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灭:无惨,但全员厨》 第1章 惨老板与童磨 (无女主无cp,男主除了对原着角色通通有好感滤镜之外,会杀人会吃人也会救人会圣母,看心情反复横跳,本质双标怪 不算很坏也不是个好鬼 凡是涉及到时代相关的东西全靠搜索和现编,请不要带脑子看阿里嘎多) 父亲频频对女信徒出手,被愤怒发狂的母亲杀害了。 随后母亲精神失常服毒自尽。 两个人的尸体都淌着血,红色的液体流不完的溪水一样从尸身的伤口和口鼻往外溢,血腥味浓重起来,令人作呕。 好臭,白橡色头发的小孩用宽大的袖口轻掩住口鼻,眉间蹙着看着死去父母倒地的尸体,苦恼着被弄脏的地板该如何收拾。 身上的衣物很整洁,干干净净连褶皱都规整,他不想弄脏这身新的和服外褂,所以远离了那两具亲人的尸身,白色的足袜踩在尚还干净的那块地板上。 果然叫信徒进来收拾吧。 他抬头张望,要到门那边去,就一定要跨过两具尸体,跨过尸体就会踩到血,湿润的血会浸湿袜子黏腻的沾到皮肤上,那就违背了他不想弄脏衣服的初衷。 白橡头发的小孩一时陷入两难。 要么等到血干了再叫人来呢?他很快想到,但又想到血腥气刺鼻难闻,长时间待在屋子里很有些难以忍耐,必须要赶快透气才行。 于是他小心踩着没被血污染的地方往窗户所在走去。 从头到尾,心中没有一丝一毫对父母死去的恐慌和悲伤,只有些埋怨的觉得他们不管不顾的做出这种事,实在太会给人添麻烦。可就连所谓埋怨也极浅极淡,算不上情绪,不过是个盘旋一圈的念头,一瞬即逝。 在念头消失前他决定原谅他们,毕竟父亲母亲也很可怜。 和那些信仰着他诚祈求神迹的信徒一样,大家都可怜又愚蠢没什么不同。 踮着脚想推开窗户时祷室的门被拉开了,他以为是有事过来禀报的信徒,立刻露出惯常笑容的神色回过头,想让进来的人尽快清理好这地板和尸体,否则久了血味渗进地板很难散尽,以后信徒来诉苦的时候也会受影响。 进来的是不认识的人。 小孩不免一愣,放下抬起的脚跟停下动作。 这是万事极乐教会深处的核心地方,来往人员全是资历很深的信徒,新信徒倾诉要提前预定时间才可进入,不存在没见过的陌生人,小孩天生虹彩色的眸子不由睁大些,奇异的颜色在满室血腥中流转出瑰丽的光。 他没因为陌生人闯进来撞破宛若凶案的现场而慌张的大喊大叫。 只是把头歪下去点,一些翘起来的头发丝软软蹭着脸颊,在来人用目光打量他的同时也去用目光打量来人。 无可置疑的,第一印象是好看......可以用极好看形容的男人。 漆黑如墨的发,苍白如纸的肌肤,和玫红的眼睛。 小孩不禁被吸引了,被那副外貌和病容。 从没见过白成这样的人,前来倾诉的信徒之中不乏有被疾病和饥饿折磨的穷苦人,当他们面见神子哀恸哭泣时枯槁的脸也会有两分鲜活的血色,而眼前人的气色惨淡到仿佛生来没见过太阳。 如果他病了的话,病势一定很重罢。 男人垂着手,羽织袖口盖住半个手腕只露出同样白的指尖,眸色平静的略过死状扭曲的尸体,在看见小孩时眼中蓦然亮起欣喜的光彩。 他见到我很高兴,小孩心中思忖,他认识我吗?他也是听闻极乐教的信徒吗?思到此处他脸上不禁又显露属于神子慈悲的怜悯,那么他也是来寻求神的帮助吗?真可怜呀,和大家和所有人一样可怜。 在他想问出你是谁之前男人先动了,踩着木屐未换鞋子的来人走入室内的时候和木质地板碰撞发出清晰又沉闷的音响,他跨过那两个死人像跨过两个扁平的石头般平常,木屐踩上了血洼,但没有沾染到裤脚和足袜上。 “你是童磨?”男人拢着衣袖走来,声音又轻又缓,又低又沉。 什么?小孩困惑的看他,把刚刚想说的话咽下去,诚实的摇头:“不是哦。” 小孩说了一个名字,其实他很久没说过也没被人叫过名字,因为神子是神灵在人世的化身,神不需要神子有名字,信徒不也需要神子有名字,他只要是神子就好,就连父母渐渐也这么认为。 不过他记忆很好,这种小事也不会忘记。 “是吗”男人点了点头,没有认错人的懊恼和失望,他站到小孩身前半垂下眼,因为病容显得恹恹,只有嘴唇衬着眼瞳透出半分色泽鲜艳的红。 “那么你现在可以叫童磨。” 小孩眼睛睁得更大,掩着嘴的袖口都放下些,惊奇的看向不请自来又自说自话的客人,由于离得近了,现在他需要仰起头才能看男人的脸了,头顶代表教主的帽子因为动作向下滑去。 在掉落前帽子被人及时伸手扶住,男人不紧不慢替他把教主帽戴回去,手很稳,小孩注意到略过他眼前的指甲生的有些尖锐。 注意到这处时全身忽然腾起同样尖锐的危险预感,寒毛直立脊背发凉,但神子感受不到恐惧,判断自身没有逃跑的能力后便平静的无视源自本能的示警,站在原地未动,想了想对帮助他戴好帽子的男人道了声谢。 男人低头笑了一笑,打着卷的细碎黑发从额前垂下一绺,漫不经心道:“不客气。” 随后小孩脖子一痛,等慢半拍反应的时候男人已经收回手,指甲上沾着血,血珠被轻轻甩掉,那手又变回素白瘦削的样子,骨节和筋络分明的凸起,青色血管像蜿蜒的死蛇爬在薄薄的皮肤下。 小孩想捂住伤口,但摸了下脖子,发现没有血流出来。 “啊”发出疑惑的音节,又仔细摸了摸,连伤口都摸不到了,皮肤光滑宛如从来如此。 小孩想问怎么回事,这时却有一阵痛苦的灼热,简直像有燃烧的火从脖子沿着血管往全身蔓延,仿若全身的血液骨头都变成助燃的炭火,他不禁跪倒在地,因疼痛发出嘶喊,冷汗一滴滴从额头滚落。 犬齿变长变尖,指甲弯曲尖如野兽般锋利,浑身血肉犹如被融化后重组一起,强烈的对血肉渴望的冲动从每一个细胞源源不断涌现。 渴望 这是什么呢?发生了什么,在极度痛苦中他新奇的体会着陌生的欲望,因为身为神子的他从来就不曾有过任何情感的意愿。 就在常人无法承受的痛苦之中,那张冷汗遍布的稚嫩小脸上忽然竟流露出欣喜,甚至几乎落下泪来。 他这么做了,像以往聆听信徒苦楚一样,美丽的眸子怔怔流泪,轻声喃喃的仰望赐予这一切的人。 “难道说......您是神吗?”神子悲悯着世间万物,而如今神明终于也要来眷顾他的神子了吗? 神明是不存在的,地狱天堂不过是虚渺的妄想,从小懂事起他就明白这样浅显易懂的道理,所以那些信奉神明的人才显出如此可怜如此愚钝。然而如果眼前的男人承认,他想不是不能摒弃从前的想法将他视若神明。 “不。”男人否认了,他从袖口拿出一截手帕,蹲下轻柔的为小孩擦去额头的汗水和眼角的泪,膝盖触在地板上,红眸妖冶非人,“我是鬼。” “我们是鬼,世上只有鬼,却无神呢。” 第2章 私密马赛,我全员厨 几十年了啊,鬼舞辻无惨想。 距离他穿越并成为鬼之始祖那时候。 至于原来的无惨哪儿去了?无惨偏向他们的灵魂有部分彼此融合了,也许在争斗的时候新的灵魂占了上风,旧的便成了养料,新的他继承了鬼舞辻无惨的名字、身体,和一些灵魂本性的残渣,总之当他苏醒的时候,已经是新的鬼之始祖了。 曾经的记忆变得混乱,但鬼舞辻无惨依稀还能记得上辈子,记得《鬼灭之刃》这部漫画,也有印象自己曾是个怎样的人——称不上大善之人,也算清澈愚蠢。 然而醒来后却能对同类……人类的死亡无动于衷,对血肉飞溅的场面漠然无视当做平常,不得不让他猜测自己是否也被原本无惨性格灵魂的一部分同化了。 倒不一定是坏事,毕竟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鬼舞辻无惨认为他现在卡在中间,偶尔反复横跳。 虽不是原装,不过那时候时间线还早,上弦鬼月一个都没集齐,原无惨本人谨慎多疑,又不是会把其他鬼放在身边的性子,因此换了芯子倒不用担心有露出破绽端倪之类的麻烦。 哦,除了一只鬼。 珠世。 早在百年前珠世便受无惨欺骗变成了鬼,手刃了丈夫和孩子,清醒后一直深深仇恨着鬼舞辻无惨,而无惨因为需要珠世高超的医术天赋帮他克服害怕阳光的弱点,又怕这个恨着他的下属脱离掌控,因而时常把她带在身边监管。 几百年后的大正时代,珠世会作为剿灭鬼舞辻无惨的主力之一给予他沉痛一击。 不管出于隐瞒异常的考虑还是身家性命的安全,趁还能掌控她的性命时杀死她都是个不错的主意,然而无惨在痛下杀手或远离威胁眼不见心不烦之中权衡半天,平静的选择摆烂。 问就是对原着故事人物有滤镜。 不想管,也不想撒手放人。 说来怪不好意思,鬼舞辻无惨从上辈子漫画记忆中得到的对他这辈子影响最大的东西,不是熟知剧情的金手指也非其他事物,而是对其中故事角色深厚的滤镜。 身为读者,被读漫画时的感情影响也很正常对吧? 一定要说的话。 私密马赛,我全员厨.jpg 几百年后的事情活到那时候再说,不是说他想死,但能活几百年怎么说也不亏了。 之后不知珠世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还是发现了什么却深埋在心,几十年时间,无惊无险的过去了。 在此期间无惨又成功收集到黑死牟和玉壶两枚上弦鬼月。 集邮成功,一本满足。 在集邮故事角色这方面,现在的鬼舞辻无惨比寻找青色彼岸花热情多了——那东西好像直到大决战都没找着,意思意思算啦。 (由于记忆混乱,无惨不是所有关于漫画的细节都记得,所以不知道青色彼岸花在哪) 倒是要顺利集齐十二鬼月也不容易。 黑死牟还好说,他有名有姓的,继国的姓氏很容易缩小寻找范围,剩下的鬼月不少只有当鬼时的外号,出现的时期也模糊。无惨只大约知道漫画的一些重要角色会在什么时期出现,然而这个大约区间在一百到两百年浮动。 未免万一错过,无惨只能辛苦辛苦自己,没事多跑跑地图,打听消息。 这种苦哈哈的情况在鸣女出现后得到了极大改善,对比一下在这个交通不便只能依靠车马或双腿亲自奔波的时代,只要想一想就能让鸣女通过无限城即刻将人传送到特定目的地,不禁颇有苦尽甘来的欣慰。 这是什么,瞬间移动!根本是bug级别的空间能力,不夸张的说,鸣女完全有资格当隐藏的上弦之零,无限城的权限全掌控在她手里,想踢谁就踢谁想拉谁就拉谁,不一定打得过但一定跑得掉。 有这种能力只要不自杀,想死都难。 哦......原故事里无惨怎么死的,莽上头把所有鬼杀队员拉进无限城想一网打尽,跟自杀也没什么分别。 苟了几百年,缘一死了雨停了他以为自己又行了,非得莽一下,看,莽死了。 扯远了,总之无惨算一算,黑死牟玉壶之后,最有可能出现的该是猗窝座,上弦之三。 猗窝座说找也好找,原先他被无惨发现的契机是向杀死亲人的仇人复仇,一人之力单杀道场数十人,战绩惊人引来了无惨。 不过这孩子着实有点惨过头......最惨上弦实至名归,本着胸腔里恻隐心的一点残渣碎末,无惨想能不能提前找一找拉人入伙。 没料到猗窝座没影呢,半路有了意外之喜。 路过茶馆歇息的功夫,鬼舞辻无惨听到有人闲谈传教,鬼的耳力尖,听了几句。 据说附近有个教会叫万世极乐教,不是大的教会,在附近一片村镇的名头却很响亮,信仰入教的人不乏有城中的富贵人家。 一切皆因教会拥有真正的神子,神子会引领信徒登往极乐,每一个面见过神子的人都如此说,这般信誓旦旦的宣称。 神子有白橡色般洁净无垢的发色,有七彩幻丽的虹眸,绝非常人的美丽外貌自然是神异的象征,当那对虹彩的眸子为倾听信徒的苦楚烦扰而流泪,信徒便为这神明的垂怜狂热的奉上一切,坚信终有一天会在神子慈悲的指引下渡往极乐。 正恹恹不振喝着粗茶的无惨捕获到关键词,耳朵一竖眼睛微亮,自然脚步一转,奔着未来的上弦之二去了。 在去见童磨前他特意把自身的外貌年龄上调了些,与原本的无惨不同,现在的鬼舞辻无惨习惯常用的形象是十八九岁的青少年模样。 把年龄上调些不过因为他摸不准万世极乐教教主如今多大。 要是童磨成年了,用少年姿态去见他总有莫名低了一头的郁闷之感,然见黑死牟时就没这种感觉,无惨仔细想想,兴许是由于童磨本就没有对鬼王的敬畏之心吧。 这种人再给他点外貌上仿佛不成熟的暗示哪怕只是假的表象,简直也如示弱一般,肯定会被蹬鼻子上脸的。 集邮归集邮,不妨碍无惨内心充满了对未来上弦二客观的偏见。 没想到极乐教教主如今居然这么小。 第3章 童磨幼年限定版 上弦鬼月的名字多不是自己的本名,如上弦之一继国岩胜现在叫黑死牟,上弦之五现在叫玉壶,黑死牟是无惨给的,玉壶是上弦五自己起的称呼。 所以童磨变鬼之前不叫童磨很好理解。 以前的名字不要紧,要紧的是童磨变成了童磨,如同图鉴被集齐了一页,鬼舞辻无惨非常愉快。 不过小孩现在太小了,刚变成鬼,别说上弦之二,怕连下弦勉强挤进去也难。无惨不急,童磨是难得有大本营的鬼,像种在菜园的小白菜,他自己会慢慢升级慢慢长的。 眼下未来的上弦二不过是个刚到他腰高的小白萝卜头。 刚承受了鬼血完成鬼化的小孩浑身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快被汗湿透了,正坐休息着习惯新的力量和躯体,无惨看了看,在他身边坐下。 “你几岁了?” 鬼舞辻无惨无比自然将手放到小孩发旋顶上,白橡的头发往后翘着,顶端泼了血一般红,但没看着那么硬,触感蓬软,用力会很容易揉乱成一窝。 童磨揉了揉脸,擦掉残余的汗水,舔着嘴里新生的尖牙,歪头答:“八岁。”鬼的犬牙很尖很锋利,用舌尖舔时不小心会划破,鬼的自愈力又很强,没等他尝到自己的血味伤口就愈合了。 没习惯新牙和身体全新的机能,童磨很有些兴致盎然的一遍遍重复这个动作。 鬼舞辻无惨摸着他头发,沉思着什么。 “无惨大人,您在想什么?”童磨终于不舔了,依仗着离得近,身子忽然歪倒,靠过去把头抵在鬼舞辻无惨胳膊的衣袖上。 毫无距离感、又无比放肆的动作。 从未有过一只鬼敢也没鬼想过对鬼之始祖做这种行为,擅自肢体接触在这个时代,尤其在上层阶级是绝对的僭越冒犯,然而童磨不会感到恐惧,尽管是初见面,但他判断鬼舞辻无惨似乎对他颇为纵容,便直接这样做了。 不允许也没事,顶多被杀——鬼的身体会被杀死吗?无惨大人说鬼只会被太阳光和特殊的刀杀死,否则被斩断身体割下头颅也会再生,有机会的话童磨也想实验一下。 若被杀死也无妨,童磨亦不懂得对死亡的恐惧。 鬼舞辻无惨看他一眼,没有把胳膊上的小圆脑袋推开,默许了。 他没回答童磨的问题,不过确实意外对他有几分纵容,其一因为童磨现在是小孩,还是长相可爱的漂亮小孩,谁见了这副欺骗性外貌都会宽容两分,没到后来成为上弦人憎鬼厌的地步。 其二因为童磨是新收集的鬼月角色图鉴,还是幼年稀有版。 由于无惨拥有的信息情报中时间区域都非常模糊,幼年期的角色就像限定卡牌,错过就绝版。没遇到就算了,遇到了很难不心动,因此无惨此刻的宽容很容易理解。 鬼舞辻无惨像摸猫狗一样手顺着童磨的后颈往下顺,看着小孩七彩琉璃的眼瞳疑惑的眨啊眨,上下扇动的睫毛也是白的,还在等他的回答。 他淡然的忽略童磨的疑问,转而提起新的问题:“你不饿吗?” 鬼初诞生时会感到足以失却理智的饥饿,为了填饱肚子会发狂攻击说是六亲不认不为过,连自己的孩子也能生生吞吃。 童磨这个小孩却自始至终很冷静,鬼化后还能抬头直起后背,被告知鬼之始祖的名后还有余力做样子笑着叫一声“无惨大人”。 “饿,”小童磨非常自来熟的窝在无惨怀里,嗅着满屋的血腥气咽下自主分泌的津液,鬼化后血的气味没再那么难以忍耐甚至有些香甜,面目狰狞的尸体也变得诱人了,“但我不想吃他们。”他指那两具父母的尸体。 其实肚子不是一般饿,已经饿到仿佛内脏要开始自我消化了。 无惨顺毛的手停了停,为他怪物般的意志力赞叹。 恐怖的天赋。 “因为他们是你父母吗?” “不,”童磨摇着头,“因为他们已经死了,我闻到他们的血已经开始变质了。” “我觉得活人也许更好吃。”七彩眼睛的神子平和而天真的说。 鬼舞辻无惨无言。 行。 不愧是你,真是天生的怪物,比鬼还像鬼。 在不做人这块鬼王都要甘拜下风。 童磨眨动着琉璃眼睛继续与他对视,无惨心说你还看我做什么难道等着我亲自抓人投喂你吗?他的手掌放在小孩头顶按住半晌,忽然说翻脸就翻脸很冷淡的把人推开了。 “那你自己想办法。”上一秒还在给小孩顺毛,下一秒无惨那点纵容全数收起,不打算继续履行照顾新生幼年鬼月的职责。 无视小孩因为惯性摔了个屁墩,他从地板起身往门外走去,玫红的眼敛了所有情绪。 “等你处理完教会这些事,我再来找你。” “诶……”童磨呆愣,没想到鬼舞辻无惨说走就走,跟刚刚纵容小孩的大人判若两鬼。 舔去因为一摔不小心在牙齿上磕破的嘴唇冒出的血珠,他一骨碌爬起来抖了抖衣服,向那个背影问:“那我吃什么人都可以吗?” 无惨大人生气了?是生气吗,因为他说想吃活的人。 “随便你。”鬼舞辻无惨的声线听不出喜怒,又稍停住脚步回头,“最好吃那些愿意被你吃的人。”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你想吃别人就吃。”无惨又有点不耐烦的转身继续往门口走,黑菱格纹羽织随着走动摇曳着,气质又变得仿若遥不可及,“......只是一些冗余情感产生的建议而已。” 最后这句语气越来越淡,几近听不清耳语。 童磨听到了,变成鬼之后他的耳力出色的惊人,用自己的逻辑梳理一通后决定采纳无惨大人的话。 既然这是出于无惨大人的情感给出的建议。 童磨体会不到情感,没有作为人最基本的情绪,无法理解为什么他人会因为无关紧要的事高兴或痛苦,无法理解为什么母亲看到父亲出轨会愤怒到杀人然后自杀,他只能将这些人全盖上可怜可悲的标签,然后拙劣的模仿那些情感的外在体现。 神子会在倾听信徒的苦楚时流下眼泪,用悲伤的语气说:“好可怜呐”他真的认为他们很可怜,又无法产生半分应有的悲伤。 说到底,感情这种没有实体的东西真的存在吗?童磨真心实意的疑惑,有关这些时他总是思考的认真,就连赐予他新生的无惨大人都说这种话,被这些看不见的东西困扰。 听从的话说不定总有一天会理解的?模仿下去终有一天会变成真的,就像沿着被指出的路走下去终有一天会看到终点。 童磨觉得自己应该为找到路途而高兴,于是提起唇角笑了,琉璃的眸子弯下去,幼小的脸和神佛的神性竟能如此和谐的揉在一起。 他依旧按照自己先前被打断时想做的,踮脚把窗户推开了。 第4章 这个家不能没有鸣女 “筝——” 琵琶嗡鸣,音色袅袅清越,未消散的余音中鸣女朱唇轻启,向她与无限城的主人问候:“无惨大人,您回来了。” 鬼舞辻无惨轻颔首算作回应。 有鸣女和无限城在,无论去哪里做什么都方便许多,他不知多少次暗暗感慨。 从万世极乐教离开只消一个念头告知鸣女一声立刻便能被传送到无限城内,而从无限城中离开,亦能即刻抵达他需要的任意名下府邸。 习惯了这种便利后回顾往昔,只剩下从前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啊的辛酸泪。 拿掉角色滤镜,所有人和鬼里无惨对鸣女的好感绝对一骑绝尘。 这个家不能没有鸣女,不能。 “我在这歇息几天。”无惨淡声吩咐,无限城内设有他常住的卧房,黑死牟和玉壶同样有他们专门的房间,然而整个无限城可以说完全在鸣女的耳目监视下,对两只五感敏锐的上弦而言并不舒适惬意,很少在这过夜。 无惨不怎么在意,毕竟鸣女绝不敢窥探他,此外有些东西,放在无限城才最安全。 无需他亲自抬腿迈步,又是“筝!”的一声脆响,无限城中的空间便自动错落变幻,不出两三息之间,卧房已然展现在他眼前。 太方便了,再强调一遍,这个家不能没有鸣女,不能!。 待无惨进入,拉门紧闭,卧房旋即又隐匿与无数缭乱的门柱中。 无人可及无人能见了。 —————— 卧房中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乱的出乎意料,乱极了。 单单看无惨的容貌气质,和衣物的华贵,举手投足间展现的礼仪风度,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眼前仿佛猫箱狗窝一类的房间会是他的长期卧房。 铺着榻榻米的地板散落着数支各色颜料,洁白的画纸和笔刷胡乱堆放着挤在一块,画纸有的边角已有折痕,这个年代的纸张颜料仍属奢侈品,如此暴殄天物的一幕着实是惹人心疼。 左侧中央的空间摆着一个画架,上面有未完成的画作,旁边堆满了各式画材,几枚雕刻精美的玉石文镇不起眼的普通石头般堆叠在一角。 地板墙面皆有被颜色蹭上未清干净的痕迹,有些清理过也渗入木板墙灰无法去除,一眼能看出房间主人曾长时间多次在此作画,这么一看作为卧房主要功能的床榻用品等反倒成了其次。 服饰雅致而高贵的鬼舞辻无惨顶着一副极好的相貌,一片凌乱空间里略显格格不入,他本人却仿若自在很多,肩臂垂落,神色也放松了。 从万世极乐教会离开后他又变回十八九岁的样貌,红梅色的眸子微垂低着仍显得几分郁郁,令人无法亲近的危险和疏离感却因为年龄的缩减少很多,如此一来浑身的阴沉之感便微妙的过渡到容易惹人怜爱的忧郁了。 宽大的袖口随意卷两次到小臂处,一遭对待后这身优雅不再的华服羽织也算融入场景里,无惨站到画架和众多画材前,揭下先前未完的画。 画纸上粗浅的黑灰色寥寥勾勒出人像,黑发高马尾,宛如火焰燃烧的斑纹从额头一路蓬勃的蔓延。 炭笔线条十分粗糙,仅是大概的轮廓没有细细描绘面容,无惨将那画小心放置到另一角的方正矮桌上——那处还有些其他已经完成的画作,都被精心的放好,还有些因空间有限贴挂在墙面上,与屋内其余被粗鲁对待的画具家具对比鲜明。 绘画是鬼舞辻无惨几十年来发展出的另一爱好。 起初拿起画笔是因这个时代生活中娱乐项目属实不多,鬼又是夜行生物白日无法出行,可供选择的消遣自然更少一圈。 再就是无惨不是很信任自己的记忆力,虽然当下他还没遗忘什么的迹象。 但几十年还行,谁知道过个几百年关于漫画的记忆能剩下多少?漫画的画风和真实的人差别又大,到时候印象一模糊,认不出来人怎么办。 而且集邮嘛总得留点什么,照相机还得几百年才出来呢。 就撸袖子自己画上了。 鬼舞辻无惨绘画天赋不能说很好,但画的再烂练上几十年也总会小有成果,如今的功底算是很不错。 他没完全学习这时正统流行的画法,结合了后来素描和二次元的偏夸张手法,反正这些画又不会拿出去给人评判,无惨自己挺喜欢的。 这些就是不方便拿出无限城的东西。 有印象的角色都被他在纸上描摹过一遍了,真正集邮过以后,又会根据他们真实的形象重新绘制,等无惨回过神发现,整个房间已经宛如一个庞大的自制周边存放地。 这叫什么啊(战术后仰) 我,鬼舞辻无惨,但厨力爆棚。 无惨熟练的贴上一张新画布,随手从乱七八糟的角落里抽出支笔,开始起新的草稿。 要画的自然是新角色童磨。 稀有的幼年形态,趁着印象尚且鲜明,赶紧从脑子里移到画布上。 不过数分的功夫,圆润可爱的孩童形象粗粗跃然纸上,童磨的脸很有肉,不看他的本性,是最讨人喜欢的那类小孩,大概教会有钱,把他养的很好。 其他地方无惨只用线条画了轮廓一笔带过,唯有那对虹色眼睛描绘的仔细,细笔毛精心勾画了浅淡的睫毛和流转的眸光,用艳色的颜料点缀,是整幅画里唯一却缤纷的色彩。 当放下笔映着屋内暖色的光,笔触柔和朦胧的孩童天生的笑唇弯着,仿若正安宁的注视创作者。 鬼舞辻无惨对最后几笔画龙点睛感到满意。 哦,应该是画磨点睛。 轻轻抖了抖画布平铺等待颜料完全晾干。 见到旁边被放置的那幅未完成画作时无惨下意识摸了摸下巴,虽然屋子里只有他一个活物,依然感到半分心虚,那幅画上的特征很好辨认,黑发、马尾、斑纹、锋锐上挑的眼。 无惨当时兴致起来,想画尚未鬼化那时的黑死牟,但当顺手画下耳饰的方正轮廓线时他猛的急急停住...... 之后一直搁置到现在。 咳,没有手感。 以后再说。 第5章 惨老板与珠世 无惨说歇息一阵,是真的要歇息。 数天里连着先是出远门,又是中途找到万世极乐教去见童磨,又是回来即兴作画。 一串的事情完全将他的精神能量条消耗干净。 待画布晾干收好,一阵疲惫由内而外从内心开始攀爬网住他的四肢和头脑。 对于鬼来说,他们不怎么需要像人类那样睡眠休息,若是白天睡觉不过是因为躲避日光无事可做,或长时间捕猎不到食物饿了太久,虚弱到只能靠睡眠节能。 鬼的精力比人类旺盛的多。 但无惨认为他累了,那就合该累了,说是唯心论还是怎么也好,他认为睡觉是件值得享受的事,完成了这么些工作,自然的应当需要舒适甜美的睡眠补一补蓝条。 随着大脑信誓旦旦的念头眼皮无比自然的半闭着合拢开始困倦,乏力感上涌,他从壁柜里拉拽出被和褥子,趁最后清醒的时分铺好又换上襦绊。 接着就地一倒,秒睡。 —————— —————— 无限城迎来了新的客人。 鸣女转动手腕,拨动弦线。 “筝!” 客人的身影穿越数个回廊和倒转的门扉,像剪切画一样突兀出现。 “无惨大人......在休息。”厚重的额发遮盖住眼睛,鸣女对来人淡淡道,语气是一贯的庄重而缓慢。 没人胆敢打搅鬼王的休憩,有任何要紧事也不行,哪怕对方不怕死不想活了,鸣女自己还惜命的紧。 所以意思很明显,要么等待,要么离开。 “......”站立在下位的女性有一瞬眉间紧紧蹙起几近憎悪,又无表情的舒展开了。 “我在这等着就好。”她同样淡漠的回道。 这是一位容貌温婉美丽的女性,顺滑的黑发从额前分开又从两侧向后挽起,整齐不显一丝杂乱。 深紫色和服衬着她苍白的脸和润泽的唇,气质沉静而内敛,淡紫的瞳眸有如晨间早雾,朦胧模糊,叫人看不清暗藏的情绪和锋芒。 正是珠世。 曾被无惨诱骗成为鬼,杀死了挚爱的丈夫孩子,又被强行拘在无惨身边帮他研发药物,被迫为仇人工作。 鬼舞辻无惨知晓她的恨意,然而珠世很少将这些激烈的憎恨表现出来。无惨此人明知道他做了什么恶事,却又讨厌珠世表现出反抗和仇恨的意志,虽不至于因此杀死她,却可以捏碎身体赐予她濒死的痛苦用以惩戒。 真是虚伪无耻至极! 故而,当珠世被迫必须跟随在无惨左右的时候,她多是面无表情的神色,将一切翻腾的仇恨深埋心底。 鸣女得到回答之后便不再言语,偶尔轻轻拨动手中琵琶的琴弦,无法看清的远处有模糊的空间变换响动,使整个空间不会始终处于在压抑的静默之中。 珠世同样不再和她有任何交谈,她简单四处看看,从宽大衣袖中取出一本医学书籍,随意挑选了一个略高一些的木阶坐下来,静静的翻阅,打发时间。 医书晦涩,要长时间将思绪沉浸在这类枯燥的学识里需要非常集中的专注力和意志,但珠世很有医学上的天赋——否则也不会被无惨看上胁迫,平日温习医书对她并不是件困难枯燥的事情,相反可以令她心绪宁静,压下痛苦的思绪,消耗时间。 今天却难得有些细微的烦躁,无法很好的在医学知识中沉静下意志。 当不知时间过去多久,但把书籍翻过第三遍的时候,她开始不受控制的走神,并频频想到鬼舞辻无惨。 不能怪珠世无法静心,当处于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的时间里又没有其他事可做,只有一本书显然不能令人翻来覆去的沉浸其中,大脑自然会主动寻觅些别的事情来活跃麻木的思维。 不断想起这个令她憎恶又让她恐惧的仇人,也并非单纯出于单纯的仇恨。 事实上珠世通常会避免自己经常用鬼舞辻无惨的形象和名字加固仇恨,因为无惨有一个十分恐怖的能力,通过赐予出去的鬼血,他可以一定程度上知道那些下位鬼心中的想法,而当距离足够近时,下位鬼的思想几乎等同完全对他敞开。 在无惨身边暗念他的名字无异于找死,所以珠世会将自己的空闲和心绪全用医术和杂事塞满,直到等到机会,等到可以将压抑发酵的恨意全数爆发的一刻…… 那到底为什么她现在不断想到那个可憎的男人? 珠世的眼睛仍盯着书上的文字,而目光有些放空,没有将文字印到头脑中去。 无惨......鬼舞辻无惨这个男人,最近有些怪异。 虽然说以鬼的生命而言的“最近”,至少要十几年起步了。 珠世无法分辨初次察觉这种细微的古怪是在什么时候,如果她不是被仇恨塞满了胸膛和理智,许是会更早发现。 总之,不知何时开始,鬼舞辻无惨……开始有一些反常的举动。 改变是逐渐发生的,换做任何人或鬼她都不该惊讶,没有什么东西会一直不变,除了鬼舞辻无惨。 珠世如同憎恨他一样了解他,鬼舞辻无惨恐怖、暴虐、残忍、无情,却一眼就能看透,自诩为永恒完美的生物,他最讨厌“变化” “......”书页翻动的沙沙声,珠世想着时间过了多久,一天......还是两天?这点时间对鬼不算难熬,但她不清楚鬼舞辻无惨的休息会持续多久。 需要休息,也是鬼舞辻无惨发生的变化之一,简直像个笑话。 到现在珠世也不能确定休息真的是休息,因为无惨根本不需要那种东西,她更谨慎的偏向于可能这是个目的不明的钓饵或借此掩盖他的其他意图。 尽管这个猜测也颇有些荒谬,考虑到无惨那极度的傲慢和近乎胆小的谨慎程度,不大可能拿自身当饵使用。 然而,如果他确实需要休息...... 鬼只有在虚弱时会不得不陷入休眠。 难道说鬼舞辻无惨会原因不明的陷入虚弱?但这实在是个好过头的猜想,更像一面假象了,数个猜测一一划过又被压制下心中,珠世规律的翻动书页,第五遍阅读书籍,神色平静没有显出一丝一毫的波动。 ————— ————— “...鸣女,我睡了多久?” “三天又九个时辰,无惨大人。”鸣女拨动弦声,给出准确的时间,又道,“珠世小姐想见您。” 无惨半闭着眼披上外衣,他其实已经清醒了,只是怠惰着不很情愿起身,和鸣女的交流也是通过鬼血的链接在脑内完成的。 三天,还好,毕竟无惨不像普通人每日都会睡眠,只是当他想睡时才会稍长时间的休憩。 睡上半个月的时候也有的。 “是吗”无惨动作细致缓慢的系拢和服繁琐的腰封,长长的睫毛偶尔才颤动一次,腰封由宽松渐渐收紧,勾勒出腰身姿态。 珠世吗...... 他那双红眸鲜艳如血,没表情的沉思时透出一种让人胆寒的冷漠与疏离感,但无惨实际上只是有些头疼。 虽然过了这么些年了,但每次见珠世时他总有点头疼,毕竟珠世实在不是个好糊弄的鬼。 算了,反正差不多已经习惯了。 第6章 惨老板你是一只羊 “珠世” 鬼舞辻无惨的身影鬼影般的,随着琵琶的弦声,声音冷不丁自她身后响起,“找我有什么事?” 珠世猛的一惊,手一抖,险些撕下手里的书页。 “......”珠世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 她没把无惨这两个字说出口,下位的鬼通常要尊称鬼王为“无惨大人”,而一些连无惨的姓名都没资格说出口的末位鬼则只能用“那位大人”指代,然而珠世打心底不愿意对无惨用任何尊称敬语,又不能直呼其名,所以在称呼上能跳则跳,直接省略主语。 “药物研究遇到了瓶颈。”她冷静下来简明扼要的说,合上手中的书籍,缓缓转过身,直面鬼舞辻无惨。 无惨换了身新的黑纹和服,素雅的云形暗纹随着衣料拂动而若隐若现,他慢慢的走近到珠世身旁,乌黑的卷发有几丝从鬓角垂落,与眼中浓艳的红相互映衬。 姿容宛如从古画中走出的妖鬼。 “又遇到瓶颈了?”无惨眸子微眯,珠世一直在研究让鬼舞辻无惨能克服阳光的药,不说为仇人研制药物会不会尽心,至少表面功夫还是有些的。 薄薄的唇噙着点弧度,他的语气无端让人听出两分嘲弄:“你最近瓶颈还挺多的,这次又需要什么?” 倒也不是无惨有意如此,实在是鬼王这张脸摆在这,虽然是极好的容貌,但那几分阴森的病气如影随形,眼型又微微上挑着,一看就和阳光积极无缘。 珠世看他又带着负面滤镜,所以无惨只是微眯着眼,带上笑时也像冷笑,不带语气也像微妙的嘲讽,即使垂下眼帘掩去这些细微神情,额发垂落的阴影下,仍旧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 虽说然无惨确实有几分感叹在——珠世摆明了不可能尽心尽力研制无惨想要的药物,来索要东西除了做做表面样子给无惨看,或许私下也有其他研究计划。 但无惨更多只是普通的进行询问罢了。 珠世不是第一次问他要东西了。 屑老板再怎么屑,他也知道医学研究不是纸上谈兵能行的,无论材料、药物、资金、知识等任一方面全都需要巨大的投入,何况鬼这种生物没有先例,必定需要无数次试错。 以往珠世要,无惨跟个挑剔苛刻的上司一样审视考察一番,才会勉为其难的给了,再加两句没有成果就怎么怎么样的威胁,等到换了芯子,无惨连研究进度也懒得考察,直接要什么给什么。 察也察不出什么东西啦,药肯定做不出来,能造出来的话珠世当场毁了也不会交给他,再看珠世每次和他交流隐忍的咬牙却还要故作平静的样子,不禁觉得也怪可怜的。 “一些特殊药材,还有医书。”珠世轻声说,略低着头避免和无惨的眼睛对视,怕忍耐不住泄露那些不该有的心声,“上一次偶然从西洋那边的医书里得到一些想法,我需要更多的实例和理论支持,那边的书有些角度很新颖。” 无惨敛眸沉思,西洋的医书?难为珠世能找到这种东西了,在江户时期日本同样实行锁国政策,外头的一些新事物很少能进来。 对珠世不局限于现有的知识素材,不固步自封强烈的想要汲取一切可用知识的求知欲,无惨是挺钦佩的,但是她这是真把他当万能羊毛薅啊 “现在就要?”无惨态度慢悠悠的,答应的却干脆,也不问具体是什么想法,什么案例什么角度,直接示意,“那走吧,药材可以跟我直接去取,书......你把大概书名和方向给我写下来吧,我安排人找找。” 珠世压着因为要和无惨同行而皱眉的想法,默认了。 没等到反驳,无惨便又看向鸣女:“外面现在是什么时候?” “方才入夜,无惨大人。” “那正好,送我们到长崎那边吧,我上一次置办的宅子那处地方。” —————— —————— 鸣女的能力,只要知道具体的坐标方位,即能做到瞬间传送。 产屋敷家族和鬼杀队不一定知晓这点,却凭着直觉和谨慎将产屋敷家族的大本营隐瞒的死死的,以至数百年没有让鬼舞辻无惨抓到一次尾巴,不得不说很有些本事的。 除了一次...... 仅有的那一次正是无惨说服继国严胜变做鬼的时候,彼时叛变的鬼杀队柱继国严胜给出了前主公的位置,直接让叛徒和鬼王摸进了大本营 (原着里严胜提着主公的头投靠了无惨) 那次重大打击之后产屋敷家族的消息更难寻觅,可以说蒸发般的销声匿迹了,一星半点的线索也无。 此刻无惨和珠世的身影直接出现在宅邸的厅堂之中,为了方便随时去往各处,无惨在各地都置办了些能落脚的宅子产业。 这时候的房价对稍有些钱财的行商或小贵族都不算什么,然而置办这么多就不是个小数目了,说实在的——无惨本人没那么有钱。 虽是贵族世家出身,但成为鬼王后产屋敷家族的公子这个身份就算死了,那之后鬼舞辻无惨多是通过伪装身份,迎娶商人、贵族小姐谋夺他人家产,甚至作为过继子的时候也有,虽然说为了钱财面子不算什么,但鬼舞辻无惨能一次又一次给人当儿子、入赘的丈夫甚至妻子,现在的无惨也是非常佩服的。 他倒不是不能这么做,面子也不是那么要紧,不过无惨思索一番,觉得可以,但没必要。 干嘛非得亲自搞钱呢? 世上确实有许多人憎恨着恐惧着鬼,但反过来看呢,也有许多人想为鬼啊。疾病、衰老、遗憾、弱小,这是人类从古至今一直在恐惧的东西,且越是拥有财富和身家越是如此。这么一看,无惨只需要找到这样的目标将他们变成鬼,自然相当于得到他们的产业。 我的是我的,我下属的也是我的。 直接从诈骗犯跨阶级到奴隶主了属于是 无惨选的目标多是地位不高的商人和边缘没落的小贵族,食人鬼到底是不能为绝大多数世人所容的,低调发育才能多苟一苟。 这栋宅子,和之后要带珠世去取的药材都来源于这边的一个商会,商会领头的人自然是只鬼,无惨记得那是个不到三十岁的青年男子,几年前得了慢性绝症,为了活下去选择接受鬼血自愿成鬼的。 第7章 走,干饭 “呀!”一声惊叫。 无惨和珠世走出屋门时,迎面正遇上打扫宅子的仆役,是个十四五的小丫头,她见到有人从屋子里走出来被吓得惊呼一声,才认出这是宅邸的主人,立刻大大的松了口气。 “秋原大人!您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都没注意呢” 她赶忙躬身行了礼,满脸是惊喜的神色。 “刚回来不久。”无惨对她微微点头,随意吩咐两句打发了她,“已经晚上了,时间不早,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今日无需再打扫收拾了。” 所谓秋原自然是化名,无惨在这边的人设是外地他乡来的富家公子,身子孱弱却喜好四处游玩,偶尔闲暇时便过来小住些日子,所以平日宅子里都无人,只雇了些仆佣每日打扫。 为了避免鸣女送人过来时被撞破发现异常,雇的打扫仆役也只让他们白天过来,夜晚会全部遣散,也不知道这小女孩怎么晚上了还逗留在这。 她运气不错,无惨有些漫不经心的想,要是再早一步看见些不该看见的,说不准就得处理掉了。 “是!”不知道自身差点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小丫头满心欢喜的答应一声,再次低首行了礼之后,才悄悄的用余光目送二人的背影踏出宅院大门。 竟然真的遇到了秋原大人...... 她脸颊微红,想到刚刚那人俊秀出众的五官容貌,秋原大人虽然身子孱弱,总生着病,但真是个极好看的人呀...... 看来今晚瞒着别人偷偷磨蹭着留下一会儿是对的,她暗自庆幸不已,秋原大人极少回来宅邸居住,自被雇佣来这工作的几个月里,她也仅仅在某个接近傍晚的时分遥遥的瞥见过秋原大人一眼而已,那一眼便印象极深,这才能一下认出人来。 似乎由于病情的缘故,秋原大人不太能见阳光,每次前来小住几日也都是低调行事,而仆人们又只有白天才前来,有时候都不曾察觉到宅子的主人什么时候回来过。 神秘的宅院主人自然引发了仆从间许多私下的讨论。 有人说这位秋原大人其实是某个富商的私生子,也有说是某支贵族的公子,因为身子病弱无法继承家业,才常常出门游玩...... 无论怎么说,没人确切知道主人家的身世,但必定非富即贵,长相又那样好看,许多胆子大些有小心思的仆人都挖空心思想多见主人家几面。 包括她。 除了一个上年纪的老仆,晚上通常其他人都不被允许留下,她就假装磨蹭耽搁了没有完成工作,觉得说不定能有机会再见到秋原大人。 反正那个老仆很老了,双目昏花,脑子也不是很灵光,不一定能发现...... 没想到她运气这么好,不过几个晚上而已真的成功了,甚至秋原大人也没有责备她。 不过,那个走在秋原大人身边的女子又是什么人?衣着也很贵气,莫非是秋原大人的......想到这,不禁有些难言的嫉妒和羡慕意味,真好啊,要是她也能...... 也能...... —————— 无惨带着珠世去到药材铺。 他把商会的牌子给过去,铺子的伙计自然明白这是上头老板那边的人,根据珠世列出的药材单子快快的去准备了。 无惨瞟了眼单子上的内容,不由眼角一跳,真是什么贵重稀少要什么,得亏这边是个港口城池,商业经济繁茂,药材铺的储量库存也丰富,否则一时半会儿还真凑不齐她要的这些。 珠世主动找无惨索要资源的次数其实不算频繁,有时几年也不一定开口一次,她巴不得和他两不相见,但每一次找上门,几乎都要狠狠薅一把,如若不是现在勉强算个有钱人家大业大,无惨这只羊早就斑秃了。 吩咐伙计把这些药材送到宅子那去,无惨没有让珠世立即离开,反而道“走吧,我们去找点东西吃。” 珠世浑身一僵。 找东西吃......鬼又能吃什么东西? 她的牙齿一下子死死咬住,但话语如鲠在喉却无法无法说出任何东西,最终沉默着看着无惨悠然的身影,缓缓跟上前,淡紫的眸子里涌现出深深的自我厌恶和悲伤。 她深知自己仍处在无能为力的境地,她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忍耐,除此外什么都无法做到。 无惨则没想那么多,或者他也知道珠世的想法,但不在意,他只是想起近几年没怎么和珠世长期一起行动过,虽说算是依旧像原来一样禁锢在身边,一直没让她脱离控制,但无惨又不可能时时刻刻跟珠世待在一起,开始寻觅上弦之鬼后更不可能一同带着珠世,不然等珠世哪天真背叛逃了,直接能把上弦鬼的情报一窝端给鬼杀队。 自从珠世以需要一个稳定且长期的研究实验场所作为借口,为自己购置了一家医馆后,无惨便顺水推舟,减少了将她带在身旁的时间,只是会不时的前往医馆闲逛晃悠一圈,刷一下存在感,表面摆一摆上级领导视察研发进度的架子,实则暗地里近距离吸一吸角色,给自己续一波厨力。 难得今日两人一同出来外面,想起以往珠世跟着无论是以前的无惨还是现在的无惨多是四处奔波,几乎没悠闲的一同吃过饭之类的。 嗯,珠世看着无惨生吃活人的次数倒不少。 灵光一闪,他决定补上这个“和珠世一起吃饭”的特别事件成就,对了,之后有机会还可以跟黑死牟、玉壶和童磨分别来一次,要刷成就当然每个角色都不能落下。 真可惜现在没有相机,不然留念一下也是一等一的珍贵场面呢 很远处在月光下散步的黑死牟六只眼一颤,打了个喷嚏 已经入夜,这时候夜晚的娱乐活动多是成年人间的那档子事,只有花街那片才亮着绚烂通透的灯火,寻常巷陌都暗着,零星的人家窗户内侧油灯的火光明明灭灭。 不过这座港口城池毕竟繁荣非常,细心一些寻觅,还是能发现一些尚未打烊的夜市。 无惨不紧不慢走着,扫过一个个摊位和用帘子遮挡起的小食肆,空气中弥漫着各类食物的香气,与人们本身血肉散发出的香甜气息交织在一起,混合成一种奇异的感觉。 “你想吃点什么?”无惨看着眼前的景象轻声问,像只是在询问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珠世“......” 难道是在问她想吃掉哪个人吗?无惨想要直接在这动手? 一阵凉意从心底蹿起,尽管她知道无论她回答与否,无惨都会动手,但她仍然不愿让自己成为那个杀害他人的楔子...... 真够虚伪啊,她悲伤又平静的评价自己。 无惨等了会儿没听到答案,想了想直接走向一间拉面屋:“那就吃这个吧” 毕竟拉面是相当国民化的料理了,选这个通常不会出错,而且可供选择的口味很多。 珠世一言不发跟着无惨掀开了帘子,走进了店里。 店主是个打扮朴素干净的中年人,见有顾客上门,立刻热情洋溢的露出笑容,放下手中擦着柜台的抹布招呼着:“欢迎啊!两位客人,吃点什么?” 无惨向柜台走去。 珠世的脚步放的缓慢了,她很想祈祷希望这位店主能够赶紧离开这里,可又清楚说了有什么用呢?就算不吃这个人,无惨也会吃其他人,她的嘴唇颤了颤,最终紧紧闭上了。 “我们家有招牌的酱骨拉面!盐味拉面和辣味拉面也不错,很受老客人的喜爱,您第一次来我们家吧?有什么喜欢的口味......”店主流利介绍着拉面菜单,笑容灿烂,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即将遭遇的厄运。 珠世将眼帘垂下,仿佛不去看就不会发生什么。 无惨走到了店主面前。 他对着店主抬起手,手上圆润的指甲在店内的光下仿若隐隐闪着锐利的冷光。 “我要......”他的手已然靠近了店主,像下一秒他的指尖就会如同戳穿一张薄纸般轻易地刺入店主的眼眶或是脖颈,然后溅出滚烫的...... “我要辣味拉面。” 无惨将手指到菜单的辣味拉面上,补充说,“要特辣,多加调料,麻烦你了。” “你呢,你吃什么口味?”他又回头看珠世,眼中流露出一丝诧异:“还有你站那么远做什么?不来看看菜单吗?” 第8章 偶遇鬼杀队 如果情绪能具现化,那么珠世的头顶一定会浮现一串大大的省略号和巨大的问号。 啊? 直到冒着热气的两碗拉面端上桌前,珠世的心中依然满是茫然。 吃点东西,难道真的是指普通的吃点东西? 她手持筷子,眼神略带迟疑的看着面前那碗冒着浓郁人类食物香气的拉面,因为摸不透无惨的目的到底为什么,她当时随便选了酱油拉面。 此时,坐在她对面的无惨正以一种一看便是因长久教导而习惯的、极其具有仪态的动作拿起辣酱瓶,将瓶口与桌面呈垂直状倒置......接着,整瓶辣椒酱便被全数倒进了碗里。 拉面汤汁变成了鲜血一样的红。 当变成了鬼后,人类的食物对鬼的舌头而言就很少有滋味了,尽管还能闻到香气,但吃进嘴里总是寡淡如水,有些还会有怪味,也无法满足鬼的身体运行所需的能量和营养,吃太多甚至会肠胃不适以至于闹肚子。 但不是完全不能吃,偶尔吃一次,只要调料放的足,还是可以尝出些滋味的。 比起普通口味,无惨就更喜欢吃辣,因为辣其实是种痛觉,是最不受鬼的味觉影响的口味。 热气腾腾的香味中浓烈的油香和酱香扑鼻,无惨挑起一筷子拉面,放入口中咬断。 拉面做的很地道,与舌面接触的瞬间辣椒油的香辣味道立刻扩散开,刺激着味蕾,被特意交代多加了近一倍的调味料溶化在醇厚的汤汁中品尝着刚刚好,热乎乎的顺着咽喉落进肚子里,即使是鬼这种阴暗的生物仿佛也被温暖了。 无惨微微眯起双眼,非常满足的呼出一口气。 他还是很喜欢人类的食物的,仗着鬼王身体素质强大,平时没少吃这些“不健康食品”给自己加餐。 只是为了避免真的影响到身体,在满足口腹之欲后,也会寻觅点“健康食品”,调节一下饮食平衡。 “你不吃吗?”无惨进食的动作优雅却迅速,短短一会儿功夫半碗红通通的面已经消失在口中,反观珠世仍迟疑着好像面里被无惨下了毒,还没开始动筷子。 珠世实在想不明白无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最后暂时放弃了思考,垂下紫眸轻轻吹了吹冒着热气的面汤,挑着一缕面送入口中。 她没像无惨放那么些调料,滋味尝着有些淡,仔细品味才能尝出一点食物的咸鲜味道,变成鬼之后,她其实很久没吃人类的食物了,感觉有些陌生,但仍一口接着一口吃完了。 她不习惯浪费食物。 两个食人鬼,甚至其中一个是鬼的始祖,像两个普通人一样吃普通食物,怎么看都过于离奇。 等无惨见两人吃的差不多后,便起身去给店家付了钱,并特意多加了小费,店家高兴之余不忘立刻大声的称赞眼前这位出手大方的客人,说他真是个品格高雅生而不凡令人钦佩的翩翩公子,许是见他脸色苍白,又祝他福寿安康。 这通流利的彩虹屁听的无惨也是身心愉悦,也夸他家拉面很好吃很筋道,下次还来。 珠世“……” 她知道无惨需要的时候很会伪装,但现在这种不需要的时候是不是装的太过了? 无惨这人是极度傲慢的,对有权势的贵族也许能虚与委蛇几句,对普通百姓则是仿佛看蝼蚁昆虫一般,丝毫不会放在眼中。 当他伪装出温和有礼的模样不过是因为要应付身边的人,给他们留下良好印象,这样一来就能更容易的谋夺家产、钱财或达成其他什么目的 现在店里一共两鬼一人,装给珠世看没必要,装给一个不会带来任何利益好处的小小拉面店店主看又是为了什么? 看着风度翩翩温和高雅善解人意的鬼舞辻无惨,感觉眼睛有点不适。 直到无惨过去付钱的时候,珠世内心都紧绷着担心他会不会直接把店主的头切开,用那副刚刚还温和有礼的脸笑着说“前菜吃完了,该吃正餐了” 然而实际上一人一鬼相互恭维着相谈甚欢,直到无惨招呼珠世离开拉面小店,依然一切如常,无事发生。 实在太怪了,诡异到珠世忍不住怀疑是无惨疯了还是她疯了。 当你的仇人有一点反常时,会觉得他是否有阴谋算计,但当他忽然反常太过离谱时,反而会觉得他疯了。 像珠世这种善于内耗的好鬼甚至会怀疑下是否是自身出了问题。 无惨只是在摆烂。 虽然说他每次见珠世都感到头疼,认为一些异常之处肯定瞒不过珠世的眼睛。但临到头,他又选择什么都不做,连掩饰的念头都没有。 无惨并不想把自己塑造成原着的那个“鬼舞辻无惨”,但又懒得绞尽脑汁的想一个合理的理由解释这一切。 总不直接能告诉珠世说虽然我是无惨,但不是害你家破人亡的那个无惨吧,不说她信不信,自己有没有证据证明这个离谱的事实,反正解释起来肯定会麻烦的要死。 所以无惨干脆什么都不说,随心情行事,想做什么做什么好了,毕竟珠世即使心存怀疑,那也不可能亲自开口询问仇人。 那大家依然风平浪静,岁月静好嘛。 就在无惨和珠世各怀心思,掀开帘子要踏出店门时,有一个人从外面进来,带着夜晚的冷风,擦着他们身侧走进了店里。 “店家,老样子,来一碗味增拉面。”来人高声喊道,声音透着一股明显的疲惫。 无惨和珠世顿时同时扭头看去。 那是个年轻人,看面相还没无惨现在的外貌年龄大,也许十六岁都不到吧,风尘仆仆,身上穿着以黑色为主、改了版式的和服,腰上别着把外观暗淡并不起眼的刀剑。 那是 鬼杀队的制服! 鬼杀队的人察觉这里有鬼了?这是无惨想的。 所以无惨刚刚表现出那副样子,是因为察觉到这个鬼杀队队员在附近吗?这是珠世想的,不过刚一浮现就被她立刻压下去。 在那个年轻男子有所察觉之前,两只鬼几乎同时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迅速转过头去,然后加快脚步离开了这家拉面小店。 第9章 鬼杀队员 那个鬼杀队队员应该没觉察到异常。 毕竟,不是每个鬼杀队的成员都能敏锐到立刻感知到身边的鬼,像主角炭治郎那样具有特殊天赋的人终究是少数中的少数,除了柱以外,多数鬼杀队的普通人即使像这样和鬼擦肩而过,也不一定能认出它们。 然而不知道周围是否有猎鬼人的其他同伴在搜寻鬼的踪迹,以免其中真的有感知敏锐的人,万一遇见了被发现不对,还是赶紧回去,别在外头闲逛了为妙。 真可惜,无惨遗憾的打消了跟珠世再去别的地方散步逗留的念头。 珠世虽然依旧困惑于无惨的态度,但能快些回去然后远离无惨,还是令她紧绷的身心松了口气。 以无惨的实力,其实根本没必要躲着区区几个鬼杀队队员走,刚刚的那年轻人,也许在普通人里实力算是不错,但对无惨来说,不过眨眼间就能轻易的抹杀他的性命。 就算是柱,只要不是九柱到齐或缘一亲至,对无惨也无法造成实质的威胁。 不过谁让无惨还想着未来集邮鬼杀队呢。 鬼杀队的那些角色要几百年后才会出现,但兴许是因为移情作用,无惨对鬼杀队整体都有着一点超出普通人的好感,因此通常情况下,如果能避免与鬼杀队产生正面冲突,他都会避着鬼杀队走。 虽然人与食人鬼的仇恨对立是天生便存在不可化解的,但无惨单方面一厢情愿的想着,能不杀还是尽量不杀吧,又不是没其他人可吃。 当做点伪善的心里安慰也行 他堂堂鬼王态度都摆这儿了,软的再不行那就硬上啊 管他呢,集邮控不会认输的。 回到宅邸后,珠世检查并确认药材数量种类无误后,鸣女便通过无限城中转把她送回了医馆。 无惨看看天色,距离天亮还早,于是从宅子的书室里抽了两本话本出来,读着打发时间。 也不知道是哪只鬼引来了鬼杀队.....这座港口城镇繁华,来来往往的商人商队众多,正因如此,偶尔失踪几个人也不会引起太多注意,无疑是一个绝佳的狩猎场所。 身为鬼之始祖的无惨可以在约一座城池的范围内感知到附近的鬼,但这座城里的鬼不过小猫三两只,对比城池大小和人口的数量,算是很少了。 啊,毕竟这里其实是商会那只鬼的地盘。无惨现在并不明令禁止鬼的群聚,但一些实力强大的鬼也宛如自然界的猛兽一样,有着强烈的领地意识,十分厌恶外来的鬼擅自入闯入自己的地盘。 有时在鬼杀队来之前,这些鬼自己就会“清理门户”,把那些不懂规矩、侵犯私人领域的同类撕咬吞杀。 不过无惨通过鬼血的链接感知一番,商会那只鬼似乎因为生意缘由出了趟远门,这阵子没在这,留下的气息也淡了,这才让几只外头来的鬼不仅没被赋以血的教训,还能愚蠢的肆意猎食,引起猎鬼人的注意。 由于接下来一两天还准备待在这儿,无惨思考过是否要直接捏死那几只愚蠢的鬼,不过又想了想觉得没必要。 既然猎鬼人已经来了,就让他们把那几只鬼找出来杀掉吧,如此才能打消他们的疑虑,免得总以为这里有鬼隐藏着没有杀尽,经常惦念着过来搜寻。 —————— “啊!好你个村田,趁着我们辛苦的时候,你在这躲懒是吧?” 一阵调侃的笑骂声,拉面店中,另外两个同样穿着改版和服的鬼杀队成员也走进了店内,一巴掌拍在头一个进来的年轻人头顶。 “啊痛!” 叫村田的年轻人讨饶似的辩解:“没办法嘛,闻到香味,不由自主就进来了,我都快饿死了,就算杀鬼也得吃饱饭才能干活儿啊!” “那也不能一个人吃独食吧!” 那两人也是年轻人,看着比村田大些,互相推搡着揽着肩膀,一看三人的关系就很好,都笑嘻嘻的,“不行,我们两个也快饿死了,这顿得你请是不是,谁叫你自己不讲义气,先偷吃不叫我们?” “好好好,我请我请,两个占便宜没够的家伙。”村田举手投降,用胳膊肘回怼了两人一下。 另外两人的姓氏分别是森川和石原,三人自从加入鬼杀队后经常一齐组成小队行动,感情和默契都非常不错。 一起吃上热乎乎的拉面,三个鬼杀队成员都稍稍放松下来。 只是等到边吃边谈起鬼的事情,话题气氛就有些沉重了。 “有找到鬼的踪迹吗?”森川问,虽然先前看着嘻嘻哈哈的很轻松的样子,但他眉宇间的疲色同样明显。 毕竟鬼是在夜间活动的,白天会躲着不出来,鬼杀队的人多数情况下只有夜间鬼出来觅食,才能得到消息过去斩鬼。 但白天的猎鬼人也不能全然休息,需要四处奔波收集相关情报,这次的鬼又有些难找,接连白天夜晚的连轴转了几天,感到疲惫在所难免。 “有得到一些消息。”石原皱眉说着 不忍叹息,“昨天又有一个木工的孩子失踪了,我找到了些线索,表明鬼极有可能就藏在这边的一所寺庙里。 临近晚些那时候,我去寺庙附近转了圈打探了些消息。那所寺庙只有一个僧人常驻,在周围百姓家中挺有声望的,白天也会出来给人讲经解惑,不像是鬼。” “有可能是鬼藏在了庙里什么地方?”村田接话,偌大的寺庙只有一人的话,确实方便藏身。 商量讨论片刻后,三人决定吃完面后先谨慎的去庙周围探查一番。如果能确定有鬼,就等白天再动手,能把它从庙里逼出来的话,便可以直接用日光将它杀死。 第10章 现场直播 鬼真的藏在庙里! 村田急急的抽刀出鞘,“铿锵”一声挡住了鬼咬上来的那张布满利齿的血盆大口。 脖颈后刮起带着腥气的风,村田浑身毛发炸起,惊惧的以为下一刻就要身首异处 “铛!” 同伴及时出手,挡住了来自身后的攻击。 鬼不止一只,是两只! 村田牙关紧咬,明明他们只是想来悄悄探查一番,鬼却像早有预料般,竟然直接来伏击他们三人! 僧人被鬼挟持了,村田他们好不容易才把人从鬼的手下救出来,一面和鬼缠斗一面还得分心留意着僧人的安危。 本想让僧人快跑,免得他们需要顾及他,放不开手脚战斗,但那两只鬼也看出了他们的意图,一直阻扰着用僧人牵制他们的行动,实在可恨。 两只鬼一只体型庞大,一只体型瘦小,小的那只经常趁大的鬼攻击时,偷袭正忙于抵挡的三人,数次下来,猎鬼人们虽然没受太重的伤,手臂和大腿却增添了数道血淋淋的抓痕。 该死! 村田心中焦急,这两只鬼分别并不算强,但配合却很好,加上他们分心顾及着身后僧人的安全,渐渐处在了不利的下风。 得想办法......必须赶紧想办法破坏它们的配合!尽管他们也给鬼身上造成了数道伤口,但鬼可怕的自愈能力完全不讲道理,普通的攻击根本无法对其造成致命伤害。 只有用日轮刀一刀砍下它们的脖子,才能赢得胜利! 就在他拼命转动脑袋思考破解方法时,另一侧的森川却下定决心般,突然对他们扯开喉咙大吼:“我说!我把小的那只弄开!你们两个,先把大的解决了!” 说罢,他没有给其余两人反驳的机会,在下一秒小鬼又一次袭来的时候,他竟然没选择闪避,而是让小鬼的一只爪子尖直刺进了他左边的手臂里! “啊啊啊!!” 森川因疼痛惨叫着,但没有浪费这次故意失误换来的机会,在小鬼因为爪子陷入肌肉的阻力而动作稍稍变慢时,同样反手抓住了小鬼的手臂,借着它攻击的惯性,一人一鬼一同往寺庙的台阶底下摔去。 “森川!!!”另外两人目眦欲裂,心中担忧,然而这的确是个绝好的机会!两人再次架住大鬼的攻击,没有因忧心而松懈,他们不敢浪费同伴冒着巨大风险争取来的喘息时机。 短暂的目光交汇时,彼此都见到了对方眼中的坚定。 在最短时间内...... 斩下这只鬼的头颅! —————— 秋原宅邸内,一片安静,无惨背后靠着一个丝织的软垫,翻阅完的话本被搁置在一旁,手随意的搭在腿上,似乎正在闭目养神。 “少爷,茶沏好了” 老仆佝偻着枯瘦的身子,端来茶水和点心,颤巍巍的将它们放到无惨前面点着烛灯的矮桌上。 无惨半睁开眼眸,瞳色在昏黄的光下暗红浓稠,接触到光线时,中央的瞳孔像猫一般细长,像针一样尖锐。 “辛苦了,你去休息吧,今晚不需要你再过来了。”他对老仆吩咐,没什么语气,听着倒也称得上温和。 老仆鞠了一躬,没多说一句话,接着颤巍巍的走了。 作为唯一被允许夜晚留下来的仆人,老仆最大的优点便是听话。不问、不闻、不听、不说,毕竟他年纪也这么大了,耳朵不好使、眼睛看不清都是很正常的...... 无惨则轻抿了口热茶,揉了揉眉间,复又闭上眼,继续隔空观看着鬼与猎鬼人的战斗。 通过鬼血,他可以拥有任何从属他的鬼的眼睛的视野,因为原本就注意着猎鬼人的事,一直分心时不时的留意着那几只鬼的视野,因此战斗发生的第一时间他就知道了。 这几个人还是太年轻了,他注视着胶着的战斗场面心想,冒冒失失的就过来了,战斗经验和技巧不足,天赋也平凡。他有些刻薄的评价一番,得出结论:跟对面两只鬼的实力半斤八两。 如若没有那个僧人,他们原本的胜算还挺大的,但那僧人实在是个累赘,而且..... 无惨从视野的余光处瞥见那瑟瑟发抖、似乎连逃跑都要腿软了跑不动的僧人,不禁再次感慨几个鬼杀队队员的稚嫩与莽撞。 想想的话就能发现端倪,为什么那鬼仿佛提前知道一样在暗处伏击他们?那僧人和鬼同住了那么些天,当真能愚钝到什么都感觉不到吗? 但他们也不过是三个孩子,最大的才17、8的年龄,比起纯粹杀人的恶鬼,没怎么领略过比鬼还险恶的人心,也难怪。 叫森川的鬼杀队队员,用受伤为代价将小鬼强行脱离战斗,是个正确的决定,不过这样一来,无惨就不得不同时用两个鬼的两个第一视角观看战斗。 两个忽上忽下快速移动的视野同时挤在头脑里,总觉得开始晕3D了...... 不断揉着眉间和太阳穴缓解这种头晕,当小鬼离场后,余下两人应付独自的大鬼显然比先前轻松很多。 一人牵制大鬼攻势,一人则寻找着时机,以便能给予决定战局的致命一击。村田极力的瞪大双眼紧握着日轮刀,辅助队友的同时,全神贯注等待着那个机会。 而另一边,森川的处境就要艰难许多,小鬼体型虽然瘦小,但攻击异常的灵活狠毒,没有因为体型小就好对付。 森川的手臂受着伤,活动时肌肉不受控制的痉挛着,全靠坚韧的意志力才能紧握着日轮刀,忍着强烈的疼痛继续战斗。 已经受伤不轻的情况下,时间拖延得越久对他越不利。森川深知这点,很快做出了一个比刚才更加冒险的决定。 继续以受伤为代价换取这只鬼的破绽! 一旦失败几乎就是死。 他沉静的看准时机,终于在鬼的爪子几乎划开他的腹腔那一刻,仿若忽然失去了痛觉一般,他拼尽全力的挥刀,于刹那间砍向鬼的脖子! 刀光闪过,头颅落地! 成功了! 伴随着鬼不甘的咒骂和尖啸声中,它的身体和头颅分别掉落在夜晚潮湿的地面上,逐渐缓慢的崩解。 呼......呼啊…… 森川大口喘着粗气,依靠刀鞘支撑着摇摇欲坠、喘的如同破风箱一样的身子。 他闭着一只眼,些许已经粘稠变干的血从额头的伤口流下,淌过眼睛,浸湿了衣襟。 身上到处是大大小小的伤势,但腹部那处无疑最严重,即使运用呼吸法控制肌肉,他也必须一直捂着腹部,阻止更多血流出来。 但他活着,赢了 不行,还没有结束。 必须.....赶快到同伴的身边去。 森川用刀鞘做拐杖,踉踉跄跄的,回去的路仿佛无比漫长,他几乎一步一个红色的脚印,头脑发昏,眼前黑白交织,但依旧坚定的往原先与鬼战斗的地方走去...... 而随着鬼的头颅彻底崩坏消失,无惨这一边的视野终于黑屏了。 干得不错,体验了一把第一视角的头颅落地,无惨在心中给予一句夸奖,可惜...... 另一边的战斗同时持续着,肉眼可见的,人类那边逐渐占据上风。 就在两人终于寻觅到时机怒吼着要一鼓作气砍向大鬼的脖子时 鬼吼叫道“蠢货!你还愣着干什么,给我动手!” 村田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它在和谁对话,紧接着的下一瞬间,一股钻心的剧痛从后心处袭来。 年轻人脸上的神色从起初痛苦的茫然,转变到难以置信,他缓缓的将头转过头,咽喉涌起甜腥的锈味。 此时此刻他身后,那僧人仍是面色惶恐的模样,但手中却握着把尖刀,深深插入村田的后背,从胸前透出,直直的贯穿了他的心脏。 第11章 鬼与人 被刺穿心脏后先觉得痛,接着是蔓延浑身的凉意。 时间在村田眼中忽然变慢了,他见到身边的石原惊骇不已的神情,见到那只鬼丑恶的嘴脸满是恶意的大笑,也见到远处浑身鲜血的森川跌撞跑来。 呐喊着什么,他听不见声音。 为什么会这样?一些疑问从胸膛里涌出,他张开嘴巴,觉得自己也许是想质问那个僧人为什么要帮助鬼,亦或是想让石原别管自己,快点砍下鬼的脖子,但当血水从口中涌出时一切忽然消散了,只剩恐惧。 村田想起他的家人,他的家人尚且在世,他不是因为对鬼的仇恨加入鬼杀队,他只是穷,那时父母病重,没钱医治,作为家里长男的他听说鬼杀队报酬丰厚,索性将那些报酬当做买命钱,就这么报名之后通过了鬼杀队的考核。 他成为猎鬼人还不到一年,斩杀恶鬼的路途中他得到过许多被救下的人由衷的赞美和感谢,也有心疼和担忧,毕竟他还不满十六岁,看着那么年轻,就要和恶鬼以命相搏了 说不定下一次他就会死。 但那时心中完全被行使正义拯救他人的成就和自豪填满了,村田认为自己不怕死,何况鬼杀队又给了家中许多钱,父母的病治好了,又能活很长一段日子,妹妹也能每年有新衣服穿,有余钱买五颜六色的糖果和点心吃。 所以他以为他对把自己的命交给鬼杀队毫无怨言,如果死在了杀鬼的一途中,他也是赚的,因为这条命原本不值这么些钱。 但临到头,他恐惧的发现他原来是怕死的,原来死是这么可怕的事情 “救......” “救救我.......”不想死去 最后发出的是如此嘶哑难听的声音。 村田倒在地上,他尚还有微弱的呼吸,但血从胸口和后背洇湿出来,浸入土地里往四周流淌蔓延。 “村田!!!!!!” 身边的石原又惊又怒,嘶吼着破了音,一时连鬼都忘记了,几乎想用手中的刀对准一直被他们保护的僧人直接斩下! 就是这短暂的失态,那鬼一脚踢飞了石原手里的刀,反而狞笑着掐住了猎鬼人的脖子。 “很惊讶吗?”它猖狂的大笑着,“你以为我在这只潜藏了几天吗?我已经呆了整整快两个月! 在这两个月里,我隔一天就会吃一个人,要不是这个贪生怕死的好和尚替我遮掩,怎么可能现在才被察觉呢!” 石原的脸因窒息涨红,他不断挣扎拼命抓挠着鬼的手臂,双眼愤怒的要喷出火来。 竟分不清是更恨眼前的鬼还是更恨那个僧人。 愚蠢!愚蠢啊!如果刚刚僧人不临时背叛,他们已经斩下鬼的头颅了!僧人自然也不必再受鬼的控制! 僧人已经瘫坐在地,大约也反应过来自己都做了什么蠢事,涕泪横流的喃喃着他不是有意,不是他..... “哈哈哈哈哈!”鬼发出一阵得意的笑,它慢慢收紧爪子,尽情享受着猎鬼人的痛苦,同时不忘嘲讽着:“这个蠢货已经习惯听从我的命令了!每次我都会让他亲自动手帮我杀掉那些人,我让他动手他就要刺下去,不然就先吃了他,所以他听到我命令就会那么做......” “每次见到你们这些天真的人类被同类背叛的痛苦表情,那感觉真是美妙啊!” “混....蛋.....” 颈骨被捏的咔咔作响,猎鬼人的脸色逐渐变得青紫,挣扎渐渐微弱。 鬼愉悦的看着这一幕, “混账.... 我要、砍下你的头啊啊啊啊!!!!” 就在这时,不远处目睹这一幕的森川再次运用起呼吸法,不顾到达极限快要强弩之末的身体,满脸狰狞的冲向了鬼 。 没用的,鬼恶意而轻蔑的想,它看出以猎鬼人现在的伤势根本威胁不到自身,这么点力气,根本伤不到...... 根、本...... 可就在下一刻,鬼突然惊恐地发现,自己原本能够轻松躲开这一击的身体竟然完全不受控制 鬼就这样好似没反应般的站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但那双眼睛却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可怕的东西似的,刹那间便爬满了血丝。 有什么在控制它,操控了它的身体 不可能.... 这种事明明只有,那、一、位、 赐予它鬼之血的、 唯有那、位、大、人..... 就像先前的猎鬼人一般,它竭尽全力的张开嘴巴,神色因极度的不可置信而变得扭曲了,艰难的发出嗬嗬的气音,似乎想要念出那个不可言说的名字,惶然又迷茫的询问 然而就在下一瞬间,温度冰冷却又如太阳一般炽热的日轮刀的刀刃已然紧紧贴住了它那粗壮的脖颈。 唰! 比预想中还要轻易,切断酥软的黄油一般,鬼的头颅像个不规则球体一样掉在地上,弹跳一下后滚了一圈 像被太阳灼烧一样开始崩解。 鬼的眼睛仍圆睁着瞪着,无比不甘、无比困惑却没能再发出任何声音 那个不可说的名字被死死的封存在了嘴巴里。 为什么会这样 无惨......大人...... 为什...... 就在这只鬼带来的视野彻底消失前,背后操控了一切的好心无惨已经披上羽织,艳红如血的眼眸睁开,再次离开了秋原宅邸。 身影融入漆黑的夜色。 嗯,现在该是吃点“健康食品”的宵夜时间了。 第12章 惨老板是个好心鬼 无惨挑选猎物,没什么性别跟老幼的忌口,不像未来的某些上弦,又是不吃女人、又是嫌弃男人的。 只不过出于那套独特的“为了集邮”的奇葩目的,除了总对遇到的鬼杀队手下留情外,平常也习惯低调些,轻易不会对没有冒犯阻碍到他的无辜人类下手。 虽然“冒犯跟阻碍”以及“无辜”的评判标准细究起来会相当主观,有些时候碰上他心情不好偷偷放宽了,也没人知道。 但这和尚,怎么看都不能归属于无辜范畴里,正觉得缺一顿宵夜呢,无惨自然上门,当一次好心鬼成就一桩好心事。 就是鬼杀队这几人实力太菜,跟鬼打了个照面差点全军覆没,无惨只好小小的推波助澜一下,免得人全死了,之后再引来些更强的猎鬼人来搜查。 就让他们以为这片的鬼都死了,挺好。 否则一个万一商会那鬼被揪出来才头疼,那可代表着无惨的一部分钱包。 无惨吃人,并不需要同普通鬼一样用牙齿撕咬咀嚼。 身为鬼王还是需要些格调的,直接生啃实在野蛮 从和服的袖口伸出膨大呈肉红色的触手,膨胀的触手中央裂出一道巨大的缝隙如同一张巨口,将惊吓到痴呆的猎物一口包裹吞下。 肉瘤状的触手内部,旋即传来隐约支离破碎的惨叫和骨骼血肉被压碎的脆脆咯吱声,直到一起被碾磨成泥。 又过了十几秒,恢复原状的触手慢慢收回了衣袖里,无惨轻抚了抚衣袖的褶皱,像用餐完毕擦拭嘴角一般,又矜持的对那片连一滴鲜血都未曾溅落的空地轻轻礼貌的颔首“多谢款待” 现场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让无惨不禁又舔了下嘴角。 就在无惨脚边不远处,没有缺胳膊少腿鬼杀队的三人各自倒在地上,全失去了意识。 砍下大鬼头颅的森川由于伤势重时又强行运用呼吸法剧烈活动,失血过多昏迷了。当时被鬼掐住脖子的森原也因为缺氧失去了意识——也许他那时还没彻底丧失意识,不过无惨过来的时候,特意细心的给他后脖子补了一下,想来现在一定睡得很香。 那几只跟着鬼杀队的鎹鸦也一样,在无惨贴心的帮忙下,全都睡得十分香甜。 至于第三个人,也就是看着年龄最小的村田,被僧人偷袭直接刺中心脏要害的倒霉蛋,他倒不是昏迷,而是就快死了。 这个时代,人类被贯穿心脏不可能会活下来了。 村田的眼皮微微张开着并没有完全合上,下面的瞳孔已然涣散了,心口位置的血也不再汩汩的往外流,不是快止住,而是快流干了。 无惨吃过了宵夜,路过这位年轻的猎鬼人身边的时候停了停,红梅色的瞳看着猎鬼人尚且稚嫩却满是血污的将死面容,也许是吃饱了心情愉快吧,他终于还是好心的俯身了,将苍白的手覆在他无法合拢的眼睑上。 “你可以瞑目了,安息吧。鬼死了,杀你的人也死了。” 他安慰两句,声音又轻又缓的散在夜里,安宁而皎洁的月色投下冷白的光,仿若在低念一段通往彼岸的悼词。 “吃......死的挺干净的。” 悼词的内容不提,有这份想让人瞑目的心就好。 等了一会儿觉得可以了,他将手拿开。 吃饱了顺手做一件好事,本来会是1+1>2这样令人高兴的事,可再一看,村田的眼睛并没闭上,依旧不肯瞑目的僵硬的支撑着。 “……”无惨沉思了。 和涣散失焦的瞳孔对视着,在抬脚走人和继续使人瞑目之间左右犹移了约一、两秒,无惨选择再次把手覆盖到年轻的猎鬼人脸上。 “死的挺惨的,骨头压碎的时候应该还活着吧,”无惨开解他,“如果你还不解气,可以现在瞑目,说不定还能追上他的魂魄一起,自己亲自再揍他一顿。” 默数了几个数移开手掌,但那眼睛还睁着。 怎么像睁的更大了? 这下无惨有些微的郁闷了。 如果他刚才直接抬脚走了还好,他也不是真那么好心。问题是他都蹲下来了——好像看到窗玻璃上有块污渍,当没看见走了也就走了,然而一旦没忍住想上去擦拭干净,却发现不仅擦不干净,污渍还因为擦拭扩大时,那真是浑身都难受,不弄干净不想罢休的。 无惨用了些力气,想强行把人的眼睑合上。 在外力的强硬作用下,那对眼睛终于不那么甘愿的闭拢了,无惨刚准备松了这口气,觉得心情舒畅一些时,下一刻,那双眼皮又跟装了弹簧一样,猛然的睁开,死死的凝视他。 无惨无言“……” 他不禁长叹了一口气:“你到底还有什么遗愿?顽强到这种程度都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 乌发红眸的鬼摇摇头,拢了拢衣衫下摆以让它不会垂到泥土的地上,他用一手托腮,用另一手挺苦恼的戳着猎鬼人的眼皮,嘴角慢慢的抿平了:“要是你还能说话,就说点什么吧,我就当发发善心看能不能帮个忙.....不然就快点闭上,否则我怕会忍不住直接用线把它们缝起来。” 物理瞑目怎么不是瞑目呢? 年轻的猎鬼人极其微小的移转了涣散的眼珠。 “嗬......啊......” 他的气管里真的发出了模糊的呻吟。 居然真的还留存意识,那对眼珠紧跟着剧烈的颤动起来,嘴唇也跟着颤,不知是不是回光返照。 无惨贴心的更低的蹲下身,以便自己听清他满是血沫的喉咙里发出的声音。 “救.....额啊......” 将死之人拼命的震动喉管,眼珠上翻,让自己能与那对慑人的红瞳对视。 “不想死......” “救......” 救救我啊 最后残存的生命力让村田拼命抓住了一切能抓住的,那只布满血污泥土、脏兮兮又布满疤痕的手,紧紧抓住了无惨干净的羽织一角。 无惨看了看,平静的把那只年轻却布满老茧的手拂下去。 “无论如何都想活吗?”声音变的缓而沉了,听着没来由的让人心悸。 他伸过手去,用双手把那张快要和他一样苍白的脸捧起来,很有耐心的让对方能看清自己红眸中绝不是人类该有的细长竖瞳,似带着怜悯般的忧郁又似蛊惑,“我倒是可以让你活下去。” “不过啊,身为猎鬼人的你” “真的即使变成鬼,也想活下去吗?” —————— —————— “村田!!!石原!!!” 森川大叫着惊醒。 身体因慌张和愤怒痉挛着颤抖,浑身各处传来的疼痛令眼前残留的幻觉消散破碎了,他剧烈的呼吸,慢慢平静下来。 草药味冲入鼻子,他看了看四周,有些安心的判断这是家医馆,又低头查看自身,发现伤势已经被好好处理过。 被救了,活下来了,本该感到喜悦,可想到丧失意识前生死不明的同伴,心脏顷刻间又沉沉的坠下去。 屋子里只有他一人,日轮刀被放置在墙边,和被洗过的队服放在一起。森川挣扎着忍耐痛楚起身,拿过刀后拄着刀当拐杖一步一步往外走,在外屋看见了大夫打扮的人。 “你醒了?”大夫惊讶,连忙上前来扶住他,“比我预想醒的要早,不过你还得静养才行,伤很重,多亏了你身体素质不错,但是活动太大伤口会裂开的。” 森川焦急的打断:“医生,我的同伴呢?您见到他们了吗?您是怎么找到我的,他们,那两个和我穿着一样衣服的人也得救了吗?” 虽然砍下了鬼的头颅,可那之后的记忆便模糊了,他只记得村田被那可恨的和尚刺穿了胸膛,石原被鬼掐住了脖子......他们还有救吗?能安然无恙吗?他不住的祈祷着他们也能活下来。 “你的同伴?叫石原那个的话,他没事。”大夫安慰着他,“他也在隔壁的屋子静养,他伤势轻,比你醒的早,你可以......” “那村田呢?医生,我是说,我有两个同伴,他怎么样.......” 石原还活着,太好了,但是村田他,森川涌起不好的预感,其实他应该已经清楚结果的,毕竟那把刀可是穿透了村田的心口啊 医生却摇摇头:“抱歉,这我就不太清楚, 事实上你那位同伴也说你们还有另一人,但我被过路人告知那有人需要救治时,只在寺庙附近看见了你们两个。” “没有什么第三人的村田。” 第13章 惨老板还是个好心鬼 村田不见了? 据医生所说,他在那处地方只发现了森川和石原二人,没有什么第三人的踪迹。 森川紧接着又问起是否有见到一个和尚,然而也被回答没有,医生清楚的告诉他现场除了他们二人没有其他人存在,倒是四处是血,宛如和什么东西激烈厮杀打斗过的场面把过去救人的大夫和学徒吓了一跳。 森川的脑子里乱极了,事情着实有些离奇了,那和尚不见了倒很好理解,恐怕是担心他们醒了会报复,或会被扭送官府吧。但村田一个受了致命伤眼看着生命垂危的人,他又怎么能凭空消失的? 难道是那和尚带走了村田,想毁尸灭迹不成?种种疑问上涌,一时理不出个头绪,但医生这边也没其他可提供的信息了,森川只能先谢过医生,把鬼的事情简单含糊过去,拄着刀一拐一拐的先去看望石原,想着两人先沟通一番情况。 如医生所说的,石原并无大碍,至少看脸色要比森川好的多。见到同伴确实安好。二人彼此的脸上不禁都有了轻松些的笑意,然而一想到村田那点笑意又迅速消失了。 一时沉默无言。 他们都知道村田其实大概率凶多吉少了罢,所以更倾向于他死后,有什么人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把他的尸体偷走了。 二人商量着决定结清医药费后,再在这片地区逗留一阵,找一找村田的线索。毕竟明明杀死了鬼,却连同伴的尸体都找不到,也实在不知该怎样向村田的家人交代才好。 —————— 村田选择变成了鬼。 无惨不意外最后的结果。 这些年来无惨没有像原着那样大规模的主动制造食人鬼,却不代表他完全没增添鬼的数量。 其中很大一部分像村田这样,不想死、想要活下去,有执念、有心愿未了,并非被迫而是祈求着无惨将他们变为鬼。 若是无惨心情不坏就会依照他们的心愿,赐予他们鬼的血,至于日后这些鬼选择吃人还是克制自己,又会不会被鬼杀队发现剿灭,无惨离开后基本不管的,全任让他们自由生长。 主打一个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 话虽如此,眼下的村田他还是管了一管,无惨这两天还在这附近住呢,放任处在变鬼初期失去理智的村田在外面乱晃,再引来别的鬼杀队成员这日子还怎么过。 无惨说他只想过平静的生活.jpg 人类对鬼血的耐受力根据体质、意志跟天赋各有不同差异,普通情况就如同村田这般,被饥饿和鬼的本能冲昏头脑丧失自我意志,吃过第一顿血食后饥饿退却,会慢慢恢复理智。 也有的被鬼的本性影响过多导致本能压过理智、兽性多于人性的情况,鬼杀队斩杀最多的就是这类鬼。 像童磨那样变鬼后立刻就能维持自我保有记忆的,完全是天赋异禀,天生适合当鬼呢。 村田属于普通情况。变鬼后会因为饥饿被鬼的本能操控,一段时间然后逐渐恢复理智,至于能不能保有原来的自我甚至记忆那就看命了,跟意志和强烈执念也有些关系吧。 无惨把变鬼后饿的想咬人的村田拎回到了秋原宅邸,没让除了吃什么脑子都没剩下的鬼去咬空地上另外两个猎鬼人。 别等这只鬼吃完清醒了,又变成第二个珠世。 唉,俗话说的嘛,好鬼做到底送鬼送到西。 到了宅子里把这鬼往后房一扔、一关,等清醒了再放出来。村田原先在无惨手里被压制的呜呜的不敢吭声,一被扔进后房立刻就开始嚎叫,含含糊糊的翻来覆去只会喊两个词“饿”“想吃” 吵。 天没亮呢实在扰民。 “闭嘴。”无惨不耐的通过鬼血直接在他脑子里下令。 鬼之始祖的压制更高于本能,这下安静些了。 只不过还能听出来有些委屈的在里面转圈子和因为忍耐不住饥饿的不知在啃什么和撞墙声。 经过这一番折腾,远处的天际已经泛起一抹淡淡的鱼肚白,薄薄的晨光纱一般逐渐覆盖在夜幕之上。 看着天色,无惨又叫来先前的老仆,让他去裕丰商会——出差在外的那只鬼的商会,买一点不对外出售的仅仅供给一些特殊内部人的“玉臻”回来,之后把纸窗捅破,从窗户投进后房。 “只能从窗户投进去,投的时候记得别把手或者肢体伸进去,”无惨不忘提醒,免得不小心让喂食的人变成外卖了,“里面有什么声音不必理会,白天也注意着别让任何人靠近就好。” 年迈的老仆听话又一贯知晓分寸,无惨平时用的顺手,特意叮嘱一句。 至于其他仆从,若是真有不怕死不知分寸,控制不住好奇心看到了不该看的 正好给里面的鬼加餐。 即使听到里面宛如野兽一样的低吼和碰撞响动,老仆依旧没问任何不该问的,像真聋了一样,忠诚且顺从的保持沉默。 清晨破晓前无惨回到了宅院建筑深处的屋子里,让自己不会被黎明灿烂的光芒灼伤。 通常来讲,只要不是四面无窗,哪怕如何阴暗的屋子在白日里,也总有一些能见度的,奇怪的是这样微量的光线并不会使鬼受伤死亡,最多只是有些不适。 似乎只要不是阳光直接照射,鬼就不会因此受到致命伤,此前偶尔的白天但天气十分阴沉时,厚重滚滚的乌云遮蔽了整个太阳,无惨甚至可以在室外屋檐下的阴影中走一走散步。 这是否这说明鬼对阳光其实是有一定耐受度的?不知道这个度能不能像免疫一样慢慢提高。 无惨思索了一会儿,把一根手指头从窗户缝里试探着伸出去一些。 毫无血色的指尖在第一缕透过云层的日光下白的近乎透明,下一刻那白皙的表皮便好像被点燃的纸和炭,骤然烧焦熔融暴露出鲜红的肌理组织。 无惨赶紧收回了手,甩了甩在阴影中因重新生长血肉而发痒的指尖,末了又放在嘴前面吹了吹 怪疼的, 算了,慢慢来吧。 第14章 惨老板在当背景板 “玉臻”实际就是经过处理后储藏好的人类血肉,还是商会那鬼搞出的东西。 那鬼是个有事业心的,在人类社会中隐藏的很好,由于本身资质不错,按实力算已经能排进下弦鬼中,但又对继续变强没太大执念,一门心思的扩大产业,专注替顶头上司无惨搞钱。 只负责花钱享受的无惨对此没有意见且十分欣慰。 有长期固定的生活领地的鬼,要想完全藏匿于人群之中避开猎狗一样知觉敏锐的猎鬼人,自然不能什么时候饿了就地杀一个人吃,那太容易留下线索引起恐慌和注目。那鬼便想了个办法,提前收集贮藏些已死的人类尸体,以便饿了随时能有东西吃。 相比新鲜血肉,当然滋味会差许多,但通常应付一下足够了。再说世上哪有那么些两全其美的好事?能安全的隐藏下去,口味这点代价小的简直微不足道。 如今的世道,寻找尸体并不是件难事,活在下层的普通百姓平民每日都有不计其数的人死去,虽说人死为大, 但若是有人愿意为此支付一笔对于他们来而言的一大笔钱来买这些死去的尸身,那么许多人会毫不犹豫地接受这笔交易,甚至有些人为了拿到这笔钱愿意事先商量好价格然后自杀。这样一来家里少了一个吃饭的嘴,同时能给家人留下一大笔能生活几年的钱财,对那些连饭都吃不起的穷苦人来说再划算不过。 后来商会做大了,收拢接触了一些同样不愿轻易杀人只想隐藏身份好好活着的鬼,便顺势发展出了这样一条专提供“内部特殊人员”的隐秘产业。 老仆依照吩咐,买来了些被油纸和布精心包好、放入雕花纹木盒的“玉臻”,单看外观,仿佛是一笼精致的点心,甚至木盒还洒了些香薰,散发着淡淡的桂花香气,若不是事先知晓恐怕任谁也想不到内里会是如何可怖的东西。 然而当距离足够近时,依然能嗅闻到丝丝缕缕若有似无的腥气和淡淡的腐臭,如今的保鲜手段无非是熏制、腌制,有条件的富贵人家会用昂贵的冰块低温保存。这些“玉臻”平常便存放在放置冰块的仓库里,尽管腐坏的速度减缓一些,一旦拿出后品质还是会迅速变坏。 老仆仍仿若全然没闻到任何异味般的,身子佝偻着,背驼着,枯枝般的手提着有些沉重的木食盒,跨进了宅子。 “谷伯伯!”忽然间有人叫住他,起初这年迈的老者像没听见,仍是颤颤摇晃着往前走,直到背后又传来呼喊声,才迟疑的停住。 他慢慢抬了抬那对浑浊的眼,辨认了一会儿:“是......小浅丫头啊......” 正是昨夜无惨和珠世遇见的那小丫头 “这食盒是,”小浅一眼就老仆手中那个沉甸甸的木盒吸引了,眼前一亮,“是要送去给秋原大人的吗?” 这么精心包装的贵重点心,当然不可能是给仆从自己享用,唯一可能性是给昨晚回来的秋原大人...... “很重吗?不如我帮您......” “不是。”老仆却摇头,声音也嘶哑的像皱巴巴干枯的老树皮,拒绝了年轻小丫头的帮忙,“不是给少爷的......”他喃喃低语着重复着这句话,又摇着头,没有继续解释回答什么,慢慢的走开了。 小浅有点失望,但看老仆走去的方向确实不是宅院内,虽然奇怪又不好多问什么。 有时候也不知谷伯伯是真的老糊涂了还是故意装傻,每每有人和他打探关于主人家的一些事情,他说了也含糊着说不出了所以然,再多问,就反反复复的说那些主人家如何在多年前的雪夜将他这个挨饿受冻的老头子捡回去、如何对他有恩的老一套故事,每次讲这个,他倒是能思路清晰的讲上好一阵子。 秋原大人应该还没离开吧,小浅又想着昨夜看见的人,心怦怦地跳了起来,兴许他现在就在这宅子里呢?只是秋原大人也不喜与仆人过多接触,不知怎样才能再见到呢 眼中又生出些不切实际的妄想,她咬了下嘴唇,想起继母前些日子觉得她足够大了,想给她谈一门好彩礼好价格的亲事时那些男方的样子,样貌清秀的小脸不由阴郁了些。 她才不要被卖给那些男人...... 第15章 让我们把视线转向磨磨头 童磨对着镜子擦干净嘴角,帕子仔细的把脸和脖子都擦了一遍,拭去斑斑点点的红。 但还有颜色没能完全被擦去,他的嘴唇仍是殷红的,白嫩的脸蛋配上肉嘟嘟的嘴唇,像是画中童子般可爱。 童子般可爱的鬼刚完完整整吃下了一个比他还高大的多的成年男性。 不久前自身也是人类,但对吃人这件事却毫无芥蒂。正如他所说,之所以没将父母当做第一份食物的原因不过是他认为死去的尸体不够新鲜,觉得不会太好吃。 想要不遭受反抗、又让那些人自愿被吃掉,比想象中还简单。当童磨说他已经有了引领人前往极乐的途径和资格时,信徒们纷纷痛哭流涕、前仆后继的奉上钱财身家,祈求神之子能带他们远离这充满痛苦的尘世,前往无忧无虑的永恒极乐。 好可怜啊,实在是太可怜了,童磨不禁簌簌的为他们流泪,太好了,我能带领他们前往极乐真是太好了,原来这就是他身为神子的职责和使命吗? 让这些可怜的人能得偿所愿,这就是他此生于万世极乐教会的意义吧? 当他选中那几个人时,这些受苦受难的人们喜极而泣,称赞他是真正的神之子,虔诚的跪下将额头抵在幼年恶鬼的手背。 孩童的面容神圣而悲悯,宽慰那些此次没有得到资格的人,让他们不必失望,因为终有一天,他们都会在无忧无虑的极乐世界中重逢...... “咦,无惨大人?” 童磨回过头时,忽然看见了头发乌黑卷曲的鬼舞辻无惨幽灵般出现,正坐在榻榻米上。 就如同上一次见面一样,无惨没惊动任何教会内的人来到了这里,安静无声的。然而相比上次见面看上去年龄却小了些,不像个成熟的男子了,只有脸色还是那么病气的白,红梅的眼还是那么恹恹的垂下一些,能看出是同一个鬼。 在那边悠闲的呆了两天,无惨才想起童磨这边差不多该处理完他父母和教会的事了,于是来看看小孩过的怎么样。 一过来就闻到了新鲜的血腥气,再看看童磨红润的嘴唇,知道了根本不用担心这小孩,默默把那半分因为把八岁小孩独自留下处理烂摊子的微妙心虚和担忧扔出去。 看这现场处理干干净净的程度 ,肯定不是第一顿饭了。 “无惨大人!”童磨又叫了声,彩虹眼睛一下笑盈盈的眯起,迈着短短的腿小跑过来,笑的露出了小小的尖牙,“您来看我啦” 真是天真又无邪。 无惨忍了忍,终究是没忍住,抬手揉了揉眼前的白橡脑袋,又捏了捏他又圆又有肉的脸蛋。 很有弹性,扯起来点一松手啪的就弹回去了,留下一个淡淡的红印子。 童磨揉揉那红印子,有些疑惑,迟了好几秒钟后,他开始慢慢做出一点委屈的神色。 “无惨大人,痛。”说着连眼泪也快跟着冒出来了。 无惨知道他是装可怜,但对着这张泪汪汪的可爱小脸,怎么看忍不住想叹气。 小时候可爱的这么犯规,长大后怎么就变成那副狗都嫌的样子呢。 长大后的童磨再装出这副可怜样子的话,相信无论是哪个鬼都不会觉得可爱,只会拳头发痒,生出想削点什么的冲动。 提前把童磨变成鬼,也不知道以他扭曲的性格以后会不会更加放飞自我 童磨冒着眼泪等了会儿没等来无惨的安慰,那点眼泪就止住了,收放自如堪称一绝。 他脱了鞋子,爬到无惨右边身侧坐下。 “无惨大人好过分。”没等无惨开启话题,童磨直接先声夺人,竟指责起未来几百年的顶头上司来,“说好了我处理完父母的事就过来看我,这件事我当天就处理好啦,可无惨大人过了这么些天才来。” 无惨“......” 怎么小小年纪就学会PUA大人了 那无惨能对童磨有愧疚心吗?不可能,算上上辈子也不可能。 “大人有大人的事,要理解大人的辛苦。”无惨张口就来,面色如常搪塞小孩转移话题的本事毫不逊色,问回他父母的事“你那么快就处理好了?” 怎么说也是教会的高层人物双双死亡的大事。 “是呢,根本不需要操心什么。” 童磨不觉得有什么般很轻松的点头,顺势谈论起死去的父母时又精准的掉了两颗眼泪,“我叫人进来收拾,说他们已经如愿前往极乐了,那些人就信了,也没有去报官,很快就帮忙收拾妥当了。” “教会的结构很简单的,我把父母原先掌握的权力财产分放一些给别的信徒,就更没人说什么了” “等我说我因此获得了引领他人前往极乐的能力后,他们便欣喜若狂,甚至想把那一天作为神明垂怜之日......” 他条理清晰的说着这些荒诞的话,掉着眼泪又理所当然,他可怜着那些愚蠢到相信那些妄言的信徒,又认为他们的反应是正常的,不值得奇怪。 比童磨更扭曲的是他生长的环境,或许正是人类的疯狂塑造出了未来更可怕的鬼吧。 看来也不需要他多余担心,童磨这颗小白菜自己茁壮长的很好。无惨又问:“你吃了几个人了?” “三个哦,啊......应该算三个吧?”童磨一、二、三的掰过三个白生生的手指,高高兴兴的冲无惨示意,“我先吃掉了一个带着孩子的可怜女子,今天又吃了一个可怜的男人,算上那个孩子的话,就是三个。 我问过了,大家都是自愿前往极乐的,那就是愿意被我吃掉的意思”轻松的像是说午饭吃了三个饭团。 五天左右,吃了三个人,实力就往上蹿了一截。 照这个速度,童磨能很快觉醒血鬼术然后成为最小的上弦也说不定。 毕竟对鬼来说,吃人可以增强自身实力,但也并非能无限制地将人塞进肚子,好比人吃饭一样,一旦吃饱了就无法容纳更多食物,必须等待前一餐的养分完全消化之后,才能继续吞食下一个人。 童磨确实是只有天赋的小白菜。 无惨摸着童磨的头,童磨立刻又很自来熟的像上次一样把头靠过去无惨身上,接着絮絮叨叨的说起来。 他觉得这种体验很新奇,因为童磨向来是倾听人诉说苦楚的那一个,从未有人能听神子诉说他的想法。 神子的父母也不过是普通的人,怎么能配得上倾听神子的声音? 好像一切新的东西都是无惨大人赋予他的呢 “无惨大人,那些人真的很可怜,看着他们欢喜的样子,我很想把他们一起带往极乐,但起初吃了一点就实在吃不下了,只能让其他人先等等。 我第一个吃的带着孩子的可怜女子,她是个游女呢,我在教会中见过她许多次,每一次她都比先前更瘦,那孩子也是,好可怜......所以第一个我便选了她哦。 她惊喜的又恳求我能不能把她的孩子一同带往极乐,我也答应了,我真是个仁慈又善良的鬼。” 无惨想你还挺会自夸。 说不准在愚昧狂热的信徒眼里真是这样。 童磨还在用稚嫩童真的声音细致的描述当时的情景。 “我吃她的时候,嘴太小了,一下没能咬断她的脖子,她就挣扎起来,问我真的会带她前往极乐吗?我说是啊,像她这样可怜的人,一定能得到解脱、前往极乐净土的。 她听了就不挣扎了,而是请求我将她的孩子带往极乐的时候,不要让他那么痛苦,她说那孩子生下来就没享过福,至少走的时候,希望别再带给他额外的痛苦。 其实我已经吃饱了,但他们那么可怜,所以我先尽可能快的扭断了那个孩子的头,然后认真的把他们全吃完了,虽然撑得有点难受但一点都没浪费。” 眼眸弯弯,他祝福着 “真好啊,现在她们一定全都得到永恒的幸福救赎了吧。” 第16章 惨老板牌心理辅导 童磨的三观很有问题,然而相比于天生的情感淡薄,三观更多是被后天环境和人涂抹扭曲的。 至少从他真心实意的相信着他在做着拯救他人、赐予人解脱即救赎的好事上看,孩子本性竟然不坏。 (请这位无惨先生摘掉滤镜摸着良心讲话) 如果现在开始纠正说不准还能掰回来......但无惨想了想自己如今的三观也不咋地,不知道会掰成个什么鬼样。 童磨讲完了第一顿饭,见无惨一直没什么不耐的听着,又开始喋喋不休的讲今天吃的第二顿。 “今天吃的男人,说实话真不好吃哦。”回忆起那个口感,童磨不由自主瘪起嘴巴。 “他酗酒很凶,肉里都是酒味儿,而且还有点老,不过呢想想他和我倾诉过那么多回所遭受的磨难苦楚,我还是忍着把他都吃完了,一视同仁的带他前往极乐了呢。” 仿佛觉得完成了被赋予的使命,对自己所做的非常满意,童磨又自觉的往无惨身上靠了点儿,头已经快枕到无惨膝盖上了,声音也变小了些,咕咕哝哝的像撒娇。 “那个人啊,无惨大人您听我说哦......每次和我倾诉时都在说,他赌博又输了,仅剩的钱都拿去买酒,被人追到家里要债,然后被要债的人打的很遍体鳞伤,连小拇指都被硬生生切掉了,确实很凄惨可怜呢...... 他的儿子和女儿也对他不闻不问,带着他妻子远远的走了,他痛哭着说那些人根本没有良心,他只不过拿了些钱买酒解馋而已,他们就如此狠心的抛弃他 原先,他乞求过我希望帮他想想办法,虽然我对他非常同情,可我那时又能做什么呢?我不住的安慰他,建议他可以不去赌博,因为他每次都输,这样就能省下钱来买酒,结果他又大叫嚷嚷着不赌博哪里来的钱呢?赌博的话只要赢一次,他这辈子就能有花不完的钱,他坚信下一次一定会赢,只是那些要债的人怎么也不相信,一直在逼迫他..... 所以他只能继续着这样的生活,我实在怜悯他又无法,只好说或许只有那自由自在的极乐世界,才能让他能自由的赌博却不需欠债、随意的酗酒又不被指责吧。 这也是我在众多信徒中第二个就选了他的原因,他昨日差点要被人砍掉第二个指头,听闻我能带领他前往极乐后立刻没有丝毫犹豫就同意了,对我满口赞美感恩戴德、热泪盈眶的憧憬着极乐 ” 讲到这里时童磨突然停住不再说话了,无惨低头没看见他的眼睛,只看见毛毛茸茸的后脑勺,酝酿着什么般沉默了好一会儿童磨才又开口,继续说时声音倏忽又变得委屈起来,带上了又软又闷的鼻音。 “我没想到,当我正要把他引往极乐的时候,他却后悔了。 不仅扯着嗓子大叫大喊着说我骗他,还说我根本不是什么神子只是个吃人的怪物,又痛哭着哀求我放他走” 无惨听着看看快把脸整个埋进自己衣服里的小孩,要不是知道他的情况,怕会以为他真要委屈的不行。 “别把眼泪蹭到我衣服上。”无惨温柔却冷酷的拎了拎他后脖子处的衣领,那点快发展成抽泣的鼻音立刻止住了。 童磨白嫩的小猪一样哼唧两声,闷闷的声音透过布料继续 “我已经吃了一半了,本来很难吃就吃的很辛苦,又要和他解释我没有骗他,费了好大劲儿才让他登往极乐得到解脱。 他那么拼命挣扎又把血弄的到处都是,我之后自己收拾的时候可累坏了” “所以啊,无惨大人,明明是他自愿选择的,最后却反过来指责我是骗子,实在是太过分了对不对?” 童磨翻了个身坐起来,这次抱着无惨胳膊把下巴搁上去,大眼睛水汪汪的,忽然又忧心忡忡起来,“那这样子他到底是自愿还是不自愿呢?糟糕呐,无惨大人明明让我吃心甘情愿被我吃的人,我是不是不小心吃错人了?” 小孩用可怜巴巴带着点迷茫的神色望向他,后脑勺往上翘的白毛跟着也蔫头蔫脑的耷下来,很垂头丧气似的。 “当然没有。”无惨立刻否定了。 什么话什么话,别说无惨本来就偏心眼的站童磨这边,压根对那人毫不在乎,更不觉得童磨把一个人渣吃了有什么问题,单单就说孩子抱怨着食物难吃还一点不浪费的吃完了,甚至要夸一句节约懂事才对呢。 让童磨只吃愿意被他吃的人本就是出于无惨的私心,现在小孩这么听话,吃了个人渣而已,还能指责什么? 无惨思索了会儿怎么解释能合理又不让童磨长的更歪。 “你做得对。”最后他语气平淡的说,“他之所以感到后悔,不过是认为死亡不是他想要的极乐而已,也许他很有自知之明,像他这样更多只会给旁人带来苦难的人,以为自己死了并不会去往极乐而是会下地狱吧, 吃了这种死后会下地狱的人,可以减轻他们的罪孽又能帮助在世的人,当然是好事。” 孩子还小,还是要多夸夸。 “原来如此。”童磨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又兴高采烈般的笑了,“既然无惨大人这么说,那我就安心啦,欸呀,可吓坏我了。” “不过下一次,我还是不要吃这种男人了”他又有些萎靡的补充,“还是惠子那样的比较好,又能理解我,又不难吃。” “啊、惠子就是那个游女的名字哦。”他贴心补充。 如果不听一大一小两只鬼谈论的内容,此时的画面当真相当的温馨和谐,其乐融融。 坏消息,鬼舞辻无惨在给人做心理辅导,效果拔群。 好消息,对面是童磨。 无惨敢讲他就敢信。 第17章 惨老板在PUA “教主大人,有信徒求见。” 门外之人轻轻敲门三下,毕恭毕敬的低声传话。 “啊呀,对了,还有这事。和无惨大人聊天实在太开心了,差点忘记今晚还要尽神子的职责。”在无惨身上打滚的童磨一下抬起脸,圆嘟嘟的小脸上笑容灿烂,“难得无惨大人来看我,好可惜。您要在这里等我吗?” 无惨却与之相反,皱眉:“这么晚了,还要见信徒?” 无惨能来的时候当然是夜半时分,普通人早该休息睡眠了,这群信徒怎么回事?鬼都不会这么压榨童工。 “因为我变成鬼了嘛。”童磨慢吞吞爬起身,跑去镜子前整理被他自己弄的有些凌乱的衣着,不觉得有什么,后背翘起的发尾随着动作一晃一晃:“变成鬼不需要睡觉也不会累,我告诉他们说这是因为受到了神的感召和赐福,以白天轻易不能出门为代价,但可以无需睡眠日夜倾听他们的声音。所以现在晚间也会尽职尽责的工作呢” “嗯嗯,大家听了都非常高兴哦。” 等到用自己白白的小肉手认真整理好衣着,童磨又转过去面对无惨再次问了一遍问题,用手指轻轻牵住无惨的衣服一角,眼里闪着期待慢慢拖长了声音:“您要在这等待吗?告解和倾诉可能会持续整晚呢,但如果回来发现您不告而别,我也一定会非常非常伤心......” 说着伤心,果真七彩无辜的眼里又蒙了层雾气。 即使知道了无惨不会被他这套骗到,依旧乐此不疲。 无惨也起了身,红眸低垂,把那点衣角从他手里扯出来,理了理被童磨压出许多褶皱的羽织,顺便,像拎小狗仔一样把童磨拎到门口。 “不,我跟着你。” “不必管我,我去听听他们平时都对你说些什么。”左右闲着无事。 童磨听了立刻收起可怜的表情:“真的吗?好呀好呀,那我开门了哦.....” 说着把门打开,门外等候的人深深地躬下身子,童磨习以为常的摆摆小手,微微不那么明显的偏头,用余光看到身后的大人已经不见了。 咦......无惨大人会在哪里看着他呢? 真叫人开心~ —————— “....这样吗?与丈夫明明山盟海誓的相爱过,结婚不过几年他竟然却爱上了别的女人,怎么会这样......可怜的幸子,实在太可怜,这不是你的错......” 童磨坐于上方,晶莹剔透的水珠源源不断从梦幻到不似人类的彩色眼瞳中滚落,顺着到脸颊,留下湿润的泪痕。 小孩个子矮,盘坐下在蒲团坐垫上更显得不丁点大,却高高在上怜悯着年龄数倍于他的大人,将肮脏丑恶荒诞离奇的全数接纳了。 “所以你杀掉那个女人,嗯、嗯.....这也是没办法的,不是幸子的过错。幸子也在因此而痛苦着...... 没错,神明大人一定也会这样说的......请安心吧,我会替你好好聆听神的声音的。” 仿佛真能感同身受一般,童磨悲伤的不住为其流泪,清澈明亮的眼睛哭的通红,最后好言温柔的劝走了这位女子。 无惨正藏身于右侧半扇屏风之后,静静聆听着,这已经是今晚第三个来倾诉的信徒了,宛如坐在最佳观众席,他正观看着一出何等荒谬又真实的闹剧。 许是夜晚漆黑的环境给人们带来了一种所有事情都可以被掩盖的错觉,今晚来到这里的人们所诉说的尽是些见不得光的阴私之事:抱怨家产分配不公想要暗害长子的次子,讲述自己因贪婪盗窃他人财物后感到惶恐不安的侥幸之人,以及杀死丈夫出轨对象的女子,可恨的、可悲的、可憎的、可怜的...... 汹涌的负面情感像倒垃圾桶一样倾倒向一个仅八岁的小孩。 让一个如此年幼的孩子去开解自己,将他的每一句话奉为神的旨意相信过错不在己身,用闹剧来形容这种疯狂都显得拘谨 相比于此,有时候无惨觉得自己都挺像个人的。 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长期处于这种环境之中,早晚要疯。但正因为是童磨,才会不仅适应了环境甚至反过来渐渐将环境更为扭曲。 还挺相辅相成的。 世间比鬼还畸形的事物多的多呢。 目送着第三位信徒离开,童磨立刻从高位上爬下来,连蹦带跳的跑到屏风后的无惨眼前,他老早就发现无惨大人站在那了。 “无~惨~大人~” 脚步跳一下就带起一个波浪音,童磨仰着小脑袋:“我做的很不错是不是?您等的无聊了吗?” 无惨看他绕着自己转了一圈,按住了身前四处乱晃的白毛小脑袋,让他停下。 童磨扑腾两下,乖乖站住了。 轻点下头算是回答了问题,无惨色泽浓郁的红瞳暗沉沉的,一时显得格外严肃。 他忽然说道:“这样不行。” “什么不行?”童磨疑惑。 无惨深深的叹息一声,想到先前的情景眼眸微闭了下又睁开,皱眉更紧。 “你不睡觉,日夜工作当情绪垃圾桶,这样不行。”这次他极其严肃。 不睡觉!怎么可以有人不睡觉!鬼也不行。 开什么玩笑,就连几百年后的资本家都不会让牛马007上班呢。退几步说,要是童磨现在二十岁,无惨估计懒得管他,但是童磨才八岁。 八岁! 是什么概念? 普通小孩还在挖泥巴呢,最多帮大人跑跑腿,话都不一定说的明白,童磨就不眠不休的开始上工了? 有你这么当教主当大老板的吗?别人家老板压榨员工赚钱,到童磨这教主不分昼夜的养活整个教会,老板007,员工法拉利,隔壁打工人一看馋哭了。 “小孩这个年龄不睡觉,以后会长不高。”无惨拍西瓜一样轻轻拍拍他脑壳,一字一句恐吓小孩,“你想一辈子这么矮吗?” 童磨眨了眨眼......大惊。 “诶~~~~可是无惨大人,我已经是鬼了啊?”不管真的装的,难得在那张小圆脸上表现出这么惊诧的神色表达。 鬼也会长不高吗? “就算是鬼,缺乏睡眠和休息一样会长不高。”无惨面不改色,冷酷无情,他是鬼王,那这事他说了就算真的。 “那、我也不是垃圾桶......”童磨呆呆的,虹色的眼睛瞪的老大,过去从出生到现在的八年里,关乎他自身的溢美之词听了无数,从来对他的比喻都是最高雅、最神圣、最优美的,可无惨大人竟然说他是垃圾桶 垃圾桶...... “我是神之子嘛,倾听信徒就是我的责任......” 喃喃着,生平第一次,童磨真的觉得自己可能要理解什么是“委屈”了。 “但神是不存在的。”无惨稍显上挑的眼梢一抬,流露轻蔑的笑,“世上无神,你不是一直清楚吗?因此那些信着神的人在你眼中才如此愚昧可怜。” “难道你真的把自己当成那些愚昧之人眼中的神子了吗” 童磨“.......”很迷茫,有些想说什么,一时、又不知道怎么反驳 “神子只是你的工作,”趁着小孩受到冲击,脑子没绕过弯来,无惨趁热打铁,语重心长的教育,“热爱工作是好事,但要是不想真的变成垃圾桶,必须要劳逸结合,注意休息。” “明白了吗?” 童磨......在无惨严厉又慑人的视线中,小孩懵懵的极为迟疑着慢慢上下晃动了脑袋。 无惨满意。 PUA大成功。 第18章 要给磨磨头一个完整的童年 “所以是说,你赚了许多钱,自己却几乎什么也不花?” 童磨乖乖巧巧的坐在对面,脸上重新洋溢着笑容:“因为以前是我的父母在管钱嘛,我日常的吃穿用度也是最好的,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每天安静的聆听......” 无惨放开自己指尖绕着的弯曲发丝,拂到耳后,无表情的打断他:“你上一次出门到教会外面是什么时候?” 童磨思索,掰了掰手指头回忆:“两个月前?当时要去见一个有地位的信徒,母亲便亲自带我过去了” “出去玩呢?指与你那些‘工作’无关的时候。” “那好像,嗯......半年以前吧?我曾经独自出过门,是为了去抓一只夜晚特别吵闹的青蛙,它太能跑了,后来我到附近村落的田野里才把它抓住。” “烟火大会呢?夏日祭典、秋日祭典,或者其他随便什么节......有去过吗?”稍显低沉却温润的嗓音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唔嗯,没有过?”童磨仔细思考后歪过头,显出一点疑惑,“父母告诉我,我并不需要去那些地方参与祭典,因为我只需要接受人们的祭拜就行了。” 连无惨也陷入沉默了。 合着说到底,你赚的钱自己压根没享受什么,真全拿去养活父母和整个教会了。 这哪里是什么幼年恶鬼。 浑身都散发着圣光才是。 “劳逸结合,现在就该是你休息的时候了。”无惨以手抚额,把挑高的眉尾按下来,果断替人做了决定。 小孩就该有点小孩的生活吧,虽说无惨先前对童磨的评价是“天生的怪物”“比鬼还像鬼”,但看看眼下这张笑得灿烂又纯真的巴掌小脸...... 无惨追加评价:小孩鬼也是小孩。 在无惨眼里,童磨又不是什么神子,那是幼、年、稀、有、限定绝版卡牌。 无惨要给自己的稀有限定卡牌一个完整的童年。 “咦——现在?”不由微微张嘴露出两颗米粒般小小的尖牙,童磨伸出短短的手指头想比划,“可是无惨大人,我接下来的晚上还有两个信徒要见,白天不是已经休息过了?......” 昨夜的聆听结束没多久天就亮了,白日的童磨迫于无惨长不高的恐吓,强制被抓去睡觉了。面对担忧前来问询的信徒,童磨只好假托身体不适,在无惨的监督下铺好了小被子躺下,虽然没有疲惫感可意外入睡的很快,也许身体也还没从需要睡眠的习惯中调整过来吧 睡过了一整个白天,晚上便自动自觉的醒了,精神正好的准备召见新信徒时,无惨大人又和他说这种话,童磨不禁一脸为难。 “你担心什么?”无惨伸手去,又拎了童磨的后衣领子,把他举到半空中,看小孩手脚跟小乌龟一样乱晃,笑了,“担心自己不守承诺?” “你是教主,他们眼中的神之子,不过区区几个信徒而已,不见就不见了,难道他们会因此会对神表达不满吗?” “就说你又受到神的呼唤独自前往了,让他们多等一些时日而已。” 童磨没有着力点的四肢垂下面条似的,任由无惨把他拎来晃去,只好点头,眼神疑惑。 虽然他对不去见那两个信徒其实无所谓。 但上一次见面无惨大人那么冷淡说走就走了,这一次却对他这么关注热情,无惨大人的心思还真是叫人猜不透啊 难道这就是欲擒故纵吗? —————— 欲擒故纵你个小机灵鬼。 顺势把童磨用一只胳膊夹着抱过来时听到这话,无惨差点再顺势把他倒过来拎着腿抖抖,看看他不同常鬼的小脑瓜里装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 无惨纯粹随心所欲惯了。 或者说,向来想一出是一出。 反正他是鬼王,大老板,没鬼敢和他提意见 人也没有。 “无惨大人,我们去哪?” 童磨最终安全的被无惨单手抱在怀里,坐在他左手胳膊上搂着鬼王的脖子,露出点好奇。 小孩轻的很,无惨看上去有些病弱又瘦削,实则单手抱起十个童磨也轻轻松松,也就是童磨现在又小、又软和又萌,再过两年长大些,约么就没有这种特权了。 “先陪我去处理些事情吧,顺便见见你未来同事” 即使怀中抱着个年幼的孩子,无惨身形依然笔直,气质温雅如大家贵族,加之童磨那张小脸也漂亮的如同仙童一般,虽然看着明显不像一家人,但过于赏心悦目看着竟分外和谐。 未来同事......目前的鬼月也只有黑死牟、玉壶,鸣女算上弦编外鬼员,下弦鬼不那么要紧则随便挑了几只顺眼的凑数。玉壶那边不太适合带小孩去玩,还是先去找黑死牟吧。 在此之前又得先回一趟秋原宅邸......谢天谢地无惨还记得后房里关着一只猎鬼人变的鬼,先把那个处理了再说。 “鸣女。” 教会内的身影消失于原地。 —————— “筝!” 鸣女微微启唇刚要问好。 被一声惊叹十足的“哇~”打断了。 “无惨大人,这是什么地方?那些房间看着好有趣”小孩雀跃昂扬的声音叽叽喳喳的。 纵然喜怒哀乐的情感淡薄到近乎于无,当从未出过远门见识到新鲜事物的小孩看见无限城这等几乎称得上奇迹的造物时,也从心底迸发出一些奇妙的震撼。 童磨的小脑瓜随着那些移动错落的房间转来转去动个不停,“哇~”“哇啊~”的惊呼一刻也没断过,见到端坐不动的鸣女,七彩缤纷的眼睛又是一亮。 “无惨大人,那位姐姐也是鬼吗?是我的同事吗?”不等回答便欢欣的挥舞起手臂,“姐姐,我是童磨,是无惨大人赋予的名字呢,你为什么抱着琵琶?你吃过很多人吗?......” 无惨被他动来动去的发尾扫的脸颊发痒,见鸣女愣的连弹琵琶的手都停在半空,用另只手曲起敲敲童磨的额头,让他闭麦:“安静些。” 鸣女变鬼前便不是善于与人交流的性格,除了些特殊习惯外,行为举止多遵从这个时代对女性的规训。变鬼后更是很少出门,简单来说,有些社恐倾向。 对童磨的社牛表现有些不适应。 被无惨轻轻提醒,立刻,小孩麻雀一样清脆的嗓音犹如发条卡住的偶人,顿时消失了。 童磨倚靠在无惨怀里,眸子仍是笑弯弯的打量着无限城,但夸张的肢体动作和激动的音色一下全部收敛了回去。 前后之反差,违和到令鬼也不由在细处微微惊悚 鸣女慢慢的放下停留在半空的手,迟疑的细微调整了怀中琵琶的角度,才补上先前被打断的问候:“...无惨大人,您回来了。” 无惨大人又带什么奇怪东西回来了? 第19章 鬼中童磨? 上次无惨大人带回来的奇怪东西,还得是如今的上弦之五玉壶。 即使在众多奇形怪状造型各异的鬼中,玉壶也奇葩的分外扎眼。 可能无惨大人就喜欢新奇些的,鸣女谨慎的猜测,把那点八卦的小心思烂在肚子里,每日规规矩矩的弹琵琶。 这次这个,又是个看着像人又不那么像人的......鬼 盖住眼睛厚重的前额发并不影响鸣女的实际视线,她看向那小孩子模样的鬼,即使是她这种变鬼前曾胆大且眼瞎到敢把无惨大人当做猎物的莽鬼,见到童磨那可爱小脸上的笑,也无法忍住泛起微妙的不舒服。 无惨大人就没捡回来过什么正常东西,哦,包括她自己。 鸣女轻轻拨了下弦,调整了心态面向这只据说是自己未来同事的小不点鬼:“在下.....名为,鸣女,初次见面,童磨大人。” 鸣女讲话素来端庄、恭谨,敬语谦辞叠着比内容还长,务必让人挑不出错处。 能被无惨亲自带来,给予出入无限城权限的,未来至少是个鬼月,从无惨大人堪称溺爱的态度看,恐怕也是个上弦了,因此称呼为大人并无问题。 “鸣女姐姐,”童磨倒是立刻回应,顺杆爬叫的极快,那股子安静劲消失的和来的一样突兀。 只是没再用很夸张的肢体语言表达,免得被烦到的无惨“不小心”给他从怀里扔下去,他只伸长了脖子,眼睛亮晶晶的像两颗彩色的星星,“鸣女姐姐有空要来我的教会玩儿吗?” “有很多人哦,姐姐喜欢吃男人还是女人?对了对了,姐姐是常住在这儿吗?会不会偶尔出去散心呢?鸣女姐姐看着日常无事,我可以常来找姐姐玩吗?” 鸣女“......” 差点被这一连串问题又问成个哑巴。 好一会儿都在沉默,最终给出了一个统一而不失礼貌的答复:“请恕我......暂无空闲。” “欸~~” 童磨流露出显而易见的失望,似乎想要再争取一下 无惨却把他往上掂了掂,然后又去轻轻拍那颗小脑袋瓜,示意他再安静下来老实点:“这里是无限城。以后想去什么地方,可以通过这儿让鸣女送你,但别这么骚扰她” “也别欺负她。” 真惹毛了,鸣女也不是一点脾气没有的。 还有不知怎么,虽说算是出门在外,哪怕其实才刚离开教会,童磨这小孩也显得比在教会那边活泼许多。 哪怕是表象,也让人意外。 童磨委委屈屈的垂下眉毛睁大着眼解释,小狗似的湿漉漉闪着水光:“我没有在骚扰啊,无惨大人~” “只是想和无惨大人您说的同事搞好关系,您不希望我和他们成为朋友吗?”朋友的发音拖的长长,咬出重点,“非常要好的那种~” “无惨大人,我还从来没有过朋友呢” 神子当然也不需要朋友,虽然教会不乏有信徒带来过和他一般年龄的小孩,每次童磨尝试和他们接触前,却总会被父母阻拦放弃。 你与他们不同,他们需要仰视你,他们不能做你的朋友,他们太渺小低微了,他们不配。得到了这样的训导。 然而如同对陌生无法理解的情感同样,童磨对这些得不到又弄不明白的东西一直抱着隐隐的小小的好奇。 感情要好的是朋友,那么能交到朋友的话就说明感情很好吧,是不是能算作拥有了感情呢 地位低微的平民和信徒无法与神子交朋友,如今他成了鬼,大概更难以与人做朋友吧? 但无惨大人所说的同事,与他地位平等就可以做朋友啦 无惨眉间跳了下,幸亏你现在小,以后这么交朋友迟早有天被打出去 为了以后的上弦友好关系着想,无惨仍想尽力挽救一下童磨令人感动的交流方式:“朋友不是这么做的,至少要循序渐进......” “哦......”童磨闻言点了点头,上上下下地晃动着脑袋,表示自己已经将这些话听进去了“我明白了,无惨大人。” 无惨面上微笑,心里没信。 这么容易明白就不是童磨了,算了,孩子还小,慢慢来,实在不行等大了挨揍起来也不心疼了。 无惨转过头来,在童磨再次发表意见前对着鸣女道:“送我们去长崎,还是上次的宅子。” 鸣女立刻弹动琵琶,只听迫不及待的“筝”一响,眨眼的功夫都不到,周身景色变换,到了亮着橙黄烛光的宅邸内。 “哇” 童磨对着新环境又开始四处转他的小脑袋,如同刚刚在无限城中一般惊讶新奇:“这就是无惨大人住的地方吗?” 等把房间仔仔细细看了个遍,接着高高兴兴的感叹:“好普通啊!虽然很大,但感觉没什么奇特的呢。” 你这张嘴也是初见端倪。 “有时候做出副样子就可以了,没必要说话。”无惨温柔的微笑。 童磨“噢”一声,听话的闭上嘴,看着又是个人见人爱金童般的小娃娃了。 第20章 甜瓜不甜 老仆早已习惯了于夜里被主人家传唤,对于宅子的主人如何忽然出现在卧房和客室内也毫无意外和探究之心,挑着提灯,深夜寂静,一路走来时整座宅子唯有他沙沙的脚步声。 仿佛对任何事情都应古井无波的年迈之人,但见到抱着小孩的“秋原少爷”时,还是不由微微一惊。 并非因为那陌生的孩童。 而是那二人被烛灯镀上一层模糊的光晕,一个眸子猩红,一个眸子幻彩,乍一看仿若不似人的妖魅般。 但随后他便深深的低头,谨记自身本分,如一棵被压折的枯木顺从弯曲着干瘦的身子,等待主人吩咐。 “那只关在后房的......嗯,东西,怎么样了?”鬼到底是不能拿到明面上说的,虽然对眼前的老人而言,不过只是层薄薄的窗户纸..... 无惨边漫不经心地拿着木签扎起一块果盘里的甜瓜,一边淡声问,这样的夜色里那声音也像烛火,轻的尚未落地便融进了光晕里。 甜瓜是无惨亲自切的,童磨见状,还以为要被投喂,便十分乖巧的将脑袋伸了过去张嘴,无惨瞥他一眼,在他眼前略停了一停,接着自然的将那块甜瓜送入了自己的口中。 童磨一呆 但随即便又恢复了那副天真无邪的笑容,也不见生气羞恼。 “少爷,那只......东西,您离开的时日中已经很少发出先前那样的声响了......”老仆尽职尽责的禀告,并不好奇“东西”到底是些什么,“不如说,几乎完全安静下来......” “只是有时会有人说话似的声音。” 准确而言,里面的“东西”曾尝试和老仆交流,比如不用再往里面投食尸体肉块了......然而老仆仍然什么也听不见般,每日做着被吩咐下的事,不听,不看、也不说。 无惨又叉了块瓜,若有所思着 会说话了?那就是清醒的差不多了。 本以为要再多等两天呢,尸体的腐肉到底不能与新鲜血食相比,有的慢的时候数天才能慢慢恢复理智。 签子插着瓜块举到半空,童磨看了看,又把头凑过去,瓜就在他眼巴巴的目光中仍旧送入无惨口中,汁液散发出清甜的香气。 像不是故意的似的,无惨神色如常咽下果块,继续问着:“那么我离开的这阵子,有人靠近过吗?” 这瓜怎么不太甜的。 “......”老仆身子弯的更低,“有,少爷。” “有个男仆不知为何没有听从命令,靠近窗户时被里面的东西袭击......被整个拖进去了。” “我等了等,见应该是出不来了......因此后续的事情,也一并处理好了。” 怪不得。 原来吃到新鲜食物了,估计那不久后就彻底清醒了吧。 至于后续的事,自然是如何处理人忽然失踪的麻烦,从老仆平常的应答看,显然并非第一次处理这类“失踪”的事情了。 毕竟偶尔的隔上一段时间......总能有一两个好奇心旺盛或倒霉的仆人,撞破些不该发现的东西。 或是病逝,或者家人有事辞职归家,只需些合理的理由及钱物,加上宅子的仆人又会定期更换。 个别的失踪案例,很好掩盖 第三次叉起甜瓜,无惨终于大发慈悲,直接塞进了童磨嘴里:“做的不错,那么之后可以先不用每日去取‘玉臻’了......还有些什么事?” 又听着禀告了些琐碎事情,便让老仆离开了,童磨还在嚼那块瓜,嚼了两下小眉头便开始皱着,困惑的看看无惨,好歹是咽了。 然而没等说话,又被无惨塞了块进来。 咽了又是第三块。 “无唔......”无惨大人? 童磨其实吃了两块,就不太想吃了,鬼尝过了血肉的滋味,对普通食物已经开始失去兴趣,何况他才吃完那么大个人,还有点撑呢 但无惨硬是打着不要浪费食物的名义,都给他硬塞了进去。 童磨低头看看衣服下有些圆滚滚的小肚子,认真思考,恍然大悟。 “无惨大人......您是不是也不想吃,才都给我吃的?” “怎么会,只是看你很想吃的样子” 这时候无惨正牵着童磨的手,慢悠悠的沿着卵石的小路往后房那只鬼的地方走着,童磨确实有点吃撑了,把他放下来自己走走,消食。 童磨小短腿紧跟着无惨的步伐,迎着月光又认真想了会儿。 无惨大人明明就是自己不想..... 居然没被骗过去。 好在这条小路很短,及时打断了童磨小脑瓜继续思考有损鬼王威严的问题,路的尽头正对着间单独建的屋子,正是关着那鬼的地方。 明显的是,墙体上的窗几乎全损坏了,又被人额外补了些木条,里头没有蜡烛自然没有光源,黑洞洞的和屋子外一般安静。 静的不像关着只鬼,不过无惨和童磨凭着鬼对同类的敏锐,知道鬼就在里面。 怎么看着还像自闭了呢。 第21章 自闭的村田 月色洒落,在地面的碎石草木铺了层白霜,近秋的晚间冷风瑟瑟,摇动着两侧的枯枝落叶。 沙沙声之中,弥散着淡淡的腐臭,那是腐肉的味道,从那间关着鬼的屋子里。 极微弱的冷光透进破碎的窗户洞往里探着,破开一小束屋子里的黑暗。 屋子里腐烂的腥臭要浓烈的多。 村田抱着膝盖,缩着团在墙壁一角处,头深深埋下去,两手插在变长了些的发丝里,一动不动,无声的宛如死了一般的尸体。 当然他活的好好的,撑过了那场蜕变成了鬼,获得了新生,恢复了理智,只是身上那套鬼杀队制服破破烂烂脏污不堪,和整间屋子的气息一样浸透了难闻的臭味。 他只是跟无惨想的那样,真自闭了。 在村田跟前处不远,横躺了一具残缺的尸体,其脸部和腰腹已经被啃噬的露出白骨,四周还有些散落的其他人类肢体肉块。 旁边的碎块先不说,那具尸体上由于残留着大片的肉、血水和内脏,腐烂味重的多,已然滋生了成团的白虫,那浓烈刺鼻的腐臭气味便来自于此。 跟这些东西共处了快两天,村田着实挺绝望的,就算他是如今是食人的鬼,面对烂的流了脓甚至生了蛆的肉,也实在半点不想靠近。 虽然......是的,那人是他杀,也是他啃的,袭击杀人的时候他尚且没有意识,全凭本能。吃了一半儿却慢慢的清醒了,理智重回身体,面对的就是自己变成鬼和已经杀了人吃了人的事实。 然后又逐渐想起了发生的一切。 他......因为不想死,向那个男人请求了,即使变成鬼也想要活下去。 请求被应允了,他的愿望也实现了。 而众(鬼杀队)所周知,世间能把人变为鬼的存在,唯有一个 鬼舞辻,无惨。 那个男人、样貌年轻过分和普通人类别无二致的人便是,鬼之始祖、鬼杀队数百年恨之入骨却连其真容都寻觅不到的——鬼舞辻无惨啊! 他、他他他居然直面了鬼舞辻无惨!鬼舞辻无惨居然出现在这里! 村田简直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回想起当时的情景,记忆出乎意料的清晰,甚至能忆起那只手掌覆盖在眼睑上时的冰凉温度,那位鬼杀队和产屋敷寻觅数百年近乎是个传说的的鬼之始祖竟然...... 额、显得挺平易近人的。 至少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毕竟从加入鬼杀队起,耳闻目睹到的都是恶鬼如何凶残,传闻中的鬼舞辻无惨如何无情残忍,他与他手下的鬼缔造了世间多少悲剧...... 所有人都坚信,鬼的始祖是个没有丝毫人性、狠毒狡诈的比任何鬼都像鬼的家伙,说他其实身高十米满嘴獠牙青面红眼,一定会有大部分人信。 然而除了红眼睛是真的,单单看那张年轻的脸和俊逸的外貌,若非亲身经历了一切他简直会以为 就是个人类。 如果这是伪装,那么怪不得鬼杀队如此漫长的时间也无法找到他。如果不是像柱那般对鬼的感知格外敏锐或者有特殊的天赋,恐怕完全无法从外表发现鬼王的破绽吧 而且他甚至把鬼化的自己带回了不知道什么地方关起来,没有让自己随便伤人?? 前两日他饿的在这关着他的屋子里乱转时,每日也有固定的“食物”从窗户的小洞投进来,忽略那其实是人肉这点,已经可以将这种行为称一句体贴亲切了...... 村田下定决心变鬼的时候,对生的渴望让他以为他已经有了从此之后与人类互为天敌的觉悟,可当他清醒时他又悲哀的发现,这所谓的觉悟就跟他曾以为自己不怕死一样,弱小的不堪一击。 他竟仍为人类时的道德观念所困扰,面对自己生吃了一个无辜之人的事实,不知是因为那具尸体还是虚伪的自身,当想起那人临死前的求饶和惨叫他从心底涌上一股想干呕的反胃,可血肉又是如此香甜。 其他的鬼又是怎么做到克服这一切的?曾经身为鬼杀队的他无法理解,为什么身为鬼之后依然不能明白? 最后他也没有继续吃那半具尸体,毕竟清醒了,说明已经不饿了,虽然不再继续啃食这位曾经的同类也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安慰,他是鬼,日后总要再次食人。 不禁又有些许迷茫,他这样曾身为鬼杀队如今又摇摆不定的鬼,今后又该如何生存?也不知他的队友那之后如何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绝不可以再见到他们。 胡思乱想中又到了每日被“投食”的时候,村田赶忙过去,对外面将血肉投进来的人说话,想让他将自己放出去,但那人却没听见般,将肉块扔进来后,毫无停留的便走了。 村田“……” “等等!如果我还不可以出去的话,至少请把这具尸体搬出去,也不需要再投......” 他用嘶哑的声音大喊,懵逼的听着脚步缓慢但坚定的走远了。 接着第二天,仍是那个人,仍是被投进来的肉块,无论村田怎么说真的暂时不需要再投食了,对方也如聋了一般,坚持把肉都扔了进来。 这就是周围那些尸体碎块的来源了..... 而又过了一夜之后,迅速腐烂的肉质散发的气味已经能让身处屋子里的无论是人还是鬼都感到绝望了。 “......”村田缩在墙角喃喃,“这难道就是惩罚吗?” 也许当时把那人吃完才是对的,无论对他还是对那人都好...... 如果要硬闯出去,破坏那扇窗户出去不是做不到,但又担心惹来鬼舞辻无惨.....无惨大人的怒气。 但是难道要在这里关一辈子吗?他真的已经清醒了,或者至少允许他把长蛆的尸体搬出去吧!不然再过两天,他感觉自己也要长蛆了...... 第三晚,自闭在角落发霉的村田终于听到了宛如救世主的声音。 有人在外面敲了屋子的门。 第22章 简单的道理 无惨甚至礼貌的先敲了门。 然后不等里面的回答,径自用锐利的指甲切断锁头的链条推开了门,随着细碎的哗啦声,惨淡的月光潮水般涌入黑暗一片的屋子。 有点礼貌,但不多。 村田听见声音激动的一抬头,只听得“咚!”一声脆响,由于用力过猛,后脑勺狠狠地撞在了墙上,痛的再次抱头蹲地。 鬼具有很强的夜视能力,无惨清楚的看见这一幕,无语的牵着童磨停在门口。 什么傻鬼。 好在以鬼的恢复能力,这点肿痛恢复不用几秒,村田急切的抬头看去,想看看是谁推开了这道门......而后心头猛的一紧,双膝顺势往前一跪,以一种慌乱又恭敬的姿态,四肢伏地深深向对方跪拜下去。 “无惨.....大人......”喉头滚动,以极其谦卑的语气说出了尊称,那正是鬼杀队长久以来的死敌,却给予他新的生命、掌控着他性命与未来的主人。 尽管目前为止,似乎并未让人觉得鬼王如何恐怖甚至颇为“亲和”,然而真正面对时,鬼血天然的压制让他自然而然理解了,眼前是多么强大而绝、对、不容反抗的存在。 恐惧悄然弥漫,无法抑制。在赋予自己新生的这位大人面前,什么纠结什么悲哀迷茫于此刻通通抛到脑后,余下的感觉只有,仿佛蚂蚁面对山岳一般的渺小之感。 鬼杀队一直以来竟是在和这种存在斗争吗?仿佛对方只需一个念头,自身便会湮灭...... “好臭。”清脆的小孩嗓音忽然打断了周遭的氛围。 无惨大人身边的小孩?那么小、也是鬼吗? 童磨完全不看现在的气氛,拉了拉无惨的袖子,小心翼翼的跨过门槛后退一步,自己用袖口掩着鼻子抱怨:“无惨大人,好臭啊” 天真的睁着琉璃眼睛,他困惑不解似的加以补充“我吃东西就从来没有把屋子弄的这么臭呢。” 把屋子弄的很臭的村田“......”啊?怎么还踩一捧一呢! 无惨倒是一脸淡然,也没有被抢先发言的不悦,轻轻摸了摸童磨的头,这个动作他做起来已经十分熟练了,平和的告诉他:“那你就去外面等着。” 童磨想想,又往前伸了伸小脑袋,还是没走,而是捂着鼻子再次看了看里面那具残缺尸体,松开了无惨的袖子,对村田发出新的疑问:“呐,你为什么不吃完他?” 跪伏的村田“......”我、你看我现在方便说话吗? 没见得到回答,童磨便自顾自猜测着,“是因为吃不下吗?但是我就算吃撑了也不会浪费食物,毕竟大家都是很可怜的人”说完,还十分怜悯地看向那具腐烂的尸身,感慨道:“要是不能被全部吃掉,留下的部分变成这种又烂又臭的样子,岂不是可怜到想一想都要落泪了。” 都说了不要再踩一捧一了啊!虽然他现在这副惨状确实挺可怜的......真的非常抱歉,被这种稚嫩的嗓音谴责,搞得村田内心的悔意不由又多了两分。 只是村田当时也想不到,自己居然会跟这剩下的半具尸体相处这么久时间,甚至他之前还曾想过,如果可以的话,要把这半具尸体带出这里,然后找个地方好好安葬...... “不是所有鬼都能一次吃下大量食物。” 这时来自无惨低沉的声音越过村田,回答童磨:“有些弱小的鬼,就算拼了命努力也无法吞吃下更多的人。” 村田的额头紧紧地贴着地面,丝毫不敢抬起头更不敢有任何的辩驳。 甚至他心底悄悄松了口气,他本就弱小,这无疑是个很好的理由。 “欸~”童磨怜悯的眼神立刻从尸体转向了村田,眼中晶莹闪烁,“居然会这样弱小吗?连一个人都吃不下,真是太可悲了......” 然而无惨却话锋一转:“但是,他并不是因为他没有能力才不吃的。” 仿佛带上一丝冰冷的声音让村田不禁颤抖起来,刹那间冷汗便从他的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中渗透了出来。 “恐怕是因为良心、痛苦愧疚或者其他什么感情让他清醒后不愿继续吃人吧。”无惨淡漠的戳穿了这点。 “咦,可是那个人不是已经死了吗?”童磨依旧不太能理解,“死去的尸体不过一些肉块罢了,为什么还要对肉块怀有那些情感呢?” 如同神与佛根本不存在这个简单的事实一般,人死了,那就不再是人,只是一些和木头、瓦片没什么区别的死物了,也许唯一的区别便是能吃。 多么简单的道理,连他这样的小孩子都明白 啊啊,好可怜,即使变成了鬼,大人也依然愚蠢可怜到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明白吗? 第23章 惨老板说不要浪费 “感情是很复杂的东西,不过你有一点倒是没说错......”无惨原本对着童磨,此时暗红的眼珠又转向村田,仅仅是注视便带给人莫大的压力,“不要浪费食物。” 即使没有抬头也能切实无比的感受到那视线带来的压迫和威慑,恐惧让心跳如擂鼓震荡着耳膜,村田恍惚想着,这句话是判决吗?对他这般对吃人感到痛苦的的鬼的判决? “非常....非常抱歉.......无惨大人,我......”求生的本能令村田急切的想辩解,但又无法说出真实的承诺,“我....下次一定......”一定怎么样,一定能吃完一个人吗?胃和头脑都一片混乱了。 无惨的视线就那么落在村田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在他快要崩溃前那沉重千钧般的目光又轻飘飘移走了,转而夸奖童磨,又像是依旧对着村田说话,“不浪费食物是对的,如果真的想要像生前一样尊重他作为人类的价值,那么将其全部吃完才算是真正的尊重。” 他又看着状况相当惨烈的后房,想想把它收拾干净卸除异味要费多大功夫,无惨忍不住想叹气,虽然并不用他亲自动手,他继续说道:“不管你是仍把他当做同类亦或是因为什么.....但要记住,你之所以杀死他就是因为你想吃他。” 村田不禁一愣。 “他因此被你杀死,他的生命由此也延续了你的生命,至少这就是他死去的意义.....然而你放弃了,那显然你将这份死亡变得毫无价值” 通常下无惨很少有耐心对这么一只普通的鬼进行长篇大论的教育。毕竟又不是受他偏爱的限定卡图鉴,除非对方真的很合自己眼缘。 村田.....说实话,普普通通,除了是鬼杀队出身外没什么特别的,当时吃饱了发发善心、听听他的遗愿便是无惨对他仅有的兴趣了,至于他内心的挣扎尚未泯灭的良心拉扯、不想吃人巴巴拉拉的那些纠结,无惨根本不在意。 低配版珠世而已,那么相比还是桀骜不驯苦大仇深的正版有吸引力的多嘛。 他唯一通过鬼血下达的制约便是禁止鬼对他人泄露任何“鬼舞辻无惨”的情报,至于剩下的爱干嘛干嘛,不想吃人把自己饿死也随便,手底下那么多鬼呢,无惨懒得去管这些闲事,哪管的过来呢。 不过话说回来,唯有涉及到食物浪费这个问题,无惨乐意多费几句口舌。 毕竟生命是值得尊重的..... 如果被鬼杀队听见一定会出离愤怒吧?但无惨真的在以自己的方式尊重每一个生命,也许这也是灵魂融合的后遗症..... 虽然他吃人杀人,令那些阻碍了或发现自己秘密的人消失,至少都是有目的、有理由、完全出于维护自身利益考虑的行为,而从来不会因为无聊或寻找乐子而毫无意义地杀害任何人。 特别是对于食物,无惨并不喜欢浪费。不管是人类的食物还是人类本身,如果随意浪费掉,那就等于是在挥霍这些生命死亡的价值。 至少童磨可别沾染上这种坏习惯。 童磨立刻很给面子的捧场:“当然啦,无惨大人!我很可怜那些人,从来不会浪费呢” 村田听着一番话,不禁有些茫然“我......” 被这一通教育,仿佛三观都发生了巨大转变,但是再看那具腐尸,虽然愧疚又实在下不去口 “那个就别吃了。”无惨此时也微微退开些,觉得这只鬼确实是个傻的,“已经腐坏变质了,丧失了作为食物的价值,过后处理掉吧,除非你有特别的嗜好.....” 村田立刻拨浪鼓似的摇头。 那?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他作为一只不是那么想吃人的鬼,难道不会受到惩罚吗? 无惨已经懒得理他了,招呼童磨退出这间恶臭弥漫的屋子,其实他也觉得很臭,但在小孩面前,还是得保持一些大人应有的稳重而已。 “无、无惨大人!那我,接下来应该.....”村田还是很懵,大着胆子抖着双腿抬起半个身子,原以为变成鬼后应该为鬼王效力,可现在他实在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 “随意。总之你可以滚蛋了,离开这,随便你想做些什么”无惨堪称和蔼的微笑,告诉他,“至于不能做的事,我想你也清楚。” “是!是的!”浑身都哆嗦了一遍,村田大声回答。 就在无惨转身将要离开时,忽然看向周遭,猩红的瞳孔略过轻轻摇动的草木枝叶,微眯着锁定了不远处一颗几人粗的树木。 “谁?”低柔的近乎融进风中的声音在深夜却无比清晰,危险的炸响在在场每个鬼耳畔 “出来。” 扑通一声。 一个比村田抖的更厉害的人影,直接从树木后跌撞着跪了下来。 就如同先前的村田一般,她深深的将头和四肢都伏于地面的泥土,抖若筛糠,牙齿上下碰撞惊惧的咯咯作响。 无惨看过去。 “哦,是你啊。”他认出来,那正是先前和他有过一面之缘、在夜间仍逗留在宅邸里的那个打扫丫头,那时还曾想着,她运气不错,差一步没有见到些不该看见的。 可惜了。 看来她这次运气不太好。 第24章 怎么那么能吃 恐惧化作一只可怕的大手死死攥住了小浅的心神。 她好像看到了一些不该看、不该听的东西。 蜷缩着身体,躲藏在树木之后,紧张到极点的身躯紧紧地贴着粗糙的树皮,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给她带来一丝安全感,而前方的谈话声,却又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 食物......吃人....... 不要浪费...... 心跳急速加快,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不、...什么怪物?为什么在谈论以人为食? 那个没被吃完的人,那具形状凄惨的尸体,难道是那个失踪的男仆吗? 还有为什么被称为“无惨大人”的秋原大人...... 无论如何,这显然不该是能被旁人听见的秘密。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隐藏自己,不能被发现,绝对不能被发现啊,连眨眼和呼吸都不敢用力,被发现的话一定会、 会死。 小浅感到无比的后悔和跟随恐慌而来的强烈恨意。 这一次,她并非是故意留下的,她不是被野心和欲望蒙蔽心神到什么都不懂、真正愚蠢的女人!事实上近些天宅子里异常的氛围和传闻,仆从们多多少少都有所察觉。 白日或傍晚回荡的隐约而嘶哑的嚎叫、那个老仆,每天都会提着精致的食盒过来然后又提走,似乎送往那片被禁止靠近的区域。 若说一开始大家是在好奇,那么当一个男仆忽然失踪后,对这些异样的谈论便蒙上了灰暗恐怖的色彩。 然而又会很快的止住。至少明面上,每个人都规规矩矩、安安分分的做着自己分内的活计,——那个男仆,后来据说是逾越冲撞了主人才被突然打发走了,无论真假和真相,没人想成为下一个。 更不想因此丢掉这份待遇优厚的工作。 秋原是很好的主家.....只要仆人踏实本分,就既不会受到苛待,也不会遭受责罚,甚至还能比其他人家领取更为丰厚的薪水。因此对于那些主人家明令禁止探究的事情,除了在暗地里闲聊几句外,没有人会愚蠢到真的想寻找答案。尽管隐约的意识到或许这个宅子里正有一些可怕的事在暗地里发生,但每个人都装作若无其事。 没有人是真正愚蠢的。 小浅原本十分渴望能够再次与“秋原大人”偶遇,但同样的在这样的氛围之下,她也不敢再故意逗留了 然而,和她不对付的另两个仆人,在临近傍晚骗她去仓房拿取东西时,忽然在外面落了锁。小浅起初大声呼喊了片刻却无人回应,此时宅院内的其他人都已经离开了,唯一留下来的老仆可能耳朵不太好使,并没有听见。无奈之下,她只好想尽办法从门缝里用找到的薄木片去顶外头的锁,直至深夜总算脱身。 外面的的夜色好似格外寂静,想起近日的传闻她有些踌躇,说不怕是假的,不知是否留在仓房挺过这一夜才更好,外面树影婆娑,没来由的令人感到不安和危险...... 那两人就是知道她可能遭受的后果才这样做,贱人、那两个贱人,她恨的咬牙,恨不得立刻用剪刀划烂他们惹人生厌的嘴脸。 正当她凝视着屋外漆黑的夜色时,见到了她极力渴望的那个身影。 那位高贵、优雅,又忧郁且俊美的宅邸主人,正牵着一个陌生孩童行走在远处的卵石小路上。 秋原大人、是秋原大人! 心刹那间雀跃起来,这是因祸得福吗?如此一来,即便秋原大人询问她为何晚上还在逗留,她也有了一个完美的借口——被人暗算了!这不仅能让自己引起他的关注,还能让秋原大人了解那两个贱人的所作所为...... 压抑住想要叫喊的心情,那未免有些失礼,她想给秋原大人留下尽可能好些的印象。小浅急忙迈开脚步,小跑着追向前方快要在视野里消失的那处身影。 然而当她发现这个方向正是白日被禁止进入靠近的区域时,已经来不及了....... —————— “秋原大人......大人!我什么都没看到啊!求求您!”年幼的女孩子惊恐不已的求饶声在夜中如此刺耳,“大人,请饶了我.....我发誓我什么都没看见,也没听见!” 确实,她其实还是个孩子呢 尽管放在这时代的标准已经是可以嫁人的年纪,但在无惨眼里,十四五岁仍然太小了,仍是懵懂稚嫩的孩童,也许和童磨的年纪没差太多。 所以即使声音很吵,无惨也没有因此不耐的发怒。 “别那么大声。”无惨的语气仍是沉静低柔的,妖冶的红眸低敛,似是温柔的安抚。 “安心,不会疼的。” 赐予她无痛苦的死亡,便是无惨对这孩子的一丝淡淡的怜悯了。 只需要短短一瞬,不会有任何知觉就会死去。 毕竟她不仅看到了在场三只鬼,还听见了无惨的名字,更知道无惨的容貌真身,不可能留下她的命了。 “不、不要!” 小浅听出了话中之意,越发绝望中,她突然抬起了头,然后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磕在地上,发出了一声声沉闷的响 彭彭!彭彭!仿佛完全感觉不到疼痛般的,她的额头很快嗑出了一片鲜红,鲜血顺着脸颊流淌而下,将她原本娇憨的脸蛋染的一片狰狞。 “求求您,秋原大人,求求您!我不想死.....求您饶我一命啊!”尖锐的哭喊着。 “我什么都会做的!” 一旁的村田这时候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有些战战兢兢站在那里当一个尴尬的背景板,他默默看着女孩,一时有些不忍, 如果无惨大人能将她也变成鬼的话.....不由这么想着,然而很明显这里没有他说话的份儿,他也无能为力去改变什么。 “好可怜......”却是童磨不知何时,满眼含着泪水走到了女孩前面,扑簌簌的流泪,用双手捧起她的脸,带着哭腔的声音好像比女孩本人还悲伤,“太可怜了,这么努力的哀求,不痛吗?不用害怕,不要怕,如果不想去死的话,要不要让我来帮你一同登往极乐呢?” 童磨又转向无惨,仿佛真心实意想替女孩子求得宽恕一般,泪眼汪汪的:“无惨大人,她好可怜,不如就由我来帮助她前往极乐吧。” “......”无惨心想你不是刚吃撑了吗? 虽然从血的气味来说,她的味道是挺香的,但你这么小一点,是不是太能吃了? 似乎被童磨那双美丽非凡的眸子蛊惑而面露迷茫的小浅,忽然间目露狰狞,用力挥开了童磨的手。 童磨惊讶的看向她。 “不、我也不想去往极乐......”连声音都在颤抖了,极度恐惧之下她哭的红肿的眼底流露出一丝疯狂,“我不想死,我只想活......怎么都好,请让我活下去!” 突然之间,她猛然伸手从地上抓起一节断裂的枯枝,带着不符合她年龄的疯狂狠意,将尖锐的枝条直直的戳进了自己的一颗眼球里! 凄厉入骨的惨叫。 想要满地翻滚几乎不能思考的痛苦中,小浅依然坚持着趴在地上,双手剧烈地颤抖着,却又无比坚定着一点一点生生剜出了自己的左眼。 “我.....这样一来......就真的什么也没看到了”她断断续续嘶哑的呜咽着,“另一颗......我也会....” “耳朵也是......舌头也可以......不会听见任何事,也不会说出任何事。” “所以、请求您.....大人。”小浅捧着自己鲜血淋漓的眼球,将树枝对准了另一只眼 “我想活下去.......” 第25章 走了走了 浓浓的血香溢散在空气中。 童磨耸动鼻尖,嗅了嗅,遗憾:“好浪费。” 无惨轻轻挑眉,原先带着些许怜悯却漫不经心的神色终于提起一丝兴趣,拿正眼去看眼前的拼了命求生的人类。 大概和当时看村田的感觉差不多吧。 毕竟无惨也不是什么好心的菩萨或者许愿池里的王八,但凡遇到有人求他说不想死,就大发善心让他变鬼长生不老。 一来他比较尊重个人想法,只有当对方知晓或愿意付出巨大代价也要活下去,他才会考虑给予帮助;二来还需要他心情好看着对方顺眼,有那么一点能够引起他兴趣的独特之处。 村田属于运气占一半,鬼杀队的身份原因占一半,毕竟曾经与恶鬼是不共戴天的生死仇敌,却宁愿为了生背弃自己曾拥有的一切,从正义跌落邪恶的戏码总是令人忍不住稍微驻足的.....恰逢无惨饱餐一顿,愿意抽出了那么一丁点耐心来关注这个可怜的人类,他便幸运的得到了鬼血的“恩赐” 虽然过后无惨就会轻易把当时那点兴致抛之脑后 但此刻,他终于也愿意施舍给小浅一点点如此的“兴致。 对普通的鬼来说,断手断脚、少一只眼球都根本不算什么严重伤势,不过普通人类人面对死亡时,哪怕心中充满了恐惧拼命求饶,又有多少人真的有勇气活生生挖出自己的眼球来表明决心呢? 值得欣赏的果决意志。 无惨被稍微取悦了 “如果你剜去了眼睛,割去了舌头,又聋了耳朵,” 无惨的语气近乎清浅月色般温柔,他俯下身,从小浅颤抖的手中轻轻拿走了那枚沾满血液的眼球,放到自己眼前,犹如从沙石中捡出一粒微微闪烁的玻璃,虽然对无惨并无用处,但他还是愿意将其捡起来,观赏它的光芒。 “即使我可以不杀你,你又要怎么在这世上活下去?” 哪怕是一个健全的男子残废到如此地步,都难以在这个世道中苟延残喘,何况一个被层层束缚的年幼女子呢? 她明知此后即使能侥幸活着,世间对她也如地狱一般,说不定死亡反而会是一种解脱了。 然而正是这份远超出常人的执念令无惨没有掐下一片树叶般轻易掐断她的脆弱的脖子。 “我.....只要能活着,”小浅那雪白咬紧的牙齿也被血染红,但看见了一丝希望,另一只眼里不断涌出泪水,“冒犯了您非常.....抱歉.....怎么活着都好,我想要活着” 乞讨也好被视为怪物也好苟且求生也好用尽手段也好 家里人想让她去死也好 她才不会随他们的愿!死了才是真正什么都没了! 她想要活的更好、想攀上高枝、想得到更多钱满足更多欲望,可就算不行,至少她也要丑陋的活着! 无惨把那颗眼球放入口中,牙齿轻轻合拢。 啪。 里面的汁液被挤爆出来,粘稠清甜,像之前的甜瓜。 “好吧,那么”还沾着血的苍白指尖轻戳在女孩子满是青筋的眉间,像戳入一块豆腐般没入进去,“我可以赐予你新生。” 比先前更凄惨的嚎叫。 无惨直起身子,艳红的眼眸注视着被鬼血改造的小浅,那是每一个细胞都被生生破坏重组的痛苦,而如果人类一次性承受了大量的鬼血,甚至会因无法忍受细胞形变的速度而直接崩解。 唔.....这次是不是不小心给多了一点? 小浅的身体在痛苦的挣扎中逐渐异常膨大,几乎看不出是个女孩,或者是个人的模样了,唯有一只右眼和只剩血洞的眼眶位置还能看出些许五官神情,不断的涌出鲜血和泪 村田看的噤若寒蝉,童磨则一直喃喃着“可怜”之类的,看来对没能吃上一口很失望。 不过,就在那些膨大的肉块快要抵达极限时,外层的血肉忽然失去了支撑一般塌陷、掉落,最后露出里面浑身血污汗水、却已然完成了鬼化的少女。 她的皮肤变得苍白,牙齿尖锐,仅剩的一只眼猩红,眼白化为漆黑,当她伸出双手看到漆黑而锐利如野兽的指甲后,茫然的神色瞬间变得极端惊喜。 从未有过的力量充盈着身躯 她不仅活下来,甚至可以借此获得从前弱小的自己渴望而不得的一切..... 即使堪比先前痛苦的极端饥饿仍折磨着她,小浅硬是忍住了想要立即爬过去捡食村田所在屋子里那些肉块的欲望,再次伏地跪拜,原先恐惧的眼中充满虔诚的狂热。 “感谢您” “无惨大人......” —————— 无惨最后把商会的牌子给了两只鬼,让他们实在没地方去就去找商会的同类。 商会那只鬼似乎刚回来,正好接收这两只。 和普普平凡的村田不同,小浅的资质竟然不错,说不定具备成为下弦的潜力。 有用得力能听进人话的同类,商会的鬼也会偶尔招揽一二,毕竟“玉臻”都成为产业链了,不能动用人类维护,只能靠同为鬼的同类。 当然无惨也只是凭借一丝好心,给了他们一个选择方向,并且在带着童磨离开前让他们把血糊糊的院子收拾一下。虽然天亮后,这些从鬼身上掉下的血肉碎块就会消失,但若是万一再有哪个倒霉蛋看到这一幕,也不好善后。 几天内消失了两个仆人已经有些多了,再来一次,这处宅邸大约就无法继续居住了...... 算了,反正无惨短期内应该也不会再来,房子多就是这点好。 接下来,虽说耽搁了这么半夜,无惨仍打算按原定想法行事。 该找黑死牟一起带孩子了 第26章 惨老板与黑死牟 当距离过远时,无惨便无法通过鬼血清晰地定位到对方所在,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们之间的即时联络,甚至有需要还能打个视频通话(指使用对方的眼睛视野) 方便极了。 无惨很快通过鬼血拨打了黑死牟私人热线。 “黑死牟,你现在在哪儿?” 那头隔了一两秒之后,黑死牟才缓慢沉静的回应。 “.....上野......” “无惨......大人。” 黑死牟说话的习惯和语调吐字较慢、清晰而庄重,和鸣女有几分相似,显然二者都习惯遵循被教导过的礼法,因此平日相处时也较为融洽。 尽管在无限城中他们之间最常说的话就是见面一句简单的问候,毕竟都不是什么外向的鬼。 “我要去找你,带着一个新的鬼” 无惨直言道:“我让鸣女送我们过去,你就在原地别走。” “......”黑死牟应该是对无惨的突然拜访有些困惑,但还是沉稳回应道,“是......无惨大人。” 无惨和黑死牟也有阵子没见了,不过以鬼的时间观念而言,不过数月而已,很短的时间。 让鸣女直接通过无限城将自己和童磨送达目的地,这次他们没有在无限城之内停留,于是几乎只两个眨眼的功夫,原本置身于宅邸庭院中的两人,已然被传送到了一处幽深密林中。 是一片竹林,墨绿的竹干笔直齐整的伫立于静谧夜色,竹影摇曳,虫鸣轻悄。 黑死牟正站在透过林间洒落的斑驳月色下。 那身影耳侧留长的鬓发随风轻扬,高高扎起的长发马尾蓬松的自肩头倾泻而下,紫黑色斑块和服下,一只手习惯性按在腰侧悬挂的刀鞘之上。 这熟悉的构图,差点激活无惨细胞里铭刻的DNA记忆,以为对面是某个挂着耳坠的真正神子找来了。 曾经,无惨第一次与缘一面对面时,仿佛既定宿命一般,正如原着中所描绘的那样,在一片夜晚竹林之中,带着珠世与继国缘一不期而遇。 不过有了漫画的剧情指导,无惨当然不可能接依然留在原地等待被削片的命运,在见到那个身影立时便当机立断,趁缘一反应过来他是鬼王之前,转身捞起珠世就跑,生平第一次全力施展属于鬼王的力量狂奔出了这辈子最快的速度,一眨眼就不见了鬼影。 也正因为他没切片,所以对珠世的控制始终没被削弱,这才使得珠世直到现在都没能逃脱掉,心不甘情不愿地一直待在他的身旁。 当然,如今他对面并不是缘一,那是继国缘一的双胞胎兄长,曾经人类时名为继国严胜而如今名为黑死牟的鬼。 那与缘一近乎如出一辙、火红斑纹蔓延的面孔上,六只巩膜猩红而眼瞳璨金的瞳孔一同转动,正中的一对瞳孔分别刻着“上弦·壹”字样。 “无惨.....大人......”黑死牟再次问候,态度严谨、一丝不苟,而后六只瞳仁看向无惨身边又表现的跟好奇宝宝一样的童磨。 童磨的眼中尚未刻下字迹,但既然他是被无惨亲自带过来面见黑死牟的,那么想必...... “这是童磨。”无惨拍拍童磨的小脑瓜,对黑死牟介绍,“刚变成鬼不久,他原先呆的地方太封闭了,不利于小孩子成长,我带他找你出来透透气。” 接着又对童磨说:“那是黑死牟,上弦之一,你的前辈,要对他礼貌一点。” 关于十二鬼月无惨对童磨大致说过,因此童磨一下就眼睛亮晶晶起来,很听无惨的话,当即十分欢欣愉快的对黑死牟问好并进行一番吹捧夸赞:“黑死牟前辈!初次见面!前辈竟然就是排行第一的上弦嘛?那就是除无惨大人以外最强的鬼了,好厉害呢!” “......” 黑死牟显然对于童磨如此“热情”的打招呼不太习惯,六只眼睛上方的肌肉不自觉地往中间微微拧起。 对比这份热情略微冷淡的点了点头,许是看在童磨年龄的份儿上没有太反感,只是一板一眼按照礼仪回复:“初次见面......” “呐呐,黑死牟大人是因为真的很强才排行第一吗?”童磨迫不及待的几乎打断黑死牟的话,自顾自发出疑问,“上弦的鬼都是按照实力排名吗?那如果我以后变得比黑死牟前辈还强,是不是也可以变成上弦之一呢?” “黑死牟前辈如果变成上弦之二,眼睛里还需要重新刻字吗?” 他眼里闪烁着纯粹的好奇。 黑死牟“.......” 虽然脸上毫无波动,周身的气压却低了很多。 无惨脸上的浅笑一滞,一巴掌呼童磨头上,你可真会说话。 让你礼貌点,敬语倒是一个没落下,之后直接反向冲刺? 对向来注重上下尊卑的黑死牟来说,童磨的发言跟赤裸裸的挑衅无异,黑死牟又是从小接受训练的武士家族出身,若他认为这是一个挑战邀请,可没什么不打小孩的礼仪。 “这孩子不太会说话,”无惨淡定的解释,“看在他还小的份儿上,揍了容易更傻,之后会好好教他的。” 当然无惨又补充:“要是教不好,等大了你再揍。” “.......”黑死牟按在腰间刀鞘上的手慢慢回落,一脸严肃的打量童磨半天,认真地点头答应道,“属下明白了.......无惨大人。” 第27章 惨老板与严胜 黑死牟是个不怎么参与世俗的鬼。 从他常年顶着六只眼睛就能看出,这样的长相无论如何都不会被认为是人类,自然也就无法融入到人群之中。 作为上弦之一的鬼,当然有变化外貌的能力,但黑死牟就是乐意用六只眼睛四处游荡,也不乐意恢复成原本与缘一肖似的样貌。 说起黑死牟与继国缘一这对双胞胎兄弟之间的情感联结,用复杂形容都太简单了。 虽然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的相貌,但在双胞胎被很多世家视为不祥的这个时代,身为弟弟的继国缘一出生就差点被父亲杀死,在母亲的极力反抗争取下,才得以作为家族里几乎没有存在感的人活下来。 原着故事里,作为哥哥的继国严胜起初很怜悯自己这个不受待见、又弱小无用的弟弟,然而在缘一某天忽然说话并展现了超出常人的天赋和力量后,一切都变了,他们的父亲毫不犹豫的改变了主意,将原本的家族继承人由严胜变为缘一。 从那一刻起,严胜对缘一的所有情感都变为了令他想要呕吐想要反胃的厌恶和嫉妒,在缘一主动离家放弃继承人之位后更是达到了扭曲的境地,如跗骨之蛆缠绕着他的灵魂。 之后十年,继国严胜作为家族继承人平凡顺利的生活,缘一则和相遇到的名为“诗”的女孩结为夫妻,生活幸福。 直到诗临产时被鬼杀死,缘一外出寻找产婆回来后见到的却是妻子的尸体,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得知鬼的存在并对其深恶痛绝的缘一加入鬼杀队,为死去的妻子和所有受到恶鬼侵害的人们报仇雪恨。在某一天,缘一从恶鬼手中救下了多年未见的兄长严胜,不久后,想要追逐缘一的严胜抛弃家族和妻子,同样加入了鬼杀队。 然而越是跟在缘一身边,严胜越是绝望的意识到无论怎么努力,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超越缘一,缘一就是天生被神明眷顾的天才、不可思议的怪物,如同悬于天边的炙烈太阳,无法被凡人追赶甚至直视。 就在这时原着鬼舞辻无惨趁虚而入,游说严胜成为了鬼,之后没过多久无惨又遇见了天克他的缘一,被迫切片逃离差点吓破胆,直到缘一死前再也不敢露头。 而这个世界中无惨与黑死牟的相遇,倒并非如原着般在将他变成鬼那一日,而是在更早之前。 那时,黑死牟还是继国严胜,仍是继国家的长子,作为一个天赋出众的少年武士,被周围人寄予殷切期望。 无惨是循着继国的姓氏找过来的,那时候的无惨刚成为“鬼舞辻无惨”没过几年,第一个急匆匆寻找的便是继国家族,如果可以,无惨当然想提前阻止缘一身上的悲剧,如此一来纵使缘一不喜欢鬼的存在,也不会因为妻子的死去视无惨为此生必须消灭的敌人吧。 可惜的是当无惨找到继国家时,缘一早已离家不知去向,只有继国严胜被别无选择的家主重新作为继承人培养。 缘一这么一走,天知道他和诗到底是在何处相遇安家的,无惨虽然有些失望,好在还有限定版少年继国严胜在,很好的安慰了他沮丧的心。 继国严胜无疑是个出色的继承人,剑术的天赋出众,样貌清隽性格沉稳,无论礼仪或是处理事务的能力都严谨稳重的不像个小小少年,任何家族得了这样的继承人都该感到知足满意了。 然而,继国家主最常挂在嘴边的却是“如果是缘一的话......” 与缘一那般受天眷顾的资质相比,再如何优秀的孩子也黯然失色。 当无惨冒名顶替了一名贵族子嗣前来拜访时,他受到继国家主的殷切招待,继承人严胜自然也被介绍给无惨,十一二岁的小少年规规矩矩行礼,逐渐抽条的身高已经能窥得日后卓越风采。 无惨看看他发量惊人蓬松又浓密的高马尾,若不是有些失礼,很有想摸摸的冲动,最后只能转而亲切的拍了拍严胜的肩膀。 过程中差点忍不住直接伸出指甲把人变成鬼了。 如果现在把人变成鬼,便看不到鬼杀队皮肤的继国严胜了,两相权衡之下只能忍痛放弃。 “真是优秀的孩子。”无惨真心实意的对继国严胜夸赞连连。 面对这般快夸出花来的赞美,继国严胜却无一丝自满得意之色,连喜悦都不曾展现,只一板一眼面色端庄的回复:“您谬赞了。” “这孩子确实很优秀”继国家主笑笑,但随即眼中浮现一抹深深的遗憾之色,“但要是缘一那孩子还在,说不定可以更......” 说到这里他轻轻摇头,似乎有些失望,后面的话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 不着痕迹的,站在他身边的继国严胜缓缓攥紧了手,指甲掐进肉里几乎刺破掌心 如果缘一还在......一定更优秀、一定能带领家族走向更高吧?是吗? 这些念头一遍遍如潮水般盘旋着涌上来,然而最令严胜痛恨不甘的是,那就是事实。 那个只简单教导了缘一一次就被打败的剑术师傅,继国严胜此后又花了两年历经无数失败才堪堪将其打败。 这就是人与人.....不!人与天才之间的鸿沟。 到底为什么要把那样的天才降生于世?为何缘一那样的人要和其他的人一同活在这世上?那种不合常理的存在,就不该...... 无惨看了看不发一言的严胜,配合的问:“缘一?那也是继国家的孩子吗?” “是啊,缘一的资质比严胜还要好上许多,能成为天下第一的武士也说不准,只可惜......唉,他突然失踪了......”继国家主第无数次向他人感慨他的遗憾惋惜。 “原来如此。”无惨耐心听完了继国家主的废话,目光却始终落在一旁几乎快掩藏不住眸中怨毒的严胜身上 他轻声反驳:“不过依我之见.....” “就算是缘一,在作为继承人方面,也一定不会比严胜更优秀了。” 第28章 惨老板才不是渣鬼 无惨的话并没让继国严胜感到开心。 不过他也察觉,这位不同寻常的客人似乎对自己多有关心。 客人姿容美丽、却身体病弱,生着种怪病。他无法见日光,据说哪怕一点阳光都会令他隐疾发作,因此白日只能留在最昏暗的屋子里休憩。 继国严胜想到客人苍白的仿若由冰雪凝成的皮肤,一时竟觉得,这样的人就算见到阳光会化掉也不足为奇。 白日里,继国严胜的日程很紧,几乎没有闲暇,他大部分时间都要用来修习剑术,剩余的空闲则需要跟随父亲一同学习处理家族事务。即使偶有一些空余,严胜也不会允许自己松懈下来,放松的休息。像被人拿着鞭子追赶,他在一刻不停的逼迫自己前进、变强、不断前进。 那鞭子就是缘一。 虽然缘一早就离家,甚至说不定他已经死了,但继国严胜从未从他双胞胎弟弟的阴影中挣脱出来。 缘一的名字如影随形。 不止是他的父亲,就连身边的仆从、新的剑术老师都在不断不断的提及缘一,严胜简直像在与名为缘一的幽魂一同生活。 “严胜少爷的天赋已经如此出众,听说缘一少爷的资质更好,不知该是怎样的天纵之才” “可惜缘一少爷失踪了,可怜严胜少爷只一人.....” “要是缘一少爷没走就好了” “那么小的孩子怎么会自己离家?说不准是......” 啪! 继国严胜面无表情的将木刀击打在桩子上,用了十足十的狠劲。 恶心......恶心透顶。 一遍又一遍机械的重复挥刀,直至将坚韧的桩子近乎打烂,他将刀扔掷在地上,垂下头擦了擦满头的汗水。 当他转过身时,突然感觉到一股视线,警觉的追寻而去,继国严胜愕然发现那位客人正在廊下的阴影中注视着他。 “您.....不要紧吗?”继国严胜一直保持的端庄仪态举止不由露出两分慌乱紧张,不仅因为被看到了有些孩子气的无礼一幕,更是父亲特意交代过,这是极尊贵的客人,不能有一分一毫闪失。他匆忙来到客人身边。 即使在最暗的阴影中,无惨也被残余的光线刺的眯眼,裸露在外的手背缠了绷带,即使如此皮肤也一阵刺刺的灼痛,但他并未表现出来,摇头笑笑,示意严胜坐到他旁边。 严胜毕竟还只是继承人,远不到能当家做主的年纪,因此前几日,无惨见他时时多是由他父亲带着,无惨想找时间单独多看看继国严胜,只能忍耐一下白天的不适。 欸呀,这可是未来的上弦一......怎么看怎么顺眼。 继国严胜小心拘谨的跪坐到客人身旁,离了些距离,毕竟他浑身是汗,靠太近会显的很失礼。 无惨倒很随意的拿出帕子递给他擦汗,忽然说:“那天我说,缘一也不会比严胜更优秀了......” “可不是什么恭维的客套话。” 这几天,无惨也是看透了严胜身边的环境,天天被人在耳边念叨不如缘一,如果缘一在会怎么怎么样......无怪乎严胜对缘一爱之深恨之切,执念都快扭曲成麻花了。 无惨倒也没想着靠一两句话就解开严胜的心结,真那么容易,继国严胜何至于变成鬼后数百年都以此为执念?况且,缘一确实是神眷之子,天塌了他也是鬼灭战力top1,想要以追赶超越这么一个人为目标,换谁来都得绝望。 但事实归事实,看着自己心心念念的角色被其他人这么贬低,无惨一时心情不爽罢了。 那是人家两兄弟之间的事,轮得到你们说话? 虽然他对缘一也挺心心念念的..... 唉这么一说,简直像个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渣鬼,但一个喜欢所有人的全员厨又能有什么错呢 继国严胜沉默的接过帕子擦拭汗水,一时没有接话。按照礼仪,他应该露出笑容,说些“哪里,您过誉了,在下还称不上”一类的谦虚话吧,但他扯了扯嘴唇,有些笑不出来。 他听得出客人是真心在夸赞他,正因如此,胃里反而愈加翻涌不适,酸苦的胃液几乎快从嗓子眼涌出了。 因为他知道什么才是事实,那不是仅仅依靠别人的认可就能改变的。 他垂下头,低声喃喃。 “那只是您.....没有见过缘一罢了,才说得出这样的话。” 只是如此而已。没人能在见过缘一根本不似人类的天资后,还能说出“缘一不会比你更优秀”之类的话。 任何基于此对继国严胜的赞美甚至比周围人的遗憾更像嘲讽。 无惨却笑了。 他本来对人也是微微笑着的,唇角习惯挑的很浅,打卷的墨黑发丝下衬出种安然的恬静,但当笑容扩大时倏然间张扬盖过了病气,反倒极端自我傲慢起来。 “我当然是见过缘一,才会说这样的话。” 趁严胜惊愕的功夫,无惨悄悄抬手,摸了摸他窥伺已久无比蓬松的严胜的高马尾。 第29章 继国两兄弟 无惨说见过,当然是漫画里的缘一。 不过反正这话不算说谎。 因此他表现的尤为气定神闲、毫不心虚,多挼了两把严胜的黑毛才若什么都没做似的收回手。 继国严胜不由因无惨如此笃定的傲慢而动摇了。毕竟人们总是下意识认为,傲慢的人是不屑于说谎的吧。 甚至一时没有多想这位奇怪客人前后截然不同的气质反差之中的违和。 “缘一的确是极为优秀的孩子,毋庸置疑,谁也不能否认这一点。”无惨没有提起自己因何认识的缘一,只是慢慢的说,眉尾挑起,话锋轻描淡写的一转,“但再优秀的人也不是什么都能做到,至少他一定无法成为一个好的武士,更别提一个继承人或家主。” 无惨问:“严胜,如果大名下令,你会对其他人挥下手中的刀剑吗?” 不知是出于想要质疑还是渴望的心理,不知不觉已经在认真倾听的严胜听到问话后,动摇的神情浮现出有些困惑的冷酷,像不明白客人为什么会产生这种质疑。 “当然。”如此轻易果断给出了答案。 这就是武士的职责啊,武士天生就要和人战斗,刀上要滑过敌人的血赢得荣誉。不然他们从小刻苦拼命的修习剑术,难道是为了拿着挥舞着好看吗? 自小接受这样的教育,初有少年模样的继国严胜手上的刀甚至已经见过血,夺走他人的性命这种事,也许起初需要些时间接受,但现在而言不管对面是什么人,严胜对杀人一事并无太多心理负担。 “但缘一是不会杀人的,严胜。” “他连与人战斗都十分厌恶,又怎么能作为武士去对无辜的人挥刀呢?”无惨轻巧的比了个挥砍的手势,“对缘一来说,如果不是面对仇敌,刀剑于他就只是个会伤害他人的危险装饰。” 如果不是鬼的存在,缘一的刀说不定一辈子都不会沾血。太心软太温柔,用木刀战斗会因刀打在人体的触感而感到不适,被赶出鬼杀队没能打败鬼王会认为是自己的责任,善良过头到连根本不属于自己的责任都会揽过来内疚一辈子的人,是无法亲手杀死另一个活生生的人的。 严胜愣了半晌。 他不理解。 当初缘一一见面就打败了他的剑术师傅,之后却说,比起剑术他更想和严胜一起放风筝出去玩,严胜就极为不理解缘一的话。 为什么你轻易得到了我拼命都得不到的东西,然后轻描淡写就放弃了? 剑术也是、武士的梦想也是、之后的继承人之位也是。 就因为你得到了,才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吗?然后将你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弃之如敝履的东西,随手丢弃给我? 严胜知道他就是因此格外痛恨着缘一。 现在得到了另一种他从未想到的理由,但同样不理解。 就因为这个?讨厌和人进行战斗?明明有着那样的才能,就因为这种事而放弃? 严胜第一次杀人时也很恶心,尽管当时没吐,回家后避开父亲的视线却偷偷吐了一阵,杀人确实不是什么好事,可那是固有的一环。如同练剑时手上一遍遍磨去又长出的糙茧,身上一次次被击打又愈合的淤青,前进路上总有必要付出的一点代价。 仿佛将一粒芝麻与西瓜相比较,严胜简直不知缘一为什么会有这种观念。 可惜这场谈话没能顺利进行下去,继国严胜被他父亲身边的仆役匆匆叫走了。 之后不多久,那位神秘客人也离开了。 但那不是严胜和他唯一一次见面。 后来时间流逝,继国严胜娶妻生子,偶然间又遇见了那位客人,他仍记得的年少时那场未尽谈话,但并无再续的意思。已经是成年家主的严胜愈加沉稳内敛,早不会再同半大小子那样轻率随意的同生人吐露心声,何况,多年过去了,缘一依旧杳无音讯,没有半分踪迹。 父亲病逝了,原先的仆役们也逐渐淡忘继国家曾经还有一子,缘一终于真正的从继国家消失了,继国严胜不该再被那么可笑的执念困扰。 他同那位看着同多年前一样看似年轻又满是病容的客人疏离而客套的浅谈半日,两人又分别了。 不过对无惨来说当然不是偶然。 几年来他一直都在找缘一的踪迹,但缘一和诗可以算皆是无父无母无亲无故的孤儿,似乎又远离群聚的村落城镇,二人过着宁静幸福的隐居生活,因此无惨运气很差的半点儿消息都没捞着。 只能吩咐手下的鬼那阵子都尽量忌口,少吃人。 缘一找不着,严胜当然得看紧了,无惨本人虽说不怎么露面,也不太插手严胜应有的人生轨迹,暗中盯梢可一点不少。 那时还没有鸣女跟无限城,但无惨私房里的画像依然新添了一摞。 等到严胜跟缘一两兄弟历史性的会面,无惨都要激动落泪了。 可算逮着了! 然而这也意味着诗和腹中孩子还是死了。 无惨毕竟管不到每只鬼真的几年都不吃人,鬼天生是被饥饿控制大脑的生物,也许加上一点命运的安排,最终没能逃过。 那也是无惨少有的一阵无能狂怒的时期。 即使诗只是出场了几页的角色.....那也是角色卡啊!这是真实的世界,撕卡了可没有复刻,真的再也找不见了啊 心疼的要命,一向高傲的鬼之始祖难得痛定思痛反省了自己。 而且这下子,真成缘一不死不休的敌人了,缘一那身实力又是不讲道理的强,赫刀专克鬼王,暗中观察都怕隔空被抹了脖子,更不敢亲自出去集邮,无奈只能让手下鬼离得远远的,尽量别把两人踪迹跟丢了。 就这,被缘一发现一刀枭首的鬼也死了一批又一批。 但鬼杀队的继国兄弟二人站一起、开了斑纹一同战斗的场面,实在是看一眼少一眼的绝美cg,无惨只能继续动用鬼的肉眼摄像头,把一些没用的手下送给两兄弟当升级的菜切。 而继国严胜,了解到鬼这种生物的存在后,自然也想起了曾经那位不能见光的客人。 不过他并未想到那便是鬼杀队一直以来追寻的鬼王无惨,只是暗自感叹那只鬼在人类中隐藏的实在太好,不同于在山野或阴影中圈地盘如野兽般的其他恶鬼,那位“客人”已完全融入人类之中。 虽然想起那鬼说曾见过缘一,但不知出于何种心理,严胜没有将此事告诉缘一。 毕竟他们......并不是那类彼此交心的兄弟。 继国严胜认为他从未看透过他的弟弟缘一,犹如、人不能看透神。 继国严胜加入鬼杀队,根本不是什么对护卫死亡的复仇、对鬼的痛恨、对多年不见胞弟的思念关爱。不过因为再见缘一时再度点燃烧灼着他刻骨的嫉妒之火,令他每日每夜不得安宁。 他又想到那只鬼所说的那些动摇了他的话。 何其 可笑啊..... 第30章 不可替代 无惨邀请继国严胜加入鬼时,非常顺利,用的话术都大差不差。 就说那种程度的心结,果然不是随便一两句话就能开解的。无惨却也不执着于这个,不管是继国严胜能否解开心结还是仍然死钻牛角尖或者变成其他什么样子,只要是角色本人,无惨能骄傲拍着胸脯说他的厨力一丝一毫都不会因此而减少。 上弦一到手了嘛!这就行了 不过有机会能换皮肤的话......还是会很心动。 继国严胜....该叫黑死牟了,倒也问了些额外的话。 虽惊讶于原来自己早就见过鬼王,转念一想,能隐藏的如此之深,是鬼王就不显得奇怪了。 他问的是无惨如今如何看待他和继国缘一。 无惨心想你真是三句话不离你弟弟。 自继国严胜发觉,他这辈子都没可能超过缘一之后,曾经与鬼的那场对话又萦绕于心、历历在目。 如果说小时候,他们兄弟之间的差距还是看得见深度的沟壑,可以勉强用那种解释来填补安慰的话。 那么如今,他与缘一的差距早已是看不见底的峭壁深渊,纵使他决意成为鬼,用漫长的时间无尽的岁月来追赶那轮看不清的夺目太阳,又要耗费几十年、几百年的时光? 如此令人绝望的距离与参差,即使是鬼舞辻无惨......也能再理所当然说出那番话吗? “如何看待你们?”无惨把你们两个我都想集邮从舌尖滚了一遍咽下去,垂目片刻,用黑死牟曾见过一次那般傲慢而轻柔的神色微笑着,“我倒也没那么轻易就改变主意。” “与我而言,你仍然和缘一同样的优秀。” 无惨顿了顿,又换了措辞。 “或者说,同等的特殊。” 全是sssr卡,少哪个都不行! 黑死牟默不作声。兴许他并不真的那么相信,但也无法激烈的反驳现在身为上位者的鬼舞辻无惨。 “严胜,”无惨没有立即改口叫上弦一的新名字,他们两个立于屋檐的瓦片上,无惨乘着夜风,靠近了些微的距离,将手轻搭在剑士的肩膀上,忽然提起似乎毫不相干的话,“你并不是会被放弃那一个。” 也许曾经被顶替继承人之位被身边所有人放弃被笼罩于连直视都不可的光芒之下,以为自己终究不过是想成为缘一而已。 但你不是缘一的影子。 “你是不可替代的。” 你是继国严胜、黑死牟、上弦之一的鬼。 究竟想超越缘一还是想成为缘一,无惨倒也管不着,不过想表达些许对他手下第一个十二鬼月的重视。 毕竟无惨眼里 无论变成何种模样,继国严胜永远不可能是继国缘一。 —————— 那之后还发生了不少事,比如无惨从黑死牟口中问出了当代产屋敷家大本营,没像原着一样杀死当时的主公,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摸过去干嘛了,但产屋敷家族和鬼杀队还是受到了巨大惊吓,连夜搬迁消失在鬼的情报视线中。 无惨没高兴两天,宿命般以真身遇见了缘一,兔子见了鹰似的扭头就跑。 兴许这就是着名的惨公好缘的典故吧。 缘一仍被赶出了鬼杀队,收编了他哥哥的无惨虽然生怕一不小心就被缘一砍头,还是在收集癖心理的怂恿下,打算头铁的创造安全些的机会见一见缘一...... 如此种种 总体而言剧情过的与原着似乎没差太多,然而细节处却在不断改变着 回到现下,时间过了四十几年,那些记忆对鬼来说鲜明的好似昨日,黑死牟仍穿着和当年一般无二的紫黑和服,无惨倒喜欢顺应时代,隔一阵给自己不断换装新皮肤,然而带着病恹气的容貌和气质却同样丝毫未曾改变。 唯独缘一...... 继国缘一,作为一个人类,如今已是年过六旬的老人了。 早些年无惨还没太着急,但许是鬼的时间观念着实太弱,仿若只转眼的功夫,那位无可战胜、如同一轮永不坠落的曜日般的缘一,竟忽然就垂垂老矣 老的快要......走到生命尽头了。 缘一是什么时候走向死亡的?七十岁?或是更早?无惨猛然惊觉,继国缘一竟已经没几年可活了。 他快死了。 —————— 竹林间一片空地下。 摆了张小石桌子,以几块削砍平整的岩石为座,无惨带着童磨,和黑死牟于月色下行相对而坐。 黑死牟在这片竹林附近自己建了简单的竹屋,他游离于人类社会边缘,虽不能藏身于城镇乡野的建筑中,但动手能力极强,想在哪儿待一阵子,就自己造个木屋竹屋,白日休息,晚间游荡 桌上放着一小壶酒,几个杯盏,无惨拿过酒壶,轻盈利落将其的逐一斟满。浅红清澈的酒液汩汩流出,独特的细腻酒香顷刻溢散。 童磨鼻尖微微一动,眼睛一亮,身子前倾盯住了酒液:“无惨大人!好香呢” 童磨没喝过酒,无惨倒也不怕小孩喝酒喝出问题,将倒好的酒盏分了他一杯。 能让鬼觉得香甜,这酒里自然掺了些其他不可说的酿造原料,比如稀血.....所以不怕童磨喝坏,反而有些好处,顶多醉一晚上。 酒是黑死牟的,无惨知道酿造方法,但他懒的费那劲,就偶尔找黑死牟的时候白嫖一些。 童磨接过酒盏,迫不及待的先舔了一口,眼睛刚舒服的眯起来,没想到随即呛咳两声,辣的直吐舌头。 黑死牟愿意酿的酒可不是什么好入口的清酒。 无惨给童磨顺了顺脊背,自己也执起杯盏,轻抿一口,辛辣的酒液从舌尖烧灼到喉咙,浓厚的酒香后是甘醇的回甜。 好喝 走的时候顺走一壶好了.....黑死牟应该还有些存货吧?黑心老板无惨动了歪心思盘算着。 酒过一巡,童磨还在一边辣的吐舌头一边小猫似的慢慢舔着喝,无惨则放下已经空了的杯子,默契的问起近两次每跟黑死牟见面,二鬼一定要谈到的话题。 “有找到缘一的踪迹吗?” 第31章 你把生命当成什么了 “并无......” 黑死牟的六只眼一同低垂,将喝干的酒盏轻放到石桌上,即使动作很轻仍然叮一响。 两只鬼默默无言,对视一眼八只眼珠里都写着头疼两个大字,竹林中一时只余下一旁童磨滋溜滋溜舔酒喝的声音。 缘一现在是真不好找。 起初黑死牟刚变鬼那阵子,无惨和黑死牟还被继国缘一满地图追着找,然而反过来时,自从发现无惨在暗处有意无意追寻他的踪迹后,只身一人的继国缘一越加难寻踪迹。 到后来种种因素下,甚至不是无惨和黑死牟在躲着缘一走,而是缘一在躲着无惨和他哥哥走。 就像无惨想躲、缘一一辈子也找不见他一样,缘一不想露面,无惨跟黑死牟一样四处找不到人。 听起来这转折有点突兀,那么还得把时间再拉回几十年前,黑死牟初变鬼那时候讲起。 —————— 尽管真正意义上与继国缘一第一次竹林见面时,那场面相当不尽人意,无惨也不会因此便轻易放下他收集日呼的伟大梦想。 集邮不难,难的是不让这变成他鬼生中最后一次。这就得保证缘一不一见面就跟他打起来。 上次之所以看似轻松逃脱,只是缘一尚没反应过来,不然没看见原着无惨裂出成了一千多片都差点没跑掉。 那么改变样貌、用拟态去接近?显然是条死路,缘一有通透世界,不管怎么拟态,无惨那七个心脏跟五个大脑都藏不了。 也就是无论如何,在缘一面前根本掩饰不了鬼王的身份。 无惨思索两日,有了计较。 数日后的傍晚。 天色尚未完全黑透,但落日已全部沉没入地平线之下,最后一线金色的光辉渐渐隐去。 无惨掀开一家卖糯米团子吃食店铺的帘子,走进去。 他身穿了普通的棉麻黑色和服和外褂,看起来朴素而简单,头略低着,似乎只是一个前来寻找晚饭的普通食客,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特别关注。 店家生意不错,已经过了寻常晚饭的时候,店内仍有不少客人,空间不大的店面内几张桌子几乎都坐有食客。 无惨的目光略略扫过店内,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或等待某个人。然后没有先与店家点单,而是径直走向右边靠墙一侧的小桌子,将凳子拉开一些,袖子一拢,极为自然的落座。 “你好,先生。” 无惨对着他对面额头生有火焰状斑纹的青年友善的微笑,那笑容绝对发自真心,玫红的眸子喜悦的闪动。他仿佛真是找不到空余座位,只能临时起意,语气歉然问着,“方便我坐在这里吗?” 当然了,对面不可能什么陌生人。 早在无惨踏入店家的一瞬间,继国缘一便放下了手中淋着酱汁的糯米丸子,将手按在片刻不离身的日轮刀刀柄上。 对并不通过外貌看人的通透世界而言,七颗心脏五个大脑的异常构造,简直如一群白羊中的黑狼般显眼过分。 年轻剑士大部分时间都古井无波、令人看不出心绪的俊逸脸庞上,一瞬难得显出肉眼可见的愤怒。 尽管无惨从未向缘一介绍过自己。 真真正正一眼面对面时,继国缘一便知晓了,眼前黑发红眸的青年男子,那便是鬼的始祖、舞辻无惨,鬼杀队永远的仇敌,食人恶鬼的源头...... 仿若命运给出的明悟,一个宿命般念头忽然刺入脑海——也许继国缘一就是为消灭鬼舞辻无惨而诞生的。 他的手紧紧压着刀鞘,好像嘴角也被这般紧紧压着,抿的死紧。 但继国缘一没办法动手。 店里充斥着数名客人。并不用眼睛观察,缘一立刻在心中得出数字,共有八名。 其中有个带着小孩的母亲,母女二人就坐在他们隔壁的窄桌旁,一同说笑吃着两串蜜汁酱丸子。 无人知晓店内一角的暗流汹涌。 面对缘一炸毛似的极度警惕,无惨反倒微小的放松了,微笑也越发真挚而愉快。 当然啦,这就是缘一的弱点。 也是所有好人、善良、温柔的人的弱点,如同原着漫画中的主角灶门炭治郎。 明明打一开始找到了鬼舞辻无惨,为了身边其他普通人的安危,却只能眼睁睁看其离去,直到决战才再次见面。 可无论多少次,他们也不会为了击杀鬼舞辻无惨而放弃保护身边的人,哪怕与那些人素不相识。 “要拔刀吗?” 无惨以极低的声音耳语般的,红瞳却直视着缘一,瞳孔中央是细长的,明晃晃露出了鬼的特征。 要无惨说,若缘一真打定主意想砍他,说不准在他能碰到店里的“人质”前,缘一就能以恐怖的速度就能砍下他的头。 但缘一不能赌也不敢赌,“因为他而致使无辜的人丧命”的可能性。 抓准了这点,无惨更加有恃无恐,熟稔的老友般,无比自然的拿过桌子一旁还没动过的一串丸子在缘一眼前晃了晃,笑眯眯的放入口中。 缘一“......” 唔啊,丸子有点粘牙。 “继国缘一,你应该很想见我才是”无惨利落的把签字上三颗丸子全部吞吃下肚,声音粘连的有些含糊,笑吟吟的,“那就别那副表情,机会难得,来聊聊天吧。” “反正你我都不可能在这儿动手。” 缘一沉默看着他,微微调整了姿势,放弃了蓄势待发的拔刀动作,一手却始终没有彻底离开刀柄。 “鬼舞辻无惨.....” 继国缘一一字一句、缓慢念出了眼前鬼的全名,与额头斑纹颜色相似、暗红的瞳仁沉沉盯住无惨。 的确有无论如何都想问的话 “你把生命,当成什么了?” 第32章 惨老板和缘一 原着里的缘一也问过这问题,却并未得到回答。 将生命当成什么? 无惨想这得看是谁的生命了。 不过话到嘴边,为了别再刺激本就愤怒的缘一,他还是换了更温和点的说辞。 “生命?” 外表过分年轻俊秀的鬼王一副认真思索的样子,红眸微微闪动:“只是生命而已。” 言外之意,那并非多么特别的存在或事物。 缘一听了便慢慢的皱眉。 无惨的回答当然不可能得到继国缘一的认同,否则他们俩之间必定有一个是疯了。 不过,比缘一预料之中不同的是,无惨竟然没有敷衍或借此挑衅他,哪怕二者的观念迥然不同是两个极端,至少他的确算好好回答了——原本,缘一以为鬼舞辻无惨以满屋子的人为要挟,是为了挑衅鬼杀队或有什么目的,而非真的只想要“轻松愉快”的与人聊聊天。 毕竟那太不合理了,没人能想到你的死敌绑架了一堆人质威胁你限制你的行动让你无法出手,最后说他是你的粉目的只是想找你集个邮留念。 即便没想明白,但缘一的确无法跟无惨在这动手,于是也正色了态度,至少在目前这个时候,他想能够和这位鬼的始祖认真的聊一聊一下这个话题。 “包括你吗?”日之呼吸的剑士平静的问,他的表情一向很少,之前表现出的愤怒已经算罕见的情绪外露,但他没有表情,并不意味着他没有在生气。 “无惨,你也只是一个生命而已。”他用无惨的话作陈述,紧紧盯着鬼舞辻无惨的神情。 无惨倒没有因此感到恼怒。 “是啊,所以我把他们看做和我一样的生命,有什么不妥吗?” 他轻松的摊手,甚至看着比先前更开心了些——既然缘一叫他无惨,那么他也可以直呼其名了! 好,关系拉近了一大步!自信.jpg 缘一的眉间压的更紧,眼中浮现不赞同和一些困惑,直接指出:“不,如果你真的将他人的性命与自己看作等同,就不会那么轻易夺去别人的生命。”也就不会制造出那么多悲剧。 无惨想了想要怎么解释,他认为自己确实没有草菅人命这点。 他回答:“所以你以为我杀死其他人,是因为我将自己视为与他们不一样层次的生物吗?并不是这样,缘一 “我没有不尊重生命,我也不会因傲慢而玩弄践踏他们,” “我吃人,只是因为我饿了,人是我的食物;我杀人,只是因为他们触犯了阻碍了我的一些利益。” “我从不会毫无理由的杀害他人,从不出于傲慢或轻视,而是为了保护自己和实现目的。” 无惨神色认真,并举例说明: “虎豹捕食兔子,难道因为它们自视甚高,不尊重其他动物吗?人类自己之间,不也因为利益在相互厮杀吗?利己和求生是所有生物的本能,身为其中一员,我也只是在这么做罢了。” “所以我说,我只把生命当做生命而已,也许在我眼中人和鬼和和鸡鸭牛羊都差不了多少,但我没有鄙夷它们,我确确实实和它们没什么不同,反过来说,大部分生命对我而言也无特殊的意义” 说完这一串话无惨都有些渴了,趁缘一还没想好如何反驳他,礼貌地向路过的老板娘打了个招呼,要了一壶凉茶,想想又加了两个樱饼,贴心的一人一鬼各一个。 缘一虽然始终处于防备状态,但没有阻止他,静静的消化着无惨的话。 这些话与他之前所预想的完全不同,无惨的态度几乎可以说是友善的,他的观点似乎也有一定的道理,尽管缘一始终并不认同。 缘一没有彻底被无惨绕进去。 “无论如何......”他最终没有试图根据无惨的话来反驳他,早早离家过上种田生活的缘一不擅长这个,而是坚持自己的信念耿直的回道,“我依然不认为你可以肆意的夺去他人的生命,也许你说的话从某方面看是有道理的,但数百年来被你残害的人类,绝不会放弃怀着杀死你的目的对你复仇。” “这同样是正确的道理。” 无惨想其实那几百年中大部分不是我的锅。 不过他也确实杀了一些人,也没管手下的其他鬼是否滥杀的事,以后也不一定管,这锅接着倒也不算冤。 “当然,我不否认这点。”他边说边咬着樱饼,说话时吃东西是不礼貌的,无惨本鬼虽说经常端着高贵优雅的架子,但在一些细节处有时反倒不爱遵守太多规矩。想来缘一不是介意这种事的人。 他话语仍然轻松,没因这份讨伐感到不快:“人捕猎野兽时,也会被野兽咬死,同理鬼吃人,也会被人杀死复仇,这是相当合理的规律。 我自己也包含在内,因此鬼杀队想杀鬼、想杀死作为鬼王的我,同样再自然不过,我还不会蠢到这种事都不理解,也不会因此就感到恼怒愤恨。相对的,我有求生欲也很正常对吧?我会想尽办法让自己不被杀死,就像那些在鬼手下逃生的人,在人手下逃生的鬼,说到底不过是又一场弱肉强食而已。” 缘一沉默了一瞬,竟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我一定会杀死你的,无惨。” 本能的危险感令无惨一僵:“......” 尽管目前的聊天氛围好似还算可以,缘一也认真听了他一阵瞎叭叭,但缘一对仇敌坚定的杀意果然不会轻易动摇。 可怕的是他真做得到啊。 不过算了,无惨安慰自己,今天能有这种进展已经很不错了! “其实今天主要想说的是,即使鬼与人互为生死仇敌,我对鬼杀队以及.....缘一你也没有任何恶感,所以见到你后,才突然想聊聊” 无惨拍拍手上的樱饼碎屑,话语一转:“不过说到底我现在也不想死.....缘一,你知道吧,要是我死了,你哥哥严胜也会死。” 不在意继国缘一猛然紧绷的身体和气势,无惨忽然径自起身,手扶在桌上略略的俯倾身体,以居高临下的姿势凑近了斑纹剑士。 他轻声低语道: “你不想知道严胜为什么要变成鬼吗,缘一?” 缘一的瞳孔微微缩小。 然而无惨却并不给他任何追问或者质问的机会,十分流畅地转过身去,几个大步便拉开了与缘一之间的距离,再一看转眼就要走出这家小店了。 好险好险......无惨心想,差点儿就聊过头了。 在他们闲聊的这阵子,店里原本还算热闹的客人陆陆续续都走的差不多了,毕竟这时候夜晚没有电力全靠烛火照明,蜡烛又贵,普通人家普遍早早入睡。无惨要是再不走,店里的“人质”都要跑光了。 别管他们俩先前聊的好像多和谐,一旦店里变得空荡荡的,继国缘一必然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毕竟以往连影子都抓不住的鬼王无惨可是亲自主动送上门来了。 缘一立刻想要追上去,但没出店门,身上的红色羽织就被人从身后拽住。 “客人,您还没付钱。”老板娘亲切的说。 缘一“......” 作为从小就不会赖账品德优良的好孩子,继国缘一也没办法短时间内解释清鬼和鬼王的事,拉扯间又过去了数秒,眼看追上无惨已经不可能了,他只好先结清了他自己的糯米丸子和无惨樱饼的钱。 等他急急的出门寻找,无惨当然早就没影了。 第33章 惨老板大忽悠 白嫖了缘一一顿饭的无惨心情愉快极了。 别问,问就是故意的。 这可是让继、国、缘、一给鬼、舞、辻、无、惨付账的重大成就! 就说哪只鬼能让继国缘一请吃饭! 哪只! 哦对,黑死牟说不定能行。 毕竟缘一的兄控基本是除了继国严胜本人,人尽皆知的程度。 无惨之所以在最后提起黑死牟,自然是为了以后再次见面做打算。即使继国严胜已经抛弃一切变成了鬼,但无惨认为,短时间内缘一也不一定能做到转变心态,轻易放弃他一直以来敬爱的兄长,将其斩杀。 漫画里兄弟两个相见的最后一面时,继国缘一也没能斩断严胜的脖子。 其中固然有缘一濒临死亡、实力下降的缘故,但又当真没有对曾经兄长下不去手的一分犹豫吗? 反正无惨觉得有。 继国严胜对继国缘一,一直是无比特殊的存在。 因此这次见面提起黑死牟留下点钩子,下次见面万一是在对自己不利的环境,说不准就能拿这事拖延点时间,方便他找机会跑路。 从缘一的视角来看,他或许真的无法理解为何兄长会突然变成鬼。 兄长明明已经和自己加入了鬼杀队,修习了呼吸法,一直以来都在一同斩杀恶鬼保护他人...... 兄长那么温柔的人,怎么会突然变成了残害他人的恶鬼? 说不定在缘一眼里,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非常深厚,情同手足。 然而处在严胜的视角,事情可能就变成了:封建的爸,偏心的妈,无敌的弟弟和破碎的他(文案由不知名鬼王先生倾情改写提供) 要旁观的无惨说,这俩兄弟分明一个是超绝钝感力,一个是超绝敏感力。一个认定兄长送自己笛子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兄长,除此之外傻乎乎的什么也不多想;另一个天天内耗到从自己弟弟的一句话、一个动作能做出八百句阅读理解,最后殊途同归到他果然是受神明宠爱的天才,为什么我没有这种才能的疯狂嫉妒。 偏偏双方对彼此的滤镜又厚的离谱.....越加让他们对对方的印象深信不疑。 在认定对方世界第一这点上,未尝不是种双向奔赴呢。 无惨转头就去找了黑死牟。 “我遇见缘一了,”他带着种矜持的得意洋洋,“让他请我吃了一顿饭。 ” 被打扰练剑的黑死牟“......” “吃了糯米丸子和樱饼。我还没被砍。” 黑死牟“......” 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自从他变成鬼之后,这位曾经在年幼时看起来神秘莫测的客人,以及长大后他认为强大、高贵且傲慢的鬼王,性格和他所想的有很......些许不同。 “无惨大人.....”他一时没能理解自己的新老板究竟想表达什么,迟疑道,“所以您是想说......”为什么没被砍值得这么高兴?尽管缘一没直接对鬼王挥刀确实有些奇怪。 身为鬼王,难道不该是和缘一战斗并赢得胜利才值得高兴吗? “嗯,我是想说,”无惨相当顺理成章的接话道,“要么下次我们俩一起去找缘一吃饭吧。” 黑死牟“.....?” 啊? 上下文的联系呢?怎么跳跃到这话题上的。 为什么又扯上了他? 都变鬼了,黑死牟暂时并不想看见自己的弟弟缘一那张脸,他深知即使有鬼血力量加持,现在他仍远不是缘一的对手。 他怕自己面对那张永远谦逊平静的脸,忍不住吐出来。 无惨在想,如果再拉上黑死牟一起,那么缘一能够不动手、乖乖坐下来继续聊天的概率肯定会大大增加。 而且,上弦之一黑死牟和继国缘一和鬼舞辻无惨坐在一起吃饭的场面..... 该有多“美好”值得纪念,简直不敢想。 “......”黑死牟并不想去,也不想附和,甚至大逆不道的想自家老板脑子里是否清醒。 黑死牟知道无惨大人一直很欣赏缘一,这是正常的......世上没有人能违心的贬低缘一的优秀...... 但是不是不该是这么个欣赏法 入职前也没说还有这种要命的团建啊? “你不是想打败缘一、超越他吗?”无惨其实也没想黑死牟能答应,不过依然怂恿了两句,笑眯眯的用掌心托着下颌,“兄弟之间也要多联络感情啊,你不去接触去了解他,又怎么能发现他的弱点并打败他呢?” “......”黑死牟六只眼的眉头当即就是一皱。 “缘一......没有弱点......”他沉声郑重的纠正,仿佛在说一个世间再明显不过的真理。 无惨无言“......” 行了行了,知道你也是个扭曲的弟控弟吹。 “那么多了解了解他也没有坏处。”无惨换了说法,“虽然你是他的兄长,这么多年来以来却也不是一直在和他相处......” “黑死牟,你真的了解过你弟弟吗?” “......” 黑死牟不说话,但黑死牟六只眼里都写着对老板质疑的不赞同。 他怎么可能不了解缘一? 缘一是受尽神明宠爱、超越世间常理、比太阳更耀眼、任何人都无法企及的..... “你的那根笛子,”无惨忽然说,“缘一一直随身带着呢。” 黑死牟一怔。 “用几层布珍惜的包着,当做宝物一样从不离身。” 笛子...... 那是继国严胜唯一送给过继国缘一的东西。 黑死牟没有怀疑无惨的话,因为除了他和缘一,这件事理应没有人知道。 但那是一根废品般的笛子,甚至吹不出一首能入耳的曲子,做工也粗糙,表面都没有细心打磨。 这么多年,他以为缘一早该把它扔了才是。 在鬼杀队相处的那段时间里,也从未注意过缘一身上还携带着这种毫无价值的东西。 “那只是......一个废品......”黑死牟再次感到喉间翻涌的恶心感,不适、不理解,实在令人不快至极,“毫无价值......” 为什么你总是把那种根本无关紧要的废物当宝? “竟然把那种东西如此珍惜.....愚蠢.....不可理喻。”他几乎嫌恶的断言。 总是做这种他无法理解的事,这又是他讨厌缘一的一个理由。 “觉得愚蠢啊,”无惨看看他攥紧的快把刀柄捏变形的手,轻轻松松的语出惊人,“那你再做一个好的给他不就好了。” 黑死牟思绪短路了一瞬“......”什么? “很简单嘛,既然你看不惯他把你一个废品当宝,那再送他一个不是废品的新的给他,问题不就解决了吗?”无惨说的极为理所当然,“不然到时候他把那个你讨厌的废旧笛子拿出去给别人说是你做给他的怎么办。” 黑死牟沉默了更长时间。 总觉得好像被忽悠了..... 认真想想,竟又觉得有点道理。 缘一自己留着那个破笛子就算了,那种丑东西要是真拿出去给别人看见...... 咔 他手中的刀柄真被捏出了深深的指印。 无惨心里的小算盘则打的噼里啪啦响。 这样一来,就算在一些糟糕的地方偶遇,缘一要拔刀要砍了他,这时候只要祭出黑死牟亲手做的新笛子,不信他还砍的下去! 计划通get。 第34章 黑死牟,好用 在无惨坚持不懈的怂恿劝说下。 黑死牟真的做了新的笛子。 为了不让“缘一拿他的笛子给他丢人现眼”这种事真的发生,曾经的继国家长男一丝不苟、认认真真在竹林里闭关了两天。 最后呈现在无惨面前的是一根通体光滑清透的竹笛,还寄了个紫色穗子。 一看就知道其品质比缘一手里那根高贵了不知多少,黑死牟这次是确实花了心思精心雕刻打磨的。 但黑死牟仍然拒绝去见缘一,不说他一声不吭、不告而别就变成鬼,已是敌人的两兄弟再见面有多尴尬;他依然坚持认为自己十分讨厌缘一,此番只是为了保住自己未来可能丢失的颜面,外加他对缘一拿那种破笛子视若珍宝十二分不顺眼。 再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无惨大人一直在他耳边喋喋不休的说话实在太烦了,能用一根笛子把他打发走,还挺划算...... 当然了,尊卑分明的黑死牟不会把这种理由说出口。 端正严肃的神态看不出丝毫端倪。 他额外拜托无惨下次见面顺便给缘一带句话,要是一人一鬼还能不打起来的话。 “让他把那根废品......扔了。”黑死牟凝重的麻烦老板一定把话带到。 无惨笑吟吟的说好。 话是能带到,缘一听不听就不是他能管的了的了。 顺带一提,等着黑死牟雕刻新笛子的时间里,无惨闲着无事,也学着用竹子刻了点小玩意。 刀片不好用,最后他干脆用指甲当刀使。 最后的成品.....说实话,比黑死牟的手艺差远了。 不过无惨还是先送了一个给黑死牟,另一个等着到时候和笛子一起送给缘一刷点印象分。免得万一黑死牟知道后,又开始发散思维觉得果然每个人都更重视缘一自己果然就是比不上缘一之类的。 偏黑死牟酸的时候,他又从来不说,自己在心里种柠檬树,面上永远一副沉稳可靠不形于色的模样。 缘一那憨憨能看出来才有鬼。 “给你,竹子发簪,”无惨将那根样式十分简单的竹子发簪放到黑死牟疑惑伸出的手里,“虽然第一次尝试,手艺不太行,也算不上难看吧?没有束发带的时候可以用着簪头发。” 两兄弟的发量一个塞一个浓密,应该用的上。 黑死牟接过来仔仔细细来来回回上上下下看了半晌,不动声色的默默贴身放入外袴中收好。 “无惨大人......费心了。”他恭恭敬敬、但并不是很真心实意的道谢。 “......” 无惨:啧。 不给你要担心你吃柠檬生气,给你还眼光高嫌弃不好看,你们两兄弟怎么回事,都好难搞哦。 但是自己的第一张sssr角色卡能有什么错呢。 行行行,都是竹子的错,谁让它长的这么不好削。 废话——无惨本人当然也不可能有错。 就这么揣着新笛子,无惨又开始暗暗的创造机会跟缘一再见面,而相对的,自那次之后,继国缘一也在不停寻找无惨和自己兄长的踪迹。 无惨想要掌握缘一的行踪并不困难,他拥有遍布全地图的鬼作为眼线。毕竟继国缘一的外貌特征又非常明显,形如火焰的斑纹很容易被认出 耐不住继国缘一留心了之后,感官敏锐的惊人,发现一个刀一个,为了不失去他的行踪无惨只能刀一个送一个,这么短短几个月下来直接把原无惨留下的手下削了近一半。 无惨“......” 他倒是不心疼那些鬼,但眼看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而且也不知怎么的,可能因为无惨没有像原着苟起来躲躲藏藏不敢露面的缘故,好几次都差点又在一些不利于“聊天”的地方偶遇这个杀神,虽然跑的快没被抓到尾巴,几处常落脚的地方却暴露了个干干净净。 就这么互相你追我逃的,双方连带被无辜波及的黑死牟都觉得憋屈。 毕竟无惨常去的地方包括去找黑死牟。 黑死牟练剑都练不好了,生怕忽然冒出来个他弟弟。 最后还是无惨首先做出一定让步。 他通过手下一只鬼给缘一带信儿,虽然这是个单程的差事,带完就没命。 无惨通过那只鬼说道:缘一,我们找个好聊天的地方再见个面,别打架别砍我,下次我就把严胜带过去见你。 出卖队友的效果立竿见影。 对不起了,黑死牟...... 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你真的很好用!简直是对缘一专用宝具。 第35章 兄长的笛子 这次见面定的位置是个露天的小食摊。 主要就是无惨觉得露天的更好跑一点,以防万一嘛。 由于鬼不能见阳光,无惨自然是等太阳西沉后才姗姗来到。最后的夕阳余晖渐渐被暗沉夜色吞没的天幕下,高马尾的斑纹剑士已早早坐在那里,摊子挂着橙红的灯笼,微微晃动的光映着剑士暗红的长发和斑纹,仿若也映着一簇暗红的火。 继国缘一默默吃着一份芝麻米饼。 毕竟占了人家摊主的座位......总不好意思白白坐在那里什么也不点。 谨记上次的教训,这次缘一只点了一份,吃完了再点一份。 继国缘一并不是小气的那种人,也并不太在乎钱财的多寡。但是再请鬼舞辻无惨吃东西......他可能也没大度到那种地步。 小食摊位于在道路一侧,现在的街道没那么宽敞,因而木凳也只能摆在桌子一侧,也就是摊子外侧,无惨看了就眼前一亮,快走两步,羽织一拂,自然而然的坐到缘一身边。 又是(物理)距离拉近的一天! 缘一看了他一眼,这次没有上次那么激烈的情绪反应,只是安静的迅速的把米饼塞进嘴里。 无惨当即对老板说:“请给我再来两块米饼,麻烦上面多抹一层糖和酱,谢谢。” 老板痛快地答应道:“好嘞,请稍等。” 继国缘一立刻直勾勾盯住无惨,暗红的瞳孔坚定,严肃的开口说:“这是你自己点的,你付钱,现在就付。” 无惨“......” 不就吃你一顿饭吗,小气! 极小声“嘁”了一声,无惨若无其事的把一缕碎发拨到耳后去,依旧面带温雅矜持的微笑,摸出几枚铜钱推到桌上,仿佛并没有因为蹭饭失败而失望至极。 缘见状一这才转回了目光,一手仍轻轻放在腰间的刀柄上。 如同无惨依然留着跑路的心思一般,缘一也不可能轻易放下警惕。 “你这次......又要做什么?”他的语气平静又带着两分疑惑。 鬼王的行为模式着实令人困惑,也就是缘一情绪稳定,再次面对死敌还能第一时间坚决的想到不能再让他赖账。 “唔....这不是上一次,我们谈到严胜了嘛。”无惨嘴角微扬,鬼的尖牙在薄唇的弧度间若隐若现,“之后我就去找了严胜......然后呢,他让我给你带了一件礼物。” 礼物..... 继国缘一的双眼豁然瞪大。 兄长的......礼物? 他下意识将手摸向腰间,那里贴身放置的竹笛早已染上人体的温暖,那是他珍而重之的、多年来兄长给予他唯一的赠礼。 无惨也没卖关子,直接拿出用软布包裹好的竹笛,递给缘一。 “新的笛子。”无惨在缘一抿着嘴唇,好像并不相信、仿佛在接过一个不小心就会爆炸但又同时是稀世珍宝的动作中解释,“你哥嫌之前送给你的那根笛子太难看太没用了,做了根新的给你。” 缘一极其缓慢、又无比轻柔的打开布包,露出了那根色泽浅淡、漂亮至极的竹笛。 “......” 他那么定定的看着那根笛子,专注的一时竟连身旁的鬼王都忘记了似的。 就在无惨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忽然看见,缘一一眨不眨平静如磐石的眼眸中,已然蓄起了大颗大颗透明晶莹的泪水。 “兄长......” 继国缘一轻轻触摸着竹笛,眼泪一颗接一颗地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他的衣襟上。这位强大的剑士此刻哭的异常安静,也异常激烈。 变成鬼之后的兄长,却送了他新的笛子。 他从兄长那里收到的第二份无比珍贵的礼物,经由鬼王的手,送到他眼前。 兄长啊......你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才想要成为鬼呢? 继国缘一没有擦拭簌簌而下的眼泪,而是小心翼翼珍而重之的将笛子重新包好,仔细的收进怀里,动作轻的像在触碰一个易碎品。 无惨没有打扰沉浸在情绪里的缘一,而是默默把这极为难得的一幕印在脑海里,心想回去一定要画出来。 缘一的哭哭脸!记录下来!永远留存! 待缘一似乎终于慢慢平复心情,无惨才把黑死牟让他带的那句话说出来:“然后那根旧笛子,你哥让你扔了。” 缘一“?” !? 刚经历了情绪的大悲大喜,缘一的神态因为那双哭的通红的眼眶显的生动不少,些许惊愕的反驳:“不行!” 他立刻护犊子般的直接护住怀中的两支笛子,那可是兄长送给他的,他一直将它当做兄长一般珍视对待...... 对缘一而言就相当于,怎么能将兄长扔了呢! “哦,不行就算了。”无惨善解人意道,一句也没多劝,“反正我话带到了就行。” “这个,”他又拿出自己做的简单竹簪递过去,“我顺便和你兄长一起做的,就当做补上一次见面礼了。” “严胜也有,他收下了。”无惨补充。 先前对黑死牟的竹笛即使担心是陷阱却仍毫不犹豫的接过来,此刻看着竹簪却面露迟疑戒备的缘一“.......” 差别对待非常明显了。 半晌,他才慢慢吞吞的接过来,毕竟以通透世界来看,确实只是一根普通簪子,没有任何危险。 出于一种很勉强的礼貌,许是看在无惨带给他兄长礼物的份儿上,当着人家的面,缘一还是收下了这根由宿敌送来的簪子。 无惨红眸一弯,开心了。 没有当面扔了,说明缘一心里有他!(超自信) 缘一收好了两份特殊的礼物,这一点插曲却让他的困惑如同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越来越多。 第一次见面时他只有那一个问题想亲自问问鬼舞辻无惨,可这一次,已然有数个疑问哽在喉间,而唯一能解答的,竟真的似乎只有他对面的宿敌、必须由他斩杀的恶鬼了。 “无惨......”缘一最终直接问了他最想问的,也是无惨上次谈话末尾留下的最大悬念。 暗红色的瞳孔对着猩红色的竖瞳,问: “我的兄长,到底为什么会变成鬼?” 第36章 惨老板的直球教学 店老板这时端上了米饼,煎得焦黄的米饼刚出锅,香喷喷热乎乎,表皮又酥又脆,依据无惨的交代被刷了厚厚一层酱汁,米香和甜咸的酱香扑面,色香味都相当诱人。 无惨立刻先伸筷子夹了米饼过来,咬上一口,浓郁的香气立刻充斥口腔,这个甜度对他来说刚好。觉得好吃,他大方的把另一个饼推给缘一,才边嚼着外酥里嫩的饼边说:“在说这个之前,不如先来问问,你真的了解你的兄长继国严胜吗?” 好巧,这问题他前阵子刚问过黑死牟。 给这兄弟俩做话疗,流程都不用变的。 黑死牟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当然。” 缘一没看那个饼,立即毫不犹豫的肯定回答,提起他的兄长那双永远锋锐如他手中刀剑的眉眼也柔和了。毫无疑问,他的兄长大人即是世界上最温柔、最有能力、是令那他向往的想要拼上性命守护的那一轮无可替代的明月,是最...... 无惨咔嚓咔嚓的咬着脆脆的米饼,形状上挑的眼尾往下拉平透出两分无语,不用费力气猜他都知道继国缘一想说什么。 没救了,你们这对兄控弟控。 有本事你们把心里的彩虹屁当着对方说出来啊? 但凡有一个打直球。 “要是你真的了解他,就不会让他有机会变成鬼。” 无惨放下米饼舔走嘴边的残渣,笑的弧度轻又浅,话语却冷漠的断言,“你也知道,他是自愿被我变成鬼的。” 缘一抚在刀柄的手骤然握紧。 他抿着唇,神色线条紧绷,眉目复又凌厉起来,看着无惨的瞳孔仍旧坚硬的像块永远击不碎的顽石,里面却分明压抑着几分痛苦的怒火。 是的,缘一已经知道他所敬爱的兄长.......完全是自愿成为鬼的。 如果他不愿变成鬼,如果他是被无惨胁迫,如果他依旧把自己当做一名斩鬼人......就不会以当然的态度,将笛子由无惨赠予自己。 无惨甚至连兄长送给他旧笛子的事情都知道了。 对继国缘一而言,若是他被变为鬼。 他绝不会接受自身将要以人为食的命运,哪怕是爬,也会爬到第二天的阳光下把自己烧为灰烬。 变为鬼的兄长 那无数次于白日的眼中、夜晚的梦中描摹的影子,本该万分熟悉、并肩而行,却倏忽变得遥远又模糊了。 “答案很简单啊,缘一。”无惨几近怜悯的叹气,“你不能总把他看作你儿时的兄长,你也要看到继国严胜啊。” 当然......这点对黑死牟而言也是同样。 将对方看的太重太完美,而将自身看的太轻太微渺。 将这份认知同时投射到彼此身上形成的偏差,这便是兄弟二人双方无法理解对方的根本所在。 “继国严胜是一个人类,他开了斑纹,马上就要25岁,而斑纹剑士从未有活过25岁的先例。他觉得他快死了。 “人类皆会恐惧死亡,原因无非便是那几样,对生的留恋、对亲朋的眷念、未尽的遗憾、以及仇恨、不甘......而继国严胜,他后面所有的这些情感皆系于你,缘一。 对鬼的仇恨,对妻儿的温情,与同伴的羁绊,那些根本无关紧要,你得明白..... 他从来不是为这些在杀鬼。” 由苍白没有血色的双唇吐出的音节一字一句,千钧的重槌般砸在缘一血肉做成的胸腔和心脏上。 生生砸碎。 “他只是想要追赶你。 当他发现仅剩的时间绝无可能达到这个目标,摆在他面前的路自然只剩下了一条。 若是变成鬼,他便可以拥有漫长的时间继续变强,直至超越你的那天。” 无惨垂敛了眼眸,最后说道:“仅此而已,缘一。” 完蛋。 他都快不忍心看缘一的表情了。 好像那个被人丢在路边没了家又逢暴雨浑身湿淋淋还被人踹了一脚的红毛大狗。 眼里空落落的,震惊迷茫哀伤痛苦搅成一大锅又酸又苦又涩的汤闷憋在喉头,咽又咽不下,吐又吐不出。 无惨脑中蹦出了适配画面:抱抱他吧,他看起来快碎了。 不过作为导致红毛狗狗两次没了家以及踹了人家一脚的当事鬼,无惨要是敢真蠢蠢欲动的上手rua一把,这胳膊或腿或脑袋肯定得随机留一个下来。 缘一是心碎,无惨可以直接物理碎了。 但是那头红毛看着真和他哥哥一样好摸! 啧,肯定有机会的,下次一定。 无惨耐心等着缘一整理破碎的情绪,顺便没有浪费把剩下的米饼吃完了。没了吃的,看看缘一那边被自己推过去还没动过的饼,想了想以缘一目前的状态,估计也没心情吃东西吧,遂伸手去拿。 伸到一半,垂着头的缘一雾气朦胧的眼睛微抬——好一个流泪狗狗头。随即他无声但迅速的把饼从无惨手底下截走了。放进嘴里咬了一口,饼屑四溅,一口直接咬了一半下去,咬的咯吱咕吱的响。 无惨“......”默默把手收回来。 感觉自己有被当成那张饼咬。 等缘一也把饼吃完,无惨才听到缘一嗓音嘶哑的冒出一句。 “.....太咸了。” 无惨立刻转头贴心的叫了壶茶过来。 以鬼的味觉刚好,人类而言确实咸了些。 并自觉的掏钱付账。 做事要有反向思维,鬼舞辻无惨请继国缘一吃饭怎么不是一项重大成就。 无惨也给自己倒了杯茶润嗓子,才率先再次开启话题:“那么想好要怎么处理你跟你兄长之间的问题了吗?” 他眯着眼叹息:“毕竟我答应了下次会把他带来一起见你。” 要是这俩兄弟还跟以前一样,无惨真担心一不小心矛盾激化就要发展成一言不合开打最后收不住手,缘一流着泪大义灭亲。 灭完亲了无牵挂,顺带就能把他也灭了。 缘一沉默“.......” 即使经由无惨的口,明了事情的缘由,他依旧满心迷惘,不知怎么做才能挽回已经变作鬼的兄长。 他一时想问为何兄长要追赶自己,为何从不向自己诉说那些,为何轻易便能抛弃无惨所说的那一切...... 最后近乎自问的喃喃的却是:“......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发现呢。” 兄长的想法、兄长的痛苦,为何如此长时间以来......从未发现任何异常? 名为自责的尖刀再次刺入心脏。 若是能早些发现便好了,若是能对兄长多些关注就好了,若是—— 无惨用指关节敲了敲茶杯,唤回缘一的注意。 唉,家庭调解员无惨大人劳苦功高哇。 “为什么?”他反问,“他没说过,你问过吗?他为什么加入鬼杀队?他为什么而杀鬼?他每日都在想些什么?” “缘一,有时候话得直说。”简直恨铁不成钢。 谁说只有水柱是憨憨,他眼前这个呼吸法始祖怕不是才是最憨那个。 缘一张了张嘴,被无惨连珠炮似的一串话打断。 “你敬爱你的兄长,你有说过你爱他吗?你有亲口说过对他如何敬重、他对你如何重要吗?有称赞过他在你眼中如何温柔、完美、无可替代吗? 既然没说过,怎么就确定他一定知道你心中的情感和赞美呢? 你以为只要常走在他身边,带着他的笛子,与他一同讨论遥远的天空和未来,他就会知道自己在你心中的分量吗?” 普通兄弟大概可以,但继国这对扭曲的兄弟不行啊! 黑死牟也是个大憨憨。 他真不知道啊。 从始至终将缘一视为耀日般无暇而夺目的继国严胜,从不曾认为自己浅淡的光辉会在太阳心中留下多少痕迹。 他从未想过缘一会随身携带那根笛子。 他不肯承认缘一是因为他才将竹笛视若珍宝。 他相信自己恨缘一到恨不得他去死。 高洁的完美的独一无二的缘一,与凄惨的无能的甚至可以抛弃亲子与家族传承的卑劣的严胜。如何能相比呢? 两兄弟都在心里死命的夸对方,嘴上一个比一个严实,跟把了门上了锁一样。 你们倒是说啊! 但指望黑死牟直球是不可能了,只能指望缘一能开开窍。 “缘一,”无惨最后认真提议道,“既然一时不知该做什么,不如先想想如何给你兄长回礼吧。” “回礼?”缘一一怔。 “是啊,收了兄长两次礼物了,什么都不回赠,有些说不过去吧?”无惨简直是在手把手进行情商教学,“也不必太贵重,但最好是亲手做的。” “不如就趁今晚,你做点什么看得过去的回礼,正好由我再给严胜带回去。” “在下次见面之前。” 第37章 惨老板的小课堂继续 收到礼物要送回礼,长此以往,人们彼此之间的联系才会更紧密。 无惨想这是基础的人情世故吧,缘一你个铁憨憨这么多年宝贝一样藏着那根小笛子,不说也给你哥送一根同款。 就凭原着中黑死牟直到数百年后死去都随身带着从缘一那儿拿回来的那根笛子,便知道这人的心口不一已经达到了常人难以企及的境界。即使嘴上再怎么嫌弃厌恶,也绝不会扔下来自缘一的任何东西的。 缘一又安静了半晌。 鬼舞辻无惨于他而言是有着血仇与宿仇的天敌,通常而言他并不想也不会让来自对方的思想轻易影响自身,但在此刻这种奇特又.....怪异的短暂和平之下,也许他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很有一点道理。 原来他该早早送给兄长回礼.....迟钝到不通人情的日呼剑士恍然,毕竟他从未受过任何基于此相关的教导。这么一想,多年来他竟从未送给兄长任何拿的出手的礼物,实在是...... “想好送什么了?”无惨直接打断了缘一再次陷入自责的情绪漩涡之中。看剑士整个脑袋那连带着一头红毛都软塌塌低下去就知道他又在内疚瞎想,开始觉得都是因为他这个无能之人才造就如今的场面。 想什么想,不如整点有用的。 “......还没。”缘一摇头。 他有些迷茫又带着两分沮丧,眼睛发直,显得整个人呆呆的。 其实已经有了些想法,他也想送兄长一支同样美丽的笛子。问题是一个晚上的时间实在太短了。 诗还在的时候,为了他们两个的小家,缘一也学着削木头削竹子,努力添置了些用的上的家具,因此木工和手工活倒也算过得去。 但要做些精雕细琢的物件,就远远不够看了。 说不定他能学的很快,然而仅此一晚是不够的,纵然从现在起立即抓紧一分一秒开始动手尝试,也不够练习几个看得过去的样品的时间。 只能做出些粗糙的东西罢了。 要送给兄长那种粗制滥造的成品..... 缘一感到了焦虑。 若是面对其他曾经的亲人,哪怕是仍与他同在鬼杀队的兄长,缘一也不会如此忧虑于回礼的质量和精美。与缘一亲近的人大多和他一般并不在意物质和钱权,何况是曾经他眼中的兄长——若兄长在意钱势,便不会离开富裕的家族,来到鬼杀队斩杀恶鬼了。 而今兄长成了鬼,缘一仍相信他的兄长高洁淡泊如银辉明月,却在无惨的话语下无法继续坚信他对彼此的了解。 已经互为敌人......对比兄长送给自己的第二支异常美丽的笛子,如果他送的礼物太简易粗陋,兄长是否会认为这是一种对敌人的挑衅?是否会因失望愤怒而彻底拒绝与他再次联系? “再磨磨唧唧下去,天都要亮了。”无惨实在看不下去,天亮自然还早,只是米饼摊老板已经要收摊赶人了。多给了些小费起身,无惨大着胆子扯起缘一的袖子催促着就走,“走了走了,你就算送一支比第一支笛子还要简陋的礼物,严胜也会收下的。” “别纠结那么多,只要是你亲手做的,什么东西都好。” 缘一猝不及防被牵走了一段距离。 成功上手,无惨一瞬间觉得自己膨胀了很多。 “兄长的笛子并不简陋。”在顾得上把袖子拽出来之前,缘一首先认真反驳。那是他得到的最珍贵无价的礼物..... “.......”想到黑死牟那句“缘一没有弱点”,无惨真想说你们兄弟这方面果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啊。 “那么你送给他的也一样。” 无惨把这句话回给他,顿了顿又贴心的补充:“况且,你送给严胜的东西,粗糙些比精致漂亮的,效果要好的多。” “?” 缘一的神情顿时快凝聚成一个具现化的问号,一时竟忘了先把袖子抽回来。 “为什么?”他低着头跟上无惨,眉皱着,质疑问道。 一站起来,两人的身高差便格外明显了,无惨在这个时代已然高于大多数男性的身高,此刻硬生生矮了缘一有十厘米。 差了半个头。 压迫感骤增啊。 “你忘了我说的话吗?严胜之所以变成鬼,就是因为他想要追赶你。” 无惨放慢了步伐,很自然的把手从人家袖子上松开,丝毫看不出他内心有多恋恋不舍,并适时又不动声色的缓慢拉开安全距离——这会儿一人一鬼这往有树林的方向走,压根儿看不见什么其他人了,“简单来说,他一直认为自己方方面面都不如你,才想要与你比肩,直至超越你,这已经成为严胜的执念。” “兄长怎么会不如.....”缘一张口就要否定,他只以为先前无惨说的是剑术,可兄长哪里方方面面都不如他? “这话你等下次见面直接跟他说。”无惨没好气打断道,直球光跟他说有什么用?难道他鬼舞辻无惨是什么无情的传话机器吗? 不,他只会添油加醋的传。 叹口气,无惨只得继续给继国缘一做他哥的心理剖析,“总之,你先记住就行了,你兄长确确实实如此认为,同时却又无法甘心一辈子被你的光芒掩盖,因此...... 多年来,他对你的嫉妒与渴望从未有一刻停止。” 缘一如遭雷击。 嫉妒? 从未与兄长联系在一次的词语。 自己这等无能之人...... 兄长为何要嫉妒这般一无所有的自己呢? “想问什么,留着下次直接向你兄长询问吧。”无惨只负责接着把剩下的解释说完,“你只需要知道,基于此,你亲手制作的礼物若是太过精美,他反而会认为果然他连这种小事也比你差的远吧。” 然后继续破大防。 缘一听的呆了。 “所以我说你做的粗糙些反而没什么问题,一如他第一次送你的笛子,知晓其中的心意才是最要紧的。” 这样他才能知道,原来你并不是无所不能的神。 无惨老师尽责尽力,极为细心的帮忙划出考试重点,并试图帮两位考生兄弟摘掉部分会写下错误答案的滤镜。 都开卷成这样了。 给我照着标准答案及格啊!! 第38章 为什么吃人类的食物 缘一最后还是做了一个简单的小笛子。 即使没无惨那些话,晚上仅几个时辰的时间,确确实实做不了什么其他精细的物件。 不同于他的兄长送给他的两支竹笛,缘一做的则是一只胖乎乎的形态圆润的鸟笛,那是种常被做给幼童把玩解闷的小东西,比起笛子不如说更像一种哨子。 在有限时间下赶工出来的鸟笛,外形被有些粗糙的削刻成类似麻雀的小鸟形状,只有哨口的位置来得及稍稍打磨,放到嘴边吹奏时,也无法同长笛一样发出高低起伏的音调,只有几声短促的鸟鸣似的细声。 叽叽吱吱,算不上难听,乍一听还挺可爱的,就是听多了莫名觉得像只憨憨的蠢鸟。 仿着兄长送他的笛子,缘一在这只鸟笛的短短尾巴上,也系了一串朱红的穗子。 这么一来当两支笛子放在一起,即使外形相异,也看得出彼此间紧密的联系了。 在天色蒙蒙亮之前,这只饱含着复杂心意的鸟笛终于被交到了无惨手上。 因为不得不把这份回礼交由鬼王带给兄长,令缘一本就拉平的嘴角眉梢又往下压了几度 ,但他到底没再说什么,慢慢松开手,看无惨把用软布包好的笛子妥帖的收好。 远边的天际将将要透出一缕朦胧黯淡的浅色。 这一会儿处在小树林里的一人一鬼,周围自然没有其他可做“人质”挟持的无辜群众了,换言之倘若缘一突然一念暴起要把无惨留在这,在霞光马上就要大片降临洒落大地的此刻时分,无惨就是碎成一千八百片,生还的几率也称得上渺茫。 无惨还能气定神闲从容的跟缘一交流,全靠有下次把黑死牟带来见面这个饵吊着缘一做安抚,赌缘一大概率不会在这次动手。 ……应该、不会、吧 无惨深觉自己的胆子真是膨胀了不少,保持住从容端着优雅的举止,他抚了抚羽织被风拂起的袖口,在即将破晓的暮色中冲继国缘一颔首道别。 不看二者的身份,单单这幅画面,倒真有几分与友人夜游后目送其分别的宁静和谐意味了。 虽然无惨面带微笑着转身时总觉得被缘一注视的后颈微微发凉。 继国缘一没有阻拦他离开。 但在无惨即将离去的时候,在他身后的斑纹剑士倏然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无惨,”这一次没有愤怒也没有质询,只有纯粹的疑问,至少在这一时一刻、继国缘一的态度平静的不像面对世间万千恶鬼的始祖,“你为什么要吃人类的食物?” 加入鬼杀队的短短几年时间,缘一已斩杀过数之不清的鬼,而在斩杀它们的同时也并非没有尝试了解过它们的习性。在斩下那些鬼的头颅之前,他问过许多次它们到底为什么一定要吃食残杀人类,为何能毫无顾虑的将曾经同族的生命轻易抹夺? 得到的答案大同小异。 鬼说,因为鬼的天性就是吃人的,只有人是鬼的食物。 人类的食物对鬼而言毫无作用,是毫无任何营养的废物。即使能闻到香气勉强尝出一点味道,和鲜美香甜的人肉相比也如嚼蜡一般寡淡。 即使最“劣质”“难吃”肉质如干柴般又老又韧的老人病人的肉,以鬼的味蕾品尝着,也比最鲜香的烹饪好吃不知多少倍。 哪怕饿着肚子,也极少有鬼愿意去吃人的食物饱腹,甚至有鬼声称人吃的那些东西反而会搞坏鬼的肚子和胃口。 那为什么鬼舞辻无惨两次与他见面,却自然而然的吃着丸子、樱饼、米饼,喝着有麦香气的粗茶? 若非通透世界眼中多出的数个大脑和心脏,若非红发的斑纹剑士能敏锐的感知到对方身上鬼的气息和沾染的极深血腥气,缘一想若是从普通人类、哪怕是普通鬼杀队剑士的眼中去看,无惨和人类竟然也并无差别。 似乎他非常习惯品尝人类的食物。 出于隐藏身份伪装人类的目的吗?既然缘一早已知道他是鬼舞辻无惨,在他面前这般掩饰便只是多余的无用功。 缘一几乎以为 无惨在如人类般享受这些食物了。 因为这个问题,背对着缘一的无惨脚下停住,一时无言。 他没想到缘一最后要问这个。 为什么?当然是想吃就吃了啊。 这很奇怪吗? 鬼吃人,又不会天天吃人,如果以仅吃饱肚子不需考虑实力为标准的话,一只鬼一个月吃一人便足以饱腹活下去了。 无惨作为缘一之下无敌手的鬼王,自然没必要赶着去吃人提升实力,毕竟再怎么都绝对追不上缘一这个天花板,而能第二个威胁到他的鬼杀队剑士得到好几百年之后才出生呢。 那剩下的时间,嘴巴闲着也是闲着,干嘛不找点别的东西吃。 简单来说就一个字,他馋。 无惨思考着措辞,总不能直接回缘一说,因为我嘴馋吧。 那多掉形象啊,好歹这两次见面中,他自认鬼王的格调气质保持的还不错呢 最后,无惨也没再回头,只是于风中轻声留下了一句: “说不定只是因为,我身上仍遗留着......属于人类的某一部分吧。” 在太阳升起前,鬼王远去的影子从缘一的视野中彻底消失了。 —————— 成功二次全身而退的无惨马不停蹄迫不及待的又去骚扰黑死牟。 特别高兴。 起来啦!你弟终于也知道给你做东西啦! 顺便通知一下他“不小心”把黑死牟给卖了的小事,嗯。 不过兄弟之间的事,怎么能说是卖呢,无惨会说那叫提供人与鬼之间沟通交流的机会。 还得谢谢他呢。 黑死牟仍旧万年如一日的练剑,无惨发现他做人做鬼真的都没什么别的兴趣爱好,整日重复挥剑也不觉得无趣。 固然有数年间对缘一执念的原因,却也能看得出,黑死牟于剑道上是有些真正喜爱的。即使没有缘一,他对强大实力的渴望也是一种天性。 无惨到了黑死牟面前,没等黑死牟惯例端正姿态、语气缓慢的问候,兴冲冲的把缘一那只软布包往黑死牟手里一塞。 他直接陈述事实道:“黑死牟,缘一他想你想的都哭啦!” 第39章 惨老板欺负老实鬼 黑死牟尚未来得及查看无惨忽然塞给他的包裹,措手不及听到这话。 六只巩膜鲜红的眼一下全都睁大了。 如今的上弦之一鬼月怔怔低头,一时没有动作,只是神色复杂的仿佛吞吃了一整个甜腻的让人想要呕吐的蜜羹。 一想到缘一因“思念他而流泪”的情景。 那恶心的感觉便腻的牙根发酸,仿佛那种虚幻的甜度由无数只蜜蜂腐烂的尸体构成,一瞬想要连胃部一同吐出来的不适。 无惨见他无声立在那儿,一时没有打开包裹看的意思,好像又要发呆,习惯带着浅笑的唇角顿时往下一撇,再次觉得这两兄弟真是一个赛一个难搞。 他直接伸手去拍黑死牟的肩膀——话说黑死牟的个头和他弟弟缘一一般高,不是上次站在有斜坡的屋檐上的时候了,无惨好悬忍住没有踮脚才拍到。 他连着声催促黑死牟:“不打开看看你弟弟给你带了什么礼物?” 黑死牟被这一拍回神,对于任性的老板他自然不能有什么意见。只是眼帘垂落,喉咙上下轻微滚动了两下,简直像在忍耐着反胃感一样将唇角绷的死紧。 缘一为何要给已经身为鬼的他带“礼物”? 至于自己那根耗费了两天精心打磨制作的笛子,黑死牟拒不承认那是一个礼物,只当是原本那支废品的替代物。 被仔细包好的层层软布被慢慢依次打开,那只胖乎乎并没有打磨的很圆润的鸟笛呈现在黑死牟眼前。 木头雕刻的,点上了黑黑圆圆的眼睛。 尾巴上的朱红穗子分外鲜明刺目。 黑死牟又无声沉默良久。 无惨对这位心理活动过量说不准已经过了一篇八百字小作文又口风过严的手下实在没辙,只能又煞风景的再次催他: “不吹吹看吗?也能吹出声音吧,这支鸟笛。” 黑死牟没有说话,只以极轻的动作捏起这只胖鸟的小肚子,放到眼前静静端详半晌,才将笛口放到唇边。 吹响了它。 “咕唧——” 笛子发出细细的鸟鸣。 无惨差点儿没绷住噗嗤一声。 不是故意的.....但黑死牟这么一本正经甚至沉重的吹一只小胖鸟笛子发出这种声音的画面实在...... 值得留念,非常值得。 黑死牟吹了一声也停了,六只眼睛又盯着笛子不说话了。 看得出这次沉默和刚刚的沉默心情截然不同。 “缘一第一次做笛子嘛,”无惨怕他面子薄,别恼羞成怒炸毛了,咕一声把喉咙里的笑咽下去正色安慰道,“第一次能做成这样已经挺不错了,虽然和你的笛子比差了些,但他很努力了,也别太嫌弃。” “......” 黑死牟把笛子放下。 又抬眼看无惨,语气还算平静:“无惨大人......” “是您.....让他做的吧?” 缘一这么些年也没想过送他礼物这种事,无惨见他两次忽然就学会了? 无惨“.......” 忽然笑不出来了。 你怎么这种事情就这么了解缘一啊? 黑死牟你这不是知道你弟是个憨憨吗! “那也、嗯、是他自己想送你的。” 无惨神情严肃,轻咳一声努力狡辩:“真的,他收到你的笛子哭的可惨了。” “又不知道怎么才能挽回与你的关系,我才稍微给了一点提议......” 黑死牟垂目。 他把那只系着穗子的小鸟放回去,重新用布一层层包好。 “不需要......挽回。”又低又沉、显得格外疏淡的话从唇中吐出,早在决心变成鬼的时候,他便做好了放弃兄弟之情这类无关紧要东西的准备。 或者、更早在他真心实意希望缘一不曾生在这世上的时候,他便已经放弃了那种东西..... “我与缘一......已经不是兄弟,而是不再有任何联结的.......鬼与人了.....” 无惨看着他把布包安静收入怀中的动作,心想有本事你把它扔了啊,我还信你两分。 但他没戳破黑死牟连他自己都不想知道的小心思,即使点明了,黑死牟以偏执的执念自欺欺人的心理,肯定又会找出一些加深心中刻板印象的理由使他自己坚信收下笛子不过因为他有多么厌恶缘一。 两兄弟的心结只能他们自己解。 无惨眸子一眯,玫红的色泽像花瓣碾碎了晕开的汁液,酝酿起一点小坏心眼。 “那正好,下次再见缘一,你就跟我一起好了。”双手轻轻一拍,他相当自然的旧话重提。不过上次提起只是随口,这次却是打定主意了,毕竟他已经把黑死牟“卖”了..... 本来还发愁怎么跟黑死牟提这事呢 “?” 黑死牟无言,六只眼的复杂情绪同时转变成六个问号。 还是那句话,话题怎么跳过来的? 老板怎么还扒着这事没完了。 他当然想拒绝。 无惨却已经逮住了他话里的缺口,非常理直且气壮的施加压力:“既然已经不把他当做兄弟了,那见一次面其实也没所谓吧?” “只有在意才会不想不愿吧。” “反正你与他没有任何联结了——你担心什么?” “放心,我有底气就算打不过也能跑的。”虽然这底气就是你。 一连串话快速结成一片似乎很有理的因果关系,乍一听像没有问题又隐隐觉得不对。 黑死牟“.......” 面对这等诡辩片刻间竟不知如何反驳。 若是缘一,即使暂时想不出该反驳的点在哪里,只要觉得不对他便会跳过对方挖的话语陷阱固执己见,并不会轻易被带跑。 参考第一次见面交谈时,缘一表示“虽然我一时找不到你话里的破绽,但你就是不对,我就是不认可你” 好比辩论时直接掀桌子,别管什么理由,我觉得你不对,你就是没赢。 但黑死牟不行。 一直接受武士和家族长男教育的继承人,做不出那等“无礼”的举动。 不顾黑死牟隐隐的反对,欺负老实鬼的无惨迅速盖棺收尾,满意点头:“那就这么定了!” 太好了,缘一 接下来就靠你的直球了! 第40章 会面 黑死牟十二分不情愿。 可惜他已经失去了拒绝的机会。 无惨宣布完决定,就借口有事一溜的跑了,根本不给黑死牟张口慢慢反驳的时间。 黑死牟无言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 一时怀疑无惨大人到底有没有他们身为鬼的自觉..... 在初变鬼之时,黑死牟以为他会和缘一永不见面直至缘一死去......大概只有死亡和此后漫长无比的时间,才能让他拥有超越缘一的可能...... 但是现在? 就像他无法理解缘一一般,黑死牟发觉自己原来也无法理解无惨大人异于常鬼的思想。 不禁对那份漫长未来感到了十分忧虑。 准备把自己和头号属下一起打包给缘一的无惨则兴冲冲的开始忙活第一次二鬼一人见面的准备工作。 继国兄弟、和鬼舞辻无惨! 历史节点般的重大会面! 无惨颇有:创造历史般的骄傲 感动极了。 为了这次人鬼双方的最高战力见面能顺利文明的结束,而不以血腥暴力收场,作为外交大使的无惨分外勤勤恳恳的操碎了心。 由于这次谈好了“条件”,时间提前约定在下月后旬,趁着这些天的时间,无惨还特别定制了一套新的松纹和服羽织,蓝黑色底纹染着大片低调细致的暗金松枝图案,适合正式场合不算太扎眼又能显重视的高雅穿着。虽然两兄弟应该并不会在意这个,无惨本人自得其乐,倒是很满意。 一个月时间过得极快。 黑死牟没显出有什么变化,也并未刻意挑选衣着。他那身蛇纹和服本就是正式的武士阶层穿着,足够得体,不需改变。 尽管依旧对与缘一见面这事颇(极)有微词,但已经答应了的事情(即使是被迫),黑死牟也做不出临时食言反悔的行径。 总体上,上弦之一的鬼仍显得稳重淡然,甚至仍旧注意着礼节,见到无惨会颔首问候。 无惨摸摸鼻尖掩饰自己的那么一点心虚,再次保证缘一真的不会随便动手。 毕竟这次选的地点也是有“人质”的夜市......呢。 然后他说:“黑死牟,把另外四只眼睛变化回去吧。” 顶着这样一副一看便非人的样貌,可没办法混到人类之中去。 黑死牟没见有什么意见,神色也未变,只见那额外的四只眼同时闭上,旋即慢慢的隐入面部皮肤之中。剩下的那双鬼眼也褪去了眼白的红色,变回正常人类眼眸该有的模样。 只是除了 那对金瞳仍保留了瞳孔中镌刻的字符,上弦·壹。 无惨“嗯......”欲言又止。 那什么,其实还是能看出黑死牟心情不算高兴的。 黑死牟淡淡的看过来,无惨默默的偏过头去:“没什么,挺好的。” 希望缘一不要在意这点小小的“装饰”...... 也挺好看的,是吧 不得不说,当黑死牟这般平静的神色配上和缘一几乎相同的样貌,连燃烧样的鲜艳斑纹都无比相似,若让并非亲近的人来辨别,一时竟真无法分辨二人的身份。 但稍稍熟识后,二者的气质区别其实很明显。 黑死牟的平静大部分出于他所受教育带来的稳重性格,但与普通人相处时,又常习惯带着处于上位者地位的隐隐的高傲;缘一的平静则是将自己视为平凡之人的质朴,不仅于他自己,而将世间所有人视为没什么不同的平等众生之一。 然而从另一角度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更极致的傲慢呢。 因此可以说继国缘一的心性气质中确实携带着一种超然的神性,并非毫无道理根据、仅是黑死牟眼中的滤镜将其放的太高的缘故。 —————— 这次预定的位置是间食肆的二层雅间,三个人,又是“重要会面”,出于一种仪式感排除了前两次比较随意的路边摊。 缘一照旧第一个等在那儿。 他原本很安静,一人跪坐于空荡的雅间垂眸凝思。而当看到推门而入的黑死牟和无惨二“人”时,却近乎以失态的动作猛然站起,险些将身前的圆桌撞翻带倒。 暗红的眼瞳好似也要如斑纹猛烈的燃烧起来,融化成一汪艳丽逼人的血色,一瞬不错的盯住眼前之人。 兄、长..... 一切伪装都无法在通透世界前遮掩分毫。 眼前的是一只鬼。 拟态成人类样貌的上弦鬼怪抬起与曾经的人类兄弟相似的面容,神色毫无变化,似乎远比红衣的剑士平静得多。 擅自变成鬼,背叛曾经的一切,第一次与自己的孪生兄弟见面。黑死牟并未有任何解释两句的想法,只是也并未继续向前。 他只停在那儿,一手垂落,默然的与缘一对视。 长时间的安静无言。 一人一鬼、无比相似的双胞胎剑士。连带着空间都凝滞了一般。 在这令人屏息到宛如只余下他们彼此、极具压迫感的对峙之中 早早在外面跟店家的伙计点好了吃食的无惨贴着墙边儿,很有情商的没有打搅两兄弟的会面,悄悄来到雅间不太引人注目的一角。 ——从和服的领襟处,掏出了自制的小小画本。 第41章 吵架 无惨此时的画技还没有进化到后来一般。 担心靠眼睛无法很好的清晰记下这极其珍贵的画面,才特意带了纸笔到现场,准备来一场极限速写。 一支炭笔、一个画本、两个继国兄弟。 创造一个奇迹! 趁两兄弟长时间对峙不发一言的工夫,无惨简直下笔如有神,精神集中、超常发挥,粗糙炭笔划在纸上擦出有如细雨的沙沙轻响。 黑死牟和继国缘一谁也没有注意无惨在干什么。 也不在意那点细微的响动,无惨那么大一只富有威胁力的鬼王,这时候完全沦为透明的背景板,哪怕是缘一都并不在乎无惨在视野的余光里鬼鬼祟祟的动作了。 眼下的情形,眼里能看到的唯有兄弟彼此而已。 黑死牟隐去四只眼的模样,与上一次他们兄弟二人一同相处时的人类样貌别无二致。 冷淡沉静的眉眼,波澜不惊的直视自己曾经的弟弟,好似他们之间一切如故什么都未发生过。 唯有那只隐在腰间刀鞘的右手,紧绷的肌肉和加速流动的血液,证实了那被抑制在冷静外表下的敌意。 ......已然接受鬼的身份,将缘一视作要战斗的敌人。 缘一只觉胸口和喉咙都涩的发痛。 从未觉得这副身躯如此沉重、简直要被无形过量的情感压垮,连骨头都在咯吱作响发出细细的哀鸣。 一瞬间他想做很多事。 拔出刀剑、质问、亲口听兄长说出一切的缘由; 哭泣、怒吼、恳求兄长回到自己身边; 战斗、斩杀、一同结束令他无法理解的错误和痛苦 他的灵魂在快要无法忍受的重压下喘息了一会儿,坚韧的撑起了躯体。 缘一最终以惊人的意志力冷静了,他想起无惨那些话、兄长的笛子、自己送出的礼物;于是咽下了那些冲动,细细的剥离扎入柔软心脏中那些令人痛苦的尖刺,忍耐着擦净淋漓的血,选择将自己最珍贵最真实的心袒露出来小心捧到另一人面前。 “兄长.....”与前两次面对无惨不同。双手垂在两侧、没有握刀也没有展露任何防备意图的红发斑纹剑士,哑着嗓子,用湿漉漉被抛弃的流浪狗般的哀切的眼睛,发出无声的呜咽。 “我、很想你。” “.......” 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黑死牟没有说话。 无惨连笔都停下了。 他甚至停止了呼吸和心跳,让自己比一具尸体更静。生怕一丁点声音打扰或使他错过眼前情景的一分半秒。 干得漂亮,缘一,无惨心想。 绝杀。 黑死牟没动。 只有指尖在细微颤抖。 这颤抖在缘一悲伤的注视下蔓延着传递到全身,直到上弦一的鬼连眼角眉梢都无法克制的因激烈的情绪而扭曲。青筋蹦起、牙关紧咬,唇边翻出两颗鬼的犬齿尖牙。 深刻的憎恨在短短几秒内打破了那伪装出的平静,俊逸的脸因恼怒变得狰狞。 他在说什么? 缘一在说什么?!! 面对一只鬼,他到底为何还能说出这种话!!! 高洁无瑕之人。 宽容到连这样狠毒的背叛也可以原谅?! 好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 为什么能说出这种话。 为何你可以永远那么完美光明万丈? 为什么要永远把我衬托的如此丑陋令人作呕? 关于你的一切、包括我本身 都如此恶心的让人想吐。 “我.....”从布满青筋的额头和鼻梁两侧裂开四道血红的缝隙,黑死牟褪去了维持的拟态,六只张开的鬼的眼里遍布浓郁到快流出的血色,咬的咯咯发响的齿缝里近乎恶毒的挤出一句截然相反的回答。 这是他第一次对缘一直接表达深埋心底的恨意。 无法忍耐 “但我恨你......缘一。” 对面的红发流浪狗立刻像被重重踢了一脚,让人幻视他蜷缩起来流泪的样子。 黑死牟却没有停下,一旦开了口子,潜藏着的污泥般的恶意便汹涌着不被他控制的从口中流淌出来。 他无法停下了。 “我一直希望你去死......”那些心中所想的话尖锐的想要扎破对方递来的思念与善意,黑死牟死死盯着缘一的任何表情,他是如此期望在那张脸孔看到一些动摇、惊愕、还有和他自己一般丑恶的恨意..... 为什么你不恨我,别原谅我 求你了,求你也恨我 “你为什么要活着?为什么要作为我的弟弟降生?像你这般的人根本不该和其他无能弱小之人一同存在于世上!” 嘶吼着,说不定他在咆哮。 “只要站在你身边,就会被刺目的光芒灼伤......留下的唯有永恒的痛苦...... 你总是轻易夺去我拼尽全力也得不到的东西 然后更轻易的将之抛却。 高高在上的将你得到手后不在意的东西施舍给我..... 你以为我会为此感激涕零吗?!” 像只寝陋的恶兽。 “因为你,我才显得如此悲惨毫无价值..... 缘一,我有多羡慕你、就有多嫉妒你......我日日夜夜嫉妒的快要发疯,为什么上天要将我渴望至极的才能交给不屑一顾的你? 我拼命的追赶你也无法企及你的背影分毫 只要有你在,只要强大完美的你还活在这世上...... 作为你的兄长的我便毫无存在的意义。” 你能明白吗?缘一 “我恨你、讨厌你......恨不得你快点死去这件事” 继国缘一也开始颤抖了。 他的嘴唇在轻轻的哆嗦,快要抿不成一条直线,眼中浸上层层的水汽,如果说刚刚是被踢了一脚的小狗,现在简直是生生在心口被捅了几刀。 那颗心是他亲手递出去的。 继国缘一的眼眶红的充血,里面的水珠又一颗一颗掉落出来,他应当是愤怒的,像一头痛到极致即将发狂的狼或狮子,红色的鬃毛披散在紧绷的肩背上。 “如果这是兄长大人的愿望.....” 他仍在强自平静,声音说不清是不稳的颤抖或是哽咽,但无疑真的被激怒了:“我可以为兄长而死。” 无惨看的叹为观止。 上次你搁我眼前哭,怎么听着都比这语气凶狠多了呢。 你跟你哥生气?就这?这叫生气? 双标的简直没边儿了。 “但如果兄长是因此而嫉妒我的话。”缘一往前迈了一步,无比悲哀的看向黑死牟不知何时连他自己都尚未发觉、流出了泪水的眼睛。 “我最渴望也无法得到、没能守护的东西,却被您轻易抛弃这点...... 兄长大人难道不也是一样吗?” 第42章 打架与劝架 “为什么兄长大人能轻易便抛弃一切?友人、家人、与人的所有羁绊,就是那么无关紧要的东西吗 与鬼杀队、与我有关的一切,对兄长而言也是那样可以弃之如履的存在吗?” “兄长大人......与能那般简单便斩断了所有情谊的您比起来,拼尽全力也没能保护妻儿、保护同伴与重要之人的我......又何尝没有在羡慕您呢?” 缘一的眼泪扑簌簌往下落着,瞳孔的映色将泪水的痕迹染上一层模糊的红,泣血一般。 “保护不了任何人、真正无能又弱小、毫无存在意义的人” “应该是我才对啊。” “......” 兄弟一同相视落泪彼此对峙的场面,让身临现场的无惨停着呼吸又安静的拿起了笔。 开玩笑...... 赌上鬼王的尊严!他今天就是死,憋死在这里!不瞑目的尸体也会拿着笔,把这幅画当场画完的! 厨力大爆发!! 炭笔落下,只见画纸上已然惟妙惟肖的描绘出了两个...... 继国流泪狗狗头的轮廓。 黑死牟原先还因为缘一的怒火而显得气势稍弱两分,但此刻听完这番话语、忽然也出离愤怒了。 他简直不可置信,几乎在低沉着咆哮:“无能.....之人?你在说谁?” “你怎么可能是无能之人?缘一!你难道在嘲笑我吗?!” 有那么一瞬间,无惨差点以为黑死牟气极了要拔刀,看的心里咯噔一下,毕竟这可不是拿刀打架的好地方。 好在黑死牟忍住了。 只是也不甘示弱般往前迈了一步,六只同时流下泪水的鬼眼怒睁着,神色狰狞到像要当场吃人,不看他说的内容还以为是在破口怒骂了:“像你这般独一无二......受上天眷顾、如耀日般夺目的存在.....怎么敢说自己是......” 若缘一是没有存在意义的弱小之人......世上庸碌无为的其他人干脆都自刎去死好了! 那仰望着缘一背影的他又算是什么呢? 缘一被这一吼,一时也怔了,好不容易涨上的气势又要被压过,只呆呆的愣愣的在那掉眼泪。 “可是兄长.....”他眨掉两滴泪水,抽了抽鼻子,低声反驳“我并不是太阳。不过是一个没有一次能保护身边重要之人的普通人罢了。” “您又在、为什么而愤怒呢?” 继国缘一随之也近了一步——如此一来,两兄弟间的距离倏然变得极近。由于身高相当,由无惨的视角看险些以为他们在额头抵着额头驳斥对方。 黑死牟受惊般退了半步,又强硬止住。 缘一问:“因为您不肯相信,我并非兄长大人期待那样的完美之人、只是这样一个无能之辈吗?” “兄长......我也只是一个人类罢了。 “您眼中所见的那轮高悬的太阳,真的是如今您眼前的我吗.....” 当然是......黑死牟嘴唇颤动,缘一当然是那样的...... 如若不是、如果缘一没有那般的完美、那自己这些年所追寻的、自己不惜变成鬼不惜舍弃后半生的阳光也要比肩的那个高度、想要看到的同等的景象...... 又是为了什么? “我不想做什么太阳。” 当听到缘一再次开口,黑死牟忽然无比希望缘一别再说话了。 别说了、别说了,停下那套让人厌恶的说辞...... “我这辈子所追求的一切,不过是......” “闭嘴!”黑死牟骤然揪住缘一的衣领爆喝。 “闭嘴......我恨你,我讨厌你。一切都是因为你,缘一,闭嘴。因为你天赐的才能,因为你是我的弟弟,只要你还活着所有人便只能看见你的光辉.....” 在缘一焦急的张口欲言之时,情绪过分激动的黑死牟这次没能忍住——为了让缘一好好的闭嘴听人说完,他用另一只原本按着刀的手,直接揍了缘一一拳。 无惨再次停笔:哇 事实证明,脾气再好的红毛大狗,经历这一通起起落落落大喜大悲大悲的人生也不是完全没有脾气的。 认为自己在好好说话却始终无法让兄长听进去的缘一情急之下,竟跟着扭打在一起。 由于双方都明显都只想输出己方观点,口舌无用之下在无惨没来得及插手阻拦之时,事态成功升级。总之,为了让对方好好听自己说话,他们真的开始打架了。 可喜可贺没用刀,纯肉搏,并且边打边吵。 虽然主要是在挨揍的缘一在试图制服黑死牟。 大概由于精力都用在互相搏斗,那些长篇大论的争吵逐渐变得简洁粗暴。 “只要有你在,只要在你身边,就根本不会有人看见我......” “我一直在看着兄长啊!” 一拳砸到了墙上。 “你夺取了我的一切,与你相比我连存在的价值都......” “可兄长就是我存在的意义” 被揪着衣领怼到地上。 “没有人会选择浸没在你光芒之下的我!全都因为你,当需要选择,被放弃的只会是......” “但我会选择兄长.....我永远不会放弃兄长。” “.......” “.......” 当从复杂的人生讨论逐渐演变为一些小学生直白争吵,一些无法令彼此认同一致的问题忽然就变得简单了。 缘一简直是在贴脸输出。 也许最重要的需要让对方知道的关键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 一直旁观的无惨这时轻巧抛了抛手中削尖的炭笔。 差不多该是他发挥点作用了? “哧”滑过空气近乎无声的突袭 不过是一支笔而已,无惨也没用多大力气,至少刺中了也绝不致命,何况对面是缘一那个bug级战力,他根本不担心这点小袭击会见血。 然而出手拦住攻击的人并不是缘一。 几乎像一种本能反应,一直揪着缘一衣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他身上的黑死牟突然抬手,将那支突如其来的袭击击飞出去。 断裂成几段的炭笔砸在墙上,然后雨点般噼啪的掉落下来。 这一刻,整个屋子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 缘一通红的眼眶里又涌起了一层雾气:“兄长......” 黑死牟“......”整个鬼僵在了原地。 面对两兄弟一同投来的目光,无惨自然且镇定的笑眯眯地挥了挥手。 “好了,让我来总结一下。”他语气轻松地分别用指尖指向他们两人,“你对他很重要。你对他也很重要。” “就是这么回事,没错吧?” 他招呼:“既然不打算再打了,那就准备吃饭吧,我想菜应该很快就要上来了。” 第43章 借酒浇愁 无惨掐时间掐的挺不错。菜肴不多时便上桌,不过这次没要茶水,要了酒。 喝点酒有助于多套点真心话出来嘛。 虽说吵一架又打了一架之后两兄弟激动之下说出了些平时憋死在心里的真实想法——说真的你俩早该打一架。不得不说这绝对是缓和关系的一个相当重要的关键点。 然而根本问题可没那么容易解决呢。 一想到这无惨又开始哀叹自己这么个精致的反派角色真是两辈子都没这么为别人操心过。 继国两兄弟被无惨这么一插手,爬起来后倒是没再继续打,谁也没说话,各自整理好被扯破的衣衫默然的无言分坐到桌边。 一时气氛稍显尴尬。 无惨暂时也没想着做个打破沉默的勇士,先给自己和对面两个分别斟满了酒液,举杯意思了一下之后专心干饭。 先吃饱了再说。 缘一的直球无疑会让黑死牟产生巨大动摇,但之所以说问题并未得到根本解决,因为真正的矛盾点就在于继国缘一实在太强了,不是强一半点,而是强的离谱。说实话只要继国缘一还那么强,这事就根本没法解决,只能让兄弟两个尽量转换一下心态。 追逐缘一已经成为黑死牟的执念,即使被迫进行这么一番“敞开心扉”的对话,下意识把炭笔击飞被发现他其实是个扭曲的弟控,也不能说他对缘一的“憎恨”全部都是自欺欺人的假象...... 说句实话,至少黑死牟绝对有理由恨缘一。 继国严胜是家族的长子。 长子,意味着天生享有更多的责任、地位、义务和权利。何况继国严胜着实优秀,在他尚未懂事起便承担了属于继承人的期望。他天生拥有这些自然也便认为这天生该是属于自己的,照拂弱小的弟弟也该是身为长男应做之事。 所以他宁可被父亲责打,也不认为偷偷看望被关在三个榻榻米大小房间的缘一是错误的事。 而当缘一比他强太多,于是把他作为长子的所有地位权力等全部剥夺了。在地位逆转的一瞬间便否定了继国严胜其整个的存在价值。 这种巨大落差——别说普通人,无惨代入一番自己都觉得黑死牟确实是个还算脾气内敛的温柔之人了。 想想无惨会做什么,极大概率是...... 都别想活,都给我死。既然我得不到,这就把你们豆沙拉.jpg 惭愧惭愧,有点太极端了。 然而严胜又是个自尊心极强有着自身傲慢的人,为了夺回他所认为的自身的价值,他产生了唯有追逐并超越缘一,也许才能将一切带回“正轨”的执念。 在拼命到绝望的漫长追逐中,执念扭曲也是可以预见的。黑死牟眼中已然只看得见缘一,可如果他当真有了打败缘一的那天——又能得到或夺回什么呢? 家族与妻儿被他自己抛弃,出生入死的同伴与尊敬的主公被他毫不留情的背叛,名为黑死牟的鬼抛弃了所有能抛弃的,已经连能夺回的东西都不存在了啊。 犹如原着中到最后,遗留的最后的话语竟是“我究竟是为了什么诞生于世” 到最后也没能找回任何价值,带着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思念却将亲手斩断的胞弟的笛子好好携带了数百年的,迷茫又可悲的鬼。 无惨:怎么回事,越想越虐 再看看对面闷不吭声的继国两兄弟,无惨气的呼一下站起身,拎起酒壶直接就塞到继国缘一手里。 别管那么多了,越想越复杂,反正继续直球就对了。 黑死牟虽然固执,执念不一定能立刻转过来,但他脸皮薄啊。 “?”缘一惊的差点条件反射拔刀。 “去,给你哥倒酒。”无惨理直气壮的指使,挥挥袖子坐了回去。没看见黑死牟酒盏里都空了? 缘一看看无惨,又看看黑死牟手边空了的杯盏,虽然有点疑惑还是乖乖起身走过去,安静的把黑死牟的酒添满。 黑死牟“......” 其实他现在心思很乱,只想自己静静。最好赶紧吃完这顿该死的莫名其妙的饭之后分道扬镳好聚好散,远远的离开缘一那张让人崩溃的脸。 要不是对面是他老板,那六只眼睛就要瞪过去了。 瞪不了老板,黑死牟只能去瞪自己弟弟,但瞪了半天,也不见倒完酒的缘一起身离开。 黑死牟不免有种发完疯后被当事人揪着回忆的痛苦之感。 果然他对缘一这张脸过敏。 赶不走缘一,黑死牟麻木的端起酒杯一口喝尽。 借酒浇愁了属于是。 第44章 斗地主! “这是?.......”缘一忍不住问。 黑死牟没跟着张开口问,只用眼神很好的表达了同样的疑惑,顺便带了点隐藏的郁闷。 本以为好容易吃完这次煎熬的饭局,立刻就能起身走人。 毕竟已是人类入睡的时间,这间食肆酒楼只剩他们一间雅间仍亮着烛光,连老板都准备回家歇息去了——无惨预先付了足够的钱,就算这一晚上把房子拆了老板也不亏,自然听从贵客的命令,欢欢喜喜的拿钱走了。 缘一也以为这次会面即将到此结束,还在犹豫要再说些什么好好与兄长道别。即使没能如愿的挽回兄长弥补裂痕......他并非贪得无厌之人,此次能有这样的进展,已经足够令人开心到落泪了。 他想兄长大约是没有口中所说那么讨厌他的。他们之间并非无可挽回。 结果无惨却这时叫住思绪复杂的两兄弟,兴致勃勃的从怀里掏出一叠用绸布条扎好的奇怪物件,展示给他们看。 “走什么走,别浪费了这次难得的机会,”无惨解开捆扎的布条,将那一叠巴掌大小的纸质物在桌上轻轻一抚一推,摊开成整齐的一排。 这可是他花大力气准备的小惊喜,为了这次会面。 “喝了酒,吃了饭,也该来点酒桌游戏了嘛” 他理所当然般说:“反正你们俩今晚也没别的事情,下次再把我跟你俩凑齐,说不准是哪天哪月哪年了。” “酒不能白喝,快点快点,坐回来坐回来。”无惨上下扇着手像小扇子一样招呼起身欲走的一人一鬼。 此时非常想直接走人的黑死牟“......” 眼见缘一犹犹豫豫的转身,他难得主动用鬼血的联系跟无惨发信息。 “无惨大人......”上弦鬼的六只眼睛都盈满了可见的怨气,红的瘆人,“属下......想要回去歇息。”每个字都念的无比清晰沉重。 他真的累了,身心俱疲。 “你都是上弦一的鬼月了,哪里那么容易累。”无惨也悄悄跟他打电话私聊,“况且来都来了,不过几个小时而已,再多待会儿吧。” 黑死牟想说不、我不想。 无惨一看黑死牟真的要走,立刻脸都不要了,在私聊里换了副语气郑重其事的恳求 “拜托了黑死牟,这是我一生的请求。” 黑死牟动作一顿,惊了。 在这时代可没什么梗的概念,说话一旦牵扯到“一生”“一世”的地步大都在极为郑重的场合,如婚姻丧葬誓词那般。 很少会有人玩笑般把这类话说出口。 结果自家老板刚刚居然对他说了什么? 一生的请求??为了这?? 黑死牟认为有理由怀疑无惨大人在开玩笑,概因自从发现这位鬼王大人的真实性格与第一次印象中的翩翩公子相去甚远后,无惨的形象就在黑死牟心中不断的坍塌不断的重塑。 鬼知道......哦,鬼也不知道现在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 但黑死牟又担心万一无惨大人说这话是认真的。 毕竟无惨从未掩饰过对他和缘一的重视。即便至今黑死牟都不知原因为何,让无惨大人哪怕明知彼此是你死我活的仇敌也要坚持不懈的在缘一面前大鹏展翅,跑来跑去的牵线,乐此不疲。 关键他还成功了。 当黑死牟赤手空拳跟缘一毫无礼仪风度堪称野蛮的打了一架之后,忽然生出一种“我变成鬼到底是为了什么”的挫败感。 他的确梦想着有朝一日和缘一打一架并战胜缘一 但绝不是这种打法。 他究竟为什么要和缘一如此粗鲁的肉搏?? 思来想去,最后出于对顶头上司的最后一点尊敬,黑死牟慢慢坐了回去。 在缘一问出这是什么之后,无惨立刻变的小得意起来,为他们简单介绍了这种简单却玩法多样的游戏道具。 其实就是扑克牌。 现在纸张极贵,更别说出现能制作扑克的硬且光滑的纸,因此为了节省时间及成本,无惨其实是用了极薄的竹片为底,正反面糊上了一层纸浆,稍稍打磨后再画上图案。 就这也做废了许多副,谁能想一副小小纸牌要这么费劲。 仔细想想也难怪,毕竟要做到五十四张牌大小薄厚基本完全一致,在没有机器全靠手工的时候,全凭制作者熟能生巧了。 扑克牌的玩法多的数不过来,对面两个都是新手,加之时间有限,便只介绍了简单易上手且普及度最广的一个玩法,即:斗地主。 地主在这头叫做大名,斗大名这名称未免过于大逆不道,无惨只好牺牲了下自己,改叫斗鬼。 “也就是我们三个用抽签方法分为两人一鬼阵营,有一人胜则鬼输,鬼获胜则两人全部落败。” 三言两句说完规则,将纸牌交给对面的继国两兄弟让他们记一下花色和数字图案等,无惨的笑容越发灿烂。 准备图穷匕见了。 千辛万苦亲手做出这副扑克牌,当然不只是图个打牌开心,要不他干嘛死皮赖脸的都非得把他们两个留下来?不如说这一整顿饭的重点才在这儿呢。 “玩法很简单吧?所以为了更有意思,我们在胜负后添点彩头吧?” 无惨万分期待的搓了搓手,双手合掌,放到脸颊一侧笑眯了眼:“不如就.....赢的人可以要求输家一件事或回答一个问题,真心话或大冒险,怎么样?” 第45章 惨老板一生的请求之 他们先前并未听说过这种游戏模式,不过无惨的话里的名词倒很好理解。 真心话或大冒险,很贴合的形容。 听着似乎是不错的酒后消遣,问题是在场的人和鬼的复杂身份。 “什么要求都可以吗?”缘一直白的问。 “是啊,你提出什么要求都行。”无惨轻巧的耸肩,拨弄了一下耳侧的卷发却又说,“但太过分的要求,输家也有选择不遵守的权利。” “比如我赢了,要你告诉我产屋敷家的位置;或你赢了之后,要我去死或者清除掉世上所有的其他鬼,像这种要求是肯定不会同意的嘛。” “......”缘一听完,好像有点失望,随即眉头微皱有些不解,“既然可以选择不遵守,那么这个要求还有意义吗?” “当然有,只要提的要求不过分就可以,虽说全凭输家的自觉......”无惨毫不担心的样子,摊了摊手,“但毕竟只是个娱乐性质的小游戏,不需要有太大压力。只要要求是在可接受的范围内,我想我们几个都不会是那种为了一点点小事就玩不起而食言的人吧。” “只是个消遣的酒桌游戏而已。”无惨强调。 缘一垂目思索片刻,点了下头。 “我明白了。” 黑死牟依旧没说话,只深深的叹出一口气,默认了这个规则。 他是那类即使不愿意、但要做也绝不会敷衍或因恼羞成怒便后悔赖掉的性格,可以正当的拒绝自然再好不过。 由于两兄弟对扑克游戏的陌生,无惨先带着他们玩了两局“试玩” ,确定在场的人和鬼都知晓了该知道的规则后才正式开始。 第一局,无惨幸运的抽到了“地主”,也就是鬼。 继国两兄弟为“人”阵营结成同盟,缘一的眼睛登时便亮了。 可惜他们牌运不是很好。 大小王牌全捏在无惨手里,无惨的眼睛比缘一更亮,比绽放的红玫瑰更艳丽的红色简直在一闪一闪的发光,出完一串顺子那对眸子一弯,后得意洋洋的甩出一把王炸,拍了拍已经空了的手示意他出完了。 捏着一串对四对五对六的继国兄弟无言对视:“......” 缘一垂头丧气:“对不起,兄长......” 黑死牟冷漠的打断:“跟你有什么关系,闭嘴。” “他说不是你的错,没关系。”无惨插嘴充当即时翻译。 无惨嘴里的话,缘一别的不一定信,这个立刻就信了,无惨几乎幻视他头顶有一双毛茸耳朵“啪”一声就立起来:“兄长,下局我们一定能......” 黑死牟仍旧闭口不言,面上毫无表情不搭理缘一的频频示好,在私聊频道很尊敬客气的对无惨发送消息。 “无惨大人......请您不必说多余的话了。” 即使后面接了一串又长又复杂的敬语,无惨还是精准的提炼出了黑死牟的核心语意:您也闭嘴。 唉,你们两兄弟好麻烦啊实在是,不识好鬼心。 无惨宽宏大量的表示我知道了,下次一定。 接下来是重点环节! 赢家可以提出要求,面对严阵以待的两兄弟,无惨也收敛了神色,变得严肃,眉间的阴影带着隐约邪恶的压迫感。 “我要求你们......” 他缓慢且认真的说:“分别让我摸一摸你们的头发。” 筹划的一切的一切 就是为了这一刻啊! 想摸很久了!虽然摸过小时候的严胜的头,时间太久、手感已经消失了! 勇敢的鬼,必然要自己创造光明正大的机会。 缘一疑惑,慢慢的略微放松刚提起的警惕,虽然不明所以,但这确实算不上过分的要求。 黑死牟放弃思考无惨大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得到默许的无惨起身,笑眯眯伸出双手,快乐的放到眼下两颗毛茸茸的高马尾脑袋上。 手心底下的一人一鬼俱是一僵。无论是自小离开家的缘一还是早早当上家主的严胜,都许久不曾有过被摸头的经历,毕竟这多是长辈对小辈才会做的亲昵举动。 虽说以鬼舞辻无惨的年龄,确实是“年长”没错。 一瞬之中,黑死牟居然回想起数年前仍是孩童的他,第一次与无惨见面的那番场景。 尊贵温润、苍白如雪的病弱公子,在悄悄伸手摸他的头发时,倏然露出一抹得意而狡黠的笑,仿佛做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让那具见了阳光原来真的会融化的躯体,沾了几分带着温度的活气。 “缘一也不会比严胜更优秀了”仿佛又听见了那句话,如此莫名其妙的笃定。 珍惜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无惨幅度很大的rua了好几把,成功的把两兄弟的头发从柔软蓬松揉到炸毛般的乱七八糟。 黑死牟回神“.......” 不用看他也知道现在他的头发状态多么糟糕。 在将就将就和重新理发之间,黑死牟犹豫几息,选择先把束着的马尾放下,稍后再重新扎好。 缘一倒没怎么在意自己发型的问题,但一见兄长放下了头发,便也抽掉了束发的发带,让蓬软的长发顺肩披散。 无惨细长瞳孔的眼睛都睁圆了。 散发......散发继国兄弟! 更别提继国家的基因一等一的好,缘一的相貌本就俊逸非常,黑死牟即使有着六只金红鬼眼,比例极好的骨相之下仍透着异常诡谲的美。 为什么现在没有照相机! 眼见黑死牟要梳理头发重新束发,无惨当机立断倾身按住了他的手。 “黑死牟,缘一,不用束起来,这样就很好。” 无惨面色凝重,“就这么散着吧,真的。拜托了。” “这是我一生的请求。” 第46章 惨老板说他不想殉葬 无惨忍痛预支了下一次的要求,这才暂时留住了眼前这幅无比珍贵的画面。 如果他接下来一直输,便相当于结束时欠了缘一一次,也欠下了黑死牟一次要求。 很快,第二局游戏开始,然而这次黑死牟和无惨被分到一组,而缘一则成了被二打一的“鬼”。 当抽鬼牌环节结束时场面一度陷入尴尬,毕竟两只鬼一组当了人而唯一的人当了鬼什么的,细究起来真的挺地狱..... 缘一看到自己手中的鬼牌时,神色当真颇有些可怕。原本放下大半心的无惨唰的就把七颗小心脏又提起来,悬的高高的,生怕缘一气的直接拔刀,掀桌子不玩了。 缘一没有拔刀,他只是紧紧地抿着嘴唇,目光专注地盯着手中的牌面,眼神中的情绪逐渐变化,从最初的一丝震惊和委屈,到后来竟燃起了一丝明显的战意。 兄长,缘一抬起头,神情变得出奇严肃而认真,我会全力以赴。 嗯......看来即使是神之日呼,对“胜利”之后提出要求的权利也很心动啊。 无惨放心了。 他就说!想出这个游戏方法的自己简直是天才 黑死牟没什么特别反应,自从刚刚那场结束后他对缘一一直是爱搭不理的态度。事实上不止对缘一,他对无惨也是,只是表现的没那么明显,玩所谓“斗鬼”游戏时也颇为敷衍。 然而此刻对缘一的“挑衅”竟然也表现出了一丝隐隐兴致。 本来在思考要不要放水让缘一高兴一下的无惨一见又想了想...... 算了,打起来打起来.jpg 第二把扑克游戏的结局是黑死牟无惨组险胜。 虽然大鬼牌在缘一手里,但无惨手里捏着两个炸!赢了! 黑死牟那一刻的神情很复杂,但无惨敏锐的感觉出总体而言他应该挺高兴的。 黑死牟会因为这种无足轻重的小游戏上赢了缘一便为此而高兴吗?但无惨心想说不定自缘一离家以后直至鬼杀队的那阵时光,继国严胜再也没能哪怕一次,在哪里胜过缘一吧。 虽然主要原因是他们两个相处不多又相互叠着滤镜,平日能和胜负扯上关系的互动大约只有切磋剑技,严胜能赢了才见鬼啊。 因而即便无惨告诉他、甚至由缘一本人强调继国严胜很重要、优秀、无可取代,黑死牟本身的自贬情绪依旧严重存在。 也许仅仅一场游戏的小小胜利,却足以让那层不可战胜的完美外衣悄然碎裂。 黑死牟这时候对缘一提出了他的要求。 “以后没事不要再来找我。”上弦之一毫不客气道,“我已是鬼,无论如何不可能也不想回到人类那边。” 他的面色平稳,情绪却又高了一点。 “.......”无惨惊了,等等,你难道在为能提出这个摆脱缘一的要求而高兴? 你是真的嫌你弟弟烦啊! 缘一.......缘一不想答应,缘一觉得这个要求挺过分的。 思考了良久,他又看了一眼无惨,终于极为勉强答应下来。 无惨“......”明白了什么。 彳亍。 第三局。 非常遗憾的,缘一依旧没能和他心心念念的兄长大人凑成一组。他跟无惨凑了一组。 鬼王和日呼。 怎么看着比上一局更地狱了? 不过经历了今日诸多混乱场景的锤炼,在场的人和鬼都还算平静,顺利的完成了接下来一轮游戏。 这次倒是作为鬼的黑死牟输了。 原先蔫了吧唧可怜巴拉的继国缘一缓缓恢复了容光焕发的模样,虽然在其他外人看来大概都是看上去没什么不一样的面瘫脸,但黑死牟和无惨都能看出来,日呼剑士现在精神抖擞。 无惨悄悄后仰准备看戏.....不是、密切关注兄弟之间的情感交流。 黑死牟六只眼同时睁圆了些,鎏金色瞳孔瞪着,提起些警惕。 “我选真心话。”缘一正襟坐好,面向黑死牟说,“我想问兄长一个问题。” 已是夜深人静,除了他们这间房里亮着烛光偶尔响起些话语声,其余时候整片街道静的落针可闻。 当缘一说着这句话话音落地时,谁也没说话,等着他继续提出问题,尤其便显得那音色轻浅的话却沉沉的能掷出声响。 “兄长大人,真的希望缘一就此死去吗?” 一瞬间。 黑死牟还没答,一旁的无惨已经寒毛乍起 危机感爆炸般向他疯狂预警。 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啊! 气氛不是挺好吗!玩的不是挺开心吗!原来放心放早了,隔这等着呢? 无惨内心肮脏的尖叫差点把皱起眉头的黑死牟惊吓的一激灵。 不怪无惨忽然间如此失态,实在是这真是个严重的送命题。 已知题干描述,继国缘一,无父无母无妻无儿无牵无挂并且被视为同伴的鬼杀队斥责赶出队门,现无以为家四处流浪中。 仅有的唯一的牵挂,他的兄长继国严胜,却已不再是曾经的亲人而变成了鬼。 尽管如此,黑死牟仍可以说,是继国缘一活在这世上最深的锚点,最无法割舍的牵挂,因为他已经只剩下这一个在意的“人”了。 黑死牟自小长期被他人比较贬低、扭曲的精神状态不能说多好。 不断经受重大打击的继国缘一精神状态就正常吗?? 如果黑死牟当真要求缘一去死 他说不定真的会...... 问题是既然已经如此了无牵挂了,继国缘一死前难道会放过近在眼前的鬼舞辻无惨?? 这不买一送一顺手的事儿吗! 还算友好的吃了几顿饭不代表缘一对他没有杀意,他只是没机会动手!! 特喵的、你这是要我给你俩殉葬啊! 无惨在私人联络里疯狂给黑死牟打电话按铃,让他快点救救忽然山体滑坡的局面,缘一他是认真的啊你快点稳住一下你发疯的弟弟! 黑死牟顶着缘一安静的凝视、和无惨拼命的眼色示意,静了好半晌。 最后他冷淡的别开视线:“不必。” “我自然能等到你死去的时候。” “反正即使是你,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类罢了。即使你不死于斑纹,对已经身为鬼的我而言,短短数载光阴......” “不过白驹过隙......转瞬而已。” 第47章 下次见 多亏了黑死牟力挽狂澜。 这次历史性会面终于有惊无险的结束了。 后来的扑克游戏进行还算顺利,没人也没鬼再提出什么令人胆战心惊的问题要求,至多不过是无惨又给黑死牟编了辫子,向缘一讨要一份先前的回礼;缘一要了一束无惨的头发和一点指甲,约是要给鬼杀队产屋敷家带回去做一些样本吧;黑死牟倒没对他的老板无惨提什么要求,只是让他同意把先前散下来又编了细辫的头发重新束起,这才重新感到自在习惯了些;...... 总的来说大家都有输有赢,要求之事也皆是无伤大雅,尽管缘一提出想要无惨部分身体组织时做好了鬼王拒绝的准备,却没想到无惨异常爽快的同意了。 无惨原本还担心缘一会提出一些比较棘手的要求,比如希望他以后尽量避免随意吃人之类。这个要求对无惨来说确实有些为难,属于踩在无惨心中过分这标准的底线上,好在缘一竟比预想中“好说话”。 算下来手气最好的居然是无惨,几乎把原先盘算的小小心愿单勾了一半,一晚上下来极为心满意足,愉快极了,一双红眼睛都快弯的看不见。 天际微明的临别之际,继国缘一似乎已彻底恢复往日的平静,没有继续挽留黑死牟,只说了一些话,又留了一个地址,希望黑死牟愿意的话,偶尔可以与他写信来往。 “兄长大人,”缘一那时立在对面,极淡的月影悬在他头上,于是脚下模糊的影拉的很长。他缓缓躬身,认认真真行了一礼,“虽然您已是鬼......如若可以,缘一仍希望兄长大人可以不要吞吃无辜之人。” 无惨心头一跳。这是他们三个见面之时,一直避而未谈的问题和矛盾。 缘一到底没能在他兄长是否食人之事上装糊涂。 毕竟是继国缘一啊。 黑死牟面色登时有些不虞,以往他对缘一不会这么容易显露情绪,曾经与胞弟偶尔探讨些闲话时,即使不赞同不理解,也不会多说反驳什么。 自从今晚那些事后,上弦之一颇有些破罐子破摔之感,已经懒得再掩饰那点面上的情绪,不满不快之情表现的明明白白。 “我说过我已是鬼,不要再拿人类的立场考虑要求我。”黑死牟简直在冷笑,“我若说我已经吃了人,你又要在这里便将我斩杀吗?” 无惨在一旁安静的微笑,像并不在意黑死牟说了什么会激怒缘一的话。 心中已经发出尖锐爆鸣。 缘一盯着黑死牟看了半晌,摇了摇头。 他没说这是不会斩杀对方、还是认为黑死牟没有食人的意思,只是神情复又变柔软了,那对幽暗红瞳不是看着一只鬼,只是看着他从年少便仰慕憧憬的兄长。 “以兄长的实力,并不需要吞吃普通人来增长力量吧,”缘一说的很真诚,“想必世间也不缺少能填饱您肚腹的恶人,即使我仍不赞同食人,也知道世间有人不过是披着人皮的恶鬼,死不足惜。” 其实以缘一的性格,能说出让黑死牟食恶人这等话,已经是退了一大步了。 黑死牟自然是清楚的,但被缘一退让这事仍让他浑身冒刺似的不舒服,几乎不等他话音落下便立刻更加不快的反问:“我又为何要听从你的要求?” 话一出口,黑死猛的闭紧嘴,尖牙差点把唇咬破。顿了一顿,不知是嘲讽还是弥补似的又接着冷言冷语:“即便我在这答应了......又能如何?你又怎么能知道我数年、数十年都会遵守这样毫无约束的可笑承诺?你已经愚蠢到连这都想不到了吗.....缘一?” 缘一笑了笑,那笑容竟与他年幼时离家当晚、捧着那粗陋笛子露出的笑如出一辙,但这次手中没有笛子,那笑便是直直对着黑死牟弯起来的。 满心满眼的纯粹、专注,一如天边黎明渐渐泛起的一抹亮色,刺灼的鬼浑身灼烧般的尖锐的痛。 “我当然相信兄长大人。” “但......这并非要求,只是请求,更多是缘一的私心罢了。” “对不起、兄长,其实我是如此懦弱的人。鬼杀队毕竟是您与缘一曾经的栖身之所,因此......只是不想看到您与鬼杀队刀剑相向而已。” 黑死牟久久没有言语。 无惨......无惨已经在内心疯狂鼓掌惊叹了。 缘一你是真的开窍了啊!日呼的情商一旦提起来,当真是令鬼刮目相看! 避开彼此必定会冲突的价值观和心中善恶不谈,仅仅是把脆弱的一面露出来送上去说些“就当是为了我”之类的...... 扭曲的弟控黑死牟说不定真吃这一套。 最后黑死牟也没说答不答应,缘一也没追着问,只在黑死牟转身欲走时,缘一看向一直在旁边静静无声当背景板的无惨。 声音竟仍然同刚刚与他兄长对话时一般缓和又温柔。 心情应该很好吧。 “无惨,如若有机会,我仍旧会杀了你。”缘一‘温和’的说。 无惨“......” 这句话你不说也可以,不能给难得的聚会留一个美好的结束吗? 行吧,至少他这次没动手。 “我会尽力不给你这种机会的。”无惨也冲他轻巧的笑,像只狡黠的黑猫,悄然融入身后的暮色,“那么,下次见,缘一。” 第48章 找呀找呀找缘一 那之后的数年时间,他们的确又有过几次会面。 随着时间走过,黑死牟和缘一这对兄弟的关系变得奇妙起来,外人眼中大概很难说清他们之间究竟是好还是不好,不过无惨坚信经过自己的不辞辛苦的奔波,继国兄弟间一定比原先好的多了。 任是对谁都喜怒不形于色的黑死牟唯有对缘一,一见便神情恶劣、沉着脸孔。由于之前不能主动去寻找黑死牟的要求,除了无惨在旁边助力,缘一每次都要找借口以示自己绝不是没事就来见兄长大人。 黑死牟烦不胜烦。 某一次干脆又跟缘一打了一架后——这次用了刀。再后来便发展到见面先打架,并非仅止于简单切磋,黑死牟招招凶狠,缘一竟也没太多保留,以至于双方见血都成了平常。 然而每次打斗结束,黑死牟的心情竟然意外显得不错,许是发泄过了,有时也能心平气和的和昔日的胞弟聊上几句。甚至有一次无惨还看到兄弟对坐,共同下了一局棋。 等到又过几年无惨也被掺和到一起时才发现黑死牟估计是拿他们俩当陪练呢。 细想也是,目前能够得上与黑死牟一较高下的战力的确只有无惨和缘一,其余无论是人是鬼与他的差距都太远,无法给予他足够的经验,不如向上挑战。 这样看来黑死牟追求力量直至超越缘一的目标依旧没变,但心态切实转变了一些。 比起避而不见、等待缘一衰老死去的选项,黑死牟这次选择不如把缘一当经验包刷。 渐渐的对与缘一“偶遇”也不再抗拒。 如此下去说不定终有一日,他们能真正和解呢。 只是苦了无惨。 虽然无惨确实自傲与自身缘一之下无敌手的实力,但是啊说实在的......无惨本身并不很喜好战斗或享受对战带来的快感。 相反他更喜欢享受生活、美食以及,收集角色。 黑死牟有时战斗欲望上来抓不到缘一,就客客气气向顶头上司无惨大人恭敬的请求“指教”。 无惨应了几回,跑了几回,也开始反向抓缘一来应付黑死牟过涨的战斗欲。 如此这般,你追我跑我追你跑的复杂关系中,时间简直过得飞快。 直到忽然有一天,缘一本应与黑死牟一般的容貌爬上了细密皱纹,永不熄灭的火焰般深红浓重的发色里夹杂了银白。无惨和黑死牟眼中从未有过败绩的日呼剑士、永远热烈纯粹如太阳一样的神之子,不经意的一瞬一转眼间,走向了垂暮之年。 真正仿佛一眨眼的事。 无惨一下子慌了。 毫无疑问,他绝不想要缘一死去。 黑死牟......或许也不想吧。 世间唯有死去之人永远无法超越吧?自从听到无惨随口说出这般理论,黑死牟却犹如惊醒一般。 他开始渴望在缘一活着时,更多的对战、战斗直至打败他的那一日。 兴许、说不定还有些黑死牟绝不会承认的其他原因吧。 但人类的寿命与鬼相比实在是那么短暂,即便缘一早已活过来25岁,没有死于来自斑纹的诅咒,也困于人类极为有限的时间。 至多几十年就要消亡。 有时黑死牟也觉得讽刺,当年一心想要缘一去死的是他,如今不希望缘一就此离去的竟也是他。 可人类对逼近的死亡又能有什么办法?何况以缘一的结局,在如今这个时代,甚至比绝大多数人要好了。 他几乎是寿终正寝的。 阻止死亡的唯一办法,自然是...... 把缘一变成鬼。 无惨和黑死牟很快就这点达成了共识。 但其中有一个比较尴尬的问题是......至今为止,他和黑死牟两个鬼,打包加起来依旧未必打得过缘一。 缘一的身手着实不讲道理。 明的不行,只好先来暗的。 但对继国缘一本人而言,其实他已经很满足了。 他并不畏惧自身的老去与死亡。 而他也绝不想变成鬼。 在鬼王和上弦一首次的“伏击”以失败告终时,缘一自然也察觉了他们的心思,提起了警惕。 于是,状况便成了一开始提到过的,从缘一追着无惨和黑死牟跑,到黑死牟跟无惨追着缘一找。 当继国缘一打定主意不想变成鬼、不想被他们找到时,无惨真是发动了全地图的鬼也找不见他的影子。即使偶尔找到了,也来不及立刻赶到那里。等他到了地方,缘一早已将那只鬼斩杀并消失得无影无踪。 硬生生变成了与时间赛跑的捉迷藏。 时间匆匆又过了数年,直到现在。 距离上一次找到缘一踪迹已经过了两年,距离上一次见到缘一却足有五六年之久了。 他越来越老、越来越接近原本该死去的时候。但满头白发的剑士背脊依然挺拔笔直,锐利的眼眸如林间幽潭,平和而沉静。 一如往昔。 .....连实力也是。 继国缘一就是个天大的bug!哪个六七十岁的老人还这么能打啊! 无惨真担心缘一打算直到生命终结,也不再出来见黑死牟一面了。 如果还有机会...... 那也一定是缘一死前,他们最后的机会了。 —————— 童磨已经舔完了一盏酒,喝的小脑袋瓜晕乎乎的。 但还是坚持伸出两只小胖爪子,把空酒盏递到无惨眼前。 “无惨大人.....”童磨砸了咂么嘴,推了推杯,示意还想要。 无惨看了看他极力睁的很圆但已经有些迷糊的七彩眼睛,还是又给了他小半杯。 转头接着跟黑死牟长吁短叹的抱怨缘一怎么哪里都找不到。 “变成鬼有哪里不好!” 无惨愤愤不平:“不愿意吃人,我也可以给他喝我的血啊......” “再者也可以让珠世帮忙研究可以不吃人的药物。”虽然要需要些时间,但珠世的能力绝对可以。 “他这么一死了之,就不怕我之后一气之下去鬼杀队大开杀戒!” 无惨气的仰头一口闷了手里的酒。 第49章 这是什么?金色猫头鹰! 黑死牟给自己和无惨大人又分别斟满一杯,那不过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精巧小壶便空了。 上弦之一将酒壶搁置到一旁,面无异色,却心想着自然是缘一认为无惨大人您不会这么做。 相处久了,便会惊奇的发现这位传说中的鬼之始祖竟好懂的厉害,兴许对其他鬼或人而言,这个名称呼代表着喜怒无常、神秘可怖,可黑死牟眼中......无惨大人的脾性难道不是称得上温和了吗? 这些年,无惨大人所吃所杀之人......说不定还没自己多。 唯一不好弄明白的便是无惨大人对一些特定之人的喜爱来自于何处,但其中又容易明白的是,一旦鬼王喜欢什么人,那便一定是竭尽所能的纵容、以及爱屋及乌。 黑死牟见过有其他人对无惨大人扬言要取齐性命,至于那是鬼杀队的人还是偶然撞见的倒霉鬼已经记不清晰。而鬼王似乎不甚在意的眯了下竖起的鬼瞳,依然唇边带笑。 下一刻那人的身体便像撕裂的纸片断成数截,被鬼王袖中的巨大触手一口吞下。 而与之对比,缘一数次认真说他要杀了无惨,无惨却一点都不生气。并不是因为打不过缘一才压着脾气,黑死牟知道无惨大人是真的不在意。 纵然有一天他的实力强过缘一,无惨也不可能会对缘一下手。 想必缘一也是因此才并不担心鬼王口中的“威胁”吧 不过如今缘一和无惨间的关联和互相观感也称得上复杂了。 刚想完就见鬼王在月色下发着红光的红梅色竖瞳幽幽盯着他瞧,随即无惨深重的长叹一口气,自暴自弃的把酒再次一饮而尽。 黑死牟早已知道且习惯了无惨大人在近距离下能探听他的心声这回事,倒也不觉得这种隐秘的心中所想被人听到是种冒犯。不如说不管平日表现的再如何尊敬,偶尔心中也难免有些粗暴的言语,如此一来更该感到冒犯的是无惨大人才对。 无惨既不在意,黑死牟也就不在意了。 黑死牟慢慢把自己那一点酒液喝完,感受着烈酒滑过咽喉带着甜香的辛辣,闭了闭目,轻放下酒盏。 站起身郑重对无惨一礼。 “无惨大人......” “请与属下一战.....” 无惨的怨气一滞“.......” 黑死牟..... 真是跟他越来越不见外了! 近来每次与黑死牟见面,除了询问缘一,就是被抓着跟他切磋战斗。 谁让黑死牟抓不到另外一个。 新捡来的玉壶起初都被黑死牟邀请过“友好交流”,不过玉壶更是对单纯的战斗兴趣缺缺,加上本身正面交战的实力相对较弱,没几次就自觉的跑的远远的,轻易不来拜会同事。 不过该说不说,这么多年下来,黑死牟的实力确实明显比起初那会儿精进了不少,连带着无惨也不敢太过松懈。 虽然不喜战斗,但过于怠惰以至被属下超过这事,也太丢脸了。 只好跟着卷起来,打起精神认真对待。 林间。 黑死牟身姿挺拔,蓬松马尾利落的扎起,一些翘出来的发尾绒绒的随风轻晃。他拔刀出鞘,手中刀剑锋锐的刃面晃出一抹银色寒光。 他的刀仍是当年鬼杀队为他所打制的日轮刀,黑死牟用的顺手,也颇为爱惜。 只是离了鬼杀队,刀剑需要时时保养、上油打磨,黑死牟不是不能做,但到底不是专门做这个的刀匠,尽管已经尽心打磨保养,多年下来,刀身仍旧有了不可逆转的磨损。 近段时间,黑死牟已经在考虑如何利用血鬼术,打造一把新的不会磨损的刀刃了。 相隔十数米,无惨脱去了羽织,双手垂下掩在袖中。 嗯,他没有刀来着。 无惨的武器就是他比刀剑更坚韧、更快更可怕的肉 体。他的手臂、脊背、大腿可以延伸出数条带有尖刺及口器的管鞭和刺鞭,人类但凡被擦破一点点伤口就足以致命。 至于剑术,这些年来他也不是没学习过如何挥刀以及、尝试呼吸法。毕竟黑死牟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在这儿,证明血鬼术和呼吸法剑术结合不但可行,甚至可以直接将实力跃升一个层级。 然而事实证明,用剑是真要讲天赋的。 无惨学了个大概,发现除非他日夜苦练精进,历经数年把剑术从lv1提升到lv99,不然还不如他原先用管鞭和指甲当武器好使。 毕竟管鞭作为他身体的一部分可以如臂指使,剑术最高也就是将它当做“身体的一部分如臂指使”,那干嘛不直接用管鞭? 呼吸法倒是有些用的,但无惨的身体结构与常人不同,呼吸法需要他结合自身调整使用,现在被他改的不伦不类,无惨非常直接粗暴的将其命名为“鬼之呼吸”。 黑死牟与无惨静默而对。 一阵清风拂过。只一息之间!原地已不见他们踪影,于林中空地上,两个身形如电的影子 交错来往,长剑如银,鞭影如蛇,有如金石撞击之脆响刺耳的回荡于夜间! “月之呼吸.....二之型” “珠华弄月。” 两道风刃极快的在身体回转间携带着数道月形剑风直逼无惨面门,无惨不避反进,压低身形,三条自脊背生出的管鞭横挡交织挥舞,同时数条管鞭由下肢处咬向黑死牟尚未平衡的脚踝。 这边打的火热。 竹林边缘处,童磨抱着无惨的羽织,托着腮帮观看两个大人战斗。 他眼睛睁大又眯起,起初还能勉强跟上他们的影子分清谁是谁,很快又打了个哈欠后,眼中蓄满水汽,光影模糊,看什么都带上了四散的彩光和重影。 童磨揉揉眼睛,又看了几眼,更觉得头晕脑重,干脆晃晃头扭扭身子,抱着怀里的衣服转身,踩着小木屐啪嗒啪嗒往远一些不会被波及到的地方走。 有点困了,找个地方躺一躺吧。 无惨大人的羽织刚好可以用来垫枕头......嗯....... 找了一块平整的地方,童磨刚要蹲下来擦擦石头上的灰,头顶忽的一凉,只见身后一排的竹竿被刃风齐齐斩断,多亏了他个子矮,才没砍掉他的头。 童磨“.......” 童磨抱起那堆衣服,哒哒哒继续跑远。 无惨专心应对黑死牟,没有管小孩要跑去哪里干什么。反正在这附近丢不了,有鬼血的定位在呢,除非童磨能一路跑出这个城。 等远到看不见一点动静,只能依稀听到些声音的距离,童磨才算放心,找了块大石头重新擦擦灰,把无惨的羽织外褂叠成一个小方块放上去,预备就要躺下。 然后被一股明晃晃的杀气惊的跳了起来。 童磨本能的身子一缩一骨碌翻滚到一旁,这才转头看去,惊讶的看见了一个高大的男子身影从树影中渐渐逼近。 那男子穿着一种独特的黑色制服,正利落的把颜色明亮的刀从腰间抽出,明明正将杀气对准童磨,一头热烈璀璨的金红发色下,却是一个正直又爽朗的笑。 “唔、这么小的小孩也是鬼吗?真是令人不敢置信呐。” 好似怜悯的感慨,刀尖却直至童磨的额头正中,坚定果决,没有一丝犹疑。 “即使如此,既身为鬼,当要就此斩杀。” “不能给你之后继续害人的机会,抱歉呐。” 第50章 惨老板和炼狱 “无惨大人、无惨大人!” “救命啊,救命呀” “有杀鬼的剑士!” 童磨短短的腿快跑出了残影。 虽然在逃命,他圆圆的脸上却并不显慌张......与其说是真的惊慌失措,不如说那是故作的,他知道这时候该害怕,便让自己做出这副表情来。 就连逃跑,也是因为他“应该”逃跑,没有人或鬼在被杀时不会尽力求生,童磨自然也要学着这么做。何况无惨大人教他,要珍视自己的性命,因为无惨大人很喜欢他,不希望他死,所以为了无惨大人,童磨才会认为自己也该努力求生。 “欸呀!” 童磨险险低头躲过扫来的刀锋。还不忘喘几口气,拍拍胸脯,赶紧跨过眼前的石头枝干等障碍物跳起来接着跑。 即使先前并没亲身见识过其他鬼杀队剑士的实力,童磨也知道这一定不是个一般的剑士。 起初男子挥刀砍过来时,童磨尝试用他尖尖的指甲去挡,结果确实挡了一下,但下一刻一股大力传来,几声脆响,那些野兽尖爪一样的指甲就被砍断了,连带着手指头被削掉了一层皮。 童磨甩了甩指尖的血珠,尽管皮肤和指甲几乎顷刻又长了回来,但当即不再做无用的尝试,立刻开始专心于逃跑。 要知道原先童磨已经试过他新长出的指甲的有多硬,切入石头中就和切豆糕一样容易!当童磨吃掉那几个人填饱肚子时,他的牙齿和指甲都能很轻易把那些难嚼的大骨头切磨成小碎块。 现在他最好用的武器一点用都没有,足以见得这个剑士挥刀时的力量、速度是多么惊人。 要是被砍到脖子,一定立刻就会身首分离,一点阻力都不会有呢。 童磨不止是在嘴上喊,心里也在呼救。 他知道通过他被赐予的鬼血,可以直接在心里喊无惨大人! 喊完,他才想起来,无惨大人还说过危急情况时,可以通过无限城,让鸣女帮忙逃跑。 因为无惨大人近在眼前,这几日他也习惯了和无惨大人待在一起,有事直接找无惨大人就好,一时忽略了那个选项。 不过这时已经能看见对面正急急向他冲来的无惨大人的身影了。 无惨听到童磨呼救有鬼杀队惊的脚下一空,差点被黑死牟的日轮刀砍断一条管鞭和胳膊。 在这里遇上了鬼杀队!?! 当即也顾不上黑死牟,转身就向童磨方向而去。 要是出了什么蝴蝶效应,童磨这颗水灵灵的小白菜在这儿被人砍了,无惨怕是真的会发疯。 缘一来了也不好使! 无惨甚至想这个鬼杀队的剑士也不能留了。毕竟就是这么不巧,他一个鬼王,一个上弦一,一个未来的上弦二眼看都要被见到真容,哪怕他对鬼杀队一向能避则避,但不得不下手的时候,无惨也冷得下心。 毕竟这世上对他最重要的一直不过仅仅那几人而已。 结果他抬头一见童磨背后追着的剑士就愣了。 这发色...... 这个发型。 这是什么? 这不是炼狱家祖传的金色猫头鹰吗! 无惨原先阴鸷又冷酷的面孔不由得掺杂上三分陡然的惊喜,过于复杂的神情一时衬得那张漂亮脸庞都有些狰狞扭曲。 怎么偏偏是特征这么明显的炼狱家啊! 这不就相当难以下手了吗! 心念电转,无惨立刻叫后面想要跟上来查看情况的黑死牟停下离开。不管怎样,少暴露一个是一个。 有时候不得不说在苟这方面,无惨说不定真的有把原先鬼舞辻无惨的特性都给继承下来了 以他现在的实力,当然并不担心现阶段鬼杀队的威胁程度,就算是几百年后主角团时期,只要无限城还在、不莽到想团战一锅端,都不用再怕什么。 但无惨就是不想把自身的情报过早暴露给产屋敷家。 产屋敷家的家主,不说每一任、但几乎就是每一任都是极有能力的,这份机敏聪慧简直和他们家的诅咒一般不讲道理,两相结合仿佛就是为了逼迫他们杀死无惨这个天敌一样。 所以哪怕只有外貌特征暴露,恐怕也会有令无惨头疼的麻烦。 再者无论是无惨童磨还是黑死牟,外貌确实都极具有辨识度,他可不想自己或者他的鬼月在外面散心闲逛时,还要时时提防不知从哪个犄角冒出来鬼杀队的埋伏。 但话又说回来,既然已经被看见了,又不是个能轻易下杀手的,事到如今就没办法了。 只好亡羊补牢,勉力凑合着救一救,趁着黑死牟还没露面让他先走 无惨自身倒还好说,他可以改换容貌,虽然麻烦了些、他也习惯了平时只用自己这张脸,但不是不能做。 童磨就更棘手些,他那双七彩眼睛太有特点了。 算了,如果......嗯,问题也不算太大...... 两方见面,对面紧追不舍的炼狱家剑士这时剑尖一挑再一伸手,就把前面蹬踢着腿的小童磨拎在了手里。 无惨这下看出来了,对方这是刻意放着童磨来找他口中的“无惨大人” 不免也让他暗松了口气,不然童磨现在血条太脆了,不过相当于一只小下弦,柱级别的实力就能轻轻松松砍掉他的头。 炼狱桐寿郎确实是故意放了些水的。 当他听见这只小小的鬼一边跑一边喊无惨大人时,震惊的险些把日轮刀脱手而出。 无惨...... 无惨大人? 世上还有谁能被鬼呼唤这个名字? 鬼舞辻无惨! 他竟然运气如此“好”,猝不及防的偶然间,遇到了鬼王、鬼舞辻无惨! 自鬼杀队建立之初起到现在,鬼舞辻无惨的情报连一丝一毫都没能得到!哪怕是最基础的身形、外貌。 炼狱桐寿郎立刻明了,这是个多么难得的机会。 以及、多么凶险的杀机。 如果要活下来,最好在对上鬼王前,转身逃跑才是上策! 但这个念头都没有在他心中停留半秒就被放弃。哪怕不是他,任何一个鬼杀队的柱、任何队员,都不会坐视无惨出现在眼前而只顾逃跑! 炼狱桐寿郎毫无犹豫、紧跟着前面逃向竹林深处的小孩,坚定的追逐过去。 然后他见到了—— 有着卷曲鸦青色的发、身穿同色的鸦青色和服,眼瞳鲜艳如血的青年。 他瘦且苍白,宽大到显得空荡的袖口被夜风拂着裹着他骨节颀长的手,那手又缓缓抬起,伸到形状优美的下颌线前,轻掩住唇、和脸上稍显异色的神情。 “鬼舞辻、无惨?” 见到青年淡淡撇来的视线,明明他的身形如此瘦削单薄,炼狱桐寿郎却瞬息间感到山一样沉重恐怖的压力压在肩头,心中凝重万分。 心头震动后,却依旧能笑着说:“真没想到在我这辈子,还能见到前人几百年都未曾被寻觅到一丝踪迹的鬼舞辻无惨呢。” “看来我的运气......” “那看来你运气不好。”鬼舞辻无惨轻抬下颌,竟也对他笑了,剑士注意到鬼王同样在细细的打量他。 对面的剑士已经并不是个年轻人了。 尽管他金色灿烂的头发仍然让人一眼便想起秋日的暖阳、田野的麦浪,但脸上深深的泪沟却透露出岁月的痕迹,成熟到有些苍老。 无惨猜他也许有五十岁了。 “你并不是第一个见到我的鬼杀队剑士。”无惨薄薄的嘴唇向上拉起,有些轻蔑的讽笑,这一刻拉满了反派大boss的气质,“自然大概也不是最后一个。” “很可惜,见过我的剑士,至今还没有能够回到鬼杀队里去的呢。” 炼狱桐寿郎毫无畏惧,直视着他:“因为他们都被你杀死了,是吗?” “也不尽然。” 无惨漫不经心道:“也有的为了活下去,选择被我变成了鬼的。” “那么你是否愿意变成鬼呢?如此一来,你便也能活下去。” 炼狱桐寿郎全身紧绷,眼中却未有丝毫动摇,随后放声大笑道:“承蒙厚爱,但不必了。” 第51章 谈判 无惨就有些可惜的沉下脸,让嘴角的弧度弯成个凉冰冰的冷笑。 尽管知道成功率不高......但如果吓一吓就能吓到手一个鬼化炎呼,那该是多好的一件事啊 把他变成鬼,大概是当下对无惨最好的一个选择了,看对面剑士已到了足以退休做培育师的年纪,约么已经留下了孩子,有了后代,也就不怕炼狱家的血脉因为他变成鬼而断掉。 可惜唉 对面不答应,无惨只好打起精神,不打算优先诉诸暴力而是准备谈判。 童磨还拎在他手里呢。 金发剑士手中的刀微微倾斜,刀刃微转,隐隐的对着童磨的脖子。这是个很好的威胁,哪怕鬼王如传闻所想一样残忍无情,不会被手下区区一个小鬼的性命所胁迫——当然这是最有可能的。那么剑士也可以做到在自己死前哪怕多杀死这一只鬼。 无论如何,能被鬼王带在身边,必定有其特殊之处。在死前能带走这样一只鬼,也算是他尽力削弱了鬼王的一点力量。 炼狱桐寿郎在危险中锤炼多年的直觉已经在对他尖锐的预警,令他清楚对面披着一张俊逸外皮的鬼,实则是一个多么可怖的怪物。 他觉得......恐怕他今天一定会死,他做好了战斗致死的准备。但即使是死也要尽力挣扎,或许能窥得一线珍贵的生机。 万一、十万分之一,如果他能活下来,那么这份关于鬼舞辻无惨的情报就是自鬼杀队建立以来第一份,无疑重要珍贵到了极点。 以手中的小鬼做威胁不过是因为这是他手中仅有的筹码,然而他不知道童磨对无惨是真的很要紧,剑士的胁迫比他自己所想的还要有效的多。 无惨其实有把握在剑士砍断童磨的脖子前杀死剑士并救下童磨。可一来他完全不想让童磨冒这种险,二来不到不得已不想杀炼狱家的人,只能先采取怀柔策略了。 反正即使是最差的结果,无惨也会保证童磨不会出事。 炼狱桐寿郎是个聪明人,他很快看出了这点。 “看来你很看重他。”剑士惊奇的说,紧紧盯着无惨的同时用余光瞥着手里的小孩模样的鬼,白橡色头发小孩很安静的垂着四肢被他拎在手中,不吵不闹也不挣扎,只是一双琉璃彩的眼珠偶尔转动,乖的吓人。 恶鬼也会有人间的情感吗?还是这只鬼的能力有什么特殊之处,才让鬼舞辻无惨看重到能被他威胁? “与你无关。”无惨语气凉凉,忽然转而问,“你叫什么名字?看你的实力,是鬼杀队的柱吧。” “正是。”炼狱桐寿郎回答很干脆,“我名炼狱桐寿郎。” “桐寿郎。”无惨念了一遍,故意轻慢的直呼其名,傲慢道,“还算不错。” “看在你有勇气站在我面前的胆量上......我允许你叫我无惨。” 被这样高高在上轻侮的对待,炼狱桐寿郎情绪依旧沉稳,不见愤怒和冲动之意。不愧是年长之人,比一些满腔热血的年轻剑士可靠得多。 见此情景,无惨也就不再继续试探,而是直截了当地的开口谈起条件:“桐寿郎,我们来做一个交易吧。只要你将我的下属交还给我,我就放你离开。” 听到这话,即使是满心警惕的剑士也不禁一怔。 无他,这个条件实在太......好了。 炼狱桐寿郎清楚知道,如果自己能活着回去对鬼杀队意味着什么,无惨必然也同样明白。 为什么会轻易放他离开?是这只鬼当真对无惨十分重要?还是有着其他暗藏的阴谋。 但不得不说,即使炼狱桐寿郎有了战死的准备,如果今天的事情真当真能够通过谈判解决而非付诸战斗,对他来说无疑是更有利的选择。 “可以。”炼狱桐寿郎快速思考一番后立刻提出自己的条件,“你先放我走,而后我再放他离开。” 站在他的立场说这是合理的,否则先放了“鬼质”,无惨恐怕不会直接将他杀死吗?毕竟鬼杀队剑士不可能信任食人鬼的道德品质。 无惨显然也不会答应这种条件。 “不可能。”他微微掀开唇龇出一点雪白的尖牙,脸庞沉在阴影中森森冷笑,“你不信任我,我就能信任你吗?谁知道你会不会一走了之之后又把他给杀了呢?” 其实无惨还是挺信任炼狱家祖传的人品的..... 话虽这么说,谈判当然不能这么谈。 底线不能轻易暴露嘛 第52章 猫头鹰,捕获 谈判似乎陷入僵局。 “看来我们都不信任彼此。”头顶和后背隐隐有汗水滑过,这让剑士饱满宽阔的额头在黯淡的光亮下更显眼了——说起来,炼狱家不止发型发色、莫非连这个线条分明的宽额头都是祖传的? 但炼狱桐寿郎竟然也毫不退让,目光鹰隼一样的锐利、坚定,“无惨,我不可能先把这只鬼交还于你。” 正因为他深知自己处于劣势,手中仅有的筹码已经让他没有退让的余地,唯有紧紧抓住才有一线生机。 无惨故意隐隐的露出点不耐烦的神色,他知道比起自己这边,剑士那边的压力才更大。 即便如此,金发剑士仍显的镇定自若,眼神毅然的直视他,握刀的手丝毫不见颤抖。 无惨几乎欣赏着他的果敢与坚毅。 猫头鹰欸!虽然不是主角团那只,算是衍生款,也想...... 感到高兴的无惨决定宽容一些。 一满布荆刺的肉鞭忽的从无惨身后扬起,炼狱桐寿郎几乎立刻调动起浑身的肌肉,仿佛一张拉紧的弓弦,随时准备迎接攻击!然而肉鞭没有向他攻过来,只是卷着什么东西扬起,刻意让他看个清楚一样晃了晃。 那是一只黑乎乎、长着羽毛的...... 鎹鸦! 不知什么时候,无惨竟抓住了双方尚未见面时,剑士在一开始派出去送信的鎹鸦! 羽毛漆黑发亮、一看就被养的极好的大黑鸦已经昏死过去,被紧紧卷着一动不动,看的炼狱桐寿郎的心沉沉往下坠去。 无惨看他一眼,没有把那只乌鸦搅碎以示威慑,反而说出了出乎意料的话:“算了,让你一些也没什么。” “你无非就是想把我的情报传回产屋敷家。” “所以我把你这只乌鸦放走替你报信,你就把你手里的鬼还给我,如何?我记得这种乌鸦是会说话的吧” 见炼狱桐寿郎没有立刻答复,无惨一挑眉,一副戏谑的样子:“怎么,还是说其实你只想要自己苟且活下来便好,不甘愿留下来赴死?” “看来产屋敷所信任的柱也不过如此啊。” 先前那些话都没能起什么效果,可只有这最后一句令剑士的神情微变,染上一层薄怒。 对鬼杀队的剑士而言,唯有几乎被他们当做信仰的主公是不可侮辱的。 他没有因此失去方寸,但也下了决定,对无惨示意。 “好,你先放。” 无惨眼睛一眯,就伸手,指尖一掐,毫不客气的从昏迷的乌鸦身上拔下来一支最黑最漂亮的长长尾羽。 正好,回去拿来做根羽毛笔吧。 就在无惨蠢蠢欲动想要不要再拔一根下来备用时,大黑鸦终于因为疼痛“呱啊”大叫一声,惊慌失措的醒来。 无惨眉头微跳。 好难听啊。 “桐寿郎!桐寿郎!”鎹鸦第一时间眼里就看见了它的主人,想起了主人让自己飞回去前嘱咐的信息,大喊大叫起来“桐寿郎!无惨!遇到了鬼舞辻无惨!呱......” 它扑腾两下,没飞起来,终于发现了自己的处境。低下头与无惨那鲜红的眼珠对视后,静了很短暂的一瞬......又是一阵快要把人耳膜叫破的尖锐惨叫。 “鬼!鬼!是鬼在这里!无惨!是鬼舞辻无惨!!!!” 无惨“......” 难听死了! 他面无表情的放开了鎹鸦,管鞭收起,然后缓缓的往下拉了点嘴角,一言难尽的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这难道是一种特殊的精神攻击吗?不愧是产屋敷训练出的,好阴损的招数。 鎹鸦被放开,赶紧扑扇扑扇翅膀,不敢置信但迅速以极快的速度远离无惨,盘旋在它的主人炼狱桐寿郎头顶。 “桐寿郎!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大嗓门,生怕对面的无惨听不到一样。 炼狱桐寿郎没有就此放下警惕,只是对着他的鎹鸦安抚的笑了一下。 这只乌鸦是陪了他许多年的那只鸦寿终正寝后,留下的其中一个孩子,可今年也有十岁,算是只老鸦了。 “阿九,把消息送回鬼杀队。”炼狱桐寿郎快速说,稍作停顿之后又补充,“不需要回到大本营,找一个柱,把消息告诉他就可以。” 血鬼术千奇百怪,他担心无惨是否会在鎹鸦上留下什么追踪的血鬼术做后手。 无惨撇了撇嘴,偏头轻哼一声。 倒不是因为不被信任而恼怒,炼狱桐寿郎信了他才叫奇怪。 主要是他真动过这个念头。 谁让他想找产屋敷家也很久了啊 可惜这个选择成功率不大,又容易打草惊蛇,说不准产屋敷一受刺激,又像打洞的鼹鼠一样缩到更隐蔽的地方去了,所以转了一圈就放下了念头。 不急,还有几百年呢!相信他迟早能再找到他们家大本营的。 迟早再来一个大大的惊喜。 鎹鸦焦急的嘎嘎两声,看起来相当放心不下,但并不耽搁,话音落下便很听话的一展翅快速飞走了。 炼狱桐寿郎目送它飞至远处的夜空变成一个模糊的黑点,直到看不见。 ......无惨真的把它放走了 他终于真正的略略放松,随后感到的是不可思议。 也许无惨还有其他后手,或者.... 既然无惨宁可把鎹鸦放走也要救下这只鬼.....是否更说明他手中这只鬼的特殊之处? 思及此处,他的心脏再一次不安的激烈跳动,并没有立即放开手中的鬼,还给对面的无惨。 这一刻他甚至感到了一点难言的惭愧。 这很.....卑鄙。 炼狱桐寿郎不免在本性与大义间挣扎。天生正直磊落的本性让他毫无疑问的想要遵守承诺——即使对方是鬼舞辻无惨;但要是因此会让以后的鬼杀队蒙受惨重的损失呢?那些因此而死去的同伴的性命.....毫无疑问,也将是此刻他的责任。 他不知是否该..... “我劝你不要做愚蠢的事。”无惨没动,声音隔着段距离轻飘飘的传来。 他目光冰冷,半掩在袖口的指尖微蜷,尖锐锋利的淡蓝指甲莹莹的反射微光。 似乎随时要暴怒的发动攻击。 炼狱桐寿郎大半心神都在警觉无惨,因而一时没有太过注意手中一直安静“无害”的鬼。 直到一丝凉意伴随着冷寒的麻木缓慢攀爬上手臂皮肤。 “!”就在他察觉不对猛的低头,看到一层水晶般的薄薄冰面不知何时覆上了他半个手臂时,手中小小的鬼用力一扭,竟轻易挣开了他发麻的手臂,离开了他的桎梏! 与此同时,鬼舞辻无惨几乎顷刻间宛如无声飘动的鬼影一般,冲到了他面前! 炼狱桐寿郎想要抵挡,手臂的麻痹感却愈发严重,喉间后知后觉的传来痛楚,无力感不断蔓延、直至半个身子都要支撑不住的歪斜,他连刀都快握不住! 在金发剑士极力挣扎、最后留存的视野中,看见了鬼王颜色浅淡的唇边因为得逞而分外愉快的笑意。 脖子一痛。 “晚安,桐寿郎。” 无惨低声的轻快说,“睡个好觉。” 第53章 有问题,找珠世 没错,童磨觉醒了血鬼术。 不得不说这个时机掐的实在是好。 童磨表面乖乖巧巧的表现出没有反抗之力的样子,实则早就在两方对峙时,用心声偷偷跟无惨大人加密通话。 他说发现自己在被剑士追着砍那时有了新能力。 无惨立即仗着对剧情的先知部分优势,指导他尝试使用出把凝结出的带毒的冰分解成更细小的冰晶、以让人无知无觉吸入的技能。 童磨的这个技能简直就是作弊,若非事先了解,根本不会有人警惕自己赖以生存的空气是否带毒。 如此,无惨顺利到手一只中毒加昏迷的金红色猫头鹰。 炎呼!炎柱!一只炼狱! 虽说起初想把他变鬼是不想泄露情报,但无奈中途无惨被那头金红头发迷了双眼,泛起了莫名其妙的宽容和怜爱。那就只能当做送给产屋敷的一个小礼物了。 那点小小的懊恼迅速被到手一只炼狱猫头鹰的膨胀填满了。 这可是黑死牟之后第二个变鬼的柱!真想看看产屋敷和鬼杀队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的表情。 至于炼狱桐寿郎本人的意愿.....到手了就行,管那么多呢! 无惨先将人安置到了无限城,拿走了他的日轮刀,以防他醒了做傻事。接着,他回来先跟黑死牟道别,再把童磨沿路送回他的万世极乐教。 尽管出来这一趟时间短了些,倒也发生了不少事,勉强符合“带孩子出来玩”的主题。 不过再想一想,似乎童磨从头到尾都没什么太大参与感,只是一直在跟着无惨四处转。无惨摸摸下巴,就没有用无限城中转直接瞬移去万世极乐教,而是找了个附近的镇子空降,慢慢带童磨走回去,沿途找些有趣的事做补偿。 童磨倒是觉得,自己这一次出来已经见到很多新鲜的事情了。 确实是在教会里一次也见不到的景象呢。 不过当路过一个因祈福祭祀而展开的夜市,无数火把燃烧的光亮照亮夜空,无惨脚步一转,就带着童磨混了进去,很快买了两个木质狸猫面具。一个戴在自己脸上,一个扣在童磨头上。 又买了一个宽树叶制的小风车塞进童磨手里。 童磨疑惑的看着手中的小风车,在风的作用下逐渐的呼啦啦转起来,又看看周围其他被大人带着的小孩拿着风车欢喜雀跃的样子,有点不太明白这有哪里好玩的。 继续往前走,路过了捞金鱼的摊子,无惨又停下,兴致勃勃的买了一次塞给童磨一个小网兜给他捞。 这时候的网兜还没用纸做,是用粗绳编织网眼很大的小兜。童磨手短短的,眼力却很好,轻轻松松的一连捞到了四条小鱼。 小鱼被用一个草叶和芦苇编织、却能装水而不漏的小碗装起来,给他带走。 童磨就一手拿着小风车,一手拿着装金鱼的小碗,仍然感到困惑。他不明白到底为什么这些简单的游戏会让大家如此开心。 而且总觉得无惨大人比他还高兴。 但既然无惨大人当然高兴了,那么童磨当然也没什么不高兴的。于是他眼睛弯弯的抱着这么一堆小玩意回了教会,等有人发现了问起,便一本正经的说这是神明赐福给他的东西。 后来那只小风车就被一起供奉在他的房间里,几只小金鱼则被养在了后院的小池子里。 鱼实在太小了了,童磨过后几次过去看,也没找到金鱼的影子,只能看见月色下一汪泛着碧绿的粼粼水色。 在那之后,教会也对外关闭了一阵子,停止招募新的教徒。童磨对教会的众人说,由于前往极乐世界的名额有限,因此教会最好只能维持这个人数。至于事实自然是无惨担心关于“七彩瞳孔的鬼”的情报传给鬼杀队后,童磨被有心人注意到。 其实应该也不必太过担忧,漫画中的花柱蝴蝶香奈惠被杀死后,童磨的特征就被鬼杀队早早掌握。但此后几年依旧都没有寻到他和万世极乐教会的踪迹。 如今时代消息传播更加滞后且缓慢,一个不过在附近一两个小城镇发展教徒的小教会,加之鬼杀队并不知道童磨是在这个教会里当神子,只要更小心些,被他们抓到的可能性其实很小。 而无惨处理完这一串事情,和鸣女确认炼狱桐寿郎还没有苏醒后,又马不停蹄急急忙忙的赶去了珠世那里。 虽然把桐寿郎变成了鬼,但他身上还有毒没解呢。 很遗憾的是童磨下的毒,他自己却解不了,也不知晓解药该怎么做。 已经变成鬼的炼狱桐寿郎自然不会因此而死,然而毒物代谢也需要时间。恐怕他这段时间会很难受,贴心的鬼王打算还是替他早点解决了好。 珠世见到突然到访的无惨,惊的口中的尖牙差点咬破嘴唇。 距离上一次见面才不过几天而已,这对鬼来说实在太短了。按以往的规律来说,几个月甚至几年见一面才算正常。 再者说,其实怪不了珠世——毕竟任谁忙了一天回到栖身的医馆内,一打开家门书房,见到那么大一只鬼王好整以暇的坐在那儿,翻着你的医书,喝着你的茶水,都会被吓一跳的。 无惨......他就是故意的。 谁叫他不擅长应付珠世呢.....一点小小的恶趣味罢了。 况且他觉得这样忽然出现,很有幕后反派该有的气质。 不过也只有偶尔才这么做,因为翻窗入室这事儿吧,还是不太雅观。 “......什么事?” 珠世深深吸气,在慢慢吐出时已经冷静下来。她松开咬着嘴唇的牙齿,将所有杂念强行排出大脑,微垂头颅和眼眸,凝视着自己脚尖前的地板轻声询问。 很显然,一定发生了什么特殊的事情,无惨才会特意前来找她 第54章 惨老板坏事做尽! “中毒?” 珠世蹙起细长的眉,微微惊讶。这是无惨第一次不是为了他自己的弱点,却是为了其他人的病情来寻找她。 当初鬼舞辻无惨把珠世变成鬼,自然完完全全是为了他自己,而除了自身不在乎其他任何人或鬼的无惨当然也不会为了其他事情让珠世出手。 那么现在、是否意味着...... 珠世不再面向无惨,快步来到书架前翻找起书籍,一面询问其他中毒的细节。 “对,冰的血鬼术的毒。” 无惨抿了口刚泡好的热茶,放下瓷杯,早就不再摆他的反派气势。那种架子他也维持不了多久,怪累人的,很快就懒散放松的把上半身倚在书桌上,将一缕蜷曲的鬓发别到后面,看着珠世脚步细碎的在书架和药材抽屉前转来转去的忙碌。 想了想,无惨把自己手里拿的那本医书也合起来,还算小心的确保它合上的时候没有折痕,而后拍拍灰,也动作很轻的放回到他手边书架上。 翻开的书就完全是装样子了,他根本没看一眼。 但无惨其实不是完全不懂医术,他有特意学习过一些粗浅的医学知识,如今尚未发展起来被称为炼金术的化学也略懂一些。这是为了免得哪天珠世把毒药配方当解药配方给他看,他还要夸人家辛苦了干得好。 可惜不代表他喜欢学医。那些密密麻麻又深奥晦涩的小字看起来实在令鬼头痛。 只是珠世这里的医书,有很大一部分是无惨亲自给她找来的,都是废了不少时间跟金钱才到手的珍贵书籍,要是折了角撕坏了书页,无惨自己都有点替珠世心疼。 珠世又接着问了些毒发作后的特征反应,找了些可能用的上药材包起来。但已有的信息还是太模糊,加上血鬼术经常是违反常理的存在,只能说还是需要去看一下病人才好配药。 面对病人,即使是无惨那边的人,珠世通常也会一视同仁,不会轻易冲动的把自身对鬼和无惨的仇恨代入进去。 直到她跟着无惨来到无限城的一间屋子,看见了等待她解毒的病人。 身着独特和式制服的金发男人平躺在榻榻米上。双目禁闭,嘴唇干裂发青,于昏迷中艰难又沉重的喘息着。 ......这不是鬼杀队的人吗?! 不......已经是鬼了。 无惨把一个鬼杀队的剑士变成了鬼。 刹那间,珠世差点没能控制住眼中的情绪。 如果能以一句话描述总结,那一定是:鬼舞辻无惨,你坏事做尽! 无惨倒觉得自己姑且算做了件好事。他可是把鎹鸦都放走了,产屋敷都得谢谢他呢。 “快点给他看看。”无惨催促,“再不解待会儿毒自己都代谢没了。” 这话当然夸张,但毒留在身体里,会让他的肺泡和喉咙不断的腐蚀又缓慢自愈。剑士对鬼血的耐受显然没有童磨那么好,无惨没敢给他多少血,加上他正处于变成鬼初期的饥饿状态,没能得到血食,恢复能力较为缓慢,因此他才显得这么难受。 珠世深深的凝视着躺在榻榻米上的男人。他的口腔中已经长出属于鬼的尖牙,今后将以他曾最想保护的人类为食。 也许就此让他死去才是好事。当他醒来,想必也会恨不得直接死在与无惨战斗的时候吧。 但珠世压下了那些疯狂且负面的暗念,仍然安静的着手为他诊脉医治。她将手搭在剑士手腕处,又仔细看了舌头和眼球,似乎大致确定了是什么类型的毒。 而后将带来的一味药材中的一小块植物块茎切开、压在剑士的舌底,让他能借此暂时缓解身体的痛楚,才转向无惨。 “我回去给他熬药。你把他先放在我那里吧,也方便我随时观察他的情况。” 无惨略做思索,却没答应,而是说道:“算了,还是把他放在无限城吧。如果你觉得一来一回麻烦,就把药材拿过来,在这边熬药也没问题。” 无限城什么功能的房间都有,能熬药的灶台自然不缺。 无惨担心现在天快亮了。倘若炼狱桐寿郎醒了,发现自己变成了鬼,一时冲动下直接冲出门找太阳寻了短见怎么办。 无限城里照不进阳光,没了日轮刀、加上鬼的自愈能力,就是想自杀他也找不到杀死自己的办法。 珠世停顿了一息左右的时间,没有继续坚持,顺从的点了点头。 “好,那我把药材拿来,就在这里熬药吧。” 不出片刻,珠世已经回了医馆一躺,又拿来了药炉,将一些药材干草捣碎了加水放进去,药炉咕嘟咕嘟的开始熬煮。 陶土制的红药炉慢慢的散发出药物刺鼻的苦香气,随着时间过去渐渐又变成浓烈的酸苦味道,甚至令人口舌发涩。无惨起先还坐在一旁支着下巴,看着冒着氤氲白气的小炉出神。不多时便坐远了些,又咳嗽两声,皱了皱鼻尖,连打两个喷嚏。 嗅觉太敏锐这时候真是遭罪啊。 无惨有些蔫搭搭的,难为珠世能天天闻着药材的苦味,还面不改色。 第55章 新的要求 约么两刻钟后,珠世熄了火,小心把里面煮过的药材捞出来,而后过滤掉药汁中的药渣,再将黑中发褐、熬煮浓稠药的汁倒进小碗中,轻轻摇晃使其稍稍冷却。 药的苦香随着温度下降略微散去了些。 无惨探头看看,又把头缩回去,从另一边远远的绕到炼狱桐寿郎一侧,找了个离小炉较远的位置坐下。 看着更苦了,天呐。还好不是他喝。 按理说,从小是个身体孱弱、是个病秧子兼药罐子的鬼舞辻无惨不该害怕喝苦药,无惨也接受了那些记忆,早该习惯了才是。 但就像成为鬼后,恢复健康的鬼舞辻无惨异常痛恨有人说他看起来“生着病”“命不久矣”一样,可以摆脱苦涩药汁的无惨自那以后也对任何带着苦味的东西全都敬而远知。 反正自成为鬼后,无惨便再也没有生病过,自然也不用再吃又苦又涩的药。 待药汁降温到稍烫的温度,珠世让无惨搀扶起榻榻米上昏迷的剑士,她则掐住他的下颌使他张口,将汤药一点点喂进喉咙。 肉眼可见的,炼狱桐寿郎本就紧皱着的眉目皱的更痛苦了。 等到药一滴不剩的全被喂进了剑士嘴里,他紧闭的眼睫毛已经不断的颤抖起来,不多时只听见剧烈的一阵咳嗽打破了屋子里的宁静,紧接着是一连串粗重的喘声和隐约的干呕。 他终于醒了过来。 无惨几乎要同情了。 一定极其难喝。当药苦到了一定程度,舌头和喉咙就会被刺激到想吐。这都是无惨的经验之谈了。 他猜炼狱桐寿郎能醒来,得有一半儿原因是被味蕾过激的酸苦味觉刺激醒的。 “我.....咳......” 炼狱桐寿郎一睁眼,便看见了近在咫尺的鬼王。 玫红眼睛的鬼一改他昏迷前与他对峙时冰冷阴沉的态度,正盘膝半坐,兴致勃勃的盯着他瞧:“如何,桐寿郎?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难受吗?” “.......” 炼狱桐寿郎实实在在的愣住了片刻,不得不花些时间整理昏迷前和昏迷后现状的因果关系。不过他的身体反应却很诚实——他条件反射的去摸腰间的日轮刀。 “你的刀不在这儿。”无惨贴心的提醒他。 炼狱桐寿郎摸了个空,混乱一片的头脑终于逐渐清明。 而他也终于发现了......自己的变化。 “你......”剑士的脸上头一次现出了动摇和慌张。他立即伸手摸向自己口中的牙齿,眼瞳因无比的震惊和愤怒颤抖,嗓音嘶哑的厉害。 喔.....也许也是因为被灼烧的喉咙尚未完全恢复吧。 炼狱桐寿郎摸到了他尖锐异常的尖牙犬齿。 锋利的鬼牙轻易刺破了他的指腹,令他本就不稳的呼吸更加紊乱。 “鬼舞辻无惨......你把我变成了鬼!”像一头困兽在绝望的嘶声低吼。 很难形容炼狱桐寿郎此时的不可置信与绝望痛苦吧,甚至他第一个想到的不是针对无惨如何,而是...... 他是否已经吃了人?是否已经在无知觉的时候伤害了曾发誓要保护的无辜者?是否做下了无可挽回的..... “安心。”无惨好心的安慰他,“你没吃人,最多喝了点血。还没有人因你死去。” 说着他还有点可惜,这只炼狱没有被鬼血洗去记忆.....虽然无惨不会强迫他吃人,但若是失去记忆,想必他现在会好受的多吧。 “无惨......”炼狱桐寿郎又咳了两声,咬着牙,低声说,“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不可能为你所用。” 他绝不会背叛鬼杀队,背叛主公。 哪怕是死,他也不会作为一只鬼,去伤害曾经的友人和同伴。 无惨不太在意的“嗯”了声,不见被忤逆的怒气,反倒很快的答应:“好啊。本来也不用你做什么。” 太过干脆的回答却轮到炼狱桐寿郎愣住,感到困惑了。 他现在虚弱无力,根本无法对无惨构成任何实质的威胁,犹疑片刻后干脆慢慢放松身体,撤下了警备状态,唯有双目依旧炯炯有神,不带畏惧的直视着无惨。 “那么你到底为了什么要把我变成鬼?” 如若不是为了套取鬼杀队和产屋敷家族的情报......猛然间,炼狱桐寿郎悚然一惊!他忽然想起曾经斩鬼时得到过一个模糊的情报。 无惨......似乎能读取手下鬼的思想! 尽管这只是一个未经证实的模糊传闻,然而如果属实,无惨自然不用他配合也能得到鬼杀队大本营所在、! 主公、会有危险!因为他..... 无惨这时却在他眼前挥了挥手,颇有些没好气的意思,“别乱想了,没你想的那么糟。” 他的举动算是证实了关于他能够听到属下之鬼内心声音的传闻。可他紧接着却抱怨似的说了一连串的话:“我确实能经由你直接得到产屋敷家的所在没错。但那只乌鸦早早就飞回去了啊,我能想到的,产屋敷自然也想的到,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你家主公必定早就转移走了。” 要是产屋敷连这点警觉性都没有,无惨怎么可能找了数十数百年,连一点他们的尾巴都抓不到? 剑士又一怔,提起的心缓缓落下,却更困惑不解。 “那你究竟.....” 强行留下自己的敌人,为了什么? 无惨.....反而稍稍移开视线,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 难道要说只是一时冲动吗?类比的话——嗯,就跟看见路边有只猫,实在心喜,当即过去不顾猫的意愿拽着人家爪子喊“这有只猫家人们!他想跟我回家!”那副画面一样。 虽然无惨自认这理由十分充分且正当(他的立场而言),但落在其他人耳朵里,大约会觉得这鬼王多少有点病的。 无惨拢了拢袖口,借小动作迅速转移话题。目落在一旁始终沉默不语的珠世身上,装作若无其事地严肃问道:“这毒算是已经解了吗?还是需要继续服药。” “.....如果还感到不适,过后再服两次就好。”珠世没抬头,慢慢的回答,“两次药之后,就是以鬼的自愈能力,也会自行痊愈的。” 炼狱桐寿郎这时才将注意力集中到在场的另一只鬼身上。他刚才并非没看到她,只是鬼舞辻无惨的存在感太强烈,让他疑心又担忧,生怕无惨会有所动作,以至于无暇顾及其他。 然而令剑士暗中意外的是,在目光相触的一瞬,他仿佛在这位女性的鬼雾紫色的瞳中......捕捉见了复杂而深切的同情与哀怜。 但珠世什么也没对他说,只是那样深深看了他一眼,便继续低头收拾她带来的东西。 “如果没什么其他事情,我就回去了。”之后,她还算客气但疏离的跟无惨请示,便打算离开。不过无惨想了想,还真想到了一些其他急需珠世帮忙的事情。 无惨就起身,轻轻招手,把珠世叫到房间外面。他靠倚着门框,低头靠近珠世耳侧。 “关于克服阳光的药,既然一时半会儿无法取得进展,那就放一放。现在我有其他的事需要你做。” 不等珠世听到后瞳孔放大,流露出惊愕抬头,就听无惨继续道:“我要你帮我研制两种新的药物。” “可以在猎鬼人面前遮掩鬼的气息的药,以及、令鬼可以不必吃人就能活下去的药物。” “你能做出来,对吧?” 第56章 惨老板说压力就是动力 珠世心中掀起万分惊骇。 无惨、他是已经知晓了什么、在试探她?还是仅只是单纯的巧合? 令鬼不必吃人肉也可以活下去的药方。 看似对鬼而言犹如鸡肋毫无意义的东西,然而其实珠世早已隐瞒着无惨,暗自在着手研究了。 被无惨变成鬼后,珠世曾有一阵自暴自弃的间段,她麻木的任由本能带领自己袭击人类、吞吃甜美的血肉,犹如饮鸩止渴的yin君子,以麻痹内心无可发泄的痛苦...... 当她猝然惊醒,才发觉她的手上已沾染了多少洗不净的鲜血。 亡羊补牢,却为时已晚,她无法洗去沾染的血腥,只能想尽办法不再增加己身深重的罪孽。 可惜......这方面的研究一直进展不佳。 无惨又怎么会知道?他又为什么需要这种东西,甚至连一直以来看重的“克服阳光”的研究都肯暂时搁置.....这方面她一直隐瞒的很小心、甚至......停下、别想! 珠世猛的咬破了舌尖,以疼痛强行掐灭纷杂的念头。所幸无惨神色毫无异色,许是还没来得及窥探到她的想法。 “我.....不能确定。”珠世的语速又轻、又很慢,斟酌着谨慎的回答,“这应该很难,至少短时间内不会能出什么成果。” 这个是实话了。第一个用于“遮掩鬼的气息的药”,因尚未着手过暂且不提。但后一个项目,即使可以不再避着无惨,并且得到一些材料器材方面的支持,这些年来这方面实验几乎止步的艰难进展也让珠世清楚,这绝不是个容易的事。 无惨究竟要用这两种药做什么?要她相信无惨良心发现愿意不再吃人,还不如让她相信无惨凭自己克服了阳光。 而且,天知道无惨到底对她哪里来的信心..... “你尽力做就可以。”无惨身体俯倾,居高临下,语气轻柔如情人耳语一般,却给予了莫大的压迫感,“但三年内,我要看到至少一点进展。” “......” 珠世微微攥紧了手。三年其实很短,尤其现今医学的发展来说,很可能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她又能对无惨说什么呢?就算成功率渺茫,这时候也只能说,“我知道了。我尽力。” 珠世怀着沉重的心离开了。 以势压鬼的屑老板无惨这时松松的垮下肩膀,有些失望的长叹一声。 果然以江户年间的古代医疗水准,还是太勉强了吗 无惨不怀疑以珠世的天才的医学能力,最终一定能做出成果。毕竟原着里珠世也是仅凭自己的研究,便做到了让自己和愈史郎都可以不吃人,仅靠人血就可以活下来。 但拿掉有碍智商的滤镜细想一想就知道,这中间差了数百年的时间,其中科学技术的跨度也是不能不考虑的因素,何况珠世那么多年,也只有她自己和愈史郎两个成功案例。足见其中难度。 希望有了无惨的鼎力支持,珠世能加速一些研究出成果吧。 不过这不妨碍无惨摆摆谱子,给珠世划个期限稍微施加点压力。即使做不出来,他当然也不会对珠世怎么样。但这不就像讨价还价嘛,要是一开始作为甲方就告诉乙方“我不着急”,天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去呢。 压力就是动力!屑屑的惨老板如是说。 至于那两种药,无惨并不算是一时兴起。 第一种,自然用来面对鬼杀队的时候,可以不会第一时间被发现自身是鬼。如此便有了更多接触和伪装的机会。无惨跟产屋敷玩躲猫猫玩了这么多年,毛都抓不见一根,终于决定使一些小小手段,看能不能从其他地方得到些有用情报。 至于第二种用来让鬼不必吃人的药,则是给变成鬼的炼狱桐寿郎,以及.....嗯,给缘一准备的。 早点准备比较好,如果真的能把缘一变成鬼的话。 加上有了炼狱桐寿郎这个例子,无惨也不知道以后再见到其他柱会不会继续见猎心喜,抓一两个回来变成鬼呢......这就跟绑架猫咪一样!抓了一只,继续想想第二只也很正常对吧? 但无惨抓炼狱猫头鹰回来是为了看着开心的,甚至他希望炼狱本人也可以尽可能的开心生活,他没有欣赏人家痛苦挣扎的糟糕兴趣。如果有了这种药,想必也能让他不那么抗拒作为鬼的身份活下去吧。 —————— 鬼杀队 产屋敷家族所在。 当今的主公名为产屋敷颂哉,年不过十四岁,刚刚可被称为清秀少年的时候,是充满着活力和希望的年纪。额头却已经蔓延起肉眼可见的淡紫瘢痕。 他坐在木质的廊下,轻眯着眼迎着白日刺目的光线,珍惜的享受视野中湛蓝的天光。 产屋敷家世代的诅咒,令他刚刚起步的人生却已然看见了尽头。至多还有几年时间,当诅咒蔓延到眼部时,他便再也见不到这般美丽的天空了。 直到双目感到涩意,被刺的开始流泪,才收回视线,依然安静的望着庭院中草木灰褐色的枝条。 他已经接到了鎹鸦传递来的消息。 与此一同传来的是,炎柱炼狱桐寿郎失踪的讯息。 如无惨所料,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产屋敷家族驻地便立即转移。但同时,也派去了其他柱和隐,去往鎹鸦所说的地点。 这是第一次他们拥有了无惨的确切行踪和情报!但产屋敷颂哉显然并不期望鬼舞辻无惨能留在原地等着他们。他只是.....鬼杀队只是需要去收敛桐寿郎的尸首。 现场留下的痕迹线索也会有助于他们了解鬼舞辻无惨的战斗方式吧。 但很快却传回消息——没有尸体。 现场干干净净,甚至丝毫看不出爆发了战斗的迹象。 桐寿郎没来得及出手就被击败了吗?鬼舞辻无惨难道已经强大到这种地步?不过据鎹鸦所说,桐寿郎遇见的不止无惨那一只鬼,那么、 “有没有可能,炎柱他投.....”一同前去的隐轻声提出。 “住嘴。”产屋敷颂哉轻喝打断,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在其他剑士前说这种话。 没找到尸体,炎柱炼狱桐寿郎只能被暂定为失踪,但绝大部分剑士都悲观的认为他已经凶多吉少。 也许他已经被鬼舞辻无惨吃了,才不见尸身。 无论如何,这是鬼杀队第一次获得有关鬼王的详细信息,加之同伴生死不明,所有知情的剑士、包括柱们的情绪都极为激震,恳请主公下达接下来的指示。 这便是产屋敷颂哉接下来要做的事了。 召开柱合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