏眯了眯眼，转身往炕上走去。发现炕上的贾宝玉和之前还在旁边的贾元春都不在的时候她愣了下，随后在心里满意的点了点头。 之前贾政太过着急，而她也因为贾政说的消息太过震撼而忘记让贾元春先下去。现在她能这么识时务的带着贾宝玉一同离开，倒是不枉她这么多年来的费心教导。 只一想到圣人要退位，预定的女官小选也不知道还会不会继续，心就更沉了下去。如今甄贵妃和忠诚王爷都靠不住，她也只能指望贾元春能够早日进宫成为太子的女人。 等贾元春进宫的时候，太子已经是皇帝。贾家有了贾元春这位皇妃的话，想来皇帝也不会再追究贾家之前与大皇子勾结的事了。贾史氏在心里这么想。贾元春的品貌都是数一数二的，再加上她这么多年的教导，她相信，只要贾元春进宫，就一定能挣得一个皇妃位置做！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这边贾史氏还想着贾元春这张牌，那边的太子殿下却突然被这天上掉下的馅饼给砸晕了。东宫里，他神色复杂似悲似喜的与皇后对视，最后深深舒了口气：“母后，我到现在头仍然是晕的。父皇，他真的下达了要退位的旨意，还指定让我继位？” 他对面，一身明黄色常服的皇后面色严肃的缓缓点头。比龙熙帝只小三岁的皇后保养得很好，看上去不过四十许的妇人。面容虽然只能算是清秀，但却颇为的雍容典雅，再加上一身浓浓的书卷气，让人不得不赞叹这位天下之母。 “母后，你说父皇为什么会突然下这样的旨意？明明，他对我们母子……”太子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母子两人却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龙熙帝从做皇子的时候开始，就对皇后这位嫡妻一直看不上。如若不是到了后面夺嫡厉害，也就不会有太子这位嫡子降生。而因为他们母子是龙熙帝被逼迫妥协的证据，母子两就更是不得龙熙帝待见。 幼年的时候太子还想要与龙熙帝亲近，但当他发现对龙熙帝来说他不过是透明一般的存在，龙熙帝的心里只有甄贵妃生下的孩子才是他的孩子后，太子就彻底死心了。 皇家的孩子总是早熟，幸得太子还有一个以前是王妃后来是皇后的母亲。而这位母亲虽然不得宠，位置坐得也不是很安稳，但还是尽其所能的教养他，保护他长大。 在这个偌大的后宫里，他们能够相信的，也只有彼此。 太子除了皇后，就连他的太子妃和孩子们也不相信。虽说他们是在同一条船上的夫妻，但明显太子妃很得龙熙帝的看重，时不时就有东西赏赐下来。而他呢？办差办得再好，对龙熙帝来说也是理所当然。 做了近四十年的太子，龙熙帝每次离开京城，必定会带上他。并非龙熙帝舍不得他这个儿子离得太远，而是若是他留在京城，必定会待龙熙帝监国。而龙熙帝，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有时候，太子也不禁会想。既然龙熙帝并不希望他存在，当初又为何要让他出生。皇位，就真的值得他的父皇做出这样对他来说是奇耻大辱的妥协么？而比起父皇当初身为庶长子的艰苦生活，他的太子生涯更是满布荆棘。 龙熙帝当初还能有退路，可他身为太子，除了继位，就只有身死这一下场。他的任何一个兄弟上位，都不可能留下他，即便那人想要留下千古明君的名声。 自幼受皇后的教养，太子明白一个事实。史书一直都是由胜利者来书写，即便一身傲骨的史臣，在面对某些事上时，一样会妥协。比如当初最为强盛的唐朝历史，史书上记载得很清楚唐太宗李世民弑兄逼父，玄武门之变后从秦王变为太子，最后登基。 但他这么做背后都是有原因的，他是被自己的父亲和兄长逼着这样做的！ 如今上千年过去，谁又能知道当初李世民到底是被逼迫不得不自保，还是野心十足早就有这样的打算，谁又能清楚。反正李世民虽然有这么一个罪名背在身上，却仍然是千古一帝。 唐朝在他手上达到最辉煌的时期，这是不争的事实。 是以今日他这个太子若是最后没能上位，史书上错的一定不会是龙熙帝，只会是他这个太子不争气等。可实际上呢？明明是龙熙帝宠妾灭妻，视祖宗遗训为无物，将他这个太子养成他所钟爱的皇子的磨刀石。 太子自然不愿任命，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的赢面低得不能再低。是以他已经打算好，即便他最后无法登基，那也绝对不能便宜甄贵妃一系！他就是要死，也不能死得毫无价值。 但，这突如其来的峰回路转是怎么一回事？ 龙熙帝身体不怎么好的事可说是众人皆知，这是知道这一点，前朝后宫才这般风起云涌。但在这之前龙熙帝明明是稳坐钓鱼台，俯视着他们这些儿子为了皇位斗得死去活来，怎么可能就这么要退位了呢？！ 退位就算了，为什么还会让他这个太子继位？明明，他都打算好，在明年的万寿节时，要用尽所有的力量奋力一搏，顺便将大皇子和三皇子拉下水的！ “皇儿，事已至此，你也不要再多想。”皇后眯了眯眼，“圣旨已下，待九月初九一过，皇儿就是我大庆朝的新一任皇帝。在此之前，我们要做的不是在这猜测陛下的心思，而是小心防备。不到最后一刻，都不能放松。” “即使最后一刻过了，也不能放松。”太子同样眯了眯眼，母子两人的表情如出一辙，“这么多年，我的那些个好兄弟早已在朝堂上拥有了不同的势力，我这个太子却是除了父皇当初划给我的八公，什么都没有。就是这八公，也都有自己的心思，也不是真的将我当主子。” “皇儿，这么多年，真是苦了你了。”皇后脸上满是愧疚。若不是她做什么都始终不得龙熙帝的意，太子又何至于此。明明，他该是龙熙帝之下最为尊贵的男子才是，结果自幼却都是被甄贵妃的孩子压着。 皇后并不恨甄贵妃，即便她时常给龙熙帝吹枕头风。龙熙帝说她是他最爱的女人，但实际上除了她这个皇后，龙熙帝的后宫妃嫔也不少，孩子也不少！就算甄贵妃的孩子是最多的，但她也并非龙熙帝的唯一。 皇后向往的感情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是以在知道自己被庆世祖赐婚给大皇子做王妃的时候，她就将自己的心牢牢的保护起来。再加上后来龙熙帝的所作所为，她更是只为了自己的娘家和太子而活。 皇后是个聪慧的女人，她从未想着自己的娘家要多么的强大来给自己撑腰。在她出嫁前，反而劝说自己的父兄要么外放要么辞官，并且一定要约束好族人，万不可以为族里出了她这位王妃，就能为所欲为。 能教养出皇后这样女子的家族自然也不会是短视的，就是有，也在族长的镇压下乖乖的偃旗息鼓。后来她成为皇后，她唯一的儿子成为太子后，她的娘家更是彻底的龟缩了起来。 龙熙帝明显的不待见是个人都能看出来，皇后的家族不仅没有因为她没给族里带来利益而怪罪她，反而对她和太子觉得抱歉。为了家族的传承，从她被选为王妃开始，她就已经被家族所放弃，家族能给她的支持，少得可怜。 说到这里，不得不说说皇后的出身。皇后姓王，父亲在辞官前不过是翰林院的的一个四品官员，在朝堂上无甚实权，不过在清流之中倒是有不小的名望。 概因王皇后的王家同王夫人的王家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王夫人娘家祖宗在大庆朝之前不过是乡绅出身，不过是投资庆太／祖这笔投资大获成功，是以才在建朝后被赐封为统治县伯。 而王皇后的王家，却是源自秦朝时的王翦王贲父子，后来在东晋和南朝时鼎盛非凡的琅琊王氏。虽说后来琅琊王氏末落，再有唐朝时唐太宗和女皇武则天对门阀的打压，但琅琊王氏毕竟是传承上千年的世家，自然有自己的风范。 龙熙帝从来不知自己的皇后竟然是出自曾经的琅琊王氏，自然也就不知道庆世祖实际上早就为他安排好了路。 琅琊王氏一族早在南朝后，就不再对出仕看得那般重。比起一时的风光，还是家族长久的传承更为重要。若不是这样出身的王皇后，也不会教养出太子这样出色的皇子来。 就算龙熙帝对太子不喜，对他温文尔雅的模样也看不上，但却不得不承认，他的这个儿子是个优秀的。要不他也不会在决定退位跟着亚尔林修习魔法的时候，直接就选定太子继位。 这么多年的打压，轻易不能与臣子联系，太子却还是有不少的死忠。这样的情况下仍然愿意追随他，足以说明太子殿下的人格魅力。只太子殿下再有魅力，愿意追随他的人跟龙熙帝的人一比，也就不够看了。 若是没有亚尔林的突兀到来，让龙熙帝下定决心这个时候就放弃皇位，太子殿下的结局可想而知。 即便是现在龙熙帝已经确认了由太子继位，他也不能放松。他的兄弟们尤其是甄贵妃所出的大皇子和三皇子，是绝对不会就这样认命的。龙熙帝长久以来的宠爱早让他们找不准自己的地位，不仅如此，更是将皇位当做了自己的囊中之物。 若不是这样，甄家也不会成为光明正大的成为江南的土皇帝，将本应上交国库的税银直接截留了大部分。这一点，除了龙熙帝被瞒着，大概就没有不知道的人。 不，龙熙帝也是知道的，要不他也不会在几年前将他的心腹出身姑苏书香之家列侯之后的林如海安排到扬州去做官。只林如海再有能力，面对盘根错节的江南也是有心无力，只能尽自己所有努力打探消息，然后上报给龙熙帝。 兰台寺大夫，龙熙帝放在江南明晃晃的棋子。可林如海还要为龙熙帝这样的知遇之恩而感恩戴德不说，说不得还得死而后已。 就像曾经的他，也是龙熙帝手里最大的一枚棋子。 只是，又有几个人心甘情愿的就这样做棋子呢？太子不知道林如海的想法，反正他是不想的。就像他母后所说，不管龙熙帝是因为什么才有这样的想法，他要做的，就是抓住这唯一的机会，切不能给他的那些兄弟翻盘的机会。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整个京城都因为龙熙帝在大朝会上颁发的旨意而沸腾了起来。但无论是已经站位，或者是中立的官员，都对这个结果瞠目结舌。就算知道太子能力卓绝，但龙熙帝摆在那的态度都让他们以为太子根本就不可能继位。现在的这个发展，是在是出了太多人的意料。 朝堂上的事与亚尔林无关。不过他也听说了这个消息，更是知道贾史氏和贾政成日的在荣庆堂里不知道商议着什么，甚至还将史家的表叔还有王家的舅舅都用赏花的借口请了过来，东府的贾珍也同样是座上宾。 “我们家的这位老太太，心真不是一般的大。”感知着贾史氏与几人的对话，亚尔林摇头叹息。若不是他的到来改变了这一切，这位老封君会将荣国府带到什么样的地步，他猜也猜得出来。 虽然亚尔林没有做过皇帝或者国王，但同为上位者的他，却能猜到龙熙帝和他下面众位皇子的一些想法。如果龙熙帝没有被他说动的话，最终这继承皇位的定不会是危机四伏的太子殿下，同样，也不会是风光得不得了的甄贵妃一系。 龙熙帝的本心应该是想将皇位传给他最宠爱的皇长子，但太子殿下也不是那么简单的角色。这么多年都被贵妃之子给压着，亚尔林才不相信太子心底不会有想法。 这位太子殿下的手段并不低，这么多年被打压，他却仍然是太子就说明了一点。若是他稍有不慎，肯定就会被龙熙帝抓住小辫子而废掉。但这近三十年，他的世子和太子位置看上去都不是那么稳当，却仍然坐在上面。 如此，太子最后不得不步向毁灭的时候，必然会拉上几个垫背的。而这个垫背的首选，必然是甄贵妃一系。只要太子在最后一击的时候将皇长子和皇三子都拉下水，甄贵妃也就没了指望。 是，甄贵妃是有三个儿子，但最小的那个如今十岁都不到，又怎么可能轮得到他！ 荣庆堂里一片其乐融融，亚尔林却在他的内书房里眯眼冷笑。这位贾史氏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都到这个份上了，都还想着送贾元春入宫！只是，目标做大皇子的侍妾改成了做太子的侍妾。 一个女人，对荣国府，对史家和王家来说就这么重要么？ 王子腾，明明知道他和王夫人都没有送贾元春进宫的心思，居然在这个时候答应贾史氏，要帮着疏通宫里和内务府的关系。 亚尔林长长的叹息一声，他本来是打算九月初九之后再行动的，但现在看来，这些人还真是一点时间都不给他留。想着三日后与龙熙帝见面，要和他怎么谈条件，又如何将他在龙熙帝退位这一事上起的作用透给太子知道，亚尔林收回了感知。 那群人再怎么蹦达，蹦达得过皇权么？ 准备以权压人的亚尔林，在尼斯大陆时从来都是用实力碾压其他人的亚尔林，永远都无法理解贾史氏这些人投机取巧的心思。之前站位失败，为了能够拥有远超他人的富贵荣华，他们也只有在女人身上打主意。 **** 这日，太子在养心殿里认真的披着龙熙帝交给他的折子。自打那日龙熙帝宣布九月初九要退位后，就成日的让太子在养心殿伴驾。从最开始太子问他回答，到后面偶尔指导一下，再到现在太子完全可以自己独立批完所有的奏折，也不过就十来日时间。 虽然龙熙帝心里本来还有些其他想法，也在这段时间里彻底被打消了。 龙熙帝选择退位是为了跟着亚尔林修习魔法，而他要退位的话，太子是理所当然的继承人。龙熙帝不喜太子，但却不能和律例规矩唱反调，他本来想的是若是在他退位前这段时间，太子是在不能胜任国事的话，他就有理由废除他，让他亲自教养的皇长子来做太子。 但，太子表现得实在是让人惊艳。就算他再不喜，也不得不承认太子比他的其他皇子都要优秀得多。 龙熙帝的心思是复杂的，但有一点，他再怎么宠爱甄贵妃，也没有因此废后让她上位。毕竟，他怎么都是一位帝王。既然身为帝王，那就没有任性的资格。当然，这也是王皇后一直很守规矩，从不越雷池一步，没给他废后的机会。 作为一个帝王，作为一个自诩明君的帝王，龙熙帝做不到废除太子这样优秀的继承人。 龙熙帝是个狠心的人，一旦真的下了要将江山交给太子的决定，他立即改变了对太子和皇后的态度。甄贵妃私下里的枕头风终于没了往日的作用，在龙熙帝即将步往追求长生大道的关键时刻，他成了最为冷静的帝王，选择了对他的帝国发展最好太子为继承人。 朝堂上的臣子一下就领悟了龙熙帝的心意，一个个都乖巧的在太子的安排下办差。至于曾经站了位的大臣，都这个时候了，除非是皇子们的母族或者无法转向的死忠，又有几个会继续死磕下去。 只要有命在，终还有让家族昌盛，自己高官厚禄的机会。 更何况太子的年岁也不轻，只要等上个几年，说不得他们就有了再次选择的机会。 太子对这些明显和他拉关系的臣子态度仍然与以前一样，不亲近，也不拒绝。这样的他明显的安了这些人的心，让向他靠拢的人越来越多。对龙熙帝的种种作态，太子明显是有所怀疑的，即使龙熙帝的态度让他不管是掌握朝政还是军队都轻松了许多，但他仍然不敢放松。 而今日，太子更是不敢相信，失态的瞪着满脸笑意的看着他的龙熙帝。 “父皇，您刚刚，说了什么？”太子的声音飘忽，是在是之前龙熙帝说的话让他完全无法接受。 “朕问你，折子批完了没。批完了的话，去换件衣服，朕带你出宫逛逛。”龙熙帝心情颇好，笑眯眯的将之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太子一副“父皇你发烧了吧”的表情，但他毕竟年岁和阅历在那摆着，很快就将表情收敛起来：“今日的折子已经批完，大多数都是请安折子。儿臣这就回东宫换一身常服，请父皇稍等。” “不用了，朕先就让戴权去东宫找太子妃拿了一套你的常服。”龙熙帝摆了摆手手，“你直接去侧殿换上。” “多谢父皇。”太子躬身谢道，跟着一旁端着托盘的戴权往侧殿走去。 戴权年岁与太子差不多大小，是贴身伺候龙熙帝多年的总管太监。以往不管是皇后还是太子都没跟他接触的机会，而现在，龙熙帝倒是主动让他和太子多接触。 种种桩桩，点点滴滴就显示出龙熙帝真正要将皇位传给太子的心思。但，他就是不敢相信。太子早已经过了苦着要父亲的年纪，他与龙熙帝之间不仅没有父皇与儿臣之间的情谊，更没有父子亲情。 只对于龙熙帝的靠近，太子也不会拒绝，这对他来说是好事。 能有继续活下去的机会，还是以这个皇朝最尊贵的身份活下去的机会，太子说什么都不愿放弃。 太子本以为龙熙帝是要带他逛京城，培养父子感情。却没想到，马车出了午门后，就直接往白虎街而去，最后停在了一间茶楼前。 走下马车，太子抬头看了下茶楼的匾额——有间茶楼——他知道这间茶楼时皇室早年嫁出去的一位公主的嫁妆，后来传给了她和驸马的后代。那位后代，现在好像是一位辅国公？ 龙熙帝今日带他来这里，是让他见见宗室成员的？不对，辅国公是公主和驸马的后代，可算不得宗室成员。 一头雾水的太子跟在龙熙帝身后来到三楼，走进一间包间。在见到那坐在桌边捧着茶杯小口小口的啜饮的年轻公子时，太子的瞳孔猛的收缩了一下。 那个见到他和龙熙帝走进来的年轻公子不仅没有起身行礼，反而是姿态悠闲的对他的父皇龙熙帝颔首示意。而他的父皇居然没有斥责这年轻公子的失礼，反而是笑着走上前：“有劳贾世侄久等。” 太子在经历了之前嘴都要合不拢的惊惧后，再见到这样的龙熙帝已经淡定的接受了。当然，这只是表面上，实际上私底下他已经大惊失色到连站都站快站不稳了。 这位年轻公子太子虽然没亲眼见过，但却看过他的画像。如果说之前他还怀疑这位公子的身份的话，在听到龙熙帝唤他“贾世侄”后，他就可以百分百确定了。 这位年轻公子就是去年秋闱后得他关注的贾珠，荣国府二房嫡长子。 太子对龙熙帝划给他的八公一向是不喜的，一个个没有军权不说，还仗着祖宗的功勋作威作福。是以在八公里出了一个榜上有名的举人后，他也不免多关注了一点。 然后这个据说自幼就擅读书的贾珠的资料就摆放在了他的书桌上，虽说他在宫里没什么地位，但要调查一两个人还是可以的。琅琊王家对他们母子基本放任不管，但在他成为太子后，还是安排了一些势力给他。 太子那时候是欣喜的，只是还没来得及见上贾珠一面，就看到资料里说他自秋闱后就缠绵病榻，已经到了灯枯油尽的地步。太子脸上的表情就那样僵住，最终只得自嘲一笑。 他竟然忘了，这八公是明摆在他下面的势力，他的那些好兄弟们，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朝堂上出现一位能够帮助他的人。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那时候太子知道贾珠的病必然是他那些好兄弟动的手，但他并不打算为了贾珠与他们作对。贾珠虽然是八公里唯一有出息的男子，但他还没优秀到让太子将他看重到护到羽翼下。 对于太子来说，八公的势力连鸡肋都算不上。四王和八公必然会是大庆朝皇帝彻底解决的对象，他的父皇龙熙帝虽然不可能做到这一点，但下一任继任的帝皇，不管是哪一个，必然会拿他们开刀。 就是甄贵妃的孩子也会如此。 四王八公尽是蝇营狗苟之辈，不想着努力上进，只想着互相联姻结党，然后再靠裙带关系来保住自己的荣光。其实他们又哪里还有荣光，不过是一群苟延残喘之辈罢了。 是以，太子现在见到亚尔林才会惊讶不已。 虽说那时候太子对贾珠的病情突然好转有所好奇，但那时候其他几个皇子都蹦达得厉害，他也没精力去过多关注他。再后来隐约听说白虎街两间神奇铺子的地契在他手上，他疑似这两间铺子的幕后主人。但不管是他还是他的兄弟们探查多时，也没能探查出个什么来，最后只得放下。 谁让两间铺子名字奇葩的让人忍俊不禁的劈尔掌柜却实力非凡，他们派去探查的人要么不得其门而入，要么就彻底失去踪影。 但，他现在会在这里，又对龙熙帝是这种太子，足以说明当初他们的猜想是正确的。只是，知道是正确的又怎么样，连龙熙帝对他都是这种隐含恭敬的态度，更何况他这个还没登基就是登基后面临的也是让他头痛的复杂状况的太子。 “太子，这位是贾珠贾世侄。如果没出意外，等朕退位你登基后，他就会是朕的师父。”龙熙帝的外表看上去就是一个笑眯眯有着长长胡子的老头，但他说的话，却让太子看向亚尔林的目光更加敬畏。 龙熙帝短短的几句话，蕴含的意义实在太多太深刻，让太子有措手不及的感觉。他悄悄的打量着温雅笑着喝茶的亚尔林，虽说他看上去就像是从水墨画中走出来的儒雅风流仕子，但不知为何，太子总觉得他身上一种违和感。 这种违和感太子说不出是什么，却让他觉得，亚尔林整个人显得更有味道。 不过，这个人本来就不是什么普通人，要是普通人的话，可没有资格成为龙熙帝的师父。即便是当年教导过龙熙帝的老师，也没见龙熙帝有这样隐含恭敬的态度。 虽说，这样的态度才是应该真正对待老师时的态度。 “贾世侄，这小子是我儿子，当朝太子，未来的大庆朝皇帝，凃泽。”在向太子殿下介绍完亚尔林后，龙熙帝又将他介绍给亚尔林。 而这中间面对两人时明显不同的自称，让太子凃泽嘴角直抽抽。他自幼不得龙熙帝喜爱，在众多子女中，龙熙帝也只对甄贵妃几个孩子态度不同。但再态度不同，也不会平易近人到这般地步。 不知道这贾珠到底要教授他父皇什么，难不成是长生之术？ 胡思乱想的凃泽没有料到自己一下就真相了，也正是因为亚尔林的存在，大庆朝之后的皇子们再没为皇位争夺过。 留下嫡长子继任遗训的庆太／祖真是太善解人意了！知道后辈会为了皇位头疼，早早定下了这样的规矩，让凃泽之后代代嫡长子都走上了培养下一代嫡长子早早继位的不归路上。 比起波澜壮阔能够长生又随时都有新鲜事物出现的魔法和斗气世界，成日的朝政奏章什么的，真是无聊到让人只想打瞌睡。再拥有高高在上的权利有怎样，谁让皇帝无法修习魔法，只能修习斗气呢？ 而斗气的修炼没有机遇的话，怎么都是比不上魔法师的。斗气修习起来本就慢，杀伤力也远远不及后期一招就可以毁灭一座城池的魔法师。当然，斗气练到高阶后毁灭城池也不是难事，但比起魔法师五阶就能做到，斗士却需要七阶圣阶才能做到这一点。 亚尔林在见到进包间的不是龙熙帝一个人后，就猜测了他身边那个儒雅中年男子的身份。却没想到，这位就是被他算计的要让他知道龙熙帝退位真相的太子殿下！ 突如其来的发展，让亚尔林不得不感叹自己自打在这里结识龙熙帝后越来越好的运气。难道世界规则已经认定他是贾珠，不再像之前那般对他排斥？ 世界规则的存在不仅仅是让世界稳定，更是保护着这个世界所有存在。在此之前，亚尔林的魂魄是外来者，虽说他的魂魄因为与神格融合而成为了神魂，但被这个世界规则排斥并不会因为这点而减少。 也正是因此，亚尔林的炼体进度才不怎么如他的意。本来按照他的预计，在那些药材的帮助下，他就算不能进阶为高级魔法师，但怎么也该突破至中级魔法师即白魔法师巅峰。结果在那么多药材填补进去后，也不过是才堪堪突破幻术师的瓶颈罢了。 在察觉到世界规则的排斥后，亚尔林只能想办法让自己尽量融入这个世界。这样，他才能在这具身体的有限生命内再次封神。到了那个时候，他就能打破这个世界桎梏。 本来亚尔林就有利用皇室来实现诸多计划的想法，结果恰好，龙熙帝就这么送上门来。那时候，他其实有点为自己做得稍微周全了些的防御措施而头痛的，还好龙熙帝的暗卫很给力，要不哪有现在这样和谐的局面。 “学生见过太子殿下。”亚尔林仍然只是颔首行礼。自打龙熙帝知道他的能力和手段对他隐隐敬畏后，他就再没对他拱手施礼过。现在对凃泽，他自然也只会如此。 “贾公子不必多礼。”凃泽抬手虚扶了下。他父皇都这般和蔼可亲平易近人，他难道还能端太子的架子不成！更何况，他对龙熙帝要跟着贾珠学什么，也是很好奇的。 “贾世侄，这退位的诏书我已经下了，你看看我，现在能不能修习魔法了？”龙熙帝按捺住性子等着两人打完招呼后，才急切的问到。 亚尔林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轻轻点了点头：“陛下身上的气已经变了，待陛下正式退位后，修习魔法不成问题。” “那贾世侄，你能看出我是哪一系的魔法师吗？”龙熙帝对亚尔林的答案很满意。 为了长生，他付出的代价也不小。虽说坐在皇位上让他很是劳心劳力，也尝到了他的父亲庆世祖嘴里所说的高处不胜寒，但那种天下尽在掌握的满足，也不是那么一下就能放弃的。 “圣人乃是天下之主，就算退位为太上皇，这一点也不会改变。”亚尔林微微眯眼，“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圣人应该不是地水风火四系中的任何一种，而是——光明系。” “光明系？”对“光明”这个词龙熙帝自然能够理解，但要放到魔法上来，他就怎么也想不通了。还有他记得很清楚，亚尔林曾经说过，魔法是以地水风火这四种最基础的元素来划分的，这个光明系，又是什么东西？ “地水风火是魔法元素的基础，也是构成一个世界的基础。但，这个世界却不是只有这四种元素而已。”亚尔林微笑着为龙熙帝解释，也顺便给一旁听得一头雾水却不敢发问的凃泽普及一下知识。 龙熙帝即将退位，二房想要光明正大且荣光的从荣国府分出来，这两位帝王的支持可都不能少。 “除了地水风火，大自然中还有雷、冰等元素，除了这些自然元素外，还有黑暗和光明两种最为对立，却是同地水风火一样不可缺少的元素。黑暗与光明是对立的，却又相生。它们融合在一起，就是混沌。” “混沌！” 龙熙帝对《道德经》和《周易》接触得都不少，自然之道混沌这一说法。看来这魔法和斗气虽说与他往常之道的道修佛修等比较不同，但一些知识方面却是重合的，不过是解释的方式不同罢了。 “混沌生万物。”亚尔林微笑着说，“光明系元素与混沌自然稍有不同，代表着生命与创造，是以光明系的术法中，有不少都是治愈系的，且这些术法比起水系的治愈能力更加的强。明确一点的说，光明系的魔法师有一个特殊的称呼——祭祀。这类魔法师，战斗力虽然不强，但治疗这方面，却是水系魔法师望尘莫及。” 这个世界的经史典籍亚尔林也读了不少，有些似是而非的话虽然理解起来有些辛苦，但对他的启示却不少。比起尼斯大陆众人对实力的狂热追求，大庆朝这边对心的要求更高。 不管是亚尔林不曾遇到过的修炼者，还是那些习武的武者，都有一点认知。那就是心境必须与实力的成长成正比，否则很有可能就会走火入魔。 这点对亚尔林的启发不小，也明白了当初在尼斯大陆时，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莫名其妙就陨落的强者。对“心”的忽略，让那些强者都因为实力的高强而疯狂，最后只能被埋葬。 幸好当初他是四系俱全的白魔法师，又因为缺钱缺资源得厉害，是以花了很多心思在这些方面，从而让他的心境没有同那些人一样不够。 曾经的贫困和孤寂带给他的各种苦难，让他一步步的踏实的成长起来，还真的应该对此心怀感激才是。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这日的有间茶铺一行，给太子凃泽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魔法师斗士什么的，永恒生命什么的，强大的战斗力一个就堪比整个军队什么的——他还当什么皇帝，直接拜这贾珠为师，修习魔法好了！ 但，龙熙帝能为了修习魔法追求长生将皇位让给他这个太子，他能如龙熙帝一般不要皇位只想长生么？ 明显，不可能。 凃泽倒是有嫡长子，也因为龙熙帝的原因，他还算得上是皇族里难得的关爱孩子的好父亲。只是在此之前，凃泽根本就没想着自己能登基为皇，对于自己孩子培养都是走的低调路线。 他要是犯了什么事，只要不是甄贵妃一系上位，他的孩子自由方面或许不能保证，但荣华富贵的生活应该还是没问题的。毕竟皇帝都是爱面子的，没有几个人愿意背上苛待侄子的名声。 是以凃泽的嫡长子本来很聪慧，但却被凃泽教养成了一个厚道很容易就感觉满足的人。这样的人在夺嫡风浪后能够保住性命，却并不是一个好的继承人。 凃泽的嫡长子想要继承皇位，起码得重新培养个几十年。毕竟都是近二十岁的人了，性格三观基本已经成型，想要改变，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但要让凃泽就这样将皇位让给他的兄弟——他真的没有那么大度。他们兄弟间的兄友弟恭不过是表象，这点不仅大臣们知道，就是龙熙帝也知道得很清楚。虽说与凃泽有大仇的只是甄贵妃一系，但他另外的兄弟在给他扯后腿方面，也是很努力的。 是以凃泽也像龙熙帝一般陷入了纠结中，不过他比龙熙帝下决定快得多。既然不甘心也不情愿将这皇位让给那些兄弟，那么他就只能加大对嫡长子的培养。在他的嫡长子成长为合格的继承人前，他就先跟着贾珠修习斗气好了。 斗气虽然从各方面相比都没有魔法好，但怎么都比大内里珍藏的武功秘籍好。那些武功秘籍修炼好了也不过飞檐走壁能有一定的养生效果罢了，长生不老，那完全就是一个传说。 在此之前，凃泽对龙熙帝一直抱有警惕，现在这不同了。知道自家父皇是去追求长生，而想要长生就不能留在皇位上，凃泽心里一下放松了很多。 或许龙熙帝最初下退位的诏书时，只是怀着想要看看他处理政务的能力，能不能真的做好一个皇帝。凃泽对自己的能力很有信心，虽说他不像忠诚一般是龙熙帝亲自教养的，但他的母后也不是普通女人。 琅琊王氏的家族传承不是旁人所能猜度的。起始自秦朝鼎盛于南朝，经历了魏晋的琅琊王氏，对于家族的女性从来都不会按照那什么陈朱理学来要求。琅琊王氏的女子的见识和谋略均不输一般男儿，王皇后即便出身旁支，幼时却也是在家族女学里念书的。 没有龙熙帝，但有王皇后的亲自教导，凃泽自认自己并非是什么长于妇人之手的迂腐笨蛋。再加上王皇后当初的嫁妆里，有不少琅琊王氏传承了上千年的手抄孤本等书籍，从这些书上，他也学习了不少。 有时凃泽也想不通，龙熙帝难道真的一点都不知道王皇后的身份背景？在他观察了十来年后，不得不确认一点，龙熙帝真的是一点都不知道。就是到现在，在龙熙帝心里，至少凃泽上位不用担心外戚的问题。 王皇后的父亲承恩公在王皇后成为还是王爷的龙熙帝王妃后，虽未辞官，却也就窝在翰林院里一心只读圣贤书了。待龙熙帝上位，这位老先生成了承恩公后，就此赋闲在家不再出仕。而王皇后的兄弟，也都没一个留在京城，天南地北的过自己的日子去了。 太子凃泽的母族没一个出仕的官员，唯一有爵位的外公也是一个书呆子，让龙熙帝又在心里给凃泽加了不少分。 龙熙帝这样的态度，也只能让人感叹一下人心的自私。甄贵妃所出的大皇子曾经是龙熙帝心里的最佳继承人，那时候他却丝毫都未曾考虑过外戚的问题。甄家在江南那般行事，龙熙帝却还是信任有加。 甚至为了这个甄家，不仅将其他儿子视作不存在，更是将自己的臣子也当做了炮灰一般的棋子。 这其中，亚尔林这具身体的姑父林如海首当其冲。 不过这林如海也很滑头，借着妻族贾家与甄家的老亲关系，既不明确的拒绝甄家，也不与他们同流合污，而是坚持做他一心只为龙熙帝的纯臣。只可惜这个纯臣做得也不够纯，若非不是看好大皇子忠诚王爷，他也不会一直在扬州那边和稀泥。 若是龙熙帝不神来一笔的宣布退位并且让太子继位的话，林如海如此做事最好的方法。但现在，林如海却是被放在火上烤的蚂蚁。不管是龙熙帝，还是即将上位的太子，都不会对油滑的他有什么好感。他若是因公死在江南任上，朝廷也不会对他的亲属有所安抚。 从朝廷新一期的邸报上得知龙熙帝即将于九月初九退位与太子的时候，林如海的脸一下变得煞白。本来他还为新得的女儿聪慧过人，吃了贾珠送来的药以后身体渐好，妻子的身体也恢复了，手上的政务更是处理得如鱼得水而开心，现在，却是如坠冰窟。 并不是他做了什么让龙熙帝和太子记恨的事，但他很清楚，他这样的作态，其实并不为上位者所喜。本以为最后的胜利者不是忠诚王爷也该是甄贵妃的其他儿子，结果却是太子继位！ 早知道这样，他又何必被贾史氏说动，在私下里给了甄家那么多方便！贾史氏也是，明明荣国府就是龙熙帝划给太子的属臣，结果却偏偏不安分的想要站位。自己站位不说，还将他给拉下水！ 林如海手略微颤抖的端起热茶喝了一口，让沸腾昏乱的思绪冷静下来。只冷静下来想到的一个可能性，让他喝下再多的热茶，也感觉不到温暖，只从心底泛起一阵一阵的寒冷。 早前巡盐御史换届，龙熙帝本是属意他的，后来他动用了在京城的人脉，才没接下这个虽然简在帝心却是烫手山药的职位。但现在想来，或许他已不像以往那般得龙熙帝的心，要不按照资历和简在帝心的程度来说，怎么都该他得了这个职位才是。 结果龙熙帝却是任命了从京城来的顾大人。 林如海与这顾大人没什么交情，只顾夫人与他的夫人贾敏曾经时未出阁时的闺蜜。夫人外交是重要，有些事却并非夫人外交所能影响。比如说龙熙帝退位给太子这一大事，就是关系再好，也不敢随便搀和！ 知道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肯定会为现在的太子未来的帝王不满，而这次新帝继位他也得回京观礼，林如海就头痛不已。即便贾珠之前在他跟前狠刷了一次存在感，但那好感也在这次退位事件中彻底抵消。 这事也不能怪林如海不厚道，实在是贾史氏将他坑得太惨。 林如海父母都早已不在，贾史氏常在他面前以长辈自居。加上林如海为父母接连守了六年孝，即便靠上了探花也是靠岳父贾代善才能在龙熙帝面前脱颖而出，成为得他信任的臣子。 林家在姑苏再有传承，林家旁支再有出仕的官员也没用，谁让他们没一个在京城任职的！ 正是贾代善这个岳父做得好，林如海之后才将贾史氏也当做了长辈。而贾史氏又是个惯会做人的，精明如林如海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直到这个时候才在心里感叹自己上了贼船。 事已至此，他再后悔埋怨也没用，林如海只希望林家嫡系不要在他身上断绝才好。在回京观礼前，一定得想一个完全的方法出来。若是不行，他也只能选择致仕。 官没了，子孙还有可能挣回来。他若是命没了，那林家嫡系就什么都没有了！ 女儿林黛玉再好，也是女儿身，以后怎么都是别人家的。女户虽然可以立，但立女户倒是不难，女户想要在这时间站得稳，却并非易事。本就是男尊女卑，却突然冒出一个女子当家作主的女户，别说那些清流了，就是林家宗族也不会同意！ 这边林如海头痛到几乎要迁怒于贾敏和林黛玉身上的时候，荣国府却迎来了从宫中出来的宣旨太监。 香案备好后，贾史氏按品正妆打扮好后，带领着同样拾掇好的贾赦一房和贾政一房，在荣僖堂前的院子里跪下，听太监宣读圣旨。宣旨太监一般都是在宫里有几分脸面的太监，这次更是不得了，直接是龙熙帝身边的戴权来宣旨。是以贾史氏等人都噤若寒蝉的跪伏在地，为未知的命运而忧虑。 “老太君，人可都来齐了？”戴权扫视了一圈跪在地上的人，左眉微挑，尖声尖气的问。 贾史氏闻言往后看去，在看到贾政身后时，眼睛眯起狠狠地瞪了王夫人和李纨一眼，才转回头。 “戴公公，老身二房长孙大清早就外出了，不曾在家。”她笑容满面，手指在腰间系着的荷包上动了动，引来戴权的视线后，才继续说，“老身这二房长孙身上，既无爵位也无官职，戴公公，你看？” 若是往常，戴权也就将就了，毕竟就像贾史氏说的一样，皇帝宣旨怎么都是宣给有爵位和有官职的，贾珠身上只是有个举人的功名而已，有没有他在都问题不大。 但这次不一样，这次的圣旨，本就是龙熙帝为了这贾珠才颁的。更何况，这事不仅龙熙帝盯着，太子凃泽可也是不错眼的等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