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蛋,心动对象成了嫌疑人!》 第1章 第一案 口蜜腹剑:肉干 阴暗的房间里,密不透风。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散不出去的腐臭味。 他拍死一只沿着门缝溜进来的苍蝇,紧接着却又有第二只、第三只…… 隔壁的房间里传来凄厉的猫叫,伴随着恶心的声音。 “来,点下关注,刑具任选……” - “沈时和,二十五岁,硕士毕业。在校期间曾协助警方破获多起重大案件。” 张长明看着眼前的简历,手指轻轻扣着桌面。 在张长明对面,锡城市局局长徐明新正面带微笑的看着他。 “怎么样,人刚毕业我就帮你把人抢来了,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抢这要这个小姑娘。” 张长明放下手中的简历,沈时和的个人简历确实很漂亮,但是小姑娘看起来娇娇弱弱的样子,让张长明心里是在有点犯怵。 他们重案一组跟对比其他组所面临的事更加穷凶极恶的罪犯,张长明并不确定沈时和能不能吃得消。 “简历是很漂亮,人也很漂亮,你怎么舍得把这样的苗子放到一组?” 这以后万一出点什么事,他该怎么交代? 徐明新听得出张长明的话外音。 “实话跟你说吧,人家是冲着那位来的,否则我还不一定请得动。” “而且,你往下看看,全国散打52公斤级冠军,你用得着担心她?” 不过比起散打冠军,张长明更关心沈时和来一组的原因。 “为了他?” 张长明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还真是一尊大佛。” - 一大早,沈时和收到了报道通知。 实习的时候为了方便工作,沈时和就从学校宿舍里搬出来自己住了。 沈时和的目标一直都很明确,连租房的位置都选在了市局附近,就是要进重案一组。 如今终于算是得偿所愿了。 在校实习期间,她的带教老师就隶属于重案一组。 沈时和难掩心中的雀跃,收拾好着装,提起头盔,早早就出了门。 许河清刚到警局门口就看到一个腿长一米八的美女站在一辆机车旁,刚刚摘下头盔,随手扎起一个高马尾。 市局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位角色? 许河清正疑惑这沈时和的身份,就看到沈时和步履坚定地走进了市局大门。 跟在沈时和身后进门的许河清正好听到沈时和跟张长明报道。 “重案一组实习生沈时和报道。” 第一次见到真人,沈时和看起来和简介照片的差距还是有点大。 简介上的照片应该是前两年拍的了,照片上的沈时和看上去还是一脸的学生气。 现在站在张长明面前的沈时和已经脱离了学生气,明媚活泼,像是一管新鲜血液注射进了重案一组。 “我代表重案一组欢迎你的到来,情况特殊,迎新会暂时延后。” 张长明神情严肃,沈时和立刻反应过来。 “有案子了?” 张长明点了点头,对着沈时和身后的许河清说: “河清在这儿等盛安过来,人到了之后直接到博览路派出所。我和小沈先过去。” “收到。” “会开车吗?” 沈时和接过车钥匙。 “包的。” 只是坐上车的沈时和回想起一组的队员。 河清、盛安,张队还有她。 少了一个人? 休息了? “张队,周老师今天不在吗?” 张长明目不转睛地盯着车窗外面,幸好老徐提前跟他通过气,知道沈时和愿意来重案一组是为了谁。 “他离队了。” 张长明的语气毫无波澜,就像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 三伏天正是热的时候,午后犯困,派出所的小刘原本正在打盹。 忽然间几个穿着奇特的年轻人走进了派出所。 派出所在中心博览会馆旁边,小刘经常见到里面举办漫展,这些年轻人显然是参加漫展玩cosplay的。 通常情况下虽然参与漫展的人很多,但是维持秩序的有保安,这些年轻人玩玩闹闹也没出过什么乱子,想这样一群人涌进派出所还是少见。 一个拿着“法杖”的女孩像是审判一样用法杖指着一个跟他们比起来穿着太过朴素的男人。 “警察叔叔,就是这个人,他在漫展上蓄意投放危险物品!” 小刘一下子就来精神了。 蓄意投放危险物品? 漫展上那么多人,一个弄不好可就是大乱子。 “什么危险物品?怎么投放的?有没有人受伤?” 女孩摇了摇头,在她身后的另一个女孩递给小刘一块包装已经被打开过的肉干。 肉干的包装袋上并没有logo,看上去是自己做的。 值得注意的是,包装袋里的肉干上被插入了一枚薄薄的刀片。 “没有人受伤,就是他给的我这个肉干,我拆开就看到上面有刀片。” “差一点就吃了!” 女孩说起来还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她早上起来到现在忙着化妆,也为了出的角色更好看,就一直没有吃东西。 漫展上互送无料是很普遍的行为,无料从贴纸、玩偶到零食、饮料等等都不稀奇。 收到小肉干的时候饿的实在难受,说了谢谢就想拆开先垫垫肚子,没想到一打开就看到了刀片。 也幸好是当场打开了,否则过一会儿她还真不一定能找到这个给她肉干的混蛋。 然后就在朋友的陪同下把这个混蛋送到了派出所。 小刘不可思议地看着被带来的男人,戴着无框眼镜,眉清目秀、文质彬彬,看上去不像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 能做出这种事情,在他看来非蠢既坏。 但是好在没有人受伤,对这人也只能批评教育一下。 “说说吧,为什么要干这种事?” 周岁稔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问出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你们不好奇这是什么肉吗?” 他指了指现在在小刘手中的肉干。 和普通的肉干看上去没有什么区别,肉干上铺满了香辛料,闻起来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唯一可疑的就是刀片,投放刀片的凶手也已经抓到了。 但是几年的工作经验让小刘对周岁稔的话产生了不同于普通人的反应,他的心忽然被提了起来,手中的肉干触感也变得诡异。 周岁稔很满意小刘的反应。 “你很敏锐。” “你手上拿着的,是人肉哦。” 第2章 第一案 口蜜腹剑:重逢 “我知道你是为什么来一组,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张长明觉得沈时和是被徐明新哄过来的,否则以沈时和的条件哪里去不了? 让张长明没有想到的是沈时和竟然说: “张队既然知道我是为什么来一组,那我就更不可能走了不是吗?” “我就是为了破大案、要案来的。” “我的愿望是时和岁稔。” 沈时和一边回应张长明的话,一边认真开车。 沈时和开车意外的猛,张长明不自觉地就握紧了车顶扶手,原本二十分钟的路程被沈时和缩短到了十五分钟。 张长明觉得以后要是和沈时和一起出来,最好是自己开车。 自己这把老骨头还真是受不了。 - “张队。” 见到张长明过来,所长李晟连忙迎了过来,顺便喊小刘过来说了一遍昨天事情的经过。 一个晚上过去了,经过DNA检测盒蛋白质分析,证实了周岁稔的话。 那块插着刀片的肉干确实是人肉。 这就意味着在无人注意到的地方发生了凶杀案。 并且凶手杀人烹尸,散布尸块,情节相当恶劣。 “事发当时就已经和漫展负责人员沟通,回收了一部分类似的肉干,但是只有这一枚肉干发现了刀片,其他的看起来和普通肉干无差别。” 并且就外包装上看,这些肉干并不是出自一人之手,也就是说这些肉干可能并不全是人肉。 而且出现在漫展上的肉干又相当一部门都没有被收回。 锡城博览中心馆是全锡城最大的活动场所,根据不完全统计,昨日参加博览中心漫展的人数达到了惊人的三十万人。 人员流动性巨大,根本无法精准判断有哪些人参加。 漫展上也不只有一个人准备了类似的肉干,并且大约百分之六十以上的人都带着夸张的妆造。 这种情况下,博览中心的监控形同虚设。 此时无论是张长明还是沈时和都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因为有相当一部分的肉干没有收回,这就代表着有一部分的尸块还散播在各处,甚至有一部分已经…… 这件案子若是处理不好,必定会引起群众恐慌。 更何况参加漫展的大多是年轻人,甚至还有青少年,此案若是宣传出去势必会对他们造成严重的心理阴影。 因此摆在张长明眼前就只有一条路。 尽快破案。 “先去见嫌疑人。” - 博览路派出所拘留室。 沈时和没有想到自己和周岁稔的重逢是这样的。 周岁稔的双手被拷了起来,安安静静地坐在哪儿,看起来和沈时和第一次遇见他时没有两样。 不同的是沈时和认识周岁稔的时候,周岁稔是她的老师。 重逢时,周岁稔已经被立为嫌疑人,涉及杀人案。 张长明在看到周岁稔的一瞬间表情也非常古怪,是一种沈时和看不懂的表情。 但是老刑侦不愧是老刑侦,就算是自己曾经的同事坐在对面,张长明也能像不认识周岁稔一样正常问询。 沈时和看着李晟给他们准备的周岁稔的笔录信息。 周岁稔,男,三十岁,曾在锡城市公安局就职。 见到来的人是张长明和沈时和,周岁稔看起来并不意外。 并且像是对自己的处境没有清醒认知那样,微笑着对两人打了招呼。 “好久不见。” 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两个人的视线相交,沈时和却感受不到喜悦,只有一股凉意涌上她的脊椎。 面前的这个人,真的是她的周老师吗? 一种深深的恐惧赫然萦绕在沈时和的心头。 笔录上写得清清楚楚。 周岁稔把插入了刀片的人肉干随手送给了一个小姑娘。 此时的周岁稔似乎不再是当时那个温柔细心的老师,而是一个实打实的变态。 一个杀人犯! 这个想法浮现在沈时和的大脑中时,连沈时和自己都吓了一跳。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在审讯开始之前,她竟然就已经代入了个人情感? 拘留室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呼吸可闻,连带着沈时和还能听到不知道是自己还是他人的心跳。 “沈同学似乎很紧张,你在害怕什么?” 在见到周岁稔的那一刻,张长明就意识到身边的小姑娘有可能会失态,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 沈时和却在听到周岁稔的询问之后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自己的情绪。 “许久没见过周老师,忽然在这种场合见到你有些惊讶而已。” 沈时和试图证明自己不是在害怕,但是周岁稔的目光太过凛冽,似乎能够轻易将她看透。 幸好这个时候许河清带着顾盛安到了。 “小沈去和盛安说一下情况,河清留下。” - 出了拘留室见到太阳,沈时和的身体才渐渐回暖,然而萦绕在她心头的困惑并没有被驱散开。 顾盛安递了一瓶矿泉水给沈时和。 “谢谢。” 和沈时和不一样,顾盛安是那种温柔的邻家大姐姐,虽然她的职业是法医。 沈时和大致跟顾盛安说了一下自己已经了解到的情况,只不过说到周岁稔的时候情绪有些古怪,被敏锐的顾盛安察觉到了。 “你和嫌疑人认识?” 沈时和点了点头。 “他是我实习期的带教老师。” 不过沈时和有些疑惑,按理说周岁稔的大名应该是在市局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怎么顾盛安看起来一点都知道? “盛安姐没听说过周老师?” 顾盛安摇头。 “我不久前刚从地方调上来,还不算很了解。” 沈时和看向顾盛安的眼神直接亮起了星星,从地方调上来,还直接进了重案一组,可想而知顾盛安的实力有多强。 “太厉害了盛安姐!” “你为什么想学法医的?” 顾盛安抿了抿唇,看上去有几分不好意思。 “爸爸想让我学医,妈妈想让我学法,我就中和了一下。” 顾盛安拿过证物袋,证物袋中的肉干长度约3厘米,并不大,考虑到蒸发过程中体积会缩小约百分之三十。 “如果是一具完整的尸体,这样的肉干至少有两千块。” 第3章 第一案口蜜腹剑:沈同学一定能证明我的清白 两千块! 这个数字带给沈时和的震撼已经超过了周岁稔的出现。 “如果凶手是一个人,他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用这样的方式处理完一具成年人的尸体。” 将一具完整的尸体分成两千块,再做成肉干,继而在漫展上分发…… 这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沈时和的脑海中立刻描绘出一个沉着缜密的凶手形象。 “盛安姐,我猜测,凶手要么不是单独行动,要么就是还没有处理完全部的尸体。” - 审讯室内。 周岁稔问张长明:“为什么不把她留下?正好有机会给她上上课。” “小沈已经不是你的学生了。”张长明的语气坚定而严肃,“你已经离队了。” “张队,你这话说的也太绝情了吧?” 周岁稔嘴上说着伤心,看起来却不是那个意思。 无框眼镜折射着头顶的灯光,让人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周岁稔,你是凶手吗?” 张长明决定和周岁稔打开天窗说亮话。 这种话能从张长明的嘴里说出来让许河清觉得很是不可思议。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张队吗?有这样审问的吗?哪个杀人凶手会这么轻易地承认自己是杀人凶手啊? 周岁稔如许河清所想地摇了摇头,但是又点了点头。 “刀片是我放的。” “人不是我杀的。” “我没有那么清闲的功夫。况且……” “作案手法太拙劣了,不够完美。” 周岁稔说这句话的时候,沈时和恰好走了过来,听了个清清楚楚。 是的,这是她的老师。 一个天才,也是一个疯子。 - 带教期间周岁稔带着沈时和奔赴各个案发现场,无论多么复杂的案子只要周岁稔出手都能够迎刃而解。 有一回沈时和问他为什么能轻易破获这么多案件,是不是有什么特殊技巧。 周岁稔只是扶了一下眼镜,跟她说: “作案手法太拙劣了,不够完美。” “如果是我的话……” 周岁稔开了个头就不再说下去了。 沈时和也想过,如果是周岁稔的话,他会怎么做? 他一定不会轻易让警方找到他作案的蛛丝马迹。 周岁稔是真正的天才。 是天才的警察,也是天才的罪犯。 - 警方已经初步搜索了周岁稔的住处,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痕迹。 “你既然说自己不是凶手,那么是谁给你的肉干你总知道?” “我只是路过活动场地被塞了一块,没有注意那人长什么样。” “那你怎么会知道这是什么肉?” “猜的啊。” 周岁稔笑意盈盈,似乎他和张长明讨论的只是一块普通的肉,没有什么特别的。 好像他也不是在拘留室,而只是在跟张长明聊天。 因为周岁稔自己承认了自己知道肉是人肉,这就代表着周岁稔是本案的知情人,很有可能在作案人实施犯罪前或者实施犯罪后,了解和指导现场、侵害对象的情况。 同时,周岁稔也具有违反常规的表现。 “周岁稔,注意一下你的态度,你已经被立为嫌疑人。” 周岁稔往后一靠,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嫌疑人而已,我觉得沈同学一定能证明我的清白。” 话头被指向了沈时和,沈时和不自觉地捏了捏拳头。 “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对不会放过一个坏蛋。” “嗯,说得好,有张队的风范。” 如果周岁稔不是以这样的一个姿态坐在拘留室里,沈时和会觉得也许这其中是有什么误会,她自然会努力证明周岁稔的清白。 可是现在这个状况下,沈时和不确定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和周岁稔见面,她觉得眼前的周岁稔浑身都透露着古怪。 明明他们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而且也因为警方没有找到尸体,无法判断作案时间、地点等案件要素,也没有办法确定周岁稔和本案确切的因果关系,所以警方能拘留周岁稔的时间并不长。 “天气真热啊,沈同学。” 周岁稔忽然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沈时和下意识点了点头,而后灵光一闪。 - 在回市局的路上,沈时和就向三人提出了自己的猜测。 “张队,盛安姐判断如果尸体都被处理成这么大的肉干,那么一具完整的尸体至少会被分成两千多块。” “但是现在正是三伏天,短时间内处理不完一具完整的尸体,尸体就会迅速腐败。” “若想不被发现,处理尸体的方式就是焚烧、沉尸或者冷冻。” 锡城连带锡城周边都是高现代化的城市,没有合适的地点让凶手焚尸。 但是锡城临云湖,若是凶手有想法,往湖中抛尸并不难,而且在短时间内也不会有吸引大量蚊虫的可能。 除非遇上运气爆棚的钓鱼佬。 “但是就凶手目前处理尸体的方式来看,他并不会轻易抛尸,尸体被冷冻的可能性很大。” 凶手在杀人之后并没有单纯想着隐藏自己的犯罪事实,反而是在杀人烹尸之后将尸块传播出去就足以排除了过失杀人的可能。 凶手是有意识、有预谋的行凶。 而分尸和散播也是在挑战社会公序良俗和司法道德。 凶手的行凶对象是大众,走在街上的人都会是他的目标,他是并无针对性的恶鬼。 “或者……” 一个最坏的猜想在沈时和的脑海中浮现。 “他会再次行凶。” 张长明说出了沈时和的猜想。 车上四个人的心都沉了下来。 正如沈时和所言,凶手选择了这样变态的方式处理尸体,或许不会随便抛尸。 但是凶手是有预谋的作案,并非过失杀人,或许对于凶手来说处理不完会发生腐败的尸体可以直接扔掉,然后选择继续作案,持续获得“新鲜”的尸体。 没有情感针对性是没有个连环杀人犯的共性,他们行凶对象跟他们并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在这种情况下,留给重案组的时间相当短暂。 假设凶手不是周岁稔。 那么就在下一分钟,凶手极有可能会再次行凶,再以同样的方式处理尸体! 第4章 第一案 口蜜腹剑:夜神月 市局重案一组办公室。 摆在四人面前的线索暂时只有从漫展上收集来的肉干。 “盛安先去让技侦配合排查一下这里有多少是尸块。” “河清去下面跑一跑最近有没有上报的失踪案,或者有嫌疑的报案。” “小沈和我去再去一趟博览中心附近看看,排除一下活动当天的可疑人员。” 还有不到七个小时,周岁稔就会因为没有确切证据而被释放。 而此时,网上关于博览中心漫展的人肉干事件已经炸开了锅。 周岁稔的未打码照片也已经广泛流传,最先发帖说此事的正式昨天和同伴们一起把周岁稔送到派出所的女孩。 她的同伴在派出所拍下了周岁稔的视频。 视频被配上了旋律诡异的BGM和阴暗的滤镜,画面中周岁稔面带笑意,无框眼镜折射出光芒,将他的眼睛掩藏,让人猜不透他的情绪。 而他的声音玩味又带着凉薄,说出了那句让网友浑身起鸡皮疙瘩的话。 “你手上拿着的,是人肉哦。” 视频一经发出在瞬间引爆了网络,当天去参加漫展并且受到肉干的网友纷纷表示天塌了。 还有一部分人着急去医院洗胃,因为他们嘴馋已经把肉干吃掉了…… 同样破防的还有在漫展上真心实意准备了正常肉干的人,一下子浑身张满嘴也说不清楚,纷纷表示自己不是变态杀人魔,没有把人做成肉干的癖好,更没有吃人的癖好…… 可是关于这一部分人的照片也已经流传开来了。 某cos鬼舞辻无惨,并且准备了“人肉干”无料的coser欲哭无泪,当场直播自己吃自己准备的肉干。 然而并没有什么说服力。 “你自己吃当然没问题了,说不定还在暗爽!” “警察叔叔快来,这个人绝对就是变态杀人魔!” …… 当然更多人的关注点还是在周岁稔身上。 毕竟周岁稔在派出所的表现太过于诡异,看上去就像一个真正的变态。 有一部分人跳出来表示自己也收到了周岁稔送的肉干,肉干里包有刀片,但是知情人一看就知道这是蹭热度的。 “你这个肉干的包装袋都没P干净。” “一会儿商家要摸着网线过来砍你了。” …… 零零散散的,沈时和也看到了一些网友说他们也收到了肉干,但是对周岁稔并没有什么印象。 像周岁稔这种长相和气场的人如果出现在漫展上,并且送给他们无料的话他们应该会对周岁稔印象深刻才对。 不过这种不跟随主流的发言转眼之间就被压到最下面去了,沈时和想保存都来不及,眼疾手快也翻找到了一个账号。 - 坐在车上的沈时和看着网上流传的言论也是无言以对。 车载通话中徐局长的声音震耳欲聋。 “48小时!最多48小时!必须破案!” 这是下了死命令了,张长明也只能硬着头皮连连说是。 因为网友的爆料,现在这件案子造成的社会影响已经超乎想象,如果不能再短时间内快速破案,对市局造成严重的负面影响先不说,警察的公信力也会大幅度下降。 张长明原本是不敢让沈时和开车了,结果自己开车还要一边注意路况一边挨骂,真是有苦说不出。 沈时和在网上保存了几个被网友贴出了照片,在漫展当天准备了肉干的coser的帖子。 还保存了一些贴出了和周岁稔送出的肉干包装相同的网友的账号。 “张队,就先从这些人下手吧。” 经过沈时和的筛查,已经筛选出了收到了包装和人肉干相同肉干的网友,沈时和已经和两个个愿意配合警方的网友取得了联系,询问到了对方的地址。 收到肉干的人应该对真正的凶手或多或少有些印象。 - 第一位网友就住在博览中心附近,是一位看起来比较胆小的女生,留着的齐刘海几乎遮住了眼睛。 沈时和向她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证件。 女生收到的肉干已经被她放进了保鲜袋里,她在看到了沈时和的证件之后,小心的提着袋子的一角递给了沈时和,并且询问: “这个……这个真的是人肉?” 天知道她回家上网看到关于自己参加的漫展上有一个分发人肉干无料的变态杀人魔时有多崩溃! 沈时和看了一眼包装袋,确实和周岁稔送出去的肉干的包装袋相同,大小也相对一致,只是没有刀片,不出意外的话基本可以确定。 但是沈时和还是用平静的语气跟女孩说: “目前还无法证明,请不要过分焦虑。” 收到人肉干这种事一般人都会害怕的,如果可以的话沈时和还是希望不要给这个女孩造成什么心理阴影。 女孩见状也没有刨根究底,只是配合着张长明和沈时和的询问。 “我是要离开漫展的时候被送的这个,当时那人正从正门进去,我还记得当时他cos的是夜神月。” “你还记得你是几点离开的吗?” 女孩一直在抠手指,听到沈时和的问题之后小动作就更频繁了,手指上的倒刺被不断地扯来扯去。 沈时和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奶糖塞进了女孩的手里,自然而然的制止了她的动作。 女孩的声音有些抱歉。 “我记不太清了,但是应该是在三点之前,因为三点的时候我已经到家了。” “怎么不多玩一会儿,这次的漫展规模还挺大的,你应该没来得及逛完吧?” 那一瞬间,女孩还以为沈时和是她的同好,抬起头来的时候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 “对对,我都没来得及逛完,只来得及和几位劳斯集邮。” “太可惜了,你出的什么角色?” 女孩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宝儿姐……因为妆造不复杂,比较方便。” 沈时和了然点头,询问到此为止。 “谢谢你的配合。” 张长明从来没有比这一刻更意识到自己老了。 上一次还是沈时和开车的时候。 这一次沈时和跟这小女孩的谈话又让老头子感受到了什么叫云里雾里。 秉承着不懂就问且不耻下问的原则,张长明谦虚发问。 “什么是夜神月?哪路神仙?” “劳斯又是啥?劳斯莱斯?” “集邮?现在的年轻人还在喜欢收集邮票?” “宝儿姐又是谁啊?” 第5章 第一案 口蜜腹剑:共同点 沃尔沃被张长明的问号塞满。 沈时和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跟张长明大致解答了一下他的疑惑。 虽然还有相当一部分的东西张队长并没有搞懂,但是他已经清楚地意识到了队伍中有一个年轻人的必要性。 现在的年轻人说话比摩斯密码都难懂! 与此同时,张长明也不由得担心起凶手再次犯案的可能。 凶手以一种极为高调的方式向社会宣告自己的犯罪行为,这种表演欲望极有可能会促使他进行下一场犯罪。 而且现在还有一个因素为促使他加快行动。 现在的网友都认为周岁稔是真正的凶手,并且大肆宣扬。 那么对于凶手来说,他的表演欲望并没有得到满足。 他想要的关注度已经实现了,不过是实现到了另一个人身上,这并不是真正的凶手想要的结果。 除非周岁稔就是真正的凶手。 沈时和在同时也意识到了张长明担心的事情,而且她也开始思考起疑似凶手的人cos的动漫角色。 夜神月。 一个极具争议性的角色。 动漫中的夜神月在捡到死亡笔记并且发现死亡笔记的用途之后,试图用死亡笔记铲除罪犯,决心构建一个没有罪犯的世界,并且成为新世界的神。 因为动漫中夜神月有利用死亡笔记铲除罪犯的行为,有相当一部分漫迷认为夜神月是正义的代表。 对于这种观点沈时和觉得无可厚非,不过站在她现在身为一个警察的角度来说,夜神月的行为也触犯了法律。 通过死亡笔记使罪犯死于心脏麻痹,并未通过法律判定,这种行为从本质上来说已经扰乱了社会的秩序。 沈时和十分清楚,法律存在的意义是维护正义,更是维护社会的秩序。 而“夜神月”是怎么想的呢? 喜欢夜神月的他又是怎么想的呢? - 第二个愿意配合的网友是个男生,并没有之前的女孩那么谨慎,直接大咧咧地把肉干拿在手上,顺手递给了沈时和。 沈时和同样把肉干放进证物袋里。 一样的包装袋,一样的大小,一样没有刀片。 “警察姐姐,这个真的是人肉?” 和前一位女孩的紧张害怕不同,这个男生浑身上下写满了好奇,仿佛对于他来说这只是一场紧张刺激有意思的经历。 “正在调查,还不能确定。” “你别哄我啊,不能确定你们还能上门调查了?” 沈时和回以微笑,现在的小孩还真难哄。 完全忘记了自己也没有比他们大多少。 “你这么聪明还记得给你肉干的人长什么样吗?” 对待不同的人沈时和有不同的方法。 果然男生直接眉飞色舞了起来,得意的不行。 “当然记得!不过我没有看出来他cos的谁,看上去挺日常的,手里拿了个黑色的做成厚笔记本样式的盒子,里面放了这样的肉干,他就是从哪个盒子里拿出来肉干给我的。” “但是他拒绝跟我集邮,连我送的无料他也没收。” 黑色的厚笔记本,确实是动漫中死亡笔记的样式。 “你出的什么角色?” “哼哼哼。” 男生直接摆起了pose,做了一个扶眼镜的姿势。 “新机词挖一此莫禾多此!” 啊,来自coser的好强的信念感! 沈时和忽然间脚趾抓地。 而张长明已经彻底在风中凌乱了。 接着沈时和又问了一下男生遇见“夜神月”的时间和地点。 得到的答复是下午两点钟左右,在一个摆放了某知名乙女游戏男主立牌的摊位附近。 他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他的女朋友当时在那个摊位前喊老公喊得撕心裂肺。 搞的他这个正派男友有点像小三…… 他都有点磕他们了。 沈时和临走前听见男生大声询问: “警察姐姐,要是我提供的线索对破案有帮助,案子破了之后能给我加学分吗?!” 沈时和还是回以微笑。 “有的话我会再联系你的。” “好的好的,谢谢姐姐!” 有那么一瞬间,沈时和觉得要是她跟这个男生确切表明帮助破案会加学分,这个男生能亲自去抓凶手…… - 回到车上之后,张长明觉得他安排错了。 就应该他去调查有没有可疑报案,让许河清跟沈时和一起出来。 不过也算是收获颇丰,从沈时和跟那个小年轻的对话里,张长明还是听得出来沈时和已经划定了嫌疑人的活动范围。 这次的时间地点都相当准确,博览中心的监控也可以派上用场了。 两人驱车前往博览中心,沈时和得空梳理起已经获得的线索。 首先,凶手cos了夜神月,从犯罪心理学角度分析,凶手的作案动机可能与该人物有异曲同工的地方。 模仿“偶像”杀人的案例在全球范围内并不罕见,例如港城发生的一起连环凶杀案——雨夜屠夫案,凶手落网后就声称自己是在模仿“开膛手杰克”,试图通过杀害不检点的女性来“替天行道”。 不过沈时和认为这种凶杀行为从本质上来讲都属于极端暴力行为,由凶手的变态扭曲的心理诱发的,和正义并无关联。 但是就目前来看,这也给沈时和提供了一个调查方向。 另外,沈时和特意选了性别、性格都截然相反的两名当事人问询也发现了值得关注的一点。 无论是第一位女生cos的冯宝宝还是第二位男生cos的工藤新一,妆造都是属于比较日常的。 或许,没有cos任何角色的周岁稔或许在凶手看来也是cos了日常妆造的角色? 根据博览中心派出所小刘提供的资料,当天将周岁稔送到派出所的年轻人都是比较夸张的装扮。 而目前为止,已知的收到人肉干的coser都是出的比较日常的角色。 这是不是突破点呢? 沈时和细细琢磨着,不由得嘟囔了出来。 “这是你想告诉我的吗?” 周岁稔,你是在提醒我什么吗?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张长明还以为沈时和在跟他讲话,沈时和听到张长明的声音思绪才回笼。 “没事,我在想当事人之间的关联性,我整理一下回去跟盛安姐和河清哥共享案情之后再说。” 张长明点了点头,虽然沈时和只是一个实习生,但是这一趟跑下来,张长明已经明白为什么徐明新会说沈时和是需要抢来的了。 这样的苗子,确实是得抢。 第6章 第一案 口蜜腹剑:扑朔迷离 博览中心监控室。 带着已经获得的证据,沈时和跟张长明已经能轻松地框定需要查看的监控范围了。 根据已知的消息,男生说他是在两点钟左右见到的嫌疑人。 女生说她是在离开后见到的嫌疑人,时间在下午三点钟之前。 综合一下信息,沈时和只需要查看一下两点钟之前的博览中心门口的监控和两点钟左右乙女游戏摊位附近的监控就可以了。 至于是如何确定摊位的位置的。 互联网就很方便了。 不到五分钟时间,沈时和就找到了漫展开始之前,摊主自己发的为自己的摊位打广告的帖子。 并且各个角度的照片都有。 张长明看了一眼得出的结论是: “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知道保护自己的隐私的。” 沈时和表示赞同。 确实是这样,像是这种打广告的帖子还好,平时能看到一些分享日常生活的帖子,粗粗一看并没有什么。 但若是有心之人仔细去看,就能从博主分享的不同的照片中找到博主的具体位置,这就十分危险了。 “安全教育还得跟上。”沈时和表示,“不过现在也是给我们破案提供便利了。” “这倒是。” 不到半个小时,沈时和跟张长明从监控摄像中找到了嫌疑人的影像。 嫌疑人像是对博览中心的场地布置十分熟悉,找到的几处影像都精准地避开了摄像头,要么就是用手中的盒子挡住了脸,要么就是被其他人挡住了。 全部看下来竟然没有获得一份完整的影像。 但是通过监控影像还是能判断出嫌疑人的一部分外形信息。 “初步判断嫌疑人年龄在20到25岁,身高在175公分到178公分之间,体型偏瘦,不超过58公斤。” 结合先前调查得来的信息,沈时和对嫌疑人有了一个基本的画像。 时间已经来到了下午下午两点,两个人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吃。 沈时和将监控录像copy下来之后,张长明就接到了许河清的电话。 “张队,厦禾路派出所刚刚接到一条可疑报案。报案人称自己的邻居家中散发出浓郁的死老鼠味,招来了许多苍蝇。” 张长明的手机开的外放,沈时和也能听到,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张长明回复:“地址发给我,你和辖区派出所的同事先过去,我和小沈马上到。” 赶去报案地点的路上,沈时和看了一眼时间。 “周老师是不是要被释放了。” “还有一个小时。” 周岁稔是昨天下午三点钟被拘留的,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警方最多只能拘留他二十四小时。 而且现在就已经获得的嫌疑人影像而言,周岁稔的条件确实跟嫌疑人并不符合。 那么周岁稔又是怎么知道自己收到的肉干是人肉呢? 又为什么要在肉干里加入刀片后又转赠出去呢? 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明明案件的脉络越来越清晰,现在也获得了嫌疑人的影像,但是沈时和却觉得真相越来越扑朔迷离。 不是关于这件案子,而是关于周岁稔。 沈时和回想起周岁稔的话: “刀片是我放的。” “肉干不是我做的。” 沈时和看着证物袋里的肉干,问了张长明一句: “张队,如果我送了你一块肉干,你会怎么做?” “吃了呗。” “那如果肉干里有刀片呢?” “报警?” 从张长明的语气中,沈时和知道他们俩又想一块儿去了。 “或许周老师就是为了不让那个女生吃下肉干,才故意在肉干里放了刀片呢?” 这次,张长明没有再接沈时和的话。 沈时和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偏离实际,更有些袒护周岁稔的嫌疑。 如果周岁稔是发现了肉干的本质,并且想引起警方的注意的话,那他直接报警就好了啊,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呢? 而正因为如此,沈时和实在想不明白周岁稔为什么这么做。 为什么好好的警察不当了,说离职就离职了。 离职之后的周岁稔又去做什么了? 为什么会以这样的一种方式和凶杀案牵扯到一起? 沈时和想的头都痛了。 张长明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响起: “小沈,向前看,周岁稔已经离队了。” 沈时和把脑袋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迅速撤退的树。 三伏天午后的阳光又热又刺眼,晒得沈时和什么都看不清。 明明周岁稔跟她说,等她实习转正,有个秘密要说给她听。 怎么就失约了? - 张长明开车比沈时和稳得多,等两个人到厦禾路的时候,许河清和派出所的小李已经在等着房东过来开门了。 小李见到张长明和沈时和,连忙就递了两张口罩。 “报案人住地下室,我们刚刚进去了一下,臭味重的眼睛都睁不开,难为他能坚持到现在才报警。” 沈时和闻言十分乖顺地戴上了口罩,本来午饭就没吃,一会儿再把早饭呕出来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住户不在?报案人呢?” “我在这儿。” 角落里忽然钻出来一个人,还是举手发言的。 这个人的存在感低到什么程度呢? 如果不是她自己钻出来,沈时和都没有注意到那里还有个人。 在此之前沈时和一直都很满意自己敏锐的观察力,在此之后沈时和觉得自己还得练…… 报案人叫钱星辰,不是锡城本地人,刚刚毕业决定留在锡城,目前正在找工作。 钱星辰身高约165,十分消瘦,戴着口罩走到沈时和面前看上去相当局促不安。 许河清一来就觉得很好奇,在这样的环境下钱星辰是怎么坚持住下来的。 虽然三伏天什么东西都腐烂的快,但是也不至于拖到现在这样才想到报警吧? “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为什么到现在才报警?” “之前我有跟房东说过几次,但是房东没管,房子租完后房东也没过来过……” 看得出来,钱星辰也是实在坚持不下去了才报的警。 向房东反映,不懂不管,房租已经交了又不能自己搬走。 也是苦了他了。 第7章 第一案 口蜜腹剑:地下室 地下室总共只有三间。 锡城临湖,从地理位置上来说不适合修建地下室。 钱星辰住的地下室与其说是地下室不如说是一间地下小车库。 地下室是在一楼楼梯间向下延伸出一片空间,被隔成了三个小房间和一片公共区域。 公共区域设置了公共卫生间,可以淋浴和上厕所。 钱星辰的房间在靠近大门口的位置,被举报的房间在最里面。 沈时和站在门口往里看了一眼,虽然是三伏天,地下室的环境还是相当阴暗潮湿。 沈时和想象不到梅雨天这里要怎么住人。 锡城物价不算低,据钱星辰说,这一间地下室一个月的房租是三百块,一次付六个月房租。 沈时和稍微有点理解钱星辰为什么会住在这里了。 因为是地下室的原因,大门一关上,苍蝇飞出来的不多,所以周围的邻居还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可是对于钱星辰来说,他基本上每天都是睡在苍蝇堆里的。 一行人等房东开门的时候,大门一直是打开的,不一会儿就有不少苍蝇往外飞。 锈迹斑斑看不出原本色彩的铁门上贴满了密密麻麻的小黑点。 “至少八天了。” 沈时和看了看现场苍蝇的个头,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许河清有点懵了,这还什么都没看到呢,就看这些苍蝇,沈时和连结论都得出来了? 现在的实习生都这么猛吗? 张长明先是点了点头,继而说: “还是要看一看具体情况再下结论。” 许河清好奇了。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现在三伏天,气温平均都在35度以上,在这个温度条件下苍蝇从产卵到孵化出来最短要八个小时。三天成蛹,三天成虫,到这样满天飞的状态最多八天。” 因此,地下室内存在的可疑腐败物,至少已经存在了八天。 许河清对这个说法有点印象。 “不过这不是盛安的专长吗?” “痕检也要学的吧。” 许河清汗颜,刑侦技能那么多,他最薄弱的就是痕检…… 但是许河清不敢在沈时和面前露怯,再怎么说他也是前辈,于是硬着头皮解释:“其实我最擅长的是侧写。” 嗯对,他是搞心理战的,技术活要交给技术人员干,术业有专攻。 沈时和红唇轻启。 “巧了,我研究生主修的就是犯罪心理学。” 沈时和的本科专业是侦查学,本科毕业后报考的是犯罪心理学专业。 许河清觉得脸有点疼,因为单纯拼学历他也没有拼过沈时和。 - 房东是在二十分钟后到达现场的。 原本是钱星辰给房东打的电话,但是房东的语气十分傲慢,听得出很不配合,正要挂电话的时候许河清接了过去,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房东一听是警察上门,终于意识到事情闹大了,这才连忙说要过来。 骑着电瓶车的房东到达现场的时候一身都是汗,脸颊通红。 一下车就去拿车筐里的几瓶矿泉水,拿起来就往沈时和等人的手里塞。 矿泉水瓶上挂着水,拿在手里就只比常温凉上一点,看得出来房东住的地方离这边不算近。 “警察同志,误会了,都是误会。” 房东大妈一边说着误会一边故作亲昵地要去抓钱星辰的手,被钱星辰有些嫌恶地躲开了。 二十出头正是藏不住事的年纪,钱星辰对房东的讨厌都写在了脸上。 房东大妈应该是有些尴尬的,但是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在收回手后顺手用手背擦了把汗。 “你看这事闹得,这事前两天小钱跟我说过,但是我这两天有事,实在是忙,抽不出时间过来看看。” “也确实是我没做好,你看看这还给警察叔叔添麻烦了。” “我现在就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钥匙我都带过来了。” 房东大妈说着就从随身的包里摸出一串钥匙,找到了地下室的那一把。 “我这就去开门哈警察叔叔,不急不急。” 许河清被房东大妈一口一个警察叔叔叫的想强颜欢笑都做不到。 一开始还叫警察同志呢,怎么转眼辈分涨这么快? 沈时和更甚,出来一趟还给性转了。 对此唯一接受良好的就是张长明了,毕竟在职这么多年,叫警察叔叔的次数估计不少,听也听习惯了。 许河清悄摸地凑到沈时和身边吐槽:“要说起来咱这职业就是好哈,不管男女老少,见了面都得叫一声叔。” 说话的功夫,沈时和就和许河清加了微信,许河清把沈时和拉近了重案一组的工作群。 被拉进群里的一瞬间,沈时和才有实感,今天好像是自己正式上班的第一天? 就这么顺理成章地干下来了,没有一点接受不良。 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已经在职许久了。 “听说你以前是周老师的学生,跟着他破了很多案子?” 关于周岁稔的事情,许河清是清楚的,他本来就是锡城人,毕了业也就一直在锡城工作。 沈时和点头,好看的眉毛不自觉地皱起,许河清想到周岁稔现在的样子,以为自己说到了让沈时和难过的事情,连忙转移了话题。 “走吧,跟着进去吧。” 俨然是不打算细问。 沈时和在意的却不是这个。 记忆中自己跟着周岁稔一起工作过许久、破了许多案子,但是大部分都是周岁稔出力,自己只是打打下手,所以对于破案过程并没有多少实感。 写进简历里是一回事,平时沈时和从来不拿这些事情来炫耀。 到今天加入重案一组,亲手处理案件,沈时和才有了身为一名刑警的实感。 虽然只是一个实习生,但是沈时和并不觉得自己会比别人差。 这也是她曾经答应过周岁稔的,自己一定会亲手侦破任何案件,将所有罪犯都绳之以法。 周岁稔是怎么说的? “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会是一场完美犯罪。” 耳边忽然响起了周岁稔的声音,沈时和蓦然出了一身冷汗。 像是一道诡雷在沈时和的胸口炸开,让身处三伏天的沈时和如坠冰窖。 第8章 第一案 口蜜腹剑:时和? 许河清也没有注意到周岁稔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就像是一个游荡的鬼魅,移动到了沈时和身边,用一种玩味的语气在沈时和耳边说了这样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沈时和还记得周岁稔说的。 “作案手法太拙劣了。” 现在,周岁稔就站在她身边,对沈时和说,如果是他的话,这一定会是一场完美犯罪? 现在的周岁稔已经具备了成为一个罪犯的动机。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沈时和强作镇定,不动声色地跟周岁稔拉开了距离,站在了许河清身边。 周岁稔抬手扶了扶眼镜,发出一声轻笑。 “沈同学防我像是在防罪犯呢。” “我跟着房东一起来的,正准备换房子,约了今天看房的。” “至于其他,沈同学是不是没注意时间?合法拘留我的时间已经到了,想去哪里当然是我的自由。” “还是说,沈同学在害怕我?” 周岁稔分明站在原地没有动,但是他的话语一句一句地砸在沈时和耳边,就像是恐怖片中伴随着闪烁的灯光愈发接近的鬼魂。 周岁稔的目光也锁定在沈时和的身上,像一条冷血的蛇。 许河清并不是很清楚周岁稔和沈时和之间的渊源,但是无论他怎么看都觉得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危险。 “人民警察不惧怕一切,你为什么觉得时和会害怕你?” 许河清不动声色地向前一步,隔开了周岁稔的视线。 “时和?”周岁稔打量着许河清,“你们的关系这么好?” 话题转换的猝不及防,许河清感觉自己被周岁稔噎了一下。 就连沈时和也觉得周岁稔突如其来的问话透露着古怪。 “时和,如果是我,为你设计了一场完美犯罪,你能不能侦破呢?” 沈时和能感觉出来周岁稔不是在开玩笑,他现在是真的有想法有动机。 手脚的温度尚未回温,沈时和回复: “我不希望任何人做出任何违法的举动。” “无论是谁犯下什么样的罪行,我必定将他抓捕归案。” 进入警校上的第一堂课就是对警察职业的介绍,警察职业的性质、 特点、使命和责任。 沈时和时刻牢记着自己的使命和责任,无论罪犯如何挑衅她都是徒劳。 就算他是周岁稔也一样。 “嗯,不错,有志气。” “或许他跟你的想法一样呢。” “谁?” 沈时和下意识地问周岁稔,但是周岁稔没有向过去那样解答她的问题。 仿佛是在逗弄一直小猫。 又仿佛他只是在引导沈时和自己去找到答案。 - 周岁稔没有跟着一起进地下室。 房东大妈已经皱着眉头开了门。 地下室的情况比她想象的要糟糕太多。 “给我整成这样,人还跑了!警察叔叔你们一定要帮我抓到这混球!” 原本地下室的环境就不是很好,现如今更是连进人都困难。 最里间的门一推开,没有戴口罩的房东大妈瞬间呕了出来。 沈时和等人都仅仅皱起了眉头,这种情况下口罩的用处并不是很大,完全没有阻挡得了扑面而来的腐臭。 沈时和戴上手套按下墙边的开关,灯光充满整个房间的一瞬间,一团翻涌的“雪堆”映入了几人的眼帘。 在远离门口的墙角,一大团白色的蛆虫翻涌着,层层叠叠,堆出了半米多高。 地上全是各种各样的外卖盒,饮料瓶,但是食物腐坏产生的气味已经完全被浓郁的动物死后的腐臭味掩盖。 而气味的浓郁程度,就像有一百只老鼠死在了这个逼仄的空间。 钱星辰躲得远远的没敢靠近,只是那房间的门一开,整个地下室的臭味都翻倍了,钱星辰并未成功幸免于难。 “我嘞个乖乖,你说那一堆蛆下面藏了具尸体我都信。” 沈时和摇了摇头。 “尸体不在这里。” 这件地下室的空间过于狭小,也基本都被垃圾填满,并未发现能藏匿尸体的地方。 而且隐隐约约的,沈时和觉得这样的居住环境并不符合她对凶手形象的猜测。 首先,处理尸体的条件这里就没有。 “在这样环境下,就算他有心把尸体做成肉干他也没有这个条件。” 所以在沈时和原本的设想里,凶手的居住环境应该相当不错,足以支持他处理尸体。 显然这件地下室并不符合这个条件。 当然,沈时和也不敢断言说自己没错,这个只是她的推测。 现在就是要在这间地下室里找一找有没有合适的作案工具,来印证一下沈时和的猜想。 此外还要找到腐败气息的源头在哪儿。 沈时和定了定心神,提步走进了房间。 许河清已经提前把车上的工具箱拿了下来。 沈时和用镊子收集了一些蛆虫和蛹,用技术设备可以更精密地判断这些虫类的存在时间,以此推断案发时间。 现在重案一组手中的资料实在是太过欠缺,只能从细枝末节处入手查案。 能直接找到尸体当然是好,找不到就只能一点点摸索、推断。 许河清看到沈时和工作的样子直接表演了一个目瞪口呆。 他原本以为沈时和毕竟还是个小姑娘,就算是进入了这样的现场,也会先从比较好接受的地方入手。 比如桌子上的电脑,或者通过床铺找一找当事人的生活痕迹之类。 没想到沈时和直接就奔着最难接受的地方去了。 现在的年轻人果然都不可小觑,看着沈时和面不改色、淡然自若的样子,许河清彻底明白了为什么沈时和刚一毕业就能直接进重案一组。 原本他还以为沈时和是走后门进来的,见过在重案一组有多苦之后就会自请调离。 现在许河清算是服气了,沈时和就是冲着重案一组,冲着大案、要案来的。 不是上头有人把她送过来镀金的。 现场除了接受不良,呕吐完之后脸色惨白的房东大妈和躲在远处的钱星辰之外没人闲着。 房东大妈的嘴也不算闲着,一直在问: “这是怎么回事啊?” “什么尸体?” “我这房子到底是出什么事了?那个杀千刀的用我的房子做什么了?” 第9章 第一案 口蜜腹剑:视频 派出所小刘最擅长和房东大妈这样的人民群众打交道,几句话就把房东大妈劝了出去。 小刘在一旁陪着房东大妈,安抚着她的情绪,不去打扰刑警同事的工作。 当然,在案情明朗之前,有关案件的情况都不方便透露,以防引起更大的混乱。 许河清拿起了被压在泡面桶下面的笔记本电脑,尝试开机。 看得出来这间地下室的住户是相当的“不拘小节”,笔记本的键盘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撒上了什么东西,键盘的缝隙里已经长毛了。 所幸还能开机,而且并未设置开机密码。 许河清很顺利地打开了电脑,都还没看浏览记录,电脑桌面上的一个文件夹有引起了许河清的注意。 这个文件夹被单独放在了桌面的右上角,其他零零碎碎的文件都是在桌面上铺开的,只有这个文件夹显得十分特殊。 打开文件夹,里面全部都是十分钟左右的视频,随便点进去一个,许河清就被震惊到喊了声: “卧槽!” 成功吸引了另外两人的注意。 “看到什么宝贝了?” 张长明说了一句。 许河清工作的时间不算长,但是比起沈时和也是颇有资历的老前辈了,现在还是这么不稳重。 “这个人的心理绝不不健康啊,电脑里都是他拍的虐猫视频。” 许和清一边说一边copy文件夹。 视频中的背景就是这间出租屋,阴暗潮湿。 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一言不发地虐杀幼猫,视频中只有工具的声响和猫咪的惨叫。 像小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 但是并未让他心慈柔软。 许河清自认不是什么爱护动物的人,他对猫猫狗狗什么的都无感,但是像视频中这样虐杀,许河清看着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杀生不虐生是基本原则吧? 沈时和只是扫了一眼,随口说着:“麦当劳三要素呗。” “这个我知道,玩火、尿床、虐杀小动物。”许河清已经学会抢答了,“不过为什么都喜欢虐猫呢?” 沈时和用小铲子剥开了“雪堆”。 蛆虫聚集在这个角落就证明这个角落里绝对是有东西的。 这么逼仄的空间里并没有柜子之类的设施可以隐藏隐藏东西。 那么腐败气味的来源就只可能在这堆蛆虫之下。 “因为关注度高。” 沈时和一边“挖宝”一边回应许河清的话。 虽然符合麦当劳三要素的人不一定就是连环杀人犯,但是麦当劳三要素可以从一定程度上帮助推理出真实凶犯。 尤其是虐杀小动物这一项。 虐杀动物的原因多种多样,大致说起来就是心理因素和社会因素。 在当代社会下,猫狗已经被饲养者赋予了不同于其他动物的意义,在相当广泛的情况下,虐猫者和喜欢看虐猫视频的人想要虐待的对象并不是猫或者其他动物。 而是这些动物所代表的人类。 饲养猫狗的人尤为多,许多人也把猫狗当做了自己家庭的一份子,也就普遍成为了人类的情感寄托。 虐杀人类是违法的,而虐杀寄托了人类情感的动物却还没有明确的法律限制。 虐猫就成为了一种娱乐化的行为。 至于狗,因为比猫多长了几斤肉,一般会被杀来吃。 到目前为止,我国还没有合法合规的狗肉养殖场,用于贩卖的狗肉都从哪里来的并不得而知。 宠物主人的悲痛与眼泪也不过是这些人的下酒菜。 于此同时就会有人发现商机,靠虐杀小动物赚钱,显然这间房间的住户就是其中之一。 许河清打开电脑的浏览器,发现访问最多的是一个外国的直播网站。 这个网站的管理相当松泛,直播都不需要进行实名认证,点进网站显示的个人信息都是匿名。 而账号里发布的虐猫视频都有上万的浏览量,评论区中的语言也全是中文。 除了叫好的就是提意见和要求怎么样虐猫的,这一部分的评论都被回复了。 “我这里可以定制视频。” 想来文件夹里那些并未上传网站的视频文件的作用就在这里。 - 张长明掀起床上看不出颜色的被褥,薄薄的太空被里包裹着一团黑色的絮状物,应该是某种,霉菌。 “被子上都长毛了,时间还得往前推一推。” 张长明并不认为人类可以忍受长毛长成这样的被子,并且在这样的床上睡觉。 至少这霉菌的形状不会这么完美。 沈时和想到了自己看到过的一则新闻,关于室友睡觉的被子上长出了蘑菇的…… 大千世界。 无奇不有。 就这居住环境而言,沈时和觉得这名租客真的有可能在这张床上睡觉。 紧接着,张长明就在床板下发现了一个半人高的编织袋,散发着阵阵恶臭。 编织袋表面渗出了红红黄黄的液体,从袋子表面能看得出里面有东西在蠕动,都不用往里看都知道正在蠕动的是什么。 袋口并没有被扎好,编织袋表面也爬满了蛆虫,张长明把编织袋拖出来的时候,一些还带着一点皮肉的残骸从袋子里滑了出来。 只看毛色和大小就能看出来是许多不同花色、不同年龄的猫。 看起来这个虐猫者还没有来得及收拾这些猫的尸体,从猫尸的腐烂程度和数量上看,这个人一次还不止虐杀一只猫。 至于这些猫都是从哪里来的…… “我去……” 许河清刚刚看过电脑里的虐猫视频,又亲眼看到了被虐杀的猫咪尸体,所感受到的冲击要比沈时和跟张长明要大。 只是没有时间为这些猫咪哀悼,等找到了凶手,自然会让他接受惩罚。 怀着这样的心情,沈时和一点点搜集着证据,又拨开一部分翻涌的蛆虫之后,沈时和看到了一缕黑色的毛发。 像是头发。 “找到了。” 沈时和三下五除二拨开剩下的蛆虫,一颗高度腐败的头颅出现在沈时和眼前。 头颅表面的皮肤和肌肉组织基本已经被蛆虫吃掉,露出森然白骨,在头颅下蛆虫的涌动下一颤一颤的,仿佛还有生命一般。 让沈时和意外的是,只发现了一颗头颅。 而且,极有可能是个女性的头颅。 第10章 第一案 口蜜腹剑:头颅 因为三伏天气温高,地下室又潮湿,外加蛆虫啃食,多种因素加在一起,这颗头颅上基本已经没有可以提供的生物学线索了。 但是从已经散落在一边的长发可以初步判断死者为女性。 当然,长发男生也有可能。 从法医学的角度出发只有找到骨盆才能判断尸体的性别。 沈时和看了一眼头颅的牙齿。 “初步判断死者为女性,25岁以内,头部未发现致命伤,是否正确要让盛安姐来判断。” “这你也会?!” 沈时和十分谦虚。 “一点点,不保真,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从前跟周岁稔一起查案的时候,沈时和一开始也以为自己只需要会本职工作就可以。 但是周岁稔跟她说:“有的时候现场的证据是有时效性的,错过了不会有第二次,所以自己学会判断才能更高效地破案。” 周岁稔本身就是全能的,什么都会。 沈时和跟着周岁稔学习,自然也是学杂了,都会一点点。 这颗头颅的牙齿呈现淡黄色,齿尖磨平、咬合面中央出现凹陷,无龋齿,无缺失。 可分类为二级磨耗,一般情况下年龄不会超过25岁。 颅骨完整,无破损、骨折,可以判断出致命伤不在头部。 沈时和清理掉头颅表面的蛆虫,放置了起来。 许河清一脸无语地看着沈时和行云流水的动作。 “有时候,过分的谦虚是对别人的一种暴力。” 许河清觉得沈时和在对他施加一种职场暴力,还是他没有办法反抗的那一种。 现在他总觉得比起沈时和,自己才更像是一个实习生! 果然,连张长明都在这个时候说:“看来河清还得跟小沈多学学。” 原本是张长明随口说的玩笑话,但是现在却能狠狠地戳许河清的心窝子。 在现场进行了细致地勘查之后,许河清对现场进行了封锁。 并且将收集到的物证、拍摄的照片进行了整理。 这些工作一直都是许河清在做,原本许河清还以为来了沈时和这个实习生之后自己就可以指导实习生做这些事情了。 结果……结果惨淡。 沈时和已经和张长明一起去细致地询问房东关于这间地下室的租客的信息了。 在此之前,小刘已经将基础信息询问了一遍。 租客名叫张琦,是个年轻男性。 “房东说看外表应该22、23岁,年龄不大的毛头小伙,身高比她高,面部特征是左眼有一块黑色胎记。” 知道自己的租出去的房子有可能跟杀人案扯上关系,房东大妈吓的把能想到的全都说了。 张琦租下这间地下室已经住了三个月了,期间房东并没有过来过,张琦也没提出过什么要求,房东还觉得他比钱星辰要省事。 对张琦印象比较深还是因为张琦脸上的胎记。 “我就记得当时看房子的时候他一直低着头,看上去是个老实人,头发有点长,挡住了半边脸,后来他抬头的时候一个不注意我才看到他脸上的胎记,半个巴掌那么大,还长了黑毛,怪吓人的。” “但当时他给钱给的爽快,这房子我租了一段时间好不容易有人租,我就租给他了。” “警察同志,我不知道他会在这儿干违法乱纪的事啊,这事我不知道啊。” 房东大妈已经慌了,一是怕自己的房子里死过人再也租不出去。 二是怕自己也跟命案扯上关系。 所以当着张长明的面一个劲儿地说自己什么都不清楚。 张长明不擅长跟妇人打交道,沈时和也手足无措,最后还是小刘出马,一个顶俩。 沈时和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吧,我就说专业的事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要是面对的是个歹徒,别说一个了就是来仨,她也能挨个挨地撂倒在地。 但是对待大妈大姨她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所以各线同事都很不容易啊。” 查案数十年的经验告诉张长明,破案从来都不只是重案组才出力,没有基层民警的配合,很多事情做起来都是事半功倍。 许河清收拾完东西出来的时候,沈时和已经去附近的便利店里买了面包和饮料。 沈时和一见到许河清出来就招呼他过来先休息一下。 “先垫一下肚子吧,晚上回去跟盛安姐一起吃。” 从早上到市局报到,到现在为止,沈时和就早上出门的时候啃了一片面包。 还是全麦无糖面包。 脑子一直在高速运转,沈时和都没感觉到很饿。 现在刚刚稍微松泛一点就能感觉到自己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转眼间沈时和的嘴就已经塞的满满的了,狂灌椰子水才把嘴里的面包顺下去。 照样噎得她捶胸顿足。 许河清都看傻眼了。 见过的美女千千万,沈时和这一款还真少见。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用那张完美无瑕的脸做什么? 在许河清眼里,警花应该是像顾盛安那样温温柔柔的美女。 至于沈时和,简直白瞎了这张警花的脸! 许河清的想法要是让沈时和知道,估计就直接送上一双白眼。 将近六点的阳光依然刺眼,不过日头已经西斜,三个人靠在沃尔沃的东边,背对着太阳,稍作休息。 类似的场景在沈时和的脑海里浮现,只是当时站在她身边的是周岁稔。 许河清一只手拿着饮料瓶,一只手翻着手机。 “盛安在群里发消息说对在漫展上回收的68片肉干做了检测,其中13块是人肉,并且DNA比对是同一人。” 也就是说到目前为止就只出现了一名受害者,现在就是要将在张琦房间内发现的头颅带回去做检测,比对是否是同一人。 “你说会是同一人吗?” “我希望是。” 作为警察,沈时和当然希望受害人越少越好,最好没有。 如果今天发现的头颅的DNA能和肉干对得上,那就证明只有一个受害人,而且找到了头颅,对受害人身份的判断就更容易了。 顺藤摸瓜找凶手总比之前摸着石头过河强太多。 如果不是同一人,案件就更复杂了。 与此同时,还有一件事,沈时和心存疑虑。 第11章 第一案 口蜜腹剑:结果 钱星辰已经决定要搬家,这地下室的环境实在是不能住人了。 房东在警察面前也答应了重新帮他找房子。 走出门的时候钱星辰发现那位漂亮的女警察和她的同事已经离开了。 但是声称是和房东一起来的,还跟那位女警官说过话的陌生男人却没有离开。 钱星辰不知道这个男人是做什么的,看起来不像是警察,但是和警察很熟悉的样子。 现在莫名奇妙的跟他搭话。 “准备搬家了?” “是的,这里实在是不能住了。” 不知道为什么,钱星辰下意识就回答了他的问题。 “你看起来跟你的邻居关系不是很好,明明住那么近,他多久没回来了你都不关系?” 橘黄色的阳光照在钱星辰的脸上,因为收拾东西产生的热气在钱星辰的鬓边蒸出汗来。 他腼腆的笑了笑,回答周岁稔:“现在很少有邻里关系很好的,不是吗?” 周岁稔像是认同了他的话,轻轻点了点头。 - DNA检验结果很快出来。 沈时和在张琦的地下室里找到的头颅,和漫展上找到的尸块,DNA检测不匹配。 顾盛安把检验结果摆在桌子上,剩下的三个人都沉默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两具尸体的出现之间将一桩谋杀案件变成了两件。 极有可能是连环杀人案。 而单一的凶杀多是有迹可循,无论是情杀还是仇杀,通过调查受害人的人际关系总能找到凶手的蛛丝马迹。 但是连环杀人案不同,连环杀人案的受害人一般而言都会存在某些相同的特征,可是凶手和受害人之间往往没有什么直接的联系。 这就存在随机性。 也就导致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往往不容易被找到。 沈时和现在并不确定该凶手的作案动机是什么,因此无法判断凶手下一次的作案目标、地点或者是时间。 第一具尸体只有全无特征的尸块。 第二具尸体虽然找到了头颅可是已经面目全非,难以判断真实身份。 不过顾盛安已经通过头骨划定了该受害人的性别年龄特征。 “前额陡直,眉弓、颧骨相对柔和,眼眶较小。”顾盛安指出颅骨特征,“死者为女性,25岁以内。” 许河清听到顾盛安的结论之后第一时间把目光移向了沈时和。 “我嘞个乖乖,全中。” 顾盛安听到许河清的话有些疑惑地看向沈时和。 “盛安,时和在找到头颅的第一时间就判断了死者的性别年龄特征,就看了一眼得出了跟你一模一样的结论。” 许河清向顾盛安解释。 “这种好苗子难道不应该出现在法医科吗?” 许河清已经认可的沈时和的专业。 张长明用指关节敲了敲桌子。 “怎么,在我这儿委屈还委屈你了?” 许河清脊背一凉。 “那哪能啊,那不能够,我就是夸时和聪明呢。” 顾盛安倒是不参与这种拌嘴活动。 沈时和回想着今天获得的线索,写在纸上方便梳理。 将一串线索写清楚之后,沈时和在张琦的名字上画了个圈。 “我想不通,为什么凶手那么细致的处理了第一具尸体,但是却把第二具尸体的头颅草率的扔在那间地下室。” “地下室的环境显然并不符合烹尸的条件,现场也没有发现工具,是不是可以判断这间地下室并非案发现场?” “那么真正的案发现场在哪里?” “既然有案发现场在别处,凶手又为什么故意把死者的头颅带到地下室?” 沈时和列举出了几个问题,而现在,这些问题的突破点全部都在一个人身上。 张琦。 现在破案的关键就是找到张琦。 几个人陷入了沉思。 “会不会是凶手出了什么事,紧急离开了现场,导致第二具尸体没有来得及处理?” 许河清提出了猜想。 沈时和摇了摇头,许河清这种说法并不成立。 “就算事情再紧急,他也不可能就把受害者的头扔在地上吧?” 虐杀的猫尸都藏在的床下,人的头颅却直接扔在地板上,怎么想都不合理。 除非…… “他死了。” 作为案件目前唯一的突破口,张琦很有可能也已经死亡。 “先找到张琦,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张长明直接下了任务。 房东提供了张琦的身份证号码。 “这个张琦还出过名。” 许河清的语气有些奇怪,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正播放着一则新闻画面。 许河清原本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以“虐猫”作为关键词搜索,结果搜索出了一则近期的视频。 半年前的短视频网站热搜,一个外卖员在路边踩死了一只幼猫。 视频画面中该男子先是左顾右盼见四周无人,才故意走到幼猫身边,反复踩踏。 该视频被不远处居民楼内的热心网友拍下,放到网上引发了关注。 事后该男子所在企业迅速回应表示已经将其开除,为造成的不良影响道歉。 让许河清确定该男子身份的特征则是,该男子在踩踏幼猫时,随着肢体动作扬起了遮盖住左眼的头发,露出了黑色的胎记。 虽然视频不够清晰,但是这个特征还是十分显眼的。 视频的评论区里也有网友截图总结出了该男子的特征,其中就包含胎记这一条。 顺藤摸瓜,许河清和沈时和一起找到了张琦曾经就职的公司,取得了张琦的一些资料。 体型特征也都和房东的描述对上了,确认是同一人。 通过询问张琦曾经的同事得知,张琦的人际关系十分简单,性格孤僻,不爱与人沟通。 “平时他就一个人,跟谁都不说话。我们一开始还以为他是个哑巴。” 外卖员通常会集中在一个站点休息和更换电瓶,休息的时候大都会在一起刷刷手机聊聊天,很少有一句话都不说的人。 偶尔也会有残障骑手,同事之间也都是能帮则帮。 像张琦这种,基本上骑手们都不愿意跟他来往。 因此在张琦被开除之后,也就更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向了。 线索暂时断了。 第12章 第一案 口蜜腹剑:引火烧身 忙活了一上午,沈时和非但没有感觉到案情逐渐清晰,反而还越来越模糊了。 出现这种感觉往往是因为查案的方向错了。 “先吃饭吧,都一点多了。” 许河清看了一眼时间。 沈时和表示赞同。 吃饭的时候有个想法一直萦绕在沈时和的脑海,昨天从地下室离开的时候她心里就有个疑影,一直也没有得到答案。 “钱星辰后来是小刘做的笔录?” 突然问起钱星辰,许河清还想了一下是谁。 “啊,对,辖区派出所负责的。” 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沈时和暂时不想打草惊蛇,所以昨天暂时把疑惑压了下来。 但是现在有关张琦的线索已经断了,沈时和不得不把目光又放回到钱星辰身上。 “我还是觉得钱星辰的报案时间有些奇怪。” “怎么说?你突然问起他是有什么想法了?” 沈诗涵其实也不太确定,只是问许河清:“要是你的话,能在地下室那样的环境里坚持多久?” 昨天他们到地下室的时候,尸臭味都已经辣眼睛了,苍蝇更是满天飞。 平时家里要是有一只不知道死到哪里的老鼠散发出臭味,都很不能把整个家翻一遍,根本不可能忍受下来。 钱星辰却能忍到那个地步再报警,沈时和觉得很难理解。 “如果不是为了找线索,我一秒钟都待不下去。”许河清毫不犹豫地说,“不过你想到的,张队也想到了,钱星辰一直有人盯着,放心吧。” 姜还是老的辣。 重案一组的要员现在是他们四个,但是能调动的警力囊括整个刑侦大队。 张长明早就安排下去人盯着钱星辰了,看他有没有奇怪的举动。 “还得是张队啊。” 沈时和感慨了一声。 这时群里来了消息。 【张长明:“收队,监控到钱星辰和周岁稔接触。”】 周岁稔和钱星辰? 昨天周岁稔确实和钱星辰的房东一起出现,周岁稔当时给出的解释的想换房子,顺路过去的。 沈时和对这个理由存疑,但是当时看起来,周岁稔和钱星辰并没有什么联系。 这两个人怎么会接触? 关于这起案件,周岁稔身上的嫌疑并没有洗清。 只是没有证据证明他就是凶手。 因此过了拘留时间就把他放了,关于周岁稔的动向,博览路派出所那边一直都有关注,周岁稔接下来的行为也一直没有可疑的地方。 现在和钱星辰接触反而变得可疑了起来。 “他到底想做什么?” 沈时和觉得自己一点都不了解周岁稔,完全看不透周岁稔想做什么。 只是周岁稔的话萦绕在耳边,让沈时和不得不怀疑他犯罪的可能性。 “我对周老师了解不多,但是我觉得周老师不像是会犯罪的人。” 许河清倒是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他调入重案一组之后和周岁稔的合作本来就不多,后来就更没有什么合作的机会了,所以也没什么感情。 只是偶尔的几次相处让许河清觉得周岁稔是一个很靠谱的专家,张长明经常当着所有人的面,毫不吝啬地称赞周岁稔。 “他就是为打击犯罪而生的。”许河清的语气忽然严肃,像是在模仿张长明当时的语气,“张队经常这么说,所以我觉得应该是有什么误会。” 许河清说罢喝完了碗里的最后一口汤。 沈时和倒是没什么胃口,一碗汤面还剩下半碗。 她听得出来许河清是在安慰她。 奇怪的是,她没有办法像许河清这样信任周岁稔。 “再有误会他也是嫌疑人。”沈时和放下了筷子,“我就是想不明白,如果他并不知情,他是怎么知道那块肉干究竟是什么,又为什么把他送出去。总不能是为了出风头?” “打住。我刚吃饱。” 一般情况下,许河清的胃并不会受到案情的影响,但是吃饭的时候除外。 所以许河清还是很佩服沈时和能在餐桌上讨论案情。 “你就吃这么点?” “我吃不下。” “不用想太多,你啊现在就是想太多了,有什么想不通的,等到案件真相大白就清楚了。”许河清起身结账,“关于周老师,你是不是掺杂了太多私人情感了?” 沈时和把饭钱给许河清转过去,听到许河清的话也是一愣。 这话她没有办法反驳,从她看到周岁稔的第一眼,她的情绪就一直被周岁稔牵扯着,哪怕她不想承认。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可能还是我不够专业吧。” 许河清揉了一把沈时和的发顶。 “实习生嘛,太正常了,你还得练。” 许河清扳回了一局。 沈时和随手抓了一把被许河清揉乱的头发,一转身却再次看见了熟悉的面孔。 “沈同学的男朋友?” 从周岁稔的口中吐出了玩味的语气。 “周老师还真是无处不在。” 十分钟前还看到张长明通告周岁稔的行踪,现在就看到了周岁稔站在自己面前。 沈时和的大脑空白了一瞬。 “张队手下的人传递信息有延迟,我和钱星辰见面大概是一个小时前的事了。” 周岁稔十分平静,用手机扫了一下桌边码点餐。 “他们要看到我确实和钱星辰说话才敢通传消息,我之前就说过这样效率太低。” 看来周岁稔知道重案组警方一直在关注他。 沈时和心想,怪不得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找到。 桌上剩下的那半碗面被服务员收走。 “现在还开始挑食了?你男朋友也不管着点?” 周岁稔有瞥了一眼许河清,只一眼,许河清脖子后面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从前周岁稔是他的领导,被领导这样看,莫名其妙的心里还有点虚。 许河清想解释自己和沈时和的关系不是周岁稔想的那样,沈时和却开口: “周先生不妨先管好自己吧,不要总是和犯罪嫌疑人见面,太危险了。” “沈同学是在关心我的安危吗?”周岁稔推了推眼镜,“你有什么证据说他是嫌疑人吗?” “周先生自己身上的嫌疑都还没有洗脱吧?小心引火烧身。” 对钱星辰,沈时和只是怀疑他的报案时间,但是要说证据也确实没有。 周岁稔在桌边坐下。 “被我抢了风头,有些人要坐不住了,这把火一开始不就是我烧起来的?” 第13章 第一案 口蜜腹剑:抛尸 “你抢了谁的风头?” 沈时和好似不经意的接话,实则密切注意着周岁稔的每一个表情。 服务员把面碗放到周岁稔面前。 “谢谢。” 周岁稔随手拿了双筷子。 “那自然是凶手的风头了。”周岁稔眉眼含笑,看向沈时和,沈时和只觉得心底一片冰凉,“沈同学期望我说出哪个名字?” “你会的东西都是我教你的,沈同学。” “幸好你的意图我一清二楚,否则你这样盯着我看,我都要以为你对我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呢。” “沈同学,你的目光灼灼,快要把我烧穿了。” “你的男朋友不会生气吗?” 周岁稔一句接着一句,沈时和的一张脸红了又白,说不上是羞耻还是别的什么情绪在她的心底蔓延。 她那些审讯时的小技巧全部来源于周岁稔。 在周岁稔面前,沈时和无所遁形,就像关公面前耍大刀。 但是…… “周先生可曾听说过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既然你已经离职,那你所擅长的那些,就会渐渐被取代。” “被我取代。” 许河清不知道沈时和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说出这些话的,但是站在沈时和身边,许河清能清楚地察觉到沈时和在微微发抖。 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害怕。 他面对周岁稔时就没有这种浓烈的情绪,所以她无法共情沈时和,但是能理解,沈时和面对周岁稔时不同于旁人的心境。 这样其实很危险。 许河清拍了拍沈时和的肩膀。 “不要被带节奏。” 沈时和思绪回笼。 眼前的周岁稔丝毫没有被她的情绪影响分毫。 这个周岁稔不是她的周老师,沈时和想,真是一颗真心被狗吃了。 平复心情的沈时和转身离开,身后传来周岁稔的声音。 “那就别盯着我看,向前看。” 这一瞬间,沈时和觉得自己和周岁稔之间有一条看不见的界限。 沈时和面朝光明,周岁稔却栖身黑暗。 沈时和戴好头盔,将另一个头盔递给许河清。 “接下来去哪儿?”许河清问。 “去找钱星辰。” 张长明传达的信息里,钱星辰已经搬进了新的住处,就是周岁稔和他见面的地方——新方园。 新方园的月房租一千八百元起,押一付三。 根据沈时和的租房经历,在锡城一天之内找到新的住处再搬家不太可能,大概是在报警之前,钱星辰就已经在找新的住处了。 这就和钱星辰之前对报警时间的解释不符合了。 钱星辰说是联系房东房东不处理,然后忍受不下去了才报警,因为舍不得房租,所以才一直没有搬家。 现在怎么突然手头宽裕了? 就算是房东把他的房租退给他,也不足以支撑他在新方园租房子。 而且就算钱星辰有钱,一个人的消费习惯也是很难在瞬间改变的。 沈时和正准备带着许河清去新方园的时候,群里张长明又发了新的消息。 【张长明:“临湖湿地公园,东区,抛尸。”】 沈时和和许河清对视一眼,赶往现场。 他们两个现在距离临湖湿地公园最近。 沈时和到的时候,现场已经被先赶到的同事做了保护。 沈时和和许河清提起警戒线钻进去,许河清向临湖派出所刑警队长陈卓展示了自己的工作证。 “重案一组许河清,那位是沈时和,重案一组实习生。” “这么年轻就进一组了?前途无量啊?” 陈卓没有因为沈时和是实习生而表示出轻蔑,就算是实习生,能进重案一组就绝非等闲之辈。 沈时和先是走进看了一眼岸边被打捞上来的行李箱,天气炎热,这一会儿功夫已经吸引了一群苍蝇,不用打开行李箱,里面有什么都能猜个七七八八。 果然,打开行李箱,里面藏着一具女性尸体。因为长时间的浸泡已经浮肿,沈时和注意到尸体的鼻子转状态有些异常。 “陈队长过誉了。”沈时和很是谦虚,“我还是个学生,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说了两句之后,陈卓开始介绍现场情况。 “钓鱼的钓上来的,没敢打开看,就放在哪儿看情况,一见到有苍蝇围上来就报警了。” 沈时和点点头。 这钓鱼的挺聪明的。 沈时和之前就看到过说,钓鱼钓到行李箱不要慌,行李箱里不是人民币就是人民,不确定就放一边等一等,有苍蝇围上来就是人民…… 运气爆棚有聪明的钓鱼佬也是让她碰上了。 “法医什么时候到?” “请的你们重案组的顾法医。” 法医一直以来都是缺人的岗位,往往东奔西跑、马不停蹄。 有的时候案件太多的时候都要排号。 “受害人应该做过鼻综合的整形手术。” “哦?怎么看出来的?” 陈卓来了兴趣,法医还没到,沈时和这个实习生就能看出来受害人做过整形手术了? 沈时和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她的手术应该是前几年做的了,鼻子里垫的假体,浮肿后很明显,所以现在鼻子看起来有些不自然。” 沈时和继续说: “这具尸体和我们现在正在查的案子应该没有交叉点。不过……” 沈时和皱起了眉头。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总觉得现在的情景有点眼熟,可是她并不记得自己处理过类似的案子。 “怎么了?” 沈时和话说了一半停下了,许河清有些好奇。 “没怎么,我还是不说了,多说多错。” 查案最忌讳先入为主,沈时和默默闭嘴,随口说说就算了。 分尸案已经被定下了破案时限,凶手有可能会连续作案,因此在这个关头,所有的凶杀案重案一组都要留心,说不定就会和分尸案扯上关系。 网络上对案件的关注度越来越高,不少人把周岁稔当做真正的凶手,质问锡城警方什么时候公布凶手的处理结果。 医院胃肠科人流量也增加数倍,都是怀疑自己吃了人肉干的人。 近期将要举办的漫展也都纷纷延期或者取消。 眼看案件的影响越来越广,重案一组也是焦头烂额,一丝一毫有可能的线索都不敢放过。 第14章 第一案 口蜜腹剑:解释 顾盛安的速度没有比沈时和慢多少,到达现场就进入了工作状态。 “肢体没有任何残缺,外表无致命伤,要解剖。” 尸体已经运往市公安局法医部。 顾盛安没有在现场多停留,沈时和跟许河清留下来一同进行现场采样工作。 不过这个时候沈时和心中已经基本有了判断,这是没有关联点的两个案子。 连环杀人案凶手处理尸体的方式往往是相同的,不会轻易做出改变,尤其是像这次案件这种具有表演欲望的凶手。 这种凶手一方面隐藏作案的线索,一方面又希望别人知道凶手就是他。 所以作案的手段特征都会很明显。 这种情况下,一旦有什么变动都有可能会成为案件的突破点,也会让凶手认为这次作案没有自己的特色。 而无论是漫展上分发尸块,还是在地下室发现的头颅,都能证明凶手在处理受害人尸体的时候热衷于分尸。 但是行李箱里的这具尸体十分完好,肢体没有残缺,表面甚至没有致命伤。 这些因素至少已经能证明这具尸体和漫展上的尸块没有关系。 这也是为什么顾盛安走之前特意点出肢体无残缺的原因。 不过这次尸体的生理特征都保存完好,身份认证会比较容易。 陈卓此时并没有太担心,反倒是问起重案一组的案子了。 “跟你们的案子是不是没有关系?” 重案一组正在查的案子陈卓有所谓耳闻,毕竟网上舆论发酵的太快,市局也下了命令全力支持重案组的工作。 周岁稔的那段视频他也看了,看得心里发毛。 什么样的人能那样云淡风轻,甚至带着点玩味承认自己散播尸块? 但是一想到周岁稔的身份,陈卓就没有那么奇怪了。 周岁稔的名头他听过,就是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走歪了路。 沈时和听到陈卓的问话点了点头。 “初步判断是两个案子。” “周岁稔的嫌疑洗脱了?” 陈卓有些好奇,他不知道沈时和跟周岁稔的关系,只知道重案一组在负责这起案子。 刚和周岁稔掰头完的沈时和一想到周岁稔那副样子就不爽。于是对陈卓说: “没有,嫌疑人十分狡猾。” 陈卓被沈时和的语气给逗乐了。 “你不知道,这周岁稔名头可大了,他要是想犯罪,估计还真不好抓呢。” 陈卓只是开个玩笑,结果说的话像是一把刀,直戳戳扎在了沈时和的心上。 她最担心的事不就是周岁稔真的犯罪吗? “那我还真希望他与案件无关。” 现场没有什么需要两人的地方了,许河清和沈时和继续原本的计划,去找钱星辰。 走之前,许河清跟陈卓解释: “周老师之前是她的带教老师。” “这会儿,没有人比她更希望周岁稔跟案件无关。” 陈卓这才了然,怪不得一提到周岁稔,小姑娘的语气就怪怪的。 陈卓叹了口气。 “你们张队也不知道拦着点,周老师那样的人才,怎么还任由他离队了。” 许河清耸了耸肩膀。 “那我这个小喽啰就搞不清楚了。” - 沈时和把头盔一摘,挂在车头。 “昨天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正在摘头盔,我还想市局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个人物。” 许河清想到昨天早上见到甚时候的情景。 刚过了一天,但是两个人已经很熟悉了。 反倒是沈时和有些恍惚,没有时间感。 “总感觉跟你一起工作好久了。” “太忙了吧,时间都忙忘记了。”许河清嘴上这么说着,“时间过得慢点好,不然抓不到凶手张队睡不着啊。” “别说张队了,我也睡不着。” 沈时和随手捏了捏鼻梁。 “怕破不了案转不了正?” 知道许河清是在开玩笑,但是沈时和还是回他:“对啊,考编多难啊,转不了正不就废了吗?” “放心吧,张队肯定给你打高分。”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根据张长明在群里提供的消息找到了钱星辰的现住址,敲门之后里面没有回声。 沈时和看了眼时间,今天是工作日,但是不久前钱星辰刚和周岁稔见了一面,钱星辰今天应该没有上班。 这个时间点应该是在家的。 “故意躲着不见?” 许河清话音刚落,钱星辰的声音从楼梯间拐角传来。 “许警官?” 许河清闻声回头,看到提着塑料袋的钱星辰,袋子里放着一些食材。 “买菜去了?”许河清的态度转变相当自然,“看来要耽误你做饭了,关于你之前邻居的事,还想打扰你一下。” “没事没事,不打扰,要不是你们,那房东还不一定会退给我房租。我就没钱搬家了。” 钱星辰说着走过来开门,沈时和一直观察着钱星辰的神态。 钱星辰神情自若,眉眼带笑,对许河清和沈时和上门并不觉得反感,看上去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不过审沈时和觉得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了。 两个人跟在钱星辰身后进了钱星辰新租的房子,条件比那间地下室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两室一厅一厨一卫,一个人住会有些浪费的程度。 “跟别人合租吗?” 沈时和随口一问,钱星辰摇头否认。 “我整租,这套比较便宜,1500,感觉捡漏了。”说完,钱星辰又补充,“后续可能会找人一起住,我做个二房东。” 钱星辰说着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沈时和对钱星辰的话表示理解,这样的情况在租房一族中不少,当个二房东,赚个差价什么的。 当时她租房的时候就会有意避开二房东。 不过合租怎么说都比整租便宜,不介意是二房东也就无所谓了。 “收拾的挺干净的。” 沈时和说了句做结尾,接着切入了正题。 许河清会意从iPad里调出周岁稔的照片。 “这是我们正在关注的嫌疑人,有目击者称你们曾经见过面,对此,你可以解释一下吗?” 许河清语气自然,没有审讯的逼问感,但是压迫感一点都没有少,沈时和听着也学着,一边打开了录音笔。 第15章 第一案 口蜜腹剑:尸源 钱星辰闻言,脸上的震惊做不了假。 如果只是看钱星辰的反应,会觉得他根本不认识周岁稔,事实上钱星辰也确实是这么说的: “他是杀人凶手?!” 语气相当震惊。 沈时和纠正道:“还不确定,只是嫌疑人,我们怀疑他和一桩凶杀案有关系。” “我不知道啊,我最近一直关注的都是租房,他联系上我之前的房东给他租房。我只是好心提醒他那个房东不靠谱。他就问我有没有靠谱的房东。” 钱星辰语气急促,像是生怕自己跟周岁稔扯上什么关系。 “警官,我真的不知道。” “那你们这次见面是为了什么?” “我跟他说我租了新的房子,很便宜,就在这个小区,他就来看了一眼。我只是出于好心,真的不知道他是犯罪嫌疑人。” 按钱星辰所说,他就是不想让周岁稔重蹈他的覆辙,远离黑心房东。 钱星辰在原本那个房东手上吃过亏,抱着乐于助人的心态,才跟周岁稔聊了一下租房的事情。 逻辑倒是自洽的。 “你不用紧张,我们只是例行询问一下。” 许河清安抚道。 钱星辰点着头:“实不相瞒,原本我看他也在找房子,跟他聊也是想看他想不想跟我合租的。” “这个房子是我能找到的房租最低的房子了,但是我手头也确实不宽裕,能够找到合租的人最好。” “出了那样的事,我也不敢住那种地下室了。” “我要是早知道他是犯罪嫌疑人,我绝对一句话都不敢跟他说的。” 钱星辰全程都在否认自己和周岁稔有密切联系。 在这方面钱星辰确实没有说谎,到目前为止,监控周岁稔和钱星辰的人也只发现了他们两个的两次会面。 第一次是昨天在地下室附近,当时周岁稔是和房东一起过去的,两个人也没有什么密切交流。 第二次就是今天。 走之前,沈时和关掉录音笔,许河清又恢复了闲聊的语气。 “这个案子的情况比较复杂,接下来还是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工作。” “嗯嗯,那是一定的,为社会做贡献。” “要是都像你这么好说话,我们的工作就会顺利多了。”许河清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别的不说,就周岁稔,你都不知道有多让人头痛,现在网上都是他的传闻。” “都不知道给我们增加了多少工作负担。” “是吗?”钱星辰回应着许河清的吐槽,“那我绝对不会再跟他联系了。” - “怎么样?你有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许河清目光灼灼,像是在出题的考官。 沈时和无奈地笑了一下:“你这种前辈还真是热衷于‘我考考你’。” “房间太干净了,如果不是前后脚入住,基本不可能。” “桌子上的茶杯杯壁有水垢,显然不是新的。” “买了菜但是没有买调料,证明家里有。搬新家的第二天,油盐酱醋一应俱全?” 房间只要空置超过一个星期,地面包括家具表面就会积灰。 就算是紧急出租,也不可能前一个住户今天走,第二天就把房子重新租出去。 沈时和提出了几个自己觉得比较可疑的点,然后说出了自己觉得最可疑的点。 “他说自己最近一直在关注租房的信息,没有关注过其他,因此不认识周岁稔。但是当你提到周岁稔是嫌疑人的时候,他特别‘震惊’于周岁稔是‘杀人凶手’。” “我们并没有提到周岁稔是与什么案子有关,他却直接提出‘杀人凶手’这个概念。关于这点,我存疑。” 沈时和不排除其他各种各样的原因,比如表达方式之类。 但是现在这件杀人分尸案因为抛尸地点选择了漫展,这个年轻人聚集的场合,导致这件案子已经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 就算一直在关注租房信息,只要上网,钱星辰对此事一点都不知道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再者,退一万步讲,我并不觉得我们有那么招人喜欢。” 沈时和摇了摇脑袋。 这句话许河清十分赞同。 “你说了那么多,我其实就发现了这一点。” 许河清原本就等着沈时和说钱星辰对他们俩的态度太热切了,没想到沈时和还提出了那么一大堆不对劲的地方。 他反正是没看出来。 沈时和不可置信地看了许河清一眼。 “其实你是走后门进重案一组的对吧?” “可能吧,可能局长是我的……” “打住,这些黑幕我还不想知道,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就算知道许河清是在开玩笑,沈时和也完全不想听。 万一混进来一个真的,她还要不要混了? 许河清失笑,笑声在头盔里嗡嗡响。 “反正如果是我的话,刑警上门查案,我是笑不出来。” 所以就显得钱星辰对他们的接受程度太高了。 “可能是百密一疏吧。”沈时和回忆着钱星辰的神态,“说不定他就等着我们呢。” 许河清不置可否。 沈时和骑车,许河清就在后座求佛拜神,然后弱弱发声:“能不能飞得再低一点?” 评价沈时和的车速,许河清觉得已经不能用快慢来评价了,沈时和不是骑车骑得快,而是飞的低。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声音被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吹碎,许河清真的担心自己去见马克思。 之前调查张琦的人际关系,去临湖湿地公园包括找钱星辰的时候,许河清都以为沈时和机车骑得快是因为心里着急。 现在看来压根不是心里着急,这丫头就是单纯的莽。 终于到了市局,许河清扶着车下来,头盔都不舍得摘。 刚准备进去歇一歇,张长明在从门口出来。 “临湖派出所送来了第二具尸体。”张长明看着面前的俩人,“尸体左边大腿的肌肉组织被完全剥脱,只剩白骨,小腿到脚还在。” 听到张长明特意提出的尸体特征,沈时和心中对尸体的身份已经有了基本猜测。 一整具尸体做成肉干至少有两千块,但是如果只有一部分呢? “头部和躯干分离,头部没有找到,盛安判断致命伤在颈部,窒息死。” 就算没有找到头部确认身份,现在这具尸体的身份也已经确认了一半。 尸块的尸源。 第16章 第一案 口蜜腹剑:正义 张长明和沈时和对视一眼。 “男性尸体,年龄在26岁到35岁之间。DNA检测还没有出,盛安在看到尸体的第一时间就采样送检了。” 想必顾盛安在看到尸体的一瞬间,也本能地把这具尸体和肉干联系在一起了。 “我发现凶手特别热衷于跟我们兜圈子。” 许河清的表情称得上有些狰狞,现在他心里恨死这件案子的凶手了。 沈时和没有从一开始就做好了跟凶手兜圈子的准备,因为这就是凶手的本意。 凶手就是想引起社会和警方的注意,故意露出破绽,但是有隐藏了关键的线索,目的就是满足自己的表演欲望。 也说不定,现在的凶手正一边浏览着关于案件的消息,一边自鸣得意。 最后再看到大众都认定周岁稔是凶手后而破防。 凶手故意扔出了女性的头颅和男性的躯干,就好像在做一场幼稚的游戏。 期待看着警方因为无法确认身份信息而焦头烂额。 “他这样兜圈子可不太聪明。” 地下室内发现的头颅因为高度腐败加上蛆虫啃食所以失去了大部分的生物特征。 但是现在这具无头尸却保留了生物特征。 法医能够在这具尸体上提取出DNA,再通过已经建立的回归方程,算出死者的大概年龄、身高和体重。 如果之前并未对该受害人进行过采样,就只能暂时将尸体信息公布,等待家属认领。 目前为止,张琦的家属还没有上报过失踪。 张长明点了一支烟。 “张琦不是本地人,我联系了他老家那边的警局,到他家去看情况。结果他小的时候父母双亡,一直跟着他叔叔一起生活。” “他叔一直没能结婚,就指着他给养老送终,结果张琦出来打工之后就没有消息了。” 张长明刚听完录音,还记得那个沧桑的声音咬牙切齿地表示张琦就该死外面。 “不过DNA样本已经拿到了。” 虽然非直系亲属进行DNA检测并不适用于检测亲子关系,但是有血缘关系的前提下,体内相同的遗传物质会比较多,具有参考价值。 能DNA比对结果出来,就能确认尸体的身份了。 “还有,盛安对地下室发现的头颅进行了黏土建模,大概还原了一下受害人样貌,已经公布了启示,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亲属。” 张长明把烟头掐灭。 “现在最容易确定身份的就是临湖湿地公园发现的完整女尸了。”张长明虽然这么说着,但是眉宇之间的愁容并没有少,“解剖结果是,受害人是被淹死的。” 沈时和跟许河清都愣住了。 “淹死?在行李箱里?” 张长明点了点头,尸体肺部发现大量积水,但是死者并没有挣扎的痕迹,体内也发现了残存的安眠药。 凶手很可能是先用安眠药使受害人陷入深度睡眠,再直接将受害人投湖。 “还真是辛苦盛安姐了。” 他们在外面东奔西跑地查线索,顾盛安稳坐后方,一点也没有闲着。 除了现在他们正在查的案子,还时不时会有来自各区的需要解剖的尸体。 比预想的要快,头颅样貌建模没完成多久,刚刚公布,就和报案筛查对上了。 顾盛安把通过建模复原好的容貌放到资料库里进行比对,对上了三天前的一桩失踪报案。 “报案人常一禾,称自己的好友江晚晚已经三天联系不上了,从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况。” “而且找到江晚晚的住处时,租客已经换了别人。” 沈时和脑子里灵光一闪。 “不会是……” “就是钱星辰现在住的房子。” “早说我们就不回来了。” 许河清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脖子。 这一次没有再让沈时和骑她的机车,而是许河清开车。 “果然生命还是要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才安心。” 听出许河清的话外之音,张长明深以为然。 沈时和不搭理他。 张长明在楼梯拐角处等着,以应不时之需。 许河清再次敲醒钱星辰的房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钱星辰就来开了门。 还是个不久前一样,一打开门看见是许河清他们,钱星辰面无表情的脸上扬起了笑。 “许警官?又有什么发现吗?” 许河清点了点头。 “我们想了解一下,你是否认识这间房的上一位租客。” 钱星辰将许河清和沈时和请进屋。 “不认识,怎么了吗?” 进屋后,沈时和发现这一次,钱星辰的房间比不久前来的时候已经多了很多细碎的材料。 最打眼的是一双黑色的翅膀,不是天使的羽毛翅膀,而是一对像蝙蝠一样的翅膀。 “这是你自己做的?看上去很不错,琉克的翅膀?” 死神琉克,将《死亡笔记》丢向人间,被夜神月捡到。 话音刚落,沈时和就感受到跟在自己身边的钱星辰用东西抵在了她的后腰。 “别动!把手举起来。” 沈时和很想说自己身上并没有枪,也没有任何防身武器。 但是她还是乖乖把手举了起来。 “钱星辰!把刀放下!你这是在袭警,罪加一等!” 许河清慌了,他没有想到钱星辰竟然敢挟持沈时和。 原本他们只是觉得钱星辰是嫌疑人,现在钱星辰相当于是自爆了。 钱星辰充耳不闻,只是问:“是常一禾是吗?是不是那个女人报的警?” 许河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依旧让钱星辰放开沈时和,不要冲动。 听到动静的张长明出现在门口,举起配枪,但是当他看到被挟持的人是沈时和而非许河清时,张长明的皱起的眉头松动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个女人会碍事,我就应该先杀了她!” 钱星辰语气疯癫,和之前判若两人,抵在沈时和腰间的美工刀也移动到了沈时和的脖子上。 沈时和视线向下,瞥了一眼,不动声色。 “你承认你杀人的事实?” 张长明问,手中的枪并没有放下。 手中有人质的钱星辰丝毫不畏惧。 “我是在维护正义!”钱星辰几乎是嘶吼出来,“你们警察有什么用?懂什么是公平,什么是正义吗?” “你们做不到的事,总要有人来做!” “我没有错!” 钱星辰的情绪到达了顶点,沈时和看准时机! 第17章 第一案 口蜜腹剑:抓捕 抬手,抓握,肘击,过肩摔。 一气呵成。 还没有反应过来的钱星辰被制服在地,美工刀也被沈时和踢了出去。 “要不是你重心偏下,早在你拿出刀的时候,就该躺在地上了。” 钱星辰身高一米六五,沈时和动手的时候需要考虑一下对方的重心点。 张长明放下了枪,飞快地给钱星辰拷上手铐。 许河清站在一边都看傻了,他连沈时和的动作都没有看清,反应过来的时候钱星辰已经趴在地上了。 “张队你早就知道?” 怪不得他感觉张队冲过来之后过于淡定了。 许河清原本还以为那是来自老刑侦的气定神闲。 没想到是因为沈时和压根儿不需要多余的担心? “我还以为挟持的是你,都准备好给你报个二等功了。” 许河清的表情比哭都难看。 “我就那么菜?” “那你跟小沈过两招?” 沈时和已经在找线索了,听到张长明的话,向许河清扬了扬拳头。 “什么来头啊?” “没跟你们说过吗?小沈是散打冠军,蝉联三届。” 许河清听到了,钱星辰也听到了,这会儿默不作声,没了刚才的狂傲。 “也是,柿子都挑软的捏,你是不是觉得她一个小姑娘比较好欺负?”虽然沈时和没有发生什么危险,张长明对钱星辰的语气还是没有很好。 知道自家领导在护犊子,许河清却感觉怪怪的。 他原本以为张长明让他和沈时和一起行动是因为沈时和是一个需要保护的实习生,现在看来竟然他才是那个软柿子? 张队这是配了个保镖给他? “迎新会到现在也没给时和开,多少人都还不认识她呢。” 许河清为自己不知道沈时和的厉害找借口,沈时和刚到重案组报到的第一天就开始工作,到现在马不停蹄。 “现在你知道了。”张长明说,“不过你也不好意思让小沈一直照顾你吧?” 说话间的功夫,距离最近的派出所的刑警队赶了过来。 钱星辰自己承认自己杀人的事实,现在只需要让他自己交代犯罪经过就可以。 沈时和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在衣柜里发现了女装,基本可以确定江晚晚不是搬走了,而是被害。 但是钱星辰为什么要对江晚晚下手,又为什么在杀害江晚晚之后住在江晚晚家里,需要钱星辰自己交代。 还有江晚晚的尸体…… 耳边传来冰箱工作的嗡鸣声。 沈时和走了过去,钱星辰看到沈时和的动作,突然开口。 “沈警官。” 沈时和回头看他。 “慢一点,她胆小,别吓到她……哈哈哈哈哈哈……” 疯子。 钱星辰的精神似乎有些不正常了,刑警队的同事将钱星辰带离。 此时的沈时和已经确定冰箱里有东西了。 她戴上手套,打开了冰箱门。 冷藏室里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放了一些饮料和剩菜。 沈时和打开冰箱冷冻室的门。 伴随着冰碴分离的剥脱声。 一只手掉落到沈时和的脚边。 - 你相信爱情吗? 爱情,虚无缥缈的,是不可捉摸的东西。 如果让钱星辰来说,他认为爱情是那些一米八的男生才会拥有的。 否则为什么他的女朋友会沉迷于纸片人呢? 会对着那些精致的卡片叫老公,而对他就很冷淡。 江晚晚会逼他穿上并不合身的衣服,虚伪地夸奖他帅气,最后再说上一句。 “你要是再高点就好了。” 钱星辰甚至分不清,江晚晚夸奖的是他,还是套在他身上的衣服。 钱星辰对江晚晚玩的游戏不感兴趣,谈恋爱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意思的事了。 可是钱星辰还是喜欢跟江晚晚待在一起,只有跟她在一起的时候,钱星辰才觉得自己好像也配拥有爱情。 他只需要穿上那套衣服,他就能看见她眼里闪着光。 最后他厌倦了,满足了江晚晚的心愿。 他用领带缠绕在她的脖子上,她最喜欢的角色的领带。 感受着她的挣扎,感受着她的呼吸渐渐消失。 钱星辰问她:“你爱我吗?” 江晚晚不回答,只是挣扎的手放了下去。 应该是不爱的,钱星辰想,应该是不爱的。 他肢解了她的身体,因为冰箱太小,放不下一整个她。 钱星辰想她了,就打开冰箱门,和从前一样,只要不是玩游戏的时候,她总是冷冰冰的。 甚至不让他跟她住在一起,哪怕这里的房租其实是他在交。 一开始为了省钱,钱星辰租了一间地下室,他只是晚上回到地下室睡一晚。 后来,他每天去地下室之前,会捧起江晚晚的头,亲吻一下。 太冷了,钱星辰觉得下次可以把她放进烤箱,这样这个吻就会温暖一些。 钱星辰原本很满意这样的生活。 可是他的邻居不是很友好,每天晚上都在折磨小猫,小猫凄厉的叫声折磨着钱星辰。 门缝里也会溜进来苍蝇。 这种事情警察会管吗? 就算警察管了,这个邻居也不会受到和小猫一样的惩罚吧? 钱星辰并不喜欢猫,但是如果邻居不能遭受和小猫一样的惩罚,那应该是不公平的。 钱星辰想,他是在维持正义、维护公平。 他敲响邻居的门,比他高了将近一个头的男人凶神恶煞地出现。 “谁啊?” 钱星辰不敢说自己是谁。 男人左眼的一大块长毛的黑痣,让他看起来像鬼故事里的夜叉。 “有点吵,能不能稍微安静一点?” “滚,多管闲事!” 张琦推了钱星辰一把,直接将他推坐在地,然后就关上了门。 钱星辰知道,邻居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第二次,他藏好了尼龙绳,再次敲响邻居的门。 “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不是,我就是想看看,有点好奇。” 跟钱星辰想的一样,邻居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自顾自的转身了。 背对着野兽是很危险的,钱星辰想,为了公平与正义。 欣赏着躺在地上的尸体,钱星辰手脚发麻,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舒爽,发自灵魂的战栗。 这一刻,他才是真正的夜神月,就算没有死神琉克的帮助,凭借他自己的力量,他也能进行正义的制裁! 至于张琦房间里的小猫,钱星辰对它们说了抱歉,然后将它们肢解了。 因为它们看见了他制裁邪恶的过程,钱星辰不想给自己留下破绽。 第18章 第一案 口蜜腹剑:变态而已 钱星辰决定把江晚晚吃掉。 这样江晚晚就会永远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了。 但是关于烹饪方法,钱星辰犹豫了。 钱星辰并不擅长烹饪,于是思来想去,钱星辰决定先用张琦练手。 如果能将亲爱的女友做成爱吃的零食,那么在思念她的时候就可以吃零食,感受她的滋味。 钱星辰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天才。 他开始翻食谱,最终选定了肉干。 钱星辰是个行动派,想到就去做,但是美食需要众人品尝。 钱星辰抱着分享的心态,以夜神月的形象来到了漫展,分发自己亲手制作的肉干。 他知道妆容复杂的coser一般不会轻易吃东西,所以他选中的目标都是妆容比较日常的coser,他迫不及待地想听到他们向他反馈肉干的味道。 只要有人说好吃,他就可以放心地把江晚晚做成肉干,不会使其浪费。 结果如他所愿。 当着他的面吃掉肉干的人都说肉干很好吃,钱星辰非常满意。 最后一块肉干,他给了不知道在cos什么角色的男人。 男人的无框眼镜折射出诡异的光芒,接过肉干后问他:“给我的?谢谢。” 男人并没有立刻品尝肉干,不是所有人都会第一时间去品尝,钱星辰并不奇怪。 但是钱星辰没有想到这个男人能看出肉干的原材料,还让警察知道了,甚至让所有人都认为,做出这等天才行径的人是他! 钱星辰看着屏幕内周岁稔的脸,整个人愤怒到了极点。 “装什么啊。” 钱星辰双手握拳,神情激动,戴着手铐的双手狠狠地锤着桌面。 “他这就是在顶功!明明只有我,只有我才能想出这种主意!都是我做的!” “他算什么东西?还到我面前炫耀所有人都以为是他做的?” 钱星辰对自己杀人烹尸的罪行供认不讳。 “所以是你把江晚晚的头颅放到张琦的房间?你的目的就是让我们发现江晚晚被害?” “是。”钱星辰斩钉截铁,“我怎么可能让别人冒名顶替?” “我是为了正义杀人的,你们警察维持不了的正义,我来维持。我没错!” “错的是这个世界!” “哈哈哈哈哈哈哈!” 钱星辰形状癫狂,整个审讯室都被他病态的笑声充斥着。 沈时和面若冰霜,语气平静的像是三九天的湖面。 “你杀害张琦是因为他虐猫?” “对!虐猫并不违法,这种事警察又怎么会管?只能我来管。”钱星辰的语气似是有些无奈,“可惜那些猫看到了我的脸,不过虽然它们牺牲了,其他的猫却留住了性命,也算死得其所。” 沈时和忽略那些钱星辰为自己创造的戏份。 “虐猫不违法,但是张琦将虐猫视频传播并用于盈利,会受到治安处罚。” “法律本身是需要完善的,警察维护的也不只是狭义的正义和公平,而是秩序。” “而你,什么也没能维护。” 沈时和平静的语气像是一把冰锥,直直地刺进钱星辰的心。 忽然之间,钱星辰就好像被喂了一大口芥末,被呛得脸色通红。 “你放屁!我维护了正义!张琦那样的人不该死吗?他活着就是在浪费资源!只会给别人添麻烦!” “我姑且算你杀了张琦是为猫除害。”沈时和用了一种古怪的语气,钱星辰听着,总觉得面前的女警在笑他是个小丑,“那江晚晚你怎么说?她做了什么危害社会的事情呢?”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是你亲口承认的,你是先杀害的江晚晚。” 沈时和眼神犀利,钱星辰瞳孔震颤。 “你用一条领带,狠心勒死她。为什么呢?因为恼羞成怒?” 在钱星辰的描述里,江晚晚喜欢玩乙女游戏,总是拿他和乙女游戏里的男角色做对比,让他穿男角色的衣服,并且嘲笑他的身高。 或许有一个瞬间,江晚晚击碎了钱星辰早就脆弱不堪的自尊。 “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你什么都不懂……”钱星辰低着脑袋喃喃不休,“我爱她,她是我女朋友,我比谁都爱她……” 钱星辰抬头和沈时和对视,明亮的审讯室里,沈时和却觉得钱星辰被一层黑雾笼罩着,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你知道吗沈警官,爱是放手。” 沈时和不搭话,等他继续说下去。 “晚晚那么爱二次元的男人,我只好忍痛割爱,送她去二次元。” “我这是满足她的心愿!” “我是一个大度的男人,不会把她困在我的身边。” “只是我虽然放走了她的灵魂,却依旧舍不得她,于是将她的肉体占有,我有错吗?” 理清楚了案件的来龙去脉,沈时和合上了记录本。 她的眉头微微皱起,看着钱星辰。 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杀害江晚晚激发了钱星辰心底黑暗的欲望,为了隐瞒杀人的真正原因,也是为了自欺欺人,他杀了在人品不佳的张琦。 好像杀了一个“坏人”,他就变成了正义的一方,变成了敢于挑战法律的正义使者。 如果杀人烹尸只是为了满足钱星辰的变态欲望,那么在公共场合分发肉干并期待无关人员吃掉,只是证实他变态的表演欲望。 甚至于在漫展上故意垫高身高,也只是为了贴合夜神月的形象,而非为了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 因为变态的表演欲,所以钱星辰无法接受周岁稔成为案件的嫌疑人,顶替了他。 所以他故意抛出江晚晚的头颅,只是为了引起警方的注意。 这就是他说的“爱”与“正义”。 变态而已。 “大度的男人?”沈时和说出这几个字只觉得可笑,“我只看到了一个心智不成熟的变态。” “杀了无辜的人之后为自己找补,自以为正义。想要表现,想要引起他的注意,害怕被抢风头,都不是正义。” “只是为了你幼稚到可笑的私欲,造就了许多的麻烦。” “天才?”沈时和用笔头敲了敲自己的头。“就算是当杀人犯,你都不是最聪明的那个。” 审讯已经结束,钱星辰却激动到暴起,被人摁了下去。 满嘴的污言秽语,沈时和却毫无感觉,穷途末路之人,连挣扎都没有看点。 第19章 第一案 口蜜腹剑:结束 “还算顺利。” 走出审讯室,沈时和呼了一口气。 许河清陪在沈时和身边,见证了沈时和第一次审讯。 审讯钱星辰的沈时和跟之前在博览路派出所在周岁稔面前的沈时和判若两人。 “你的审讯技能,我给你打勾。” 难为许河清还记着她的实习成绩单,沈时和自己都快忘了这一茬了。 “是因为钱星辰自己迫不及待交代了所有,我又没用什么技巧。” 倒不是沈时和自谦,她跟着周岁稔学习的时候,基本都是学怎么找线索破案了,线索找齐了,审讯也只是走个过场。 周岁稔办的案子,凶手往往哑口无言,连狡辩的想法都不会有,当然不需要什么审讯技巧。 许河清点了点头。 “确实,不过你不该激怒钱星辰。” 在许河清看来,沈时和最后说的那几句激怒钱星辰的话完全没有必要。 如果是在嫌疑人对犯罪行为拒不承认的情况下,这种激将法有可能让嫌疑人承认罪行。 但是钱星辰全程都十分配合,在许河清看来激怒钱星辰就是多此一举。 沈时和摊了摊手。 “我可没有要激怒他的意思,实话实说,直白地总结了一下他的所作所为而已,他就破防了。” “敏感又自卑的变态,听不得实话罢了。” 对于沈时和的说法,许河清也只是无奈地笑了笑。 他觉得沈时和的做法就是为了小小的报复一下钱星辰试图劫持她。 这些都无所谓。 许河清跟着沈时和走出警局大门。 “这下张队可以好好睡一觉了,四十八小时内破了案。” “我倒是觉得张队没那么紧张,这件案子从钱星辰报案开始就有很多破绽了。” 这点上沈时和还是比较认同周岁稔的话的。 钱星辰的作案手法太拙劣了,因为他作案就是为了满足自己变态的表演欲,但是他的智商并不足以他完成自己设想中的“奇案”。 “比如说?” “比如说张琦虐猫,钱星辰不可能没有听见过猫叫声,但是报案之后却完全不提。” “再比如说故意扔下的江晚晚的头,还有没有处理的猫尸。” “他连搬家都甚至搬到江晚晚的房子里,没有考虑过江晚晚的朋友……”沈时和停了一下,“或许他没有朋友吧,所以不知道一个人还会被朋友关心。” 许河清装模作样地捂了捂自己的胸口。 “你是懂扎心的,这话要是当着钱星辰的面再说一遍,他估计能气哭。” 沈时和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视线停留在了马路对面的一个人影上。 “周老师?他怎么在这儿?” 周岁稔气质不一般,外加180+的身高,许河清很难不注意到。 知道沈时和看到了自己,周岁稔的嘴角挂起一抹温柔的笑,向沈时和招了招手。 “我过去一下。” “要不要我陪你?” 沈时和摇了摇头:“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还在市局大门口,他就算有三头六臂又能怎么样?” 沈时和像是说给许河清听,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沈时和自己向周岁稔走了过去,但是许河清也没走,就站在原地看着两个人。 许河清觉得沈时和对周岁稔是有些害怕的。 一开始许河清认为这是学生对老师的天然恐惧,就像他上学那会儿,如果做作业的时候老师站在他身后盯着他的本子看,原本会的题也会突然不会了。 后来又觉得不是,他也说不清楚沈时和对周岁稔的恐惧从何而来。 虽然周岁稔这个人确实有点让人看不懂。 “不怕我了,沈同学?” 周岁稔原本还以为许河清会跟着什时候过来。 “周先生是什么妖魔鬼怪吗?我为什么要怕?”沈时和的语气带着一点小傲娇,“我还以为周先生是来感谢我和我的同事为你洗清嫌疑的。” 宣传科的同事针对这次案件已经做了方案,不会让与案件无关的普通人受到过多案件的负面影响。 有时候不得不创造一些必要的谎言,以安抚人心。 周岁稔听到沈时和的话低笑一声。 “对,确实要谢谢沈同学。” “客气,只是还是希望周先生不要再牵扯进类似的案子里。” 纵观整个案子,沈时和不得不怀疑周岁稔是故意把自己牵扯进这个案子的。 毕竟一开始要不是周岁稔“引火烧身”,这件案子不知道要多久才会爆出来。 后面也不会引得钱星辰受不了自己被顶替而自爆。 “我可是被迫成为嫌疑人的,证物是凶手硬塞到我手上的。” 周岁稔表现得有些无辜。 “哦?那周先生可不可以说说你为什么又将证物转手送出,送出的时候还要插上刀片?又是怎么知道它到底是什么?” 无论是谁,都无法用肉眼分辨出那肉干的真正来历,凭什么周岁稔可以一眼看出? “我能认出自然是有我的方法,你要是想学还得叫我声老师。” 自从周岁稔和案件牵扯到一起,沈时和就赌气似的不喊他为老师了。 沈时和知道周岁稔是什么心思,但是却没有跟他打趣的想法。 她迫切地想得到一个答案,好确定周岁稔没有成为她对立面的人。 周岁稔没有逗沈时和太久。 “放刀片只是为了不让她吃而已。” 周岁稔的说法和沈时和想的一样,那刀片都快赶上肉干大了,不可能看不到。 所以一开始沈时和就觉得周岁稔塞刀片的行为本身并不是想要伤人,而是为了引起人的注意。 “你既然知道肉干的真相,为什么不直接报警?” “我要是直接报警,会有这么多人知道这件事吗?” 把周岁稔送到警局的年轻人中有人偷偷录下了视频,因此这件案子才会在短时间内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也让还没来得及吃肉干的人得以逃过一劫。 一时之间,沈时和竟然无法判断周岁稔行为的对错。 “那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沈时和不死心。 周岁稔闻言勾了勾手指,示意沈时和贴近。 沈时和虽然不解,但还是将耳朵贴了过去,就听见周岁稔在她耳边温热的吐息。 第20章 第二案 无人回应:疑点 “秘密。” “你!” 沈时和一张脸通红,又羞又气。 感觉自己被周岁稔玩弄于股掌之中。 周岁稔看起来倒是心情不错。 “别恼啊,时和。”周岁稔忽然用一种溺死人的声调喊沈时和的名字,“要不我们结婚吧。” 沈时和跟不上周岁稔的脑回路了。 “你发什么神经?” 放在以前,沈时和绝对不敢跟周岁稔这么讲话,但是她现在是真的觉得周岁稔脑子有病。 “我的秘密只能告诉最亲密的人,你既然想知道我的秘密,那就成为我的爱人,我就告诉你。” 周岁稔的语气又像是认真,又像是筹备着下一次逗弄,沈时和根本不敢搭腔。 “现在只需要身份证就能结婚了,想不想试一试?” “国家反诈APP提醒您:宽进严出,不是传销就是诈骗!”沈时和后退一步,不知道周岁稔葫芦里在卖什么药,“结婚无门槛,离婚冷静期,我怕我死在你手里,警方还找不到证据。” “杞人忧天。”周岁稔评价,“跟你开玩笑呢。” 周岁稔深深看了一眼沈时和,沈时和在周岁稔的眼中看到一种她看不懂的情绪。 但是接着,周岁稔就转身离开了,离开时还冲她挥了挥手。 “再见沈同学,好好生活。” 跟诀别一样。 许河清看到周岁稔转身离开,走到沈时和身边。 “走吧,吃饭去。”多余的什么也没问,只是感叹了一声,“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 沈时和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了看许河清。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临湖湿地公园的那具尸体还在盛安姐那儿。” 许河清:“……” "身份还没有确认吗?" “启示已经贴出去了,还没有人认领。” - 顾盛安基本还原了受害者的面貌。 死者为年轻女性,年龄在24岁左右,有整容经历。 由于天气炎热水温上升,尸体在水中已经肿胀并且开始腐败。 在水中的微生物的作用下,尸体的腐败过程被加速了。 这具尸体的皮肤颜色已经完全变色,并且出现了水泡,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不过由于尸体被装在行李箱里,所以尸体的姿势并没有变化,是一种相对稳定的姿态。 同时尸体本身在行李箱的保护下,并没有受到湖里鱼虾等生物的破坏,保存较为完好。 衣物也没有在水流的作用下脱落和移位。 通常情况下,衣物是确认受害人身份的重要线索。 顾盛安剥脱下尸体的衣物,对尸体进行了解剖。 尸体表面并无伤口,也无挣扎迹象,而肺部发现了大量的积水。 足以证明受害人是被淹死的,在行李箱被投入湖中的时候受害人还是活着的。 这就是最大的不正常了。 人体的求生本能是很强烈的,尤其是在溺水的情况下,人是会本能地挣扎的。 也就是说,受害人在被投入湖中的时候应该处于昏厥状态。 经过血液检测,顾盛安在受害人体内发现了安眠药。 初步判断,凶手和受害人应该是认识的,受害人才会毫无防备地服用安眠药。 当然也不排除特殊情况,不过这不在顾盛安现在需要考虑的范围内。 尸体被打捞上来之后,皮肤已经开始和肌肉组织分离。 顾盛安剥脱下受害人手部的皮肤,类似于一个“手套”。 她将手套套在自己的手上,获取到了受害人的指纹。 但是无论是面貌还是指纹,顾盛安都没有在失踪人口的信息库里匹配到相关人员。 一般来说复原后的面貌容易和原本面貌存在差异,数据库进行匹配的时候也只是匹配到一个近似值。 但是完全匹配不到有关信息就只能说明受害人的家属并未进行失踪报案。 这种情况下想要确认尸源就只能通过发布寻尸启示,受害人家属看见了之后来认领尸体。 像这种无名尸体其实并不少见,最后因为无人认领,始终无法确认他们的真实姓名。 他们的死就像是把一滴水放进大海,无迹可寻。 也无法知晓他们的人生。 沈时和不禁想,如果连失踪报案都没有的话,家属真的会来认领尸体吗? 虽然这个案子最终没有交到重案一组手上,但是沈时和对这个案子还是比较关注的。 可能是因为查钱星辰的案子时有所了解,沈时和想,但是她总是想知道案件的结果。 像是一根看不清楚的线,一直牵扯着她的注意力。 而且将受害人装入行李箱内投湖,已经可以判断这是一起凶杀案。 临湖刑警队那边,陈卓已经带人在查了。 重案一组依旧不太平,沈时和只能等案件结果出来后去问陈卓队长。 新的案件已经摆在了沈时和面前,沈时和看了一遍案情记录。 这个案件比较特殊的地方在于案件牵扯到未满十四周岁的未成年人。 “少年犯?”许河清也看了案宗,只是表情有些奇怪。“未满十四周岁,这案子能是她干的?” 沈时和并不相信“人之初,性本善”,她是相信性恶论的,所以对于少年犯的存在本身并不觉得震惊。 都说校园是小社会,在校园里进行校园暴力的也往往是未成年人。 有些人,从出生时起就注定了他是恶魔,与年龄无关。 由于是未成年犯案,所以这个案子刚刚发生就已经受到了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 案件发生在居民区,所以报案后围观群众甚多。 不少自称是目击者的网友在网络上将现场情况描绘得栩栩如生。 所有的描述都将本案的嫌疑人,一个未满十四周岁的女孩——薛山,描述成了一个天生的杀人犯。 【我亲眼看到,她当时一脸的血,还在笑。】 【对!我也看到了,她把她妈都吓哭了,不敢靠近她!】 【有人看到尸体什么样吗,死的是谁啊?】 …… 但是这件案子的疑点就在于,这个未满十四周岁的女孩。 亲手杀害了她的父亲和奶奶。 而案件的唯一目击者是她的妈妈。 报案的人,也是她的妈妈——刘唤。 第21章 第二案 无人回应:顶罪? 永远拧不紧的水龙头滴答滴答。 扬言要打死她的男人躺在脚下。 血肉模糊。 恶臭者的血液流进下水道,红得晃眼,又让人心生畅快。 无辜者的视线穿过光明,抵达阴暗潮湿。 她忽然就慌了。 怎么办啊。 怎么办啊…… 却没有松开握着武器的手。 - 由于薛山年龄特殊,报案人身份也特殊。 警方在合理的怀疑下,将薛山和刘唤一起带到了警局。 沈时和跟许河清负责审讯。 面对眼前的未满十四岁少女,许河清没有沈时和那么淡定。 在审讯前,许河清和沈时和已经有过交流。 两个人都认为,一个未满十四周岁的少女,不可能凭借一己之力杀死两个成年人。 尤其是其中还有一个中年男人。 两个人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的。 从前不是没有过类似的案例,凶案发生之后,让未成年人顶罪。 只因法律面对未满十四周岁的少年犯时,是会网开一面的。 不过近些年来因为未成年犯罪率逐年上升,情节也愈发恶劣,法律已经有所改动。 但是薛山的年龄,还是处于需要考虑是否追究其刑事责任的年龄。 沈时和曾经处理过校园暴力致死案,所以即使杀人凶手的未成年人,沈时和也并不会心软。 何况面前的薛山…… “你的实际年龄似乎比你户口簿上的年龄要大。” 沈时和平静地陈述。 青少年时期正是身体的猛涨期,往往初一和初三学生之间都会有较为明显的体型差。 薛山虽然是个体型偏娇小的女生,第二性征也未有明显发育,但是看起来也不像是未满十四周岁。 “你这个年龄应该已经学到了,什么是八大案件?” 沈时和审视着一直沉默的薛山,听到沈时和的提问,薛山才开口,像是在回答老师的问题。 “八大案件通常指刑法中的八大重罪,即杀人、强奸、抢劫、贩毒、放火、爆炸、投毒。”薛山的语速不算慢,像是已经将这段话背熟,“警官姐姐,政治课本上有,法律规定,未满十四周岁,就算是八大案件,也追究不了我的刑事责任。” “课本背得倒是熟练,但是你知不知道,年满十二周岁、未满十四周岁,也是可以追究刑事责任的?”薛山眉眼之间的淡然自若让沈时和直觉不对,“而且,你这件案件的情况,已经算是情节特别恶劣了。” “法律的空子可不是这么好钻的。” “薛山,你是在为谁顶罪?” - 顾盛安已经相当一段时间里没有见过这么新鲜而且毁坏严重的尸体了。 薛山的父亲薛家柱,和薛山的奶奶薛李氏。 其中,薛家柱的尸体从腹部被斩断,上半身和下半身已经分离。 肌肉组织上的刀痕错乱,是被用刀一刀刀生生剁断的,甚至无法判断他被砍了多少刀。 薛李氏的头也被砍了下来,同样的手法,因为下刀次数太多,砍到薛李氏的下巴,头颅的下颌基本脱落,只剩一丝皮肉相连。后脑也被削掉了一块。 而且薛李氏腹部似乎受到了重击,以至于子宫从下体脱落出来。 两具尸体看上去都像是想要分尸,但是还未完成,就已经被人发现并且报案。 不过,顾盛安还觉得,凶手不像是单纯地想要分尸,更像是在泄愤。 由于尸体表面的刀伤太多,一时之间顾盛安也无法判断出致命伤的部位。 尤其是薛家柱,脏器几乎全部被破坏,每一道伤都有可能是致命伤。 至于薛李氏,致命伤则是应该在颈部或者头部。 血液检测,薛家柱死前曾饮酒。 - “杀死一个醉汉是不是要比杀死一个清醒的成年男性要容易?”沈时和询问薛山,“本该在学校的你,为什么能在家,等到你的父亲喝醉后杀了他?” 警方在薛山家里确认了第一案发现场是薛家柱的卧室。 卧室的床上布满了大量的血迹。 案发当时,薛家柱应该是喝醉后正躺在床上睡觉。 “喝醉后睡觉?”薛山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们警察也太想当然了吧?” “他喝醉后从来都不会直接睡觉,他会先打人,打我,或者我妈。” “可能是打人打累了睡得更香吧。” “哦对,在你们看来,那个叫家暴。” “警官姐姐,家暴是不是不用追究刑事责任啊?” 薛山的语气有些古怪,听上去是嘲讽,但是沈时和又能隐隐听出薛山语气中夹杂的期待。 她似乎在期待沈时和说出不同的话。 沈时和看向薛山,认真地答复她。 “我并不认可‘家暴’这个词,也从未将这个词写入过案情记录。故意伤害就是故意伤害,与施暴者和被施暴者之间存在的关系无关。” 沈时和不认可家暴这个词,甚至说是觉得厌恶。 在她看来,家暴这个词就好像是对法律的挑战。 仿佛两个人之间存在亲密关系,施暴者与被施暴者的判定标准就不成立了。 这并不符合沈时和的准则。 沈时和回想起自己第一次重视到这个词的不合理还是在周岁稔的课上。 周岁稔当时就提了一个“家暴”的案例。 课件PPT上显示出了家暴的几条原因,从经济地位到性别观念再到文化教育水平,最后归根到社会环境因素。 沈时和现在还记得周岁稔郑重地下了一个结论: “以上,基本都是放屁。” 一向正经斯文的讲师忽然说出这样的词汇,课堂上从寂静到哄堂大笑。 周岁稔只是扶了扶眼镜,丝毫不关心自己的形象是否已经崩坏。 他抬手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哪有那么多原因,家暴只有一个原因,施暴者,这里,有问题。” 在上这堂课之前,沈时和只是不喜欢家暴这个词,但是说不上来为什么。 上完这节课之后,沈时和才知道这个词不合理的所在。 明明是故意伤人,家暴却并不是一个刑法上的犯罪概念,它包含了虐待、故意伤害甚至故意杀人。 其中虐待包括肉体和精神。 可是正因为“家”这个字眼的存在,许多人却直接忽略了它本身是一种暴力行为。 甚至以此为自己开脱。 不过是伴侣之间的矛盾,没有必要上纲上线。 可是暴力行为,本该上纲上线。 第22章 第二案 无人回应:记忆的阴影 一张结婚证怎么就成了免罪金牌了呢? 沈时和看到薛山眼睛一亮,但是很快又暗淡了下去。 在这段时间里,她的脑子里又想到了什么呢? “如果当时遇到的是你就好了。”沈时和听到薛山说,“如果是你,我就不用杀了他们了。” “可惜,太晚了。” “我认罪。” “如你所说,如果需要追究我的刑事责任,那就追究吧。” 审讯按下了暂停键。 “我还是不相信她能杀两个成年人。” 退出审讯室,许河清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她妈妈那边怎么说?” “做了简单的笔录,还在等结果。” 两个人的想法一致,在这起案件中,薛山基本不可能以一己之力杀害两个成年人,即使薛家柱当时是醉酒的状态。 但是案件的不可能只凭借办案人员的猜测定论,关于这件案子的真相还是需要调查。 “如果薛山是真的帮她……帮别人顶罪,那怎么办?” “我还以为你不会问出这种问题。” 沈时和说这话时,许河清听不出她有什么情绪。 法外不外乎人情,许河清偶尔会觉得自己有点情绪化,但是这是正常的。 可是沈时和却好像完全不留情面。 明明刚才面对薛山的时候,她好像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大姐姐。 出了审讯室,又变成了冷脸的警察。 “我还以为我们两个你应该是唱红脸的。” 从前许河清和张长明搭档审讯的时候,许河清往往起到了一个安抚嫌疑人的作用,放松嫌疑人的心理戒备也是审讯常用的手段。 但是随着沈时和的加入,许河清一开始还觉得沈时和的形象能够更好的让嫌疑人放松戒备。 不成想这姑娘是个铁面无私的。 但是这样的沈时和,许河清却轻易从她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可能是老师教的不一样吧。” 沈时和一直都不否认自己所学所想大都源自于周岁稔。 周岁稔一直都是一个靠谱的老师,无论是做老师还是做警察也都挑不出错来。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周岁稔一直都是沈时和的崇拜对象。 也正因如此,沈时和才无法接受周岁稔不当警察了。 “去看看刘唤吧。”沈时和伸了个懒腰,“我的老师说,就算对方是未成年人,也不要抱有太多的期待。” “有的时候抱有期待也是刺向自己的一把刀。” “还有就是,真相就是真相,无论如何隐藏,真相也不会改变。” “很多时候警察要做的就是拨云见日,让真相破茧。就算真相有的时候不那么合乎人的期待,也不能逃避不看。” 许河清听得出来沈时和说的这几句并不来源于一件事,也注意到沈时和慢慢皱起的眉头。 “怎么了沈老师?” 许河清调笑着,试图让沈时和放松心情。 他也不清楚刚刚离开校园的沈时和怎么会有这么多略显沉重的经历,但是能他能感觉到这些经历让沈时和的心情变得有些沉重了。 “没什么,只是有点奇怪。” 沈时和的眉头依旧微微皱着,刻意隐藏自己情绪的话语让许河清有些无奈。 “你看起来倒是比我更成熟。” 沈时和连连摆手。 “怎么会!我只是……有点记不起来我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些话了。” 许河清的话带着轻视他自己的意味,沈时和怕他多想,干脆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她不是心情沉重,只是有些疑惑。 这些话存在于她的脑海,但是关于这段话产生时的记忆她却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她不是一个记忆力差劲的人,不然她也不能回想起周岁稔当时上课时的情景。 她能记住这些话,就证明这些话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么对应的场景不可能会忘记才对。 “事情太多都记杂了吧。”许河清安慰沈时和,“说不定什么时候忽然就想起来了,现在越是努力回想越容易想不起来,就像找东西一样。” 沈时和稍稍有些认同,于是点了点头。 - 刘唤不像她的女儿那么淡定。 一见到沈时和,刘唤立刻颤抖着声音问: “警官,警官,小山怎么样?会被判多久?会死吗?” 沈时和在刘唤身上看到了上世纪苦难的中年女人才会有的形象。 散乱的头发,发黄,夹杂着些许白色的发丝。 因为太瘦,眼窝深深凹陷下去,看上去颧骨高耸。 发黄的皮肤上已经长出斑点,瘦骨嶙峋,一双手也只比枯树枝年轻一点。 穿着短袖,暴露在外的胳膊上有一些斑驳的伤疤夹杂着青紫的瘀痕。 轻易就让沈时和想到薛山说的,薛家柱喝醉之后可不会睡觉,而是会打人。 刘唤身上不知道有多少类似的伤口,大概都是来源于薛家柱。 因为太激动,肩膀耸起,沈时和能清楚看到刘唤脖子上暴起的血管。 刘唤的形象跟整座城市都格格不入,像是异世界误闯进这个世界的苦难人。 “你报警之前没有考虑过这些吗?” 沈时和在刘唤面前坐下,像一只鹰,盯着刘唤失去血色的脸。 “是……是我报的警,但是小山没有跑,算是有自首情节吧?” “她还小,还不到十四岁,判不了死刑对不对?” 刘唤眼睛里的光忽然忽灭,像是一个在黑暗中就着一点点光飞奔的人。 让人轻易就能听出她在期待什么。 沈时和不动声色地拦了许河清一下。 “是,她的户口簿上显示她未满十四周岁,但是她的实际年龄似乎并不止十四岁?” “而且就算她未满十四周岁,像这种情节恶劣的刑事案件,警方也有权利追究她的刑事责任的。” 沈时和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刘唤的表情与动作。 刘唤几乎要将自己的嘴唇咬破,捏在一起的双手,指节已经发白。 “但是,小山不会被判死刑,对不对?” 刘唤艰难地吐出这一句话,却像是在生吞一把匕首。 沈时和敲了敲桌面。 “其实,你的丈夫和婆婆,是你杀的对不对?” “薛山才是目击者。” “因为自己未满十四周岁,所以她想为你顶罪是吗?” 第23章 第二案 无人回应:冷漠 此时在刘唤身上,沈时和才看到了具象化的瞳孔震颤。 “不,不是这样的……” 刘唤的声音明显底气不足,颤抖的嗓音弱弱地响起,渲染出一种悲剧的色彩。 有些让人同情。 “真相是什么样的?你应该最清楚。” “身为一位母亲,你怎么会舍得让自己的亲生女儿顶罪呢?” “凶手,到底是谁?” 沈时和循循善诱,这会儿的嗓音又是富有感情色彩的了。 一步步的询问,调动着刘唤的情绪,一点点击溃刘唤的心理防线。 就连许河清都认为接下来刘唤会改口。 可是刘唤只是沉默了几分钟,然后咬着牙说出。 “凶手是,我的女儿,薛山。” “未满十四周岁的少年犯。” “我亲眼看到她杀死了薛家柱和他妈。” “是我报的警,是我报的警,让警察抓我自己的亲女儿。” 刘唤抬头的时候,目眦欲裂,红血丝布满整个眼球。 “警官,这样心如刀绞的话你还想听我说几遍?!” 刘唤愤怒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房间,和刚才给沈时和留下“怯懦”印象的苦难女人判若两人,身上像是包裹着一层尖刺。 沈时和的手按在桌面上,同样是带着火气的声音。 “她的实际年龄超过了十四岁!她很有可能被判死刑!” “她真的是你的亲女儿吗?你舍得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吗?!” 沈时和的话明显震慑住了刘唤,她的目光没有那么坚定了。 许河清顺势把沈时和压下,与沈时和截然相反的温柔声音从许河清口中流出。 “关于你们的遭遇,小山大概说了一下。” “具体的情况你如果愿意说,我们可以听一听,然后帮助你们。” “法律对特殊情况是有规定的,或许,会与你们想象的有所不同?” 沈时和靠在椅背上,静静地听着。 只是表情冷冰冰的,看起来活像是个阎王。 许河清则是斯斯文文的,善解人意。 在许河清真正的循循善诱之下,刘唤身上的刺也消失了。 好像又变回了那个怯懦的女人。 客户死她还是没有改变自己的说法。 “会有什么不同呢?事情已经发生了。” “就算小山会被判死刑,我给她收尸。” “如果被判个十年、二十年。我也能活到她出来。” 软硬不吃。 - “这母女俩比我们想象的要坚定多了。” 沈时和捏了捏眉心,有些苦恼。 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吃瘪了?” 张长明毫不意外的声音随之响起。 “看来您也体会过了。” 原本和刘唤“聊天”的是张长明,想着同龄人之间会有一些共同话题。 但是刘唤面对张长明这样的老刑侦,反而把自己保护得更严密。 一度拒绝和张长明对话。 换上沈时和和许河清,刘唤看着这俩人还年轻,所以才忍不住问了一下自己女儿的情况。 但是一旦涉及案件审讯,刘唤的嘴还是很严的。 “她不愿意说,咬死了。你们配合得很好,但是也没办法。” 张长明肯定了刚才沈时和跟许河清的配合,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有那么一段时间是让刘唤动摇了的。 但是…… “我还没看明白是什么让她这么坚持,哪怕我跟她说她的女儿很有可能会死,她也没有改口供。” 一个母亲,在目睹了自己的亲女儿,杀了人之后,不说帮她的女儿毁尸灭迹或者顶罪,还报警抓自己的女儿,而且能说出死了给她收尸这种话。 沈时和其实是有些意外的。 “感觉不太符合小说的桥段。”沈时和摊了摊手,“要是人人都这么‘遵守’法律,我们的工作大概会轻松好多。” “唔,我倒是觉得,现实生活可比小说魔幻多了。” 许河清耸了耸肩,审讯的时候沈时和的暗示他完全看明白了,所以才轻松地打了配合,虽然结果不尽如人意。 张长明递给沈时和一些资料。 “走访调查的结果,或许会对你推演案情有所帮助。” 沈时和接过资料,笑得有些无奈。 “我又不是侦探,怎么能说推演呢,这叫案件调查。” 沈时和还是很严谨的,当然,她也听出来张长明的话外之音了。 对待案情,是不能太想当然的。 有的时候最意想不到的才是真相。 “放心吧张队,我会注意分寸的。” 张长明笑着点了点头。 许河清和沈时和凑到一起看资料,沈时和一边看一边问许河清: “要是你遇到这种情况,你是报警还是成为共犯?” 许河清嘬了嘬牙花子。 “你这不是咒我呢吗?我连个女朋友都还没呢,你就让我思考这么残酷的问题?” “看吧,你也觉得这是一个残酷的问题。”沈时和完全不意外,“所以我总感觉刘唤的反应不太对。” 刘唤有激动的时候,也表现了对薛山的关心。 但是她的情绪化在沈时和看来都有些太表面了,属于“能收的住”的情绪。 所以无论她和许河清怎么配合,怎么刺激刘唤,怎么试图击溃她的心理防线。 当刘唤的情绪到达一个阈值的时候,刘唤就会收住。 然后归于平静,表演出一位母亲在经历了这种家破人亡之后应该有的痛苦表现。 但是她真的痛苦吗? 沈时和看不透。 或许是沈时和太冷血了,她觉得至少现在的刘唤并没有很痛苦。 “你觉得刘唤身上可疑的点在哪儿?” “平静。”沈时和没有犹豫,“不如说是两个人都很平静,说实话,我没有在她们身上感觉到痛苦。” 沈时和抿了抿唇。 “这么表达可能不准确,我想说的是……” 沈时和还在斟酌着用词,许河清帮她总结了出来。 “你觉得刘唤在表演母爱。” “她身为母亲,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女儿是否真的会被判死刑。又或者说,她坚信自己的女儿不会被判死刑。” “但是即使薛山不会死,身为一位母亲,又怎么会忍心让自己的女儿去坐牢呢?” 这就是刘唤身上的矛盾点。 她表面上表现出的是对薛山的疼爱,表演母爱。 但是实际上的行动,并没有让人感觉到她爱她的女儿。 这方面,许河清跟沈时和的感觉一样。 但是关于“痛苦”这一方面…… “时和,你冷漠的样子真的和周老师很像。” 第24章 第二案 无人回应:传言 沈时和直接愣住了。 这不是她第一次被说和周岁稔相似。 但是第一次因为“冷漠”被说。 她有些不可思议地指了指自己。 “我?冷漠?你在开玩笑吧?” 许河清敛了敛眸子。 “你问我的问题,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沈时和没有立刻回答。 她试图把自己沉浸在同样的场景中,催动自己的情绪。 沈时和是个孤儿,父母出事的时候她还没有记事,只是长大一点之后从院长那里听说自己父母的事。 她知道院长隐瞒了一些细节,只告诉了她最终的结果。 所以亲情对于沈时和来说是一种很陌生的情感。 如果非要构建出一种亲密关系,迫使沈时和把自己代入与本案相似的困境。 她暂时只能想到一个人。 “我会亲手把他抓捕归案。” 如果是周岁稔,如果周岁稔真的做了什么,如果周岁稔真的如他所说成为了一名罪犯。 沈时和不会放过他。 “如果是我,大概会心里想帮他顶罪,隐瞒罪行。实际上还是会让他认罪吧。”许河清也诉说了自己有可能的做法,“所以时和,在情感方面,你真的迟钝得可以。” 与沈时和相反,许河清并没有觉得刘唤“不痛苦”。 只是关于刘唤对薛山的情感存疑,许河清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突破点。 听到许河清对自己的评价,沈时和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有些无奈的意思。 “是吗?我感觉也是,我对我爸妈没有什么记忆,亲戚没有往来,朋友也没有几个。所以‘情感’对我来说确实像是一个复杂的课题。” 沈时和没有隐瞒自己经历的意思。 也实在是因为她对父母的印象实在是太少了,基本接近于无。 所以提起自己似乎悲惨的经历时,沈时和并没有感觉到很难过。 而且社会福利完善,她一路走过来和平常的孩子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而她自己也不是乐于交朋友的性格,所以也没有感觉到过孤独。 只是这样也显得淡泊了些。 所以当许河清纠结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时候,沈时和还要反过来安慰他。 “你不会想说‘对不起’之类的话吧?” 从前沈时和提起自己的身世时,总会有人听她说完之后跟她道歉,好像触碰到了她的伤疤一样。 但是他们又没有恶意,沈时和自然也不会觉得被冒犯。 更何况还是她自己说出来的。 许河清有些垂头丧气了。 “我下次一定了解清楚再做评价。” 许河清现在想扇自己一巴掌。 明明不了解沈时和的经历与身世,还对她的性格做评价,太白痴了。 沈时和没有直接反驳许河清,反而点了点头。 “确实确实,了解清楚再做评价也不迟。” “不过这次你评价的没有问题。” “对于我来说,办案的时候代入个人情感可不是件好事,你也知道,不是吗?” 沈时和第一次和周岁稔交锋的时候许河清也在。 回想起来也只有在周岁稔面前,沈时和才有比较激烈的情绪波动了。 “周老师对你有特殊的意义。” 沈时和没有否认。 “或许吧,只是现在我也搞不清楚了。” 加入重案一组,却好像和周岁稔渐行渐远了,沈时和发现自己慢慢忘却了自己当时为什么那么执着于见到周岁稔。 契机是什么? 反倒是周岁稔似乎莫名其妙地总以奇怪的理由出现在她的面前。 “不过现在,对嫌疑人情感的判断,还得前辈来咯?” 沈时和转移了话题,打趣了许河清一嘴。 “那实习生可要好好学咯。” - 对薛山家里的人际关系进行走访调查之后,警方发现了几个需要重点关注的地方。 第一,薛家柱确实经常打老婆。 不分白天黑夜,邻居总是能听到薛家柱家里传来刘唤或者薛山哭喊求饶的声音。 因为小区拆迁户的安置房,住户大部分都是从前在村里的老熟人,对于薛家柱家里的情况也是司空见惯了,所以也没什么人管。 唯一有一次是一名和薛家住在同一楼层的租客报了警,警察上门看了一眼就不了了之了。 后来薛家柱似乎和那名租客有了冲突,租客后来就搬走了。 因为租客本来也不是从前村子里的人,左邻右舍也都不熟悉,所以也没人关心那名租客后来去了哪儿。 “不过那次之后啊,薛家柱打老婆的次数好像是少了,没怎么听到过动静。” “我早觉得薛家那小丫头不对劲,看起来阴惨惨的,你看果不其然吧,出事了。” “要我说可能那小丫头真不是亲生的呢,但凡是亲生的,能做出来这事?不怕遭报应?” 警方在小区里的“情报组织”那里得到了一些信息,老头老太说的话也都整理了一些有用的。 第二,就是有传言说薛山不是薛家柱亲生的。 这也是左邻右舍口中薛家柱打老婆的真正原因。 都说刘唤之前出轨过,薛山就是刘唤和奸夫生的孩子。 薛家柱怕事情传出去丢脸,所以一直不跟刘唤离婚,但是又咽不下这口窝囊气,所以才打刘唤和孽种。 还有人说刘唤之前和报警的租客走得很近。 “那人就是个小白脸,薛家的也不是个脑子清楚的,俩人指定有什么。” “不然怎么灰溜溜地搬走了?” 第三,刘唤之前偷过钱,被薛家柱发现后打断了一条腿。 是薛家村还没有拆迁的时候,薛山到了该上小学的年龄。 “我觉得那个时候薛家媳妇就是觉得孩子大了能带着一起跑了,所以才偷钱准备跟野男人私奔呢。” “这不对吧,私奔还带着拖油瓶?” “嗐,带着小丫头找她亲爹呗。” 无论当时的刘唤偷钱是想干什么,但是最后的结果都是没有成功。 偷钱的刘唤被薛山发现,被打断了一条腿,留下了后遗症,走路的时候有些跛脚。 但是没有人报警,也没有人管。 再后来拆迁了,一家子人到了城里,刘唤也在家附近的玩具厂找了份工作。 后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刘唤没有再出门工作过。 住户们的猜测是—— “估计是本性难改,又给薛家的戴绿帽子了。” 第25章 第二案 无人回应:听说 沈时和一句一句看下来。 在左邻右舍的眼里,刘唤是一个典型的不守妇道的女人。 给薛家柱戴绿帽子,生的女儿也不是薛家柱亲生的。 因此她挨打都是活该。 但是…… 沈时和忍不住想,这些话里,有多少句是板上钉钉有实证的事实呢? 她太清楚流言蜚语有多容易毁掉一个人了,尤其是一个女人。 造谣一个男人,或许是造谣他性无能。 造谣一个女人,则是造谣她“精力旺盛”。 很多时候,人们其实并不关注真相是什么,也不想知道真相。 他们只想知道,或者说只愿意相信,他们认为“最有意思”的那一部分。 至于是不是真的,又有什么所谓? 许河清看着这份资料,看得眉头皱起。 “建国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有这么多法盲啊?” “不管怎么样,打人都是不对的吧?” “腿都打断了还不报警?高低给他判个轻伤!” 沈时和拿着笔在资料上写写画画,将她认为比较重要的几个点圈了出来。 “家庭暴力往往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一开始的时候,施暴者出于试探是不会下重手的,事后甚至还会道歉,下跪认错什么的。” “被打的那一方则会日渐麻木,慢慢接受,甚至觉得挨打是正常的。听起来有点像斯德哥尔摩。” “这种情况下她们就不会报警了,因为她们的潜意识里也会觉得这是‘家事’,警察不会管。” “会觉得无人回应他们的悲鸣。” 有段话说得没错。 【他会求你,她甚至会下跪,他还会打自己的耳光。 你都不要心软,他会一次次地发誓,男人最喜欢发誓。 他们的誓言和狗叫没有什么两样,你不要相信他们。】 沈时和点了点资料上的第二条。 “先去给薛家柱和薛山做个亲子鉴定。”沈时和乌黑的瞳仁里看不出情绪,“我要看看这些‘传言’这些‘听说’有几个是事实。” - 在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之前,沈时和先拿到了三个人的血型检测报告。 其中,薛家柱是A型血,刘唤是B型,薛山是O型。 沈时和扬了扬手上的报告对许河清和顾盛安说: “看来这就是原因了。” 许河清把报告翻来覆去看了一遍也没有看出花来,就连顾盛安也不知道沈时和口中的原因是什么。 “通过血型判断并不标准,是否有亲缘关系还是要看DNA检测。” 顾盛安提醒了沈时和一句。 “所以,正因如此,他们才会怀疑薛山啊。” 血型的一串是由父母的基因型共同决定的,而不是简单地由血型本身决定。 因为ABO血型系统用的基本一串规律。 在这个系统中,A、B为显性,O为隐性。 当A型与B型配对后,后代有可能出现的血型有A型、B型、O型和AB型。 原本就是一个概率性的问题,但是人们往往会误以为孩子的血型只有可能和父母双方的任何一方相同。 无论是许河清还是顾盛安,都是把这件事当做常识来看待的,所以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但是如果是一个完全不懂遗传学的人看到,自己孩子的血型和自己以及另一半的血型都不一样的时候,会产生什么样的误解呢? 薛山的血型,大概就是薛家柱认为薛山不是自己亲生孩子的原因。 鼓声按率先反应过来。 “确实,在不了解的人看来,和自己或者伴侣的血型不一样,孩子就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 “这也太……我只能说九年义务教育还是要贯彻到底。” 许河清觉得这是初中生物的知识点,但凡经历过九年义务教育都应该知道。 “经常刷刷短视频也能刷到营销号说这种知识吧,怎么可能会是这种理由?” “容我提醒你一句,我国网民的本科率甚至不到百分之十。”沈时和拍了拍许河清的肩膀,“况且大数据会捕捉你的兴趣爱好,精准推荐。” 就算是她刻板印象,沈时和也不认为薛家柱会热衷于看科普视频。 许河清挠了挠头发,无言以对。 亲子鉴定结果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出来,沈时和决定试着找一下曾经帮刘唤报警的租客。 “中介那里应该还有信息。” 薛家所在的小区,一层有四个住户。 帮刘唤报警的租客租住的那间房屋至今还没有重新租出去。 想要找到上一个租客应该不算很难。 寻找租客的事情不用沈时和自己去做,关于资料上调查来的第三件事,沈时和决定再跟刘唤聊一聊。 沈时和离开顾盛安的办公室之前,顾盛安提醒一下沈时和。 “关于尸体上的伤口,我觉得有些奇怪。如果是为了分尸,应该不会这样先粗暴地把尸体分为两段。而且两具尸体的分尸方式也不同,不符合行为逻辑。” 薛家柱的尸体是被从腹部砍断,薛李氏的尸体则是被砍下了头。 一般情况下,凶手分尸的时候不会用这么凌乱的手法,毫无章法,只是为了泄愤的样子。 而且分尸的位置也不一样,还是在一具尸体没有处理完的情况下去处理另一具尸体。 顾盛安从自己的角度出发,感觉到凶手的分尸意图并不明显。 “我感觉她不像是在分尸,更像是在泄愤,而且……像是想要掩盖尸体上的什么痕迹一样。” 无论是薛家柱还是薛李氏,被砍的部分已经几乎是一团烂肉了,什么痕迹都无法辨别。 但是也正因如此,反而让顾盛安怀疑凶手的真实目的是掩盖尸体上的痕迹。 掩盖真正的致命伤。 “我知道了,谢谢盛安姐。” 顾盛安温柔地笑了笑。 “能帮到你就好。” 沈时和觉得脸有点发烫,每次和顾盛安说话,她都觉得心里暖暖的,好像顾盛安的话有什么魔力一样。 还说能帮到她就好? 怎么还有点不好意思呢。 “盛安姐帮了好多人呢,不止是我。” 沈时和弱弱回复,没有审案时的气势。 顾盛安褐色的眸子像是盛了蜜糖,让人忍不住不对她设防。 许河清的视线在两个人之间游走,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喂,你们,不是吧?!” 第26章 第二案 无人回应:特别的感情 沈时和猛地回神,啪地给了许河清一拳。 因为没收住力道,整个办公室里回荡了一会儿许河清的凄惨叫声。 “我严重怀疑我的背上现在有个拳头印!” 顾盛安就看着他俩闹,像是可靠的前辈。 沈时和也觉得有些抱歉,但是许河清的嘴啊…… “下次我会收住力道的。” “啊?还有下次?!”许河清的声音都变了调,“我要向张队提议,让他带你!” 张长明和沈时和一起合作过一次之后,就决定把让许河清和沈时和一起行动了。 他觉得这俩人年龄相仿,应该更有共同话题。 现在两个有共同话题的人,脑袋凑到一起嘀嘀咕咕。 “沈时和,你实话实说,你是直的吧?” 沈时和一张脸爆红。 “你的脑子里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么?!” 看到沈时和脸红的许河清心凉了半截,完了完了,沈时和这张脸什么时候红过?今天红了两次,都是因为顾盛安! 再回想一下沈时和光鲜亮丽的履历。 犯罪心理学研究生,散打冠军,爱好机车…… 手指好像也很长。 “你是直的你脸红什么?” 沈时和忽然觉得许河清沧桑了许多,食指和中指之间似乎幻化出了一根香烟,寂寥得像是一个中年男人。 沈时和叹了一口气,她脸红当然是因为……气的? 都是因为许河清乱说话而已。 但是现在沈时和就算是对情感再迟钝也能看得出许河清喜欢顾盛安。 甚至都开始幻想她是情敌了。 沈时和的嘴巴动来动去,艰难地从牙缝里往外挤音节。 “其实……其实……” “其实什么?”许河清的耳朵支棱了起来,一脸沧桑,“你别告诉我其实你真的是拉拉。” “其实我……我对周老师……周老师,我对周老师有感情。” 一句话说完,沈时和觉得自己快窒息了,心跳如擂。 “昂,我知道啊,他是你老师,也是你在警察这条路上的启明星。” 许河清显然没有get到重点。 沈时和翻了个大白眼。 “啊对对对,活该你个大男人搞暗恋,大脑发育不完全,小脑完全不发育。洗洗睡吧你。” 许河清听完沈时和的话几乎变成一个干巴小人了。 极为伤心的许河清捂住自己的胸口。 “你好毒的一张嘴啊!可怕得很!” 而后又忽然反应过来了。 “你说谁……谁搞暗恋!我怎么会暗恋!追我的人排到巴黎……” 许河清的声音越来越小,沈时和的背影也渐行渐远,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有没有传到沈时和的耳朵里。 沈时和听到身后传来许河清毫无说服力的反驳,脑子里却乱糟糟的一团。 她刚刚在许河清面前说的话并不是为了安慰许河清。 而是她对周岁稔,确实有不一样的情感。 沈时和并不确定那种情感叫什么名字,但是她本能地知道她对周岁稔和对其他人不一样。 想接近,但是又害怕。 现在更是没有了接近周岁稔的理由,只剩下了害怕。 至于具体害怕的是什么,沈时和却不能明确地描述起来,只能在意识里感觉到大概是害怕周岁稔犯错。 她不想跟周岁稔站到对立面,那对她来说大概是一种折磨。 沈时和站在审讯室前做了好几次深呼吸,脑海里回想着许河清的话。 她对情感真的很迟钝,亲情、爱情、友情,只要是跟情感有关系的,她似乎都没有办法做出准确的反应。 她原本觉得就算这样也没什么不可以,反正她是警察,为什么需要去了解罪犯的想法,理解罪犯的情绪呢,那她不就和罪犯没有什么两样了? “正因为你是警察,所以你才要能够看透罪犯的想法,了解他们的动机,才能够查明真相。”这是周岁稔的原话,“警察有的时候,要比罪犯更像罪犯才行。” 因此,周岁稔是天才的警察,也是天才的罪犯。 审讯室的门被推开,刘唤看到进来的人是沈时和,抬了一下头又垂了下去。 显然因为不久前许河清和沈时和两个人打配合,导致刘唤对沈时和的印象不太好。 估计是觉得沈时和是个冷冰冰且不近人情的警察。 沈时和暗自揣测了一下刘唤对自己的评价,觉得要是刘唤这么想也没有错。 沈时和起身关掉了摄像机,刘唤的表情从防备变得有些疑惑。 “现在没有人能知道我们谈了什么了。”沈时和跟刘唤解释,“我想问问你关于案情之外的问题,可以吗?” 沈时和的语气态度和之前大不一样,刘唤有些看不懂眼前的警察了。 “我能说的都已经说过了,你们还想听什么?” “不是我们,是我,我有些比较好奇的问题。比如小山的名字,可能是我太肤浅了,我觉得女生的名字似乎都偏柔美一些,第一次见到薛山的名字,我还以为她是个男孩。” 刘唤的眼皮耷拉了下来。 “农村人取名字哪有那么多讲究,小山出生之前,她爸以为她是个男孩,她奶奶找了好几个神婆来看,都说是男孩,所以就取了这个名字。” “谁也没想到生下来是个女孩,她爸很生气,也懒得给她换名字了,就这个名字一直叫着。” “警官,你叫什么名字?” 沈时和拿出了自己的临时工作证,递给刘唤看。 “时和,我叫沈时和。” “有什么寓意吗?听起来挺好听的,你爸妈一定很爱你,你的家庭一定很幸福吧?” 沈时和听到后笑了笑,没有否认。 “可能吧,我猜他们应该是爱我的,只是还没等我确定,他们就不在了。” “至于名字的寓意,我也不太清楚。但是上学的时候我学到了一个词,时和岁稔,差不多就是天下太平的意思,所以我挺喜欢我的名字的。” 房间里沉默了一会儿。 “你不用想着安慰我,我对父母其实并没有什么记忆,所以也并不悲伤。因此,我也很好奇,母爱是什么样的。” “你应该很爱小山?” 第27章 第二案 无人回应:活路 刘唤的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 “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当然爱她。” “小山是个女孩,我要是不爱她,就没有人爱她了。” “沈警官,刚才听你说你名字的寓意,我就只有一个想法。我想让小山读书,多读书,考上大学,她才能有出路。” 刘唤一边说一边流泪,颤抖的声音夹杂着哽咽,听得沈时和的心里一阵闷闷的不舒服。 “可是她做错了事,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一错再错!她还小,以后还有机会,我只希望她能悬崖勒马。” “为了薛家柱那样的人渣,不值得啊。” 说到这儿,刘唤已经泪流满面。 她指了指自己的腿。 沈时和想到了资料里写的,刘唤曾经因为偷钱被薛家柱抓住,打断了一条腿。 村里的人说她偷钱是为了和情夫私奔。 “因为小山是女孩,薛家柱就不让小山上学,也不给小山上户口。” “有个神婆说,小山要是上了户口,薛家柱就不会有儿子。要把长子长孙的位置留给儿子,这个位置,不能让女孩占了。” “他们说被来路不明的女孩占了户口,就会脏了薛家的门楣。从那天之后,薛家柱他妈就把户口本藏到了我找不到的地方。” “没有户口,小山就不能上公立学校。可是小山不能不上学,她不上学将来能做什么?我只好想办法把小山送进不查户口的私立学校,让她读书。” “私立学校学费多贵啊,我没有那么多钱,就去偷薛家柱的钱,被他发现,他打断了我一条腿。” 许是事情过去得太久,刘唤现在说起这些,已经没有让沈时和感受到她强烈的情绪波动了,甚至说到最后,刘唤甚至还有些得意。 “我知道,腿断了算是比较严重的伤了,我可以报警。但是我没有报警,我用这条腿威胁薛家柱给小山上了户口,小山这才有书读。” 说到这里,刘唤的语气像是打了胜仗。 用一条腿,换来女儿读书的机会,她觉得很值。 沈时和听着刘唤的诉说,只觉得心酸。 当年的刘唤,只能用这样的方式,为自己女儿争取来合法的权益。 同时沈时和又觉得很无力。 警方虽然有权利对居民进行入户登记,但是却没有权利强制居民上户口。 上户口本身是为了方便居民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所以将薛家这样的情况排除在外了。 虽然说给孩子上户口并不需要父母双方都在场,但是薛李氏把户口本藏了起来,刘唤就是有心自己给薛山上户口也无力。 “所以因为入学年龄的原因,最后上户口的时候,把薛山的年龄报小了对吗?” 刘唤定住了,看向沈时和的眼神里满满都是不可思议,瞳孔震颤。 沈时和放在桌面上的手已经攥成了拳,生平第一次,沈时和有些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没有,警官,薛山,未满十四周岁。” 由于资料的不完善,比如生产证明、出生证明这些东西都是没有的,沈时和猜测当时刘唤生产的时候根本没有去医院,所以这些能够证明薛山真正年龄的东西自然是没有的。 沈时和还是对上了刘唤悲伤的眼睛。 她听到一位母亲说: “警官,给条活路吧。” 沈时和站起身来,似乎只有站起来才能抵消铺面而来的悲伤。 她指了指摄像头。 “没有人知道我们谈了什么,但是我想告诉你,现代医学已经十分先进,通过骨龄测试就能判断出薛山的具体年龄。” “尤其是在生长发育期,哪怕只差一岁,骨骼上的差距也是十分明显的,这并不是我在危言耸听!” “如果薛山的真实年龄是被我的同事查出来的,如果她的年龄已经到了法律规定的界限,就算是你报的警,这种隐瞒,就算是你报的警,就算她在案发现场没有逃跑,也不能算她自首!” “你想亲手送你的女儿去死吗?!” 沈时和的心里堵着一口气,刘唤大概是不了解骨龄测试这种东西的。 单纯以为薛山户口簿上的年龄不到十四岁,就可以钻法律的漏洞。 但是法律是的严格是让普通人难以想象的。 如果案件的事实真相真的像他们猜的那样,薛山只是在顶罪的话。 等到判决书出来,这对母女将后悔一生。 伴随着沈时和的质问,审讯室的空气似乎变得浓稠,呼吸都变得沉重了起来。 沈时和的耳边传来刘唤没有节奏感的呼吸,她能感觉到刘唤此时内心的挣扎。 案件的真相。 沈时和想听到刘唤亲口承认,这样才能为她们争取到一条活路。 偏偏审讯室的门在这个时候被推开。 许河清出现在门口。 “时和。” “案发之前,有目击者看到薛山走出小区……” “是我!” 许河清的话还没有说完,刘唤直接承认了自己才是杀人凶手。 “是我杀死了薛家柱和他妈,跟薛山没有关系。” 许河清打开了摄像,刘唤讲述了案发过程。 在刘唤的威胁下,薛家柱同意给薛山上户口,薛山成功入学,今年初一。 但是休息日的时候薛山一般不会待在家里,而是会去打零工。 一些劳务中介对年龄的限制并没有那么严格,也不会签合同,工资也是日结。 比起待在家里,薛山更喜欢在外面打工。 早上薛山照常出门,薛家柱见薛山又不在家就发了脾气,动手打了刘唤。 “他吃饭的时候喝了酒,我就杀了他。” “他妈听到动静过来,我怕她报警,就把她也杀了。” “冷静下来之后我想自首,小山回来了。她说她不到十四岁杀人不犯法,可以帮我顶罪。” “所以她就把现场伪造成了她杀人的样子,让我报了警。” 不对。 这下不止是沈时和,就连许河清都从刘唤的话里察觉到了不对劲。 刘唤的话不用仔细想都能听出来,她缺少一项决定性的杀人动机。 “你是有预谋地让薛家柱喝醉,然后杀了他吗?” 第28章 第二案 无人回应:陷阱 “他经常喝个烂醉,不需要我刻意。” 沈时和注意到刘唤的胳膊上新伤叠旧伤,但是具体是什么时候受的伤并不确定。 她试探性地继续问。 “案发前不久,薛家柱是不是有对你动手了?” 刘唤的表情淡漠,说话的时候忽然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没有关系的事情了。 “他几乎每天都要打我,我记不得哪天他没有打过我。” “所以你是突然之间无法忍受薛家柱的暴力,才把他杀了?” 根据刘唤的供词以及小区住户的证词,沈时和已经可以确认薛家柱对刘唤施加暴力的事实。 也正是因为这个事实存在,刘唤对于案情的描述才更容易让人产生怀疑。 一个每日忍受家庭暴力的女人,为什么会突然忍受不下去而杀人呢? “兔子被逼急了也会咬人,小山慢慢大了,我不想她走上跟我一样的路。”刘唤说,“我想和薛家柱离婚,自己带着小山。可是他不同意。” 刘唤坐在那儿叹了口气,气氛陡然间又沉重了几分。 “大概是现在他再想讨个老婆并不容易吧。” “所以就算他和他妈都嫌弃我生不出儿子,也不会轻易跟我离婚。” “可是离婚好难啊,为什么我想离婚却离不了啊?” “为什么只要他不愿意离婚我就离不了啊?” “为什么结婚的时候他想结就结,离婚的时候也要经过他的同意啊?” 刘唤的质问让沈时和一度沉默。 沈时和很明白婚姻有时候就是在赌博,很多时候结婚前根本就看不出来对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等结婚后对方原形毕露了,婚姻事实上就变成了一件麻烦事。 这也就是为什么现在越来越多的人不想结婚了。 结婚的成本越来越低,离婚的成本却变得越来越高。 恍惚之间婚姻变成了一个诱人深入的陷阱,一旦掉进去,再想出来就像是要脱掉一层皮。 不过沈时和也捕捉到了刘唤话里的重点,显然许河清也听出来了。 “你和薛家柱不是自由恋爱?包办婚姻?” 包办婚姻这个词汇无论是对于沈时和还是对于许河清还说都挺遥远的,而且算了算刘唤的年龄,总觉得刘唤不是包办婚姻那个年代的人。 刘唤并不意外于许河清的提问。 “对,我们不是自由恋爱。”刘唤咬牙切齿地说,“是他强奸了我。” 沈时和记录的手滑了一下。 - 薛家柱原本在薛家村是有名的混混。 薛家老来得子,对薛家柱只有溺爱,基本上薛家柱想做什么,薛李氏都不会拦着。 薛家柱之前还有几个姐姐,除了老大,都被薛李氏送人了。 送不出去的就丢河里。 留下个女儿也是为了干活的。 女儿不值钱,被薛李氏发现来了月经就被卖去了隔壁村,卖了十块钱。 后来听说是跟着野男人跑了,去向不明。 买家来薛家想把钱要回来,薛家当然不愿意,这钱要留着给薛家柱娶媳妇用。 两家闹了一场,但是说要报警的时候买家走了。 这事情本来蹊跷,但是只是不见了一个女人而已。 薛家自己都不在意,其他人就更不会想招惹是非。 于是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就算是将近二十年前,十块钱想娶媳妇儿也是不可能的。 薛家为薛家柱操碎了心,但是薛家柱并不上心,整日里无所事事,四处晃荡,或者找几个人打牌。 没钱就问薛李氏要。 很快,卖姐姐换来的十块钱就被薛家柱花光了。 媳妇儿也没娶到。 薛李氏急得要死,薛家柱却一点儿也不担心。 薛家柱的目光早就盯上了刘家小姑娘刘唤,刚满十八岁,水灵灵的像是地里的小白菜。 薛家柱见到过刘唤和她的小情人偷偷约会,那天刘唤软着声音,求他不要把她谈恋爱的事告诉她家里人。 那个时候,城里虽然有了点发展,但是村子里对待自由恋爱这件事还是比较保守的,自己偷偷谈恋爱都不能让家里人知道。 只等确定下来之后找个媒婆介绍,见面的时候再假装刚刚认识,最后水到渠成。 薛家柱心思一转,答应了刘唤的要求。 等刘唤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提出了交换条件,且不容刘唤拒绝。 - “我当时是想报警抓他的,这样的人渣,死一千次都是罪有应得。” 刘唤眼底流露出来的恨意做不得假。 “你们一定好奇为什么我会跟这个人渣结婚吧?” 两个人没有否认,等着刘唤的下文。 “我当时害怕极了,回到家跟我妈说了这件事。” “我妈不是个能拿主意的,去跟我爸商量。” “最后的结果是让我妈去找了个媒婆,去薛家商量婚事去了。” 刘唤蓦然苦笑,眼泪止不住地流。 刘唤陈述薛家柱的恶行的时候没有哭,提起自己父母的决定却泪流满面。 “他们觉得如果我报了警,就算把薛家柱抓进监狱,我这一辈子也就算完了。” “没有人会娶我,我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都会受到影响,我们全家都会被人说三道四。” “所以他们决定牺牲我。” “直到现在我也不明白,怎么到最后,做错事的反而像是我了呢?” 沈时和抿起了嘴唇,从头到尾听下来,如果刘唤所说属实,薛家柱确实罪大恶极。 等案件水落石出,她会尽自己所能帮助刘唤。 沈时和其实也回答不上来刘唤的问题。 就算是沈时和也疑惑,为什么受到指责的会是受害者。 为什么大众眼里失败的女人是婚姻失败的女人。 明明婚姻从来不是一个人的经营,可是当婚姻关系破裂之后,女性却往往受到更多的指责,断言她的失败。 又或者指责她不结婚、指责她不生育。 为女性制造的人生准则,总是牵扯到第二个人和第三条生命。 而一个男性的成功,往往第一条是事业成功。 只要事业成功,他们就会自动忽视他的其他缺点。 当面对一个成功的女性时,他们却会想方设法从其他方面力证她的“失败”。 第29章 第二案 无人回应:旧事 揭开刘唤心底老旧的伤疤并非沈时和本意。 沈时和也暂时回答不了刘唤的问题。 社会建设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对于沈时和来说,只要有越来越多女性走上决定性的岗位,她们就能在各行各业为女性撑一把伞。 比如现在的她。 即使她的工作类型让她显得过于冷漠且残忍一些。 “所以你不喜欢薛山,因为薛山是他的孩子?” 对于为什么刘唤作为一位母亲,却能忍心让自己的亲生女儿为自己顶罪,沈时和只想到了这一个解释。 刘唤的双手攥成了拳头,像是极力忍耐着什么。 沈时和听到刘唤嗓音喑哑,隐藏着无数的愤怒和不甘。 “是……” “不过是个孽种,她一开始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上。” - 和薛家柱结婚之前,刘唤不是没有反抗过。 刘唤的父母怕她真的去报警,把她死死锁在了家里。 刘唤也一直在找机会,她想过了,父母说的那些所谓的后果对她而言都无所谓。 她为什么要为别人活着? 明明受到伤害的是她,既然如此,她就要让薛家柱付出代价。 可是老天爷似乎要把她的后路堵死似的,她的反抗精神被一个原本不应该到来的孩子击溃了。 她怀孕了。 起初她只是以为自己太伤心、太生气了,才会身体不适。 但是生了五个孩子的母亲轻易就能看出刘唤怀孕了。 刘唤的父母更着急了。 原本还想和薛家商量着结婚、彩礼什么的,现在只想让刘唤赶紧嫁到薛家去。 还没嫁人的女儿在家里突然大了肚子,他们丢不起这个人。 薛家看得出刘家慌了,商量的时候语气已经不那么强势。 不再拿报警威胁他们。 精明的薛李氏猜到了那么一星半点,于是就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鬣狗。 “让柱子娶她可以,你们家给的嫁妆我们再商量商量。” 一句话下去差点没把刘家人气死。 奈何他们不敢等刘唤的肚子大起来。 从找媒婆到结婚,前后不到一个月,刘唤嫁给了薛家柱。 刘唤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父母可以为自己花那么多钱。 不,不是为了她,是为了脸面。 而她,只不过是丢了脸面的耻辱。 刘唤和薛家柱结婚之后,刘家人就当没了刘唤这个女儿,明明就住在一个村,互相却不来往了。 倒是薛家柱经常往刘家跑,今天拿两块肉,明天拿瓶酒。 但凡刘家人表现出一点不满,他就要说刘唤嫁给他之前就不检点。 “刘唤跟我结婚前就跟隔壁村的男人在一起过。也就我胸怀宽广,不计较这些。” “也是看你们家心诚,把女儿往我被窝里塞。” “否则这种不检点的女人,我薛家柱怎么可能会娶?” “别忘了这个村子跟谁姓。” 刘唤父母压根不知道薛家柱嘴里的男人是谁,但是这种事情要是传出去,不仅是刘唤,刘家的名声也坏了。 所以也是敢怒不敢言。 事情的转折点在刘唤和薛家柱结婚后的第六个月。 婚后刘唤在薛家过得生不如死,薛李氏打着调教媳妇儿的旗号,各种折磨刘唤。 为了刘唤肚子里的孩子是男孩,一举传承薛家的香火,找了各种偏方让刘唤吃。 还找了神婆,看相测胎。 一幅幅不明汤剂、符水喝下去,神婆断言刘唤肚子里的是个男孩。 薛李氏乐得合不拢嘴。 只是刘唤的日子并没有因此变得好过。 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干活。 薛李氏认定只要刘唤多干点活,以后她的孙子出生后就能一辈子顺风顺水少干活。 因为孩子这辈子的活都被孩子他娘干完了。 最后因为营养不良、过于疲累,又一天天喝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再加上刘唤的心情本来就不好,所以早产了。 薛家知道刘唤嫁过来的原因,所以知道刘唤肚子里的孩子会出生得早一点。 但是八个月出生的孩子并不稀奇,等孩子出生之后他们完全可以跟别人说是早产了,八个月生的。 结果现在刘唤真的早产了,从明面上看起来,是婚后不足七个月生下的孩子。 村里原本就是这样,人与人之间基本上没有什么边界感。 这个人在村口放个屁,另一个人恨不能在村尾就能闻到。 刘唤生产这天,整个薛家村就都知道了薛家媳妇儿“早产”,六个月就生了,生下来的小孩儿跟正常生下来的小孩没差多少。 茶余饭后说闲话,嘴上聊着早产,眼睛里,表情上都藏着幸灾乐祸看好戏的意思。 “怪不得刘家结婚这么着急呢,找人接盘呢?” “我之前就听薛家柱说刘家的不检点,婚前就怎么怎么样,刘家甚至是倒贴的钱嫁闺女,这孩子指不定是不是薛家柱的呢。” “这也太急了,怎么着也得憋到八个月再生吧?” “孩子着急出来见‘爹’,谁也拦不住。” 这些传言很快就飘进了薛李氏的耳朵。 真相薛家的人门儿清,但是他们不可能去澄清,反正不守妇道的是刘唤。 “如果我当时生的是个儿子就好了。”沈时和听到刘唤这么说,“如果是个儿子,我应该会轻松很多。” 猜也猜得出来,一面是村里人不明真相的风言风语,一面是尖酸刻薄的婆婆和强奸犯丈夫,刘唤生完女儿后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 如果薛山是个男孩,为了自己的亲孙子、亲儿子,薛李氏和薛家柱怎么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薛山不是薛家的孩子。 但是偏偏薛山是个女孩。 这下面对村里的传言,薛家人不仅不做解释,还助纣为虐。 当着村里所有人的面咒骂刘唤母女。 看着眼前每天上演的虐待场景,村里人见怪不怪,心里则是更确定薛山不是薛家柱亲生的。 不仅如此,他们还觉得,刘唤既然是一个不检点的女人,薛家还能留她已经很仁慈了,就该连同野种一起送回娘家去。 打心眼儿里认为薛家柱对刘唤母女的打骂再正常不过。 “如果他真的能把我送回娘家也好了,可是我想回也回不去,后来也就不想回了。” “薛山出生之后,村子里的人说的话越来越难听。” “他就跟村里说有人说跟我断绝关系,以后我就不是刘家的人了。” “他”是刘唤的父亲。 刘唤至今不知道母亲当时有没有阻拦,或许有过,刘唤想,只是母亲不可能拦得住父亲,而且她当时应该并不是坚定地想要阻拦。 第30章 第二案 无人回应:补习 “这就是全部的真相了,警官。” 沈时和放下了笔。 刘唤身上发生的一切确实太沉重了,沉重到让人觉得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情有可原,就算是把薛家柱大卸八块都是正常。 这就是法律残酷的一面了,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违法,法律都不会网开一面。 只能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去捕捉它仁慈的一角。 “是什么让你突然改变了主意?” 按照刘唤的说法,她恨薛家柱,连带着不喜欢薛山。 如果薛家柱造成了她的悲剧,薛山就是在为悲剧推波助澜,加上了血腥残酷的色彩。 于是就算刘唤让薛山为自己顶罪,也是情有可原。 那么为什么在计划执行之后,刘唤又改变了自己的计划呢? “是你。”刘唤语气坚定,“警官,你说你能帮我。” 在刘唤请求活路的时候,沈时和的话基本就是在跟刘唤说。 我就是你的活路。 “我明白了。” 沈时和同许河清一起走出了审讯室,离开前,沈时和回头看了刘唤一眼,正巧对上刘唤期待的眼神。 似乎是想把所有赌注一次性压下的赌徒。 但是……她是否真的在赌一条生路? 听完刘唤的诉说,许河清揉了揉酸涩的眼角。 “我倒是希望所有的罪犯都是罪大恶极的人渣,这样我感觉我的工作能轻松很多。” “至少心里不会这么沉重是吗?” 沈时和很能理解许河清现在的想法。 如果身为警察,面对的都是钱星辰那样的变态,他们自然不必心慈手软。 从调查线索到逮捕罪犯最后将其送上法庭,除了为受害人感到可惜之外,整个过程感受到的就只会有畅快。 可是往往他们面对的不是单纯的变态,而是穷途末路奋起反抗的苦难人。 听起来都是各有各的苦衷。 只是法不容情。 沈时和拍了拍许河清的肩膀。 “放轻松,站在我们对立面的永远是罪犯,我们不会为苦难推波助澜,也不会成为挑衅律法者的帮凶。” 许多人都觉得警察行走在光明之下,代表着绝对的正义。 但是当沈时和真正站在这个位置上,才能切身感觉到,警察是游走在光与暗的边缘,用自身的光,奋力照亮一片天地。 也为指出一条明路。 “沈老师,你的话好有深度哦,建议开班。” 沈时和总觉得许河清在阴阳怪气。 “我国第一警院,欢迎您去深造。” 沈时和所知道的一切,一部分来自周岁稔,另一部分来自课堂。 学习的时候总觉得书本上的死知识没有什么用,工作了就会怀念有标准答案的日子。 偶尔也会收获“死知识”的救赎,才不会走岔了路。 所以周岁稔说不定就是脑子太活泛了。 “现在是不是要去查证刘唤所言是真是假?” 沈时和点头。 自然是不能相信一面之词的。 还有薛山那里也要再谈一谈。 人心往往是最复杂的,被母亲亲手抛弃的孩子,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其实我总觉得刘唤有些前后矛盾。”许河清皱着眉头,“除开她所说的那些遭遇咱们还未能证明真伪,她对自己闺女的态度是不是太奇怪了点?” “是,她跟我说她的腿是因为想偷钱送刘唤上学,所以才被薛家柱打伤。根据这一段,我感觉她并不像她说的那样不爱薛山。” 沈时和措好词提出疑点,她知道人心复杂,人的情感也很复杂,但是刘唤的前后的表现属实矛盾。 “对对,我虽然刚知道她腿伤的事情,但是听她说的,感觉薛山似乎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因为薛山,她不得不嫁给薛家柱。又因为薛山,她被邻居们说三道四。” “照这么说,她那么讨厌自己的这个女儿,就该咬死人是薛山杀的不改口。没可能你一激她,她就说实话吧?” 沈时和听得皱眉。 “如果刘唤真的这样想,薛山现在恐怕不会出现在我们面前。” 刘唤的苦难来自薛家柱,来自薛李氏,来自她的父母,也来自她周遭的环境。 薛山表面上看像是刘唤遭遇恶意的引线,不该存在的孽胎。 可是薛山只是“果”。 没有种种的“因”,自然不会有薛山这个“果”。 对于薛山而言,她所遭遇的一切,又怎么不能称之为她的苦难呢? 因此,沈时和其实并不觉得刘唤恨薛山。 刘唤所谓的期待薛山是个男孩,更多的是一种无能为力的期待。 在刘唤看来,如果薛山是男孩,至少薛山不会像她一样活得那么痛苦。 当然,沈时和也并不排除这个想法只是她自己的臆想。 她只是不希望薛山的苦难再次加码。 沈时和同许河清一起在跟刘唤母女进行心灵上的博弈。 张长明也是一刻不停地根据已知线索奔走查证。 最终查证到的结果也在张长明的意料之中,只是这个消息让张长明皱起了眉头。 薛山在案发当天去补习了。 从补课的时间段来看,薛山并不具备作案时间。 薛山补习结束的时间,就算不去计算路上所要花费的时间,补习结束的时候,薛家柱和薛李氏也已经死了。 事情到这里为止,看上去关于案件的调查结果正如警方所预料的那样,薛山是觉得自己未满十四周岁,因此为自己的母亲顶罪。 此时张长明还不知道刘唤的遭遇和案情的反转,不知道刘唤已经承认了自己是真正的凶手。 薛家的情况和薛家对待薛山的态度张长明也并不清楚。 所以张长明看到薛山出门补课这件事并不觉得奇怪。 只是有一点让张长明隐隐觉得不安,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诉沈时和。 手机震动了两下,群里发来了消息。 沈时和只当是张长明发现了新的线索,结果看到群消息的一瞬间,沈时和的心跳漏了一拍。 【张长明:“案发当天薛山离家补习。”】 【张长明:“补习老师是周岁稔。”】 第31章 第二案 无人回应:又见面了 周岁稔的出现只让沈时和产生了一个想法。 为什么周岁稔又和她经手的案子扯上了关系? 沈时和的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周岁稔的声音。 “再见沈同学,好好生活。” 当时沈时和听着周岁稔这么说,总觉得像是在诀别。 现在看来不是诀别。 而是周岁稔知道他们还会再见面。 只是见面的原因…… 沈时和拿着手机的手有些止不住发抖。 是意外? 还是精心计算? “时和,手机要掉了。” 许河清轻声提醒了一句,让沈时和回了神。 “在担心?” 沈时和没有隐藏情绪的意思,在这种时候最好还是不要对队友有所隐藏比较好。 于是点了点头。 “嗯,有些奇怪。” “奇怪周老师又卷进了凶杀案?” 沈时和再次点头。 “可能是巧合?” 许河清的语气也不是那么笃定。 放在别的事情上,一次两次都有可能是巧合。 但是一次两次地和凶杀案扯上关系,一般会被警方视作嫌疑人。 “别太担心,锡城就这么点儿大,或许周老师就是运气差了点。” 听许河清这么说,沈时和觉得自己的运气也有点差。 怎么就和周岁稔扯上关系了呢? 如果不是蓄意安排,沈时和不会相信真的有这种巧合发生。 沈时和觉得自己有些被害妄想症了,她竟然觉得周岁稔很有可能正在监视她。 留给沈时和胡思乱想的时间没有很多,不等他们去找周岁稔,周岁稔已经主动送上门来了。 沈时和见到周岁稔的时候,他还是他们第一次重逢时那副表情,好像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让他真正关心一样的置身事外。 偏偏又要故意掺和进来。 “好巧啊,又见面了,沈同学。” 周岁稔见到沈时和就笑眯眯地问好。 距离两个人上一次见面已经是一个月前了。 和第一次见面时的失态不一样,沈时和这次淡定了许多。 或许是因为张长明已经提前给她打了预防针,沈时和已经知道周岁稔是案件的相关人员,不像上一次那样猝不及防地见面。 无框眼镜折射一点灯光,给人一种距离感。 沈时和在周岁稔不远处坐下。 “是不是巧合周老师很清楚,我不下定论。”沈时和对周岁稔戒心很重,“周老师,不当警察之后去做起补习老师了?” 沈时和的语气有些玩味。 她至今不知道周岁稔为什么突然不做警察了。 周岁稔笑了笑。 “总要吃饭的呀。而且……”周岁稔话锋一转,“我都跟你求婚了,难道不需要提前准备一下?” 沈时和的脸色瞬间变得不好看了。 上一次见面的时候周岁稔跟她提起婚姻,沈时和知道周岁稔只是在开玩笑。 周岁稔这个人看上去是个靠谱的成年男人,但是他的靠谱仅限于破案。 大多数的时候,周岁稔更像是个混球。 或者是现在人经常说的斯文败类。 许河清的表情看起来就很精彩了,先前周岁稔和沈时和谈话,他只待在马路对面,后来沈时和不主动提起,许河清也没有问,自然不知道那天两个人都谈了些什么。 没想到现在经过周岁稔这么一提,许河清觉得自己错过了一个劲爆的话题。 这俩人的关系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求婚? 他应该没有听错吧? “周老师,尊重这两个字不需要我教你怎么写吧?” 就算是撸猫也要把握好尺度,这是周岁稔相当明白的话题,否则一不小心就把猫撸奓毛了。 周岁稔端正了态度。 “好的沈同学,让我们回归正题。”周岁稔态度转变自然,仿佛刚才调戏沈时和的不是他,“我今天是为我的学生来的,我能证明她没有作案时间。” “这点我的同事会调查清楚,不需要劳烦您亲自走一趟。”对于周岁稔的话,沈时和并没有完全相信,“你现在过来,就为了说这个吗?” “当然不是,也是为了见你一面。” “周岁稔!” “好吧,我是为了解答你的疑惑而来。” “说说看。” 案件调查到这一步,沈时和的心里确实有几个还没有解开的疑点。 周岁稔原本就是做警察的,又牵扯进案件,和案件嫌疑人有关联,沈时和并不疑惑周岁稔会对案情有所了解。 而就这一点线索,足以支撑周岁稔对案件有一个全面的描绘了。 周岁稔有这个能力,这一点沈时和从不怀疑。 周岁稔没有故弄玄虚,直接点出了几个点。 “首先,薛山在我这里补课,不需要交学费,我只是出于好心帮她补一下落下的功课,并且她不常来找我。” “其次,我之前和她们一家是邻居,有一次还帮她们报了警。” 沈时和的心思动了动。 果然周岁稔能够猜得出来她心里在想什么。 在刚刚知道薛山会去补课的时候,沈时和就觉得疑惑了。 无论是按照薛山还是刘唤的描述,薛家柱和薛李氏都不像是能出钱为薛山补课的人,刘唤本身又不会有什么钱,所以支撑薛山补课的经济来源就显得有些可疑。 周岁稔如果没有在说谎,关于这个疑惑,确实算是帮沈时和解开了。 另外就是警方正在找之前帮刘唤母女报警的租客竟然也是周岁稔? 警方已经联系了当时接到报案出警的派出所民警,民警同事称接到报案出警抵达现场后,对被害人进行伤情鉴定并不符合立案标准。 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他们也没办法,最后只能按照家庭纠纷调解,对薛家柱进行了批评教育。 再后来就没有接到过类似的报案,因此警方就没有过多关注了。 沈时和初一听到这些信息还有点愠怒,但是也知道无可奈何。 如果不能用人渣的手段对付人渣,警方在有些时候会显得很无力。 “我本来是警察,所以我知道警察在面对这种事情的时候也束手无策。”周岁稔说,“所以那个时候我能为她们提供的帮助只是暂停她们遭受的暴力,却不能终止。” “等警察离开之后,都不用挑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她们就又会挨打。” “我早就说过,家暴的人脑子都有问题,所以死了也是为这个社会做的唯一贡献了。” 第32章 第二案 无人回应:认罪 沈时和并不意外周岁稔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上周岁稔的课之后没多久,沈时和就意识到周岁稔骨子里是个反叛的人。 斯文只是他的表象,内里则是带着疯狂。 不过现在这种情况,沈时和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提醒周岁稔。 “请注意你的言辞,出格的言论会让警方认为你是嫌疑人。” “认就认呗,又不是第一次了,而且我说过,我相信沈同学会为我洗脱罪名。” 沈时和咬了咬牙。 “不是为了你,我只是为了真相。” “哈哈,好,为了真相。” 沈时和总觉得自己被周岁稔嘲笑了。 可是追寻真相有什么好被嘲笑的吗? “你既然选择了过来为薛山证明她没有作案时间,那么你是否知道薛山已经认罪了?”沈时和尽量用一种淡定的语气说,“周先生,请问你现在是在做伪证吗?” 许河清就在沈时和身边,他知道沈时和在有意诈一诈周岁稔,所以并未做声,只是和沈时和一样,用审视的目光盯着周岁稔。 周岁稔轻轻叹了口气。 “看来我在沈同学眼里又成了嫌疑人了呢。” 接着,周岁稔像是坦白了。 “薛山一向心疼她妈妈,兼职赚来的钱也都给她妈妈留着了,认为自己年龄没到不会被追究刑事责任的话,会想到替妈妈顶罪也在情理之中吧?” “身为一个守法公民,我不忍心看小孩子误入歧途,所以来告知警方真相,这没有什么可指摘的吧?” 周岁稔的话本身挑不出毛病,但是周岁稔这个人放在沈时和眼里处处都是毛病。 案件调查到现在为止似乎进行得很顺利,可是沈时和总觉得有哪里说不出来的不对劲。 “好的,我们已经了解了,有需要的话会再次联系你,谢谢你的配合。” 沈时和对周岁稔打起了官腔,又引来周岁稔的一声轻笑。 但是周岁稔并没有对此发表什么评论,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好的沈同学,相信我们还会再次见面。” 听到周岁稔这么说,沈时和并未出声。 如果说还要和周岁稔见面,她希望周岁稔能出现在正确的位置。 而不是像现在,惹得她都不敢和周岁稔见面。 “是不是因为太顺利了反而觉得有些不对劲?” 和周岁稔见过面之后,沈时和的思绪就处于一种游离的状态。 许河清敏锐地察觉到了沈时和的异样。 “这是正常的吗?”沈时和忍不住问许河清,毕竟许河清比她资历老一些,应该更有经验,“从前你也有过这样的感觉吗?” 许河清摸了摸下巴,思考了一番。 “我对这些事情其实并不敏感,张队也是传统的老刑侦,查案讲究脚踏实地,没有确切的证据也不会断言。” “但是有一种情况他会特别注意,就是所有的能穿成一条线的线索都能被轻易发现的话,就很有可能是凶手故意留下的线索,为了混淆视听、隐藏真相。” 就像冬天捕鸟,撒在雪地上的面包屑。 现在摆在沈时和面前的证据,都像是面包屑。 “一开始我们见到薛山,就怀疑她是在为别人顶罪,我首先怀疑的是刘唤。”沈时和一边跟许河清说着,一边在脑海中理清思路,“然后我就去找刘唤谈话,果然,她承认了自己就是真正的凶手。” “紧接着,我们查到了薛山没有作案时间。周岁稔就出现证实薛山确实没有作案时间。” “我不是觉得案件调查的进展顺利不好,我就是感觉这一环扣一环的像是扣好的,等着我们发现,你觉得呢?” 沈时和对着许河清投去期待的目光。 “不如再去和薛山谈谈。” 审讯室的门刚刚推开,沈时和就听到薛山的声音。 “你来了。可以定我的罪了吗?要判几年?还是死刑?” 听薛山的语气,许河清觉得薛山更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如何如何。 许河清根本没有办法把面前的薛山和现在她所处的环境联系在一起。 薛山身上有一种不属于初中生的淡定。 就算薛山的真实年龄大于十四周岁,可是也不会改变她是一个青少年的事实,对于一个未成年人来说,薛山表现得太过成熟稳重了。 沈时和也没有想着跟薛山兜圈子,她直接对薛山说:“你的母亲已经承认了,她才是真正的凶手,你只是在为她顶罪。” “对此,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薛山抬头看了看天花板。 “我妈……她真的这么说的?” 像是完全没有料到一样。 还不等沈时和跟许河清说什么,薛山继续问:“她会死吗?” “还不确定,但是法官会根据你母亲的遭遇,适当量刑。” “或许我和我妈这辈子再也没有在监狱外见面的机会了是吗?” 十有八九。 沈时和在心里承认了这个残酷的事实,但是没有对着薛山说出来。 “她就是喜欢自作聪明。” 忽然,薛山这么说。 沈时和的心也随之提了起来,好像一直顺畅着走着的一条光明大道忽然有了分叉口。 “警官姐姐,你是不是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 “需不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报警的是我妈,你们到现场的时候,拿着凶器的是我吧?我可是在现场一动未动,是谁杀的人还不够明了吗?” “我妈没胆子杀人,她要是有这个胆子和气魄,我都不会来到这个世界上,十七年前薛家柱和他妈就该死了。” “你是不是用年龄检测什么的吓唬她了?她一听我会被判刑,然后就说人是她杀的对不对?” “那我实话告诉你,我已经满十六岁了,人是我杀的。” 沈时和对上了薛山坚定的眼睛。 警方一开始怀疑真凶另有其人就是因为薛山未满十四周岁,他们认为薛山和刘唤准备钻空子,让薛山顶罪。 所以才咬死薛山未满十四周岁,包括薛山自己也闭口不提自己的实际年龄。 但是现在,薛山承认了自己的实际年龄。 这也就意味着,哪怕明知自己会承担刑事责任,哪怕有可能会被判处死刑,薛山也认罪了。 第33章 第二案 无人回应:报应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沈时和已经汗流浃背。 “你们以为我妈打电话给警察是想报警让你们抓我是吗?哈哈,她是想自首呢。” “但是她胆子小啊,看到那样的场景,她只敢颤颤巍巍地跟警察说,‘杀人啦,杀人啦’,其他的什么都不敢。” “我一点儿也不怕她自首了你们就真的觉得她是凶手,她连伪造现场都不会。” “都不用想,一到现场,看到两具尸体,一地的血,浑身是血的我和我手里的刀,已经足够证明我就是真正的杀人凶手了。不是吗?” “你们纠结的点不就在于我未满十四周岁的假年龄吗?现在不用纠结了。” “快点结案吧,死就死了,反正……我本来也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 沈时和听过刘唤的诉说,自然明白薛山为什么会这么说。 薛山确实是一个没有被期待的孩子。 就算是刘唤,她对待薛山的感情也有可能是爱恨交加的。 “你的作案动机是什么?” 沈时和再一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如果对于刘唤来说,薛家柱和薛李氏一样可恨,那么对于薛山来说,她杀死薛李氏又分尸的原因呢? 两个有血缘关系的人、两具分尸手法不同的尸体。 对比起刘唤,薛山少了必须杀死薛李氏泄愤式分尸的动机。 “警官,你知道被活生生拔掉指甲都多疼吗?” 沈时和不由得心里一紧,许河清更是在听到了薛山的话都直接皱起眉头。 “我的指甲是重新长出来的。” “而且,我的身体里,到现在还有一根没有取出来的针。” - “大赔钱货生出个小赔钱货,绝对是这个小贱蹄子把我的大孙子吓跑了!” 类似话充斥着薛山十六年的岁月。 从她开始记事的时候起,她的母亲就经常抱着她哭。 也不对她诉说自己的痛苦,只是一个劲儿地哭。 薛山刚开始不明白自己的奶奶为什么不喜欢她,总是用手指戳着她的头,用凶狠的语气说些她听不懂的话。 至于父亲…… 薛山小时候除了奶奶之外最怕的就是薛家柱。 因为薛家柱总是打她们,在薛山最深刻的记忆里,就是母亲把她抱在怀里,去承受父亲的打骂。 父亲的拳打脚踢是逃不出去的网,但总归是有迹可循。 奶奶对她们的咒恨则像是无形的毒,许久之后薛山才明白为什么母亲在见到奶奶接近自己时,总会是一副惊慌的神色。 曾经薛山也对奶奶抱有期待过,觉得奶奶从来没有打过她和妈妈,或许奶奶有一天会喜欢自己。 直到村里的房子拆迁,他们进了城,在学校组织的一次体检中发现了异常。 薛山只记得老师说她的身体内有金属,具体是什么并不清楚。 “我试着联系过你的家长,但是……” 薛山并不意外老师联系不上自己的家长,要是联系上了她反而要震惊一下。 薛山放学回家后趁着父亲和奶奶不在身边,和刘唤转述了老师的话。 在薛山的记忆中,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母亲那么惊慌失措的模样。 抓着她的肩膀问她有没有觉得身上哪里痛哪里不舒服。 身上被薛家柱打后的淤青还在隐隐作痛,但是看着母亲的脸,薛山下意识地说不痛。 除了被打后的疼,薛山确实没有感觉到什么不舒服,她也很好奇老师说她身体里有金属是怎么回事。 而母亲显然是知道这件事的。 薛山这才知道了关于神婆的事,关于“吓女胎”的法术。 神婆说薛山原本是个男孩,但是投胎的时候被强势的女婴灵抢先了。 现在对于薛家来说,薛山就是个祸胎。如果薛山过得好,那么接下来就不会有男胎投进薛家。 薛李氏自然问神婆有没有破解之法。 神婆收了钱,告诉了薛李氏“吓女胎”的法术。 薛李氏深信法术能给她带来一个孙子。 所以听信神婆的话,在薛山百天这日,让薛家柱把刘唤绑了起来,拔掉了薛山的指甲,并且往她的身体里扎进了九根绣花针。 按照神婆所说,小孩刚满百天时的哭声能被阴间听到,而且最是洪亮。 薛山的哭声让那些想投胎到薛家的女婴灵听到后,就不敢再投胎到薛家了。 在女孩还在哭的时候行房,必定会得男胎。 所以伴随着薛山撕心裂肺的哭声,薛家柱再一次强迫了刘唤。 歪门邪道自然不会真的有用。 在接下来的几年里,刘唤怀孕了三次。 薛家柱找了个黑诊所,看胎儿的性别,结果接连三次都是女胎。 刘唤也被强制流产三次。 再后来黑诊所被查封,薛家柱才知道那个黑诊所的医生根本就不会看性别。 大概是因为接连的流产伤了身子,接下来刘唤再也没有怀孕过。 身体和容颜一日日衰败下去,薛家柱对刘唤也没有了兴趣,到最后薛李氏也没盼来她想要的孙子。 她自然把缘由归根到了薛山和刘唤身上,但是这个时候薛山已经是他们家唯一的血脉了,薛李氏也放弃了那些神神叨叨的法术。 刺进薛山体内的九根针被刘唤找出来八根拔了出来,指甲也在刘唤的照料下长了出来。 刘唤不知道薛山的体内具体被刺进了几根针,最后一根绣花针就这样留在了薛山的体内。 所幸是比较细小的针,也没有伤到脏器,在后来的时光里并未危及到薛山的生命。 薛李氏不是没有想过给薛家柱再找个老婆。 但是现在和过去已经不一样了,薛家柱打老婆的事又人尽皆知,哪家人的脑子被门挤了才会想不开把闺女嫁给他。 “薛家柱一开始是认为我是她的女儿的,只是对外不承认。” “谎话说多了,连他自己都信了。”薛山继续说,“你采血的时候我想到了你要干什么,但是把事情想复杂了,他根本就不知道我的血型,也不知道他自己的和我妈的。” 就像薛山自己说的,所有人都在说薛家柱被戴了绿帽子,说薛山不是薛家柱亲生的,薛家柱听多了自己也信了,不承认薛山是他的女儿。 然后,薛家柱将罪恶的手伸向了自己的亲女儿。 “他说,我妈不能给他生儿子,就让我来生。” 薛山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诉说别人的故事,可是沈时和分明能听出平静之下隐藏的血泪。 “也许我真的是个魔胎祸根呢?扎针拔指甲的时候我竟然没有死。” “警官,你相信报应吗?”薛山问沈时和,“我不信,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报应的话,我就不该经历这一切。” “既然没有神佛能帮我,我自己帮自己又何罪之有?” “除了我自己,还有谁能惩罚他?还有谁能帮我?” “如果真有报应,他们俩的报应就是我。” 沈时和是不相信因果报应这种说法的,就像薛山说的,如果世界上真的有因果,那怎么还有那么多的恶? 被逼到绝境的困兽露出了尖锐的爪牙,能“帮助”她的人却在这个时候出现,但是不是在帮助她,而是在指责她。 要拔去她的爪牙。 第34章 第二案 无人回应:骗子 “那天早上我确实出门了,但是没过一会儿我就回去了。我特意挑的小区门口人多的时候出的门,没什么人的时候回来的。” “我原本是想混淆一下你们的视线,让你们去怀疑别人。” “如果不是我妈要报警,这会儿他们俩的尸体已经在湖里了。” 薛山的语气只有计划被打乱的可惜。 “我也累了,就这样吧,反正他们死了,无论结果如何我都已经解脱了。” 薛山没有对自己的作案过程进行详细的描述,只是跟沈时和说案发当天薛家柱又想强奸她,把她拖进了房间。 当时薛山还背着书包,书包的侧边口袋里放了一把美工刀。 薛山用那把美工刀刺进了薛家柱的腹部,应该是刺破了什么器官,薛家柱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死了。 沈时和翻了一下现场的资料照片,没有找到薛山口中的美工刀。 “你说的那把美工刀,我们在现场并没有找到。” “你们当然找不到,刀片被我折断冲下水道了,外面的壳子洗干净扔窗户外面了。”时间地点作案动机和作案方式,一系列的话说下来,薛山没有一点犹豫,像是场景在她的脑子里活灵活现。 按照薛山的说法,她原本是打算分尸后抛尸的,所以销毁凶器确实是再正常不过的行为。 “那薛李氏呢?你是怎么杀了她的?” “薛家柱惨叫的时候她冲进来了,当时薛家柱已经不行了,她立刻就要喊人报警,我就捅了她的脖子。” 说到这里,就对上了分尸的时候为什么薛家柱从腹部开始分尸,薛李氏则是被砍下来头颅。 大概是为了隐藏致命伤。 “那你做这一切的时候,你母亲在做什么?” 这么大的动静,刘唤不可能一点都没有听见,那么在这场凶杀案中,刘唤到底充当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她被吓傻了,我把尸体处理到一半,她想起来去报警了。”薛山像是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会报警,对她来说相当于一天之内,讨厌的人全都死光了,如果是我的话我大概会笑出声。” “我觉得我死了也挺好的,这样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什么能让她感到痛苦的人了。” 到目前为止,薛山所说的真相和周岁稔、刘唤所说的事实完全相反。 必然有一方是在说谎。 沈时和合上了笔帽。 “周老师来给你作证了,他能证明你没有作案时间。”沈时和直接把问题抛给了薛山,她并不知道案件真相,也不明白造成如今这样截然相反的情况的原因,是故意安排混淆视听,还是薛山一个人的自作主张? 如果是薛山自作主张,那么刘唤为什么一开始又不承认是自己杀了人? 还是说一开始刘唤认为薛山不会死,所以让薛山认罪,在知道了薛山有可能会被判处死刑之后,才突发奇想认下罪名为薛山顶罪? 那薛山呢?是一开始就没想安然无恙离开,做了必死的决心吗?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周老师就是在做伪证?我们有权追究他的责任。” 沈时和提醒薛山,在天平的另一端,加上了周岁稔这个砝码,等待天平倾斜。 终于,沈时和在薛山一直以来过于淡然的脸上看到了一丝表情波动,在她提到周岁稔的时候。 “他就是个骗子,你们竟然会相信他说的话。” 没有沉默太久,薛山对周岁稔下了“骗子”这个评价。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沈时和也确实认为周岁稔是个骗子。 “你为什么认为他是个骗子?他骗你什么了?” 沈时和是真的开始好奇了。 “他说坏人都会遭报应。” 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薛山笑着回答了沈时和的问题。 “他完全把我当做小孩子。认为我会相信他说的那些童话。” 在一段不长不短的时间里,周岁稔那里算是薛山的避风港,去周岁稔那里补习的时候,薛山可以假装自己是正常家庭的女生。 甚至是偏富裕一点的,薛山有时候会暗暗期待。 周岁稔问过薛山一个问题:“你长大后会改自己的名字吗?” 那是薛山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名字原来还能改。 周围的女同学的名字都是一听就是女性的字眼。 只有她。 无数次被别人认为她是一个高大的男生。 薛山有时候也希望自己真的是一个高大的男生,高大且强壮,最好一只手就能拎起薛家柱。 “你不喜欢周老师吗?” 听到沈时和的问题,薛山的思绪收拢。 “我不喜欢太过善良的人,他们会衬托得我更倒霉。” 这是一个出乎沈时和意料的答案,她听到薛山继续说。 “如果‘投胎’这种概念真的存在,那么我在投胎前应该有无数次机会投胎到一个善良的家庭。” “可惜我只是一个产生了自己思想的细胞结合体,我从出生的时候就带着罪恶,因为我的体内有薛家柱的细胞。” “因此从一开始,我就没有可能拥有幸福的人生。” 许河清暗暗写下一行字递给沈时和,沈时和看到那张纸上写着: “像是抑郁症。” 薛山表面上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实际上整个人都充满悲观。 沈时和很能理解,在那样的原生家庭里长大的孩子,基本上都会有心理问题。 如果没有心理问题反而都显得有些不正常了。 第35章 第二案 无人回应:计划 沈时和面上不显,只是跟薛山说: “善良吗?如果他真的善良的话又为什么要做伪证?” “他不是在帮我。”薛山说,“警官姐姐,你似乎很了解周老师?” 沈时和不置可否。 “他只是觉得这件事比较有趣,你认为呢?” 薛山再次反问沈时和。 沈时和竟然觉得薛山说得没错。 虽然周岁稔如果真的以此取乐的话简直是个恶魔。 不过通过薛山的态度,沈时和觉得薛山似乎并不在乎做了伪证的周岁稔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因此在再次遇见周岁稔的时候,周岁稔主动提起薛山,沈时和跟周岁稔说: “你的学生似乎并不愿意承你的情。” 周岁稔没有摆出出乎意料的样子,只是点了点头。 “我也不是第一次知道。” 周岁稔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沈时和,让沈时和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思考自己有没有做过让周岁稔白费功夫的事。 “所以周先生可以说实话吗?案发当天,薛山到底有没有去找你补习功课?” 这次周岁稔改口了,他没有直接回答沈时和的问题,而是说:“看来她已经做好了选择。” “当天,薛山确实来找我了,但是补习刚开始她就回家了。” 第一次询问周岁稔的时候,周岁稔说薛山当天找他补习了。 现在听周岁稔话里的意思,他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伪证,只是当时对沈时和的说的话没有说全罢了。 沈时和觉得一股气涌上心头,正是这股气愤推动着她,让她忍不住质问周岁稔。 “你觉得这样做很好玩是吗?” 周岁稔摆出投降的姿势。 “警官,我可是守法公民。” “你们只是问薛山有没有来找我补课,也没问她什么时候走的啊。” 沈时和知道周岁稔就是故意的,只是他们还不知道周岁稔故意这样做的目的。 “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有啊,我知道你还会来找我。” 不要脸。 如果警察能对证人动手,周岁稔现在已经满脸开花了。 沈时和强压下心底的愤怒。 “这次我能相信你说的话吗?” 周岁稔能骗她一次,自然能骗她两次,沈时和不敢再掉以轻心。 “沈同学,我不记得我骗过你。” 薛山是有作案时间的。 现在时间、动机都有了。 薛山的嫌疑要远高于刘唤。 因为关于作案过程,刘唤只是说自己把薛家柱和薛李氏杀了,但是完全不像薛山那样说得那么细致。 沈时和心中的天平已经倾斜。 还缺少关键证据,能够决定凶手是谁的证据。 许河清已经和张长明一起投入进了摸排的工作。 根据薛山的供词,在薛家楼下邻居的窗台上找到了薛山口中美工刀的外壳。 虽然已经经过清洗,还是成功在外壳上提取到了薛山的指纹。 许河清找到了薛山打过临时工的超市。 一开始,超市的管理人员拒绝承认自己使用过未成年劳动力,后来知道涉及命案怂得比谁都快。 交代完了还要问一句:“我这不算是阻碍警察执法吧?” 根据超市管理人员的证词,薛山经常在休息日过来,时间并不固定。 这个超市实际上是一个电商的仓库,一般处理网上超市的订单,系统接收到订单后,由拣货员根据订单备货,再由骑手发出。 薛山做的就是拣货员的工作。 一般情况下超市是有固定员工的,但是像特别的时间段,人手会不够,通常会由人力中介介绍小时工。 超市的固定员工跟小时工相处的时间并不多,管理人员对薛山还有印象完全是因为薛山的年纪太小了。 “一开始我也不愿意用她,但是她说她能做得很好,她很需要这份工作。” “我以为她是辍学了或者离家出走,结果她说不是的,还拿了自己的学生证给我看,我听她说的实在是可怜才让她在我这儿干的。” “小姑娘确实认真,没有出过什么错,其他的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管理员对薛山家里的情况并不了解,薛山也没有主动提起过自己的家庭,在管理员看来,薛山就是一个想勤工俭学减轻家里人负担的好孩子。 薛山的时薪是每小时十六块钱,休息日的时候薛山会来工作三个小时。 “最近一个月她来得少的,说是想先把重心放在学习上。” 根据已知信息,许河清知道薛山是去找周岁稔补习了。 在其他孩子都在学习或者玩耍的时候薛山出来做兼职,再加上家里的情况给她带来的心理压力,薛山的学习遇到了难题也在情理之中。 张长明则是去了薛山所在的学校找到了薛山的班主任。 最开始,班主任还以为张长明是薛山的家长。 能看得出来,薛山的家长从来也没有关注过薛山的校园生活。 张长明见到了薛山最新的成绩单,值得惊讶的是薛山的功课很好,成绩在年级里也是名列前茅。 只有政治一门是短板。 “薛山平时在班里不怎么说话,很文静的一个小姑娘。” “有一回我看见她胳膊上的淤青,问她怎么回事她也不说,我担心她是不是受欺负了,也想问问她家里看她平时有没有什么异常。” “结果信息采集时她填的号码是个空号,一直都没能联系上她的家里人。只是我看着她的状态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才算放心。” “她的成绩你也看到了,她就是读书的这块料,但是班级的政治老师说她上课的时候总是走神,对政治没有什么兴趣。看她的试卷政治题也只是答一半就放那儿不写了,政治老师都觉得薛山是不是对他有什么意见。” “关于这件事我也找薛山聊过,她当时跟我说觉得课本上的东西离她太远了,写在试卷上像是在撒谎。” 听过班主任对薛山的印象,再结合沈时和那边传来的信息,张长明的内心有些复杂。 无论在谁眼里,薛山都是一个有些内向的好孩子。 张长明没有提案子的具体细节,只是跟薛山的班主任说薛山家里出了事,自己来了解一下情况,班主任的反应都是: “薛山没什么事吧?” 张长明跟着班主任路过薛山的教室,薛山因为个子比较高,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 “李佳。” 班主任站在门口叫了一声,招了招手。 在班主任的示意下,薛山的同桌将薛山的东西整理了出来。 和同年龄段的学生不一样,薛山的座位上除了学校发的课本、试卷、作业本和笔之外什么多余的东西都没有。 课本上的笔记都工工整整,只有政治课本上,会在笔记后出现一个个小小的问号。 其中关于法律的章节像是被翻过许多遍。 关于八大案件那里更是被用红色的笔圈了好几遍,那一排黑色的印刷体下写了一个个像是倒计时的时间点。 这个章节不是政治的重点,薛山看的次数却最多。 结合现在的情况,张长明不难猜出薛山内心所想。 写下的时间应该是有关年龄的倒计时。 薛山预备好了,在十四周岁之前,完成自己的计划。 第36章 第二案 无人回应:线 薛山不是个情绪外露的人,也没有记日记的习惯。 她写的作文也是最符合应试教育要求的作文,称得上优秀作文,但是没有情感的外放。 最终张长明只选择拿走政治课本,其他的东西都留在了教室。 张长明也不知道薛山还有没有机会回到这间教室。 如果从私心里来讲,张长明还是希望一个人能够做她在这个年龄段应该做的,或者说应该享受的事。 薛山本应在窗明几净的教室学习,拥有光明灿烂的未来。 张长明走之前,薛山的同桌李佳忽然出声。 “叔叔。”张长明回头,见到李佳咬着下唇,因为太紧张止不住地抠着手,“山山还好吗?” “你和薛山的关系很好?” 李佳点了点头。 “那你了解她吗?她之前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李佳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选择了跟张长明说出实情。 “最近一个月,山山上课的时候总是心不在焉,之前也有过这种情况,一般是政治课上,但是最近在其他课上她也会走神。” “我见到她走神就会提醒她,但是她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问她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需不需要帮助,但是她不愿意跟我说,说怕影响到我。” 张长明越听心里越沉重,这些已经能说明薛山是有计划的,而非偶然。 “你了解薛山的家庭情况吗?” 李佳摇了摇头。 “她从来不跟我说她家里的事。但是……”李佳皱着眉像是在回忆,“但是有一次我见到她在草纸上写对不起什么的,后面的我没有看清,她写完就把草纸撕碎了扔掉了。” “不过我总是看到她身上有伤。” 因为是同桌,坐得比较近的原因,李佳总是能清楚地看到薛山身上的伤痕。 最开始看到那些伤痕的时候,李佳还以为薛山是个混混,会跟别人打架的那种,熟悉起来才对薛山改观。 “有一回我说她的名字不像是女孩,本来是开玩笑,结果她很认真地说她自己也不喜欢这个名字。所以我就叫她山山,她并不反感。” 山山,听起来像是珊瑚的珊,倒是有很多家长会用这个字做女孩的名字。 “我了解了,谢谢你。”张长明并没有直接回答李佳的问题,而是对她说,“她有她自己的选择,我们都希望她不会后悔。” 这句模棱两可的话,却让李佳有了答案。 等到出了校园,张长明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沈时和看到了这些信息,意识到这个案子正如薛山承认的那样,是一场有预谋的谋杀。 原本按照薛山的计划,她为自己制造了不在场证明,折返回家后杀了醉酒薛家柱。 由于薛家柱喝醉了之后再次准备强迫薛山,这个时候的薛家柱是最没有防备的时候,也是薛山距离薛家柱距离最近的时候。 想来那种情况下的薛家柱会认定自己是觉得的掌权者,就算薛山会反抗也不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他没有想到薛山真的会动手杀了他。 沈时和现在只有一个在意的点了。 薛家柱喝醉,也是在薛山的计划之内呢? 沈时和回忆起刘唤所说,不需要计划,薛家柱每天都会喝醉。 对于沈时和来说,这是很重要的一点,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跑去问薛山。 “薛家柱喝醉,是在你的计划之中吗?” 薛山先是愣了一下,她不明白这和案件有什么关系。 不过看起来,警方已经确认她就是真正的杀人凶手了。 薛山的回答和刘唤一样。 “不需要刻意计划,他每天都要喝酒,每次都会喝醉。” 薛山没有说谎,她听说经常喝酒的人会肝硬化,她不止一次祈祷过薛家柱有一天会因为喝酒喝死。 可惜薛家柱和她一样命硬。 “你确定吗?家里的酒是谁买的?当天是谁给他拿的酒?” 沈时和语速飞快,连着问了薛山三个问题。 薛山意识到这对于面前的警察来说是很重要的问题。 她一五一十地回答道:“确定,家里的酒都是他自己或者他妈给他买的,每次喝酒的时候,他妈会拿到他面前。” 薛山说到后面,脸上一片不加掩饰的厌恶。 她并不明白,为什么对她恶狠狠的老太婆还会对她已经是中年人的儿子那样宠惯,依旧像是对待一个小孩子一样,看上去很不能连饭都嚼碎了喂他吃。 沈时和抓紧时间传递了消息,果然,在酒瓶上只发现了薛家柱和薛李氏的指纹。 薛山或者刘唤没有触碰过酒瓶。 沈时和抓到了一根关键的线。 出于自我防卫的过失杀人和有计划的谋杀,放在法庭上就会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 知道了沈时和的想法后,薛山只兴奋了一瞬。 如果死的人只有薛家柱,沈时和提出的点自然是对案件性质有决定性的点。 但是和薛家柱一起死的还有薛李氏。 就算薛家柱的死能判她防卫过当,薛李氏的死就能判她故意杀人。 薛山不信沈时和意识不到这一点,可是沈时和还是努力去从蛛丝马迹中为薛山争取一丝轻判的可能。 于是薛山没有去问沈时和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她故意杀人的罪名已经坐实了。 反而薛山对沈时和说: “如果当时报警来的是你就好了。” 第37章 第二案 无人回应:山 薛山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当时报警,警察不是以家庭纠纷处理,那么现在会不会不太一样。 她已经长大了,可以赚钱。 母亲也可以赚钱。 最多再辛苦两三年,她和母亲就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薛山对自己的能力有这个信心。 只要能和母亲一起逃脱那个牢笼,她们就会拥有想要的幸福人生。 可是现在一切都毁了。 如果她和母亲只有一个人能够逃离出去,薛山希望是母亲。 而薛山自己,她的存在本来就是一个错误,本该从刘唤的生命中划去。 沈时和听得懂薛山在说什么,可是就算知道,过去的事情也无力更改。 已经发生的事情不可挽回,在当下,所有人都只能向前看。 沈时和脑子里蹦出来这么一句话。 忽然间,沈时和想起来自己第一天到重案一组报告的时候,她和张长明在车上提到周岁稔,张长明开解她的话。 向前看。 沈时和从前没有放在心上,现在却轮到她想用这句话开解薛山。 可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张长明用这三个字开解她的时候她都没能接受,她怎么又能期待薛山接受呢? “现在你遇到我了,我会尽我所能。” 目送沈时和的身影消失,薛山低声: “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薛山并不希望沈时和这么努力。 沈时和希望自己能够帮助刘唤母女获得一个稍微幸运一点的结局。 谁也没有想到薛山会自杀。 在重案一组所有人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绞尽脑汁地书写案件经过,强调薛家柱的和薛李氏的恶鬼行径时。 薛山用一节藏在运动鞋侧边的美工刀刀片割了腕。 美工刀可以掰成数个小节,薛山藏起来的这片基本上和人的大拇指指甲盖一样大。 正常情况下拿起这样的刀片都费劲,薛山却用这节刀片割腕。 她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行动的。 好在被发现得及时,切口虽然深但是应该是不了解血管位置,切入点不在动脉。 再次面对薛山时,沈时和的精神紧绷。 支援警方的心理医生对薛山束手无策,因为薛山拒绝交流。 薛山在警方面前筑起的屏障是被沈时和砸开的。 “你差点把我也害死,我都要觉得我是不是得罪你了。” 如果薛山真的自杀成功,重案组从上到下都会受到处分。 “你是讨厌我吗?” 薛山没有像面对心理医生那样全然不理,而是顺着沈时和的话摇了摇头。 她并不讨厌沈时和,相反,沈时和的认真负责完全符合薛山想象中警察该有的样子。 虽然一开始见到沈时和的时候,薛山觉得沈时和有些不近人情,太清冷了。 “那你应该跟我道歉,因为你,我可能会丢了饭碗。” 沈时和觉得自己没有夸大其词,毕竟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实习生,真出了事,说不定她真就饭碗不保。 薛山愣了一下,她完全没有想到沈时和关注的重点竟然在这里。 看着这样的沈时和,薛山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对不起。”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除非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自杀。” 沈时和僵硬地用着哄小孩的语气,显得自己都有些孩子气。 请原谅她从来没有和孩子打过交道。 所以她用这样的语气和薛山聊着一个略显沉重的话题。 “你和周老师真的很像,他也是你的老师吗?” 沈时和没有想到薛山会问她这样一个问题,不过沈时和也从来没有向别人隐瞒过周岁稔是自己的老师。 许河清之前也说过她和周岁稔很像,薛山和周岁稔接触过,她的年龄又正在敏感的时候,会感觉她和周岁稔相似并不奇怪。 见到沈时和承认,薛山露出羡慕的神色。 “真好。” “周老师跟我说他之前是警察,现在不做警察了,我还以为他跟我一样讨厌警察。不过他说他不讨厌警察,如果有机会还要做警察。” “他跟我讲的东西和政治书上大差不差,但是比政治书上写的东西更‘真实’,或者说,讲的都是我能接触到的东西,所以我很喜欢他讲课。” “我问他为什么明明不讨厌警察,却做警察做到一半不做了。” 薛山看着沈时和认真地说,也正好说到了同样是沈时和好奇的问题。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说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我不太明白。” 薛山不明白,沈时和也不明白。 是什么促使周岁稔做出现在的选择,又口口声声说要负责呢?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当警察了,做一个像你这样的警察。” 沈时和指了指自己。 “我吗?” 成为一个让未成年人抱有期待的成年人是一件容易获得满足感的事,在这一刻,沈时和被小小地满足了一下。 薛山点了点头。 “可是我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周老师有句话说得没错,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我并不后悔我的选择。我只希望发生在我妈身上的一切都能在我这里结束,她的人生原本不该像现在这样的。” 沈时和想到了自己和刘唤之间的对话,从刘唤的字里行间,沈时和无论如何都感受不到刘唤不喜欢薛山。 唯一一次说恨薛山,也只是为了让他们相信,她会让自己的女儿为自己顶罪。 事实上,当刘唤以为薛山会被判死刑的时候,她就改口认罪了。 “可是你妈妈跟我们说她很爱你。” 沈时和不太能理解亲情,却能看出来刘唤对薛山复杂的爱。 薛山的思绪似乎飘远了,沈时和猜测薛山正在想妈妈。 沈时和稍稍放下心来了,现在这种情况,薛山不是没有机会。 所有人都以为薛山的情绪被稳定了下来。 案件的细节也都已经梳理清楚。 未成年嫌疑人也已经认罪。 按照重案一组成员的设想,考虑到薛山的年龄和家庭状况,法院对薛山的判决应该会从轻。 刘唤并未直接参与到案件中,虽然中间有阻碍警察办案的情况,但是警方并未追究。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关于薛山尝试自杀的事情,警方暂时没有告诉刘唤。 有前车之鉴,沈时和担心如果刘唤知道这件事后会再次改口,反而不利于法院的判决。 薛山被依法收押,刘唤离开警局的时候被允许见了薛山一面。 “不出意外的话,是不是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母女俩只能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薛山年龄小,案件情况特殊,不会很久。” 沈时和从未觉得自己的安慰如此无力。 薛山只是看了刘唤一眼就不敢再抬头了。 刘唤又看了薛山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跟着沈时和走出了警局。 “这孩子知道我和薛家的事之后,总觉得她对不起我,觉得自己的出生是个错误。” “上小学的时候老师刚教她写日记,她就写她对不起我,后来被薛家柱他妈看到了,打了她,没收了她的本子和笔,说要留着给孙子用,她就再也没有写过日记。做作业也都是在学校做完才回家。” “小山是个好孩子,我觉得‘山’这个名字也挺好,女孩也能顶天立地。” 刘唤边走边说,像是说给沈时和听,也像是在自言自语。 走到路边的时候刘唤回头。 “沈警官,能不能帮我跟小山说一遍我的话?我希望对她来说,以后‘山’这个名字不一样了。” 沈时和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她没有答应下来刘唤的请求,也没有把心情表现在脸上。 “这些话你要自己跟她说才好。” 绿灯亮了。 距离太远,沈时和没能拦住投身车流的刘唤。 第38章 第二案 无人回应:真凶 “我是凶手。” 风声呼啸着,像是在肆意嘲笑沈时和的无能。 沈时和的听觉一度陷入真空,在一声刺耳的急刹声之后,世界寂静无声。 可是那冷冰冰的四个字还是无比清楚地落入了沈时和的耳中。 沈时和回想不起来接下来是怎么处理的,只知道自己回过神来的时候衣服上沾了刺目的红。 救护车赶去医院的路上,刘唤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刘唤失去了生的欲望? 她有没有求助过? 再次见到周岁稔就是在这个时候。 市局所有人都忙得团团转。 犯人家属在市局门前自杀,不知道有多少媒体把摄像头聚焦到了市局大门上。 沈时和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周岁稔身前,提起他的衣领。 “你早知道是不是?你早知道!” 沈时和现在恨透了周岁稔这幅牵扯其中又置身事外的表现。 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偏偏要和他们打哑谜。 沈时和不懂周岁稔这样做的理由,仅仅是觉得好玩吗? 周岁稔不是正经八百的人沈时和一直都知道,可是就算周岁稔愿意游戏人间,也不该拿人命开玩笑。 周岁稔捏住沈时和的手腕,没有用力,导致这个举动不像是挣扎,倒像是在安抚沈时和激动的情绪。 “我一开始提醒过你。” 沈时和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乱作一团。 在一团杂乱的思绪中,沈时和翻找到周岁稔最开始暗示她,薛山不是凶手。 只是后来周岁稔否认了薛山没有作案时间的证词,这才转移了沈时和的视线。 当时沈时和还说周岁稔阻碍办案。 顶罪是薛山的选择。 周岁稔在确定了薛山的选择之后才改了证词。 沈时和明明没有感觉到悲伤,眼泪却止不住地流。 周岁稔用拇指擦去了沈时和脸上的泪。 周岁稔的手指冰凉,四周的嘈杂都未能影响到两个人。 沈时和听到周岁稔说: “向前看。” - “时和?时和!” 沈时和猛地回神,眼前已经没有周岁稔的身影,只有许河清忧虑的面容。 “需不需要给你预约个心理医生?” 许河清试探性地问沈时和。 沈时和连连摆手,装作不经意地摸了一把脸,没有摸到湿润。 刚才的情景活像是一场白日梦。 但是刘唤的死是事实。 案件被推翻重来。 因为刘唤已经死了,薛山再不说实情,再想着替刘唤顶罪都已经没了意义。 但是这一次没人能够让薛山开口说一句话。 然而在刘唤失去心跳之前,她拉着沈时和的手,将一个沾满鲜血的储存卡塞进了沈时和的手中。 储存卡中只有一段监控画面,从画面可以推断出监控所在的位置十分隐秘,但是并非专业的隐形监控,因此拍摄到的画面并不完整,大概只占有整个画面的三分之一。 看得出来安装监控的人十分担心监控被别人看见。 然而这狭窄的屏幕却清楚地呈现了完整的案发经过。 薛家柱将薛山拖拽进卧室,薛山反抗了几下就放弃了,像是早就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似的被动接受。 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有麻木。 刘唤就是在这个时候冲进的房间,用一把尖刀刺进了薛家柱的后腰。 薛家柱抬起手来就要打刘唤,但是身子摇晃了几下就倒地不起了。 薛李氏跟在刘唤后面冲进来,满嘴诅咒。 刘唤原本无神的双眼在薛家柱倒地的瞬间明亮了起来,她哄然大笑,在薛李氏惊惧的表情中,一刀刺进了薛李氏的脖子。 下一个瞬间,刘唤就像是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一样瘫倒在地,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又哭又笑。 薛山冷静地看完了整个过程,大概过了五分钟,薛山对刘唤说: “妈,你去洗个澡,剩下的我来就好。” - 市局受到了诸多媒体的关注,原本并不关注这件案子的人也都开始关注了。 一个追溯到IP在国外的账号率先发帖,讲述了刘唤的经历。 事无巨细,沈时和看了,觉得对方知道的比刘唤告诉她的还要详细。 此人文笔极佳,用浅显易懂的文字清楚地描述了一个完整的故事,并且十分能调动网友的情绪。 半数以上的人都对刘唤表示同情,有关婚姻、家庭纠纷的话题频频登上热搜。 无数人在等待案件的审判结果。 在一个个原本无人注意的角落,一个个陌生网友分享身边的、家人的、朋友的遭遇。 一部分原本对家庭暴力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人开始转变的态度,在分享了自己的所见所闻之后决定不再袖手旁观。 一声声无人回应的求助终于得到了一点点的回应。 第39章 第二案 无人回应:目的 星星点点的光芒,不知道会亮多久。 “可能,这才是她们真正的目的。” 之间所有的拉扯都是为了拖延时间,让更多的人关注到案件,关注到她们的遭遇,以此诉说不公。 可是所有人关注的重点都在“未成年杀人”这个猎奇的噱头上。 许多人都想着扒出薛山的身份资料,见识一下什么叫天生恶种。 不少人留言“不想以后和天生的杀人犯擦肩而过”。 案发现场的血腥场面被一次次转述,虽然没有真实的画面流出,到那时薛山的形象已经是天生的恶魔。 而在“恶魔”阴影之下的刘唤无人关注。 如果不是警方一次次的追问,如果警方根本不关注她们为什么要杀人。 那么她们的目的可能永远也达不到。 刘唤在生命的最后关头提供给沈时和的监控录像成为了最直接的证据。 薛山参与了分尸和包庇罪犯,但是由于年龄未到追责的范围,因此被判定无罪。 真正的凶犯却永远不会落网。 走出警局的那天薛山抬头看着明媚的太阳,阳光太过耀眼,刺得她止不住流泪。 沈时和把刘唤的遗言转达给薛山。 薛山听过后像是释然地笑了。 “沈警官,之前我和周老师聊天,周老师跟我说我长大之后可以自己改名字。问我到时候想改一个什么样的名字。” “我一直没有想过改名字的事,我原本觉得我是没有以后的,或许某一天就会死在薛家柱手上。” “当时我觉得死是唯一的解脱,而且如果我死了,薛家柱大概会因为我而进监狱吧,到那时,我妈就自由了。” “我原本骗我妈说我都计划好了,我们两个都会没事的。” “我想在我认罪之后立刻死掉,你们也束手无策吧?结果……原来她跟我想的一样,计划也一样。” 薛山说着说着便跪坐在地上,泣不成声。 泪水从她的指缝里流出,沈时和看着这觉得心里堵塞得难受。 一口气不上不下。 沈时和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薛山,她原本就是刘唤自杀的目击者,眼睁睁地看着刘唤投身车流而无可奈何。 一开始沈时和想着,无论凶手这对母女中的谁,结合案情分析,都不至于只有死亡这个结局。 可是看到现在舆论的发展,沈时和意识到,普通人若是想引起广泛的关注,只能用一些极端的手段。 她听到薛山边哭边说: “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如果是我就好了……” 沈时和按住薛山耸动的肩膀。 “不管你是怎么认为的,你的妈妈从来也没有迁怒过你。” 刘唤在整个案件审理过程中或许在很多细节上说了谎话,但是最真情流露的时候是当着沈时和的面,刘唤说她爱薛山,说她要是不爱薛山,就没有人爱这个可怜的孩子了。 刘唤在她布置监控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决定,属于她的人生已经结束了,而她的孩子还有很长的路可以走。 刘唤觉得自己的名字取得不好,呼来唤去,是丫鬟命。 但是薛山这个名字不错,女孩,也可以是高山。 - 案件结束后沈时和为薛山申请了福利机构照顾,大约是因为案件受到了广泛关注,又或者是沈时和职务的原因,申请的过程相当顺利。 薛山得以重返校园。 沈时和得空就会去看看她,关心一下她的生活状况和学习情况,薛山的同学没有见过沈时和,第一次见到沈时和来找薛山,他们还以为沈时和是薛山的姐姐。 叽叽喳喳活力四射的初中生像是一群小麻雀,围着沈时和一个劲儿地说: “姐姐好高,好漂亮~” 沈时和还没来得及害羞,薛山的脸倒是红得不行。 不过也没有否认同学们的话。 沈时和任由薛山拉着自己走到楼梯的拐角,躲开同学们。 “沈警官怎么进来的?” 封闭式学校,外人是不允许入内的,除非沈时和证明自己是警察进学校查案,但是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利用职务之便吧?薛山担心自己会影响到沈时和的工作。 沈时和眉毛一挑。 “我假装是你们学校的老师,溜进来的。” 查案的时候沈时和的严肃近乎于不近人情的,现在案件结束,薛山倒是适应了沈时和的另外一面。 明媚鲜活的大姐姐,让薛山很羡慕。 “你很忙吧?不用经常过来,也不用担心我,我过得很好。” 薛山倒也不是在说谎,从前在回家的时候总是战战兢兢,担心薛家柱耍酒疯,现在完全没有这种顾虑了。 只是回家看到空荡荡的房间会有些想念妈妈。 抛开思念这一点不谈,薛山自认为现在的生活比过去好了许多。 警方把薛山的个人资料保护得很好,薛山的同学和老师也不知道薛山身上发生过的事。 至于小区里的住户,甚至没有几个知道薛山名字的,提起她都是“薛家的小丫头”。 薛山和刘唤本来都不是以自己的名字被别人记住的,从前多数关注她们的人也都是为了看薛家的笑话。 为了不像从前的住在她们隔壁的周岁稔那样惹上麻烦,邻里邻居对她们都是避之不及的。 如此一来,薛山的生活倒是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但是薛山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就只有薛山自己知道了。 沈时和确实不清闲,和薛山聊了一个课间就结束了。 “要是想当警察,政治不好可不行。” 沈时和看了薛山的成绩单,政治还是偏科,不过比之前好多了。 薛山被沈时和这么一说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我原本以为政治只需要背书就行了,结果跟我想的不太一样。” 沈时和感同身受。 把政治课本背下来足够拿到百分之八十的分数,剩下百分之二十全靠悟性。 薛山其他的科目都很好,如果政治拿不到那百分之二十,还是会显得偏科。 “加油吧。” 千言万语换做了三个字,薛山一句话也让沈时和彻底放心了。 “我会带着妈妈的心愿好好活下去的,放心吧。” 离开教学楼没多远,沈时和在学校广场旁边的走廊里又遇见了周岁稔。 沈时和没有太惊讶于周岁稔出现在薛山的学校,从前周岁稔也是帮助过薛山和刘唤的,薛山也算是周岁稔的学生。,现在来关心一下自己曾经的学生也无可厚非。 距离上次见到周岁稔又过去了不短的时间,刘唤自杀后他们就没再见过面。 不知道怎么回事,沈时和看到周岁稔就觉得准没好事。 周岁稔冲着沈时和微笑摆手,沈时和认命地走了过去。 “看来沈同学已经走出阴霾了?” 目睹刘唤自杀之后,沈时和的心情一度陷入低谷,一边要关注薛山的状态,一边要自我调节。 市局无闲人,沈时和也不想麻烦别人分出心来照顾她,就这么硬抗了过来。 所以关注薛山,看薛山过得好不好,也是沈时和安慰自己的方式。 “托您的福,还好。只希望您不要再出现打扰我的工作。” “沈同学说话说得好让人伤心啊,如果我真的不再出现在你面前,你就不会伤心难过吗?” 沈时和想回怎么会为了他伤心?她都还没追究他阻碍警方办案的罪名。 可是这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只是稍稍在心里转了一圈,沈时和就感觉自己要被一种莫大的悲伤给淹没了。 沈时和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能归咎于自己不久前才见识了一场生离死别,周岁稔现在虽然身份复杂,但也毕竟曾经是她的老师。 人总是会把“不再见面”跟“死亡”联系在一起。 沈时和不希望周岁稔莫名其妙的“不再出现”。 好像她多么恶毒,要咒他死似的。 沈时和觉得自己对周岁稔的气还没消,如果刘唤自杀的那天,她见到的周岁稔不是她的幻觉,对周岁稔的质问也不是她的幻觉。 那么周岁稔其实还欠她一个答复。 “你总是说让我向前看,我什么时候是念旧的吗?” 第40章 第二案 无人回应:结案 沈时和自认没有依依不舍的过往,也并没有耽于过去。 为什么一个两个都在提醒她向前看? 无论是张长明还是周岁稔,好像在他们的眼里自己一直在回忆过去似的。 扪心自问,沈时和一直都把工作放在第一位,正式参加工作也是不久之前额的事情,怎么着也不会因为工作的原因回忆过去。 周岁稔但笑不语。 见到周岁稔这样一言不发的笑,沈时和只觉得毛骨悚然,好像被蛇缠上了一样。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可怕。” “有吗?”周岁稔不以为然,“等你哪天真的不想见我了,自然就见不到我了。” 沈时和听不出周岁稔语气里隐藏着的情绪,她只觉得古怪。 不过被这么一打岔,沈时和走了神,忘了最开始问周岁稔的问题。 周岁稔也没有再提起。 等到沈时和再想起来这一茬的时候,周岁稔已经离开了。 和上次一样,一转眼的功夫沈时和就看不见周岁稔了。 也不知道周岁稔为什么出现。 校门外,站着等沈时和出来的许河清。 沈时和骗过了门卫溜进了学校,为了不被怀疑,两个人分开行动。 但是可能因为许河清是男的,所以门卫对许河清的态度更严格,追问许河清是哪个班的教哪一科,许河清一个犹豫,就被拦在了门外。 为了不被贴上可疑分子的标签,许河清没再坚持,在校门外等沈时和出来。 因此沈时和一出来就看到一脸苦恼的许河清,和时不时溜达一圈,将目光放在许河清身上的门卫大叔。 见到沈时和,许河清就忍不住吐槽。 “怎么回事,我脸上难道写了‘可疑’两个字吗?怎么你能进去,我就会被拦?” 沈时和非常自然地跟门卫打了招呼,并且说:“这是我的同事,刚来实习生。” 门卫大叔闻言点了点头,没再关注这俩人了。 许河清脑海中浮现出四个字。 倒反天罡! 和门卫大叔打过招呼之后,沈时和才回应许河清。 “可能我看起来就像个好人,学生们也很喜欢我。” 人类都是视觉动物,很容易对长得好看的人更有好感。 在这方面,许河清确实比不过沈时和。 但是许河清自认不算丑,算是中上水平,凭什么还把他当坏人? “我反对以貌取人!” 可惜没人应和许河清的怒斥。 开了两句玩笑,打了个哈,许河清问起了薛山。 “小山怎么样?还好吗?” 沈时和见过薛山之后沉重的心情一扫而空,如释重负般点头。 “挺好的,还是有点偏科。不过比之前强多了。” 听沈时和说话的语气,许河清的心里也松快了许多。 刘唤刚出事的时候,沈时和的反应看得人心慌,生怕这件事在沈时和的心里留下什么阴影。 从前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例子,因为太过难以接受,职业生涯就这样结束了。 沈时和知道许河清脑子里在想什么,还反过来安慰许河清。 “别担心我啦,我既然选择了这个职业,会遭遇什么我都有心理准备,如果遇到这么点挫折就倒地不起了,那我还做什么警察啊?” “行,知道沈老师内心强大,这点小挫折打不倒您,小弟膜拜膜拜您~” 知道许河清是在阴阳怪气,沈时和也不甘示弱。 “你是得膜拜我,毕竟我从不搞暗恋。” 一句话直接给许河清说哑火了,脸红得像西红柿。 “什么跟什么啊,说你呢,怎么又扯到我身上来了?!” 沈时和看着这幅模样的许河清,觉得许河清的情感之路大概不会很顺畅。 尤其是沈时和还记得顾盛安似乎是不婚主义来着,就算顾盛安不是不婚主义,她和许河清的互动也没让沈时和看出来有什么火花,就算说俩人是同事,放在外人眼里,这俩人都是同事里关系一般的那种。 不过沈时和也没有直接说出来打击许河清的积极性,感情问题还是要两个人之间处理最好。 像她就从来不搞暗恋这一套。 沈时和这边还正在得意着,忽然觉得有些奇怪。 自己喜欢过什么人吗?为什么会认为自己没有搞过暗恋?! 沈时和再一次放空了自己,就听到许河清的反击。 “你是不搞暗恋,但是你搞师生恋!” 沈时和忽然被戳中了酸涩的部位,就差动手去捂许河清的嘴了。 “你再胡说八道,我就让张队禁你的言!” 俩人谁也不放过谁。 只不过沈时和不承认自己喜欢过周岁稔而已。 第41章 第三案 密室逃脱:四季大厦 从湖里捞上来的无名尸体依旧没有人认领,临湖派出所那边,陈卓告诉了沈时和案件的进展。 既没有家属报案失踪,也没有人来认领尸体,资料库中又没有检索到对应的人,想查出来这人是谁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说不定就算找到家属,这家属也不一定会认,这种事并不罕见。 现在那具尸体还躺在冷库里,至今都只有一个编号。 沈时和聊天记录再次叹了一口气。 许河清八卦的小心思瞬间升了起来,支棱着耳朵问沈时和: “怎么这两天总见着你抱着手机唉声叹气?失恋了?” 自然是开玩笑,重案一组几个人都是知根知底的,沈时和有没有谈恋爱许河清清楚得不得了。 沈时和难得没有心思去怼许河清,而是解释: “还记得临湖湿地公园发现的那具女尸吗?家属到现在也没找到。” 尸体上的特征保存完好,顾盛安也对尸体的原本模样进行了复原,按理说不可能找不到家属。 不知怎的,沈时和总是忍不住关注这具女尸,冥冥之中总觉得她很重要。 因为这个案子是临湖派出所接手,再加上紧接着就发生了薛山的案子,如果不是沈时和提起,许河清真的就已经忘记这件事了。 “当时以为是钱星辰二次作案的那个?” 因为最开始他们猜测抛尸地点的时候想到了沉尸,所以在临湖湿地公园出现尸体的时候,他们还以为和当时正在查的是同一个案子。 “家属到现在也没有认领?”许河清也觉得奇怪,“怎么会呢?” 年轻女性,整过容,经济条件应该还不差。 这种尸体一旦发现,找起尸源来是很快的。 当然,许河清不会认为是陈卓玩忽职守,只是觉得事有蹊跷。 这也正是沈时和想不明白的地方,最想不明白的还是明明这件案子跟她自己并无直接关系,只不过是恰好看了一眼,为什么就这么放在心上了。 许河清虽然不知道沈时和为什么会这么在意一具无名女尸,但是看着沈时和这么忧心忡忡,许河清还是安慰她道: “别太担心,冷库里的无名尸不少,有些过了十多年才找到亲属,都是正常。” 此话一出,沈时和都不知道许河清到底是不是在安慰自己了。 如果真的十年都没能确定死者身份,她又不知道为何这么心心念念,沈时和觉得自己怕是要疯了。 许河清倒不是很在意,重案一组最不缺的就是案子。 无名尸体都是小意思。 等一忙起来,沈时和也就没功夫再去胡思乱想了。 这会儿许河清还有功夫和沈时和开玩笑。 “都说阴魂不散,说不定就是因为你看了那么一眼,人家缠上你,想让你给她讨个公道呢。” 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自然不相信一切牛鬼蛇神,沈时和白了许河清一眼。 “要是缠上我了,麻烦给我托个梦,告诉我她姓甚名谁。” 也算是了了沈时和一桩心事。 沈时和接着说: “而且要是真缠上我了,你觉得你能跑得了?” 许河清耸了耸肩膀,试图驱散一丝从心底浮上的凉意。 平时他和沈时和合作最多,要是真有牛鬼蛇神,沈时和跑不了,他也够呛。 沈时和一看许河清的样子就知道他是又菜又爱玩,这会儿肯定自己吓着自己了。 沈时和有心捉弄许河清,于是故作深沉地拍了拍许河清的肩膀。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玄学的事情谁说得准呢? 沈时和是不怕,但是许河清就不一定不怂了。 只是汗毛都竖起来了嘴还是硬的。 “我才不信这些呢……” 至于心里有没有在念佛祖保佑,无量天尊什么的就不清楚了。 两个人正斗嘴,张长明面色不善走进门来。 单单看张长明的面色,俩人就知道来活了。 “接到报案,鼎泰广场,四季大厦。” 张长明先是说了地点,刚刚才接到的报案,三人动了起来,喊上顾盛安一同赶往案发现场。 许河清开车,路上张长明向两人说明案件情况。 “具体的要到现场看了才知道,案发现场是一家密室逃脱店,报案人和死者都是店内员工。” 恐怖主题的密室逃脱,死者是密室NPC。 案发前是店内中控看监控的时候发现本该从密室场景的柜子中出来和玩家互动的NPC没有出现。 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一般来说有可能是忘记戴磁吸钥匙开门,又或者忘记了出门的时间节点。 中控通过对讲机试图和NPC对话,对方并未回应,于是喊了另外一个员工在玩家离开后去看情况。 打开柜子后发现员工没有动静,还以为是睡着了,摇了几下没反应,探了鼻息才发现人已经死了。 报警的也正是这个员工。 据说摸到尸体的当时还觉得温热,这就意味着凶手刚刚作案,还是在中控的眼皮子底下做的案。 或者凶手就在店铺之内。 因此喊上顾盛安一起去勘探现场,兴许会发现蛛丝马迹。 - 张长明没有参与过年轻人的游戏,和漫展一样,这次又是沈时和跟许河清的主场。 鼎泰广场和四季大厦原本都是锡城的商圈,但是是在从前房地产商最繁荣的时候,后来因为房地产泡沫等一系列的原因,鼎泰广场也不复从前的繁荣。 作为鼎泰广场最大的商城,四季大厦也没能坚持下来,不少商铺都关门大吉。 如果夜晚路过鼎泰广场就只剩黑黢黢的一片,一幢幢的空楼。 但是在这种条件反而会为密室逃脱、鬼屋之类营造氛围。 当代年轻人喜欢这类游戏,加上外界氛围的渲染会让他们觉得更加刺激。 再加上密室逃脱、鬼屋、剧本杀之类一般都不是一时兴起就去参加的,所以这类店铺并不需要显眼,反而越隐蔽越有氛围感。 至于宣传只需要利用好网络就可以。 于是像是四季大厦这样的半废弃的商厦,租金也相对便宜,就成了密室逃脱这类店铺开店地址的不二之选。 沈时和等人到达现场的时候,四季大厦楼下已经停了辆警车,是辖区派出所刑警队的同事。 由于鼎泰广场这边辖区的派出所警力不足,再加上凶手胆大包天白日作案,甚至有可能就在现场未曾离开,以防万一就请重案组帮忙。 说是帮忙,其实就相当于将案件移交到了重案组手上。 知道重案组会很快赶到,四季大厦楼下也留了辖区派出所的同事小李接应。 小李是已经到过案发现场又下来的,就为了能够更好地接应重案组。 原本许河清还疑惑,难不成还担心他们在商城里走丢不成? 就算是半废弃的商城,只要还有商铺营业,还有的指引路标就还是会有的,只要知道门牌号,怎么找不到? 只不过这话也就是在心里想一想,既然是辖区同事的一片心意,许河清没必要拂了他们的好意。 沈时和一只脚迈进四季大厦,就觉得阴风阵阵。 明明四周也不见通风口,就是没由来的觉得一阵恶寒。 许河清反应更甚,直接缩了缩脖子。 虽然已经入秋,但是秋老虎还未过,怎么都不该到觉得冷的时候。 虽然作为社会主义唯物战士这样想不太好,但是不管是沈时和还是许河清都下意识地觉得这地方风水不好。 难怪倒闭得这么早。 沈时和同许河清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意思。 虽然封建迷信要不得,但是老祖宗传下来的风水之术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为什么这么说呢。 走进这四季大厦,就连平时方向感很好的张长明都觉得有点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进来的大门朝向哪边他都要回忆一下。 第42章 第三案 密室逃脱:风水 无论是住宅还是商铺,风水都是有讲究的。 单说商铺,用科学的方法讲就是商场的布局设计至少要让客人觉得舒服。 布局要清晰明朗,路标要详略得当,不至于让客人找不到路。 但是这四季大厦就完全没有做到。 商铺的布局错乱,没有规则可言。 连带着脚下的路都觉得蜿蜒曲折了起来。 一个店铺隐藏在另一个店铺后面,有时候觉得路走到头了结果前面还有路,有的时候觉得该有路却已经到头了。 地上的路标虽然已经褪色,但是也能感觉到不清不楚。 总而言之风水先不说,商场的设计管理是一塌糊涂。 许河清收回了最开始的想法。 就四季大厦这情况,要是就给他一个门牌号让他自己去找,他还真找不到。 不过一路走到电梯前,沈时和注意到地上比较显眼的就是一家名为“大厦怪谈”的密室逃脱的指引地贴。 只是可惜走到电梯前的路太过曲折,就算贴了地贴估计作用也不大。 找路都找得让人烦躁。 这家密室逃脱从名字也看得出来是专门为了贴合四季大厦的名字取得,倒也算应景。 只不过看这大厦内的光景,沈时和有点好奇这店铺的生意好不好。 虽说氛围感是有了,但是这不像是能赚钱的氛围感。 进了电梯,楼层按键上14楼也被贴了指引贴,看指引贴的磨损程度沈时和暗想如果不是店已经开了很多年,那这家密室逃脱的生意还算不错。 店长为了给玩家指方向也算是用心了。 沈时和大致看了一下,说是14楼,但是电梯按键上应该标注的是13A,就像4楼标注的是3A一样。 绝不部分的商场会很注意这些,建造的时候承包商也会找大师算风水,规避一些数字。 除非是和承包商命理犯冲的数字之外,一般就是4、14、24这种带“4”的数字,不吉利。 像欧美的话会比较忌讳“13”,这就是地区文化差异了。 这算是大众知识。 通过这一点也可以看出来四季大厦的承包商有忌讳,但是没忌讳那么多,否则这四季大厦的布局不该是这副样子。 电梯很快到了13A,整个楼层只有大厦怪谈一家店铺,电梯打开的一瞬间,迎面而来的就是一张超大的恐怖主题密室的宣传海报。 阴暗的画面,猩红的字体,还有画面中穿着JK裙,低着头,披头散发的小姑娘。 一看就是校园主题的密室。 沈时和大学里和室友玩过密室逃脱,其中就有一次玩的这种校园主题的恐怖密室。 当时沈时和还跟同学提出疑惑,说不明白为什么校园主题的密室要穿日本的校服。 后来想了想可能是因为本土校服看上去带着一种淡淡的……感觉,不够惊悚。 而且那位来自某高考大省的同学还说: “如果是我们那里的学校,这女鬼的头发盖不住脸。” 她那里的学校对学生的发型有要求,讲究前不过眉、后不过耳,自然不可能披头散发。 所以那位同学还说自己以后不玩校园主题了,太没有代入感了。 一路走过去,墙面上贴满了密室广告,可见这家密室逃脱的占地面积还挺大,毕竟整个楼层都只有这一家店铺。 在楼层走廊里就能听到店铺内正在放的音乐。 不是时下的流行歌曲,而是节奏缓慢的纯音乐。 如果放在平时听会给人一种静谧、安详的感觉,沈时和睡觉的时候就喜欢听这种纯音乐,有助于睡眠。 可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听到,没有来的让人觉得这纯音乐有些惊悚之感,好像什么恐怖歌谣一样。 走一段路又转了个弯,才看到店铺大门。 让人忍不住再一次感叹这狗屎一般的商城布局。 店铺内已经有两名同事在和店里的员工了解具体的案件经过。 店铺内用的灯是橘黄灯色的白织灯,恍惚间给人一种穿越时代的错觉。 坐在警察面前的就是发现尸体的员工张华和中控罗帆。 纯音乐的旋律在沈时和心上流淌,带起一片涟漪。 店铺内的收银台后面坐着的人,带着一张沈时和再熟悉不过的面孔,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颜。 “又见面了啊,沈同学。” 第43章 第三案 密室逃脱:监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几次三番“偶遇”的原因,现在沈时和看到周岁稔都感觉到自己已经对他的突然出现免疫了。 看这家伙的架势就能知道他这回不出意外的话又是案件的当事人。 派出所的同事听到周岁稔跟重案组成员打招呼,耐不住好奇回头看了一眼。 “你们认识?” 沈时和没有否认,身边张长明一脸无奈。 “之前是同事。” 张长明这话刚说完,派出所的同事看周岁稔的眼神都变了。 因为没听说过警察会自己放弃做警察的,如果周岁稔从前是警察,现在换工作了,他只会觉得周岁稔是不是犯过什么纪律性的错误。 就是因为担心会产生这样的误会,张长明还帮周岁稔解释。 “是他自己不想当警察了。” 同事的表情这才收敛一点,只不过心里还是觉得周岁稔透露着古怪。 周岁稔礼貌性地跟从前的老同事打了招呼,张长明和许河清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许河清对周岁稔不是很了解,只是凭借过往的相处,潜意识里觉得周岁稔不是坏人。 张长明对周岁稔的感情就复杂得多了。 看向周岁稔的眼神也是五味杂陈的。 说起来周岁稔刚参加工作的时候就是在张长明的手下做事,在场的所有人中和周岁稔相处时间最多的也是张长明。 张长明过去自诩了解周岁稔,但是现在,就算是张长明也不敢说自己能看懂周岁稔。 张长明无不担忧地看了一眼沈时和,只见沈时和神色如常才稍稍放心。 如果沈时和还是像原来一样一见到周岁稔就沉不住气,张长明劝也劝过沈时和,实在不行就只能让沈时和考虑一下转岗了。 周岁稔对沈时和的态度和对其他人的态度完全不一样,如果说他对其他人只是出于礼貌,规章性的交谈。 当他面对沈时和的时候,许河清都怀疑周岁稔是不是被按下了什么奇怪的按钮,打开了全新的模式。 沈时和只是听到周岁稔的招呼后礼貌点头,周岁稔却直接站起来凑到沈时和面前。 “这次沈时和想知道什么来问我,我绝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沈时和一时之间有点分不清周岁稔是不是在调侃她。 毕竟在薛山的案子里,沈时和就在这个男人下在话里的圈套上吃过亏。 不过沈时和也没有示弱。 “提前谢谢周先生,希望这次周先生说话不要吞吞吐吐,尽量说得清楚明白些,也好帮助我和我的同事们办案。” 许河清知道事情的全部过程,总觉得这俩人的关注点不太一样。 还有,周老师是在调戏沈时和吗? 沈时和却觉得周岁稔是在调侃她在上一个案子中不假思索就相信了他的话。 周岁稔嘲讽她听话不过脑,她就嘲讽周岁稔吞吞吐吐。 两个人是针锋相对。 要不怎么说旁观者清呢? 周岁稔这波操作没秀好,属于媚眼抛给瞎子看。 周岁稔完全听出来了沈时和误解了他话里的意思,不过也没有做解释。 沈时和现在对他还挺有敌意的,大概还是觉得他可疑。 事实上不只是沈时和,见到周岁稔明明不做警察,但是还能频频掺和在案子中的人都觉得周岁稔挺可疑的。 只是疑罪从无,没有具体的证据证明周岁稔处心积虑,那就只能强迫自己相信周岁稔就是单纯的点儿背,在哪儿干活都能跟凶杀案牵扯在一起。 这边派出所的同事在对罗帆做笔录,另一边张华带着张长明和顾盛安去发现尸体的现场。 在重案组到来之前,现场被保护得很好,尸体也没有被移动。 沈时和跟许河清则是跟着周岁稔去了中控室。 现在周岁稔在这家店里做兼职,兼职了一段时间后就成了代理店长,店长不在的时候就是他管着店里的事。 沈时和觉得有些意外。 “店里出了命案,那个店长竟然没来吗?” 这得心大到什么程度? 周岁稔解释道: “不是现在不来,而是一直就没有出现过。” 周岁稔大致说了一下这家店的情况,还说了自己的经历。 “当时我来应聘的时候,负责给我面试的也是代理店长,这家店真正的店长是个富二代,开店自己玩的,赚不赚钱不重要,自然也不会来店里看店。” 沈时和在心里叹了口气。 世界上的有钱人真多啊。 为什么不能多她一个? 心里感慨着嘴上没说出来。 只是看一眼身边的许河清,沈时和就知道许河清和她的想法一样,心思基本上都写在脸上了。 难为她刚刚走进大厦的时候还猜这家店赚不赚钱,合着赚不赚钱都无所谓。 跟着周岁稔七扭八歪地走,开了两扇门才到了中控室。 沈时和都怀疑自己再走一遍都能迷路。 中控室里能看到密室里所有的监控画面,而且是黑暗环境下也能清楚看到的。 玩过密室逃脱的都知道密室里的环境有多黑,不过作为控场的中控倒是能看得清清楚楚。 沈时和之前看到过一些密室逃脱店铺为了打广告放出来的玩家游玩的解控画面,所以对眼前的场景并不是意外。 许河清则是惊了一下。 “原来都能看到啊?这么清楚?!” 都不用他细说,其他俩人就能猜到许河清绝对是在玩密室逃脱的时候创造了什么高清黑历史了。 密室逃脱的监控除了关店的时候是不会关掉的。 现在三个人都能从监控里看到出事的那间密室的画面,画面中顾盛安尸检的准备工作已经做好,暂时先对尸体进行了粗略的检查。 周岁稔看到这个画面之后对沈时和说: “死者死亡时间很短,不排除被发现的时候刚刚死亡。” 沈时和看到画面中的尸体还未发生僵直就知道周岁稔所言不虚。 过来的时候也听到了关于尸体的信息,报案人称摸到尸体的时候尸体还是温热的。 所以最开始他才会以为受害者只是睡着了。 这就导致案件看起来很是古怪。 根据中控罗帆所说,他一直在看监控,期间并没有除了玩家以外的人接近过柜门。 等到张华去叫受害人的时候,受害人才刚刚死亡。 柜门是关闭的状态,没有磁吸钥匙是无法从外面打开的。 如果排除受害人自杀的可能性。 那也就是说期间只有受害人一个人在的柜子,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内,在没有第三人的情况下,他被人杀害了。 怎么想都不太可能。 第44章 第三案 密室逃脱:凶器 “弯弯,别睡了,出来挨骂了。” 张华在进门前打开了密室里的灯,语气里带着一丝丝幸灾乐祸。 弯弯作为NPC,该出来吓唬玩家的时候没有出来,后面几个该出来的环节都是张华临时补上的。 玩家虽然没有表示体验感不好,但是这属于弯弯工作失误,放在以前挨骂是必然的。 不过新来的代理店长看上去文质彬彬的,不太会骂人的样子,张华觉得弯弯说不定能逃过一劫呢。 张华曲起手指敲了敲柜门,里面什么动静都没有。 张华心想弯弯晚上是到哪儿浪去了,睡这么死? 然后用磁吸钥匙从外面打开了柜门。 柜子里,弯弯正歪着脑袋靠在柜子内壁睡着。 张华看着好笑,就推了一把她的肩膀。 “还睡呢嘿,哪儿浪去了。” 弯弯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只不过从头靠着内壁睡,变成了靠在柜子后壁,整个人无力地靠在那儿。 张华终于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就算是喝大了也不该睡这么死。 “醒醒、醒醒,弯弯?” 嘀嗒—— 忽然响起的水声敲击了张华脑子里的一根弦。 他呼吸一窒,低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鲜红的血正从柜子里往外流,从弯弯的身下。 - “我当时吓得不敢出声,罗帆从监控里看到不对劲来找我,他探了一下弯弯的鼻息,发现人已经……” 张华站在门外没敢进来。 “死”字在张华的喉咙里转了个圈,没敢说出来。 张华能来做这个密室NPC的工作,他自认为自己胆子算是比较大的了,而且不相信什么鬼啊神啊的,但是同事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死在自己眼前,张华还是会心悸。 心里默念推了她并非他故意的,还希望弯弯不要缠上他。 张华虽然不懂刑侦、法医,但是也正是因为推弯弯那一把触碰到了弯弯的身体,才能确定当时弯弯的身体还是温热的。 就算再不懂也知道尸体的温度是冷的,当时弯弯还是温热的,应该是刚死不久。 想到这张华就一阵恶寒。 还是罗帆胆子更大,敢直接上手探弯弯的鼻息。 原本还以为是只会发生在电视剧里的情节。 顾盛安和张长明把受害人的尸体从柜子里抬出来的时候就知道张华没有说谎,此时尸体还未发生僵直,说明案发不久。 移出尸体的时候,两个人就看到柜子后壁上有一把刀。 刀是从柜子外面刺入柜子里的。 刀所在位置比较靠下,刀尖朝上,如果当时我弯弯正坐在柜子里,她的身体很有可能会挡住这把尖刀。 张长明稍微挪动了柜子,就看到刀把在柜子和墙壁之间。 是一把很常见的水果刀。 看刀上残留的血迹,初步判断这把刀就是凶器。 想到这儿,张长明扫了一眼张华。 张华没敢进房间,也没敢看地上的尸体。 张长明和顾盛安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眼里看到了答案。 根据张华的描述,他打开柜门看到死者时,死者是靠在柜子的一侧。 然后为了叫醒她,张华推了她一把。 现在看到这把从柜子外刺入的刀,张长明猜测,不排除张华发现弯弯时,弯弯还活着的可能性。 也就是说,有可能是张华无意间杀了弯弯。 与此同时,顾盛安找到了弯弯尸体表面唯一的伤口,在尸体第2到3节脊椎的位置有刺入伤,这个位置很有可能造成腹腔器官破裂,导致死亡。 具体是哪个器官还需要进一步解剖尸检。 致命伤的位置和刀尖所在位置重合,基本确认受害者死亡原因。 张长明暂时没有打算告诉张华这个发现,作为第一个发现受害者的人,还很有可能间接或直接导致了被害人的死亡,张华已经是此案的嫌疑人了。 另外一个嫌疑人则是负责中控的罗帆。 沈时和跟许河清在中控室查看了从今天早上营业开始的监控视频。 商城内的监控视频需要去安保室查,但是四季大厦这个情况,安保室形同虚设,有几个监控还在正常工作都不能确定。 而密室内的监控是只有营业的时候才会开启的。 在能够看到的画面里,自上班之后就没有人接近过这个柜子。 所以也没有通过监控看到什么可疑人员。 沈时和记得进店时周岁稔正坐在柜台之后,而在那个柜台上就有一个小小的云台监控。 “你说那个啊?那个一直是休眠状态。” 周岁稔的话给沈时和泼了盆凉水。 同时也很疑惑,既然安装了监控为什么要让它休眠? 然后周岁稔解释道: “那个监控是链接老板的手机的,如果画面中出现什么人,老板的手机就会接收到短信提醒。” 而且那个监控系统有一个bug,就算设置了信息免打扰不推送,也会等下一次打开系统软件的时候一起推送到手机上。 所以这家店真正的老板往往心血来潮想看一下店内的情况时,就会率先被一堆弹窗消息弄得心烦意乱。 索性就直接把监控休眠了一了百了。 反正店里有代理店长,他只需要知道代理店长的情况就可以的。 说起来原本把监控摆放在进门的柜台上,最主要是为了看柜台后的代理店长方便。 而且那个位置也方便观察进门的顾客,看看漂亮小姑娘。 不过周岁稔来了之后就总是把监控镜头对准自己的脸,无论店长怎么调整角度也看不到店门口的位置,只能看到周岁稔。 连看漂亮小姑娘的作用都失去了,这个监控就更没有开着的必要了。 经过周岁稔这么一解释,沈时和直接汗颜。 虽然还没有见过那个幕后真正的富二代老板,但是沈时和已经觉得这个人不是什么正经人了。 是个玩咖。 第45章 第三案 密室逃脱:问题 正看着监控,派出所的同事带着找到了中控室。 罗帆已经把自己知道的情况跟派出所同事说了一遍,带他过来找沈时和是为了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问题。 沈时和看了一遍记录,向罗帆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你们开始营业的时候没有再整理一下密室吗?上班的时候也没有清点人数?” 密室内的机关在上一场玩家游玩过后都会由员工对其进行复原,方便迎接下一场的顾客。 而作为需要出场的NPC也是有排班的。 受害人今天早上有没有出现在门店,已经开始的密室中有没有安排NPC,这些都没有确认就直接开始营业了? 听到沈时和这么问,罗帆的脸上浮现出尴尬之色,忍不住看了周岁稔一眼。 “看我看什么?警察问你话呢。” 罗帆二十岁出头,正是藏不住事的年龄,沈时和单看他的表情也只当他不是在害怕自己被怀疑和命案有关,而更像是在害怕周岁稔。 “没来得及确认,玩家就来了,前一晚是弯弯负责收场,今天排班也是她,我觉得应该没问题就直接开了。” “弯弯?” “就是死者。” 同事解释道。 根据已经知道的消息,死者弯弯,女,23岁,是这家店的长期工,在店里已经工作了将近一年的时间。 张华不久前刚来工作,大概有三个月。 罗帆介于二者之间,也有半年的时间了。 原本罗帆是在这家店打假期工的,寒暑假都会来,次数多了和店里的长期工和代理店长都比较熟悉。 因为大学里的专业没有什么明确的就业方向,所以毕业之后罗帆还是选择了这家店直接参加工作了。 工作流程都很熟悉,薪资也还算可以,毕业即就业。 如果不是周岁稔从天而降,这会儿做代理店长的就是罗帆。 真正的老板不管店里的事,负责面试的前任代理店长觉得罗帆还太年轻沉不住气,还要再等等。 最开始的时候罗帆是对周岁稔很不服气的,觉得周岁稔仗着比他年长几岁,就能抢了原本属于他的位置。 后来被周岁稔制服了。 沈时和提到的“整理密室”和“清点员工”是周岁稔给罗帆划出来的职责范围。 在周岁稔从天而降成为他的上司之后,罗帆有一段时间消极怠工甚至想换个工作,周岁稔就跟他说自己在这里做不久,能他不干了代理店长的位置只能是罗帆的。 罗帆当然知道周岁稔是在画大饼,奈何周岁稔真的放权给他,让罗帆不得不相信周岁稔说的是真话。 沈时和听下来只觉得周岁稔还是在画大饼,而且还是那种让别人心甘情愿地代替他做他的本职工作,还要跟他说谢谢,对他感恩戴德的那种大饼。 开始营业的时间,整理密室先不提,请点员工本来就该是周岁稔这个代理店长的职责吧? 可是沈时和看罗帆的反应就知道这个小年轻肯定是在周岁稔的洗脑之下,把这些工作当做了自己的分内之事,而且认为周岁稔把这些工作交给他是因为看重他。 所以才会在沈时和问起的时候觉得是自己工作失误,看向周岁稔的时候才有几分心虚,觉得被周岁稔发现了他偷奸耍滑,不认真工作。 沈时和心中暗想,果然是还没有经历过社会的毒打。 这不就被周岁稔上了一课? 通过同事做的笔录,沈时和发现店里的这些人对死者并不是很了解。 弯弯虽然在这家店也只工作了一年的时间,但是对于这家店来说她已经是元老级别的员工了。 店面员工的流动性大,基本上也都是些年轻人,或者寒暑假的兼职,长期工本来就不多,像弯弯这样能做够一年的就更少了。 工作上弯弯平时就是出一下密室的女鬼NPC吓吓人,又或者是剧本杀陪玩,偶尔也会负责中控,不过次数不多。 她说自己对白痴过敏,有些玩家实在是太智障了,跟他们说话宛若对牛弹琴,他们听不懂还要骂人,太晦气。 总之和店内的其他员工的工作内容都大差不差。 但是工作之外,这些员工就对弯弯没什么了解了,顶多是在工作的空闲时间聊天,提到自己又去哪儿玩了。 在罗帆的描述中,弯弯很爱玩,时不时就要去酒吧通宵,然后第二天上班在陪玩剧本杀的时候睡觉。 点弯弯陪玩的都是弯弯的“老朋友”,所以经常能听到弯弯跟他们炫耀自己又睡了一场剧本杀。 不过没有玩家投诉她,也是她的本事,没人能说什么。 “弯弯”这个名字自然也不是真名字,就是个昵称,弯弯从来没有说过自己的真实姓名,所以并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姓名。 又或许知道她真实姓名的人早就在一批一批的员工轮换中走完了。 后来的人就只知道她叫弯弯。 这么看起来死者的人际关系并不算简单,至少罗帆口中的那些点弯弯陪玩剧本杀的老朋友应该就不止一个。 不过在排除自杀的可能性之后,能用这种方式杀人,凶手应当是对店面密室比较了解的人,而且能够随意进出密室。 这就把那些老朋友PASS了,可疑人员的范围被缩小,沈时和猜测凶手就在店面员工之内。 凶手是张华?罗帆?还是店面里的其他什么人? 又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而杀人? 中控室这边是没有什么线索了,沈时和决定去找张长明,在密室里找线索。 心想这回这密室也是真成恐怖密室了。 沈时和刚要走,就听见周岁稔说: “你不是说你一直看着监控吗?为什么玩家反应有一段时间呼叫中控,中控没有反应?” 周岁稔举起自己的手机。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店面在某电商平台的销售界面。 最新增加的一条三星评论除去一些对密室环境、氛围和密室主题的描述之外,赫然写着: “服务态度不是很好,解密的时候没思路求助中控,有一段时间没有回应,介意者慎。” 罗帆是除了弯弯之外对密室最熟悉的,所以罗帆也是店里为数不多能负责中控的人,在弯弯不愿意负责中控的前提下,罗帆就显得更不可替代了。 因此罗帆现在基本上不会出NPC了,一般都是待在中控室。 根据这条评价的发布时间判断场次,很明显就是弯弯做NPC的这一场。 监控中没有拍到罗帆曾经进入过密室,那么中间这一段时间罗帆去哪儿了呢? 又为什么要对警察说谎说自己一直在看监控,没有离开过中控室? 疑窦丛生。 沈时和原本就怀疑凶手是店内的员工,现在罗帆的疑点最大。 “我……我憋不住去洗手间了,对讲机在洗手间里没信号,我没听到。” “那为什么一开始不说?” “我以为没什么事,就去了五分钟。”罗帆有点心颤,感觉倒霉事都赶到一块儿了,平时他从来不出错的,“我已经跟他道过歉了,他答应我不给差评的……” 结果虽然没给差评,但是评价也不是那么好。 还被现场抓包指出他说谎,又是跟命案有关,罗帆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连连说: “警官,你们不会怀疑我吧?不是我啊,跟我没关系,我就是去上了个厕所。” 沈时和他们自然没有搭罗帆的话茬,和沈时和想的一样,许河清也觉得让小年轻长点教训很好,因而还装模作样道: “你最好再想一想,想想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细节,告诉我们。” 许河清语气温和,但是字里行间让罗帆听出来了不容置疑的威胁。 罗帆毕竟是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大学生,一开始觉得沈时和没比自己大几岁,有是个女的,虽然是个警察,但是罗帆也没有放在心上。 沈时和对他的威慑力还不如作为他代理店长的周岁稔。 但是跟在沈时和身边的许河清却让罗帆有点犯怵。 许河清到底是比沈时和多工作了两年,看上去就是个警察,对罗帆来说,许河清这样的警察更有威慑力。 罗帆一开始回答问题的时候,许河清就能看出来这小子对沈时和没有那么尊重,警察做久了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像罗帆这样的毛头小子更是心里有点什么事都写在脸上。 所以许河清自觉接过了威慑的任务。 心里还觉得好笑,毕竟许河清见过沈时和审人的模样,话术技巧、情绪表达无可挑剔。 亏得他还以为沈时和说要跟他学习是真的经验不足,感情只是客气客气。 在许河清看来,对待罗帆这种毛头小子,都不用往审讯室里一扔,三句两句就能让他把实话都交代。 也轮不到沈时和出手。 许河清的表现让罗帆紧张得手脚发凉。 比起许河清这样的警察,罗帆更想面对沈时和这种,压力没这么大。 这个想法要是让许河清知道,估计会毫不掩饰地笑出声。 “没有了,没……暂时没了。” 沈时和捕捉到罗帆嘴里的“暂时”二字,嗅到了一点猫腻。 正准备再添一把火,看看能不能从罗帆嘴里逼出来什么的时候,陌生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罗帆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向沈时和等人展示了一下。 虽然手机的正面就在眼前停顿了一下,沈时和还是看到了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宝宝。 对象? “我可以去接一下电话吗?” 罗帆举起手机示意。 这会儿不是在警局也不是在审讯室,罗帆也没有被盖章定义嫌疑人,接电话的自由还是有的,于是沈时和点了点头。 罗帆如蒙大赦,几乎是小跑了出去接电话,没多远就听到罗帆接起电话,软声细语:“宝宝,我在上班……” 沈时和定下神听了一会儿,没听到这句之后的内容了,但是总觉得这个电话,还有罗帆这个人有种说不上来的古怪。 莫名其妙地怀疑别人不是什么好习惯,警察也不能凭借直觉办案,沈时和正想着罗帆具体哪里奇怪,就听到耳边响起周岁稔的声音。 “怎么?羡慕了?” 沈时和觉得自己后脖颈的汗毛竖了起来,连连往许河清的身边挪了两小步,和不知道什么时候飘到她身后的周岁稔拉开了一丁点微弱到几乎不算距离的距离。 许河清一脸无奈,他有小声提醒沈时和,但是沈时和刚才跟入定了一样完全没听见。 也可能是他的声音太小了,也没像周岁稔这样直接贴着沈时和的耳朵说话。 跟个流氓似的。 许河清不禁想。 周岁稔真的很像是在调戏小姑娘。 这个想法在许河清的脑海中转了一圈,很快就被证实。 沈时的脸上蓦然染上一层红晕。 “羡慕什么?有什么好羡慕的?周先生在说什么?” 明明是在“质问”周岁稔,但是语气太快,腔调太怪,脸上还有可疑的红晕。 许河清忍不住腹诽。 你脸红个什么啊喂?! 看起来更像是被调戏了。 再看周岁稔。 你能不能不要笑得那么花枝招展、喜上眉梢?!简直就是如愿调戏小姑娘之后的得意啊! 加上派出所的同事,明明是四个人的世界,许河清和同事竟然不配拥有姓名。 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的同事有点诧异。 原本就很诧异周岁稔不做警察跑来做小店的代理店长。 现在更是诧异周岁稔的行为举止,完全不像是当过正经警察的人。 这位小沈应该是重案组的实习生吧?周岁稔就这么…… 看那位重案一组的许姓同仁,似乎也很震惊,但是好像对周岁稔的这种行为没有什么意见? 本来也不熟,同事这会儿也不好发表什么意见,只是轻微地发出一声咳嗽声,小心地提醒了一下。 这不提醒还好,一提醒沈时和的脸色更红了,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对周岁稔的反应有点大了。 周岁稔只问了一句,她就反问回去三句! 连忙平复心情,装作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暗道自己丢人。 偏偏周岁稔跟看不懂气氛似的还要追问: “沈同学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第46章 第三案 密室逃脱:劈腿 沈时和能说什么?她就只觉得周岁稔的问题问得莫名其妙。 最后沈时和只能装作没听见周岁稔的话似的,避开周岁稔走了出去。 沈时和都已经走了,许河清当然会选择跟上去,没想到被周岁稔拦了一下。 “你和时和关系很好?” 许河清没有从周岁稔的话里听出敌意,但是奈何周岁稔这问题问的就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但是许河清又不能撒谎说自己和沈时和关系不好,关系不好还能在一块儿工作也没法解释。 “一清二白的同事关系。” 许河清的回答十分正经。 也不知道周岁稔对这个回答满不满意。 周岁稔笑着拍了拍许河清的肩膀。 “别紧张,我就随便问问,有点好奇罢了。” 许河清本来就是个嘴碎的,看周岁稔和沈时和之间也有猫腻,忍耐不住问周岁稔: “周老师喜欢时和?为什么不直说?” 许河清对周岁稔几次三番的涉入案件没有什么想法,只觉得周岁稔点背。 毕竟这几桩案子之间也没有什么关联,并不存在悬案。 前两桩案子的凶手也都抓住了,和周岁稔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所以许河清并不像沈时和那样对周岁稔多有提防。 周岁稔没有正面回答许河清的问题,而是用一种许河清看不透的眼神看了看他,又转向了门外。 像是隐藏了什么不能开口的秘密。 许河清想不明白其中的关窍,对周岁稔说:“时和已经毕业了,没关系的。” 周岁稔不说,许河清只当周岁稔骨子里是一个很传统且保守的男人,或许不太能接受“师生恋”这种形容,哪怕是在大学,哪怕是他和沈时和只相差了五岁。 周岁稔还是没说话,像是默认了许河清的说法。 许河清深知八卦也不能八卦得太狠,差不多就行了,也就没多问。 已经走出去的沈时和恰好听到了罗帆和他女朋友的电话内容。 天地良心,这可不是她主动偷听的,实在是罗帆打电话的地方实在没有离太远,大厦里房间的布局又让沈时和摸不着头脑,她只是路过而已。 不过罗帆的话却在沈时和的心里敲响了警钟,她听到罗帆说: “你还在担心什么?她已经死了啊。” 明明接电话的时候罗帆的表现还算开心。 一来应该是去接电话就可以避免盘问。 二来就是罗帆应该和自己的女朋友吵架闹矛盾了,可能是在冷战,所以忽然接到女友的电话才会无论如何都想去接。 不出意外的话,罗帆口中已经死了的“她”指的就是弯弯。 这通电话既然是他的女友打来的,那什么事是和弯弯有关系,并且让他们两个闹矛盾,还是弯弯死了就不用担心的事? 这回不是直觉了,沈时和料定罗帆绝对有问题。 “时和,怎么了?” 和周岁稔聊完天跟上沈时和的许河清忽然见到沈时和站在走廊上不动了,轻声问了一句。 沈时和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许河清立马了然不再说话。 不远处周岁稔看着这俩人,脸上的情绪莫名,不过并未靠近。 沈时和已经打开了随身携带的录音笔,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走廊上的动静被罗帆听到了还是怎么了,沈时和忽然听到罗帆说: “先挂了,警察在店里,人走了再说。” 沈时和和许河清对视一眼,十分默契地装作刚刚走到这个位置的样子,装模作样地找路。 “警官?去店里往这边走。” 看到好像走错了路的两人,罗帆好心提醒。 沈时和面不改色心不跳。 “谢谢,这边的路真难认,指引标我都看不懂。” 这话一点也不假,罗帆流露出感同身受的意思。 “确实,我刚在这儿工作的时候也是天天摸不着路,慢慢才摸清楚,该说不说挺有密室氛围的。” 罗帆打完电话出来之后似乎比刚才更健谈,没有那么紧张了。 派出所的同事把周岁稔留下做了简单的笔录,沈时和跟许河清就跟着罗帆去找张长明和顾盛安。 到了案发房间之后,罗帆并没有走进去,而是选择回去门店。 这时顾盛安已经将尸体装好了。 回去后要再做一个毒物监测,排除弯弯中毒的可能性。 通过对尸体表面生物反应的观察,顾盛安觉得中毒的可能性不大。 做检测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初步判断致命伤明显无异议,百分之九十是刺伤。 不过也正是因为认为致命伤是刺伤,导致现在的情况有些复杂。 张华已经被带了出去和另一位派出所同事待在一起,也是为了给他做一个心理疏导加套话。 张华不在现场,张长明对沈时和两人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直接就说了。 “现在有两个疑点,张华发现死者时说死者的身体还是温热的,判断受害人刚刚身亡不久,但是经过现场侦查判断,张华发现弯弯的时候,弯弯很有可能还活着。” 跟从着张长明的指引,沈时和看到了刺入柜子的那把水果刀,刀尖上的血液已经半凝固了。 张长明对沈时和转述了一下张华的描述,和张长明的怀疑一样,如果张华所说属实,那么就很有可能是在张华推弯弯的时候,将弯弯到了刀尖上,导致弯弯死亡。 “第二个疑点就是罗帆,张华说他不敢试探弯弯是不是还活着,罗帆发现了异常之后去密室里找张华,最后是罗帆通过探鼻息的方法判断弯弯死亡。” 张长明说完,沈时和听出了第二个疑点。 首先通过探鼻息的方法判断是否死亡并不准确。 也就是说如果两个人第一时间不是报警而是选择叫救护车,或许弯弯还有被抢救过来的机会,尚有一线生机。 但是两人并未选择施救,而是直接判断死亡之后报了警,在等待警察的过程中,弯弯死亡。 其次,联想到刚才在走廊上听到的罗帆的电话内容,沈时和越发觉得罗帆咋看到弯弯“尸体”时的第一反应不对劲。 如果不是罗帆真的胆子很大,那就是罗帆本身对弯弯死亡的这件事并不觉得奇怪,也就是说,他在见到弯弯的尸体之前,就知道弯弯已经死了。 所以探鼻息只是走个过场。 所以当时他的第一反应是报警。 所以就算张华当时跟他说弯弯的尸体还温热,罗帆也不会觉得弯弯有被抢救回来的可能。 还有一个可能,就是罗帆没有想过弯弯能被抢救过来,或者他不希望弯弯被抢救过来。 这样看来,让张华去叫醒在柜子中睡觉的弯弯,很有可能就是栽赃嫁祸。 沈时和也说了在走廊上听到的内容,罗帆的嫌疑持续上升。 在将现场的证物搜集完毕,在弯弯身着衣物的口袋里只发现了一支电子烟和一张酒吧的入场券。 重案一组将张华和罗帆一同带回了警局。 张华的神色有些不安,周岁稔主动提出要陪着张华一起去警局,询问完毕后再把张华带回来。 张华看周岁稔的眼神倒是十分感激。 一看身份证才知道张华今年刚满十八岁,不是本地人,高考失败后一个人到锡城打工。 刚工作不久就遇到命案,也是运气不太好。 许河清腹诽,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这位和命案颇有缘分的周老师给克了,毕竟近墨者黑。 有的时候许河清还会想,要说起和命案的缘分,谁也没有警察和命案的缘分深。 所以说不定是周岁稔命里带案呢?就算换了职业也跑不了。 腹诽结束,张长明也同意了周岁稔一同去局里。 去警局对周岁稔来说就跟回家了一样,但对刚刚成年的张华来说可就不一样了。 十八岁的前一天和十八岁的后一天又不是天差地别,众人都能理解张华的紧张。 罗帆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一张脸写满了不安和紧张,不过他和张华紧张的原因不太一样。 “我还要去警局吗?我就报了个警。” 连报警后的通话都是张华负责说的,罗帆不解为什么自己也要去警局。 “就因为我控场的时候出去上了趟厕所你们就怀疑我?” 罗帆看起来有些激动,在脑海中疯狂回忆自己从案发到现在做的事情,不知道是哪句话让警察怀疑到了他的身上。 发现尸体的是张华,和尸体有接触的也是张华,他就探了下鼻息,甚至没有碰到尸体,这也能怀疑到他身上? 从见到警察的一开始,罗帆都觉得自己挺配合的。 他还以为警察了解完情况就会走了,最多把张华带走,没想到自己也要跟着去。 周岁稔按住了罗帆的肩膀。 “别激动,警方正常了解情况而已。你这么激动只会显得你很可疑。” 周岁稔的话听起来也不知道是在安慰罗帆还是在恐吓他了。 沈时和也说: “警方不会冤枉任何一个无辜者,只是例行问询,你不用太担心。” 罗帆一脸菜色,不过情绪没那么激动了。 “我就是想不通为什么只要跟她扯上关系,我就会变得倒霉。” 情绪是不激动了,罗帆的语气听起来却有点像是破罐子破摔,精神崩溃了似的。 沈时和直接打开了录音笔。 “再说说你和死者的关系。” 罗帆知道自己的话说出口,警方必然会怀疑和问询,索性也不再遮掩。 “我觉得我和她没什么关系,就是正常同事。但是她不太正常,她是个神经病。” 此言一出,店里的员工都看向了罗帆,罗帆捂住脑袋,很痛苦的样子。 “我和我女朋友吵架也是因为她。” 罗帆和女友陈茵是高中的时候就认识的,大学也是上的同一所大学,毕业了就顺理成章在同一座城市工作、同居。 半个月前,店里组织团建,罗帆和陈茵说了一声会晚回去,让她早点休息。 店里不是第一次团建,罗帆也有分寸,从来不喝酒,每次回去的也不是太晚,陈茵也就没放在心上,和往常一样一边刷剧一边等罗帆回家。 结果这次左等右等不见罗帆回家,陈茵也有些急了,打电话也打不通。 直到凌晨两点多罗帆才回家,一身酒气和香水味混杂,脖子上还有红红紫紫的吻痕。 陈茵当然崩溃,质问罗帆是怎么回事。 罗帆虽然一身酒气但是并没有喝酒,刚开始还试图笑着哄陈茵,跟她解释说是女同事喝醉了,把他当做了前男友,他把同事送回家就回来了。 陈茵泪眼朦胧,哑着嗓子对罗帆说: “你还不如解释说你脖子上是被蚊子叮的。” 自然是没哄住,陈茵给了罗帆三天的时间搬家,两个人在今天的这通电话之前已经一个月没有说过一句话了。 今天陈茵给他打电话还是因为罗帆一直没有搬家。 听完罗帆的话,不仅是沈时和,所有人都是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 “所以你劈腿了弯弯?” 这话是周岁稔问的。 听到“劈腿”两个字,罗帆的表现像是被踩到尾巴奓了毛的猫。手摆得都快摆出残影了,嘴上更是连连否认,声音震耳欲聋。 “没有!没有!” “我真的就是送她回家!我甚至只是给她打了车,我连车都没上!” “当时在路边等车,她就抱着我的脖子啃,我能怎么办!” “推不开吗?” 一向对审讯不感兴趣的顾盛安都忍不住问了。 罗帆一下愣住了,态度忽然之间就没有刚才那么强硬了,像一只都败了的公鸡了。 无论罗帆对陈茵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至少在这件事上,他的行为有些出格了。 如果他不想弯弯的吻落在他的身上,他有无数种方法,可是他偏偏以那种形象回到了陈茵面前。 他就是在赌,赌陈茵和他在一起这么多年,所以不会轻易跟他分手,又或者是在试探陈茵的底线。 结果就是自己挖坑自己跳。 那后来发生什么都只能说是他自作自受。 对别人的感情生活沈时和不想过多评价,她顺势问罗帆: “所以因为这件事,你认为是弯弯破坏了你和你女友的感情,蓄意报复,所以把她杀了?” 第47章 第三案 密室逃脱:账号 “怎么可能!”一听到说自己杀人,罗帆就坐不住了,“我是不太喜欢她,但是我也不会因此杀人啊。” 那天之后,陈茵和罗帆提出分手,罗帆一边是慌乱,确实是觉得弯弯破坏了他和陈茵的感情。一边又觉得自己确实没有做错什么,明明是弯弯明明知道他有女朋友还主动贴上来的,不理解陈茵为什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和他分手,他又没有真的和弯弯发生什么。 不仅是沈时和,顾盛安也觉得不是很能理解,为了保护自己的乳腺,顾盛安决定不再听罗帆的狡辩。 眼看着顾盛安一个人走了出去,许河清看了看正在认真工作的张长明和沈时和,觉得自己离开一会儿也没关系,毕竟不是正式的审讯。 扫了一眼没人注意自己就跟着顾盛安出去了。 沈时和想回头问一下许河清的想法时,却发现站在身后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周岁稔。 许河清和顾盛安都不在了。 依照沈时和对许河清的了解,再看到顾盛安也不在现场,她的心中对许河清的去向就有了猜测。 “周先生有什么事?” “只是想说我不认同他的行为。” 周岁稔对沈时和说自己不认同罗帆的行为和观点,言下之意不要将他和罗帆这样的男人混为一谈。 周岁稔忽如其来的解释让沈时和的心漏跳了一拍。 罗帆是想和陈茵复合的,因为他到现在为止都认为问题出在了弯弯身上,当然陈茵“小气”也占了一部分的原因。 某种意义上讲,沈时和觉得弯弯做了件好事。 虽然弯弯在明知道罗帆有女朋友的情况下还做出了越线的行为,但是陈茵和罗帆谈了这么多年,应该是有结婚的打算的,如果结婚之后再发现这样的事,陈茵应该会更伤心难过。 早发现早治疗。 对陈茵来说不一定是坏事。 当然沈时和对罗帆的一面之词也保留怀疑态度。 毕竟弯弯已经死了,既然是死无对证,那罗帆想怎么编排都可以,他说是弯弯主动贴上来的,说他没有和弯弯发生实质上的关系,说自己没有劈腿,那么就算是有,弯弯也不可能活过来否认罗帆的话。 “你说你对弯弯并没有表现出亲近的举动,那弯弯为什么会……” “我怎么知道!” 不等沈时和把话说完,罗帆就出言反驳,耳朵激动得发红,只是语气里有藏不住的得意。 “可能她就是觉得我比较好,我又不能直接跟她说我不喜欢她吧?万一她没那个意思我多丢人?而且她也说了她那样就是因为刚刚分手,把我当做了她的前男友。” 罗帆有许多理由为自己开脱。 沈时和只觉得弯弯这种酒后错认前男友的戏码有点熟悉,像是在哪儿见过。 而且沈时和并不觉得罗帆不懂一些男女之间的套路。 “那你们有谁认识弯弯的前男友吗?” 张长明提问的时候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事实上也正像他们想的那样,店里的员工对弯弯的了解也只局限于弯弯这个名字。 沈时和又问罗帆: “你说你帮弯弯打过车送她回家,那你还记得她家的地址吗?” “我手机上应该有记录。” 罗帆说着打开手机打车APP翻找打车记录,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但是罗帆平时为了省钱也不会打车,所以找到记录并不难。 罗帆将记录给沈时和看,沈时和记下了弯弯的家庭住址。 这时张华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打开了某短视频平台软件,调出了一个用户。 【小月半弯】 名字后还缀了一个可爱的兔子表情。 “这是弯弯的账号,之前她让我们关注的,不知道对你们有没有用。” 这可太有用了。 省得自己去找了。 在现如今的大环境下,网络社交平台就是另一种形式的社交圈,而且还更为广泛。 区别于从前村口的聊天大队,网络上的人虽然互相之间不如从前人与人之间那么熟悉,但也正是因为隔着网络这层面纱,有许多事情反而能更直白地说出来了。 因此被透漏出来的“秘密”只会多不会少,而且往往还都是当事人自己说的。 弯弯的短视频账号内只有两条视频,和经常能看到的“擦边”视频大同小异,应当是刚开始运营,账号的流量没有那么大,但是也有两千多个点赞。 视频中的弯弯没有露脸,但是看身形就是弯弯。 视频文案中打的tag是“le”。 沈时和愣了一下,看完视频后神色不太自然。 “怎么了?” 注意到沈时和的情绪有变化,周岁稔很感兴趣地问了一句。 沈时和注意到张长明也在看自己,于是就说: “弯弯的视频里有一个标签,le,意思是蕾丝边,女同。” 这下不止是沈时和的,所有人的表情都不太对,以罗帆为重点,他的表情异常夸张。 “我***!” 张长明敲了下桌子,不怒自威,直接就把罗帆的脾气压了下去。 罗帆怒目圆睁,但是被张长明一吓也是泄了气。 “你的意思是弯弯很有可能是女同性恋?” 沈时和也不确定,标签归标签,实际上是什么无法确定。 “也有可能是想用这个标签博流量,网络上有很多美妆博主和女装博主是不喜欢男粉丝的,也会带这种标签,目的是让男性刷不到。” 短视频平台对视频博主的粉丝是会有一个性别年龄等特征的画像的,别的领域先不说,在美妆、女装这种领域,通常来说视频博主的粉丝画像中如果男性偏多,那么她的视频账号的价值就会相对较低。 因为对于美妆和女装,女性用户更具有购买力。 男性用户一般不会注意到美妆产品和服装。 沈时和联想到弯弯的名字,弯弯,小月半弯。 “弯”这个字现在已经被赋予了同性恋的概念,所以沈时和不由得考虑弯弯的性取向。 但是又想到弯弯对罗帆做的事,外加弯弯有“前男友”这件事,沈时和觉得这点可以存疑,只能说暂时不要被带歪比较好。 “我可以看一下账号的关注列表吗?” 考虑到不是正是审讯,沈时和向张华确认了一下,争得张华的同意。 沈时和注意到张华的手机上登录的账号名称是“大厦怪谈”,推测应当是店面的官方账号。 果然张华点点头。 “没问题,可以随便看。” 结果在账号的关注列表里,沈时和看到了第二个“小月半弯”,只不过后缀是一个月亮符号。 这个好像是弯弯的小号或者说是生活账号,发布了一些短视频,没有什么剪辑,拍摄的内容也很杂乱,不过主题都是在分享最近的生活。 在这个账号里弯弯有露脸,不过大多数还是在拍吃的东西,去哪儿玩了。 沈时和在众多视频中看到了一张照片,是两个人用手比心。 一只手能看出来是弯弯的,另一只手从指关节看上去像是男性,手腕上带着一只劳力士。 沈时和将弯弯的两个账号ID分别记下,把手机还给了张华。 然后询问: “弯弯的平日里消费水平怎么样?” 张华先回答的: “我觉得她是富婆,苹果新款刚上架,她就已经拿下了。之前请我们去酒吧喝酒,酒吧的老板好像都认识她。” 罗帆嗤笑一声,似乎是不太赞同,不过没有直说,只是反问张华:“富婆会在这儿上班?” 店里开的工资不算低但是也不算高,而且没有固定的工作时间,有的时候九点上班凌晨下班也有可能,玩家踩着下班的点来玩又不能把客人往外赶,密室还好,复杂一点的剧本杀动辄六七个小时。 真要是富婆会来受这种罪?就为了那几千块钱? 买个包都不够。 虽然听到了罗帆的反问,但是沈时和联想到照片中和弯弯合照的人,觉得弯弯的物质条件应该不会很差。 张华的脸却在听到罗帆的反问之后红了起来,神色有几分不自然,犹豫着开口: “其实弯弯也来找过我。” 联系上罗帆的遭遇,几人不难听出来这个“找”是什么意思。 罗帆的脸色比刚才更难看。 刚才被问到为什么弯弯会对他有亲密举动的时候,罗帆自信认为是弯弯觉得他“好”,因此才没看上店里的其他人而是看上了他。 结果张华这个时候说这种话,几乎是在动手打他的脸。 在沈时和发问之前,罗帆先忍不住问: “找你做什么?” 似乎还在试图否认某种事实。 张华的脸更红了。 “她说她可以给我钱,让我跟她,跟她……” 张华的话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了,不好意思开口。 虽然已经出来工作,但是毕竟也是刚刚成年,和一些男生比起来,张华也是纯情的那一种。 平时玩闹无所谓,但真说要说起来,张华还是会本能觉得自己没到年龄。 “不过我没接受,我觉得不太好,而且店里总是开玩笑说弯弯和帆哥……罗帆是一对CP,所以我就当弯弯是在爱玩笑了。” 沈时和看了看罗帆又看了看张华。 得,罗帆的心态估计要爆炸。 谁让弯弯想爱那个“白嫖”他,但是愿意付钱给张华,还被张华拒绝了呢…… 沈时和理解罗帆此时复杂的心态。 不过了解了这个插曲,还有张华话中店里凑CP的行为,沈时和对弯弯这个人的评价倒是更复杂了些。 通过账号可以判断出弯弯大概是有亲密对象的,但是与此同时弯弯还会在社交平台说自己是女同性恋者,并且和同事做暧昧之举。 女海王? 如果真是这样,弯弯的人际关系可能比想象中要更加复杂。 沈时和没有立刻下结论。 现在知道了弯弯的账号,就可以让技侦那边负责调查一下弯弯的信息。 和沈时和他们聊过之后,罗帆对去警局也没有那么抗拒了。 张长明带着罗帆、张华,周岁稔回了警局,顾盛安在现场等专车运送尸体。 许河清和沈时和则是负责去弯弯去过的酒吧调查情况。 在弯弯口袋里发现的酒吧入场券上标注了酒吧的名称,在电子导航上输入酒吧名称就能找到,距离四季大厦并不远。 罗帆提供的弯弯的住址沈时和并没有听说过,但是根据这个酒吧距离四季大厦的位置能判断出来,弯弯所住的位置距离四季大厦应该也不会很远。 “先去弯弯家里。” 沈时和看了看时间,安排好了行程,她不是在征求许河清的意见,许河清则是跑腿已经跑习惯了,并无异议。 只是路上许河清问了句: “为什么不先去酒吧。” 许河清考虑到酒吧鱼龙混杂,去的晚了有些证据有可能找不到。 沈时和淡定回复:“就算去得早,物理意义上的证据也找不到。而且这个点,去酒吧?人都在睡觉呢。” 正是因为鱼龙混杂,沈时和才认为证据不可能被保存下来,去酒吧只能找“人证”而不能找“物证”。 人证能不能找到还两说,毕竟弯弯不是酒吧的员工,只是客人。 “你对酒吧这么了解?小小年纪不学好。” 许河清试着端起了长辈的架子,被沈时和无情拆台。 “这叫见多识广。” 两个人都没听说过弯弯所住的福鑫苑,只能一边开车一边找路,行动缓慢。 最后终于找到了一个看上去就有些年份的小区,小区连个门卫都没有,把车开进小区之后就发现停车位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建筑垃圾,还有随意停放的车辆。 小区的整体环境偏差。 单元楼下坐着晒太阳聊天的老人,忽然见到沈时和、许河清两个陌生人,好奇的目光直直放在他们身上,沈时和觉得有些不适应。 这种老旧小区的住户一般也是住了很久的,许河清倒是能很自然地上前搭话,拿出弯弯的照片询问老人有没有见过照片上的人。 老人看上去年岁不小了,但是见到许河清拿着照片问自己问题,眼睛里还是闪过的精光。 第48章 第三案 密室逃脱:赵海 “这姑娘犯什么事了?” 没有回答许河清有没有见过弯弯的问题,老太太反问起了许河清。 “也不是犯事了,就是有点事想找她打听一下。” 听到许河清的回答,老太太满脸写满了不信。 “你别诓我。” 沈时和算是听出来了,老太太认不认识弯弯不确定,但是确实是实打实的八卦,想来是看两个人来找弯弯,还拿着照片打听,所以觉得有故事。 想为自己茶余饭后增加点谈资。 许河清也不是傻的,收了照片就说: “您没见过就没见过吧,我自己去找她。” 老太太对弯弯确实没有什么印象,俩人的作息都是两个世界的。 不过要是从许河清这里知道弯弯的事情,老太太估计就能认识弯弯了。 住在一栋单元楼里的老太太都没见过弯弯,可见从邻里关系下手应该没有调查的意义。 从罗帆那里知道了弯弯的住址,非常详细。 罗帆自己说和弯弯没有更进一步的关系,送喝醉了的弯弯回家也只是帮弯弯打了车,自己都没有上车,更别说把弯弯送进家门了。 可是一问,除了提供给警方的弯弯家住址的单元楼之外,罗帆连弯弯家的门牌号都记得。 不过罗帆狡辩说是之前帮弯弯点过奶茶所以知道。 沈时和觉得罗帆这话听起来有种越描越黑的感觉,除了同事这个关系没有别的关系的两个人,至于请喝一杯奶茶还送到家门口? 不能在店里请吗? 据罗帆所说,弯弯自己说自己是独居,家里没有其他人。 所以沈时和跟许河清找到弯弯家原本是打算使用一点特殊手段来开门的。 两个人刚走进电梯按了楼层号码,电梯正在关门就被人拦了一下。 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年轻男人,看上去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有点不好意思地对着电梯里的两个人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就转过身去面朝电梯了。 年轻男人的手里还拎着一些水果和零食,整个人看上去干净整洁且清爽,沈时和能闻到年轻男人身上柠檬味沐浴露的味道。 按照许河清的话来说就是身上的书卷气还没有褪完,眼神中也还没有经过社会磨炼的浑浊感。 换句话说双眼清澈,稚气未脱。 不过许河清还有点奇怪为什么沈时和也是刚毕业看起来却没有这种清澈感。 沈时和则是回答自己在校期间就跟着周岁稔实习了,说是实习,其实跟正式工作也没两样。 所以沈时和在走出校园之前就已经被周岁稔磨炼成了一个成熟的社畜。 但是年轻男人就不是了,看起来像是没有上过班一样。 年轻男人并没有按电梯楼层,沈时和猜测要么碰巧是一层楼,要么男人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住在哪一层。 不过想了想他一个男人应该不会有这种防范意识,所以果断pass第二个猜测。 一种奇怪的感觉浮上沈时和的心头,她忽然觉得男人的目的地可能和自己一样。 果不其然,从出电梯,再到转弯的方向,三个人完全一致。 年轻男人的身体有些僵硬,身后的陌生男女一直跟着他让他有点紧张。 等到他拿出钥匙准备开门,身后的人还没有动作。 他终于忍不住问: “二位是新搬来的邻居?” 也不像啊。 福鑫苑小区住户的布局就是一层两户,一户在左一户在右,邻居的话应该去隔壁。 沈时和的表情也有些严肃,确认了一下自己没有找错罗帆提供的门牌号。 许河清则是拿出了弯弯的照片给年轻男人看: “照片上的人你认识吗?” “是……是我的女友,你们是做什么的?” 沈时和觉得年轻男人的神色有些不对劲,向他出示了自己的警证。 “市局刑侦队,我姓沈,有关照片上女子的案件需要你配合调查。” “月月姐出什么事了?” 听到沈时和是警察,年轻男人的脸唰一下白了,原先防备的神色也一扫而空,十分担心的样子。 沈时和注意到年轻男人口中弯弯的另一个名字,看来确实关系匪浅。 年轻男人将沈时和跟许河清请进房间。 虽然是老小区,但是房子应该是重新装修过了,装修风格是近两年的风格,和单元楼外看不是一个风格,有种跨世纪的感觉。 屋内收拾得井井有条,东西摆放都很整齐,地板瓷砖都在反光,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香氛味,阳台上晾着衣物,大都是女性衣裙,还有两三件体恤和男裤。 应该是眼前的年轻男人的。 喵~ 沈时和听到了一声猫叫,这才看到从墙角钻出来的毛茸茸的脑袋,怯生生地看着陌生人。 然后钻出来第二个毛茸茸的脑袋…… 一般情况下家中养猫养狗很难避免有臭味,但是如果不是小猫出动钻出来,沈时和都想不到这样的房间竟然还养了猫,还不止一只。 沈时和并不擅长做家务、打扫卫生和物品归纳,她自己住着不觉得有什么,但是也清楚救她那个住宿环境不太适合待客。 因此收拾得这么干净的房间让沈时和无从下脚,总觉得进门不换鞋是对锃光瓦亮的地面的亵渎。 许河清看向沈时和,在彼此的眼神中再次看出了相同的想法。 年轻男子完全不在意的样子,请沈时和跟许河清坐在沙发上,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可乐放在二人面前。 “月月姐喜欢喝可乐,家里也没别的饮料了,两位别嫌弃。” 年轻男人给沈时和一种小孩装大人的样子,事事想做得得体,但是事事又透露出稚气。 沈时和对男子的观感不错。 “刚才两位警官说有案件跟月月姐有关,是什么事?月月姐被欺负了吗?还是喝醉了出事了?” 年轻男子的焦急做不得假,不待沈时和说什么,他就问个不停了。 沈时和先让男子冷静,并未告知男子弯弯已经身亡的事情,只是向他确认了一下弯弯的身份信息。 年轻男子竹筒倒豆子一般交代了个清楚。 弯弯的真实姓名是许月,今年二十八岁。 年轻男人叫赵海,今年二十四岁。 两个人认识三年了,一年前在一起之后就开始同居。 两个人是玩剧本杀的时候认识的,那时候许月还没有在四季大厦那边工作,只是玩家。 两个人带着各自的朋友临时凑在一起玩的,赵海对许月一见钟情了,他没有美化自己的心理路程,直白说是见色起意,对许月说觉得她很好看,希望能试着交往。 许月被赵海的直白打了个措手不及,旋即心情很好地和赵海互换了联系方式。 许月说,以往和她告白的人都说她和别人不一样,明明也没有认识几天,就好像已经将她了解透了一样说她是特别的。 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话,许月更喜欢赵海这样的,直白不掺假。 没有人不喜欢被夸好看。 不过当时许月没有答应赵海交往的想法,直说自己有男朋友。 赵海当时有些遗憾,不过还是说了当朋友也可以。 赵海从来没有见过许月口中的男朋友,他没有出现在过许月的朋友圈,也没有出现在过许月的身边。 好像只是一个概念化的东西。 他偶尔邀请许月出来玩,许月也是一直有时间。 两个人从来没有越界的举动,也没有经济上的纠纷,单纯的是能玩到一起去的异性朋友。 许月比赵海大了四岁,但是许月并不像是个成熟的姐姐,反而比他更孩子气。 赵海怀疑许月只是想拒绝他的表白,所以才编造出了一个薛定谔的男朋友,不过他并没有求证过。 毕竟人家女孩子这样做就等同于拒绝了他的恋爱请求,他没必要在情感问题上死缠烂打。 一年前,赵海从大学毕业,他并不是锡城本地人,毕业也没有留在锡城的打算,以后大约也是没有机会再和许月一起玩了。 结果许月忽然问他要不要做她男朋友。 赵海还以为自己铁杵磨成针了,用真心打动了许月。 两个人火速同居,赵海也为了许月留在了锡城。 赵海着急找工作,因为不想让许月负担生活开支,许月却直接给了他一笔钱,让他想做什么做什么,不用着急上班。 赵海恍惚间反应过来自己似乎被包养了。 所以向沈时和说明自己和许月的关系时,赵海的神情才有几分不自然,其实是羞赧,被包养属实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而如果说许月是不在乎赵海能不能找到工作,不若说是她压根不想让赵海工作。 她说:“男人有钱就不老实了。” 许月在感情上特别缺乏安全感,所以在恋爱过程中,许月几乎掌控了赵海的一切。 异性联系人全部删除,路上看见女性要目不斜视,就连家里养的两只猫都是公猫。 放在一般人身上估计早就受不了许月的要求和脾气了,偏偏赵海就吃这一套,他觉得要是对方不会在乎这些,那也就等同于对方对他根本就不在意。 因此许月越在意这些,他越是觉得许月喜欢他。 许河清只想说果然是什么钥匙开什么锁。 要是他和顾盛安能这么配就好了。 沈时和有点讶异于罗帆竟然没有说谎,送许月回家的那晚,罗帆竟然真的没进门,甚至是没上楼。 或者真像他说的那样送上车就没下文了。 否则门一开,估计罗帆会和屋子里的一人两猫八目相对。 为了让许月放心,赵海没有选择出去找工作,而是做线上兼职,在校期间最喜欢攒局出门玩的赵海变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宅男,全职煮夫,每天的任务就是做家务和照顾许月养的两只猫猫。 为了证明自己和许月的关系,赵海还从房间里拿出了一本相册给沈时和看,相册里的照片全是两个人的合照,有出去玩的也有在家的照片。 只是这些照片都没有出现在弯弯的短视频账号里。 连猫都出现过,赵海没有。 沈时和知道赵海和许月关系的第一时间,就知道赵海不是出现在许月发布的视频照片里的那只手的主人。 无他,赵海太年轻了。 沈时和觉得自己有点八卦了。 无他,赵海口中的许月,和罗帆、张华等人口中的许月并不像是同一个人。 赵海口中的许月是个有些孩子气,没有安全感的女人,两个人感情很好。 张华口中的许月是个“富婆”,给他钱,让他跟她上床。 罗帆口中的许月是个对他投怀送抱的女人。 如果不是相册里的许月和弯弯一模一样,沈时和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人了。 沈时和试探性地问赵海:“你有没有看过许月的短视频账号。” 赵海的脸上果然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什么短视频账号?月月姐从来不看短视频啊。” 尴尬了。 许月的短视频账号最新一条发布时间是三天前,也就是说许月一直有使用短视频账号,甚至发布的视频内容也估计是赵海不愿意看到的。 两个账号,一个用来发布日常生活,但是日常生活中没有出现过赵海这个正牌男友;另一个用来发擦边视频,看样子是想当颜值赛道的主播,还蹭女同性恋者的流量? 只是沈时和想不通,按照赵海或者张华的话,许月应该是不缺钱才对,这和许月的行为有矛盾。 对许月这个人的画像越来越复杂了。 “警官,月月姐到底怎么了?” 赵海提供的证据已经足够证实他确实是许月的正牌男友,沈时和觉得赵海有权利知道许月的现状,所以告诉了赵海许月已经身亡的事实。 赵海在听到消息的一瞬间脸色惨白,犹如五雷轰顶一般受到了强烈打击。 整个人跟掉了魂儿一样。 意识还没有完全回笼,眼泪就先掉了下来。 “怎么会……不可能……你们是月月姐找来跟我开玩笑的是不是?大冒险?” 赵海不可置信地喃喃,甚至怀疑沈时和跟许河清是许月找来的演员,跟他开了一个过分的玩笑。 但是这就是事实。 沈时和觉得如果赵海表现出来的伤心都是假的,那赵海的主业应该是演员,还是想冲击奥斯卡的那种。 第49章 第三案 密室逃脱:厨师 至于许月的情感生活,沈时和在确定之前不想和赵海说太多。 赵海还在消化许月的死亡讯息,最后泪流满面问沈时和: “我能见见她吗?” 看了眼时间,这会儿顾盛安应该已经在工作了。 沈时和没有直接答应下来赵海的请求。 而且沈时和也有一些别的问题需要问赵海,比如许月彻夜不归,一整晚联系不上,作为许月的男朋友,赵海竟然没有担心过许月吗? 如果不是警察找上门,赵海似乎还在该干嘛干嘛,一点儿都不担心许月的样子。 赵海没有多做解释,陈述事实: “月月姐工作的时候和跟朋友在一起玩的时候不会回复我的消息,而且我们同居之后,月月姐一个月总有那么三五天是不在家里睡觉的。她朋友很多,偶尔在别人家留宿很正常。” 听赵海说话的语气,沈时和觉得他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许月夜不归宿,也不担心许月会对他说谎。 许月对赵海的要求,她自己都没有做到。 这两个人的关系似乎不是平等的,如果赵海所说一切属实,那么这并不是一段正常平等的恋爱关系。 赵海本人也并不否认自己被许月包养的事实。 所以赵海或许不是大度,而是被迫“大度”。 “你和许月的父母有过接触吗?” 如果是正式交往,双方的父母或多或少都会知道一星半点,现在警方这边还没有许月父母的信息,沈时和想试试赵海这边能不能联系上许月的父母。 就算是认领尸体这件事,也得是家属认领带回。 赵海和许月的关系某种意义上来说并不受法律的保护。 “月月姐没有父母。” 赵海跟家里说为了自己的女友留在了锡城,只是自己的女友比较害羞,所以还不能让他们认识。 话说到这里就可以点到为止了,赵海的父母也不是完全不通情达理的人,能够理解两个人的感情或许还没有稳定到见家长的地步。 不过毕竟赵海留在了异乡,赵海的父母还是让他不要冲动行事,一拍脑门就决定留下来,还要看看女方是怎么想的。 就这样赵海也问了许月关于许月父母的事,大意就是让他跟未来丈母娘打个招呼,让许月的父母知道有自己的存在。 结果许月跟他说自己自幼父母双亡,亲戚们都不愿意接手她这个赔钱货,所以把她扔到了一个养老院门口就不管了。 至于为什么是养老院而不是孤儿院,想来是因为没有找到孤儿院。 不过许月还是活了下来,被养老院的管理人员送到了相关福利机构,顺利长到了十六岁。 许月觉得自己的父母大概不是什么聪明人,家里的基因决定她不是一块读书的料子。 不过自己的父母长得应该挺好看,所以自己应该是靠脸吃饭的那一挂。 时间过去太久,许月都忘记自己的亲生父母长什么样子了,只能通过自己的模样猜测父母的长相。 许月觉得凭借自己这张脸,应该能去社会上闯一闯。 所以许月没上高中,用攒下来的钱买了一张到锡城的车票,单程的,不是因为对锡城有所了解,而是因为锡城是距离她最近的城市。 这个故事结束在许月对赵海说:“我十六岁的时候就开始靠自己养活自己了,所以只有我能做我自己的决定。” 许月捏了捏赵海的脸。 “所以你只要把我哄开心就行,你在锡城绝对饿不死。” 赵海知道许月听懂了自己话里的暗示,只是故意岔开了话题。 赵海多少是有点失望了,许月和他谈恋爱是真,但是有多少真心赵海并不清楚。也没有办法拍着胸脯跟家里保证自己和许月感情稳定。 因此,许月越是表现自己担心赵海和别的异性有联系,赵海就越是觉得许月是在乎他的,是对他有几分真心的。 沈时和很难评价这俩人的情感状态对不对,毕竟感情这种东西只有当事人说了才是算数的。 虽然往往是当局者迷。 但是沈时和作为母胎solo,觉得自己大概是没有资格过多评价的,她也没经验。 沈时和拿出从许月身上找到的酒吧入场券给赵海辨认。 “这家酒吧你有印象吗?” 赵海看了一眼名字——RX,点了点头。 “是月月姐经常去的酒吧,她跟这家酒吧的老板很熟,月月姐带朋友玩都是去这家酒吧。” 赵海本人也没少被带去这家酒吧,不过是在两个人正式确认恋爱关系之前。 许月和他确认了恋爱关系之后就没有再带他去过这家酒吧。 赵海也没有想太多。 沈时和觉得赵海口中的“没想太多”有点意思,不过没有当面点破,只是默默记下了赵海口中的线索。 许月和酒吧的老板是熟人、老朋友。 根据许月在短视频平台上发布照片的时间可以判断出,劳力士男子——为了方便记忆,沈时和给取的代号,疑似许月的前男友,最后出现在许月视频中的时间是一年前,也就是许月刚刚提出和赵海正式交往的时间。 此后的视频中大都是许月在分享自己的生活,无论是照片还是视频中都没有出现过赵海的影子,和许月从前对待情感的态度似乎发生的转变。 通过照片中出现的配饰,沈时和判断许月的这位前男友经济条件相当优越,那么这位酒吧老板就有可能是许月的前男友。 也能对得上赵海所说,在他和许月正式交往之后,许月就没有再带他去过这家酒吧。 沈时和的心思晦暗了一瞬,有些怀疑许月最开始和赵海交朋友,并且同意和赵海一同出行游玩,其实就是为了给男友的酒吧招揽客户? 不过很快沈时和就把这个念头从脑海中甩了出去,觉得如果酒吧老板真的是许月的男友,许月应该不至于用这种手段招揽客人,更何况赵海当时只是一个普通大学生,能有多少钱在酒吧消费? 在许月家中得到的线索其实并不多,许月家中被赵海收拾得很整洁,两个人一同生活的痕迹也没有很多,无非就是证明了许月和赵海事实存在的情侣关系。 也了解了一些关于许月过去的事情,曾经的许月和现在判若两人,沈时和不得不关注导致许月变化的原因,这个原因也可能是许月的死因。 另外就是关于许月所去过的酒吧的老板,张华也提到过酒吧的老板似乎和许月很熟悉。 如此看来这个酒吧的老板应该是个关键人物。 沈时和跟许河清没有多在福鑫苑逗留,了解不到别的东西了就抓紧时间赶往下一个地点了。 只不过沈时和走之前把许河清的号码留给了赵海,自己也留下了赵海的号码。 许河清注意到沈时和留下的号码,满头黑线,这丫头还真是会给自己省事。 沈时和跟许河清说过自己不太擅长和别人打交道,社交会让沈时和觉得很累,比累多了。 安抚受害者家属往往是许河清的工作,他对这些也擅长,所以现在看到沈时和给赵海留下的号码也没觉得太奇怪。 他知道沈时和就是想给自己省事,不想接赵海的电话。 “接下来案件或许有需要你的地方,希望你能配合。这是我们的号码,要是想起来有什么线索或者和许月有过接触的可疑人员,随时联系我们。” 许河清听着,嘿,他的号码成公用的了,“我们”的号码,也亏沈时和能说得出口。 赵海连连点头。 “那月月……” “我们这边工作结束,会通知你。” 赵海大概能猜到沈时和口中的“工作”是什么,眼泪瞬间又流了下来了。 这么能哭的男人,哭得这么伤心的男人,沈时和都是第一次见。 等到两个人重新坐回车里,许河清才忍不住笑出声。 沈时和看到赵海哭的时候,那个表情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左右为难,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你没见过男人哭啊?” 听到许河清的话,沈时和觉得自己的心口莫名其妙地被烫了一下,有些酸涩。 她应该是见过的,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见过了,也忘记了那人是谁。 只记得这件事,回想起来心里还会莫名的不舒服。 “不是没见过男人哭。”沈时和说着,想起可能是看剧的时候看到哪个貌美如花的男演员哭吧,长得好看的人哭起来也是惹人怜爱的,也难怪自己会觉得心里酸酸的,“只是没见过他这种哭得这么凶的。难道你哭成这样过?” 许河清自然疯狂摇头。 沈时和也猜到许河清的反应了,无论是现实中还是文艺作品中,对于男性悲伤的描绘大都是隐忍的克制的,就算哭,也只是从眼角流下一滴晶莹的泪珠…… 沈时和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系好安全带,沈时和还有闲心打趣许河清。 “要是被盛安姐拒了你的offer,你大概就能哭成那样了。” 许河清的脸不出意料地爆红。 “沈时和,你信不信我把你从车里丢出去?!” 沈时和心满意足了。 心里不久前生出的莫名酸涩感也全部消失了。 从赵海家出来,俩人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看了眼时间也该先吃口饭了。 沈时和有些犹豫。 “局里还等着,要不先去干活?干完再吃饭?” 许河清已经在动手改导航目的地了,定位到了一家小菜馆,边改还边说: “先干活?找到线索然后送到局里?然后再根据线索审人?然后刻不容缓地逮捕嫌疑人?” 许河清一口气说了一串,确实是一环扣一环,一刻也停不下来的。 一查起来案子就容易急,时间不等人,线索也不等人,干起来就是刻不容缓。 有时候跑了一天下来别说吃饭了,连口水都没得喝。 “听我的,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先吃饭吧。” 之前查钱星辰的案子时沈时和也是不知道吃饭,在这方面许河清有经验,这么干太毁身体,许河清也是担心沈时和年纪轻轻就把胃给作坏了,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 “再说你不是说酒吧开门晚,这个点也不会开门营业吧?” 许河清用沈时和自己的话堵住了沈时和还要说什么的嘴,最后沈时和被许河清成功拉走吃饭。 沈时和知道许河清也是在为她的身体考虑,刚在小餐桌前坐下来,就先跟许河清说了句谢谢。 俩人熟了之后沈时和张口就是怼人,这回这么乖巧地道谢整得许河清还有几分不好意思。 “嗨呀,这有什么好说谢谢的,小事,做前辈的嘛,就是得关心一下后辈……” “前辈请我吃饭,我必须得说谢谢。” 伴随着沈时和的话,许河清心里的那点不好意思彻底烟消云散。 好嘛,在这儿等着他呢! 许河清笑骂沈时和一句,就差拿筷子敲沈时和的脑袋了,说得他好像很小气一样。 许河清眼光不错,这家小餐馆上菜很快,且色香味俱全,让沈时和很受用。 餐桌上,许河清侃侃而谈做菜心得,听得沈时和一愣一愣的。 查案上,沈时和觉得挑不出自己什么错。 但是一说到做家务啊,炒菜做饭什么的,那就是涉及沈时和的知识盲区了。 但是许河清说起来却像是很会做饭的样子,沈时和忍不住问: “你还会做饭呢?” 许河清疑惑了一瞬,反问沈时和: “我没跟你说过吗?我有二级厨师证。” 俩人大眼瞪小眼了一小会儿。 沈时和把自己脑海中的记忆翻了个底儿掉,确认没有这段记忆。 “新某方?” “啥玩意儿?” 沈时和的脑海中闪过一段广告画面,忽然之间脑海中的画面被沈时和润色了之后变成她拍了拍顾盛安的肩膀,看了一眼坐在顾盛安对面的许河清,念出那句耳熟能详的广告词。 “姐,遇到新某方厨师,就嫁了吧……” 沈时和起了今天的第二身鸡皮疙瘩。 完全不清楚沈时和的精神世界有多丰富的许河清看着表情变幻莫测的沈时和,满头的问号。 第50章 第三案 密室逃脱:老板 沈时和只是在想,现在的男的都这么居家了吗? 前有赵海家务收拾得干干净净,后有许河清还手拿二级厨师证? 这样衬托得她一事无成…… 完全不知道沈时和脑洞大开的许河清总觉得沈时和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一顿饭吃完,许河清结账完说:“回头有机会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许河清话里的“你们”自然是包括顾盛安的,沈时和眯了眯眼,一副了然的样子、 “哦~为什么不直接跟盛安姐说呀~” 沈时和八卦的样子和工作时的样子判若两人,听着沈时和的语气,许河清感觉身上有猫在抓。 刺挠得难受。 他之前不是没邀请过顾盛安吃饭,但是只邀请顾盛安一个人就会显得太刻意,但是邀请组里所有的人吧,张长明和周岁稔总是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一直没有机会。 要么一说请吃饭就是下馆子了,完全没有给许河清留下发挥的空间。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沈时和虽然和周岁稔有那么一点相似,但是看起来总是比周岁稔要好说话太多。 何况沈时和又了解他对顾盛安的心思,想来应该会做他的僚机。 至于张长明,已经被许河清划到了范围之外。 沈时和看见许河清浑身刺挠的样子,十分满意。 等两个人摸到RX酒吧,酒吧里的员工已经开始做营业前的准备了。 擦桌子、摆杯子、擦沙发,用的都是同一块抹布,但是看上去玻璃杯透亮,桌子也是亮得能反光,至于到底干不干净却是明摆着的。 不算明亮的大厅此时还安静着,只有服务员在东擦擦西晃晃。 这个时间酒吧前台还没有来上班,沈时和跟许河清就自顾自地走进了后场。 领头的刚开始还疑惑这个时间怎么会有人走进来,语气也不算是很客气。 “干什么的?谁让你们进来的?” 沈时和出示了自己的警证。 “有点事情需要你们的老板配合调查,他在吗?” 看见警证,领班的脸色瞬间就变了,那样子好像生怕沈时和是来调查店里的什么事的。 酒吧这种地界儿,大多数就是卖点假酒,一般也不会被查。 至于摆在明面上的情色工作,光是看也只是擦边,挑不出什么错来。 何况还是你情我愿。 至于离开酒吧之后会发生什么,怎么查也跟酒吧没关系。 很多酒吧实际上还会命令禁止员工跟着客人离开酒吧,否则人万一出点什么事,找上酒吧,就算扯不上关系也会染一身晦气。 警察上门在他们看来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更何况他要是没看错的话,眼前这位女警的证件上写的可是“重案组”! 什么样的事情能惊动重案组? 黄赌毒?还是杀人放火? 黄赌是沾点儿,但是没到惊动警察的地步。 贩毒就更别想了,跟钱比起来还是命重要,至少领班可以确定自己完全不知情。 至于杀人放火,他就更不知道也不会参与了。 “我是领班,是什么事?和店里的人有关?”又说,“我们店是绝对禁止员工和客人出门的,店里的一切都合规的。” 沈时和还没开始问呢,领班就已经开始动手把酒吧从事情中择出去了。 别管发生什么事,酒吧都是清白的。 沈时和跟许河清对视一眼,两个人心里想的却是看来这家店出过的事不少,这领班的话术也太熟练了一点。 沈时和把警证收回。 “如果你们老板不在,麻烦你联系一下,我们在这里等他。” 沈时和还是没有说是什么事情,领班越来越紧张了。 如果只是一点小事,这位警官犯不着跟他在这儿打哑谜。 既然是非得找老板才能说的事…… 领班的心里突突一跳,又劝自己。 既然非要找老板,那跟他这个小虾米应该扯不上太大的关系,天塌下来有老板顶着呢。 想到这儿,领班的心跳平复了一些。 “诶诶好,我联系一下他。” 领班摸出手机就去了一个转角打电话去了。 酒吧的隔音做得不错,明明领班没走多远,沈时和也已经听不清他的声音了。 大概两三分钟,领班的就已经回来了。 领班请两人坐到一处刚收拾出来的卡座上,还从酒水台那边拿过来两杯橙汁。 刚刚见过他们是怎么擦杯子的两个人没去动摆在桌子上的橙汁。 “我们老板一会儿就到,二位先等一下。” 沈时和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拿出了许月的照片问领班: “这个人你认识吗?” 非要找来老板是因为沈时和怀疑这家酒吧的老板就是许月的前任,但是既然沈时和经常来这家酒吧,还出手阔绰,作为领班应当是认识许月的。 领班见到照片心里又是咯噔了一下,又萌生出果不其然的想法。 果不其然,就是店里的人出事了。 领班一边猜许月惹出了什么麻烦都惊动的重案组,一边小心翼翼地问沈时和: “她是做了什么事?” 看到沈时和摇了摇头,领班狠狠松了一口气,但是转念一想,不是许月做了什么事,那就是出了什么事了呗。 “那她……” “你认识她?” 不认识自然不会问她的情况,领班暗道沈时和激灵,还没等他套出什么话,就轮到沈时和反问了。 “确实认识,她之前是我们酒吧的酒水销售。” 有点出乎意料,但是也在情理之中。 原本沈时和就猜测许月有可能是酒水销售,最开始只是当赵海是她的客户,后来才发展成了情侣关系。 但是考虑到许月出手阔绰,视频中分享出来的前任经济条件也不差,考虑到许月的前任或许就是酒吧老板,才排除了许月是酒水销售的这个可能性。 结果现在被打脸了。 许月若是酒吧的酒水销售,业绩还做的不错的情况下,和酒吧老板认识也是必然的。 “你知道她为什么不做了吗?” 领班皱了皱眉。 “其实我和她不是很熟,我刚来没多久她就走了,满打满算认识她也就一两个月的时间,后面她有来玩过,但是是老板亲自招待的她,她跟我们老板的关系似乎不错。” 根据领班所说,他是一年多之前来的RX酒吧,从服务员开始做起,做了一年的时间成了领班。 酒吧的人员变动也是很快的,像领班这样的也算是做得比较久的了,当然,一年内能当上领班证明他为人处世称得上优秀。 优秀的领班考虑到天塌下来有老板顶着,所以已经开始把警察的关注点继续往老板身上领了。 领班说的话都是真的,唯一一点掺假的就是他说自己不熟悉许月。 如果真的不熟悉,没有共事多久,就算许月后来以顾客的身份来玩过,就算当时招待许月的是酒吧老板,领班也不可能一眼就认出许月来。 不过沈时和没有点破这一点,只等着老板来,再找找线索。 酒吧老板也没有让他们等太久,大概过了15分钟,沈时和还在和领班说着话,老板就走了过来。 “不好意思,久等了。” 酒吧老板伸出手来要和沈时和握手,无名指上戴有一枚食指指甲盖那么大的金戒指。 老板伸出的手被许河清拦截,象征性地握了握。 老板已经称得上人精了,自然看明白许河清是什么意思了。 所以和许河清握过手之后就坐在了两人的对面。 沈时和看了看酒吧老板,约莫三十岁。 黑色衬衣、黑色西裤和黑皮鞋,头发抹了摩丝向后梳成大人模样,脖子上手指头那么粗的大金链子在昏暗的灯光下也熠熠生辉。 沈时和觉得这个大金链子应该会起到一个反光条的作用,不然凭借这位老板这么一身,关了灯估计没人能看得见他。 老板刚坐到沙发上就自觉拿起桌子上许月的照片来看。 “这不是月月吗?怎么了,她出什么事了?” 酒吧老板名叫王小虎,三十二岁,已婚,不是锡城本地人但是已经在锡城定居,并未主动说自己是哪里的人。 王小虎一听到领班说警察,还是重案组的警察找上门就赶紧过来了,电话里虽然没说警察找过来是什么事,但是看到桌子上放着许月的照片,王小虎直觉许月出事了。 “看你的反应,似乎不惊讶许月出事了?” 王小虎并没有什么反应,但就是因为没什么反应才显得有些奇怪。 按照几人所说,王小虎和许月的关系不错,没道理是这种反应。 王小虎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沈时和会问这么一个问题。 但是还是回答道: “就她那个性格,哪天被人打一顿也很正常吧?” 王小虎回忆起的许月是一个没有分寸感的女人。 就好比所有人都知道他已婚还有孩子,在这种情况下就算开男女之间的玩笑也只是开玩笑,笑一下就算了,也不会闹到他老婆耳朵里。 但是许月不一样,或者说是不在酒吧工作之后变得不太一样了。 “她上次过来玩,我本来想着算是老朋友了,之前她在我这店里做的时间还挺长的,看她带着朋友过来,我还过来亲自招待他们,给她涨面子,结果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往我身上扑。”王小虎的语气有些无奈,“结婚后我这算是半个夫妻店,要是让我老婆知道了还能有我的好?” 王小虎是开酒吧的,其实很多时候各种交际也少不了,想来他和他老婆能走到结婚,就证明他的老婆对那些偶尔发生的踩线行为是能接受的,夫妻之前彼此也是信任的。 但是提到许月,听王小虎的语气,沈时和能猜得出来当时的情况应该不只是“扑”他身上那么简单。 末了王小虎还补充了一句:“她之前不这样的,也不知道怎么了。” “但是你好像没有很生气。” 王小虎虽然说起这次事件对许月的行为并不赞同,但是语气中以无奈居多,并没有很生气,似乎只是在担心“老婆有可能知道”的这种情况,而非真的在乎许月有没有扑他。 王小虎笑了一下,没有对着沈时和,而是对着沈时和身边的许河清说: “毕竟是她出动的,左右我不吃亏啊,就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没法交代。” 王小虎说着,眉梢眼角不自觉地上扬着,透露出得意的想心态。 就算是再不懂情感方面的事,沈时和也听得出来王小虎老婆对他的信任怕是错付了。 王小虎几乎是在直说了,如果不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许月对他投怀送抱,他当然不会拒绝。 王小虎的话让许河清也膈应了一下,他现在还是个纯情男士,而且一心一意,所以对王小虎这种情感态度有着本能的排斥。 这个私人情感问题沈时和不打算问太多。 “昨天你是否和许月见过面?” 王小虎果断摆手。 “没有没有,上次之后,我和她一个月没见过了。” 沈时和拿出那张RX的入场券,摆到王小虎面前。 “那这个可以请你解释一下吗?” 沈时和查了一下,这张入场券不是通贩的,既然王小虎自称和许月已经一个月没见过了,这张入场券为什么会出现在许月身上? 果然王小虎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 看样子他是没有想到警方找到了这张入场券。 “这个——我说实话吧,本来她那天那么一搞,我觉得有搞头,就想着可以约个时间,我俩单独玩一玩也是可以的,结果她可能是丢面子了,不肯再过来了。恰好我这边打算搞个活动,刷刷营业额,就留了一张入场券给她送了过去,就是你手上这张。” 据王小虎所说,这张券只有在店里消费五万元以上的客户才能拿到,凭借这张券,客人当晚可以免费点一次舞,并且前三组酒水免费。 许月在店里的消费已经达标,专门给许月送这张券也只是王小虎想找个借口让许月过来。 “但是昨天她并没有过来。” 不难听出王小虎语气中的失望。 第51章 第三案 密室逃脱:车牌 王小虎确实没有在说谎,昨天许月没有到酒吧,他着实是失望了一阵。 这点儿事他犯不着跟警察说谎。 就算是他承认自己出轨对婚姻不忠,那也只是他个人的道德问题,又不违法。 王小虎觉得沈时和跟许河清不会跳出来做道德标兵指责他。 “你说许月和从前不一样,从前的许月是什么样的?你们认识多久了?” 王小虎皱着眉头想了想。 “大概也得有个两三年了,我开这家酒吧的头一年她就来我这儿上班了。” “从前她挺相信痴男怨女那一套的,相信爱情,所以干活的时候总是放不开,一开始就没赚到什么钱。有时候聊天,聊不到三句她就会说自己想找到自己的真命天子。” “我们当时都笑她脑子不清楚,她那种情况找真命天子就像男人在鸡窝找真爱。” 沈时和的脑海中渐渐浮现出来许月的形象,这时候的许月更接近赵海话里的许月。 “后来她好像是谈了个男朋友,然后就不在我这儿干了,联系的就少了,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王小虎说许月一开始并不是做销售的,而是包房公主。 但是因为没有同行放得开,客人往往不会点第二次,小费自然也没有,所以赚不到什么钱。 除了王小虎之外,当时的领班也会出言教训许月,说完之后哭一场会好一点,但是始终没有别人那么放得开。 为此当时店里的人明里暗里都说许月假清高。 眼瞅着实在是不行,许月后来就转行去做销售了。 也可能是在酒吧这个环境里待的时间久了,酒桌上许月也渐渐地放开了。 做销售时候的业绩可比做包房公主时候的业绩好太多了。 “当时把她招进来就是因为她长得好看,你说长得好看又决定做这行,那做什么来钱最快?但是她自己不乐意,那我也不能逼着她去做。” 说完这番话王小虎还补充了一句。 “她当时做公主要是有扑我的那个劲儿,现在房都不知道有几套了。” 王小虎的语气里带着可惜,在他看来,有许月那张脸,做销售就是浪费。 反正店里所有人的业绩他都会抽成,那他肯定是希望员工的业绩做得高的。 “你见过许月男友吗?” “没见过脸,但是有一次那男的来接许月,开的是一辆帕拉梅拉。她当时看起来不是很高兴的样子,我以为是和男朋友闹矛盾了,她天天嚷嚷着要爱情,我就好奇她的‘爱情’长什么样,看到那车我就知道她才不是什么假清高,她心里有着谱呢。” 王小虎的语气不乏有点酸酸的,在他看来女人赚钱更容易,就好比他店里的公主,看上去就是往那儿一坐,被摸摸腿,钱就来了。 而许月更是一个典型,说是不愿意放下身段讨好客人,可是转头就攀上高枝了,这哪里是假清高?分明是放长线钓大鱼。 “你的意思是许月当时是被包养了?” 王小虎一脸的“我可什么也没说”的表情,嘴上却说着: “那难不成她和那个男的还是小说里的‘商业联姻’啊?还是说她其实是丢失在外的真千金?那都是哄小女生的故事,也就她喜欢看。再说了,就算霸道总裁爱上一无所有的女的,那女的至少也得是个干净的吧?她?” 王小虎的嘴里全是冷嘲热讽,把许月贬低得一文不值。 许月从前渴望爱情,相信爱情,也爱看言情小说。 当时最火的霸总小说,放在现在也毫不过时。 当年的许月还是有什么事都爱发朋友圈的年纪,所以王小虎就看过许月在朋友圈里分享小说里的内容,还附赠书名。 现在早就删干净了。 刚开始王小虎就是觉得许月是个没脑子的女人,爱幻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见到许月的“男友”开的车之后,王小虎一边觉得许月并非没脑子,一边觉得许月拜金。 后来许月找他辞职,也在王小虎的意料之中。 要是有人包养他,他也不想辛辛苦苦地干活,每天把金主哄高兴了要什么没有? 但是王小虎身为男人最懂男人的心思,许月当时正年轻,又漂亮,在酒吧里又是特立独行的小白花,被富二代看上很正常。 但是富二代大多数时候和许月这样的女人谈恋爱只是想玩玩而已,找点乐子,图个新鲜罢了,难不成还真想着这男人会跟她结婚?那人家图什么啊? 出于好心,王小虎在许月辞职的时候还劝许月趁着能捞多存点钱。 “我那可是一片好心,她没搭理我,估计也是没放在心上。后来又来找我,看她那样子,我觉得是吹了。” 王小虎就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专情的男人,更别说专情的有钱男人了。 退一万步说,那男人要真是什么好男人,会在他的酒吧里跟许月认识? 王小虎自认早就看穿了一切,评价起许月来是一套又一套。 沈时和听着心里觉得膈应。 能确认王小虎不是许月的前任男友,沈时和就不打算在王小虎这里浪费时间。 当务之急是找到许月的前男友,确认他的身份。 根据已经知道的信息只能确认许月的这位前任经济条件优越,王小虎虽然没有见过这位前任的脸,但是从许月的分享中,能看出来这位前任是个二代,估计不到三十岁,没有自己的工作和事业。 “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连有没有事业都知道? “他但凡有点事情做,也不能天天带着许月玩吧?” 从许月的朋友圈就能看得出来,俩人在一起的时候那是满世界的跑着玩。 这也是让王小虎纳闷的地方,虽说知道这个富二代跟许月在一起就是图许月年轻漂亮,不会动真感情,但是光看许月分享出来的那些,王小虎琢磨着那个富二代没少在许月身上花钱。 “哦对了,我还想起来一件事,那个人的车牌号是许月的生日。” 这可算是关键线索了。 “之前许月拍照分享的,说那个富二代特意买的车牌,是她的生日。但是照片现在已经被她删掉了。” 王小虎说着还拿出自己的手机翻了翻,结果是从他自己的相册里翻出来了一张照片。 “我当时好奇是哪个客人,所以就把照片留下来了,想留意着找一下。” 愿意给许月花钱就证明他根本不差钱,如果这个客人是为了许月来的店里,许月不在店里工作那王小虎可能会丢失一个大客户,所以王小虎对许月男朋友有留意过一段时间。 但是一直没见过这个人,也没见过这台车,王小虎一度以为是许月往自己脸上贴金P图骗人来着。 不过王小虎没有清理相册的习惯,手机也没换,这张照片就一直存在他的手机相册里了。 “我估计这张照片可能是假的,P图,你们也别完全相信,要是找不到也别怪我。” 和领班一样,王小虎把自己的责任择得干干净净。 拿到照片,技侦同事自然就能鉴定出图片有没有PS的痕迹,再通过车牌号找人就方便多了。 从王小虎这里得到的最有用的消息就是这个车牌号了。 酒吧这边要正式做生意了,沈时和也不想留下来找不痛快。 只是不知道这位老板的老婆知不知道她的丈夫是个什么样的人,要是不知道的话,那女人实在可怜,要是知道的话,沈时和就想不明白这样的婚姻有什么存在的意义了。 王小虎见到警察走了也是长出一口气。 领班一直没吭声,见到警察走了才敢说话: “许月的男友不是一直来我们店里玩吗?还为了许月开了不少酒……” 闻言王小虎瞪了领班一眼。 “你喝酒把脑子喝傻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懂不懂?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万一把人得罪了怎么办?反正他过来的时候开的又不是那辆车,我就说不知道能怎么样?” 王小虎想着现在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许月先不说,她的那位金主显然不是个寻常富二代。 万一本来跟富二代没什么关系,到时候警察找到人之后一说是他王小虎给供出去的,就算没出什么事,人家估计也不会来他店里了。 王小虎算得明白,警察根据车牌号找到人的话,那照片也是许月自己拍的,警察从许月那里拿到的,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要是许月真出了什么事跟富二代有关,他的线索也提供给警察了,警察就不能追究王小虎蓄意隐瞒,阻碍查案。 “这太平盛世的,能出什么事?” 领班嘟嘟囔囔的,觉得王小虎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 “就是因为太平盛世,吃饱了没事干才会想些有的没的。” 王小虎这么多年过来就给别人打过一次工,打工的时候把老板的东西都学到了自己身上,然后就自己做生意当老板。 虽说店小不成气候,但是做生意的道理、规则王小虎拿捏得死死的,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他更是吃过见过。 “别管了,跟咱没关系,开门营业。” 就是因为能把自己择清楚,所以店里才能正常营业,王小虎深知这一点。 RX酒吧之前就被停业过一次,因为沾上了命案,出事的女的是他店里的包房公主,凶手至今没有抓到。 当时就是因为王小虎没有把自己择清楚,被暂时定为嫌疑人,连带着酒吧也给停业了。 这次他可不会重蹈覆辙。 另一边沈时和出了酒吧就不说话了,脸色阴沉。 “看你的样子像是想暴打渣男。” 许河清明白让沈时和不开心的点,但是这种事情他们就算知道也没有办法,他们最多是在道德的层面谴责王小虎,但是却不能在法律的层面约束王小虎。 就算有心他们也没有证据,按王小虎自己的话来说他也只是有心但是没有做。 况且又不知道王小虎老婆本人的态度。 “我可不敢,现在什么都合法,私生子都能继承财产,说不定哪天……啊——” 许河清敲了一下沈时和的脑壳。 “小心被别人抓小辫子哟。” “也就你听到我这么说了,到时候被人抓小辫子,我也能一下子锁定嫌疑人。”沈时和嘟嘟囔囔。“不像现在,嫌疑人在哪儿都还不知道。” “怎么不知道,车牌号都有了,找到人那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现在几个有嫌疑的人就是罗帆、王小虎、赵海和许月的前任。 罗帆、王小虎、赵海各有各的辩词,沈时和一时之间也不好下判断。 就作案时间而言,凶手必定是昨天和许月有过接触的,否则也不能把许月放到密室,再进行布局,让许月直到今天早上才被刀刺死。 王小虎因为酒吧有活动邀请过许月,但是许月并没有到店里去。 RX酒吧发送的入场券是一次性的,进店的时候就会被前台收走,许月的券还在她身上,就证明许月没有进过酒吧,王小虎没有说谎。 而且王小虎也并不存在杀人动机,谈话中可以判断出来王小虎对许月确实有心思,但是是不至于因此杀人的心思。 赵海则是声称自己一直待在家里,而且赵海和许月的关系特殊。若说杀人动机,倒也有可能是情杀。就是说赵海已经知道了许月混乱的男女关系,愤怒杀人,也不是说没有可能。 目前为止还是罗帆的嫌疑最大,无论是杀人动机还是条件他都有。 排除其他人或许只需要一点,那就是密室逃脱店员之外的人是如何进入到密室当中的? 罗帆当然具备这个条件,他对密室也熟悉,并且和许月之间也发生过暧昧。 并且罗帆认为自己的女友(陈茵)要和他分手是因为许月,电话中更是对陈茵说许月死了让她不要担心。 对于罗帆来说,许月是横在他和陈茵之间的麻烦,许月死了就是麻烦没了。 罗帆要是真被逼急了做出什么不过脑子的事也不奇怪。 但是关于案件沈时和可不敢做一言堂,她说了没用。 第52章 第三案 密室逃脱:怀孕 沈时和跟许河清一起回到警局交差,一进门儿就瞅见了看闲书的周岁稔。 周岁稔的手里拿着最新的月刊,接受社会主义文化的熏陶,看上去倒终于像是个正经人了。 乍一看还以为他依旧是个警察。 周岁稔一心二意,眼睛在看书,却好像有透视眼,透过纸页看到了刚走进来的沈时和。 “回来了?辛苦了。” 像是同事之间再平常不过的寒暄,搞得沈时和有些恍惚。 如果此时周岁稔没有作妖,还老老实实地当他的警察,那么此时此刻的场景就会更真实一些。 现在只觉得周岁稔脸皮厚。 “周先生像是把警局当家了。” 沈时和原本就是想阴阳一下周岁稔,结果周岁稔跟没有听出来沈时和的阴阳怪气一样,合上杂志之后点了点头,一脸“理应如此”的表情。 “嗯,确实,有家的感觉。” 周岁稔没有多想,从前还上班的时候,一天恨不能有二十个小时都待在警局,确实是把警局当家了,在警局里吃饭睡觉也是平常事。 所以周岁稔还有心情打趣沈时和: “看来沈同学还是不够忙啊,都没在警局里睡过觉,也还没把警局当家里。” 许河清听出了周岁稔话里话外的意思,忍不住笑了出来。 不过嘴上还是和沈时和在一个阵营。 “时和加入重案一组之后办案效率提高不少,所以还没到衣不解带的地步呢。” 字面上只是在说沈时和能力强,但是听起来总像是在暗戳戳地回怼周岁稔当时“把警局当家”是因为办事效率低,换言之是能力弱。 周岁稔只是轻笑一声,淡定地瞥了许河清一眼。 他现在是越看这小子越不顺眼,要不是知道这小子心有所属…… 周岁稔免不了要找许河清喝喝茶。 其实许河清说完自己都没觉得自己的话里有两层意思,他只觉得自己是在帮沈时和说话,就只是夸了夸沈时和的能力强,办事效率高而已。 所以说完这番话还傻乐着呢,笑眯眯地看沈时和跟周岁稔两个人之间的氛围,直到发现两个人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但是没有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 出于对危险的直觉,许河清跟在沈时和身边往里走的时候偷偷摸摸地问沈时和: “我是不是哪里说错话了?” 沈时和翻了翻眼皮,张了张嘴又放弃,最后叹了一口气。 “我总觉得你在阴阳我?” 许河清挠了挠头。 沈时和彻底不想说话了。 她有没有阴阳许河清暂且不提,周岁稔确实是被许河清阴阳了。 沈时和也知道许河清不是有意的,但是那一番话着实让她心里有点不舒服。 沈时和把原因归咎于自己是周岁稔的学生,说周岁稔能力不行,那她作为周岁稔的学生,能力岂不是更不行? 不过沈时和知道许河清并非有心,也是为她说话。 只是还是忍不住跟许河清辩解道: “我没有阴阳你,但是你阴阳周岁稔了。” “啊?我有吗?” “你觉得周岁稔能力不行?” 许河清登时一脸惊恐,恨不能手脚一起摆起来。 “你瞎说,我没有,我怎么敢的啊!” 如果说许河清有两大不敢质疑的东西,那么一样是帽子上的警徽,一样就是周岁稔的能力。 周岁稔的能力有目共睹。 于是许河清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之后以头怆地,要不是沈时和拦着都能动手扇自己的嘴巴子。 “这张嘴都说了什么啊!” 沈时和没有安慰许河清,反而补刀。 “如果你就是用这张嘴追的盛安姐,那现在已经可以死心了。” 又走了两步,沈时和补充了一句: “周岁稔,能力很强。” 毕业前夕,沈时和就已经立下心愿要做周岁稔那样有本事有能力的警察。 对于现在的沈时和来说,周岁稔既然已经不是警察了,那么她就会成为第二个“周岁稔”。 许河清跟沈时和在外面跑的功夫,尸检也已经做完了。 许月没有中毒的迹象,但是服用了超剂量的安眠药和麻醉剂。 超过的剂量虽不致死,但是会导致人体完全失去意识。 致命伤就是背后的刺入伤,但是死因不是内脏破裂,而是流血过多。 因此罗帆和张华已经被正式拘留。 “凶手使用的麻醉剂是兽用麻醉剂,而且凶手不会控制剂量,同时使用麻醉剂和安眠药应当就是为了防止受害人中途醒来。根据剂量判断受害人应当会昏迷八个小时以上。” “根据死者身上的致命伤判断,死因是出血过多。因此可以推断出罗帆声称死者被发现是以无生命体征是在说谎。” 顾盛安说明了尸检结果,尸检结果完全坐实了罗帆的嫌疑。 虽然根据是否有鼻息来判断人体是否死亡并不够准确,但是呼吸停止后大脑缺氧时间很短,超过这个时间,身体的各项器官就会进入临床死亡时期。 根据时间结果判断出来的死亡时间和罗帆声称发现死者死亡的时间中间间隔大约半个小时。 当时密室里并没有开空调,排除低气温导致的时间误差。 可以判断出罗帆试探死者鼻息时,她的呼吸并未停止。 只是因为张华不敢去试探死者的情况,所以只有罗帆知道当时受害者的情况,而罗帆蓄意隐瞒了受害者的真实情况,没有选择拨打救护车,而是直接报警,直接导致受害者错过最佳抢救时间而死亡。 只是现在罗帆并不承认密室里的布置是他所为。 倘若密室柜子里的刀不是罗帆布置的,那么凶手另有其人。 罗帆顶多算是见死不救,够不上间接杀人。 就像明知王小虎出轨一样,也只能在道德层面上对他们进行谴责,却不能在法律的层面上对他们进行约束和制裁。 “而且罗帆大可以说自己当时太紧张了,就算许月当时有微弱的鼻息,他也没有感觉到。” 这种事情就是见仁见智了,总是罗帆又没有犯罪。 查案不能代入个人情感,沈时和跟顾盛安也只能让自己保持理性。 “不过有件事你们可以留意一下,通过观察死者的子宫状态,我判断死者有可能生育过或者引产过。” “许月有可能有孩子?” 沈时和惊了,许月看上去完全不像是生育过的人。 顾盛安点了点头,补充道:“不一定准确,可能性大概百分之60,而且有可能是在胎儿六七月份进行了引产,不一定生下来了。” 女性生育前后的子宫会有明显的差异,单从大小来看,生育过的子宫体积会比未生育过的子宫偏大,虽然生育之后的子宫会进行回缩,但是也难以回缩到最开始的大小。 此外,从宫颈口也可以看出不同,未生育过的宫颈口是圆形,生育过的宫颈口一般会变为一字型。生育带来的影响和损伤是不可逆的。 而大月份引产同理,胎儿已经发育到一定的体积,就算未到足月生产,带来的影响也足够明显了。 也就是说许月曾经怀过孕,孩子或许没有生下来,但是也到了六七个月那么大。 “好的,我会留意一下。” 如果许月曾经怀孕过,那么孩子的父亲是谁,这件事是否和本案有关都需要考虑。 另外,有多少人知道许月曾经怀过孕也需要注意。 怀孕六七个月引产和孕早期流产不是一个概念不说,怀孕时候的状态也没有办法隐瞒。 也是这个原因让沈时和不禁怀疑王小虎是不是对他们隐瞒了什么。 王小虎要是知道因为这一点让沈时和起疑估计会忍不住扇自己的嘴巴子,谁让他自作聪明,自以为是地想把自己择干净你。 - 车牌号已经被送到了技侦,交管所的同事很快就找到了车主的资料。 但是车主的名字却让许河清意想不到。 赵海。 “他不就是许月的现任男友?” 许河清看到名字的一瞬间就惊讶了,现任车主的资料显示就是赵海。 沈时和没有太过惊讶。 “这辆车虽然现在在赵海名下,但是资料显示这个车牌已经过了三手了。” 沈时和的手点在纸页上。 “杜威,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知道身份信息再找人就方便多了,许河清在一边啧啧称奇。 “他就是许月那个开保时捷的前任?出手够阔绰的啊,豪车说送就送?” 虽然是二手保时捷,但也不是一般人说送就能送得起的。 这辆保时捷现在既然在赵海的名下,那必然就是杜威送给许月,许月转赠给赵海的。 至于为什么过户信息上只显示了杜威和赵海,为什么中间没有从许月这里过一手,那就只能问赵海或者杜威本人了。 这时许河清的电话响了起来。 赵海。 许河清跟沈时和对视一眼,然后将电话接了起来。 “喂你好,重案一组许河清。” “许警官?我想起来一件事要和你们说。”赵海记得自己当时留下的电话是沈时和的,接起电话的是许河清让他疑惑了一下,不过没有放在心上,“月月姐当时送了我一辆车,我们一起去办理的过户。” 这可真是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正说着这件事呢赵海就上赶着来解释了。 “月月姐和原车主应该是认识,过户哪天我听到月月姐和那个男人吵架,他叫杜威。” “你没有问过他们俩的关系吗?” “月月姐当时心情很不好,我就没敢问。” 赵海回忆起车辆过户那天的场景。 许月忽然说要送赵海一辆车,虽然是一辆二手车,但是那可是帕拉梅拉,赵海就觉得自己像是被天上掉的馅饼砸中了一样。 第二天就跟许月一起去办理过户,原车主看到他们两个之后脸色很难看。 最后车过户到了赵海的名下,但是许月被杜威叫到了一边。 不多久赵海就听到了许月的声音。 “当时月月姐骂杜威多管闲事。” 只是听这个过程和语气的话,许月和杜威听起来确实是熟人。 赵海对许月的前男友并不了解,所以如果杜威真的是许月的前男友的话,赵海确实也不会知道。 那辆车有可能是杜威向许月提出分手后给许月的补偿,或许是故意气杜威,许月才当着杜威的面把车转赠给了自己的新男友赵海。 “那辆车是什么来历你清楚吗?” “来历?月月姐只跟我说她要那辆车是因为车牌号是她的生日。其他的什么也没说。” 赵海也接受了这个说法。 在赵海的认知里,许月并不是缺钱的人,所以为了这个理由买下一辆车也是情有可原。 而那个杜威有可能是许月的朋友或者只是熟人,看到许月包养小白脸,担心许月被骗财骗色,所以劝说了许月两句,因此才被许月说多管闲事。 以上是赵海当时的猜测。 “那辆车现在在哪里?” “停在小区的地下车库,太张扬了,月月姐不喜欢,平时没开过。” “不喜欢为什么当时会买这辆车?” 赵海那边不说话,显然是另有隐情。 “你为什么忽然想起来对我们说车的事?是不是觉得杜威有什么古怪的地方?” 许河清看到沈时和写在纸上的话,原封不动念给赵海听,直接跳过了上一个问题。 “嗯,我见过月月姐的孕检单和最后引产的单子,签字的人是杜威。” “你知道许月曾经引产过?” 沈时和从许河清手里拿过电话。 关于许月的尸检报告,关于许月曾经怀孕的这一部分顾盛安没有写进体检报告里,只是和沈时和提了一下,所以许河清还不知道这件事。 听到电话那端换了人,赵海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淡定地嗯了一声。 “为什么一开始不说?” 电话那边再次沉默,沈时和也不着急,安静地等待着赵海的下文。 赵海给沈时和的感觉就像他收拾出来的房间一样,干干净净的,又很敞亮。 整个人都显得太过纯粹。 这样的人如果是伪装出来的,那就太可怕了。 “如果不是因为怀疑杜威,我并不愿意把月月姐的伤疤袒露给外人看。” 第53章 第三案 密室逃脱:杜威 “杜威?” 沈时和正和许河清商量去找杜威,周岁稔听到杜威的名字发出了疑问的声音。 沈时和将视线放到他的身上。 “周先生还不走?” “店里的孩子还在,我要是走了他该害怕了。”沈时和听周岁稔说这话,倒觉得周岁稔还算是有几分责任心,“刚才听你说杜威,他和这件案子有什么关系吗?” 沈时和没有即刻回答周岁稔的问题,而是反问:“你认识杜威?” “唔,算是认识,他是我们店的老板。” 杜威原来就是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撒手掌柜。 沈时和对杜威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不开机的监控摄像。 周岁稔跟她说过店长从来不到店里来,但是会通过放在前台的监控云台关注店里的情况,最后被周岁稔将摄像镜头对准自己,才关掉监控不再看。 由于店里的大小事宜都被杜威交给了代理店长处理,代理店长又是周岁稔,所以就没有人注意到幕后的那位老板。 没想到这老板就是杜威,疑似许月的前任。 那就可以解释为什么许月会想到在这样一个小店工作了。 多半是杜威安排的。 沈时和觉得自己的脑子里现在被塞了一团被扒拉得乱七八糟的毛线,许月的人际关系还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有没有可能是同名同姓?” “同名同姓同样是富二代还认识同一个人?虽然锡城不算大,但是发生这种巧合也不容易吧?”周岁稔打趣道,“而且是不是同一个人,一问便知。” 也是,如果只是同名同姓,那关系反而更复杂了。 眼下倒也不用沈时和辛苦出门去找那位杜威了,周岁稔直接打了一个电话。 铃声响了十几秒才被接起来,周岁稔贴心地开了免提将手机放在桌子上,顺便还打开了电话录音,业务能力和意识还留着。 手机里传来激震的音乐声响,虽然声响不大,但还是能判断出来杜威此时在什么地方。 “周哥?怎么突然找我?有什么事啊?” 听到杜威对周岁稔的称呼,沈时和忍不住瞅了周岁稔一眼。 混得挺好哈,富二代都得喊一声哥。 周岁稔接收到了沈时和的眼神但是假装没看到,专心跟杜威说: “弯弯出事了。” “弯弯?弯弯是哪个?” 单听杜威的语气,很难判断出杜威是不是在说谎,然后就听到杜威接着说:“我现在不在国内,你听。” 手机里传来几句问候的英语,数道不同的音色,但都是张扬的女性音调。 “听到了吧?我现在不在国内,忙着呢,有什么事你看着处理一下就好了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店里的事情一无所知啊,人我都认不清。就这样哈,我先挂了。” 杜威不由分说挂断了电话,周岁稔拿回了自己的手机。 “店里的事都是代理店长处理,弯弯比我到店里的时间还要早,我做店长之前的事情我不清楚,杜威到底认不认识弯弯我也不确定。” 言下之意周岁稔也不知道杜威有没有在说谎。 “录音放一下。” 周岁稔闻言,十分听话地放了一遍录音。 周岁稔看着沈时和的脸色。 “口音是不是有点耳熟?” “澳洲口音?” 沈时和不确定地问了一遍周岁稔,像是在向老师请教。 “没记错的话你们班当时的外教就是澳大利亚籍。” 在周岁稔的提醒下沈时和想起了上大学英语课的情景,想着想着脸忽然红了。 “时和?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许河清看沈时脸红得突然,担心沈时和是不是生病了。 不过知晓内情的周岁稔只是唇边挂笑,也不点破。 沈时和用手中的资料纸扇了扇风。 “没事,就是有点热。呵呵……” 这话怎么听都心虚。 沈时和从上小学时就偏科,最不擅长的就是英语。 学业上也没有人能指引,一路学着熬着,刚开始还以为高考后就不用学英语了,算起来英语也就是个擦边过四级的水平。 没想到大学里也要学大学英语,而且因为她第一次考试分数不够还不能在大一就考。 按照沈时和的英语水平,在大一就考试还能考过四级,越往后拖越不行,听力更是糟糕。 偏偏大学时候的外教还是澳洲口音,上课时更是全英文课堂。 在英语上开了窍之后听这些口音不会影响理解,但是对于死记硬背对英语一窍不通的人来说,有口音的英语和没口音的英语完全就是两种语言。 因此沈时和大学时期在英语课上可以说是受尽了折磨…… 乍一听到方才杜威手机里传出来的英语口音,沈时和就感觉自己被一阵阴影笼罩。 是她听不懂的口音奇怪的英语。 沈时和又不愿意在众人面前说出自己的糗事,偏偏周岁稔对这些事情似乎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因此周岁稔落在沈时和身上的视线让沈时和如芒在背。 扇了几下风让脸上羞臊的空气凉下来。 “杜威说他不在国内,说话人的口音又是澳大利亚的,应该是想营造出一种自己确实在国外的假象。” “假象?”许河清抓住了重点,“你是说杜威是装的?你怎么知道。” “时间不对。” 杜威为了营造自己正在花天酒地的氛围,鼓噪的音乐,女伴的声音都是为了证明。 但是现在这个时间—— “澳大利亚是早上啊。” 沈时和虽然英语不好,但是地理不错。 而且就算是地理不好,时区也是常识。 “大早上的花天酒地?而且澳大利亚那边正刮台风呢,他插翅膀也飞不过去。” 沈时和调出气象新闻,澳大利亚那边的台风都刮了三天了,大部分地区12级的风,店铺都停业了,他杜威就算是个富二代也没本事能在大早上找一家开业的酒吧,还能找一堆女伴陪他。 “万一他没在澳大利亚呢,去了其他地方?” 国外嘛,又不只是澳洲。 “在别的地方能找到这么多澳洲口音的女伴,那他本事也不小,就好这一口?” “你是说……录音?” 沈时和觉得这个猜测基本就是真相了,杜威有可能真的去过澳洲,录下了这段音频。 但是现在杜威本人应当是还在国内的。 如果杜威与许月的案子毫无关系,那么杜威自然不必撒下这样一个谎言。 最后找到杜威是在某洲际酒店。 被找到时杜威还在睡觉,两人在床上衣冠不整,一起被带回。 正如周岁稔所说,杜威从未去过店里,因此店里的员工没有一个认识杜威的。 最后还是让赵海来认出的杜威。 被抓之后杜威破罐子破摔,见到赵海的第一句话就是: “这不是许月找的那个小白脸吗?傍了个假富婆,还以为自己要成人生赢家了?” 杜威开口就是对赵海的嘲讽,很是看不上赵海的样子。 赵海知道自己没有认错人,眼前浮浪的男人就是深深伤害了许月的男人。 “月月姐是你杀的?”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警察都还没说什么,你凭什么给我定罪?我还说是你这个小白脸想鸠占鹊巢因此杀人呢,你认不认?” “你——” 沈时和打断了赵海。 “警局不是让你们吵架的地方。” 赵海被许河清带了出去,沈时和坐在杜威面前。 见到审自己的是个女警,杜威就没有太在意,反而摇头晃脑不知所谓。 “怎么回事啊,跟我有什么关系啊非把我抓来?” 杜威的语气十分的不耐烦。 沈时和知道自己被轻视了也不恼。 “为什么要说谎?” “不想惹麻烦呗,都说了人出事了,那我露面不是自找麻烦?” “像你这样自作聪明,没麻烦也惹上麻烦了。” “本来跟我也没有什么关系,无所谓,什么时候放我走?还是说警察抓不到凶手找我充人头?” 沈时和双手交叠,视线像是一张无法逃脱的网,网住杜威。 “是你杀了许月吧,她怀了你的孩子,但你对她并非真心,所以跟她提出了分手,并把车子给她做补偿。” “但是她并不满足,让你对她负责?所以你把她在四季大厦的店里安排了工作?” “到这里为止你们两个应该都还算和谐,那到底是什么让你起了杀心呢?” 沈时和的视线落到杜威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上。 “因为你结婚了?” 杜威下意识地藏了一下自己的钻戒,又反应过来藏也没用,就又将手指放平。 “跟我结婚又有什么关系?” 沈时和微微一笑。 “你的婚戒看上去明亮无瑕疵,手指也没有变形的迹象,可见你戴这枚戒指的时间不长,新婚?” “许月怀孕的时候是不是提出想跟你结婚?但是对于你来说许月不是一个能够结婚的女人,所以你拒绝了她。但是没有恩断义绝,你们藕断丝连。许月能够接受你跟其他女人谈恋爱,但是不能接受你结婚对不对?” “你当然不能让她毁了你的婚姻,所以只能杀了她。” 沈时和语句连贯,把自己的推断摆到杜威面前。 “你有什么证据?没有证据就算你是警察也不能乱说吧?” 杜威的语气有些飘忽,但还是咬死了不承认。 “证据嘛,昨晚上你都在做什么?” “吃喝玩乐睡女人,还能做什么?你们在哪儿把我抓到的自己不清楚吗?” “你不怕你老婆知道?” 杜威闻言瞬间笑出声。 “你该不会是想用我老婆威胁我吧?哈哈,说不定你去查查,我老婆养的小白脸比我睡得女人都多。” 杜威和他的老婆是开放式婚姻,也就是两个人各玩各的谁也不管谁。 杜威是个二代,他老婆也是,还是富家独女,为了结婚之后也没人管,俩人才商量了个看开放婚姻。 因此杜威才一点都不怕沈时和用他老婆威胁他,他可一点都不担心他老婆知道他出轨。 沈时和听完,暂时划掉了杜威老婆的嫌疑。 “你昨晚去了RX酒吧?”沈时和不动声色地继续问,“你的床伴也是昨晚在RX认识的。” 杜威被抓的时候是和床伴一起被抓的,沈时和知道这件事杜威并未觉得不妥,只能承认。 “对,这又怎么了?都是成年人,一起睡个觉,又没有经济交易,不违法吧?” 杜威是想转账来着,只是还没来得及转就被抓了,否则估计还能说他嫖娼。 “所以你是在RX酒吧门口碰见了许月?” “我昨晚没有见过许月,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 “她看到你手上戴着戒指,因此情绪激动,让你产生了危机感?” “我没见过她。” “你怕事情不好收场,所以把她带走了。” 沈时和问话的语速越来越快,问题越来越密集,语气笃定杜威是凶手。 “我说了我没见过她,她的死也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啪—— 沈时和敲了一下桌子。 “我什么时候说过许月已经死了?” 杜威的目光呆愣了一瞬,继而蕴出了火气。 “你敢玩我!” “你是自己交代还是我自己查?”沈时和直接把杜威的话当做耳旁风,“如果我自己查出来,那结果可就不一样了。” 杜威的身子向后靠了一下,断断续续地呵笑几声。 “就算你再怎么查,她也不是死在我手上。”杜威反应了过来,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样子。 杜威忍不住咬着后槽牙,心里在发抖。 他有预感,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要毁在女人身上了。 许月,他的老婆,还有面前的女警。 杜威平生最看不起女人,觉得女人就只是他的玩物而已。 他不缺钱,也最喜欢花点小钱,换来那些女人为了她要死要活的可笑模样。 然后到遇到了许月这个恋爱脑。 杜威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傻的女人,女人都不聪明,这么傻的却也少见。 杜威跟许月好好地玩了一段时间,期间没有花过一分钱。 他这才知道,原来有的女人,她们的感情,不用钱也能骗到。 第54章 第三案 密室逃脱:起因 和杜威从前认识的每一个女人一样,他跟许月是在一家酒吧认识的。 如果不是因为许月本身就在那家酒吧工作,杜威根本就记不得那家酒吧的名字。 他今天在这个酒吧认识个月月,明天就能在那个酒吧认识个薇薇。 许月跟其他所有的女人比起来都没有什么不同。 杜威清楚地知道,所有人都说羡慕他神仙一般的生活,可是谁也没有把他真正放在眼里,私底下不知道要说他多少次:“不过是有俩臭钱罢了。” 杜威不是没听到过那些人说他,只不过他听到耳朵里也就罢了。 就算再被看不起,也不能改变他有钱的事实。 穷光蛋的一切嘲弄,都可以做嫉妒处理。 轮到刷卡的时候,谁都得叫他一声哥不是? 杜威最穷的时候卡上还有一百万,两三天就去了大半,也就是这个时候跟许月认识的。 许月当时是酒水销售,被周围的人起哄让她跳舞。 人当时都快哭出来了。 美女垂泪,杜威的心当下就软了,直接手一挥喊来十个美女跳舞。 “够不够?跟你换她。” 杜威解救了许月,他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英雄救美,平常他就说那个让美人陷入危险境地的人。 直到刷卡的时候,杜威意识到自己的境地很危险了。 谁能想到杜公子他有朝一日竟然会因为一万块烦恼?还被一个女人帮着埋单? “谢谢,剩下的钱我会抓紧还你。” 许月一句话让杜威来了兴致。 平时花在女人身上的钱,别说一万两万了,就算是十万二十万,也没一个说要还给他的。 杜威觉得自己现在落魄了,都染上穷人的酸臭味了。 否则怎么解释许月会把他当穷光蛋? 可是—— 偶尔当一次穷光蛋好像也挺好。 他开始以穷光蛋的身份和许月谈恋爱。 他没见过你许月更好追的女人,不用香奈儿和普拉达,只用一束一百块的花。 哄到床上还能听她嘤嘤地哀求:“轻一点,我是第一次。” 杜威心想,得,又一个把他当什么也不懂的地主家的傻儿子的。 结果确实让杜威有点傻。 狗血言情剧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成了男主角的杜威觉得感觉还不赖。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确实像个穷光蛋,杜威骑上了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会骑的共享单车。 哪怕他爹看他最近表现好,把他的卡都给解冻了,杜威还觉得毫无用武之地。 他听许月说自己向往的爱情,分享自己正在看的小说,幻想将来要是有钱了就如何如何。 “等我存到一百万我就退休,到时候养你啊。” 许月捧着杜威的脸放出“豪言壮语”。 杜威听着好笑,但是却喜欢听。 他想着,有朝一日许月知道他到底有多有钱,估计会觉得自己在做梦。 但是—— 若是许月知道他到底有多有钱,估计会很麻烦。 杜威很怕麻烦,更怕麻烦的女人。 可是当许月跟她哭诉工作时候被打压欺负,杜威还是会生气。 只是觉得女人哭很麻烦,杜威劝说自己,不是以为自己真的对许月如何如何。 于是杜威骗许月自己其实是给富二代当司机的,偷偷开了富二代的车出来给许月撑面子。 许月上车的时候没有很开心,比起面子问题,她更担心杜威偷偷开车被车主发现,到时候丢了工作或者是罚钱。 杜威只回她: “那个富二代车多到他自己都记不清自己有几辆车,我随便开他不会知道的。我特意挑这一辆就是因为这辆车的车牌号是你的生日,太巧了。一会儿你可以拍照发朋友圈,就跟他们说你男友是个富二代,羡慕死他们。” 许月本身并不在乎他是不是真的有钱,但是在工作的时候,尤其是她的工作,有个富二代男友就相当于有个强硬的后台,在工作上会更吃得开。 为了早日实现包养杜威的愿望,许月同意了杜威的提议。 从此许月的朋友圈里多了个富二代男友,从来没有露过脸,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很相爱,男友特意为她将她最喜欢的帕拉梅拉的车牌号换做了她的生日。 杜威经常带许月出去玩,问就是富二代给的工资高,随随便便给的小费都赶上一个月的工资了。 杜威不怕许月会怀疑,因为她看的那些小说里就是这么写的。 车是富二代的,劳力士是假的,钱是攒下来的。 什么什么都是假的,都是杜威骗许月的。 只有快乐是真的。 杜威谈过那么多女友,唯一一个让他感觉到真正意义上的快乐的只有许月一个。 从前他只觉得言情小说都是骗人的,那些低智商的剧情,也就骗骗没有脑子的傻白甜小妞。 结果发现放到现实里一样好用,至少成功骗了许月,也让他感觉到了快乐。 可是谎言不可能没有破绽,撒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言去圆。 许月的疑心越来越重,杜威也忍不住想跟许月摊牌了。 杜威觉得许月不会生气,谁会因为自己的男友摇身一变成了超级有钱的富二代而生气呢? 偏偏杜威还没跟许月坦白,许月先一步说自己怀孕了。 以前不是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最后都是杜威拿出一笔钱让那些女人去流产,也有想用孩子威胁他结婚的,最后也都没有成功。 杜威的父亲早就说过不会让非婚生子进门,那些女人使劲浑身解数以为用肚子里的孩子威胁他就行,没想到老头子早就把这些女人的路子给断了。 杜威和他爹不太同,他是个浪荡子,他爹则是个实打实的生意人,如果婚姻不能带来利益的话,那就没有必要结婚。 杜威一早就知道自己的结婚对象只可能是二代,也知道在二代的圈子里没有人能看得起他。 可他只是觉得那些人是表面光鲜亮丽,暗地里也是一团污秽。 而他只不过是懒得演戏,选择烂在表面上而已。 他又没本事,和小说里那些手眼通天的霸道总裁又不一样,他就是个只会花钱的二代而已,什么事都要听他爹的。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杜威要求许月打胎。 许月却想把孩子生下来,并且提出结婚。 如果杜威真的像他编织出来的那个身份一样,是个给富二代当司机的,工资高事少动不动还有一大堆小费和奖金,杜威觉得自己二话不说就会跟许月结婚,把小孩生下来养大。 可问题的关键就是,这一切本来就是骗局。 如果他真的就是个司机,他会连自己都养不起的,怎么养孩子? 可是一说到结婚,一说到孩子,许月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不再是傻白甜小妞,而是变得狂躁、无理取闹、歇斯底里。 杜威都想不到自己会用那么多成语去形容许月有多可怕。 许月彻底变得和杜威过往所有的女人一样了。 杜威和许月说明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一开始许月还一点都不相信,直到他拿出了房产证和车辆登记证。 许月以为他们一起租下的房子其实就是杜威的房子,是杜威为了做戏特意买下的,许月以为的富二代的车其实都是杜威的车。 杜威就是他口中的富二代。 事情的走向开始变得戏剧化,好像小说情节走进了现实。 如果放在小说里故事应该有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女主一开始会因为被男主欺骗而生气,但是最后也都会和好,女主也会从丑小鸭逆袭成白天鹅,两个人一起迎来故事的HappyEnd。 可是现实里麻雀就是麻雀,许月没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杜威单方面跟她分手了,理由是她太麻烦了。 两个人分手后再次见面是许月请杜威陪她去医院引产,拖太久了许月坚持不下去了,凭借她自己养一个孩子太难了,养小孩又不是只给口饭吃那么简单。 大月份引产需要家属陪同,许月只能找到杜威。 最后也是杜威签字。 大概是出于愧疚,杜威试图给许月经济上的补偿。 他能一口气拿出的现金不多,信用卡刷超过一定数量也要跟老头子报备。 所以除开一笔现金,杜威将他们一起住的房子和那辆车牌号是许月生日的车都转赠给了许月。 从前约会的时候,许月喜欢玩剧本杀、密室逃脱,他就干脆给许月开了一家店。 大概是存了想经常见面的心思,许月没有同意自己当老板,店的老板还是杜威。 杜威大概自己都忘了,从前在一起聊天谈论愿望,许月的愿望是赚够一百万后退休,他自己说的愿望是开一家店然后当甩手掌柜。 剩下的补偿许月照单全收,只是车辆过户的时候,许月带来了一个小男生说是自己的新男友,要把车子送给新男友。 这点小把戏杜威早就司空见惯,可是许月用起来还是能让他的心里发堵。 杜威不想在许月面前因为这种小事发作,可是还是忍不住在许月耳边吹起耳旁风。 “这么年轻靠不靠得住?到时候再把你那为数不多的钱卷跑了,你别找我哭。” 杜威的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因此换来许月一句多管闲事。 杜威砸吧砸吧嘴,许月说得没错,他好像确实是多管闲事了。 那个小男生,对许月的态度,看上去就像最开始的他。 比他更真实。 原本故事就该在此结尾,杜威也能按照老头子的安排和一个富家女结婚,本来杜威已经看到了未来枯燥无味又夹杂着惊险刺激的生活,枯燥无味是指和老婆的日常,惊险刺激应该发生在老婆抓奸的时候。 不成想他未婚妻比他玩得还花,没结婚呢就跟他摊牌各玩各的,力求婚前婚后的生活没有太大差别,一张结婚证也束缚不了他们自由的灵魂。 这下对于杜威来说婚姻不再是枯燥无味了,他自是欣然接受。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许月就像是一个定时炸弹。 杜威和往常一样随便去哪儿找乐子都行,收到RX的入场券也就去了。 于是碰见了许月。 许月和从前大不一样了。 从前的许月是个标准的傻白甜,现在的许月却像他遇见过的所有捞女。 如果最开始许月是以这副姿态出现在他面前,他当时就不会多看她一眼。 见到他,见到他手上的戒指,许月忽然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应激了。 许月对于杜威来说只是生活的调剂品,过了那段特定的时间,他早就把滋味忘得一干二净。 现在又已经物是人非,杜威对许月更是一点感情、一点怜悯与愧疚都没有了。 他爱和这些女人玩,图的就是这些女人好拿捏,哪天不想玩了就能甩开了。 结果许月安静了一段时间后再见面就像是一颗牛皮糖一样黏上来,杜威已经预料到了怎么甩都甩不开许月的结局。 杜威很享受现在的生活,自然不希望自己的生活现状被打破。 他让许月跟自己走,想跟许月好好商量商量,可是许月根本不听他在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地质问他为什么开了店却不去店里,为什么连一面都不跟她见,为什么无论她做什么他都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杜威觉得这些都是没有必要回答的问题。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他根本就不在意啊。 就像那家密室逃脱一样,不是他不想从四季大厦搬走,不是他不想把店关门大吉,而是那家店存不存在对他而言都无所谓啊。 他甚至都快忘记那家店了,也根本就没有关注过店里的所有事。 就算许月为了刺激他故意和所有的男人暧昧,试图让别人讨论她,让她做过的事情传到他的耳朵里,他也压根就不知道这些事。 杜威和许月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只要杜威不想听,他就可以不知道有关许月的一切。 底层的生活怎么会轻易传到他的耳朵里呢? 许月能和他认识也只是因为他想认识,一直掌握着主动权的都是杜威。 因此,杜威怎么会愿意有人挑衅他的权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