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个将军来种田》 第1章 得胜(改bug) 三间黄泥墙茅草顶的屋子,一间低矮的杂物间,后头一个猪圈棚子并一间鸡舍,周围用木桩和藤条围城一个农家小院,小院里散养的几只母鸡正在觅食。 一大早的,胡甜听见母鸡的叫声,就出来掏了鸡窝,扒拉出一个比鸽子蛋大不了多少的鸡蛋。现在天冷了,鸡蛋越下越小,再过不了多久就该不下蛋了。可怜胡家家贫仅有几亩薄地出产的粮食,交了税赋只余些口粮,糊口都勉强。平日里全靠攒些鸡蛋卖了钱买些油盐,这鸡蛋胡家人是一个都舍不得吃的。 小小一个白壳鸡蛋握在手里,还带着温热,胡甜悄悄咽了口口水,觉得馋的不行。说出来有些不可置信,但胡甜确实想不到,曾经对各种餐厅里的精致料理都不屑一顾的自己竟然有天连口鸡蛋都吃不上! 但这事要说就更离奇了,谁能想到一个人的灵魂真的能够穿越时空跑到另一个人身上呢? 胡甜的芯子是一个刚毕业的华国画院研究生,外出采风的时候不慎摔下峭壁,醒来就变成了这个苍国里一个偏僻小村溪岭村胡家的二闺女。 已经快三年,日子过得一言难尽。 胡甜也就悄悄咽口口水,就回身把鸡蛋放到整好的篮子里了。今个逢双恰好有集市,正好把这个月攒的几十个蛋都拿去卖了。 吃过朝食,胡甜跟爹娘说了声,就带着弟弟胡俊一起去了黑林镇上。 一个大的鸡蛋一文钱,小的两文钱三个,没一会袋子里就多了二十来文钱,篮子里的鸡蛋已去了多半,姐弟俩相视而笑都十分开心。 胡俊搓着手道:“阿姐,咱今天鸡蛋卖的真快,这才不到半个时辰就快卖完哩,咱卖完回去没准还赶得上吃晌饭!” 胡甜也高兴的点头:“嗯,要是早点卖完,姐给你和秀儿买块糖吃。”胡家虽然穷,但对小娃子还是宠的,胡爹和齐氏夫妻俩是一双好父母,胡甜来这三年体会到的亲情比上辈子加起来都多,能在这个环境生存下来多亏了这样一对父母。 胡俊脸一红,跺跺脚道:“阿姐,我过完年十一了,不是小娃子……”话没说完就被旁边疯跑过来的人撞了一个趔趄。 胡甜连忙扶住,正想斥一声,就听那人激动的喊道:“张榜啦!张榜啦!朝廷贴告示啦!大家快去看!” 周围的人立刻因为这一声嚷嘈杂起来,大家七嘴八舌地问: “啥事啥事,干啥咧?” “咋了这是,贴什么告示?先别跑说清楚了喂!” “管它呢!朝廷贴告示说不定是有啥大事,咱都跟着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说得对!等等我哎呦……” 只一会,张望的张望,收摊的收摊,大部分人都跟着刚刚那人跑了,看方向正是往镇上往常贴告示的地方去了。 胡甜和弟弟胡俊对视一眼,胡俊迟疑道:“阿姐,你说是不是北边那边……” 姐弟俩想到一处,胡甜鸡蛋也不卖了,当机立断拎起篮子:“走!去看看!” 等姐弟俩跑到地方的时候,正好远远瞧见两个一身暗红的官差出来,人群立时一拥而上,将里面围了个水泄不通,啥也看不见了。 周围的声音比刚刚嘈杂百倍,人人都在猜告示上写了啥,却没有一个说到点子上。胡俊本来借着自己人小往里钻,结果根本挤不进去。 姐弟俩正在着急的时候,就听见里面的人喊:“胜了!胜了!战家军打了胜仗了!这是天大的好消息啊!” 人群里安静了一瞬,有人不可置信地问:“真的假的?胜了?北边的仗胜了?没有看错吧?” 里面的人笃定道:“没错,上面写着呢!战将军带着咱苍国大军把北边的狄人赶出关外了!” 人群顿时哗然! 有人高喊“苍国万岁!吾皇万岁!”,也有人疾呼“战家军威武,战将军武神再世!”,周围的民众激动不已,很多人喜极而泣,甚至泣不成声。 胡甜也激动不已,被气氛一带,眼角酸涩,差点掉出泪来,忙抬起头忍住这股涩意,然后狠狠吐了口浊气。 天知道一直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人突然穿到一个年年打仗,朝不保夕的时代有多遭罪! 胡甜也是穿过来才知道,生存环境实在是内忧外患。 这个名叫苍国的国家已经绵延百年,但因为重文抑武,边境上一直战事不断。本来一直在边境打打,苍国百姓也都习以为常,但直到前几年皇上年迈,显出了朝政不稳的危机,边境各部族趁势发起了激烈进攻,尤其以北边的狄人部落最为厉害,直接打破了边关防守,入了关内。 临沧关可是苍国的天险!出了名的易守难攻! 临沧关一破,临州失守,苍国百姓头顶灭国之险,人人自危,三年前引起了好大一阵动荡!尤其是靠近临州的几个州县,百姓个个惧怕狄人继续攻城,自己首当其冲没了性命,整日惶惶不可终日,稍有些门路的人家都举家南下了。 黑林镇属于江州,离临州之间只隔半个蜀州,狄人破关时也是风声鹤唳之地,有的百姓受不了想要南逃,官府又怕发生内乱不允,因此产生了一波乱民趁机作乱。原身就是被乱民抢掠时砸破了头,胡甜才穿了过来。 后来朝廷大肆征兵北伐,那一小股乱民也很快平息,但剑拔弩张的痛苦却并没有减少,一直像一把利剑一样紧紧悬在毫无自保之力的平民百姓头上。 这日子过的,别提多煎熬了! 如今乍然听到这样的好消息,怎能不好好吐口浊气! 她一个后世之人,再没这一刻觉得如此希望世界和平,和平万岁! 胡甜尚处在自己的情绪里不能自拔,突然感觉手上一疼,低头看见她弟弟胡俊正胡乱的握着她的手,用了好大的力气,摇晃着道:“阿姐,赢了赢了,你听见没,咱们苍国胜了!” 胡甜看着他双眼通红,不由附和道:“是的,胜了,咱们胜了!” 再次和平万岁! 刚来的时候,胡甜异常灰心丧气过,觉得自己不仅跑到了封建社会,还是穷的不能再穷的农家女,简直万念俱灰! 后来才明白,比穿到封建社会当个穷人农家女更可怕的就是战!乱!中!的!封建社会兼穷人农家女! “咱们胜了,是不是很快大军就回来了,那咱哥是不是也能回来了?咱哥不就是进的战家军打狄人?这真是太好了太好了!阿姐咱挤进去看看!你识字,好好给看看写的啥!” 胡家的老大胡丰就是三年前朝廷大举征兵的时候被征走的,比胡甜穿来的还要早些,但至今已有三年没有消息了。 如今打了胜仗,胡甜也想到了这一茬,但心里却并不乐观。上了战场九死一生,何况当初那个危机情况,新兵能不能及时训练都未可知,参加这样一场战争,生还的希望太渺茫了。 可是家里人个个念了三年,胡甜如今也只能心存希望人还活着。 “好,咱们进去看看。” 周围的人确认是打了胜仗,许多人都急着各处报喜,胡家姐弟挤进去便不难了。 胡甜站在告示下逐句读着榜文,及到:“年十月十日……振威将军战遇祥率……狄人大败,退出关外……” 她一边读一边疑惑,振威将军是谁?之前怎么没听过? 原本以为只是想想,没注意问了出来。 旁边立刻有人接到:“振威将军都不知道?不就是鼎鼎大名的“狼人”将军么!” 胡甜:“……啊?” “狼人”将军多有名啊,她当然听过,但没想到振威将军就是他啊。 振威将军多霸气,为啥叫狼人将军? 这个称呼听起来不伦不类的,每次听胡甜都不解。 她疑惑的表情在别人看来,就是没听过“狼人”将军的大名。 有人立马不平道:“姑娘小小年纪字都识得,怎得没听过狼人将军的大名?咱江州和临州哪个人没听过狼人将军?那可是杀人如麻,把狄人打的屁滚尿流的战神再世!” “就是就是!狼人将军的大名可是说出来能止小儿啼哭的!” 胡甜:……杀人如麻,止小儿啼哭什么的,这是什么鬼夸奖…… “狼人将军打退了狄人,那可是咱们的大恩人!不管是叫振威将军还是啥,那都是咱们的英雄!” 胡甜不过多嘴了一句,没想到竟有激起民愤之势。 看着周围一个个明显情绪激动还不能自拔的民众们,已然把打了胜仗的狼人将军奉为神明,她这行为就跟对神明不敬似得,连忙补救:“是的,是的,狼人将军就是咱们的大恩人,大英雄!” 胡俊也连忙替姐姐说话:“对对,我姐知道狼人将军的大名!是我告诉她的,狼人将军是我最崇拜的人!” 周围人的表情这才好些,然后之前那个出声的人又道:“女娃子,你既识字,那就再给咱们念念。” 胡甜这才看向发声的人,是个穿着土布衣裳的花甲老人,连身形都佝偻了。刚刚就是他出声才让胡甜被大家质问,原本不过一时疑惑并不值当什么,却被他质问,差点引起民愤,胡甜本来有点不高兴,但此时看对方老泪纵横的模样,胡甜又生不起计较之心了。 到底依言,逐字逐句,大声读了一遍。 她读的仔细,声音很脆,带着少女特有的清甜,让周围人听得十分舒心。只是她读的认真,没发现人群中有个妇人眼神不错的盯着她,一看就是在打什么主意的样子。 读了榜文,又跟人打听了消息,这一耽误天色就晚了,现在天黑的早,回去的路还要走上个把时辰,胡甜就决定剩下的鸡蛋不卖了,领着弟弟直接回家。 回去的路上,姐弟俩脚步雀跃,与来时截然不同,尤其胡俊恨不得插上翅膀直接飞回家,好把这个好消息快点告诉爹娘。还有他听来的那些狼人将军的事迹,说的唾沫横飞,充分说明那句最崇拜的人光是随便说的。 因为世道乱,家里贫苦,胡家的三个孩子包括才八岁的胡秀都有点少年老成的走向,这会看弟弟小脸兴奋的发光,难得有了一个十岁孩子没被愁苦侵蚀的模样。 胡甜也忘掉了那点不快,跟着凑趣。 李氏老远看见姐弟俩一道过来,这才斜地里凑上来笑着招呼:“呦,这不是胡家的二丫头和三小子吗?姐弟两个是准备回去了吗?正巧大娘也准备回村了,一道走做个伴咋样?” 说着就要上来挟胡甜的胳膊,被胡甜挎着篮子挡住了。 姐弟俩互相对望了一眼,都没想到会遇上李大福的娘,这家人在村里名声不咋好,大家平时不熟,李氏上来打招呼也挺稀奇。不过人家只要求一道回去,又是同村的,实在不好拒绝,胡甜姐弟便同意了。 第2章 野人 姐弟俩归心似箭,一到村口,胡俊就扯着嗓子喊开了:“爹,娘,北边打仗胜了!官府贴告示了,狼人将军把狄人打出关外了!” 胡家爹娘早候在门外了,胡俊这孩子扯开嗓子,村尾的人也能隐约听见,拜他这一通嚎叫,整个村子都热闹起来。 一路上都是探出头来询问的村民,等到了胡家门前,已经聚了好多人。姐弟两个齐上阵好一通解释,胡甜还把告示内容大致背了一遍,几番解释才把村里的人送走。 这得胜的消息一来,村子里就带了些喜气,虽然很多人带着泪,到底不同。 齐氏眼中泛着水光,等只剩自家人的时候,希冀地看着二女儿和三儿子问道:“你们可有打听到你们大哥?”胡爹也是仔细的听着。 胡甜看看弟弟,两人都沉默了下来,先前欢喜的气氛一下子就散了。 齐氏忍不住放声大哭,胡爹也眼圈泛红。 大儿子上了战场,一去三年毫无音讯,当爹娘的怎么能不挂心,想着那九死一生的去向,那就跟扯着心头肉似得疼。 被夫妻俩这样一弄,胡甜,胡俊,胡秀,兄妹三个脸上也都挂了泪。 还是胡甜忍住了哭泣劝解齐氏:“阿娘,我和俊子是没打听到消息。但是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现在仗都打胜了,想必不久朝廷就会公布将士们的具体情况,我们留意着打听就是。” 胡爹到底是男人,一家之主,很快点头:“对,二丫头说的对,他娘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这刚打胜的仗,是喜事!以后就没事了,咱们等着老大回来就是!” 齐氏闻言抹了眼泪:“对,是喜事,咱们等老大回来!” 胡甜趁机把卖鸡蛋的钱拿出来交给齐氏转移她的注意力:“阿娘,你看,这是今天卖鸡蛋的钱一共二十六文,剩下还有十来个蛋没来及卖,都在这呢,您数数。” 齐氏接过袋子,也不数,自己娃子都是好的,自己放心的很。 想着打胜了仗,这日子就有盼头了,到底高兴起来,看着卖剩下的鸡蛋,一高兴道:“娘今个高兴,给你们做晚饭去!一人碗里卧一个荷包蛋!” 兄妹三个欢呼,胡甜道:“不能光我们三个,爹娘也要吃!” 胡俊觉得姐姐说得对,点头道:“爹娘也吃!”连最小的胡秀都跟着一起心疼爹娘。 夫妻两个看着膝下的三个娃子,心中郁气好了不少。 晚饭还是平日里一样的苞谷粒煮高粱米粥,只是一人碗里加了一个蛋就跟过年一样高兴。 吃过饭洗了碗,一家人都早早上炕睡了,胡甜更是觉得穿来三年,头一次睡了个踏实的觉! 这一觉果然睡的很实,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连最小的胡秀都已经在院子里玩了。胡爹在邻村一个大村子的地主家做短工,一早就走了,胡俊还是个皮小子,在家待不住。 见胡甜出了屋,院子里蹲着的胡秀指了指厨房道:“阿姐,娘去后头拔萝卜了,给你留了饭在灶上。” 胡甜夸了句秀儿乖,就进了厨房。掀起盖帘一看,还是苞谷跟高粱煮的米粥。除了农忙时候,家里基本一天三顿都是粥,有粮食不够的时候还会改为一天两顿或是一顿。 胡甜不知道这个苍国到底是哪里,反正她那个世界历史上没听过这个国家。据她这三年来的观察,这里粮食不但产量少,种类也特别少,基本都是苞谷,高粱,有时候种些黄豆赤豆,像番薯土豆一类高产的农作物一个也没见。 上辈子胡甜所在的画院隔壁是全国有名的农业学院,农院的人基本一年四季都要下乡搞研究种植,而画院的学生也一年四季要出去写生采风,有一段日子,胡甜就跟着一队农院的学生到处跑,也了解过一些农作物的生长知识。她记得苞谷跟番薯都是差不多时间从美洲传过来的,按说玉米得到大量种植后,番薯应该也有了才对,但这里却没见踪影。 要知道那可是比苞谷更能充饥也更有营养的东西,而且味道还好,就是上辈子不缺各种精细吃食的时候,胡甜也是很喜欢吃烤地瓜的,想着自来到这里后就再没尝过那个味了,不禁有点惆怅。 其实吃食的事情一直都是胡甜的心头大事,可是刚穿来光适应这里就花了许多时间,等适应之后又深谙世道太乱,想要找机会发家致富赚到足够的银钱简直太难了,就算找着机会成功了,也可能因为打眼惹出想不到的祸事。 乱世好发财的人很多,但却不是像胡家这样身家清白简单度日的平头百姓。 不过现在好了,仗都胜了,苍国上下可都盼着呢,之前就总听胡爹和齐氏回忆,北边没打进来的时候,日子还是很好过的,想必朝廷还算清明。那现在没有了北边这个严峻的外患,想必过不了几年日子就好起来了,百废待兴的时候,自己总能想办法赚些家用,不说大富大贵,只要不缺吃穿日子富足就行,就算没有穿越的外挂,这个想头也不算过分。 可是到底做什么,怎么做,这个还需要从长计议。眼下摆在胡甜面前的却是趁着没下雪之前,到山里多捡些树枝当柴火,这边北方的冬季又漫长又寒冷,要有足够的柴火烧炕,否则这土墙屋子根本待不住人。 本该一早起来辰时初就去的,现在瞧着时辰估摸快到巳时了,怕一来一回耽误工夫,胡甜想了想干脆中午就不回来了,直接带块饼子做晌饭就成。 只是家里前天做的苞米饼没得剩下,只能重新再做。但这会发酵已经来不及了,胡甜便做了另外一种。 苞谷面加水搅拌,然后添开水烫面,瞧着差不多了再用凉水中和一下,然后取面做成巴掌大的面饼,锅烧热后贴上烙,待两面焦黄后出锅,味香纯正热气腾腾。这样做不但好吃还快,但就是没有经过发酵,比较废面,一般不怎么做。 没一会胡甜就烙好了几个饼子,香味引的院子里的胡秀探头问:“阿姐,你做的啥,好香。” 胡甜招她进来,把特意留出来的一块小饼子递给胡秀道:“趁热吃,剩下几个留着中午吃,姐去山里捡柴火就不回来了,记得跟阿娘说别担心哦。” 胡秀咬着饼子说好。 胡甜捡了一块饼子包在帕子里,想了想又拿出一点盐来细细地涂在饼子上,这才包好了。干活出了汗不补充点盐分人就容易虚,她这招还是跟胡爹学的。 溪岭村靠山,胡家位置在村里靠后,旁边就有条路可以直接上山,胡甜一般都从这条路上山。这时候往山上捡柴火的村民不少,路上遇到几个人也都互相打了招呼,胡甜来得晚了,好的位置都被人占了,少不得往林子里头走走。 正走着,身旁树丛突然抖了一下,还发出了“噗通”声,像是树上掉了东西下来又像是有人扔石子。 胡甜停下来到处看看什么没发现就继续往前走了,只是没走多远,又发生了同样的事情。 这下子胡甜就知道肯定是有人在搞鬼了,但是这一片都是村里人,胡甜也不怕,于是停下来问道:“是谁?干嘛呢?” 这次她仔细找了一圈,突然在一颗叶子枯掉的大树后看见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而且这个小人儿也不陌生,就是査娘子的儿子,小名叫良子。 原来査娘子的男人是村里唯一一个猎户,査家虽然地少但日子过得也不算差,但是三年前朝廷征兵,査娘子的男人也在其中。没了能赚钱的男人,査娘子自个身子又不好时常吃药,母子俩的日子就十分难过,还因为无亲无故时常被欺负,査良子这孩子的性子就长有些左,小小年纪整日没个笑脸,见人也不叫,看谁都不待见,十分孤僻。 査娘子自己也不大爱跟村里人来往,听说因为男人离去哭坏了眼睛,在村子里深居简出,久而久之这母子俩在村子里就跟隐形人似得。 胡甜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这孩子,见他躲在树后,那树不算大,却把他小小的身体遮的很严实,要不是他自己探出头,胡甜铁定找不着他,此时就这么瞪着胡甜,身后还露出一角弓箭,看着比他人都大,胡甜就觉得有趣,笑着道:“是你啊,你找我什么事吗?” 査良从树后面走出来,还是瞪着胡甜,没好气道:“我没找你!我是让你别走了!” 胡甜眼里闪过一阵狐疑,这要是换了别人没准就当小孩找事了,但胡甜莫名觉得这孩子并不是个没事找事的,于是很有耐心的问道:“为什么?是我破坏了你的陷阱吗?” 这孩子身上果然背了一张比他还大的弓,一看就是他父亲留下的,瞧着他就像是来山里猎东西的。要真是胡甜不小心碰坏了他的陷阱,胡甜肯定会离开的。 小孩见没被胡甜赶骂,还被她歉意的看着,突然一阵无措,支吾了下,半天才解释道:“没有,你别往前走了,前面那一块有野人!” “野人?”胡甜的反问里有明显的不信。 小孩一下子炸毛了:“你别不信!野人很厉害!我发现好几天了!” 胡甜突然觉得这孩子挺可爱的,而且心地也很善良。他家的情况胡甜也知道一些,査娘子柔柔弱弱足不出户,这家难不成是这个孩子担着?但其实这孩子也就比胡俊大一岁而已,十一岁的孩子又这么瘦小,看着就让人怜惜。 胡甜不由自主地摸出怀里的苞谷饼子,打开帕子递过去:“我知道,这饼子给你当谢礼,谢谢你提醒。” 焦甜的香味带着一丝盐味在空气中散开撩拨人的味蕾,小孩的鼻子不争气的抽动了一下。但他人不大,心思却很敏锐,一看胡甜就不是真的信了,这饼子也不是什么谢礼,而是看他可怜罢了。 小孩的眼睛瞬间冷了下来,恶狠狠道:“我不要你的饼子,你爱信不信!”说罢扭头就跑,一会就钻没影了。 留下胡甜傻在原地,弄不明白怎么突然就翻脸了。 胡甜确实不相信有什么野人,村里这些天上山的人不少,要是有野人不能没有一点发现吧? 胡甜收起饼子带着狐疑又往前走了一段,忽然感觉身上毛毛的,像是被什么盯上一样。 胡甜也是很机警的,发现不对,立刻准备回头。只是一回身,却见身旁的树丛一阵大动,一个花斑身影从眼前闪过。 虎皮?老虎? 胡甜惊出一身冷汗,回神后开始拔足狂奔,可惜灌木茂密,一个高大的身影直接从侧面把她扑倒在地。 胡甜忍不住大叫:“救命,野人啊——” 第3章 逃脱 人的求生本能是很强的,不可小觑。 在胡甜被野人扑倒的时候,她全身力气集中在手上,反身狠狠呼向野人的脖子。那细长的手指上,指甲尖利,要真是被不要命的挠一把,也有的受的。 但野人不愧是野人,身手十分敏捷,察觉到猎物的奋力反抗,轻松一跃就跳到一边,躲避开攻击。 胡甜一击失手,仰躺着狼狈后退,这会才瞧见攻击自己的野人是个什么样,蓬头垢面的看不清脸,身形高大矫健一看就是个男人,身上脚上都裹着兽皮露出一截胳膊和腿,那兽皮胡甜没有看错,果然是虎皮! 这一会子她也想不到这虎皮可能是买的捡的或者怎么得的,只觉得这野人连老虎都能打死,捏死她还不跟捏死蚂蚁一样? 这样的恐惧笼罩下,浑身就像泄了力一般,原本口中大声呼喊救命突然就变得哆哆嗦嗦低不可闻,眼睛也控制不住地被泪水模糊起来。 胡甜机械的往后退着,看着野人闲庭信步似得撵着她,简直就像村里那只逗弄老鼠的狸猫。 绝望感爬满心头,胳膊被地上的枯草一绊,身体重重仰倒。 善于抓住机会的捕猎者等的就是这一刻,轻轻松松,不费吹灰之力的就把猎物扑倒在身下。 野人趴伏在胡甜身上,手脚都被制住,尤其之前用来攻击过的手臂被捏的发疼。不知道下一刻自己会被拧断脖子还是怎样,胡甜害怕的闭上了眼睛。 只等了一会,没有想象中的痛苦,反而感觉到自己的手和嘴巴被什么嗅了嗅,然后那种感觉又到了胸口。 胡甜睁开眼,呆滞的看着在她胸前不断嗅来嗅去的大号毛脑袋,浑身感觉就跟被雷劈了一样,才恍然发觉自己现在的姿势十分羞耻! 这都什么事啊! 本来以为有性命之忧,难道还有贞操不保之危? 她自异世而来,那里观念开放,并不会像现在把贞操看的比性命更重要。她自然更想保住性命好好活下去,可是就算被她能接受被劫色,那也不代表她能接受被一个这样跟野兽差不多的野人上演动物世界啊啊啊!! 何况还不一定保得住命! 这个认知让胡甜瞬间疯狂,拼命的挣扎起来,大有鱼死网破的架势!可惜力不从心,小胳膊细腿根本没法从野人手下挣脱,反而惹的对方不耐烦,直接两指锁上她的咽喉。 “别…动…” 低哑的嗓音传入耳中,晦涩难辨,却并不刺耳。 胡甜抬眼不可置信地看过去,跟对方威胁的目光撞个正着。锐利的眼光从遮掩着的乱发中透出如有实质,让胡甜觉得自己是被一只狼盯着,瞬间就不敢动了。 虽然害怕但却止不住胡甜在心里掀起惊天骇浪。 ……原来竟然会说话吗? 不怪胡甜一直没想到这茬,而是这野人一出现,浑身上下都是强大的野兽气息,就没让她感觉到哪里有丝人性,胡甜全当他是野兽了。现在突然听到他说话,简直不能更震惊! 如果会说话的话是不是就代表能沟通,而能沟通的话是不是就有希望全身而退? 胡甜很想问问他想干嘛,但是鉴于他的两指锁在她的咽喉上,眼神又十分可怕,好像只要她再出一声他就捏碎她的咽喉似得,胡甜明智地闭嘴了。 那野人看她老实了,便再次低头凑到她胸口。 胡甜:!!! 然后她以为的事情再次没有发生。 那只毛脑袋在她胸前拱了拱,之前被她收起来放在胸口包饼子的帕子露出一个角。 然后胡甜看着野人就像个动物一样用嘴把帕子连同饼子一起叼出来放到了一边! 胡甜:!!! 为什么不用手??她明明已经老实了! 呸呸呸,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真的是个能沟通的野人吗? 胡甜看着他咬开帕子,小心翼翼地在饼子上舔了一口,然后又舔了舔,最后才开始一口一口把饼子吃掉。胡甜全程安静如鸡,看着野人好像享用什么美味似得,一点点把苞谷饼吃完,虽然动作不雅观,但意外地吃相并不显粗鲁。 胡甜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重点,又好像没有。她只等着他吃完了会不会放开她,然后能不能好好沟通。可惜整个过程,野人就像个护食的野兽似得,一边吃还不忘禁锢她! 胡甜四肢都要僵了。 可一个苞谷饼只有巴掌大,吃的再细,也不过一会的事。胡甜觉得野人貌似吃的挺开心的,就算胡甜看不到他的表情,也能从周围放松的感觉中体会到一种诡异的满足感,危险性似乎有所降低。 正在胡甜考虑能不能开口沟通的时候,野人意犹未尽似的转回来在胡甜胸口又嗅了嗅! 胡甜心头微汗,见野人没找着似乎放弃的时候,刚想松口气,却发现野人头一低,整个人趴伏在她身上! 一动不动了。 尼玛,胡甜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这到底是什么鬼情况? 难不成是吃饱了想睡觉? 觉得她身上软压着舒服? 把她当人肉垫子吗? 我屮艹芔茻…… 这么大一个块头得把她压死好吧!她全身骨头都已经觉得痛了! 胡甜耐不住他的体重,小声“喂”了几声尝试沟通,没有得到反应,她又被压得难受,就忍不住毛毛虫一样拱动起来。 大概拱的身上的人不大耐烦,他又吃饱了心情正好,于是翻身换了个姿势,整个人身体躺在一边,一只手圈在胡甜的腰上固定,头却依偎到胡甜的腹部,再次睡了。 胡甜满头黑线,她在村里只看过母猪喂小猪是这个姿势! 手上的力道不重,但胡甜却不敢再动了,这是一种直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身边的人似乎已经睡熟的时候,胡甜正在设想能不能趁这个机会逃跑,就听见林子深处,传出一声愤怒的兽吼! “嗷呜——” 这吼声苍劲浑厚,震彻山林,悠远绵长,虽然自深处传来,却让人觉得心头发颤。 胡甜的身体本能的颤抖起来。 这是老虎的吼声! 林子里有一头真正的老虎! 这一刻让胡甜觉得是比遇见野人还可怕的事情……就在虎啸响起的那一瞬,胡甜忽然觉得身上的野人动了。身体微微弓起,四肢弯曲,耳朵贴服在地上,似警戒又似出击。 胡甜根本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就见人轻轻一跃,整个人都蹿了出去,动作之矫健跟一只常年捕猎的野兽没什么区别,而速度之快等胡甜反映过来坐起来去看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人影了。 胡甜就这样被莫名其妙地扔在了原地。 怔楞中,又是一声嘶声的虎啸。 胡甜打了个激灵,浑身鸡皮疙瘩尽出,然后奋力地爬起来拔足狂奔而去。 同一时间,山脚下的村民们听着山林里的动静惊疑不定。有那有经验的村民静足听了一会,脸色大变地喊道:“大家快回去躲起来!这是大虫的叫声!是大虫啊!!” 惊叫声此起彼伏,有那胆小的妇人直接就吓得晕了过去。在外的人纷纷往家里跑去,就听见有妇人悲怆的哭声:“天呐!栓子,我儿啊!我的儿子还在山上哩……” 胡家,齐氏紧抱着依偎在自己身侧的一双儿女,嘴里安慰着“不怕不怕”,脸上却是十足的担忧和害怕。 傍山而活的村民最怕的除了山洪就是野兽,尤其是大虫,狼这样的猛兽,虽然这些猛兽一般都在深山出没,但也说不准偶尔会出现在村子,齐氏就没少听过大虫之类的猛兽祸祸村子的事,心里是当真害怕。 胡俊和胡秀两个小娃子就更不必说了。母子三人躲在屋里,虽然害怕却还算镇定,但五口人如今只有三口怎么能放心? 胡俊小心道:“娘,爹和姐姐都还没回来。” 齐氏当然也挂心,想出去找人又放心不下一双小儿女,偏胡秀还懵懂道:“姐说她上山捡柴火去了,娘,你说姐会不会……” 胡俊一听,大惊:“什么?姐在山上?不行,我去找她!”他平日里跟姐姐最要好,这时候便要去找他姐,被齐氏拉住道:“不行,你们给我躲好,娘去找他们!” 正要把他们藏好,就听见外面有人喊门:“娃他娘,开门,巧娘,快开门。” 齐氏赶忙去开门,见是胡爹回来了松了口气,再往后看还是不见闺女的影子又提起心来。胡爹正想问娃子们都在不,见齐氏的动作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咋?娃子们不在屋里?”齐氏将二丫头上山捡柴火的事说了,胡爹立刻道:“你们把门拴好,我去山上找找甜丫头。”说完不待齐氏阻止拔脚就走。 胡爹沿途上山碰到好几个狼狈的村民,都没见自己闺女的身影也是着急,幸好有见过胡甜的村民急忙之中还给他指路,这才一路找了过去。 胡甜一路狂奔,衣裳划破了好些口子,脸上手上也带了伤,一路屏气凝神不敢有丝毫懈怠,一直到看见迎面过来的胡爹,才觉得自己仿佛逃出生天! 胡爹也被自己闺女的惨样唬了一跳,但他没忘大虫就在山里的事,来不及多问就扶着闺女一路回去。 一到家,胡甜就脱了力,被齐氏扶到屋里休息。家里人见她这个惨样也都只当是被大虫吓坏了,让她别说话压压惊。而胡甜也确实无力多说,反正不管是野人还是大虫,村里人都已经有了警觉,现在她再说野人的事情,只会徒增自家人的压力。 一家人就这样挤在一处,把门窗抵的紧紧的,菜刀锄头都搁在炕边,如临大敌。 到了晚饭时候,因发生了这事,村子里一家有炊烟的也无,齐氏就把中午胡甜烙的几块苞谷饼子拿出来分了大家充饥。中午的时候齐氏炖了个萝卜娘三个吃,就没动这几个苞谷饼子,这会拿来吃倒是正好。 胡甜也饿了许久,自己一早烙的苞谷饼子,现在才得吃上一口。 思及那个被自己带上山又被野人享用了的苞谷饼子,胡甜呆愣了一瞬,突然发现哪里不对了。 ——尼玛,这奏是一块饼子引发的血案啊! 第4章 旧事 第二日天光大亮早该活跃起来的村子还是静悄悄的,莫说小路上,就是自家院子里也无人活动。 胡家人也还像昨日一样躲在一个屋里,一夜平安无事让他们心底安顿不少,眼见天光四亮早该烧饭干活了,胡爹和齐氏悄悄开了一道门缝却闻不见左邻右舍一丝响动,一时间面面相觑。 齐氏犹豫道:“他爹,总不好一直这么躲着吧?”一天两天还好,但这哪是长久之计。 胡爹想半晌,也是拿不定注意,最后只得不确定道:“要不再等等看,再过会说不定村长该来叫人商议了。” 齐氏听见自家相公提起村长便想起三年前她儿子是怎么叫人骗去征兵的,脸色一沉,眼皮耷拉下来,有些不置可否,但最终还是没说啥,听了胡爹的话继续等了。 不得不说村里跟胡爹一个想法的不在少数,但此时村头盖了几间瓦房的村长家,村长娘子正跟村长闹着哩。 “去去去,去啥去,我好好的儿子让你送了战场去送死,现在你还想让我大孙子去喂大虫不成?我告诉你老头子,想都甭想!”杜氏虽上了点年纪但身材浑圆看起来十分富态,腿脚也比一般老太灵活,往门前一戳,同样上了年纪的村长还真拉不动。 杜氏一手护着大孙子成宝一手推着门,死活不让人出去。 胡友海拉不动老伴,无奈道:“我那是以身作则!”他就一个儿子得来不易,哪里就真想让儿子被征兵,当初也不是没想法子,可不是被人闹开了,颜面丢尽,也没得别的办法了么! 杜氏才不管这些只火冒三丈道:“我管你是干啥,儿子的事我当娘的没本事拦住,现在老娘就是不许你带我大孙子去喂大虫!” 把胡友海气的:“你说的啥话,我带成宝出去叫大家来商议商议,是让他多磨炼磨炼,这也是为了成宝以后好,你说你拦啥子拦!” 杜氏眼一瞪:“磨炼啥时候不行,外头大虫都不知道走没走,为啥非得出这个头?要去你自个去,反正不准备带成宝!老头子你就一个儿子一个大孙子!现在儿子还在战场上死活不知,你咋舍得带孙子去冒险?要是万一碰见大虫了可咋办?” “老婆子你别老是死啊死的,就不能盼着点好?”胡友海嘴硬,但儿子的事到底让他有些气短,再看一说到大虫就往老婆子身后躲的孙子,不像十五岁倒像是五岁似的,心里就全是无可奈何。 啥都不敢冒头以后还凭啥树立威信?没见当初那事以后他们家在背后招了多少闲话?都不像过去那么让村里人信服了…… 哎! 想归想,可胡友海知道自己奈何不了老婆子,低低说了句:“慈母多败儿!” 便只得自己拿了锣鼓去村子里叫人了。 胡友海年纪不小了,村里闹大虫的传闻听了不少,但真正遇到还是第一次。不过从前听有经验的老猎户说过,这野兽一般都怕火怕炮仗响声,这会没火也没炮仗,只使劲把铜锣敲地震天响。 因此锣声还没近呢,就听的真真的,一声声像敲在耳朵边。 胡甜就是被这声音给闹醒的,之前她正做梦呢! 梦里一头老虎一直追着她跑,她脑子脱线地问了那句着名的广告词:“你为什么追我——” 然后老虎追上来变成了一个高大矫健裹着兽皮的男人,扑倒她晦涩道:“——苞谷饼” 胡甜:“啊啊啊——野人!!” 锣鼓声从深处传来,把野人惊走了,胡甜醒来对上一圈关切的眼神。 胡甜一时有点愣,越来越近的锣声又十分扰人,胡甜不大清醒的问道:“这是干啥呢?” 本来打算出门被闺女惊的没走成的胡爹顺势回道:“村长叫人哩,二丫头,你刚才喊啥,啥人来着?” 旁边的胡俊插话:“阿姐喊野人,阿姐,啥是野人?” 胡甜这下反应过来,忍不住满头黑线。梦里都是野人追着她要苞谷饼子,可见参破真相是多么痛的领悟! 胡甜默默在心里给自己点根蜡烛,见大家都还眼巴巴等着她说话,想想胡爹说村长叫人肯定是要商议事情,就把昨天在山里先碰到野人然后又听见虎啸最后逃命回来的事说了。 关于野人和大虫这两个事都不是好事,说出来正好一起商议。 胡家人听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胡爹有心让闺女再说清楚点,但听见外边越来越急的锣鼓声,还是叮嘱了一遍家人就出去了。 胡甜挺想跟出去听听村里人会如何处理野人和大虫的事,但是村子里商量啥事几乎都是由男人出面,女人过去就被呵斥,这真是没有办法的事,她也只能等在家里了。 胡友海敲着铜锣在村里转了一圈,好些人家的男人们都跟着出来了,平日里村子里的人商议啥事都是到村长家,今日也不例外。但村子里出了大虫这事到底有些不同,出来的人都有点畏手畏脚,来的拖拖拉拉,胡友海点了几次人到齐没,直到最后才瞧见胡家老二胡青松姗姗来迟。 自从三年前那事闹开以后,胡友海每次见胡家老二这个晚辈都有些不自在,但除此之外心里也还有点怒气,见他来的这么迟,总觉着是不是跟他这个村长对着干哩? 只他一是村长二是长辈不好直接问啥。 可他婆娘杜氏就不管这些了。 原本人来了自家议事,家里起码准备点茶水招待,杜氏打发儿媳妇去烧水以后就带着大孙子杵在屋里不走了。村里来的大多都是正当年的晚辈也不好说她什么,只做没看见。 这会杜氏瞧见胡老二来的最晚,思及旧事,便立刻阴阳怪气起来:“呦,这是懒得上我家门还是怎么得,锣鼓敲的跟打雷一样,离得不远倒来的最迟是个什么理?这还是有大事哩,要是甚事没有,逢年过节我们做长辈的可都瞧不见个人影。” 这是明摆着骂胡爹不敬长辈哩,罪名安得可不小。但是别说杜氏说的也不全是瞎话,他们两家还真有亲,虽然胡甜爹跟胡友海都姓胡,胡甜爹从小还跟胡友海喊声叔,但正紧亲戚却不是从胡家算的,而是从杜氏那边。胡友海的婆娘杜氏是胡甜爹亲娘刘氏的姨妹,胡甜爹要跟杜氏喊句表姨,跟胡友海喊表姨夫! 可自三年前原本应该是他大侄儿胡庆征兵却在村子上报后变成了自己的大儿子胡丰后,齐氏狠闹了一场,两家关系就变得无比差了,杜氏更是逮着他们家人就没有好话,至此亲戚关系就少有来往了,胡老二家也算得罪了村长家,日子在村里很不好过。 逢年过节就算是胡甜一家上门也不见得进得了大门,现在却被说成不敬长辈这可真是颠倒是非,但胡甜爹却没啥反驳的法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真说起来又是一条顶撞长辈的罪名,到最后还是他的不对,因此只当没听见杜氏的话,规规矩矩地叫了人,然后一句废话也没的向村长解释了来迟的原因,把自己闺女发现野人的事说了。 聚在一起的村人们一听野人大多露出骇然的表情,胡友海也顾不上那点不高兴了,不可置信道:“你说啥野人?山里头除了大虫还有野人?” 有心急的人直接接话问:“听胡二哥的意思,不但有野人,这野人还很厉害?” “可不是,这野人身上裹的大虫皮,莫不是打死过大虫?” “那可不得了!比大虫还厉害!有个大虫已经够怕人的了,这要是再有个厉害的野人,咱村子可咋办?” 说着,大家一齐看向了村长,到底是习惯了村长拿主意。 但胡友海这时候也一筹莫展,只得问大家有没有主意,接着一个人开头,剩下的就七嘴八舌的提提意见。一群人商量了半日,最后定下来先由村长带人去报告官府,本来是想组织村里年轻的壮劳力一起去山上看看情况,但谁都不知道大虫到底有多凶猛,再加上还有个不知底细的野人,除了少数几个胆大的,没人愿意冒险。 商议完,村里人便都从村长家散了,杜氏瞅着远去的胡老二狠狠呸了口吐沫:“要我说,就叫那大虫把个不孝顺的都咬死了才好!”要不是胡老二的媳妇闹起来,她儿子哪能不得已上战场?要她说,千错万错都是胡老二一家子的错!她表姐这个儿子算是白养了!这会恨不得大虫冲到胡老二家去,她儿子要是没命了,也叫这一家子赔命! 胡爹去了大半日,娘几个在家早就饿得不行,齐氏还担心大虫不敢放松,胡甜却忍不住去厨房煮了高粱粥。 一家人都吓得缩在屋里,只二丫头胡甜一个不怕。想起来这事齐氏就觉得窝心,当初的二丫头柔顺胆小被乱民抢掠的时候磕破了头足足烧了几日,日日噩梦怕的不行。只是再醒来就变得越来越胆大坚强了。虽然是好事,但当娘的就觉得心疼。 只胡甜不知道齐氏的心思,不然非得吓一大跳! 昨天山上的时候她确实被吓着了,但缓过劲来,胡甜反而没那么怕了。 不知道为啥,她总觉得有那个野人在,冲下村子里的不大可能是大虫,倒很有可能是那个强悍的野人。 可她一方面觉得野人比大虫还恐怖,一方面又莫名觉得,一个只抢了苞谷饼子的野人,或许也不那么可怕吧? 第5章 大虫 官衙在上阳县城内,离溪岭村有二三十里地,坐牛车得走上两个多时辰,这一来一回至少要等上一天才有消息。 村里人都被约束着在各自家里不出门,等着报案的人回来再做计较,却没想等到天色将要擦黑也没见人回来,一天没开火的人见啥事没有也都大着胆子出来烧灶做饭去菜园里弄些菜回来。 可就在这时候意外发生了。 凄厉的虎吼由远及近,就在溪岭村旁边的山头,似乎正在往这边奔跑,离村子不远了。 比起昨天是远远听见大虫的叫声,这会一个个更加恐惧,这是真的要冲到村里来呦!听说大虫不但伤人还吃人哩!一个大虫的破坏力比那些个乱民只怕差不离吧?经历过乱民的村里人想起当初的惨状面如土色! “啊!救命啊!大虫下山了!” “快跑啊!大家快跑!咱们从村口到镇子上去!” 征兵以后,村子里多剩老弱妇孺,好些人家里都只有妇人和孩子,这会没了主心骨,可不就乱了起来。 胡甜站在自家院子里,看着低矮的篱笆墙,不大结实的土墙和木门,只怕村里人也是觉得这样的屋子根本挡不住大虫才想逃到镇子上去。她本来只是想出来看看情况,但如今听见奔跑声呼和声乱成一团的村子,眉头直皱。 村子里乱七八糟的,胡家人在屋子里也躲不下去了,齐氏手忙脚乱地跟着出来六神无主道:“他爹他爹,这可咋办,咱是躲着还是跟着跑哩?” 胡爹也是急得没法,当初乱民的时候,他家大郎还在,爷俩商量着才保住了家人,如今只他一个,这样紧急的状况也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实不知如何是好,站在那里探头瞧外边的情况,满脸焦急! 这时不知道是谁一路跑一路喊:“大虫下山吃人哩!大家快跑啊!”简直唯恐天下不乱! 胡俊和胡秀到底是两个小娃子,小时候不听话,大人总爱吓唬被大虫啊,狼啊叼走,这会听见大虫下山吃人,都忍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 胡甜一听立马喝止道:“别哭!” 两个小娃子被她这严厉的声音吓得顿时憋住,大眼睛里两泡眼泪十分可怜。 胡甜软下来解释道:“你们一哭,大虫就知道你们怕它,就会把它引过来了,咱们乖乖的不哭,让阿姐想想法子!” 从前胡甜看过新闻,有人上山遇见老虎,知道跑不掉,于是沉着跟老虎对视,最后老虎自己走掉反而脱险的事。但那些大喊大叫见着野兽就跑的,反而会引起野兽的注意穷追不舍。 所以遇见野兽必定不能自乱阵脚,再看这村里这些又是喊又是逃的村民,这不是明摆着告诉老虎把它往这边引吗? 但这时候出去喝止一大帮村民显然是不可能的,想组织人抵抗,估摸也没人听,胡甜也愁啊! 胡爹听见闺女说想想法子,就忍不住问:“二丫头,你有啥好法子?”他也是急的没法了才问闺女讨主意。 胡甜张了张嘴,正要说话,一声虎吼又响起,这次十分近了,可以肯定就是向着往村里来的! 胡甜脸色一变,当即说道:“咱们也跟着去镇子!阿娘你去拿钱,阿爹先跟我来弄样东西!” 野兽都怕火!现在也没法子了,只能带点东西防身,然后跟着大家一起跑,不然就剩他们一家在村子里,更有可能遭殃! 胡爹听闺女说要弄样东西急道:“弄啥哩?” 胡甜也没时间解释,先去屋子里找了好几块破布头,又去厨房里挑了几个长木棍,一边在木棍一头缠上茅草,再用破布头绑了,最后肉痛的从油罐里倒些油抹在破布头上,一边跟胡爹说:“做几个火把!” 这法子做的火把并不耐烧还容易不注意烧伤自己,一般人家都是去山里找一种耐烧的树脂涂上,更安全耐用,但这会家里没有,也只能这么凑合。 胡爹一看闺女的动作就晓得啥用意了,这会也快手快脚的做火把,赞同道:“对对对,老猎户说了,野兽都怕火!” 一家人很快收拾妥当,追在大部队后头。 只是运气不好,出门没多久,就看见一只浑身花斑的大虫出现在村里的小路上,被这边的叫声吸引着跑过来。 那壮硕的身影,凶猛的姿态,骇得村里人顿时乱成一锅粥! 大家尖叫着让快跑,可是人哪里跑的过大虫?何况现在看见大虫早吓得腿软了! 齐氏就差点栽倒,胡甜忙去扶她。再看往这边猛冲的老虎,胡甜压抑住想抖的手,掏出火镰一划,火星迸溅,瞬间点燃了涂了油的破布。 胡爹和齐氏也反应过来,把火把往胡甜的火把上一借火,也点燃起来。 三人一边护着两个小的,一边拿着火把挥舞,果然让大虫的冲势止了一止! 眼见有效,胡甜高兴地冲着后面的大部队喊道:“大家快来帮忙!大虫怕火!咱们一起把它赶走!” 她早就注意到,逃跑的村民大多手里拿着长棍,还有带着铁锹锄头的,要不是之前事情突然,村里太乱,好好组织一番,说不定能把大虫收拾喽,毕竟只有一只,又不是一群! 后面的村民大多是自己的家人孩子,就算再怕死,也不会放任不管。何况当初经历过乱民抢掠,最后也是大家组织起来把人赶跑了,才没有家破人亡,现在这个情况跟当初何其相似? 好些反应过来的男人,都拿了长棍过来一起点火,但是他们的棍子上没有茅草和破布,燃的不如胡家人的火把快,火势也不够大,把人急的不行。 还是胡甜道:“油,咱们缺油!大家去附近人家拿些柴火跟油来,咱们筑起一道火墙!” 她的用意村里人都听明白了,可是这会都跑到村头了,有几个人能回去取柴火取油?附近虽有人家,但谁好去别人家拿油? 柴米油盐那样不是居家过日子的精贵东西?拿过来白白烧了谁舍得? 胡甜气急,都这个时候了咋还计较这些?胡爹见闺女神色就知道闺女不高兴了,连忙高声劝道:“我闺女说的法子不错!现在十万火急,咱们要先保命才是!” 这村头有好几户人家,都是家里日子不错的,其中两处青砖瓦房一处是村长家,一处是已过世的洪秀才家。 村长是村里最大的官,平时干啥都要听听村长的,这会大家都知道村长带人去县里报案了没回来,于是把眼光都看向了村长婆娘。 杜氏夹在人群里护着大孙子成宝,见人都看她,怒道:“看啥看,俺家穷的揭不开锅了,哪有油?你们谁要烧谁烧,俺管不着!”说着拉着成宝就要继续跑! 村里人气结!她男人可是村长,要是她家穷的揭不开锅了,其它人的日子能够更好?说到底还不是自私连大伙的死活都不顾? 最后还是洪秀才的妻子洪娘子站出来道:“还是去我家取吧,柴火油都有,现在人命关天的时候,正该守望相助!” 这条主路过了石桥就是官道,一边是村里人灌溉挖的沟渠,另一边盖了许多屋子,取了柴火往路上一堆,浇上油火势一起,却是一道屏障,暂时阻住了大虫的步子。 见法子有效,大家总算松了一口气。可看着虽不敢上前却依然徘徊在不远处的大虫,大家还是不敢放松。 不过也是受了胡甜这个法子的启发,有大胆的带头把棍子上涂了油点着火直接扔向大虫,剩下的有样学样,这一通扔下来,果然把大虫逼退了一大截!随着大虫退后,人群这边的士气明显高了很多,也不知道是谁把村子把村长家常用的铜锣拿了出来,男人们接过后卖命似得敲,把大虫唬的往后直退。 男人们这会也不怕了,直接提着锄头拿着火把,敲锣打鼓喊声震天地往前冲,一直把大虫往山上撵去! 眼看情势急转,后头的一帮老弱妇孺们才算是把心放到肚子里。 这一通又是逃跑又是惊吓又是折腾,好些人都有些脱力,这会见无事了便想直接回家躲着,但胡甜看着被男人们扔的四散的火把,没人想着处理,只好开口道: “各位长辈们,咱们灭了火再回去也更妥当些,如今大虫赶跑了,若是放任这些火把一直烧,怕天干物燥,损了家什就不美了。” 她这话也是为大家着想,很多人被这么一提醒倒是醒悟过来,想着之前也是胡家这二丫头想着点火的法子,便不吝夸赞:“还是甜丫头想的周到!今个这事能有个好结果,也是多亏了甜丫头!胡家二娘子可真是生了个好闺女!真真让人羡慕呦!” 有一个人开了头,好些人都跟着附和起来,好话就像裹了蜜一般往外撒,倒是让胡甜好好出了一回风头。 这夸她的话胡甜不好说啥,齐氏心底也是与有荣焉的,只是还没等她客套两句,便有个更大的嗓门插话道:“可不是,咱甜丫头就是聪明!这脑袋瓜转的可真快,学字快,想法子也快,还周到!真让人喜欢的紧!” 说话的正是李大福娘,听着像是跟大家一块夸胡甜呢,但仔细想想又觉得口气有点怪怪的,谁不知道她儿子大福是个傻子,自来最讨厌听人在她跟前夸谁聪明,今个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出来? 不过也可能是刚刚死里逃生,一时高兴吧,大家也都没当回事。跟着胡甜把火灭了,才各自家去。 第6章 神婆 由胡爹带头追到山里的村民们大半夜的才回来,不但把大虫解决了,村里人也没一个受伤,皆大欢喜。但至于咋解决的,胡甜第二天起来时胡爹已经去周地主家上工了也没来得及问,只是拖着一筐萝卜去那口大石井的路上听了几耳朵。 “撵到往北那地方?莫不是快到那处黑林了?” “可不是,就那儿,我那口子还说本来担心大虫闯进去了就不好找了,谁知道眼看大虫要闯进去的时候,竟然无故跌了一跤自给滚出去好远,噗通一声摔没了。” 村子周围全是大小不一的山头,不过靠近村子的都比较小,再往里往北就是密林,那黑林子就是一处连接处,高低不一的树木杂草长了黑压压一片,人进去觉得呼吸都困难,因此就叫黑林子,村里人平常上山活动也都避开那处。 大虫要是躲进去还真没人敢进去找,但是这个摔没了就叫人不明白了,当下就有人好奇:“咋会摔没了?” 那妇人说到这处本来就是故意停下,等着人来问呢,见大家果真十分好奇,便忙不迭的说:“可不是,我那口子说追过去的人也都傻眼了,仗着手里有火把,把大虫摔下去的地方扒开一看,嗬,底下竟是道深不见底的沟壑,这大虫摔下去呀,再爬不山来的,如此,村里也可安心了。” 她这么一说,听的人就拍拍心口道:“可是不!得亏那大虫摔下去了,不然这日子怎么安生!不过这大虫摔的也是巧哇,没费大家伙力气,可真是神仙保佑哩!” “无故跌跤还摔了下去……还真是巧哩~” “果真!” “老天保佑~” 说到最后,几个妇人忍不住虔诚地合十双手祈祷了几句。然后才散开,各忙各的去了,村子里又照常活了起来。 胡甜听完也不觉在心底暗暗惊奇,这事着实巧了,听起来还真有几分不可思议,不过她却不觉得是什么神仙保佑,虽然她连魂穿这种事都有了吧,但还是不大信鬼神这回事。 虽然好奇,但想着具体过程如何,待晚上阿爹家来,她仔细问一问便知,也就不急于一时。 何况这会主要任务还是洗萝卜腌萝卜干,再过一阵子下了雪,就做不成了。 水灵灵的大萝卜切成条,用线穿了晾在屋檐下,过不两日,水分干的差不多了,再过一道开水,洒些盐巴,酱油,姜沫,码到罐子里封上,随吃随取。 这可是农家最常吃的一道下饭菜,还有一道是腌白菜。不过这一筐萝卜有十几个,个个鲜嫩不辣,细品还有丝甜味,腌成萝卜干有点浪费,用来做萝卜饼倒是十分得宜。刚刚出来的时候胡甜已经跟阿娘申请了两个鸡蛋,这会就准备留出两个大萝卜多做些萝卜饼吃。 等洗好了萝卜回到家里,胡甜就进了灶房。 做萝卜饼,要把萝卜擦丝,这里没有擦丝的工具,全靠刀工细致,一点点切了,十分费时。弄好了萝卜粉丝还要放点盐腌制一会,最后拿手将水分挤干,小葱洗干净切碎,一起拌了麻油姜粉酱油搅匀,这馅就调好了。 然后取了苞谷面,打了鸡蛋和成面团,饧半个时辰,再将饧好的面团做成小小的剂子,一个一个擀成薄皮,裹了馅料拍成圆饼状,待锅烧热,只取少少的油往锅上涂一层,把饼子放上煎至两面焦黄隐约可以看见里面的萝卜丝,那鲜香的味道便四处飘散,诱的人直咽口水。 这饼子不大但分量十足,一次可以出锅十来个,而且不费面,胡甜足足做了两锅半,一出来就给胡俊和胡秀这两个小的一人分了几个,剩下的叫家里人管够,这才不枉打进去的两个鸡蛋。 其实萝卜饼有好多种吃法,从前胡甜最常吃的是萝卜丝火腿调馅跟鸡蛋面粉一起拌匀了直接下锅油炸,出来的饼子外焦里嫩,香软可口。可惜这个做法太费油,胡家暂时是不能够了。 等所有萝卜饼出锅,再抓把高粱进去煮米汤,这一餐便成了。 平日里尽是腌萝卜腌白菜的吃,弄这一次萝卜饼子也算十分有滋味了。胡甜吃了几个饼子,喝了一碗米汤,就着午后的日头在院子里头慢悠悠地切萝卜攒萝卜。只觉得吃饱了往那一坐,就有一种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幸福感爬上心头,于那没有挨过饿不曾有过动乱的和平年代却从未体会过,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心酸。 胡甜缩在院子里不想动,连村里的热闹便也不想去瞧。 可是没一会,胡俊和胡秀两个吃饱了出去玩的小娃子蹬蹬蹬地跑回来喊道:“阿姐阿姐,村里来了个神仙,你快带我们去瞧。” 喊话的是胡秀,这丫头虽然八岁了,但实际只有六岁半,乖巧有余,但机灵不足,有时候说话词不达意,像她喊什么神仙来了,胡甜就没听懂。好在胡俊紧跟着后面就纠正道:“错了,不是神仙,是神婆!” “阿姐,村长请了个神婆回来,叫家里大人过去说话呢。阿姐,咱娘哩?” 胡甜奇道:“村长不是昨个去县里报案了么?” 胡俊:“一大早就赶回来了,听说大虫被解决了,又急匆匆去了城里好叫官差莫白跑一趟,再回来就请了一位神婆。” 胡甜:“……”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阿爹要晚上才回,阿娘还在萝卜地里,我跟你们一道去看看吧。”齐氏因为大哥那事跟村长家闹翻了,现在就算在家也不会去的。 胡甜便领着两个小的一道去了。 等到了村长家里,发现村里男女老少已经来了一大屋了,胡甜一进屋就叫杜氏和胡友海:“姨姥姥,姨姥爷。”得了杜氏一对白眼,胡友海倒也只略点了点头。 杜氏从来见她们姐弟三个就没得好脸色,胡甜心里对杜氏根本不在乎,不过在这么多人面前,晚辈的样子还是要做,不然就会一顶不敬长辈的帽子扣下来,甭管啥对错,肯定被人唾沫芯子淹的抬不起头来。 胡甜做好样子就站在一边,觑着胡友海身边一个年约五十的老婆子。那婆子看起来很瘦,一身灰色的土布衣裳,头发用木簪挽了妇人圆髻,此时闭目盘腿坐在胡家上首的椅子上,一言不发。 光看这打扮跟普通农家老妇一般,并无什么不同,可这做派就明白地显示了她“神婆”的身份。 上辈子国家崇尚相信科学决绝迷信,因此胡甜并没有接触过民间一些类似神婆这样的人,就是听到都很少。但自从来到这个战乱四起,民不聊生的时代,民间对于鬼神的信仰达到了空前敬畏的程度,连带着胡甜也听了很多佛祖救世,神仙指路,神婆请神治病的事迹。 但真正两辈子加起来,还是第一次见到,不免有点好奇。 这屋里像她一样好奇地人不在少数,都在偷偷地打量这个突然出现在村子里的神婆,就在这时,原本闭目养神的神婆却突然睁开了眼,目光直视胡甜。 别说,那眼神冷漠里带点蔑视,还真有点神仙高高在上的味道,挺有压迫力的。 胡甜对这种压迫力是无所谓的,可其他人看这神婆的目光或多或少都带有不同程度的敬畏,胡甜也不好搞特殊,在这一点上,从来到这里开始,胡甜一直谨慎。 于是目光跟这神婆一对上,就连忙学别人低了低头。可惜胡甜没找不着那种敬畏的感觉,因此一时不察,到底晚了点,估摸着神婆肯定注意到了。 后世揭穿的种种迷信骗局里,这些人都是极会察言观色,自圆其说的,精明着呢。 果然那神婆目光在胡甜身上晃了一圈才收回,刚好这时候人都来齐了来,村长提了声音对大家说:“各位听我说,昨个去县里报案没能及时回来,没想到大虫就下到咱村子里祸祸,让老老少少都受了惊吓,是我这个村长不称职,对不起大家!” 去县里报案也是大家伙商议的,村长带头无可厚非,这道歉道的有啥意思?大家还不可着劲安慰。 胡甜觉得村长的意思肯定不在这呢,果然就听胡友海接着说:“因我不在,我这婆娘忒不识大体,险些拖累村里人,是我没把婆娘管好,对不住大家!”说完对大家抱了抱拳,以他的年纪辈分又是村长,这姿态摆的也是很低了。 不用说,这就是知道昨个杜氏不肯拿油出来的事了。 一提到这个,很多人都记起昨个的危及场景,心里对着杜氏就还有气。毕竟是不顾大伙死活,这事可严重了,虽然村长人还不错,但他道这个谦明显是要替杜氏把事圆过去,就有点不大想接。 胡友海大约也觉得一两句话就想把这事翻篇有点臊得慌,见大家不接话,便继续道:“打从我从县里回来闻得大虫已经解决了,那样的巧合容易,才让大家都平安无事,心里便十分感激,不知道谢谁才好,只得谢天谢地。说来也巧,彭仙婆在县里遇着我,便一眼道出我们村出了神迹!” 说着便介绍一直坐在一旁闭目养神的老妇道:“这位就是县里顶顶有名的彭仙婆。”然后又说了几个彭仙婆了不起的事迹,什么捉鬼救人啦,批命挡灾啦,合八字道前程啦,事事皆准,还道出了是哪镇哪村什么人家,让村里人十分信服,对着彭仙婆一口道出这村子里的事也就不再怀疑了。 待村长说完,这神婆掐了几个手势,一阵听不懂地咒语出口,便睁开眼睛缓缓默念:“吾山神到此,护佑村民,尔等当供奉以酬!” 说完整个人往后一倒,再睁眼,眼神便恢复了温度,像个慈悲的老妇,不是之前冷漠的样子了。 “呦,这是请神上身啊!什么仪式都没,竟能请神!彭仙婆可真厉害!” “山神!说是咱这有山神哩!” “那大虫解决的那般巧合,可不就是有山神保佑吗!” 村长又道:“大家静静,这次山神显灵十分强大,彭仙婆离的近了这才不需仪式便能感应。如此还是听从彭仙婆的意思准备酬神如何?” 一时鸦雀无声。 酬神那是需要很多准备的,蜡烛金纸,酒肉三牲,鲜花果品,这时候上哪找去? 有人为难道:“这一时半会的……” 村长不等他说完便摆摆手:“来时,彭仙婆便同我说了,此次山神显灵,乃是突然,吾等恭敬奉之,表达心意即可。” 说着示意杜氏把篮子递过来拿给大家看:“我便是知道大家来不及准备,回来时便买了些香烛金纸并酒肉回来,剩下的大家看着每家有甚拿出来表一表心意即可。这篮子里买东西的钱只算我一家出,也是替老婆子给各位赔礼,都是我这村长当的不称职,只希望山神保佑,护我溪岭村平安无事。” 听说这篮子里的东西只算自家出钱,杜氏一脸肉痛,但肯定之前被胡友海敲打过了,也知道自己昨个犯了众怒,此时只好忍下。 大家听说香烛金纸并酒肉不让自个出钱,也都稍稍平了气。毕竟这时候家家穷的叮当响,几个月都吃不上一块肉,不用自家出钱又能酬神,请神保佑,再好不过了。 这时候再听村长替杜氏说话,也都出言安慰,把这事皆过了。 这事啥目的已经明明白白,后面村里人跟村长那些话胡甜都没再听了,只听说要各家拿东西表表心意的时候,胡甜就在心里叹气,想来想去,她今个烙的那些萝卜饼子怕是又要贡献出去了。 可是不供这萝卜饼子,供鸡蛋啥的,她更舍不得。 至于反对? 这压根没有她反对的余地。 最好只好心里默叹:哎,最是饼子留不住啊。 第7章 童女 彭仙婆说明日午时初酬神最佳,村长微微一琢磨,很快草拟了个章程出来,村里人听了都没有异议。毕竟村里每年二月二都要祭祀土地公,对这些过程也不陌生。 这事说定以后,又替杜氏谢了几回罪,村里人的态度也明显好了起来,胡友海瞧着也算松口气。 明眼人其实都能瞧出这事里的原由,但是却没谁出口反对,可见这事村长是办到了大心坎里,叫大家不想说出反对的话来。刚刚同村长说话的也大多是男人或者年纪大的妇人,胡甜这种小辈只有听着的份,所以虽然心中有些不愿,胡甜也只能认了。 胡甜领着俩小的正要和大家一起散了,却听背后那彭仙婆道:“且慢,老婆子这里明日还需一对童男童女。” 嚯! 这话一出口,一屋子人大惊失色,尤其带了娃子一起来的妇人瞬间就把娃子搂紧了,一副老母鸡护仔的模样,胡甜也不例外。 啥叫需要童男童女?那都是歪门邪道想出来的阴毒法子!是要人命的!她一双弟妹可不就是童男童女么?胡甜把胡俊和胡秀两个往身后一护,抬眼盯着那坐在上头的彭仙婆,满眼防备。 要是这老婆子敢打什么坏主意,她定不会管她是不是神婆,准得把她赶走! 彭仙婆跟胡甜的目光撞到一起又马上移开了,眼底隐有不屑。 在她眼里,这丫头就是个刺头,就是那种态度上恭敬心里却是不信的人,这些年这种人老婆子遇到的多了,每回都叫这样的人在她手里吃吃苦头,知道厉害了就服了。不然世道这么难混她怎么站得住脚? 胡友海也被这彭仙婆的神来一笔给吓得不轻,这档子事之前可没说!见村里人反应很大,连忙掐住话头道:“娃子们胆小,不懂事,要是冲撞了山神多不美,依我看这事还是算了。” 听见村长说话了,很多人也跟着附和,只是那语气就不如之前软和了,隐有敌意。 但彭仙婆显然是个“见过世面”的,在一村人的质问下也十分端得住,缓缓出声道:“老婆子要这一对童男童女是要来捧香奉供,山神护佑一村大小免遭大虫祸害,那是真正的善神,老婆子酬神又哪里会行那等恶事?捧香奉供可是在神仙面前露脸的好机会,那是有机会得山神厚赐的!” 既能得厚赐自然也能得严惩,至于到时候是咋个说法,还不凭她一张嘴?到时候是好是坏,端看入套的人有没有眼色了。话说回来,从她有了名声开始,好些年都没遇着刺头了,这遇到一个就非想收拾收拾。 啥刺头到她手里那都得软下来,彭仙婆心里啧啧两声,面上一点也不显。 村里人听了这话又转惊为喜了,原来是这个样,那庙里菩萨面前不就有一对童子童女,也不全都是坏的。再说有可能得到山神厚赐,家里有小娃娃的都开始毛遂自荐了。 胡甜才不想凑这个热闹,总觉得这什么仙婆不是弄啥好事。 别说,有时候直觉是很准,但事却躲不过去。 这不,彭仙婆又开口了:“老婆子瞧这丫头不错,就她来当童女即可。” 村里人顺着彭仙婆的手指一看,咦,竟然是胡老二家的闺女胡甜? 莫不是自己看错了? “彭仙婆,甜丫头虚岁都十五了,这当童女是不是年纪太大了点?”要是七八岁的胡秀还说的过去。 彭仙婆一脸高深莫测:“正好,正好,倒不是非要选小的,未婚即为童,这童子也要与她一般年纪的才好。” 这真是……躺着也中枪。 胡甜脸色微凝,但想着村里人对彭仙婆的敬畏,只能忍下不痛快,尽量婉转地拒绝道:“小女愚钝,这么大的事怕弄不好耽误大家,仙婆还是另找灵巧的闺女合适。” 村里人没想到胡甜遇到这种好事还往外推,有不说话等捡便宜的,也有记着胡甜带大家撵走大虫这事为胡甜打圆场的:“甜丫头是个好闺女,赶跑大虫这事还是多亏了她们一家,我瞧着甜丫头当这童女正合适,这好事就别往外推了!” 要是真个得了山神的厚赐,那闺女的身价可就不一般了,眼瞅着是要说亲的闺女,以后何愁找不着好人家?退一步就是没得厚赐,能为山神捧香奉供那也是有福之人,总之这事就没有不好的。 这是真心为胡甜好哩! 这会大家说起来,彭仙婆又点了头,胡甜这个正主倒是没了拒绝的法子。 童女的人选就这么定了,童子既要跟童女差不多年纪,这可选范围一下子就小了不少,胡甜瞧着站在彭仙婆一旁的村长夫妻两,觉得这童子的人选没啥悬念。 他们家孙子胡成宝可不就比胡甜大了俩月么。 胡姓在村子里也算大姓,胡成宝阿爷又是村长,年纪也合适,杜氏一提,又没啥人争,彭仙婆点了头,这事就成了。 等人选确定好,彭仙婆才说这童男童女是怎么行事。 主要来说就是捧香奉供于列前,听彭仙婆的吩咐,三跪九叩行祭神大礼。 听着挺容易也挺光彩,但胡甜就觉得这是个不折不扣折腾人的事。这三跪九叩要是从山脚跪到山上去那还得了? 她倒是没想到自己一个眼神就将人得罪了,人家确实有心折腾她呢。胡甜左思右想只觉得明个自己这膝盖要遭殃。 琢磨了一会,进屋把秋里积攒的芦花拿了出来,这芦花都已经晒干挑好,等冬天跟茅草一起用来填被子的,这年头棉花还是奢侈东西,一般人家都用不上 。这会先拿出来一些,在破布头上絮棉花一样细细絮了几层,缝成一个方块布头,再上下各加一根带子。 齐氏跟胡爹一进屋就看见自己闺女在做这么个怪模怪样的东西,不禁问道:“二丫头,做甚?” 胡甜第一反应想说护膝。 她攒了这么久的布头着实是打算在冬天做两双护膝,但真正的护膝比她手上这个要更大点更保暖,这会这个做的又小又紧密,想起这个初衷,又想起这个东西不可言说的由来,胡甜不禁乐道:“这个叫跪的容易。” 齐氏和胡爹:“……啥?” 第8章 山神 不等胡甜说哩,胡俊和胡秀两个爱学话的小娃就把事情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齐氏和胡爹一听说胡甜叫神婆选了当童女,就一拍手笑道:“这是好事咧!” 至于胡甜那啥“跪的容易”,那是别想继续往下做了,知道这事的来龙去脉,现在两人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自个闺女的打的啥主意。 齐氏难得点着胡甜的额头教训道:“你这丫头忒胆大了些,对神明不敬的事儿你也敢做,还不快收起来,回头娘给你做成护膝。” 冬天天冷,家里又穷买不起多保暖的御寒衣裳,冬天要出门干活的时候,上头还可以披个蓑衣挡挡风雪,大腿以下暴露在空气中冻得膝盖骨里都是寒气,齐氏这两年就没少听胡甜念叨护膝的事,好不容易攒够了布头,竟要做这对神明不敬的东西,也不知道这丫头怎么有这许多古灵精怪的想头。 齐氏没收了东西,看看闺女那个粗陋的针脚,又忍不住点了点胡甜的额头:“小时候做东西像模像样的,越大越不像话了,瞎糟蹋好东西!” 胡甜苦着脸,心里也是一样苦,芯子不是原装的,那能一样么? 可她就是表现的再可怜,齐氏夫妻俩也装没看见,第二天一早催着胡甜换了身干净衣裳,还不顾胡甜反对硬是给她用红头绳梳了个双丫髻。村里小姑娘都是包包头,大些的姑娘就梳圆髻,上头头发盘起来,下面垂个辫子,简单方便。 这回换成双丫髻总觉得跟包包头似得,让胡甜很不自在,可惜家里没有铜镜,也看不出到底咋样。 胡甜自己看不着,一边顶着真包包头的胡秀就羡慕道:“阿姐真好看。” 等胡甜准备好,胡家又捡了十个萝卜饼子,煮了十个鸡蛋,装在粗瓷盘里摆好,一起装在篮子里,提着去村长家了。 按道理讲,祭神一般都是准备鲜花蜡烛各一对,三牲水果酒水面线果子发糕若干,但是这时节别说鲜花了,野花都没有,三牲除了村长昨个买的两斤五花肉,旁的也无,酒是打的二两农家浊酒,水果面线果子发糕之类俱是没有。 胡甜朝提来的篮子里瞟了两眼,带的都是各家现在拿得出的,杂粮窝头,粗面饼子,晒干的笋干蘑菇,不知道是谁家篮子里还放了几个冻柿子! 这年头水果可难得了,也不知道这柿子是从哪里来的,反正村里是没有谁家种柿子树的,梨树桃树枣树倒是有那么几棵,可惜都是村民家里用来卖钱的,村里人一般吃不着。 勉强凑齐了东西,村里就在彭仙婆的主持下开始酬神。 胡甜和胡成宝就被点名叫到前头。 别说,今天胡甜的打扮瞧着很有些娇俏,她本身长的就好,杏眼俏鼻,下巴尖尖,已是出水清荷般的亭亭少女一枚,再加上芯子不是土着,骨子里就不似一般农家姑娘小性,在村子里着实是个拔尖的。如今再这么略一收拾,就让人觉得挺新鲜招人的。 有那跟齐氏相熟的就打趣道:“呦,甜丫头可真是个大姑娘了。” 齐氏笑笑,眼底欣慰。 她家闺女个头不矮,长的没话说,就是太瘦了些。 胡甜站到前头,好一会才看见胡成宝磨磨蹭蹭从屋里出来,这一看,胡甜就忍不住乐了。 嘿,胡成宝头上那俩冲天鬃是啥? 这不是哪吒头呢么?胡甜在这里可没听说过哪吒这个神话,这谁真是太有才了! 那头上两条红绸倒是跟胡甜头上两根红绳异曲同工,只是胡成宝也是十四五岁个头都有六尺来多的人了,这扮相怎么看怎么可乐,怪不得磨磨蹭蹭不肯出来。 杜氏这是使劲力气让孙子向菩萨跟前的“童子”靠了…… 胡甜不好直接笑他,只得忍笑忍的辛苦。村里其它人却没这顾虑,一个个被胡成宝这样儿给逗得嬉笑不已。 可胡成宝不管其它人,就盯着胡甜瞪眼。 他们两家有怨么不是,胡成宝是被杜氏娇惯大的,心眼也跟杜氏一样,没准也当她家是仇人呢。 想到这,胡甜就觉得,也没啥好笑的了,扭过头,摆正脸色。倒是胡成宝见她不笑了,自己瞪着也没意思,想收回目光吧,又觉得这丫头今天着实好看,心里有丢丢不舍。 彭仙婆给两人分配任务,一个捧香一个奉酒,高香三根,浊酒三樽,随彭仙婆后,路上听彭仙婆指挥让跪则跪,让叩则叩,一路三跪九叩到大虫摔落的那个裂隙处。 捧香的是胡成宝,奉酒的是胡甜,路上香不可灭,酒不可洒。 高香还好说,捏在手里,只别叫掉落的香火烧了手就没啥大问题,一般也不会灭。但这三樽酒就很棘手了,这酒樽是村里用来祭祀土地神的,传了有好几代了,青铜所制,肚大敞口,下有三足,虽然个头不大,但是分量十足,再倒满了浊酒,平地端着都有可能洒出来,何况一路捧到山上去,有老长一段山路要走,还得三跪九叩,所有人都觉得这事不可能嘛。 再说胡甜还是个女娃,女娃哪有这个臂力? 有人就问彭仙婆能不能让两人换换,女娃捧香,男娃奉酒,一路上走慢点后面人再招呼着兴许能让这个酒不洒出来。可这话刚提出来,就被彭仙婆给怼了,理由也十分充分:“自古香火就由男子来奉,女娃是碰不得的。” 村里人听了也都没得话说。 齐氏跟胡爹关心女儿,这酒要是洒出来了,可不成了他们闺女的错?夫妻俩一下子着急起来,忙着向彭仙婆讨个可行的法子。 彭仙婆对于齐氏和胡爹夫妻俩无动于衷,装作沉吟的样子乜了跟前的胡甜好几眼。 胡甜这下倒是清楚了,自己果然是得罪这个神婆了,这啥童子童女铁定是折腾人呢,这不第一关就能给你立个下马威。而且当着全村人的面,你也不能撂挑子不干,更不敢违逆得罪这个出坏主意的神婆,不然不是公然跟全村人对着干么? 莫说世人信鬼神,不敢轻易得罪鬼神,就是扯着鬼神虎皮做大旗的下九流,那也是得罪不起。 看这神婆的样子,可不就等着胡甜低头求饶呢么? 站这么近都没瞧出胡甜芯子里不是个土着,胡甜要相信这神婆真有本事才怪,胡甜好后悔没想个法子揭穿这神婆真面目,现在好了惹来一个心胸狭隘说鬼话的麻烦,处理不好,后患无穷。 只是心里打了几个来回,胡甜就清楚这人她暂时得罪不起,今天要是不如这神婆的意,后头这一路铁定有许多苦头等着自己去吃。反正服个软做个低也不会少块肉,胡甜就当给孤寡老人送温暖了。 听说这彭仙婆就是□□解厄露了天机所以导致丈夫跟儿女早亡。这事要是搁在普通寡妇身上那就是克夫克子的天煞孤星,搁在神婆身上却成了有本事有能力的证明。 这事整的…… 胡甜想明白这其中的厉害,便低下头,揣摩着神婆的心思诚惶诚恐道:“小女人小力微,平日里自个走山路都容易摔跤,实在无法保证酒不洒出来,要是误了大家的事可怎么好?小女能当这个童女还是仙婆您的意思,恳请仙婆给小女指个便宜的法子,小女感激不尽。” 这话说完,彭仙婆心底就舒坦了,这么个小事只算是个小小的敲打,她后头有的是机会拿住别的由头,让这刺头栽她手里。现在这世道难了,每个村子对她来那都不是一锤子买卖,要是留个刺头给她找事,那当然不安心了,不过要是这刺头识时务自然省事多。 彭仙婆闭上眼装模作样地想了一回道:“奉酒上山那是表示对山神的敬意,要是真洒出来,这敬意不成反倒得罪了,这样吧,老婆子我瞧你这丫头命格不一般,也得老婆子的眼缘,等下老婆子就帮你在山神跟前道个罪,你只捧着空酒樽上山,酒到山上再倒进去便罢。” 胡甜心底有一丝皲裂,命格不一般? 这话头越拿越过分了!咋一听像好话,仔细想想陷阱多着呢。 就算知道,现在也没得法子,胡甜又感激涕零地谢了,这上山酬神之路才得开始。 即使捧着三个空酒樽,连着木托盘这重量也是不轻,再加上三跪九叩,等到了地点,胡甜已经累得腰酸腿痛,面上皆是细汗,两颊潮红。 不过她生的白,皮子又细,这会脸上汗珠在日头底下晶亮,倒显得肌肤有几分晶莹若珠,面若霞飞,比刚刚还好看惹眼,胡成宝就没忍住偷看,跪拜的时候一个没注意叫高香掉落的烟灰烧了手,龇牙咧嘴,被彭仙婆瞪了好几眼。 这么个笨手笨脚的娃,还想得山神厚赐,亏杜氏想的出来!彭仙婆是胡友海找来的,说好了办好之后东西都归她,另外还有一百个钱酬劳,但杜氏却又想办事又扣扣索索,让彭仙婆十分不屑。还有这个胡成宝多大人了闹着要吃肉,哄的跟个小娃子似得,叫上瞧不上眼。 到了裂隙处,摆了条案供了酒水和村里各家的心意,便没胡甜啥事了,站在一边看着彭仙婆行事,跟着大伙一起跪拜就是。 趁这会空档,胡甜就朝那处裂隙瞅了瞅,旁边就是黑林子,大中午的日头晒进去就只能看到几缕,裂隙低矮,不扒着看也看不见什么东西,胡甜瞅了瞅便收回目光看大家摆盘了。 上供么,大家的东西带的杂,就要专门摆好摆整齐。 她不朝林子里看了,却不知道林子里正有双眼睛看着她呢。 要是胡甜发现,定然能认出来,这双眼睛的主人赫然就是那天把她扑倒的“野人!” 男人幽深的眼神藏在密林里,盯着站在那里的胡甜,显然是还记得那天被他抢了饼子又当“抱枕”的人。 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又溜到条案上摆着的酒肉面饼上,在空气里使劲嗅了嗅,然后招来一只轻巧的长尾猴往那桌上的东西指去。 一切就绪,彭仙婆手执金纸,一边跳一边念念有词,跟后世胡甜见过的跳大神很像。等彭仙婆结束后,继续带着大家俯首跪地,一阵叩拜,胡甜跟胡成宝靠着条案最近,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那些面饼熟食仿佛少了一点。 等拜完这一轮,这感觉更强烈了。 别人家的东西数量她不知道,自己家的饼子就十个,她忍不住数了数,四,三,一……咦,可不是少了两个! 是什么东西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地拿走了吃食?就算是小动物也不能这么神吧? 胡甜一僵,再加上这个祭神的氛围,心里也起了些怪异的感觉。 忍不住扭头四处看了看,被彭仙婆逮了个正着,被彭仙婆一声呵斥。 这刺头可真是个傻的,上赶着送由头给她。 正好还有一轮跪拜便完了,她可得想想留个什么话好拿捏人。 这事办好了,没准她下一笔生意就有了。 彭仙婆心里正打算呢,胡甜不敢乱看,这一拜拜下去也格外认真些。 就这一会时间,男人把小猴拿来的东西尝了个遍,觉着还是那个萝卜馅的对他胃口,正吃着饼子,瞧自己的“抱枕”四处乱看,似乎在寻找什么。 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透出一点疑惑,略想了想,便将饼子一口吞了,转瞬消失在密林处,身如鬼魅,半点响动也无,便是他身旁那猴儿也不如。 等胡甜这一拜还没起身的时候,就感觉自己胳膊一痛,似乎被什么东西砸了,还挺重! 等她起来一看,后边有人比她还早惊呼:“哎呦!山神赐了个大虫腿!这可真是了不得哩!” 第9章 发愁 胡甜抬眼一瞧,砸中她胳膊的可不就是一条大虫后腿么!顶粗壮的一根,上面还覆着花斑皮毛,切口很不整齐,看不出来是怎么弄的,但瞧着挺渗人…… 啥东西能把一只老虎给分尸了还能悄无声息地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底下拿东西丢东西半点踪影都没?胡甜那来自异界的脑电波又开始乱七八糟的脑补了妖怪丧尸异能之类的奇怪东西,有点怀疑自己穿的是不是个正常世界,整个人都因为这个掉落的虎腿感觉非常不好。 胡甜觉着渗人,但一村来酬神的人可高兴坏了,大家伙就认定了这是山神的赏赐!他们村这山上的山神果然很灵验! 大家一激动,也不管什么章法了,乱拜一通,嘴里求个不停,把个彭仙婆都给晾到了一边。 被这个“神赐”大虫腿这么一打岔,后面的章程就乱了,但跟大家的盲目激动不同,彭仙婆看着那大虫腿,吓得面色惨白,好险没给吓破胆。 她虽然是个神婆,一辈子都是打着鬼□□义行事,但她真没见过这世上有鬼神,这么诡异的事情自然也是头一回。她这辈子仗着鬼□□头,亏心事没少做,这会可不是怕的跟什么是的,连村长给她使眼色询问都没注意。 对于这事,村长胡友海心里也没底,只是看一村的人光顾着激动,怕发生啥祸事,这才连喊了几声彭仙婆,叫她把持住场面。 被胡友海这么一喊,彭仙婆三魂七魄才算归了位,总算反应过来,这事光这样不行,总得有个说法不是?而且利用好了,对她也是个好事。 彭仙婆和村长费了老鼻子力气才把村民安抚下来。 周遭除了那个凭空出现的大虫腿,再无半点异常,果真就像是一场神迹一般。而彭仙婆也没有胡甜那样丰富的想象力,最初的惊吓过后,这会见毫无异状又端起了神婆的范儿。 这心头安定下来一看,那大虫腿好巧不巧正砸在那刺头跟前,鼻子都气歪了。 这会不管她说啥,大家都会认为胡甜是个“有福气的”了,平白给刺头添了名头! 那可是被神的赐予砸中的人,谁能说她没福? 再看那整整一个大虫腿…… 这年头大虫肉可不多见,彭仙婆心思一转道:“山神厚赐,是溪岭村的福气,是山神对于这场祭祀的认同,依老婆子之见,这是山神的赏赐应当见者有份,好叫大家沾沾福气。” 这话说的合情合理,也有不少人动心。 但是谁让山神的赏赐的大虫腿好巧不巧地就砸在胡家二丫头一个人跟前? 再加上昨个选童男童女的时候,彭仙婆曾明言这童男童女是为山神捧香奉供有机会得山神“厚赐”的,大家伙第一反应都是觉得这是山神给童女的“厚赐”哩! 有人拿她昨个这话问话,毕竟山神的厚赐再好,不是他们的,也不敢乱拿不是。 彭仙婆再没想到自己竟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彭仙婆觉着都是这个刺头的错,这刺头跟她相克,才让她打算处处落空,心里对胡甜更加不喜。 胡甜这会也反应过来,她又不是个傻的,不知道这大虫腿的价值,怎么肯平白分出去? 亏得她反应不慢,两手把大虫腿往怀里一扒拉,跟着就冲前头摆条案的地方一拜,张口就道:“小女溪岭村胡甜,叩谢山神厚赐!”她这就算名正言顺的把这虎腿给认下了。 拜完山神又转头对彭仙婆一辑,再次感谢道:“得亏彭仙婆有言在先,不然小女胆小,可要被这从天而降的赏赐给吓住了。先头听仙婆说小女命格不一般,小女心头十分惶恐,现在得了山神赏赐,想必这命格当是不差,如此小女这心算定下来了,再次拜谢仙婆,感激不尽。” 现在这形势明显对她有利么,正好让她抓住机会把彭仙婆先前留的陷阱给堵住,几句话的事,多轻松,也不枉她又累又受惊了一场。 彭仙婆没想到这死丫头不但明目张胆地把这大虫腿给昧下了,还把之前她的话头都给掐住了,尽往自己脸上贴金,偏一帮子人都还挺信她这话。彭仙婆在心里呸了一连串,骂了好些不要脸的小蹄子,可脸上偏不能带出来,还要承认她这话说的对,不然不是砸自己招牌? 何况一村子人都不反对,她有什么办法。 彭仙婆闭了闭眼,道:“不错,却是山神与你的厚赐,” 话虽这么说,可是心里那个呕得慌呐,这么一大个大虫腿,怎么都不想让这家人独吞,想到这里,话硬生生顿住,转了个弯又道:“虽是赐予你,若你情愿,也可教大家一同沾沾福气。” 这是不肯死心呐,不过原本就不是全部的人都不敢打这个“赏赐”的主意,只是心有敬畏,不敢硬来,怕得罪山神,但是彭仙婆这话却叫人蠢蠢欲动,可不是,山神赐给你不错,大家不敢抢,但若你心甘情愿拿出来分给大家不就成了?如此,他们也不会得罪山神。 胡甜心里也是腻歪,都是一个村的,她要是不肯“叫大家沾沾福气”,那准得被一村的人排斥,说不定还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哩。可就叫这老婆子得逞,她心里也是不服。 略一思忖,胡甜面上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慌张道:“这,这山神的赏赐,还可以私自做主么?小女倒是不在乎分了这赏赐叫大家都高兴高兴,就怕做岔了,反叫山神不高兴,再惹出什么祸事怎么办?” 话说到这份上,再掰扯下去就有点没意思了。 当下就有村人表态,既是童女该得的,那就由童女拿回去自己处置。如今在山神面前急巴巴的分赏赐沾福气,莫反将山神惹恼了。 何况大虫非一般猛兽,那是兽中之往,大虫的肉那也不是一般人消受的起的。 如此,这事算是平息了。 只是胡甜意识到,这“神赐”大虫腿留着始终是个事端,回去以后当快些处理掉才好。 这一只虎腿连皮带肉得有二三十斤,怎么处理,胡甜还挺愁的。 按理说是虎肉也是可以卖的,这时节虎肉也是大补之物,属于有钱没处得的,肯定不愁卖。 问题在于全村人都知道这是“神的赏赐”,她连私自分了都不敢,又如何能像一般物品那样拿去换钱? 可不能换钱总不能自己一家人吃了吧? 想着这虎腿来历清奇,胡甜就心慌气短,下不去嘴…… 不过到底没有愁多久,到下晌午的时候,胡爹就领着一个修竹般的男子来家。 男子身材颀长,容貌甚是雅俊,穿着一身青色儒衫,更显得如清风朗月茂林修竹一般,十分养眼。 第10章 江米 这个养眼的男子不是一人前来,后面还跟了两个作小厮打扮的小童,一看就是出身富贵人家。 胡爹做介绍的时候态度也十分恭敬:“周少爷,这就是小女胡甜。”又叫胡甜:“二丫头快来见过主家少爷。” 胡爹在周地主家打短工,叫周地主孙子主家少爷也算应该。 经他这么一说,胡甜就知道眼前人的身份了。 周地主的名气很大,家财万贯,在整个上阳县都排的上名号,他孙子周文彬更是不得了,年仅十八便于今年秋天过了乡试中了举人。前阵子消息传来周地主大喜过望,一下子舍出来好些米粮,附近村里赶得及道贺的,还得了喜钱。 不用说眼前这位定是名声在外的周文彬了,倒是人如其名,文质彬彬,姿仪不凡。 胡甜行了一礼,对方倒是没有丝毫的架子,还了一礼。有钱有势自身又有功名在身,却能对一贫家女子以礼相待,胡甜对他的评价一下子就高了,暗道怪不得这人名声这么好呢,也不全是会读书的原因。 周文彬自小家境富足,爱读书也爱游历听些奇人异事,他今个过来就是听说自家一个帮工村子里发生了奇事,说是村子里酬神的时候被山神赐了一只大虫腿,他一时好奇便寻这个帮工问了问,倒是没想到得了“神赐”的正是这个姓胡的帮工家的闺女。发现确有其事,便临时起意跟过来看看这“神迹”。 眼见天色不早了,辞了胡家人的茶水款待,直言道:“请恕在下冒昧前来,听闻姑娘自山神处赏得一根大虫后腿,这等奇事乃是头一次遇见,不知道可否让在下一看?” 这有啥不能的?胡甜欣然应允,而且一看到这个人,胡甜心里就有了处理这虎腿的主意。 这大虫腿拿回来也没人知道怎么处理,就在堂屋的桌子上搁着,周文彬一进屋就瞧见了,这会多问一句道明来由不过是礼节,得了主家人应允,便又走进了些细看。 话说他家阿爷库房里还有一张花斑虎皮,从前做生意得的,他小时候也没少看,但是正紧活的大虫他还没有机会见过,这会瞧见那兽腿上覆着的花斑皮毛,窥一斑而见全豹,料想却是真的大虫腿,可惜现在也只是一条腿而已,除了可以揣测出这只大虫多半凶多吉少之外,倒也没啥看头了。 要说,还有一点也可看出,这大虫腿毛色鲜亮,断口已无血迹,肉质看上去却十分紧绷,他从前听人说过虎肉大补,烹制好了也是一道美味,这条虎腿要是拿回去交给厨房估摸还不错。 且医书上有记:虎肉性甘酸,温补。有补脾胃,益气力,壮筋骨之效,于老人脾胃虚弱,恶心不欲饮食甚合。 周地主把周文彬当眼珠子一眼疼,周文彬对阿爷也是十分孝顺,见这虎腿肉质不错,便想弄些回去给阿爷调养身体。 这么一想,周文彬便问道:“不知二位打算如何处理这大虫腿?” 此话正中胡甜下怀。 她还正想着怎么才能让周家开口要这虎腿哩! 反正这虎腿在她这里很棘手,要是能给了周家顺便得些有用之物,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她正在琢磨呢,听见对方把话头一下子就递到了自己这里,忍不住眼睛一亮,眼中神采奕奕,显得人灵动鲜活,惹得周文彬也多看了两眼。 正待移开眼,却又见她面上硬挤出一丝苦恼道:“不瞒主家少爷,小女同家人正为这事愁哩,毕竟是山神,嗯,厚赐,小女一家福薄,不敢乱来,更不敢像那山鸡野猪一般烹了以填口腹。小女想着这山神赐的肉,需得那德高望重积善之家才好享用。” 灵动慧黠,周文彬心中给这丫头下了个评,觉得她有些意思。 这话一说,他就明白了。 要说德高望重积善之家就不得不提一提周地主家以及周家掌家之人周文彬的阿爷周大善人。 周家祖上曾有人入朝为官,但后续子弟读书没落,便回到祖籍上阳县做了儒商,早年周家人脉广博资产丰盈,家业发展的很是不错,奈何一直没有子弟能够读书有成令家族重回官场,周家人脉逐渐凋落,便不得不舍了许多产业一直安稳地固守在上阳县内,直到周文彬出生之后显出读书的天资周家这才重新看到希望。 周家原本便不是奸商,周家开的铺子在当地都很有口碑,可自周文彬入学之后,周地主更是大行善举,小到施粥舍米,大到建桥铺路减免地租,这十多年来做的善事着实不少。不说远的,就是溪岭村村头那个连着官道的石桥就是十年前周地主出钱修的,要不然,溪岭村要上官道得饶大半个山头。 整个上阳县内受过周家恩惠的人不在少数,更别说那租着周家田地的村民了。周地主德高望重之名周家积善之家自然当得起。 胡甜这样说明摆着是说这大虫腿与周家相得益彰,倒是挺会说的。 周文彬自然也明白这茬。 既都有此意,周文彬便言道:“虎肉难得,若两位愿意割爱,在下愿出些银钱将这大虫腿买下献与我阿爷,不知道两位觉得多少银钱合适?” 胡甜连忙摆手:“什么钱不钱的,正值周大善人寿辰,这神赐之肉献与周大善人不过是小女一家借花献佛罢了,怎敢提银钱这些俗物,辱了山神和周大善人的清名可就是大罪过了。” 胡爹在一旁一直不曾插话,这会也十分赞同闺女的意思。 可这话说的挺重,就是坚决不收钱了。 周文彬闻言略带探究地看向胡甜,瞧这一来一往的话头便不像无所求的,可如此坚定拒了又是为何? 胡甜对周文彬的疑惑目光就当没看见,这大虫腿当然不能收钱了,不然收周地主的钱跟收其它人的钱麻烦并不会小多少。但是不要钱,不代表不要其它东西嘛。 周文彬琢磨了一下,不知道对面这个丫头打的什么主意,缓缓道:“若不要银钱,在下便不好白拿东西了。” 胡甜差点压抑不住自己上翘的嘴角,客气道:“若主家少爷执意要给,不如给小女些江米如何?” 周文彬:“……” 他有执意要给么? 第11章 酒曲 周地主住的村子就叫周家村,这些年动乱城里镇上都不安稳,周地主一家便一直住在村里。周家村走大道到溪岭村要绕好几个山头,但是走山上的小道就要近的多了,一个多时辰便到,胡爹能去周地主家做短工也是多亏这山中小路。眼见这会天色已晚,胡爹不放心周少爷一行走山路,便坚持将人送回去,等再回来的时候,就背回来好大一袋江米。 这一来一回也有两三个时辰,胡甜和齐氏一起等着,待胡爹回来,齐氏去厨房热了饭食,胡甜已经等不及打开来看。 这一打开,父女俩就惊了,这袋江米米粒细长莹白,颗粒完整,细闻还带有淡淡的米香,果真是上好的江米,这么一大袋少说也有三四十斤。 待齐氏热好了饭食来看又是惊了一回。 因着战乱缘故如今粮食吃紧,市面上,一两银子可买两石高粱粟米,白米的价格却足足翻了三倍,寻常人家根本吃不起,这江米就更不提了,最次等的江米也要二十文一斤。普通庄户人家大多买不起,都是自家每年少少种一些,一部分留到端午包粽子,一部分等正月十五磨粉做元宵。 这一袋品相这样好的江米市面不多见,怕是二两银子要得。 胡家现在辛辛苦苦一年到头也攒不上一两银子,这一袋米就相当于胡家一家两年的收入。胡甜不知道虎肉应该作价几何,但周家给的这些已是不少了。 胡甜一看这样好的江米就忍不住眉开眼笑,心中甚是满意。胡爹和齐氏却是看的咂舌,她们种了半辈子庄家了,却没看过这样好的白米,还是江米。 胡爹忍不住感叹道:“这可真是精贵粮食,品相跟咱这边种的看着不一样,细腻,这样的粮食哪里舍得下口。” 齐氏在一旁附和道:“是跟咱们种的不一样,咱这边江米都是圆乎乎的,哪像这个细长细长的,不过闻着真香,定然是好东西。” 胡爹这时候想起周家管事跟他说的话,猛然道:“听说是打东边运过来的,周家库里也只得百来斤,可不是好东西。” 齐氏惊道:“咦,哪里就换这样精贵的东西?”又想起这是自家闺女要求换来的,便问道:“二丫头,你要这江米是要做甚?”该不会真是为了吃吧?这一袋江米要是做吃的,一家人也吃不了多久,要是放长远就坏了。可若是换成糙米或者高粱粟米,那能多换多少,说不定明年的口粮都不愁了。 想到这齐氏就有一丝心疼,要自家闺女真是为了吃一口好的,她真得狠下心好好教育教育这越来越不能吃苦的丫头。 胡甜要是知道齐氏心里头这么个想法,可不得冤死,她来这三年,真是把上辈子没吃过的苦全吃了,原来在齐氏眼里还是“越来越不能吃苦”。 咋说呢,哎。。 也幸好她不知道,这会才能笑嘻嘻地对齐氏和胡爹道:“阿爹阿娘,女儿自有用处,过几日你们就知道了。” 齐氏和胡爹不知道,胡甜却明白,这边把糯米都叫江米,实际上糯米分籼糯米和粳糯米,籼糯米为圆糯米,口感较糙,适合做粽子糍粑,就是胡家自种的这种;粳糯米就是周家送来这种江米,细滑香软,适合做醪糟或是水磨成粉。 这些江米要做啥,她早有打算,但她要做的东西这里没有,至于要咋对爹娘说还没想好,干脆就先卖个关子。 齐氏和胡爹听她这样说,内心齐齐感慨,自从三年前差点失去这个闺女后,这丫头就被他们宠坏了,这几年主意越来越大。虽然闺女懂事有主意,但到底年纪还小哩,齐氏忍不住叮嘱:“这米精贵,可千万别浪费粮食。” 胡甜乖巧地点头:“女儿醒的,阿爹阿娘,不早了,快去歇息吧。”说罢自己先回了屋子,但躺在炕上,却翻来覆去翻烙饼一般睡不着。别看胡甜关子卖的轻巧,但是她要做的东西,她怎么会的,要怎么对齐氏和胡爹说,她还真没想好,不过最后迷迷糊糊的时候终于让她得到一点灵光。 第二天胡甜依旧起了个大早,赶在胡爹出门之前,父女俩合力架起了石磨。然后取了几斤糯米放入陶罐中加水浸泡,再带了自己攒了三年的私房去镇上药铺买了一些干菊花,茉莉花,甘草等。 等胡甜从镇上回来,糯米浸泡的差不多了,便上石磨磨成粉。这石磨是十分小巧,做工慢,不过慢工出细活,出来的米粉十分细滑。等胡甜把几斤糯米磨好已然累的双臂无力,要是再大点的石磨,她肯定就推不动了。 磨好米粉,便将买来的菊花茉莉甘草等一起加水捣碎搅匀,再揉搓成小团粒。这是胡甜以前看村里老人自己作土酒曲的法子,因为简单容易自己又参与过,就记住了。 这会因为见了周地主孙子,又恰逢周地主寿辰,胡甜便想到了一道顶好的吃食,非常适合上了年纪的人进补,而且寓意又好,这才跟周文彬提了要江米的事。 做这道吃食需就要先做酒曲,等胡甜揉搓好小团粒,就去厨房拿了一个干净的笸箩,又仔仔细细地铺了一层柔软地干茅草,最后将小团粒一粒一粒摆放到茅草上,再在上面盖上一层茅草,把笸箩端进屋里,放在炕头上,才算完事。 接下来就要等着晾干发酵,从今天起她这个炕头的温度就要仔细注意着了。 这制土酒曲的法子原本都是夏天才好做的,这会做生怕温度不够发酵不了,不过这里有炕,她回头再在屋里添个火盆,宁愿多废点柴火,多注意点,也不能浪费这么好的江米。 她这一通忙活,自然躲不过齐氏的追问。 这会胡甜只好实话道自己是在制作一道吃食,至于齐氏问啥吃食,她咋知道,胡甜只好硬着头皮装了一回神仙托梦:“昨个拜山神的时候听见有人说江米,晚上做梦就梦到这个吃食了,估摸着是山神想吃江米吧?” 相比彭仙婆“请神上身”,她这个“童女”得山神托回梦不算过分吧? 别说,自从彭仙婆给她安排这个身份后,感觉山神这托词貌似还挺好用的…… 第12章 炸糍粑 “啥?山神要吃江米?那你这做的啥时候能好?” 看,这说辞齐氏就挺信的,不但不怀疑,还反过来催她。 酒曲的发酵程度要看菌丝的生长,要是温度控制好的话,几天就能成了,但这会温度低,胡甜也不敢说,只含糊道:“估摸要个十来天。” 反正肯定赶得上周地主的寿辰,胡甜在心里添了一句。 齐氏一听:“那不成,这么长时间,叫山神等那不是罪过。你赶紧用这江米整治些别的吃食送山上去。” 胡甜总算体会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现世报来的忒快,她就不该用山神当幌子,那山上有的是个啥真不好说,反正她是不愿意用这么好的江米整治吃食给送山上去。 胡甜道:“阿娘,昨个刚祭的神,这会不急哩。”等她这批酒曲做出来,要是有那不成的,随便供到山上去。 齐氏平时还是挺好说话的,这话却不依她:“咱家用山神赏赐换了江米的事过不多久肯定要传开,要是山神没提便罢了,既然山神有要求,咱家就得恭敬,不然传出去怠慢山神可就是大事了。” 人言可畏,她家这会得山神赏赐有目共睹,这赏赐用来做啥都打眼,可不得就得慎重。齐氏说的有理,胡甜只好让步:“那整治啥吃食?” 其实糯米小吃她会的多呢,什么麻团糯米糍糯米莲藕糯米排骨,咸的甜的不重样能整治出来好些,可是这会一是不能露馅,二是家里也没材料不是。她们这边不是包粽子就是做元宵,这会包粽子没有芦苇叶,做元宵汤汤水水地供山上去也不合适。 齐氏也想到这茬,犹豫道:“要不蒸个江米饭?” 米嘛,用来蒸米饭肯定是没错。 她这一说,胡甜就想起来上辈子吃的糯米八宝饭了,糯米豆沙枣泥还有各种果铺一块蒸的,甭提多香了。 但这会显然就别想了。 胡甜正想干脆就蒸白米饭的时候,一边听了阿娘跟阿姐说了半天的胡俊,磕磕巴巴道:“要,要不,就炸糍粑,行不?”说完不好意思地低了头,又忍不住觑他阿姐。 胡秀跟在她三哥后头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一双眼睛也渴望地望着胡甜:“阿姐,炸糍粑。” 要说江米炸糍粑也是挺常见的吃食,不过是在集市上吃食摊子上常见,这东西猪板油炸出来的才香,十分费油,集市上小小的一块能卖到三文钱去,大人也就偶尔买一回给家里娃娃解解馋。 胡甜有一回卖完鸡蛋,就给胡俊和胡秀买过一块,两人分着吃也就尝个味,但却能高兴很久。 胡俊跟胡秀两个都是很懂事的孩子,哪怕家里有这么大一袋白米很诱人,两个小的也是眼巴巴看着胡甜忙来忙去,没有开口要吃,这会能张开口那也是馋到一定时候了。 胡甜看自己弟妹那样子就笑了,她这袋江米怎么可能不给家里人吃?原就打算等晚上胡爹来家,一家人好好吃一顿的,这会两个小的要吃炸糍粑,她一点异议都没。 只是家里那点猪油还得齐氏批准,胡甜也眼巴巴道:“阿娘,要不就炸糍粑?”她也馋的哩。 齐氏觉得家里三个儿女简直就是小讨债鬼,摆手叫胡甜:“炸吧炸吧,去。” 得了应允的姐弟三人,别提多高兴了。 不过胡甜觉得这多半还是借了“山神”的光,真是痛并快乐着。 早上泡好的江米还有一些,这会做起来十分简单。直接将淘洗干净的江米放在竹箅上搁在锅里加水蒸熟,再将熟了的米饭倒入瓷盆里加上少许盐,用木勺或擀面杖舂捣,做成长条形放到案板上,切成小条用手按成饼状,锅里搁上猪板油,烧八分热,放入糍粑,翻面煎至两面金黄,便可起锅。 吃起来焦香酥糯,爱不释口。 这个一做好,照例还是先给两个小的一人一块,两人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夸好吃。 “猪油真香。” “江米真软。” “还有竹香哩。” 胡甜也尝了一个,然后拿出个粗瓷碗,捡了两块,准备带上山去。 胡俊看他阿姐拿碗装就知道是要给上头“山神”的,可是看他阿姐只捡了两块就有点担心,张了张嘴想叫他阿姐多装点。 胡甜做了嘘的动作,嘱咐他们拿给阿娘尝尝,就自己端着碗溜去山上了。 对于“山神”,胡甜心里还是有个猜测的,这会一个人上山其实风险挺大。但是她心里又忍不住有点希望,如果“山神”能给沟通的话,不是可以排除一个隐患?毕竟她家就在山脚下,她以后也还是要经常上山的。 当然如果根本就没有“山神”,一切都是巧合的话那更好了,她就带着两块糍粑到山上一游,给山神闻闻味,到时候还是得到她肚子里,也不亏啥。 胡甜捧着碗到了昨天祭神的地方,案条上的吃食已经都空了,周围散落有许多渣渣,瞧着像是小动物弄得。这一路走来都很安静,跟平时走山路没啥不同,再看这案条,瞧着就是些小动物罢了,胡甜稍稍放心。 把装着炸糍粑的碗放在案条上,胡甜盘腿坐在那里,等了一会啥也没等到,突然就感觉自己这行为有点傻。 想着这糍粑猪油炸的,要是凉透了吃怕闹肚子,干脆就不等了,正想碗里伸手的时候,旁边黑林子里好大一声窜动,把胡甜吓得手一抖。 抬头张望过去,见树梢上攀着一只瘦小的猴子,毛色偏暗,要不是它自己暴露出来,胡甜肯定看不见它。 这猴子看起来还小,估计还是个幼崽,胡甜一时心软,想着它可能是被饼子的香味吸引过来的,便大着胆子,端起碗往它走过去,想喂它一块。 “乖,别怕,来吃点东西。” 胡甜怕吓着它,走的十分耐心,满脸温柔微笑着哄它,那猴子果然也不跑只看着她走近,盯着碗里的吃食。 眼看着就到近前,胡甜捏着饼子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往小猴子那去,满脸微笑却像突然被按了暂停一样诡异凝固住。 树后一侧身出现一个高大的男人身影,乱发遮面看不清五官,只有身上裹着的兽皮十分显眼。 男人出现的悄然又突兀,胡甜拿着糍粑的手堪堪举高停在对方面前。 第13章 土豆 送到嘴边的东西当然要吃,男人头一低就把糍粑叼到嘴里三两口嚼了,这一过程行云流水,倒像是胡甜喂他一般。这小小一块显然没有满足男人的胃口,胡甜都没看懂这一人一猴咋交流的,就见那只小猴子蹿出去,连碗带剩下一块糍粑都给男人端来了。 这次男人分了一口给猴子,一人一猴吃完之后自然又没了。那只小猴子瞧着聪明,但到底没有成精,这会把个碗翻来覆去跟玩杂耍一般检查了几次,好像才终于确认好吃的没了。 一人一猴齐齐盯着胡甜。 胡甜有拔腿就跑的冲动,只是四肢僵硬不听使唤,而且她还有点理智,知道自己肯定跑不过这个穿兽皮的“野人”。 上回在这“野人”手下吃的亏可是记忆犹新。 虽然看不见眼睛,但这目光如有实质,被盯着实在压力很大,好在明显没有伤人的“意味”,不然胡甜这会肯定不能这么理智(雾)。 胡甜记着他是会说话的,也就是能沟通,这会强迫自己开口道:“没,没了,那个,你,还想要么?” 这就是个试探了,她还觉得自己挺冷静的,没想到说话不但打结还带上颤音了。 胡甜看着对面的“野人”,一双杏眼圆睁,目光里丝丝怯意又有袅袅期许,微微泛着水雾,小模样一看就是可怜柔弱没啥攻击力的。 大概也是两块糍粑吃的高兴了,男人在胡甜的目光中缓缓点了个头,又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嗯。” 但这一点一哼对胡甜来说那意义绝对非比寻常! 对面的男人立马从跟野兽划等号的野人变成了一个武力值比较高的流浪汉。 野兽跟人的区别。 但这不代表她的危险就解除了。 胡甜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更稳一点:“想要的话,我明天再做如何?”说完这话胡甜就有点忐忑了,到底对她和她们这个村子到底有没有恶意,这个男人究竟是怎么想的,什么打算,总要有些表明。沟通多了才能看出了解更多,也能看出更多的问题,就目前来看,胡甜还是觉得这个人怪怪的,不知道是天生话少呢,还是有点什么问题。 男人并没有回答胡甜这个问题,而是又上上下下看了她一会儿,那眼神让胡甜汗毛倒竖,胡甜感觉自己就像被无形打了标记一样,就像一只被选中的兔子,等着回去下锅煮了。 仿佛就像印证她的猜想一样,男人突然伸手一捞,胡甜只觉得天旋地转,自己就被人扛了起来,一路跳跃奔跑,晃的她头昏脑涨。 悲剧的胡甜觉得自己要完,羊入虎口,九死一生什么的……被带回去是会烹了还是煮了,或者更惨的直接被生吞活剥?胡甜被恐惧淹没了心头,完全不知道男人现在根本没那么多想法,人家只是觉得喜欢的东西还是要叼回去而已。 胡甜感觉自己被人扛着纵身跃下到了低处,然后眼前一黑没有了光线,周围阴冷夹杂着浓郁的草木气息,再接着拐了几个弯,草木气息中混入了浓烈的水汽,耳边似乎有潺潺流水声,周围的温度一下子湿热起来,光线也再次明朗。 等胡甜被放下来以后,惊讶的都忘记了害怕。 入目是一个十分漂亮的山谷,绿树成荫,一条细长如丝带的瀑布倾泻而下,底下是一汪深潭,水面雾气氤氲,远看极美。 这个山谷不大,两面峭壁有裂痕,看起来就像地裂形成的裂谷。 胡甜突然就想起来大虫摔下去的那个裂隙,这会不会是就是那个裂隙下面的谷底? 可惜没有人来给她解答,刚刚那人把她一放下就就闪身不见了,这会身边倒是有个猴子,可是这猴子明显是留下来“看守”她的。 突然被“俘虏”,胡甜也很是不知所措,更不知道接下来等待她的会是什么,现在形势已经完全不是她能控制的了。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胡甜这会心里全是后悔,后悔自己冲动上山,妄想跟“山神”沟通,简直就是不知所谓。 哪能没有万全退路就来冒险,那不是缺心眼么? 其实上辈子的胡甜看着乖巧懂事,但也常常犯傻,骨子里也爱冒险不太把生死当回事,不然也不至于跟几个同学一块出去采风都能把自己整穿越。 但那是上辈子,她有父母跟没父母一个样,孑身一人没有牵挂。可这辈子她的日子艰苦却温暖,她很惜命。 但是错误已经犯了,现在怎么想都晚了,就在胡甜心底乱糟糟一片的时候,山壁上突然出现一个矫健的身影,看着上面像是有个山洞。 然后那个身影几下跳过来,手里一只山鸡,一只野兔,还有一块不知道什么肉,直接摆到了胡甜面前,那山鸡野兔看起来都还是活的。 这意思? 胡甜猜道:“你,想让我做饭?” 回应她的又是一个鼻音:“嗯。” 胡甜:“……” 好像是没有危险了,但是这些山鸡,野兔大肉块也不是想做就能做的,这山谷一看就不是住过人的,没锅没灶的怎么生火做饭? 胡甜很为难,这人行为半人半兽的有点不正常,她害怕自己要说为难会惹他抽风。可是不说也不行啊,她又不能凭空变出来,只好硬着头皮道:“那个,这里,没有锅,嗯,也没有油盐,没法做。”怕他听不懂,胡甜还连说带比划。 但显然这个被胡甜认为半人半兽的家伙比她想的要更能沟通点,胡甜一通比划后,他直接带着胡甜来到潭水附近,那里碎石中空,上头架了一口“石锅”。 这石锅看起来像是天然形成的,大石中间凹陷,底部有点厚,但是火烧大一点,也能用。可是能用又有什么用?没盐没油的,直接白水煮出来的肉能好吃?巧妇难为无米炊,就算她手艺不错,啥都没有,也不可能让东西好吃,要是她做的不好吃,这后果会怎样? 胡甜围着石锅看了一圈,正在苦想的时候,突然被大石后边挨着峭壁的一丛开始枯黄的植物吸引住了。 茎呈菱形,有毛,羽状复叶,长圆形……怎么看都像是土豆植株? 这个可能的发现让胡甜一下子激动起来,连身边的一人一猴都不顾了,跑过去徒手开挖。 第14章 土豆烧肉 山谷的土地非常疏松,胡甜刨开上面一层泥土,露出底下的淡黄色表皮时,激动地无法自已——土豆! 真的是土豆! 胡甜简直不知道要如何表达自己喜悦的心情,要知道土豆可是最高产的粮食之一,而且还不挑土地就是薄田也能种。既能当口粮又能做菜,穿过来三年,胡甜最想念的吃食里头土豆可不是其中之一?她这会高兴坏了,倒是没想过原产地在美洲的土豆咋会出现在一个地裂形成的山谷谷底? “快,快帮我把它挖出来,我们有好吃的了!”胡甜在家里指挥弟妹帮些小忙习惯了,这会顺嘴说出来才想起来旁边这个高大男人可不是她家里听话的弟妹,不由一僵。 她僵着脖子觑了一眼身旁的男人,见男人在她诧异的目光中蹲下来,真的开始用手帮她挖起土豆,胡甜的目光又不由自主的落在了那双手上。 很大,骨节分明,看起来十分有力,指甲有些长,十指曲起来翻飞的样子很像野兽的利爪,但意外的是并不粗糙难看,反而根根分明,修长好看。矛盾的想让人一探究竟,胡甜突然对那张乱发下的脸好奇起来,想拨开看一看到底什么样子。 不过她也就是稍稍想一下就打住了,她可没忘记自己现在是这个人的“俘虏”。 男人的动作很快,连挖带拔,很快就挖出一株土豆。胡甜一看,一株底下结了四五个呢,也算高产的品种了,就是个头有点小,四五个加起来还没有以前某些品种的一个大。 但是再小也是货真价实的土豆啊。 胡甜盯着这些挖出来的土豆一脸欣喜,男人见她很喜欢的样子,就把挖出来的土豆递了过去。一旁的猴子见状吱吱乱叫明显想要的意思,男人顿了顿,把土豆分了两个给猴子,剩下三个依然递给胡甜。 胡甜眨眨眼,心里升起一种自己比猴子的“待遇”还好点?的疑惑。这是不是表示她跟猴子一样都被男人归结为“自己人”,而不是“俘虏”? “给我?”胡甜小心翼翼道。 “嗯。”不但回答了还点了下头。 胡甜感觉这态度实在好了不止一点,让她心头恐惧感消了不少。不过看男人一个土豆都没给自己留,胡甜觉得肯定是这人根本不知道土豆是什么。但这没什么关系,胡甜决定今天就给他用这土豆做菜,估计能比那一堆肉食好吃些,到时候如果吃的好,说不定就可以商量放她回去的事了。 “那好,我们今天就做土豆烧肉。”胡甜看了看那山鸡兔子和肉,觉得没油没盐做山鸡兔子那是白糟蹋东西,还不如就用那个肉。一般肉里也都是带点盐分的,到时候跟土豆一起煮了,大火收汁把肉味收到土豆里,估计能好吃些。 说做就做,去旁边林子里捡了些干柴干草备用,这谷底就有火石捡过来把火点起来,加水烧肉,土豆洗干净也不去皮直接整个丢进去一块煮。等收汁之后,土豆煮的有些焦黄不大好看,但闻着却透出一股肉香,胡甜就树枝夹出来,两人一猴各分了一个。 胡甜还做示范:“要把皮剥了吃才好吃。”一般来说煮之前就要去皮的,免得中毒,但这哪里有东西给她去皮,只好煮熟了剥了,少吃一些也是没事的。 这犹如野外生存考验般煮出来的食物,简陋粗糙,在胡甜吃起来实在是难以下口,但那边一人一猴却吃的十分有劲,一个土豆在男人那里还是三两口就不见了,吃完就不怕烫的直接上手拿,那猴子倒是怕烫,但就算被烫的“吱吱”乱叫也不肯放弃。 别说,这土豆口感真的不错,煮出来的绵软沙面,带点肉香,要是有好的调料,炖出来保管好吃的让人停不下来。 就算胡甜觉得做得实在简陋有点遗憾,这会也被再次吃到土豆的幸福感淹没,何况那两个,估计整日在山里都是茹毛饮血的,这会自然更觉得这是无上美味。 男人总共挖了十来个土豆都被胡甜煮了,这会她吃了一个,猴子吃了两个,剩下的全到男人肚子里了。但是男人好像意犹未尽,吃完就站起来又朝那一片土豆去了。 看来挺喜欢吃的,胡甜心里琢磨,这是好事。但土豆这东西吃起来停不下来,还很容易噎着或者积食,一次吃太多并不合适。胡甜想了想自己“自己人”的身份,还是鼓起勇气跟过去,阻止道:“别挖了,吃太多了容易中毒。” 一方面主要是没东西削皮,胡甜不敢叫他多吃,另一方,这就是再一次试探了,这个“自己人”的身份多有分量还不好说呢。 原本胡甜担心他听不懂啥是“中毒”,但没想到男人听她这么说,只看了看她,就这么不挖了。 这是信任她了,胡甜心中一喜,趁机就试着商量道: “你让我回去吧?”再不回去,家里人肯定要担心了。 就算她被他们当成“自己人”,她也不是真想留这谷底风餐饮露当个野人呐。可她直接这么提估计男人不会答应。 “回去”,这两个字有点耳熟,男人一时间有些茫然,好像在哪里听过又有点想不起来。但这不妨碍他理解其中的意思,男人怔忡了一下,也明白自己“叼回来的家伙”要走,都划拉到自己的地盘里了,怎么会让走? 男人干脆利落的背过身去,啥也不说,明确表示想都别想。 说实话这感觉有点孩子气,但胡甜可不敢认为这是孩子气,只明白这是免谈了,只是这会胡甜肚子里饱了,脑子也运转起来,对这反应不意外也不着急。 胡甜走到那一片土豆跟前,状似发愁道:“这么一大片土豆不能多吃真是太可惜了,我有办法多吃也不会中毒,可惜东西放在家里,没带出来。” 她这就开始下钓饵了,见男人不为所动,继续道:“这土豆用来红烧兔肉,或者清炖山鸡,可香了,比这炖肉好吃多了,就是啥也没带,做不成哩……” 胡甜从红烧兔肉清炖山鸡说到土豆炒肉片酸溜土豆丝炸土豆条,碎碎念了良久,终于被男人拦腰扛起,一路被人背到了来时的地方。 第15章 红烧兔肉 回到上边跟在谷底简直就像两个世界,但让胡甜高兴的是她终于知道“山神”的真身了。 心里有底才不慌嘛! 这一通耽搁的,胡甜下山就晚了,路上果然碰上了找过来的胡爹,迎头就挨了一顿说:“你这丫头,越大越不懂事了咋的,眼看天黑了都不知道要下山,你说你怎么比两个小的还不省心。” 胡甜心虚挨了说也不敢多话,只把手里的东西往胡爹面前一凑:“那,阿爹,我是碰上这个了才耽误了哩。”胡甜手里是只兔子,刚刚那一人一猴给她的,虽然不晓得这是“赏赐”还是“交换”,或者是别的啥意思,反正那俩丢下就走了,她不要白不要呗,这会正好就给胡爹交差了。 天晚了光线不好又没灯,胡爹刚也没注意胡甜手里提着东西,这会凑近了一看,不禁道:“嘿,这兔子可不小!怎么就被你捉了?”世道艰难,像这样常见的灰兔子,这一带的都快被逮完了,那能活下的兔子一个赛一个精,想捉可不容易。 胡爹看见这么大一只兔子挺高兴的,也就不计较胡甜这么晚还不下山的事了。 至于怎么捉的,胡甜只好继续编:“昨个祭神,山上不是放了好些吃的,我今天端了炸糍粑过去的时候就见着这只兔子在找吃的,废了不少心思才把这兔子捉住,这不,碗都弄丢了。” 粗碗嘛,也不值钱,胡爹道:“丢就丢了,逮到这么个兔子也值了。”父女俩就这么一路聊着家去了。 回到家这只兔子又成了焦点,胡俊和胡秀那俩还直接上手摸来摸去,稀罕的不得了,对自己阿姐那是满眼崇拜加夸赞,弄的胡甜怪心虚不好意思的。 齐氏看着这么大只兔子也是高兴不但没说胡甜的不是还夸了两句,又问道:“这兔子打算卖了还是吃了?” 那年闹乱民的时候,粮食被抢了不够吃,可不就是牟足了劲到山里捉野味果腹么,但现在口粮还是勉强够,肉食就精贵了,这兔子拿到外头去卖,估计能卖大几十个钱,够家里用好一阵子了。 胡甜听齐氏这口气是想卖了,可是这家里有好长时间没有过肉味了,这么大个兔子拿去卖了她舍不得啊。 不仅她舍不得,胡俊胡秀也舍不得,不过那俩小的舍不得是想养着。 胡爹就道:“这兔子蔫成这样了,虽然没死但一动不动,养不活。”胡俊胡秀两个听了不免失望。 胡甜道:“阿爹你瞧活的过今晚不?”活兔值钱,死兔就差远了,要是活不到明天,那还不如吃了。 胡爹掰开兔子两眼瞧了瞧,摇头:“难。” 胡甜就道:“那今晚就收拾收拾,兔肉咱自己吃,兔子皮拿去卖了。”胡爹不会硝皮子,但是剥下来完整的皮毛也还值两钱。 胡爹点头,齐氏听兔子活不到明天有点可惜但也同意了,倒是胡俊胡秀两个听了兔子的命运有点消沉,吃过饭就被哄着睡了,留下齐氏胡爹胡甜几个把兔子给处理了。 至于山上“野人”的事,胡甜忍了几次最后还是没说,这话难讲哩,何况还有那一小片土豆…… 第二天胡爹还是要去上工,胡甜就拿了皮子去镇上卖了,也是天冷了,皮子贵,勉强卖了十文钱。胡甜拿了一半出来买八角,堪堪只买了一小撮八角粉,炒一顿菜都嫌少。 买八角是为了烧兔肉,野兔子腥味重,不下重料不好吃。也不怪这时候人烧菜味道都不太好,菜有土腥味,肉有腥膻味,调料只有葱姜蒜韭,烧出来自然都不怎么好吃。 不过也不怪这时候的调料少,吃法少,实在是能调味的香料真是老贵老贵,吃不起还没处买。胡甜花五文钱买八角粉那是很奢侈了,回去指不定怎么被齐氏说哩。 反正这事被齐氏知道肯定会挨说,胡甜回家干脆先不跟齐氏报备兔皮卖了多少钱,径直去厨房料理兔肉,等红烧兔肉做出来,大家知道多好吃了,她再说买八角的事儿。 兔肉洗净切块加入黄酒和姜片浸泡,然后焯出血水,锅烧热加葱姜八角粉一起煸炒出香味,再放入兔肉煎炒一遍,最后加入酱油黄酒清水,大火烧开转至小火焖半个时辰,最后加盐收干汤汁。 那肉香不带一点腥味,跟八角的味道混在一块极为诱人,还没出锅,胡家的小院就被几波邻居过来问烧啥呢,这么香。 齐氏只道:“他爹昨个运气好回来的路上逮了个兔子,就是没注意快给弄死了,怕拿出去卖不上好价钱,就干脆让二丫头烧了吃,给家里几个娃子吃口肉。”这是昨个家里人商量好的,怕说胡甜捉的,太打眼,就按到胡爹头上了。 齐氏这么说却没有留人一块吃的意思。这年头哪家哪户有点好东西都不容易,就是左邻右舍也不能说人家吃点啥你都上门蹭的。 来人也都明白这个理,只是问问,顺便感叹两句胡爹运气真好,胡甜手艺真好之类,有那关系不咋样的也不过说两句酸话。 晌饭的重头就是红烧兔肉了,胡甜还蒸了粟米饭。这边的粟米有点像胡甜那里的小米,黄色的,粘性大,吃起来软,胡甜觉得比高粱好吃点。 就这一饭一菜,吃的家里人对胡甜赞不绝口,胡俊和胡秀两个这会也不低落了,吃的那叫一个欢快,自然也少不了对胡甜不遗余力的夸赞。 齐氏吃着兔肉道:“卖兔皮那两个钱全都买了这八角了吧?” 胡甜笑嘻嘻地拿出五个钱:“没哩,还剩五个钱。” 齐氏没想到还有剩,没硝过的兔皮啥价钱她心里有数。要是没吃这么好吃的兔肉,拿钱买八角她肯定要心疼,这会吃的高兴,见还有剩,那感觉就不一样了。遂点头叹道:“原来只知道八角味重入药,倒不知道烧菜也这么香哩。” 胡俊吃着还不忘给他姐鸣一句:“是阿姐手艺好!” 胡秀不甘落后:“阿姐捉兔子,阿姐厉害!” 齐氏赞同:“二丫头不错,比娘强。” 胡甜汗颜,哪是她捉的兔子,她这是借了山上那位的光来着。胡甜咬着兔肉,突然发现,自己最近可不是总借“山神”的光来着? 第16章 想法 不仅齐氏她们吃的好,胡甜也吃的满足。这顿饭可以计入胡甜“自穿来之后吃过最好的饭食”记录。 “要是能天天这样吃就好了。”胡俊这句感叹也道出了胡甜的心声。 “美得你,吃饭还管不住的你的嘴,这兔子是你阿姐碰运气捉来的,谁还能天天有这样的运气哩?”齐氏教训道。 胡甜在一旁听着不搭话,这会她有点出神,想到了那只山鸡,还想到了那一小片土豆。 天天这样的好运么? 没准有人还真能呢? 那人身手这么好,这山鸡跟兔子可是实打实捉来的,还靠啥运气?要是非说运气的话,人家也不缺,这土豆可不就是在那人的谷底发现的? 胡甜怎么想都觉得这人不是一般的有实力,更不是一般的有运气。这样一琢磨,咳咳,怎么觉得这男人像个宝哩? 一般遇着宝了要怎么办? 当然是捡回家藏起来。 思维一发散到这里就像脱缰的野马,胡甜怎么想怎么觉得把这个“野人”捡回家挺划算的,感觉有了这个人立马就能过上“顿顿有肉吃”的美好生活,虽然有点不争气,但真的很吸引人。 胡甜觉得这个想法很危险要赶快打住,但是一转念又想到她是被这人归为“自己人”的了,她要是不把他捡回来,说不定以后她自己就回不来了吧?这么一想胡甜心中一凛,觉得这恐怕已经不是她可以选择的,这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呐。 既确定了这个想法,胡甜便不纠结,原本拖拖拉拉不想上山,这会动作也麻利起来。 这只兔子不小,有五六斤重,因为八角粉只有一小撮的关系,胡甜就给全烧了。中午娘四个吃了一小半,还留一大半在锅里,这会就拿个小陶罐直接又装出一部分,还扣了碗粟米饭在里头,直接当盖浇饭抱上山去。 大概是动物嗅觉比较灵,这次还没走到黑林子那里,就远远看见树梢晃动,还听见猴子“吱吱吱”不耐烦的叫声,等走近了再看,果然一人一猴就等着呢。 猴子站在树梢上伸头往陶罐口那直嗅,男人先看了看胡甜,大约对胡甜“听话”比较满意,从鼻腔里“嗯”出一声,也看向胡甜手里的陶罐。 这味道太香了,根本盖不住,一人一猴眼光火热。 胡甜赶紧找把罐子盖拨开,然后并一双筷子一起递了过去。 男人稍稍看了看那双筷子,伸手接了。 胡甜看见男人挺熟练的夹起两块兔肉丢给猴子,然后自己就着粟米饭狼吞虎咽起来。 会说话也会用筷子,这说明男人不是纯粹的“野人”,但为啥会变成现在这样还流落到山里跟猴子为伴住谷底,却是个谜。 要把人往家里捡,也不是没有风险,胡甜当然也想弄清楚这人的来历,只是这个光靠猜还是不行的。 “你叫什么名字?”猜不出来就问呗。 但胡甜发现很快自己问的十分不是时候,对方忙着吃东西根本没空回答哩。还以为不会有答复的时候,又见男人突然摇了摇头。 这下胡甜更郁闷了,这是不知道还是不想回答呢? 胡甜一郁闷,又忍不住继续问了:“那你从哪里来?你还记得什么人吗?要不要我们帮你找找家人?”一个一个胡甜怕自己一会就怯了,干脆就一股脑全问了。 男人吃东西很快,但是并不粗鲁,这一点胡甜老早就知道了。这会大概是被问的烦了,男人停住筷子道:“不知道。” 他从哪里来,他叫什么,确实不记得了。 这三个字语速比从前快些,但声音还是十分沙哑,这点让胡甜很奇怪,好像男人并不“适应”说话。说完这三个字就没了,男人认真地看了胡甜一会,好像再等她还有没有问题。 胡甜忽然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 就是刚刚她们娘三吃饭的时候说话都没停下筷子,这么好吃的饭菜谁要中途这么碍事打断她们吃东西,胡甜自己也要不高兴的。这一刻,胡甜忽然觉得这个“野人”似乎比她更有教养些。 这真是奇怪的感觉。 “你快吃吧,凉了味道就不好了。”胡甜不好意思道。 “好吃。”他应该只是陈述一个事实,但胡甜听着却觉得这比家里人夸奖更实在更让她高兴。 一人一猴吃的都相当快,猴子吃完了还在不停的“吱吱吱”,男人也看着她,那眼神就是没够的意思。 胡甜无奈摇头:“没了。”昨个吃了十来个土豆都不饱,她就是把锅里那些都弄来恐怕也不够。 “我给你们烤土豆吃吧?”胡甜提议,她今天带了些盐过来,原本就做这个打算。 男人点头伸手,胡甜刚想说等等,没来得及出口呢,又被人扛起来了。 “!”这样当沙包一样抗来抗去,她午饭都要吐出来了。但让她自己下到谷底她又没得办法,这回就算了,下次一定得想个别的法子。 到了谷底不用胡甜交代,一人一猴就自动过去挖土豆,胡甜生火,怕直接把土豆丢进去会烤焦,胡甜就自己用叫花鸡的方法尝试烤土豆,在水潭边把土豆洗净,摘了一些大树叶子把土豆裹起来,外面再糊一层湿泥丢进火里烤半个时辰,出来以后去皮撒盐。 这样烤出来还是免不了会焦,但是味道也还不错了,不过因着外面有泥土的关系,这样吃免不了要蹭上黑灰,看那只猴子的嘴边都蹭的一道一道的,把个猴子变成了花猫。 胡甜看着就乐了,一下子就想到男人的嘴边会不会也是这个样子?而且吃了这么多东西,都是干的,他不口渴么。 胡甜心思一转,装作口渴的样子跑到谭边拘了一捧水喝又擦了擦嘴角,佯装不经意问道:“哎,这土豆噎人,你要不要过来喝口水?” 第17章 回去 潭水很清澈,是山泉汇集而成,入口甘冽。 男人平时也来潭边用水,这会吃了这么多东西被人一说也觉得口干,便自然起身要过去喝点水。他倒是没想到叫他的人心里还有啥小九九,只大步迈过去,蹲下,洗手,掬水,喝两口再洗把脸,然后仰头把水珠甩干。 动作相当豪放又流畅自然,两侧乱发被甩开,一张轮廓分明高鼻深目的俊脸一闪而逝。 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胡甜觉得自己还是被帅到了,乱发遮下去的时候,心头还感觉有点遗憾。 再看这家伙身形高大,虽然不像周文彬那样如修竹一般颀长,但也不粗犷,披着兽皮露出的四肢结实有力,是一种阳刚之美。再配上刚刚惊鸿一瞥的脸,这是个好看男人没跑了。 长得不吓人好啊,捡回去更容易接受。 虽然胡甜觉得自己不是太以貌取人,但不妨碍她有一丢丢颜控。 要说她穿过来之后另一个让她留恋的地方那就是她现在这张脸了,比从前那个更天然去雕饰一点,就算没那么多化妆品微整术,也让她满意。 “我帮你把头发束起来吧?” 她今天就是来试探和尝试的,就算有把人捡回去的想法,那也得看能不能沟通好,人家愿不愿意吧?不然还能强制带回去么,她可没有这种能耐。 “嗯?”男人看向她好像有点不明白。 胡甜指了指他披散的乱发做出一个往上束起的动作,得来对方一个摇头的示意。 被拒绝了胡甜也不气馁,反而觉得能这样交流已经十分满意。两人在水潭边对坐,胡甜揣摩着说起了许多东西,衣食住行绫罗绸缎她知道的听来的人名地名,俱都问了一遍。 譬如听说哪道名菜他吃过没有,哪里的酒楼很据说很有名,他见识过没有,他从前穿的衣服是不是那种很软很舒适的,哪个地方打仗他知不知道。大体就是从各方面判断一下他从前可能的身份,他要是点头呢,胡甜就顺势多问点,总体来说摇头的多点头的少,胡甜总结一下也没得到啥有用的信息。 她自己串联了一下,估计这人应该是从北边边境打仗那地流落过来,从前可能是个猎户经常在山里活动,脑子不大好使,有没有家人自己也不记得,没处可去,就变成了深山野人。 他这个样子瞧着也不像什么亡命之徒,就是一个战乱中无处容身的流民。样子看上去是吓人了点,但实际上脾气也不算差,胡甜试探了这么久他都没有“不耐烦”,只是人有点“傻”不太会说话。 这样一来胡甜就放心多了,那在心底琢磨许久的话也顺利提了出来:“要不,你跟我回去吧?” 她这句话一说,那边一直反应不咸不淡的人突然抬头盯着她猛瞧,那种被盯住的感觉,好像她又被划到了“自己人”之外。不过好在也就只有那么一会会,他好像又“认出”她来,那种压迫感也消失了。 压迫感没有了,眼前的人也一个闪身不见了,胡甜被这个变故弄的一时间有点回不过神来。眼看着那人转身几个跳跃回了峭壁上的山洞,胡甜怔在原地好些时候也没见人再出来。 她好似突然就被“抛弃”了一样,峭壁上她上不去也不敢上去,猴子也不见踪影。等到天色渐晚,胡甜不得不自己想办法回去。 谷底狭长,似乎两边都有路可走,胡甜方向感一直不强,只得随意选了一个方向自己摸索。 这个方向乍一看好走一些,但等胡甜转过两道延伸出来的石壁,却发现前面根本没路,不但没路,还有一头残破的动物尸首。身躯看着很庞大,皮毛不见了,四肢也不全,肚子那里尽是一块一块的空洞,中间斜刺出一块尖锐的石尖,周围还有大片的血迹,形容可怖。 “呕……”胡甜没忍住干呕。 虽然残缺不全了,但还是让她一下子联想到村里那个“摔没了”的大虫,再抬头往上看,只看见两旁幽深狭窄的峭壁,上面扎根的草木密密遮遮连成一片阻挡视线。 胡甜猜,这应该就是她们祭神那个裂隙的正下方,这个大虫摔下来,直接被下面尖锐的石头刺穿死了,大家便都归功于“山神”。至于这大虫谁给分/尸的,那就不言而喻了,看那肚子上的一块破洞,再想着第一次烧土豆那个肉,胡甜蹲下去又干呕起来。 胡甜转头跑回到潭水边,灌了两口泉水给那恶心的感觉压下去,停了一会又犯愁起来。就算知道那是裂隙的正下方,她也上不去啊。 正一筹莫展的时候,那只猴子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对她一通“吱吱”乱叫,边叫边把胡甜往峡谷延伸的另一个方向引,瞧着像是要带她出去的样子。 胡甜猜的没错,猴子确实是要给她带路,这一路七拐八弯爬上爬下的,胡甜又没有猴子那么灵活,等好不容易攀上去的时候,胡甜就跟打了一场仗一样累,突然就有点怀念被人扛上扛下的便宜了。 至于把她扛上扛下那人,胡甜暗忖,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把她从“自己人”除名了,以后还会不会再让她去谷底。 胡甜有点失落,她的土豆还没到手哩。 胡甜复杂的往谷底看了一眼,被猴子又一通乱叫催过去,只见之前酬神摆的案条上正摆着好几个土豆并昨天那只山鸡,那山鸡比兔子耐折腾些,现在还有力气扑腾。 胡甜一看到这些立马把刚刚的失落抛到了九霄云外,抬眼往黑林子里瞧了瞧,啥没看见也不妨碍她心情好。 胡甜煞有介事地跟猴子交代:“嗯,我回去好好做,明天给你带土豆炖山鸡!”这个“你”是不是猴子? 当然也是咯。 等她走后,黑林子里出现男人的身影,他目光幽深,似乎仍在极力回想。 “你跟我回去吧。” 从前应该也有人对他说过,那感觉很复杂,虽然不大记得清了,却本能“抗拒”,不愿意。 他仔细回想,却想不起是怎样一回事,不过那种感觉似乎已经很遥远了,而现在他舌尖似乎还残留着红烧兔肉的香味,对明天的土豆炖山鸡也很有期待。 “唔,回去也好?” 男人头很痛却仍在思索。 此时胡甜一路愉快的抱着土豆拎着山鸡回到家中,家里胡爹已经回来了,但齐氏板着脸,胡俊和胡秀两个小的在一边一声不吭,气氛明显不咋好。 第18章 坦白 “这是咋的了?” 胡甜看了一眼桌上孤零零摆着的一个粗瓷碗和里面的大半碗红烧兔肉心里就只犯嘀咕,还能为分肉吃闹起来不成? 听见闺女问话,胡爹抬起头看了一眼,脸上微微尴尬,但啥也没解释,明显也是不高兴。齐氏就更不用说了,胡甜进来她连头都没抬一下,可见是气的狠了。 倒是胡俊跟胡秀两个在胡甜一进门就发现自家阿姐这回又带了东西,山鸡他们都认得,但阿姐怀里那圆不圆扁不扁跟个土疙瘩一样的东西是个甚? “阿爹阿娘你们快看,阿姐又捉了只山鸡回来。”胡俊这小子还是挺机灵的,知道借机打破气氛。 胡爹的注意力是真的被吸引过来了,但齐氏却像被火燎了一样,手往椅背上一拍,大声斥道:“捉甚的山鸡,回头倒要拿大头去孝敬人去,白费了力气,以后你们三个尤其是二丫头,再不许上山捉东西!都给我听见没有?” 胡甜:“……” 这也能中枪。 仔细听齐氏那话里还带着哭腔,眼见泪就要落下来了。 胡甜狠狠瞪了胡俊一眼,臭小子有什么事还不赶快说。 胡俊被自家阿姐瞪了,也很无奈,觑着胡爹的脸色,小心道:“那个,阿爹说,要端碗兔肉孝敬阿翁阿嬷。” 这边人跟爷奶叫阿翁阿嬷,就是说胡爹要端碗兔肉去孝敬胡甜的爷奶胡老头和刘氏,怪不得齐氏气成这样。 这村里谁不知道胡老头和刘氏偏疼大孙子胡庆,当年征兵下来,村子里五十来户人家,要征三十个人头,除了那本来家里就剩孤儿寡母的,平均下来几乎每家都要出一个男丁。 胡家那时候没有分家,捡了个便宜,胡爹三个兄弟一大家子一二十口人只出一个男丁,比村里其他人家好过许多。那时候刚好大房的儿子胡庆和胡甜大哥胡丰都是十五,胡庆还比胡丰大了半年,从小吃的好长的也比胡丰壮实。 按理说征兵下来就该大房的胡庆去,可胡老头和刘氏舍不得自己一手带大的大孙子,刘氏就跟自己表妹杜氏一合计,两人想法子叫胡庆和杜氏的儿子胡长志一块躲出去,胡家这边自然就落到胡丰头上,杜氏那边再拿银子活动活动,兴许两家的兵役能叫胡丰一人挑了。 却不想两人躲的不好刚巧被齐氏撞着了,又听见村里人说自家儿子胡丰上了征兵的名单,齐氏一怒之下闹将开来。 齐氏是为母则强,一下子对上了自家婆婆和婆婆的表妹两个长辈很难讨的了好,但为了不把儿子送上吃人的战场,齐氏当初可是拿出了拼命的架势,差点没在村里人面前一头撞死,结果可想而知,两边闹的甚和气也无。 不过最终胡丰和杜氏的儿子胡长志都没能免去被征兵的命运,胡庆倒是运气好躲过一劫。 可齐氏跟两边长辈的关系那是裂的不能再裂,被刘氏赶出家门不说,平日里半点来往也无。 这会胡爹却要给胡老头和刘氏那边送红烧兔肉,齐氏哪受得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也不是第一次了。齐氏不受胡老头和刘氏的待见,但是胡爹怎么说也还是那老两口的儿子,就是被赶出来了那也还是在一个村里,平日里来往不勤倒也没啥,但要是有好东西,逢年过节不给孝敬,那还是要被人淹吐沫星子的。 何况对胡爹来说,天下无不是之父母,就算胡老头和刘氏有错,算计他儿子让他心寒,但他也不能不孝顺,他心里头也难受着呢。当年那事他心里也苦啊,他宁愿去替儿子征兵,可人家只要年轻力壮的小伙,他要是无牵无挂自愿去打仗那另当别论,人家军爷也给一起收着。 可他能吗?他不能啊。 当初刘氏让他休了齐氏,他硬是顶着不,刘氏要把齐氏赶出来,他也二话不说跟齐氏带着儿女单过。这些年背后被人指指点点,被胡家那边的人埋怨,他都不后悔,只是打断骨头连着筋,那是他亲爹亲娘,他能不孝顺啊? 他理解自家婆娘,所以这回他也是想偷偷送点过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可是齐氏偏偏不许。 胡爹从前跟齐氏感情不错,两人极少红脸,可在这事上两人各有立场,总不叫他好过,胡爹也是觉得心累,听见齐氏出口这话,脸色一沉,又低头下去。 齐氏也是气,逢年过节给东西也就罢了,可今个为着这点兔肉,刘氏又在外头风言风语了半日,可不是戳她的心窝子,都这样了还指望这边给伏低做小给她送呢,她怎么能忍? 胡甜心里一咯噔,这吵架最伤感情,这样下去搞不好家里就要出问题了。 不过这回确实是疏忽了,她倒不是想啥孝敬不孝敬的,她跟那边又没感情,就是这红烧兔肉做的左邻右舍都知道香了,不送点过去给那边,着实落人口舌。 这事还得想法补救,但却不是现在,两边都气着呢,咋办不是错。 胡甜想了想这当面锣对面鼓的直接劝谁都不好,干脆就把事往自己身上引,也不做甚铺垫了,直接将山鸡往桌上一放,道: “阿娘说的是,不过这山鸡不是女儿我捉的,”抬手指了指那碗红烧兔肉,又道:“还有昨儿这兔子,也不是女儿捉的。” 家里人被她这话说的俱都摸不着头脑。 “那你哪来的?”胡爹跟齐氏齐齐问了一句,话里有奇怪也有担忧。 胡甜道:“山神给的。” 末了又加了句:“真的山神。” 胡爹和齐氏被她说的更加不明所以。 “还有假山神不成?” 胡甜嘿嘿笑道:“我说的这个山神是个真人。” 她今个都跟山上的人提了要带他回来,自然得跟家里人交底坦白。 第19章 两全 齐氏和胡爹都问怎么回事,胡甜想了想,这话还要从那次遇见“野人”开始说起,然后到山神到大虫腿再到那天她拿着炸糍粑被这人带到谷底还有今天在谷底看见那个大虫尸首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听的两人都替她捏把汗,也顾不上还在生气,齐齐声讨胡甜: “你这丫头,这么大的事儿也敢瞒!要出什么事,你让你老子娘怎么办?” “你娘说的是,现在世道这么乱,啥人没有,你怎么能这么不长心?” 胡甜虚心听训,两人说一句她就认一句错,十足的乖巧听话。 事实上,她这事做的确实冒险了,挨两句训也是应该,她有些地方故意说得惊险了点,也是有意叫两人借机舒舒心气。 齐氏和胡爹两人一言一语各训了几句,气氛便缓和许多,而且有了这事,俩人谁也没心思为刚刚那点事闹气了。 闺女这事更棘手啊。 “照你说的,山上那人是看上你烧的饭食了?” 第一次就是从抢苞谷饼开始的,后来也几乎都是为了吃食,对于这点,齐氏问的颇有点无语。 自己闺女越大针线越不行,还好灶上的手艺不错,谁知道竟还能惹出这事,这让她这个当娘的都不知道该咋办好了。 “嗯。”胡甜摸摸鼻子,乖巧地应了一声。 “那你打算怎么办?有啥主意没?要不爹去请村里人一道把人赶走,你看咋样?”胡爹叹气问。 都已经这样了,山上有尊大神把自家闺女当厨娘用,总得想个解决的法子。 胡甜听胡爹直接就提议把人赶走,唬了一跳,忙道:“阿爹,那人不坏,只是有点傻,流落到这里也不容易,这天寒地冻的把人赶走不是要人命么?而且,”说到这里胡甜真心觉得:“而且,村里人这些人一起上估计也拿他没办法。那人从前兴许是个猎户,身手好的很,在林子里如鱼得水,他要藏起来的话估摸咱村人连个影子都摸不到。” “那咋整?”胡爹和齐氏听完都很担忧,他们这些人都是有点力气的庄稼汉罢了,真要是对上有能耐的人,他们也就抓瞎了。而且谁都知道这世道活着不易,也不想把人往绝路上逼。 胡甜道:“阿爹阿娘,咱把他带回家里吧?就当个远房亲戚如何?” “啥?”齐氏和胡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岔了。 “二丫头你是不是也傻了?”齐氏没好气道:“随便啥人都敢往家带?” “这不是胡闹么!”胡爹又加了一句。 家人的反对也在意料之中,但是胡甜坚持道:“阿爹阿娘,带他回来是女儿深思过的,并非胡闹。” 接着便把自己事先想好的理由一一道来: “一来女儿觉得这人本事大,咱不是对手,来硬的怕自己人吃亏;二来女儿觉得这人品性不坏,咱也不该上来就来硬的;三来就是世道艰难,咱们遇上了能帮就帮一把,也是积德行善;最后则是因为这个了。” 胡甜把面前的土豆往桌上推了推,大大小小的有七八个。 胡俊是早对阿姐带回来的这个土疙瘩感兴趣了,当下就捡起一个举着研究,还放到鼻头下边闻了闻,问道:“阿姐这是甚?” 胡秀有样学样。 胡爹和齐氏也各自捡了一个细细瞧了,也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胡甜便解惑道:“这东西叫土豆,也是一种吃食,能当粮食管饱也能炒菜。一颗秧子上能结四到五个,小小的一分地能结上百斤,吃起来味不错,还顶饱。” 她估摸着谷底那一小片土豆也就一分地多点,分布的不集中,加起来也该有一百多斤土豆,这样一算亩产大概一千斤出头。这还是野生生长在谷底,要是种在良田里,侍弄好了,那产量也是很可观的。别看搁在现代,土豆的亩产两千斤以上很随意,但在这个时候,亩产上千那简直是天文数字。 措手不及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简直让人回不过神来。 胡爹不可思议道:“一分地上百斤,亩产岂不是要有七八石?你说这东西比苞谷还能长?” 现在苞谷已经算是顶高产的粮食了,一亩良田的产量也只有六石左右,还要剥粒下来才能吃。 胡甜点头:“正是,这东西在那人的谷底有一小片,女儿是估摸着产量来的,不曾瞎说。” 胡爹一时无语,齐氏拿着土豆咋舌:“二丫头,你说这东西真能吃?” 听闺女说这东西吃起来味不错,齐氏就试着用指甲刮掉一块皮,扣了一点肉放进嘴里,感觉入口很涩,忙吐了出来。 胡甜连忙阻止:“哎,阿娘,这东西要烧熟了才能吃,蒸煮煎炸皆可,就是不能生着吃,当心中毒。” 胡俊和胡秀在一旁正打算有样学样哩,听见阿姐说生吃中毒,吓得忙扔回桌上了,还担心的问:“那阿娘是不是中毒了?” 胡甜哭笑不得:“阿娘只尝了一点点,不碍事。这个土豆等阿姐明天煮熟了炖山鸡给你吃,你们千万别偷生的尝,记住没?”她别的不怕,就怕俩小的管不住自己。 胡俊和胡秀乖乖点头。 齐氏还是有点不放心:“你说这东西有毒,真的能吃?” “放心吧,我在谷底都跟着吃了两回了,一点事也没,只要去皮烧熟就没事了。”胡甜道。 胡爹看着那桌上的山鸡和土豆,大概明白闺女的打算,于是开口问道:“你是想跟那人要这些土豆?” 胡甜点头如捣蒜:“女儿觉得这土豆是好东西,要是能种出来,以后粮食就不愁了。可这土豆不是女儿发现的,是沾了山上那人的光,女儿觉得这是欠了人家的情,不好不管不顾。” 这要真是好东西,何止是欠了人情这么简单。 夫妻两对望了两眼,最后由胡爹道:“这事,我同你娘两个再想想,咱们先吃饭。” 这基本就是松口了,等明个胡甜再把土豆这吃食做出来,相信爹娘就会更乐意几分。 胡甜之所以先试探山上那个,没事先跟爹娘商议,就是觉得自己有把握劝服爹娘。这土豆的事比酒曲还要伤脑筋,她可是得寻个妥帖的法子。 也幸好齐氏和胡爹俩人也不是多心的人,没有对土豆这事寻根究底,不然拉山上那人出来也不好糊弄。 如今既不用跟着山上那人风餐露宿当厨娘,又能把土豆顺利带回家,可谓两全其美。 第20章 偷吃贼 第二日胡爹留下话来叫齐氏转告胡甜烧好了饭食别急着上山,等他回来再说。现在是十月底,离周地主寿辰只剩十来日,周家雇附近这些村民做短工主要是修葺庭院房屋并一些杂活粗活,胡爹做工已有一个来月,这会也该完工了,家里出了这事,胡甜觉得胡爹可能会提前辞工。 周家雇附近这些村民做短工主要是修葺庭院房屋,胡爹做工已有一个来月,这会也该完工了,家里出了这事,胡甜觉得胡爹可能会提前辞工。 胡甜应了齐氏,转头吩咐胡俊和胡秀两个在她屋里仔细看着她做的那些酒曲,小心注意着别让温度下来,自己则去杀鸡烫毛。 山鸡跟家鸡不同,体型小,毛色艳丽,尾长,看起来来十分漂亮。胡甜杀了山鸡之后,把尾部几根长长的尾羽留下来插到一只细口的小陶罐里,放在屋里当装饰也很有趣。 洗好切好的山鸡焯出血水,跟姜片一起放在锅里添水,滴几滴黄酒去腥,大火烧开再转小火慢炖,大约煨个一个多时辰。这期间胡甜取了几个土豆去皮切块,又抓出一把夏天晒的野山菌泡发,等到鸡汤差不多的时候,一起搁下去清炖,最后撒盐出锅。 这样熬出来的鸡汤,色泽金黄清亮,上面飘着一层油花极为诱人。山鸡肉质细嫩鲜美,野味浓,一起炖出来的土豆和野山菌都香味十足,能把人肚里的馋虫勾的直流口水,大冷天来一碗又暖身又滋补。 土豆除了用来炖鸡汤的,胡甜还留了两个,准备去皮切丝炒个醋溜土豆丝,这会胡爹还没回来,胡甜便不急着弄,在灶里留着小火熬鸡汤,顺便将高粱米泡上,自己去屋里把两个小的换出来,让他们去玩。 胡甜屋里柴火烧的很足,进去之后浑身暖融融的,胡俊跟胡秀两个并不乐意出去,姐弟三个就在一块笑笑闹闹,一会齐氏也拿了鞋底进来纳,母子四人其乐融融。 正在这时,突然听见院子里“扑通”一声,接着一声男子的惨呼:“哎呦!” 母子四人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手头的东西跑出来一看,正对厨房门口的地上,一个男子在自家院子里被摔的四脚朝天,嘴里还不停连连哀叫。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胡家大房的儿子胡庆。 齐氏一看见自己这个大侄儿脸色就沉了下来,看看自家好好掩着的前门,再瞧这个侄儿的样子,齐氏冷声道: “你是怎么进来的?想干什么?” 前门好好掩着,自家篱笆墙又这么低矮,这人一声不吭的出现在这里咋进来一想便知。至于想干啥,那肯定不是好事,自家前门没拴上,正常来串门的还能不打声招呼? 而且胡家当初被赶出来住的十分偏,平日里并没有什么人来串门,就算有人,那也不会是刘氏和胡庆这样的始作俑者。 这胡庆自小被刘氏老两口宠的有些泼皮,惯会偷奸耍滑,从前长的还算壮实,但三年前逃兵役那事被揭发出来,朝廷下来的官差派人来追,这人不小心摔到悬崖底下,这事就不了了之。 后来被胡家人救上来,命是捡了回来,但腿上留了残疾,这几年既不下地干活,又一味的补身体,整个人就有些痴肥,这一摔半天也没爬起来。 嘴里还一边喊疼一边惊恐地望着胡家的厨房,嚷嚷着:“有鬼!” 这青天白日的,正是大中午,哪来的有鬼? 胡甜没得信他胡言乱语。 站在厨房门口探头一看,顿时惊了! 她们家商量着要到山上去接的人,这会可不就在厨房里头么? 正盯着灶里的火苗和锅里的鸡汤聚精会神的看哩,那样子就像一个认真守着灶火的大孩子。 锅上原本是盖着的,这会盖帘被掀开了一角,上面冒了大量的水汽,闻着格外美味。 男人反应敏锐,胡甜一探头就被发现了,这会指了指锅面上翻飞的白色雾气,沙哑着吐出几个字:“可以,吃。” 胡甜猜出他的来意,顿时心中偷乐。 她还烦恼等下怎么说服他跟着回来,这下不用愁了。 果然没什么是一顿美食解决不了的,有的话,就两顿。 胡甜愉快地答道:“嗯,可以吃了,等外边的事解决了,先给你盛了一碗。” 那人听罢点点头就继续守着一旁不动了。 胡甜觉得这人等吃的样子真是乖得不得了,一点也不觉得像是会乱掀盖帘的。 至于是谁掀的,胡甜觉得肯定要问外边地上那个了。 胡甜直言道:“大堂哥,你该不会是来我家偷东西吃的吧?”她又不用给这人留脸面。 胡庆这会也反应过来屋里是个人不是鬼了,都怪刚刚那人动作太快,他刚掀开锅盖,啥都没看见就被一把甩了出来,可不让他以为是撞鬼了么。 偷吃不成还被人当场抓包,这就尴尬了。 幸好胡庆反应不慢,这会死不承认,往地上一趟,嘴里只管叫唤:“哎呦,来人啊,摔死人了啊~我的骨头要断了。” 这是死不承认还想讹人,胡甜心道不愧是跟刘氏一脉相承的。 呸呸呸,一脉相承什么的,自己不也被骂进去了。 胡甜正想咋办呢,胡家的前门就被人一个用力撞开,呼啦啦进来一堆人,为首的可不是她们的亲阿嬷刘氏。 刘氏抿着一双薄唇,小眼犀利,进门瞧见自家大孙子躺在地上直哎哟,就破口骂道:“庆儿这是怎么了!这是哪个杀千刀的把你弄成这样了!要是摔出好歹可咋整呦~” 后面跟着一帮看热闹的村民,有几个要去扶胡庆起来的,反而被刘氏推攘开了。 这架势是要闹哩! 有几个明眼人已经发现了,这胡庆根本没啥事,嚷的中气十足的,刘氏又跟着吵,把个院子弄的跟唱大戏似得,这是要搞事情呢。 本来嘛,这院子里住的就是刘氏的二儿子一家,又是被赶出来的,来龙去脉一个村里的谁不清楚。刘氏当初有多厌恶自己这个二儿媳妇,大家也都心知肚明,这三年来两家不来往,刘氏肯定憋着气哩。 大家猜的没错,刘氏就是来找事的。 昨个村里都在说老二家的红烧兔肉有多香多香,自己大孙子回来也说那味闻着就叫人馋的不行,刘氏一听,想着自家二儿子肯定会叫送过来给自己尝尝,结果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人来。刘氏心气一起不禁跟人念叨自己这个儿子就是叫媳妇给带坏了。 这事还没完,今天又听大孙子说老二家在炖山鸡,他都看见山鸡毛了。 刘氏那个气啊,自家这个儿子眼里还有没有老娘了?她就叫大孙子盯着这边准备找茬哩,不想自己大孙子先出事了。 既然这样,干脆就闹呗,反正闹大了,一会她儿子就该被人叫回来了,她是这一屋子人的长辈,她怕啥? 刘氏嚎了两句,瞧齐氏站在一边,就指着齐氏骂道:“是不是你这个贱人干的?你是不是对我大孙子怀恨在心,想毁了他?你这个毒妇!”说着就哭了起来:“我这个命苦啊!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儿子替毒妇养了!这是要我的命呦!” 刘氏这一通颠倒黑白,齐氏气急攻心,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幸亏胡甜眼疾手快给扶住了。 胡甜也是恼火,但她一是孙辈,二是没出嫁的闺女,这么多人面前顶撞自己亲阿嬷那不是帮忙,那是给人找话柄哩。 正暗自着急的时候,突然眼前人影一闪,刚刚那个还躺在地上不肯起来的胖子胡庆就像被人拎小鸡一样拎起来,又一个抛物线飞到了篱笆外边。 这一切发生的突然又迅速,大家俱是一脸懵逼。 都搞不清楚这个高高大大裹着兽皮的男人是怎么出现的,刚刚还在哭嚎的胡庆又是怎么转眼不见的。 只听篱笆外一声重重的落地声和惨叫,也不知道是不是叫摔晕了。 人群立即安静如鸡。 男人着实压迫力十足,刘氏坐在地上更上觉得眼前犹如一座铁塔般让人窒息,再加上刚刚男人扔自己大孙子跟扔小鸡一样轻松,刘氏哭喊的声音卡在喉咙里,身体还跟着打了个抖。 这是哪里来的煞神呦! 刚刚就是刘氏跟胡庆叫的最厉害。 男人无所谓地将刚刚想偷吃的胖子丢出去以后,转头看了看盘坐在地上的老太婆。 胡甜顺着他的眼神就一个激灵。 胡庆那厮丢出去就丢了,刘氏可不行,要是让他把刘氏丢出去,那等阿爹回来事就大了。 趁现在大家伙被男人这气势镇住,胡甜赶紧把刘氏扶起来劝道:“阿嬷赶紧去看看大堂哥要不要紧,回头等鸡汤熟了,孙女肯定盛一碗叫人送去,让大堂哥别这么偷偷溜进来,这山鸡不是我捉的,被人当偷吃贼教训了也没得法子,阿嬷还是赶紧回去吧。” 胡甜趁机盖棺定论,扶着刘氏往外走。 刘氏刚刚是被吓的六神无主,这会回过神来心里也是不甘,可是抬头一看那煞神,立刻又怂了,连句话都不敢说,急急忙忙去看自己大孙子去了。 闹事的人走了,还要好些看热闹的人却不想走,但被男人一一扫过,转眼溜了个干净。 生怕自己也像被丢鸡崽一样丢出去。 胡家小院很快安静下来。 男人这才满意地转过头看着胡甜:“解决了。”可以喝鸡汤了。 胡甜:“……”厉害了。 第21章 小迷弟 简单粗暴就是管用哩! 胡甜转头进厨房乐滋滋的盛了一大碗山鸡汤,里面放了几块鸡肉并土豆野山菌,清汤极鲜,鸡肉入口即化,土豆和野山菌吸足了汤汁更是爽口,好吃的叫人停不下来。 一碗鸡汤带肉男人几口就吃尽了,胡甜连着给他打了好几碗,才见他放下。 不过鸡汤胡甜炖了一大锅,这山鸡又是他捉来的,他吃就吃了,胡甜和齐氏都紧着他吃。 等他差不多了,胡甜才请他到堂屋里坐了。 他头发散乱,身上还裹着不成型的兽皮,乍一看像个野人,是有点吓人。不过兴许他刚刚帮她们赶走了闹事的人,齐氏这会见他也不怎么害怕。看他年纪不大,大冷天的裹着兽皮还露着四肢,就有点心疼问他冷不冷。 男人先是没反应,等被胡甜提醒了,才摇了摇头。 胡甜想着,这肯定是齐氏暂时还不属于“自己人”的缘故,要被承认,恐怕互相都需要些时日。 胡甜对齐氏解释道:“他应该是有些认生,还不熟悉。” 齐氏点点头,心里却着这哪里是认生,又不是小孩子了,不过是跟闺女昨晚说的那样,脑子不大好,人有点傻罢了。 齐氏心里怜悯,自然不计较这些,只忍不住叹了一声:“可怜见的。” 胡甜给男人介绍了齐氏,告诉他这是她阿娘,又指着胡俊和胡秀道:“这是三弟和四妹。” 男人这回看了好几眼,才缓缓道:“嗯。” 胡俊和胡秀两个眼中满含激动。 刚才院子里出事的时候,他俩被拘在屋里不许出去,两人从门缝里看见这位好汉单手拎起那位大堂哥,一个用力就抛了出去。 那动作,又快又轻松,可厉害的不得了了! 虽然他冷冰冰,不怎么理人,胡俊还是大着胆子问:“这位,大,嗯,大侠?”他是听镇上人聊天的时候说什么大侠好汉之类,也不晓得这会叫的对不对。 胡甜笑道:“什么大侠,你当是混江湖的呢,叫大哥。”其实叫大哥也不对,感觉像是混黑道的。 这边一般跟自家亲哥不叫哥,叫阿兄,或者加上名字,叫xx哥。 胡俊立马改口:“这位大哥,你是不是会功夫?” 小娃子天真无邪的热情那是最难抵挡的,男人在这位“三弟”期盼的目光中很给面子的“嗯”了一声。 胡俊立马激动道:“哇,你真是太厉害了!你也教我功夫好不好?” 男人:“……” 胡俊星星眼热情不减:“就学刚刚那样轻松的把人扔出去!” 俨然一个新鲜出炉的小迷弟。 男人:“……” 看自家三弟这缠人的本事,胡甜默默点了个赞。 本来还担心这人来他家两边都不适应,她夹在中间会为难,但现在瞧着,不缺粘合剂嘛。 现在唯一的麻烦就是等下胡爹来家,刚刚院里发生的事该咋办了。 说曹操曹操到,也就一会的事,胡爹就推门进来了,手里还拎着块肉。 进屋见到屋里的男人多看了两眼,也没甚惊奇,估摸是在外边听说了已经猜出来。 这样一想,刚刚的事阿爹应该也已经知道了。 胡甜也不知道外头人怎么说的,怕胡爹误会不同意收留这人了怎么办?刚想开口解释,胡俊这个新鲜出炉的小迷弟就率先开口保护偶像了:“阿爹,大堂哥来偷鸡吃,才被扔出去的,大堂哥有错在先哩!” 口齿伶俐,还知道先发制人,胡甜再次给自家弟弟点了个赞。 偶像的魅力真是无限大,不过之前这家伙明明是个姐控来着,胡甜莫名觉得自己在弟弟心中的位置要不稳。 自家弟弟出声了,胡甜当然要帮腔:“阿爹,是这样的,阿嬷一进来就骂人,咱们没机会解释哩。” 胡爹看了默不作声的齐氏一眼,脸上臊的慌,心里也难受。 刚路上就有人拦着他说了,村里人多数看热闹不嫌事大,自家来了个“力大如牛”的煞神说的极多,胡庆进来偷鸡汤,自家老娘逮着自己婆娘一通骂也没少说。 自家老娘对自家婆娘啥样,胡爹心里清楚着哩,他们年少成婚,齐氏是没少受刘氏磋磨的。 胡爹无力道:“你们没事就好,我这就去看看庆儿摔的啥样了。” 胡甜趁机卖好:“那我多装些鸡汤过去,给阿嬷陪个不是。” 胡爹看齐氏没反对,点点头应了。 父女俩都准备转身出去的时候听齐氏道:“等等。” 胡甜还当齐氏不乐意哩,谁知道齐氏指着胡爹刚刚放下的肉道:“把这个也带上。” 三年了,齐氏可没主动开口给过那边送东西,何况赶在刚刚闹完事这个节骨眼上。 胡爹不明所以问道:“这是啥意思?” 齐氏看着安静坐在一边的男人道:“昨个不是商量让他当个远房亲戚留下,我琢磨着什么远房亲戚也不好使,干脆我就认他当我娘家侄儿吧,算是给我那早去的弟弟续个香火。” 胡爹一听有点傻:“这,这续香火的事是不是有点草率了?”一般续香火都是从亲戚家或者族里过继,不过齐氏家确实人丁凋零已经没啥亲戚族人了。 原本齐氏爷奶就是逃难过来的没有亲戚,齐氏爹是独子,娘是孤女,二老去世后,就只有二女一子。齐氏名叫齐巧娘,上头有个姐姐名齐窈娘,下面有个弟弟齐家安,但是弟弟刚过十四便生了一场大病去了,姐姐一人独木难支,自卖自身给妹妹置办了嫁妆嫁人,从此杳无音信。 据说齐氏的姐姐当年是顶出挑的美人,胡甜这个长相就是随了齐家大姐,她自卖自身可谓轰动一时。 齐氏一直想找到自己的阿姐也想给自己弟弟续个香火,奈何家贫,她在婆家过的又不如意,一直没成。 没有婆家的出嫁女日子都是相当难过的,那刘氏敢这么欺辱她,叫她儿子去征兵,把她赶出胡家,不就是因为她没娘家人撑腰吗? 今天看着刘氏被这人吓走的时候,齐氏猛然就想到了这个主意。 第22章 耿直 齐氏这个主意提的十分唐突却也周到。 这不是太平盛世的时候,人戒心低,几年风声鹤唳的日子过下来,村里人都十分排外。 胡甜原来想随便找个远房亲戚的由头就把人留下,能不能成还十分勉强。但齐氏要是把人认成侄儿,基本就是拿自身做了保,时日久了自然就被人接受了。 只是这样一来大家对自己捡回来的人就得更上心些,多担点责任,别惹出什么岔子。 胡爹还是有些犹豫:“这事咱是不是回头再商量商量?万一以后找找他自己家人了哩,再说咱也没问过他自己的意思。” 见胡爹还是没想通,齐氏只好点明道:“话是说给外人的,什么时候过继,是不是过继,那不是自己说的算,又没说急在这一时半会。” 她就是心里有个念想,过过有娘家人撑腰的日子,顺便让人留下的更名正言顺些。 胡爹听自己婆娘这么说才回过味来。 得,本来要不要把人捡回来还得等他回来一起商议,结果现在可不用商议了,家里五口人,四口人都接受的好好的。 “既如此,我也没有异议了,一会我出去就这个说法。”胡爹道。 盛了鸡汤,拎着肉,胡爹便去了原来住的胡家。 胡甜便趁这个空档去厨房蒸高粱米饭,又切了土豆炒菜。 待胡爹从刘氏那里回来,没多大一会,村子里就知道了胡家来的这个男人不是什么煞神,而是流落深山的苦命人,齐氏见他可怜,想收她做娘家侄儿,给早去的弟弟续香火。 这种事情近些年来还挺多的,打仗打的,好些人家里断了香火,便想着法的招上门女婿,认干儿子,给家里添人口,有的也如齐氏这般直接过继的,当儿子养,这样也算有个依靠。 这年头人都排外,随便收留是不成的,要是当正紧亲戚家人那就不同了。本来好些村里人都当这是哪来的流民野人,又生的这般高大吓人,就怕在村里变成个恶霸威胁,早琢磨着把人赶走,但这会听了胡家的意思,心里便有数了。又听说那人脑子不大好,有些傻,这敌意便又消了大半。 总之,这事进行的还算顺利,只除了胡爹从那边回来时脸色有些难看。 前头刚把自己孙子扔出来,又吓了自己一场,刘氏可不闹心的很,结果转头就听见齐氏要把人收成娘家侄儿,这可不是明摆着跟她叫板了么? 刚刚吃了一个大亏的刘氏心里憋屈,对这个向来老实听话的二儿子能不好好说一顿出出气么? 这事大家都心里明白,只是嘴上不说破,也不揭胡爹心里的疤。等胡爹进屋,胡甜便招呼他坐了,端菜盛饭忙成一团。 这一早上忙乱的,现在才吃口热饭真不容易。好在胡甜手艺那是没得说,一碗鸡汤下去浑身暖融融啥烦恼都给驱散了,再夹一筷子醋溜土豆丝配高粱饭,口齿留香,十分下饭,一家人吃了个肚儿圆。 连刚刚已经干掉了几大碗鸡汤的人战斗力也依然强悍,看的胡俊少不得惊叹一回:“会功夫的人真是厉害!” 胡甜觉得自家弟弟真是粉丝滤镜太厚了。 这一顿饭吃下来,胡家人才算真正明白土豆的魅力,等胡甜提出要去谷底把那一小片土豆都挖出来的时候,竟是一个比一个积极。 不过那谷底深,上次胡甜空手上来一回都累的半死不活,自家爹跟弟弟想下去估计都不成,这事还得靠自家这位新鲜出炉的“表哥”。而他果然不负所望,一人来去自如,几趟便把所有的土豆都背了回来。 脸不红气不喘明显尚有余力,连胡甜都要跟胡俊一样感叹会功夫的人就是厉害了! 等所有土豆都收回来,一个一个在屋里堆的跟小山似得,圆溜溜的越看越喜人,胡甜的笑容就怎么也止不住。她觉得这一个个土豆简直比元宝还值钱,千金不换! 家里没有称重工具,但是百姓们过日子早练出来了,啥都东西有多重过手就能量出个大差不差。 这会土豆全堆在这里,胡爹跟齐氏掂量掂量,心里就有了数。 胡爹又是震惊又是欢喜道:“这一堆土豆约莫有一百五十斤上下,这可真不是一般的高产哩,种个几亩地,咱家一年的口粮就不愁了。”说着竟憧憬起了丰收的场景。 齐氏这会高兴,也忍不住打趣了两句:“美得你,就这么点土豆,全都种到地里也不够一亩,还想几亩地都种上,想美事哩!” 被齐氏一点,胡爹也猛然发现了这个事实,统共就这么点,也种不了多少地。最关键的是,胡爹一拍大腿:“这土豆挖好挖,可种可怎么种?” 一时间竟都难住了。 胡甜就笑了:“这东西那谷底都能野着生长,可见不是个精贵的,咱还怕种不活么。”就是育苗有点讲究,这个胡甜知道,却不打算现在说破。 “也是。”夫妻两齐声道。 “那今晚用这个做啥菜?”胡爹又道,中午那两个菜可谓是入味入心,这会还想哩。 男人把土豆背回来之后,便跟大家一起凑在小山似得土豆堆边,本来是专心致志的看土豆呢,听见胡爹这话,一秒转头望向胡甜。 连同一旁的迷弟迷妹也是整齐划一的动作。 一时间被三个人六只眼睛盯上的胡甜:“……” 还没开口,就听齐氏在一旁啐了胡爹一口道:“儿子闺女都没开口,你倒先问上了,不是要种个几亩地么,我看都留种罢了,还是别吃了。” 自己阿娘明显是打趣哩,却没想到有人当了真。 那人表达不赞同的意思还相当直接:“吃。”就一个字。 这样耿直的boy……立马收获了几双赞赏的眼神。 齐氏一时忘了自己这个“侄儿”有些傻气,不似寻常人,顿时有些怜惜,那语气便立马软了下来:“吃吧,要吃多少,都让二丫头给你做。” 胡甜胡秀:“……”这差别待遇。 在这之前,胡甜还真没看出这傻里傻气的家伙竟然有讨人喜欢的潜质。 自己弟弟姐控变成哥控了,现在连老娘眼里也是“侄儿”了,偏偏这家伙还没什么觉悟,听了齐氏的话,一本正经的望着她说:“吃,做。” 胡甜:“……”捡回来真的对? 第23章 坚粒子 男人就这么留下了,胡家人也接受的很是顺畅。 当然村子里还是免不了有许多闲言碎语,胡家人也都没当一回事。 因着家里正屋只有三间,胡爹和齐氏便做主让胡俊暂时挪到他们那屋,腾出来的地方就给他住,等到明年天暖以后再攒钱重起屋子。 男人在胡家住了几天,看起来也很适应,只是时不时都要去上山晃荡一圈,有时候还会带些吃的,胡甜估计是去喂猴子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不过每次他消失又出现,都会从山上带点东西下来,统共没几天,带过一只肥大的山鼠,几只麻雀,捉过一回鱼,还带回来过一捧松籽,整个人堪比小叮当,好像身上也揣着一个四次元口袋,不过他这口袋里都是吃食。 每次只要他拿回来,胡甜就二话不说尽力收拾了给家里人添个菜,吃的一家人眉开眼笑,感觉日子过得比过年还幸福。 “阿姐,今个晌午炒个土豆呗,都好几天没烧了。” 一看快要到做饭时间了,胡俊就忍不住提起要吃土豆。 “不成,时候没到。”胡甜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上回胡爹的话也给胡甜提了醒,这土豆数量还是太少了,大部分还得留种。偏偏胡家人上回吃了胡甜用土豆做的菜后,个个念念不忘,顿顿都要吃。 照这个吃法,没多久这些土豆就全祭五脏庙了,还种啥? 因此,胡甜严格规定了吃土豆的时间,每隔十天吃一顿,一个月只得三回,年节的时候另算。现在离过年还有两个来月,等到第二年开春种土豆还有好几个月,不控制吃怎么行。 现在那些土豆都被晾干表皮后洒了细土搁在杂物间里保存着,就是再馋也不准偷吃。 胡俊一听阿姐不准就有点泄气,转头一看自己刚认的大哥提了个篮子到厨房这边来,又立刻精神百倍了。 胡俊伸长了脖子往篮子里望,兴奋道:“大哥,今个带的什么?”看那篮子里的东西是棕褐色还以为又带了松籽回来。只是再仔细看,发现那东西一粒一粒,圆圆的,比松籽大很多,待到近前,看清楚了,疑惑道:“这个也是松籽吗?跟上回长的不太像。” 前两天男人从山上带过一捧松籽回来,被胡甜炒了给大家当零嘴,味道非常好。 听胡俊这么说,胡甜也探过头来。 先看见的是一个十分丑的篮子,用树枝和藤条做的,可以看得出来是就地取材。 不过丑没关系,实用就成。 篮子里的东西棕褐色形似蚕茧,表面光滑,壳很硬,一头尖尖,一头圆圆,圆的那头脑壳上扣着半个盖子,状似释迦摩尼脑门上的突起。 胡甜一看这东西就笑了,这东西是坚粒子,学名橡子,是橡树的果实。有的地方也把橡树叫做栎树或柞树,结的果子也叫做橡实、橡栗。 这个橡子可是个好东西! 原来隔壁农大拿炒橡子跟糖炒栗子做对比的时候,胡甜被科普过。 这东西可食用,古代灾荒之年,人们以橡子充饥度日。 比较着名的事情就是杜甫流落到秦州,饥寒交迫,一家人只好山上捡拾橡子吃,诗曰:“岁拾橡栗随狙公,天寒日暮山谷里。” 除此之外,其它古书也有记载: 晋书挚虞传:”粮绝饥甚,拾橡实而食之”。韩非子外储篇:”秦大饥,应侯请曰:五苑之草者,蔬菜、橡实、枣栗足以活民,请发之”。 橡子一般在十月份成熟,列子说符篇:”冬日则食橡栗”,这时候正是吃橡子的时候。 “你在哪里找到的啊?还有没有?”胡甜对着男人笑得一脸灿烂,眼睛灵光闪闪的,叫人看了就受感染,仿佛自己也能跟着开怀。 男人觉得自己的心里好像蓦然被什么撞了一下,有点不敢看又不明白。 这东西是猴子喜欢的,山上的松鼠也跟猴子抢这个。上次的松籽也是看松鼠们吃,才拿回来的,被她炒的很好吃,所以看见这个,他就顺势又捡回来一些。 这东西这么好吗?这么让人高兴? 莫名的他也跟着有点高兴。 想着她的问题,他回道:“山上,多。” 兴许是心情不错的缘故,他又多加了一句:“猴子,松鼠,吃。” 要是平常她问一句听见他答两句准的吃惊一下,这会满副心思都是橡子,便没大在意,只兴高采烈满目期待地望着男人道:“那正好,回头多带点回来,能带多少是多少。” 男人在眼前人仿佛溢彩的眸光中,慌忙点头,然后迅速转身跑了。 胡甜诧异的在身后喊道:“不用那么着急……”话音没落,人已经不见了。 胡俊傻愣愣地问:“大哥咋了?” 胡甜疑惑道:“大概去山上收这个了?” 胡俊一听赶忙追出去,边跑边喊:“大哥等等我!” 一转眼人都走了,留下胡甜喜滋滋地捧着一篮子橡子。 说实话,她觉得没有糖炒栗子好吃,但味也算不错,而且营养价值极高,现在食物不仅匮乏还糙的厉害,这可不是好东西么。 真是个幸运的小叮当啊。 胡甜在给人家的绰号前又默默加了个形容词,一点也没觉得两形象差距有多远。 橡子不能生食,人受不住。 搁现代需要深加工才好吃,这里没那条件,胡甜便按自己知道的法子弄。 去皮洗净切条,用盐水多漂洗几道去苦味,这一步要注意,苦味去尽了橡子的口感也会变差,因此要把握好,不可过度。 待处理好后,可水煮也可炒制,口味算不上好但很独特,微微带苦。 说实话做这个,胡甜也不是很有把握,等做好以后,自己尝了尝觉得一般。家里人比较给面子都说还行。最让胡甜担心的是男人吃的不好就不肯上山去捡橡子了,眼巴巴的看着他点头吃了不少才放下心来。 胡俊和胡秀就比较实在了,觉得这东西不如松籽香,不过这不妨碍他俩兜里揣一把跑村子里玩耍,有玩的好,也大方地分给他们吃。 村里的娃子们平日哪有什么零嘴,也没吃过胡甜炒的松籽,因此胡甜弄的这个橡子倒是意外在村里受欢迎。 没过几天,不仅吃过的小娃子喜欢,发现这东西好的大人们也找了各种由头来胡家串门,知道这是山上的野果做的,就顺便问问做法,自己也上山捡了做给娃子们添口吃的。 村里的娃子们对这事尤其热衷,一呼百应,整个村里都是“呼儿登山收橡实”的盛况。 只是这事少不得要麻烦胡家收留的“侄儿”带带路什么的,倒叫村里人对他的认可高了不少。 第24章 阿祥 “嗨,这东西咱们上山也偶尔见过,倒是不知道是个甚,都捡了给小娃子们当石子玩,真不知原来这东西还能吃。” 说话的是来串门的王家婶子,从前两家不怎么来往,现在倒是热络起来。 “可不是么,别说这东西苦苦的,但感觉还挺好吃。”来串门的另一个村人道。 这东西胡家人觉得味不咋样,但也有人很喜欢。 “还不是甜丫头手巧,这东西做一起来还真挺费功夫,直接生着吃那叫一个苦,一般人哪里想得到。”这是同来的其中一个大娘。 “嗨,这功劳可不全是二丫头的,要不是有人捡来说能吃,光凭二丫头也折腾不出来。”出口说话的是齐氏,这几日她“侄儿”带着村里人上山摘这东西,名声提高了很多,胡家人乐见其成,也都想把这功劳都放他身上。 听见这话,有人就应和了:“可不是,我家小子如今对你家那个,那个…”说到这突然卡壳了。私底下村里人对胡家收留的这人都随便乱叫,煞神,傻子什么的,这会不能当人家家人面还这么叫吧。 那人卡了半天,一拍大腿:“哎,我说,你们家那人叫个甚?这没个名字可不方便。” 齐氏和胡甜一时面面相觑,他们家人确实把这个问题忽视了,因为特殊的就他一个,大家平日里,就你你你,他他他的说了,胡俊和胡秀喊大哥喊的顺溜,也没把这个当回事,现在叫别人提醒了,才发现没个名字确实不像话。 齐氏点头道:“原是问过的,他不记得了,也不知道从前叫甚,回头我再问问。” 这话一说大家都晓得这人果然是个脑子有问题的,也就不再提了,转眼拐了话头。 胡甜正在给晒干的橡子去壳,旁边摊在帘子上晒的还有几筐,有些人就好奇问她:“甜丫头,你做这多的橡子干甚,这东西也就当个零嘴,又不能当饭吃。” 橡子这个名也是胡甜说的,但就算她心里肯定,她也不敢笃定的讲自己知道。所以这东西一弄好,胡甜就带着去找洪娘子了,生的熟的她都带了一些。 洪娘子是洪秀才的发妻,四十来岁,但几年前洪秀才已经过世了,洪娘子无儿无女也没有过继,一个人过的冷冷清清,身子也不大好。胡甜刚穿来的时候知道这个状况,又听说洪娘子本人也通诗书,便费了些心思接近照顾,然后才找机会识字,在洪娘子家念过几本书。 这几年下来,胡甜和洪娘子感情处的不错,胡甜便借口似乎在哪本书上看到过这东西,但自己也不能肯定,因此来问洪娘子。 洪秀才家的藏书不算多,但洪娘子爱看的只有那几本,其它的并不曾看过,这几年更是常跟庙里的姑子们来往,看看佛经,因此是不是橡子她也不识得。 不过是不是又如何,一个名字罢了。 大家都不知何物,便都这样叫了。 因此这树也就被大家叫做橡树。 对于这点,胡甜觉得自己似乎无意中触发了蝴蝶效应。 橡子这东西确实不能多吃,但橡子绝不紧紧是用来做零嘴,它还可以用来做橡子面,橡子豆腐。但是橡子面口感粗糙,苦涩不易消化,吃多了还拉不出大号。听说某岛国入侵的时候就逼贫民吃橡子面把人活活胀死的,并不是啥好东西。 胡甜要做的是橡子豆腐,这个她从前吃过,意外的鲜嫩可口。 她这会就是要把晒干的橡子去壳,回头还要研磨成粉加水浸泡。 听见有人问她,就笑道:“我试试做橡子豆腐,要是弄成了,也请大家来尝尝。” 胡甜心里高兴,便大方起来,反正这东西不要钱,送出去也就费点人工。 人工在这个时候那是最不值钱的。 胡甜一家是被胡家人赶出来的,在村里地位一直比较低,大家都不大瞧得起,这会能笼络人心的时候还是别放过的好。 “呦,这还能做豆腐哩?那可真得尝尝。”大家应和着都显得特别开心。 胡甜也开心,这要是做成了,就不仅仅是一道菜,还是一条财路哩! 几个人在胡家院子里说了会话,就散了,这时候虽然地里没什么活计,但也不是能够整日闲聊的时候。 等人都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翻过篱笆出现,手里又是一筐橡子。 胡甜看见了就摆手招呼他:“过来歇歇吧,今个难得有个好太阳。” 男人将手里的箩筐一放,便依言过去坐了,还顺手帮胡甜给橡子去壳。 他虽然少言寡语,但力气大,干活尤其快,那橡子在他手底下就跟瓜子似得,一捏就开。 一旁的齐氏觉得这几日相处下来,是越来越觉得这孩子不错了。想着刚才大家说的名字问题,便开口问道:“这个,嗯,都好几天了,咱都还不知道你叫啥,这多不方便,不知道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不?” 齐氏是觉得这孩子也不是全傻,兴许记得呢?在她心里名字都是爹娘给的,不可乱改。 胡甜闻言就停了手,抬头去看男人。 这个问题她问过,当时摇头说不知道,这会不知道他想起来没有。 “你记得你叫什么名字不?”胡甜离的近,又重复问了一遍。 男人停下手上的动作,直起身体,似乎在“努力”回想,不过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一阵秋风掠过,吹起了男人的头发,那张好看的脸又一次暴露在胡甜眼前,高鼻深目,嘴唇微薄。 胡甜被晃了一下眼,喃喃道:“不记得也没关系,干脆叫吴彦祖好了。”不然,金城武也行啊,胡甜补充道。 一边的齐氏没听清,问:“啥?什么?你那叫什么名,别瞎起。”然后自己琢磨道:“我看自他来咱家便好事连连,说明他是个有运道的,吉祥人!不如就叫阿祥好了。” 齐氏越想越觉得这名字不错,又道:“以后要是出外有人非得问,就说叫齐祥。齐祥,祈祥,寓意也好。” 觉得自己起了个好名字,齐氏笑着问道:“阿祥,你觉得这个名字咋样?” 人家还没答应哩,这就叫上了。 但让人意外的是,被叫的人答应的还挺快:“嗯,阿祥。” 经这么一提,他有点记起来,似乎有人叫他“阿祥”,也有很多人叫他“将军”。 齐氏一听这名字他也喜欢,立马眉开眼笑道:“好孩子,来,阿祥,试试这衣服合身不?” 被忽略的胡甜一脸没人懂我的无奈。 第25章 橡子豆腐 “好吧,阿祥也不错。”胡甜道 齐氏骂道:“胡说什么,你们都要叫阿祥哥。” “好哩好哩,阿祥哥,”胡甜笑嘻嘻道:“阿祥哥,帮我把这些去壳的橡子肉磨成粉呗。” 这些日子胡甜使唤这人干活越发顺手,而男人也被他使唤熟了,一般叫干啥干啥,那叫一个省心。 听胡甜这么一喊他,二话不说就去准备石磨了。 齐氏笑着啐了她一口:“你这个丫头!”鬼精鬼精的。 橡子豆腐不好做,果肉研磨成粉末后要装入布袋中,加入大量水完全浸泡 ,其间还要多次揉压,数日后方可去除涩味。胡甜将去除涩味的果粉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直接加水放入锅内煮做橡子豆腐,另一部分自然凉干再撵细,制成橡子粉,待以后再做橡子豆腐备用。 一般五斤橡子可制成一斤橡子粉,在后世,一斤上好的橡子粉可卖上百元,比一般的粮食贵多了。在这里虽然肯定是卖不上这个价的,但制成橡子豆腐跟卖出一般豆腐的价格应是不难。 放入锅内的果粉要注意快速搅匀,搅成微褐色半透明状的浓稠液体,煮好后放入大口平底盆中匀平待其冷却,切成豆腐块即成。 刚出锅为冷却的橡子豆腐也可以像普通豆腐一般吃热豆腐脑,加糖或者加酱油直接食用。这时候糖太精贵,胡甜便给家里几个人一人盛了一碗淋上酱油葱花,味道鲜嫩可口,叫吃过的人立马就爱上了。 东西还没出锅,胡家一大两小三个吃货就在一边守着了,待豆腐脑出锅,胡甜第一个就递给了阿祥,第二碗给了年纪最小的胡秀,最后才给了胡俊。 能有这一锅的豆腐可都少不了这个人的功劳,胡甜觉得自当要奖励,因此第一个给了他。 胡俊倒是没觉得什么,一向被排在第一的胡秀,看了看自家阿姐,又看了看来家没多久的“阿祥哥”,有点失落地觉得阿姐“心偏了”。 等它冷却之后,口味又有变化,入口依然细腻、不过滑爽之中又多了韧劲,味微涩且带有天然的植物香味,令人回味无穷。 不管是拿来凉拌还是炒菜,都和普通豆腐无异,只除了橡子豆腐不是白色而是咖啡色。 做好之后,胡甜就用这橡子豆腐做了两个菜,一道与腌菜同炒,添加生姜、大蒜和小葱等作料,炒时有要注意锅热油老,慢慢煎炸,切忌乱翻把豆腐碰碎。 这样做出来的橡子豆腐风味独特,观之如美玉凝脂,食之柔嫩爽滑。唯一可惜就是这里没有红辣椒,要是加上红辣椒,味道更鲜。 另一道就是常吃的凉拌橡子豆腐,将橡子豆腐切成条状或片状,加麻油,酱油,葱姜蒜瓣一起调。这道凉拌橡子豆腐有清凉下火的药效,夏天解暑最适宜。 但这会吃,胡家人也不嫌它凉,两道菜,胡甜做的量不小,但却被一家子人吃的一干二净。可见胡甜整治出的这个吃食也极是受欢迎。 胡爹吃完之后,咂摸着嘴道:“原来只道有肉才美味,没想如今一道豆腐也吃的这么好!而且这东西得来还不费钱,真是好啊!等下我也跟着上山多捡点回来做豆腐,咱今年冬天桌上还能多道菜!” “我也去我也去。”胡俊紧跟着道。 连齐氏都跟着表态:“都去,却是道不错的吃食。” 胡甜开心道:“何止是不花钱,还能赚钱哩~” 胡爹诧异:“赚钱?咋?你想卖啊。”略一琢磨:“也不是不可以,镇上和县里都有饭馆,兴许有人能要。” 胡甜笑笑:“哪也不用去,阿爹看着就是了。” 前几天答应过村里来串门的几个人,要是做出来就分大家尝尝,现在橡子豆腐做成了,胡甜便要兑现说出口的话,捡了几块豆腐一家送了一块,还将凉拌橡子豆腐的法子也一并说了。 待到下半晌,就陆陆续续有人来胡家问这个橡子豆腐的事了,有些是来看稀奇,也有些是听说这东西好吃想弄点尝尝。 胡甜就把剩下那点豆腐放在水盆里搁在院子里,进来的人一眼就看得到。她今天做的,吃了一些又送了一些,剩下的也没几块。 来问能不能与些尝尝的人不少,胡甜便露出为难的样子道:“村里都是亲戚长辈,要些尝尝也是没碍的,只是这东西也是侥幸做得一些,如今只剩下这几块,僧多粥少,倒是不好分哩。” “那倒是,只这么点,还不够塞牙缝的,今个我照甜丫头说的做了这凉拌橡子豆腐,那味可真不错,我家小子一个人就能吃掉一大块,这一点哪够分。”说话的就是王家婶子,她生了三个女儿才得一个儿子,取名胖根,疼的可不跟眼珠子似得,今个胡甜给她家送了一块,全叫她喂了自家小儿子。 如今过来就是胖根吵着要吃,她想过来再弄点,一看这么多人都想要,要是分哪里分的过来?王家婶子眼珠一转道:“甜丫头,婶子这有个主意,我看人家外头做了豆腐都是拿来卖的,不若你这也定个价卖了,大家愿意吃的出钱卖,也省的分不过来,你看咋样?” 免费的谁不想要,但一回两回还成,还能次次腆着脸白拿不成?王家婶子的大女婿是个货郎,她脑子就不免活络点,这会有了别的主意,便干脆提个建议,卖个人好先。 胡甜觉得这王家婶子简直就像与她商量好的一般,听完心中暗喜,但面上扔装作为难的样子道:“婶子,这,恐怕不大好吧……” “这有啥不好的,俗话说人生有三苦,撑船打铁卖豆腐,谁不知道这做豆腐是个辛苦活,难道就因为一个村的亲戚长辈,就白拿别人的辛苦豆腐不成,要是这样没脸没皮,那专门做豆腐营生的还不早就亏死了。” 这话说的,胡甜差点没笑出来,谁要是反对,那就“没脸没皮”了不是。 大家一个村的,都要面子。虽然有人在心里啐这王家婶子不厚道,得过了便宜就让别人没便宜可得,但面上还是要赞同她的话,劝胡甜给自家豆腐定价。 胡甜装作为难的样子道:“小女惭愧,既然是大家的意思,小女恭敬不如从命。”想了想道:“平日里豆腐一文钱两块,约三两重,咱村里人买,便便宜些,一文钱还是两块,给足四两如何?” “甚好。这东西味好着哩,还比那豆腐便宜,还有甚不好。” 订了价,要买的人果然少了许多。 要钱跟不要钱的东西就是不一样。 胡家剩下这点豆腐很快就被瓜分完了,还有剩下的没买到的人,还预定了下回要留一块。 待晚上家里人来家后,胡甜就把得到的铜板往桌上一放笑眯眯道:“呐,阿爹,今个赚的钱~” 哪也没去,她家的橡子豆腐就卖出去了。 第26章 合作 胡甜用这橡子豆腐赚了钱,一下子将胡家人的热情都点燃了起来。 做这东西一不用粮食,二不需先垫钱,只费些人工罢了,但在胡爹和齐氏眼里,这人工根本不算啥,这就是无本的买卖,赚回来的铜板那是实打实的。 胡爹和齐氏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番,第二日做橡子豆腐,都不待胡甜交代,家里人都准备开了,胡甜只在一旁指点便可。 晒干的橡子粉一斤便可以得十斤橡子豆腐,胡家人轻轻松松不过一早上便做出几十斤豆腐出来。要不是胡甜拦着,胡爹和齐氏还能做出更多。 待时间差不多便有人上门买豆腐,胡家没有称,但说好一文钱四两,那都是给的足足的,因此也没啥纠纷。不过等买过一轮之后,胡爹和齐氏猛然发现,几十斤豆腐还剩了一多半! 来买的人多的买了一斤两斤,少的便只有一文钱,这样一拨人二十来户人家也不过消耗了十来斤而已。 胡爹和齐氏顿时忧愁:“这豆腐做了恁多卖不完可咋办?”他们也是一时被赚钱的诱惑迷了眼,忘了这小小的一个溪岭村才多少户人家,每日肯拿钱卖豆腐吃的又有多少?今个一天能卖出去十来斤已经是占了新鲜物什的便宜了。 昨个光想着一文钱四两豆腐,一斤都是两文半,十斤就是二十五文,四十斤就是一百文哩!要是每天能有一百文的入账,光想想都觉得像做梦一样! 所以今个可劲的做豆腐,倒是没想着自家豆腐是个新鲜玩意,还没地方卖哩。 胡爹皱着眉头叹了口气:“要不,咱拿点这豆腐到镇上饭铺去问问?”要是不行,他就试试自己背个篮子到附近村子去碰碰运气。 胡甜摇头:“阿爹不必麻烦,这豆腐剩着就剩着,女儿自有办法处理。” 说着就把水盆里的豆腐捞出来十斤,切成薄片放在盖帘上搁在屋檐下晾晒。 这点就显出橡子豆腐比一般豆腐的好处了,橡子豆腐可以直接晾晒成干货,吃的时候在水里泡发和新鲜豆腐一样的吃法,而且口感更爽滑劲道,q弹! 胡甜把这橡子豆腐当成一条财路,当然不是只想在这上阳县十里八乡卖卖鲜豆腐,这橡子豆腐干才是她真正的依仗哩! 胡爹和齐氏现在对自家女儿注意多,爱折腾新鲜的性子已经十分习惯了,听闺女这么说便放了一半的心,但虽然晒干了可以留着以后慢慢吃,但是眼看着买卖做不起来,胡爹也是着急:“这样是光靠村里,咱这豆腐可卖不出多少铜板,咱拿出去试试不是更好?” 胡甜心里好笑,自家爹老实孝顺心眼厚道,但是没想到不是个迂腐的,还挺有生意头脑。她当然不会只在村里卖了,卖出去是肯定的,但是也不必为着卖豆腐求到镇上去,那样只会让自己被动。 胡甜笑着道:“阿爹说的对,但这镇上饭馆一般都有固定送货的豆腐坊,咱这东西就算稀奇,估摸也不好进去,还得求人,到时候卖不上价钱岂不更糟?咱不如等等,没准不用咱上门去求人家收豆腐,人家自己还会来找咱哩!” “嘿,”胡爹被自家闺女的话逗乐了,虽心底不大信,但还是支持道:“那成,咱等等。” 盆里剩下那几斤橡子豆腐,中午自家吃了一些,等到下午的时候,王家婶子又过来把那几斤橡子豆腐都给包圆了。 胡甜就开玩笑道:“婶子,这东西味道不错,但也不能一次吃太多,不好消化哩。” 王家婶子笑眯眯答话:“婶子晓得哩,知道你这丫头好心,不过今个王家大姑爷来家,多弄点给他尝尝,剩下的叫他带回去分了,要是人家吃的好,回头也介绍人来买,你看咋样?” 王家婶子的大女婿是别村的,还是个货郎,方圆十里八乡都是顶熟悉,就是跟镇上有些铺子都搭得上话,这点胡甜知道。原本送橡子豆腐给王家婶子的时候,胡甜心里就有张谱,这会听王家婶子话里有话就笑道:“那感情好,咱家这豆腐要真有外头的人来买,肯定要谢谢王家婶子,要是买的多了,还可以便宜哩!” 王家婶子喜笑颜开:“甜丫头可真是惹人疼!” 等她拿了豆腐要走的时候,胡甜便又把自己素炒豆腐的法子告诉了王家婶子,送她出门了。 胡甜倒不是没想过等以后橡子豆腐卖起来以后,这做豆腐的法子也可以卖方子,但是自家做的这两道菜用料方法都十分简单,人摸索着自己都能做,便干脆做顺水人情,拿这法子带动豆腐买卖算了。 王家婶子这边出了胡家院子,那边就回到家中,先凉拌了给大女儿大女婿尝尝,然后才起锅热油,又照着胡甜说的法子炒了,端上去。 还别说,她家大姑爷一口就吃中意了,连连点头:“这豆腐味不错,跟一般豆腐不一样。” 王家婶子就笑道:“那大郎你看,这东西能卖出去不?”她家女婿做货郎,自然也要多多寻摸能买卖的东西,这样是能卖,也少不了她这个丈母娘的功劳不是。 她家女婿姓闫,排行老大,就喊闫大郎。 这会听见自家丈母娘的话琢磨道:“当是能卖。” 王家婶子性子急,一听说能,就准备拉了人去胡家,被闫大郎阻了:“岳母,这事先不急,烦岳母先将这吃法教于梨花,女婿回去先探探买路。” 对这事,闫大郎心里已有了打算。 待离了岳母家,便将这豆腐做了,送与镇上一家相熟的冯记饭铺。 闫大郎动作迅速,胡甜这边也没等太久,第二日一早,王家婶子便带着闫大郎夫妻二人来了胡家。 胡甜与闫大郎夫妻见了礼,这闫大郎也是个有生意头脑的,一开口便想将胡甜家的豆腐包圆,让胡甜开个价。 人家这么直接,胡甜便也不来虚的,只笑道:“不瞒闫大哥,这橡子豆腐味不错,但做起来十分费劲,我家人全部做,估摸着每日也只能二三十斤。” 闫大郎道:“二三十斤暂且也是够了。” 胡甜又道:“闫大哥爽快,小妹也不说别的,每日里便与你三十斤,若有剩的小妹便自行在村中卖如何?” 她不想立马就被人搞垄断,村里人要是买不着,他们家会被人淹吐沫星子的。 闫大郎显然也明白这个理,便道:“不可多。” 胡甜笑道:“那是自然。既闫大哥肯给小妹方便,小妹自然也要与闫大哥方便,这豆腐村里卖一文钱四两,闫大哥买的多,便一文钱五两,一斤两文钱如何?” 闫大郎一听这价格,脸上就露出些笑意来,算了算他的赚头,便爽快点头:“成。” 价格没异议,双方又约定了先拿货第二日结货款。 这个闫大郎虽然干的是小贩营生,精明归精明,却不像有的小贩那般计较,看着倒是个可靠的,又有王家婶子做保,双方便约定先拿货,第二日结清货款。 一切谈妥,双方合作便这么定下了。 每日里胡家做三十斤豆腐,便有六十文稳定进账。 胡爹和齐氏没想到买卖做的如此容易,都有些傻眼。 第27章 束发 胡甜打一开始就没想过自己去找销路,这样虽然会被人赚差价,但自己没吃亏又省事,实在再好不过。等胡家人第一次收到卖豆腐的六十文钱时,齐氏高兴的手都抖了,来来回回数了好几遍,不由感慨:“只一大早忙活这两三个时辰,便抵得过他爹打六天短工,啧啧。” 胡爹在周地主家帮工,干的都是要力气的粗活,一天下来五六个时辰也不过十文工钱。 齐氏感叹完又道:“咱家今年可以过个好年了!眼看着要下雪,娘回头就给你们一人扯身衣裳。” 家里人是高兴了,但胡家这卖豆腐的买卖也打了不少人的眼,胡甜就听见些流言在被后嚼舌根的话。说什么无本的买卖胡家做着也不亏心,还有人打胡甜这做豆腐的方子。 不过大多也就在背后说说,倒是没往胡家跟前说,毕竟还是有人明白事理,这做豆腐又不是跟做零嘴一般,哪家做豆腐的手艺不是藏着掖着留给子孙后代的,想跟要零嘴那样叫胡家公开,多大脸? 反正没说到胡甜跟前,胡甜也不在意。 等胡家连卖了几天豆腐后,这做豆腐的生意便上了正轨,齐氏也给大家扯了新布一人做了一身棉衣。 不是棉布里头最便宜的平纹棉布,胡甜和胡秀是带小碎花的,齐氏的不带花纹,胡爹和阿祥胡俊买的藏青。棉布里头絮上厚厚的芦花,虽然比不是棉花保暖,但是比往年的旧棉袄实在是好多了。 胡甜针线活不行,但齐氏手巧麻利,没几天便先把他们兄妹几个的新衣做好了。喊她们一道过来试新衣的时候,胡甜几个都很高兴。 姑娘家似胡甜和胡秀这般年纪一个青春逼人一个粉装玉琢,穿上新衣就没有不好看的。胡俊年纪略小了些,穿藏青有些压不住,但这个几个人里头穿上新衣最让人眼前一亮的要数阿祥了。 之前阿祥穿的一直是齐氏用胡爹旧衣和兽皮拼接的,在胡甜眼里还挺时尚的,就是着实不咋好看,这会崭新的藏青色棉袍一上身,宽肩窄腰,身体直溜,又有气势又好看。 胡俊不愧是称职的迷弟,立马就夸道:“阿祥哥穿这身真好看!” 连一向话少的胡秀都跟着夸:“好看好看!” 胡甜自然也觉得不错,只是左看右看还是觉得有个地方非常不顺眼! 不用说,自然是阿祥那犹如帘子一样的遮面头发! 现在虽然不如从前那么乱了,但还是让人感觉很碍事。 这么久的相处,胡甜胆子越发大了,此时便不管从前被拒的事,开口道:“阿祥哥,我给你把头发束起来吧!你这样散着头发跟新衣裳可不配哩。” 得到大家的一致认同。 这时候流行束发,男人们头发都梳上去挽成一个髻,有的用簪子,也有用发带或者方巾绑起来的,大户人家到了二十岁还要加冠。像胡爹和胡俊用的就是布条当发带,村里人也大都这个打扮。 阿祥的目光移到胡俊的头发上,看见那用布条紧紧绑在头顶的发髻,感觉很不舒服。 他没有说话,却盯着胡俊的发髻瞧,胡甜感觉他在犹豫。 突然灵机一动,胡甜招手对胡俊道:“俊子,过来,阿姐给你换个发髻。” 胡俊还一脸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不是说给阿祥哥束发吗,怎么突然就变成他了? 不过他听自家阿姐的话听惯了,也不多问就过来了。 胡甜拿了梳子麻利的将胡俊的头发打散了,然后也不重新束起来,只用手略拢了拢,便用布条绑了随意放在身后。 其实就是现代人常扎的低马尾,只不过更松散些。 头上猛然没了紧紧的发束,胡俊感觉头上一轻,忍不住道:“咦,这样可真舒服!” 胡甜就指了指现在胡俊对阿祥道:“呐,就扎这样的,不难受!” 这下阿祥的犹豫就少了很多,待胡俊退到开,便走过去在胡甜面前的炕沿边坐了。 他的头发明显不像胡俊常梳的那样顺,不过好在还挺干净。 胡甜捏着梳子小心的从上往下梳,遇到打结的地方,还会停下来用手仔细的分开。她的力道拿捏的极好,不轻不重,偶尔手指触到头皮的时候,让人感觉那样柔软,整个过程让人觉得简直是种享受。 阿祥心里就不可抑制的出现了一种冲动,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但是冲动过后又迷茫,怎么才能一直这样? 唔,要不就每天找她梳头? 胡甜不知道自己给人束了一回发就被人缠上了。 而让她更没想到的是,自己果真就给这人束了一辈子。 但胡甜给阿祥扎好头发,整个屋子里的人都愣住了。 还是胡爹干完了活,进屋看他们穿新衣裳,惊呼了一声,才把大家唤醒。 “嘿,这是阿祥?长的可忒俊了!”胡爹道。 屋子里的人如梦初醒。 齐氏颇为尴尬,她都一把年纪的人了,看个小辈还能看呆了,像什么话。 “他爹说的对,原来阿祥是这样俊俏的后生,可真是没想到哩!”到底是晚辈,齐氏也不吝惜夸赞。 最夸张的就是胡俊了,这家伙当迷弟当的绝对称职。 这会就在一边一眨不眨的看着,嘴里一边惊叹:“阿祥哥这样真好看!太好看了!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要不是词汇量实在贫乏,胡甜觉得他肯定不止这一种夸法。 只是赞叹归赞叹,臭小子一脸惊艳还离这么近干啥! 作为一个后世之人,胡甜瞬间脑洞大开,赶忙把自家阿弟给推一边去了。 但这一推,却惹得胡俊不服气道:“阿姐要看阿祥哥走到前边来就是,推我做甚!” 胡秀闻言蹬蹬蹬跑过来:“我也要看!” 胡甜:“……” 恰好胡俊话落,阿祥转过来,那张只是偶尔惊鸿一瞥的脸彻底暴露在她眼下。 俊朗的五官,分明的轮廓,甚至比她想的还好看。 两人目光不期而遇,胡甜脸色微红。 胡甜:“……” 误会,她脸红啥啊? 这一年,等胡家人个个都穿上新棉衣的时候,迎来了第一场大雪,而这个时候,胡甜的酒曲终于做好了。 第28章 酒酿圆子 雪势来的很急,扯絮般飘落,只一夜就积了厚厚一层,整个村子入目之处皆是一片白雪皑皑。 胡爹一边拿着铁铲清理院落,一边感叹:“今年的雪来的虽晚,却又大又急,怕又是个寒冬。” 冬天缺食少粮,正是普通百姓最难熬的季节。 往年每到冬天,他们家都愁的跟什么似得,眼见今年是好一点了,可要发愁的人还是很多,胡爹忍不住物伤其类。 胡甜很能理解胡爹的心情,当初她穿来的第一年冬天,整日里瑟瑟发抖在破旧的棉袄和棉被中,食不果腹,终日挨饿受冻,那时候她一边牙齿打着颤,一边默念“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来着。 不过她没有接胡爹的话,而是看着自己那根细长如葱手指上冒出来的红点点。虽然身在乡下时常干活,双手并不如何嫩,但胡甜肤色白,这红点在手指上异常显眼,抠上去还发痒。 这是冻疮复发的征兆。 这里的冬天真是太寒冷了,她就算生为穿越女也没有类似“冬天不长冻疮”或者“赚钱特别容易”之类的金手指。 饭要一口一口吃,事情也要一步一步来。 胡甜不在关注那个要复发的冻疮,开始把昨晚泡好的江米捞出来,泡好的江米用手轻轻一捏就碎了,这样就可以用了。 现在酒曲好了,她要做廖糟。 这个就比较简单了,泡好的江米上锅蒸熟,酒曲碾碎,蒸好的江米放温,然后一层一层铺在干净的陶罐里,一层江米洒一层酒曲,装满后压实,在中间掏个洞再洒上酒曲,最后盖上盖子,用棉被包裹着保温,放到屋子里发酵。 廖糟比酒曲容易些,两三天后揭开,就可以闻见浓郁的酒香,中间的洞中还有少许酒液,白白的江米晶莹酸软看上去很诱人。 胡甜拿出一罐廖糟的时候,胡家几个人都惊了。 “这是甚?怎么还有股酒味?” “这也吃的?” 大家围着又看又问。 胡甜道:“是吃的,就是我做梦梦见的,我也不知道是叫甚。” 她当然知道,但她不能说啊。 齐氏道:“那你知道咋个吃法?”胡甜虽然把阿祥人捡回来了,但山神的事齐氏跟胡爹都还是信着,就大虫是摔死的这事,她们就不肯对“山神”不敬。 胡甜点头:“我试着做做。” 胡爹在旁边闻着浓郁的酒香就有点犯馋:“闺女,现在能尝尝不?” 廖糟当然能生吃了,有些人还很喜欢生吃。 胡甜就点头:“拿碗筷来,我弄点给大家尝尝。” 这会不等她叫人去呢,阿祥就首先冲了出去又回来,那速度快的跟一阵风似得,手上还拿着一摞碗。 胡甜:“……”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心急。 男人果然都好杯中物么? 胡甜一人分了一点,只叫大家尝尝味,不许多吃,言道:“等等,我去做了再吃。” 说罢抱了罐子去厨房,拿出之前磨好的江米粉出来,舀水和面,团出一个个指甲盖大小的小汤圆。 这廖糟嘛,最好的吃法当然是酒酿圆子了。 胡甜爱吃糯米小食,对酒酿圆子更是喜爱,没大一会就团好小汤圆,再烧锅添水煮小汤圆,等汤圆飘到水面时加入廖糟,最后打入蛋花,略一煮煮,便可出锅食用了。 酒酿圆子那个香味哦,鲜少人能抵挡。 黏黏的酒酿汤里躺着一个个圆圆的、白白的小圆子,像一粒粒晶莹剔透的小珍珠似得,令人看了直流口水。再加上打入的蛋花,黄白相间,香甜扑鼻,又好看又好吃。 这样的大雪天里,来一碗热乎乎香喷喷的酒酿圆子,人生何求? 不消说,俘获胡家上下几口人的美食谱上又添上了一道。 胡甜煮过一回,又被要求煮了第二回,人人都吃了个肚儿圆才罢了。 “原来去县里,听过人说酒楼里有什么醉鸡醉虾醉蟹,这还是头一回吃到醉元宵!”胡爹满足道。 南边汤圆北边元宵,就这么个叫法,所以胡爹酒乱诌个“醉元宵”。 齐氏道:“这哪里是元宵,咱元宵外面还要裹芝麻馅哩。” 胡爹就道:“像,差不多。” 胡甜就道,我刚做的时候自己想了个名,说出来大家看合适不合适。 大家便都看她。 胡甜咳了一声,略不好意思道“叫酒酿圆子。”她真不是故意要冒认的,就是觉得这么好的名不用好可惜。 有酒味,里头东西又小小的圆圆的,听着这名还真觉得挺合适。 “不错,还是闺女会取名。”齐氏立马就附和了,比啥醉元宵好听。 见大家赞同,胡甜便又道:“阿爹阿娘,马上要到周地主的寿辰了,你看咱把酒酿圆子献过去祝寿,你们看咋样?” 没有橡子豆腐以前,这才是胡甜的赚钱大计的第一票哩。 她是一早就打算要做酒曲,做廖糟,做酒酿圆子。正巧遇上周地主寿辰又有周文彬中举,此时献这个菜不是大好时机? 周地主是个重名声的,怎么着也不会亏了她不是? 而且做这个菜她也是有盘算的,这东西关键在于酒曲,可是酒曲不是想做就能做的,也算是个独门秘方了,这道菜要是搁在饭馆里完全可以当独家菜式了。 周家在县里可是开着酒楼哩! 但胡爹和齐氏显然没她想的那么远,对闺女此举很不解:“祝寿自有祝寿的规矩,用不着如此罢?” 像他们这样的平民一般是见不着周地主这样的大财主的,大门都进不去。说去祝寿也不过在门外说两句吉祥话,领个寿桃之类。 胡甜却对自己这酒酿圆子极有信心,一意道:“阿爹阿娘,咱们且试试,成与不成,也是咱们的心意。” 夫妻两对望一眼,觉得闺女这话也不错,周地主过寿是个喜事,就算不成,也不会有啥大事,便点头应了。 第29章 讥笑 大雪覆路,平日来往周家村的山路是走不成了,胡甜父女俩只得走官道绕路。偏雪天路滑难行,父女俩一大早出的门,待到周家村时几近日暮。 因周地主一家的关系,周家村是附近少有的大村落,约有百来十户,地势也不像溪岭村那般陡峭,胡家父女俩远远便可见一户户挨挨挤挤的农家房舍。 不过周地主一家都不住村里,而是住离此不远的庄子里。胡爹常来做工,对路是极熟的,便不用费事去村里问路,带着胡甜径自去了周家庄子。 这庄子看上去占地很大,宅院修建的也很是气派,正中的朱漆大门两旁各一座威武的石狮子,三尺长的青石从岔路上一路铺至大门前,又垒砌了三层台阶。 一到这青石路上,胡爹就道:“前边就是了,这条路直通大门,正是我们一帮人铺的。” 原来铺路的时候不知道踩了多少次,这会踏上来却有些局促,这青石路上的雪被清理的干干净净,胡爹怕自己的鞋子脏了这青石板,拉着胡甜好一通整理。 刚看的时候并不见大门前有人,但等父女俩快走到门前时,便从角门处斜地里走出一个人来,上下打量着问:“这不是溪岭村胡老二么?这会到这里来做甚,活都做完了,这会可没活找。” 说话的是门房吴二,前段时间周家大动工,来干活的人他基本都认得,门房么,可不就得有认人记人的本事。所以这会便认出来了,先开了口。 从前听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胡爹不认识什么宰相,在他眼里周地主就是很大的人物了,连带着周地主家的门房吴二,也就是不一般了。 因此吴二一问,胡爹立马将事情都说了:“小女自己在家琢磨出一道吃食,家里人都觉得甚好,因念着周大善人大寿,便特地过来献给他老人家尝尝。今儿跟着过来的就是我家的二丫头胡甜,做饭很有一手,二丫头,快过来见过吴叔。” 胡甜便很听话的上前,屈膝行了个礼,嘴里道:“胡甜见过吴叔,给吴叔问好。” 吴二原本担心这父女俩是有啥事上门来求,眼看周地主大寿将至,这各样乱七八糟的事就特别多,这回听见是来送吃食的,便稍稍松了口气,随口打发道:“送的甚吃食?既如此,便把吃食与我便是,待报给管事的,必不会埋没你们的心意。” 周府上下谁不知道老爷爱惜名声,这样的事报上去老爷一高兴少不了他们的好处,所以有这样的事他们也不会瞒着。至于乡野吃食,那一般是入不得老爷的眼的,到时候还是要进他们这些下人的肚子,早一点晚一点也没差。 吴二原以为这样就结了,谁知道他说完竟发现对面的人为难起来。 胡爹:“这,吴大哥,实不相瞒,这道吃食别人做不得,须得我闺女亲自做才成。” “呦,甚精贵东西,府里的大厨还做不得了?咱老爷过寿,不仅请了府城的大厨,就是京里的大厨也有,怎地还没本事整治你这吃食?”吴二说着就有些嘚瑟,明显埋汰胡家父女俩来着。 胡爹一听就涨红了脸,赔不是道:“没,没有,小民不是这个意思。”胡爹放低姿态让这吴二更加鼻孔朝天了。 胡甜不欲跟这狗仗人势看人下菜的东西计较,只上前一步道:“非是如此,只是这江米是周少爷所赠,如今用这江米做了新鲜的吃食,也只是想献与周大善人和周少爷尝尝鲜,表表心意,还请通传一声。” 胡甜原本抬出周文彬是想让这门房收敛一些,却没想到她这话一说,门房看她的眼神一下子更加奇怪了。 吴二又重新打量了胡老二的这个闺女一遍,暗自在心里讥笑:嘿,自家老爷这寿辰办的,可跟王母娘娘的蟠桃会似得,把个什么牛鬼蛇神都引来了!这父女俩瞧着不怎么地,没想到心倒是挺大! 不,也不是,他家闺女倒是有两分姿色,瞧着似乎比表小姐还要好看些。但这又怎么样?他家少爷那是表小姐想打主意都难的人,何况胡家二姑娘这样的村姑? 自从少年中了举后,找着各样理由带自家闺女进府的人就多不胜数,因此胡甜一提起周家少爷来,吴二就当她是打周少爷的主意了。 这会府里的姑娘就不止一两个,最近府里就跟唱大戏似得,他要是放胡家父女俩过去,马上就更热闹了。 但是要是他们没提周少爷他还能拦一拦,这会都提了,他怎么也不能瞒着不报不是? 吴二便如了他们的意,立马笑道:“原来是送与少爷的,那这事我们不敢拿主意,二位且角门里等等。”说着便把二人迎进了角门,又屋子里当差的说了请他前去禀报少爷。 此时周文彬正端坐在书房中,读了一下午的书,也有些乏了,便起来走走,赏赏枝头雪景,恰好听到小厮来报溪岭村的胡家父女寻他。大虫腿的事刚过不久,周文彬还颇有印象,因此对当日的父女俩都还记得,此时听闻又有新鲜吃食,顿时也来了兴致,便随小厮一道去看看,顺便走走路活络活络筋骨。 胡甜随胡爹一起被吴二带进角门等候,但那吴二的眼神怎么看都让胡甜觉得不舒服,因此只在门边稍稍坐了。 不过没多大一会,刚刚跑腿的小厮又跑回来道:“少爷来了。” 吴二一惊,忙带着胡家父女俩迎了出去。 胡甜出了角门,站到抄手游廊上,一眼便见对面拐角处走来一个身形颀长,面如冠玉的男子。 身上披着青色斗篷镶了白色的狐狸毛,越发显得人斯文俊逸。 周文彬见果然是那父女两个,便开口问:“是有甚新鲜吃食?” 胡甜这会见了他便觉得这财路走通了一半,心里一松,脸上就不自觉流露出点点笑意应道:“酒酿圆子。” 周文彬一听,长眉微微一挑,有几分兴味:“那果真是没听过,做来尝尝。” 胡甜爽利答应:“借贵府厨房一用便可。” 周文彬点头,便领着父女俩走了。 吴二目送几人离去后,装模作样的在头上擦了把汗,心里惊奇道:难不成这村姑还真比表小姐更能耐不成? 想着这段时间表小姐给的打赏,吴二找了个借口走开一会,便去表小姐那边的院子报信去了。 第30章 爷孙 周文彬带胡甜父女俩去的是周家的大厨房,这段时间府里住进了各路来拜寿的人,大厨房用的多,灶上的火便时时都有。 胡甜被带进大厨房的时候,屋里的厨子厨娘们都以为她是来抢活的,对她都不甚友善。好在胡甜上辈子看多了宅斗宫斗的小说电视剧,知道厨房也是大宅院里的一处是非之地,容易给人使绊子,所以她早有准备,一应要用的材料都自备了,也不麻烦周家后厨的人。 胡甜和胡爹卸下身上背着的篮子,从里边依次拿出两个陶罐并一个布包,陶罐里一个是醪糟,一个是她团好的小汤圆,布包里是几枚鸡蛋,得亏冬天天寒,小汤圆便像搁在天然冰箱里,倒出来还是一粒一粒。 烧水煮汤圆下醪糟打鸡蛋,连头加尾不过一刻钟时间。 这边胡甜盛了酒酿圆子端过去,那边厢房里周文彬一盏茶还没结束。 周文彬不免惊讶:“如此快?”待闻见有丝丝香味扑入鼻腔,仔细一闻还有丝丝酒味, 周文彬又赞了一句:“香。” 胡甜笑着搁下托盘,双手奉上瓷碗,笑着道:“请主家少爷尝尝。” 晶莹如珠的小圆子,软而不烂的江米粒,细碎如绸的蛋花,搁在周地主家上好的白瓷细碗里格外的诱人。 周文彬原始被这新奇的吃食吸引,不知道怎地有一丝目光落到了一旁捧着细瓷碗的手上,那双手细白如葱,形状十分漂亮,可惜略有些粗糙,而此时其中一根手指上还冒出了一个突兀的红点点,让他觉得甚是暴殄天物。 胡甜见周文彬只是盯着碗里的东西却不尝,心里便有些打鼓,难不成运气这么背,恰好就遇到不好这口的了? 什么东西都有人爱也有人不爱,好吃的东西也不过是大部分人都爱罢了。 胡甜压下心底的狐疑,觉得自己这么一直捧着也不是个事,便试探着询问道:“主家少爷,可是需要先遣个人试试?” 她本意是找个熟悉周文彬味口的先试吃,好肯定他会不会喜欢。谁知道这话太有歧义,让人以为是怕她在吃食里做了什么,好找个人先“试试”。 至少周文彬就是后边那种理解。 他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心道这姑娘倒是大胆,竟敢当面同他打趣,偏还十分自然,让人生不出不快。 他当然不认为这父女俩会在他吃食里动手脚,无冤无仇的。这会见自己被人打趣了,而这吃食又着实诱人,便抬手接过,舀了一勺入口。 “软糯甜润,酒香怡人,好吃。” 说罢没几口一碗酒酿圆子便见了底,吃完之后觉得身体微热,竟如饮了酒一般有御寒功效,又觉胃里暖融融,身心舒畅。 周文彬顿时便知这道吃食定有补中益气、健脾养胃之效。 心中一喜,叹道:“甚妙!”又问:“不知是否还有多?我拿一碗与我阿翁尝尝。” 这岂能没有? 胡甜忙到:“有哩,小女煮了不少。” 说罢,便去厨房盛了一碗放入食盒中与周文彬身边的小厮提了。 周文彬急着给周地主送吃食,便言天色已晚,着人给胡甜父女俩安排了住的地方,自己先行了一步。 胡甜跟周文彬告别后,先回了后厨收拾自家带来的东西。 周地主家的细瓷碗甚小,胡甜煮的酒酿圆子盛了两碗,此时还剩下一半。 想了想,自家估摸还要在这周府路盘亘一两日,便将剩下的酒酿圆子都分给了后厨几人,一人尝了一点。 这东西一煮出来就香飘满屋,好不好吃,这些做厨子的能闻不出来? 大家早馋了,此时吃上一口,更是觉得香甜无比。 一时间早没了一开始对胡甜的不善,倒是还有人说好话拉拉关系。 胡甜笑着听着,并不答话。 刚刚周少爷对她父女二人的态度明摆着,这些好话因何而说,十分明了。 反正她做好了买卖就走,并不想留下给人当厨娘,因此也不愿与这些人拉关系,只不得罪便罢了。 这边周文彬带着小厮提着食盒走在去周地主的院子松鹤堂的路上,那边周地主已经回了正屋,正扶着老腰准备坐下歇一歇。 要办这个寿宴是周地主自己的意思,明年上是贺他的寿宴,实际上还是因为自己孙子出息考中了举人! 多少年了,周家慢慢从官宦人家变成商贾之家,士农工商,如今他们家几代了才又出一个举人,他怎能不欢喜? 虽然他要办这个寿宴,但自家孙儿来年春闱再即,周地主并不肯让孙儿迎来送往操劳筵席琐事,只叫他日日待在院子里好好读书,因此便事事亲力亲为,可他到底年纪大了,这些时日下来,身体便有些吃不消。 一旁伺候的下人见老爷坐下了,便上了茶问:“老爷,是否开始传饭?” 周地主浑身疲累,没甚胃口,便摆了摆手:“过会再上吧。” 下人点头退下。 正在这时,周文彬掀帘而入,嘴里喊道:“阿翁,孙儿给您送吃食来了。” 周地主一听见孙儿的声音便打心底里高兴,此时就要起来,还嗔怪道:“雪天路滑,有甚叫小厮送来便是了,怎地还自己跑一趟,要是冻着了岂不耽误读书。” 但见到孙子到底还是高兴的,让人赶紧进来,又命人上手炉。 周文彬忙阻止周地主起来,又把食盒里的酒酿圆子端到周地主面前:“阿翁,这是今个新献上来的吃食,有暖身养胃之功效,阿翁赶紧趁热吃,凉了便不好了。” 食盒一打开,周地主就闻到了淡淡的酒香味,确实勾起他一点食欲,又见是孙儿亲自送来的,便拿起勺子吃了。 只是没想到,这东西滋味极好,没一会他竟吃完了一碗,还有些意犹未尽。 周地主这才问了这吃食来由,周文彬便将胡家父女的事说了。 周地主人老成精,许多事一想便知,因此道:“今日天晚了,待明日再见见他父女俩,先着人安排好住处。” 周文彬点头:“阿翁放心,孙儿已经安排好了。” 周地主又夸了这道吃食几句,这会倒是觉得胃口已开,还想多食一些,被周文彬以江米不好克化为由阻了。 周地主便只得叫人上了饭菜,由孙子陪着吃了,倒是觉得十分开怀。 第31章 冻伤膏 周文彬陪阿翁用完饭后又回了书房,准备再温一段书。 春闱再即,来年入京还要费许多时候在路上,便趁现在每日苦读至亥时方歇。 周地主怕他坏了眼睛,便吩咐下人不吝惜蜡烛,将整个书房照的灯火通明。 烛火泛着微微的黄晕,虽然照的书房十分明亮,但到底不似日光那般无影,摇摆中显得墙上的梅蕾映雪图有几分突兀。 周文彬盯着墙上装裱过的画看了一会。 这是他今春诗会上所作,正逢梅花吐蕊又有飞雪飘落,红梅映雪既美且雅,同窗们起意作画,大都画的是盛开的梅花不畏风雪的绽放之态,只他挑了枝头的未曾开放的梅蕾入画。 白雪覆枝,梅蕾点缀其间,像是美人雪肤上点睛的花钿,梅与雪之间相得益彰,竟是与众不同,拔了头筹。 周文彬对这幅画也十分喜爱,因此前两天下了第一场大雪,便命人将此画找出来挂上,读书累了便赏一赏。 不知道怎地,今晚突然就觉得有些突兀起来,尤其是梅蕾被大雪包裹只露出一点红色,像极了细瓷碗边,白皙手指上那一个红点。 周文彬虽然生在地主家不曾过过苦日子,但不代表他半点疾苦也不知。他知道那个红点应该是生了冻疮的开始阶段,从前他在县学的时候便有个家境贫寒的同窗每年冬日便要生冻疮,严重时还会溃烂流脓,无法握笔。 要是那胡家姑娘也这样……周文彬觉得未免太残忍了些,何况她还要做吃食。 想到这他便招手叫来一个丫鬟,把他准备赠与他同窗的冻伤膏送了一盒给胡家姑娘。 胡爹被安排在外院客房,胡甜则被安排在内院厢房。 虽然位置略有些偏僻,但一应事物齐全,可见周家对这次寿宴确实十分上心。 穿过来三年,胡甜还没见过有钱人家的屋子什么样,更没用过铜盆铜镜,睡过雕花架子床,如今倒让她觉得赚着了一回。 累了一天,洗漱过后便准备早早睡了,正打算脱衣呢,突然听见外头周家丫头叫门。 胡甜打开门便被丫头塞了一盒药膏,言是冻伤膏,还特意嘱咐是她家少爷与她的。 胡甜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也许周家少爷是好意,但办事的丫头怎么如此说?这样不就成了私相授受? 胡甜不懂周家的丫头怎会犯这样的错误,正要拒绝,便见这丫头脸上闪过一丝揶揄的笑意:“奴婢只是个丫头,替少爷送个东西,不敢做主,还请姑娘莫要为难。” 说完福了个礼便跑开了。 胡甜只得无可奈何,想着找机会定要还回去,千万别惹出什么岔子。 可这事不是由她能决定的,那丫头刚一跑开,胡甜关了门,就前后有两个丫头冒出头,一个拐了弯向东,另一个则出了月洞门向西。 周家内院东西各有两个大院子,一个叫玉弦阁,一个叫竹笛轩。 玉弦阁住着周家从京城来的贵客,竹笛轩则住着周文彬的表妹姚桂珠。 此时那个小丫头来到竹笛轩把事情报给姚桂珠,就气的姚桂珠当场砸了手里的粉瓷杯子,大骂道:“又是哪里来的小贱人!也想跟我抢表哥不成!” 见姚桂珠如此,那个报信的丫头丝毫不见意外,只往旁边一退眼观鼻鼻观心。 姚夫人在一旁染着自己的蔻丹对大发雷霆的女儿视而不见。 姚桂珠见自己母亲如此不免委屈道:“娘,你也不帮帮我,表哥都快叫狐狸精抢走了。” 姚夫人这才抬手挥退来报信的丫头叫她下去领赏,看着自己女儿,懒懒道:“你表哥现在可是个香饽饽,自然招狐狸精,这有什么稀奇。” 姚桂珠不依,撒娇道:“阿娘……” 姚夫人被她闹得没法,只得道:“好了,好了,闹的我头晕。” 姚桂珠气呼呼的站起来:“不行,我得去看看是哪个狐狸精!定要揭了她的皮!” 说罢就要带丫头往外走,被姚夫人叫住:“回来!你啊你,怎么就这般性急,今个刚吃的亏怎地就不长记性!” 姚桂珠气结:“还不是姥爷偏心!才让那个小贱人得逞!”说到这个便眼眶泛红:“阿娘,姥爷从小到大最疼我了,为何最近总向着京城来的那个小贱人?” 姚夫人闻言脸上略有戚色,忍住心底嗤笑,她的乖女儿呦,真是和她当年一样天真,不明白对这周家而言,人只分有价值和没价值,哪怕女儿和外孙女也是一样。 另一边,玉弦阁里,一个婆子听了丫头来报的信,拿出一个银锞子打赏,那银锞子成色极好,丫头满脸喜色。 婆子又嘱咐了两句,待丫头走了,这才进去报给里头姑娘身边的大丫头。 青黛走进去附在里面的姑娘耳边耳语了一阵,换来对方一个淡漠的回应。 那姑娘坐在梳妆镜前,一头青丝如瀑,五官并不出挑但胜在肌肤白皙如玉,气质如雪,别有一番韵味。 青黛看着这样的自己小姐,不禁替她感到不公:“小姐,你若不愿,想来回了老爷大人,大人也不会勉强小姐罢。”怎么说都是亲骨肉啊,就算小姐长的不够出挑,但小姐素有才名,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并不难,何至于要来这穷乡僻壤之地相看夫婿? 听了这话,颜漪兰的表情也并没有多大变化,只是阻了丫鬟继续下去:“莫再提这些话了,”顿了下,到底吩咐道:“那边不必多管。” 青黛点头:“自不必我们去管。” 说到这,她心下有些不以为意,这周府多年没有女主人,早已被人渗透成了筛子,下人也不如她们家那般有规矩,她们要想做点什么方便得很,何况这府里还有一个不知所谓的表小姐,她们根本没把这些想攀上周少爷的女人当回事。 反正她们这次来是借机相看一下未来姑爷罢了,只有她们看不上没有被挑的份,谁也撼动不了她家小姐的位置,旁的事根本不必多管。 玉弦阁这边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架势,那边竹笛轩里,姚桂珠越想越气,果然就坐不住了,只是天晚路滑又寒冷刺骨,只得耐着性子等第二天好去收拾狐狸精。 第32章 套路 胡甜没有择床的毛病,这一夜睡得很好,第二天一早起来就被通传说周地主和周少爷要见她,就更加高兴了,这说明她这酒酿圆子献的很成功哩。 胡甜跟着领路的丫头一路往正方的方向去,昨个丫头领她过来的时候,胡甜就知道自己住的偏,但那时天色已晚沿途景色也无暇观看。这会跟着丫头一路行去,见这周府里院落错落有致,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有怪石嶙峋又有树木花草掩映,虽然冬天大多花木未开,但竹碧松青,又有白雪相衬,也是别有一番景致。 胡甜一路上看的目不暇接,颇为得趣,那般从容自在又带一点好奇的样子十分灵动,再配上一张漂亮的脸蛋,就很容易吸引人的注意。 在屋子里闷了几日,颜漪兰难得在丫头的陪伴下出去走走,隔着一截回廊和一面雕花窗棂,她的目光不经意地就被那张漂亮的脸蛋吸引。 颜漪兰盯着看了一会,问身边的丫头:“刚刚过去的是谁?” 青黛顺着自家小姐的方向只看到一个背影,看起来穿着粗糙的布衣,像个村姑。想着刚刚丫头报过来的消息,便道:“应该就是昨日那个农女,刚听说今天周家老爷和少爷要见她。” 颜漪兰听完,皱了皱眉:“你有没有觉得她有点眼熟?” 青黛只看到一个背影哪里知道眼熟不眼熟:“回小姐,刚刚奴婢没有注意。”心下不免疑惑,小姐生在京城长在京城,这乡下里碰见个农女又会哪门子眼熟? 颜漪兰嗯了一声,状似不经意道:“表小姐如今在何处?” 这一问,差点让青黛以为自己听错了,那个表小姐处处给自家小姐找麻烦,小姐从未跟她一般见识,自然也从未理会过她,怎地突然问起来。 但作为一个丫头,青黛还是立马答道:“听说是准备带人找这个农女的麻烦呢。”说罢掩嘴笑了下:“这会恐怕要扑个空了。” 颜漪兰应了一声就没再问表小姐的事情,仿佛只是随口一问,转头说起其它:“我来了这些日子多亏了周老爷和周少爷照顾,让厨房里带来的厨子做些京城口味的点心派人送给周老爷和周少爷尝尝,聊表谢意。” 青黛闻言高兴道:“是,小姐,奴婢这就去吩咐。” 小姐来了有段日子了,这下可算是想通了。 那边胡甜走了将近三刻钟才终于到了周地主的院子,被丫头领进去的时候,一眼就看见屋子里坐着的三个人。 上首坐着一个衣饰富贵年近花甲的老人,想来应该就是周地主,他的下首正是周少爷,而对过坐着的正是胡爹。此时胡爹正满身不自在的坐在那里,一见自己闺女进来,立马站了起来。 胡爹走到胡甜一边,对着周地主和周少爷行了个礼,笑着道:“这就是小女胡甜,二丫头,快来见过周老爷和周少爷。” 胡甜顺势行了礼问好,被周地主让了座。 周地主是儒商,又秉承祖上读书人的传统,待人有礼,脾气也十分温和,此时见了胡甜,点了点头,微笑着夸赞胡甜道:“姑娘果真心灵手巧之人,昨日的酒酿圆子做的极好,老夫一把年纪本没什么胃口,用过一碗后竟然胃口大开,比平日多吃了半碗饭。” 胡甜忙道:“谢周老爷夸奖,小女子不敢当,依小女子看来,周老爷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自然胃口也好。不过听说酒酿圆子合您的胃口,我们父女俩也极是开心。乡野之地没甚好东西,又恰逢周老爷寿辰,要是不嫌弃,我们父女二人带来的醪糟还剩下大半罐子,便留下做个贺礼献与周老爷,周老爷想吃酒酿圆子的时候吩咐厨房做来尝一尝便可,还望周老爷不要嫌弃。” 自家有喜事,周地主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胡甜这话奉承的极妥帖,周地主听了笑意便越发明显起来:“姑娘一家心意老夫领了,但我周家有祖训,虽为商而不奸,尤其些许吃食于我周家不甚贵重,与普通人家却难得,这东西定然不能白拿。” 胡甜赞道:“周老爷高义,怪不得能养出周少爷这般的少年英才,有周老爷周少爷这般的人物真是我们十里八乡的福气。只是我父女二人献这吃食本是诚心,如若周老爷坚持不肯白拿,我父女二人实在心下难安。” 说罢果真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但又有什么会没不好开口似得。 这一幕让坐在一旁的周文彬顿觉十分熟悉,跟他上次去换大虫腿的时候是不是有些相似?刚听她夸奖有些开心来着,这会心下又莫名升起一种警惕,总觉得这姑娘或许还有后招的时候,就听见自家阿翁开口道:“姑娘有话尽可直说,想要多少银钱也不必客气。” 胡甜忙摆手道:“不不不,周老爷误会了,小女来时本有一个主意,只是周老爷硬是要给银钱,小女倒不好开口了。” 周地主奇道:“无碍,不妨说来听听。” 周文彬则以手握拳抵了下唇角,好险没有笑出来,心下却觉得这丫头真是,都不换个套路…… 但就算明白,周文彬也有点忍不住想知道这丫头打什么主意呢,这种感兴趣,连他自己都没有觉得不妥。 胡甜这才为难道:“小女觉得这道吃食既可做点心,也可做甜汤,而且名字还含有圆满寓意,若周老爷大寿寿宴用便用酒酿圆子做这最后一道汤岂不正好?” 搁后世,出去聚会的时候可是经常点这道甜汤的,这时候这个主意用起来正好。 周地主和周文彬闻言不觉得点了下头。 这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而且酒酿圆子新鲜独特又好吃,摆宴的时候能添一道别处没有的新菜式,既有面子又出风头。 周地主几乎一下子就肯定了胡甜的这个主意,而且作为一个经营着酒楼的生意人,如果宴席的时候可以用这道菜当甜汤,那放在酒楼里呢? 这显然是个可以长期做的买卖。 第33章 算计 不但可以成为长期买卖,甚至还可以当成一道招牌。 周地主不知道这丫头提这个主意是有心还是无意,他不动声色地又打量了一番这个丫头,竟然莫名觉得有几分熟悉。 一旦有了这个主意,周地主身为生意人的精明头脑立马运作起来,刚刚掷地有声的祖训——为商而不奸,这会便像是被遗忘了似得。 周地主心里计较一番后出言试探道:“这个提议倒是不错,只是寿宴需连摆三日流水宴,这个酒酿的用量怕是不小。据老夫听文彬所言,这江米他只与你家一袋,老夫担忧那一袋江米就是全用上怕也是不够。” 胡甜闻言从胡爹的背筐取出一个布包摊开道:“周老爷和周少爷请看,这东西叫酒曲。酒酿小女子是用醪糟做成,而这醪糟却是由此物做成。”酒曲是发酵长霉而成,一团灰扑扑的霉菌并不好看。 周地主与周少爷都是见多识广的人,家中经营着酒楼少不得与各地酿酒的人家打交道,对这酒曲略知一二。 知道这酒曲是酿酒中的关键一步,周文彬颇感兴趣道:“听说此物可以用来酿酒?”说罢,感叹道:“怪不得叫酒酿圆子,酒酿酒酿,果真是酿酒的法子做出来的?” 胡甜忙摆手道:“周少爷莫要误会,这虽然也是酒曲,却是小女子误打误撞做出的,恐怕没法跟酒家们的酒曲相比,自然也酿不出那样的酒来。” 不过酿点甜米酒肯定可以,但是这话她没说,说了不是暴露她知道的太多了么。 但她不说不代表就没人想得到,周文彬闻言略一思忖:“我尝着酒酿圆子便有一股甜甜的酒味,这东西用来酿酒当是可行。” 当下来了兴致问道:“姑娘这酒曲如何卖?在下想买来酿酒试试。” 胡甜默默在心里给他点了个赞,他要是酿出甜米酒来,她以后也弄就不突兀了。要知道现在普通百姓家用的都是黄酒,是黍米等谷物酿造,可能技术并不完善,味道到后世差的远。 胡甜摆手:“这酒曲也是带来送寿礼的,一颗酒曲碾碎了便可做这样一罐醪糟。”说着便将做醪糟的法子一并说了。 周家爷孙:“……” 周地主:难道这姑娘确是无意提起? 周文彬:难道刚刚觉得这丫头另有打算真的是错了? 这样人家越是真心实意,他们周家更不能以大欺小占便宜了。 周文彬开口道:“阿翁,孙儿觉得这酒酿圆子放在汇香楼也是极好。” 周地主瞥了自家孙子一眼,这还是孙子头一次帮外人说话,既然自己孙子也提了,周地主便道:“文彬说的对,老夫也有此意,只是不知道两位打算如何作价,既然放到周家的汇香楼里,那既是在商言商,两位就再莫推辞了。” 这事情上胡爹是肯定听闺女的,胡甜铺陈了这么久可不就为的这一刻,只是做戏做全套,因此面露感激道:“谢周老爷,谢周少爷,承蒙周家看的起,我父女俩感激不尽,只是我们都不曾做过甚大买卖,不知道此物如何作价,但听从周老爷和周少爷的便可。” 人家这么信任他们,就更不好太占便宜了。 周地主斟酌了一下,开口:“此吃食新鲜,用的又是上好的江米,按此时米价计算……一罐醪糟我与你家两百文钱如何?” 胡甜这一罐醪糟约有五斤,还是蒸熟的米饭,生米约有三斤。最次等的江米二十文一斤,好一些的在五十文一斤上下,这一罐醪糟按最好的江米价格来也还有好大的赚头。一罐赚五十文,二十罐便是一两银子。 这价钱……吓了胡甜父女一大跳,要知道米买多了,价格也是可谈的,这赚头甚大。 胡甜忙道:“使不得,周老爷,这醪糟就是最次等的江米也做得,而且味道也不差,若是卖这么贵,普通人家便吃不起了。”最后一点才是她在意的,美食嘛,就该发扬光大,飞入千家万户才对,才不枉随她穿越一场,要只达官贵人才吃得起,那又有甚意思。 周地主:“哦?既如此,那便分不同的米供应,次等的我与你一百文一罐,好些的仍旧两百文一罐,每月两种暂定各十罐如何?若以后卖的好了,再加。” 胡甜从不怀疑酒酿圆子这道美食会埋没,那么照这么算他们一家每月至少就有一两银子的收入,一年就是十二两,还不费事,胡甜一个人就做得,这对一个地地道道的农家来说那真是想都想不来的巨款! 这提议自然是极好的!又能赚钱又能与周家搭上线,还有啥可说的? 父女二人忙感激道谢,周地主摆摆手言自己还有事便先行离开,后续事情由管家完成即可。 等管家来后,拟好契书,胡甜看了没问题,便由管家带着胡爹去库房取江米。 流水宴用的醪糟周家并不肯占胡家便宜,而是要用自己提供的江米。 待管家和胡爹一并离开,偌大的室内便只剩胡甜和周文彬两个。胡甜觉得这次事情能这么顺利,多亏周文彬刚刚对周地主说的话,因此出言道谢。 周文彬却不觉得自己帮了什么,却对刚刚酿酒的猜想十分感兴趣,因此与胡甜说起了从前去徽州游历时听来的一些酿酒经验,讲与胡甜,探讨用胡甜自制的酒曲酿酒的可能性。 胡甜自然是懂一些的,谈话间便不动声色的与些提点,一时间两人相谈甚欢的样子。 而另一边,姚桂珠在院子里转悠了大半天也没找到昨日进府的那个村姑,正打算喊人来问的时候,突然听见两个小丫头笑嘻嘻地说京城来的那位小姐专门做点心送给周少爷。 连忙把人叫住一问,怒气上涌,气冲冲地杀往松鹤堂。 完全没想过那是周老爷住的正房,怎会只送点心与周少爷呢? 第34章 一箭三雕(修改) 被人差点一巴掌呼上来,胡甜整个人都是懵的,不过幸好她反应够快躲过了。 但是没打到人的姚桂珠则看上去一副不能接受的模样。 对于姚桂珠来说,刚刚他们那个相谈甚欢的样子,真真是像根刺一样扎在她心上,这种危机感比知道京城里来了一个颜小姐时还要强烈。 “贱人!狐狸精!”说着又要扑上来。 这会在一旁的周文彬也总算反应过来,连忙叫人把姚桂珠拉住。 口中呵斥道:“桂珠,你究竟在做什么!”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有女子在他跟前动手的。 他这个表妹自小骄纵,对于她最近的所作所为他也是有所耳闻,但却不知已经到了这样乱来的地步。 周文彬面寒如霜的呵斥了姚桂珠之后,又急忙询问胡甜有没有事。 这一幕刺激的姚桂珠大骂道:“你这个贱人,又是送吃食又是冻伤膏,这会还装可怜!你滚,离我表哥远点!” 周文彬眉头皱起,他这个表妹原来只是骄纵,但现在怎变得如此暴躁不堪? 胡甜则是心有余悸的离这个看起来有点狂犬病征兆的姑娘远一点。 就算她此前一无所知,这会也能从那姑娘的只言片语和一副要吃了她的样子里脑补出个所以然来。 有钱人家的是是非非她一点也不想沾,此时听见这姑娘拿冻伤膏说事,便知道这冻伤膏到底还是惹事了,本想找个机会私下还了,这会却不得不从袖中取出昨日丫鬟送来的一小盒药膏放在桌上,对周文彬行了个礼道:“多谢周少爷一番好意,虽周少爷与小女子之间实是光明磊落,但还是难免引起误会,这药膏小女便不能受了。” 周文彬看着放在桌上不曾动过的药膏,目光在那细白的指尖打了个转,刚想开口,突然又听人禀报说:“颜小姐命人送了一盒京城口味的点心过来。” 但此时显然不是吃点心的时候,可颜家小姐身份十分不同,周文彬略一迟疑,又听见去而复返的阿翁笑着道:“京城口味的点心?快送进来吧,颜小姐有心了。” 周地主红光满面显然十分开心的样子,颜小姐的爹在户部任职,虽然不是大官,但颜家家主却是吏部侍郎,是于阁老的得意门生,颜小姐是正经的颜家嫡女,身份不俗。 颜家祖上同周家有些交情,如今已经是周家能联络上的身份最高的人脉了。此前周地主有意为自家孙儿求取颜家女,没想到颜家竟会趁他大寿之际遣正经的嫡女随行,真是让他喜出望外。 因此,周地主对颜家这位嫡女格外上心,希望自家孙儿能与颜小姐多培养培养感情,怎奈这么多天过去都没甚进展,如今听说今日颜小姐让人特意送了京城口味的点心过来,便觉得这是个好兆头,因此格外开心,路走了一半又折返回来,正好赶上。 周地主领着送点心的丫头进来,脸上的笑意在看到屋里的状况时戛然而止。 一看见自己外孙女被人拉着,便知道这丫头又惹事了。 周地主本想先赏了颜小姐身边送点心的丫头再来处理自家外孙女的事儿,偏这丫头十分不省心,看见颜小姐身边来送点心的人,就像被戳了痛脚一样使劲挣扎,丫头一个不注意被她挣扎开来。 姚桂珠用力一拂,一盘点心便打翻在地。 她尤不甘心的又踩了两脚:“丑人多作怪!”她被收拾了几次,倒是不敢像骂胡甜那样骂什么贱人狐狸精之类的难听话。 但胡甜瞧着她对那几块点心不共戴天的样子,恐怕比对她的意见大多了。 “啪”一声响亮的巴掌声后,姚桂珠脸上多了五个手指印子。 周地主打完姚桂珠又回头与颜家小姐的丫头说:“老夫管教无方,让颜小姐受委屈了,待老夫处理这边,老夫亲自去给颜小姐赔礼。” 那丫头行礼道:“周老爷客气了,想来我家小姐是不敢受的,不过这点心毁了,奴婢还是先回去像小姐复命。” 待那丫头走后,周地主这才转头看向自家这个不成器的外孙女。 周地主只有一儿一女,儿子早逝留下一个独苗,女儿这么多年也只得了这一个闺女,因此他对这个外孙女便多宠了些,竟然养的无法无天了。 他知道这个外孙女自小便爱跟在孙子后头打转,要是文彬这孩子没这么出色或许也有可能,但现在…… 姚桂珠看着一向疼爱自己的姥爷满脸不可置信,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姥爷,你为了一个外人打我。” 原本看她这个样子周地主还有些心软,但一听这话,周地主一个激灵,这孩子俨然把自己当这里的主人,可是在他心里,以后颜小姐才是这里的女主人! 周地主闻言狠下心来:“胡说!这里姓周,你姓姚,到底谁是外人?”想着前几次自家外孙女跟颜小姐的冲突他还多有维护,罚的都是这丫头身边人,这会便吩咐道:“着人安排送姚小姐回府,若要闹事,便是寿宴那一日也不许进门。” 他摆摆手,姚桂珠在不可置信的神色中被人带了下去。 周地主这才看向胡甜和周文彬,又问了刚刚什么事情。 看着桌上的冻伤膏,周地主瞟了自家孙子好几眼,最后出口对胡甜道:“昨日一时高兴,这冻伤膏是我着文彬送的,胡姑娘不必客气就收下吧。” 这话漏洞百出,但周地主出面却是周全了这件事情,胡甜也就不必推辞了,因此道了谢拿了冻伤膏便提出告辞。 周地主想了想又道:“另外,多谢姑娘一家惦记老夫的寿辰送来新鲜吃食,待会老夫让管家拿十两银子权做谢礼。” 胡甜一听心下便明白了,这是说吃食的事情也与周文彬无关,这下她倒不好不收了,便顺势又道了谢。 等所有人都走后,周地主才转向这个一直引以为傲的孙子,半是敲打半是提醒道:“文彬你从小就懂事,这么多年从没让人失望过。如今不管是对周家还是对你,颜小姐都是求都求不来的良配,你要好好珍惜。颜小姐乃大家闺秀,品德才情样样出挑,这样的女子才堪为正室,切莫被女人的颜色迷了眼。” 自家孙子从没对哪个女子另眼相待过,更遑论送冻伤膏这样的事?不过这点他跟他那早逝的父亲倒是一脉相承。 想着那姑娘的模样,周地主心下叹了口气,父子两个连喜好的容色都颇有相似之处。 半晌,周文彬回应道:“阿翁放心。” 玉弦阁里颜漪兰开着窗子,拿了狼毫练字,一笔一字写的极是认真,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不负颜家书香门第的美名。 丫鬟先来禀报了一回,没隔一会又有丫鬟进来禀报。 青黛接连听了两个消息,先是眉头皱起满脸不忿,接着就眉开眼笑了。 挥退了小丫头,笑着对颜漪兰道:“小姐,你听见没,那表小姐被赶走了。可笑她之前还自认为是这里女主人一般,对我们处处为难,这下好了,可是周老爷亲自把人赶走的。听说连寿宴都不叫来呢,嘻嘻……” 而且那个表小姐还背后说他们家小姐丑,她家小姐只是不够美而已,哪里丑了? 这下真是活该! 颜漪兰笔下不停,仿佛半点也不在意,整个人在冷冽的窗边犹如一株空谷幽兰。 青黛看着这样的自家小姐,也觉得在意这个周家表小姐忒掉她们小姐的价,只心里高兴解气,嘴上却是不提了。 谁知道这时候她家小姐却问起来:“那个来送吃食的如何了?” 青黛想想:“听说打发了银子回去了。” 颜漪兰嗯了一声,继续练字。 又过了一会,有小丫头来报:“周家少爷来了。” 颜漪兰写下最后一笔,眼中露出微不可查的满意之色。 另一边,胡甜辞了周家便跟胡爹一起冒着大雪回家,刚到家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齐氏和两个小的笑声,尤其是胡俊和胡秀,那笑声哇啦哇啦,让人听着就捏一把汗,可别笑岔气了。 父女俩对视一眼,不明白有啥好笑的能笑成这样。 门是虚掩着,一推开,院子里的情况便印入眼中,齐氏几个果然如想象中一般笑得前仰后合。 胡甜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便看见院子里有只猴儿在雪地里东倒西歪,蛇形游步,左右扑腾,上下跳跃,一会挠痒痒,一会掏耳朵……整个一耍猴表演哩。 看着院子里这种情况,胡甜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她嘴角翘起,弧度俏皮,漫天的雪光印入眼中,漆黑的眸中有点点碎光,在这冬日的暮色中如一丛鲜花一盏明灯那般吸引目光。 阿祥一眨不眨的看着回来的女子,两日未见,竟然觉得好似许久,这会看她笑的那般开心便有些移不开眼。 而同样移不开眼的也不止他一个,胡成宝站在一处隐蔽处也是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个女子。 只是从他屋前路过不小心撞见,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鬼使神差的跟了上来。 第35章 醉猴 那猴子本就东倒西歪,又突然踩到了一块石头滑出去老远。 胡甜大笑,惹的猴子扭身过来看她,险些把自己扭成了一条麻花。 这怪异的姿势把一院子的人都惹的笑出来眼泪。 齐氏这才看见自己相公和闺女都站在门口,忙迎上来,勉强止住了笑:“回来了,快进屋。” 一家人一道进了屋,胡甜忙问:“外头这猴儿怎么了?” 她已经认出来了,这猴子就是山上跟着阿祥那只,不过当时阿祥被他们家捡回来,但这只猴子却没有跟回来,不知道是怕人还是怎地。 说到这,齐氏几个就又笑起来,最后还是胡俊自告奋勇道:“阿姐,这猴子喝醉了!” 胡甜和胡爹不解:“喝醉了?” 齐氏这才跟父女俩说明原由。 原来胡甜跟着胡爹去周地主家,齐氏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她还一直记挂着胡甜说过“山神”想吃着江米做的吃食来着。这次父女俩一走,齐氏便将家里的醪糟做了些酒酿圆子让阿祥端着去山上祭山神了。 接下来的事情不用想,定然是这猴儿偷吃了“祭品”,然后就醉了。 酒酿酒酿,虽然度数不高,但也是有酒精度的,很多酒量不好的人都有吃酒酿吃醉的,何况是个猴儿? 胡甜听了这前因后果,转头对着阿祥听了“咯咯咯”的笑起来。 她娘还不懂这“山神”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呀。 还让“山神”去祭“山神”哩! 可她一转头就撞进一双直愣愣的眼神里,那感觉好像看了她许久再没别人似得,怎么竟觉得有丝害羞呢? 想移开又不好意思。 正好那只在院子里的打转的猴子也跟着进了屋,胡甜转眼跟那猴子的眼神对上,果然见这猴子眼神明亮却反应迟钝,活脱脱一只“醉猴”! 胡甜促狭心起,逗着这猴子左耍又转,玩了半晌,这才把自家去周地主家又收获了一桩生意的事说了。 一家人自是极高兴的。 一罐五斤的次等酒酿一百文,上等酒酿两百文,按市价去除成本,一个月也可赚约一两银子。这次回来他们家就开始着手买江米买做酒曲的用料。不过江米,周家就有米行,但也没向他们提出一定要用周家米行的江米,毕竟周家米行大,不像小些的米铺那般好讲价,她们家做酒酿这点用量周家米行暂时还看不大上。 胡甜同家里人计划着明日去镇上和县城的米铺都看一看的事,只是做生意都要本钱,这江米又不便宜,他们家卖橡子豆腐赚来的铜板目前来说还远远不够,这事齐氏跟胡爹觉得又甜蜜又发愁。 胡甜见状便又从荷包里取出两锭银子,一锭五两,两锭正好是十两。 齐氏一看正想问哩,胡爹就赶在她前头道:“咦,二丫头,哪来的银子?” 齐氏怪了:“你竟不知道?” 后头发生的事情胡爹不在,自然不知道这十两银子为何而来,路上胡甜也没说。这时候就稍稍解释了下:“是临走时,周地主谢我们家特意献上这道吃食给的谢礼,实在推辞不过,只好受了。” 虽然周地主真正的意思是把自家孙儿摘出去,以及叫她父女俩明白自己的身份,但给银子吗,不要白不要啊,反正她本来就没有某些心思。 齐氏和胡爹听了便没再多问。 有了这十两银子又正好解了燃眉之急,他们家这醪糟的买卖又成了。 离开周家的时候,讲好了周家很快会派人把做流水宴要用的江米给胡家送来,第二日胡家父女刚从镇上回来没多久,周家的管事果然拉着一车江米过来,这阵仗立刻在胡家的村子里引起了轩然大波。 来打听的人一波又一波,很快溪岭村就传遍了周地主家让胡家帮着做江米吃食的事,有那跟着胡家关系好的,比如近来合作密切的王婶子就直接问胡甜:“甜丫头,婶子这心里头好奇的紧,这周家要做的是甚吃食?” 反正以后这生意做起来大家早晚都会知道,胡甜也就不瞒着:“是醪糟,用江米做的,用来煮酒酿圆子。” 王家婶子:“啥啥啥?”听都没听过,这重复也重复不出来。 胡甜笑着道:“酒酿圆子。周老爷说了,到时候寿宴的日子,会摆三日流水宴,去祝寿的人都有缘尝尝这道吃食。不过在这之前,周老爷特意嘱咐过咱家不可私下先做,不然我家定然先让王婶子哩。” 王家婶子还真有先尝尝的意思,不过听胡甜这么说了,又是周老爷的意思,自然不提这茬了,只笑眯眯道:“那感情好,离周老爷寿辰已经是不远了,我这张嘴也不用等太久哩!” 两人在院子里又说笑了一会,王家婶子瞧着胡甜这干活麻利,长相又不俗的样,真是越看越觉得不一般,可惜自家生了三个女儿,才有一个儿子,儿子如今年纪对不上,不然定要把人讨回家当媳妇。 如今王家和胡家因着橡子豆腐的事,关系近着哩,王家婶子出门提起胡甜向来是一通夸奖的。王家婶子离了胡家不多久,周地主家流水宴上就有胡家做的江米吃食的事也传了出去。没过几天,胡家跟周家签了契约,长期买卖这道吃食的事也都流传开来,虽然没打听出具体能得多少钱,但大家都觉得这江米精贵,价格肯定不会低了,再怎么不比橡子豆腐的价高? 一时间村子里眼红的人极多。 不过这桩生意到底是跟周家搭上了线,有周家这座大靠山镇着,大家眼红归眼红,倒是没人闹事,连说句酸话都得偷偷的,不像橡子豆腐那时候说的酸话都能传到胡甜耳朵里。 其实这样想的人,都有些想当然了。 橡子豆腐对于胡家来说那是无本的买卖,而且一日有稳定六十文的进账,一个月便是一千八百文的收入,暂时比醪糟可高多了。 但这豆腐做了二十来天,问题就出现了。 家里的橡子存货不多了。 现在又大雪封山,再去找橡子也是找不到的。 当初也正是因为这个因素,胡甜才不愿意自己去找销路的,如今这醪糟生意接上的正好,虽然没有橡子豆腐赚的多,但甚在稳定长久,待胡家存些银钱,明年开春能做的事情便多了。 胡甜穿来三年,总算要带着自家奔上发家致富的康庄大道了,前途一片光明,美好的生活仿佛就如冬天过后即将到来的春天,还会远吗? 她自家觉得自家一派欣欣向荣,别人自然也不是瞎子。 胡成宝被杜氏宠着长大,自私又任性。前头还记着是胡家害他爹没逃过征兵,现在生死未卜,每次偷瞧胡甜那丫头的时候,心里还会有些疙瘩,阻止自己不要多看。但自从上次鬼使神差的跟着那丫头以后,他心里就像突破了最后一层防线,什么都不想顾了,只想把那丫头娶回来。 因此这几日一直磨着杜氏找人上门提亲。 反正按理来说,杜氏还是胡甜的姨姥姥,他跟胡甜是表兄妹,他们又同岁,他娶她不是正好? 杜氏被胡成宝气的心头冒火,前几日听她当心头肉一样的疼的大孙子竟然看上胡甜那个臭丫头的时候,差点没给她气的背过气去! 杜氏用手指使劲戳着胡成宝的额头:“你这个不孝子,你老子现在都不知道是死是活,你忘了是谁害的了?你竟然要娶仇人家的闺女当媳妇,你还有没有良心,知不知道孝道,不怕天打雷劈啊你!” 胡成宝就像小时候要东西一样耿直脖子道:“阿嬷,你别乱说,当年的事我还有印象哩,咱爹自己没逃掉被捉了,也不是人家害的。反正都过去了,我不管,我就是要娶胡甜!” 杜氏指着他,咬牙切齿道:“是不是胡甜那个小贱人勾-引你的?我这就打上门去,忒不要脸!” 胡成宝才不怕她阿嬷这个做派,不耐道:“阿嬷,胡家现在可是有周地主家做靠山,打上去谁吃亏还不一定哩!” 杜氏一听就沉默了,这几日她哪一天都想打上胡家大门,可是自周家管事来过之后,她就不敢再起这个心思了。 无它,对于这上阳县的人来说,但凡能与周家扯上点关系的,那都非同一般。周家对于他们来说,那就好比一个土皇帝,他们这一片的人不知道皇帝是谁的很多,但不知道周地主是谁的几乎没有。 她一个乡村老妇,对有钱有势的人天生就犯憷。 胡成宝一看他阿嬷这个样子,就知道她不敢,从前他想要啥,只有使使性子就成,今个难得动了下脑子,对杜氏道:“阿嬷,现在胡家搭上周家,那我娶回来不是更好?” 而他不愧是杜氏的亲孙子,一句话就说到了杜氏的心坎里。 杜氏沉默了。 过了许久,杜氏咬牙道:“走,跟我上你姨姥家去。” 这个姨姥,说的是杜氏的表姐,胡甜的亲阿嬷刘氏。 第36章 回锅肉 杜氏和刘氏这两表姐妹从前没嫁人的时候关系还不错,刘氏先嫁来胡家,然后由她牵线,杜氏才嫁给了大她十来岁的胡友海做填房,但因为胡友海前头婆娘没留下子女,他们又是老夫少妻,因此杜氏在胡友海家一向说一不二,渐渐的这性子就越发掐尖要强了。 所以就算她对自己孙子要娶胡家老二的二丫头这事有所松动,也不愿意正紧的请人说和化解两家的恩怨,再好好的遣媒人来提亲,而是打算从她表姐刘氏这里入手。 “表姐在家不?”杜氏带着胡成宝上门问道。 开门的是胡家老三的大女儿苗苗,今年刚七岁,听见杜氏问话,怯生生的答道:“姨姥,阿嬷在家哩。” 她人小声音也小,杜氏没耐心听完,就直接走了进去,心里还嫌弃胡家老三这闺女养的跟老三媳妇一个肉性子,看着就让人烦。 刘氏听见杜氏的声音,掀了帘子出来应声:“表妹来啦,在家哩,快进来呗。” 杜氏跟着进去问道:“家里其它人哩?” 刘氏回:“嗨,老头子带老三到镇上卖箩筐,老大一家子回老大媳妇娘家帮忙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这越到年关做豆腐的生意越好,这时候可不要人帮忙。” 老大媳妇娘家姓吴,住在上营村,离上阳县城不远,家里做着豆腐坊的生意,这寒冬腊月的地里没啥活计了,老大婆娘就带着一家子都去给娘家帮忙,等来家的时候总能得些工钱,且帮忙的时候总要管着口粮的,老大一家子几口人,省了个把月口粮,刘氏心里也高兴。 这情况都十来年了,杜氏当然晓得,不过今天她却要故作一番道:“咋还要去给别人帮忙,也就省了个口粮,儿子媳妇孙子孙女却都跟别家了似得,图啥。” 刘氏其实对自家儿子媳妇孙子孙女都去外家这事心里也不是没疙瘩,明显的,孙子孙女跟外家都比跟她亲了。 听杜氏这么一说,她也不遮掩,叹了口气:“当我想哩,那还能咋办,总比待在家里啥事都没得干坐吃山空的好。” 杜氏斜了自家表姐一眼,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表姐,不是我说你,你家老二家里就做着豆腐生意,却还叫自家人给别人家帮忙,这像话吗?” 一提起老二家来,刘氏就生气,听着杜氏的话冷哼道:“这个不孝子,为个婆娘不要爹娘了,我权当没这儿子了!” 杜氏一听夸张道:“哎呦,我的表姐,可不能当没这个儿子!现在又是做着豆腐生意,又是吃食生意,还搭上了周地主家,这眼看着可就是有出息了,你咋能当没这个儿子哩?那不是白白便宜了——”说到这里,两人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咬牙切齿道:“不尊老的贱人!” 刘氏对这一阵子老二家的事也看在眼里,心里早活络了,这时候不过是被杜氏一引,心思更加明晰,但恨归恨,想归想,该咋办却没个主意。 两表姐妹一块合计惯了,刘氏就像杜氏讨主意该咋办。 杜氏提点道:“表姐,不是我说你,这家可是没分的,你让老二一家子回来住,那还不是天经地义的?这人回来了,生意上的事还能不过你手?” 刘氏被杜氏说的恍然大悟,但心头仍有一丝疑虑:“可要让老二一家回来,那齐氏不是也要跟着回来?” 杜氏一脸愤恨道:“回来又咋?要我说当初把人赶出去才做错了,你看那贱人这几年过的差了吗?就要放在手底下,才好收拾哩!” 刘氏听完,一咬牙:“你说的对,是这个理!” 杜氏见自己把刘氏说动了,但怕刘氏一味强硬坏事,因此又提点道:“表姐,这事啊也不能硬来。” 两人一阵耳语,叽叽咕咕,杜氏这才告辞了。 等走出胡家大门,胡成宝这才憋不住了,直问杜氏:“阿嬷,我们要是来提亲,你怎地一点都不提哩!” 他在外头竖着耳朵听了半晌,就是没听见自己阿嬷提起一个字,可把他急坏了。 杜氏站住瞪着自己不成器的孙子道:“你这缺心眼的娃子,齐氏跟你阿嬷有仇,上去提亲她能答应?当然要等他们一家回到你姨姥这边,到时候咱开口要人,她还能不答应?” 胡成宝一想,这也确实妥帖些,遂不再闹了,只嘿嘿笑道:“等我把胡甜那丫头娶回来,叫她做好吃的孝敬阿嬷,听说她手艺可好了。”这还是上回胡庆去偷山鸡的时候跟他说的,那个味啊,说的他口水横流,馋虫险些要掀翻五脏庙。 反正在他心里,娶了胡甜是咋咋都好,他就是要娶。胡成宝跟着杜氏一边走一边憧憬着娶了胡甜以后的美好生活傻乐,没注意到一旁土丘后头蹲了一个幼小身影。 胡苗苗对这两人的话似懂非懂,但是提亲这事她知道,每次有人提亲成亲村里都可热闹了,还能吃到好吃的,小娃子们最爱村里有人办喜事。想到这,胡苗苗拍怕自己玩雪的手,回家找她娘去了。 胡家这边,一家上下都还不知道有人在背后暗戳戳的打胡甜的主意,这几日,一家子齐齐上阵,泡江米蒸米饭做醪糟,明日第一批醪糟就可以送到周家去了。 最近家里人都十分辛苦,便是最小的胡秀都不得闲,所以胡甜今日特地托人从镇上捎了一条五花肉回来,准备做回锅肉犒劳犒劳家人。 五花肉煮到九成熟放凉切片煸出油份,再加入豆瓣酱,用姜片黄酒去腥,最后大蒜切段入锅炒香,出锅以后,肉片半点不腻,吃着干香,连大蒜都没有半点辛味,好吃的让人停不下来。 这道菜最重要的是豆瓣酱,不过这里是没有原来那种郫县豆瓣酱的,胡甜就拿自家的黄豆酱过一遍花椒油再炒,最后出来的回锅肉也是有色有味。 “咱家以后能天天吃猪肉不?”胡俊意犹未尽但是肚子已经撑不下了。 每次吃到好东西,这娃都爱来一句“以后天天怎么怎么”,胡家人听多了已经不搭理他的话头了。 只胡甜看大家吃的好,心头高兴,接了话道:“今年怕是不成了,待明年开春咱家也养两头猪仔,养到年底就杀一头,肯定是尽你够吃了。” “抓猪仔?”齐氏听闺女这话说的认真,就接了话问问。 胡甜:“嗯,猪肉贵,咱家现在养两头猪没问题。” 齐氏想了想:“那也成。” 既说到了养猪这事,胡甜便把自己其它打算一并说了:“不仅要养猪,还要养些鸡鸭鹅等,每样都多养些,不光能下蛋还能吃肉,多了也能卖。” 这时候要吃口肉可艰难了,胡甜真是想把能养的都养个遍。要不是银子不够,胡甜还想包山头种些果树,挖塘养鱼,规划出个小农庄哩。 齐氏和胡爹都是庄稼人,庄稼人除了爱庄家,也爱猪鸡牛羊这些家禽,胡甜要多养些,他们想了想,也都应了。 在一边听着他们商议的胡俊和胡秀齐齐发出一声欢呼。 只阿祥关注不同,他冷不丁的问胡甜道:“你喜欢吃猪肉?” 胡甜被他问的有点摸不着头脑,茫然道:“喜欢啊,怎么了?” 阿祥看着她又问道:“野猪肉?” 胡甜明白过来:“没吃过,不过听说挺好吃的。” 阿祥点头:“嗯。” 胡甜:“……”这家伙是在关心她的喜好? 第37章 山大王 第二日一早就不见阿祥的踪影,连那同那只猴子也不见了。 那猴儿自从那日醉酒之后就留了下来,这几天跟胡家人融入的不错,很喜欢跟前跟后的模仿胡家人做事,给大家添了不少笑料。 这会发现猴子跟阿祥一起没了,免不得要问一问。 不过之前阿祥刚来的时候,就动不动神龙见首不见尾,大家也都习惯了。 只是没想到等今日的豆腐交货之后,远远的,胡家人看见阿祥似扛着好大一坨黑疙瘩自山上而来,待离的近了才发现,那扛着的赫然是一头野猪! 那野猪瞧着不算大,但这么一头少说也有个百多斤,阿祥扛着它一路从雪地急行而来。 “我的乖乖!”胡爹忍不住惊叹一句,也不知道是惊叹那野猪还是扛着野猪的后生。 胡甜也被这一幕惊住了,看阿祥那举重若轻的样子,竟似一点都吃力。远远的行来,乘风踏雪,散落的黑发在寒风中扬起,让她有种迎面而来的不是凡人,而是一位长相不凡气势豪迈的战神,让她打心底里忍不住生出一丝崇拜。 胡甜突然觉得手痒,很想把这一幕画下来。 她可是画院的研究生! 没穿过来之前,可是画笔从不离手的,把想画的画下来更成为了一种本能。 但穿过来这三年,为了避免露陷,她是硬生生忍住了,胡家家贫,穿衣都是素衣,连给她画花样子的机会都没有,她这三年可真是憋惨了。 此时此刻,身着青衣的男人自山间踏雪而来,这一幕别具入画之感,不但映入了胡甜的眼里,也映入了她心中那副画卷上。 直到阿祥回到院子里把野猪放到她跟前,胡甜都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可惜手边实在没有可供作画的工具,只得作罢,转而把注意力放在了地上的野猪身上。 这是一头半大的野猪,毛色黑亮,四肢健壮,看上去活着的时候也是极威风的,这样的野猪肉定然很好。这会仔细看去,身上除了后腿有伤,嘴角有血迹,其它地方都是完好的。 这可真是了不起! 胡甜忍不住一对星星眼:“阿祥哥,你可真厉害!” 这是平日里胡俊的口头禅,这会终于被胡甜给用上了。 至于胡俊这小子,这会正蹲在野猪跟前,眼睛发直哩,而胡秀看见野猪害怕,躲到门缝后头去了。 被胡甜这样的眼神看着,阿祥忽然觉得就像沐浴了一道光,让他在橡树林里蹲了几个时辰的疲惫与寒冷顿消。 他心头热热的,正想问些什么,被齐氏好奇的问话打断了:“阿祥一大早竟是上山打猎去了,这时候哪里找的野猪?” 阿祥转头回齐氏:“橡树林。”又指了指身旁的猴子:“它发现的。” 胡甜恍然,好像从前是听说过,野猪冬天都喜欢在向阳山坡的栎林中,因为阳坡温暖,而且栎林落叶层下有大量橡果,野猪要靠它度过寒冬。 猴子被阿祥一指,立马吱吱叫着邀功,齐氏点头道:“成,等会做了苞谷饼给猴儿加餐。”这猴子来他们家之后最喜欢的是苞谷饼。 她一转头,又发现阿祥的衣领和头发似乎都沾了泥土和血迹,忙吩咐胡甜:“快去烧些热水,给阿祥洗漱一番。” 胡甜应声。 等阿祥收拾一番出来的时候,胡甜已经在同齐氏他们讨论这野猪该怎么吃了。 红烧炖汤烟熏腊肉肯定都是要的,胡甜说了一串之后,心思猛然一动:“待会去镇上打一壶酒,回来煨红烧肉吃。” 阿祥看她那个欢喜的样子,终于把之前没来及问的话问出了口:“你还喜欢吃什么?” 想着胡甜放在屋里当装饰的那几根山鸡尾羽,便问:“山鸡?” 胡甜一愣,脱口而出:“我喜欢吃的很多呀。” “你说,我去山上找。” 他说话的语气很认真,仿佛就像一个承诺。 只要胡甜说,只要山上有,他都能给她弄来。 那一刻,胡甜觉得自己似乎将要成为能够拥有屋后整片大山的……山大王。 虽然这个念头很无厘头,但胡甜忍不住在寒冬里,微微脸热,下意识地不去想这背后有没有其它意思。 气氛有些微妙,惹得齐氏探究的看了好几眼,只是怎么看她都觉得阿祥这孩子还是有些傻的,怕是没什么复杂的心思。 正好胡俊在一旁可怜巴巴道:“阿祥哥,你怎么不问问我想吃什么?” 阿祥从善如流:“你想吃什么?” 胡俊握拳一脸兴奋:“我想吃熊心豹子胆!!!” 胡甜齐氏:“……” 这两都觉得胡俊这娃子胡闹哩。 可偏偏阿祥十分认真的思考了后,给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回答:“难吃。” 胡甜:“……”感情真的吃过? 齐氏:“……”果然是个傻的。 只胡俊摆摆手不以为意道:“难吃不怕,听说吃了熊心豹子胆就能像狼人将军一样威风凛凛,把绒狄打的屁滚尿流,我就要吃了以后变成那样的人!” 阿祥有些不解:“真的?”他从前吃过似乎没这么大用处?而且狼人将军怎么听起来那么耳熟? 胡俊信誓旦旦地点头:“真的!狼人将军可厉害了!” 胡甜简直想要扶额,再也听不下这智障对话,赶紧从钱袋里拿出十几文钱把人支走打酒去了。 这么大一头野猪,引来了许多看热闹的村里人,但这是打来的野猪也不用像正紧杀猪那般办什么杀猪宴,胡家人留下自己要吃的,剩下的若有人来买,也分些出去。价钱不用说,肯定是比镇上猪肉铺子里的便宜,一时间倒是让许多人都艳羡不已,说了阿祥很多好话。 这时候不知道是谁忽然道:“胡二哥啊,这大只野猪不给咱胡叔刘婶子送些去呀?” 人群寂了一瞬,胡甜抬头一看,说话的原来是村里的张寡妇。 她嘴里的胡爹刘婶子当然是胡甜的阿翁阿嬷。 张寡妇嫁来溪岭村没几年,他男人是三年前那场流民里受伤去了的,留下一个老母一个牙牙学语的儿子和几亩薄田,从前暗地里好多人等看她笑话,觉得她肯定守不住,倒是没想到这三年过去了,她自个撑起了张家,瞧着也本本分分的,大家对她也都客气起来,闲话说的也就少了。 可到底是个寡妇,不知道老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么。 齐氏和胡甜都在场,这般越过人家婆娘闺女亲亲热热的喊人“胡二哥”,就挺让人想入非非的。 而且村子里人都知道齐氏是被刘氏赶出胡家的,提这茬不等于是戳人心窝子? 这是要干啥? 搞事情不是? 但偏偏她说的也没错,至少大面上,胡家没一个人敢驳了她这话。 齐氏向来不是个口舌伶俐的,这会总觉得回不回都有些生气,忍不住瞪了胡爹一眼,而胡爹已经是有些尴尬了。 胡甜当然不想自家爹娘因为这点小事又闹上,只对张寡妇道:“张娘子说笑了”,她扬扬手里一块大肥肉道:“给阿翁阿嬷送的肉正准备哩,就不劳烦张娘子操心了。” 按说张寡妇比她辈分大,她喊声婶子也不为过,但胡甜心里不高兴,便不软不硬地称呼她张娘子。 周围许多人都听得出来,也有人看不顺眼张寡妇的就跟着附和:“是啊,这是人家家事哩,你一个寡妇操什么心。” 张寡妇红了红脸,不好意思地买了肉走了。 待出了胡家院子,张寡妇提着手里一小块肉,咬了咬牙,往村长家走去。 杜氏见张寡妇还有些奇怪:“咦,你咋来了,是有甚事?”这张寡妇平日里对杜氏也是多有巴结,她一家没了男人,自然要跟村长家女眷搞好关系,有个啥事也能少吃点亏。 杜氏原来还嫌弃她一个寡妇晦气,不过这张寡妇嘴甜,待她比自给家那个木头儿媳妇好多了,便来往起来。 张寡妇拿出一条肉递过去:“前几日家里婆婆生病,多亏了杜婶子您帮忙照应狗蛋,今日听闻胡家二哥打了头野猪,便特地买条肉回来孝敬婶子。” 杜氏看着张寡妇手上肥肥的一条猪肉,脸上笑出一团花:“还是你有心,比某些木头人强多了。” 被杜氏说是木头人的陈氏低眉顺眼的在灶上烧水干活,仿佛没听到婆婆挤兑她。 张寡妇笑笑,杜氏接过肉突然道:“你说胡家老二打了一头野猪?” 张寡妇点头,杜氏哼了一声道:“真是能耐了,有了东西连长辈也不知道孝敬。” 听了这话,张寡妇不好意思道:“刚刚多嘴问了句,说是回头就给哩。” 杜氏一听:“啥多嘴?咋说的?” 张寡妇便把刚刚的事说了。 杜氏听了哼哼道:“胡老二心里哪还有他老子娘,都被那个贱女人给勾走了。” 张寡妇仿佛有些不好意思道:“婶子,别这么说胡二哥,不是胡二哥的错。” 杜氏听这话很自然的接道:“那是,都是齐氏的错。” 话落,她突然看了一眼张寡妇,见她提起胡家老二似乎有些羞红的脸上,猛地一拍大腿。 她上回跟自家表姐说先让齐氏回来再慢慢收拾,自家表姐总是有些不放心,要是能直接把胡老二跟齐氏弄散了,这胡老二还能不回胡家? 杜氏越想越觉得这注意简直釜底抽薪,而她越看越觉得这张寡妇简直是不二人选。 想到这,杜氏瞧着张寡妇,眼睛里的意思不言而喻:“张娘子啊,婶子一直知道你是个好的,你觉得这胡老二咋样?” 张寡妇本就有心,这会一听,脸上红晕更甚:“婶子说的这是什么话。”说罢,转身一副羞不可当的样子夺门逃了。 杜氏一看这事有谱,喊自家媳妇把肉拿进去做了,自己立刻往表姐刘氏那里去了。 第38章 三更合一 杜氏跟刘氏在屋里说着话, 老三媳妇郑氏在外头听的胆战心惊。 她不是故意要偷听, 而是杜氏跟刘氏说话那个恨意咬牙切齿的,音量根本小不小来。 听了这样的事,郑氏一边心惊一边捉急,可她性子软胆小, 自己相公又不在家,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正着急的打转哩, 门“吱”的一声被推开了。 郑氏连忙跑出去看,发现是胡家老大和大嫂吴氏回来了。 一见郑氏这慌张的样子,吴氏就不耐道:“三弟妹,干啥哩,慌成这样。” 郑氏连忙摇头:“没, 没啥。” 吴氏觉得她一直这个样, 也就没在意,越过郑氏,跟胡家老大一块往屋里去了。 刘氏听见声音迎了出来,看见老大两口子这时候回来却没见孙子孙女便问道:“你俩怎地这时候回来了?” 吴氏瞥了一眼胡家老大示意他说, 胡家老大有些不情愿地准备开口, 还没说话哩, 夫妻两又瞧见后头跟着出来的杜氏,吴氏连忙又给了胡家老大一个眼色, 笑着开口道:“呦, 表姨也在哩!” 吴氏个头矮, 长的也不咋地, 尖嘴小眼,嘴角处还有豆大的一颗黑痣,笑起来别提多扎眼了。杜氏每次看这个表侄媳妇都觉得伤眼,看了这么些年也没习惯。 要不是因为这个长相问题,凭吴氏娘家的情况,怎么地也不至于嫁到离县城远了许多穷了许多的溪岭村。 杜氏对吴氏点了个头道:“回来的正好,表姐有事找你们哩。” 吴氏跟胡家老大看向刘氏,刘氏点点头:“进来说话。” 等自己大儿子和大儿媳妇进来以后,刘氏还特意瞅了瞅外头,小心的关上门窗。 吴氏和胡家老大对视了一眼,胡家老大开口问:“干啥哩,阿娘,愣神秘?” 刘氏见外头没人,这才放心的把跟杜氏商量的事说了。 吴氏跟胡家老大听了老娘要把二房的生意接过来的事,对视一眼,这不是正跟他们回来的目的不谋而合? 吴氏悄悄掐了胡家老大一把叫他别开口漏了底,自己奉承刘氏跟杜氏:“还是娘和表姨想的周到,要我说从前二弟性子左都是齐氏给带的,要是换个性软的来当二弟妹,保管不会叫娘伤心。” 胡庆是她儿子,当初那事,吴氏也没少跟齐氏互掐。再说吴氏要强惯了,娘家又能给她撑腰,来胡家以后一向觉得自己比其它两个妯娌身份高,不把齐氏跟郑氏放在眼里,郑氏性子好欺负就由着她欺负,但齐氏有时候就比较难缠了,吴氏也是极讨厌齐氏的。 现在听了自家婆婆这收拾齐氏的手段,心头好比大冬天吃了一碗热饺子,又满足又高兴。 几人正说着哩,突然又听院子里,郑氏结结巴巴地喊了一声:“二,二哥,你咋来了。” 胡爹也是有点尴尬,门没关,他稍微一用力就开了,没想到正看见自己三弟妹站在东屋窗子底下不知道在干嘛。 屋里几人吓了一大跳,这正商量着算计人的时候,人就上门了,可不心虚么。 刘氏杜氏带着吴氏胡家老大呼啦啦出来,见胡家老二还站在大门口,想来是啥都听不见的,这才心下微松。 “你来干啥?”刘氏开口语气就不咋好,这几年这个二儿子上门,她一贯都没有好语气好脸色的。 “阿娘,二弟回来肯定是看你跟爹的呗,阿娘你这样可别把二弟吓跑了。”吴氏忙拉了拉自家婆婆接过话头打圆场。 她家做生意的,吴氏人也圆滑一点,刚刚在屋里还说要拉拢胡家老二,这时候咋还给冷脸瞧?把人撵走了还拉拢个屁。 刘氏被自家大儿媳妇这样一提醒,也回过味来,当下缓和了语气:“先进来吧,在门口傻站着干嘛。” 这三年来,自家老娘对自己那是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向来没好气,这还是头一次主动叫他进门,胡爹突然有种想要热泪盈眶的感觉。 忙把身上的箩筐取下来,从里头拿出一条后腿,一条五花肉,还有几块白花花的大肥肉和大骨头,给刘氏道:“阿娘,儿子家里今个打了一头野猪,这些都是拿回来孝敬您的和爹的。” 猪肉呦! 镇上买肉上好的大肉要二十多文一斤,就是猪骨头也得五文钱一斤,野猪肉更贵,那是有钱人家吃的起的,这一箩筐的野猪肉可值不少钱哩! 这下刘氏是真高兴起来,脸上都有了笑容:“果然还是娘的亲儿子。”说罢又酸涩起来:“这几年瞧你往这送点东西都难,还以为你者眼里早没爹娘了,可怜当初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 杜氏在一边帮腔:“可不是,表姐你从前可是最疼老二了。”这是睁眼说瞎话的,但这会谁计较哩。 吴氏见两个长辈都这样,连连把人扶进屋,又对胡家老大道:“他爹还不快把二弟快让进来,你看阿娘跟表姨都念着哩!” 胡家老大听了媳妇的话,上前把二弟的东西接过来,亲热地把人迎了进去,好似几年前他们俩兄弟也从未反目过。 阿娘表姨大哥大嫂都对他很热情,比从前没出事之前还好,胡爹心里感动的一塌糊涂。 吴氏见气氛好,便去厨房吩咐道:“把这猪肉切一块炒菜,骨头熬个汤,待会留二弟在家吃个饭。” 说罢又转回正屋,并不留下帮忙。 她吩咐郑氏是惯常的,不以为意。 郑氏一个人在厨房,一边洗了骨头下锅熬汤,一边切肉准备做菜,但脑子里却一直回想着屋里人的话,心神不宁。 肉汤的气息从灶里传出来,门口出现一个小小的脑袋,郑氏一个不注意切到了手指。 胡苗苗见阿娘切了手忙跑进来心疼郑氏:“阿娘流血了,苗苗给呼呼,呼呼就不疼了。” 郑氏一指捏住伤口,一手摸了摸苗苗的头,安抚女儿:“苗苗乖,阿娘不疼。” 她这些年只有这一个女儿,中间有过一次身孕却是因为家务干的太多,累的小产了。 想当初她怀苗苗的时候,没少挨吴氏的欺负,婆婆也不帮他,倒是齐氏替她出过头,还承担了很多活计。 几年前出了那事的时候她没敢站出来替齐氏说话,这次……郑氏觉得自己心里无论如何过不了那道坎。 可是现在一家子都等着她做饭,她是不能随随便便走开的。 想到这,郑氏抚着女儿的额头道:“乖苗苗,娘教你几句话,你去说给二婶听好不好。” 苗苗虚岁七岁,实际还不满六岁,虽不够机灵,但学个话是没问题了。 齐氏从前对她挺好的,胡苗苗还有印象,也知道二婶搬到哪里,她歪了歪头,脆生生道:“好。” 郑氏捏着女儿的小脸,欣慰道:“苗苗乖,等回来娘给你盛骨头汤喝。” 胡家这边,胡甜正在做红烧肉。 说是红烧肉,其实应该叫东坡肉更确切些。 两道菜做法差不多,口感也略有相似,但做法还是不同的,而胡甜今天要做的完全是东坡肉的做法,只是这时候没有苏东坡这个典故,胡甜也不能把这个名字随便拿来用,因此只作红烧肉来叫。 这道菜重点是选材,一定要选皮薄、肉厚的猪五花条肉。去毛洗净放入沸水锅内汆出血水后洗净,切成方块。和葱姜酱油浊酒一起先煮再放入陶罐中小火慢煨,这时候浊酒都是糖多酒精度低,倒是不需要再特意放糖,只保证多放酒少放水便可。 这样小火煨一个多时辰,香味就很浓郁了。 胡俊和胡秀两个闻着这香味,吸溜着鼻子,就不肯挪出厨房了。 胡甜顺势把看火的任务交给这两人,严肃交代:“这会就是闻着香也还没好,你们看着火,不许偷吃听见没。” 胡甜到院子里准备把留下来的猪肉处理处理,手上正忙活着,忽然眼角余光瞥见自家的篱笆缝隙外出现一个小小的身影。 胡甜走过去,垂眸对上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 那眼睛跟胡甜有些相像,是胡家人多有的杏核眼。 胡甜认得这是自家三叔的闺女,对篱笆外那个小娃娃招招手:“苗苗你是一个人过来的吗,快从前门进来。” 苗苗也认得胡甜这个二堂姐,知道这个堂姐人好,不像大堂姐总爱欺负她。 因此见胡甜对她招手叫她进去,小姑娘就笑嘻嘻地点头,一蹦一跳从前门进来了。 胡甜穿来以后对这个孩子印象不多,几回都是逢年过节到胡家那边见着的,只觉得这姑娘胆小不爱说话,现在瞧着胡家以后,倒还有几分活泼。 胡甜喜欢大眼睛的活泼小女娃,可比前世橱窗里的那些精致娃娃生动多了。 待胡苗苗进来,胡甜牵着她的手,问:“苗苗是来找秀姐姐玩的吗?” 胡苗苗不大爱说话,于是摇了摇头。 这样乖巧的小娃子,胡甜忍不住逗逗她:“那你来找谁的,告诉堂姐,堂姐给你红烧肉吃。” 正好一阵风过,飘来红烧肉浓郁的香味,胡苗苗吸吸鼻子,嘴角忍不住挂了一道晶莹线。 小姑娘使劲吸了吸鼻子,想着阿娘交代她的话,脸上犹豫了一阵还是开口道:“阿娘说,成宝哥要提亲二堂姐,姨姥和阿嬷不要二婶。” 说完还像郑氏叮嘱她那样,把嘴一捂:“不能告诉二婶以外的人。” 胡甜本来笑着逗小姑娘,结果听着听着那笑意便凝固在脸上了。 虽然说得不够清楚,但大致意思却听得懂的。 胡苗苗说的二婶不用说就是胡甜的娘齐氏,而二堂姐自然就是胡甜自己! 什么叫成宝哥要提亲二堂姐? 成宝哥说得是胡成宝? 要提亲二堂姐难道是要向她提亲? 可两家不是有仇? 还有什么叫表姨和阿嬷不要二婶? 杜氏和刘氏是打算算计她娘? 胡甜心里一瞬间千回百转,但反应过来,第一时间却是左右看看有没有被别人听到。 见周围没人,估计是没被听去,这才放心。 又试探着问胡苗苗:“三婶,不,你阿娘还有没有教你说其它的?” 胡苗苗小小的人儿捂着嘴,轻轻的摇头,鼻子却还吸溜着空气中的红烧肉味,眼里的渴望不言而喻。 胡甜牵着她来到厨房,胡俊和胡秀的样子简直比胡苗苗还不如。 看了看,红烧肉的火候也差不多了,于是取了三个瓷碗,各取了几块放在碗里给娃子们吃。 烧好的东坡肉红得透亮,色如玛瑙,夹起一块尝尝,软而不烂,香而不腻。 但就算这么好吃的东西,胡甜现在也吃的不香。 等胡苗苗吃完,胡甜叫胡俊和胡秀两个一块送她回去,路上注意着些。 转眼厨房里就只剩胡甜一个,她想的太专注有些走神。 冷不丁地突然听到背后有人问:“什么是提亲?” 胡甜一骇,转身时没注意撞到了灶台边角,整个人往后栽去,还好一双手及时抱住了她的腰肢,才幸免于下锅的危难。 被人抱住的时候,胡甜本能的伸手抓了一把,等身子定下来,才发现自己正抓着阿祥的衣襟,整个人窝在他怀里,入眼是他凸起的喉结和紧俏的下巴。 就算胡甜现在没什么旖旎的心思,也很难忽略这样爆棚的男性-魅力。 偏那人半点不自知,还一脸正经地问她:“什么是提亲?” 胡甜感觉自己无意中被撩了,心中忍不住酥酥的,有点想脸红,有点害羞,还有点想躲。 可她怎么能这么怂? 好歹上辈子也是经历过各种撩到爆炸的偶像剧洗礼的人呐! 脑子里有一百种被撩时反撩回去的“不能怂应激反应”。 但是还没等她想出来到底用哪一种,胡甜抓着衣襟的手已经摸上了对方的喉结。 反应过来,胡甜立马挣脱出来,故作淡定道:“咳咳,我只是有点好奇。” 拒绝承认刚刚的鬼迷心窍出于本能! 阿祥显然并不理解,伸手摸了摸被胡甜碰过的喉结,满脸疑惑道:“嗯?” 虽是无意却诱惑十足。 胡甜:…… 不要在她面前“自摸”啊,她心中的小人立时倒地认怂。 胡甜心虚的移开了眼。 不过阿祥悄无声息的出现却给了胡甜一个茅塞顿开的提醒。 胡甜看了看外头没人,悄悄凑到阿祥耳边耳语,胡甜嘀咕了一通,阿祥点头。 如此这般,胡甜才放下心来。 厨房里还飘荡着东坡肉的香味,胡甜高兴地拿出碗筷给阿祥夹了许多。 阿祥吃完便出了门,待胡甜看不见了,才忍不住伸手又摸了摸自己的喉结,眼神就像白雪覆盖的村庄,格外晶亮。 晚饭只有齐氏和胡甜两人,胡爹去胡家送东西没回来,胡俊和胡秀两个被胡甜支使着去送胡苗苗的也没回来,阿祥更是被胡甜派出去了,一顿饭吃的异常沉默,刚吃完,齐氏就借口今天太累歇下了。 胡甜知道她娘这是心里不痛快,也不敢多话,只默默收拾了碗筷。 胡爹和两个小的是将要辰时末才回来的,胡爹喝的醉醺醺的一身酒气,被胡家老三半背着送回来的,后头还跟着胡家老大和两个小的。 “二,二弟,大哥我,我先回去了,你,”胡家老大也一副喝多了的样子,说话都有点大舌头。 “大,大哥……”胡爹已经醉的不大说的清话了,但看起来对胡家老大有股子亲热劲,跟从前是不一样了,倒是以前跟胡爹感情还不错的胡家老三站在一边就跟个隐形人似得,一句话也没说。 都已经入夜了,胡甜让两个小的照应着,自己把胡家老大和老三给送出了门。 待回头,便看见阿祥神不知鬼不觉地跟在后面。 还好胡甜已经习惯了她这样神出鬼没才没被吓到。 因为心里头担忧,便迫不及待地问:“怎样了?听到啥没?” 阿祥是被胡甜派去做间谍任务去了,暗中照应着胡爹别出事,另外听听那边想算计些甚。 阿祥摇了摇头,抬手抓住她就要往外走,看那样子是要跟着胡家老大和老三。 胡甜皱了皱眉:“稍等。” 她进去把胡爹扶到齐氏那屋歇下,又把两个小的赶去睡觉,这才蹑手蹑脚地同阿祥一起出门。 怕开门关门的声音,惊了里头刚睡下的人,胡甜提着裙子准备翻篱笆,可惜黑灯瞎火的有点看不清,半人高的篱笆墙胡甜翻的也很吃力,还踩到积雪脚底打滑险些掉下去。 好巧不巧地被后面人接住,直接来了个公主抱,然后便觉得只是一上一下的功夫,轻飘飘的就出了院子。 胡甜:“……”算了。 阿祥抱着人翻过了篱笆也没有把人放下来,而是继续抱着往胡家老大和老三的方向追过去。 感觉自己就是一个累赘的胡甜也没有吵着非要下来,毕竟她骨子里不是那种在乎男女授受不亲的。 而且被人公主抱走路这待遇,也不是想有就有的,胡甜窝在阿祥怀里觉得既舒服又安心。 唯一的不好就是思维太发散,突然想到了阿祥早上扛野猪那一幕。 胡甜下意识地想,自己怎么也没有那头野猪重吧? 呸呸呸,怎么能把自己跟一头野猪比? 胡甜在心里唾弃了一下自己,绝不承认自己是因为两辈子加起来头一次被人公主抱,有些神思不属,胡思乱想。 感觉到阿祥呼吸平稳,步履从容,并没有被她累到,这才放心。 这样黑暗的夜里,除了路边积雪反射的白光,胡甜什么也看不见,但阿祥抱着她却如履平地,走起来一点犹豫也没有,胡甜后知后觉地疑惑:自己捡来的这个“猎户”是不是太厉害了点? 这本事一般的顶级士兵也不及吧? 不过没来得及让她深思,胡家老大就到家了。 出来开门的是吴氏,老三跟大嫂打了个招呼就回西厢,吴氏和胡家老大住在东厢。 胡甜看了看,其它房间里都暗着,只有吴氏和胡家老大住的东厢还亮着油灯。 胡甜跟阿祥便悄悄地凑到了窗子下面。 屋子里吴氏递了一碗醒酒的粗茶给胡家老大,见他喝了才问道:“人都送回去了?” 胡家老大嗯了一声,吴氏又道:“娘让咱俩商量商量怎么办哩。” 胡家老大有些头晕,回答的很不耐烦,声音也有些大:“还商量啥,不是说好了,找机会把老二灌醉了,把他往张寡妇床上一扔不就得了!” 胡甜听到这里心里一紧,气的咬牙,这也太恶毒了! 她恨不得冲出去打他们一顿,竟然想出这么个法子要拆散自家爹娘,真是够够的! 吴氏听他声音这么大,忙嘘了一声:“小声些,你这人也不怕被人听见!光说找机会,怎么找,娘不就是叫咱商量这个?” 胡老大一向最不耐烦动脑子:“像今天一样灌呗。” 吴氏又啐他:“你这个没脑子的,那张寡妇咋办?把人扔到床上还能扔自家床上?” 胡老大:“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咋办?” 胡老大态度不好,但吴氏今个高兴,懒得跟他计较:“咱爹不是说了,让咱回来打听老二家这个橡子豆腐方子的事,没想到回来就碰上娘有这个意思,这可真是正瞌睡就碰上枕头。你说到时候咱这样……” 剩下的话显然吴氏是凑到胡老大耳边说的,两人坐在炕沿边,胡甜也听不清,只能断断续续听见“县城”“馆子”之类的。 这一通嘀咕之后,吴氏声音才又大起来,这回说的却是张寡妇。 只听吴氏语气轻蔑道:“这次可真是便宜那张寡妇了,原来当她是个守得住的,没想到竟然惦记起有妇之夫。” 然后语气一转又带着些暧昧道:“他爹,你说这张寡妇从前有没有勾搭过别人?那样子一瞧就是个馋汉子的。” 吴氏跟胡老大成亲十来年了,娃子都生了两三个,对男女房中那点事,讲起来一点也不避讳。而且她正是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的年纪,说着那张寡妇馋汉子,再看看自家歪在炕边的汉子,感觉身体一阵空虚,竟然也起了想头。 胡家男人长得都还不错,想当年她就是看上胡家老大这长相才嫁过来的,做了这些年夫妻也不像早年那般害羞了,这心思一起,就自己挨过去磨蹭道:“青柏……” 这算是他们夫妻间的信号,只要谁想了,叫个名字就能对方就能明白。 胡老大今天喝了酒,身上火热,也有点想头,只是屋里灯没熄吹灭,他猛一睁眼瞧见吴氏凑上来的那张脸和最角边的大黑痣,心火一下子灭了大半。 从前他对刘氏给他找这样一房媳妇是很不满的,回回办那事都得先熄了灯。好在当年吴氏还算年轻,现在十几年过去了,这张脸越发没法看了。 胡老大顿时嫌弃地一推:“干啥哩,累了,吹灯睡觉。” 吴氏叫胡老大一推,犯起倔来,手往男人裤裆一戳,不高兴道:“哼,这玩意硬着木头一样,放着不用当摆设啊?” 是男人都受不了这样,胡老大气结,两人竟在屋里为这事吵了起来。 躲在外头的胡甜没想到竟然听见这一幕,简直一脸懵逼,恨不得塞住耳朵。 她又不是一点x教育都没有的古人,一听就懂了。 而且上辈子,胡甜也是看过小片片的,但她身为颜狗,非俊男靓女不看。这会这屋里两个人想一想都辣眼睛,听一听都脏耳朵。 两人吵起来都不像话,胡甜赶紧拉着阿祥就走。 走出去老远,胡甜才停下来,狠狠吸了几口冬日雪夜里冷冽的空气,缓解心里那一丝愤怒。 她不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上辈子她还不知道民生疾苦不曾为生活发过愁。虽然听说过各种各样亲人之间为了钱财家产反目成仇的事情,但毕竟没有亲身经历过,远没有这种亲耳听见亲人算计亲人来的深刻。 她没想到原来胡家老大夫妻惦记着她们家橡子豆腐的方子,不过她知道吴氏娘家是开豆腐作坊的,想必是从哪里知道了这橡子豆腐的利润眼馋。 怪不得今个胡老大会亲自来送胡爹,这两人也是打的好算盘。 可是刘氏呢? 把自己亲儿子跟个寡妇凑作堆,逼走二儿媳妇是想干什么? 为了拿捏胡爹? 而拿捏住胡爹又有什么用?自家有什么可图谋的? 是了,生意。 最近家里的两桩生意都太打眼了。 胡甜闭了闭眼,心头愤怒,脑子却越发清明。 都让人算计到头上来了,断没有放过的道理,可是没凭没据,空口白牙的闹出去也没用,反倒打草惊蛇。 想着吴氏和胡老大夫妻俩的谋算,胡甜定了定神,决定暂时按兵不动,但要时刻注意着才行。 打定主意,胡甜心头微松,这才感觉到自己手里似乎攥着什么东西。 捏了捏,指骨分明。 胡甜顿时臊了,难道这么久她都把阿祥的手攥在手里吗? 那刚刚她用劲的时候,岂不是都在摧残阿祥的手指? 可怜他竟然一声没吭,胡甜赶紧松了手,不好意思道:“那个,弄疼你了吗?” 阿祥诚实的摇头:“不疼。”复又把手递过来:“还要吗?” 胡甜:“……”这对话很有很有问题。 阿祥不懂她却懂啊。 这又让她想起来刚刚听的那回事了,胡甜不禁庆幸,幸亏阿祥傻的单纯,不知道是咋回事,也没有问她,不然她脸皮够厚也受不住了。 胡甜有些尴尬地转了一圈,问:“你知道路回去么?” 刚刚她气头上,走的急,这会回过神来只觉得周围黑漆漆一片,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阿祥闻言:“我知。” 胡甜本想让他前面带路,谁知道自己又猛然被人抱起来了。 胡甜:“……”这会不会太顺手了些,她有点不好意思。 但阿祥并无所觉,就像来时一样,抱起她急行而去。 那速度,她要是自己走,绝对跟不上。 胡甜顿时放弃了让他放她下来的想法。 因为心里有事,即便头天睡得很晚,第二天也起了个大早。 今天是约定好,是给周地主家送第一批醪糟的日子,因为赶着过寿的流水宴,这次送的醪糟就不少,五斤装的陶罐装了二十来罐,加起来也有一百多斤。人背是背过去的,但溪岭村没有牛车驴车,胡爹早几天跟隔壁村子有牛车的人家说好了,帮着送一趟,给十文钱的路费。 一大早的,隔壁赶牛车的人就到了胡家门前,胡甜出来的时候,胡爹和齐氏都在往牛车上铺秸秆茅草,垫厚实了再往上边放醪糟罐子。 两个人干活倒是还像往常一样默契,只是半句话交流也无,明显是有问题的,胡甜看着心里着急,但她听来的那些事却半个字都不敢透露给齐氏,只怕把事情搞得更糟了。 头一次送,胡爹要去,胡甜也是要去的,等装的差不多了,胡家老大也出现在胡甜家的院子里。 看胡家老大还扶着额头,胡爹忙道:“大哥,你还是在家休息吧,我们几个人已经够了。” 胡家老大摆手:“那怎么成,昨个都说好了,爹娘一大早就催着我来帮你哩。再说打虎亲兄弟,大哥没啥本事,给你壮壮胆也成。” 胡爹听得一阵感动,忙道:“那就谢谢大哥了。” 胡老大点点头,看着在一旁的齐氏和胡甜道:“弟妹和侄女也一起去啊?” 胡家老大从踏进这个院子,齐氏就当没看见,此时听人说起她也当没听见,胡爹尴尬道:“娃子娘不去,二丫头要去。” 胡老大也不在乎齐氏理不理他,只道:“咋?这天寒地冻的,咱男人出去就成了,侄女这瘦弱的小姑娘,还是留在家里吧。” 胡甜心里冷笑,真是等不及哩,现在就来了。 但她忍住了面上不显,对着她这位大伯像从前一样不冷不热道:“大伯有所不知,这生意是侄女跟周家管事谈的,这头一次交货,侄女是必定要到的。” 直接把话说死,反正她是肯定要去的。 胡老大一听也没多在意,反正一个丫头片子,到时候让他婆娘给叫走就是了,也不碍事。他这边跟着胡爹一起去城里,那边吴氏早他一步先去安排了。 胡甜走的时候给阿祥打了个跟上的手势。 不知不觉,她已经觉得阿祥十分可靠,做事的时候有他就安心许多。 胡甜跟着胡爹到城里周家的酒楼交货,因着以后酒酿圆子也是打算在酒楼推出,因此交货的地点就定在了周家的这个汇香楼。 有周地主的亲自吩咐,一切都进行的十分顺利,周家的掌柜半点也没为难人,二十多罐的醪糟,还硬是给了一两银子的辛苦钱。 胡甜父女俩推脱不过只得收下,这一两银子看的胡老大眼睛火热。 想着阿娘说的拿捏住自己这个二弟便把生意给接过来的时候,胡老大立刻热情道:“二弟真是出息了,比大哥强上百倍。” 胡爹连忙摆手:“哪里,咱亲兄弟说这些又是甚。” 胡老大感慨道:“二弟说的是,从前是大哥对不住你,这从村里到县城也走了大半日,正好城里有家相熟的馆子,大哥请你去吃顿热饭,陪个不是。” 胡爹忙摆手:“大哥别见外,咱随便吃点就成。” 胡老大不依:“二弟要是不去,便是还生大哥的气,或是觉得大哥赚的不如你多,瞧不起大哥能请得起顿馆子。” 胡家男人其实都不是会说话的人,胡家老大今个心里有想法,难得伶俐了一次,胡爹就不行了,只得被人拉着去了。 这全程都没胡甜啥事,也没人问她意见,胡甜也不吭声就跟着一道。 胡家老大说的这个馆子在城南,食宿一体,前面是店面,后头有房间,像是常做外来行商那些人生意的。位置有点偏僻,店面还算大,里头瞧着还有屏风隔起来的包间,跟汇香楼是没得比,但平头百姓下这样的馆子已经是很有面子了。 胡甜冷眼瞧着,这也算是废了一番心思了。 胡甜跟胡爹和胡家老大一进这馆子,便看见坐在一边的吴氏和一个陌生男人,倒是没瞧见张寡妇的身影。 吴氏一见几人就迎了上来,一脸热情道:“呦,这可真是巧了,我跟大哥今日来镇上送豆腐,也刚忙完了,来这里吃顿热食,快进来一起坐。” 第39章 手刀 吴家大哥也道:“妹夫和二弟也来了, 这真是巧, 咱几个人刚好可以要个间包间,上几个菜,打壶酒,边吃边聊, 这个天忒冷了。” 吴氏和胡家老大两口子自然赞同,胡爹看看胡甜脸上有点为难, 吴家大哥提出来要吃菜喝酒他也不好反对,但胡甜这个年纪已经算是大姑娘了总不好跟他们一起。 早就想把胡甜这个碍事的支走的胡家老大给了吴氏一个眼神,吴氏会意,上前走到胡甜跟前一把拉住她:“吃菜喝酒是这些大老爷们的事,甜丫头你跟大娘到后头去, 咱找间屋子住下, 叫人把吃食送到房里头,省的在外边抛头露面的。” 胡爹听着点点头:“如此也好,二丫头你先跟大伯娘找间干净的房子住下,反正今晚也是回不去了。” 上阳县县城离溪岭村太远, 单程走路就得大半天, 冬天下雪路难行, 当天是没法赶回去的。他们父女本来也商量好了要在城里住上一宿,此时不过顺便。 胡甜刚点头便被吴氏一个用劲拉走了, 那力道也由不得她不答应似得。 吴氏拉着她来到一间偏里的房间, 房间摆设很简单, 不过看起来还算干净。 人一带到, 吴氏就说:“甜丫头,你先歇着,大娘一会先叫人送些吃食过来,你吃完便早些睡了,这家小店住的大都是南来北往的行商,人又多又杂,切莫出去乱逛。”叮嘱一遍还不放心,又道:“大娘先去照应着前边吃酒的人,晚点再回来,晚上大娘跟你一个屋,免得你姑娘家胆小。” 话没说完,人已经踏出门去了,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胡甜撇撇嘴,什么怕她胆小,其实是怕她坏事吧? 吴氏一走,胡甜便清清嗓子似得,咳了两声,然后听见后窗“咚咚”两声,忙去把窗子开了,阿祥利落的翻身进来。 胡甜小心地张望了两下问:“没人看见吧?”这家店不大,开在城南的巷子里,旁边不全是铺子,还有住户,阿祥翻墙进来,她怕有人看见。 现在才考虑到这个显然有点太晚了些,原来想的挺好,做起来才知道麻烦,她有点紧张。 但阿祥显然比她稳得住多了,摇摇头,示意她跟着外边。 这边店不大,客房挨的很挤,房门的朝向有点乱,门上也没有什么用以区分的字号牌,他们向外探看的时候吴氏已经不见踪影了。 胡甜一下子更紧张了,对于私底下这些手段她实在是个业余的,只有理论基础,实际操作随时可能掉链子。 胡甜前后茫然地看了一下,然后听见后面的人在她耳边小声道:“跟我来。” 那声音中似乎隐含笑意? 胡甜觉得自己莫不是被鄙视了?一回头,发现阿祥人已经越过她出了门,她什么也没有看见,胡甜只好摸摸鼻子跟上了。 阿祥带着胡甜一路来到一间房门前,然后拉着胡甜闪身进入了隔壁房间,在墙壁上很快找定一个位置,示意胡甜来听。 这一串行动行云流水,看起来十分专业,叫胡甜很是佩服。 她趴在阿祥找给她的那个位置上,果然听见隔壁里两个女人的声音。 隔壁张寡妇给吴氏开了门,便叫吴氏的目光刺的难堪,但路是她自己选的,这样下作算计人的事也是她自己愿意的,便叫人用这样的眼光看了,那也是活该,只能忍着。 吴氏眼中羞辱张寡妇的轻蔑之意毫不遮掩,男盗女娼都为人不耻,对于吴氏来说,张寡妇年轻漂亮又咋样?嫁的不如她,还死了男人,如今就更可耻了,简直连她脚底的泥都不如。从前她当姑娘的时候因为长相时常被人笑话,现在她就特别喜欢看漂亮姑娘的笑话。 吴氏仿佛欣赏够了张寡妇的窘迫,半晌才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手帕,打开露出一粒药丸来:“这个可是费了银子从灯笼巷里讨来的,晚上泡水服了,就是男人醉的不省人事也一样能成事,你且好好用吧。” 说罢,又故意笑道:“灯笼巷你知吧?咯咯……” 灯笼巷是上阳县的娼门,有几个不知的,她这话还不是说出来故意侮辱张寡妇的。 张寡妇无话可答,咬着唇,垂眸接了,吴氏惦记着前头,也懒得再这里废话,给了东西就走了。 待吴氏走后,张寡妇眼中酸涩,险些流出泪来,狠狠忍了忍才憋住了,正待收拾心情,房门“吱嘎”一声又被人推开了。 看清门外站着的人,张寡妇面色乍红乍白,一时无言。 胡甜无意欣赏张寡妇的面色变换,看见张寡妇手中没有收起来的药丸,眼中一片锐利。 “张娘子,我家跟你无冤无仇,你为甚要跟人算计我爹娘?”胡甜厉声问道。 “我,我,我……”没想到会被人逮个正着,张寡妇手里拿着药丸直抖,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但那眼神闪躲,显眼也是不想说实话的。 胡甜脸色冷凝,她之所以选择把张寡妇人赃并获,就是想拿捏住她,叫张寡妇按她的意思来,给算计他们胡家的那些人一个响亮的耳光。 在这整个算计里,对胡甜一家杀伤力最大的可谓就是张寡妇这一环,至于橡子豆腐的事,胡甜压根没放在心上。橡子豆腐做法不难,多试几次总有人做的出来,所以吴家大哥的出现胡甜根本没当一回事,叫她走她就走了,胡甜根本不在乎胡爹在酒桌上会不会被套出橡子豆腐的做法。 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张寡妇这边,但现在没想到人赃并获还抓个正着的,难道还想不认吗? 胡甜语气忍不住更冷了:“张娘子最好还是实话实说,否则……” 说到这里胡甜停顿了一下,并不是为了装逼而是因为她没有想好该怎么威胁人,业务不大熟练。 谁知道话音一落,只听咔擦一声,胡甜斜眼一看,忍不住头皮发麻,旁边的木椅一角硬生生被阿祥捏碎了。 这打手当的忒专业了,显得她这个老大十分业余。 胡甜背脊一挺,脱口而出:“这就是下场……”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胡甜忍不住在心里给自己发了一个表情包:这个逼装的我给九十九分…… #论业余大哥和她的专业打手# 张寡妇一个弱女子,显然是被吓住了,牙齿打颤的几乎听不出来:“你你,你们,敢,杀,杀人,不,不成?” 胡甜灵机一动:“哪里需要我们动手,我们只要把你扭送官府,你这样一准要浸猪笼。” 张寡妇哀叫一声,得亏胡甜反应快给捂住了嘴,要不然真引来人围观,反倒说不清了。 胡甜:“不许叫,你要是听我的话,今天万事好说。 ” 张寡妇满眼哀求之色,待胡甜放开手,才颤抖着说:“不,不要,送官府。” 现在的百姓都十分惧怕官府衙门,尤其是乱世打仗的时候,听说附近几个州府的女犯都被送去充当军妓和劳役,那是比死都痛苦的事。 胡甜点头。 因怕吴氏待会不放心回去寻她,胡甜长话短说:“别的也不用说,你们想做什么我已经知晓了,想算计我爹的事,你是不用抱希望了,但是接下来按我的话做,我可以给你提个别的醒。” 张寡妇点头。 胡甜:“晚上配合着把我爹接进来,不要耍旁的心思,我会留阿祥在这里看着你。” 张寡妇再次点头。 胡甜满意道:“剩下的事,待晚上再说。” 前头几人一顿饭吃了近一个时辰,毫无疑问,胡爹又被罐惨了,人事不省地被吴氏和胡家老大一同送回来。 吴氏敲了敲门,阿祥隐匿在门后看着张寡妇。 张寡妇想着他徒手捏碎椅子的本事就害怕的不行,还有胡甜要把她送官府的威胁,就算没人看着,她也不敢闹起来。她一个寡妇,闹出来都往她都上泼脏水就是了,她是半点法子也没的。 张寡妇把人接过来,跟外头的吴氏对了个音。 吴氏这才放心,又扶着同样喝的醉醺醺的胡家老大回了房间,谁知道一回去黑灯瞎火的就被胡家老大扑倒了,直往她身上蹭。 吴氏还记着昨晚因为啥吵架,这时候她却没这个心思,吴氏把胡家老大一推:“滚,老娘今晚还要看着胡甜那个丫头别坏事,没时间管你。” 吴氏离了胡家老大那屋去找胡甜,见胡甜安安稳稳地待在屋子里,满意地点点头,催着胡甜早点睡了。 胡甜根本睡不着,但吴氏累了一天却很快呼吸平稳下来。 黑暗中,胡甜听见门轻轻吱了一声,然后一个人影闪过,来到床头,往吴氏脖子上一个手刀,吴氏就彻底睡了过去。 胡甜:“……” 这个打手果然是专业的。 第40章 反转 胡甜跟着阿祥来到胡爹房间, 见张寡妇果然也晕着,就猜她估计跟吴氏一样挨了阿祥的手刀。 “怎么把她弄醒?”胡甜问。 话音一落只见阿祥上前在张寡妇人中和后颈部位分别用力一戳,张寡妇就悠悠转醒。 转醒之后的张寡妇看阿祥的眼神明显更畏惧了,连带着对胡甜也是一样。 胡甜:“……” 张寡妇颤抖着声音道:“我,我按, 你的意思做了, 我……” 胡甜点头:“你做到了, 我自然也说话算话。你算计我爹是为甚, 虽没有说,但我猜不过是因为寡妇的日子太难过,想找个依仗?” 张寡妇咬唇。 胡甜见她不答也懒得多说, 只道:“我这里有两条路, 算是个提醒。头一条出门向左走两间挨着的便是胡家老大和吴家大哥的房间;第二条你就此回去,今天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但以后若要你在我爹面前作证,你不可拒绝。” 虽然她对这些算计他们家的人很厌恶,刚听到吴氏的算计时,更是恨得不行,真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给那两人也一人喂一粒药, 再一人扔一个张寡妇,要他们好看! 但冷静下来之后, 胡甜觉得自己做不来像他们一样下作的事情。对于抓住张寡妇的把柄叫她在那两人里选一个, 她做不出来逼迫的事。 所以她也想好了两条对策:“要是你选了头一条, 这粒药丸还你,要是选了第二条,这粒药丸我就留着。”说罢又把之前她没收张寡妇的药丸拿了出来。 有了这粒药丸,想找出来吴氏他们算计的证据,相信不难,到时候一样可以让胡爹信服,保全住自家。 但如果张寡妇选了第一条,那…… 胡甜说完这话,忽然看见张寡妇往床上躺着的胡爹看了一眼,胡甜以为她还不死心,正想发作的时候,就见张寡妇把她手中的药丸一夺,夺门而跑。 出了门的张寡妇看也没看,直接朝着胡甜说的两间房子冲去,然后推门入了其中一间。 张寡妇抵着门,眼里忍着的泪水止不住往下落。 开弓没有回头箭,有些事情踏出了第一步哪有那么容易回头是岸?她就此回头又如何?她一个寡妇上有一个常年生病的婆婆,下有一个三岁多的儿子,日子要怎么过? 她丈夫还活着的时候,他们也是恩爱的,张寡妇在他相公刚去的时候,也是宁死不肯改嫁,想为丈夫守节,奉养老人,抚养儿子长大。 可是结果呢,不过几年而已,家里就破败的不成样子,她到处托人在镇上县城找活做,活多钱少还因为没男人撑腰处处受气,娘家人还嫌他累赘不肯定帮她。 日子实在太难了,好些次她都有过不下去一了百了的念头。 她原来是想过改嫁的,可是放不下家里的老娘娃子,世道这样艰难,要找个肯让她带着拖油瓶的,不知道要何年何月,她觉得坚持不住了,这才起了歪心思。 张寡妇在外头做活的时候,见过有人给富家老爷当外室的,可这个她够不着,再有就是当暗娼的,她做不来,有一回看见一个女人抢了邻居的丈夫,后来这个男人就挑了两家,她才动了这样的念头。 这念头一动,就瞧上了胡家二哥。 而且对于她而言,看上胡家二哥也不是全因为胡家生意的关系,而是张寡妇打心底觉得胡家二哥人好,老实可靠。想当年刘氏那般对齐氏,胡家二哥都没有放弃齐氏,对于张寡妇来说,她打心底对胡家二哥也是有些情谊的。 若是听胡甜的话叫她在胡家二哥面前承认这事,她觉得不如叫她投河自尽,反正已是选了这条路,不如咬咬牙走下去。 黑暗里,张寡妇也不知道自己摸进了谁的房间,只听得见床上有男人熟睡的呼声,连人影都辨不清楚。 张寡妇擦了擦眼泪,把药丸搁嘴里化了,摸索着爬了上去…… 另一边,胡甜看着张寡妇冲进了一间房间就退了回来。 知晓张寡妇的选择,胡甜沉默了一会,才起身倒水给胡爹喂了一碗温水后准备回去。 她也不能留在这里一夜,有阿祥看着就是了。 阿祥送胡甜回去,路过那两件房间时,胡甜听见其中一间有响动,小声问阿祥:“这是谁的房间?” 她知道那两人住的这两间房,但是具体也不清楚,阿祥也一样摇摇头。 胡甜:“哦。”反正明早就有答案了。 正要继续走,忽然听见里面“噗通”一声,有女子的异样的尖叫还有什么东西侧翻的声音,叫人一听就十分激烈。 胡甜脸一热,想快些走开,却猛然看见阿祥抬手竟然准备推门。 吓得她一个激灵,连忙阻止,拉着人快步走出去好远,才有些生气道:“你进去干嘛!” 这家伙竟然想进去?看现场版么? 阿祥皱眉:“打架?” 疑问语气,胡甜:“……” 阿祥:“有事。” 胡甜阴测测道:“里面当然有事,人家是妖精打架,打不坏的,你不许进去。” 阿祥觉得胡甜有些语气不善,很上道的点了点头,把自己那句“打架不是这样”给咽了下去。 胡甜还有点不放心,盯着他道:“你回去吧,不许进去,记住。”说到最后忍不住伸出了一根手指点他。 虽然夜色很黑看不清晰,但阿祥还是觉得这样的胡甜跟平常很不一样。 第二天一早,吴氏醒来,看着已经穿戴好的胡甜问:“甜丫头睡的咋样?”然后揉了揉自己的脖子疑惑道:“脖子有些疼,难道是落枕了么?”不待胡甜回答,自言自语的说:“年纪大了……” 吴氏不知道昨晚胡甜和阿祥做了那么事情,此时一醒来,便利落的收拾好出门,瞧着一副高兴的样子。 吴氏先到胡家老二的屋子前敲了敲门,见里头没人应答,啐了一口又转回胡家老大的屋子。老二怎么说也是吴氏小叔子,她就算心急着想进去“捉奸”,也断然没有大嫂推小叔子房门的道理,吴氏这是去找胡家老大来推门哩。 谁知道吴氏推开胡家老大的房门一看,可不得了了,一对男女交颈鸳鸯似得横在床上,露在外边一双光溜溜的膀子。 再定睛一看,那男人是胡家老大,女的可不就是张寡妇。 吴氏还以为自己看岔了,揉了揉眼,仔细瞅瞅还是那俩人。 这回吴氏终于忍不住:“啊”的一声叫出来,尖利的声音差点突破了房顶。 吴氏指着床上一对□□的男女,差点闭过气去,反应过来,掀了被子,抡起一旁的枕头就开始乱打,一边打一边叫骂:“死贱人,烂婆娘!” 胡家老大昨日吃了酒做了个美梦,梦里一个美娇娘爬了他的床,那小娘子年轻貌美,一身肌肤滑不溜手,是十个年轻时候的吴氏都没法比的,胡家老大心下激动,按住小娘子颠鸾倒凤,卖了大半夜的力气。 而且这美梦做的忒美忒真实,不管他怎么折腾就是不醒,爽的他险些魂飞魄散,待后来实在无力了,这才搂着小娘子睡过去。 胡家老大被人砸醒的时候别提多崩溃了,偏偏还有吴氏的叫骂声,这声音他听了十来年真是够够的,要多刺耳有多刺耳。 胡老大心头火起,对着那个恼人的声音就是一个嘴巴。 吴氏禁声了一瞬,一脸不可思议,她有个可靠的娘家,这些年胡家老大也不敢动她一个手指头,如今倒是睡了一个野女人就长胆了,可怜胡家老大这时候还不甚清醒,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吴氏发了狠,上去就扑打胡家老大。 前头胡家老大真是不太清醒,这会被吴氏一通猛锤倒是彻底醒了,一醒就感觉自己身上冷嗖嗖的,一看才发现竟然□□。 张寡妇没想到自己昨个竟然摸进来的是胡家老大的房间,这会被吴氏打骂,只好裹着被子一个劲的躲。她把被子裹走了,胡家老大可不就光溜溜的露在外头。 胡家老大回过神来,看见一边裹着被子直躲的张寡妇,在看看□□的自己,想起昨个的计划,顿时明白过来。 肯定是弄错了,这张寡妇没有上胡家老二的床,而是上了他的! 不过反应过来后,胡家老大没有慌张,反而心底有丝窃喜。 这么说,昨晚上不是啥美梦,而是真的了? 不过这光溜溜的在外头太冷了,吴氏又闹着,穿不成衣裳的胡家老大只好也往被子里挤。暴露在外头的身体有些冷,一挤进去挨上张寡妇的身子,一冷一热,两人俱是一个哆嗦,张寡妇可怜兮兮的看了胡家老大一眼。 胡家老大也忍不住抖了一下,又看道可怜兮兮的张寡妇,竟又有了感觉,要不是时候不对,他真想再尝一尝昨个的滋味。 他这一番动作,在吴氏看来就是胡家老大主动靠近张寡妇,两人还一副眉来眼去的样子。 吴氏气了个仰倒,口不择言道:“好你个胡青柏,还说是要算计胡青松,我看明明是你跟这贱人串通好的,算计我!你们两个一定早就勾搭上了,就等着找机会来这么一出!还有你那个老娘刘春花,你们一定都是串通好的!我的天啊!老天爷你不长眼啊!” 胡家老大还没发话哩,就听外头胡爹满含寒意的声音:“大嫂,你说的甚?什么算计不算计的?谁算计谁?你身为媳妇子,怎么能直呼婆母的大名?” 本来被闺女叫醒的胡爹还有些迷糊,又听见外头自家大嫂吵闹,撑着起来看一看,没想到糊里糊涂竟然听到了这种话! 胡爹现在也顾不得头痛了,震惊的看着吴氏。 吴氏被胡爹撞了正着,转过头来一时有点失语。 吴氏这一转身,胡爹才看到后头躲在被子里的两人,但是仓促之间,哪里遮的紧,胡爹一眼就猜到发生了什么事,顿时有点语无伦次:“这,这,这……” 胡甜刚刚听到吴氏那些话就想笑了,这吴氏真是挺人才的,亏她能想出这么个反转。 她倒是没想到,张寡妇昨日进的是胡家老大的屋子么?这可真是有好戏看了,刚想探头去看屋里的情况,被胡爹和阿祥一起挡了回去。 胡甜:“……” 胡爹挡她也就算了,阿祥是怎么回事? 胡爹撵她:“走走走,你一个没出嫁的姑娘别管,赶紧回房去。” 好不容易这么热闹,不看多可惜。 胡甜不听胡爹的,而是提醒道:“阿爹,先弄清楚什么情况啊。” 胡甜这边话还没说完哩,那边胡家老大受不了被围观,开口撵人:“你们先出去,都出去,出去。” 这一说就像捅了马蜂窝,吴氏再次闹了起来,扑上去扭打,边打边骂,还嚷嚷着要把奸夫□□送官! 这里可是家食宿一体的小店,没一会就吸引来了很多人,吴家的大哥也姗姗来迟。 胡爹拉着吴家大哥把吴氏跟胡家老大分开拉出去,这才让屋里两人穿上衣裳。 胡甜提醒道:“阿爹,这事你不好管,咱找人叫阿翁阿嬷过来吧。” 胡爹也觉得自己处理不好这事,点头应了。 正好店里有马车,胡甜便饶了钱给店里赶车的人,叫他去溪岭村接胡家阿翁和刘氏。 溪岭村这边,刘氏是知道这计划的,早就在家等消息了,此时见有人来接她,只以为事成了,便挺着腰跟着去了,走到村头的时候还把杜氏也一起叫上。 雪停了,路上又冻硬了,这一路马车走的倒是不难,很快刘氏一行就到了。 一行人来到这家小店,胡爹已经跟店家借了一个可以说事的地方,把吴氏吴家大哥胡家老大和张寡妇都安排在两边。 吴氏一边瞪着对面,一边破口大骂,什么“死贱人,烂婆娘,骚蹄子”,满屋子都是吴氏的咒骂声。 张寡妇一声不吭,奇怪的是胡家老大也一声不吭,仿佛是默认吴氏“早就勾搭上的”说法似得。 刘氏一靠近就听见这骂声了,心下觉得这事定然是成了,脸上露出一丝笑色看的胡家阿翁直皱眉头,只是刘氏一推门进去才发现里头的情况似乎不对,那笑容不由得僵了一僵。 胡爹奇怪道:“阿娘,出事了,您笑啥?” 吴氏这时候一转头,看见婆婆刘氏,咬牙道:“笑啥,事成了,当然笑了。”说罢上前恨声道:“你这个死老婆子,是不是早就看我不顺眼了?什么合计着算计胡家老二,其实是你家大儿子早跟这贱人勾搭上了,你想换大儿媳妇吧?算计老二是假,算计我才是真的吧?” 这已经是第二次胡爹听见吴氏说“算计谁”这个话了,这回人道齐了,终于沉声问道:“大嫂,这什么谁算计谁的?这话到底怎么说,还请大嫂说清楚了!” 第41章 好戏 听见胡爹的问话, 吴氏冷冷一笑:“谁算计谁?来来来, 我的好二叔,今个大嫂我就告诉你,好叫你也明白明白你这老娘大哥都是个什么货色!” 吴氏说完这话便竹筒倒豆子似得把这前前后后的事都说了一通,她正是气头上, 谁都拦不住, 有啥说啥, 听得胡甜笑的肚子打跌。 末了还道:“二叔,你如今晓得了吧, 还当你这老娘真想同你和好?人家是看上你家最近的两桩生意, 想扒拉到自己手里呦!不但如此, 还不想叫齐氏进门, 想用这张寡妇把你跟齐氏拆散喽!” 胡爹听完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老娘刘氏道:“阿娘,这这,大嫂说的可是真的?” 屋子里吴氏张牙舞爪像个斗士, 胡家老大和张寡妇一人一边低头的低头, 抹泪的抹泪。胡家老二跟闺女胡甜的倒是站在中间像是没沾上啥事似得。 刘氏一进屋还没闹明白咋回事,就叫大儿媳妇劈头盖脸一顿骂,连先头那点见不得人的算计都嚷了出来,心里又羞又恼! 可她除了会撒泼, 口舌向来不大利索, 此时被大儿媳妇扒了脸皮, 也搞不清是甚个情况, 只觉得脸皮发胀, 对着自家二儿子的问话,神色不由得心虚闪躲,一张老脸不知道往哪搁更不知道如何答话,只得指着大儿媳妇嚎叫:“你这婆娘胡说八道,烂了心肝了你!” 吴氏不甘示弱地骂回去:“你这老货,谁烂心肝谁知道!” 刘氏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背过气去。 还是杜氏见势不对,上前替刘氏撑住道:“老大媳妇像什么样子!有你这样当人媳妇的这么骂婆母的吗?还有没有孝道了?”一上来就骂,乱的一锅粥似得,杜氏比刘氏脑子清楚点,打眼一扫,看着坐在一边的胡家老大跟张寡妇,心里一个咯噔,问道:“老大,你说,这是咋回事?就听着你媳妇在这浑说污蔑你娘,你一个男人连屁都不放,像什么样子,自己婆娘不知道管管?” 杜氏这话一说,吴氏就炸起来了:“你这老不休的说谁浑说?”吴氏现在心里肚里都是火,看谁都不顺眼,尤其出这主意的刘氏跟杜氏两个,这杜氏一说话,吴氏就又把矛头冲向了杜氏。 她扫了一眼杜氏,皮笑肉不笑地对胡爹道:“哦,二叔,差点忘了,这好主意可就是这位好表姨给出的。她家孙子看上你家甜丫头了,想等着把齐氏赶跑了,没了娘给甜丫头做主,正好毫不费力的讨回去哩!” 胡爹先头看见老娘刘氏心虚闪躲,心里就像兜头淋了一盆冰水似得,把这几日热起来的心浇了个透心凉,此时再听吴氏说出这么个事,顿时那凉透的心又像扔进了冰窖似得,冰冷渗寒。 杜氏可不像刘氏那般没脑子,见胡爹脸色不对,立马否认:“你这个婆娘莫不是疯了,逮谁咬谁不成?这样的疯婆子怎么当人媳妇,老大,我看你还是趁早把这个婆娘休了!” 杜氏这话一说,吴氏就像被人戳了死穴般,一蹦三尺高,指着刘氏和杜氏两人颤抖道:“我就说是这样,你们可算是把目的说出来了,我看你们不光是想撵走齐氏,也早看我不顺眼了吧!” 然后又指着一边一直闷不吭声的胡家老大和张寡妇道:“胡青柏你说,你跟这个烂货是不是早就勾搭到一块了,就等着这一出啊?” 吴氏这一问,一时间所有人目光都看向了胡家老大,刘氏和杜氏这时候也反应过来,连忙也开口:“老大,你快说说,这到底是咋回事?” 不是合计好的,张寡妇是跟胡家老二么,现在咋瞧着是跟胡家老大不清不楚的样子,这一团乱的呦,都叫人糊涂了! 胡家老大心里头也是乱糟糟的,知道跟张寡妇成事的是自己不是二弟,又窃喜又害怕。吴氏那个样半点女人味都没,哪里能跟娇娇嫩嫩二十来岁的张寡妇比的?他忍吴氏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原本以为这辈子就得这样忍过去了,可没想到发生了这桩意外。 虽然是意外,但也让胡家老大忍不住心神荡漾。只是有一点胡家老大也不确定,毕竟先头算计人的也有他一份,这张寡妇心里头咋想的,他真不知道。 众目睽睽之下,胡家老大忍不住问张寡妇:“你以后咋办?跟着我不?” 张寡妇闻言,抬头看了胡家老大一眼,小声怯怯地喊了一声:“胡郎。” 只这一声便叫胡家老大脑子一热,站起来冲着一屋子人道:“阿爹阿娘,儿子要休了吴氏这个恶婆娘!” 休了吴氏他就跟张寡妇过日子去,虽然开头不够光明正紧,但白得一个年轻媳妇,谁不干?他也不怕这张寡妇以后有别的想头,女人嘛,看紧点就是了。 屋里人都被胡家老大这话震的回不过神,只有吴氏气的操起装茶的粗瓷盏兜头朝胡家老大砸过去:“胡青柏你敢!我要把你们这对奸-夫-淫-妇送官!让你们坐牢去!” 茶盏擦过胡家老大的额角,立时破了一个口子,鲜血直流,把刘氏心疼的嗷嗷直叫。 要搁平时,这伤早就有人叫着找大夫了,不过了这会却是没人顾得上,不但别人顾不上,胡家老大自己都不管。 十来年的夫妻,向来只有吴氏压着胡家老大骂的,但今个胡家老大就是叫东西打破了头也不在乎,硬气道:“你去!你这个恶婆娘,老子早就受不了你了。你敢见官,老子就告你谋杀亲夫!不光这些,老子还要告你跟你娘家算计我家橡子豆腐的方子!这店是你家大哥定的,酒是你家大哥灌的,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们还去灯笼巷里费银子买药,可不是打算害人的?到了官老爷面前,也是你们的错!” 胡家老大情绪激动,额角青筋直跳,伤口血流如注漫过眼角流的半边脸都是,看着极为骇人,说吴氏“谋杀亲夫”可不也挺有说服力的。 而且胡家老大这话是又往大家心头上扔了一个重锤,这可真是一团掰扯不清的好戏了。 刘氏可不知道原来还有这一出,听了这话本就心疼儿子被砸伤的刘氏立马同仇敌忾:“好啊,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帮着娘家人算计婆家,我胡家不要你这样的媳妇!” 吴氏当然不能认! 在一旁原本懒得管自己妹子这事的吴家大哥,眼看着自己也被牵扯进来,哪还能袖手旁观,急忙道:“妹夫,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生意场上最忌讳见不得人的手段,这要是传出去,影响他家的生意怎么办? 想着跟他家往同一间饭铺里送豆腐的胡老二家,吴家大哥忙来解释:“胡家二弟别听他们夫妻说气话,真没有的事!” 刘氏其实也一直关注自己这个二儿子,毕竟是亏心的事,一被人揭出来就觉得心头不安,她现在可是等着自家这个二儿子回来,她跟着一起过好日子哩,此时听见吴家大哥对胡爹解释,便也跟着露出个笑脸:“老二啊,确实没有的事,别听你大嫂这个婆娘胡说八道。” 说到这,她看着胡家老大跟张寡妇,一咬牙:“你大哥跟张寡妇好了,你大嫂嫉妒哩,就是这么回事!” 要说事情变成这样,这张寡妇,刘氏心里也是膈应的慌,但是不管咋办,她都得认一桩,这事闹的呦刘氏心里忒憋屈! 胡家父女俩早听得麻木了。胡甜还好,早有心理准备,可怜胡爹,一颗心被这家里人伤的透透的。 虽然大家说的不一致,但总之,胡爹是听明白了,这所有算计里都有他,再想想最近反常的事情,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胡爹心里已经信了,根本不是吴家大哥跟刘氏这一两句苍白的解释能混过去的。 想着这些人打着让他夫妻离散,闺女婚事身不由己的主意,胡爹就觉得难以忍受。 胡爹摆摆手,语气冷硬道:“阿娘,从今后,儿子该有的孝敬不会少,但儿子自家的事就不劳您费心了。从前儿子跟齐氏惹您不快,以后儿子跟齐氏若没必要,断不会去碍您的眼了。” 这就是变相的断绝往来哩,要不是孝道大过天,胡甜觉得没准真能断绝往来。可惜这时候谁都不敢不孝,那是犯法的,胡爹能有这个决断,已经让胡甜万分,满足了。 胡爹说完对刘氏跟胡家阿翁行了一个大礼,便准备回去,这里一摊子烂事,他是不想管了。 刘氏看着胡爹这一连串的动作,不可思议道:“咋,这是不认你老子娘了?”想着杜氏提醒她的话,脸色一沉:“老二,这家可没分哩!你想随随便便不认爹娘,门都没有!” 事情都这样了,要是胡甜早觉得没脸见人了,但没想到刘氏竟然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的吼胡爹,这真是叫人大开眼界。 可胡爹也不能跟刘氏对着吼不是,胡甜上前道:“阿爹,我们先回去吧。” 不是有句话叫人至贱则无敌,刘氏要是无理取闹起来,他们做小辈的也不能怎么滴。 胡甜想着胡爹估计跟她一样无法,谁知道胡爹尽然开口道:“阿娘,当初儿子跟齐氏是被赶出来的,若阿娘硬要说没有分家,儿子回去便请族叔和乡邻作证,请求分家。” 刘氏指着胡爹道:“你……” 正在这时,屋里的桌子被敲的砰砰砰作响,大家寻声望去,见一直在一旁不曾说话的胡家阿翁敲着那杆旱烟袋道:“都别说了,听我的。老二你老大先去把头上的伤处理了,张家媳妇先找个地方避一避,老大媳妇亲家大郎,老婆子还有表妹大家留下来把事说清楚,一个一个来。” 胡家阿翁平日里不咋说话,但他到底是一家之主,说话还是很管用的。 胡爹依言带着胡家老大出去找大夫处理伤口,幸好就在城里,去医馆也方便。 胡甜和阿祥一起跟着,胡甜看着跟在一边的阿祥,心想幸亏今个乱成一团,胡爹心力交瘁,才没人注意阿祥的出现。 这边屋里,胡爹一行人走后,张寡妇也避了出去,胡家阿翁敲着烟袋说:“现在人走了,都是自家人了,大家都来掰扯掰扯,老头子人老了,心还没瞎,谁也别想混过去。”他一双老眼一一扫过去:“谁先来?” 刘氏被自家老头子一盯首先低了头,年轻时候,胡家阿翁脾气不好爱打人,刘氏对自家老头是有些怕的。后来大孙子胡庆出生以后,老头子疼孙子,脾气渐渐好起来,家里日子也慢慢好了。因此刘氏一直觉得胡庆是她的福星,这才对大孙子偏疼了一点。 吴氏则闪躲着去瞧自家大哥,吴家大哥才不想把自己搞下水,警告地看了一眼吴氏,难得对胡家阿翁行了个礼:“叔,这就是一个误会,侄儿昨个就是巧遇了大郎二郎一起喝了个酒,没别的啥事。侄儿其实也是个外人,就不参合胡家家事了,这就先告辞了。” 胡家阿翁也不留他。 杜氏见状,趁势道:“表姐夫,这也不管我的事,我就陪着表姐过来看看的,那个,我也先回了。” 胡家阿翁对妻子这个表妹还是很了解的,当年的事,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既是因为大孙子,也是想保住自家婆娘和这位表妹的面子,但现在,胡家阿翁就当没听到似得,待吴家大哥一走,便又一个个瞧了一遍问:“咋?都不说?不说,老头子我说说?” 胡家阿翁将前前后后听来的串了一遍,别说,大差不差,反正是想算计胡家老二是没跑了。至于最后咋弄成胡家老大跟张寡妇这个岔子的,他也没多问。 胡家阿翁道:“是这样吧?只是出了差错,你们这才互相埋怨起来。” 这一通争吵,早就话赶话,漏洞百出了,想否认也没啥有力的说法,几个人脸上俱都讪讪的。 胡家阿翁忍不住点着了旱烟,吧嗒吧嗒,半天也没吭声,屋子里都是旱烟味,几个人被熏得够呛也没人敢反驳。 没一会胡爹带着胡家老大回来,胡家阿翁放了烟袋对胡爹道:“老二你先回去准备请你几个族叔吧,咱分家。” 不分也是没脸了,这整个事里最对不起的就是老二一家,既老二提了出来,分了也是个交代。 第42章 分家(捉虫) “啥?老头子, 真要分啊?” 刘氏头一个不愿意,人老了就要享儿孙福,人和钱都得捏到自己手里才安心。分了家,都去过自己的小日子去了, 谁还听她的? 刘氏一听这话就急了,可她剩下的话还没说出口, 就惹了胡家阿翁一个冷眼。但刘氏跟老头子过了一辈子了,哪里不知道老头子是啥品性。 平日里瞧这家老头子性子不错, 不爱吭声不多事,得空还到田间地头帮帮忙, 有了事情说话做事也还算公正。但实际上, 不爱吭声不多事那是嫌麻烦,得空到田间地头那是躲懒多清净顺便做点活给外人看,至于说话做事还算公正那是因为老头子死爱面子,不想被人背后戳脊梁骨。 刘氏哪里不知道,自家老头子骨子里其实又爱面子又自私的不得了,年轻刚成亲那会,刘氏怀着身孕哩, 胡家阿翁有口好吃的也是先紧着自己, 多亏她当时连着两胎生了儿子, 给胡家阿翁大大长了脸,胡家阿翁才对她好起来。 胡家阿翁看着勤劳肯干, 但其中里头好些都是花架子, 他们一家日子过得也就是马马虎虎有口饭吃, 得亏那些年风调雨顺的才没出岔子。真正日子好过起来,还是老大老二长大成人以后,地里的活两个儿子帮着干,农闲时候出去帮工赚铜板。 两个儿子一起来,胡家阿翁就轻快了,要不咋那么多年,刘氏手里都没存够娶媳妇的钱?要不然当初为啥给老大老二娶了这两门媳妇? 吴氏长得丑就不说了还比老大大三岁,同意这门婚事就是因为吴家有个豆腐作坊,吴氏聘金要的少,贴的嫁妆还多。而老二家齐氏,一门死的就剩姐俩,姐姐自己卖了自身给妹妹做嫁妆,当初在村里也是头一份,聘礼都没要,只要老二对齐氏好。 娶这两媳妇胡家都没花什么钱,表面上让人艳羡,背后却没少被人编排说闲话。但是说的人也都是说刘氏的不好,甚少知道,这都是胡家阿翁发的话才算。家里的钱瞧着都在刘氏手里攥着,但胡家阿翁没事抽个旱烟,出门喝个小酒,每日还要备他爱吃的菜,刘氏都是不敢卡的,那一分一分瞧着不显,天长日久,刘氏花的还不如胡家阿翁多哩。 以刘氏对老头子的了解,他能这么痛苦的答应分家真是不可思议,但她心里也明白,估摸着是这事闹的太难看,老头子觉得太没脸了,这才同意哩。可她到底不甘心,不由小声提醒道:“老头子,要是分了家,咱手头的钱都没了,以后活计还得自己干哩。” 胡家阿翁忍不住又冷了刘氏一眼,那意思:你个死老婆子还好意思提? “还不都是你折腾的!”不然他日子过得优哉游哉的,干甚要分家? 现在老脸都丢尽了,再折腾,等着被人戳脊梁骨啊? 他年轻时候就是偷个懒还知道不打人眼,现在老了倒叫人背后指指点点不成? “那就不分呗。”刘氏嘀咕道:“不就是怕被人说不讲理么,人老了还讲什么理,何况是自己儿子孙子。” “你闭嘴。”胡家阿翁没好气道。 得亏胡甜一行已经走了,不然听到这话,胡甜肯定会想起那句“老而不死是为贼”来。 刘氏不敢再说,吴氏这会却醒转过来。 她们的计划当是没错的,肯定是张寡妇那里出了岔子。是不是早就跟胡家老大勾搭上了,还是胡家老大将错就错想踢了她,不管哪个,都是对她最不利的。 先头她也是为了痛快,不管不顾啥都说了,这会才发现,事情闹大了,家翁居然要分家! 这节骨眼上分家,是不想管她了不成? 吴氏先前泼的狠,这会也不敢耍横了,忙哭求道:“家翁,青柏跟张寡妇这事,您得管管啊,这时候分家,媳妇该怎么办?” 要说啥事没有,吴氏肯定是不同意分家的,刘氏这个婆母管不住她,她该攒私房钱还是攒,胡家二房又搬出去了,胡家三房两口子都是个隐形人似得,吴氏使唤三弟媳陈氏更是使唤的像奴婢一般,家务活有陈氏在,她轻松的很。 但这会她管不了这么多,胡青柏那厮还要休了她哩! “是啊,是啊,这个事更丢人哩。”刘氏这会不计前嫌帮大儿媳妇说起话来。反正对刘氏而言,啥事跟分家比起来都是小事,能拖一时是一时。 可惜胡家阿翁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甩了两人各一个眼刀,轻飘飘道:“要是再说,你两都回娘家去吧。我胡家要不起你们这样的婆媳。” 卧槽,这话就狠了。 刘氏过一辈子也没听老头子说过休妻的话,没想到这时候竟然说了,当即就吓住了。 而吴氏更是害怕,她跟胡青柏再怎么闹都是夫妻两的事,要是家翁也要把她休回两家,那她根本无法。 见两人都不再闹了,胡家阿翁收了烟袋,道:“走吧,回去。” 等一行人回到溪岭村的时候,胡家老二已经把该请的人都请到胡家老院子里了。主要就是几个族叔,村里几个有声望的老人并村长胡友海做见证认。本来有杜氏这茬,胡爹对胡友海也是很抵触的,但是没法,人家是村长,回头分了家,还得村长领着去办文书,不管怎么弄都绕不过他去。 请来的人都是本村的,胡爹一番奔走很快人就齐了。等几个老人到了胡家老院的时候,惊奇的发现,胡家老二的媳妇齐氏竟然也在。谁不知道三年前那事以后,齐氏再没上过胡家老院的门槛,几个人面面相觑,都觉得这胡家莫不是有啥事发生? 可惜胡家老二半点口风也没透露,几人坐在胡家老院的堂屋里吃茶,一直等到胡家阿翁带着人都回来,又都是一惊。 胡家老大老二老三并几个媳妇全都到齐了,刘氏杜氏也在。 可这气氛不对啊,几个老头子看在眼里心下直犯嘀咕。 三个儿子面无表情的,三个儿媳妇,一向泼辣的吴氏一脸凄惶想说不敢说的样子,老二家的齐氏面如寒霜瞅着像随时想打人似得,倒是老三家的陈氏还像平常那样缩手缩脚的看着还正常些。 这些也就罢了,胡家老大头上额角还包了好大一圈纱布,这是怎的了?昨个出门不还好好的? 这几个人老成精的老头子也猜不着这是个什么情况,都把眼光投向了村长胡友海。 胡友海在看到杜氏的时候就觉得不妙。 杜氏啥样他不知道?定是惹了什么事才这么不声不响的。 胡友海也想知道发生了啥事,尤其还跟杜氏有关,因此硬着头皮问胡家阿翁道:“胡老弟啊,这是怎么了?让老二请我们来是有甚事?” 胡家阿翁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胡友海,并不答话。这个说是他表妹夫,但年纪比他还大,从小又是老村长孙子,甚事都比他好一头。如今好了,纸包不住火,等这事闹出来,有他好看的。 此时他倒是不着急。 屋里炕烧的热乎,炕桌上还摆着热茶并几碟子果子点心,一看就是城里铺子里买的。 胡家阿翁想着估计是老二家带回来的,对此甚是满意,让着几人吃茶吃点心,然后也不拖泥带水道:“今个劳动几位过来是想让大家给做个见证,我家三个儿子早已成家立业,如今孙子都大了,马上孙子都要娶媳妇了,这一道住着也不是个事,今个就做主给分了单过。” 胡家阿翁话里的意思是儿子孙子们都大了,住着一道不方便,这才分出去,倒也是这么个理,但在坐的几人听着就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为啥?先头没一点征兆不是? 几人互相看看,都有点不知道该是个什么态度。 胡家阿翁哪里不晓得村子里的人是何想法,这事他是打算快刀斩乱麻,因此也不叫这些人猜来猜去,只道:“这分家的法子,都商量好了。三个儿子分出去单过,我们老两口谁也不跟,自己过。家里的现钱米粮都分四份,一家一份。田地分三份,我们老两口老了种不动,只叫三个儿子每月给五十个养老钱。房子正屋是我们老两口的,东厢西厢一共六间屋子一家三间。其它农具锅碗瓢盆啥的都取自家要用的,剩下是我们老两口的。” 末了,瞅了三个儿子一眼问:“你们可有异议?” 三个儿子俱是没有答话。 这时候齐氏铁青着一张脸上前一步道:“我跟青松已经分出去单过几年了,家里的钱财房屋田地俱是不用了,就留着孝敬二老,权当给二老攒棺材本了!” 此话一出,屋里几个不明真相的人都一脸惊骇,不得了,这不是明着咒人去死么? 可是胡家阿翁就像没听见似得,刘氏则是敢怒不敢言,几个原本想发作的老人一看这情况也哑声了。 人家被咒的都没说啥,他们瞎参合啥? 齐氏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待走回去老远这口恶气才勉强出了一点。 屋里气氛一冷,还是胡爹硬着头皮上前干巴巴的道:“我家婆娘不是那个意思,咱那份就像她说的留着孝敬爹娘。” 是不是那意思都不重要的,关键这里头肯定有事么。 察觉情况不对的几个老人,接着胡爹的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胡家给分了,连饭都没留着吃,就怕惹一身腥。 第43章 为母则强 此为jj系统的防盗章  姐弟俩归心似箭, 一到村口,胡俊就扯着嗓子喊开了:“爹, 娘,北边打仗胜了!官府贴告示了,狼人将军把狄人打出关外了!” 胡家爹娘早候在门外了, 胡俊这孩子扯开嗓子,村尾的人也能隐约听见,拜他这一通嚎叫, 整个村子都热闹起来。 一路上都是探出头来询问的村民,等到了胡家门前,已经聚了好多人。姐弟两个齐上阵好一通解释,胡甜还把告示内容大致背了一遍, 几番解释才把村里的人送走。 这得胜的消息一来,村子里就带了些喜气,虽然很多人带着泪, 到底不同。 齐氏眼中泛着水光,等只剩自家人的时候, 希冀地看着二女儿和三儿子问道:“你们可有打听到你们大哥?”胡爹也是仔细的听着。 胡甜看看弟弟,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先前欢喜的气氛一下子就散了。 齐氏忍不住放声大哭, 胡爹也眼圈泛红。 大儿子上了战场,一去三年毫无音讯, 当爹娘的怎么能不挂心, 想着那九死一生的去向, 那就跟扯着心头肉似得疼。 被夫妻俩这样一弄,胡甜,胡俊,胡秀,兄妹三个脸上也都挂了泪。 还是胡甜忍住了哭泣劝解齐氏:“阿娘,我和俊子是没打听到消息。但是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现在仗都打胜了,想必不久朝廷就会公布将士们的具体情况,我们留意着打听就是。” 胡爹到底是男人,一家之主,很快点头:“对,二丫头说的对,他娘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这刚打胜的仗,是喜事!以后就没事了,咱们等着老大回来就是!” 齐氏闻言抹了眼泪:“对,是喜事,咱们等老大回来!” 胡甜趁机把卖鸡蛋的钱拿出来交给齐氏转移她的注意力:“阿娘,你看,这是今天卖鸡蛋的钱一共二十六文,剩下还有十来个蛋没来及卖,都在这呢,您数数。” 齐氏接过袋子,也不数,自己娃子都是好的,自己放心的很。 想着打胜了仗,这日子就有盼头了,到底高兴起来,看着卖剩下的鸡蛋,一高兴道:“娘今个高兴,给你们做晚饭去!一人碗里卧一个荷包蛋!” 兄妹三个欢呼,胡甜道:“不能光我们三个,爹娘也要吃!” 胡俊觉得姐姐说得对,点头道:“爹娘也吃!”连最小的胡秀都跟着一起心疼爹娘。 夫妻两个看着膝下的三个娃子,心中郁气好了不少。 晚饭还是平日里一样的苞谷粒煮高粱米粥,只是一人碗里加了一个蛋就跟过年一样高兴。 吃过饭洗了碗,一家人都早早上炕睡了,胡甜更是觉得穿来三年,头一次睡了个踏实的觉! 这一觉果然睡的很实,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连最小的胡秀都已经在院子里玩了。胡爹在邻村一个大村子的地主家做短工,一早就走了,胡俊还是个皮小子,在家待不住。 见胡甜出了屋,院子里蹲着的胡秀指了指厨房道:“阿姐,娘去后头拔萝卜了,给你留了饭在灶上。” 胡甜夸了句秀儿乖,就进了厨房。掀起盖帘一看,还是苞谷跟高粱煮的米粥。除了农忙时候,家里基本一天三顿都是粥,有粮食不够的时候还会改为一天两顿或是一顿。 胡甜不知道这个苍国到底是哪里,反正她那个世界历史上没听过这个国家。据她这三年来的观察,这里粮食不但产量少,种类也特别少,基本都是苞谷,高粱,有时候种些黄豆赤豆,像番薯土豆一类高产的农作物一个也没见。 上辈子胡甜所在的画院隔壁是全国有名的农业学院,农院的人基本一年四季都要下乡搞研究种植,而画院的学生也一年四季要出去写生采风,有一段日子,胡甜就跟着一队农院的学生到处跑,也了解过一些农作物的生长知识。她记得苞谷跟番薯都是差不多时间从美洲传过来的,按说玉米得到大量种植后,番薯应该也有了才对,但这里却没见踪影。 要知道那可是比苞谷更能充饥也更有营养的东西,而且味道还好,就是上辈子不缺各种精细吃食的时候,胡甜也是很喜欢吃烤地瓜的,想着自来到这里后就再没尝过那个味了,不禁有点惆怅。 其实吃食的事情一直都是胡甜的心头大事,可是刚穿来光适应这里就花了许多时间,等适应之后又深谙世道太乱,想要找机会发家致富赚到足够的银钱简直太难了,就算找着机会成功了,也可能因为打眼惹出想不到的祸事。 乱世好发财的人很多,但却不是像胡家这样身家清白简单度日的平头百姓。 不过现在好了,仗都胜了,苍国上下可都盼着呢,之前就总听胡爹和齐氏回忆,北边没打进来的时候,日子还是很好过的,想必朝廷还算清明。那现在没有了北边这个严峻的外患,想必过不了几年日子就好起来了,百废待兴的时候,自己总能想办法赚些家用,不说大富大贵,只要不缺吃穿日子富足就行,就算没有穿越的外挂,这个想头也不算过分。 可是到底做什么,怎么做,这个还需要从长计议。眼下摆在胡甜面前的却是趁着没下雪之前,到山里多捡些树枝当柴火,这边北方的冬季又漫长又寒冷,要有足够的柴火烧炕,否则这土墙屋子根本待不住人。 本该一早起来辰时初就去的,现在瞧着时辰估摸快到巳时了,怕一来一回耽误工夫,胡甜想了想干脆中午就不回来了,直接带块饼子做晌饭就成。 只是家里前天做的苞米饼没得剩下,只能重新再做。但这会发酵已经来不及了,胡甜便做了另外一种。 苞谷面加水搅拌,然后添开水烫面,瞧着差不多了再用凉水中和一下,然后取面做成巴掌大的面饼,锅烧热后贴上烙,待两面焦黄后出锅,味香纯正热气腾腾。这样做不但好吃还快,但就是没有经过发酵,比较废面,一般不怎么做。 没一会胡甜就烙好了几个饼子,香味引的院子里的胡秀探头问:“阿姐,你做的啥,好香。” 胡甜招她进来,把特意留出来的一块小饼子递给胡秀道:“趁热吃,剩下几个留着中午吃,姐去山里捡柴火就不回来了,记得跟阿娘说别担心哦。” 胡秀咬着饼子说好。 胡甜捡了一块饼子包在帕子里,想了想又拿出一点盐来细细地涂在饼子上,这才包好了。干活出了汗不补充点盐分人就容易虚,她这招还是跟胡爹学的。 溪岭村靠山,胡家位置在村里靠后,旁边就有条路可以直接上山,胡甜一般都从这条路上山。这时候往山上捡柴火的村民不少,路上遇到几个人也都互相打了招呼,胡甜来得晚了,好的位置都被人占了,少不得往林子里头走走。 正走着,身旁树丛突然抖了一下,还发出了“噗通”声,像是树上掉了东西下来又像是有人扔石子。 胡甜停下来到处看看什么没发现就继续往前走了,只是没走多远,又发生了同样的事情。 这下子胡甜就知道肯定是有人在搞鬼了,但是这一片都是村里人,胡甜也不怕,于是停下来问道:“是谁?干嘛呢?” 这次她仔细找了一圈,突然在一颗叶子枯掉的大树后看见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而且这个小人儿也不陌生,就是査娘子的儿子,小名叫良子。 原来査娘子的男人是村里唯一一个猎户,査家虽然地少但日子过得也不算差,但是三年前朝廷征兵,査娘子的男人也在其中。没了能赚钱的男人,査娘子自个身子又不好时常吃药,母子俩的日子就十分难过,还因为无亲无故时常被欺负,査良子这孩子的性子就长有些左,小小年纪整日没个笑脸,见人也不叫,看谁都不待见,十分孤僻。 査娘子自己也不大爱跟村里人来往,听说因为男人离去哭坏了眼睛,在村子里深居简出,久而久之这母子俩在村子里就跟隐形人似得。 胡甜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这孩子,见他躲在树后,那树不算大,却把他小小的身体遮的很严实,要不是他自己探出头,胡甜铁定找不着他,此时就这么瞪着胡甜,身后还露出一角弓箭,看着比他人都大,胡甜就觉得有趣,笑着道:“是你啊,你找我什么事吗?” 査良从树后面走出来,还是瞪着胡甜,没好气道:“我没找你!我是让你别走了!” 胡甜眼里闪过一阵狐疑,这要是换了别人没准就当小孩找事了,但胡甜莫名觉得这孩子并不是个没事找事的,于是很有耐心的问道:“为什么?是我破坏了你的陷阱吗?” 这孩子身上果然背了一张比他还大的弓,一看就是他父亲留下的,瞧着他就像是来山里猎东西的。要真是胡甜不小心碰坏了他的陷阱,胡甜肯定会离开的。 小孩见没被胡甜赶骂,还被她歉意的看着,突然一阵无措,支吾了下,半天才解释道:“没有,你别往前走了,前面那一块有野人!” “野人?”胡甜的反问里有明显的不信。 小孩一下子炸毛了:“你别不信!野人很厉害!我发现好几天了!” 胡甜突然觉得这孩子挺可爱的,而且心地也很善良。他家的情况胡甜也知道一些,査娘子柔柔弱弱足不出户,这家难不成是这个孩子担着?但其实这孩子也就比胡俊大一岁而已,十一岁的孩子又这么瘦小,看着就让人怜惜。 胡甜不由自主地摸出怀里的苞谷饼子,打开帕子递过去:“我知道,这饼子给你当谢礼,谢谢你提醒。” 焦甜的香味带着一丝盐味在空气中散开撩拨人的味蕾,小孩的鼻子不争气的抽动了一下。但他人不大,心思却很敏锐,一看胡甜就不是真的信了,这饼子也不是什么谢礼,而是看他可怜罢了。 小孩的眼睛瞬间冷了下来,恶狠狠道:“我不要你的饼子,你爱信不信!”说罢扭头就跑,一会就钻没影了。 留下胡甜傻在原地,弄不明白怎么突然就翻脸了。 胡甜确实不相信有什么野人,村里这些天上山的人不少,要是有野人不能没有一点发现吧? 胡甜收起饼子带着狐疑又往前走了一段,忽然感觉身上毛毛的,像是被什么盯上一样。 第44章 冬至 此为jj系统的防盗章 齐氏眼中泛着水光, 等只剩自家人的时候, 希冀地看着二女儿和三儿子问道:“你们可有打听到你们大哥?”胡爹也是仔细的听着。 胡甜看看弟弟,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先前欢喜的气氛一下子就散了。 齐氏忍不住放声大哭, 胡爹也眼圈泛红。 大儿子上了战场,一去三年毫无音讯,当爹娘的怎么能不挂心, 想着那九死一生的去向, 那就跟扯着心头肉似得疼。 被夫妻俩这样一弄, 胡甜,胡俊, 胡秀, 兄妹三个脸上也都挂了泪。 还是胡甜忍住了哭泣劝解齐氏:“阿娘,我和俊子是没打听到消息。但是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现在仗都打胜了, 想必不久朝廷就会公布将士们的具体情况, 我们留意着打听就是。” 胡爹到底是男人,一家之主,很快点头:“对,二丫头说的对,他娘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这刚打胜的仗, 是喜事!以后就没事了, 咱们等着老大回来就是!” 齐氏闻言抹了眼泪:“对, 是喜事,咱们等老大回来!” 胡甜趁机把卖鸡蛋的钱拿出来交给齐氏转移她的注意力:“阿娘,你看,这是今天卖鸡蛋的钱一共二十六文,剩下还有十来个蛋没来及卖,都在这呢,您数数。” 齐氏接过袋子,也不数,自己娃子都是好的,自己放心的很。 想着打胜了仗,这日子就有盼头了,到底高兴起来,看着卖剩下的鸡蛋,一高兴道:“娘今个高兴,给你们做晚饭去!一人碗里卧一个荷包蛋!” 兄妹三个欢呼,胡甜道:“不能光我们三个,爹娘也要吃!” 胡俊觉得姐姐说得对,点头道:“爹娘也吃!”连最小的胡秀都跟着一起心疼爹娘。 夫妻两个看着膝下的三个娃子,心中郁气好了不少。 晚饭还是平日里一样的苞谷粒煮高粱米粥,只是一人碗里加了一个蛋就跟过年一样高兴。 吃过饭洗了碗,一家人都早早上炕睡了,胡甜更是觉得穿来三年,头一次睡了个踏实的觉! 这一觉果然睡的很实,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连最小的胡秀都已经在院子里玩了。胡爹在邻村一个大村子的地主家做短工,一早就走了,胡俊还是个皮小子,在家待不住。 见胡甜出了屋,院子里蹲着的胡秀指了指厨房道:“阿姐,娘去后头拔萝卜了,给你留了饭在灶上。” 胡甜夸了句秀儿乖,就进了厨房。掀起盖帘一看,还是苞谷跟高粱煮的米粥。除了农忙时候,家里基本一天三顿都是粥,有粮食不够的时候还会改为一天两顿或是一顿。 胡甜不知道这个苍国到底是哪里,反正她那个世界历史上没听过这个国家。据她这三年来的观察,这里粮食不但产量少,种类也特别少,基本都是苞谷,高粱,有时候种些黄豆赤豆,像番薯土豆一类高产的农作物一个也没见。 上辈子胡甜所在的画院隔壁是全国有名的农业学院,农院的人基本一年四季都要下乡搞研究种植,而画院的学生也一年四季要出去写生采风,有一段日子,胡甜就跟着一队农院的学生到处跑,也了解过一些农作物的生长知识。她记得苞谷跟番薯都是差不多时间从美洲传过来的,按说玉米得到大量种植后,番薯应该也有了才对,但这里却没见踪影。 要知道那可是比苞谷更能充饥也更有营养的东西,而且味道还好,就是上辈子不缺各种精细吃食的时候,胡甜也是很喜欢吃烤地瓜的,想着自来到这里后就再没尝过那个味了,不禁有点惆怅。 其实吃食的事情一直都是胡甜的心头大事,可是刚穿来光适应这里就花了许多时间,等适应之后又深谙世道太乱,想要找机会发家致富赚到足够的银钱简直太难了,就算找着机会成功了,也可能因为打眼惹出想不到的祸事。 乱世好发财的人很多,但却不是像胡家这样身家清白简单度日的平头百姓。 不过现在好了,仗都胜了,苍国上下可都盼着呢,之前就总听胡爹和齐氏回忆,北边没打进来的时候,日子还是很好过的,想必朝廷还算清明。那现在没有了北边这个严峻的外患,想必过不了几年日子就好起来了,百废待兴的时候,自己总能想办法赚些家用,不说大富大贵,只要不缺吃穿日子富足就行,就算没有穿越的外挂,这个想头也不算过分。 可是到底做什么,怎么做,这个还需要从长计议。眼下摆在胡甜面前的却是趁着没下雪之前,到山里多捡些树枝当柴火,这边北方的冬季又漫长又寒冷,要有足够的柴火烧炕,否则这土墙屋子根本待不住人。 本该一早起来辰时初就去的,现在瞧着时辰估摸快到巳时了,怕一来一回耽误工夫,胡甜想了想干脆中午就不回来了,直接带块饼子做晌饭就成。 只是家里前天做的苞米饼没得剩下,只能重新再做。但这会发酵已经来不及了,胡甜便做了另外一种。 苞谷面加水搅拌,然后添开水烫面,瞧着差不多了再用凉水中和一下,然后取面做成巴掌大的面饼,锅烧热后贴上烙,待两面焦黄后出锅,味香纯正热气腾腾。这样做不但好吃还快,但就是没有经过发酵,比较废面,一般不怎么做。 没一会胡甜就烙好了几个饼子,香味引的院子里的胡秀探头问:“阿姐,你做的啥,好香。” 胡甜招她进来,把特意留出来的一块小饼子递给胡秀道:“趁热吃,剩下几个留着中午吃,姐去山里捡柴火就不回来了,记得跟阿娘说别担心哦。” 胡秀咬着饼子说好。 胡甜捡了一块饼子包在帕子里,想了想又拿出一点盐来细细地涂在饼子上,这才包好了。干活出了汗不补充点盐分人就容易虚,她这招还是跟胡爹学的。 溪岭村靠山,胡家位置在村里靠后,旁边就有条路可以直接上山,胡甜一般都从这条路上山。这时候往山上捡柴火的村民不少,路上遇到几个人也都互相打了招呼,胡甜来得晚了,好的位置都被人占了,少不得往林子里头走走。 正走着,身旁树丛突然抖了一下,还发出了“噗通”声,像是树上掉了东西下来又像是有人扔石子。 胡甜停下来到处看看什么没发现就继续往前走了,只是没走多远,又发生了同样的事情。 这下子胡甜就知道肯定是有人在搞鬼了,但是这一片都是村里人,胡甜也不怕,于是停下来问道:“是谁?干嘛呢?” 这次她仔细找了一圈,突然在一颗叶子枯掉的大树后看见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而且这个小人儿也不陌生,就是査娘子的儿子,小名叫良子。 原来査娘子的男人是村里唯一一个猎户,査家虽然地少但日子过得也不算差,但是三年前朝廷征兵,査娘子的男人也在其中。没了能赚钱的男人,査娘子自个身子又不好时常吃药,母子俩的日子就十分难过,还因为无亲无故时常被欺负,査良子这孩子的性子就长有些左,小小年纪整日没个笑脸,见人也不叫,看谁都不待见,十分孤僻。 査娘子自己也不大爱跟村里人来往,听说因为男人离去哭坏了眼睛,在村子里深居简出,久而久之这母子俩在村子里就跟隐形人似得。 胡甜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这孩子,见他躲在树后,那树不算大,却把他小小的身体遮的很严实,要不是他自己探出头,胡甜铁定找不着他,此时就这么瞪着胡甜,身后还露出一角弓箭,看着比他人都大,胡甜就觉得有趣,笑着道:“是你啊,你找我什么事吗?” 査良从树后面走出来,还是瞪着胡甜,没好气道:“我没找你!我是让你别走了!” 胡甜眼里闪过一阵狐疑,这要是换了别人没准就当小孩找事了,但胡甜莫名觉得这孩子并不是个没事找事的,于是很有耐心的问道:“为什么?是我破坏了你的陷阱吗?” 这孩子身上果然背了一张比他还大的弓,一看就是他父亲留下的,瞧着他就像是来山里猎东西的。要真是胡甜不小心碰坏了他的陷阱,胡甜肯定会离开的。 小孩见没被胡甜赶骂,还被她歉意的看着,突然一阵无措,支吾了下,半天才解释道:“没有,你别往前走了,前面那一块有野人!” “野人?”胡甜的反问里有明显的不信。 小孩一下子炸毛了:“你别不信!野人很厉害!我发现好几天了!” 胡甜突然觉得这孩子挺可爱的,而且心地也很善良。他家的情况胡甜也知道一些,査娘子柔柔弱弱足不出户,这家难不成是这个孩子担着?但其实这孩子也就比胡俊大一岁而已,十一岁的孩子又这么瘦小,看着就让人怜惜。 胡甜不由自主地摸出怀里的苞谷饼子,打开帕子递过去:“我知道,这饼子给你当谢礼,谢谢你提醒。” 焦甜的香味带着一丝盐味在空气中散开撩拨人的味蕾,小孩的鼻子不争气的抽动了一下。但他人不大,心思却很敏锐,一看胡甜就不是真的信了,这饼子也不是什么谢礼,而是看他可怜罢了。 第45章 卖好 此为jj系统的防盗章 因周地主一家的关系, 周家村是附近少有的大村落, 约有百来十户, 地势也不像溪岭村那般陡峭, 胡家父女俩远远便可见一户户挨挨挤挤的农家房舍。 不过周地主一家都不住村里,而是住离此不远的庄子里。胡爹常来做工, 对路是极熟的, 便不用费事去村里问路,带着胡甜径自去了周家庄子。 这庄子看上去占地很大,宅院修建的也很是气派,正中的朱漆大门两旁各一座威武的石狮子,三尺长的青石从岔路上一路铺至大门前,又垒砌了三层台阶。 一到这青石路上, 胡爹就道:“前边就是了, 这条路直通大门,正是我们一帮人铺的。” 原来铺路的时候不知道踩了多少次,这会踏上来却有些局促, 这青石路上的雪被清理的干干净净,胡爹怕自己的鞋子脏了这青石板,拉着胡甜好一通整理。 刚看的时候并不见大门前有人, 但等父女俩快走到门前时, 便从角门处斜地里走出一个人来,上下打量着问:“这不是溪岭村胡老二么?这会到这里来做甚, 活都做完了, 这会可没活找。” 说话的是门房吴二, 前段时间周家大动工,来干活的人他基本都认得,门房么,可不就得有认人记人的本事。所以这会便认出来了,先开了口。 从前听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胡爹不认识什么宰相,在他眼里周地主就是很大的人物了,连带着周地主家的门房吴二,也就是不一般了。 因此吴二一问,胡爹立马将事情都说了:“小女自己在家琢磨出一道吃食,家里人都觉得甚好,因念着周大善人大寿,便特地过来献给他老人家尝尝。今儿跟着过来的就是我家的二丫头胡甜,做饭很有一手,二丫头,快过来见过吴叔。” 胡甜便很听话的上前,屈膝行了个礼,嘴里道:“胡甜见过吴叔,给吴叔问好。” 吴二原本担心这父女俩是有啥事上门来求,眼看周地主大寿将至,这各样乱七八糟的事就特别多,这回听见是来送吃食的,便稍稍松了口气,随口打发道:“送的甚吃食?既如此,便把吃食与我便是,待报给管事的,必不会埋没你们的心意。” 周府上下谁不知道老爷爱惜名声,这样的事报上去老爷一高兴少不了他们的好处,所以有这样的事他们也不会瞒着。至于乡野吃食,那一般是入不得老爷的眼的,到时候还是要进他们这些下人的肚子,早一点晚一点也没差。 吴二原以为这样就结了,谁知道他说完竟发现对面的人为难起来。 胡爹:“这,吴大哥,实不相瞒,这道吃食别人做不得,须得我闺女亲自做才成。” “呦,甚精贵东西,府里的大厨还做不得了?咱老爷过寿,不仅请了府城的大厨,就是京里的大厨也有,怎地还没本事整治你这吃食?”吴二说着就有些嘚瑟,明显埋汰胡家父女俩来着。 胡爹一听就涨红了脸,赔不是道:“没,没有,小民不是这个意思。”胡爹放低姿态让这吴二更加鼻孔朝天了。 胡甜不欲跟这狗仗人势看人下菜的东西计较,只上前一步道:“非是如此,只是这江米是周少爷所赠,如今用这江米做了新鲜的吃食,也只是想献与周大善人和周少爷尝尝鲜,表表心意,还请通传一声。” 胡甜原本抬出周文彬是想让这门房收敛一些,却没想到她这话一说,门房看她的眼神一下子更加奇怪了。 吴二又重新打量了胡老二的这个闺女一遍,暗自在心里讥笑:嘿,自家老爷这寿辰办的,可跟王母娘娘的蟠桃会似得,把个什么牛鬼蛇神都引来了!这父女俩瞧着不怎么地,没想到心倒是挺大! 不,也不是,他家闺女倒是有两分姿色,瞧着似乎比表小姐还要好看些。但这又怎么样?他家少爷那是表小姐想打主意都难的人,何况胡家二姑娘这样的村姑? 自从少年中了举后,找着各样理由带自家闺女进府的人就多不胜数,因此胡甜一提起周家少爷来,吴二就当她是打周少爷的主意了。 这会府里的姑娘就不止一两个,最近府里就跟唱大戏似得,他要是放胡家父女俩过去,马上就更热闹了。 但是要是他们没提周少爷他还能拦一拦,这会都提了,他怎么也不能瞒着不报不是? 吴二便如了他们的意,立马笑道:“原来是送与少爷的,那这事我们不敢拿主意,二位且角门里等等。”说着便把二人迎进了角门,又屋子里当差的说了请他前去禀报少爷。 此时周文彬正端坐在书房中,读了一下午的书,也有些乏了,便起来走走,赏赏枝头雪景,恰好听到小厮来报溪岭村的胡家父女寻他。大虫腿的事刚过不久,周文彬还颇有印象,因此对当日的父女俩都还记得,此时听闻又有新鲜吃食,顿时也来了兴致,便随小厮一道去看看,顺便走走路活络活络筋骨。 胡甜随胡爹一起被吴二带进角门等候,但那吴二的眼神怎么看都让胡甜觉得不舒服,因此只在门边稍稍坐了。 不过没多大一会,刚刚跑腿的小厮又跑回来道:“少爷来了。” 吴二一惊,忙带着胡家父女俩迎了出去。 胡甜出了角门,站到抄手游廊上,一眼便见对面拐角处走来一个身形颀长,面如冠玉的男子。 身上披着青色斗篷镶了白色的狐狸毛,越发显得人斯文俊逸。 周文彬见果然是那父女两个,便开口问:“是有甚新鲜吃食?” 胡甜这会见了他便觉得这财路走通了一半,心里一松,脸上就不自觉流露出点点笑意应道:“酒酿圆子。” 周文彬一听,长眉微微一挑,有几分兴味:“那果真是没听过,做来尝尝。” 胡甜爽利答应:“借贵府厨房一用便可。” 周文彬点头,便领着父女俩走了。 吴二目送几人离去后,装模作样的在头上擦了把汗,心里惊奇道:难不成这村姑还真比表小姐更能耐不成? 想着这段时间表小姐给的打赏,吴二找了个借口走开一会,便去表小姐那边的院子报信去了。 冬天缺食少粮,正是普通百姓最难熬的季节。 往年每到冬天,他们家都愁的跟什么似得,眼见今年是好一点了,可要发愁的人还是很多,胡爹忍不住物伤其类。 胡甜很能理解胡爹的心情,当初她穿来的第一年冬天,整日里瑟瑟发抖在破旧的棉袄和棉被中,食不果腹,终日挨饿受冻,那时候她一边牙齿打着颤,一边默念“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来着。 不过她没有接胡爹的话,而是看着自己那根细长如葱手指上冒出来的红点点。虽然身在乡下时常干活,双手并不如何嫩,但胡甜肤色白,这红点在手指上异常显眼,抠上去还发痒。 这是冻疮复发的征兆。 这里的冬天真是太寒冷了,她就算生为穿越女也没有类似“冬天不长冻疮”或者“赚钱特别容易”之类的金手指。 饭要一口一口吃,事情也要一步一步来。 胡甜不在关注那个要复发的冻疮,开始把昨晚泡好的江米捞出来,泡好的江米用手轻轻一捏就碎了,这样就可以用了。 现在酒曲好了,她要做廖糟。 这个就比较简单了,泡好的江米上锅蒸熟,酒曲碾碎,蒸好的江米放温,然后一层一层铺在干净的陶罐里,一层江米洒一层酒曲,装满后压实,在中间掏个洞再洒上酒曲,最后盖上盖子,用棉被包裹着保温,放到屋子里发酵。 廖糟比酒曲容易些,两三天后揭开,就可以闻见浓郁的酒香,中间的洞中还有少许酒液,白白的江米晶莹酸软看上去很诱人。 胡甜拿出一罐廖糟的时候,胡家几个人都惊了。 “这是甚?怎么还有股酒味?” “这也吃的?” 大家围着又看又问。 胡甜道:“是吃的,就是我做梦梦见的,我也不知道是叫甚。” 她当然知道,但她不能说啊。 齐氏道:“那你知道咋个吃法?”胡甜虽然把阿祥人捡回来了,但山神的事齐氏跟胡爹都还是信着,就大虫是摔死的这事,她们就不肯对“山神”不敬。 胡甜点头:“我试着做做。” 胡爹在旁边闻着浓郁的酒香就有点犯馋:“闺女,现在能尝尝不?” 廖糟当然能生吃了,有些人还很喜欢生吃。 胡甜就点头:“拿碗筷来,我弄点给大家尝尝。” 这会不等她叫人去呢,阿祥就首先冲了出去又回来,那速度快的跟一阵风似得,手上还拿着一摞碗。 胡甜:“……”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心急。 男人果然都好杯中物么? 胡甜一人分了一点,只叫大家尝尝味,不许多吃,言道:“等等,我去做了再吃。” 说罢抱了罐子去厨房,拿出之前磨好的江米粉出来,舀水和面,团出一个个指甲盖大小的小汤圆。 第46章 画卷 此为jj系统的防盗章 周地主心里计较一番后出言试探道:“这个提议倒是不错, 只是寿宴需连摆三日流水宴, 这个酒酿的用量怕是不小。据老夫听文彬所言, 这江米他只与你家一袋,老夫担忧那一袋江米就是全用上怕也是不够。” 胡甜闻言从胡爹的背筐取出一个布包摊开道:“周老爷和周少爷请看,这东西叫酒曲。酒酿小女子是用醪糟做成, 而这醪糟却是由此物做成。”酒曲是发酵长霉而成, 一团灰扑扑的霉菌并不好看。 周地主与周少爷都是见多识广的人, 家中经营着酒楼少不得与各地酿酒的人家打交道, 对这酒曲略知一二。 知道这酒曲是酿酒中的关键一步, 周文彬颇感兴趣道:“听说此物可以用来酿酒?”说罢,感叹道:“怪不得叫酒酿圆子,酒酿酒酿, 果真是酿酒的法子做出来的?” 胡甜忙摆手道:“周少爷莫要误会, 这虽然也是酒曲, 却是小女子误打误撞做出的,恐怕没法跟酒家们的酒曲相比,自然也酿不出那样的酒来。” 不过酿点甜米酒肯定可以,但是这话她没说,说了不是暴露她知道的太多了么。 但她不说不代表就没人想得到, 周文彬闻言略一思忖:“我尝着酒酿圆子便有一股甜甜的酒味, 这东西用来酿酒当是可行。” 当下来了兴致问道:“姑娘这酒曲如何卖?在下想买来酿酒试试。” 胡甜默默在心里给他点了个赞, 他要是酿出甜米酒来, 她以后也弄就不突兀了。要知道现在普通百姓家用的都是黄酒, 是黍米等谷物酿造, 可能技术并不完善,味道到后世差的远。 胡甜摆手:“这酒曲也是带来送寿礼的,一颗酒曲碾碎了便可做这样一罐醪糟。”说着便将做醪糟的法子一并说了。 周家爷孙:“……” 周地主:难道这姑娘确是无意提起? 周文彬:难道刚刚觉得这丫头另有打算真的是错了? 这样人家越是真心实意,他们周家更不能以大欺小占便宜了。 周文彬开口道:“阿翁,孙儿觉得这酒酿圆子放在汇香楼也是极好。” 周地主瞥了自家孙子一眼,这还是孙子头一次帮外人说话,既然自己孙子也提了,周地主便道:“文彬说的对,老夫也有此意,只是不知道两位打算如何作价,既然放到周家的汇香楼里,那既是在商言商,两位就再莫推辞了。” 这事情上胡爹是肯定听闺女的,胡甜铺陈了这么久可不就为的这一刻,只是做戏做全套,因此面露感激道:“谢周老爷,谢周少爷,承蒙周家看的起,我父女俩感激不尽,只是我们都不曾做过甚大买卖,不知道此物如何作价,但听从周老爷和周少爷的便可。” 人家这么信任他们,就更不好太占便宜了。 周地主斟酌了一下,开口:“此吃食新鲜,用的又是上好的江米,按此时米价计算……一罐醪糟我与你家两百文钱如何?” 胡甜这一罐醪糟约有五斤,还是蒸熟的米饭,生米约有三斤。最次等的江米二十文一斤,好一些的在五十文一斤上下,这一罐醪糟按最好的江米价格来也还有好大的赚头。一罐赚五十文,二十罐便是一两银子。 这价钱……吓了胡甜父女一大跳,要知道米买多了,价格也是可谈的,这赚头甚大。 胡甜忙道:“使不得,周老爷,这醪糟就是最次等的江米也做得,而且味道也不差,若是卖这么贵,普通人家便吃不起了。”最后一点才是她在意的,美食嘛,就该发扬光大,飞入千家万户才对,才不枉随她穿越一场,要只达官贵人才吃得起,那又有甚意思。 周地主:“哦?既如此,那便分不同的米供应,次等的我与你一百文一罐,好些的仍旧两百文一罐,每月两种暂定各十罐如何?若以后卖的好了,再加。” 胡甜从不怀疑酒酿圆子这道美食会埋没,那么照这么算他们一家每月至少就有一两银子的收入,一年就是十二两,还不费事,胡甜一个人就做得,这对一个地地道道的农家来说那真是想都想不来的巨款! 这提议自然是极好的!又能赚钱又能与周家搭上线,还有啥可说的? 父女二人忙感激道谢,周地主摆摆手言自己还有事便先行离开,后续事情由管家完成即可。 等管家来后,拟好契书,胡甜看了没问题,便由管家带着胡爹去库房取江米。 流水宴用的醪糟周家并不肯占胡家便宜,而是要用自己提供的江米。 待管家和胡爹一并离开,偌大的室内便只剩胡甜和周文彬两个。胡甜觉得这次事情能这么顺利,多亏周文彬刚刚对周地主说的话,因此出言道谢。 周文彬却不觉得自己帮了什么,却对刚刚酿酒的猜想十分感兴趣,因此与胡甜说起了从前去徽州游历时听来的一些酿酒经验,讲与胡甜,探讨用胡甜自制的酒曲酿酒的可能性。 胡甜自然是懂一些的,谈话间便不动声色的与些提点,一时间两人相谈甚欢的样子。 而另一边,姚桂珠在院子里转悠了大半天也没找到昨日进府的那个村姑,正打算喊人来问的时候,突然听见两个小丫头笑嘻嘻地说京城来的那位小姐专门做点心送给周少爷。 连忙把人叫住一问,怒气上涌,气冲冲地杀往松鹤堂。 完全没想过那是周老爷住的正房,怎会只送点心与周少爷呢? 大家一激动,也不管什么章法了,乱拜一通,嘴里求个不停,把个彭仙婆都给晾到了一边。 被这个“神赐”大虫腿这么一打岔,后面的章程就乱了,但跟大家的盲目激动不同,彭仙婆看着那大虫腿,吓得面色惨白,好险没给吓破胆。 她虽然是个神婆,一辈子都是打着鬼□□义行事,但她真没见过这世上有鬼神,这么诡异的事情自然也是头一回。她这辈子仗着鬼□□头,亏心事没少做,这会可不是怕的跟什么是的,连村长给她使眼色询问都没注意。 对于这事,村长胡友海心里也没底,只是看一村的人光顾着激动,怕发生啥祸事,这才连喊了几声彭仙婆,叫她把持住场面。 被胡友海这么一喊,彭仙婆三魂七魄才算归了位,总算反应过来,这事光这样不行,总得有个说法不是?而且利用好了,对她也是个好事。 彭仙婆和村长费了老鼻子力气才把村民安抚下来。 周遭除了那个凭空出现的大虫腿,再无半点异常,果真就像是一场神迹一般。而彭仙婆也没有胡甜那样丰富的想象力,最初的惊吓过后,这会见毫无异状又端起了神婆的范儿。 这心头安定下来一看,那大虫腿好巧不巧正砸在那刺头跟前,鼻子都气歪了。 这会不管她说啥,大家都会认为胡甜是个“有福气的”了,平白给刺头添了名头! 那可是被神的赐予砸中的人,谁能说她没福? 再看那整整一个大虫腿…… 这年头大虫肉可不多见,彭仙婆心思一转道:“山神厚赐,是溪岭村的福气,是山神对于这场祭祀的认同,依老婆子之见,这是山神的赏赐应当见者有份,好叫大家沾沾福气。” 这话说的合情合理,也有不少人动心。 但是谁让山神的赏赐的大虫腿好巧不巧地就砸在胡家二丫头一个人跟前? 再加上昨个选童男童女的时候,彭仙婆曾明言这童男童女是为山神捧香奉供有机会得山神“厚赐”的,大家伙第一反应都是觉得这是山神给童女的“厚赐”哩! 有人拿她昨个这话问话,毕竟山神的厚赐再好,不是他们的,也不敢乱拿不是。 彭仙婆再没想到自己竟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彭仙婆觉着都是这个刺头的错,这刺头跟她相克,才让她打算处处落空,心里对胡甜更加不喜。 胡甜这会也反应过来,她又不是个傻的,不知道这大虫腿的价值,怎么肯平白分出去? 亏得她反应不慢,两手把大虫腿往怀里一扒拉,跟着就冲前头摆条案的地方一拜,张口就道:“小女溪岭村胡甜,叩谢山神厚赐!”她这就算名正言顺的把这虎腿给认下了。 拜完山神又转头对彭仙婆一辑,再次感谢道:“得亏彭仙婆有言在先,不然小女胆小,可要被这从天而降的赏赐给吓住了。先头听仙婆说小女命格不一般,小女心头十分惶恐,现在得了山神赏赐,想必这命格当是不差,如此小女这心算定下来了,再次拜谢仙婆,感激不尽。” 现在这形势明显对她有利么,正好让她抓住机会把彭仙婆先前留的陷阱给堵住,几句话的事,多轻松,也不枉她又累又受惊了一场。 彭仙婆没想到这死丫头不但明目张胆地把这大虫腿给昧下了,还把之前她的话头都给掐住了,尽往自己脸上贴金,偏一帮子人都还挺信她这话。彭仙婆在心里呸了一连串,骂了好些不要脸的小蹄子,可脸上偏不能带出来,还要承认她这话说的对,不然不是砸自己招牌? 第47章 保护 此为jj系统的防盗章  胡甜打一开始就没想过自己去找销路, 这样虽然会被人赚差价,但自己没吃亏又省事, 实在再好不过。等胡家人第一次收到卖豆腐的六十文钱时,齐氏高兴的手都抖了,来来回回数了好几遍,不由感慨:“只一大早忙活这两三个时辰, 便抵得过他爹打六天短工,啧啧。” 胡爹在周地主家帮工, 干的都是要力气的粗活, 一天下来五六个时辰也不过十文工钱。 齐氏感叹完又道:“咱家今年可以过个好年了!眼看着要下雪,娘回头就给你们一人扯身衣裳。” 家里人是高兴了,但胡家这卖豆腐的买卖也打了不少人的眼, 胡甜就听见些流言在被后嚼舌根的话。说什么无本的买卖胡家做着也不亏心,还有人打胡甜这做豆腐的方子。 不过大多也就在背后说说,倒是没往胡家跟前说, 毕竟还是有人明白事理, 这做豆腐又不是跟做零嘴一般, 哪家做豆腐的手艺不是藏着掖着留给子孙后代的,想跟要零嘴那样叫胡家公开,多大脸? 反正没说到胡甜跟前,胡甜也不在意。 等胡家连卖了几天豆腐后,这做豆腐的生意便上了正轨, 齐氏也给大家扯了新布一人做了一身棉衣。 不是棉布里头最便宜的平纹棉布, 胡甜和胡秀是带小碎花的, 齐氏的不带花纹,胡爹和阿祥胡俊买的藏青。棉布里头絮上厚厚的芦花,虽然比不是棉花保暖,但是比往年的旧棉袄实在是好多了。 胡甜针线活不行,但齐氏手巧麻利,没几天便先把他们兄妹几个的新衣做好了。喊她们一道过来试新衣的时候,胡甜几个都很高兴。 姑娘家似胡甜和胡秀这般年纪一个青春逼人一个粉装玉琢,穿上新衣就没有不好看的。胡俊年纪略小了些,穿藏青有些压不住,但这个几个人里头穿上新衣最让人眼前一亮的要数阿祥了。 之前阿祥穿的一直是齐氏用胡爹旧衣和兽皮拼接的,在胡甜眼里还挺时尚的,就是着实不咋好看,这会崭新的藏青色棉袍一上身,宽肩窄腰,身体直溜,又有气势又好看。 胡俊不愧是称职的迷弟,立马就夸道:“阿祥哥穿这身真好看!” 连一向话少的胡秀都跟着夸:“好看好看!” 胡甜自然也觉得不错,只是左看右看还是觉得有个地方非常不顺眼! 不用说,自然是阿祥那犹如帘子一样的遮面头发! 现在虽然不如从前那么乱了,但还是让人感觉很碍事。 这么久的相处,胡甜胆子越发大了,此时便不管从前被拒的事,开口道:“阿祥哥,我给你把头发束起来吧!你这样散着头发跟新衣裳可不配哩。” 得到大家的一致认同。 这时候流行束发,男人们头发都梳上去挽成一个髻,有的用簪子,也有用发带或者方巾绑起来的,大户人家到了二十岁还要加冠。像胡爹和胡俊用的就是布条当发带,村里人也大都这个打扮。 阿祥的目光移到胡俊的头发上,看见那用布条紧紧绑在头顶的发髻,感觉很不舒服。 他没有说话,却盯着胡俊的发髻瞧,胡甜感觉他在犹豫。 突然灵机一动,胡甜招手对胡俊道:“俊子,过来,阿姐给你换个发髻。” 胡俊还一脸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不是说给阿祥哥束发吗,怎么突然就变成他了? 不过他听自家阿姐的话听惯了,也不多问就过来了。 胡甜拿了梳子麻利的将胡俊的头发打散了,然后也不重新束起来,只用手略拢了拢,便用布条绑了随意放在身后。 其实就是现代人常扎的低马尾,只不过更松散些。 头上猛然没了紧紧的发束,胡俊感觉头上一轻,忍不住道:“咦,这样可真舒服!” 胡甜就指了指现在胡俊对阿祥道:“呐,就扎这样的,不难受!” 这下阿祥的犹豫就少了很多,待胡俊退到开,便走过去在胡甜面前的炕沿边坐了。 他的头发明显不像胡俊常梳的那样顺,不过好在还挺干净。 胡甜捏着梳子小心的从上往下梳,遇到打结的地方,还会停下来用手仔细的分开。她的力道拿捏的极好,不轻不重,偶尔手指触到头皮的时候,让人感觉那样柔软,整个过程让人觉得简直是种享受。 阿祥心里就不可抑制的出现了一种冲动,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但是冲动过后又迷茫,怎么才能一直这样? 唔,要不就每天找她梳头? 胡甜不知道自己给人束了一回发就被人缠上了。 而让她更没想到的是,自己果真就给这人束了一辈子。 但胡甜给阿祥扎好头发,整个屋子里的人都愣住了。 还是胡爹干完了活,进屋看他们穿新衣裳,惊呼了一声,才把大家唤醒。 “嘿,这是阿祥?长的可忒俊了!”胡爹道。 屋子里的人如梦初醒。 齐氏颇为尴尬,她都一把年纪的人了,看个小辈还能看呆了,像什么话。 “他爹说的对,原来阿祥是这样俊俏的后生,可真是没想到哩!”到底是晚辈,齐氏也不吝惜夸赞。 最夸张的就是胡俊了,这家伙当迷弟当的绝对称职。 这会就在一边一眨不眨的看着,嘴里一边惊叹:“阿祥哥这样真好看!太好看了!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要不是词汇量实在贫乏,胡甜觉得他肯定不止这一种夸法。 只是赞叹归赞叹,臭小子一脸惊艳还离这么近干啥! 作为一个后世之人,胡甜瞬间脑洞大开,赶忙把自家阿弟给推一边去了。 但这一推,却惹得胡俊不服气道:“阿姐要看阿祥哥走到前边来就是,推我做甚!” 胡秀闻言蹬蹬蹬跑过来:“我也要看!” 胡甜:“……” 恰好胡俊话落,阿祥转过来,那张只是偶尔惊鸿一瞥的脸彻底暴露在她眼下。 俊朗的五官,分明的轮廓,甚至比她想的还好看。 两人目光不期而遇,胡甜脸色微红。 胡甜:“……” 误会,她脸红啥啊? 这一年,等胡家人个个都穿上新棉衣的时候,迎来了第一场大雪,而这个时候,胡甜的酒曲终于做好了。 胡爹在周地主家帮工,干的都是要力气的粗活,一天下来五六个时辰也不过十文工钱。 齐氏感叹完又道:“咱家今年可以过个好年了!眼看着要下雪,娘回头就给你们一人扯身衣裳。” 家里人是高兴了,但胡家这卖豆腐的买卖也打了不少人的眼,胡甜就听见些流言在被后嚼舌根的话。说什么无本的买卖胡家做着也不亏心,还有人打胡甜这做豆腐的方子。 不过大多也就在背后说说,倒是没往胡家跟前说,毕竟还是有人明白事理,这做豆腐又不是跟做零嘴一般,哪家做豆腐的手艺不是藏着掖着留给子孙后代的,想跟要零嘴那样叫胡家公开,多大脸? 反正没说到胡甜跟前,胡甜也不在意。 等胡家连卖了几天豆腐后,这做豆腐的生意便上了正轨,齐氏也给大家扯了新布一人做了一身棉衣。 不是棉布里头最便宜的平纹棉布,胡甜和胡秀是带小碎花的,齐氏的不带花纹,胡爹和阿祥胡俊买的藏青。棉布里头絮上厚厚的芦花,虽然比不是棉花保暖,但是比往年的旧棉袄实在是好多了。 胡甜针线活不行,但齐氏手巧麻利,没几天便先把他们兄妹几个的新衣做好了。喊她们一道过来试新衣的时候,胡甜几个都很高兴。 姑娘家似胡甜和胡秀这般年纪一个青春逼人一个粉装玉琢,穿上新衣就没有不好看的。胡俊年纪略小了些,穿藏青有些压不住,但这个几个人里头穿上新衣最让人眼前一亮的要数阿祥了。 之前阿祥穿的一直是齐氏用胡爹旧衣和兽皮拼接的,在胡甜眼里还挺时尚的,就是着实不咋好看,这会崭新的藏青色棉袍一上身,宽肩窄腰,身体直溜,又有气势又好看。 胡俊不愧是称职的迷弟,立马就夸道:“阿祥哥穿这身真好看!” 连一向话少的胡秀都跟着夸:“好看好看!” 胡甜自然也觉得不错,只是左看右看还是觉得有个地方非常不顺眼! 不用说,自然是阿祥那犹如帘子一样的遮面头发! 现在虽然不如从前那么乱了,但还是让人感觉很碍事。 这么久的相处,胡甜胆子越发大了,此时便不管从前被拒的事,开口道:“阿祥哥,我给你把头发束起来吧!你这样散着头发跟新衣裳可不配哩。” 得到大家的一致认同。 这时候流行束发,男人们头发都梳上去挽成一个髻,有的用簪子,也有用发带或者方巾绑起来的,大户人家到了二十岁还要加冠。像胡爹和胡俊用的就是布条当发带,村里人也大都这个打扮。 阿祥的目光移到胡俊的头发上,看见那用布条紧紧绑在头顶的发髻,感觉很不舒服。 他没有说话,却盯着胡俊的发髻瞧,胡甜感觉他在犹豫。 突然灵机一动,胡甜招手对胡俊道:“俊子,过来,阿姐给你换个发髻。” 胡俊还一脸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不是说给阿祥哥束发吗,怎么突然就变成他了? 不过他听自家阿姐的话听惯了,也不多问就过来了。 胡甜拿了梳子麻利的将胡俊的头发打散了,然后也不重新束起来,只用手略拢了拢,便用布条绑了随意放在身后。 其实就是现代人常扎的低马尾,只不过更松散些。 第48章 提亲 此为jj系统的防盗章 大虫要是躲进去还真没人敢进去找, 但是这个摔没了就叫人不明白了, 当下就有人好奇:“咋会摔没了?” 那妇人说到这处本来就是故意停下, 等着人来问呢,见大家果真十分好奇, 便忙不迭的说:“可不是,我那口子说追过去的人也都傻眼了, 仗着手里有火把, 把大虫摔下去的地方扒开一看,嗬,底下竟是道深不见底的沟壑,这大虫摔下去呀, 再爬不山来的,如此,村里也可安心了。” 她这么一说, 听的人就拍拍心口道:“可是不!得亏那大虫摔下去了,不然这日子怎么安生!不过这大虫摔的也是巧哇,没费大家伙力气, 可真是神仙保佑哩!” “无故跌跤还摔了下去……还真是巧哩~” “果真!” “老天保佑~” 说到最后, 几个妇人忍不住虔诚地合十双手祈祷了几句。然后才散开, 各忙各的去了,村子里又照常活了起来。 胡甜听完也不觉在心底暗暗惊奇,这事着实巧了, 听起来还真有几分不可思议, 不过她却不觉得是什么神仙保佑, 虽然她连魂穿这种事都有了吧,但还是不大信鬼神这回事。 虽然好奇,但想着具体过程如何,待晚上阿爹家来,她仔细问一问便知,也就不急于一时。 何况这会主要任务还是洗萝卜腌萝卜干,再过一阵子下了雪,就做不成了。 水灵灵的大萝卜切成条,用线穿了晾在屋檐下,过不两日,水分干的差不多了,再过一道开水,洒些盐巴,酱油,姜沫,码到罐子里封上,随吃随取。 这可是农家最常吃的一道下饭菜,还有一道是腌白菜。不过这一筐萝卜有十几个,个个鲜嫩不辣,细品还有丝甜味,腌成萝卜干有点浪费,用来做萝卜饼倒是十分得宜。刚刚出来的时候胡甜已经跟阿娘申请了两个鸡蛋,这会就准备留出两个大萝卜多做些萝卜饼吃。 等洗好了萝卜回到家里,胡甜就进了灶房。 做萝卜饼,要把萝卜擦丝,这里没有擦丝的工具,全靠刀工细致,一点点切了,十分费时。弄好了萝卜粉丝还要放点盐腌制一会,最后拿手将水分挤干,小葱洗干净切碎,一起拌了麻油姜粉酱油搅匀,这馅就调好了。 然后取了苞谷面,打了鸡蛋和成面团,饧半个时辰,再将饧好的面团做成小小的剂子,一个一个擀成薄皮,裹了馅料拍成圆饼状,待锅烧热,只取少少的油往锅上涂一层,把饼子放上煎至两面焦黄隐约可以看见里面的萝卜丝,那鲜香的味道便四处飘散,诱的人直咽口水。 这饼子不大但分量十足,一次可以出锅十来个,而且不费面,胡甜足足做了两锅半,一出来就给胡俊和胡秀这两个小的一人分了几个,剩下的叫家里人管够,这才不枉打进去的两个鸡蛋。 其实萝卜饼有好多种吃法,从前胡甜最常吃的是萝卜丝火腿调馅跟鸡蛋面粉一起拌匀了直接下锅油炸,出来的饼子外焦里嫩,香软可口。可惜这个做法太费油,胡家暂时是不能够了。 等所有萝卜饼出锅,再抓把高粱进去煮米汤,这一餐便成了。 平日里尽是腌萝卜腌白菜的吃,弄这一次萝卜饼子也算十分有滋味了。胡甜吃了几个饼子,喝了一碗米汤,就着午后的日头在院子里头慢悠悠地切萝卜攒萝卜。只觉得吃饱了往那一坐,就有一种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幸福感爬上心头,于那没有挨过饿不曾有过动乱的和平年代却从未体会过,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心酸。 胡甜缩在院子里不想动,连村里的热闹便也不想去瞧。 可是没一会,胡俊和胡秀两个吃饱了出去玩的小娃子蹬蹬蹬地跑回来喊道:“阿姐阿姐,村里来了个神仙,你快带我们去瞧。” 喊话的是胡秀,这丫头虽然八岁了,但实际只有六岁半,乖巧有余,但机灵不足,有时候说话词不达意,像她喊什么神仙来了,胡甜就没听懂。好在胡俊紧跟着后面就纠正道:“错了,不是神仙,是神婆!” “阿姐,村长请了个神婆回来,叫家里大人过去说话呢。阿姐,咱娘哩?” 胡甜奇道:“村长不是昨个去县里报案了么?” 胡俊:“一大早就赶回来了,听说大虫被解决了,又急匆匆去了城里好叫官差莫白跑一趟,再回来就请了一位神婆。” 胡甜:“……”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阿爹要晚上才回,阿娘还在萝卜地里,我跟你们一道去看看吧。”齐氏因为大哥那事跟村长家闹翻了,现在就算在家也不会去的。 胡甜便领着两个小的一道去了。 等到了村长家里,发现村里男女老少已经来了一大屋了,胡甜一进屋就叫杜氏和胡友海:“姨姥姥,姨姥爷。”得了杜氏一对白眼,胡友海倒也只略点了点头。 杜氏从来见她们姐弟三个就没得好脸色,胡甜心里对杜氏根本不在乎,不过在这么多人面前,晚辈的样子还是要做,不然就会一顶不敬长辈的帽子扣下来,甭管啥对错,肯定被人唾沫芯子淹的抬不起头来。 胡甜做好样子就站在一边,觑着胡友海身边一个年约五十的老婆子。那婆子看起来很瘦,一身灰色的土布衣裳,头发用木簪挽了妇人圆髻,此时闭目盘腿坐在胡家上首的椅子上,一言不发。 光看这打扮跟普通农家老妇一般,并无什么不同,可这做派就明白地显示了她“神婆”的身份。 上辈子国家崇尚相信科学决绝迷信,因此胡甜并没有接触过民间一些类似神婆这样的人,就是听到都很少。但自从来到这个战乱四起,民不聊生的时代,民间对于鬼神的信仰达到了空前敬畏的程度,连带着胡甜也听了很多佛祖救世,神仙指路,神婆请神治病的事迹。 但真正两辈子加起来,还是第一次见到,不免有点好奇。 这屋里像她一样好奇地人不在少数,都在偷偷地打量这个突然出现在村子里的神婆,就在这时,原本闭目养神的神婆却突然睁开了眼,目光直视胡甜。 别说,那眼神冷漠里带点蔑视,还真有点神仙高高在上的味道,挺有压迫力的。 胡甜对这种压迫力是无所谓的,可其他人看这神婆的目光或多或少都带有不同程度的敬畏,胡甜也不好搞特殊,在这一点上,从来到这里开始,胡甜一直谨慎。 于是目光跟这神婆一对上,就连忙学别人低了低头。可惜胡甜没找不着那种敬畏的感觉,因此一时不察,到底晚了点,估摸着神婆肯定注意到了。 后世揭穿的种种迷信骗局里,这些人都是极会察言观色,自圆其说的,精明着呢。 果然那神婆目光在胡甜身上晃了一圈才收回,刚好这时候人都来齐了来,村长提了声音对大家说:“各位听我说,昨个去县里报案没能及时回来,没想到大虫就下到咱村子里祸祸,让老老少少都受了惊吓,是我这个村长不称职,对不起大家!” 去县里报案也是大家伙商议的,村长带头无可厚非,这道歉道的有啥意思?大家还不可着劲安慰。 胡甜觉得村长的意思肯定不在这呢,果然就听胡友海接着说:“因我不在,我这婆娘忒不识大体,险些拖累村里人,是我没把婆娘管好,对不住大家!”说完对大家抱了抱拳,以他的年纪辈分又是村长,这姿态摆的也是很低了。 不用说,这就是知道昨个杜氏不肯拿油出来的事了。 一提到这个,很多人都记起昨个的危及场景,心里对着杜氏就还有气。毕竟是不顾大伙死活,这事可严重了,虽然村长人还不错,但他道这个谦明显是要替杜氏把事圆过去,就有点不大想接。 胡友海大约也觉得一两句话就想把这事翻篇有点臊得慌,见大家不接话,便继续道:“打从我从县里回来闻得大虫已经解决了,那样的巧合容易,才让大家都平安无事,心里便十分感激,不知道谢谁才好,只得谢天谢地。说来也巧,彭仙婆在县里遇着我,便一眼道出我们村出了神迹!” 说着便介绍一直坐在一旁闭目养神的老妇道:“这位就是县里顶顶有名的彭仙婆。”然后又说了几个彭仙婆了不起的事迹,什么捉鬼救人啦,批命挡灾啦,合八字道前程啦,事事皆准,还道出了是哪镇哪村什么人家,让村里人十分信服,对着彭仙婆一口道出这村子里的事也就不再怀疑了。 待村长说完,这神婆掐了几个手势,一阵听不懂地咒语出口,便睁开眼睛缓缓默念:“吾山神到此,护佑村民,尔等当供奉以酬!” 说完整个人往后一倒,再睁眼,眼神便恢复了温度,像个慈悲的老妇,不是之前冷漠的样子了。 “呦,这是请神上身啊!什么仪式都没,竟能请神!彭仙婆可真厉害!” “山神!说是咱这有山神哩!” “那大虫解决的那般巧合,可不就是有山神保佑吗!” 村长又道:“大家静静,这次山神显灵十分强大,彭仙婆离的近了这才不需仪式便能感应。如此还是听从彭仙婆的意思准备酬神如何?” 第49章 定情(修改了!!) 此为jj系统的防盗章  胡甜心虚挨了说也不敢多话, 只把手里的东西往胡爹面前一凑:“那, 阿爹,我是碰上这个了才耽误了哩。”胡甜手里是只兔子, 刚刚那一人一猴给她的, 虽然不晓得这是“赏赐”还是“交换”,或者是别的啥意思,反正那俩丢下就走了, 她不要白不要呗,这会正好就给胡爹交差了。 天晚了光线不好又没灯,胡爹刚也没注意胡甜手里提着东西,这会凑近了一看,不禁道:“嘿,这兔子可不小!怎么就被你捉了?”世道艰难,像这样常见的灰兔子,这一带的都快被逮完了, 那能活下的兔子一个赛一个精,想捉可不容易。 胡爹看见这么大一只兔子挺高兴的, 也就不计较胡甜这么晚还不下山的事了。 至于怎么捉的, 胡甜只好继续编:“昨个祭神, 山上不是放了好些吃的,我今天端了炸糍粑过去的时候就见着这只兔子在找吃的,废了不少心思才把这兔子捉住, 这不, 碗都弄丢了。” 粗碗嘛, 也不值钱,胡爹道:“丢就丢了,逮到这么个兔子也值了。”父女俩就这么一路聊着家去了。 回到家这只兔子又成了焦点,胡俊和胡秀那俩还直接上手摸来摸去,稀罕的不得了,对自己阿姐那是满眼崇拜加夸赞,弄的胡甜怪心虚不好意思的。 齐氏看着这么大只兔子也是高兴不但没说胡甜的不是还夸了两句,又问道:“这兔子打算卖了还是吃了?” 那年闹乱民的时候,粮食被抢了不够吃,可不就是牟足了劲到山里捉野味果腹么,但现在口粮还是勉强够,肉食就精贵了,这兔子拿到外头去卖,估计能卖大几十个钱,够家里用好一阵子了。 胡甜听齐氏这口气是想卖了,可是这家里有好长时间没有过肉味了,这么大个兔子拿去卖了她舍不得啊。 不仅她舍不得,胡俊胡秀也舍不得,不过那俩小的舍不得是想养着。 胡爹就道:“这兔子蔫成这样了,虽然没死但一动不动,养不活。”胡俊胡秀两个听了不免失望。 胡甜道:“阿爹你瞧活的过今晚不?”活兔值钱,死兔就差远了,要是活不到明天,那还不如吃了。 胡爹掰开兔子两眼瞧了瞧,摇头:“难。” 胡甜就道:“那今晚就收拾收拾,兔肉咱自己吃,兔子皮拿去卖了。”胡爹不会硝皮子,但是剥下来完整的皮毛也还值两钱。 胡爹点头,齐氏听兔子活不到明天有点可惜但也同意了,倒是胡俊胡秀两个听了兔子的命运有点消沉,吃过饭就被哄着睡了,留下齐氏胡爹胡甜几个把兔子给处理了。 至于山上“野人”的事,胡甜忍了几次最后还是没说,这话难讲哩,何况还有那一小片土豆…… 第二天胡爹还是要去上工,胡甜就拿了皮子去镇上卖了,也是天冷了,皮子贵,勉强卖了十文钱。胡甜拿了一半出来买八角,堪堪只买了一小撮八角粉,炒一顿菜都嫌少。 买八角是为了烧兔肉,野兔子腥味重,不下重料不好吃。也不怪这时候人烧菜味道都不太好,菜有土腥味,肉有腥膻味,调料只有葱姜蒜韭,烧出来自然都不怎么好吃。 不过也不怪这时候的调料少,吃法少,实在是能调味的香料真是老贵老贵,吃不起还没处买。胡甜花五文钱买八角粉那是很奢侈了,回去指不定怎么被齐氏说哩。 反正这事被齐氏知道肯定会挨说,胡甜回家干脆先不跟齐氏报备兔皮卖了多少钱,径直去厨房料理兔肉,等红烧兔肉做出来,大家知道多好吃了,她再说买八角的事儿。 兔肉洗净切块加入黄酒和姜片浸泡,然后焯出血水,锅烧热加葱姜八角粉一起煸炒出香味,再放入兔肉煎炒一遍,最后加入酱油黄酒清水,大火烧开转至小火焖半个时辰,最后加盐收干汤汁。 那肉香不带一点腥味,跟八角的味道混在一块极为诱人,还没出锅,胡家的小院就被几波邻居过来问烧啥呢,这么香。 齐氏只道:“他爹昨个运气好回来的路上逮了个兔子,就是没注意快给弄死了,怕拿出去卖不上好价钱,就干脆让二丫头烧了吃,给家里几个娃子吃口肉。”这是昨个家里人商量好的,怕说胡甜捉的,太打眼,就按到胡爹头上了。 齐氏这么说却没有留人一块吃的意思。这年头哪家哪户有点好东西都不容易,就是左邻右舍也不能说人家吃点啥你都上门蹭的。 来人也都明白这个理,只是问问,顺便感叹两句胡爹运气真好,胡甜手艺真好之类,有那关系不咋样的也不过说两句酸话。 晌饭的重头就是红烧兔肉了,胡甜还蒸了粟米饭。这边的粟米有点像胡甜那里的小米,黄色的,粘性大,吃起来软,胡甜觉得比高粱好吃点。 就这一饭一菜,吃的家里人对胡甜赞不绝口,胡俊和胡秀两个这会也不低落了,吃的那叫一个欢快,自然也少不了对胡甜不遗余力的夸赞。 齐氏吃着兔肉道:“卖兔皮那两个钱全都买了这八角了吧?” 胡甜笑嘻嘻地拿出五个钱:“没哩,还剩五个钱。” 齐氏没想到还有剩,没硝过的兔皮啥价钱她心里有数。要是没吃这么好吃的兔肉,拿钱买八角她肯定要心疼,这会吃的高兴,见还有剩,那感觉就不一样了。遂点头叹道:“原来只知道八角味重入药,倒不知道烧菜也这么香哩。” 胡俊吃着还不忘给他姐鸣一句:“是阿姐手艺好!” 胡秀不甘落后:“阿姐捉兔子,阿姐厉害!” 齐氏赞同:“二丫头不错,比娘强。” 胡甜汗颜,哪是她捉的兔子,她这是借了山上那位的光来着。胡甜咬着兔肉,突然发现,自己最近可不是总借“山神”的光来着? 周文彬盯着墙上装裱过的画看了一会。 这是他今春诗会上所作,正逢梅花吐蕊又有飞雪飘落,红梅映雪既美且雅,同窗们起意作画,大都画的是盛开的梅花不畏风雪的绽放之态,只他挑了枝头的未曾开放的梅蕾入画。 白雪覆枝,梅蕾点缀其间,像是美人雪肤上点睛的花钿,梅与雪之间相得益彰,竟是与众不同,拔了头筹。 周文彬对这幅画也十分喜爱,因此前两天下了第一场大雪,便命人将此画找出来挂上,读书累了便赏一赏。 不知道怎地,今晚突然就觉得有些突兀起来,尤其是梅蕾被大雪包裹只露出一点红色,像极了细瓷碗边,白皙手指上那一个红点。 周文彬虽然生在地主家不曾过过苦日子,但不代表他半点疾苦也不知。他知道那个红点应该是生了冻疮的开始阶段,从前他在县学的时候便有个家境贫寒的同窗每年冬日便要生冻疮,严重时还会溃烂流脓,无法握笔。 要是那胡家姑娘也这样……周文彬觉得未免太残忍了些,何况她还要做吃食。 想到这他便招手叫来一个丫鬟,把他准备赠与他同窗的冻伤膏送了一盒给胡家姑娘。 胡爹被安排在外院客房,胡甜则被安排在内院厢房。 虽然位置略有些偏僻,但一应事物齐全,可见周家对这次寿宴确实十分上心。 穿过来三年,胡甜还没见过有钱人家的屋子什么样,更没用过铜盆铜镜,睡过雕花架子床,如今倒让她觉得赚着了一回。 累了一天,洗漱过后便准备早早睡了,正打算脱衣呢,突然听见外头周家丫头叫门。 胡甜打开门便被丫头塞了一盒药膏,言是冻伤膏,还特意嘱咐是她家少爷与她的。 胡甜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也许周家少爷是好意,但办事的丫头怎么如此说?这样不就成了私相授受? 胡甜不懂周家的丫头怎会犯这样的错误,正要拒绝,便见这丫头脸上闪过一丝揶揄的笑意:“奴婢只是个丫头,替少爷送个东西,不敢做主,还请姑娘莫要为难。” 说完福了个礼便跑开了。 胡甜只得无可奈何,想着找机会定要还回去,千万别惹出什么岔子。 可这事不是由她能决定的,那丫头刚一跑开,胡甜关了门,就前后有两个丫头冒出头,一个拐了弯向东,另一个则出了月洞门向西。 周家内院东西各有两个大院子,一个叫玉弦阁,一个叫竹笛轩。 玉弦阁住着周家从京城来的贵客,竹笛轩则住着周文彬的表妹姚桂珠。 此时那个小丫头来到竹笛轩把事情报给姚桂珠,就气的姚桂珠当场砸了手里的粉瓷杯子,大骂道:“又是哪里来的小贱人!也想跟我抢表哥不成!” 见姚桂珠如此,那个报信的丫头丝毫不见意外,只往旁边一退眼观鼻鼻观心。 第50章 叫魂 此为jj系统的防盗章 啥东西能把一只老虎给分尸了还能悄无声息地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底下拿东西丢东西半点踪影都没?胡甜那来自异界的脑电波又开始乱七八糟的脑补了妖怪丧尸异能之类的奇怪东西, 有点怀疑自己穿的是不是个正常世界,整个人都因为这个掉落的虎腿感觉非常不好。 胡甜觉着渗人, 但一村来酬神的人可高兴坏了, 大家伙就认定了这是山神的赏赐!他们村这山上的山神果然很灵验! 大家一激动, 也不管什么章法了,乱拜一通, 嘴里求个不停, 把个彭仙婆都给晾到了一边。 被这个“神赐”大虫腿这么一打岔,后面的章程就乱了,但跟大家的盲目激动不同,彭仙婆看着那大虫腿,吓得面色惨白, 好险没给吓破胆。 她虽然是个神婆, 一辈子都是打着鬼□□义行事,但她真没见过这世上有鬼神,这么诡异的事情自然也是头一回。她这辈子仗着鬼□□头, 亏心事没少做,这会可不是怕的跟什么是的, 连村长给她使眼色询问都没注意。 对于这事, 村长胡友海心里也没底,只是看一村的人光顾着激动,怕发生啥祸事, 这才连喊了几声彭仙婆, 叫她把持住场面。 被胡友海这么一喊, 彭仙婆三魂七魄才算归了位,总算反应过来,这事光这样不行,总得有个说法不是?而且利用好了,对她也是个好事。 彭仙婆和村长费了老鼻子力气才把村民安抚下来。 周遭除了那个凭空出现的大虫腿,再无半点异常,果真就像是一场神迹一般。而彭仙婆也没有胡甜那样丰富的想象力,最初的惊吓过后,这会见毫无异状又端起了神婆的范儿。 这心头安定下来一看,那大虫腿好巧不巧正砸在那刺头跟前,鼻子都气歪了。 这会不管她说啥,大家都会认为胡甜是个“有福气的”了,平白给刺头添了名头! 那可是被神的赐予砸中的人,谁能说她没福? 再看那整整一个大虫腿…… 这年头大虫肉可不多见,彭仙婆心思一转道:“山神厚赐,是溪岭村的福气,是山神对于这场祭祀的认同,依老婆子之见,这是山神的赏赐应当见者有份,好叫大家沾沾福气。” 这话说的合情合理,也有不少人动心。 但是谁让山神的赏赐的大虫腿好巧不巧地就砸在胡家二丫头一个人跟前? 再加上昨个选童男童女的时候,彭仙婆曾明言这童男童女是为山神捧香奉供有机会得山神“厚赐”的,大家伙第一反应都是觉得这是山神给童女的“厚赐”哩! 有人拿她昨个这话问话,毕竟山神的厚赐再好,不是他们的,也不敢乱拿不是。 彭仙婆再没想到自己竟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彭仙婆觉着都是这个刺头的错,这刺头跟她相克,才让她打算处处落空,心里对胡甜更加不喜。 胡甜这会也反应过来,她又不是个傻的,不知道这大虫腿的价值,怎么肯平白分出去? 亏得她反应不慢,两手把大虫腿往怀里一扒拉,跟着就冲前头摆条案的地方一拜,张口就道:“小女溪岭村胡甜,叩谢山神厚赐!”她这就算名正言顺的把这虎腿给认下了。 拜完山神又转头对彭仙婆一辑,再次感谢道:“得亏彭仙婆有言在先,不然小女胆小,可要被这从天而降的赏赐给吓住了。先头听仙婆说小女命格不一般,小女心头十分惶恐,现在得了山神赏赐,想必这命格当是不差,如此小女这心算定下来了,再次拜谢仙婆,感激不尽。” 现在这形势明显对她有利么,正好让她抓住机会把彭仙婆先前留的陷阱给堵住,几句话的事,多轻松,也不枉她又累又受惊了一场。 彭仙婆没想到这死丫头不但明目张胆地把这大虫腿给昧下了,还把之前她的话头都给掐住了,尽往自己脸上贴金,偏一帮子人都还挺信她这话。彭仙婆在心里呸了一连串,骂了好些不要脸的小蹄子,可脸上偏不能带出来,还要承认她这话说的对,不然不是砸自己招牌? 何况一村子人都不反对,她有什么办法。 彭仙婆闭了闭眼,道:“不错,却是山神与你的厚赐,” 话虽这么说,可是心里那个呕得慌呐,这么一大个大虫腿,怎么都不想让这家人独吞,想到这里,话硬生生顿住,转了个弯又道:“虽是赐予你,若你情愿,也可教大家一同沾沾福气。” 这是不肯死心呐,不过原本就不是全部的人都不敢打这个“赏赐”的主意,只是心有敬畏,不敢硬来,怕得罪山神,但是彭仙婆这话却叫人蠢蠢欲动,可不是,山神赐给你不错,大家不敢抢,但若你心甘情愿拿出来分给大家不就成了?如此,他们也不会得罪山神。 胡甜心里也是腻歪,都是一个村的,她要是不肯“叫大家沾沾福气”,那准得被一村的人排斥,说不定还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哩。可就叫这老婆子得逞,她心里也是不服。 略一思忖,胡甜面上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慌张道:“这,这山神的赏赐,还可以私自做主么?小女倒是不在乎分了这赏赐叫大家都高兴高兴,就怕做岔了,反叫山神不高兴,再惹出什么祸事怎么办?” 话说到这份上,再掰扯下去就有点没意思了。 当下就有村人表态,既是童女该得的,那就由童女拿回去自己处置。如今在山神面前急巴巴的分赏赐沾福气,莫反将山神惹恼了。 何况大虫非一般猛兽,那是兽中之往,大虫的肉那也不是一般人消受的起的。 如此,这事算是平息了。 只是胡甜意识到,这“神赐”大虫腿留着始终是个事端,回去以后当快些处理掉才好。 这一只虎腿连皮带肉得有二三十斤,怎么处理,胡甜还挺愁的。 按理说是虎肉也是可以卖的,这时节虎肉也是大补之物,属于有钱没处得的,肯定不愁卖。 问题在于全村人都知道这是“神的赏赐”,她连私自分了都不敢,又如何能像一般物品那样拿去换钱? 可不能换钱总不能自己一家人吃了吧? 想着这虎腿来历清奇,胡甜就心慌气短,下不去嘴…… 不过到底没有愁多久,到下晌午的时候,胡爹就领着一个修竹般的男子来家。 男子身材颀长,容貌甚是雅俊,穿着一身青色儒衫,更显得如清风朗月茂林修竹一般,十分养眼。 说话的是来串门的王家婶子,从前两家不怎么来往,现在倒是热络起来。 “可不是么,别说这东西苦苦的,但感觉还挺好吃。”来串门的另一个村人道。 这东西胡家人觉得味不咋样,但也有人很喜欢。 “还不是甜丫头手巧,这东西做一起来还真挺费功夫,直接生着吃那叫一个苦,一般人哪里想得到。”这是同来的其中一个大娘。 “嗨,这功劳可不全是二丫头的,要不是有人捡来说能吃,光凭二丫头也折腾不出来。”出口说话的是齐氏,这几日她“侄儿”带着村里人上山摘这东西,名声提高了很多,胡家人乐见其成,也都想把这功劳都放他身上。 听见这话,有人就应和了:“可不是,我家小子如今对你家那个,那个…”说到这突然卡壳了。私底下村里人对胡家收留的这人都随便乱叫,煞神,傻子什么的,这会不能当人家家人面还这么叫吧。 那人卡了半天,一拍大腿:“哎,我说,你们家那人叫个甚?这没个名字可不方便。” 齐氏和胡甜一时面面相觑,他们家人确实把这个问题忽视了,因为特殊的就他一个,大家平日里,就你你你,他他他的说了,胡俊和胡秀喊大哥喊的顺溜,也没把这个当回事,现在叫别人提醒了,才发现没个名字确实不像话。 齐氏点头道:“原是问过的,他不记得了,也不知道从前叫甚,回头我再问问。” 这话一说大家都晓得这人果然是个脑子有问题的,也就不再提了,转眼拐了话头。 胡甜正在给晒干的橡子去壳,旁边摊在帘子上晒的还有几筐,有些人就好奇问她:“甜丫头,你做这多的橡子干甚,这东西也就当个零嘴,又不能当饭吃。” 橡子这个名也是胡甜说的,但就算她心里肯定,她也不敢笃定的讲自己知道。所以这东西一弄好,胡甜就带着去找洪娘子了,生的熟的她都带了一些。 洪娘子是洪秀才的发妻,四十来岁,但几年前洪秀才已经过世了,洪娘子无儿无女也没有过继,一个人过的冷冷清清,身子也不大好。胡甜刚穿来的时候知道这个状况,又听说洪娘子本人也通诗书,便费了些心思接近照顾,然后才找机会识字,在洪娘子家念过几本书。 这几年下来,胡甜和洪娘子感情处的不错,胡甜便借口似乎在哪本书上看到过这东西,但自己也不能肯定,因此来问洪娘子。 洪秀才家的藏书不算多,但洪娘子爱看的只有那几本,其它的并不曾看过,这几年更是常跟庙里的姑子们来往,看看佛经,因此是不是橡子她也不识得。 第51章 妖怪 此为jj系统的防盗章  胡爹和齐氏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番, 第二日做橡子豆腐,都不待胡甜交代,家里人都准备开了,胡甜只在一旁指点便可。 晒干的橡子粉一斤便可以得十斤橡子豆腐,胡家人轻轻松松不过一早上便做出几十斤豆腐出来。要不是胡甜拦着,胡爹和齐氏还能做出更多。 待时间差不多便有人上门买豆腐, 胡家没有称,但说好一文钱四两,那都是给的足足的,因此也没啥纠纷。不过等买过一轮之后, 胡爹和齐氏猛然发现,几十斤豆腐还剩了一多半! 来买的人多的买了一斤两斤, 少的便只有一文钱, 这样一拨人二十来户人家也不过消耗了十来斤而已。 胡爹和齐氏顿时忧愁:“这豆腐做了恁多卖不完可咋办?”他们也是一时被赚钱的诱惑迷了眼, 忘了这小小的一个溪岭村才多少户人家, 每日肯拿钱卖豆腐吃的又有多少?今个一天能卖出去十来斤已经是占了新鲜物什的便宜了。 昨个光想着一文钱四两豆腐, 一斤都是两文半,十斤就是二十五文, 四十斤就是一百文哩!要是每天能有一百文的入账,光想想都觉得像做梦一样! 所以今个可劲的做豆腐, 倒是没想着自家豆腐是个新鲜玩意,还没地方卖哩。 胡爹皱着眉头叹了口气:“要不, 咱拿点这豆腐到镇上饭铺去问问?”要是不行, 他就试试自己背个篮子到附近村子去碰碰运气。 胡甜摇头:“阿爹不必麻烦, 这豆腐剩着就剩着,女儿自有办法处理。” 说着就把水盆里的豆腐捞出来十斤,切成薄片放在盖帘上搁在屋檐下晾晒。 这点就显出橡子豆腐比一般豆腐的好处了,橡子豆腐可以直接晾晒成干货,吃的时候在水里泡发和新鲜豆腐一样的吃法,而且口感更爽滑劲道,q弹! 胡甜把这橡子豆腐当成一条财路,当然不是只想在这上阳县十里八乡卖卖鲜豆腐,这橡子豆腐干才是她真正的依仗哩! 胡爹和齐氏现在对自家女儿注意多,爱折腾新鲜的性子已经十分习惯了,听闺女这么说便放了一半的心,但虽然晒干了可以留着以后慢慢吃,但是眼看着买卖做不起来,胡爹也是着急:“这样是光靠村里,咱这豆腐可卖不出多少铜板,咱拿出去试试不是更好?” 胡甜心里好笑,自家爹老实孝顺心眼厚道,但是没想到不是个迂腐的,还挺有生意头脑。她当然不会只在村里卖了,卖出去是肯定的,但是也不必为着卖豆腐求到镇上去,那样只会让自己被动。 胡甜笑着道:“阿爹说的对,但这镇上饭馆一般都有固定送货的豆腐坊,咱这东西就算稀奇,估摸也不好进去,还得求人,到时候卖不上价钱岂不更糟?咱不如等等,没准不用咱上门去求人家收豆腐,人家自己还会来找咱哩!” “嘿,”胡爹被自家闺女的话逗乐了,虽心底不大信,但还是支持道:“那成,咱等等。” 盆里剩下那几斤橡子豆腐,中午自家吃了一些,等到下午的时候,王家婶子又过来把那几斤橡子豆腐都给包圆了。 胡甜就开玩笑道:“婶子,这东西味道不错,但也不能一次吃太多,不好消化哩。” 王家婶子笑眯眯答话:“婶子晓得哩,知道你这丫头好心,不过今个王家大姑爷来家,多弄点给他尝尝,剩下的叫他带回去分了,要是人家吃的好,回头也介绍人来买,你看咋样?” 王家婶子的大女婿是别村的,还是个货郎,方圆十里八乡都是顶熟悉,就是跟镇上有些铺子都搭得上话,这点胡甜知道。原本送橡子豆腐给王家婶子的时候,胡甜心里就有张谱,这会听王家婶子话里有话就笑道:“那感情好,咱家这豆腐要真有外头的人来买,肯定要谢谢王家婶子,要是买的多了,还可以便宜哩!” 王家婶子喜笑颜开:“甜丫头可真是惹人疼!” 等她拿了豆腐要走的时候,胡甜便又把自己素炒豆腐的法子告诉了王家婶子,送她出门了。 胡甜倒不是没想过等以后橡子豆腐卖起来以后,这做豆腐的法子也可以卖方子,但是自家做的这两道菜用料方法都十分简单,人摸索着自己都能做,便干脆做顺水人情,拿这法子带动豆腐买卖算了。 王家婶子这边出了胡家院子,那边就回到家中,先凉拌了给大女儿大女婿尝尝,然后才起锅热油,又照着胡甜说的法子炒了,端上去。 还别说,她家大姑爷一口就吃中意了,连连点头:“这豆腐味不错,跟一般豆腐不一样。” 王家婶子就笑道:“那大郎你看,这东西能卖出去不?”她家女婿做货郎,自然也要多多寻摸能买卖的东西,这样是能卖,也少不了她这个丈母娘的功劳不是。 她家女婿姓闫,排行老大,就喊闫大郎。 这会听见自家丈母娘的话琢磨道:“当是能卖。” 王家婶子性子急,一听说能,就准备拉了人去胡家,被闫大郎阻了:“岳母,这事先不急,烦岳母先将这吃法教于梨花,女婿回去先探探买路。” 对这事,闫大郎心里已有了打算。 待离了岳母家,便将这豆腐做了,送与镇上一家相熟的冯记饭铺。 闫大郎动作迅速,胡甜这边也没等太久,第二日一早,王家婶子便带着闫大郎夫妻二人来了胡家。 胡甜与闫大郎夫妻见了礼,这闫大郎也是个有生意头脑的,一开口便想将胡甜家的豆腐包圆,让胡甜开个价。 人家这么直接,胡甜便也不来虚的,只笑道:“不瞒闫大哥,这橡子豆腐味不错,但做起来十分费劲,我家人全部做,估摸着每日也只能二三十斤。” 闫大郎道:“二三十斤暂且也是够了。” 胡甜又道:“闫大哥爽快,小妹也不说别的,每日里便与你三十斤,若有剩的小妹便自行在村中卖如何?” 她不想立马就被人搞垄断,村里人要是买不着,他们家会被人淹吐沫星子的。 闫大郎显然也明白这个理,便道:“不可多。” 胡甜笑道:“那是自然。既闫大哥肯给小妹方便,小妹自然也要与闫大哥方便,这豆腐村里卖一文钱四两,闫大哥买的多,便一文钱五两,一斤两文钱如何?” 闫大郎一听这价格,脸上就露出些笑意来,算了算他的赚头,便爽快点头:“成。” 价格没异议,双方又约定了先拿货第二日结货款。 这个闫大郎虽然干的是小贩营生,精明归精明,却不像有的小贩那般计较,看着倒是个可靠的,又有王家婶子做保,双方便约定先拿货,第二日结清货款。 一切谈妥,双方合作便这么定下了。 每日里胡家做三十斤豆腐,便有六十文稳定进账。 胡爹和齐氏没想到买卖做的如此容易,都有些傻眼。 但野人不愧是野人,身手十分敏捷,察觉到猎物的奋力反抗,轻松一跃就跳到一边,躲避开攻击。 胡甜一击失手,仰躺着狼狈后退,这会才瞧见攻击自己的野人是个什么样,蓬头垢面的看不清脸,身形高大矫健一看就是个男人,身上脚上都裹着兽皮露出一截胳膊和腿,那兽皮胡甜没有看错,果然是虎皮! 这一会子她也想不到这虎皮可能是买的捡的或者怎么得的,只觉得这野人连老虎都能打死,捏死她还不跟捏死蚂蚁一样? 这样的恐惧笼罩下,浑身就像泄了力一般,原本口中大声呼喊救命突然就变得哆哆嗦嗦低不可闻,眼睛也控制不住地被泪水模糊起来。 胡甜机械的往后退着,看着野人闲庭信步似得撵着她,简直就像村里那只逗弄老鼠的狸猫。 绝望感爬满心头,胳膊被地上的枯草一绊,身体重重仰倒。 善于抓住机会的捕猎者等的就是这一刻,轻轻松松,不费吹灰之力的就把猎物扑倒在身下。 野人趴伏在胡甜身上,手脚都被制住,尤其之前用来攻击过的手臂被捏的发疼。不知道下一刻自己会被拧断脖子还是怎样,胡甜害怕的闭上了眼睛。 只等了一会,没有想象中的痛苦,反而感觉到自己的手和嘴巴被什么嗅了嗅,然后那种感觉又到了胸口。 胡甜睁开眼,呆滞的看着在她胸前不断嗅来嗅去的大号毛脑袋,浑身感觉就跟被雷劈了一样,才恍然发觉自己现在的姿势十分羞耻! 这都什么事啊! 本来以为有性命之忧,难道还有贞操不保之危? 她自异世而来,那里观念开放,并不会像现在把贞操看的比性命更重要。她自然更想保住性命好好活下去,可是就算被她能接受被劫色,那也不代表她能接受被一个这样跟野兽差不多的野人上演动物世界啊啊啊!! 何况还不一定保得住命! 这个认知让胡甜瞬间疯狂,拼命的挣扎起来,大有鱼死网破的架势!可惜力不从心,小胳膊细腿根本没法从野人手下挣脱,反而惹的对方不耐烦,直接两指锁上她的咽喉。 “别…动…” 低哑的嗓音传入耳中,晦涩难辨,却并不刺耳。 胡甜抬眼不可置信地看过去,跟对方威胁的目光撞个正着。锐利的眼光从遮掩着的乱发中透出如有实质,让胡甜觉得自己是被一只狼盯着,瞬间就不敢动了。 虽然害怕但却止不住胡甜在心里掀起惊天骇浪。 ……原来竟然会说话吗? 不怪胡甜一直没想到这茬,而是这野人一出现,浑身上下都是强大的野兽气息,就没让她感觉到哪里有丝人性,胡甜全当他是野兽了。现在突然听到他说话,简直不能更震惊! 如果会说话的话是不是就代表能沟通,而能沟通的话是不是就有希望全身而退? 胡甜很想问问他想干嘛,但是鉴于他的两指锁在她的咽喉上,眼神又十分可怕,好像只要她再出一声他就捏碎她的咽喉似得,胡甜明智地闭嘴了。 那野人看她老实了,便再次低头凑到她胸口。 胡甜:!!! 然后她以为的事情再次没有发生。 那只毛脑袋在她胸前拱了拱,之前被她收起来放在胸口包饼子的帕子露出一个角。 然后胡甜看着野人就像个动物一样用嘴把帕子连同饼子一起叼出来放到了一边! 胡甜:!!! 为什么不用手??她明明已经老实了! 呸呸呸,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真的是个能沟通的野人吗? 胡甜看着他咬开帕子,小心翼翼地在饼子上舔了一口,然后又舔了舔,最后才开始一口一口把饼子吃掉。胡甜全程安静如鸡,看着野人好像享用什么美味似得,一点点把苞谷饼吃完,虽然动作不雅观,但意外地吃相并不显粗鲁。 胡甜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重点,又好像没有。她只等着他吃完了会不会放开她,然后能不能好好沟通。可惜整个过程,野人就像个护食的野兽似得,一边吃还不忘禁锢她! 胡甜四肢都要僵了。 可一个苞谷饼只有巴掌大,吃的再细,也不过一会的事。胡甜觉得野人貌似吃的挺开心的,就算胡甜看不到他的表情,也能从周围放松的感觉中体会到一种诡异的满足感,危险性似乎有所降低。 正在胡甜考虑能不能开口沟通的时候,野人意犹未尽似的转回来在胡甜胸口又嗅了嗅! 胡甜心头微汗,见野人没找着似乎放弃的时候,刚想松口气,却发现野人头一低,整个人趴伏在她身上! 一动不动了。 尼玛,胡甜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这到底是什么鬼情况? 难不成是吃饱了想睡觉? 觉得她身上软压着舒服? 把她当人肉垫子吗? 我屮艹芔茻…… 这么大一个块头得把她压死好吧!她全身骨头都已经觉得痛了! 胡甜耐不住他的体重,小声“喂”了几声尝试沟通,没有得到反应,她又被压得难受,就忍不住毛毛虫一样拱动起来。 大概拱的身上的人不大耐烦,他又吃饱了心情正好,于是翻身换了个姿势,整个人身体躺在一边,一只手圈在胡甜的腰上固定,头却依偎到胡甜的腹部,再次睡了。 胡甜满头黑线,她在村里只看过母猪喂小猪是这个姿势! 手上的力道不重,但胡甜却不敢再动了,这是一种直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身边的人似乎已经睡熟的时候,胡甜正在设想能不能趁这个机会逃跑,就听见林子深处,传出一声愤怒的兽吼! “嗷呜——” 这吼声苍劲浑厚,震彻山林,悠远绵长,虽然自深处传来,却让人觉得心头发颤。 胡甜的身体本能的颤抖起来。 这是老虎的吼声! 林子里有一头真正的老虎! 这一刻让胡甜觉得是比遇见野人还可怕的事情……就在虎啸响起的那一瞬,胡甜忽然觉得身上的野人动了。身体微微弓起,四肢弯曲,耳朵贴服在地上,似警戒又似出击。 胡甜根本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就见人轻轻一跃,整个人都蹿了出去,动作之矫健跟一只常年捕猎的野兽没什么区别,而速度之快等胡甜反映过来坐起来去看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人影了。 第52章 回忆 此为jj系统的防盗章 男人在胡家住了几天, 看起来也很适应,只是时不时都要去上山晃荡一圈,有时候还会带些吃的,胡甜估计是去喂猴子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不过每次他消失又出现,都会从山上带点东西下来,统共没几天, 带过一只肥大的山鼠,几只麻雀,捉过一回鱼,还带回来过一捧松籽,整个人堪比小叮当,好像身上也揣着一个四次元口袋, 不过他这口袋里都是吃食。 每次只要他拿回来,胡甜就二话不说尽力收拾了给家里人添个菜, 吃的一家人眉开眼笑,感觉日子过得比过年还幸福。 “阿姐,今个晌午炒个土豆呗, 都好几天没烧了。” 一看快要到做饭时间了, 胡俊就忍不住提起要吃土豆。 “不成, 时候没到。”胡甜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上回胡爹的话也给胡甜提了醒,这土豆数量还是太少了, 大部分还得留种。偏偏胡家人上回吃了胡甜用土豆做的菜后, 个个念念不忘, 顿顿都要吃。 照这个吃法,没多久这些土豆就全祭五脏庙了,还种啥? 因此,胡甜严格规定了吃土豆的时间,每隔十天吃一顿,一个月只得三回,年节的时候另算。现在离过年还有两个来月,等到第二年开春种土豆还有好几个月,不控制吃怎么行。 现在那些土豆都被晾干表皮后洒了细土搁在杂物间里保存着,就是再馋也不准偷吃。 胡俊一听阿姐不准就有点泄气,转头一看自己刚认的大哥提了个篮子到厨房这边来,又立刻精神百倍了。 胡俊伸长了脖子往篮子里望,兴奋道:“大哥,今个带的什么?”看那篮子里的东西是棕褐色还以为又带了松籽回来。只是再仔细看,发现那东西一粒一粒,圆圆的,比松籽大很多,待到近前,看清楚了,疑惑道:“这个也是松籽吗?跟上回长的不太像。” 前两天男人从山上带过一捧松籽回来,被胡甜炒了给大家当零嘴,味道非常好。 听胡俊这么说,胡甜也探过头来。 先看见的是一个十分丑的篮子,用树枝和藤条做的,可以看得出来是就地取材。 不过丑没关系,实用就成。 篮子里的东西棕褐色形似蚕茧,表面光滑,壳很硬,一头尖尖,一头圆圆,圆的那头脑壳上扣着半个盖子,状似释迦摩尼脑门上的突起。 胡甜一看这东西就笑了,这东西是坚粒子,学名橡子,是橡树的果实。有的地方也把橡树叫做栎树或柞树,结的果子也叫做橡实、橡栗。 这个橡子可是个好东西! 原来隔壁农大拿炒橡子跟糖炒栗子做对比的时候,胡甜被科普过。 这东西可食用,古代灾荒之年,人们以橡子充饥度日。 比较着名的事情就是杜甫流落到秦州,饥寒交迫,一家人只好山上捡拾橡子吃,诗曰:“岁拾橡栗随狙公,天寒日暮山谷里。” 除此之外,其它古书也有记载: 晋书挚虞传:”粮绝饥甚,拾橡实而食之”。韩非子外储篇:”秦大饥,应侯请曰:五苑之草者,蔬菜、橡实、枣栗足以活民,请发之”。 橡子一般在十月份成熟,列子说符篇:”冬日则食橡栗”,这时候正是吃橡子的时候。 “你在哪里找到的啊?还有没有?”胡甜对着男人笑得一脸灿烂,眼睛灵光闪闪的,叫人看了就受感染,仿佛自己也能跟着开怀。 男人觉得自己的心里好像蓦然被什么撞了一下,有点不敢看又不明白。 这东西是猴子喜欢的,山上的松鼠也跟猴子抢这个。上次的松籽也是看松鼠们吃,才拿回来的,被她炒的很好吃,所以看见这个,他就顺势又捡回来一些。 这东西这么好吗?这么让人高兴? 莫名的他也跟着有点高兴。 想着她的问题,他回道:“山上,多。” 兴许是心情不错的缘故,他又多加了一句:“猴子,松鼠,吃。” 要是平常她问一句听见他答两句准的吃惊一下,这会满副心思都是橡子,便没大在意,只兴高采烈满目期待地望着男人道:“那正好,回头多带点回来,能带多少是多少。” 男人在眼前人仿佛溢彩的眸光中,慌忙点头,然后迅速转身跑了。 胡甜诧异的在身后喊道:“不用那么着急……”话音没落,人已经不见了。 胡俊傻愣愣地问:“大哥咋了?” 胡甜疑惑道:“大概去山上收这个了?” 胡俊一听赶忙追出去,边跑边喊:“大哥等等我!” 一转眼人都走了,留下胡甜喜滋滋地捧着一篮子橡子。 说实话,她觉得没有糖炒栗子好吃,但味也算不错,而且营养价值极高,现在食物不仅匮乏还糙的厉害,这可不是好东西么。 真是个幸运的小叮当啊。 胡甜在给人家的绰号前又默默加了个形容词,一点也没觉得两形象差距有多远。 橡子不能生食,人受不住。 搁现代需要深加工才好吃,这里没那条件,胡甜便按自己知道的法子弄。 去皮洗净切条,用盐水多漂洗几道去苦味,这一步要注意,苦味去尽了橡子的口感也会变差,因此要把握好,不可过度。 待处理好后,可水煮也可炒制,口味算不上好但很独特,微微带苦。 说实话做这个,胡甜也不是很有把握,等做好以后,自己尝了尝觉得一般。家里人比较给面子都说还行。最让胡甜担心的是男人吃的不好就不肯上山去捡橡子了,眼巴巴的看着他点头吃了不少才放下心来。 胡俊和胡秀就比较实在了,觉得这东西不如松籽香,不过这不妨碍他俩兜里揣一把跑村子里玩耍,有玩的好,也大方地分给他们吃。 村里的娃子们平日哪有什么零嘴,也没吃过胡甜炒的松籽,因此胡甜弄的这个橡子倒是意外在村里受欢迎。 没过几天,不仅吃过的小娃子喜欢,发现这东西好的大人们也找了各种由头来胡家串门,知道这是山上的野果做的,就顺便问问做法,自己也上山捡了做给娃子们添口吃的。 村里的娃子们对这事尤其热衷,一呼百应,整个村里都是“呼儿登山收橡实”的盛况。 只是这事少不得要麻烦胡家收留的“侄儿”带带路什么的,倒叫村里人对他的认可高了不少。 胡甜在一旁听着不搭话,这会她有点出神,想到了那只山鸡,还想到了那一小片土豆。 天天这样的好运么? 没准有人还真能呢? 那人身手这么好,这山鸡跟兔子可是实打实捉来的,还靠啥运气?要是非说运气的话,人家也不缺,这土豆可不就是在那人的谷底发现的? 胡甜怎么想都觉得这人不是一般的有实力,更不是一般的有运气。这样一琢磨,咳咳,怎么觉得这男人像个宝哩? 一般遇着宝了要怎么办? 当然是捡回家藏起来。 思维一发散到这里就像脱缰的野马,胡甜怎么想怎么觉得把这个“野人”捡回家挺划算的,感觉有了这个人立马就能过上“顿顿有肉吃”的美好生活,虽然有点不争气,但真的很吸引人。 胡甜觉得这个想法很危险要赶快打住,但是一转念又想到她是被这人归为“自己人”的了,她要是不把他捡回来,说不定以后她自己就回不来了吧?这么一想胡甜心中一凛,觉得这恐怕已经不是她可以选择的,这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呐。 既确定了这个想法,胡甜便不纠结,原本拖拖拉拉不想上山,这会动作也麻利起来。 这只兔子不小,有五六斤重,因为八角粉只有一小撮的关系,胡甜就给全烧了。中午娘四个吃了一小半,还留一大半在锅里,这会就拿个小陶罐直接又装出一部分,还扣了碗粟米饭在里头,直接当盖浇饭抱上山去。 大概是动物嗅觉比较灵,这次还没走到黑林子那里,就远远看见树梢晃动,还听见猴子“吱吱吱”不耐烦的叫声,等走近了再看,果然一人一猴就等着呢。 猴子站在树梢上伸头往陶罐口那直嗅,男人先看了看胡甜,大约对胡甜“听话”比较满意,从鼻腔里“嗯”出一声,也看向胡甜手里的陶罐。 这味道太香了,根本盖不住,一人一猴眼光火热。 胡甜赶紧找把罐子盖拨开,然后并一双筷子一起递了过去。 男人稍稍看了看那双筷子,伸手接了。 胡甜看见男人挺熟练的夹起两块兔肉丢给猴子,然后自己就着粟米饭狼吞虎咽起来。 会说话也会用筷子,这说明男人不是纯粹的“野人”,但为啥会变成现在这样还流落到山里跟猴子为伴住谷底,却是个谜。 要把人往家里捡,也不是没有风险,胡甜当然也想弄清楚这人的来历,只是这个光靠猜还是不行的。 “你叫什么名字?”猜不出来就问呗。 但胡甜发现很快自己问的十分不是时候,对方忙着吃东西根本没空回答哩。还以为不会有答复的时候,又见男人突然摇了摇头。 这下胡甜更郁闷了,这是不知道还是不想回答呢? 胡甜一郁闷,又忍不住继续问了:“那你从哪里来?你还记得什么人吗?要不要我们帮你找找家人?”一个一个胡甜怕自己一会就怯了,干脆就一股脑全问了。 男人吃东西很快,但是并不粗鲁,这一点胡甜老早就知道了。这会大概是被问的烦了,男人停住筷子道:“不知道。” 他从哪里来,他叫什么,确实不记得了。 这三个字语速比从前快些,但声音还是十分沙哑,这点让胡甜很奇怪,好像男人并不“适应”说话。说完这三个字就没了,男人认真地看了胡甜一会,好像再等她还有没有问题。 胡甜忽然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 就是刚刚她们娘三吃饭的时候说话都没停下筷子,这么好吃的饭菜谁要中途这么碍事打断她们吃东西,胡甜自己也要不高兴的。这一刻,胡甜忽然觉得这个“野人”似乎比她更有教养些。 这真是奇怪的感觉。 “你快吃吧,凉了味道就不好了。”胡甜不好意思道。 “好吃。”他应该只是陈述一个事实,但胡甜听着却觉得这比家里人夸奖更实在更让她高兴。 一人一猴吃的都相当快,猴子吃完了还在不停的“吱吱吱”,男人也看着她,那眼神就是没够的意思。 胡甜无奈摇头:“没了。”昨个吃了十来个土豆都不饱,她就是把锅里那些都弄来恐怕也不够。 “我给你们烤土豆吃吧?”胡甜提议,她今天带了些盐过来,原本就做这个打算。 男人点头伸手,胡甜刚想说等等,没来得及出口呢,又被人扛起来了。 第53章 抓包 此为jj系统的防盗章  心里有底才不慌嘛! 这一通耽搁的, 胡甜下山就晚了, 路上果然碰上了找过来的胡爹, 迎头就挨了一顿说:“你这丫头, 越大越不懂事了咋的,眼看天黑了都不知道要下山, 你说你怎么比两个小的还不省心。” 胡甜心虚挨了说也不敢多话, 只把手里的东西往胡爹面前一凑:“那, 阿爹,我是碰上这个了才耽误了哩。”胡甜手里是只兔子, 刚刚那一人一猴给她的,虽然不晓得这是“赏赐”还是“交换”, 或者是别的啥意思,反正那俩丢下就走了, 她不要白不要呗,这会正好就给胡爹交差了。 天晚了光线不好又没灯,胡爹刚也没注意胡甜手里提着东西,这会凑近了一看, 不禁道:“嘿,这兔子可不小!怎么就被你捉了?”世道艰难, 像这样常见的灰兔子,这一带的都快被逮完了, 那能活下的兔子一个赛一个精, 想捉可不容易。 胡爹看见这么大一只兔子挺高兴的, 也就不计较胡甜这么晚还不下山的事了。 至于怎么捉的, 胡甜只好继续编:“昨个祭神,山上不是放了好些吃的,我今天端了炸糍粑过去的时候就见着这只兔子在找吃的,废了不少心思才把这兔子捉住,这不,碗都弄丢了。” 粗碗嘛,也不值钱,胡爹道:“丢就丢了,逮到这么个兔子也值了。”父女俩就这么一路聊着家去了。 回到家这只兔子又成了焦点,胡俊和胡秀那俩还直接上手摸来摸去,稀罕的不得了,对自己阿姐那是满眼崇拜加夸赞,弄的胡甜怪心虚不好意思的。 齐氏看着这么大只兔子也是高兴不但没说胡甜的不是还夸了两句,又问道:“这兔子打算卖了还是吃了?” 那年闹乱民的时候,粮食被抢了不够吃,可不就是牟足了劲到山里捉野味果腹么,但现在口粮还是勉强够,肉食就精贵了,这兔子拿到外头去卖,估计能卖大几十个钱,够家里用好一阵子了。 胡甜听齐氏这口气是想卖了,可是这家里有好长时间没有过肉味了,这么大个兔子拿去卖了她舍不得啊。 不仅她舍不得,胡俊胡秀也舍不得,不过那俩小的舍不得是想养着。 胡爹就道:“这兔子蔫成这样了,虽然没死但一动不动,养不活。”胡俊胡秀两个听了不免失望。 胡甜道:“阿爹你瞧活的过今晚不?”活兔值钱,死兔就差远了,要是活不到明天,那还不如吃了。 胡爹掰开兔子两眼瞧了瞧,摇头:“难。” 胡甜就道:“那今晚就收拾收拾,兔肉咱自己吃,兔子皮拿去卖了。”胡爹不会硝皮子,但是剥下来完整的皮毛也还值两钱。 胡爹点头,齐氏听兔子活不到明天有点可惜但也同意了,倒是胡俊胡秀两个听了兔子的命运有点消沉,吃过饭就被哄着睡了,留下齐氏胡爹胡甜几个把兔子给处理了。 至于山上“野人”的事,胡甜忍了几次最后还是没说,这话难讲哩,何况还有那一小片土豆…… 第二天胡爹还是要去上工,胡甜就拿了皮子去镇上卖了,也是天冷了,皮子贵,勉强卖了十文钱。胡甜拿了一半出来买八角,堪堪只买了一小撮八角粉,炒一顿菜都嫌少。 买八角是为了烧兔肉,野兔子腥味重,不下重料不好吃。也不怪这时候人烧菜味道都不太好,菜有土腥味,肉有腥膻味,调料只有葱姜蒜韭,烧出来自然都不怎么好吃。 不过也不怪这时候的调料少,吃法少,实在是能调味的香料真是老贵老贵,吃不起还没处买。胡甜花五文钱买八角粉那是很奢侈了,回去指不定怎么被齐氏说哩。 反正这事被齐氏知道肯定会挨说,胡甜回家干脆先不跟齐氏报备兔皮卖了多少钱,径直去厨房料理兔肉,等红烧兔肉做出来,大家知道多好吃了,她再说买八角的事儿。 兔肉洗净切块加入黄酒和姜片浸泡,然后焯出血水,锅烧热加葱姜八角粉一起煸炒出香味,再放入兔肉煎炒一遍,最后加入酱油黄酒清水,大火烧开转至小火焖半个时辰,最后加盐收干汤汁。 那肉香不带一点腥味,跟八角的味道混在一块极为诱人,还没出锅,胡家的小院就被几波邻居过来问烧啥呢,这么香。 齐氏只道:“他爹昨个运气好回来的路上逮了个兔子,就是没注意快给弄死了,怕拿出去卖不上好价钱,就干脆让二丫头烧了吃,给家里几个娃子吃口肉。”这是昨个家里人商量好的,怕说胡甜捉的,太打眼,就按到胡爹头上了。 齐氏这么说却没有留人一块吃的意思。这年头哪家哪户有点好东西都不容易,就是左邻右舍也不能说人家吃点啥你都上门蹭的。 来人也都明白这个理,只是问问,顺便感叹两句胡爹运气真好,胡甜手艺真好之类,有那关系不咋样的也不过说两句酸话。 晌饭的重头就是红烧兔肉了,胡甜还蒸了粟米饭。这边的粟米有点像胡甜那里的小米,黄色的,粘性大,吃起来软,胡甜觉得比高粱好吃点。 就这一饭一菜,吃的家里人对胡甜赞不绝口,胡俊和胡秀两个这会也不低落了,吃的那叫一个欢快,自然也少不了对胡甜不遗余力的夸赞。 齐氏吃着兔肉道:“卖兔皮那两个钱全都买了这八角了吧?” 胡甜笑嘻嘻地拿出五个钱:“没哩,还剩五个钱。” 齐氏没想到还有剩,没硝过的兔皮啥价钱她心里有数。要是没吃这么好吃的兔肉,拿钱买八角她肯定要心疼,这会吃的高兴,见还有剩,那感觉就不一样了。遂点头叹道:“原来只知道八角味重入药,倒不知道烧菜也这么香哩。” 胡俊吃着还不忘给他姐鸣一句:“是阿姐手艺好!” 胡秀不甘落后:“阿姐捉兔子,阿姐厉害!” 齐氏赞同:“二丫头不错,比娘强。” 胡甜汗颜,哪是她捉的兔子,她这是借了山上那位的光来着。胡甜咬着兔肉,突然发现,自己最近可不是总借“山神”的光来着? 嚯! 这话一出口,一屋子人大惊失色,尤其带了娃子一起来的妇人瞬间就把娃子搂紧了,一副老母鸡护仔的模样,胡甜也不例外。 啥叫需要童男童女?那都是歪门邪道想出来的阴毒法子!是要人命的!她一双弟妹可不就是童男童女么?胡甜把胡俊和胡秀两个往身后一护,抬眼盯着那坐在上头的彭仙婆,满眼防备。 要是这老婆子敢打什么坏主意,她定不会管她是不是神婆,准得把她赶走! 彭仙婆跟胡甜的目光撞到一起又马上移开了,眼底隐有不屑。 在她眼里,这丫头就是个刺头,就是那种态度上恭敬心里却是不信的人,这些年这种人老婆子遇到的多了,每回都叫这样的人在她手里吃吃苦头,知道厉害了就服了。不然世道这么难混她怎么站得住脚? 胡友海也被这彭仙婆的神来一笔给吓得不轻,这档子事之前可没说!见村里人反应很大,连忙掐住话头道:“娃子们胆小,不懂事,要是冲撞了山神多不美,依我看这事还是算了。” 听见村长说话了,很多人也跟着附和,只是那语气就不如之前软和了,隐有敌意。 但彭仙婆显然是个“见过世面”的,在一村人的质问下也十分端得住,缓缓出声道:“老婆子要这一对童男童女是要来捧香奉供,山神护佑一村大小免遭大虫祸害,那是真正的善神,老婆子酬神又哪里会行那等恶事?捧香奉供可是在神仙面前露脸的好机会,那是有机会得山神厚赐的!” 既能得厚赐自然也能得严惩,至于到时候是咋个说法,还不凭她一张嘴?到时候是好是坏,端看入套的人有没有眼色了。话说回来,从她有了名声开始,好些年都没遇着刺头了,这遇到一个就非想收拾收拾。 啥刺头到她手里那都得软下来,彭仙婆心里啧啧两声,面上一点也不显。 村里人听了这话又转惊为喜了,原来是这个样,那庙里菩萨面前不就有一对童子童女,也不全都是坏的。再说有可能得到山神厚赐,家里有小娃娃的都开始毛遂自荐了。 胡甜才不想凑这个热闹,总觉得这什么仙婆不是弄啥好事。 别说,有时候直觉是很准,但事却躲不过去。 这不,彭仙婆又开口了:“老婆子瞧这丫头不错,就她来当童女即可。” 村里人顺着彭仙婆的手指一看,咦,竟然是胡老二家的闺女胡甜? 莫不是自己看错了? “彭仙婆,甜丫头虚岁都十五了,这当童女是不是年纪太大了点?”要是七八岁的胡秀还说的过去。 彭仙婆一脸高深莫测:“正好,正好,倒不是非要选小的,未婚即为童,这童子也要与她一般年纪的才好。” 这真是……躺着也中枪。 胡甜脸色微凝,但想着村里人对彭仙婆的敬畏,只能忍下不痛快,尽量婉转地拒绝道:“小女愚钝,这么大的事怕弄不好耽误大家,仙婆还是另找灵巧的闺女合适。” 村里人没想到胡甜遇到这种好事还往外推,有不说话等捡便宜的,也有记着胡甜带大家撵走大虫这事为胡甜打圆场的:“甜丫头是个好闺女,赶跑大虫这事还是多亏了她们一家,我瞧着甜丫头当这童女正合适,这好事就别往外推了!” 第54章 定亲 此为jj系统的防盗章  周地主怕他坏了眼睛, 便吩咐下人不吝惜蜡烛,将整个书房照的灯火通明。 烛火泛着微微的黄晕, 虽然照的书房十分明亮,但到底不似日光那般无影, 摇摆中显得墙上的梅蕾映雪图有几分突兀。 周文彬盯着墙上装裱过的画看了一会。 这是他今春诗会上所作, 正逢梅花吐蕊又有飞雪飘落,红梅映雪既美且雅, 同窗们起意作画, 大都画的是盛开的梅花不畏风雪的绽放之态,只他挑了枝头的未曾开放的梅蕾入画。 白雪覆枝,梅蕾点缀其间,像是美人雪肤上点睛的花钿,梅与雪之间相得益彰, 竟是与众不同,拔了头筹。 周文彬对这幅画也十分喜爱,因此前两天下了第一场大雪,便命人将此画找出来挂上,读书累了便赏一赏。 不知道怎地, 今晚突然就觉得有些突兀起来, 尤其是梅蕾被大雪包裹只露出一点红色, 像极了细瓷碗边, 白皙手指上那一个红点。 周文彬虽然生在地主家不曾过过苦日子, 但不代表他半点疾苦也不知。他知道那个红点应该是生了冻疮的开始阶段, 从前他在县学的时候便有个家境贫寒的同窗每年冬日便要生冻疮, 严重时还会溃烂流脓,无法握笔。 要是那胡家姑娘也这样……周文彬觉得未免太残忍了些,何况她还要做吃食。 想到这他便招手叫来一个丫鬟,把他准备赠与他同窗的冻伤膏送了一盒给胡家姑娘。 胡爹被安排在外院客房,胡甜则被安排在内院厢房。 虽然位置略有些偏僻,但一应事物齐全,可见周家对这次寿宴确实十分上心。 穿过来三年,胡甜还没见过有钱人家的屋子什么样,更没用过铜盆铜镜,睡过雕花架子床,如今倒让她觉得赚着了一回。 累了一天,洗漱过后便准备早早睡了,正打算脱衣呢,突然听见外头周家丫头叫门。 胡甜打开门便被丫头塞了一盒药膏,言是冻伤膏,还特意嘱咐是她家少爷与她的。 胡甜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也许周家少爷是好意,但办事的丫头怎么如此说?这样不就成了私相授受? 胡甜不懂周家的丫头怎会犯这样的错误,正要拒绝,便见这丫头脸上闪过一丝揶揄的笑意:“奴婢只是个丫头,替少爷送个东西,不敢做主,还请姑娘莫要为难。” 说完福了个礼便跑开了。 胡甜只得无可奈何,想着找机会定要还回去,千万别惹出什么岔子。 可这事不是由她能决定的,那丫头刚一跑开,胡甜关了门,就前后有两个丫头冒出头,一个拐了弯向东,另一个则出了月洞门向西。 周家内院东西各有两个大院子,一个叫玉弦阁,一个叫竹笛轩。 玉弦阁住着周家从京城来的贵客,竹笛轩则住着周文彬的表妹姚桂珠。 此时那个小丫头来到竹笛轩把事情报给姚桂珠,就气的姚桂珠当场砸了手里的粉瓷杯子,大骂道:“又是哪里来的小贱人!也想跟我抢表哥不成!” 见姚桂珠如此,那个报信的丫头丝毫不见意外,只往旁边一退眼观鼻鼻观心。 姚夫人在一旁染着自己的蔻丹对大发雷霆的女儿视而不见。 姚桂珠见自己母亲如此不免委屈道:“娘,你也不帮帮我,表哥都快叫狐狸精抢走了。” 姚夫人这才抬手挥退来报信的丫头叫她下去领赏,看着自己女儿,懒懒道:“你表哥现在可是个香饽饽,自然招狐狸精,这有什么稀奇。” 姚桂珠不依,撒娇道:“阿娘……” 姚夫人被她闹得没法,只得道:“好了,好了,闹的我头晕。” 姚桂珠气呼呼的站起来:“不行,我得去看看是哪个狐狸精!定要揭了她的皮!” 说罢就要带丫头往外走,被姚夫人叫住:“回来!你啊你,怎么就这般性急,今个刚吃的亏怎地就不长记性!” 姚桂珠气结:“还不是姥爷偏心!才让那个小贱人得逞!”说到这个便眼眶泛红:“阿娘,姥爷从小到大最疼我了,为何最近总向着京城来的那个小贱人?” 姚夫人闻言脸上略有戚色,忍住心底嗤笑,她的乖女儿呦,真是和她当年一样天真,不明白对这周家而言,人只分有价值和没价值,哪怕女儿和外孙女也是一样。 另一边,玉弦阁里,一个婆子听了丫头来报的信,拿出一个银锞子打赏,那银锞子成色极好,丫头满脸喜色。 婆子又嘱咐了两句,待丫头走了,这才进去报给里头姑娘身边的大丫头。 青黛走进去附在里面的姑娘耳边耳语了一阵,换来对方一个淡漠的回应。 那姑娘坐在梳妆镜前,一头青丝如瀑,五官并不出挑但胜在肌肤白皙如玉,气质如雪,别有一番韵味。 青黛看着这样的自己小姐,不禁替她感到不公:“小姐,你若不愿,想来回了老爷大人,大人也不会勉强小姐罢。”怎么说都是亲骨肉啊,就算小姐长的不够出挑,但小姐素有才名,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并不难,何至于要来这穷乡僻壤之地相看夫婿? 听了这话,颜漪兰的表情也并没有多大变化,只是阻了丫鬟继续下去:“莫再提这些话了,”顿了下,到底吩咐道:“那边不必多管。” 青黛点头:“自不必我们去管。” 说到这,她心下有些不以为意,这周府多年没有女主人,早已被人渗透成了筛子,下人也不如她们家那般有规矩,她们要想做点什么方便得很,何况这府里还有一个不知所谓的表小姐,她们根本没把这些想攀上周少爷的女人当回事。 反正她们这次来是借机相看一下未来姑爷罢了,只有她们看不上没有被挑的份,谁也撼动不了她家小姐的位置,旁的事根本不必多管。 玉弦阁这边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架势,那边竹笛轩里,姚桂珠越想越气,果然就坐不住了,只是天晚路滑又寒冷刺骨,只得耐着性子等第二天好去收拾狐狸精。 胡甜在一旁听着不搭话,这会她有点出神,想到了那只山鸡,还想到了那一小片土豆。 天天这样的好运么? 没准有人还真能呢? 那人身手这么好,这山鸡跟兔子可是实打实捉来的,还靠啥运气?要是非说运气的话,人家也不缺,这土豆可不就是在那人的谷底发现的? 胡甜怎么想都觉得这人不是一般的有实力,更不是一般的有运气。这样一琢磨,咳咳,怎么觉得这男人像个宝哩? 一般遇着宝了要怎么办? 当然是捡回家藏起来。 思维一发散到这里就像脱缰的野马,胡甜怎么想怎么觉得把这个“野人”捡回家挺划算的,感觉有了这个人立马就能过上“顿顿有肉吃”的美好生活,虽然有点不争气,但真的很吸引人。 胡甜觉得这个想法很危险要赶快打住,但是一转念又想到她是被这人归为“自己人”的了,她要是不把他捡回来,说不定以后她自己就回不来了吧?这么一想胡甜心中一凛,觉得这恐怕已经不是她可以选择的,这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呐。 既确定了这个想法,胡甜便不纠结,原本拖拖拉拉不想上山,这会动作也麻利起来。 这只兔子不小,有五六斤重,因为八角粉只有一小撮的关系,胡甜就给全烧了。中午娘四个吃了一小半,还留一大半在锅里,这会就拿个小陶罐直接又装出一部分,还扣了碗粟米饭在里头,直接当盖浇饭抱上山去。 大概是动物嗅觉比较灵,这次还没走到黑林子那里,就远远看见树梢晃动,还听见猴子“吱吱吱”不耐烦的叫声,等走近了再看,果然一人一猴就等着呢。 猴子站在树梢上伸头往陶罐口那直嗅,男人先看了看胡甜,大约对胡甜“听话”比较满意,从鼻腔里“嗯”出一声,也看向胡甜手里的陶罐。 这味道太香了,根本盖不住,一人一猴眼光火热。 胡甜赶紧找把罐子盖拨开,然后并一双筷子一起递了过去。 男人稍稍看了看那双筷子,伸手接了。 胡甜看见男人挺熟练的夹起两块兔肉丢给猴子,然后自己就着粟米饭狼吞虎咽起来。 会说话也会用筷子,这说明男人不是纯粹的“野人”,但为啥会变成现在这样还流落到山里跟猴子为伴住谷底,却是个谜。 要把人往家里捡,也不是没有风险,胡甜当然也想弄清楚这人的来历,只是这个光靠猜还是不行的。 “你叫什么名字?”猜不出来就问呗。 但胡甜发现很快自己问的十分不是时候,对方忙着吃东西根本没空回答哩。还以为不会有答复的时候,又见男人突然摇了摇头。 第55章 戏弄 此为jj系统的防盗章  由胡爹带头追到山里的村民们大半夜的才回来,不但把大虫解决了, 村里人也没一个受伤, 皆大欢喜。但至于咋解决的,胡甜第二天起来时胡爹已经去周地主家上工了也没来得及问, 只是拖着一筐萝卜去那口大石井的路上听了几耳朵。 “撵到往北那地方?莫不是快到那处黑林了?” “可不是,就那儿,我那口子还说本来担心大虫闯进去了就不好找了, 谁知道眼看大虫要闯进去的时候,竟然无故跌了一跤自给滚出去好远,噗通一声摔没了。” 村子周围全是大小不一的山头,不过靠近村子的都比较小, 再往里往北就是密林,那黑林子就是一处连接处,高低不一的树木杂草长了黑压压一片,人进去觉得呼吸都困难, 因此就叫黑林子,村里人平常上山活动也都避开那处。 大虫要是躲进去还真没人敢进去找,但是这个摔没了就叫人不明白了, 当下就有人好奇:“咋会摔没了?” 那妇人说到这处本来就是故意停下, 等着人来问呢,见大家果真十分好奇,便忙不迭的说:“可不是, 我那口子说追过去的人也都傻眼了, 仗着手里有火把, 把大虫摔下去的地方扒开一看,嗬,底下竟是道深不见底的沟壑,这大虫摔下去呀,再爬不山来的,如此,村里也可安心了。” 她这么一说,听的人就拍拍心口道:“可是不!得亏那大虫摔下去了,不然这日子怎么安生!不过这大虫摔的也是巧哇,没费大家伙力气,可真是神仙保佑哩!” “无故跌跤还摔了下去……还真是巧哩~” “果真!” “老天保佑~” 说到最后,几个妇人忍不住虔诚地合十双手祈祷了几句。然后才散开,各忙各的去了,村子里又照常活了起来。 胡甜听完也不觉在心底暗暗惊奇,这事着实巧了,听起来还真有几分不可思议,不过她却不觉得是什么神仙保佑,虽然她连魂穿这种事都有了吧,但还是不大信鬼神这回事。 虽然好奇,但想着具体过程如何,待晚上阿爹家来,她仔细问一问便知,也就不急于一时。 何况这会主要任务还是洗萝卜腌萝卜干,再过一阵子下了雪,就做不成了。 水灵灵的大萝卜切成条,用线穿了晾在屋檐下,过不两日,水分干的差不多了,再过一道开水,洒些盐巴,酱油,姜沫,码到罐子里封上,随吃随取。 这可是农家最常吃的一道下饭菜,还有一道是腌白菜。不过这一筐萝卜有十几个,个个鲜嫩不辣,细品还有丝甜味,腌成萝卜干有点浪费,用来做萝卜饼倒是十分得宜。刚刚出来的时候胡甜已经跟阿娘申请了两个鸡蛋,这会就准备留出两个大萝卜多做些萝卜饼吃。 等洗好了萝卜回到家里,胡甜就进了灶房。 做萝卜饼,要把萝卜擦丝,这里没有擦丝的工具,全靠刀工细致,一点点切了,十分费时。弄好了萝卜粉丝还要放点盐腌制一会,最后拿手将水分挤干,小葱洗干净切碎,一起拌了麻油姜粉酱油搅匀,这馅就调好了。 然后取了苞谷面,打了鸡蛋和成面团,饧半个时辰,再将饧好的面团做成小小的剂子,一个一个擀成薄皮,裹了馅料拍成圆饼状,待锅烧热,只取少少的油往锅上涂一层,把饼子放上煎至两面焦黄隐约可以看见里面的萝卜丝,那鲜香的味道便四处飘散,诱的人直咽口水。 这饼子不大但分量十足,一次可以出锅十来个,而且不费面,胡甜足足做了两锅半,一出来就给胡俊和胡秀这两个小的一人分了几个,剩下的叫家里人管够,这才不枉打进去的两个鸡蛋。 其实萝卜饼有好多种吃法,从前胡甜最常吃的是萝卜丝火腿调馅跟鸡蛋面粉一起拌匀了直接下锅油炸,出来的饼子外焦里嫩,香软可口。可惜这个做法太费油,胡家暂时是不能够了。 等所有萝卜饼出锅,再抓把高粱进去煮米汤,这一餐便成了。 平日里尽是腌萝卜腌白菜的吃,弄这一次萝卜饼子也算十分有滋味了。胡甜吃了几个饼子,喝了一碗米汤,就着午后的日头在院子里头慢悠悠地切萝卜攒萝卜。只觉得吃饱了往那一坐,就有一种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幸福感爬上心头,于那没有挨过饿不曾有过动乱的和平年代却从未体会过,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心酸。 胡甜缩在院子里不想动,连村里的热闹便也不想去瞧。 可是没一会,胡俊和胡秀两个吃饱了出去玩的小娃子蹬蹬蹬地跑回来喊道:“阿姐阿姐,村里来了个神仙,你快带我们去瞧。” 喊话的是胡秀,这丫头虽然八岁了,但实际只有六岁半,乖巧有余,但机灵不足,有时候说话词不达意,像她喊什么神仙来了,胡甜就没听懂。好在胡俊紧跟着后面就纠正道:“错了,不是神仙,是神婆!” “阿姐,村长请了个神婆回来,叫家里大人过去说话呢。阿姐,咱娘哩?” 胡甜奇道:“村长不是昨个去县里报案了么?” 胡俊:“一大早就赶回来了,听说大虫被解决了,又急匆匆去了城里好叫官差莫白跑一趟,再回来就请了一位神婆。” 胡甜:“……”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阿爹要晚上才回,阿娘还在萝卜地里,我跟你们一道去看看吧。”齐氏因为大哥那事跟村长家闹翻了,现在就算在家也不会去的。 胡甜便领着两个小的一道去了。 等到了村长家里,发现村里男女老少已经来了一大屋了,胡甜一进屋就叫杜氏和胡友海:“姨姥姥,姨姥爷。”得了杜氏一对白眼,胡友海倒也只略点了点头。 杜氏从来见她们姐弟三个就没得好脸色,胡甜心里对杜氏根本不在乎,不过在这么多人面前,晚辈的样子还是要做,不然就会一顶不敬长辈的帽子扣下来,甭管啥对错,肯定被人唾沫芯子淹的抬不起头来。 胡甜做好样子就站在一边,觑着胡友海身边一个年约五十的老婆子。那婆子看起来很瘦,一身灰色的土布衣裳,头发用木簪挽了妇人圆髻,此时闭目盘腿坐在胡家上首的椅子上,一言不发。 光看这打扮跟普通农家老妇一般,并无什么不同,可这做派就明白地显示了她“神婆”的身份。 上辈子国家崇尚相信科学决绝迷信,因此胡甜并没有接触过民间一些类似神婆这样的人,就是听到都很少。但自从来到这个战乱四起,民不聊生的时代,民间对于鬼神的信仰达到了空前敬畏的程度,连带着胡甜也听了很多佛祖救世,神仙指路,神婆请神治病的事迹。 但真正两辈子加起来,还是第一次见到,不免有点好奇。 这屋里像她一样好奇地人不在少数,都在偷偷地打量这个突然出现在村子里的神婆,就在这时,原本闭目养神的神婆却突然睁开了眼,目光直视胡甜。 别说,那眼神冷漠里带点蔑视,还真有点神仙高高在上的味道,挺有压迫力的。 胡甜对这种压迫力是无所谓的,可其他人看这神婆的目光或多或少都带有不同程度的敬畏,胡甜也不好搞特殊,在这一点上,从来到这里开始,胡甜一直谨慎。 于是目光跟这神婆一对上,就连忙学别人低了低头。可惜胡甜没找不着那种敬畏的感觉,因此一时不察,到底晚了点,估摸着神婆肯定注意到了。 后世揭穿的种种迷信骗局里,这些人都是极会察言观色,自圆其说的,精明着呢。 果然那神婆目光在胡甜身上晃了一圈才收回,刚好这时候人都来齐了来,村长提了声音对大家说:“各位听我说,昨个去县里报案没能及时回来,没想到大虫就下到咱村子里祸祸,让老老少少都受了惊吓,是我这个村长不称职,对不起大家!” 去县里报案也是大家伙商议的,村长带头无可厚非,这道歉道的有啥意思?大家还不可着劲安慰。 胡甜觉得村长的意思肯定不在这呢,果然就听胡友海接着说:“因我不在,我这婆娘忒不识大体,险些拖累村里人,是我没把婆娘管好,对不住大家!”说完对大家抱了抱拳,以他的年纪辈分又是村长,这姿态摆的也是很低了。 不用说,这就是知道昨个杜氏不肯拿油出来的事了。 一提到这个,很多人都记起昨个的危及场景,心里对着杜氏就还有气。毕竟是不顾大伙死活,这事可严重了,虽然村长人还不错,但他道这个谦明显是要替杜氏把事圆过去,就有点不大想接。 胡友海大约也觉得一两句话就想把这事翻篇有点臊得慌,见大家不接话,便继续道:“打从我从县里回来闻得大虫已经解决了,那样的巧合容易,才让大家都平安无事,心里便十分感激,不知道谢谁才好,只得谢天谢地。说来也巧,彭仙婆在县里遇着我,便一眼道出我们村出了神迹!” 说着便介绍一直坐在一旁闭目养神的老妇道:“这位就是县里顶顶有名的彭仙婆。”然后又说了几个彭仙婆了不起的事迹,什么捉鬼救人啦,批命挡灾啦,合八字道前程啦,事事皆准,还道出了是哪镇哪村什么人家,让村里人十分信服,对着彭仙婆一口道出这村子里的事也就不再怀疑了。 待村长说完,这神婆掐了几个手势,一阵听不懂地咒语出口,便睁开眼睛缓缓默念:“吾山神到此,护佑村民,尔等当供奉以酬!” 说完整个人往后一倒,再睁眼,眼神便恢复了温度,像个慈悲的老妇,不是之前冷漠的样子了。 “呦,这是请神上身啊!什么仪式都没,竟能请神!彭仙婆可真厉害!” “山神!说是咱这有山神哩!” “那大虫解决的那般巧合,可不就是有山神保佑吗!” 村长又道:“大家静静,这次山神显灵十分强大,彭仙婆离的近了这才不需仪式便能感应。如此还是听从彭仙婆的意思准备酬神如何?” 一时鸦雀无声。 酬神那是需要很多准备的,蜡烛金纸,酒肉三牲,鲜花果品,这时候上哪找去? 有人为难道:“这一时半会的……” 村长不等他说完便摆摆手:“来时,彭仙婆便同我说了,此次山神显灵,乃是突然,吾等恭敬奉之,表达心意即可。” 说着示意杜氏把篮子递过来拿给大家看:“我便是知道大家来不及准备,回来时便买了些香烛金纸并酒肉回来,剩下的大家看着每家有甚拿出来表一表心意即可。这篮子里买东西的钱只算我一家出,也是替老婆子给各位赔礼,都是我这村长当的不称职,只希望山神保佑,护我溪岭村平安无事。” 听说这篮子里的东西只算自家出钱,杜氏一脸肉痛,但肯定之前被胡友海敲打过了,也知道自己昨个犯了众怒,此时只好忍下。 大家听说香烛金纸并酒肉不让自个出钱,也都稍稍平了气。毕竟这时候家家穷的叮当响,几个月都吃不上一块肉,不用自家出钱又能酬神,请神保佑,再好不过了。 这时候再听村长替杜氏说话,也都出言安慰,把这事皆过了。 这事啥目的已经明明白白,后面村里人跟村长那些话胡甜都没再听了,只听说要各家拿东西表表心意的时候,胡甜就在心里叹气,想来想去,她今个烙的那些萝卜饼子怕是又要贡献出去了。 可是不供这萝卜饼子,供鸡蛋啥的,她更舍不得。 至于反对? 这压根没有她反对的余地。 最好只好心里默叹:哎,最是饼子留不住啊。 胡甜一路上看的目不暇接,颇为得趣,那般从容自在又带一点好奇的样子十分灵动,再配上一张漂亮的脸蛋,就很容易吸引人的注意。 在屋子里闷了几日,颜漪兰难得在丫头的陪伴下出去走走,隔着一截回廊和一面雕花窗棂,她的目光不经意地就被那张漂亮的脸蛋吸引。 颜漪兰盯着看了一会,问身边的丫头:“刚刚过去的是谁?” 青黛顺着自家小姐的方向只看到一个背影,看起来穿着粗糙的布衣,像个村姑。想着刚刚丫头报过来的消息,便道:“应该就是昨日那个农女,刚听说今天周家老爷和少爷要见她。” 颜漪兰听完,皱了皱眉:“你有没有觉得她有点眼熟?” 青黛只看到一个背影哪里知道眼熟不眼熟:“回小姐,刚刚奴婢没有注意。”心下不免疑惑,小姐生在京城长在京城,这乡下里碰见个农女又会哪门子眼熟? 颜漪兰嗯了一声,状似不经意道:“表小姐如今在何处?” 这一问,差点让青黛以为自己听错了,那个表小姐处处给自家小姐找麻烦,小姐从未跟她一般见识,自然也从未理会过她,怎地突然问起来。 但作为一个丫头,青黛还是立马答道:“听说是准备带人找这个农女的麻烦呢。”说罢掩嘴笑了下:“这会恐怕要扑个空了。” 颜漪兰应了一声就没再问表小姐的事情,仿佛只是随口一问,转头说起其它:“我来了这些日子多亏了周老爷和周少爷照顾,让厨房里带来的厨子做些京城口味的点心派人送给周老爷和周少爷尝尝,聊表谢意。” 青黛闻言高兴道:“是,小姐,奴婢这就去吩咐。” 小姐来了有段日子了,这下可算是想通了。 那边胡甜走了将近三刻钟才终于到了周地主的院子,被丫头领进去的时候,一眼就看见屋子里坐着的三个人。 上首坐着一个衣饰富贵年近花甲的老人,想来应该就是周地主,他的下首正是周少爷,而对过坐着的正是胡爹。此时胡爹正满身不自在的坐在那里,一见自己闺女进来,立马站了起来。 胡爹走到胡甜一边,对着周地主和周少爷行了个礼,笑着道:“这就是小女胡甜,二丫头,快来见过周老爷和周少爷。” 第56章 好事 此为jj系统的防盗章 酒曲的发酵程度要看菌丝的生长, 要是温度控制好的话,几天就能成了,但这会温度低, 胡甜也不敢说,只含糊道:“估摸要个十来天。” 反正肯定赶得上周地主的寿辰,胡甜在心里添了一句。 齐氏一听:“那不成, 这么长时间,叫山神等那不是罪过。你赶紧用这江米整治些别的吃食送山上去。” 胡甜总算体会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现世报来的忒快, 她就不该用山神当幌子, 那山上有的是个啥真不好说,反正她是不愿意用这么好的江米整治吃食给送山上去。 胡甜道:“阿娘,昨个刚祭的神, 这会不急哩。”等她这批酒曲做出来,要是有那不成的,随便供到山上去。 齐氏平时还是挺好说话的,这话却不依她:“咱家用山神赏赐换了江米的事过不多久肯定要传开,要是山神没提便罢了, 既然山神有要求, 咱家就得恭敬, 不然传出去怠慢山神可就是大事了。” 人言可畏,她家这会得山神赏赐有目共睹, 这赏赐用来做啥都打眼, 可不得就得慎重。齐氏说的有理, 胡甜只好让步:“那整治啥吃食?” 其实糯米小吃她会的多呢,什么麻团糯米糍糯米莲藕糯米排骨,咸的甜的不重样能整治出来好些,可是这会一是不能露馅,二是家里也没材料不是。她们这边不是包粽子就是做元宵,这会包粽子没有芦苇叶,做元宵汤汤水水地供山上去也不合适。 齐氏也想到这茬,犹豫道:“要不蒸个江米饭?” 米嘛,用来蒸米饭肯定是没错。 她这一说,胡甜就想起来上辈子吃的糯米八宝饭了,糯米豆沙枣泥还有各种果铺一块蒸的,甭提多香了。 但这会显然就别想了。 胡甜正想干脆就蒸白米饭的时候,一边听了阿娘跟阿姐说了半天的胡俊,磕磕巴巴道:“要,要不,就炸糍粑,行不?”说完不好意思地低了头,又忍不住觑他阿姐。 胡秀跟在她三哥后头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一双眼睛也渴望地望着胡甜:“阿姐,炸糍粑。” 要说江米炸糍粑也是挺常见的吃食,不过是在集市上吃食摊子上常见,这东西猪板油炸出来的才香,十分费油,集市上小小的一块能卖到三文钱去,大人也就偶尔买一回给家里娃娃解解馋。 胡甜有一回卖完鸡蛋,就给胡俊和胡秀买过一块,两人分着吃也就尝个味,但却能高兴很久。 胡俊跟胡秀两个都是很懂事的孩子,哪怕家里有这么大一袋白米很诱人,两个小的也是眼巴巴看着胡甜忙来忙去,没有开口要吃,这会能张开口那也是馋到一定时候了。 胡甜看自己弟妹那样子就笑了,她这袋江米怎么可能不给家里人吃?原就打算等晚上胡爹来家,一家人好好吃一顿的,这会两个小的要吃炸糍粑,她一点异议都没。 只是家里那点猪油还得齐氏批准,胡甜也眼巴巴道:“阿娘,要不就炸糍粑?”她也馋的哩。 齐氏觉得家里三个儿女简直就是小讨债鬼,摆手叫胡甜:“炸吧炸吧,去。” 得了应允的姐弟三人,别提多高兴了。 不过胡甜觉得这多半还是借了“山神”的光,真是痛并快乐着。 早上泡好的江米还有一些,这会做起来十分简单。直接将淘洗干净的江米放在竹箅上搁在锅里加水蒸熟,再将熟了的米饭倒入瓷盆里加上少许盐,用木勺或擀面杖舂捣,做成长条形放到案板上,切成小条用手按成饼状,锅里搁上猪板油,烧八分热,放入糍粑,翻面煎至两面金黄,便可起锅。 吃起来焦香酥糯,爱不释口。 这个一做好,照例还是先给两个小的一人一块,两人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夸好吃。 “猪油真香。” “江米真软。” “还有竹香哩。” 胡甜也尝了一个,然后拿出个粗瓷碗,捡了两块,准备带上山去。 胡俊看他阿姐拿碗装就知道是要给上头“山神”的,可是看他阿姐只捡了两块就有点担心,张了张嘴想叫他阿姐多装点。 胡甜做了嘘的动作,嘱咐他们拿给阿娘尝尝,就自己端着碗溜去山上了。 对于“山神”,胡甜心里还是有个猜测的,这会一个人上山其实风险挺大。但是她心里又忍不住有点希望,如果“山神”能给沟通的话,不是可以排除一个隐患?毕竟她家就在山脚下,她以后也还是要经常上山的。 当然如果根本就没有“山神”,一切都是巧合的话那更好了,她就带着两块糍粑到山上一游,给山神闻闻味,到时候还是得到她肚子里,也不亏啥。 胡甜捧着碗到了昨天祭神的地方,案条上的吃食已经都空了,周围散落有许多渣渣,瞧着像是小动物弄得。这一路走来都很安静,跟平时走山路没啥不同,再看这案条,瞧着就是些小动物罢了,胡甜稍稍放心。 把装着炸糍粑的碗放在案条上,胡甜盘腿坐在那里,等了一会啥也没等到,突然就感觉自己这行为有点傻。 想着这糍粑猪油炸的,要是凉透了吃怕闹肚子,干脆就不等了,正想碗里伸手的时候,旁边黑林子里好大一声窜动,把胡甜吓得手一抖。 抬头张望过去,见树梢上攀着一只瘦小的猴子,毛色偏暗,要不是它自己暴露出来,胡甜肯定看不见它。 这猴子看起来还小,估计还是个幼崽,胡甜一时心软,想着它可能是被饼子的香味吸引过来的,便大着胆子,端起碗往它走过去,想喂它一块。 “乖,别怕,来吃点东西。” 胡甜怕吓着它,走的十分耐心,满脸温柔微笑着哄它,那猴子果然也不跑只看着她走近,盯着碗里的吃食。 眼看着就到近前,胡甜捏着饼子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往小猴子那去,满脸微笑却像突然被按了暂停一样诡异凝固住。 树后一侧身出现一个高大的男人身影,乱发遮面看不清五官,只有身上裹着的兽皮十分显眼。 男人出现的悄然又突兀,胡甜拿着糍粑的手堪堪举高停在对方面前。 “表姐在家不?”杜氏带着胡成宝上门问道。 开门的是胡家老三的大女儿苗苗,今年刚七岁,听见杜氏问话,怯生生的答道:“姨姥,阿嬷在家哩。” 她人小声音也小,杜氏没耐心听完,就直接走了进去,心里还嫌弃胡家老三这闺女养的跟老三媳妇一个肉性子,看着就让人烦。 刘氏听见杜氏的声音,掀了帘子出来应声:“表妹来啦,在家哩,快进来呗。” 杜氏跟着进去问道:“家里其它人哩?” 刘氏回:“嗨,老头子带老三到镇上卖箩筐,老大一家子回老大媳妇娘家帮忙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这越到年关做豆腐的生意越好,这时候可不要人帮忙。” 老大媳妇娘家姓吴,住在上营村,离上阳县城不远,家里做着豆腐坊的生意,这寒冬腊月的地里没啥活计了,老大婆娘就带着一家子都去给娘家帮忙,等来家的时候总能得些工钱,且帮忙的时候总要管着口粮的,老大一家子几口人,省了个把月口粮,刘氏心里也高兴。 这情况都十来年了,杜氏当然晓得,不过今天她却要故作一番道:“咋还要去给别人帮忙,也就省了个口粮,儿子媳妇孙子孙女却都跟别家了似得,图啥。” 刘氏其实对自家儿子媳妇孙子孙女都去外家这事心里也不是没疙瘩,明显的,孙子孙女跟外家都比跟她亲了。 听杜氏这么一说,她也不遮掩,叹了口气:“当我想哩,那还能咋办,总比待在家里啥事都没得干坐吃山空的好。” 杜氏斜了自家表姐一眼,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表姐,不是我说你,你家老二家里就做着豆腐生意,却还叫自家人给别人家帮忙,这像话吗?” 一提起老二家来,刘氏就生气,听着杜氏的话冷哼道:“这个不孝子,为个婆娘不要爹娘了,我权当没这儿子了!” 杜氏一听夸张道:“哎呦,我的表姐,可不能当没这个儿子!现在又是做着豆腐生意,又是吃食生意,还搭上了周地主家,这眼看着可就是有出息了,你咋能当没这个儿子哩?那不是白白便宜了——”说到这里,两人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咬牙切齿道:“不尊老的贱人!” 刘氏对这一阵子老二家的事也看在眼里,心里早活络了,这时候不过是被杜氏一引,心思更加明晰,但恨归恨,想归想,该咋办却没个主意。 两表姐妹一块合计惯了,刘氏就像杜氏讨主意该咋办。 杜氏提点道:“表姐,不是我说你,这家可是没分的,你让老二一家子回来住,那还不是天经地义的?这人回来了,生意上的事还能不过你手?” 刘氏被杜氏说的恍然大悟,但心头仍有一丝疑虑:“可要让老二一家回来,那齐氏不是也要跟着回来?” 杜氏一脸愤恨道:“回来又咋?要我说当初把人赶出去才做错了,你看那贱人这几年过的差了吗?就要放在手底下,才好收拾哩!” 刘氏听完,一咬牙:“你说的对,是这个理!” 杜氏见自己把刘氏说动了,但怕刘氏一味强硬坏事,因此又提点道:“表姐,这事啊也不能硬来。” 第57章 灵魂买家 此为jj系统的防盗章  周文彬又赞了一句:“香。” 胡甜笑着搁下托盘, 双手奉上瓷碗,笑着道:“请主家少爷尝尝。” 晶莹如珠的小圆子,软而不烂的江米粒, 细碎如绸的蛋花,搁在周地主家上好的白瓷细碗里格外的诱人。 周文彬原始被这新奇的吃食吸引,不知道怎地有一丝目光落到了一旁捧着细瓷碗的手上, 那双手细白如葱,形状十分漂亮,可惜略有些粗糙,而此时其中一根手指上还冒出了一个突兀的红点点, 让他觉得甚是暴殄天物。 胡甜见周文彬只是盯着碗里的东西却不尝,心里便有些打鼓,难不成运气这么背, 恰好就遇到不好这口的了? 什么东西都有人爱也有人不爱,好吃的东西也不过是大部分人都爱罢了。 胡甜压下心底的狐疑,觉得自己这么一直捧着也不是个事,便试探着询问道:“主家少爷,可是需要先遣个人试试?” 她本意是找个熟悉周文彬味口的先试吃,好肯定他会不会喜欢。谁知道这话太有歧义,让人以为是怕她在吃食里做了什么, 好找个人先“试试”。 至少周文彬就是后边那种理解。 他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心道这姑娘倒是大胆, 竟敢当面同他打趣, 偏还十分自然, 让人生不出不快。 他当然不认为这父女俩会在他吃食里动手脚,无冤无仇的。这会见自己被人打趣了,而这吃食又着实诱人,便抬手接过,舀了一勺入口。 “软糯甜润,酒香怡人,好吃。” 说罢没几口一碗酒酿圆子便见了底,吃完之后觉得身体微热,竟如饮了酒一般有御寒功效,又觉胃里暖融融,身心舒畅。 周文彬顿时便知这道吃食定有补中益气、健脾养胃之效。 心中一喜,叹道:“甚妙!”又问:“不知是否还有多?我拿一碗与我阿翁尝尝。” 这岂能没有? 胡甜忙到:“有哩,小女煮了不少。” 说罢,便去厨房盛了一碗放入食盒中与周文彬身边的小厮提了。 周文彬急着给周地主送吃食,便言天色已晚,着人给胡甜父女俩安排了住的地方,自己先行了一步。 胡甜跟周文彬告别后,先回了后厨收拾自家带来的东西。 周地主家的细瓷碗甚小,胡甜煮的酒酿圆子盛了两碗,此时还剩下一半。 想了想,自家估摸还要在这周府路盘亘一两日,便将剩下的酒酿圆子都分给了后厨几人,一人尝了一点。 这东西一煮出来就香飘满屋,好不好吃,这些做厨子的能闻不出来? 大家早馋了,此时吃上一口,更是觉得香甜无比。 一时间早没了一开始对胡甜的不善,倒是还有人说好话拉拉关系。 胡甜笑着听着,并不答话。 刚刚周少爷对她父女二人的态度明摆着,这些好话因何而说,十分明了。 反正她做好了买卖就走,并不想留下给人当厨娘,因此也不愿与这些人拉关系,只不得罪便罢了。 这边周文彬带着小厮提着食盒走在去周地主的院子松鹤堂的路上,那边周地主已经回了正屋,正扶着老腰准备坐下歇一歇。 要办这个寿宴是周地主自己的意思,明年上是贺他的寿宴,实际上还是因为自己孙子出息考中了举人! 多少年了,周家慢慢从官宦人家变成商贾之家,士农工商,如今他们家几代了才又出一个举人,他怎能不欢喜? 虽然他要办这个寿宴,但自家孙儿来年春闱再即,周地主并不肯让孙儿迎来送往操劳筵席琐事,只叫他日日待在院子里好好读书,因此便事事亲力亲为,可他到底年纪大了,这些时日下来,身体便有些吃不消。 一旁伺候的下人见老爷坐下了,便上了茶问:“老爷,是否开始传饭?” 周地主浑身疲累,没甚胃口,便摆了摆手:“过会再上吧。” 下人点头退下。 正在这时,周文彬掀帘而入,嘴里喊道:“阿翁,孙儿给您送吃食来了。” 周地主一听见孙儿的声音便打心底里高兴,此时就要起来,还嗔怪道:“雪天路滑,有甚叫小厮送来便是了,怎地还自己跑一趟,要是冻着了岂不耽误读书。” 但见到孙子到底还是高兴的,让人赶紧进来,又命人上手炉。 周文彬忙阻止周地主起来,又把食盒里的酒酿圆子端到周地主面前:“阿翁,这是今个新献上来的吃食,有暖身养胃之功效,阿翁赶紧趁热吃,凉了便不好了。” 食盒一打开,周地主就闻到了淡淡的酒香味,确实勾起他一点食欲,又见是孙儿亲自送来的,便拿起勺子吃了。 只是没想到,这东西滋味极好,没一会他竟吃完了一碗,还有些意犹未尽。 周地主这才问了这吃食来由,周文彬便将胡家父女的事说了。 周地主人老成精,许多事一想便知,因此道:“今日天晚了,待明日再见见他父女俩,先着人安排好住处。” 周文彬点头:“阿翁放心,孙儿已经安排好了。” 周地主又夸了这道吃食几句,这会倒是觉得胃口已开,还想多食一些,被周文彬以江米不好克化为由阻了。 周地主便只得叫人上了饭菜,由孙子陪着吃了,倒是觉得十分开怀。 齐氏没收了东西,看看闺女那个粗陋的针脚,又忍不住点了点胡甜的额头:“小时候做东西像模像样的,越大越不像话了,瞎糟蹋好东西!” 胡甜苦着脸,心里也是一样苦,芯子不是原装的,那能一样么? 可她就是表现的再可怜,齐氏夫妻俩也装没看见,第二天一早催着胡甜换了身干净衣裳,还不顾胡甜反对硬是给她用红头绳梳了个双丫髻。村里小姑娘都是包包头,大些的姑娘就梳圆髻,上头头发盘起来,下面垂个辫子,简单方便。 这回换成双丫髻总觉得跟包包头似得,让胡甜很不自在,可惜家里没有铜镜,也看不出到底咋样。 胡甜自己看不着,一边顶着真包包头的胡秀就羡慕道:“阿姐真好看。” 等胡甜准备好,胡家又捡了十个萝卜饼子,煮了十个鸡蛋,装在粗瓷盘里摆好,一起装在篮子里,提着去村长家了。 按道理讲,祭神一般都是准备鲜花蜡烛各一对,三牲水果酒水面线果子发糕若干,但是这时节别说鲜花了,野花都没有,三牲除了村长昨个买的两斤五花肉,旁的也无,酒是打的二两农家浊酒,水果面线果子发糕之类俱是没有。 胡甜朝提来的篮子里瞟了两眼,带的都是各家现在拿得出的,杂粮窝头,粗面饼子,晒干的笋干蘑菇,不知道是谁家篮子里还放了几个冻柿子! 这年头水果可难得了,也不知道这柿子是从哪里来的,反正村里是没有谁家种柿子树的,梨树桃树枣树倒是有那么几棵,可惜都是村民家里用来卖钱的,村里人一般吃不着。 勉强凑齐了东西,村里就在彭仙婆的主持下开始酬神。 胡甜和胡成宝就被点名叫到前头。 别说,今天胡甜的打扮瞧着很有些娇俏,她本身长的就好,杏眼俏鼻,下巴尖尖,已是出水清荷般的亭亭少女一枚,再加上芯子不是土着,骨子里就不似一般农家姑娘小性,在村子里着实是个拔尖的。如今再这么略一收拾,就让人觉得挺新鲜招人的。 有那跟齐氏相熟的就打趣道:“呦,甜丫头可真是个大姑娘了。” 齐氏笑笑,眼底欣慰。 她家闺女个头不矮,长的没话说,就是太瘦了些。 胡甜站到前头,好一会才看见胡成宝磨磨蹭蹭从屋里出来,这一看,胡甜就忍不住乐了。 嘿,胡成宝头上那俩冲天鬃是啥? 这不是哪吒头呢么?胡甜在这里可没听说过哪吒这个神话,这谁真是太有才了! 那头上两条红绸倒是跟胡甜头上两根红绳异曲同工,只是胡成宝也是十四五岁个头都有六尺来多的人了,这扮相怎么看怎么可乐,怪不得磨磨蹭蹭不肯出来。 杜氏这是使劲力气让孙子向菩萨跟前的“童子”靠了…… 胡甜不好直接笑他,只得忍笑忍的辛苦。村里其它人却没这顾虑,一个个被胡成宝这样儿给逗得嬉笑不已。 可胡成宝不管其它人,就盯着胡甜瞪眼。 他们两家有怨么不是,胡成宝是被杜氏娇惯大的,心眼也跟杜氏一样,没准也当她家是仇人呢。 想到这,胡甜就觉得,也没啥好笑的了,扭过头,摆正脸色。倒是胡成宝见她不笑了,自己瞪着也没意思,想收回目光吧,又觉得这丫头今天着实好看,心里有丢丢不舍。 彭仙婆给两人分配任务,一个捧香一个奉酒,高香三根,浊酒三樽,随彭仙婆后,路上听彭仙婆指挥让跪则跪,让叩则叩,一路三跪九叩到大虫摔落的那个裂隙处。 捧香的是胡成宝,奉酒的是胡甜,路上香不可灭,酒不可洒。 高香还好说,捏在手里,只别叫掉落的香火烧了手就没啥大问题,一般也不会灭。但这三樽酒就很棘手了,这酒樽是村里用来祭祀土地神的,传了有好几代了,青铜所制,肚大敞口,下有三足,虽然个头不大,但是分量十足,再倒满了浊酒,平地端着都有可能洒出来,何况一路捧到山上去,有老长一段山路要走,还得三跪九叩,所有人都觉得这事不可能嘛。 再说胡甜还是个女娃,女娃哪有这个臂力? 有人就问彭仙婆能不能让两人换换,女娃捧香,男娃奉酒,一路上走慢点后面人再招呼着兴许能让这个酒不洒出来。可这话刚提出来,就被彭仙婆给怼了,理由也十分充分:“自古香火就由男子来奉,女娃是碰不得的。” 村里人听了也都没得话说。 齐氏跟胡爹关心女儿,这酒要是洒出来了,可不成了他们闺女的错?夫妻俩一下子着急起来,忙着向彭仙婆讨个可行的法子。 彭仙婆对于齐氏和胡爹夫妻俩无动于衷,装作沉吟的样子乜了跟前的胡甜好几眼。 胡甜这下倒是清楚了,自己果然是得罪这个神婆了,这啥童子童女铁定是折腾人呢,这不第一关就能给你立个下马威。而且当着全村人的面,你也不能撂挑子不干,更不敢违逆得罪这个出坏主意的神婆,不然不是公然跟全村人对着干么? 莫说世人信鬼神,不敢轻易得罪鬼神,就是扯着鬼神虎皮做大旗的下九流,那也是得罪不起。 看这神婆的样子,可不就等着胡甜低头求饶呢么? 站这么近都没瞧出胡甜芯子里不是个土着,胡甜要相信这神婆真有本事才怪,胡甜好后悔没想个法子揭穿这神婆真面目,现在好了惹来一个心胸狭隘说鬼话的麻烦,处理不好,后患无穷。 只是心里打了几个来回,胡甜就清楚这人她暂时得罪不起,今天要是不如这神婆的意,后头这一路铁定有许多苦头等着自己去吃。反正服个软做个低也不会少块肉,胡甜就当给孤寡老人送温暖了。 听说这彭仙婆就是□□解厄露了天机所以导致丈夫跟儿女早亡。这事要是搁在普通寡妇身上那就是克夫克子的天煞孤星,搁在神婆身上却成了有本事有能力的证明。 这事整的…… 胡甜想明白这其中的厉害,便低下头,揣摩着神婆的心思诚惶诚恐道:“小女人小力微,平日里自个走山路都容易摔跤,实在无法保证酒不洒出来,要是误了大家的事可怎么好?小女能当这个童女还是仙婆您的意思,恳请仙婆给小女指个便宜的法子,小女感激不尽。” 这话说完,彭仙婆心底就舒坦了,这么个小事只算是个小小的敲打,她后头有的是机会拿住别的由头,让这刺头栽她手里。现在这世道难了,每个村子对她来那都不是一锤子买卖,要是留个刺头给她找事,那当然不安心了,不过要是这刺头识时务自然省事多。 彭仙婆闭上眼装模作样地想了一回道:“奉酒上山那是表示对山神的敬意,要是真洒出来,这敬意不成反倒得罪了,这样吧,老婆子我瞧你这丫头命格不一般,也得老婆子的眼缘,等下老婆子就帮你在山神跟前道个罪,你只捧着空酒樽上山,酒到山上再倒进去便罢。” 胡甜心底有一丝皲裂,命格不一般? 这话头越拿越过分了!咋一听像好话,仔细想想陷阱多着呢。 就算知道,现在也没得法子,胡甜又感激涕零地谢了,这上山酬神之路才得开始。 即使捧着三个空酒樽,连着木托盘这重量也是不轻,再加上三跪九叩,等到了地点,胡甜已经累得腰酸腿痛,面上皆是细汗,两颊潮红。 第58章 做妾 此为jj系统的防盗章  来买的人多的买了一斤两斤, 少的便只有一文钱,这样一拨人二十来户人家也不过消耗了十来斤而已。 胡爹和齐氏顿时忧愁:“这豆腐做了恁多卖不完可咋办?”他们也是一时被赚钱的诱惑迷了眼, 忘了这小小的一个溪岭村才多少户人家,每日肯拿钱卖豆腐吃的又有多少?今个一天能卖出去十来斤已经是占了新鲜物什的便宜了。 昨个光想着一文钱四两豆腐,一斤都是两文半,十斤就是二十五文, 四十斤就是一百文哩!要是每天能有一百文的入账,光想想都觉得像做梦一样! 所以今个可劲的做豆腐,倒是没想着自家豆腐是个新鲜玩意, 还没地方卖哩。 胡爹皱着眉头叹了口气:“要不,咱拿点这豆腐到镇上饭铺去问问?”要是不行,他就试试自己背个篮子到附近村子去碰碰运气。 胡甜摇头:“阿爹不必麻烦,这豆腐剩着就剩着,女儿自有办法处理。” 说着就把水盆里的豆腐捞出来十斤, 切成薄片放在盖帘上搁在屋檐下晾晒。 这点就显出橡子豆腐比一般豆腐的好处了,橡子豆腐可以直接晾晒成干货,吃的时候在水里泡发和新鲜豆腐一样的吃法,而且口感更爽滑劲道, q弹! 胡甜把这橡子豆腐当成一条财路, 当然不是只想在这上阳县十里八乡卖卖鲜豆腐,这橡子豆腐干才是她真正的依仗哩! 胡爹和齐氏现在对自家女儿注意多, 爱折腾新鲜的性子已经十分习惯了, 听闺女这么说便放了一半的心, 但虽然晒干了可以留着以后慢慢吃, 但是眼看着买卖做不起来,胡爹也是着急:“这样是光靠村里,咱这豆腐可卖不出多少铜板,咱拿出去试试不是更好?” 胡甜心里好笑,自家爹老实孝顺心眼厚道,但是没想到不是个迂腐的,还挺有生意头脑。她当然不会只在村里卖了,卖出去是肯定的,但是也不必为着卖豆腐求到镇上去,那样只会让自己被动。 胡甜笑着道:“阿爹说的对,但这镇上饭馆一般都有固定送货的豆腐坊,咱这东西就算稀奇,估摸也不好进去,还得求人,到时候卖不上价钱岂不更糟?咱不如等等,没准不用咱上门去求人家收豆腐,人家自己还会来找咱哩!” “嘿,”胡爹被自家闺女的话逗乐了,虽心底不大信,但还是支持道:“那成,咱等等。” 盆里剩下那几斤橡子豆腐,中午自家吃了一些,等到下午的时候,王家婶子又过来把那几斤橡子豆腐都给包圆了。 胡甜就开玩笑道:“婶子,这东西味道不错,但也不能一次吃太多,不好消化哩。” 王家婶子笑眯眯答话:“婶子晓得哩,知道你这丫头好心,不过今个王家大姑爷来家,多弄点给他尝尝,剩下的叫他带回去分了,要是人家吃的好,回头也介绍人来买,你看咋样?” 王家婶子的大女婿是别村的,还是个货郎,方圆十里八乡都是顶熟悉,就是跟镇上有些铺子都搭得上话,这点胡甜知道。原本送橡子豆腐给王家婶子的时候,胡甜心里就有张谱,这会听王家婶子话里有话就笑道:“那感情好,咱家这豆腐要真有外头的人来买,肯定要谢谢王家婶子,要是买的多了,还可以便宜哩!” 王家婶子喜笑颜开:“甜丫头可真是惹人疼!” 等她拿了豆腐要走的时候,胡甜便又把自己素炒豆腐的法子告诉了王家婶子,送她出门了。 胡甜倒不是没想过等以后橡子豆腐卖起来以后,这做豆腐的法子也可以卖方子,但是自家做的这两道菜用料方法都十分简单,人摸索着自己都能做,便干脆做顺水人情,拿这法子带动豆腐买卖算了。 王家婶子这边出了胡家院子,那边就回到家中,先凉拌了给大女儿大女婿尝尝,然后才起锅热油,又照着胡甜说的法子炒了,端上去。 还别说,她家大姑爷一口就吃中意了,连连点头:“这豆腐味不错,跟一般豆腐不一样。” 王家婶子就笑道:“那大郎你看,这东西能卖出去不?”她家女婿做货郎,自然也要多多寻摸能买卖的东西,这样是能卖,也少不了她这个丈母娘的功劳不是。 她家女婿姓闫,排行老大,就喊闫大郎。 这会听见自家丈母娘的话琢磨道:“当是能卖。” 王家婶子性子急,一听说能,就准备拉了人去胡家,被闫大郎阻了:“岳母,这事先不急,烦岳母先将这吃法教于梨花,女婿回去先探探买路。” 对这事,闫大郎心里已有了打算。 待离了岳母家,便将这豆腐做了,送与镇上一家相熟的冯记饭铺。 闫大郎动作迅速,胡甜这边也没等太久,第二日一早,王家婶子便带着闫大郎夫妻二人来了胡家。 胡甜与闫大郎夫妻见了礼,这闫大郎也是个有生意头脑的,一开口便想将胡甜家的豆腐包圆,让胡甜开个价。 人家这么直接,胡甜便也不来虚的,只笑道:“不瞒闫大哥,这橡子豆腐味不错,但做起来十分费劲,我家人全部做,估摸着每日也只能二三十斤。” 闫大郎道:“二三十斤暂且也是够了。” 胡甜又道:“闫大哥爽快,小妹也不说别的,每日里便与你三十斤,若有剩的小妹便自行在村中卖如何?” 她不想立马就被人搞垄断,村里人要是买不着,他们家会被人淹吐沫星子的。 闫大郎显然也明白这个理,便道:“不可多。” 胡甜笑道:“那是自然。既闫大哥肯给小妹方便,小妹自然也要与闫大哥方便,这豆腐村里卖一文钱四两,闫大哥买的多,便一文钱五两,一斤两文钱如何?” 闫大郎一听这价格,脸上就露出些笑意来,算了算他的赚头,便爽快点头:“成。” 价格没异议,双方又约定了先拿货第二日结货款。 这个闫大郎虽然干的是小贩营生,精明归精明,却不像有的小贩那般计较,看着倒是个可靠的,又有王家婶子做保,双方便约定先拿货,第二日结清货款。 一切谈妥,双方合作便这么定下了。 每日里胡家做三十斤豆腐,便有六十文稳定进账。 胡爹和齐氏没想到买卖做的如此容易,都有些傻眼。 已经快三年,日子过得一言难尽。 胡甜也就悄悄咽口口水,就回身把鸡蛋放到整好的篮子里了。今个逢双恰好有集市,正好把这个月攒的几十个蛋都拿去卖了。 吃过朝食,胡甜跟爹娘说了声,就带着弟弟胡俊一起去了黑林镇上。 一个大的鸡蛋一文钱,小的两文钱三个,没一会袋子里就多了二十来文钱,篮子里的鸡蛋已去了多半,姐弟俩相视而笑都十分开心。 胡俊搓着手道:“阿姐,咱今天鸡蛋卖的真快,这才不到半个时辰就快卖完哩,咱卖完回去没准还赶得上吃晌饭!” 胡甜也高兴的点头:“嗯,要是早点卖完,姐给你和秀儿买块糖吃。”胡家虽然穷,但对小娃子还是宠的,胡爹和齐氏夫妻俩是一双好父母,胡甜来这三年体会到的亲情比上辈子加起来都多,能在这个环境生存下来多亏了这样一对父母。 胡俊脸一红,跺跺脚道:“阿姐,我过完年十一了,不是小娃子……”话没说完就被旁边疯跑过来的人撞了一个趔趄。 胡甜连忙扶住,正想斥一声,就听那人激动的喊道:“张榜啦!张榜啦!朝廷贴告示啦!大家快去看!” 周围的人立刻因为这一声嚷嘈杂起来,大家七嘴八舌地问: “啥事啥事,干啥咧?” “咋了这是,贴什么告示?先别跑说清楚了喂!” “管它呢!朝廷贴告示说不定是有啥大事,咱都跟着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说得对!等等我哎呦……” 只一会,张望的张望,收摊的收摊,大部分人都跟着刚刚那人跑了,看方向正是往镇上往常贴告示的地方去了。 胡甜和弟弟胡俊对视一眼,胡俊迟疑道:“阿姐,你说是不是北边那边……” 姐弟俩想到一处,胡甜鸡蛋也不卖了,当机立断拎起篮子:“走!去看看!” 等姐弟俩跑到地方的时候,正好远远瞧见两个一身暗红的官差出来,人群立时一拥而上,将里面围了个水泄不通,啥也看不见了。 周围的声音比刚刚嘈杂百倍,人人都在猜告示上写了啥,却没有一个说到点子上。胡俊本来借着自己人小往里钻,结果根本挤不进去。 姐弟俩正在着急的时候,就听见里面的人喊:“胜了!胜了!战家军打了胜仗了!这是天大的好消息啊!” 人群里安静了一瞬,有人不可置信地问:“真的假的?胜了?北边的仗胜了?没有看错吧?” 里面的人笃定道:“没错,上面写着呢!战将军带着咱苍国大军把北边的狄人赶出关外了!” 人群顿时哗然! 有人高喊“苍国万岁!吾皇万岁!”,也有人疾呼“战家军威武,战将军武神再世!”,周围的民众激动不已,很多人喜极而泣,甚至泣不成声。 胡甜也激动不已,被气氛一带,眼角酸涩,差点掉出泪来,忙抬起头忍住这股涩意,然后狠狠吐了口浊气。 天知道一直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人突然穿到一个年年打仗,朝不保夕的时代有多遭罪! 胡甜也是穿过来才知道,生存环境实在是内忧外患。 这个名叫苍国的国家已经绵延百年,但因为重文抑武,边境上一直战事不断。本来一直在边境打打,苍国百姓也都习以为常,但直到前几年皇上年迈,显出了朝政不稳的危机,边境各部族趁势发起了激烈进攻,尤其以北边的狄人部落最为厉害,直接打破了边关防守,入了关内。 临沧关可是苍国的天险!出了名的易守难攻! 临沧关一破,临州失守,苍国百姓头顶灭国之险,人人自危,三年前引起了好大一阵动荡!尤其是靠近临州的几个州县,百姓个个惧怕狄人继续攻城,自己首当其冲没了性命,整日惶惶不可终日,稍有些门路的人家都举家南下了。 黑林镇属于江州,离临州之间只隔半个蜀州,狄人破关时也是风声鹤唳之地,有的百姓受不了想要南逃,官府又怕发生内乱不允,因此产生了一波乱民趁机作乱。原身就是被乱民抢掠时砸破了头,胡甜才穿了过来。 后来朝廷大肆征兵北伐,那一小股乱民也很快平息,但剑拔弩张的痛苦却并没有减少,一直像一把利剑一样紧紧悬在毫无自保之力的平民百姓头上。 这日子过的,别提多煎熬了! 如今乍然听到这样的好消息,怎能不好好吐口浊气! 她一个后世之人,再没这一刻觉得如此希望世界和平,和平万岁! 胡甜尚处在自己的情绪里不能自拔,突然感觉手上一疼,低头看见她弟弟胡俊正胡乱的握着她的手,用了好大的力气,摇晃着道:“阿姐,赢了赢了,你听见没,咱们苍国胜了!” 第59章 “洞房” 此为jj系统的防盗章  齐氏这个主意提的十分唐突却也周到。 这不是太平盛世的时候, 人戒心低,几年风声鹤唳的日子过下来,村里人都十分排外。 胡甜原来想随便找个远房亲戚的由头就把人留下,能不能成还十分勉强。但齐氏要是把人认成侄儿, 基本就是拿自身做了保, 时日久了自然就被人接受了。 只是这样一来大家对自己捡回来的人就得更上心些, 多担点责任,别惹出什么岔子。 胡爹还是有些犹豫:“这事咱是不是回头再商量商量?万一以后找找他自己家人了哩,再说咱也没问过他自己的意思。” 见胡爹还是没想通,齐氏只好点明道:“话是说给外人的,什么时候过继, 是不是过继, 那不是自己说的算, 又没说急在这一时半会。” 她就是心里有个念想, 过过有娘家人撑腰的日子,顺便让人留下的更名正言顺些。 胡爹听自己婆娘这么说才回过味来。 得,本来要不要把人捡回来还得等他回来一起商议, 结果现在可不用商议了,家里五口人, 四口人都接受的好好的。 “既如此, 我也没有异议了,一会我出去就这个说法。”胡爹道。 盛了鸡汤, 拎着肉, 胡爹便去了原来住的胡家。 胡甜便趁这个空档去厨房蒸高粱米饭, 又切了土豆炒菜。 待胡爹从刘氏那里回来,没多大一会,村子里就知道了胡家来的这个男人不是什么煞神,而是流落深山的苦命人,齐氏见他可怜,想收她做娘家侄儿,给早去的弟弟续香火。 这种事情近些年来还挺多的,打仗打的,好些人家里断了香火,便想着法的招上门女婿,认干儿子,给家里添人口,有的也如齐氏这般直接过继的,当儿子养,这样也算有个依靠。 这年头人都排外,随便收留是不成的,要是当正紧亲戚家人那就不同了。本来好些村里人都当这是哪来的流民野人,又生的这般高大吓人,就怕在村里变成个恶霸威胁,早琢磨着把人赶走,但这会听了胡家的意思,心里便有数了。又听说那人脑子不大好,有些傻,这敌意便又消了大半。 总之,这事进行的还算顺利,只除了胡爹从那边回来时脸色有些难看。 前头刚把自己孙子扔出来,又吓了自己一场,刘氏可不闹心的很,结果转头就听见齐氏要把人收成娘家侄儿,这可不是明摆着跟她叫板了么? 刚刚吃了一个大亏的刘氏心里憋屈,对这个向来老实听话的二儿子能不好好说一顿出出气么? 这事大家都心里明白,只是嘴上不说破,也不揭胡爹心里的疤。等胡爹进屋,胡甜便招呼他坐了,端菜盛饭忙成一团。 这一早上忙乱的,现在才吃口热饭真不容易。好在胡甜手艺那是没得说,一碗鸡汤下去浑身暖融融啥烦恼都给驱散了,再夹一筷子醋溜土豆丝配高粱饭,口齿留香,十分下饭,一家人吃了个肚儿圆。 连刚刚已经干掉了几大碗鸡汤的人战斗力也依然强悍,看的胡俊少不得惊叹一回:“会功夫的人真是厉害!” 胡甜觉得自家弟弟真是粉丝滤镜太厚了。 这一顿饭吃下来,胡家人才算真正明白土豆的魅力,等胡甜提出要去谷底把那一小片土豆都挖出来的时候,竟是一个比一个积极。 不过那谷底深,上次胡甜空手上来一回都累的半死不活,自家爹跟弟弟想下去估计都不成,这事还得靠自家这位新鲜出炉的“表哥”。而他果然不负所望,一人来去自如,几趟便把所有的土豆都背了回来。 脸不红气不喘明显尚有余力,连胡甜都要跟胡俊一样感叹会功夫的人就是厉害了! 等所有土豆都收回来,一个一个在屋里堆的跟小山似得,圆溜溜的越看越喜人,胡甜的笑容就怎么也止不住。她觉得这一个个土豆简直比元宝还值钱,千金不换! 家里没有称重工具,但是百姓们过日子早练出来了,啥都东西有多重过手就能量出个大差不差。 这会土豆全堆在这里,胡爹跟齐氏掂量掂量,心里就有了数。 胡爹又是震惊又是欢喜道:“这一堆土豆约莫有一百五十斤上下,这可真不是一般的高产哩,种个几亩地,咱家一年的口粮就不愁了。”说着竟憧憬起了丰收的场景。 齐氏这会高兴,也忍不住打趣了两句:“美得你,就这么点土豆,全都种到地里也不够一亩,还想几亩地都种上,想美事哩!” 被齐氏一点,胡爹也猛然发现了这个事实,统共就这么点,也种不了多少地。最关键的是,胡爹一拍大腿:“这土豆挖好挖,可种可怎么种?” 一时间竟都难住了。 胡甜就笑了:“这东西那谷底都能野着生长,可见不是个精贵的,咱还怕种不活么。”就是育苗有点讲究,这个胡甜知道,却不打算现在说破。 “也是。”夫妻两齐声道。 “那今晚用这个做啥菜?”胡爹又道,中午那两个菜可谓是入味入心,这会还想哩。 男人把土豆背回来之后,便跟大家一起凑在小山似得土豆堆边,本来是专心致志的看土豆呢,听见胡爹这话,一秒转头望向胡甜。 连同一旁的迷弟迷妹也是整齐划一的动作。 一时间被三个人六只眼睛盯上的胡甜:“……” 还没开口,就听齐氏在一旁啐了胡爹一口道:“儿子闺女都没开口,你倒先问上了,不是要种个几亩地么,我看都留种罢了,还是别吃了。” 自己阿娘明显是打趣哩,却没想到有人当了真。 那人表达不赞同的意思还相当直接:“吃。”就一个字。 这样耿直的boy……立马收获了几双赞赏的眼神。 齐氏一时忘了自己这个“侄儿”有些傻气,不似寻常人,顿时有些怜惜,那语气便立马软了下来:“吃吧,要吃多少,都让二丫头给你做。” 胡甜胡秀:“……”这差别待遇。 在这之前,胡甜还真没看出这傻里傻气的家伙竟然有讨人喜欢的潜质。 自己弟弟姐控变成哥控了,现在连老娘眼里也是“侄儿”了,偏偏这家伙还没什么觉悟,听了齐氏的话,一本正经的望着她说:“吃,做。” 胡甜:“……”捡回来真的对? 胡甜看看弟弟,两人都沉默了下来,先前欢喜的气氛一下子就散了。 齐氏忍不住放声大哭,胡爹也眼圈泛红。 大儿子上了战场,一去三年毫无音讯,当爹娘的怎么能不挂心,想着那九死一生的去向,那就跟扯着心头肉似得疼。 被夫妻俩这样一弄,胡甜,胡俊,胡秀,兄妹三个脸上也都挂了泪。 还是胡甜忍住了哭泣劝解齐氏:“阿娘,我和俊子是没打听到消息。但是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现在仗都打胜了,想必不久朝廷就会公布将士们的具体情况,我们留意着打听就是。” 胡爹到底是男人,一家之主,很快点头:“对,二丫头说的对,他娘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这刚打胜的仗,是喜事!以后就没事了,咱们等着老大回来就是!” 齐氏闻言抹了眼泪:“对,是喜事,咱们等老大回来!” 胡甜趁机把卖鸡蛋的钱拿出来交给齐氏转移她的注意力:“阿娘,你看,这是今天卖鸡蛋的钱一共二十六文,剩下还有十来个蛋没来及卖,都在这呢,您数数。” 齐氏接过袋子,也不数,自己娃子都是好的,自己放心的很。 想着打胜了仗,这日子就有盼头了,到底高兴起来,看着卖剩下的鸡蛋,一高兴道:“娘今个高兴,给你们做晚饭去!一人碗里卧一个荷包蛋!” 兄妹三个欢呼,胡甜道:“不能光我们三个,爹娘也要吃!” 胡俊觉得姐姐说得对,点头道:“爹娘也吃!”连最小的胡秀都跟着一起心疼爹娘。 夫妻两个看着膝下的三个娃子,心中郁气好了不少。 晚饭还是平日里一样的苞谷粒煮高粱米粥,只是一人碗里加了一个蛋就跟过年一样高兴。 吃过饭洗了碗,一家人都早早上炕睡了,胡甜更是觉得穿来三年,头一次睡了个踏实的觉! 这一觉果然睡的很实,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连最小的胡秀都已经在院子里玩了。胡爹在邻村一个大村子的地主家做短工,一早就走了,胡俊还是个皮小子,在家待不住。 见胡甜出了屋,院子里蹲着的胡秀指了指厨房道:“阿姐,娘去后头拔萝卜了,给你留了饭在灶上。” 胡甜夸了句秀儿乖,就进了厨房。掀起盖帘一看,还是苞谷跟高粱煮的米粥。除了农忙时候,家里基本一天三顿都是粥,有粮食不够的时候还会改为一天两顿或是一顿。 胡甜不知道这个苍国到底是哪里,反正她那个世界历史上没听过这个国家。据她这三年来的观察,这里粮食不但产量少,种类也特别少,基本都是苞谷,高粱,有时候种些黄豆赤豆,像番薯土豆一类高产的农作物一个也没见。 上辈子胡甜所在的画院隔壁是全国有名的农业学院,农院的人基本一年四季都要下乡搞研究种植,而画院的学生也一年四季要出去写生采风,有一段日子,胡甜就跟着一队农院的学生到处跑,也了解过一些农作物的生长知识。她记得苞谷跟番薯都是差不多时间从美洲传过来的,按说玉米得到大量种植后,番薯应该也有了才对,但这里却没见踪影。 第60章 过年 此为jj系统的防盗章  杜氏跟着进去问道:“家里其它人哩?” 刘氏回:“嗨, 老头子带老三到镇上卖箩筐,老大一家子回老大媳妇娘家帮忙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越到年关做豆腐的生意越好,这时候可不要人帮忙。” 老大媳妇娘家姓吴, 住在上营村,离上阳县城不远, 家里做着豆腐坊的生意, 这寒冬腊月的地里没啥活计了, 老大婆娘就带着一家子都去给娘家帮忙,等来家的时候总能得些工钱,且帮忙的时候总要管着口粮的, 老大一家子几口人, 省了个把月口粮, 刘氏心里也高兴。 这情况都十来年了, 杜氏当然晓得,不过今天她却要故作一番道:“咋还要去给别人帮忙, 也就省了个口粮,儿子媳妇孙子孙女却都跟别家了似得, 图啥。” 刘氏其实对自家儿子媳妇孙子孙女都去外家这事心里也不是没疙瘩, 明显的,孙子孙女跟外家都比跟她亲了。 听杜氏这么一说,她也不遮掩, 叹了口气:“当我想哩, 那还能咋办, 总比待在家里啥事都没得干坐吃山空的好。” 杜氏斜了自家表姐一眼,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表姐,不是我说你,你家老二家里就做着豆腐生意,却还叫自家人给别人家帮忙,这像话吗?” 一提起老二家来,刘氏就生气,听着杜氏的话冷哼道:“这个不孝子,为个婆娘不要爹娘了,我权当没这儿子了!” 杜氏一听夸张道:“哎呦,我的表姐,可不能当没这个儿子!现在又是做着豆腐生意,又是吃食生意,还搭上了周地主家,这眼看着可就是有出息了,你咋能当没这个儿子哩?那不是白白便宜了——”说到这里,两人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咬牙切齿道:“不尊老的贱人!” 刘氏对这一阵子老二家的事也看在眼里,心里早活络了,这时候不过是被杜氏一引,心思更加明晰,但恨归恨,想归想,该咋办却没个主意。 两表姐妹一块合计惯了,刘氏就像杜氏讨主意该咋办。 杜氏提点道:“表姐,不是我说你,这家可是没分的,你让老二一家子回来住,那还不是天经地义的?这人回来了,生意上的事还能不过你手?” 刘氏被杜氏说的恍然大悟,但心头仍有一丝疑虑:“可要让老二一家回来,那齐氏不是也要跟着回来?” 杜氏一脸愤恨道:“回来又咋?要我说当初把人赶出去才做错了,你看那贱人这几年过的差了吗?就要放在手底下,才好收拾哩!” 刘氏听完,一咬牙:“你说的对,是这个理!” 杜氏见自己把刘氏说动了,但怕刘氏一味强硬坏事,因此又提点道:“表姐,这事啊也不能硬来。” 两人一阵耳语,叽叽咕咕,杜氏这才告辞了。 等走出胡家大门,胡成宝这才憋不住了,直问杜氏:“阿嬷,我们要是来提亲,你怎地一点都不提哩!” 他在外头竖着耳朵听了半晌,就是没听见自己阿嬷提起一个字,可把他急坏了。 杜氏站住瞪着自己不成器的孙子道:“你这缺心眼的娃子,齐氏跟你阿嬷有仇,上去提亲她能答应?当然要等他们一家回到你姨姥这边,到时候咱开口要人,她还能不答应?” 胡成宝一想,这也确实妥帖些,遂不再闹了,只嘿嘿笑道:“等我把胡甜那丫头娶回来,叫她做好吃的孝敬阿嬷,听说她手艺可好了。”这还是上回胡庆去偷山鸡的时候跟他说的,那个味啊,说的他口水横流,馋虫险些要掀翻五脏庙。 反正在他心里,娶了胡甜是咋咋都好,他就是要娶。胡成宝跟着杜氏一边走一边憧憬着娶了胡甜以后的美好生活傻乐,没注意到一旁土丘后头蹲了一个幼小身影。 胡苗苗对这两人的话似懂非懂,但是提亲这事她知道,每次有人提亲成亲村里都可热闹了,还能吃到好吃的,小娃子们最爱村里有人办喜事。想到这,胡苗苗拍怕自己玩雪的手,回家找她娘去了。 胡家这边,一家上下都还不知道有人在背后暗戳戳的打胡甜的主意,这几日,一家子齐齐上阵,泡江米蒸米饭做醪糟,明日第一批醪糟就可以送到周家去了。 最近家里人都十分辛苦,便是最小的胡秀都不得闲,所以胡甜今日特地托人从镇上捎了一条五花肉回来,准备做回锅肉犒劳犒劳家人。 五花肉煮到九成熟放凉切片煸出油份,再加入豆瓣酱,用姜片黄酒去腥,最后大蒜切段入锅炒香,出锅以后,肉片半点不腻,吃着干香,连大蒜都没有半点辛味,好吃的让人停不下来。 这道菜最重要的是豆瓣酱,不过这里是没有原来那种郫县豆瓣酱的,胡甜就拿自家的黄豆酱过一遍花椒油再炒,最后出来的回锅肉也是有色有味。 “咱家以后能天天吃猪肉不?”胡俊意犹未尽但是肚子已经撑不下了。 每次吃到好东西,这娃都爱来一句“以后天天怎么怎么”,胡家人听多了已经不搭理他的话头了。 只胡甜看大家吃的好,心头高兴,接了话道:“今年怕是不成了,待明年开春咱家也养两头猪仔,养到年底就杀一头,肯定是尽你够吃了。” “抓猪仔?”齐氏听闺女这话说的认真,就接了话问问。 胡甜:“嗯,猪肉贵,咱家现在养两头猪没问题。” 齐氏想了想:“那也成。” 既说到了养猪这事,胡甜便把自己其它打算一并说了:“不仅要养猪,还要养些鸡鸭鹅等,每样都多养些,不光能下蛋还能吃肉,多了也能卖。” 这时候要吃口肉可艰难了,胡甜真是想把能养的都养个遍。要不是银子不够,胡甜还想包山头种些果树,挖塘养鱼,规划出个小农庄哩。 齐氏和胡爹都是庄稼人,庄稼人除了爱庄家,也爱猪鸡牛羊这些家禽,胡甜要多养些,他们想了想,也都应了。 在一边听着他们商议的胡俊和胡秀齐齐发出一声欢呼。 只阿祥关注不同,他冷不丁的问胡甜道:“你喜欢吃猪肉?” 胡甜被他问的有点摸不着头脑,茫然道:“喜欢啊,怎么了?” 阿祥看着她又问道:“野猪肉?” 胡甜明白过来:“没吃过,不过听说挺好吃的。” 阿祥点头:“嗯。” 胡甜:“……”这家伙是在关心她的喜好? 动作相当豪放又流畅自然,两侧乱发被甩开,一张轮廓分明高鼻深目的俊脸一闪而逝。 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胡甜觉得自己还是被帅到了,乱发遮下去的时候,心头还感觉有点遗憾。 再看这家伙身形高大,虽然不像周文彬那样如修竹一般颀长,但也不粗犷,披着兽皮露出的四肢结实有力,是一种阳刚之美。再配上刚刚惊鸿一瞥的脸,这是个好看男人没跑了。 长得不吓人好啊,捡回去更容易接受。 虽然胡甜觉得自己不是太以貌取人,但不妨碍她有一丢丢颜控。 要说她穿过来之后另一个让她留恋的地方那就是她现在这张脸了,比从前那个更天然去雕饰一点,就算没那么多化妆品微整术,也让她满意。 “我帮你把头发束起来吧?” 她今天就是来试探和尝试的,就算有把人捡回去的想法,那也得看能不能沟通好,人家愿不愿意吧?不然还能强制带回去么,她可没有这种能耐。 “嗯?”男人看向她好像有点不明白。 胡甜指了指他披散的乱发做出一个往上束起的动作,得来对方一个摇头的示意。 被拒绝了胡甜也不气馁,反而觉得能这样交流已经十分满意。两人在水潭边对坐,胡甜揣摩着说起了许多东西,衣食住行绫罗绸缎她知道的听来的人名地名,俱都问了一遍。 譬如听说哪道名菜他吃过没有,哪里的酒楼很据说很有名,他见识过没有,他从前穿的衣服是不是那种很软很舒适的,哪个地方打仗他知不知道。大体就是从各方面判断一下他从前可能的身份,他要是点头呢,胡甜就顺势多问点,总体来说摇头的多点头的少,胡甜总结一下也没得到啥有用的信息。 她自己串联了一下,估计这人应该是从北边边境打仗那地流落过来,从前可能是个猎户经常在山里活动,脑子不大好使,有没有家人自己也不记得,没处可去,就变成了深山野人。 他这个样子瞧着也不像什么亡命之徒,就是一个战乱中无处容身的流民。样子看上去是吓人了点,但实际上脾气也不算差,胡甜试探了这么久他都没有“不耐烦”,只是人有点“傻”不太会说话。 这样一来胡甜就放心多了,那在心底琢磨许久的话也顺利提了出来:“要不,你跟我回去吧?” 第61章 卤肉 此为jj系统的防盗章 胡甜很能理解胡爹的心情, 当初她穿来的第一年冬天,整日里瑟瑟发抖在破旧的棉袄和棉被中,食不果腹, 终日挨饿受冻, 那时候她一边牙齿打着颤, 一边默念“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来着。 不过她没有接胡爹的话,而是看着自己那根细长如葱手指上冒出来的红点点。虽然身在乡下时常干活, 双手并不如何嫩,但胡甜肤色白, 这红点在手指上异常显眼, 抠上去还发痒。 这是冻疮复发的征兆。 这里的冬天真是太寒冷了, 她就算生为穿越女也没有类似“冬天不长冻疮”或者“赚钱特别容易”之类的金手指。 饭要一口一口吃, 事情也要一步一步来。 胡甜不在关注那个要复发的冻疮,开始把昨晚泡好的江米捞出来,泡好的江米用手轻轻一捏就碎了, 这样就可以用了。 现在酒曲好了,她要做廖糟。 这个就比较简单了,泡好的江米上锅蒸熟,酒曲碾碎, 蒸好的江米放温,然后一层一层铺在干净的陶罐里, 一层江米洒一层酒曲, 装满后压实, 在中间掏个洞再洒上酒曲,最后盖上盖子,用棉被包裹着保温,放到屋子里发酵。 廖糟比酒曲容易些,两三天后揭开,就可以闻见浓郁的酒香,中间的洞中还有少许酒液,白白的江米晶莹酸软看上去很诱人。 胡甜拿出一罐廖糟的时候,胡家几个人都惊了。 “这是甚?怎么还有股酒味?” “这也吃的?” 大家围着又看又问。 胡甜道:“是吃的,就是我做梦梦见的,我也不知道是叫甚。” 她当然知道,但她不能说啊。 齐氏道:“那你知道咋个吃法?”胡甜虽然把阿祥人捡回来了,但山神的事齐氏跟胡爹都还是信着,就大虫是摔死的这事,她们就不肯对“山神”不敬。 胡甜点头:“我试着做做。” 胡爹在旁边闻着浓郁的酒香就有点犯馋:“闺女,现在能尝尝不?” 廖糟当然能生吃了,有些人还很喜欢生吃。 胡甜就点头:“拿碗筷来,我弄点给大家尝尝。” 这会不等她叫人去呢,阿祥就首先冲了出去又回来,那速度快的跟一阵风似得,手上还拿着一摞碗。 胡甜:“……”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心急。 男人果然都好杯中物么? 胡甜一人分了一点,只叫大家尝尝味,不许多吃,言道:“等等,我去做了再吃。” 说罢抱了罐子去厨房,拿出之前磨好的江米粉出来,舀水和面,团出一个个指甲盖大小的小汤圆。 这廖糟嘛,最好的吃法当然是酒酿圆子了。 胡甜爱吃糯米小食,对酒酿圆子更是喜爱,没大一会就团好小汤圆,再烧锅添水煮小汤圆,等汤圆飘到水面时加入廖糟,最后打入蛋花,略一煮煮,便可出锅食用了。 酒酿圆子那个香味哦,鲜少人能抵挡。 黏黏的酒酿汤里躺着一个个圆圆的、白白的小圆子,像一粒粒晶莹剔透的小珍珠似得,令人看了直流口水。再加上打入的蛋花,黄白相间,香甜扑鼻,又好看又好吃。 这样的大雪天里,来一碗热乎乎香喷喷的酒酿圆子,人生何求? 不消说,俘获胡家上下几口人的美食谱上又添上了一道。 胡甜煮过一回,又被要求煮了第二回,人人都吃了个肚儿圆才罢了。 “原来去县里,听过人说酒楼里有什么醉鸡醉虾醉蟹,这还是头一回吃到醉元宵!”胡爹满足道。 南边汤圆北边元宵,就这么个叫法,所以胡爹酒乱诌个“醉元宵”。 齐氏道:“这哪里是元宵,咱元宵外面还要裹芝麻馅哩。” 胡爹就道:“像,差不多。” 胡甜就道,我刚做的时候自己想了个名,说出来大家看合适不合适。 大家便都看她。 胡甜咳了一声,略不好意思道“叫酒酿圆子。”她真不是故意要冒认的,就是觉得这么好的名不用好可惜。 有酒味,里头东西又小小的圆圆的,听着这名还真觉得挺合适。 “不错,还是闺女会取名。”齐氏立马就附和了,比啥醉元宵好听。 见大家赞同,胡甜便又道:“阿爹阿娘,马上要到周地主的寿辰了,你看咱把酒酿圆子献过去祝寿,你们看咋样?” 没有橡子豆腐以前,这才是胡甜的赚钱大计的第一票哩。 她是一早就打算要做酒曲,做廖糟,做酒酿圆子。正巧遇上周地主寿辰又有周文彬中举,此时献这个菜不是大好时机? 周地主是个重名声的,怎么着也不会亏了她不是? 而且做这个菜她也是有盘算的,这东西关键在于酒曲,可是酒曲不是想做就能做的,也算是个独门秘方了,这道菜要是搁在饭馆里完全可以当独家菜式了。 周家在县里可是开着酒楼哩! 但胡爹和齐氏显然没她想的那么远,对闺女此举很不解:“祝寿自有祝寿的规矩,用不着如此罢?” 像他们这样的平民一般是见不着周地主这样的大财主的,大门都进不去。说去祝寿也不过在门外说两句吉祥话,领个寿桃之类。 胡甜却对自己这酒酿圆子极有信心,一意道:“阿爹阿娘,咱们且试试,成与不成,也是咱们的心意。” 夫妻两对望一眼,觉得闺女这话也不错,周地主过寿是个喜事,就算不成,也不会有啥大事,便点头应了。 长得不吓人好啊,捡回去更容易接受。 虽然胡甜觉得自己不是太以貌取人,但不妨碍她有一丢丢颜控。 要说她穿过来之后另一个让她留恋的地方那就是她现在这张脸了,比从前那个更天然去雕饰一点,就算没那么多化妆品微整术,也让她满意。 “我帮你把头发束起来吧?” 她今天就是来试探和尝试的,就算有把人捡回去的想法,那也得看能不能沟通好,人家愿不愿意吧?不然还能强制带回去么,她可没有这种能耐。 “嗯?”男人看向她好像有点不明白。 胡甜指了指他披散的乱发做出一个往上束起的动作,得来对方一个摇头的示意。 被拒绝了胡甜也不气馁,反而觉得能这样交流已经十分满意。两人在水潭边对坐,胡甜揣摩着说起了许多东西,衣食住行绫罗绸缎她知道的听来的人名地名,俱都问了一遍。 譬如听说哪道名菜他吃过没有,哪里的酒楼很据说很有名,他见识过没有,他从前穿的衣服是不是那种很软很舒适的,哪个地方打仗他知不知道。大体就是从各方面判断一下他从前可能的身份,他要是点头呢,胡甜就顺势多问点,总体来说摇头的多点头的少,胡甜总结一下也没得到啥有用的信息。 她自己串联了一下,估计这人应该是从北边边境打仗那地流落过来,从前可能是个猎户经常在山里活动,脑子不大好使,有没有家人自己也不记得,没处可去,就变成了深山野人。 他这个样子瞧着也不像什么亡命之徒,就是一个战乱中无处容身的流民。样子看上去是吓人了点,但实际上脾气也不算差,胡甜试探了这么久他都没有“不耐烦”,只是人有点“傻”不太会说话。 这样一来胡甜就放心多了,那在心底琢磨许久的话也顺利提了出来:“要不,你跟我回去吧?” 她这句话一说,那边一直反应不咸不淡的人突然抬头盯着她猛瞧,那种被盯住的感觉,好像她又被划到了“自己人”之外。不过好在也就只有那么一会会,他好像又“认出”她来,那种压迫感也消失了。 压迫感没有了,眼前的人也一个闪身不见了,胡甜被这个变故弄的一时间有点回不过神来。眼看着那人转身几个跳跃回了峭壁上的山洞,胡甜怔在原地好些时候也没见人再出来。 她好似突然就被“抛弃”了一样,峭壁上她上不去也不敢上去,猴子也不见踪影。等到天色渐晚,胡甜不得不自己想办法回去。 谷底狭长,似乎两边都有路可走,胡甜方向感一直不强,只得随意选了一个方向自己摸索。 这个方向乍一看好走一些,但等胡甜转过两道延伸出来的石壁,却发现前面根本没路,不但没路,还有一头残破的动物尸首。身躯看着很庞大,皮毛不见了,四肢也不全,肚子那里尽是一块一块的空洞,中间斜刺出一块尖锐的石尖,周围还有大片的血迹,形容可怖。 “呕……”胡甜没忍住干呕。 虽然残缺不全了,但还是让她一下子联想到村里那个“摔没了”的大虫,再抬头往上看,只看见两旁幽深狭窄的峭壁,上面扎根的草木密密遮遮连成一片阻挡视线。 胡甜猜,这应该就是她们祭神那个裂隙的正下方,这个大虫摔下来,直接被下面尖锐的石头刺穿死了,大家便都归功于“山神”。至于这大虫谁给分/尸的,那就不言而喻了,看那肚子上的一块破洞,再想着第一次烧土豆那个肉,胡甜蹲下去又干呕起来。 第62章 前夕 此为jj系统的防盗章  胡甜想着, 这肯定是齐氏暂时还不属于“自己人”的缘故,要被承认,恐怕互相都需要些时日。 胡甜对齐氏解释道:“他应该是有些认生,还不熟悉。” 齐氏点点头,心里却着这哪里是认生, 又不是小孩子了,不过是跟闺女昨晚说的那样,脑子不大好,人有点傻罢了。 齐氏心里怜悯,自然不计较这些,只忍不住叹了一声:“可怜见的。” 胡甜给男人介绍了齐氏,告诉他这是她阿娘,又指着胡俊和胡秀道:“这是三弟和四妹。” 男人这回看了好几眼, 才缓缓道:“嗯。” 胡俊和胡秀两个眼中满含激动。 刚才院子里出事的时候,他俩被拘在屋里不许出去,两人从门缝里看见这位好汉单手拎起那位大堂哥, 一个用力就抛了出去。 那动作, 又快又轻松,可厉害的不得了了! 虽然他冷冰冰,不怎么理人, 胡俊还是大着胆子问:“这位, 大, 嗯, 大侠?”他是听镇上人聊天的时候说什么大侠好汉之类, 也不晓得这会叫的对不对。 胡甜笑道:“什么大侠,你当是混江湖的呢,叫大哥。”其实叫大哥也不对,感觉像是混黑道的。 这边一般跟自家亲哥不叫哥,叫阿兄,或者加上名字,叫xx哥。 胡俊立马改口:“这位大哥,你是不是会功夫?” 小娃子天真无邪的热情那是最难抵挡的,男人在这位“三弟”期盼的目光中很给面子的“嗯”了一声。 胡俊立马激动道:“哇,你真是太厉害了!你也教我功夫好不好?” 男人:“……” 胡俊星星眼热情不减:“就学刚刚那样轻松的把人扔出去!” 俨然一个新鲜出炉的小迷弟。 男人:“……” 看自家三弟这缠人的本事,胡甜默默点了个赞。 本来还担心这人来他家两边都不适应,她夹在中间会为难,但现在瞧着,不缺粘合剂嘛。 现在唯一的麻烦就是等下胡爹来家,刚刚院里发生的事该咋办了。 说曹操曹操到,也就一会的事,胡爹就推门进来了,手里还拎着块肉。 进屋见到屋里的男人多看了两眼,也没甚惊奇,估摸是在外边听说了已经猜出来。 这样一想,刚刚的事阿爹应该也已经知道了。 胡甜也不知道外头人怎么说的,怕胡爹误会不同意收留这人了怎么办?刚想开口解释,胡俊这个新鲜出炉的小迷弟就率先开口保护偶像了:“阿爹,大堂哥来偷鸡吃,才被扔出去的,大堂哥有错在先哩!” 口齿伶俐,还知道先发制人,胡甜再次给自家弟弟点了个赞。 偶像的魅力真是无限大,不过之前这家伙明明是个姐控来着,胡甜莫名觉得自己在弟弟心中的位置要不稳。 自家弟弟出声了,胡甜当然要帮腔:“阿爹,是这样的,阿嬷一进来就骂人,咱们没机会解释哩。” 胡爹看了默不作声的齐氏一眼,脸上臊的慌,心里也难受。 刚路上就有人拦着他说了,村里人多数看热闹不嫌事大,自家来了个“力大如牛”的煞神说的极多,胡庆进来偷鸡汤,自家老娘逮着自己婆娘一通骂也没少说。 自家老娘对自家婆娘啥样,胡爹心里清楚着哩,他们年少成婚,齐氏是没少受刘氏磋磨的。 胡爹无力道:“你们没事就好,我这就去看看庆儿摔的啥样了。” 胡甜趁机卖好:“那我多装些鸡汤过去,给阿嬷陪个不是。” 胡爹看齐氏没反对,点点头应了。 父女俩都准备转身出去的时候听齐氏道:“等等。” 胡甜还当齐氏不乐意哩,谁知道齐氏指着胡爹刚刚放下的肉道:“把这个也带上。” 三年了,齐氏可没主动开口给过那边送东西,何况赶在刚刚闹完事这个节骨眼上。 胡爹不明所以问道:“这是啥意思?” 齐氏看着安静坐在一边的男人道:“昨个不是商量让他当个远房亲戚留下,我琢磨着什么远房亲戚也不好使,干脆我就认他当我娘家侄儿吧,算是给我那早去的弟弟续个香火。” 胡爹一听有点傻:“这,这续香火的事是不是有点草率了?”一般续香火都是从亲戚家或者族里过继,不过齐氏家确实人丁凋零已经没啥亲戚族人了。 原本齐氏爷奶就是逃难过来的没有亲戚,齐氏爹是独子,娘是孤女,二老去世后,就只有二女一子。齐氏名叫齐巧娘,上头有个姐姐名齐窈娘,下面有个弟弟齐家安,但是弟弟刚过十四便生了一场大病去了,姐姐一人独木难支,自卖自身给妹妹置办了嫁妆嫁人,从此杳无音信。 据说齐氏的姐姐当年是顶出挑的美人,胡甜这个长相就是随了齐家大姐,她自卖自身可谓轰动一时。 齐氏一直想找到自己的阿姐也想给自己弟弟续个香火,奈何家贫,她在婆家过的又不如意,一直没成。 没有婆家的出嫁女日子都是相当难过的,那刘氏敢这么欺辱她,叫她儿子去征兵,把她赶出胡家,不就是因为她没娘家人撑腰吗? 今天看着刘氏被这人吓走的时候,齐氏猛然就想到了这个主意。 杜氏跟着进去问道:“家里其它人哩?” 刘氏回:“嗨,老头子带老三到镇上卖箩筐,老大一家子回老大媳妇娘家帮忙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这越到年关做豆腐的生意越好,这时候可不要人帮忙。” 老大媳妇娘家姓吴,住在上营村,离上阳县城不远,家里做着豆腐坊的生意,这寒冬腊月的地里没啥活计了,老大婆娘就带着一家子都去给娘家帮忙,等来家的时候总能得些工钱,且帮忙的时候总要管着口粮的,老大一家子几口人,省了个把月口粮,刘氏心里也高兴。 这情况都十来年了,杜氏当然晓得,不过今天她却要故作一番道:“咋还要去给别人帮忙,也就省了个口粮,儿子媳妇孙子孙女却都跟别家了似得,图啥。” 刘氏其实对自家儿子媳妇孙子孙女都去外家这事心里也不是没疙瘩,明显的,孙子孙女跟外家都比跟她亲了。 听杜氏这么一说,她也不遮掩,叹了口气:“当我想哩,那还能咋办,总比待在家里啥事都没得干坐吃山空的好。” 杜氏斜了自家表姐一眼,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表姐,不是我说你,你家老二家里就做着豆腐生意,却还叫自家人给别人家帮忙,这像话吗?” 一提起老二家来,刘氏就生气,听着杜氏的话冷哼道:“这个不孝子,为个婆娘不要爹娘了,我权当没这儿子了!” 杜氏一听夸张道:“哎呦,我的表姐,可不能当没这个儿子!现在又是做着豆腐生意,又是吃食生意,还搭上了周地主家,这眼看着可就是有出息了,你咋能当没这个儿子哩?那不是白白便宜了——”说到这里,两人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咬牙切齿道:“不尊老的贱人!” 刘氏对这一阵子老二家的事也看在眼里,心里早活络了,这时候不过是被杜氏一引,心思更加明晰,但恨归恨,想归想,该咋办却没个主意。 两表姐妹一块合计惯了,刘氏就像杜氏讨主意该咋办。 杜氏提点道:“表姐,不是我说你,这家可是没分的,你让老二一家子回来住,那还不是天经地义的?这人回来了,生意上的事还能不过你手?” 刘氏被杜氏说的恍然大悟,但心头仍有一丝疑虑:“可要让老二一家回来,那齐氏不是也要跟着回来?” 杜氏一脸愤恨道:“回来又咋?要我说当初把人赶出去才做错了,你看那贱人这几年过的差了吗?就要放在手底下,才好收拾哩!” 刘氏听完,一咬牙:“你说的对,是这个理!” 杜氏见自己把刘氏说动了,但怕刘氏一味强硬坏事,因此又提点道:“表姐,这事啊也不能硬来。” 两人一阵耳语,叽叽咕咕,杜氏这才告辞了。 等走出胡家大门,胡成宝这才憋不住了,直问杜氏:“阿嬷,我们要是来提亲,你怎地一点都不提哩!” 他在外头竖着耳朵听了半晌,就是没听见自己阿嬷提起一个字,可把他急坏了。 杜氏站住瞪着自己不成器的孙子道:“你这缺心眼的娃子,齐氏跟你阿嬷有仇,上去提亲她能答应?当然要等他们一家回到你姨姥这边,到时候咱开口要人,她还能不答应?” 胡成宝一想,这也确实妥帖些,遂不再闹了,只嘿嘿笑道:“等我把胡甜那丫头娶回来,叫她做好吃的孝敬阿嬷,听说她手艺可好了。”这还是上回胡庆去偷山鸡的时候跟他说的,那个味啊,说的他口水横流,馋虫险些要掀翻五脏庙。 反正在他心里,娶了胡甜是咋咋都好,他就是要娶。胡成宝跟着杜氏一边走一边憧憬着娶了胡甜以后的美好生活傻乐,没注意到一旁土丘后头蹲了一个幼小身影。 胡苗苗对这两人的话似懂非懂,但是提亲这事她知道,每次有人提亲成亲村里都可热闹了,还能吃到好吃的,小娃子们最爱村里有人办喜事。想到这,胡苗苗拍怕自己玩雪的手,回家找她娘去了。 胡家这边,一家上下都还不知道有人在背后暗戳戳的打胡甜的主意,这几日,一家子齐齐上阵,泡江米蒸米饭做醪糟,明日第一批醪糟就可以送到周家去了。 第63章 迎亲 此为jj系统的防盗章 胡爹看见这么大一只兔子挺高兴的,也就不计较胡甜这么晚还不下山的事了。 至于怎么捉的, 胡甜只好继续编:“昨个祭神, 山上不是放了好些吃的, 我今天端了炸糍粑过去的时候就见着这只兔子在找吃的, 废了不少心思才把这兔子捉住,这不, 碗都弄丢了。” 粗碗嘛, 也不值钱, 胡爹道:“丢就丢了, 逮到这么个兔子也值了。”父女俩就这么一路聊着家去了。 回到家这只兔子又成了焦点,胡俊和胡秀那俩还直接上手摸来摸去, 稀罕的不得了, 对自己阿姐那是满眼崇拜加夸赞, 弄的胡甜怪心虚不好意思的。 齐氏看着这么大只兔子也是高兴不但没说胡甜的不是还夸了两句, 又问道:“这兔子打算卖了还是吃了?” 那年闹乱民的时候,粮食被抢了不够吃, 可不就是牟足了劲到山里捉野味果腹么, 但现在口粮还是勉强够,肉食就精贵了, 这兔子拿到外头去卖, 估计能卖大几十个钱, 够家里用好一阵子了。 胡甜听齐氏这口气是想卖了, 可是这家里有好长时间没有过肉味了, 这么大个兔子拿去卖了她舍不得啊。 不仅她舍不得, 胡俊胡秀也舍不得,不过那俩小的舍不得是想养着。 胡爹就道:“这兔子蔫成这样了,虽然没死但一动不动,养不活。”胡俊胡秀两个听了不免失望。 胡甜道:“阿爹你瞧活的过今晚不?”活兔值钱,死兔就差远了,要是活不到明天,那还不如吃了。 胡爹掰开兔子两眼瞧了瞧,摇头:“难。” 胡甜就道:“那今晚就收拾收拾,兔肉咱自己吃,兔子皮拿去卖了。”胡爹不会硝皮子,但是剥下来完整的皮毛也还值两钱。 胡爹点头,齐氏听兔子活不到明天有点可惜但也同意了,倒是胡俊胡秀两个听了兔子的命运有点消沉,吃过饭就被哄着睡了,留下齐氏胡爹胡甜几个把兔子给处理了。 至于山上“野人”的事,胡甜忍了几次最后还是没说,这话难讲哩,何况还有那一小片土豆…… 第二天胡爹还是要去上工,胡甜就拿了皮子去镇上卖了,也是天冷了,皮子贵,勉强卖了十文钱。胡甜拿了一半出来买八角,堪堪只买了一小撮八角粉,炒一顿菜都嫌少。 买八角是为了烧兔肉,野兔子腥味重,不下重料不好吃。也不怪这时候人烧菜味道都不太好,菜有土腥味,肉有腥膻味,调料只有葱姜蒜韭,烧出来自然都不怎么好吃。 不过也不怪这时候的调料少,吃法少,实在是能调味的香料真是老贵老贵,吃不起还没处买。胡甜花五文钱买八角粉那是很奢侈了,回去指不定怎么被齐氏说哩。 反正这事被齐氏知道肯定会挨说,胡甜回家干脆先不跟齐氏报备兔皮卖了多少钱,径直去厨房料理兔肉,等红烧兔肉做出来,大家知道多好吃了,她再说买八角的事儿。 兔肉洗净切块加入黄酒和姜片浸泡,然后焯出血水,锅烧热加葱姜八角粉一起煸炒出香味,再放入兔肉煎炒一遍,最后加入酱油黄酒清水,大火烧开转至小火焖半个时辰,最后加盐收干汤汁。 那肉香不带一点腥味,跟八角的味道混在一块极为诱人,还没出锅,胡家的小院就被几波邻居过来问烧啥呢,这么香。 齐氏只道:“他爹昨个运气好回来的路上逮了个兔子,就是没注意快给弄死了,怕拿出去卖不上好价钱,就干脆让二丫头烧了吃,给家里几个娃子吃口肉。”这是昨个家里人商量好的,怕说胡甜捉的,太打眼,就按到胡爹头上了。 齐氏这么说却没有留人一块吃的意思。这年头哪家哪户有点好东西都不容易,就是左邻右舍也不能说人家吃点啥你都上门蹭的。 来人也都明白这个理,只是问问,顺便感叹两句胡爹运气真好,胡甜手艺真好之类,有那关系不咋样的也不过说两句酸话。 晌饭的重头就是红烧兔肉了,胡甜还蒸了粟米饭。这边的粟米有点像胡甜那里的小米,黄色的,粘性大,吃起来软,胡甜觉得比高粱好吃点。 就这一饭一菜,吃的家里人对胡甜赞不绝口,胡俊和胡秀两个这会也不低落了,吃的那叫一个欢快,自然也少不了对胡甜不遗余力的夸赞。 齐氏吃着兔肉道:“卖兔皮那两个钱全都买了这八角了吧?” 胡甜笑嘻嘻地拿出五个钱:“没哩,还剩五个钱。” 齐氏没想到还有剩,没硝过的兔皮啥价钱她心里有数。要是没吃这么好吃的兔肉,拿钱买八角她肯定要心疼,这会吃的高兴,见还有剩,那感觉就不一样了。遂点头叹道:“原来只知道八角味重入药,倒不知道烧菜也这么香哩。” 胡俊吃着还不忘给他姐鸣一句:“是阿姐手艺好!” 胡秀不甘落后:“阿姐捉兔子,阿姐厉害!” 齐氏赞同:“二丫头不错,比娘强。” 胡甜汗颜,哪是她捉的兔子,她这是借了山上那位的光来着。胡甜咬着兔肉,突然发现,自己最近可不是总借“山神”的光来着? 但这事要说就更离奇了,谁能想到一个人的灵魂真的能够穿越时空跑到另一个人身上呢? 胡甜的芯子是一个刚毕业的华国画院研究生,外出采风的时候不慎摔下峭壁,醒来就变成了这个苍国里一个偏僻小村溪岭村胡家的二闺女。 已经快三年,日子过得一言难尽。 胡甜也就悄悄咽口口水,就回身把鸡蛋放到整好的篮子里了。今个逢双恰好有集市,正好把这个月攒的几十个蛋都拿去卖了。 吃过朝食,胡甜跟爹娘说了声,就带着弟弟胡俊一起去了黑林镇上。 一个大的鸡蛋一文钱,小的两文钱三个,没一会袋子里就多了二十来文钱,篮子里的鸡蛋已去了多半,姐弟俩相视而笑都十分开心。 胡俊搓着手道:“阿姐,咱今天鸡蛋卖的真快,这才不到半个时辰就快卖完哩,咱卖完回去没准还赶得上吃晌饭!” 胡甜也高兴的点头:“嗯,要是早点卖完,姐给你和秀儿买块糖吃。”胡家虽然穷,但对小娃子还是宠的,胡爹和齐氏夫妻俩是一双好父母,胡甜来这三年体会到的亲情比上辈子加起来都多,能在这个环境生存下来多亏了这样一对父母。 胡俊脸一红,跺跺脚道:“阿姐,我过完年十一了,不是小娃子……”话没说完就被旁边疯跑过来的人撞了一个趔趄。 胡甜连忙扶住,正想斥一声,就听那人激动的喊道:“张榜啦!张榜啦!朝廷贴告示啦!大家快去看!” 周围的人立刻因为这一声嚷嘈杂起来,大家七嘴八舌地问: “啥事啥事,干啥咧?” “咋了这是,贴什么告示?先别跑说清楚了喂!” “管它呢!朝廷贴告示说不定是有啥大事,咱都跟着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说得对!等等我哎呦……” 只一会,张望的张望,收摊的收摊,大部分人都跟着刚刚那人跑了,看方向正是往镇上往常贴告示的地方去了。 胡甜和弟弟胡俊对视一眼,胡俊迟疑道:“阿姐,你说是不是北边那边……” 姐弟俩想到一处,胡甜鸡蛋也不卖了,当机立断拎起篮子:“走!去看看!” 等姐弟俩跑到地方的时候,正好远远瞧见两个一身暗红的官差出来,人群立时一拥而上,将里面围了个水泄不通,啥也看不见了。 周围的声音比刚刚嘈杂百倍,人人都在猜告示上写了啥,却没有一个说到点子上。胡俊本来借着自己人小往里钻,结果根本挤不进去。 姐弟俩正在着急的时候,就听见里面的人喊:“胜了!胜了!战家军打了胜仗了!这是天大的好消息啊!” 人群里安静了一瞬,有人不可置信地问:“真的假的?胜了?北边的仗胜了?没有看错吧?” 里面的人笃定道:“没错,上面写着呢!战将军带着咱苍国大军把北边的狄人赶出关外了!” 人群顿时哗然! 有人高喊“苍国万岁!吾皇万岁!”,也有人疾呼“战家军威武,战将军武神再世!”,周围的民众激动不已,很多人喜极而泣,甚至泣不成声。 胡甜也激动不已,被气氛一带,眼角酸涩,差点掉出泪来,忙抬起头忍住这股涩意,然后狠狠吐了口浊气。 天知道一直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人突然穿到一个年年打仗,朝不保夕的时代有多遭罪! 第64章 洞房指南 此为jj系统的防盗章 每次只要他拿回来, 胡甜就二话不说尽力收拾了给家里人添个菜, 吃的一家人眉开眼笑,感觉日子过得比过年还幸福。 “阿姐,今个晌午炒个土豆呗,都好几天没烧了。” 一看快要到做饭时间了, 胡俊就忍不住提起要吃土豆。 “不成, 时候没到。”胡甜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上回胡爹的话也给胡甜提了醒, 这土豆数量还是太少了, 大部分还得留种。偏偏胡家人上回吃了胡甜用土豆做的菜后, 个个念念不忘, 顿顿都要吃。 照这个吃法, 没多久这些土豆就全祭五脏庙了,还种啥? 因此,胡甜严格规定了吃土豆的时间,每隔十天吃一顿, 一个月只得三回, 年节的时候另算。现在离过年还有两个来月, 等到第二年开春种土豆还有好几个月,不控制吃怎么行。 现在那些土豆都被晾干表皮后洒了细土搁在杂物间里保存着, 就是再馋也不准偷吃。 胡俊一听阿姐不准就有点泄气, 转头一看自己刚认的大哥提了个篮子到厨房这边来, 又立刻精神百倍了。 胡俊伸长了脖子往篮子里望, 兴奋道:“大哥, 今个带的什么?”看那篮子里的东西是棕褐色还以为又带了松籽回来。只是再仔细看, 发现那东西一粒一粒,圆圆的,比松籽大很多,待到近前,看清楚了,疑惑道:“这个也是松籽吗?跟上回长的不太像。” 前两天男人从山上带过一捧松籽回来,被胡甜炒了给大家当零嘴,味道非常好。 听胡俊这么说,胡甜也探过头来。 先看见的是一个十分丑的篮子,用树枝和藤条做的,可以看得出来是就地取材。 不过丑没关系,实用就成。 篮子里的东西棕褐色形似蚕茧,表面光滑,壳很硬,一头尖尖,一头圆圆,圆的那头脑壳上扣着半个盖子,状似释迦摩尼脑门上的突起。 胡甜一看这东西就笑了,这东西是坚粒子,学名橡子,是橡树的果实。有的地方也把橡树叫做栎树或柞树,结的果子也叫做橡实、橡栗。 这个橡子可是个好东西! 原来隔壁农大拿炒橡子跟糖炒栗子做对比的时候,胡甜被科普过。 这东西可食用,古代灾荒之年,人们以橡子充饥度日。 比较着名的事情就是杜甫流落到秦州,饥寒交迫,一家人只好山上捡拾橡子吃,诗曰:“岁拾橡栗随狙公,天寒日暮山谷里。” 除此之外,其它古书也有记载: 晋书挚虞传:”粮绝饥甚,拾橡实而食之”。韩非子外储篇:”秦大饥,应侯请曰:五苑之草者,蔬菜、橡实、枣栗足以活民,请发之”。 橡子一般在十月份成熟,列子说符篇:”冬日则食橡栗”,这时候正是吃橡子的时候。 “你在哪里找到的啊?还有没有?”胡甜对着男人笑得一脸灿烂,眼睛灵光闪闪的,叫人看了就受感染,仿佛自己也能跟着开怀。 男人觉得自己的心里好像蓦然被什么撞了一下,有点不敢看又不明白。 这东西是猴子喜欢的,山上的松鼠也跟猴子抢这个。上次的松籽也是看松鼠们吃,才拿回来的,被她炒的很好吃,所以看见这个,他就顺势又捡回来一些。 这东西这么好吗?这么让人高兴? 莫名的他也跟着有点高兴。 想着她的问题,他回道:“山上,多。” 兴许是心情不错的缘故,他又多加了一句:“猴子,松鼠,吃。” 要是平常她问一句听见他答两句准的吃惊一下,这会满副心思都是橡子,便没大在意,只兴高采烈满目期待地望着男人道:“那正好,回头多带点回来,能带多少是多少。” 男人在眼前人仿佛溢彩的眸光中,慌忙点头,然后迅速转身跑了。 胡甜诧异的在身后喊道:“不用那么着急……”话音没落,人已经不见了。 胡俊傻愣愣地问:“大哥咋了?” 胡甜疑惑道:“大概去山上收这个了?” 胡俊一听赶忙追出去,边跑边喊:“大哥等等我!” 一转眼人都走了,留下胡甜喜滋滋地捧着一篮子橡子。 说实话,她觉得没有糖炒栗子好吃,但味也算不错,而且营养价值极高,现在食物不仅匮乏还糙的厉害,这可不是好东西么。 真是个幸运的小叮当啊。 胡甜在给人家的绰号前又默默加了个形容词,一点也没觉得两形象差距有多远。 橡子不能生食,人受不住。 搁现代需要深加工才好吃,这里没那条件,胡甜便按自己知道的法子弄。 去皮洗净切条,用盐水多漂洗几道去苦味,这一步要注意,苦味去尽了橡子的口感也会变差,因此要把握好,不可过度。 待处理好后,可水煮也可炒制,口味算不上好但很独特,微微带苦。 说实话做这个,胡甜也不是很有把握,等做好以后,自己尝了尝觉得一般。家里人比较给面子都说还行。最让胡甜担心的是男人吃的不好就不肯上山去捡橡子了,眼巴巴的看着他点头吃了不少才放下心来。 胡俊和胡秀就比较实在了,觉得这东西不如松籽香,不过这不妨碍他俩兜里揣一把跑村子里玩耍,有玩的好,也大方地分给他们吃。 村里的娃子们平日哪有什么零嘴,也没吃过胡甜炒的松籽,因此胡甜弄的这个橡子倒是意外在村里受欢迎。 没过几天,不仅吃过的小娃子喜欢,发现这东西好的大人们也找了各种由头来胡家串门,知道这是山上的野果做的,就顺便问问做法,自己也上山捡了做给娃子们添口吃的。 村里的娃子们对这事尤其热衷,一呼百应,整个村里都是“呼儿登山收橡实”的盛况。 只是这事少不得要麻烦胡家收留的“侄儿”带带路什么的,倒叫村里人对他的认可高了不少。 胡爹在周地主家打短工,叫周地主孙子主家少爷也算应该。 经他这么一说,胡甜就知道眼前人的身份了。 周地主的名气很大,家财万贯,在整个上阳县都排的上名号,他孙子周文彬更是不得了,年仅十八便于今年秋天过了乡试中了举人。前阵子消息传来周地主大喜过望,一下子舍出来好些米粮,附近村里赶得及道贺的,还得了喜钱。 不用说眼前这位定是名声在外的周文彬了,倒是人如其名,文质彬彬,姿仪不凡。 胡甜行了一礼,对方倒是没有丝毫的架子,还了一礼。有钱有势自身又有功名在身,却能对一贫家女子以礼相待,胡甜对他的评价一下子就高了,暗道怪不得这人名声这么好呢,也不全是会读书的原因。 周文彬自小家境富足,爱读书也爱游历听些奇人异事,他今个过来就是听说自家一个帮工村子里发生了奇事,说是村子里酬神的时候被山神赐了一只大虫腿,他一时好奇便寻这个帮工问了问,倒是没想到得了“神赐”的正是这个姓胡的帮工家的闺女。发现确有其事,便临时起意跟过来看看这“神迹”。 眼见天色不早了,辞了胡家人的茶水款待,直言道:“请恕在下冒昧前来,听闻姑娘自山神处赏得一根大虫后腿,这等奇事乃是头一次遇见,不知道可否让在下一看?” 这有啥不能的?胡甜欣然应允,而且一看到这个人,胡甜心里就有了处理这虎腿的主意。 这大虫腿拿回来也没人知道怎么处理,就在堂屋的桌子上搁着,周文彬一进屋就瞧见了,这会多问一句道明来由不过是礼节,得了主家人应允,便又走进了些细看。 话说他家阿爷库房里还有一张花斑虎皮,从前做生意得的,他小时候也没少看,但是正紧活的大虫他还没有机会见过,这会瞧见那兽腿上覆着的花斑皮毛,窥一斑而见全豹,料想却是真的大虫腿,可惜现在也只是一条腿而已,除了可以揣测出这只大虫多半凶多吉少之外,倒也没啥看头了。 要说,还有一点也可看出,这大虫腿毛色鲜亮,断口已无血迹,肉质看上去却十分紧绷,他从前听人说过虎肉大补,烹制好了也是一道美味,这条虎腿要是拿回去交给厨房估摸还不错。 且医书上有记:虎肉性甘酸,温补。有补脾胃,益气力,壮筋骨之效,于老人脾胃虚弱,恶心不欲饮食甚合。 周地主把周文彬当眼珠子一眼疼,周文彬对阿爷也是十分孝顺,见这虎腿肉质不错,便想弄些回去给阿爷调养身体。 这么一想,周文彬便问道:“不知二位打算如何处理这大虫腿?” 此话正中胡甜下怀。 她还正想着怎么才能让周家开口要这虎腿哩! 反正这虎腿在她这里很棘手,要是能给了周家顺便得些有用之物,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她正在琢磨呢,听见对方把话头一下子就递到了自己这里,忍不住眼睛一亮,眼中神采奕奕,显得人灵动鲜活,惹得周文彬也多看了两眼。 正待移开眼,却又见她面上硬挤出一丝苦恼道:“不瞒主家少爷,小女同家人正为这事愁哩,毕竟是山神,嗯,厚赐,小女一家福薄,不敢乱来,更不敢像那山鸡野猪一般烹了以填口腹。小女想着这山神赐的肉,需得那德高望重积善之家才好享用。” 灵动慧黠,周文彬心中给这丫头下了个评,觉得她有些意思。 这话一说,他就明白了。 要说德高望重积善之家就不得不提一提周地主家以及周家掌家之人周文彬的阿爷周大善人。 周家祖上曾有人入朝为官,但后续子弟读书没落,便回到祖籍上阳县做了儒商,早年周家人脉广博资产丰盈,家业发展的很是不错,奈何一直没有子弟能够读书有成令家族重回官场,周家人脉逐渐凋落,便不得不舍了许多产业一直安稳地固守在上阳县内,直到周文彬出生之后显出读书的天资周家这才重新看到希望。 第65章 回门 此为jj系统的防盗章  这庄子看上去占地很大, 宅院修建的也很是气派,正中的朱漆大门两旁各一座威武的石狮子, 三尺长的青石从岔路上一路铺至大门前,又垒砌了三层台阶。 一到这青石路上, 胡爹就道:“前边就是了, 这条路直通大门, 正是我们一帮人铺的。” 原来铺路的时候不知道踩了多少次, 这会踏上来却有些局促, 这青石路上的雪被清理的干干净净,胡爹怕自己的鞋子脏了这青石板, 拉着胡甜好一通整理。 刚看的时候并不见大门前有人, 但等父女俩快走到门前时,便从角门处斜地里走出一个人来,上下打量着问:“这不是溪岭村胡老二么?这会到这里来做甚, 活都做完了,这会可没活找。” 说话的是门房吴二,前段时间周家大动工, 来干活的人他基本都认得, 门房么, 可不就得有认人记人的本事。所以这会便认出来了,先开了口。 从前听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胡爹不认识什么宰相, 在他眼里周地主就是很大的人物了, 连带着周地主家的门房吴二, 也就是不一般了。 因此吴二一问,胡爹立马将事情都说了:“小女自己在家琢磨出一道吃食,家里人都觉得甚好,因念着周大善人大寿,便特地过来献给他老人家尝尝。今儿跟着过来的就是我家的二丫头胡甜,做饭很有一手,二丫头,快过来见过吴叔。” 胡甜便很听话的上前,屈膝行了个礼,嘴里道:“胡甜见过吴叔,给吴叔问好。” 吴二原本担心这父女俩是有啥事上门来求,眼看周地主大寿将至,这各样乱七八糟的事就特别多,这回听见是来送吃食的,便稍稍松了口气,随口打发道:“送的甚吃食?既如此,便把吃食与我便是,待报给管事的,必不会埋没你们的心意。” 周府上下谁不知道老爷爱惜名声,这样的事报上去老爷一高兴少不了他们的好处,所以有这样的事他们也不会瞒着。至于乡野吃食,那一般是入不得老爷的眼的,到时候还是要进他们这些下人的肚子,早一点晚一点也没差。 吴二原以为这样就结了,谁知道他说完竟发现对面的人为难起来。 胡爹:“这,吴大哥,实不相瞒,这道吃食别人做不得,须得我闺女亲自做才成。” “呦,甚精贵东西,府里的大厨还做不得了?咱老爷过寿,不仅请了府城的大厨,就是京里的大厨也有,怎地还没本事整治你这吃食?”吴二说着就有些嘚瑟,明显埋汰胡家父女俩来着。 胡爹一听就涨红了脸,赔不是道:“没,没有,小民不是这个意思。”胡爹放低姿态让这吴二更加鼻孔朝天了。 胡甜不欲跟这狗仗人势看人下菜的东西计较,只上前一步道:“非是如此,只是这江米是周少爷所赠,如今用这江米做了新鲜的吃食,也只是想献与周大善人和周少爷尝尝鲜,表表心意,还请通传一声。” 胡甜原本抬出周文彬是想让这门房收敛一些,却没想到她这话一说,门房看她的眼神一下子更加奇怪了。 吴二又重新打量了胡老二的这个闺女一遍,暗自在心里讥笑:嘿,自家老爷这寿辰办的,可跟王母娘娘的蟠桃会似得,把个什么牛鬼蛇神都引来了!这父女俩瞧着不怎么地,没想到心倒是挺大! 不,也不是,他家闺女倒是有两分姿色,瞧着似乎比表小姐还要好看些。但这又怎么样?他家少爷那是表小姐想打主意都难的人,何况胡家二姑娘这样的村姑? 自从少年中了举后,找着各样理由带自家闺女进府的人就多不胜数,因此胡甜一提起周家少爷来,吴二就当她是打周少爷的主意了。 这会府里的姑娘就不止一两个,最近府里就跟唱大戏似得,他要是放胡家父女俩过去,马上就更热闹了。 但是要是他们没提周少爷他还能拦一拦,这会都提了,他怎么也不能瞒着不报不是? 吴二便如了他们的意,立马笑道:“原来是送与少爷的,那这事我们不敢拿主意,二位且角门里等等。”说着便把二人迎进了角门,又屋子里当差的说了请他前去禀报少爷。 此时周文彬正端坐在书房中,读了一下午的书,也有些乏了,便起来走走,赏赏枝头雪景,恰好听到小厮来报溪岭村的胡家父女寻他。大虫腿的事刚过不久,周文彬还颇有印象,因此对当日的父女俩都还记得,此时听闻又有新鲜吃食,顿时也来了兴致,便随小厮一道去看看,顺便走走路活络活络筋骨。 胡甜随胡爹一起被吴二带进角门等候,但那吴二的眼神怎么看都让胡甜觉得不舒服,因此只在门边稍稍坐了。 不过没多大一会,刚刚跑腿的小厮又跑回来道:“少爷来了。” 吴二一惊,忙带着胡家父女俩迎了出去。 胡甜出了角门,站到抄手游廊上,一眼便见对面拐角处走来一个身形颀长,面如冠玉的男子。 身上披着青色斗篷镶了白色的狐狸毛,越发显得人斯文俊逸。 周文彬见果然是那父女两个,便开口问:“是有甚新鲜吃食?” 胡甜这会见了他便觉得这财路走通了一半,心里一松,脸上就不自觉流露出点点笑意应道:“酒酿圆子。” 周文彬一听,长眉微微一挑,有几分兴味:“那果真是没听过,做来尝尝。” 胡甜爽利答应:“借贵府厨房一用便可。” 周文彬点头,便领着父女俩走了。 吴二目送几人离去后,装模作样的在头上擦了把汗,心里惊奇道:难不成这村姑还真比表小姐更能耐不成? 想着这段时间表小姐给的打赏,吴二找了个借口走开一会,便去表小姐那边的院子报信去了。 动作相当豪放又流畅自然,两侧乱发被甩开,一张轮廓分明高鼻深目的俊脸一闪而逝。 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胡甜觉得自己还是被帅到了,乱发遮下去的时候,心头还感觉有点遗憾。 再看这家伙身形高大,虽然不像周文彬那样如修竹一般颀长,但也不粗犷,披着兽皮露出的四肢结实有力,是一种阳刚之美。再配上刚刚惊鸿一瞥的脸,这是个好看男人没跑了。 长得不吓人好啊,捡回去更容易接受。 虽然胡甜觉得自己不是太以貌取人,但不妨碍她有一丢丢颜控。 要说她穿过来之后另一个让她留恋的地方那就是她现在这张脸了,比从前那个更天然去雕饰一点,就算没那么多化妆品微整术,也让她满意。 “我帮你把头发束起来吧?” 她今天就是来试探和尝试的,就算有把人捡回去的想法,那也得看能不能沟通好,人家愿不愿意吧?不然还能强制带回去么,她可没有这种能耐。 “嗯?”男人看向她好像有点不明白。 胡甜指了指他披散的乱发做出一个往上束起的动作,得来对方一个摇头的示意。 被拒绝了胡甜也不气馁,反而觉得能这样交流已经十分满意。两人在水潭边对坐,胡甜揣摩着说起了许多东西,衣食住行绫罗绸缎她知道的听来的人名地名,俱都问了一遍。 譬如听说哪道名菜他吃过没有,哪里的酒楼很据说很有名,他见识过没有,他从前穿的衣服是不是那种很软很舒适的,哪个地方打仗他知不知道。大体就是从各方面判断一下他从前可能的身份,他要是点头呢,胡甜就顺势多问点,总体来说摇头的多点头的少,胡甜总结一下也没得到啥有用的信息。 她自己串联了一下,估计这人应该是从北边边境打仗那地流落过来,从前可能是个猎户经常在山里活动,脑子不大好使,有没有家人自己也不记得,没处可去,就变成了深山野人。 他这个样子瞧着也不像什么亡命之徒,就是一个战乱中无处容身的流民。样子看上去是吓人了点,但实际上脾气也不算差,胡甜试探了这么久他都没有“不耐烦”,只是人有点“傻”不太会说话。 这样一来胡甜就放心多了,那在心底琢磨许久的话也顺利提了出来:“要不,你跟我回去吧?” 她这句话一说,那边一直反应不咸不淡的人突然抬头盯着她猛瞧,那种被盯住的感觉,好像她又被划到了“自己人”之外。不过好在也就只有那么一会会,他好像又“认出”她来,那种压迫感也消失了。 压迫感没有了,眼前的人也一个闪身不见了,胡甜被这个变故弄的一时间有点回不过神来。眼看着那人转身几个跳跃回了峭壁上的山洞,胡甜怔在原地好些时候也没见人再出来。 她好似突然就被“抛弃”了一样,峭壁上她上不去也不敢上去,猴子也不见踪影。等到天色渐晚,胡甜不得不自己想办法回去。 谷底狭长,似乎两边都有路可走,胡甜方向感一直不强,只得随意选了一个方向自己摸索。 这个方向乍一看好走一些,但等胡甜转过两道延伸出来的石壁,却发现前面根本没路,不但没路,还有一头残破的动物尸首。身躯看着很庞大,皮毛不见了,四肢也不全,肚子那里尽是一块一块的空洞,中间斜刺出一块尖锐的石尖,周围还有大片的血迹,形容可怖。 第66章 种土豆 此为jj系统的防盗章  “嗨, 这功劳可不全是二丫头的, 要不是有人捡来说能吃,光凭二丫头也折腾不出来。”出口说话的是齐氏, 这几日她“侄儿”带着村里人上山摘这东西,名声提高了很多,胡家人乐见其成, 也都想把这功劳都放他身上。 听见这话,有人就应和了:“可不是, 我家小子如今对你家那个, 那个…”说到这突然卡壳了。私底下村里人对胡家收留的这人都随便乱叫, 煞神,傻子什么的, 这会不能当人家家人面还这么叫吧。 那人卡了半天,一拍大腿:“哎, 我说,你们家那人叫个甚?这没个名字可不方便。” 齐氏和胡甜一时面面相觑,他们家人确实把这个问题忽视了,因为特殊的就他一个,大家平日里, 就你你你,他他他的说了,胡俊和胡秀喊大哥喊的顺溜, 也没把这个当回事, 现在叫别人提醒了, 才发现没个名字确实不像话。 齐氏点头道:“原是问过的,他不记得了,也不知道从前叫甚,回头我再问问。” 这话一说大家都晓得这人果然是个脑子有问题的,也就不再提了,转眼拐了话头。 胡甜正在给晒干的橡子去壳,旁边摊在帘子上晒的还有几筐,有些人就好奇问她:“甜丫头,你做这多的橡子干甚,这东西也就当个零嘴,又不能当饭吃。” 橡子这个名也是胡甜说的,但就算她心里肯定,她也不敢笃定的讲自己知道。所以这东西一弄好,胡甜就带着去找洪娘子了,生的熟的她都带了一些。 洪娘子是洪秀才的发妻,四十来岁,但几年前洪秀才已经过世了,洪娘子无儿无女也没有过继,一个人过的冷冷清清,身子也不大好。胡甜刚穿来的时候知道这个状况,又听说洪娘子本人也通诗书,便费了些心思接近照顾,然后才找机会识字,在洪娘子家念过几本书。 这几年下来,胡甜和洪娘子感情处的不错,胡甜便借口似乎在哪本书上看到过这东西,但自己也不能肯定,因此来问洪娘子。 洪秀才家的藏书不算多,但洪娘子爱看的只有那几本,其它的并不曾看过,这几年更是常跟庙里的姑子们来往,看看佛经,因此是不是橡子她也不识得。 不过是不是又如何,一个名字罢了。 大家都不知何物,便都这样叫了。 因此这树也就被大家叫做橡树。 对于这点,胡甜觉得自己似乎无意中触发了蝴蝶效应。 橡子这东西确实不能多吃,但橡子绝不紧紧是用来做零嘴,它还可以用来做橡子面,橡子豆腐。但是橡子面口感粗糙,苦涩不易消化,吃多了还拉不出大号。听说某岛国入侵的时候就逼贫民吃橡子面把人活活胀死的,并不是啥好东西。 胡甜要做的是橡子豆腐,这个她从前吃过,意外的鲜嫩可口。 她这会就是要把晒干的橡子去壳,回头还要研磨成粉加水浸泡。 听见有人问她,就笑道:“我试试做橡子豆腐,要是弄成了,也请大家来尝尝。” 胡甜心里高兴,便大方起来,反正这东西不要钱,送出去也就费点人工。 人工在这个时候那是最不值钱的。 胡甜一家是被胡家人赶出来的,在村里地位一直比较低,大家都不大瞧得起,这会能笼络人心的时候还是别放过的好。 “呦,这还能做豆腐哩?那可真得尝尝。”大家应和着都显得特别开心。 胡甜也开心,这要是做成了,就不仅仅是一道菜,还是一条财路哩! 几个人在胡家院子里说了会话,就散了,这时候虽然地里没什么活计,但也不是能够整日闲聊的时候。 等人都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翻过篱笆出现,手里又是一筐橡子。 胡甜看见了就摆手招呼他:“过来歇歇吧,今个难得有个好太阳。” 男人将手里的箩筐一放,便依言过去坐了,还顺手帮胡甜给橡子去壳。 他虽然少言寡语,但力气大,干活尤其快,那橡子在他手底下就跟瓜子似得,一捏就开。 一旁的齐氏觉得这几日相处下来,是越来越觉得这孩子不错了。想着刚才大家说的名字问题,便开口问道:“这个,嗯,都好几天了,咱都还不知道你叫啥,这多不方便,不知道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不?” 齐氏是觉得这孩子也不是全傻,兴许记得呢?在她心里名字都是爹娘给的,不可乱改。 胡甜闻言就停了手,抬头去看男人。 这个问题她问过,当时摇头说不知道,这会不知道他想起来没有。 “你记得你叫什么名字不?”胡甜离的近,又重复问了一遍。 男人停下手上的动作,直起身体,似乎在“努力”回想,不过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一阵秋风掠过,吹起了男人的头发,那张好看的脸又一次暴露在胡甜眼前,高鼻深目,嘴唇微薄。 胡甜被晃了一下眼,喃喃道:“不记得也没关系,干脆叫吴彦祖好了。”不然,金城武也行啊,胡甜补充道。 一边的齐氏没听清,问:“啥?什么?你那叫什么名,别瞎起。”然后自己琢磨道:“我看自他来咱家便好事连连,说明他是个有运道的,吉祥人!不如就叫阿祥好了。” 齐氏越想越觉得这名字不错,又道:“以后要是出外有人非得问,就说叫齐祥。齐祥,祈祥,寓意也好。” 觉得自己起了个好名字,齐氏笑着问道:“阿祥,你觉得这个名字咋样?” 人家还没答应哩,这就叫上了。 但让人意外的是,被叫的人答应的还挺快:“嗯,阿祥。” 经这么一提,他有点记起来,似乎有人叫他“阿祥”,也有很多人叫他“将军”。 齐氏一听这名字他也喜欢,立马眉开眼笑道:“好孩子,来,阿祥,试试这衣服合身不?” 被忽略的胡甜一脸没人懂我的无奈。 “嗨,这东西咱们上山也偶尔见过,倒是不知道是个甚,都捡了给小娃子们当石子玩,真不知原来这东西还能吃。” 说话的是来串门的王家婶子,从前两家不怎么来往,现在倒是热络起来。 “可不是么,别说这东西苦苦的,但感觉还挺好吃。”来串门的另一个村人道。 这东西胡家人觉得味不咋样,但也有人很喜欢。 “还不是甜丫头手巧,这东西做一起来还真挺费功夫,直接生着吃那叫一个苦,一般人哪里想得到。”这是同来的其中一个大娘。 “嗨,这功劳可不全是二丫头的,要不是有人捡来说能吃,光凭二丫头也折腾不出来。”出口说话的是齐氏,这几日她“侄儿”带着村里人上山摘这东西,名声提高了很多,胡家人乐见其成,也都想把这功劳都放他身上。 听见这话,有人就应和了:“可不是,我家小子如今对你家那个,那个…”说到这突然卡壳了。私底下村里人对胡家收留的这人都随便乱叫,煞神,傻子什么的,这会不能当人家家人面还这么叫吧。 那人卡了半天,一拍大腿:“哎,我说,你们家那人叫个甚?这没个名字可不方便。” 齐氏和胡甜一时面面相觑,他们家人确实把这个问题忽视了,因为特殊的就他一个,大家平日里,就你你你,他他他的说了,胡俊和胡秀喊大哥喊的顺溜,也没把这个当回事,现在叫别人提醒了,才发现没个名字确实不像话。 齐氏点头道:“原是问过的,他不记得了,也不知道从前叫甚,回头我再问问。” 这话一说大家都晓得这人果然是个脑子有问题的,也就不再提了,转眼拐了话头。 胡甜正在给晒干的橡子去壳,旁边摊在帘子上晒的还有几筐,有些人就好奇问她:“甜丫头,你做这多的橡子干甚,这东西也就当个零嘴,又不能当饭吃。” 橡子这个名也是胡甜说的,但就算她心里肯定,她也不敢笃定的讲自己知道。所以这东西一弄好,胡甜就带着去找洪娘子了,生的熟的她都带了一些。 洪娘子是洪秀才的发妻,四十来岁,但几年前洪秀才已经过世了,洪娘子无儿无女也没有过继,一个人过的冷冷清清,身子也不大好。胡甜刚穿来的时候知道这个状况,又听说洪娘子本人也通诗书,便费了些心思接近照顾,然后才找机会识字,在洪娘子家念过几本书。 这几年下来,胡甜和洪娘子感情处的不错,胡甜便借口似乎在哪本书上看到过这东西,但自己也不能肯定,因此来问洪娘子。 第67章 应聘 此为jj系统的防盗章  一人一猴齐齐盯着胡甜。 胡甜有拔腿就跑的冲动, 只是四肢僵硬不听使唤,而且她还有点理智,知道自己肯定跑不过这个穿兽皮的“野人”。 上回在这“野人”手下吃的亏可是记忆犹新。 虽然看不见眼睛,但这目光如有实质, 被盯着实在压力很大,好在明显没有伤人的“意味”,不然胡甜这会肯定不能这么理智(雾)。 胡甜记着他是会说话的, 也就是能沟通, 这会强迫自己开口道:“没, 没了,那个, 你, 还想要么?” 这就是个试探了,她还觉得自己挺冷静的, 没想到说话不但打结还带上颤音了。 胡甜看着对面的“野人”,一双杏眼圆睁,目光里丝丝怯意又有袅袅期许,微微泛着水雾, 小模样一看就是可怜柔弱没啥攻击力的。 大概也是两块糍粑吃的高兴了,男人在胡甜的目光中缓缓点了个头, 又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嗯。” 但这一点一哼对胡甜来说那意义绝对非比寻常! 对面的男人立马从跟野兽划等号的野人变成了一个武力值比较高的流浪汉。 野兽跟人的区别。 但这不代表她的危险就解除了。 胡甜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更稳一点:“想要的话,我明天再做如何?”说完这话胡甜就有点忐忑了, 到底对她和她们这个村子到底有没有恶意, 这个男人究竟是怎么想的, 什么打算,总要有些表明。沟通多了才能看出了解更多,也能看出更多的问题,就目前来看,胡甜还是觉得这个人怪怪的,不知道是天生话少呢,还是有点什么问题。 男人并没有回答胡甜这个问题,而是又上上下下看了她一会儿,那眼神让胡甜汗毛倒竖,胡甜感觉自己就像被无形打了标记一样,就像一只被选中的兔子,等着回去下锅煮了。 仿佛就像印证她的猜想一样,男人突然伸手一捞,胡甜只觉得天旋地转,自己就被人扛了起来,一路跳跃奔跑,晃的她头昏脑涨。 悲剧的胡甜觉得自己要完,羊入虎口,九死一生什么的……被带回去是会烹了还是煮了,或者更惨的直接被生吞活剥?胡甜被恐惧淹没了心头,完全不知道男人现在根本没那么多想法,人家只是觉得喜欢的东西还是要叼回去而已。 胡甜感觉自己被人扛着纵身跃下到了低处,然后眼前一黑没有了光线,周围阴冷夹杂着浓郁的草木气息,再接着拐了几个弯,草木气息中混入了浓烈的水汽,耳边似乎有潺潺流水声,周围的温度一下子湿热起来,光线也再次明朗。 等胡甜被放下来以后,惊讶的都忘记了害怕。 入目是一个十分漂亮的山谷,绿树成荫,一条细长如丝带的瀑布倾泻而下,底下是一汪深潭,水面雾气氤氲,远看极美。 这个山谷不大,两面峭壁有裂痕,看起来就像地裂形成的裂谷。 胡甜突然就想起来大虫摔下去的那个裂隙,这会不会是就是那个裂隙下面的谷底? 可惜没有人来给她解答,刚刚那人把她一放下就就闪身不见了,这会身边倒是有个猴子,可是这猴子明显是留下来“看守”她的。 突然被“俘虏”,胡甜也很是不知所措,更不知道接下来等待她的会是什么,现在形势已经完全不是她能控制的了。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胡甜这会心里全是后悔,后悔自己冲动上山,妄想跟“山神”沟通,简直就是不知所谓。 哪能没有万全退路就来冒险,那不是缺心眼么? 其实上辈子的胡甜看着乖巧懂事,但也常常犯傻,骨子里也爱冒险不太把生死当回事,不然也不至于跟几个同学一块出去采风都能把自己整穿越。 但那是上辈子,她有父母跟没父母一个样,孑身一人没有牵挂。可这辈子她的日子艰苦却温暖,她很惜命。 但是错误已经犯了,现在怎么想都晚了,就在胡甜心底乱糟糟一片的时候,山壁上突然出现一个矫健的身影,看着上面像是有个山洞。 然后那个身影几下跳过来,手里一只山鸡,一只野兔,还有一块不知道什么肉,直接摆到了胡甜面前,那山鸡野兔看起来都还是活的。 这意思? 胡甜猜道:“你,想让我做饭?” 回应她的又是一个鼻音:“嗯。” 胡甜:“……” 好像是没有危险了,但是这些山鸡,野兔大肉块也不是想做就能做的,这山谷一看就不是住过人的,没锅没灶的怎么生火做饭? 胡甜很为难,这人行为半人半兽的有点不正常,她害怕自己要说为难会惹他抽风。可是不说也不行啊,她又不能凭空变出来,只好硬着头皮道:“那个,这里,没有锅,嗯,也没有油盐,没法做。”怕他听不懂,胡甜还连说带比划。 但显然这个被胡甜认为半人半兽的家伙比她想的要更能沟通点,胡甜一通比划后,他直接带着胡甜来到潭水附近,那里碎石中空,上头架了一口“石锅”。 这石锅看起来像是天然形成的,大石中间凹陷,底部有点厚,但是火烧大一点,也能用。可是能用又有什么用?没盐没油的,直接白水煮出来的肉能好吃?巧妇难为无米炊,就算她手艺不错,啥都没有,也不可能让东西好吃,要是她做的不好吃,这后果会怎样? 胡甜围着石锅看了一圈,正在苦想的时候,突然被大石后边挨着峭壁的一丛开始枯黄的植物吸引住了。 茎呈菱形,有毛,羽状复叶,长圆形……怎么看都像是土豆植株? 这个可能的发现让胡甜一下子激动起来,连身边的一人一猴都不顾了,跑过去徒手开挖。 大家一激动,也不管什么章法了,乱拜一通,嘴里求个不停,把个彭仙婆都给晾到了一边。 被这个“神赐”大虫腿这么一打岔,后面的章程就乱了,但跟大家的盲目激动不同,彭仙婆看着那大虫腿,吓得面色惨白,好险没给吓破胆。 她虽然是个神婆,一辈子都是打着鬼□□义行事,但她真没见过这世上有鬼神,这么诡异的事情自然也是头一回。她这辈子仗着鬼□□头,亏心事没少做,这会可不是怕的跟什么是的,连村长给她使眼色询问都没注意。 对于这事,村长胡友海心里也没底,只是看一村的人光顾着激动,怕发生啥祸事,这才连喊了几声彭仙婆,叫她把持住场面。 被胡友海这么一喊,彭仙婆三魂七魄才算归了位,总算反应过来,这事光这样不行,总得有个说法不是?而且利用好了,对她也是个好事。 彭仙婆和村长费了老鼻子力气才把村民安抚下来。 周遭除了那个凭空出现的大虫腿,再无半点异常,果真就像是一场神迹一般。而彭仙婆也没有胡甜那样丰富的想象力,最初的惊吓过后,这会见毫无异状又端起了神婆的范儿。 这心头安定下来一看,那大虫腿好巧不巧正砸在那刺头跟前,鼻子都气歪了。 这会不管她说啥,大家都会认为胡甜是个“有福气的”了,平白给刺头添了名头! 那可是被神的赐予砸中的人,谁能说她没福? 再看那整整一个大虫腿…… 这年头大虫肉可不多见,彭仙婆心思一转道:“山神厚赐,是溪岭村的福气,是山神对于这场祭祀的认同,依老婆子之见,这是山神的赏赐应当见者有份,好叫大家沾沾福气。” 这话说的合情合理,也有不少人动心。 但是谁让山神的赏赐的大虫腿好巧不巧地就砸在胡家二丫头一个人跟前? 再加上昨个选童男童女的时候,彭仙婆曾明言这童男童女是为山神捧香奉供有机会得山神“厚赐”的,大家伙第一反应都是觉得这是山神给童女的“厚赐”哩! 有人拿她昨个这话问话,毕竟山神的厚赐再好,不是他们的,也不敢乱拿不是。 彭仙婆再没想到自己竟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彭仙婆觉着都是这个刺头的错,这刺头跟她相克,才让她打算处处落空,心里对胡甜更加不喜。 胡甜这会也反应过来,她又不是个傻的,不知道这大虫腿的价值,怎么肯平白分出去? 亏得她反应不慢,两手把大虫腿往怀里一扒拉,跟着就冲前头摆条案的地方一拜,张口就道:“小女溪岭村胡甜,叩谢山神厚赐!”她这就算名正言顺的把这虎腿给认下了。 拜完山神又转头对彭仙婆一辑,再次感谢道:“得亏彭仙婆有言在先,不然小女胆小,可要被这从天而降的赏赐给吓住了。先头听仙婆说小女命格不一般,小女心头十分惶恐,现在得了山神赏赐,想必这命格当是不差,如此小女这心算定下来了,再次拜谢仙婆,感激不尽。” 现在这形势明显对她有利么,正好让她抓住机会把彭仙婆先前留的陷阱给堵住,几句话的事,多轻松,也不枉她又累又受惊了一场。 彭仙婆没想到这死丫头不但明目张胆地把这大虫腿给昧下了,还把之前她的话头都给掐住了,尽往自己脸上贴金,偏一帮子人都还挺信她这话。彭仙婆在心里呸了一连串,骂了好些不要脸的小蹄子,可脸上偏不能带出来,还要承认她这话说的对,不然不是砸自己招牌? 何况一村子人都不反对,她有什么办法。 彭仙婆闭了闭眼,道:“不错,却是山神与你的厚赐,” 话虽这么说,可是心里那个呕得慌呐,这么一大个大虫腿,怎么都不想让这家人独吞,想到这里,话硬生生顿住,转了个弯又道:“虽是赐予你,若你情愿,也可教大家一同沾沾福气。” 这是不肯死心呐,不过原本就不是全部的人都不敢打这个“赏赐”的主意,只是心有敬畏,不敢硬来,怕得罪山神,但是彭仙婆这话却叫人蠢蠢欲动,可不是,山神赐给你不错,大家不敢抢,但若你心甘情愿拿出来分给大家不就成了?如此,他们也不会得罪山神。 胡甜心里也是腻歪,都是一个村的,她要是不肯“叫大家沾沾福气”,那准得被一村的人排斥,说不定还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哩。可就叫这老婆子得逞,她心里也是不服。 略一思忖,胡甜面上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慌张道:“这,这山神的赏赐,还可以私自做主么?小女倒是不在乎分了这赏赐叫大家都高兴高兴,就怕做岔了,反叫山神不高兴,再惹出什么祸事怎么办?” 第68章 胡记超市 此为jj系统的防盗章  他头发散乱,身上还裹着不成型的兽皮, 乍一看像个野人, 是有点吓人。不过兴许他刚刚帮她们赶走了闹事的人, 齐氏这会见他也不怎么害怕。看他年纪不大,大冷天的裹着兽皮还露着四肢, 就有点心疼问他冷不冷。 男人先是没反应, 等被胡甜提醒了, 才摇了摇头。 胡甜想着, 这肯定是齐氏暂时还不属于“自己人”的缘故, 要被承认,恐怕互相都需要些时日。 胡甜对齐氏解释道:“他应该是有些认生,还不熟悉。” 齐氏点点头, 心里却着这哪里是认生,又不是小孩子了, 不过是跟闺女昨晚说的那样, 脑子不大好,人有点傻罢了。 齐氏心里怜悯,自然不计较这些,只忍不住叹了一声:“可怜见的。” 胡甜给男人介绍了齐氏, 告诉他这是她阿娘, 又指着胡俊和胡秀道:“这是三弟和四妹。” 男人这回看了好几眼, 才缓缓道:“嗯。” 胡俊和胡秀两个眼中满含激动。 刚才院子里出事的时候, 他俩被拘在屋里不许出去, 两人从门缝里看见这位好汉单手拎起那位大堂哥, 一个用力就抛了出去。 那动作,又快又轻松,可厉害的不得了了! 虽然他冷冰冰,不怎么理人,胡俊还是大着胆子问:“这位,大,嗯,大侠?”他是听镇上人聊天的时候说什么大侠好汉之类,也不晓得这会叫的对不对。 胡甜笑道:“什么大侠,你当是混江湖的呢,叫大哥。”其实叫大哥也不对,感觉像是混黑道的。 这边一般跟自家亲哥不叫哥,叫阿兄,或者加上名字,叫xx哥。 胡俊立马改口:“这位大哥,你是不是会功夫?” 小娃子天真无邪的热情那是最难抵挡的,男人在这位“三弟”期盼的目光中很给面子的“嗯”了一声。 胡俊立马激动道:“哇,你真是太厉害了!你也教我功夫好不好?” 男人:“……” 胡俊星星眼热情不减:“就学刚刚那样轻松的把人扔出去!” 俨然一个新鲜出炉的小迷弟。 男人:“……” 看自家三弟这缠人的本事,胡甜默默点了个赞。 本来还担心这人来他家两边都不适应,她夹在中间会为难,但现在瞧着,不缺粘合剂嘛。 现在唯一的麻烦就是等下胡爹来家,刚刚院里发生的事该咋办了。 说曹操曹操到,也就一会的事,胡爹就推门进来了,手里还拎着块肉。 进屋见到屋里的男人多看了两眼,也没甚惊奇,估摸是在外边听说了已经猜出来。 这样一想,刚刚的事阿爹应该也已经知道了。 胡甜也不知道外头人怎么说的,怕胡爹误会不同意收留这人了怎么办?刚想开口解释,胡俊这个新鲜出炉的小迷弟就率先开口保护偶像了:“阿爹,大堂哥来偷鸡吃,才被扔出去的,大堂哥有错在先哩!” 口齿伶俐,还知道先发制人,胡甜再次给自家弟弟点了个赞。 偶像的魅力真是无限大,不过之前这家伙明明是个姐控来着,胡甜莫名觉得自己在弟弟心中的位置要不稳。 自家弟弟出声了,胡甜当然要帮腔:“阿爹,是这样的,阿嬷一进来就骂人,咱们没机会解释哩。” 胡爹看了默不作声的齐氏一眼,脸上臊的慌,心里也难受。 刚路上就有人拦着他说了,村里人多数看热闹不嫌事大,自家来了个“力大如牛”的煞神说的极多,胡庆进来偷鸡汤,自家老娘逮着自己婆娘一通骂也没少说。 自家老娘对自家婆娘啥样,胡爹心里清楚着哩,他们年少成婚,齐氏是没少受刘氏磋磨的。 胡爹无力道:“你们没事就好,我这就去看看庆儿摔的啥样了。” 胡甜趁机卖好:“那我多装些鸡汤过去,给阿嬷陪个不是。” 胡爹看齐氏没反对,点点头应了。 父女俩都准备转身出去的时候听齐氏道:“等等。” 胡甜还当齐氏不乐意哩,谁知道齐氏指着胡爹刚刚放下的肉道:“把这个也带上。” 三年了,齐氏可没主动开口给过那边送东西,何况赶在刚刚闹完事这个节骨眼上。 胡爹不明所以问道:“这是啥意思?” 齐氏看着安静坐在一边的男人道:“昨个不是商量让他当个远房亲戚留下,我琢磨着什么远房亲戚也不好使,干脆我就认他当我娘家侄儿吧,算是给我那早去的弟弟续个香火。” 胡爹一听有点傻:“这,这续香火的事是不是有点草率了?”一般续香火都是从亲戚家或者族里过继,不过齐氏家确实人丁凋零已经没啥亲戚族人了。 原本齐氏爷奶就是逃难过来的没有亲戚,齐氏爹是独子,娘是孤女,二老去世后,就只有二女一子。齐氏名叫齐巧娘,上头有个姐姐名齐窈娘,下面有个弟弟齐家安,但是弟弟刚过十四便生了一场大病去了,姐姐一人独木难支,自卖自身给妹妹置办了嫁妆嫁人,从此杳无音信。 据说齐氏的姐姐当年是顶出挑的美人,胡甜这个长相就是随了齐家大姐,她自卖自身可谓轰动一时。 齐氏一直想找到自己的阿姐也想给自己弟弟续个香火,奈何家贫,她在婆家过的又不如意,一直没成。 没有婆家的出嫁女日子都是相当难过的,那刘氏敢这么欺辱她,叫她儿子去征兵,把她赶出胡家,不就是因为她没娘家人撑腰吗? 今天看着刘氏被这人吓走的时候,齐氏猛然就想到了这个主意。 这一袋品相这样好的江米市面不多见,怕是二两银子要得。 胡家现在辛辛苦苦一年到头也攒不上一两银子,这一袋米就相当于胡家一家两年的收入。胡甜不知道虎肉应该作价几何,但周家给的这些已是不少了。 胡甜一看这样好的江米就忍不住眉开眼笑,心中甚是满意。胡爹和齐氏却是看的咂舌,她们种了半辈子庄家了,却没看过这样好的白米,还是江米。 胡爹忍不住感叹道:“这可真是精贵粮食,品相跟咱这边种的看着不一样,细腻,这样的粮食哪里舍得下口。” 齐氏在一旁附和道:“是跟咱们种的不一样,咱这边江米都是圆乎乎的,哪像这个细长细长的,不过闻着真香,定然是好东西。” 胡爹这时候想起周家管事跟他说的话,猛然道:“听说是打东边运过来的,周家库里也只得百来斤,可不是好东西。” 齐氏惊道:“咦,哪里就换这样精贵的东西?”又想起这是自家闺女要求换来的,便问道:“二丫头,你要这江米是要做甚?”该不会真是为了吃吧?这一袋江米要是做吃的,一家人也吃不了多久,要是放长远就坏了。可若是换成糙米或者高粱粟米,那能多换多少,说不定明年的口粮都不愁了。 想到这齐氏就有一丝心疼,要自家闺女真是为了吃一口好的,她真得狠下心好好教育教育这越来越不能吃苦的丫头。 胡甜要是知道齐氏心里头这么个想法,可不得冤死,她来这三年,真是把上辈子没吃过的苦全吃了,原来在齐氏眼里还是“越来越不能吃苦”。 咋说呢,哎。。 也幸好她不知道,这会才能笑嘻嘻地对齐氏和胡爹道:“阿爹阿娘,女儿自有用处,过几日你们就知道了。” 齐氏和胡爹不知道,胡甜却明白,这边把糯米都叫江米,实际上糯米分籼糯米和粳糯米,籼糯米为圆糯米,口感较糙,适合做粽子糍粑,就是胡家自种的这种;粳糯米就是周家送来这种江米,细滑香软,适合做醪糟或是水磨成粉。 这些江米要做啥,她早有打算,但她要做的东西这里没有,至于要咋对爹娘说还没想好,干脆就先卖个关子。 齐氏和胡爹听她这样说,内心齐齐感慨,自从三年前差点失去这个闺女后,这丫头就被他们宠坏了,这几年主意越来越大。虽然闺女懂事有主意,但到底年纪还小哩,齐氏忍不住叮嘱:“这米精贵,可千万别浪费粮食。” 胡甜乖巧地点头:“女儿醒的,阿爹阿娘,不早了,快去歇息吧。”说罢自己先回了屋子,但躺在炕上,却翻来覆去翻烙饼一般睡不着。别看胡甜关子卖的轻巧,但是她要做的东西,她怎么会的,要怎么对齐氏和胡爹说,她还真没想好,不过最后迷迷糊糊的时候终于让她得到一点灵光。 第二天胡甜依旧起了个大早,赶在胡爹出门之前,父女俩合力架起了石磨。然后取了几斤糯米放入陶罐中加水浸泡,再带了自己攒了三年的私房去镇上药铺买了一些干菊花,茉莉花,甘草等。 等胡甜从镇上回来,糯米浸泡的差不多了,便上石磨磨成粉。这石磨是十分小巧,做工慢,不过慢工出细活,出来的米粉十分细滑。等胡甜把几斤糯米磨好已然累的双臂无力,要是再大点的石磨,她肯定就推不动了。 第69章 野菜宴 此为jj系统的防盗章  在胡甜被野人扑倒的时候,她全身力气集中在手上, 反身狠狠呼向野人的脖子。那细长的手指上, 指甲尖利,要真是被不要命的挠一把, 也有的受的。 但野人不愧是野人, 身手十分敏捷,察觉到猎物的奋力反抗,轻松一跃就跳到一边, 躲避开攻击。 胡甜一击失手, 仰躺着狼狈后退,这会才瞧见攻击自己的野人是个什么样,蓬头垢面的看不清脸,身形高大矫健一看就是个男人, 身上脚上都裹着兽皮露出一截胳膊和腿, 那兽皮胡甜没有看错,果然是虎皮! 这一会子她也想不到这虎皮可能是买的捡的或者怎么得的,只觉得这野人连老虎都能打死, 捏死她还不跟捏死蚂蚁一样? 这样的恐惧笼罩下, 浑身就像泄了力一般,原本口中大声呼喊救命突然就变得哆哆嗦嗦低不可闻, 眼睛也控制不住地被泪水模糊起来。 胡甜机械的往后退着,看着野人闲庭信步似得撵着她, 简直就像村里那只逗弄老鼠的狸猫。 绝望感爬满心头, 胳膊被地上的枯草一绊, 身体重重仰倒。 善于抓住机会的捕猎者等的就是这一刻,轻轻松松,不费吹灰之力的就把猎物扑倒在身下。 野人趴伏在胡甜身上,手脚都被制住,尤其之前用来攻击过的手臂被捏的发疼。不知道下一刻自己会被拧断脖子还是怎样,胡甜害怕的闭上了眼睛。 只等了一会,没有想象中的痛苦,反而感觉到自己的手和嘴巴被什么嗅了嗅,然后那种感觉又到了胸口。 胡甜睁开眼,呆滞的看着在她胸前不断嗅来嗅去的大号毛脑袋,浑身感觉就跟被雷劈了一样,才恍然发觉自己现在的姿势十分羞耻! 这都什么事啊! 本来以为有性命之忧,难道还有贞操不保之危? 她自异世而来,那里观念开放,并不会像现在把贞操看的比性命更重要。她自然更想保住性命好好活下去,可是就算被她能接受被劫色,那也不代表她能接受被一个这样跟野兽差不多的野人上演动物世界啊啊啊!! 何况还不一定保得住命! 这个认知让胡甜瞬间疯狂,拼命的挣扎起来,大有鱼死网破的架势!可惜力不从心,小胳膊细腿根本没法从野人手下挣脱,反而惹的对方不耐烦,直接两指锁上她的咽喉。 “别…动…” 低哑的嗓音传入耳中,晦涩难辨,却并不刺耳。 胡甜抬眼不可置信地看过去,跟对方威胁的目光撞个正着。锐利的眼光从遮掩着的乱发中透出如有实质,让胡甜觉得自己是被一只狼盯着,瞬间就不敢动了。 虽然害怕但却止不住胡甜在心里掀起惊天骇浪。 ……原来竟然会说话吗? 不怪胡甜一直没想到这茬,而是这野人一出现,浑身上下都是强大的野兽气息,就没让她感觉到哪里有丝人性,胡甜全当他是野兽了。现在突然听到他说话,简直不能更震惊! 如果会说话的话是不是就代表能沟通,而能沟通的话是不是就有希望全身而退? 胡甜很想问问他想干嘛,但是鉴于他的两指锁在她的咽喉上,眼神又十分可怕,好像只要她再出一声他就捏碎她的咽喉似得,胡甜明智地闭嘴了。 那野人看她老实了,便再次低头凑到她胸口。 胡甜:!!! 然后她以为的事情再次没有发生。 那只毛脑袋在她胸前拱了拱,之前被她收起来放在胸口包饼子的帕子露出一个角。 然后胡甜看着野人就像个动物一样用嘴把帕子连同饼子一起叼出来放到了一边! 胡甜:!!! 为什么不用手??她明明已经老实了! 呸呸呸,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真的是个能沟通的野人吗? 胡甜看着他咬开帕子,小心翼翼地在饼子上舔了一口,然后又舔了舔,最后才开始一口一口把饼子吃掉。胡甜全程安静如鸡,看着野人好像享用什么美味似得,一点点把苞谷饼吃完,虽然动作不雅观,但意外地吃相并不显粗鲁。 胡甜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重点,又好像没有。她只等着他吃完了会不会放开她,然后能不能好好沟通。可惜整个过程,野人就像个护食的野兽似得,一边吃还不忘禁锢她! 胡甜四肢都要僵了。 可一个苞谷饼只有巴掌大,吃的再细,也不过一会的事。胡甜觉得野人貌似吃的挺开心的,就算胡甜看不到他的表情,也能从周围放松的感觉中体会到一种诡异的满足感,危险性似乎有所降低。 正在胡甜考虑能不能开口沟通的时候,野人意犹未尽似的转回来在胡甜胸口又嗅了嗅! 胡甜心头微汗,见野人没找着似乎放弃的时候,刚想松口气,却发现野人头一低,整个人趴伏在她身上! 一动不动了。 尼玛,胡甜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这到底是什么鬼情况? 难不成是吃饱了想睡觉? 觉得她身上软压着舒服? 把她当人肉垫子吗? 我屮艹芔茻…… 这么大一个块头得把她压死好吧!她全身骨头都已经觉得痛了! 胡甜耐不住他的体重,小声“喂”了几声尝试沟通,没有得到反应,她又被压得难受,就忍不住毛毛虫一样拱动起来。 大概拱的身上的人不大耐烦,他又吃饱了心情正好,于是翻身换了个姿势,整个人身体躺在一边,一只手圈在胡甜的腰上固定,头却依偎到胡甜的腹部,再次睡了。 胡甜满头黑线,她在村里只看过母猪喂小猪是这个姿势! 手上的力道不重,但胡甜却不敢再动了,这是一种直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身边的人似乎已经睡熟的时候,胡甜正在设想能不能趁这个机会逃跑,就听见林子深处,传出一声愤怒的兽吼! “嗷呜——” 这吼声苍劲浑厚,震彻山林,悠远绵长,虽然自深处传来,却让人觉得心头发颤。 胡甜的身体本能的颤抖起来。 这是老虎的吼声! 林子里有一头真正的老虎! 这一刻让胡甜觉得是比遇见野人还可怕的事情……就在虎啸响起的那一瞬,胡甜忽然觉得身上的野人动了。身体微微弓起,四肢弯曲,耳朵贴服在地上,似警戒又似出击。 胡甜根本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就见人轻轻一跃,整个人都蹿了出去,动作之矫健跟一只常年捕猎的野兽没什么区别,而速度之快等胡甜反映过来坐起来去看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人影了。 胡甜就这样被莫名其妙地扔在了原地。 怔楞中,又是一声嘶声的虎啸。 胡甜打了个激灵,浑身鸡皮疙瘩尽出,然后奋力地爬起来拔足狂奔而去。 同一时间,山脚下的村民们听着山林里的动静惊疑不定。有那有经验的村民静足听了一会,脸色大变地喊道:“大家快回去躲起来!这是大虫的叫声!是大虫啊!!” 惊叫声此起彼伏,有那胆小的妇人直接就吓得晕了过去。在外的人纷纷往家里跑去,就听见有妇人悲怆的哭声:“天呐!栓子,我儿啊!我的儿子还在山上哩……” 胡家,齐氏紧抱着依偎在自己身侧的一双儿女,嘴里安慰着“不怕不怕”,脸上却是十足的担忧和害怕。 傍山而活的村民最怕的除了山洪就是野兽,尤其是大虫,狼这样的猛兽,虽然这些猛兽一般都在深山出没,但也说不准偶尔会出现在村子,齐氏就没少听过大虫之类的猛兽祸祸村子的事,心里是当真害怕。 胡俊和胡秀两个小娃子就更不必说了。母子三人躲在屋里,虽然害怕却还算镇定,但五口人如今只有三口怎么能放心? 胡俊小心道:“娘,爹和姐姐都还没回来。” 齐氏当然也挂心,想出去找人又放心不下一双小儿女,偏胡秀还懵懂道:“姐说她上山捡柴火去了,娘,你说姐会不会……” 胡俊一听,大惊:“什么?姐在山上?不行,我去找她!”他平日里跟姐姐最要好,这时候便要去找他姐,被齐氏拉住道:“不行,你们给我躲好,娘去找他们!” 正要把他们藏好,就听见外面有人喊门:“娃他娘,开门,巧娘,快开门。” 齐氏赶忙去开门,见是胡爹回来了松了口气,再往后看还是不见闺女的影子又提起心来。胡爹正想问娃子们都在不,见齐氏的动作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咋?娃子们不在屋里?”齐氏将二丫头上山捡柴火的事说了,胡爹立刻道:“你们把门拴好,我去山上找找甜丫头。”说完不待齐氏阻止拔脚就走。 第70章 太像了 此为jj系统的防盗章  胡爹在周地主家打短工, 叫周地主孙子主家少爷也算应该。 经他这么一说, 胡甜就知道眼前人的身份了。 周地主的名气很大,家财万贯,在整个上阳县都排的上名号, 他孙子周文彬更是不得了,年仅十八便于今年秋天过了乡试中了举人。前阵子消息传来周地主大喜过望,一下子舍出来好些米粮,附近村里赶得及道贺的, 还得了喜钱。 不用说眼前这位定是名声在外的周文彬了, 倒是人如其名, 文质彬彬, 姿仪不凡。 胡甜行了一礼,对方倒是没有丝毫的架子, 还了一礼。有钱有势自身又有功名在身, 却能对一贫家女子以礼相待,胡甜对他的评价一下子就高了, 暗道怪不得这人名声这么好呢, 也不全是会读书的原因。 周文彬自小家境富足,爱读书也爱游历听些奇人异事,他今个过来就是听说自家一个帮工村子里发生了奇事, 说是村子里酬神的时候被山神赐了一只大虫腿, 他一时好奇便寻这个帮工问了问, 倒是没想到得了“神赐”的正是这个姓胡的帮工家的闺女。发现确有其事, 便临时起意跟过来看看这“神迹”。 眼见天色不早了, 辞了胡家人的茶水款待,直言道:“请恕在下冒昧前来,听闻姑娘自山神处赏得一根大虫后腿,这等奇事乃是头一次遇见,不知道可否让在下一看?” 这有啥不能的?胡甜欣然应允,而且一看到这个人,胡甜心里就有了处理这虎腿的主意。 这大虫腿拿回来也没人知道怎么处理,就在堂屋的桌子上搁着,周文彬一进屋就瞧见了,这会多问一句道明来由不过是礼节,得了主家人应允,便又走进了些细看。 话说他家阿爷库房里还有一张花斑虎皮,从前做生意得的,他小时候也没少看,但是正紧活的大虫他还没有机会见过,这会瞧见那兽腿上覆着的花斑皮毛,窥一斑而见全豹,料想却是真的大虫腿,可惜现在也只是一条腿而已,除了可以揣测出这只大虫多半凶多吉少之外,倒也没啥看头了。 要说,还有一点也可看出,这大虫腿毛色鲜亮,断口已无血迹,肉质看上去却十分紧绷,他从前听人说过虎肉大补,烹制好了也是一道美味,这条虎腿要是拿回去交给厨房估摸还不错。 且医书上有记:虎肉性甘酸,温补。有补脾胃,益气力,壮筋骨之效,于老人脾胃虚弱,恶心不欲饮食甚合。 周地主把周文彬当眼珠子一眼疼,周文彬对阿爷也是十分孝顺,见这虎腿肉质不错,便想弄些回去给阿爷调养身体。 这么一想,周文彬便问道:“不知二位打算如何处理这大虫腿?” 此话正中胡甜下怀。 她还正想着怎么才能让周家开口要这虎腿哩! 反正这虎腿在她这里很棘手,要是能给了周家顺便得些有用之物,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她正在琢磨呢,听见对方把话头一下子就递到了自己这里,忍不住眼睛一亮,眼中神采奕奕,显得人灵动鲜活,惹得周文彬也多看了两眼。 正待移开眼,却又见她面上硬挤出一丝苦恼道:“不瞒主家少爷,小女同家人正为这事愁哩,毕竟是山神,嗯,厚赐,小女一家福薄,不敢乱来,更不敢像那山鸡野猪一般烹了以填口腹。小女想着这山神赐的肉,需得那德高望重积善之家才好享用。” 灵动慧黠,周文彬心中给这丫头下了个评,觉得她有些意思。 这话一说,他就明白了。 要说德高望重积善之家就不得不提一提周地主家以及周家掌家之人周文彬的阿爷周大善人。 周家祖上曾有人入朝为官,但后续子弟读书没落,便回到祖籍上阳县做了儒商,早年周家人脉广博资产丰盈,家业发展的很是不错,奈何一直没有子弟能够读书有成令家族重回官场,周家人脉逐渐凋落,便不得不舍了许多产业一直安稳地固守在上阳县内,直到周文彬出生之后显出读书的天资周家这才重新看到希望。 周家原本便不是奸商,周家开的铺子在当地都很有口碑,可自周文彬入学之后,周地主更是大行善举,小到施粥舍米,大到建桥铺路减免地租,这十多年来做的善事着实不少。不说远的,就是溪岭村村头那个连着官道的石桥就是十年前周地主出钱修的,要不然,溪岭村要上官道得饶大半个山头。 整个上阳县内受过周家恩惠的人不在少数,更别说那租着周家田地的村民了。周地主德高望重之名周家积善之家自然当得起。 胡甜这样说明摆着是说这大虫腿与周家相得益彰,倒是挺会说的。 周文彬自然也明白这茬。 既都有此意,周文彬便言道:“虎肉难得,若两位愿意割爱,在下愿出些银钱将这大虫腿买下献与我阿爷,不知道两位觉得多少银钱合适?” 胡甜连忙摆手:“什么钱不钱的,正值周大善人寿辰,这神赐之肉献与周大善人不过是小女一家借花献佛罢了,怎敢提银钱这些俗物,辱了山神和周大善人的清名可就是大罪过了。” 胡爹在一旁一直不曾插话,这会也十分赞同闺女的意思。 可这话说的挺重,就是坚决不收钱了。 周文彬闻言略带探究地看向胡甜,瞧这一来一往的话头便不像无所求的,可如此坚定拒了又是为何? 胡甜对周文彬的疑惑目光就当没看见,这大虫腿当然不能收钱了,不然收周地主的钱跟收其它人的钱麻烦并不会小多少。但是不要钱,不代表不要其它东西嘛。 周文彬琢磨了一下,不知道对面这个丫头打的什么主意,缓缓道:“若不要银钱,在下便不好白拿东西了。” 胡甜差点压抑不住自己上翘的嘴角,客气道:“若主家少爷执意要给,不如给小女些江米如何?” 周文彬:“……” 他有执意要给么? 周文彬陪阿翁用完饭后又回了书房,准备再温一段书。 春闱再即,来年入京还要费许多时候在路上,便趁现在每日苦读至亥时方歇。 周地主怕他坏了眼睛,便吩咐下人不吝惜蜡烛,将整个书房照的灯火通明。 烛火泛着微微的黄晕,虽然照的书房十分明亮,但到底不似日光那般无影,摇摆中显得墙上的梅蕾映雪图有几分突兀。 周文彬盯着墙上装裱过的画看了一会。 这是他今春诗会上所作,正逢梅花吐蕊又有飞雪飘落,红梅映雪既美且雅,同窗们起意作画,大都画的是盛开的梅花不畏风雪的绽放之态,只他挑了枝头的未曾开放的梅蕾入画。 白雪覆枝,梅蕾点缀其间,像是美人雪肤上点睛的花钿,梅与雪之间相得益彰,竟是与众不同,拔了头筹。 周文彬对这幅画也十分喜爱,因此前两天下了第一场大雪,便命人将此画找出来挂上,读书累了便赏一赏。 不知道怎地,今晚突然就觉得有些突兀起来,尤其是梅蕾被大雪包裹只露出一点红色,像极了细瓷碗边,白皙手指上那一个红点。 周文彬虽然生在地主家不曾过过苦日子,但不代表他半点疾苦也不知。他知道那个红点应该是生了冻疮的开始阶段,从前他在县学的时候便有个家境贫寒的同窗每年冬日便要生冻疮,严重时还会溃烂流脓,无法握笔。 要是那胡家姑娘也这样……周文彬觉得未免太残忍了些,何况她还要做吃食。 想到这他便招手叫来一个丫鬟,把他准备赠与他同窗的冻伤膏送了一盒给胡家姑娘。 胡爹被安排在外院客房,胡甜则被安排在内院厢房。 虽然位置略有些偏僻,但一应事物齐全,可见周家对这次寿宴确实十分上心。 穿过来三年,胡甜还没见过有钱人家的屋子什么样,更没用过铜盆铜镜,睡过雕花架子床,如今倒让她觉得赚着了一回。 累了一天,洗漱过后便准备早早睡了,正打算脱衣呢,突然听见外头周家丫头叫门。 胡甜打开门便被丫头塞了一盒药膏,言是冻伤膏,还特意嘱咐是她家少爷与她的。 胡甜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也许周家少爷是好意,但办事的丫头怎么如此说?这样不就成了私相授受? 胡甜不懂周家的丫头怎会犯这样的错误,正要拒绝,便见这丫头脸上闪过一丝揶揄的笑意:“奴婢只是个丫头,替少爷送个东西,不敢做主,还请姑娘莫要为难。” 第71章 胁迫 此为jj系统的防盗章 “快, 快帮我把它挖出来, 我们有好吃的了!”胡甜在家里指挥弟妹帮些小忙习惯了,这会顺嘴说出来才想起来旁边这个高大男人可不是她家里听话的弟妹,不由一僵。 她僵着脖子觑了一眼身旁的男人,见男人在她诧异的目光中蹲下来,真的开始用手帮她挖起土豆,胡甜的目光又不由自主的落在了那双手上。 很大, 骨节分明, 看起来十分有力,指甲有些长, 十指曲起来翻飞的样子很像野兽的利爪, 但意外的是并不粗糙难看,反而根根分明, 修长好看。矛盾的想让人一探究竟, 胡甜突然对那张乱发下的脸好奇起来, 想拨开看一看到底什么样子。 不过她也就是稍稍想一下就打住了,她可没忘记自己现在是这个人的“俘虏”。 男人的动作很快, 连挖带拔,很快就挖出一株土豆。胡甜一看, 一株底下结了四五个呢,也算高产的品种了, 就是个头有点小, 四五个加起来还没有以前某些品种的一个大。 但是再小也是货真价实的土豆啊。 胡甜盯着这些挖出来的土豆一脸欣喜, 男人见她很喜欢的样子, 就把挖出来的土豆递了过去。一旁的猴子见状吱吱乱叫明显想要的意思,男人顿了顿,把土豆分了两个给猴子,剩下三个依然递给胡甜。 胡甜眨眨眼,心里升起一种自己比猴子的“待遇”还好点?的疑惑。这是不是表示她跟猴子一样都被男人归结为“自己人”,而不是“俘虏”? “给我?”胡甜小心翼翼道。 “嗯。”不但回答了还点了下头。 胡甜感觉这态度实在好了不止一点,让她心头恐惧感消了不少。不过看男人一个土豆都没给自己留,胡甜觉得肯定是这人根本不知道土豆是什么。但这没什么关系,胡甜决定今天就给他用这土豆做菜,估计能比那一堆肉食好吃些,到时候如果吃的好,说不定就可以商量放她回去的事了。 “那好,我们今天就做土豆烧肉。”胡甜看了看那山鸡兔子和肉,觉得没油没盐做山鸡兔子那是白糟蹋东西,还不如就用那个肉。一般肉里也都是带点盐分的,到时候跟土豆一起煮了,大火收汁把肉味收到土豆里,估计能好吃些。 说做就做,去旁边林子里捡了些干柴干草备用,这谷底就有火石捡过来把火点起来,加水烧肉,土豆洗干净也不去皮直接整个丢进去一块煮。等收汁之后,土豆煮的有些焦黄不大好看,但闻着却透出一股肉香,胡甜就树枝夹出来,两人一猴各分了一个。 胡甜还做示范:“要把皮剥了吃才好吃。”一般来说煮之前就要去皮的,免得中毒,但这哪里有东西给她去皮,只好煮熟了剥了,少吃一些也是没事的。 这犹如野外生存考验般煮出来的食物,简陋粗糙,在胡甜吃起来实在是难以下口,但那边一人一猴却吃的十分有劲,一个土豆在男人那里还是三两口就不见了,吃完就不怕烫的直接上手拿,那猴子倒是怕烫,但就算被烫的“吱吱”乱叫也不肯放弃。 别说,这土豆口感真的不错,煮出来的绵软沙面,带点肉香,要是有好的调料,炖出来保管好吃的让人停不下来。 就算胡甜觉得做得实在简陋有点遗憾,这会也被再次吃到土豆的幸福感淹没,何况那两个,估计整日在山里都是茹毛饮血的,这会自然更觉得这是无上美味。 男人总共挖了十来个土豆都被胡甜煮了,这会她吃了一个,猴子吃了两个,剩下的全到男人肚子里了。但是男人好像意犹未尽,吃完就站起来又朝那一片土豆去了。 看来挺喜欢吃的,胡甜心里琢磨,这是好事。但土豆这东西吃起来停不下来,还很容易噎着或者积食,一次吃太多并不合适。胡甜想了想自己“自己人”的身份,还是鼓起勇气跟过去,阻止道:“别挖了,吃太多了容易中毒。” 一方面主要是没东西削皮,胡甜不敢叫他多吃,另一方,这就是再一次试探了,这个“自己人”的身份多有分量还不好说呢。 原本胡甜担心他听不懂啥是“中毒”,但没想到男人听她这么说,只看了看她,就这么不挖了。 这是信任她了,胡甜心中一喜,趁机就试着商量道: “你让我回去吧?”再不回去,家里人肯定要担心了。 就算她被他们当成“自己人”,她也不是真想留这谷底风餐饮露当个野人呐。可她直接这么提估计男人不会答应。 “回去”,这两个字有点耳熟,男人一时间有些茫然,好像在哪里听过又有点想不起来。但这不妨碍他理解其中的意思,男人怔忡了一下,也明白自己“叼回来的家伙”要走,都划拉到自己的地盘里了,怎么会让走? 男人干脆利落的背过身去,啥也不说,明确表示想都别想。 说实话这感觉有点孩子气,但胡甜可不敢认为这是孩子气,只明白这是免谈了,只是这会胡甜肚子里饱了,脑子也运转起来,对这反应不意外也不着急。 胡甜走到那一片土豆跟前,状似发愁道:“这么一大片土豆不能多吃真是太可惜了,我有办法多吃也不会中毒,可惜东西放在家里,没带出来。” 她这就开始下钓饵了,见男人不为所动,继续道:“这土豆用来红烧兔肉,或者清炖山鸡,可香了,比这炖肉好吃多了,就是啥也没带,做不成哩……” 胡甜从红烧兔肉清炖山鸡说到土豆炒肉片酸溜土豆丝炸土豆条,碎碎念了良久,终于被男人拦腰扛起,一路被人背到了来时的地方。 这样熬出来的鸡汤,色泽金黄清亮,上面飘着一层油花极为诱人。山鸡肉质细嫩鲜美,野味浓,一起炖出来的土豆和野山菌都香味十足,能把人肚里的馋虫勾的直流口水,大冷天来一碗又暖身又滋补。 土豆除了用来炖鸡汤的,胡甜还留了两个,准备去皮切丝炒个醋溜土豆丝,这会胡爹还没回来,胡甜便不急着弄,在灶里留着小火熬鸡汤,顺便将高粱米泡上,自己去屋里把两个小的换出来,让他们去玩。 胡甜屋里柴火烧的很足,进去之后浑身暖融融的,胡俊跟胡秀两个并不乐意出去,姐弟三个就在一块笑笑闹闹,一会齐氏也拿了鞋底进来纳,母子四人其乐融融。 正在这时,突然听见院子里“扑通”一声,接着一声男子的惨呼:“哎呦!” 母子四人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手头的东西跑出来一看,正对厨房门口的地上,一个男子在自家院子里被摔的四脚朝天,嘴里还不停连连哀叫。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胡家大房的儿子胡庆。 齐氏一看见自己这个大侄儿脸色就沉了下来,看看自家好好掩着的前门,再瞧这个侄儿的样子,齐氏冷声道: “你是怎么进来的?想干什么?” 前门好好掩着,自家篱笆墙又这么低矮,这人一声不吭的出现在这里咋进来一想便知。至于想干啥,那肯定不是好事,自家前门没拴上,正常来串门的还能不打声招呼? 而且胡家当初被赶出来住的十分偏,平日里并没有什么人来串门,就算有人,那也不会是刘氏和胡庆这样的始作俑者。 这胡庆自小被刘氏老两口宠的有些泼皮,惯会偷奸耍滑,从前长的还算壮实,但三年前逃兵役那事被揭发出来,朝廷下来的官差派人来追,这人不小心摔到悬崖底下,这事就不了了之。 后来被胡家人救上来,命是捡了回来,但腿上留了残疾,这几年既不下地干活,又一味的补身体,整个人就有些痴肥,这一摔半天也没爬起来。 嘴里还一边喊疼一边惊恐地望着胡家的厨房,嚷嚷着:“有鬼!” 这青天白日的,正是大中午,哪来的有鬼? 胡甜没得信他胡言乱语。 站在厨房门口探头一看,顿时惊了! 她们家商量着要到山上去接的人,这会可不就在厨房里头么? 正盯着灶里的火苗和锅里的鸡汤聚精会神的看哩,那样子就像一个认真守着灶火的大孩子。 锅上原本是盖着的,这会盖帘被掀开了一角,上面冒了大量的水汽,闻着格外美味。 男人反应敏锐,胡甜一探头就被发现了,这会指了指锅面上翻飞的白色雾气,沙哑着吐出几个字:“可以,吃。” 第72章 你爷爷的孜然羊肉 此为jj系统的防盗章  胡甜记着他是会说话的, 也就是能沟通,这会强迫自己开口道:“没,没了,那个,你,还想要么?” 这就是个试探了, 她还觉得自己挺冷静的, 没想到说话不但打结还带上颤音了。 胡甜看着对面的“野人”,一双杏眼圆睁,目光里丝丝怯意又有袅袅期许,微微泛着水雾, 小模样一看就是可怜柔弱没啥攻击力的。 大概也是两块糍粑吃的高兴了, 男人在胡甜的目光中缓缓点了个头, 又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嗯。” 但这一点一哼对胡甜来说那意义绝对非比寻常! 对面的男人立马从跟野兽划等号的野人变成了一个武力值比较高的流浪汉。 野兽跟人的区别。 但这不代表她的危险就解除了。 胡甜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更稳一点:“想要的话,我明天再做如何?”说完这话胡甜就有点忐忑了, 到底对她和她们这个村子到底有没有恶意,这个男人究竟是怎么想的,什么打算, 总要有些表明。沟通多了才能看出了解更多,也能看出更多的问题, 就目前来看,胡甜还是觉得这个人怪怪的, 不知道是天生话少呢, 还是有点什么问题。 男人并没有回答胡甜这个问题, 而是又上上下下看了她一会儿,那眼神让胡甜汗毛倒竖,胡甜感觉自己就像被无形打了标记一样,就像一只被选中的兔子,等着回去下锅煮了。 仿佛就像印证她的猜想一样,男人突然伸手一捞,胡甜只觉得天旋地转,自己就被人扛了起来,一路跳跃奔跑,晃的她头昏脑涨。 悲剧的胡甜觉得自己要完,羊入虎口,九死一生什么的……被带回去是会烹了还是煮了,或者更惨的直接被生吞活剥?胡甜被恐惧淹没了心头,完全不知道男人现在根本没那么多想法,人家只是觉得喜欢的东西还是要叼回去而已。 胡甜感觉自己被人扛着纵身跃下到了低处,然后眼前一黑没有了光线,周围阴冷夹杂着浓郁的草木气息,再接着拐了几个弯,草木气息中混入了浓烈的水汽,耳边似乎有潺潺流水声,周围的温度一下子湿热起来,光线也再次明朗。 等胡甜被放下来以后,惊讶的都忘记了害怕。 入目是一个十分漂亮的山谷,绿树成荫,一条细长如丝带的瀑布倾泻而下,底下是一汪深潭,水面雾气氤氲,远看极美。 这个山谷不大,两面峭壁有裂痕,看起来就像地裂形成的裂谷。 胡甜突然就想起来大虫摔下去的那个裂隙,这会不会是就是那个裂隙下面的谷底? 可惜没有人来给她解答,刚刚那人把她一放下就就闪身不见了,这会身边倒是有个猴子,可是这猴子明显是留下来“看守”她的。 突然被“俘虏”,胡甜也很是不知所措,更不知道接下来等待她的会是什么,现在形势已经完全不是她能控制的了。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胡甜这会心里全是后悔,后悔自己冲动上山,妄想跟“山神”沟通,简直就是不知所谓。 哪能没有万全退路就来冒险,那不是缺心眼么? 其实上辈子的胡甜看着乖巧懂事,但也常常犯傻,骨子里也爱冒险不太把生死当回事,不然也不至于跟几个同学一块出去采风都能把自己整穿越。 但那是上辈子,她有父母跟没父母一个样,孑身一人没有牵挂。可这辈子她的日子艰苦却温暖,她很惜命。 但是错误已经犯了,现在怎么想都晚了,就在胡甜心底乱糟糟一片的时候,山壁上突然出现一个矫健的身影,看着上面像是有个山洞。 然后那个身影几下跳过来,手里一只山鸡,一只野兔,还有一块不知道什么肉,直接摆到了胡甜面前,那山鸡野兔看起来都还是活的。 这意思? 胡甜猜道:“你,想让我做饭?” 回应她的又是一个鼻音:“嗯。” 胡甜:“……” 好像是没有危险了,但是这些山鸡,野兔大肉块也不是想做就能做的,这山谷一看就不是住过人的,没锅没灶的怎么生火做饭? 胡甜很为难,这人行为半人半兽的有点不正常,她害怕自己要说为难会惹他抽风。可是不说也不行啊,她又不能凭空变出来,只好硬着头皮道:“那个,这里,没有锅,嗯,也没有油盐,没法做。”怕他听不懂,胡甜还连说带比划。 但显然这个被胡甜认为半人半兽的家伙比她想的要更能沟通点,胡甜一通比划后,他直接带着胡甜来到潭水附近,那里碎石中空,上头架了一口“石锅”。 这石锅看起来像是天然形成的,大石中间凹陷,底部有点厚,但是火烧大一点,也能用。可是能用又有什么用?没盐没油的,直接白水煮出来的肉能好吃?巧妇难为无米炊,就算她手艺不错,啥都没有,也不可能让东西好吃,要是她做的不好吃,这后果会怎样? 胡甜围着石锅看了一圈,正在苦想的时候,突然被大石后边挨着峭壁的一丛开始枯黄的植物吸引住了。 茎呈菱形,有毛,羽状复叶,长圆形……怎么看都像是土豆植株? 这个可能的发现让胡甜一下子激动起来,连身边的一人一猴都不顾了,跑过去徒手开挖。 橡子豆腐不好做,果肉研磨成粉末后要装入布袋中,加入大量水完全浸泡 ,其间还要多次揉压,数日后方可去除涩味。胡甜将去除涩味的果粉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直接加水放入锅内煮做橡子豆腐,另一部分自然凉干再撵细,制成橡子粉,待以后再做橡子豆腐备用。 一般五斤橡子可制成一斤橡子粉,在后世,一斤上好的橡子粉可卖上百元,比一般的粮食贵多了。在这里虽然肯定是卖不上这个价的,但制成橡子豆腐跟卖出一般豆腐的价格应是不难。 放入锅内的果粉要注意快速搅匀,搅成微褐色半透明状的浓稠液体,煮好后放入大口平底盆中匀平待其冷却,切成豆腐块即成。 刚出锅为冷却的橡子豆腐也可以像普通豆腐一般吃热豆腐脑,加糖或者加酱油直接食用。这时候糖太精贵,胡甜便给家里几个人一人盛了一碗淋上酱油葱花,味道鲜嫩可口,叫吃过的人立马就爱上了。 东西还没出锅,胡家一大两小三个吃货就在一边守着了,待豆腐脑出锅,胡甜第一个就递给了阿祥,第二碗给了年纪最小的胡秀,最后才给了胡俊。 能有这一锅的豆腐可都少不了这个人的功劳,胡甜觉得自当要奖励,因此第一个给了他。 胡俊倒是没觉得什么,一向被排在第一的胡秀,看了看自家阿姐,又看了看来家没多久的“阿祥哥”,有点失落地觉得阿姐“心偏了”。 等它冷却之后,口味又有变化,入口依然细腻、不过滑爽之中又多了韧劲,味微涩且带有天然的植物香味,令人回味无穷。 不管是拿来凉拌还是炒菜,都和普通豆腐无异,只除了橡子豆腐不是白色而是咖啡色。 做好之后,胡甜就用这橡子豆腐做了两个菜,一道与腌菜同炒,添加生姜、大蒜和小葱等作料,炒时有要注意锅热油老,慢慢煎炸,切忌乱翻把豆腐碰碎。 这样做出来的橡子豆腐风味独特,观之如美玉凝脂,食之柔嫩爽滑。唯一可惜就是这里没有红辣椒,要是加上红辣椒,味道更鲜。 另一道就是常吃的凉拌橡子豆腐,将橡子豆腐切成条状或片状,加麻油,酱油,葱姜蒜瓣一起调。这道凉拌橡子豆腐有清凉下火的药效,夏天解暑最适宜。 但这会吃,胡家人也不嫌它凉,两道菜,胡甜做的量不小,但却被一家子人吃的一干二净。可见胡甜整治出的这个吃食也极是受欢迎。 胡爹吃完之后,咂摸着嘴道:“原来只道有肉才美味,没想如今一道豆腐也吃的这么好!而且这东西得来还不费钱,真是好啊!等下我也跟着上山多捡点回来做豆腐,咱今年冬天桌上还能多道菜!” “我也去我也去。”胡俊紧跟着道。 连齐氏都跟着表态:“都去,却是道不错的吃食。” 胡甜开心道:“何止是不花钱,还能赚钱哩~” 胡爹诧异:“赚钱?咋?你想卖啊。”略一琢磨:“也不是不可以,镇上和县里都有饭馆,兴许有人能要。” 胡甜笑笑:“哪也不用去,阿爹看着就是了。” 前几天答应过村里来串门的几个人,要是做出来就分大家尝尝,现在橡子豆腐做成了,胡甜便要兑现说出口的话,捡了几块豆腐一家送了一块,还将凉拌橡子豆腐的法子也一并说了。 待到下半晌,就陆陆续续有人来胡家问这个橡子豆腐的事了,有些是来看稀奇,也有些是听说这东西好吃想弄点尝尝。 胡甜就把剩下那点豆腐放在水盆里搁在院子里,进来的人一眼就看得到。她今天做的,吃了一些又送了一些,剩下的也没几块。 来问能不能与些尝尝的人不少,胡甜便露出为难的样子道:“村里都是亲戚长辈,要些尝尝也是没碍的,只是这东西也是侥幸做得一些,如今只剩下这几块,僧多粥少,倒是不好分哩。” “那倒是,只这么点,还不够塞牙缝的,今个我照甜丫头说的做了这凉拌橡子豆腐,那味可真不错,我家小子一个人就能吃掉一大块,这一点哪够分。”说话的就是王家婶子,她生了三个女儿才得一个儿子,取名胖根,疼的可不跟眼珠子似得,今个胡甜给她家送了一块,全叫她喂了自家小儿子。 如今过来就是胖根吵着要吃,她想过来再弄点,一看这么多人都想要,要是分哪里分的过来?王家婶子眼珠一转道:“甜丫头,婶子这有个主意,我看人家外头做了豆腐都是拿来卖的,不若你这也定个价卖了,大家愿意吃的出钱卖,也省的分不过来,你看咋样?” 第73章 认出 此为jj系统的防盗章  她虽然是个神婆,一辈子都是打着鬼神的名义行事, 但她真没见过这世上有鬼神, 这么诡异的事情自然也是头一回。她这辈子仗着鬼神的名头, 亏心事没少做, 这会可不是怕的跟什么是的, 连村长给她使眼色询问都没注意。 对于这事,村长胡友海心里也没底, 只是看一村的人光顾着激动, 怕发生啥祸事,这才连喊了几声彭仙婆, 叫她把持住场面。 被胡友海这么一喊, 彭仙婆三魂七魄才算归了位,总算反应过来, 这事光这样不行, 总得有个说法不是?而且利用好了, 对她也是个好事。 彭仙婆和村长费了老鼻子力气才把村民安抚下来。 周遭除了那个凭空出现的大虫腿, 再无半点异常,果真就像是一场神迹一般。而彭仙婆也没有胡甜那样丰富的想象力,最初的惊吓过后,这会见毫无异状又端起了神婆的范儿。 这心头安定下来一看,那大虫腿好巧不巧正砸在那刺头跟前, 鼻子都气歪了。 这会不管她说啥, 大家都会认为胡甜是个“有福气的”了, 平白给刺头添了名头! 那可是被神的赐予砸中的人, 谁能说她没福? 再看那整整一个大虫腿…… 这年头大虫肉可不多见,彭仙婆心思一转道:“山神厚赐,是溪岭村的福气,是山神对于这场祭祀的认同,依老婆子之见,这是山神的赏赐应当见者有份,好叫大家沾沾福气。” 这话说的合情合理,也有不少人动心。 但是谁让山神的赏赐的大虫腿好巧不巧地就砸在胡家二丫头一个人跟前? 再加上昨个选童男童女的时候,彭仙婆曾明言这童男童女是为山神捧香奉供有机会得山神“厚赐”的,大家伙第一反应都是觉得这是山神给童女的“厚赐”哩! 有人拿她昨个这话问话,毕竟山神的厚赐再好,不是他们的,也不敢乱拿不是。 彭仙婆再没想到自己竟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彭仙婆觉着都是这个刺头的错,这刺头跟她相克,才让她打算处处落空,心里对胡甜更加不喜。 胡甜这会也反应过来,她又不是个傻的,不知道这大虫腿的价值,怎么肯平白分出去? 亏得她反应不慢,两手把大虫腿往怀里一扒拉,跟着就冲前头摆条案的地方一拜,张口就道:“小女溪岭村胡甜,叩谢山神厚赐!”她这就算名正言顺的把这虎腿给认下了。 拜完山神又转头对彭仙婆一辑,再次感谢道:“得亏彭仙婆有言在先,不然小女胆小,可要被这从天而降的赏赐给吓住了。先头听仙婆说小女命格不一般,小女心头十分惶恐,现在得了山神赏赐,想必这命格当是不差,如此小女这心算定下来了,再次拜谢仙婆,感激不尽。” 现在这形势明显对她有利么,正好让她抓住机会把彭仙婆先前留的陷阱给堵住,几句话的事,多轻松,也不枉她又累又受惊了一场。 彭仙婆没想到这死丫头不但明目张胆地把这大虫腿给昧下了,还把之前她的话头都给掐住了,尽往自己脸上贴金,偏一帮子人都还挺信她这话。彭仙婆在心里呸了一连串,骂了好些不要脸的小蹄子,可脸上偏不能带出来,还要承认她这话说的对,不然不是砸自己招牌? 何况一村子人都不反对,她有什么办法。 彭仙婆闭了闭眼,道:“不错,却是山神与你的厚赐,” 话虽这么说,可是心里那个呕得慌呐,这么一大个大虫腿,怎么都不想让这家人独吞,想到这里,话硬生生顿住,转了个弯又道:“虽是赐予你,若你情愿,也可教大家一同沾沾福气。” 这是不肯死心呐,不过原本就不是全部的人都不敢打这个“赏赐”的主意,只是心有敬畏,不敢硬来,怕得罪山神,但是彭仙婆这话却叫人蠢蠢欲动,可不是,山神赐给你不错,大家不敢抢,但若你心甘情愿拿出来分给大家不就成了?如此,他们也不会得罪山神。 胡甜心里也是腻歪,都是一个村的,她要是不肯“叫大家沾沾福气”,那准得被一村的人排斥,说不定还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哩。可就叫这老婆子得逞,她心里也是不服。 略一思忖,胡甜面上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慌张道:“这,这山神的赏赐,还可以私自做主么?小女倒是不在乎分了这赏赐叫大家都高兴高兴,就怕做岔了,反叫山神不高兴,再惹出什么祸事怎么办?” 话说到这份上,再掰扯下去就有点没意思了。 当下就有村人表态,既是童女该得的,那就由童女拿回去自己处置。如今在山神面前急巴巴的分赏赐沾福气,莫反将山神惹恼了。 何况大虫非一般猛兽,那是兽中之往,大虫的肉那也不是一般人消受的起的。 如此,这事算是平息了。 只是胡甜意识到,这“神赐”大虫腿留着始终是个事端,回去以后当快些处理掉才好。 这一只虎腿连皮带肉得有二三十斤,怎么处理,胡甜还挺愁的。 按理说是虎肉也是可以卖的,这时节虎肉也是大补之物,属于有钱没处得的,肯定不愁卖。 问题在于全村人都知道这是“神的赏赐”,她连私自分了都不敢,又如何能像一般物品那样拿去换钱? 可不能换钱总不能自己一家人吃了吧? 想着这虎腿来历清奇,胡甜就心慌气短,下不去嘴…… 不过到底没有愁多久,到下晌午的时候,胡爹就领着一个修竹般的男子来家。 男子身材颀长,容貌甚是雅俊,穿着一身青色儒衫,更显得如清风朗月茂林修竹一般,十分养眼。 不过每次他消失又出现,都会从山上带点东西下来,统共没几天,带过一只肥大的山鼠,几只麻雀,捉过一回鱼,还带回来过一捧松籽,整个人堪比小叮当,好像身上也揣着一个四次元口袋,不过他这口袋里都是吃食。 每次只要他拿回来,胡甜就二话不说尽力收拾了给家里人添个菜,吃的一家人眉开眼笑,感觉日子过得比过年还幸福。 “阿姐,今个晌午炒个土豆呗,都好几天没烧了。” 一看快要到做饭时间了,胡俊就忍不住提起要吃土豆。 “不成,时候没到。”胡甜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上回胡爹的话也给胡甜提了醒,这土豆数量还是太少了,大部分还得留种。偏偏胡家人上回吃了胡甜用土豆做的菜后,个个念念不忘,顿顿都要吃。 照这个吃法,没多久这些土豆就全祭五脏庙了,还种啥? 因此,胡甜严格规定了吃土豆的时间,每隔十天吃一顿,一个月只得三回,年节的时候另算。现在离过年还有两个来月,等到第二年开春种土豆还有好几个月,不控制吃怎么行。 现在那些土豆都被晾干表皮后洒了细土搁在杂物间里保存着,就是再馋也不准偷吃。 胡俊一听阿姐不准就有点泄气,转头一看自己刚认的大哥提了个篮子到厨房这边来,又立刻精神百倍了。 胡俊伸长了脖子往篮子里望,兴奋道:“大哥,今个带的什么?”看那篮子里的东西是棕褐色还以为又带了松籽回来。只是再仔细看,发现那东西一粒一粒,圆圆的,比松籽大很多,待到近前,看清楚了,疑惑道:“这个也是松籽吗?跟上回长的不太像。” 前两天男人从山上带过一捧松籽回来,被胡甜炒了给大家当零嘴,味道非常好。 听胡俊这么说,胡甜也探过头来。 先看见的是一个十分丑的篮子,用树枝和藤条做的,可以看得出来是就地取材。 不过丑没关系,实用就成。 篮子里的东西棕褐色形似蚕茧,表面光滑,壳很硬,一头尖尖,一头圆圆,圆的那头脑壳上扣着半个盖子,状似释迦摩尼脑门上的突起。 胡甜一看这东西就笑了,这东西是坚粒子,学名橡子,是橡树的果实。有的地方也把橡树叫做栎树或柞树,结的果子也叫做橡实、橡栗。 这个橡子可是个好东西! 原来隔壁农大拿炒橡子跟糖炒栗子做对比的时候,胡甜被科普过。 这东西可食用,古代灾荒之年,人们以橡子充饥度日。 比较着名的事情就是杜甫流落到秦州,饥寒交迫,一家人只好山上捡拾橡子吃,诗曰:“岁拾橡栗随狙公,天寒日暮山谷里。” 除此之外,其它古书也有记载: 晋书挚虞传:”粮绝饥甚,拾橡实而食之”。韩非子外储篇:”秦大饥,应侯请曰:五苑之草者,蔬菜、橡实、枣栗足以活民,请发之”。 第74章 认妹妹的 此为jj系统的防盗章  这一会子她也想不到这虎皮可能是买的捡的或者怎么得的,只觉得这野人连老虎都能打死, 捏死她还不跟捏死蚂蚁一样? 这样的恐惧笼罩下, 浑身就像泄了力一般, 原本口中大声呼喊救命突然就变得哆哆嗦嗦低不可闻, 眼睛也控制不住地被泪水模糊起来。 胡甜机械的往后退着,看着野人闲庭信步似得撵着她,简直就像村里那只逗弄老鼠的狸猫。 绝望感爬满心头,胳膊被地上的枯草一绊,身体重重仰倒。 善于抓住机会的捕猎者等的就是这一刻, 轻轻松松,不费吹灰之力的就把猎物扑倒在身下。 野人趴伏在胡甜身上, 手脚都被制住,尤其之前用来攻击过的手臂被捏的发疼。不知道下一刻自己会被拧断脖子还是怎样, 胡甜害怕的闭上了眼睛。 只等了一会, 没有想象中的痛苦,反而感觉到自己的手和嘴巴被什么嗅了嗅, 然后那种感觉又到了胸口。 胡甜睁开眼,呆滞的看着在她胸前不断嗅来嗅去的大号毛脑袋,浑身感觉就跟被雷劈了一样, 才恍然发觉自己现在的姿势十分羞耻! 这都什么事啊! 本来以为有性命之忧,难道还有贞操不保之危? 她自异世而来,那里观念开放, 并不会像现在把贞操看的比性命更重要。她自然更想保住性命好好活下去, 可是就算被她能接受被劫色, 那也不代表她能接受被一个这样跟野兽差不多的野人上演动物世界啊啊啊!! 何况还不一定保得住命! 这个认知让胡甜瞬间疯狂,拼命的挣扎起来,大有鱼死网破的架势!可惜力不从心,小胳膊细腿根本没法从野人手下挣脱,反而惹的对方不耐烦,直接两指锁上她的咽喉。 “别…动…” 低哑的嗓音传入耳中,晦涩难辨,却并不刺耳。 胡甜抬眼不可置信地看过去,跟对方威胁的目光撞个正着。锐利的眼光从遮掩着的乱发中透出如有实质,让胡甜觉得自己是被一只狼盯着,瞬间就不敢动了。 虽然害怕但却止不住胡甜在心里掀起惊天骇浪。 ……原来竟然会说话吗? 不怪胡甜一直没想到这茬,而是这野人一出现,浑身上下都是强大的野兽气息,就没让她感觉到哪里有丝人性,胡甜全当他是野兽了。现在突然听到他说话,简直不能更震惊! 如果会说话的话是不是就代表能沟通,而能沟通的话是不是就有希望全身而退? 胡甜很想问问他想干嘛,但是鉴于他的两指锁在她的咽喉上,眼神又十分可怕,好像只要她再出一声他就捏碎她的咽喉似得,胡甜明智地闭嘴了。 那野人看她老实了,便再次低头凑到她胸口。 胡甜:!!! 然后她以为的事情再次没有发生。 那只毛脑袋在她胸前拱了拱,之前被她收起来放在胸口包饼子的帕子露出一个角。 然后胡甜看着野人就像个动物一样用嘴把帕子连同饼子一起叼出来放到了一边! 胡甜:!!! 为什么不用手??她明明已经老实了! 呸呸呸,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真的是个能沟通的野人吗? 胡甜看着他咬开帕子,小心翼翼地在饼子上舔了一口,然后又舔了舔,最后才开始一口一口把饼子吃掉。胡甜全程安静如鸡,看着野人好像享用什么美味似得,一点点把苞谷饼吃完,虽然动作不雅观,但意外地吃相并不显粗鲁。 胡甜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重点,又好像没有。她只等着他吃完了会不会放开她,然后能不能好好沟通。可惜整个过程,野人就像个护食的野兽似得,一边吃还不忘禁锢她! 胡甜四肢都要僵了。 可一个苞谷饼只有巴掌大,吃的再细,也不过一会的事。胡甜觉得野人貌似吃的挺开心的,就算胡甜看不到他的表情,也能从周围放松的感觉中体会到一种诡异的满足感,危险性似乎有所降低。 正在胡甜考虑能不能开口沟通的时候,野人意犹未尽似的转回来在胡甜胸口又嗅了嗅! 胡甜心头微汗,见野人没找着似乎放弃的时候,刚想松口气,却发现野人头一低,整个人趴伏在她身上! 一动不动了。 尼玛,胡甜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这到底是什么鬼情况? 难不成是吃饱了想睡觉? 觉得她身上软压着舒服? 把她当人肉垫子吗? 我屮艹芔茻…… 这么大一个块头得把她压死好吧!她全身骨头都已经觉得痛了! 胡甜耐不住他的体重,小声“喂”了几声尝试沟通,没有得到反应,她又被压得难受,就忍不住毛毛虫一样拱动起来。 大概拱的身上的人不大耐烦,他又吃饱了心情正好,于是翻身换了个姿势,整个人身体躺在一边,一只手圈在胡甜的腰上固定,头却依偎到胡甜的腹部,再次睡了。 胡甜满头黑线,她在村里只看过母猪喂小猪是这个姿势! 手上的力道不重,但胡甜却不敢再动了,这是一种直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身边的人似乎已经睡熟的时候,胡甜正在设想能不能趁这个机会逃跑,就听见林子深处,传出一声愤怒的兽吼! “嗷呜——” 这吼声苍劲浑厚,震彻山林,悠远绵长,虽然自深处传来,却让人觉得心头发颤。 胡甜的身体本能的颤抖起来。 这是老虎的吼声! 林子里有一头真正的老虎! 这一刻让胡甜觉得是比遇见野人还可怕的事情……就在虎啸响起的那一瞬,胡甜忽然觉得身上的野人动了。身体微微弓起,四肢弯曲,耳朵贴服在地上,似警戒又似出击。 胡甜根本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就见人轻轻一跃,整个人都蹿了出去,动作之矫健跟一只常年捕猎的野兽没什么区别,而速度之快等胡甜反映过来坐起来去看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人影了。 胡甜就这样被莫名其妙地扔在了原地。 怔楞中,又是一声嘶声的虎啸。 胡甜打了个激灵,浑身鸡皮疙瘩尽出,然后奋力地爬起来拔足狂奔而去。 同一时间,山脚下的村民们听着山林里的动静惊疑不定。有那有经验的村民静足听了一会,脸色大变地喊道:“大家快回去躲起来!这是大虫的叫声!是大虫啊!!” 惊叫声此起彼伏,有那胆小的妇人直接就吓得晕了过去。在外的人纷纷往家里跑去,就听见有妇人悲怆的哭声:“天呐!栓子,我儿啊!我的儿子还在山上哩……” 胡家,齐氏紧抱着依偎在自己身侧的一双儿女,嘴里安慰着“不怕不怕”,脸上却是十足的担忧和害怕。 傍山而活的村民最怕的除了山洪就是野兽,尤其是大虫,狼这样的猛兽,虽然这些猛兽一般都在深山出没,但也说不准偶尔会出现在村子,齐氏就没少听过大虫之类的猛兽祸祸村子的事,心里是当真害怕。 胡俊和胡秀两个小娃子就更不必说了。母子三人躲在屋里,虽然害怕却还算镇定,但五口人如今只有三口怎么能放心? 胡俊小心道:“娘,爹和姐姐都还没回来。” 齐氏当然也挂心,想出去找人又放心不下一双小儿女,偏胡秀还懵懂道:“姐说她上山捡柴火去了,娘,你说姐会不会……” 胡俊一听,大惊:“什么?姐在山上?不行,我去找她!”他平日里跟姐姐最要好,这时候便要去找他姐,被齐氏拉住道:“不行,你们给我躲好,娘去找他们!” 正要把他们藏好,就听见外面有人喊门:“娃他娘,开门,巧娘,快开门。” 齐氏赶忙去开门,见是胡爹回来了松了口气,再往后看还是不见闺女的影子又提起心来。胡爹正想问娃子们都在不,见齐氏的动作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咋?娃子们不在屋里?”齐氏将二丫头上山捡柴火的事说了,胡爹立刻道:“你们把门拴好,我去山上找找甜丫头。”说完不待齐氏阻止拔脚就走。 胡爹沿途上山碰到好几个狼狈的村民,都没见自己闺女的身影也是着急,幸好有见过胡甜的村民急忙之中还给他指路,这才一路找了过去。 胡甜一路狂奔,衣裳划破了好些口子,脸上手上也带了伤,一路屏气凝神不敢有丝毫懈怠,一直到看见迎面过来的胡爹,才觉得自己仿佛逃出生天! 第75章 回乡 此为jj系统的防盗章  来买的人多的买了一斤两斤, 少的便只有一文钱, 这样一拨人二十来户人家也不过消耗了十来斤而已。 胡爹和齐氏顿时忧愁:“这豆腐做了恁多卖不完可咋办?”他们也是一时被赚钱的诱惑迷了眼, 忘了这小小的一个溪岭村才多少户人家, 每日肯拿钱卖豆腐吃的又有多少?今个一天能卖出去十来斤已经是占了新鲜物什的便宜了。 昨个光想着一文钱四两豆腐,一斤都是两文半,十斤就是二十五文,四十斤就是一百文哩!要是每天能有一百文的入账, 光想想都觉得像做梦一样! 所以今个可劲的做豆腐,倒是没想着自家豆腐是个新鲜玩意, 还没地方卖哩。 胡爹皱着眉头叹了口气:“要不,咱拿点这豆腐到镇上饭铺去问问?”要是不行,他就试试自己背个篮子到附近村子去碰碰运气。 胡甜摇头:“阿爹不必麻烦,这豆腐剩着就剩着, 女儿自有办法处理。” 说着就把水盆里的豆腐捞出来十斤, 切成薄片放在盖帘上搁在屋檐下晾晒。 这点就显出橡子豆腐比一般豆腐的好处了, 橡子豆腐可以直接晾晒成干货,吃的时候在水里泡发和新鲜豆腐一样的吃法,而且口感更爽滑劲道,q弹! 胡甜把这橡子豆腐当成一条财路, 当然不是只想在这上阳县十里八乡卖卖鲜豆腐, 这橡子豆腐干才是她真正的依仗哩! 胡爹和齐氏现在对自家女儿注意多, 爱折腾新鲜的性子已经十分习惯了, 听闺女这么说便放了一半的心, 但虽然晒干了可以留着以后慢慢吃, 但是眼看着买卖做不起来,胡爹也是着急:“这样是光靠村里,咱这豆腐可卖不出多少铜板,咱拿出去试试不是更好?” 胡甜心里好笑,自家爹老实孝顺心眼厚道,但是没想到不是个迂腐的,还挺有生意头脑。她当然不会只在村里卖了,卖出去是肯定的,但是也不必为着卖豆腐求到镇上去,那样只会让自己被动。 胡甜笑着道:“阿爹说的对,但这镇上饭馆一般都有固定送货的豆腐坊,咱这东西就算稀奇,估摸也不好进去,还得求人,到时候卖不上价钱岂不更糟?咱不如等等,没准不用咱上门去求人家收豆腐,人家自己还会来找咱哩!” “嘿,”胡爹被自家闺女的话逗乐了,虽心底不大信,但还是支持道:“那成,咱等等。” 盆里剩下那几斤橡子豆腐,中午自家吃了一些,等到下午的时候,王家婶子又过来把那几斤橡子豆腐都给包圆了。 胡甜就开玩笑道:“婶子,这东西味道不错,但也不能一次吃太多,不好消化哩。” 王家婶子笑眯眯答话:“婶子晓得哩,知道你这丫头好心,不过今个王家大姑爷来家,多弄点给他尝尝,剩下的叫他带回去分了,要是人家吃的好,回头也介绍人来买,你看咋样?” 王家婶子的大女婿是别村的,还是个货郎,方圆十里八乡都是顶熟悉,就是跟镇上有些铺子都搭得上话,这点胡甜知道。原本送橡子豆腐给王家婶子的时候,胡甜心里就有张谱,这会听王家婶子话里有话就笑道:“那感情好,咱家这豆腐要真有外头的人来买,肯定要谢谢王家婶子,要是买的多了,还可以便宜哩!” 王家婶子喜笑颜开:“甜丫头可真是惹人疼!” 等她拿了豆腐要走的时候,胡甜便又把自己素炒豆腐的法子告诉了王家婶子,送她出门了。 胡甜倒不是没想过等以后橡子豆腐卖起来以后,这做豆腐的法子也可以卖方子,但是自家做的这两道菜用料方法都十分简单,人摸索着自己都能做,便干脆做顺水人情,拿这法子带动豆腐买卖算了。 王家婶子这边出了胡家院子,那边就回到家中,先凉拌了给大女儿大女婿尝尝,然后才起锅热油,又照着胡甜说的法子炒了,端上去。 还别说,她家大姑爷一口就吃中意了,连连点头:“这豆腐味不错,跟一般豆腐不一样。” 王家婶子就笑道:“那大郎你看,这东西能卖出去不?”她家女婿做货郎,自然也要多多寻摸能买卖的东西,这样是能卖,也少不了她这个丈母娘的功劳不是。 她家女婿姓闫,排行老大,就喊闫大郎。 这会听见自家丈母娘的话琢磨道:“当是能卖。” 王家婶子性子急,一听说能,就准备拉了人去胡家,被闫大郎阻了:“岳母,这事先不急,烦岳母先将这吃法教于梨花,女婿回去先探探买路。” 对这事,闫大郎心里已有了打算。 待离了岳母家,便将这豆腐做了,送与镇上一家相熟的冯记饭铺。 闫大郎动作迅速,胡甜这边也没等太久,第二日一早,王家婶子便带着闫大郎夫妻二人来了胡家。 胡甜与闫大郎夫妻见了礼,这闫大郎也是个有生意头脑的,一开口便想将胡甜家的豆腐包圆,让胡甜开个价。 人家这么直接,胡甜便也不来虚的,只笑道:“不瞒闫大哥,这橡子豆腐味不错,但做起来十分费劲,我家人全部做,估摸着每日也只能二三十斤。” 闫大郎道:“二三十斤暂且也是够了。” 胡甜又道:“闫大哥爽快,小妹也不说别的,每日里便与你三十斤,若有剩的小妹便自行在村中卖如何?” 她不想立马就被人搞垄断,村里人要是买不着,他们家会被人淹吐沫星子的。 闫大郎显然也明白这个理,便道:“不可多。” 胡甜笑道:“那是自然。既闫大哥肯给小妹方便,小妹自然也要与闫大哥方便,这豆腐村里卖一文钱四两,闫大哥买的多,便一文钱五两,一斤两文钱如何?” 闫大郎一听这价格,脸上就露出些笑意来,算了算他的赚头,便爽快点头:“成。” 价格没异议,双方又约定了先拿货第二日结货款。 这个闫大郎虽然干的是小贩营生,精明归精明,却不像有的小贩那般计较,看着倒是个可靠的,又有王家婶子做保,双方便约定先拿货,第二日结清货款。 一切谈妥,双方合作便这么定下了。 每日里胡家做三十斤豆腐,便有六十文稳定进账。 胡爹和齐氏没想到买卖做的如此容易,都有些傻眼。 一大早的,胡甜听见母鸡的叫声,就出来掏了鸡窝,扒拉出一个比鸽子蛋大不了多少的鸡蛋。现在天冷了,鸡蛋越下越小,再过不了多久就该不下蛋了。可怜胡家家贫仅有几亩薄地出产的粮食,交了税赋只余些口粮,糊口都勉强。平日里全靠攒些鸡蛋卖了钱买些油盐,这鸡蛋胡家人是一个都舍不得吃的。 小小一个白壳鸡蛋握在手里,还带着温热,胡甜悄悄咽了口口水,觉得馋的不行。说出来有些不可置信,但胡甜确实想不到,曾经对各种餐厅里的精致料理都不屑一顾的自己竟然有天连口鸡蛋都吃不上! 但这事要说就更离奇了,谁能想到一个人的灵魂真的能够穿越时空跑到另一个人身上呢? 胡甜的芯子是一个刚毕业的华国画院研究生,外出采风的时候不慎摔下峭壁,醒来就变成了这个苍国里一个偏僻小村溪岭村胡家的二闺女。 已经快三年,日子过得一言难尽。 胡甜也就悄悄咽口口水,就回身把鸡蛋放到整好的篮子里了。今个逢双恰好有集市,正好把这个月攒的几十个蛋都拿去卖了。 吃过朝食,胡甜跟爹娘说了声,就带着弟弟胡俊一起去了黑林镇上。 一个大的鸡蛋一文钱,小的两文钱三个,没一会袋子里就多了二十来文钱,篮子里的鸡蛋已去了多半,姐弟俩相视而笑都十分开心。 胡俊搓着手道:“阿姐,咱今天鸡蛋卖的真快,这才不到半个时辰就快卖完哩,咱卖完回去没准还赶得上吃晌饭!” 胡甜也高兴的点头:“嗯,要是早点卖完,姐给你和秀儿买块糖吃。”胡家虽然穷,但对小娃子还是宠的,胡爹和齐氏夫妻俩是一双好父母,胡甜来这三年体会到的亲情比上辈子加起来都多,能在这个环境生存下来多亏了这样一对父母。 胡俊脸一红,跺跺脚道:“阿姐,我过完年十一了,不是小娃子……”话没说完就被旁边疯跑过来的人撞了一个趔趄。 胡甜连忙扶住,正想斥一声,就听那人激动的喊道:“张榜啦!张榜啦!朝廷贴告示啦!大家快去看!” 第76章 白事 此为jj系统的防盗章 因着战乱缘故如今粮食吃紧, 市面上,一两银子可买两石高粱粟米,白米的价格却足足翻了三倍,寻常人家根本吃不起, 这江米就更不提了,最次等的江米也要二十文一斤。普通庄户人家大多买不起, 都是自家每年少少种一些, 一部分留到端午包粽子, 一部分等正月十五磨粉做元宵。 这一袋品相这样好的江米市面不多见,怕是二两银子要得。 胡家现在辛辛苦苦一年到头也攒不上一两银子, 这一袋米就相当于胡家一家两年的收入。胡甜不知道虎肉应该作价几何, 但周家给的这些已是不少了。 胡甜一看这样好的江米就忍不住眉开眼笑,心中甚是满意。胡爹和齐氏却是看的咂舌, 她们种了半辈子庄家了, 却没看过这样好的白米, 还是江米。 胡爹忍不住感叹道:“这可真是精贵粮食,品相跟咱这边种的看着不一样,细腻,这样的粮食哪里舍得下口。” 齐氏在一旁附和道:“是跟咱们种的不一样, 咱这边江米都是圆乎乎的, 哪像这个细长细长的, 不过闻着真香, 定然是好东西。” 胡爹这时候想起周家管事跟他说的话, 猛然道:“听说是打东边运过来的, 周家库里也只得百来斤,可不是好东西。” 齐氏惊道:“咦,哪里就换这样精贵的东西?”又想起这是自家闺女要求换来的,便问道:“二丫头,你要这江米是要做甚?”该不会真是为了吃吧?这一袋江米要是做吃的,一家人也吃不了多久,要是放长远就坏了。可若是换成糙米或者高粱粟米,那能多换多少,说不定明年的口粮都不愁了。 想到这齐氏就有一丝心疼,要自家闺女真是为了吃一口好的,她真得狠下心好好教育教育这越来越不能吃苦的丫头。 胡甜要是知道齐氏心里头这么个想法,可不得冤死,她来这三年,真是把上辈子没吃过的苦全吃了,原来在齐氏眼里还是“越来越不能吃苦”。 咋说呢,哎。。 也幸好她不知道,这会才能笑嘻嘻地对齐氏和胡爹道:“阿爹阿娘,女儿自有用处,过几日你们就知道了。” 齐氏和胡爹不知道,胡甜却明白,这边把糯米都叫江米,实际上糯米分籼糯米和粳糯米,籼糯米为圆糯米,口感较糙,适合做粽子糍粑,就是胡家自种的这种;粳糯米就是周家送来这种江米,细滑香软,适合做醪糟或是水磨成粉。 这些江米要做啥,她早有打算,但她要做的东西这里没有,至于要咋对爹娘说还没想好,干脆就先卖个关子。 齐氏和胡爹听她这样说,内心齐齐感慨,自从三年前差点失去这个闺女后,这丫头就被他们宠坏了,这几年主意越来越大。虽然闺女懂事有主意,但到底年纪还小哩,齐氏忍不住叮嘱:“这米精贵,可千万别浪费粮食。” 胡甜乖巧地点头:“女儿醒的,阿爹阿娘,不早了,快去歇息吧。”说罢自己先回了屋子,但躺在炕上,却翻来覆去翻烙饼一般睡不着。别看胡甜关子卖的轻巧,但是她要做的东西,她怎么会的,要怎么对齐氏和胡爹说,她还真没想好,不过最后迷迷糊糊的时候终于让她得到一点灵光。 第二天胡甜依旧起了个大早,赶在胡爹出门之前,父女俩合力架起了石磨。然后取了几斤糯米放入陶罐中加水浸泡,再带了自己攒了三年的私房去镇上药铺买了一些干菊花,茉莉花,甘草等。 等胡甜从镇上回来,糯米浸泡的差不多了,便上石磨磨成粉。这石磨是十分小巧,做工慢,不过慢工出细活,出来的米粉十分细滑。等胡甜把几斤糯米磨好已然累的双臂无力,要是再大点的石磨,她肯定就推不动了。 磨好米粉,便将买来的菊花茉莉甘草等一起加水捣碎搅匀,再揉搓成小团粒。这是胡甜以前看村里老人自己作土酒曲的法子,因为简单容易自己又参与过,就记住了。 这会因为见了周地主孙子,又恰逢周地主寿辰,胡甜便想到了一道顶好的吃食,非常适合上了年纪的人进补,而且寓意又好,这才跟周文彬提了要江米的事。 做这道吃食需就要先做酒曲,等胡甜揉搓好小团粒,就去厨房拿了一个干净的笸箩,又仔仔细细地铺了一层柔软地干茅草,最后将小团粒一粒一粒摆放到茅草上,再在上面盖上一层茅草,把笸箩端进屋里,放在炕头上,才算完事。 接下来就要等着晾干发酵,从今天起她这个炕头的温度就要仔细注意着了。 这制土酒曲的法子原本都是夏天才好做的,这会做生怕温度不够发酵不了,不过这里有炕,她回头再在屋里添个火盆,宁愿多废点柴火,多注意点,也不能浪费这么好的江米。 她这一通忙活,自然躲不过齐氏的追问。 这会胡甜只好实话道自己是在制作一道吃食,至于齐氏问啥吃食,她咋知道,胡甜只好硬着头皮装了一回神仙托梦:“昨个拜山神的时候听见有人说江米,晚上做梦就梦到这个吃食了,估摸着是山神想吃江米吧?” 相比彭仙婆“请神上身”,她这个“童女”得山神托回梦不算过分吧? 别说,自从彭仙婆给她安排这个身份后,感觉山神这托词貌似还挺好用的…… 这是他今春诗会上所作,正逢梅花吐蕊又有飞雪飘落,红梅映雪既美且雅,同窗们起意作画,大都画的是盛开的梅花不畏风雪的绽放之态,只他挑了枝头的未曾开放的梅蕾入画。 白雪覆枝,梅蕾点缀其间,像是美人雪肤上点睛的花钿,梅与雪之间相得益彰,竟是与众不同,拔了头筹。 周文彬对这幅画也十分喜爱,因此前两天下了第一场大雪,便命人将此画找出来挂上,读书累了便赏一赏。 不知道怎地,今晚突然就觉得有些突兀起来,尤其是梅蕾被大雪包裹只露出一点红色,像极了细瓷碗边,白皙手指上那一个红点。 周文彬虽然生在地主家不曾过过苦日子,但不代表他半点疾苦也不知。他知道那个红点应该是生了冻疮的开始阶段,从前他在县学的时候便有个家境贫寒的同窗每年冬日便要生冻疮,严重时还会溃烂流脓,无法握笔。 要是那胡家姑娘也这样……周文彬觉得未免太残忍了些,何况她还要做吃食。 想到这他便招手叫来一个丫鬟,把他准备赠与他同窗的冻伤膏送了一盒给胡家姑娘。 胡爹被安排在外院客房,胡甜则被安排在内院厢房。 虽然位置略有些偏僻,但一应事物齐全,可见周家对这次寿宴确实十分上心。 穿过来三年,胡甜还没见过有钱人家的屋子什么样,更没用过铜盆铜镜,睡过雕花架子床,如今倒让她觉得赚着了一回。 累了一天,洗漱过后便准备早早睡了,正打算脱衣呢,突然听见外头周家丫头叫门。 胡甜打开门便被丫头塞了一盒药膏,言是冻伤膏,还特意嘱咐是她家少爷与她的。 胡甜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也许周家少爷是好意,但办事的丫头怎么如此说?这样不就成了私相授受? 胡甜不懂周家的丫头怎会犯这样的错误,正要拒绝,便见这丫头脸上闪过一丝揶揄的笑意:“奴婢只是个丫头,替少爷送个东西,不敢做主,还请姑娘莫要为难。” 说完福了个礼便跑开了。 胡甜只得无可奈何,想着找机会定要还回去,千万别惹出什么岔子。 可这事不是由她能决定的,那丫头刚一跑开,胡甜关了门,就前后有两个丫头冒出头,一个拐了弯向东,另一个则出了月洞门向西。 周家内院东西各有两个大院子,一个叫玉弦阁,一个叫竹笛轩。 玉弦阁住着周家从京城来的贵客,竹笛轩则住着周文彬的表妹姚桂珠。 此时那个小丫头来到竹笛轩把事情报给姚桂珠,就气的姚桂珠当场砸了手里的粉瓷杯子,大骂道:“又是哪里来的小贱人!也想跟我抢表哥不成!” 见姚桂珠如此,那个报信的丫头丝毫不见意外,只往旁边一退眼观鼻鼻观心。 姚夫人在一旁染着自己的蔻丹对大发雷霆的女儿视而不见。 姚桂珠见自己母亲如此不免委屈道:“娘,你也不帮帮我,表哥都快叫狐狸精抢走了。” 姚夫人这才抬手挥退来报信的丫头叫她下去领赏,看着自己女儿,懒懒道:“你表哥现在可是个香饽饽,自然招狐狸精,这有什么稀奇。” 姚桂珠不依,撒娇道:“阿娘……” 第77章 土豆宴 此为jj系统的防盗章 心里有底才不慌嘛! 这一通耽搁的, 胡甜下山就晚了,路上果然碰上了找过来的胡爹,迎头就挨了一顿说:“你这丫头, 越大越不懂事了咋的,眼看天黑了都不知道要下山,你说你怎么比两个小的还不省心。” 胡甜心虚挨了说也不敢多话, 只把手里的东西往胡爹面前一凑:“那,阿爹, 我是碰上这个了才耽误了哩。”胡甜手里是只兔子, 刚刚那一人一猴给她的, 虽然不晓得这是“赏赐”还是“交换”,或者是别的啥意思,反正那俩丢下就走了, 她不要白不要呗,这会正好就给胡爹交差了。 天晚了光线不好又没灯,胡爹刚也没注意胡甜手里提着东西,这会凑近了一看,不禁道:“嘿, 这兔子可不小!怎么就被你捉了?”世道艰难, 像这样常见的灰兔子, 这一带的都快被逮完了,那能活下的兔子一个赛一个精, 想捉可不容易。 胡爹看见这么大一只兔子挺高兴的, 也就不计较胡甜这么晚还不下山的事了。 至于怎么捉的, 胡甜只好继续编:“昨个祭神,山上不是放了好些吃的,我今天端了炸糍粑过去的时候就见着这只兔子在找吃的,废了不少心思才把这兔子捉住,这不,碗都弄丢了。” 粗碗嘛,也不值钱,胡爹道:“丢就丢了,逮到这么个兔子也值了。”父女俩就这么一路聊着家去了。 回到家这只兔子又成了焦点,胡俊和胡秀那俩还直接上手摸来摸去,稀罕的不得了,对自己阿姐那是满眼崇拜加夸赞,弄的胡甜怪心虚不好意思的。 齐氏看着这么大只兔子也是高兴不但没说胡甜的不是还夸了两句,又问道:“这兔子打算卖了还是吃了?” 那年闹乱民的时候,粮食被抢了不够吃,可不就是牟足了劲到山里捉野味果腹么,但现在口粮还是勉强够,肉食就精贵了,这兔子拿到外头去卖,估计能卖大几十个钱,够家里用好一阵子了。 胡甜听齐氏这口气是想卖了,可是这家里有好长时间没有过肉味了,这么大个兔子拿去卖了她舍不得啊。 不仅她舍不得,胡俊胡秀也舍不得,不过那俩小的舍不得是想养着。 胡爹就道:“这兔子蔫成这样了,虽然没死但一动不动,养不活。”胡俊胡秀两个听了不免失望。 胡甜道:“阿爹你瞧活的过今晚不?”活兔值钱,死兔就差远了,要是活不到明天,那还不如吃了。 胡爹掰开兔子两眼瞧了瞧,摇头:“难。” 胡甜就道:“那今晚就收拾收拾,兔肉咱自己吃,兔子皮拿去卖了。”胡爹不会硝皮子,但是剥下来完整的皮毛也还值两钱。 胡爹点头,齐氏听兔子活不到明天有点可惜但也同意了,倒是胡俊胡秀两个听了兔子的命运有点消沉,吃过饭就被哄着睡了,留下齐氏胡爹胡甜几个把兔子给处理了。 至于山上“野人”的事,胡甜忍了几次最后还是没说,这话难讲哩,何况还有那一小片土豆…… 第二天胡爹还是要去上工,胡甜就拿了皮子去镇上卖了,也是天冷了,皮子贵,勉强卖了十文钱。胡甜拿了一半出来买八角,堪堪只买了一小撮八角粉,炒一顿菜都嫌少。 买八角是为了烧兔肉,野兔子腥味重,不下重料不好吃。也不怪这时候人烧菜味道都不太好,菜有土腥味,肉有腥膻味,调料只有葱姜蒜韭,烧出来自然都不怎么好吃。 不过也不怪这时候的调料少,吃法少,实在是能调味的香料真是老贵老贵,吃不起还没处买。胡甜花五文钱买八角粉那是很奢侈了,回去指不定怎么被齐氏说哩。 反正这事被齐氏知道肯定会挨说,胡甜回家干脆先不跟齐氏报备兔皮卖了多少钱,径直去厨房料理兔肉,等红烧兔肉做出来,大家知道多好吃了,她再说买八角的事儿。 兔肉洗净切块加入黄酒和姜片浸泡,然后焯出血水,锅烧热加葱姜八角粉一起煸炒出香味,再放入兔肉煎炒一遍,最后加入酱油黄酒清水,大火烧开转至小火焖半个时辰,最后加盐收干汤汁。 那肉香不带一点腥味,跟八角的味道混在一块极为诱人,还没出锅,胡家的小院就被几波邻居过来问烧啥呢,这么香。 齐氏只道:“他爹昨个运气好回来的路上逮了个兔子,就是没注意快给弄死了,怕拿出去卖不上好价钱,就干脆让二丫头烧了吃,给家里几个娃子吃口肉。”这是昨个家里人商量好的,怕说胡甜捉的,太打眼,就按到胡爹头上了。 齐氏这么说却没有留人一块吃的意思。这年头哪家哪户有点好东西都不容易,就是左邻右舍也不能说人家吃点啥你都上门蹭的。 来人也都明白这个理,只是问问,顺便感叹两句胡爹运气真好,胡甜手艺真好之类,有那关系不咋样的也不过说两句酸话。 晌饭的重头就是红烧兔肉了,胡甜还蒸了粟米饭。这边的粟米有点像胡甜那里的小米,黄色的,粘性大,吃起来软,胡甜觉得比高粱好吃点。 就这一饭一菜,吃的家里人对胡甜赞不绝口,胡俊和胡秀两个这会也不低落了,吃的那叫一个欢快,自然也少不了对胡甜不遗余力的夸赞。 齐氏吃着兔肉道:“卖兔皮那两个钱全都买了这八角了吧?” 胡甜笑嘻嘻地拿出五个钱:“没哩,还剩五个钱。” 齐氏没想到还有剩,没硝过的兔皮啥价钱她心里有数。要是没吃这么好吃的兔肉,拿钱买八角她肯定要心疼,这会吃的高兴,见还有剩,那感觉就不一样了。遂点头叹道:“原来只知道八角味重入药,倒不知道烧菜也这么香哩。” 胡俊吃着还不忘给他姐鸣一句:“是阿姐手艺好!” 胡秀不甘落后:“阿姐捉兔子,阿姐厉害!” 齐氏赞同:“二丫头不错,比娘强。” 胡甜汗颜,哪是她捉的兔子,她这是借了山上那位的光来着。胡甜咬着兔肉,突然发现,自己最近可不是总借“山神”的光来着? 不得不说村里跟胡爹一个想法的不在少数,但此时村头盖了几间瓦房的村长家,村长娘子正跟村长闹着哩。 “去去去,去啥去,我好好的儿子让你送了战场去送死,现在你还想让我大孙子去喂大虫不成?我告诉你老头子,想都甭想!”杜氏虽上了点年纪但身材浑圆看起来十分富态,腿脚也比一般老太灵活,往门前一戳,同样上了年纪的村长还真拉不动。 杜氏一手护着大孙子成宝一手推着门,死活不让人出去。 胡友海拉不动老伴,无奈道:“我那是以身作则!”他就一个儿子得来不易,哪里就真想让儿子被征兵,当初也不是没想法子,可不是被人闹开了,颜面丢尽,也没得别的办法了么! 杜氏才不管这些只火冒三丈道:“我管你是干啥,儿子的事我当娘的没本事拦住,现在老娘就是不许你带我大孙子去喂大虫!” 把胡友海气的:“你说的啥话,我带成宝出去叫大家来商议商议,是让他多磨炼磨炼,这也是为了成宝以后好,你说你拦啥子拦!” 杜氏眼一瞪:“磨炼啥时候不行,外头大虫都不知道走没走,为啥非得出这个头?要去你自个去,反正不准备带成宝!老头子你就一个儿子一个大孙子!现在儿子还在战场上死活不知,你咋舍得带孙子去冒险?要是万一碰见大虫了可咋办?” “老婆子你别老是死啊死的,就不能盼着点好?”胡友海嘴硬,但儿子的事到底让他有些气短,再看一说到大虫就往老婆子身后躲的孙子,不像十五岁倒像是五岁似的,心里就全是无可奈何。 啥都不敢冒头以后还凭啥树立威信?没见当初那事以后他们家在背后招了多少闲话?都不像过去那么让村里人信服了…… 哎! 想归想,可胡友海知道自己奈何不了老婆子,低低说了句:“慈母多败儿!” 便只得自己拿了锣鼓去村子里叫人了。 胡友海年纪不小了,村里闹大虫的传闻听了不少,但真正遇到还是第一次。不过从前听有经验的老猎户说过,这野兽一般都怕火怕炮仗响声,这会没火也没炮仗,只使劲把铜锣敲地震天响。 因此锣声还没近呢,就听的真真的,一声声像敲在耳朵边。 胡甜就是被这声音给闹醒的,之前她正做梦呢! 梦里一头老虎一直追着她跑,她脑子脱线地问了那句着名的广告词:“你为什么追我——” 然后老虎追上来变成了一个高大矫健裹着兽皮的男人,扑倒她晦涩道:“——苞谷饼” 第78章 惊涛 此为jj系统的防盗章 见胡爹还是没想通, 齐氏只好点明道:“话是说给外人的,什么时候过继,是不是过继,那不是自己说的算, 又没说急在这一时半会。” 她就是心里有个念想, 过过有娘家人撑腰的日子,顺便让人留下的更名正言顺些。 胡爹听自己婆娘这么说才回过味来。 得, 本来要不要把人捡回来还得等他回来一起商议, 结果现在可不用商议了, 家里五口人,四口人都接受的好好的。 “既如此, 我也没有异议了,一会我出去就这个说法。”胡爹道。 盛了鸡汤,拎着肉,胡爹便去了原来住的胡家。 胡甜便趁这个空档去厨房蒸高粱米饭, 又切了土豆炒菜。 待胡爹从刘氏那里回来, 没多大一会, 村子里就知道了胡家来的这个男人不是什么煞神,而是流落深山的苦命人,齐氏见他可怜, 想收她做娘家侄儿,给早去的弟弟续香火。 这种事情近些年来还挺多的, 打仗打的, 好些人家里断了香火, 便想着法的招上门女婿,认干儿子,给家里添人口,有的也如齐氏这般直接过继的,当儿子养,这样也算有个依靠。 这年头人都排外,随便收留是不成的,要是当正紧亲戚家人那就不同了。本来好些村里人都当这是哪来的流民野人,又生的这般高大吓人,就怕在村里变成个恶霸威胁,早琢磨着把人赶走,但这会听了胡家的意思,心里便有数了。又听说那人脑子不大好,有些傻,这敌意便又消了大半。 总之,这事进行的还算顺利,只除了胡爹从那边回来时脸色有些难看。 前头刚把自己孙子扔出来,又吓了自己一场,刘氏可不闹心的很,结果转头就听见齐氏要把人收成娘家侄儿,这可不是明摆着跟她叫板了么? 刚刚吃了一个大亏的刘氏心里憋屈,对这个向来老实听话的二儿子能不好好说一顿出出气么? 这事大家都心里明白,只是嘴上不说破,也不揭胡爹心里的疤。等胡爹进屋,胡甜便招呼他坐了,端菜盛饭忙成一团。 这一早上忙乱的,现在才吃口热饭真不容易。好在胡甜手艺那是没得说,一碗鸡汤下去浑身暖融融啥烦恼都给驱散了,再夹一筷子醋溜土豆丝配高粱饭,口齿留香,十分下饭,一家人吃了个肚儿圆。 连刚刚已经干掉了几大碗鸡汤的人战斗力也依然强悍,看的胡俊少不得惊叹一回:“会功夫的人真是厉害!” 胡甜觉得自家弟弟真是粉丝滤镜太厚了。 这一顿饭吃下来,胡家人才算真正明白土豆的魅力,等胡甜提出要去谷底把那一小片土豆都挖出来的时候,竟是一个比一个积极。 不过那谷底深,上次胡甜空手上来一回都累的半死不活,自家爹跟弟弟想下去估计都不成,这事还得靠自家这位新鲜出炉的“表哥”。而他果然不负所望,一人来去自如,几趟便把所有的土豆都背了回来。 脸不红气不喘明显尚有余力,连胡甜都要跟胡俊一样感叹会功夫的人就是厉害了! 等所有土豆都收回来,一个一个在屋里堆的跟小山似得,圆溜溜的越看越喜人,胡甜的笑容就怎么也止不住。她觉得这一个个土豆简直比元宝还值钱,千金不换! 家里没有称重工具,但是百姓们过日子早练出来了,啥都东西有多重过手就能量出个大差不差。 这会土豆全堆在这里,胡爹跟齐氏掂量掂量,心里就有了数。 胡爹又是震惊又是欢喜道:“这一堆土豆约莫有一百五十斤上下,这可真不是一般的高产哩,种个几亩地,咱家一年的口粮就不愁了。”说着竟憧憬起了丰收的场景。 齐氏这会高兴,也忍不住打趣了两句:“美得你,就这么点土豆,全都种到地里也不够一亩,还想几亩地都种上,想美事哩!” 被齐氏一点,胡爹也猛然发现了这个事实,统共就这么点,也种不了多少地。最关键的是,胡爹一拍大腿:“这土豆挖好挖,可种可怎么种?” 一时间竟都难住了。 胡甜就笑了:“这东西那谷底都能野着生长,可见不是个精贵的,咱还怕种不活么。”就是育苗有点讲究,这个胡甜知道,却不打算现在说破。 “也是。”夫妻两齐声道。 “那今晚用这个做啥菜?”胡爹又道,中午那两个菜可谓是入味入心,这会还想哩。 男人把土豆背回来之后,便跟大家一起凑在小山似得土豆堆边,本来是专心致志的看土豆呢,听见胡爹这话,一秒转头望向胡甜。 连同一旁的迷弟迷妹也是整齐划一的动作。 一时间被三个人六只眼睛盯上的胡甜:“……” 还没开口,就听齐氏在一旁啐了胡爹一口道:“儿子闺女都没开口,你倒先问上了,不是要种个几亩地么,我看都留种罢了,还是别吃了。” 自己阿娘明显是打趣哩,却没想到有人当了真。 那人表达不赞同的意思还相当直接:“吃。”就一个字。 这样耿直的boy……立马收获了几双赞赏的眼神。 齐氏一时忘了自己这个“侄儿”有些傻气,不似寻常人,顿时有些怜惜,那语气便立马软了下来:“吃吧,要吃多少,都让二丫头给你做。” 胡甜胡秀:“……”这差别待遇。 在这之前,胡甜还真没看出这傻里傻气的家伙竟然有讨人喜欢的潜质。 自己弟弟姐控变成哥控了,现在连老娘眼里也是“侄儿”了,偏偏这家伙还没什么觉悟,听了齐氏的话,一本正经的望着她说:“吃,做。” 胡甜:“……”捡回来真的对? 洗好切好的山鸡焯出血水,跟姜片一起放在锅里添水,滴几滴黄酒去腥,大火烧开再转小火慢炖,大约煨个一个多时辰。这期间胡甜取了几个土豆去皮切块,又抓出一把夏天晒的野山菌泡发,等到鸡汤差不多的时候,一起搁下去清炖,最后撒盐出锅。 这样熬出来的鸡汤,色泽金黄清亮,上面飘着一层油花极为诱人。山鸡肉质细嫩鲜美,野味浓,一起炖出来的土豆和野山菌都香味十足,能把人肚里的馋虫勾的直流口水,大冷天来一碗又暖身又滋补。 土豆除了用来炖鸡汤的,胡甜还留了两个,准备去皮切丝炒个醋溜土豆丝,这会胡爹还没回来,胡甜便不急着弄,在灶里留着小火熬鸡汤,顺便将高粱米泡上,自己去屋里把两个小的换出来,让他们去玩。 胡甜屋里柴火烧的很足,进去之后浑身暖融融的,胡俊跟胡秀两个并不乐意出去,姐弟三个就在一块笑笑闹闹,一会齐氏也拿了鞋底进来纳,母子四人其乐融融。 正在这时,突然听见院子里“扑通”一声,接着一声男子的惨呼:“哎呦!” 母子四人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手头的东西跑出来一看,正对厨房门口的地上,一个男子在自家院子里被摔的四脚朝天,嘴里还不停连连哀叫。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胡家大房的儿子胡庆。 齐氏一看见自己这个大侄儿脸色就沉了下来,看看自家好好掩着的前门,再瞧这个侄儿的样子,齐氏冷声道: “你是怎么进来的?想干什么?” 前门好好掩着,自家篱笆墙又这么低矮,这人一声不吭的出现在这里咋进来一想便知。至于想干啥,那肯定不是好事,自家前门没拴上,正常来串门的还能不打声招呼? 而且胡家当初被赶出来住的十分偏,平日里并没有什么人来串门,就算有人,那也不会是刘氏和胡庆这样的始作俑者。 这胡庆自小被刘氏老两口宠的有些泼皮,惯会偷奸耍滑,从前长的还算壮实,但三年前逃兵役那事被揭发出来,朝廷下来的官差派人来追,这人不小心摔到悬崖底下,这事就不了了之。 后来被胡家人救上来,命是捡了回来,但腿上留了残疾,这几年既不下地干活,又一味的补身体,整个人就有些痴肥,这一摔半天也没爬起来。 嘴里还一边喊疼一边惊恐地望着胡家的厨房,嚷嚷着:“有鬼!” 这青天白日的,正是大中午,哪来的有鬼? 胡甜没得信他胡言乱语。 站在厨房门口探头一看,顿时惊了! 她们家商量着要到山上去接的人,这会可不就在厨房里头么? 正盯着灶里的火苗和锅里的鸡汤聚精会神的看哩,那样子就像一个认真守着灶火的大孩子。 第79章 闹事 此为jj系统的防盗章  胡甜想着, 这肯定是齐氏暂时还不属于“自己人”的缘故,要被承认,恐怕互相都需要些时日。 胡甜对齐氏解释道:“他应该是有些认生, 还不熟悉。” 齐氏点点头,心里却着这哪里是认生, 又不是小孩子了, 不过是跟闺女昨晚说的那样,脑子不大好, 人有点傻罢了。 齐氏心里怜悯,自然不计较这些, 只忍不住叹了一声:“可怜见的。” 胡甜给男人介绍了齐氏, 告诉他这是她阿娘, 又指着胡俊和胡秀道:“这是三弟和四妹。” 男人这回看了好几眼, 才缓缓道:“嗯。” 胡俊和胡秀两个眼中满含激动。 刚才院子里出事的时候,他俩被拘在屋里不许出去, 两人从门缝里看见这位好汉单手拎起那位大堂哥,一个用力就抛了出去。 那动作, 又快又轻松, 可厉害的不得了了! 虽然他冷冰冰,不怎么理人,胡俊还是大着胆子问:“这位,大, 嗯, 大侠?”他是听镇上人聊天的时候说什么大侠好汉之类, 也不晓得这会叫的对不对。 胡甜笑道:“什么大侠,你当是混江湖的呢,叫大哥。”其实叫大哥也不对,感觉像是混黑道的。 这边一般跟自家亲哥不叫哥,叫阿兄,或者加上名字,叫xx哥。 胡俊立马改口:“这位大哥,你是不是会功夫?” 小娃子天真无邪的热情那是最难抵挡的,男人在这位“三弟”期盼的目光中很给面子的“嗯”了一声。 胡俊立马激动道:“哇,你真是太厉害了!你也教我功夫好不好?” 男人:“……” 胡俊星星眼热情不减:“就学刚刚那样轻松的把人扔出去!” 俨然一个新鲜出炉的小迷弟。 男人:“……” 看自家三弟这缠人的本事,胡甜默默点了个赞。 本来还担心这人来他家两边都不适应,她夹在中间会为难,但现在瞧着,不缺粘合剂嘛。 现在唯一的麻烦就是等下胡爹来家,刚刚院里发生的事该咋办了。 说曹操曹操到,也就一会的事,胡爹就推门进来了,手里还拎着块肉。 进屋见到屋里的男人多看了两眼,也没甚惊奇,估摸是在外边听说了已经猜出来。 这样一想,刚刚的事阿爹应该也已经知道了。 胡甜也不知道外头人怎么说的,怕胡爹误会不同意收留这人了怎么办?刚想开口解释,胡俊这个新鲜出炉的小迷弟就率先开口保护偶像了:“阿爹,大堂哥来偷鸡吃,才被扔出去的,大堂哥有错在先哩!” 口齿伶俐,还知道先发制人,胡甜再次给自家弟弟点了个赞。 偶像的魅力真是无限大,不过之前这家伙明明是个姐控来着,胡甜莫名觉得自己在弟弟心中的位置要不稳。 自家弟弟出声了,胡甜当然要帮腔:“阿爹,是这样的,阿嬷一进来就骂人,咱们没机会解释哩。” 胡爹看了默不作声的齐氏一眼,脸上臊的慌,心里也难受。 刚路上就有人拦着他说了,村里人多数看热闹不嫌事大,自家来了个“力大如牛”的煞神说的极多,胡庆进来偷鸡汤,自家老娘逮着自己婆娘一通骂也没少说。 自家老娘对自家婆娘啥样,胡爹心里清楚着哩,他们年少成婚,齐氏是没少受刘氏磋磨的。 胡爹无力道:“你们没事就好,我这就去看看庆儿摔的啥样了。” 胡甜趁机卖好:“那我多装些鸡汤过去,给阿嬷陪个不是。” 胡爹看齐氏没反对,点点头应了。 父女俩都准备转身出去的时候听齐氏道:“等等。” 胡甜还当齐氏不乐意哩,谁知道齐氏指着胡爹刚刚放下的肉道:“把这个也带上。” 三年了,齐氏可没主动开口给过那边送东西,何况赶在刚刚闹完事这个节骨眼上。 胡爹不明所以问道:“这是啥意思?” 齐氏看着安静坐在一边的男人道:“昨个不是商量让他当个远房亲戚留下,我琢磨着什么远房亲戚也不好使,干脆我就认他当我娘家侄儿吧,算是给我那早去的弟弟续个香火。” 胡爹一听有点傻:“这,这续香火的事是不是有点草率了?”一般续香火都是从亲戚家或者族里过继,不过齐氏家确实人丁凋零已经没啥亲戚族人了。 原本齐氏爷奶就是逃难过来的没有亲戚,齐氏爹是独子,娘是孤女,二老去世后,就只有二女一子。齐氏名叫齐巧娘,上头有个姐姐名齐窈娘,下面有个弟弟齐家安,但是弟弟刚过十四便生了一场大病去了,姐姐一人独木难支,自卖自身给妹妹置办了嫁妆嫁人,从此杳无音信。 据说齐氏的姐姐当年是顶出挑的美人,胡甜这个长相就是随了齐家大姐,她自卖自身可谓轰动一时。 齐氏一直想找到自己的阿姐也想给自己弟弟续个香火,奈何家贫,她在婆家过的又不如意,一直没成。 没有婆家的出嫁女日子都是相当难过的,那刘氏敢这么欺辱她,叫她儿子去征兵,把她赶出胡家,不就是因为她没娘家人撑腰吗? 今天看着刘氏被这人吓走的时候,齐氏猛然就想到了这个主意。 一碗鸡汤带肉男人几口就吃尽了,胡甜连着给他打了好几碗,才见他放下。 不过鸡汤胡甜炖了一大锅,这山鸡又是他捉来的,他吃就吃了,胡甜和齐氏都紧着他吃。 等他差不多了,胡甜才请他到堂屋里坐了。 他头发散乱,身上还裹着不成型的兽皮,乍一看像个野人,是有点吓人。不过兴许他刚刚帮她们赶走了闹事的人,齐氏这会见他也不怎么害怕。看他年纪不大,大冷天的裹着兽皮还露着四肢,就有点心疼问他冷不冷。 男人先是没反应,等被胡甜提醒了,才摇了摇头。 胡甜想着,这肯定是齐氏暂时还不属于“自己人”的缘故,要被承认,恐怕互相都需要些时日。 胡甜对齐氏解释道:“他应该是有些认生,还不熟悉。” 齐氏点点头,心里却着这哪里是认生,又不是小孩子了,不过是跟闺女昨晚说的那样,脑子不大好,人有点傻罢了。 齐氏心里怜悯,自然不计较这些,只忍不住叹了一声:“可怜见的。” 胡甜给男人介绍了齐氏,告诉他这是她阿娘,又指着胡俊和胡秀道:“这是三弟和四妹。” 男人这回看了好几眼,才缓缓道:“嗯。” 胡俊和胡秀两个眼中满含激动。 刚才院子里出事的时候,他俩被拘在屋里不许出去,两人从门缝里看见这位好汉单手拎起那位大堂哥,一个用力就抛了出去。 那动作,又快又轻松,可厉害的不得了了! 虽然他冷冰冰,不怎么理人,胡俊还是大着胆子问:“这位,大,嗯,大侠?”他是听镇上人聊天的时候说什么大侠好汉之类,也不晓得这会叫的对不对。 胡甜笑道:“什么大侠,你当是混江湖的呢,叫大哥。”其实叫大哥也不对,感觉像是混黑道的。 这边一般跟自家亲哥不叫哥,叫阿兄,或者加上名字,叫xx哥。 胡俊立马改口:“这位大哥,你是不是会功夫?” 小娃子天真无邪的热情那是最难抵挡的,男人在这位“三弟”期盼的目光中很给面子的“嗯”了一声。 胡俊立马激动道:“哇,你真是太厉害了!你也教我功夫好不好?” 男人:“……” 胡俊星星眼热情不减:“就学刚刚那样轻松的把人扔出去!” 俨然一个新鲜出炉的小迷弟。 男人:“……” 看自家三弟这缠人的本事,胡甜默默点了个赞。 本来还担心这人来他家两边都不适应,她夹在中间会为难,但现在瞧着,不缺粘合剂嘛。 现在唯一的麻烦就是等下胡爹来家,刚刚院里发生的事该咋办了。 说曹操曹操到,也就一会的事,胡爹就推门进来了,手里还拎着块肉。 进屋见到屋里的男人多看了两眼,也没甚惊奇,估摸是在外边听说了已经猜出来。 这样一想,刚刚的事阿爹应该也已经知道了。 胡甜也不知道外头人怎么说的,怕胡爹误会不同意收留这人了怎么办?刚想开口解释,胡俊这个新鲜出炉的小迷弟就率先开口保护偶像了:“阿爹,大堂哥来偷鸡吃,才被扔出去的,大堂哥有错在先哩!” 口齿伶俐,还知道先发制人,胡甜再次给自家弟弟点了个赞。 偶像的魅力真是无限大,不过之前这家伙明明是个姐控来着,胡甜莫名觉得自己在弟弟心中的位置要不稳。 自家弟弟出声了,胡甜当然要帮腔:“阿爹,是这样的,阿嬷一进来就骂人,咱们没机会解释哩。” 胡爹看了默不作声的齐氏一眼,脸上臊的慌,心里也难受。 刚路上就有人拦着他说了,村里人多数看热闹不嫌事大,自家来了个“力大如牛”的煞神说的极多,胡庆进来偷鸡汤,自家老娘逮着自己婆娘一通骂也没少说。 第80章 揭穿 此为jj系统的防盗章  不过鸡汤胡甜炖了一大锅, 这山鸡又是他捉来的,他吃就吃了, 胡甜和齐氏都紧着他吃。 等他差不多了,胡甜才请他到堂屋里坐了。 他头发散乱, 身上还裹着不成型的兽皮, 乍一看像个野人, 是有点吓人。不过兴许他刚刚帮她们赶走了闹事的人,齐氏这会见他也不怎么害怕。看他年纪不大,大冷天的裹着兽皮还露着四肢, 就有点心疼问他冷不冷。 男人先是没反应, 等被胡甜提醒了,才摇了摇头。 胡甜想着,这肯定是齐氏暂时还不属于“自己人”的缘故, 要被承认,恐怕互相都需要些时日。 胡甜对齐氏解释道:“他应该是有些认生,还不熟悉。” 齐氏点点头,心里却着这哪里是认生, 又不是小孩子了, 不过是跟闺女昨晚说的那样, 脑子不大好,人有点傻罢了。 齐氏心里怜悯, 自然不计较这些, 只忍不住叹了一声:“可怜见的。” 胡甜给男人介绍了齐氏, 告诉他这是她阿娘, 又指着胡俊和胡秀道:“这是三弟和四妹。” 男人这回看了好几眼,才缓缓道:“嗯。” 胡俊和胡秀两个眼中满含激动。 刚才院子里出事的时候,他俩被拘在屋里不许出去,两人从门缝里看见这位好汉单手拎起那位大堂哥,一个用力就抛了出去。 那动作,又快又轻松,可厉害的不得了了! 虽然他冷冰冰,不怎么理人,胡俊还是大着胆子问:“这位,大,嗯,大侠?”他是听镇上人聊天的时候说什么大侠好汉之类,也不晓得这会叫的对不对。 胡甜笑道:“什么大侠,你当是混江湖的呢,叫大哥。”其实叫大哥也不对,感觉像是混黑道的。 这边一般跟自家亲哥不叫哥,叫阿兄,或者加上名字,叫xx哥。 胡俊立马改口:“这位大哥,你是不是会功夫?” 小娃子天真无邪的热情那是最难抵挡的,男人在这位“三弟”期盼的目光中很给面子的“嗯”了一声。 胡俊立马激动道:“哇,你真是太厉害了!你也教我功夫好不好?” 男人:“……” 胡俊星星眼热情不减:“就学刚刚那样轻松的把人扔出去!” 俨然一个新鲜出炉的小迷弟。 男人:“……” 看自家三弟这缠人的本事,胡甜默默点了个赞。 本来还担心这人来他家两边都不适应,她夹在中间会为难,但现在瞧着,不缺粘合剂嘛。 现在唯一的麻烦就是等下胡爹来家,刚刚院里发生的事该咋办了。 说曹操曹操到,也就一会的事,胡爹就推门进来了,手里还拎着块肉。 进屋见到屋里的男人多看了两眼,也没甚惊奇,估摸是在外边听说了已经猜出来。 这样一想,刚刚的事阿爹应该也已经知道了。 胡甜也不知道外头人怎么说的,怕胡爹误会不同意收留这人了怎么办?刚想开口解释,胡俊这个新鲜出炉的小迷弟就率先开口保护偶像了:“阿爹,大堂哥来偷鸡吃,才被扔出去的,大堂哥有错在先哩!” 口齿伶俐,还知道先发制人,胡甜再次给自家弟弟点了个赞。 偶像的魅力真是无限大,不过之前这家伙明明是个姐控来着,胡甜莫名觉得自己在弟弟心中的位置要不稳。 自家弟弟出声了,胡甜当然要帮腔:“阿爹,是这样的,阿嬷一进来就骂人,咱们没机会解释哩。” 胡爹看了默不作声的齐氏一眼,脸上臊的慌,心里也难受。 刚路上就有人拦着他说了,村里人多数看热闹不嫌事大,自家来了个“力大如牛”的煞神说的极多,胡庆进来偷鸡汤,自家老娘逮着自己婆娘一通骂也没少说。 自家老娘对自家婆娘啥样,胡爹心里清楚着哩,他们年少成婚,齐氏是没少受刘氏磋磨的。 胡爹无力道:“你们没事就好,我这就去看看庆儿摔的啥样了。” 胡甜趁机卖好:“那我多装些鸡汤过去,给阿嬷陪个不是。” 胡爹看齐氏没反对,点点头应了。 父女俩都准备转身出去的时候听齐氏道:“等等。” 胡甜还当齐氏不乐意哩,谁知道齐氏指着胡爹刚刚放下的肉道:“把这个也带上。” 三年了,齐氏可没主动开口给过那边送东西,何况赶在刚刚闹完事这个节骨眼上。 胡爹不明所以问道:“这是啥意思?” 齐氏看着安静坐在一边的男人道:“昨个不是商量让他当个远房亲戚留下,我琢磨着什么远房亲戚也不好使,干脆我就认他当我娘家侄儿吧,算是给我那早去的弟弟续个香火。” 胡爹一听有点傻:“这,这续香火的事是不是有点草率了?”一般续香火都是从亲戚家或者族里过继,不过齐氏家确实人丁凋零已经没啥亲戚族人了。 原本齐氏爷奶就是逃难过来的没有亲戚,齐氏爹是独子,娘是孤女,二老去世后,就只有二女一子。齐氏名叫齐巧娘,上头有个姐姐名齐窈娘,下面有个弟弟齐家安,但是弟弟刚过十四便生了一场大病去了,姐姐一人独木难支,自卖自身给妹妹置办了嫁妆嫁人,从此杳无音信。 据说齐氏的姐姐当年是顶出挑的美人,胡甜这个长相就是随了齐家大姐,她自卖自身可谓轰动一时。 齐氏一直想找到自己的阿姐也想给自己弟弟续个香火,奈何家贫,她在婆家过的又不如意,一直没成。 没有婆家的出嫁女日子都是相当难过的,那刘氏敢这么欺辱她,叫她儿子去征兵,把她赶出胡家,不就是因为她没娘家人撑腰吗? 今天看着刘氏被这人吓走的时候,齐氏猛然就想到了这个主意。 胡甜:“……” 这也能中枪。 仔细听齐氏那话里还带着哭腔,眼见泪就要落下来了。 胡甜狠狠瞪了胡俊一眼,臭小子有什么事还不赶快说。 胡俊被自家阿姐瞪了,也很无奈,觑着胡爹的脸色,小心道:“那个,阿爹说,要端碗兔肉孝敬阿翁阿嬷。” 这边人跟爷奶叫阿翁阿嬷,就是说胡爹要端碗兔肉去孝敬胡甜的爷奶胡老头和刘氏,怪不得齐氏气成这样。 这村里谁不知道胡老头和刘氏偏疼大孙子胡庆,当年征兵下来,村子里五十来户人家,要征三十个人头,除了那本来家里就剩孤儿寡母的,平均下来几乎每家都要出一个男丁。 胡家那时候没有分家,捡了个便宜,胡爹三个兄弟一大家子一二十口人只出一个男丁,比村里其他人家好过许多。那时候刚好大房的儿子胡庆和胡甜大哥胡丰都是十五,胡庆还比胡丰大了半年,从小吃的好长的也比胡丰壮实。 按理说征兵下来就该大房的胡庆去,可胡老头和刘氏舍不得自己一手带大的大孙子,刘氏就跟自己表妹杜氏一合计,两人想法子叫胡庆和杜氏的儿子胡长志一块躲出去,胡家这边自然就落到胡丰头上,杜氏那边再拿银子活动活动,兴许两家的兵役能叫胡丰一人挑了。 却不想两人躲的不好刚巧被齐氏撞着了,又听见村里人说自家儿子胡丰上了征兵的名单,齐氏一怒之下闹将开来。 齐氏是为母则强,一下子对上了自家婆婆和婆婆的表妹两个长辈很难讨的了好,但为了不把儿子送上吃人的战场,齐氏当初可是拿出了拼命的架势,差点没在村里人面前一头撞死,结果可想而知,两边闹的甚和气也无。 不过最终胡丰和杜氏的儿子胡长志都没能免去被征兵的命运,胡庆倒是运气好躲过一劫。 可齐氏跟两边长辈的关系那是裂的不能再裂,被刘氏赶出家门不说,平日里半点来往也无。 这会胡爹却要给胡老头和刘氏那边送红烧兔肉,齐氏哪受得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也不是第一次了。齐氏不受胡老头和刘氏的待见,但是胡爹怎么说也还是那老两口的儿子,就是被赶出来了那也还是在一个村里,平日里来往不勤倒也没啥,但要是有好东西,逢年过节不给孝敬,那还是要被人淹吐沫星子的。 何况对胡爹来说,天下无不是之父母,就算胡老头和刘氏有错,算计他儿子让他心寒,但他也不能不孝顺,他心里头也难受着呢。当年那事他心里也苦啊,他宁愿去替儿子征兵,可人家只要年轻力壮的小伙,他要是无牵无挂自愿去打仗那另当别论,人家军爷也给一起收着。 可他能吗?他不能啊。 当初刘氏让他休了齐氏,他硬是顶着不,刘氏要把齐氏赶出来,他也二话不说跟齐氏带着儿女单过。这些年背后被人指指点点,被胡家那边的人埋怨,他都不后悔,只是打断骨头连着筋,那是他亲爹亲娘,他能不孝顺啊? 第81章 完结 此为jj系统的防盗章  凄厉的虎吼由远及近, 就在溪岭村旁边的山头, 似乎正在往这边奔跑,离村子不远了。 比起昨天是远远听见大虫的叫声, 这会一个个更加恐惧,这是真的要冲到村里来呦!听说大虫不但伤人还吃人哩!一个大虫的破坏力比那些个乱民只怕差不离吧?经历过乱民的村里人想起当初的惨状面如土色! “啊!救命啊!大虫下山了!” “快跑啊!大家快跑!咱们从村口到镇子上去!” 征兵以后,村子里多剩老弱妇孺,好些人家里都只有妇人和孩子,这会没了主心骨, 可不就乱了起来。 胡甜站在自家院子里, 看着低矮的篱笆墙, 不大结实的土墙和木门,只怕村里人也是觉得这样的屋子根本挡不住大虫才想逃到镇子上去。她本来只是想出来看看情况, 但如今听见奔跑声呼和声乱成一团的村子,眉头直皱。 村子里乱七八糟的,胡家人在屋子里也躲不下去了, 齐氏手忙脚乱地跟着出来六神无主道:“他爹他爹, 这可咋办,咱是躲着还是跟着跑哩?” 胡爹也是急得没法,当初乱民的时候, 他家大郎还在,爷俩商量着才保住了家人,如今只他一个, 这样紧急的状况也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实不知如何是好, 站在那里探头瞧外边的情况,满脸焦急! 这时不知道是谁一路跑一路喊:“大虫下山吃人哩!大家快跑啊!”简直唯恐天下不乱! 胡俊和胡秀到底是两个小娃子,小时候不听话,大人总爱吓唬被大虫啊,狼啊叼走,这会听见大虫下山吃人,都忍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 胡甜一听立马喝止道:“别哭!” 两个小娃子被她这严厉的声音吓得顿时憋住,大眼睛里两泡眼泪十分可怜。 胡甜软下来解释道:“你们一哭,大虫就知道你们怕它,就会把它引过来了,咱们乖乖的不哭,让阿姐想想法子!” 从前胡甜看过新闻,有人上山遇见老虎,知道跑不掉,于是沉着跟老虎对视,最后老虎自己走掉反而脱险的事。但那些大喊大叫见着野兽就跑的,反而会引起野兽的注意穷追不舍。 所以遇见野兽必定不能自乱阵脚,再看这村里这些又是喊又是逃的村民,这不是明摆着告诉老虎把它往这边引吗? 但这时候出去喝止一大帮村民显然是不可能的,想组织人抵抗,估摸也没人听,胡甜也愁啊! 胡爹听见闺女说想想法子,就忍不住问:“二丫头,你有啥好法子?”他也是急的没法了才问闺女讨主意。 胡甜张了张嘴,正要说话,一声虎吼又响起,这次十分近了,可以肯定就是向着往村里来的! 胡甜脸色一变,当即说道:“咱们也跟着去镇子!阿娘你去拿钱,阿爹先跟我来弄样东西!” 野兽都怕火!现在也没法子了,只能带点东西防身,然后跟着大家一起跑,不然就剩他们一家在村子里,更有可能遭殃! 胡爹听闺女说要弄样东西急道:“弄啥哩?” 胡甜也没时间解释,先去屋子里找了好几块破布头,又去厨房里挑了几个长木棍,一边在木棍一头缠上茅草,再用破布头绑了,最后肉痛的从油罐里倒些油抹在破布头上,一边跟胡爹说:“做几个火把!” 这法子做的火把并不耐烧还容易不注意烧伤自己,一般人家都是去山里找一种耐烧的树脂涂上,更安全耐用,但这会家里没有,也只能这么凑合。 胡爹一看闺女的动作就晓得啥用意了,这会也快手快脚的做火把,赞同道:“对对对,老猎户说了,野兽都怕火!” 一家人很快收拾妥当,追在大部队后头。 只是运气不好,出门没多久,就看见一只浑身花斑的大虫出现在村里的小路上,被这边的叫声吸引着跑过来。 那壮硕的身影,凶猛的姿态,骇得村里人顿时乱成一锅粥! 大家尖叫着让快跑,可是人哪里跑的过大虫?何况现在看见大虫早吓得腿软了! 齐氏就差点栽倒,胡甜忙去扶她。再看往这边猛冲的老虎,胡甜压抑住想抖的手,掏出火镰一划,火星迸溅,瞬间点燃了涂了油的破布。 胡爹和齐氏也反应过来,把火把往胡甜的火把上一借火,也点燃起来。 三人一边护着两个小的,一边拿着火把挥舞,果然让大虫的冲势止了一止! 眼见有效,胡甜高兴地冲着后面的大部队喊道:“大家快来帮忙!大虫怕火!咱们一起把它赶走!” 她早就注意到,逃跑的村民大多手里拿着长棍,还有带着铁锹锄头的,要不是之前事情突然,村里太乱,好好组织一番,说不定能把大虫收拾喽,毕竟只有一只,又不是一群! 后面的村民大多是自己的家人孩子,就算再怕死,也不会放任不管。何况当初经历过乱民抢掠,最后也是大家组织起来把人赶跑了,才没有家破人亡,现在这个情况跟当初何其相似? 好些反应过来的男人,都拿了长棍过来一起点火,但是他们的棍子上没有茅草和破布,燃的不如胡家人的火把快,火势也不够大,把人急的不行。 还是胡甜道:“油,咱们缺油!大家去附近人家拿些柴火跟油来,咱们筑起一道火墙!” 她的用意村里人都听明白了,可是这会都跑到村头了,有几个人能回去取柴火取油?附近虽有人家,但谁好去别人家拿油? 柴米油盐那样不是居家过日子的精贵东西?拿过来白白烧了谁舍得? 胡甜气急,都这个时候了咋还计较这些?胡爹见闺女神色就知道闺女不高兴了,连忙高声劝道:“我闺女说的法子不错!现在十万火急,咱们要先保命才是!” 这村头有好几户人家,都是家里日子不错的,其中两处青砖瓦房一处是村长家,一处是已过世的洪秀才家。 村长是村里最大的官,平时干啥都要听听村长的,这会大家都知道村长带人去县里报案了没回来,于是把眼光都看向了村长婆娘。 杜氏夹在人群里护着大孙子成宝,见人都看她,怒道:“看啥看,俺家穷的揭不开锅了,哪有油?你们谁要烧谁烧,俺管不着!”说着拉着成宝就要继续跑! 村里人气结!她男人可是村长,要是她家穷的揭不开锅了,其它人的日子能够更好?说到底还不是自私连大伙的死活都不顾? 最后还是洪秀才的妻子洪娘子站出来道:“还是去我家取吧,柴火油都有,现在人命关天的时候,正该守望相助!” 这条主路过了石桥就是官道,一边是村里人灌溉挖的沟渠,另一边盖了许多屋子,取了柴火往路上一堆,浇上油火势一起,却是一道屏障,暂时阻住了大虫的步子。 见法子有效,大家总算松了一口气。可看着虽不敢上前却依然徘徊在不远处的大虫,大家还是不敢放松。 不过也是受了胡甜这个法子的启发,有大胆的带头把棍子上涂了油点着火直接扔向大虫,剩下的有样学样,这一通扔下来,果然把大虫逼退了一大截!随着大虫退后,人群这边的士气明显高了很多,也不知道是谁把村子把村长家常用的铜锣拿了出来,男人们接过后卖命似得敲,把大虫唬的往后直退。 男人们这会也不怕了,直接提着锄头拿着火把,敲锣打鼓喊声震天地往前冲,一直把大虫往山上撵去! 眼看情势急转,后头的一帮老弱妇孺们才算是把心放到肚子里。 这一通又是逃跑又是惊吓又是折腾,好些人都有些脱力,这会见无事了便想直接回家躲着,但胡甜看着被男人们扔的四散的火把,没人想着处理,只好开口道: “各位长辈们,咱们灭了火再回去也更妥当些,如今大虫赶跑了,若是放任这些火把一直烧,怕天干物燥,损了家什就不美了。” 她这话也是为大家着想,很多人被这么一提醒倒是醒悟过来,想着之前也是胡家这二丫头想着点火的法子,便不吝夸赞:“还是甜丫头想的周到!今个这事能有个好结果,也是多亏了甜丫头!胡家二娘子可真是生了个好闺女!真真让人羡慕呦!” 有一个人开了头,好些人都跟着附和起来,好话就像裹了蜜一般往外撒,倒是让胡甜好好出了一回风头。 这夸她的话胡甜不好说啥,齐氏心底也是与有荣焉的,只是还没等她客套两句,便有个更大的嗓门插话道:“可不是,咱甜丫头就是聪明!这脑袋瓜转的可真快,学字快,想法子也快,还周到!真让人喜欢的紧!” 说话的正是李大福娘,听着像是跟大家一块夸胡甜呢,但仔细想想又觉得口气有点怪怪的,谁不知道她儿子大福是个傻子,自来最讨厌听人在她跟前夸谁聪明,今个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