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取豪夺,糙汉将军的小娇娇》 第1章 一朝穿越 “儿臣恳请父皇,下诏册封程南星为儿臣侧妃。” 清冷的男声钻进耳朵里,剧烈的疼痛从程南星的心口向四周蔓延,走向四肢百骸,心脏像是被捏紧了一般,喉咙蓦的钻上来一阵腥甜,紧接着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腥味弥漫在空中。 张开眼睛,金晃晃的大殿让她有些不适应,耳边传来阵阵的嗡鸣,像是无数只苍蝇在她耳边飞舞。 身边站着的人都穿着紫色长袍,大殿由数不清的楠木柱支撑着金黄色的琉璃瓦,雕镂细腻的汉白玉台基周围是两棵盘龙金桂树,飞檐上更是雕着两条金鳞金甲的飞龙,似欲腾空而去。 身边站着的人似乎正在说话,可程南星听不清楚,只能听见蚊蝇一般的嗡嗡声。 她转头看去,正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一瞬间她的头就像是要炸开一般,无数不属于她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涌进了她的脑中。 她穿越了。 这具身体的主人也叫程南星,是大燕皇朝开国辅臣程鸿朗的嫡幼女。 十年前将军府设宴时程南星对三皇子杨清夜一见钟情,自及笄起就放话出去,非杨清夜不嫁! 可偏这程南星是个将军府被娇养出来的女儿,自小体弱多病, 所有大家闺秀应该有的优点都没有,缺点却是一大堆,娇蛮任性又不讲道理,像是一张狗皮膏药一般紧紧的黏住了杨清夜。 当朝圣上听说了这件事情之后,便给程南星和杨清夜赐婚,嘴上说是为了不辜负有情人,实际上只是借着这个婚约,想尽办法拴住将军府罢了。 赐婚之后杨清夜就被派去了江南查访盐务,半年之后再回来,竟然在朝堂之上让程南星把正妃的位置让给一个江南女子! 本就身体不好的程南星在听说这个事情之后,突发心症,当场殒命。 同一时间,刚下夜班的程南星迎面被一辆闯红灯的大货车撞上…… 程南星抬头擦了擦嘴角的鲜血,转头盯着那个站在杨清夜身后的江南女子,她轻轻敲了敲额头,从众多纷杂的记忆中找出这女人的名字—— 沈忆秋。 若杨清夜对原主无情,当初赐婚的时候便应该拒绝。 若是有情,又为何要带一个女人回来羞辱原主? 视线落在杨清夜的脸上,男人俊秀的面容上带着冷漠,似乎对她这个人只有厌弃。 程南星轻笑一声,这原主也是不争气,苦苦的恋了这男人近十年,最后却不如一个草民村姑在他心中的分 量重! 程南星缓步走到杨清夜对面,背对着殿上群臣怜悯和讥讽的目光,直视着那双满是厌弃的眼睛。 “杨清夜,你的意思是,我当你的妾室,让这个江南女子做你的正妻,是吗?” “忆秋并不是普通的江南女子。”杨清夜说道。 随后他望向大殿上的皇帝:“今日儿臣带忆秋上殿,也是为了说明这件事情。” “忆秋是关凌府首领的女儿,儿臣在江南巡查盐务的时候救了关凌府首领沈自成,他将女儿托付给儿臣,并且允诺,若是忆秋在儿臣这里得到了妥善的照顾,他愿意带领关凌府归降!” 此话一出,群臣哗然。 这关凌府原本是一个江南的偏远小城,几十年前被关外异族来袭占领,数次攻打不下,焦灼了近二十年,随即关凌府内突然出现了一伙起义军,只用了不到两年便把关凌府夺了回来,而这起义军的首领,就是沈自山。 在这之后,朝廷数次想要收回关凌府,甚至给沈自山送去了无数的金银财宝,还承诺给沈自山以及其儿女荫封爵位,但是都被拒绝了。 在那之后朝廷还想出兵收回,可关凌府易守难攻,再加上沈自山的军队中不乏有谋划之人, 强行攻打也只能落得个两败俱伤。 关凌府是南边货运的重要关口,如果拿不回来,百姓的货物就只能朝廷收购,这几十年来,国库已经出现了一笔不小的亏空。 困扰了朝廷多年的难事,如今只需要迎娶一个女子便可以解决,这样的买卖,怎么看都不亏。 坐在龙椅高高在上的皇上也不由得迟疑了。 “儿臣不想让父皇为难,所以儿臣仍旧愿意迎娶程南星,但是忆秋是沈自山的掌上明珠,如果薄待了,恐怕关凌府还要再磨上几十年才能收的回来了!” 杨清夜说的振振有词,但是程南星听起来只觉得是扯淡。 “既然娶我是这么为难的事情,那我想也不必再在这里惹得三皇子烦心了。”程南星突然开口道。 “三皇子不想让皇上为难,我也不想让三皇子为难,让我为人妾室,那是绝对不行的!” 说这话的时候,程南星的眼神坚定冷漠:“陛下看我痴情,给我赐婚,我感激陛下,可如今我可能要辜负陛下好意了。” “我与三皇子的婚约,就此作废吧。” 作为市立医院外科中流砥柱的程南星是一个坚定的不婚主义者。 她认为婚姻会成为她的拖累,给别人做 妻子她都不想,更别提做妾室! “不成!” 让程南星没想到的是,第一个出言反对的,竟然是杨清夜本人。 “为何不成?”程南星冷冷道。 杨清夜迟疑了一下,似乎意识到方才有些太过冒失。 “你我之间的事情,朝野上下,甚至民间都传的沸沸扬扬,如今再退婚,对你的名节有损。” 程南星嗤笑一声:“名节有损?我与你之间可有什么名分之实没有?我清誉尚在,何来名节有损这一说?” “更何况三皇子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当面要我给你当侧妃,让我沦为众人的笑柄的时候,可曾想过我的名节和名声?” 程南星讥讽道。 “你这是在怪我吗?”杨清夜眯着眼睛问道。 “怪?自然是不曾的。”程南星说道:“你为了朝廷基业,愿意娶沈姑娘,那是心怀天下,是大爱无疆,我何德何能敢怪你?三皇子!” 程南星本就嘴巴刁钻,虽然句句都是恭维,但也字字都是嘲讽。 杨清夜面色阴沉,手攥紧了又松开,极尽隐忍:“我知你是将军府独女,生性骄傲,但是你体弱多病,我们之间的婚约又是昭告天下的,再退婚,恐怕之后就没有什么再好的姻缘了。” 第2章 别把她往火坑推 再好的姻缘? 什么姻缘她都不稀罕! 程南星冷笑一声:“原来三皇子你认为的好姻缘,就是与你做妾?既然这样,你怎么不让沈姑娘做妾?” 站在杨清夜身后的沈忆秋低下头,一副柔柔弱弱的可怜模样。 “你们两个自然是不同的。”杨清夜说道:“事关国家大事,我——” “既然三皇子说事关国家大事。”程南星打断道:“那我退出,成全你和沈姑娘,也是为了国家大事,三皇子你为何横加阻拦?” 杨清夜被这一句怼的说不出话来。 座上的皇帝见状眉间也满是愁云。 赐婚是他赐的,如今事情弄成现在这个样子,让他也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堂下群臣中突然走出一人。 “陛下,微臣以为,圣上金口玉言不便随意收回,这件事情还是再商议的好。” 程南星转头瞪着站出来说话的那个人。 好好的这人出来捣什么乱! “云将军所言极是!” 朝臣之中迅速有人附和! 所言极是什么极是! 程南星对着那个云将军怒目而视。 这人和杨清夜是一伙的吧?想把她往火坑里推? 皇帝见有人给台阶,直接顺着台阶走了下来。 “爱卿所言极是 ,事关皇家威严和镇国将军府的颜面,这件事情朕要好好思量,众卿家无事便退朝吧!” 丢下这句话,皇帝便匆匆起身离开。 看着那个明黄色的身影渐行渐远,程南星攥紧衣角。 皇帝离开,朝臣也陆续离开,杨清夜揽着沈忆秋从程南星身旁走过,一声嗤笑落到她的耳朵里。 杨清夜轻蔑的瞥了程南星一眼。 对上那个眼神程南星就知道,要是这桩婚事退不成,她下辈子就完了! 不仅是她,原主一家可能都会受牵连! 对于程南星和三皇子的婚事,原主父亲,镇国将军程鸿朗一直是不赞成的。 如今皇帝年事已高,几个皇子都蠢蠢欲动,太子之位未定,作为手握军权的镇国将军,家中子女的婚事都应该谨慎再谨慎。 女儿婚配给哪位皇子,就相当于程鸿朗站队哪位。 程鸿朗一子二女,大女儿已经婚配,夫家是个不轻不重的文官,没什么话语权,也掺和不上储君之事,根本无人在意。 现在朝野上下全都盯着小女儿程南星的婚事,猜测着她会花落谁家。 偏偏程南星心爱的这位三皇子,最不得圣心,但因为这件事情闹的京城人尽皆知,皇帝怕因此和镇国 将军府起了龃龉,便下了赐婚的诏书。 程鸿朗心疼这个从小病弱的女儿,也并未提出异议。 可赐婚诏书送到镇国将军府半年后,程鸿朗就领兵驻守边疆,至今未归。 此时的程南星气冲冲的走出大殿,追上刚才那个在殿上站出来的云将军。 “你!站住!” 云朗行闻声转头。 程南星站到他面前才发现眼前人魁梧异常,她要用力仰头才能看清他的长相。 男人剑眉星目十分俊朗,但皮肤并不白皙,一看就是常年在外风吹日晒,眼睛是罕见的墨绿色,横过鼻梁的一道刀疤给他的长相平添几分凶狠,纵使现在面无表情,可落在程南星眼里还是恶狠狠的。 “有什么事吗?” 程南星被他凶狠的长相吓得缩了缩脖子,但还是瞪着他质问:“我问你!刚才你为什么要那么说?你知道因为你这句话,我这桩婚事退不成了吗?!” 云朗行看着程南星:“我不明白。” “你不是期待这桩婚事很久了吗?” 程南星有些无奈。 原主痴情的事情天下皆知,她一时竟不知道怎么辩解更合理些。 “是,我是期待已久。” 程南星迟疑片刻说道。 “可你没看到吗?那个 杨清夜带了一个江南女子回来,让我做妾!这是绝对不行的!” 听到这话,云朗行微微侧了侧头,那样子像极了程南星外婆家养的大狼狗。 “我明白。” 云朗行开口道。 “我明白你是不甘做妾的,可说退婚你或许也是头脑一热,我在朝堂上说那样的话,是怕你后悔。” 后悔? 程南星瞬间明白了眼前人的意思。 按照原主原来的性格,真的怒气上头退了婚,等回家反应过来又要一哭二闹三上吊。 “我不会后悔的。”程南星愤愤道:“不用你多管闲事。” 云朗行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你每次都这么说。” “你——” 程南星瞪着他。 “算了,我和你说不清楚!” 说罢她转身离开,丢下云朗行一人站在原地。 出了皇宫上了马车,程南星闭着眼睛装作休憩,实际是在原主的记忆中搜寻着关于云朗行的信息。 可她想的头都痛的不行,也只能看到几个模糊的身影。 “小姐,您是不舒服吗?” 坐在一旁的丫鬟秋鸿小声问道。 程南星睁开眼睛:“秋鸿,你知道云朗行这个人吗?” 秋鸿一怔:“您说云将军?” “你知道?” 秋鸿点 头。 “小姐您不怎么出后院,应该记不太清了。” “云将军是十五年前老将军带回来的,说是南边逃难来的京城,一开始在家里做侍卫,后来大公子要投军,他就跟着一起去了。” “别看云将军没什么学识,也不通兵法,但骁勇异常,没多久就做到了从五品游骑将军,也就只比大公子低一品。” “小姐小时候不怎么喜欢云将军呢,说他长的凶巴巴的不讨喜,现在怎么突然问起了?” 想到刚才云朗行和她说话的态度,程南星支着下巴冷哼一声:“现在我也不喜欢。” 秋鸿笑道:“圣上给云将军赐了府邸,小姐都几年没见过他了,就算云将军回将军府拜访,那也是前院的事情,和咱们后院没什么关系。” 后院…… 说起这镇国将军府的后院,也没几个省油的灯。 马车摇摇晃晃的停在镇国将军府门口,程南星刚一下车就被一个哭哭啼啼的妇人拽住了。 “哎呦我的星儿啊,二婶都听说你在宫里受的苦了,刚才二婶让厨房准备了你喜欢吃的蜂蜜牛乳桂花糕,快进来。” 程南星跟着妇人走进府门,从脑海中找到了这张脸。 程家二房的大娘子,刘氏。 第3章 想开了才退婚 这个刘氏平常最是宠爱原主,程鸿朗常年在外征战,原主的娇纵跋扈多是这个二婶惯出来的。 “多谢婶婶费心。”程南星停住去二房院里的脚步:“只是我现在有些累了,想先回去休息。” 或许是从未被程南星拒绝过,刘氏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好,好,星儿你去休息,二婶让人把牛乳糕送过去,你记得吃啊!” 程南星转头看向秋鸿:“我们回去吧。” 刚回到院里,刘氏的牛乳糕就送了过来。 “小姐,奴婢把这牛乳糕去温上,等您休息好了再拿过来吃。” 说着秋鸿端起牛乳糕就向外走。 “扔了。” 程南星说道。 “怎么好端端的要扔了?”秋鸿疑惑的停住脚步。 “牛乳糕太甜腻了,我今天不太想吃。” 原主自幼患有心疾,而刘氏总是要做些带有蜂蜜白糖的糕点汤羹给原主吃。 原主长大后时不时便会心口绞痛,就是高糖的东西吃的太多,血脂升高引发的心绞痛。 平日在医院,最让程南星头痛的就是这种不听医嘱不忌口的病人。 没想到天道有轮回,病人竟成她自己 “小姐,您今天是怎么了?” 秋鸿折返回来面带担忧。 “自从您从宫里出来就很不对劲,发生什么事情了 ?” 程南星倒了一杯茶:“倒是没什么大事,就是退了和杨清夜的婚约。” “不对。” “是想退,但是没退成!” 说着程南星攥紧了手中的茶杯。 都怪那个半路杀出来的云朗行! 秋鸿闻言更是震惊:“退婚?小姐您为什么想不开要退婚?和三皇子的婚事不是您期盼多年的吗?” 程南星抿了一口热茶:“我是想开了才要退婚。” 得知杨清夜想让程南星做妾室后,秋鸿也变得愤愤不平。 “我家小姐可是镇国将军府的嫡小姐!饶他是皇子也不能如此欺凌!小姐退婚退的好!” 看着小脸被气的通红的秋鸿,程南星的脸上终于有了点笑容。 就在这时,门外又匆匆跑进一个丫鬟。 “小姐,二夫人请您去正厅一趟。” 程南星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我不是和她说了我要休息吗?请我过去做什么?” 因为在大殿之上受到刺激,原主的心脏病已经很严重了。 或许是因为程南星的到来,才把她这一颗马上就要停跳的心给暂时保了下来,理论上应该长期静养,不宜多走动。 可这刘氏偏偏要她在这偌大的院子里来回的奔波。 这放在其他人身上可能不算什么,但原主的身体本来就弱,多跑上 两趟还真可能会累死。 “你告诉二婶婶,我已经睡下了,就不去了。” 话音未落,门外就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 “星儿妹妹,这不是没睡么?怎的就要骗我母亲说睡了呢?” 话毕一个身穿浣花锦衫的女子走了进来。 程南星上下打量着她,脑海中依稀浮出一个名字。 程若兰。 刘氏那个比原主早生了三个月的女儿。 原主对这个堂姐并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两人并不熟络也没有什么过节。 可毕竟她是刘氏的女儿,还是小心为妙。 见程南星没有回应,程若兰也不恼,自顾自的坐到对面。 “星儿妹妹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只是碰巧路过,听说妹妹你从宫里回来了,想来看看。” “多谢关心。”程南星象征性的点了点头。 程若兰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正常:“不过我还是劝妹妹去一趟正厅,毕竟不止我母亲,三叔一家也都在,想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商议。” 程南星闻言思忖片刻。 这不同于刘氏私下叫她,家里的长辈都在,她若不去,只怕会引得二房三房这些长辈的不满。 原主虽然跋扈,但毕竟是大家小姐,该有的礼节还是有的。 这些程南星多少还是懂一些的。 她和程若兰一前一后到了正厅,坐在靠门位置的刘氏一见她脸上就露出了笑容。 “星儿来了,快进来坐进来坐!” 刘氏上前亲昵的牵起程南星的手,全然不顾跟在后面的程若兰,好像程南星才是她的亲生女儿一般。 “来,坐这。”刘氏把程南星带到仅次于主位的位席坐下,却只给程若兰安排了一个角落。 程若兰面色微变,但什么也没说就坐下了。 程南星看向刘氏:“不知二婶婶把我叫来,所为何事?” 刘氏脸上挂着笑:“星儿,刚才在门口我瞧着你的脸色不对,就让你去打听了一下,宫里发生的事情我也了解了,我们也想帮帮你,就趁着刚才,一起合计出一个办法来。” 程南星有些不明所以,只是静静的等着刘氏的下文。 偏这时刘氏不说了,她转过头示意程鸿乾继续说下去。 程鸿乾便是原主的二叔,是程鸿朗同父异母的弟弟。 如今程鸿朗领兵在外,整个镇国将军府都是二房说的算,程鸿乾主外,刘氏主内。 程鸿乾叹了口气:“星儿,我看陛下的意思,是不打算取消婚约的,毕竟这件事情当初闹的人尽皆知,但也不是全无办法。” “如果这个时候给你安排一桩别的婚事的话 ,或许还有转圜的机会。” 哈? 听到这里程南星都震惊了。 这是哪个天才想出来的办法? “圣上赐婚在先,现在又说有婚约,是不是不太好?”程南星问道。 已有婚约这种事情,当时皇帝赐婚的时候不说,现在想退婚了才说出来,可是欺君的大罪。 刘氏立刻道:“这个我们也有办法。” “我们已经给你寻了一个郎君,是靖州人,虽说家世不怎么显赫,但也是身家清白的读书人,再加上和你母亲是同乡,到时候圣上问起来,也好说是你母亲生前给你定下的婚事,如今人家找上门来,我们才知道。” “这样两边都有退路,也不至于把事情闹的太难看。” 听了刘氏的话,程南星转头看向程鸿乾。 “二叔,这样的提议,您也同意吗?” 程鸿乾点头:“这如今是唯一的办法,当然,我们也不会让你不清不楚的就嫁过去,现在那书生已在进京的路上,不日便会抵达京城,到时候你们相看一番,若是两厢情好自然皆大欢喜,若是星儿你相不中,那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刘氏也抓起程南星的手:“星儿,你母亲早逝,父亲常年不在家,二叔二婶是拿你当亲生女儿看的,我们也是为了你好。” 第4章 捧杀 看着刘氏那情真意切的模样,程南星嘴角抽了抽。 在原主的记忆中,母亲早逝,身为父亲的程鸿朗从不管内宅事,二婶刘氏就是对她最好的人。 刘氏惯着她宠着她,对她甚至比对亲生的程若兰还要好,偷偷给她买喜欢的糕点,带她出去玩…… 在原主的心中,刘氏确实已经替代了母亲的形象。 从小在温室中长大的原主看不明白,可身为孤儿自小跟着外公看遍世间冷暖的程南星却对刘氏清楚的很。 这是捧杀。 很明显,刘氏成功了。 原主现在拖着病弱的身体,在京城内名声差的离谱,纵使镇国公府家大业大,也没什么好人家愿意娶这样一个女子。 甚至因为原主的种种表现,原主姐姐程怀夕的婚事,也历经坎坷,最终还是刘氏做主相中了一家。 只是这夫家名头上好听,是谏议大夫之子,实际上就是一个坐吃山空的纨绔子弟。 程怀夕嫁过去后日子过的也十分艰难。 如今刘氏怕是想对程南星如法炮制,随便找一家就把她从镇国将军府给打发出去。 尤其是这靖州来的书生,又没钱又还没有功名,也不知道人品如何,程南星要是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嫁了,只怕 日子会更不好过。 见程南星久久不回应,刘氏再次开口:“星儿,你是不是有什么顾虑?有顾虑就说出来,二婶帮你想办法!咱们是一家人,有事都一起商量!” 斟酌片刻后,程南星开口道:“婚嫁大事,还是要让父母做主,如今我母亲早逝,至少要让父亲知道这件事情。” “二婶婶,不如等父亲从边疆回来,我们再商议吧。” 刘氏一听这话就怔住了。 多年来她对程南星百依百顺,换来的是程南星也对她百依百顺。 可程南星从宫里回来到现在,不过短短一个时辰,已经连着拒了她两次了。 更何况如今边疆战事不断,程鸿朗何时回来还是未知,就这么等着可怎么了得? 这么想着,刘氏转头和程鸿乾交换了个眼神。 “星儿……” 刘氏还想再劝说,却见程南星突然低头,捂住心口面色惨白,身体还止不住的发抖。 “小姐!”一旁的秋鸿忙不迭的扑了上去,扶住了将要倒地的程南星。 刘氏被吓得连连后退,像是生怕被程南星讹上一样。 “这、这是怎么了?”程鸿乾起身问道。 秋鸿急的直掉眼泪:“早在宫中因为三皇子退婚的事情,小姐就吐血险 些晕了过去,眼下怕是心症又犯了!二大娘子,婚事咱们以后再说,请让奴婢先扶小姐回房休息吧!” “也好,也好。”刘氏回过神道:“宋嬷嬷!快去请个郎中回来!” 秋鸿用力把几近昏厥的程南星扶起来,踉踉跄跄的向她们住的香兰院走去。 “小姐,小姐您要挺住啊!” 秋鸿抽抽搭搭的喊着程南星。 “马上二大娘子请的郎中就来了,您挺一挺!” 话音刚落,秋鸿就感觉肩上蓦的一轻。 她惊诧转头,竟见程南星面色如常,一边走一边小心向后看。 “小姐,您这是……” 程南星伸手拂掉秋鸿眼角挂着的泪:“我没事。” “要是不这样,我还不知道要在那堂上多久呢。” 秋鸿却仍心有余悸:“小姐,您真的没事吗?” “没事,我自己的身体我还不清楚吗。”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的回到香兰院。 程南星刚坐下没多久,外面就来人报说刘氏找的郎中来了。 秋鸿看着程南星道:“小姐,既然您没事,那奴婢就让这郎中回去了?” 程南星摇摇头。 她是当着二房三房的面病发的,刚离开没多久人就好了,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想到她是装的。 “ 让郎中进来吧。” “可是小姐,要是郎中来了,不就露馅了吗?”秋鸿担忧道。 “没关系,我自有办法。” 秋鸿无奈只得上外面把郎中请了进来。 “秋鸿,你去烧壶水给先生泡茶。” 郎中进来后,程南星就把秋鸿支了出去。 这个郎中程南星在原主的记忆中见到过,从小到大都是这个郎中给她看病。 郎中先是问了程南星几个问题,随后便打开药箱拿出脉枕准备给她号脉。 “咳咳……先生,能麻烦你关一下窗吗?我这心口绞痛寸步难行。” 郎中闻言起身去关窗,程南星趁机从他的药箱中摸了一根针出来。 关好窗后郎中开始给程南星号脉,面色愈发凝重。 刚好这时秋鸿端了茶进门,看到郎中面色不好,立刻上前询问:“先生,我家小姐情况如何?” 郎中收回手叹了口气:“不太好。” “不太好?”秋鸿闻言手中的茶杯差点掉落在地上:“这么多年我家小姐都按时吃药,一副都不少,已经不奢求能好了,怎么还会越来越差呢?” “具体的情况,还是容我见到你们程家主母再说吧。” 郎中低头收拾好药箱,离开之前转头看了一眼程南星。 眼神 中带着几分怜悯。 确认郎中走远后,程南星挽起衣袖,从胳膊上拔下一根银针。 为了能骗过郎中,她用银针压住了穴脉,脉搏基本稳定在40左右。 郎中之所以能说出刚才那番话,也是因为摸到她脉若游丝,命不久矣。 程南星虽然是个外科医生,但也从小跟着中医世家的外公学了不少。 出了香兰院,郎中就急匆匆的赶往二房的院子。 听了郎中的回禀,刘氏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多谢先生了,还请先生再去抓几贴药来。” 郎中犹豫片刻道:“大娘子,程小姐现如今的情况,已经不能再吃之前的药了,不然的话——” “先生,你来这将军府中看诊也不是一两日了,应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吧?” 郎中闻言吞下了没说出口的后半句话,对着刘氏深深一揖后便离开了。 傍晚刘氏就派她身边的宋嬷嬷送了一碗药到香兰院。 “小姐,这是我家大娘子亲手给您煎的药,郎中嘱咐了一定要在晚饭之前喝下。” 程南星示意秋鸿接过药碗,不想宋嬷嬷却微微侧身让开了秋鸿。 “我家大娘子说了,一定要奴婢亲眼看着小姐喝下去才安心。” 第5章 麻黄入药 看着宋嬷嬷手中那碗浑浊的汤药,程南星笑了笑。 “嬷嬷这话说的,好像手里端着的是毒药一样。” 宋嬷嬷面色如常:“是奴婢话说的不妥当,这药是小姐最不爱喝的,苦极了,以前不关照着,您总是偷偷倒掉,所以大娘子才出此下策。” “不过小姐放心,喝了这药,奴婢马上去拿您最爱吃的蜜枣来,去去嘴里的苦味。” 在宋嬷嬷的注视下,程南星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这药确实苦涩异常。 程南星拧着眉把药碗还给宋嬷嬷。 宋嬷嬷捧着碗对程南星行了个礼:“小姐您稍等,奴婢这就去给您拿蜜枣来。” 宋嬷嬷离开后,程南星匆匆跑到院外,弯腰压着喉咙把刚才喝下去的药全都吐了出来。 秋鸿忙不迭的端了一杯水来:“小姐,可是身体又不舒服了?” 程南星摇摇头,喝了一口水压了压反胃的感觉。 这药她刚喝第一口就察觉出了不对劲。 刘氏给准备的汤药,根本不是治疗心症的汤药,只是普通的疗养汤药,连补气血的功效都没有多久,一般都是给一些身体还算硬朗的老人喝的。 尤其是这药入口微辛,里面添加了一味麻黄。 麻黄可以发汗散寒,利水消 肿,是一味好药,可那是对于没有心脏病的人来说。 少量的麻黄就能导致血压升高,心率过快,严重甚至会导致心脏骤停。 程南星已经不知道救治了多少因为服用麻黄而差点死亡的心脏病人了。 虽然她及时的把药吐了出来,但还是感觉轻微的头晕。 回到房间坐了许久,程南星才缓过来。 原主的情况比她想的还要糟糕,先天性心脏病不说,身边还有刘氏这么一个人随意糟蹋她的身体。 能长到17岁也算她命大。 “秋鸿,明日我们出去逛逛吧。” 程南星看着桌上摆放的蜜枣说道。 秋鸿一边收拾床铺一边道:“小姐,郎中说了,您现在需要静养。” “整天待在家里也不好,再说了,今天在皇宫里发生了那么郁闷的事情,我想出去散散心。” 秋鸿想了想也是:“那明天奴婢带您去您原来最喜欢的珠宝阁去,前不久他们的掌柜的就派人来送信说最近新到了几根攒珠钗,都是您喜欢的样式。” 看着费尽心思讨她开心的秋鸿,程南星笑着点了点头。 第二天吃过早饭,程南星就准备出门。 刚从香兰院走出没几步,刘氏就出现在前面的栈桥上。 “星儿,你这是 准备去哪?” 程南星停住脚步:“这不是很明显吗?出门啊?” 刘氏上前道:“星儿,以你现在的身体情况,还是少出门的好。” “二婶婶,我是心症,不是腿脚不好,我也只是出去逛街,又不是去和人打架。” 说罢她对着刘氏行了一个十分敷衍的礼就向着府门走去。 刘氏立刻叫身边的丫鬟去追程南星。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程南星也不由得小跑起来,她拉着秋鸿一边跑一边回头看,一个没留意就和迎面过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程南星捂着狂跳的心脏站在原地大口大口的喘气:“抱,抱歉……” 这人和一堵墙一样,被她撞到一点事都没有,反倒程南星感觉肩膀隐隐作痛。 那些追在后面的丫鬟们一看到程南星撞到的人,纷纷低头停下脚步。 “云将军……” 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程南星抬头便对上一双墨绿色的眸子。 “你要去哪。” 看到云朗行程南星就想到昨天的事情,气不打一处来! “我要去哪和你有什么关系!秋鸿!走!” 说罢程南星就撇着嘴拉着秋鸿绕开云朗行。 “云将军,小姐要出门呢,可昨天小姐回家就突发心症差点晕倒,郎中嘱咐了 要静养!奴婢们拦不住小姐……” 后面的丫鬟忙向云朗行求助,希望他能拦住程南星。 就他这个魁梧的身材在府门口一站,除非程南星会飞,不然肯定出不去。 云朗行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丫鬟:“这是将军寄回来的书信和礼品,麻烦你们交给程大人。” 丫鬟接过云朗行手中的东西,可云朗行却转身跟着程南星出了府门,压根儿没有要拦住她的意思。 出了将军府,程南星站在路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外面的空气。 “呼!总算把她们都给甩掉了!” 刚才只是跑了那么几步,这具身体就难以负荷,要是不赶快调理,怕是以后连床都下不了。 “小姐,我们先去东街看看吧?奴婢刚才听到那边有蛐蛐儿叫,估计那个买蛐蛐儿的大叔又出摊了。” 因着原主身体不好的原因,秋鸿平日也很难出门,这次出来她比程南星还要兴奋。 “行,我们去看看。” 程南星是孤儿,没有父母也没有兄弟姐妹,秋鸿跟在她身边就像是她的妹妹一样,这样可爱的妹妹,她也是愿意宠着的。 两人向着东街走去,一边走她一边东张西望的看着旁边店面的招牌。 走了没一会儿,程南星就总觉 得身后有人在盯着她,可她回了几次头都没发现有人。 在路过下一个铺子的时候,程南星好像听到身后有人叫了一声,她猛地转过头,一眼就看到正从后面巷子里拍着衣服走出来的云朗行。 “我就知道是你!你怎么阴魂不散啊!” 程南星皱着眉跺了跺脚。 云朗行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在程南星身上游移,像是在检查什么:“我去将军府送了东西,顺路出来逛逛。” “哼,顺路?”程南星撇着嘴:“鬼才信你!” 说罢程南星继续向前,云朗行果然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前面除了一个医馆可都是卖脂粉钗环的!你也顺路?”程南星仰着头质问云朗行。 云朗行面不改色:“顺路。” 呸! 程南星心里悄悄唾了一口。 骗傻子呢! 就在这时,眼尖的秋鸿指着云朗行的胳膊道:“哎呀,云将军你衣服怎么破了?” “没怎么,刚才路上被树枝刮了一下。”云朗行扯了扯破了的袖子没在意。 “什么树枝竟然能刮破衣服划出血来?”秋鸿惊叹,她心思单纯,完全没有怀疑云朗行的话。 可程南星不傻,那么整齐的口子,普通树枝可划不出来,只有刀剑可以。 第6章 当医生的料子 可是刚才两人在将军府中撞见的时候,云朗行身上的衣物还是完好的。 难道他是在路上遇到了歹人? 虽然程南星并不喜欢云朗行,可身为医生的本能还是让她有些担忧。 有些刀剑伤看起来只是一道浅浅的口子,也没流多少血,可实际里面血肉断裂,放任不管伤口很有可能溃烂。 程南星看着云朗行胳膊上的伤口,手攥紧了又松开,紧接着长叹一口气,像是认命一般走到云朗行身边帮他检查伤口。 程南星自诩没什么缺点,非要找一个出来的话,就是心软。 路边的流浪小狗受伤了,转头对着她哼哼两声,她就能抱着去宠物医院花上几千给它治疗。 外公生前一直说她是个当医生的料子,因为医生就是要心怀天下慈悲为怀。 可程南星却说那不是医生,是和尚。 检查过云朗行的伤口她更加确定,就是刀剑所为。 幸好伤口不算深,敷上药养两天就好了。 “前面正好有个医馆,我带你去买点药。” 刚好程南星也有个正当理由进医馆。 进了医馆程南星先是问坐馆郎中要了点止血药给云朗行敷上,随后就站在药柜外“点药”。 “丹参、赤芍、桃仁、红花、香附、延胡索、青皮、当归、川芎、生地……” 程南星说 了一连串的药名,药柜前面的小帮工单是拉柜子手都拉出残影了。 “姑娘!姑娘你停一下!” 趁着程南星换气的时候,小帮工插了一句话。 “这些药,你要多少?” 程南星想了想:“你能给我多少,就给多少。” 话说出口她又觉得不太妥。 药就这么多,都让她买走了,那别人怎么办? “算了算了。”程南星叫住小帮工:“给我拿一半吧,每一味药都分开给我包好。” 下一次出来买药可能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药要多抓点,最好能吃上几个月。 趁着小帮工抓药的功夫,程南星又问郎中要了几根布条,把云朗行的伤口包扎了一下。 “这几天尽量别碰水,忌辛辣,少吃鱼,不然不利于伤口愈合,两天换一次药,单手换不方便就让别人帮你换,包扎的时候不要太紧,血液循环变差会导致伤口恶化。” 说起医嘱,程南星不仅话多了,就连语气都好了不少。 包扎好伤口后她抬起头,发现云朗行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墨绿色玻璃珠一般的眼中闪着笑意,甚至在和程南星对视后笑意不减反增。 见程南星看着他,他也不转移视线。 程南星较劲一般盯回去,可男人的眼睛就像是一潭幽绿深邃的湖水,湖水中只有 她的倒影,她越看就越是深陷其中。 最后倒是程南星先败下阵来,红着耳尖偏过了头, “姑娘!你的药都抓好了!”小帮工在柜台旁喊的这一声算是把程南星从男人深邃热烈的目光中解救出来。 程南星闻言立刻转身跑去付钱。 刚付完钱,程南星的目光就落到了小帮工手边的铜戥子上。 “小哥,你们这戥子卖不卖?” 买了这么多药,回家去煎的时候还是要半两一两的配药,程南星的手又不是称,凭空抓肯定抓不准。 中药可不能将就,多一点少一点可能就能要了命。 小帮工犯了难:“姑娘,我们整个医馆也就这一个戥子,你买去了我们还要再找铜匠去打,那这几天就抓不了药——” 话说到一半,小帮工突然哽住了,紧接着就把柜台上的戥子双手奉上。 “姑娘你买了这么多的药,这个戥子就算送给你的了!” “希望姑娘早日痊愈!” 程南星有些莫名的接过戥子转头,云朗行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 “多谢小哥割爱,改天我派人打一个新戥子送上门来。” 说罢云朗行对着小帮工笑了笑,可他眼中的寒意还是让小帮工打了个寒颤。 随后云朗行抓起柜台上放着的几十包药走出医馆,那轻松的模样好像手 里只抓了两张纸。 云朗行提着药走在前面,秋鸿小声对程南星道:“小姐您刚才是没看见,那小帮工拒绝你的时候,云将军板着脸站在您身后,整个医馆都冷了不少!” “怪不得那小哥突然就愿意把戥子给我了。”程南星嘟囔着。 秋鸿继续道:“其实云将军就是看起来凶,对小姐您一直都是很好的,只要有云将军在,但凡小姐想要的,他一定会帮您拿到手。” 听到这话,程南星的脚步顿了顿。 如果真是像秋鸿说的这样,那云朗行在朝堂上说那番话也合理,毕竟在他心中,三皇子杨清夜也是她想要的东西。 想到这里,程南星眼前闪过那双只有她的绿眸,心中对云朗行的讨厌似乎淡了几分。 但还是讨厌。 程南星撇撇嘴,不肯承认内心的想法埋头向着将军府走去。 到了府门,程南星也不和云朗行打招呼,哼了一声就走进门,秋鸿忙不迭从云朗行的手中接过那些药。 “辛苦你了云将军,您也知道,小姐就是这个性子,您别在意。” 云朗行没说话,只一双深邃的眸子,仿佛风雨欲来的大海一般深不可测。 见他不回答,秋鸿对他行了个礼讪讪道:“那云将军您忙,我就先回去了。” 和云朗行道别后,秋鸿弓 着腰吭哧吭哧的搬着那几十包药向内院走。 看云朗行提这些药和拿纸一样轻松,秋鸿却只觉得像是搬了两筐大石头! 看起来轻飘飘的药怎么多起来也这么重! “真是奇了怪了,平时前院那么多侍卫,今天都去哪儿了?” 秋鸿满头大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药全都搬回香兰院。 她不知道的是,平日站在前院守着的侍卫,都躺在距离东街不远的小巷子里。 唯一一个还清醒着的,此时正在二房院里挨骂。 “真是废物!平时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跟两个小姑娘都跟不住!” 侍卫提着刀鼻青脸肿的站在堂屋中央,被刘氏指着鼻子骂。 “大娘子,我们也没办法,跟出去没多远,云将军就发现我们了,我们哪是他的对手?要不是我机灵跑得快,估计现在我也在那小巷子里面躺着呢!” “既然你没事,那你急着跑回来做什么?不追上去看看程南星她们出去做什么?” 护卫愁眉苦脸:“我哪儿敢啊!我脸上蒙着的布被扯掉了,云将军是认得我的,要是看到我的脸,大娘子您不也暴露了吗?” “废物!” 平日对程南星温声细语的刘氏此刻疾言厉色叱骂。 “还站着做什么?还不去把另外几个不争气的东西给带回来!” 第7章 尊贵的客人 侍卫得令立刻匆匆跑出门,刘氏后退几步坐到椅子上顺气。 刚好这时宋嬷嬷进门。 “大娘子,刚才外面的丫鬟说,看到三小姐买了许多药材回来。” 刘氏皱着眉头半晌才说话:“这丫头到底想干什么……” 自从程南星昨天从宫里回来,说话做事就奇奇怪怪的,还屡次三番出言顶撞她。 现在又弄了这么多药回来…… 该不会是因为被退婚的缘故得了失心疯吧? 要是这样可不得了!等程鸿朗回来了,她要怎么交代啊! “我去问问。” 刘氏匆匆赶往香兰院,只见程南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来一个晾晒茶叶的架子,正和秋鸿晾晒着买来的药材。 “……这些药材看起来放了许久了,有些可能生虫了,秋鸿你仔细着点。” 程南星踮脚拨弄着药材,根本没注意到进来的刘氏。 “星儿,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刘氏调整好情绪,笑吟吟的走上前。 程南星拍拍手上的药渣:“二婶婶来了。” “我在外面买了些药材回来,准备自己熬药喝,省得二婶婶为我操劳,日日煎药。” 刘氏闻言脸色微变:“这怎么行呢?你父亲走之前把你托付给我,我就是应该 好好照顾你,再说了,你买回来的这些药材对不对症,一次要用多少,这些你都不了解。” “不会的二婶婶。”程南星道:“这些药材我都是问过郎中的,郎中也给我写了药方,只要我按照药方煎药就可以了。” “可是——” “二婶婶!”程南星声音柔和,但语气强硬的打断了刘氏:“二婶婶怕不是忘了,我母亲出身悬壶世家,作为她的女儿,我多少也懂些医术。” 刘氏闻言满眼震惊。 程南星母亲林氏去世的时候,程南星也不过五岁,一个五岁的小奶娃能学到多少本事? 更别提这十几年来,程南星从未展露过半分天赋,怎么这突然的就懂了医术? 可看着眼前程南星的样子,却又不像说谎的。 “二婶婶,要是没什么事情,我就继续忙了。” 说完不等刘氏回答,她便转身继续晾晒药材。 刘氏自讨没趣,转身灰溜溜的离开院子。 回去的路上宋嬷嬷低声道:“大娘子,你说这三小姐,怎么突然说起林氏的事情了?” 都说小孩五岁之前不记事,更何况自林氏去世后,将军府上下就无人再提起过,程南星更是对这个母亲毫无印象。 突然,刘氏攥 紧了宋嬷嬷的手:“你说,你说她会不会知道,知道林氏——” “大娘子!在院里要慎言!”宋嬷嬷连忙制止。 刘氏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两人才回到院中。 但这一切都被跟出来的秋鸿看在眼里。 她跑回香兰院后,把偷听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程南星。 “母亲?她们提到了我母亲?” 程南星眉头微蹙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原主的记忆中,林氏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除了她是悬壶世家出身之外,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没错小姐,奴婢听的真切呢。” 程南星抖了抖手中的川穹:“秋鸿,你知道我母亲是因何去世的吗?” 秋鸿摇了摇头:“奴婢也不知。” “也是,你和我差不多大,我都不知道母亲去世的缘由,你怎么可能知道呢。” 程南星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这件事情也在她心底种下了一个怀疑的种子。 林氏的死,可能并不简单。 但她现在顾不上去调查这件事情,因为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这具身体给调理好。 药材晾晒了一个下午,临近傍晚时,程南星用戥子称了点药材,吩咐秋鸿去煎煮。 秋鸿刚走,门外就走进一个丫鬟:“ 三小姐,前面来客人了,二大娘子请您过去。” 客人? 程南星脑海中浮现出云朗行的脸。 白天在府门遇见,云朗行手中就拎着礼盒,看起来就像是来做客的。 “不去。” 程南星直接拒绝。 丫鬟有些为难:“二大娘子说了,是尊贵的客人,请您务必去一趟。” 说罢她就低头站在门口,大有程南星不去她就不离开的架势。 “哎。” 程南星叹了口气。 这丫鬟也只是个听人差遣的,倒也没有必要为难她。 “前面带路吧。” 到了正厅她才知道,这个“尊贵的客人”是谁。 “见过三皇子。” 程南星垂眸点头,就算是给杨清夜行过礼。 等她坐到椅子上才发现,杨清夜身后还有一个人。 沈忆秋提着一个精致的礼盒小心翼翼的上前:“姐姐,听说你这两天身体不好,我托人从关陵府带了点特产吃食回来,希望你能收下。” 见程南星不动,刘氏赔着笑上前接了过来。 “虽说在这将军府内见过许多珍稀东西,可这关陵府的物什还是从没见过的,真是多谢沈姑娘了。” 沈忆秋红着脸点头,十分娇羞。 杨清夜冷着一张脸盯着程南星,程南星却视 若无睹,自顾自的喝茶。 “三皇子,沈姑娘,快请坐。” 刘氏忙招呼二人,额头渗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虽说程家三兄弟都能坐立朝堂,可真正出息的只有一个程鸿朗。 剩下二房三房都是文官,平日也只有上朝才能见到皇上,私下和皇室子弟毫无联系,更别说刘氏这个只在内院打转的妇人了。 “不知三皇子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杨清夜摩挲着椅子扶手道:“此次前来,还是为了我和程三小姐的婚事。” 此话一出,刘氏和程南星的动作都顿住了。 “昨天离宫后,我和忆秋商议了一下,仍旧愿意让程三小姐做我的正妃,忆秋做侧妃。” “昨日朝堂之上确实是我欠考虑,在此向程三小姐道歉。” 一旁的沈忆秋忙道:“是啊姐姐!本就是你和清夜的婚事在前,我在后,我也不好占你正妃的位置,你放心,我昨日也和清夜说了,要是姐姐你不愿意,我也可以不求名分,只求能和清夜一起。” 听着沈忆秋情真意切的话语,程南星只觉得无语。 杨清夜紧盯着程南星,眼神阴鸷的等着她的反应。 半晌后程南星开口:“如果我说,我不愿意呢?” 第8章 我不想嫁人 杨清夜闻言蓦的攥紧了扶手。 “你说什么?” 程南星一字一句的重复:“我,不,愿,意。” “三皇子,我是痴迷过你,但昨天你在皇上面前的所作所为也让我彻底清醒了。” “你对我无意,想要迎娶我,无非也是看中了我父亲手中的兵权。” “昨日在朝堂之上我也不好说什么太难听的话,今天这里就我们几个,那我不如索性把话说开。” “纵使这桩婚事是圣上做主,我也不会再要了。” “既然三皇子和沈姑娘情投意合,我也不在中间掺和了,祝你们二位白头偕老,长长久久。” 说罢程南星便起身向厅外走去。 杨清夜阴沉着脸起身:“即便你不要这桩婚事,为了皇家颜面,圣上也不会收回圣旨,顶着圣旨,根本没有哪家愿意要你,就算这样,你也要退婚吗?” 杨清夜的本意是威胁,却不想正对了程南星的意。 “既然无人娶,那我便不嫁!” 程南星比杨清夜矮了一个头,可说这话的时候气势并不输他。 “不劳烦三皇子操心,请回吧!” 看着程南星的背影,杨清夜的眼神愈发阴鸷。 他自认已经做了很大的让步,没想到程南星这么不识抬举! “三皇子勿怪,星儿自小就是这个性子,我去、我去劝劝她,还请您和沈姑娘先回吧。” 出了正厅走 了好远,刘氏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 她赶到香兰院,对程南星苦口婆心。 “星儿,婶婶知道你现在对那三皇子无情了,可他毕竟是皇子,你和他那样说话,也不妥当。” 程南星看向刘氏:“二婶婶,你来这是为了劝我同意杨清夜提出的条件吗?” “星儿!不可直呼三皇子名讳啊!”刘氏吓得汗都出来了:“婶婶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刚才说,日后不再婚配……” 程南星不嫁给杨清夜,这对刘氏来说再好不过,若是程南星嫁了,那程家大房可就是皇亲国戚了!那她们二房哪里还有出头之日? 可程南星要是谁都不嫁,也不是刘氏想看到的。 她终身不嫁,那程家岂不是要养着她一辈子? 大房在还好,要是大房父子两个都战死沙场,那这个累赘不就是二房的了? 想到这里刘氏继续道:“那我们之前说的靖州那个书生……” 要是刘氏不说这个事情,程南星差点忘了。 之前没有直接否掉这个书生,是觉得退婚艰难,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日后想再和这个书生退婚也更加简单。 既然现在把话说开了,那这个书生也就不用了。 “劳烦二婶婶把话和那书生说清楚,就说我不想嫁人,抱歉让他白跑一趟。“ 刘氏并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经过这两天她知道 ,如今的程南星认定了一件事情就是铁了心,凭她说破天也没用。 “时候也不早了,星儿你早些歇息吧。” 刘氏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语气也不如往常和煦。 “二婶婶慢走。” 走出香兰院,刘氏正好遇见送甜汤来的丫鬟。 她叫住了丫鬟,端起旁边小碟子里的糖,全都倒进了汤里。 等甜汤到了程南星手中,已经完全是一碗糖水了。 她把甜汤随手倒到院内的树下,很快便聚集了一群蚂蚁。 “小姐,药煎好了。” 秋鸿端着药碗进来。 程南星用勺子搅动着碗里的药,想让它凉的快一些。 秋鸿坐在一边给她剥菱角。 “小姐,刚才煎药的时候,奴婢想到一个事情。” “虽然大娘子去世的时候,我们都还小,可那个时候云将军已经进府了,大娘子对云将军也很不错,他或许知道大娘子去世的原因。” 程南星皱着眉头喝掉大半碗药。 “除了他就没有别人了吗?” “大公子和将军一起去边疆了,大小姐已经嫁人,放眼这院子里,确实没什么人可问了。” 秋鸿递了一个剥好的菱角。 “大后日是立春,咱们阖府上山祈福,云将军会随着咱们将军府一起去,到时候小姐您可以问问他。” 喝掉剩下的药,程南星把菱角塞进嘴里慢慢咀嚼。 也只好如此了。 之 后的两天,程南星不出香兰院半步,每日三服汤药,控制饮食,虽说病不是这么快就能好,但脸色总归是红润起来。 原主长得好看,一双杏眼像是含着雾气,小而挺翘的鼻子,春日花瓣一般的嘴唇,笑起来嘴角的小梨涡更是平添几分娇憨。 只是之前一直病着,吃的不注意,又动不动生气,导致面白如纸,美貌打了折扣,还总被人说长相刻薄没福气。 秋鸿一边帮程南星梳头发一边道:“小姐如今这番模样,谁还敢说小姐气色不好,奴婢上去就给她一巴掌,让她清醒清醒,睁开眼睛好好看看。” 程南星抿着嘴笑了笑。 原主跋扈,但对从小跟在身边的秋鸿也是真的好,满院子的丫鬟侍卫,也只有秋鸿敢这么说话。 梳洗打扮得当,主仆二人就上了将军府准备的马车。 立春这天,京城中不少官员富商都要去山上的三清观祈福。 马车摇摇晃晃的向前,程南星掀开旁边的帘子看着外面的街景。 这样的场景她只在电视里见过。 云朗行骑着马跟在程南星的马车后面,这一路程南星都能感受到一丝热切的目光,不远不近的跟随着她。 很快马车就停在了山脚,像这种重要日子的祈福,都是要一步步从山脚爬到观上以表诚心。 一开始程南星还能跟上将军府众人的脚步,可 很快她就觉得有些胸闷喘不上气。 心脏的负荷太高了。 程南星走到一边坐下,慢慢的,将军府的人就都看不见了,她的身边只剩下秋鸿,还有 一直跟在她身后的云朗行。 “我背你上去。” 云朗行上前沉声道。 别说一个程南星了,再加一个秋鸿他也毫不费力。 “不成!”秋鸿咬了咬唇,否认了男人的提议:“一起走也就罢了,可云将军,肌肤之亲是万万不可的……这对小姐的名节有损。” 看着男人宽阔的背,程南星面色微红,直起身子顺了顺气:“秋鸿说的对。” 虽然她并不在意这些,可现在这个时代的人介意。 一旦被人看见,可能全家人都要被戳脊梁骨。 “我们就慢慢走上去吧。” 程南星抬头看着前面数不清的台阶,伸手拍了拍微红发烫的脸。 “刚好路上你可以和我说说我母亲的事情。” 听到这话,云朗行怔了怔。 “秋鸿说你十五年前就跟随父亲来了将军府,想必你一定是见过我母亲的吧?我对她没什么印象了,我想知道她是一个怎样的人。” 云朗行闻言,眼中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悲伤。 程南星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她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人。” “即便我来路不明,可她仍旧待我很好,就像是我的亲生母亲一样。” 第9章 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 从云朗行的口中,程南星得知生母林氏是因病去世的。 和原主一样,是先天性心脏病。 林氏的三个孩子里,只有原主遗传了这个病。 “当时请来的郎中说,因为生育了三个孩子,大娘子的身体已经虚不受补,在加上突发心症,当晚就走了。” 说起这个事情,云朗行攥紧了拳头,太阳穴的青筋一跳一跳。 他自小不知父亲是谁,母亲去世的也早,一路逃难讨饭进京被程鸿朗捡到,当时的林氏已经有了两个孩子,但还是对他关怀备至,这种关爱是他从未体会过的。 当年林氏病重,临终前把云朗行叫到身边,再三嘱托他照顾好程南星。 她的三个孩子中两个都已经长大,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年纪尚小的程南星。 云朗行跪在林氏面前起誓,会用生命守护程南星。 这么多年,他也一直履行着在林氏病榻前许下的承诺。 他看着程南星,墨绿深邃的眼中翻涌着不知名的情绪,悲伤和渴望交织,最后全都投射到程南星的身上。 听着云朗行的话,程南星先是有些可怜原主,紧接着就琢磨出一点不对味儿来。 林氏出身悬壶世家,祖上三代都在宫里做御医,从小可以说是在药罐子里泡大的,怎么可能会虚不受补呢? 云朗行也说,为了调理身体和治疗心症, 林氏每天都要喝数不清的汤药,身体看着也一直不错,突然就病倒了,半个月都没挺过就撒手人寰。 如果真的是调理的不好,那林家这个悬壶世家的称号未免也太水了? “……若是大娘子能看到小姐现在的样子,也会安心了。” 见程南星许久没说话,秋鸿出言小声安慰。 虽然程南星从未说过对亡母的思念,也有刘氏对她呵护备至,可从小跟着程南星一起长大的秋鸿知道,小姐的心底,还是渴望亲生母亲的关爱的。 “只可惜大娘子走的早,也没给小姐留下什么念想……将军府里甚至连一个画像都没有。”秋鸿有些遗憾。 云朗行闻言眉头紧锁:“怎么可能什么都没留下?” 程南星闻言抬头有些疑惑:“什么?” “你母亲去世前,给你留了东西。”云朗行万分笃定:“她把嫁妆分了三份,你们兄妹三人一人一份。” 林氏娘家家底雄厚,林氏又是嫡女,出嫁时候的嫁妆肯定不少。 可分嫁妆这么重要的事情,从未有人提过半句,原主的记忆中完全没有这件事情的印象。 就连原主一母同胞的兄姐都没说过。 “你是怎么知道的?”程南星疑惑的望向云朗行,这人该不会是在诓她吧? 云朗行答道:“那日你母亲找过我后,又让我找了二房大娘 子去,我站在门外听的真切,说是她走了以后就是二房管家,把这些事情都托付给了二房。” 可程南星脸上的表情愈发疑惑。 云朗行见状脸色微微一沉,他咬了咬牙后说道:“你不知道这件事?” 程南星摇了摇头。 云朗行面露愠色:“当初你母亲说的清楚,将军征战在外,这件事情只托付给二房,若是你们全然不知,定是二房私吞了这份嫁妆!” 话音未落,云朗行就转身奔上山,看这架势是要去三清观找刘氏对峙。 “站住!”程南星忙不迭叫住他:“就算你去问,他们肯定也不会承认的。” 云朗行这人和他的长相一样狠厉,他转身的瞬间程南星都能看到他手臂上暴起的青筋。 看着闻声走回身边的男人,程南星不由得一阵后怕。 要是他真的上去找到刘氏,这一拳能直接把刘氏打死吧? 云朗行压着着怒火,面容因为怒气有些扭曲,看起来就像是一头发狂的猛虎。 “不属于他们的东西,就应该让他们吐出来。” 程南星在秋鸿的搀扶下站起来,轻声安抚道:“东西肯定是要拿回来的,但不是用蛮力。” “你都说了,我母亲在给二房托付这件事情的时候,周围只有你一个人,那她们自然是怎么耍赖都可以,甚至可以栽赃给你。” “我 们得让她们自己把东西吐出来。” 上了几级台阶,程南星突然想到什么,转头看向云朗行:“你要是还能记得当初我母亲和刘氏说过的话,回去在纸上写一份然后放起来,做旧些,能看出些年岁来,到时候拿出来还能当证据用一用。” 刘氏能自己把嫁妆吐出来最好,要是她不愿意归还,那就只能再用些别的办法。 此话一出,一直在后面追随着程南星的热切视线开始飘忽起来。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程南星问道。 “……” “我不识字。” 半晌云朗行才从牙缝儿里挤出这几个字。 哈? 程南星停住脚步。 她怎么也没想到,顶着“云朗行”这样名字的人,竟然是个文盲? 虽说程家大房是武将出身,但也很在意学识涵养,家中子女都上过书塾,就连仆从也是识文断字的,秋鸿都能随口背出几首诗来。 怎么就云朗行不识字? 程家普及义务教育把他漏下了? 云朗行难得有些尴尬,他转过头躲开了程南星疑惑的视线:“从小就没人教我这些,将军捡到我的时候我已经十二岁了,一听先生说话就打瞌睡,到后来索性就不去学字,去和将军学拳脚了。” 程南星叹了口气,可惜了这么好听的名字:“没事,既然不认字那不写也行,我再想别 的办法。” 她刚走出去两步,云朗行突然追上她,眼神笃定又带着几分狡黠。 “不如你教我识字。” 程南星闻言环抱双臂上下打量云朗行一番,随后扬起下巴傲娇道:“求人办事要有求人办事的态度,我现在还讨厌你呢,看我心情吧!” 说罢她就拉着秋鸿向上跑了好几级台阶,拉开了和云朗行的距离。 云朗行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眼神仿佛能溺死人。 紧接着他就快步跟了上去。 上山路上的程南星只当云朗行说的是玩笑话,很快就把这件事情抛到脑后。 现在她心里盘算着要怎么把林氏的那些嫁妆从刘氏手里抠出来。 古代女子不嫁人可是不孝,像她这种不婚主义更是要被当街吊死。 要是想远离婚姻,首先就要摆脱将军府里这几个疯狂想把她嫁出去的人。 她得能自己养活自己,手里要先有钱,才能把命运从别人手里夺过来。 林氏嫁妆中的那些钱,应该足够她做一门营生。 程南星一边盘算一边爬山,总算是赶在吉时之前到了三清观。 三房的赵氏已经在上面等的不耐烦了,一看到程南星就开始抱怨。 “星儿啊,三婶早就和你说,你身体不好就别来了,你看我们明明是第一个到的山下,结果现在别人都上完香了,我们还在这门口等着。 第10章 皇家的狗粮好吃吗 程南星对着赵氏微微行了个礼:“真是抱歉,让三婶婶烦心了,只是父兄在外征战,大姐姐又已经嫁人,立春祈福大事我要是不来,别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大房没人了。” “想来三婶婶也不是那种不体恤的长辈,非要在这种事情上挑我的错处。” 赵氏嘴笨,没有刘氏有心眼,程南星只说了两句,她就完全接不上话茬了。 “行了!在这种清净之地还吵嘴!” 刘氏低声呵斥,随后转身走进道观大门,也没像往常一样来安慰程南星。 程南星刚跟进去,就突然被侧边伸出来的脚绊了一下。 “小姐小心!”秋鸿忙扶住程南星。 “哼,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将军府的草包小姐。” 程南星稳住身形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几个官家小姐模样的人簇拥着一个打扮华贵的女子,说话的也正是中间的那个女子。 “见过荣嫣公主。”程南星对着那女子行了个礼。 荣嫣扬了扬眉:“真没想到,有朝一日我还能看见程家小姐给我行礼。” 程南星直起身子:“你上我下,我给你行礼是应该的。” “只是刚才你绊了我一脚,是不是也该给我道歉。” “ 道歉?”荣嫣嗤笑一声:“你配我给你道歉吗?” 说着她向程南星身后打量一番。 “今天你家养的那条狗没跟着你?” 程南星转头发现一直跟在她身后的云朗行不知何时不见了,她也想起来,荣嫣口中的“狗”是指云朗行。 荣嫣和原主不和,看不上将军府的所有人,也连带着看不起云朗行。 云朗行在她口中从来没有过姓名,每每提起都是“程家养的那条狗”。 虽说程南星不喜欢云朗行,可听到别人这么侮辱他,难免有些生气。 她没招谁没惹谁,上来就被绊了一下,身边的人还被侮辱,任谁也吞不下这口气。 “我家没养狗。”程南星没好气的说道。 这时跟在荣嫣身边的一个小姐开口:“说的是你家捡回来的那个云朗行!” “整天跟在你身后,不是哈巴狗是什么?”另一个小姐继续道。 这两个,一个是宁远将军家的,一个是承直郎家的,都是荣嫣公主的跟班。 平时也没少跟着荣嫣挤兑原主。 程南星闻言微微一笑:“如果这么说的话,那荣嫣公主你家的狗也不少。” 说着她伸手点了点跟在荣嫣身后的几个小姐:“一、二、三……出 来上个香都能带着五条狗,我真是自愧不如。” “也不知皇家的狗粮好不好吃。” 这几个小姐家中父兄的官职最高也不过从三品,要不是因为有荣嫣撑腰,她们怎么可能敢这么说程南星? 挤兑了程南星这么多次,荣嫣还是第一次被挤兑回来。 她有些恼羞成怒:“真是几天不见你就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了,是不是那日被我皇兄当众退婚时吐了一口血,连带着脑子也聪明了?” 说罢荣嫣公主身后的那些跟班跟着嗤笑起来。 “那倒不是因为这个。”程南星说道:“吐血不假,只是明白的不是头脑而是心境。” “看明白了你们皇家也不过如此,一个满脑子算计的皇子,一个小心眼的公主。” 荣嫣的笑容僵在脸上。 程南星大庭广众说这番话,和直接给她一耳光有什么区别? 秋鸿听后忙扯着程南星的袖子劝阻:“小姐!这是公主!您不能这么和她说话啊!” 程南星怕吗? 不怕! 手握实权的皇子她都怼得,一个公主她还怼不得了? “当然,如果公主你想证明一下你并不小心眼的话,那就和我道个歉吧。” 程南星盯着荣嫣说道。 “不止是和 我,还有云朗行。” 荣嫣扯了扯嘴角,仍旧嘴硬:“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绊你?再说了,我说那云朗行是你程家的狗怎么了?难道不是吗?” 程南星闻言上前一步。 “我记得圣上曾经说过一句话‘皇家应心怀天下,天下子民皆为皇家子民,皆为皇室兄弟。’如果云朗行是狗的话,那认云朗行是子民兄弟的皇室成员,又是什么东西呢?” “云朗行是游击将军,圣上还说过,我朝多年动荡不平,多亏万千将士上阵厮杀方保疆土,朝中将士,皆为圣上的座上宾,可享国宴,如果云朗行是狗的话,那圣上又是什么?” 这番话直接怼的荣嫣说不出话来。 秋鸿站在程南星身后眼睛闪闪发光! 小姐威武! 天知道平时她看到程南星被荣嫣欺负的时候有多生气,可碍于地位悬殊,她也只能跟着一起忍气吞声。 今天终于站起来了! 程南星的不卑不亢连带着秋鸿都跟着神气起来。 “至于你刚刚绊倒我……确实是没人看见。” 程南星伸手敲了敲下巴。 “那这个就算了。” “只是你这次绊倒我要记得和我道歉啊!” 没等荣嫣公主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程 南星就突然大叫一声! “啊!” 道观中众人目光纷纷被吸引。 紧接着程南星上前一步,狠狠扑倒在地上。 秋鸿也机灵,立刻扑到跟着大叫:“小姐!小姐您没事吧!怎么被绊倒了!” 一时间周围人都围上来关心。 “这不是荣嫣公主吗?” “今天立春,公主来上香也是正常的吧?” “也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小姐,看起来摔的不轻哟……” 一双双眼睛盯着荣嫣,荣嫣也只能咬着牙俯身:“程小姐,你没事吧?刚才没看到你在这边绊到你了,真是抱歉。” 说着荣嫣就想赶紧逃离这个地方。 身为公主,她只能接受万人敬仰,却不能接受别人对她指点。 可程南星怎么会给她这个机会? 她趴在地上勾了勾嘴角,随即一个翻身打算再演一会。 “哎呦——咦——” 她还没开始演,身子就突然腾空。 紧接着程南星就被揽到一个坚实的怀抱中。 突然出现的魁梧男人引得周围人阵阵惊呼,男人身高近两米,横贯鼻梁的刀疤看起来就凶狠异常,旁边凑热闹的人群都不由得后退几步远离男人身边。 “公主殿下绊倒了人,随意敷衍两句就想走?” 第11章 腰板就是硬 “那你还想怎么样?”说这话的时候,荣嫣的眼中带着轻蔑。 如果说她看程南星是碍眼的话,那对云朗行就是完完全全的看不起。 将军府的狗腿子罢了! 紧接着她就命身后的侍卫开路。 可那几个侍卫站在云朗行身前,一个比一个弱鸡,云朗行站在荣嫣离开的必经之路上,就像是一座大山,不论那几个侍卫怎么推搡,都岿然不动。 失败的侍卫悻悻的走回荣嫣身后,荣嫣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废物!”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荣嫣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难看。 “公主殿下,微臣依稀记得,去年中秋宫宴,程家小姐不小心打翻了酒盏,污了公主的一点裙角,公主便让她下跪道歉,说只有下跪才能体现歉意。” 云朗行边说边把怀中的程南星护的更紧些。 “现下程家小姐摔倒,整片裙子都脏了,公主殿下却只是轻飘飘一句抱歉,是不是有违您的原则。” 此话一出,荣嫣的脸都绿了。 云朗行怀中的程南星也小声的笑了起来。 去年中秋宫宴这件事情,京城间传的沸沸扬扬,虽说最后原主并没有下跪,却也不情不愿的行了大礼道歉,要知道 以原主的性格,腰板硬的像是钢板,除了皇帝和程家先祖,还没人能被原主行大礼。 感受到怀中程南星笑起来的震动,云朗行的嘴角也向上弯了弯,看向怀中人时眼中也满是笑意,可当他再次抬头看向荣嫣,笑意便荡然无存,目光似刀。 “放肆!敢、敢让公主下跪!你们也不看配不配!” 后面的侍卫虽然看着云朗行打怵,可还是抽刀站出来维护荣嫣的尊严。 云朗行眼神下移,轻嗤一声开口:“和我说话,你配吗?” 他眼神凌厉,只一眼侍卫握着刀的手就开始发抖。 云朗行和朝堂上那些小将不一样,承袭父位,如今他的官位,是从杂兵做起,战场上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他是踩着无数敌人的尸体站到如今的地位的! 而这些侍卫,平日做的最多的也就是耍刀吓唬人,别说是人了,可能鸡也没杀过几只。 看着凶神恶煞的云朗行,饶是高高在上的荣嫣公主也被吓得后退了两步。 程南星算着时间差不多了,这荣嫣吃瘪也吃够了,便推了推云朗行示意他放手。 可云朗行不但不松手,反倒搂的愈发紧,完全把刚才路上秋鸿说的话丢的一干 二净。 程南星的耳朵贴在云朗行的胸膛上,清楚的听到他沉稳的心跳。 程南星脸颊绯红,耳朵也有些发热,几次挣扎无果后,她抽出手,狠狠在云朗行的腰上拧了一下! 这下程南星可是下了大力气,可云朗行依旧面不改色,甚至眉头都没皱一下。 不过他还是妥协,把程南星放了下来。 程南星红着脸气呼呼的瞪了云朗行一眼,随后转身走到荣嫣面前。 “这人没什么文化,脑子轴,只认死理,武夫一个,公主您别和他一般见识。” 程南星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当初公主确实是说过这话,不过我也并没有下跪,公主的跪拜大礼,我也消受不起。” 听到程南星这话,荣嫣的下巴再次抬了起来,在她看来,这是程南星的又一次低头。 看着再次支棱起来的荣嫣,程南星话锋一转:“我也不强求什么,公主就和我当初一样,对我行个大礼,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 荣嫣高傲的表情都没来得及收回就僵在了脸上。 立春来道观祈福上香的全都是官宦人家,如今这些人全都围在周围,等着看这个高高在上的荣嫣公主的笑话。 说是行大礼, 其实也不过是鞠一躬的事情。 可荣嫣的腰板和程南星的一样硬,要是就这么行了礼,去年程南星受到什么样的嘲笑,如今她就要受到什么样的嘲笑!甚至还会更甚一层! 若是跑…… 这个念头只在荣嫣的脑中出现一瞬便被抛之脑后。 云朗行在,谁能跑? 当今天下能让云朗行以礼相待的,一是皇帝,二是程家大房几人,别说她一个公主,就连深受圣宠太子,云朗行也不见得能给好脸色。 思虑再三,荣嫣还是咬着牙选择了妥协。 行个礼罢了!行了礼就能走,总好过在这被人看笑话! 荣嫣后退一步瞪着程南星,因为牙关紧咬,额角的青筋都微微显现。 程南星看着荣嫣双手交叠,举手到额头后鞠躬九十度,起身后手心微微上翻齐眉后缓缓放下。 “抱歉,绊倒了你,弄脏了你的衣裙。” 听到这话,程南星拍着手笑了起来:“真不愧是公主,行礼作揖都比我要好看许多,云朗行,你说呢?” 云朗行低头垂眸看着程南星应和道:“没错。” 说罢他微微侧了侧身,让出一条路来,荣嫣逃似的带着侍卫和几个跟班从人群的包围中挤了出去 。 热闹没了,人群也渐渐散去,但这些人口中议论的,还是刚才发生的事情。 说程南星的跋扈,云朗行的嚣张,还有荣嫣受的委屈。 秋鸿听到忿忿道:“明明是公主绊倒了小姐还出言嘲讽,怎么倒成了小姐您的错了!” 程南星迎着那些三三两两的目光摆摆手:“名声不好,就是这样的,最主要的是他们也不敢随意议论公主。” 三人向着上香的正殿走去,就在刚才他们和荣嫣纠结的时候,程南星的二叔三叔已经在正殿里上了香,三人进门时,刘氏和赵氏也刚把香插进香炉。 “你去什么地方了?在殿里等了你半天你也不来!” 上完香后刘氏眉头紧锁,拉着程南星质问。 星儿也不叫了,语气也不好了,装都不愿意装了。 “在外面遇到了一个熟人耽搁了。”程南星淡淡回答道。 “上完香你什么时候谈天都行,你也不小了,孰轻孰重总是分得清楚吧?” 见刘氏对程南星出言不逊,云朗行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他上前一步正欲开口,门外匆匆跑进一个侍卫截断了他的话头。 “云将军,西郊大营出事了,应副将请你过去一趟。” 第12章 胡说八道 云朗行闻言眉头紧锁:“今天是祈福的日子,有什么事情等祈福完再说。” 云朗行的声音也传到了程南星的耳朵里,她没有理会身边喋喋不休的刘氏,转身向着云朗行身边走了两步。 侍卫却带着几分焦急,附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后,云朗行的表情也随之凝重起来。 紧接着云朗行就走到程南星身边低头道:“今天不能陪你上香了。” 看着男人严肃凝重的表情,程南星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 可她并没有直接开口让他放心离开,而是有些别扭的偏过头:“我一个人也可以上香。” “将军,快走吧!”侍卫在后面催促道。 云朗行转头扫了一眼随后对程南星道:“等我忙完西郊大营的事情,派人送信给你,若是受了委屈,尽管和我说。” 说罢他给刘氏等人丢下一个警告的眼神,便转身匆匆离去。 云朗行走后,程若兰拿着几炷香走到程南星身边,柔声细语道:“妹妹,长辈们都上完香了,该我们了。” 程南星从程若兰手中接过香走到祭拜的香炉前,用火折子把香点燃,轻轻甩几下后便开始祭拜。 程若兰站在前面,程南星有样学样,跟着做完了一整套的流程。 随后她走上前 把手中的香插到香炉中。 就在程南星转身的瞬间,刚刚被插上的三炷香突然拦腰折断,掉在了地上。 看到这一幕,三房的赵氏脸上闪过一丝慌乱:“祈福祭拜的香折断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赵氏嗓门儿本就大,周围几家和程家相熟的人家都围了上来。 “我听说香断是不祥之兆啊!” “每年祈福都没有这事,怎么今年就……?” 这些人七嘴八舌,说的程南星烦不胜烦。 她从来是不信这些的。 见这些人还凑在一起喋喋不休,她转身欲走,却被刘氏叫住了。 刘氏面露担忧之色,却不知这担忧几分真假:“星儿,祈福的香断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你先别走,我带你去找大师看一看吧。” 程南星微微蹙眉:“香断了也说明不了什么,只能说明做这香的人一点都不仔细罢了,没必要在这件事上浪费时间。” 说完她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马上就要正午了,早上出门她只喝了一道汤药,中午的也必须要喝,中药就是要坚持长期服用才能达到调理的效果,只要中间缺了一道都前功尽弃。 眼下她必须回去喝药了。 “星儿,话可不是这么讲的。” 此时的刘氏又恢复 了以往的柔声细语。 这么一看,程若兰和她还真有几分相似。 “如今你父兄都在战场上,原本立春祈福就是为了祈祷家中一年平安,如今出现这种情况,只怕今年家中要横遭变故,万一是你父兄出事,现在找个大师算一算,我们也好化解一番,别等到真的出事才追悔莫及啊!” 刘氏声音不大,却字字有声,整个正殿都听的一清二楚。 谁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话都说到这个地步,程南星要是还坚持要走,怕是更要被人戳脊梁骨。 她上下打量刘氏一番才点了头,也不知道刘氏藏了些什么鬼心思。 刘氏带着程南星去了后面的东偏殿,这偏殿里住着的,就是这道观中的监院黄道长。 黄道长眯着眼睛听完刘氏的叙述,捻着胡子从桌下摸出一张红纸。 “这事祥与不详,还需要善信写下生辰八字算一算。” 程南星接过纸笔看了刘氏一眼便侧过身去在纸上写下生辰八字。 刚下笔的时候她还下意识的写了阿拉伯数字,写了两个之后才反应过来,用墨点涂了,歪歪扭扭的写了几个繁体字上去。 接过生辰八字的黄道长眉头紧锁,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才看出程南星写的是什么东西。 他偷偷瞟了一眼对面的程南星,没想到这将军府的小姐不仅性格跋扈嚣张,字也写得难看至极,甚至还有几个错字。 在黄道长看着红纸算命的时候,程南星一直在上下打量着他。 一方面是出于医生的本能,感觉这老道骨瘦如柴,好像有点营养不良,另一方面是看看他在算命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小动作。 她总觉得刘氏带她来见这个道士,没安什么好心。 半晌后黄道长放下手中的红纸,拿起手边的拂尘敲了敲桌子。 “道长,如何?”刘氏忙不迭询问。 “不妙,不妙哇。”黄道长半眯着眼睛说道:“善信这般情况,是命中沾染了煞气,今日断香只是警示,要是再过几日,这煞气怕是会牵连家里。” 刘氏闻言,眉间愁云密布:“还真的是这样……那请问道长,这煞气可有方法能解?” 黄道长沉吟片刻:“眼下只能先让善信住到观中,用万民香火洗去身上的煞气,如若放任不管,只恐家中会突遭横祸!” 刘氏伸手抓住程南星的手:“星儿,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等下我就让人去给你收拾东西,你就听道长的,在这暂住。” 要说刚才程南星还不确定刘氏是不是真的担忧家里 出事,现在她百分百确定,前面刘氏全都是装的! 这老道士也是一个坑蒙拐骗的主! 程南星从刘氏手中抽回手,睨着那黄老道问道:“道长,你确定是我身上沾染煞气吗?” 黄老道闻言佯怒道:“善信若是信不过贫道,那大可回家去!若真出了事情,也不要再求上山门来!” 刘氏忙安抚黄老道:“道长你误会了,星儿不是这个意思!还请道长帮我家星儿准备一间风水好,能逢凶化吉的卧房,我来和她说说。” 说着刘氏就给黄老道塞了几块碎银子。 老道冷哼一声,起身甩手走出了偏殿。 不等刘氏说话,程南星就坚定道:“我才不在这道观里面住,我要回家!” 紧接着她也三步并做两步的走出偏殿。 这黄老道和刘氏是一早就串通好的! 程南星一边走一边回想。 刚才给那老道生辰八字的时候,程南星留了一个心眼,那红纸上写的,除了年份是原主出生的年份之外,月份、日子甚至包括出生的时间,都是程南星自己的。 要是这老道真有本事,一定能看出这八字不对。 可他不仅没看出来,甚至还能算出什么煞气不煞气的…… 呵呵。 程南星冷笑一声。 胡说八道! 第13章 宁信其有,不信其无 “秋鸿,走了。” 出了偏殿外的小院,程南星叫上等在外面的秋鸿。 秋鸿一脸懵的跟上她的脚步:“小姐,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事,我要回去喝药了,对了,那天你不是说江满楼的芙蓉糕好吃吗?等下我们去吃芙蓉糕。” 这下秋鸿更是摸不着头脑。 可程南星只想着赶紧走!赶在刘氏她们到家之前喝了药,之后离开将军府待到晚上再回去。 虽然她不知道刘氏把她留在道观想做什么,可直觉告诉她准备好事! 可她们两个刚走到道观大门,就被程鸿乾带着将军府的侍卫拦住了。 “二叔这是做什么?”程南星瞪着程鸿乾问道。 后面的刘氏匆匆赶来:“星儿!你不能走!” 程鸿乾也附和道:“没错,你现在不能走。” “那道长都说了你必须要留在道观中清神静气,不能把不详带到家中去,你怎么还一意孤行?” “难道你就一点不在乎你在边疆沙场的父亲和兄长吗?” 程鸿乾疾言厉色,站在道观门前斥责程南星,丝毫不顾及周围人的目光。 程南星也不甘示弱回怼道:“二叔怎么知道道长让我住在观中 ?我和二婶婶可是刚从偏殿出来!” “这……”程鸿乾一时语塞。 “二叔不会想说,是那老道告诉你的吧?”程南星眯着眼睛:“我事先提醒二叔,那老道刚出门我就跟了出来,我看的清楚他是向东面香客住的地方去了,和在西边正殿的二叔可碰不上。” 此话一出,刘氏和程鸿乾交换了一个紧张的眼神。 “至于若兰姐姐给我的香为什么会突然断掉……我也不多说了,有些事情不说出来,是顾及着彼此的颜面,若是二叔二婶还要拦着我不让我回家的话,那我也就顾不得颜面了!” 说罢程南星见这夫妇二人都不再说话,拉着秋鸿的手就向外走去。 但走出没两步,就再次被那些侍卫围住。 程南星再转头,却发现刘氏已是满眼泪水。 “星儿,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但你要相信我一定是为了你好,我知道你不信这些鬼神之说,可念在你父兄在外拼命,咱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星儿!” 程鸿乾也恢复了刚才的疾言厉色:“程南星!看来这么多年我们是真真把你给惯坏了!你铁石心肠不顾 父兄,我这个做叔叔的也不能再纵容你了!” “抓起来!送到后面的厢房去!” 程鸿乾话音落下,刘氏和赵氏身后跟着的几个嬷嬷就拉扯着程南星向东面厢房走去。 原主的身体本就柔弱,再加上这几个嬷嬷都是粗使力气的人,被裹挟在中间的程南星的反抗毫无用处。 她和秋鸿被那几个嬷嬷丢进了最角落的厢房,厢房干净但有些阴冷,空气都是潮湿的。 呼吸着湿冷的空气,程南星重重的咳嗽了两声,咳的喉咙里都是铁锈的味道。 “小姐!小姐您没事吧!”秋鸿把程南星扶到床边坐下:“这些老婆子,下手没个轻重!您没伤到吧?” 程南星敲着胸口摇了摇头:“没事。” 随后她抬头看了看房间,房间不算小,可只有门边的一扇窄窗透进来一点点阳光,糕点热茶也都在桌上摆着,床褥松软还带着晾晒的味道,应该是那黄老道刚进来准备的。 说不上是一间好屋,但也不算差的不能住人。 “小姐您喝口茶压压惊。”秋鸿倒了一杯热茶递给程南星:“今天二房大人和娘子也不知是怎么了,竟然这么对待您!这也就 是云将军不在,若是云将军在,他们定是不敢的!” 秋鸿一说,程南星的脑海中就冒出云朗行那张脸,尤其是刚才他临走时侧目说话的样子…… 想到这里,程南星忙喝了口茶,把这人从脑中甩出去。 她刚把茶杯放下,守在门外的嬷嬷就推开了门,刘氏带着黄老道出现在了门口。 程南星冷冷的盯着来人。 刘氏的眼角还挂着泪珠,可当她站在房间的阴影处时,眼中却满是算计。 “星儿,你不要怪我,我这也是为了你父亲和哥哥着想。” 黄老道走到程南星面前,从袖子里掏出一根系着铜钱的红绳。 “钱经万人手,阳气最重,可以帮助驱邪化煞,红绳也可以保佑善信平安。” 黄老道把红绳递交到秋鸿手中,看着她给程南星戴在手腕上。 “善信需要在这住上六日,这六日善信可以去院中走动,每日后堂会给观中的居士准备饭食,贫道会交代给善信也准备一份,若是善信不想去后堂用饭,也可着人送来。” “只是善信要记得,万不可离开道观,也不可吃道观外的东西,否则前功尽弃!” 一番叮嘱后,黄老道便 甩手离开,走时袖中沉甸甸的,还叮当作响,一看就是又收了刘氏不少银子。 看着那黄老道离开的背影,程南星攥紧了手中的茶杯。 不让出去就算了,还不让吃道观外的东西? 那不就是要让她停药六天吗? 朝堂吐血之前,原主就需要每天服药,吐血之后心脏负荷更大,原本一天一次的汤药也被程南星加到了一天三次。 要是就这么停了药,之前的药都白喝了不说,伤身亏气是必然的! 如果这具身体再不争气些,在这六天里死了都有可能。 中午这道药肯定是错过了,可晚上的还是要喝。 等刘氏走后,程南星便带着秋鸿向房外走去。 “小姐,您这是要去做什么?” 门口守着两个长相凶恶的嬷嬷拦住了她。 程南星扫了她俩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你们也听那老道说了,我可以从这房里出去,只要不出道观就行。” 其中一个老嬷嬷低头道:“小姐想做什么,吩咐奴婢们就行,虽然道长说了可以,但小姐能不出门还是不出门。” 程南星环抱双臂看着说话的那个嬷嬷:“我要如厕,这你也能替我去?” 第14章 分明就是监狱 此话一出,两个嬷嬷尴尬的对视一眼,侧身把程南星让了出去。 程南星扫了那两个嬷嬷一眼,随后淡淡道:“刚好你们可以趁着我不在房间的时候,去后面的饭堂吃个饭,别饿坏了。” 这个道观唯一让程南星喜欢的一点就是给每个厢房都准备了一个对应的上厕所的小隔间。 她也刚好能借着这个机会看看外面的情况。 转了一圈后程南星发现,请款不容乐观。 虽然程家二房三房都走了,可他们留下了不少侍卫,这些侍卫把守者道观的大门和一些偏院的小门。 只要程南星一出现,他们的目光就紧紧的黏在她的身上。 云朗行也是这样,只要在她身边,目光就不会从她的身上移开。 可和云朗行不同,这些侍卫的目光让程南星觉得讨厌! “秋鸿,你回府去帮我拿点东西。” 站在道观门口,程南星当着那些侍卫的面吩咐秋鸿。 不等秋鸿回答,侍卫便开口:“小姐,二大娘子吩咐过,作为您的贴身婢女,秋鸿最好也不要离开道观,小姐换洗衣物,等下会有人给您收好送来。” “我有些东西,只有秋鸿知道在哪里。” 即便程南星如此说, 侍卫还是那句话:“会有人帮您拿来的。” 看着坚持的侍卫,程南星抽了抽嘴角。 现在她哪是在道观? 分明就是在监狱! “小姐,要是他们一直不让我们出去可怎么办?” 随着天色渐暗,秋鸿心急如焚。 “您中午的药就没喝,晚上要是还不喝,会不会对您的身体有影响?” 程南星看着道观中的小道士举着火折子一盏盏的点灯,心中慢慢有了个主意。 “小道长!你等一下小道长!” 小道士点完正殿的灯正准备离开时,程南星叫住了他。 “善信有什么事吗?” 程南星笑道:“是这样的小道长,我最近总是梦魇难眠,想问一问这道观中有没有安神的汤药。” 小道士闻言立刻给她指了一个方向:“就在三进殿后面,有一个小药房,虽然没有外面的大药堂药多,但一些安神草药还是有的,善信可以去问问。” “多谢小道长。” 小道士走后,程南星就带着秋鸿向刚才小道士指的方向走去。 走过三进殿,殿后校园的角落还真有一个小药房,里面蹲着一个看起来八.九岁上下的小道童,正灰头土脸的捅咕着炉灶。 程南星看了看周 围并没有其他人,见那小道童被浓烟呛的连连咳嗽,心生不忍,走上前蹲到他身边,摸了摸地上的柴火。 “这柴都湿了,肯定是点不起火的,换些干柴来才行。” 说着她起身去柴堆上拿了一些柴下来,三两下就把一直冒烟的灶给燃了起来。 这小道童个子矮,拿不到上面的干柴,只能拿到堆在下面满是潮气的柴,用这些柴点火,点到明天也点不起来。 小道童咳嗽着起身:“谢谢姐姐。” 程南星笑着拍了拍手上沾的灰:“不用谢,我也是顺手帮忙而已,小道长,这药房的管事在什么地方啊?” 小道童闻言十分神气的叉起腰:“我就是药房的管事!” 啊? 程南星满眼震惊。 刚才那个十五六岁的小道士也就不说什么了,这八.九岁的小孩来看管药房?这是妥妥的雇佣童工了吧? “姐姐,你是来抓药的吗?有前面师父开的药方吗?只有师父开了药方我才能帮你抓药哦。” 小道童一本正经的向程南星伸出手。 可程南星哪拿得出什么药方? 没想到这道观中防守的还挺严,就这么一个小小药房还要药方才能抓药。 她思忖片刻后道:“ 小道长,我只是晚上难以入睡,想要点安神药吃,这应该不需要药方吧?” 小道童瘪着嘴有些为难:“可是……要是没有药方的话,我怎么知道该抓哪些药呢?” 原本程南星还有些紧张,听到这话后,悬着的心立刻放了下来。 “我知道该用什么药,我自己抓可以吗?” 程南星十分真诚的看着小道童的眼睛。 真心换真心,小道童只思索片刻就同意了。 进了药房,程南星抓了一些合欢皮柏子仁之类的药材,又看了看其他的药材,之后有些失望的走出药房。 道观的这个小药房里面,只有一些平时山上能采到的普通药材,能治疗心症的一味都没有。 把抓到的药材交给小道童请他帮忙熬制后,程南星又让秋鸿去道观的饭堂买了一些糕点回来。 安神药和糕点都有了,程南星便再拿两个嬷嬷回来之前回到了黄老道给她准备的那个房间里。 一直到现在,秋鸿都搞不清楚程南星到底要做什么。 程南星坐在桌前,桌上一个白瓷碟子,一个黑陶土碗,她小心的用筷子夹起一块糕点泡到安神药里。 泡上几秒钟拿出来晾干,再继续泡下一块。 很快 碗中的安神药只剩下一点点,碟子里的栗子糕颜色也变得更深了一点。 安神药中的药材本就没有太大的味道,栗子糕的香甜很好的压住了药的苦味。 秋鸿站在旁边看着程南星的操作:“小姐,您到底要做什么?” 程南星把栗子糕推到秋鸿面前:“你把这碟子糕点送给门外的嬷嬷吃,就说是我看她们在外辛苦,专门给她们买回来的。” 出去的路上程南星打听过,道观中的饭菜是不要钱的,可若是想吃的精致点,要点茶水糕饼什么的,就要掏钱。 这碟子糕饼钱对官宦人家来说不算什么,可仆役就未必能舍得买这些花钱又不管饱的东西了。 不出程南星所料,很快秋鸿就带着干干净净的碟子回了房。 “都吃了?”程南星看着空空如也的碟子惊叹道。 栗子糕噎人,没点茶水一人也就只能吃个一两块,那两个嬷嬷竟然把一碟子十几块糕点全都吃了? 秋鸿点头:“都吃了,一点渣都没剩!” “吃了这么多,应该很快就会发作了……”程南星盯着碟子喃喃道。 秋鸿不解:“发作什么?”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咚”、“咚”两声闷响。 第15章 道观逃跑计划 程南星闻声起身跑到门口,打开门一看,外面两个嬷嬷已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后面的秋鸿见状,吓得叫了一声:“小姐!这、这是怎么了?” 程南星立刻关上门:“嘘!小点声!” 随后她对秋鸿道:“我在那边药房抓药的时候,特意多抓了三份,又叮嘱让那个小道童大火把水烧的干一点,这样做出来的安神药,和迷药差不多的效果。” “原本我是想着,那栗子糕她们一人吃上两块,隔个半个时辰晕睡过去就差不多,谁知道这两个嬷嬷竟然都吃了。” “小姐,那、那不会死人吧?”秋鸿瞪大眼睛抓着程南星的手:“小姐!要是这两个嬷嬷死了有人去报官,您就说都是奴婢做的!” 看着秋鸿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程南星没忍住笑了起来。 “放心吧小傻子,我有分寸,不会死人的。” “再说了,把事情都推到你身上有什么用?我是主你是仆,你做和我做没什么区别。” 说着她拍了拍秋鸿的手让她安心。 说到底这秋鸿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见外面晕了两个人就满头大汗。 缓了一会儿秋鸿才想起来问:“小姐,您把这两个 嬷嬷迷晕了……不会是要跑吧?” “当然要跑!”程南星眼神坚定。 刘氏想把她困在这里? 没门儿! 程南星转身拿起刘氏派人送来还没打开过的包袱。 “趁着这会儿天黑外面人少,我们抓紧走,不然等到天亮了,我们就走不了了。” 程南星一边说着一边把包袱甩到肩头,打开房门蹑手蹑脚走了出去。 秋鸿也提着大包小裹跟在后面,可脸上依旧忧心忡忡:“小姐,放在您都去看过了,稍微大一点的院门都有将军府的侍卫守着,我们怎么能出得去呢?” 程南星回头低声道:“你当我刚才出去是再瞎逛吗?我看了,厢房对面有一道很长的院墙,那些侍卫只把守了大门,院墙没人管,翻过那道院墙我们就是出了道观!” “啊?”秋鸿满眼的不可思议:“您要翻墙?” 当然要翻墙! 对于这个计划,程南星信心百倍。 原主从小娇养在将军府,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可程南星不是。 父母去世后程南星就被送到了乡下的外公外婆家,上房揭瓦,上树掏鸟蛋,这些事情她都没少干。 唯一的阻力可能就是原主的身体太过柔弱,翻一 道墙可能要歇三次,效率不行。 很快程南星就带着秋鸿摸到了那道院墙下,院墙旁边还种了几棵常青松,有了树来垫脚,爬起来更方便。 站在墙边,程南星把肩膀的包袱拿到手中,举起来用尽全身的力气丢到了院墙外,之后她又让秋鸿照猫画虎把手里拎着的包袱都扔出去。 秋鸿迟疑片刻,也学着程南星的样子把包袱丢了出去。 “跟着我,看我踩哪里你就踩哪里。” 程南星一边小声教学秋鸿爬树翻墙,一边抓住常青松的树干爬了上去。 “呼……呼……” 才爬了三分之一不到,程南星就觉得心跳如擂鼓,身子像被拴了一块大石头,别说爬树,呼吸都有些困难。 “小姐……您没事吧?” 下面秋鸿的情况也不容乐观,虽说是将军府的丫鬟,可毕竟是跟在小姐身边的,粗活重活都没怎么干过,更别说是爬树了。 “没事……歇一歇再爬……” 程南星找了一根还算粗壮的树枝坐下,用平时她教患者的方法慢慢平稳呼吸和心跳,同时活动着原主根本不怎么用的手臂。 等休息的差不多了,程南星抓住头顶的树枝,继续向树上爬去, 调整了呼吸节奏后,爬树也变的轻快起来。 好不容易从树上爬到围墙上,程南星的额头早就笼了一层薄薄的汗珠。 而秋鸿整抱着树干,颤巍巍的不敢跳到围墙上。 “别怕,把手给我,我拉着你,不会掉下去的。” 程南星骑在围墙上,伸手去抓秋鸿。 秋鸿吓得眼神乱飘,身子不住的发抖,手死死的抓着树干,指节都发白了。 程南星见状又向前挪了一点:“放心秋鸿,我一定会抓住你的。” 劝说许久后,秋鸿才颤巍巍的向程南星伸出一只手。 “那边!什么人!” 程南星刚抓住秋鸿的手,不远处就传来一声大喝。 “快!快!”看着那边提着灯笼跑过来的人,程南星用力的拉了一下秋鸿,秋鸿也顺势放手,闭眼跳到院墙上。 没想到就因为这一跳,两个人都没能保持平衡,双双从墙头掉了下去! “啊——” 程南星大叫一声摔在地上,腰间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钻心的疼。 秋鸿也好不到哪去,身上的衣服被院墙外的树枝划了一条长长的口子,身上全是污泥和血。 好在她们刚才先把包袱丢了出来,里面那些柔软的 衣服在关键时刻垫了她们一下,才没至于摔的腿断手折。 “小姐,您没事吧?” 秋鸿的眼里还啜着泪就忙不迭的关心程南星的情况。 被秋鸿搀扶起来后,程南星靠着院墙喘了好一会儿,心脏才不感觉揪着一样的疼。 “我没事。” 程南星转头看到秋鸿染血的衣袖,不由得又是一阵心疼,她从怀里摸出一条帕子给她简单包扎了下。 随后她又帮秋鸿理了理凌乱的头发,擦掉脸上的污泥:“今天你受委屈了秋鸿,等我们回了府,我给你买好多好吃的,还有好多好看的衣服给你。” 秋鸿摇摇头:“奴婢不要这些,奴婢只要小姐您平安就好。” 说着她便扶着程南星向道观前的大路走去。 可两人还没走出几步,一旁的树丛就传来一阵沙沙声。 程南星立刻警惕起来。 虽然这边山上有道观,平日来上香的人也不少,但这毕竟也是山上,万一有什么猛兽…… 想到这里,程南星随手从路边抓起一块石头,对着发出声响的树丛就狠狠丢了过去! 咚! 一声闷响,看来是砸中了! “哎呀!” 紧接着树丛里就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 第16章 脑子缺根弦 “什么人!”程南星对着树丛喊道。 树丛里再没传出声响。 程南星带着秋鸿后退两步,又从地上捡起一块更大的石头。 “快出来!不出来我还砸你!” 在程南星喊出这句话后,树丛里才缓缓站起一个人来。 秋鸿不知在什么地方摸到一根木棍,哪怕已经害怕的瑟瑟发抖,可她还是勇敢的挡到了程南星前面。 男人缓缓从树丛阴影中走到月光下,他低着头看不清长相,但看起来有些窘迫。 “你是什么人!”秋鸿伸出棍子捅了他一下:“为什么跟着我们!” 男人突然抬头作揖,连连道歉:“两位姑娘,在下是进京赶考的考生,姓季名墨书,不是有意跟着两位姑娘,实在是因为赶路多日有些乏累,听说这山上有道观可以借宿,所以摸黑上山,可对这山路不熟悉迷了路,这才冒犯了两位姑娘,若是、若是姑娘不嫌弃,在下身上还有点碎银,全作给姑娘赔罪。” 说着季墨书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放在地上,随后又退远些,似乎是为了方便她们去取钱袋。 虽然这季墨书看起来文质彬彬像是个好人,可程南星和秋鸿并没有就这 么放松警惕。 程南星上下打量着这个文弱书生:“你说你是进京赶考的考生你就是?谁知道你是不是朝廷的通缉要犯,乔装打扮要逃跑呢!” 季墨书闻言立刻放下身后背的书箱,这动作吓得程南星和秋鸿又退了一步。 “小生有证明的!” “这是小生县衙开的户籍文书,还有院试和乡试的文书!小生真的是来赶考!” 被误会成逃犯对季墨书来说,似乎是难以接受的,此时的他也不顾之前的谨慎,拿着一沓文书走到程南星面前证明身份。 月光照在他的脸上,程南星这才看清楚了他的长相。 此人身穿一袭月牙白的长袍,身形清瘦面容雅致秀气,脸因为紧张有些发红,一双黑眸像是蒙了一层雾气一般,长得十分好看。 可这面相落到程南星眼中,却不由得让她有些反感。 因为这张脸竟然和杨清夜有七八分相似,只是杨清夜的脸上多了几分冷峻和不近人情。 看着季墨书递过来的文书,程南星只是匆匆扫了一眼就皱着眉让她拿开。 一张白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还是繁体字,她越看越觉得头晕! “我们知道你真的是 进京赶考的书生了,现在时候也不早了,你顺着这条路一直向上走就能走到道观,再晚了可能道观就要落锁了。” 给季墨书指出上山的路后,程南星就转身和秋鸿一瘸一拐的下山。 没走一会儿,两人身后再次传来了季墨书的声音。 “等一下——两位姑娘,等一下——” “啧。”程南星有些不耐的转过头:“你这人怎么阴魂不散?” 因为这个书生,她们已经耽误了下山的时间,本来就走的慢,再这么一耽搁,只怕要走到天亮才能下山,到时候人一多起来,她们今天晚上的努力不就白费了? 可季墨书像是没看出程南星的不快,扶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喘气:“你们、你们没拿这个……” 说着他把手里的钱袋递了出去。 程南星推开他的手:“我们不要你的钱,这些钱你还是留着自己花吧,等你进了京城处处都要钱的时候,就该后悔今天把钱给我们了。” 季墨书却傻笑起来:“不后悔,定不后悔,这是给两位姑娘的赔礼。” 秋鸿见季墨书油盐不进,上前夺过钱袋丢进了他的书箱。 “我么小姐说不要就是不要,不稀罕 你这点子钱,我们小姐不缺钱!” 季墨书闻言,嘴角的笑容慢慢落了下来,眼神也带上一丝被嫌弃的慌乱。 即便程南星对他没什么好印象,可现在也不好再说什么。 “走了秋鸿。”程南星叫了秋鸿一声,又看向季墨书:“秋鸿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只是想你别再跟着我们了。” 可这次都不等她们转身离开,季墨书就又走到了她们身边。 这次他的眼神中多了几分莫名的坚定。 “秋鸿姑娘说的对!你们一看就是官宦人家的姑娘,我一个穷书生的钱确实不够看,既然如此,那我便用行动来表达歉意!” “不知两位姑娘深夜下山所为何事,但两个女子走夜路,还是山路总归是不方便的,不如在下护送两位姑娘下山!聊表歉意!” 程南星:“……” 这人脑子缺根弦吧? 这样的人真的能通过前两道考试来京城赶考吗? 这样的人科举过了真的能当官吗? 这样的人当了官之后真的不会被贬会庶民吗? 四个问题飞快的在程南星脑子里面过了一遍,拒绝的话也到了嘴边,可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她从刚才发生的事情中 已经看出来了,就算她拒绝,季墨书也会自顾自的跟上来。 那她就不多说这句话了,浪费口水。 随后程南星无奈的摆摆手,转身继续下山,季墨书也高兴的认为程南星摆手是在叫他,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不过有一说一,身边多了一个人,走起夜路来是要踏实不少。 尤其这个季墨书还是个话多的,虽然程南星和秋鸿两个人都不理他,但他自己和自己说话也说的有来有回。 有些话程南星听着觉得有点意思,嘴角也会露出笑容。 三人下山后,季墨书听说程南星两人要回城,本来打算把她们送到山下就去道观的他再次改变了主意。 “这边没有马车,你们要走路进城要走很久,刚才我来的路上看到西边有一家小驿站,里面停着一辆马车,我们应该可以坐那辆马车进城。” 听了这话,程南星皱了皱眉:“你早知道那边有驿站有马车,你为什么不坐马车直接进城要徒步上山?” 季墨书讪笑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那不是要花钱吗,我身上的钱也不多,进城之后考试吃饭住宿处处要花钱,这里就……能省则省。” 第17章 见钱眼开 看着季墨书窘迫的样子,程南星也没再说什么。 季墨书在前面带路,秋鸿和程南星慢悠悠的跟在后面。 经过这短短一段路的相处,秋鸿对季墨书的印象改观了不少。 “小姐,奴婢看这小书生虽然人倔了点,但好在人品不差,今天能遇到他,也算是我们运气好啦!” 看着秋鸿笑呵呵的样子,程南星却皱着眉摇了摇头。 或许是因为季墨书和杨清夜长的相似的缘故,她潜意识里总觉得隐隐不安。 不知走了多久,像是一直走不到头的黑暗山路上出现了一盏灯笼。 “就是那里!”季墨书转头指着灯笼的方向兴奋道:“那里就是小生说的驿站了!” 说罢季墨书背着沉重的书箱跑上坡,等程南星两人也爬上去,他已经开始和驿站的老板交涉了。 站在门内的老板眼睛还没完全睁开,但却一脸怒气,一看就是被季墨书强行叫醒的。 “……您就行行好,送她们两个回城吧。”季墨书点头哈腰的对老板道。 老板瞥了一眼旁边的程南星:“去去去!赶紧走!现在什么时辰了?想进城,等天亮了再来吧!” 说着他便要关门。 “哎……等等 !”季墨书眼疾手快的挡住门。 “那您看方不方便让我们在此借宿一晚?我、我可以付钱。” 季墨书一边说,一边又把那个脏兮兮的钱袋子从怀里掏了出来。 听到钱,老板的眼睛又睁开了一点,可还是向外赶着他们:“我这是驿站,不是客栈!没有地方给姑娘住,你们还是另寻个地方吧!” 季墨书闻言还想再挣扎一下,却被老板突然摸出来的烧火棍给吓到了。 “我告诉你们,再不走我就要打人了!” 老板横眉竖立吓唬三人,见季墨书不再说话,“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小姐,这可怎么办呀?难不成真要走一晚上回去?”秋鸿皱眉道:“小姐您的身体可经不起这样跋涉。” 看着驿站老板紧闭的房门,程南星侧头问秋鸿:“我们现在还有多少钱?” 秋鸿摸出钱袋:“早上带出来的那十两银子还在,买那碟子栗子糕没花多少钱。” “那就好。” 程南星从秋鸿手中接过钱袋,上前再次敲响了房门。 “你们有完没完?!再不走我真的要赶人了!” 房内的老板怒不可遏的大喊。 程南星从钱袋里摸出一块碎银子,顺着 房门的缝隙丢了进去。 “老板,这是给你的开门钱,你把门打开,我们当面说。” 话音刚落,驿站老板就捏着钱笑呵呵的打开了门。 刚才丢的这块银子,程南星估摸着有二两,在这偏僻地方开驿站,估计一个多月才能赚出来这二两银子。 “这位姑娘,真不是我不愿意送你们进城,你想啊,就算是现在出发,等我们到了城外天也亮了,等我再回来,也接近晌午,那我这驿站要是来人怎么办?要是有传信怎么办?” 面对驿站老板给出的理由,程南星勾了勾嘴角,又从钱袋里摸出一块银子。 “这好说,你送我们进城的这段时间造成的一切损失,我来补偿。” 说着她伸出手,把这块银子放在老板面前晃了晃。 老板见状眼睛都冒光了,连连答应:“好说!好说!姑娘稍等!我这就选一匹快马套了车,带您进城!” 紧接着他一把夺过程南星手里的银子在嘴里咬了咬,转头去后面的马厩选马。 有钱都能使鬼推磨,那就更别说人了。 程南星把钱袋递给秋鸿让她收好,随后转头看向季墨书。 此时季墨书已经走出去好远。 “喂,小 书生,你怎么就走了?”这次轮到程南星叫住他了。 季墨书抬头讪讪道:“两位姑娘要回城了,那我自然是要上山寻道观借住了,休息上一天,我就要继续赶路进城了。” 看着他这可怜样子,程南星也有些心软了:“再山上休息不如去城里休息,你和我们一路走,顺便送你进城。” 此话一出,季墨书的耳朵慢慢红了起来:“这、这不好吧,孤男寡女共乘马车,这、这会影响姑娘你的声誉的……” 又是这些陈词滥调! 听到这话程南星的白眼都要飞到天上去。 “这个时候你知道影响我的声誉,那黑天半夜的你非要跟着我一路,让别人知道就不影响我的声誉了?” “这……这……” 面对程南星的质问,季墨书磕磕巴巴的答不上来。 刚好这时驿站老板套好了马车过来:“两位姑娘,我们可以走了。” 程南星对着季墨书招了招手:“快点!不要耽误我的时间!” 不远处的季墨书沉默片刻,随即像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定一下攥紧了手,转头走向马车。 “这就对了嘛。”看到季墨书走过来,程南星这才和秋鸿一起上了车。 可季 墨书虽然上了车,却和驿站老板一起坐在马车外面,说什么都不进车厢,一路上都被驿站老板嫌弃碍事。 一路上马车摇摇晃晃,很快坐在程南星身边的秋鸿就开始打瞌睡,头一点一点的,好几次险些直接栽倒在地上。 程南星默默挪到秋鸿身边,把她的头靠在肩膀上后,也闭着眼睛休息起来。 虽然今天晚上耗费了许多体力,可程南星的脑子却一直很清醒。 之前她也不少这样熬夜,有时候一晚上要连着做好几台手术,从天黑一直做到天亮,这也练就了她和常人不同的生物习惯。 马车车窗外的天渐渐亮了起来,周围闪过的景色也不只是荒地和树丛,渐渐出现了不少行人小摊,又走了一段路后,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车厢剧烈的晃动让程南星瞬间睁开了眼睛。 紧接着马车的帘子就被掀开,两个守城的士兵一脸凶相的站在外面大喊:“下车!里面的人快点下车!” 程南星被这大嗓门儿吵的拧紧了眉头,她起身推了推已经睡的不省人事的秋鸿,随后起身走下马车。 刚一下车,其中一个士兵立刻把她叫到旁边审问。 “你是什么人?进城做什么?” 第18章 不就是讹钱吗 程南星上下打量着审问她的士兵。 这人和她说话的样子不像是在询问普通百姓,倒像是在审问贼人。 “我是镇国将军府的程南星,进城回家,后面那个是我的婢女秋鸿。” 面对士兵手中明晃晃的刀剑,程南星如实回答道。 “镇国将军府?”士兵闻言嗤笑一声:“就你这样子好意思说自己是镇国将军府的人?” 程南星顺着士兵的目光低头,这才发现她的裙子早就被污泥污的看不出颜色和材质,有些地方还不知道被什么给划烂了。 如今她这一身的打扮,还没有旁边过路的农妇体面。 “我们确实是镇国将军府家的!昨日阖府山上祈福,今日正要归家!” 后面的秋鸿急得跳脚,忙不迭的解释。 可这士兵更不相信了:“昨日镇国将军府上山祈福是没错,可下午便回来了,走时四辆马车,回来时也四辆马车,一辆都不少!哪里又冒出来个镇国将军府的马车?” 说着他还去旁边拉过了驿站老板:“你知道她们是镇国将军府的人吗?” 驿站老板怕惹事,连忙撇清关系:“军爷!小人不知啊!这三人夜半来我驿站敲门说要进 城,我看这荒郊野岭的没有车马,便好心带他们进城,别的我都不知道啊军爷!” 季墨书一听这话就急了:“你胡说什么呢!我们明明是给了钱的!” “对!对!”驿站老板接话道:“她们给了我好多钱!都在这了军爷!搞不好这些钱就是他们路上偷来骗来的!小人可一分没花!都在这了!” 紧接着他就从怀里掏出一小块碎银子递给守城士兵。 “这么有钱?”为首的士兵掂着手里的银子瞟了程南星一眼。 “最近城外流寇作乱,我等奉命在此审问,如今我看你们的身份就古怪的很!来人!把他们抓起来送到府衙!等我禀告了上官好好审问!” 为首的士兵一声令下,三人周围立刻围上来四五个士兵。 “大胆!你们要是敢抓我家小姐,定没你们好果子吃!” 秋鸿挡在程南星面前瞪着那些士兵。 为首的士兵一脸不屑的睨着秋鸿:“你说你们是镇国将军府的人,有什么证据吗?” 这一句话就把秋鸿给噎住了。 因着昨日是全家一起上山祈福,所以不论是程南星还是秋鸿,都没想着带将军府的腰牌出城。 没想到昨日 的一点马虎,竟然就成了今天的难关! “你们要想进城也可以。”士兵头头盯着程南星:“你们给一个赶马车的都能给这么多钱,我要双倍不过分吧?” 看着士兵头头贪婪的嘴脸,程南星冷笑一声,掰扯这么多,不就是要讹钱吗? 见两人答不上话也拿不出东西,为首的士兵头头立刻冷下脸:“还愣着做什么!抓人!” “我看谁敢!” 就在程南星周围士兵一拥而上的瞬间,后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一声怒喝! 刚才还吊儿郎当天老大他老二的士兵头头,立刻就紧张起来。 程南星转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云朗行黑着脸,满眼怒气的翻身下马。 “你在做什么。” 云朗行快步走到程南星面前把她护在身后,随后盯着士兵头头质问。 被压了将近一个头的士兵头头磕磕巴巴的解释:“云、云将军,小的、小的只是例行公事,准备把这几个可疑的人抓回去审问一下……” “可疑的人?”云朗行眯起眼,严重闪过一丝危险的光:“你是聋了吗?我隔着八百里远都听到她说她是镇国将军府家的,哪里来的可疑的人 ?” “可、可是她们没法证明、证明身份……而且昨日镇国将军府的马车就已经回城了……” 见这个士兵头头还是冥顽不灵,云朗行抽出腰间佩剑抵在了他的喉咙上。 闪着寒光的剑刃上,还带着不知是什么人的血。 “我,能不能证明她的身份?”云朗行咬着牙问道。 即便是躲在云朗行身后,程南星都能想象的出来他脸上的表情。 鼻梁上的刀疤因为愤怒有些扭曲,额角青筋暴起……只要那士兵头头敢说出一个“不”字,下一秒那剑刃就能贯穿他的喉咙。 “能……当然能……”士兵头头哆哆嗦嗦的回答。 云朗行这才阴沉着脸把佩剑收回剑鞘中。 随后他转身一把抱起程南星,将她送到了他刚刚骑来的那匹黑马上。 “如今城外流寇作乱,你们守城小心一点是应该的,但也要知道,什么样的人该拦,什么样的人不该拦!” 云朗行呵斥过后,周围的士兵都缩着脖子唯唯诺诺的答应。 “至于你。”云朗行看向已经吓瘫在地上的士兵头头:“这几日也不用守城了,好好回家反省一下。” “是……是……” 马上 的程南星还没回过神来,云朗行就抓着马笼头翻身上马,把她揽在了怀里。 “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为什么昨天将军府都回城了,只有你没回来?” 云朗行用身上的披风把程南星包了个严严实实,只留一个脑袋在外面,满眼担忧的低头在她耳边问道。 感受着身后传来的体温,程南星只觉得全身都跟着急速升温:“等下回去再说……你先把我放下,你骑马带着我,秋鸿怎么办?” 听了程南星的话,云朗行才注意到还有两个人在地上没人管。 秋鸿他认识,至于另一个…… 云朗行的目光锁定在季墨书身上,那眼神就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 “你。”盯着季墨书看了一会儿后,云朗行又把目光移到驿站老板身上:“你带着这两个人,驾车跟在我们后面。” 驿站老板见状,忙不迭的点头应下,殷勤的请秋鸿上车,自然的就好像刚才出言污蔑程南星和秋鸿的根本不是他一样。 可这事情并不会就这么完了。 云朗行骑马走到驿站老板身边沉声道:“出言污蔑官眷,等下你是自己去官府领板子,还是让我身边的人给你打板子。” 第19章 细致的糙汉 驿站老板看了一眼云朗行身后跟着的几个膀大腰圆的军士,紧张的吞了吞口水。 这几个军汉一板子下去,他命都能丢半条。 “小人……小人自己去衙门领板子……” 有了这句话,云朗行对着身后一个粗壮汉子摆摆手:“应沧,等下你跟着他去。” 被唤作应沧的汉子立刻应道:“末将领命!” 缩在云朗行怀中的程南星悄悄探出头看了一眼后面的应沧,他应该就是昨天找来的侍卫口中的那位“应副将”。 虽说应沧看起来也十分魁梧,可比起云朗行还是稍稍差了些。 之后云朗行又给身后跟着的几个军士交代了些事情,等到他们都走后才带着程南星策马进城。 这是程南星第一次骑马。 马背颠簸,每跑动一步她都感觉要从上面掉下去。 因着被云朗行的披风包裹着,她抓不到外面的缰绳,只能紧闭双眼僵着身子在披风下乱摸,最后死死的抓住云朗行的胳膊维持平衡。 平时看电视里演戏的人骑马都潇洒的不行,甚至程南星有时候都会向往着能骑马驰骋一次,可这次初体验真的是完全把她的这个想法给掐灭了。 不知跑了多久,程南星才感觉速度渐渐慢了下来,随着马 的两声响鼻,一直护在她身后的云朗行在她耳边低声道:“我们到了。” 程南星这才缓缓张开眼,放松了紧抓着云朗行不放的手。 直到云朗行把她从马上抱下来,她才渐渐缓过神来,头发被风吹的凌乱不堪,看起来比刚才被人拦在城门的时候更加狼狈。 这样子就连后面下车的秋鸿看了都差点笑出声来。 程南星拢着头发,转头瞪着同样满眼笑意的云朗行。 这家伙是故意的吧! 早知道她就跟着秋鸿一起坐车回来了! 骑马这种罪就应该让男人受! 对!就应该让云朗行抱着季墨书骑马!她和秋鸿一起坐车! 脑补出这个场面的程南星,嘴角也慢慢上扬起来。 云朗行把马丢给守在将军府外的侍卫,走到程南星身边,身后帮她顺了顺她怎么也顺不开的头发,随后低头轻笑道:“想到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程南星用力拍开他的手,捂着后脑勺甩了一个白眼出去。 收到白眼的云朗行也不恼,在程南星把手拿开后帮她把打结的头发解开。 而背对着云朗行的程南星脸已经烧了起来。 云朗行的手满是老茧,粗粝的像是砂纸,但在给她解头发的时候却十分细心,平时程 南星自己梳都有可能扯到头发,可云朗行却一点都没弄痛她,一根头发都没扯掉。 很难想象这是一个草莽军汉能做出来的事情。 就在程南星勉强把自己整理的不那么狼狈准备进府的时候,刘氏带着两个老嬷嬷从里面匆匆跑了出来。 当她看到站在外面的程南星时,眼睛瞪的好像要掉出来一样! “你怎么回来了?!” 看到刘氏这副嘴脸,程南星脸上的笑意也慢慢褪去:“一大早二婶婶这么着急是要去做什么?” 惊讶过后的刘氏面对程南星的质问,脸上浮现一丝愠怒:“你还好意思问我?当然是出去找你!天晓得我知道你偷偷翻墙出道观的时候是什么心情!我为你操碎了心!你还这么同我说话!” “操心?大娘子什么时候为她操心了?” 云朗行上前一步开口质问,眼底阴霾几欲喷薄而出。 刘氏只和云朗行对视了不到一秒就匆匆移开视线,却依旧嘴硬:“我何时不为她操心?刚一听说她从道观跑出来我就急的要出来找,云将军这意思是要我死在这路上才算是为她操心吗?!” 云朗行转头看向程南星,那眼神似乎是在问她昨天发生了什么。 刚才来的路上程南星根本 不敢开口,生怕一张口就灌了一肚子的凉风,晚上回去肚子疼。 “二婶婶张口闭口都是为了我好,为我好就是把我关在道观那个阴冷的小房间里?为我好就是找两个嬷嬷像看犯人一样看着我,为我好就是不给我带药,不让我喝药想让我死在道观中?” 程南星眯着眼睛毫不留情的拆穿刘氏塑造出来的“慈母”形象。 “如果以上种种就是二婶婶对我好的方式的话,那二婶婶尽管把这些好用在若兰姐姐身上吧!我可承受不起!” 刘氏听了这番话后哆嗦着手指着程南星,随后又面目痛苦的捂着心口佯装发病靠在身后嬷嬷的身上。 程南星见此不屑一顾。 呵呵! 装病也不装个别的! 论心脏的脆弱程度,你还差点! 紧接着程南星就顺势歪到云朗行的怀中,紧闭双眼屏住呼吸。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秋鸿急得不行,扑到程南星身边:“二大娘子!原本小姐的身体就不好了,昨日还被关在道观中不给喝药,我们两个好不容易回来你还要同她争吵!眼下小姐的呼吸都十分微弱了!你是真的想看着我们小姐死吗?!” 云朗行看着怀中虚弱苍白的程南星,面色也凝重起来:“ 来人!拿着我的腰牌!去宫里请太医!” 说罢他解下腰间金牌丢在地上,抱起程南星头也不回的走进将军府,看都不看刘氏一眼。 云朗行刚把程南星送回香兰院没多久,刘氏就再次赶了过来,只是这次跟在她身边的不再只有两个嬷嬷,还有三房的赵氏。 似乎是人多了,底气也更足了,刘氏看到守在房门外的云朗行就直接赶人。 “你一个男子,守在女眷房外成何体统?还不快快出去!” 云朗行面色阴沉的看向刘氏,这女人一向聒噪,总爱对着别人指手画脚,还装着一副“为了你好”的样子,从来了将军府起,云朗行就最不喜欢刘氏。 在知道刘氏还想把程南星关在城外道观后,这种“不喜欢”直接变成了“厌恶”。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就算你以前是将军府出去的,可你毕竟不姓程!你是外男!你不为程家女眷着想,至少也想想星儿吧!毁了她的名声对你有什么好处!” 虽然程南星如今在京城中的名声已经毁无可毁,但云朗行也不想再给她横添一条罪过,沉默片刻后便动身远离了房门。 但当他走过刘氏身边时还是停了下来:“早晚有一天,你会后悔之前做过的事情的。” 第20章 还想生米煮成熟饭 丢下这么一句话后,云朗行便离开了香兰院,只留刘氏一人站在原地思索着他说的话。 一旁的赵氏一头雾水:“嫂嫂,他刚说那话是什么意思?” 刘氏回过神来敷衍道:“还能是什么意思,当然是说我们一起商量把程南星留在道观里的事情!” “可是他说以前……” “这事情都是昨天的了!还能不是以前吗?” 刘氏十分不耐烦的打断了赵氏的话。 此时她心里乱的很。 她可不是蠢笨的赵氏,可却也琢磨不透云朗行说的到底是什么事。 按理来说,她以前做的那些事情,云朗行都应该不知道才对…… 刘氏越想越头疼,心里乱成了一团麻,人也不自觉的开始在门口踱步。 可跟在她身旁的赵氏却会错了意:“难不成嫂嫂是在担忧那个书生的事情不成?” 刘氏长叹一口气:“无妨,这次不成还有下次,那书生白白的耽误着我们的时间,在道观等到了天擦黑都没来,等我去找他,定给他点颜色瞧!” “嫂嫂小声!此事可不要被旁人听去了!”一向大.大咧咧的赵氏在这个时候倒是聪明了起来。 “这满院子都是 我们自己人,说说还怕什么?” 刘氏不耐烦的白了赵氏一眼。 殊不知她刚才说的这些话,全都被程南星和秋鸿趴在门边听去了。 秋鸿愤愤道:“好哇,原来二大娘子是安的这个心!” 程南星捂住她的嘴慢慢起身,两人小心翼翼的挪回到床边。 “看来我一开始的猜测是对的,刘氏把我留在道观肯定是另有目的。” 若刘氏是想通过停药来害死程南星,那这个手段未免拙劣了点,先不说她不知道程南星停药多久会死,单说把人关在道观这一点,就够她喝上一壶。 要是程南星真的因为停药死在道观里,那程鸿朗回来第一个要质问的就是二房,毕竟把程南星留在道观这个决定是二房的程鸿乾做的。 这样下来得不偿失。 但如果说把她留在道观是为了撮合她和那个靖州书生,那一切就都说得通的了。 那黄老道给程南星安排的房间在最角落,最容易辨认不会走错,而且那房间外面就是一小片花园,里面种了不少树木,虽说风景不错,可真出了什么事情要是想喊,隔壁的几个厢房也是不容易听见的。 刘氏就是想让那书生也 住进道观,然后寻个机会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就算程南星不想嫁人也不得不嫁! 听了程南星的分析后,秋鸿更是气愤:“她怎么能这样!这不是赔上了小姐您的一辈子吗!若是那书生不是良人,若是、若是那书生最后考取不了功名……” 程南星冷哼一声:“刘氏说的不一定都是真的,她说的书生未必是书生,甚至都未必真的是靖州来的!鬼知道她会在什么地方寻一个地痞流氓来,毕竟真的寒窗苦读的书生,谁会来做这种苟且之事?” 秋鸿连连点头认同程南星的说法:“就是就是!小姐您怎么能和这样的人过一辈子!就算不像三皇子一样身份显赫,至少……至少也要像那个季书生一样,看起来老实、本分,像是那种过日子的人!” 季墨书? 程南星撇着嘴看向秋鸿打趣道:“他那样的也不成,看起来就太软弱了,怎么秋鸿,你喜欢那样的男子?” 秋鸿闻言脸一下就烧了起来:“小姐您说什么呢!奴婢才不喜欢!奴婢是觉得小姐若是嫁人,要嫁一个像季书生那样好拿捏的,这样小姐才不会受委屈。” 看着秋鸿红着脸却坚定的 样子,程南星思忖片刻后问道:“秋鸿,若是我不想嫁人,你觉得如何?” 听到这个问题后,秋鸿迷茫了几秒才开口:“小姐不嫁人也好,将军这么大的家业,定是养得起小姐的,小姐不想嫁人,那奴婢也不嫁人!伺候小姐一辈子!” 秋鸿的回答引得程南星笑了起来:“你怎么能不嫁人呢?如果你遇到了心爱的郎君,我一定给你准备许多嫁妆,在京城置办一处房产!这样时不时的你还能来看看我。” 面对程南星的展望,秋鸿倒是不抱什么希望:“天啊,置办房产……将军会同意您给一个奴婢置办房产吗?” “当然是我私人出钱!怎么会让父兄给钱呢。” 程南星信誓旦旦道。 “秋鸿,我已经想好了,既然云朗行说刘氏手里还有我母亲的嫁妆,那我便把那些嫁妆要回来!在外置办产业,自己赚钱!这样就算我不嫁人也不至于被人说成是在家吃父兄的米虫。” “可是小姐——” 秋鸿的话还没说完,门外就传来一个老头的声音:“在下是宫中太医,允了云将军来给三小姐看诊。” 听到这话,房内主仆二人一阵手忙脚乱, 程南星躺到床上盖好被子佯装昏迷,秋鸿则在茶杯里挑了点水到脸上,抽哒哒的去开门。 “太医请进,麻烦您了。” 太医进门后,等在外面的刘氏和赵氏也想跟进去看看,却被秋鸿毫不留情的关在门外。 原来秋鸿还挺敬爱刘氏,觉得她对程南星好,可如今再见她,心里是半分敬爱也没有了,只盼着她赶紧走。 太医给程南星号过脉后,便出门给刘氏二人复命。 “三小姐的身体暂无大碍,只是因为昨日停药再加上长途奔波身子有些亏损,我给三小姐开了一副补气血的方子,喝上三天便可,只是千万注意,三小姐的身体不能停药,像昨日那样的事情一定要避免再出现了。” 听了太医的话,刘氏假惺惺的松了口气:“多谢太医了!我这就派人和太医一同去抓药!” 太医离开后,刘氏和赵氏又敲响了程南星的房门。 “秋鸿,你把房门打开,我们看看星儿便走。” 但门内的秋鸿就像是听不见一样,根本不动。 刘氏咬了咬牙,随后又贴的门近了点:“秋鸿,若是晚上星儿醒了,记得让她来前厅吃饭,今天家里有客人要来。” 第21章 送饭上门 “客人……她的客人倒是挺多的。” 房内的程南星闻言嗤笑一声。 既然刘氏都这么说了,那她晚上定是醒不了的。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后,秋鸿拿着太医给抓好的药还有在外面探听出来的消息回来。 “小姐,刚才奴婢在外面听了听,二大娘子这意思像是要把那个靖州书生请来府中住。” 还要请来府中住? 刘氏几乎要把心思写在脸上了。 既然如此,那晚上这个客人就更见不得了。 程南星从秋鸿手中接过药碗,拧着眉头喝了一口:“晚上要是二房三房那边派人来问,你就说我喝过药之后就睡下了,能拖一阵是一阵,让我想想应对的办法。” “可是小姐,您为了应付外面说还晕着,可饭总归要吃的,府里定是不会准备您的饭菜了,您想吃点什么,奴婢去外面买来吧?” 秋鸿的话说完,程南星的药也刚好喝完,她把空碗丢到桌上,向后倒在床上。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吃。”程南星喃喃道。 刚喝完药嘴里全是苦味,不管脑子里想到什么感觉都是苦涩的,这么一来胃口也没了。 “昨天一宿没睡,趁着这个时候好好睡一觉,补补精神,至 于醒来之后饿了怎么办,那就等醒了再说吧。” 说罢程南星就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奔波了整整一个晚上,她现在感觉是身心俱疲,稍一放松都能立刻睡着。 “秋鸿你也去睡吧,我醒了若是有别的事情再叫你。” “那小姐您好好休息。”秋鸿应了一声后就端着药碗小心离开卧房。 秋鸿走后没多久,程南星就渐渐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已经是傍晚。 “笃笃笃”。 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的敲击声一下下的撞着程南星的耳膜,催促着她从睡梦中赶紧醒来。 “……烦死了。”程南星满心怒气的从床上翻身起来,半眯着眼睛在卧房里面乱转找着声音的来源。 因为平时工作很少能睡个整觉,所以一旦空下来能睡个好觉的时候,程南星的起床气就会特别大。 在卧房里转了一圈,程南星才找到声音来源。 走到窗边推开窗,程南星探出头去看了看,周围空无一人。 此时她被吵醒的怒气已经达到了顶峰。 “最好不要让我知道是谁闲的没事在外面敲我的窗户,不然——” 程南星的话刚说到一半,突然屋顶跳下一个人,把她的瞌睡都吓没了 一半。 等她定下神看才发现跳下来的人是今天在城外有过一面之缘的应沧。 站在窗外的应沧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抓着一根树枝,看来把她从睡梦中吵醒的罪魁祸首就是这根树枝! “你来做什么?”程南星没好气的问道。 虽说面对陌生人应该尽量礼貌一点,可此时的程南星已经完全顾不上“礼貌”二字了。 应沧毕恭毕敬的举起手中的食盒:“回三小姐的话,这是我们将军让我给你带来的吃的,都是在会江楼买的上好的东西。” “吃的?”程南星后退一步皱了皱眉:“好好的云朗行给我送吃的做什么?” 应沧一板一眼的回答:“将军说了,估计三小姐这个时候应该醒了,生病之人身子最是虚弱,醒来就应该好好吃饭补补身子。” 说罢他试探着向前一步:“三小姐,还请让我把这食盒给你放进去。” “等等。”程南星叫住了他:“既然是这样,那为什么你们将军自己不来?不来也就算了,为什么让你偷偷摸摸的来?” 应沧立刻回答:“将军去宫中回禀圣上西郊大营的事情抽不开身,至于为什么这样来送……” “是因为您家二房的大娘子不 让我进,但将军又给我下了死命令让我必须送到,所以只能出此下策,还请三小姐见谅。” 应沧这人说话和他的长相一样,又木又直,有什么说什么,程南星也不怀疑他话的真实性。 “那你放进来吧,就放在窗边的地上,别进来。” 程南星转过身说道。 她倒是不在意什么男女大防,毕竟在医院时她也没少喝男医生一起吃饭,平时也请过朋友回家聚会,可碍不住这里的人在意这些,所以还能能小心就小心。 应沧也是听话,放下食盒连招呼都不打一下就走了,等程南星转回身来,窗外已经没人了。 程南星拎起食盒放到桌上,刚要把食盒的盖子打开,秋鸿就推门走了进来。 “小姐您醒了!”秋鸿端着一碟子糕点进门,眼神落到桌子上的食盒上:“这是什么?” “云朗行派人送来的吃的。”程南星一边打开食盒一边说道:“说是在会江楼买的,也不知道都是些什么,要是些油腻的菜我可吃不了……” 食盒盖子打开,首先映入眼的就是一道上汤白菜,好像是刚做出来不久,还冒着热气。 之后的几道菜也都是素菜,唯一的一道肉菜还是清蒸的 鲤鱼,高蛋白适量吃也是可以的。 甚至主食都不是米饭,而是一些玉米面之类的粗粮做的小糕点。 这倒是让程南星有些惊讶。 按照她的想法,云朗行给她买的应该都是些什么猪蹄肘子之类一看就泛着油花的食物,毕竟军士体力消耗大,要吃些有油水的东西才好饱腹。 秋鸿一边帮她把食盒里的东西向外拿一边道:“看样子云将军是知道小姐心症不能吃这些油腻的,都是挑着点的菜呢。” “会江楼的菜单子可不好认,也不知道云将军是怎么点的菜。” 秋鸿的话一出口,程南星的脑中就浮现出云朗行和应沧两个人坐在会江楼中大眼瞪小眼的样子。 脑补一旦开始,那就停不下来,想着想着程南星就笑了起来。 不过笑过后她也觉得,堂堂一个将军,总不可能在这种小事上犯难,接过秋鸿递上来的筷子后她便道:“想来应该是找一个识字的给他念的,怎么可能真的憋着去找。” 秋鸿摆好菜后收起食盒,十分认真的说道:“小姐您别忘了,云将军不识字这个事情连您都不知道,他怎么可能会让旁人知道?想来这种事情也就只有咱们老将军还有大公子才知道。” 第22章 哪有这样的儿女 秋鸿这么一说,好像也是。 再怎么说云朗行现在也是圣上亲封的游骑将军,要是让人知道他是个文盲,还不一定要被别人怎么嘲讽呢。 外人面前,最不能露怯。 一想到这里,眼前的这些饭菜倒是让程南星看出几分来之不易来。 “秋鸿,你坐下和我一起吃吧。” 看着秋鸿收拾好东西就又要出门,程南星对着她招了招手。 “小姐,奴婢就不和您同桌吃饭了,这是云将军买给您的,厨房给奴婢们准备了饭菜的,奴婢去和她们一起吃就可以了。” 程南星却皱起眉佯装不快:“我说让你和我一起吃就和我一起吃,云朗行买了这么多我又吃不了,以后你都和我一起吃饭。” 秋鸿看着程南星踌躇片刻,随后小心的坐到程南星对面。 程南星的脸上着才露出笑容:“这才对嘛!” 她又从食盒里面摸出一双筷子递给秋鸿。 “还有啊,以后和我说话的时候不要再奴婢奴婢的,你就是你,我再听到你自称奴婢我真的会生气的。” 说着程南星夹了一块鱼肉松进嘴里。 鱼肉的香甜在口中弥漫的时候,程南星才知道这会江楼为什么被称为京城第一楼了。 清蒸的鱼最容易做的腥气,所以很多餐馆会用很多的葱姜来压制鱼的腥气,殊不知这样也会压制鱼本身鲜甜的味道,让鱼肉全都是葱姜味。 可这条鱼不仅不腥,甚至葱姜的味道也微乎其微,全都是鱼鲜甜的本味,瞬间打开了程南星的胃口。 很快程南星和秋鸿两人就把桌上的菜吃了大半。 秋鸿也吃的十分高兴:“在京城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吃到会江楼的菜!真好吃!也是拖了小姐的福,只可惜这菜有的都有些冷了,若是刚出锅的一定更好吃!” 程南星笑眯眯的说道:“等我把母亲的嫁妆拿回来,挣了钱,每天都带你去会江楼吃饭!” 谁料她话音刚落,房门就突然被推开,门外站着的程若兰直接和正在吃饭的程南星打了个照面。 “哎呀,星儿妹妹原来已经吃过饭了。”程若兰见状轻笑一声说道:“看来我要去和母亲说,等下的晚饭妹妹就不去吃了。” 见程若兰还站在门口,程南星渐渐放下筷子,敛起脸上的笑意:“既然若兰姐姐都说了要去和二婶婶说,怎么还站在我门口不走?” 被下了逐客令的程若兰也不觉得气恼,甚至自顾自的走进来坐到程南 星身边。 “星儿妹妹。以后再有这种吃独食偷说话的时候,要记得锁好房门。” 听程若兰这话,想来是把刚才她说的要拿回林氏嫁妆的事情都听去了。 程南星也不是个任人阴阴阳的主:“主要是我也没想到真的会有人一点教养都没有,上来就推别人的房门,也不管人在里面做什么。” 被怼的程若兰脸色这才变得难看起来。 程南星瞥了她一眼,拿起筷子再次下了逐客令:“我听说二婶婶今天晚上有客人,若兰姐姐不去前厅和二婶婶一起招待客人,难不成还想在我这吃一口?” 程若兰讪笑一声:“会江楼的东西,我可是没有福气吃的,只是我要告诫妹妹一句,若是你真的想要拿回大婶婶留给你的东西,最好今天晚上去露个面。” “当初怀夕姐姐出嫁之前,可是帮着家里管了两个月的账目。” 说完这句话,程若兰便起身离开。 秋鸿有些莫名其妙:“二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去吃饭和大小姐管账有什么关系?” 程南星看着程若兰离开的背影表情凝重:“今晚二婶婶的客人是她找来要和我婚配的靖州书生。” “我要是想知道母亲嫁妆的去处,肯 定要彻查家里的账目,可平日府中的账本都在管家的二婶婶手中。” “程若兰的意思是,让二婶婶看到我和这书生的婚事有望,把家里的账目交给我管,这样我才能名正言顺的开始查账。” “原来是这样……”秋鸿似懂非懂的点着头:“看来二小姐对小姐您还是很好的,还帮您想办法。” 如果程若兰真的是好心的就好了。 程南星心里想着。 让她面色凝重的正是程若兰帮她的目的。 刘氏可是程若兰的亲娘! 帮着别人对付自己亲娘? 哪有这样的儿女? 就怕这是程若兰和刘氏一起联手给她下的套,就像在道观时程若兰递出的那三炷被折断的香一样。 看着神色凝重低头沉思的程南星,秋鸿迟疑片刻开口:“小姐……您还去前厅吗?若是不去,我去帮您回绝了?” 程南星思忖片刻,还是决定去前厅看看。 就算这是刘氏和程若兰一起给她下的套,那她也要试一试这条路的可行性。 只是这次她不会再像在道观中一样,随随便便就被套进去了。 “秋鸿,给我找一身衣服出来,我们去前厅看看那个书生。” 换好衣服后,程南星带着秋鸿 去了前厅,越是走近前厅,越是能听见里面交谈言笑的声音。 程南星刚踏进前厅,刘氏就忙不迭的跑过来把她拽到桌边:“我的星儿,你可算是来了!我还想着你今晚可能来不了呢!” 刘氏脸颊绯红,身上还隐隐散发着酒气,看起来是喝了不少。 “星儿,这位就是我之前和你说过的,那位靖州来的书生!” 顺着刘氏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程南星瞬间瞪大双眼。 季墨书! 竟然是他! 程南星许久没缓过神来。 季墨书看到她倒是不怎么吃惊,毕竟早在城门口的时候就知道她是镇国将军府家的女儿了。 “三小姐好。”季墨书起身对她一揖,随后端起酒杯饮下:“初次见面,在下季墨书。” 程南星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便也装作第一次见的样子行了个礼。 “我身子不好,不便饮酒,以茶代酒,欢迎远客。” 寒暄过后,程南星就在刘氏身边坐了下来。 没过多久刘氏便在她耳边悄声道:“星儿,你看这书生如何?我可是千挑万选才挑出来这么一个才貌俱佳的。” 呵呵。 程南星冷笑一声。 千挑万选才跳出来这么一个长得像杨清夜的! 第23章 双标 这顿饭吃的程南星浑身难受。 虽然她并没有动筷吃什么东西。 饭桌上刘氏使出浑身解数想把她和季墨书撮合到一起,季墨书偶尔还回应一下,可程南星完全没有搭理的意思。 不过中间刘氏也提起过几次说要把家中的账目给程南星管一管。 只有在提起这个事情的时候,她才会敷衍几句。 经过几次自讨没趣的撮合后,刘氏也看出程南星没有这个意思,可她并不想放弃,便放下手中的酒杯看向程南星。 “星儿啊,婶婶知道,突然叫这么一个人来呢,你可能还没做好准备,没关系,墨书这几天一直到去科考都会住在我们府中,你们平时没事的时候多聊聊天。” 程南星放在桌上的手不耐烦的敲着桌子:“季墨书和我一起在府里聊天就没什么,云朗行送我进府就是影响我的名声?” “真看不出来,二婶婶对待不同的人还真是有不同的标准呢。” 纵使刘氏是有些喝醉了,可程南星的嘲讽还是听得出来的。 “云将军是外男!这能一样吗?” 程南星嗤笑一声:“季墨书就不是外男了?他可也不姓程呢。” “你——”刘 氏脸憋的通红,一时间竟也说不出话来。 “好了星儿妹妹,你也少说两句,现在时候也不早了,不如你和季书生先回去休息,母亲安排了季书生住在青竹轩,刚好和你的香兰院离得近,你们便一起回去吧。” 坐在程南星对面的程若兰笑着说道。 随后她又看向刘氏:“母亲你吃醉了,我先扶你回去休息吧。” 说着程若兰起身,也不管刘氏强烈表达想要留下来的意愿,硬是带着她离开。 其他人见状也都十分识趣的接连离开,很快前厅就只剩下季墨书和程南星。 程南星扫了季墨书一眼,转身叫上秋鸿快步走了出去。 “三小姐!你等一下——” 很快季墨书就追了上来。 程南星还没说什么,秋鸿就先转身拦住了季墨书。 此时她一改之前的态度,没好气的说道:“季书生,再怎么说我们家小姐也是帮过你,你怎么能恩将仇报呢?” “我没有。”季墨书忙不迭道:“我真的没有,在、在到城门外之前,我都不知道你们的真实身份! “可你毕竟是知道了!”秋鸿愤愤道:“你知道我家小姐是镇国将军府家的,今天晚 上还要来!” 沙沙…… 随着秋鸿话音落下的,还有一阵树丛摇动的声音。 可周围并没有起风。 程南星警惕的转过头,不远处的一处树丛晃了晃,很快又归于平静。 “秋鸿,别说了。”程南星盯着那处树丛喝住了秋鸿。 秋鸿闻言乖乖的闭上了嘴,却嘟着脸直愣愣的盯着季墨书。 “我们去那边说吧。”程南星指了指前面花园中的小亭子。 等二人走到亭前,程南星对秋鸿道:“你站在外面盯着点,要是又别人来就咳嗽两声提醒我。” 秋鸿点头应下,却还又几分担忧:“小姐,你和那书生一起……”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程南星拍拍秋鸿的头,对着她笑了一下便转身走入亭中。 程南星在亭中坐下,季墨书紧随其后,乖乖的坐在程南星对面。 “你到底是什么人。”程南星开口,语气生硬。 季墨书立刻回答:“我叫季墨书,靖州人。” “我问的是你的真实姓名!”程南星的语气又硬了几分。 “真的!我说的全部都是真实的!”季墨书有些无奈道:“我还要用这个名字去科考的,不可能骗你。” 见程南星依旧用审视的眼光盯着他,季墨书只好伸出手:“我对天发誓,我和你说的话句句属实。” 在古代人心中,毒誓是不能随便发的,毕竟他们还是相信因果报应。 但这也只是打消了程南星心中三分之一的疑虑。 “既然你是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为什么会和二房的人掺和在一起?你应该早就知道二房的那些人叫你来这里是做什么,可你还是来了,这种事情,二房找一个地痞流氓来难道不是更好做事。” 季墨书摇了摇头:“三小姐,你还是把这件事情想简单了。” “他们找我的目的可不仅仅是把你嫁出去。” “我家在靖州世代都是读书人,隔壁住着的,是医官林家,林家出息,二房在我爷爷那辈就进宫做了太医,但我家却渐渐没落,等到了我这一代,偌大的房子就只剩下一间是我的了。” “我奋发图强想要进京赶考,却连进京的盘缠都凑不出来。” “若不是二房大娘子找到了我,现在我可能正在靖州的某个地方做苦工。” “二房大娘子给了我进京赶考的钱,只给我提了一个要求,就是在科考之前娶了三小 姐你。” “说实话,当初我还是考虑了很久的。” 一听这话程南星气笑了:“你娶我,再怎么看都是你高攀,在呢么你还要考虑?” 季墨书耸着肩膀低头道:“三小姐你的名声,纵使我远在靖州,也是有所耳闻,更何况三小姐你身上还有和三皇子的婚事,谁要娶你,可是顶着掉脑袋的风险。” 程南星也没想到,原主的骄横任性竟然能传道几千里外的靖州去。 “可你还是答应了。”程南星审视着季墨书说道。 “对。”季墨书道:“如果我不答应,那等着我的就是在靖州饿死,可我要是答应了,娶镇国公的女儿,科举有幸上榜,就这两条也值得我搏上一搏。” “但当我知道你就是程家三小姐的时候,我有些后悔了。” “你并不像传言中的那样娇蛮任性,甚至还愿意帮我,带我进城,所以我在马车到将军府门口的时候并没有下车,今天晚上来府上也是因为二大娘子的原因,若是……若是……” 说着说着,季墨书突然开始紧张的搓手,月光下他的脸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 “若是你愿意的话,或许我们真的可以试一试。” 第24章 被你发现了 “我不愿意。” 程南星毫不留情的打破了季墨书的幻想。 “既然你对我坦诚相待,那我也就不瞒你。” “我不想嫁人,不论是二叔叔二婶婶还是我父亲要求,我都不会嫁人的。” 季墨书闻言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愕,似乎没想到能从一个女人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可是——” “如果你真的很需要这笔钱的话,那我可以在你科考之前帮你一把,装装样子,等到科考放榜之后我还会给你一笔钱,至于你是拿着这笔钱去做官还是回靖州,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说罢程南星连让季墨书再多说一个字的机会都没给,转身就走出了亭子。 “小姐您放心,我在外面盯得紧!一个人都没有!”秋鸿跟在程南星身后道。 “秋鸿办事,我当然放心。” 走出花园时,程南星向后看了一眼,季墨书还坐在亭子里,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有些单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快要走回香兰院时,秋鸿试探着开口:“小姐,刚才你和季书生说的话我隐约也听了些,他说的那些,你就这么相信了?” 程南星闻言加快脚步走进卧房关 上门:“一半信一半不信。” “他和我说的那些家道中落之类的事情,只要让人去查一查就直到真假,可他之后说的什么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之类的,也就是听个笑话。” “对人根深蒂固的印象怎么可能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秋鸿听的懵懵懂懂:“小姐,我感觉你自从去了一趟宫里之后,说话都高深了许多。” 程南星看着秋鸿,嘴角微微抽了抽,就连秋鸿这样迟钝的小丫头都察觉到她和原主的不同了,看来她最近的改变还是太大,这样太容易引人怀疑。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慢慢向原主的性格靠拢的时候,秋鸿再次开口:“不过想来也是,小姐去宫里见了世面,说话做事肯定要不同凡响些!” 说这话的时候,秋鸿小脸微微上扬,还带着几分骄傲。 见秋鸿没把这个事情放在心上,程南星也稍稍松了口气。 在外人面前怎么装都可以,可秋鸿一天都跟着她,在她面前还要装,这才是最累的。 第二天一早,程南星就洗漱完毕喝了药,带着秋鸿去了二房院子。 刘氏身边的宋嬷嬷见到程南星,忙不迭的上前迎接。 “三小姐今日起的可真早,不知用了早饭没有?” 程南星嘴角扬起一抹假笑:“我叫秋鸿在外面买了些糕点回来,正想着来和二婶婶一同吃。” 宋嬷嬷忙道:“昨日大娘子吃醉了酒,再加上后来回来的时候发了好一顿脾气,睡得有些晚了,所以现下还没起来呢,若是三小姐想和大娘子一同用饭,那等奴婢去叫一叫大娘子。” 虽然宋嬷嬷嘴上说着去叫人,可脚却没有要动的意思。 程南星扫了她一眼:“既然如此,那就麻烦宋嬷嬷去叫一声,我就在这里等。” 宋嬷嬷闻言脸上浮现一丝尴尬,沉默几秒后才转身去屋里叫刘氏出来。 等了差不多半刻钟,刘氏才从房内出来,眼睛和脸颊有些肿,看起来宋嬷嬷刚才并没有说谎,刘氏昨天真的熬夜了,还是熬了个大夜,脸肿的像是个发面馒头一样。 “二婶婶早。”程南星对着刘氏行了个礼:“昨晚我想了一晚上,不应该在席面上驳你的面子,所以今天早上我专门让秋鸿去东街的香禾堂买的金乳酥,今天出的第一笼,专程来给二婶婶赔罪。” 听着程南星的话,刘氏逐渐瞪大 了眼睛。 一大早程南星买了东西给她赔罪? 这事情放在之前她和程南星关系好的时候都不可能! 现在两人之间关系有些僵了,反倒是能看到程南星登门道歉? 刘氏也不傻,没有立刻笑呵呵的接下,而是端起了长辈的架子:“昨天你都在饭桌上那么说了,现在来道歉,恐怕也是心不诚,现在我接受了你的道歉,日后你次次冒犯我都用一碟子糕饼来打发,那我这个做长辈的尊严何在?” 程南星看着刘氏,突然笑了起来。 这笑容比起刚才的假笑倒是更显真诚,可夹杂在这笑容中的,却有几分嘲讽。 “被二婶婶发现了。” 程南星毫不避讳的说道。 “我这次道歉,确实不怎么心诚,若是二婶婶你就这么接了我的糕饼,我可能还觉得你好打发呢。” 说着她摆了摆手把秋鸿叫到了前面来。 秋鸿端着食盒走到刘氏面前,打开盖子露出里面的东西,第一层确实是刚才程南星所说的金乳酥,但拿开这一层,下一层摆着一对成色极好的羊脂玉手镯。 这手镯是程南星及笄的时候皇上赏赐的,天上有地下无的好宝贝,刘氏 眼馋许许久却都没能把这对羊脂玉手镯诓来。 如今镯子自己送上门了,刘氏肿胀的眼里都能放出光来。 “这个给二婶婶做赔礼如何?” 程南星的话刚一问出口,刘氏就连连点头。 “真没想到,星儿你这孩子这么实诚,这样的宝贝你都肯送给我,那你这歉意是真的实心实意的!” 说完刘氏忙不迭的从食盒里拿起镯子套到手上,对着阳光欣赏起来。 看着她那不值钱的样子,程南星翻了个白眼。 “既然二婶婶收了我的赔礼,那我再求二婶婶一个事情,二婶婶定能答应吧?” “当然!当然!”刘氏看着镯子笑的合不拢嘴,压根儿就没仔细听程南星说话。 “昨日二婶婶说,要在出嫁之前找个时间把家里的账目给我管着,让我练练手,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你就把府中的账本给我,我也好磨练磨练。” 听到“账本”二字,刘氏才从手镯上抽回一丝神来。 “你、你说什么?” 可程南星却根本没有耐心重复第二遍:“二婶婶,我这就去找账房先生要账本了,希望午饭过后,二房和三房的账本,也能送到我的院子里。” 第25章 惊弓之鸟 程南星走后,刘氏站在院子里气的跳脚。 “她怎么敢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我以前对她好的那十几年真的是喂了狗了!” 宋嬷嬷拍着刘氏的背给她顺气:“大娘子别动气,奴婢叫人给你准备了醒酒汤,免得宿醉头疼。” 把刘氏扶回房间后,宋嬷嬷小心的关上门。 “大娘子,你真的打算让三小姐暂管家里的账目吗?” 刘氏有些烦躁的扶着额头:“原本这话只是我昨天喝醉了说出来的,没想到程南星这小丫头竟然真的放到心上了!原来也没看她对这些事情有什么兴趣……” 宋嬷嬷思索片刻后道:“大娘子,你说会不会是三小姐看之前大小姐出嫁之前你把账目给她管,所以也……要是这么说的话,会不会是三小姐真的看上那个书生了?” 一听这话,刘氏抬起头来:“真的?可是昨天我看那丫头也不怎么喜欢季墨书,饭桌上都不怎么搭理他。” 宋嬷嬷道:“这当然是因为刚见面不熟悉!大娘子你后来回房了不知道,三小姐和那书生去前面花园说了好一会儿话,今早起来就想来要管账权,没准是昨天两人谈天的时候生了点好感出来。” “这倒也没准……”刘氏喃喃道:“当初那丫头看上三皇子就是因为三皇子长相俊美,那书生虽说没有三皇子那种天人之姿,可也有七八分相像,谈吐还比三皇子要温和些,没准那丫头嫁不成三皇子,想想找个相似的做替代也不错?” 宋嬷嬷连连附和:“是这样的!定是这样的!” “大娘子,奴婢来送醒酒汤。” 门外响起一个脆生生的声音。 宋嬷嬷前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长相标致的丫鬟,低眉顺眼的端着醒酒汤。 “不是打发了你去厨房做事吗?怎么还跑到内院来?”宋嬷嬷接过醒酒汤没好气的呵斥道。 丫鬟的头更低了,声音也低了下来:“就是厨房的嬷嬷门打发奴婢来送醒酒汤……” “下次不准再进内院!送吃食汤水也让别人来!” 说着宋嬷嬷就开始赶人。 “快走!别让大娘子看到你心烦!” 丫鬟闻言立刻匆匆跑出院子,路过花园的时候因为低着头没注意,撞了正准备回香兰院的程南星。 程南星被撞了一个趔趄,差点栽进旁边的树丛里。 “怎么不小心点!”秋鸿两步上前揪住那个丫鬟:“把小姐撞坏了怎么办 !” 秋鸿手中的丫鬟瑟缩一下,小心翼翼的抬头瞄了一眼程南星:“小姐……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 程南星看那丫鬟被吓得哆哆嗦嗦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摆摆手道:“没事,下次注意点就好了,毕竟这院子里可不是人人都像我一样好脾气。” “是……是,奴婢知道了。”丫鬟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鸟,连连点头。 程南星都发话了,秋鸿便也松开了手:“快走吧,下次注意点。” 丫鬟匆忙转身,可她刚跑出去两步就又被程南星叫住了:“等等。” 程南星走上前,伸出手轻轻抬起丫鬟的下巴。 丫鬟长得清雅标致,一双眼睛又圆又亮,眼中噙着泪,眼角一大片淤青,看起来像是前两天被打的。 “你的脸怎么了?”程南星皱着眉头问道。 这样大片的淤青,只能是被硬物重击才能出现,受力点中间的淤青最深,慢慢向周围扩散。 这个位置打的很危险,稍稍偏一点就会打到眼睛,这种力度是完全可以让人失明的! 被程南星发现伤痕的丫鬟惊慌失措:“是、是奴婢当差的时候不小心撞到的。” “你一个内宅伺候的丫鬟,能 撞在哪里撞成这样?” 面对程南星的再一次提问,丫鬟咬着下唇低下头不再言语。 程南星看出丫鬟害怕,便没有继续追问,换了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奴婢叫清月。” 程南星点点头,转头让秋鸿回香兰院拿了点化瘀的药膏给清月,便让清月走了。 走之前清月给了她一个满怀感激的眼神。 等清月消失在花园小路的尽头,秋鸿便开口:“小姐,我知道这个清月,她原本是二房的丫鬟,前两天被打发去厨房了。” 程南星看了一眼清月离开的方向:“这么标致的小丫鬟送去厨房是不是可惜了些?” 秋鸿四处看看,随后附在她耳边小声道:“我听说是因为二房大人看上了清月,有天晚上借着酒醉想……结果被二大娘子发现了,闹了好大一场,之后清月就被打了一顿送去厨房了。” 听了这话,程南星不由得为清月鸣不平:“这分明是我那二叔叔,是男人的错处,怎么最后倒成了女人的不是了?” “小姐,这府里就是这样的,我们是程家的奴婢,主人是没有错处的,只有奴婢有错。” 秋鸿在说这话的时候,眼中也带 着几分不服气。 看来她虽然在程南星身边过的还不错,可这种不公的事情她还是经历过的。 “听起来确实是个可怜人。”走进香兰院院门后程南星淡淡道。 在原主的记忆中,对程鸿乾这个二叔没有什么印象,但隐隐有些记忆,在原主小时候,这个程鸿乾确实因为好色闹出不少事情来。 最大的一件事情可能就是要纳青楼女子做妾,刘氏在府中大闹一场,要死要活,最后还是程鸿朗出面才把这件事情说和。 看来纵使十几年过去,程鸿乾年纪大了,还是不改好色的本性。 还因此害了一个无辜的女孩子。 回到香兰院后不久,程南星就收到了二房三房送来的账本。 跟着账本一起送来的,还有一些小礼物,笔墨纸砚什么的。 送礼物来的宋嬷嬷笑吟吟道:“三小姐第一次管家,我们大娘子说了,要是你又什么不懂的,尽管差人去问。” 程南星看着桌上厚厚一摞账本道:“有劳宋嬷嬷了,秋鸿,出去送一送嬷嬷。” 等秋鸿送人回来,程南星已经在看刘氏差人送来的账本了。 “小姐,你真的能在这些账本上找到咱们大娘子带来的嫁妆吗?” 第26章 财务笨蛋 程南星眉头紧锁:“刘氏她们没那么傻,母亲的嫁妆她们肯定是不会记在账本中的,更何况母亲去世那么多年,这里的账本也只是近一年的,找起来肯定是有些困难。” “啊……”秋鸿有些泄气:“那我们这不是做无用功吗?不仅找不到大娘子留下来的嫁妆。还要白白的帮二大娘子管账。” 程南星看着账簿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笑道:“当然不是无用功了。” “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会有它存在过的痕迹。” “这么多年,母亲家装中带来的金银或许已经被花用干净了,可是她还带了许多田地和铺子,这些产业可是年年赚钱的。” 秋鸿似懂非懂的听着程南星的话:“可是这些铺子不都应该有单独的账目吗?咱们查府里的账一样也查不出来。” 程南星放下手中的账本耐心给秋鸿解释:“这些银子她们要是自己花了确实查不出来,可要是用在府里了,那这些银子可不是凭空来的,总要有个名目。” “二叔叔一年的俸禄可就这么多,要是她们想买点超出俸禄之外的东西呢?比如买一幅名家题字或者买些侍卫奴仆,这些多余的开支都是摆在明 面上的,那钱是从哪来的?她只能随便编纂一个并不存在的进账来,我们要找的就是这样的账。” 别看程南星说的头头是道,但她对管账是一窍不通。 虽然都是理科,可医学和金融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 她就连手机上的那些理财都有些研究不明白,就更别说管账了。 就连她刚才说的这些,都是和医院的财务一起吃饭的时候听财务说的。 可她总不能就这么拿着账本,把将军府的账管成一本烂账。 盯着账本上那些蝇头小字许久,程南星抬起头问秋鸿:“我们有多久没见过大姐姐了?” 秋鸿被问的一愣:“上次见还是初二大小姐回门的时候。” 程南星掐着手指算了算,那也有好久了。 “我们找个时间去看看大姐姐吧?”程南星突然说道。 “去看……大小姐吗?”秋鸿有些为难:“这也不是什么节日,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们突然去是不是不太好?” “也是……” 程南星想了想,看那些古装电视剧里,好像出嫁的女儿也不怎么和娘家的姐妹来往,只有平常什么重要的宴会或者是节日才能一起聚一聚。 这下 程南星犯了难。 眼下她能想到的教她看账本的只有程怀夕了,虽说刘氏说的冠冕堂皇,有什么不懂的就去问,可程南星能去问,刘氏能不能好好教还是两回事。 就在程南星想着要怎么才能去见上程怀夕一面时,卧房的门被轻轻敲了敲。 “小姐,季书生来看您,说给您带了东西。” 程南星蹙了蹙眉,起身打开门:“什么东西?” 门外的丫鬟低着头:“奴婢不知道,季书生说要小姐您亲自去拿。” 出于好奇,程南星走出了院子,季墨书就站在距离香兰院四五步的地方。 昨天季墨书穿的一身粗布麻衣,因为长途奔波看起来风尘仆仆,今天他换了一身水蓝色的长袍,看起来还真有几分书香门第出来的样子。 季墨书一看到程南星走出来便兴冲冲的走上前,从怀中掏出一个被帕子包裹着的东西。 “这就是你要给我的东西?”程南星指着那东西问道。 季墨书点头,小心翼翼的打开帕子,里面躺着一支素金钗。 “送我的?”程南星有些不可置信。 季墨书连进京赶考的钱都是刘氏给的,哪里来的闲钱买金钗? 而且这金钗成色 极好,一看就不是那种淬炼不足全是杂质的金子,虽然是一根素钗,但钗身上还是细细描绘了一只她看不出是什么的鸟。 “没错。”季墨书笑道:“我都说了,那天在山上我吓到你,你不计前嫌还带我进城,我无论如何都是要报答你的,给银钱你不缺,旁的东西太贵我也送不起,虽说钗环你也不不缺,但这支钗对我来说意义不同。” “这是我亡母留下的金钗,还请三小姐收下!” 说罢季墨书突然弯腰鞠躬,把这支金钗双手奉上。 程南星连忙后退:“不,我不能收!” 这支金钗就算是季墨书今早去集市上买的她都不会收,更别说是他母亲的遗物了! 电视剧里演的都是,男人亡母的遗物都是给未来的儿媳妇的,这她可不能收! 或许季墨书也察觉了程南星心中所想,忙抬头道:“三小姐不要误会!我母亲留下许多首饰,不少已经被我变卖了……只剩下这支金钗和一枚玉扳指,我昨晚细细想了,送扳指并不妥,只能送这支金钗了!” “三小姐不必觉得沉重,这支金钗就算是你不收,若我有天遇难,也是要典卖的——” 季墨书的话音 未落,只听“当”的一声,一锭金子就砸到了他脚边。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就从程南星耳边响起:“既然书生这金钗早晚要卖,那我就买了。” 程南星转头,只见云朗行面色不虞的打量着季墨书:“这锭金子够你打三支金钗了。” 说着他就伸手把金钗从季墨书的手里拿了过来,转头和程南星四目相对。 就在程南星以为云朗行要把金钗递给她的时候,那双墨绿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紧接着他就抽回手,直接把金钗插到了他的发冠旁。 “你——” 季墨书上前想要把金钗抢回来,却发现他跳起来都够不到云朗行的发冠。 挣扎几次的季墨书只得气喘吁吁道:“这、这是女人的钗坏,不是给男人戴的!” 云朗行歪着头似笑非笑的盯着他:“钗环不就是插头发上的吗?男人的头发和女人的头发有什么不同?” 季墨书被云朗行这吊儿郎当的样子气得面颊通红:“不、不可理喻!莽夫一个……” “住口!”不远处的应沧突然开口,不只是季墨书,甚至把程南星都吓了一跳:“竟敢这么和定远将军说话!活的不耐烦了吗!” 第27章 没有小伤小病 定远将军? 程南星微微蹙了蹙眉。 前几天云朗行不还是什么游骑将军吗?怎么去了一趟西郊大营称呼就突然变了? 相比一头雾水的程南星,秋鸿则是面露喜色对云朗行行了个礼:“恭喜云将军升任正五品!” 面对秋鸿的道贺,云朗行只是淡淡笑了笑,紧接着他就紧盯着程南星,目光殷切炽热,像是在期待什么。 程南星只好敷衍的拍了拍云朗行的肩膀:“恭喜你升官!” 云朗行实在是太高了!程南星想拍他的肩膀还要伸直了手踮着脚,只拍了两下她就觉得肩膀酸的不行。 看着程南星如此敷衍,云朗行的眸中闪过一刹失望,但很快就被他收敛了起来。 而一旁的季墨书则是偏着头小声嘀咕:“真是搞不懂,好好的读书人要四次考试才能当官,可这些武夫什么都不用做,随便砍几个人就能升官……” 云朗行好像没听到季墨书说的话,可程南星的耳朵尖,不管多小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楚。 “你说什么?”程南星转头看向季墨书问道,语气平淡并没有什么起伏。 见程南星没有显露出十分明显的厌恶,季墨书挺直了一点腰板,声音也大了起来 。 “一个文官想从从五品升到正五品,可能要花费上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时间,据我所知将军府二房三房的两位大人做官多年也不过是个从三品。” “可你看起来年纪不大,却能短短几天升任正五品,是对读书人的侮辱!” 或许是因为刚才云朗行让他难堪,季墨书此举几乎是在指着云朗行的鼻子骂。 “胡说八道!” 不等云朗行说话,一旁的应沧便抽剑上前,横眉竖立面露凶光。 “西郊大营贼寇作乱,我们将军赶到大营带兵搏杀了整整一夜才保得城门不破,这个正五品是我们将军用一身的血,一身的伤搏出来的!要是没有我们将军,你这样只会读书的酸夫子早就死上十次八次了!还能在这里张嘴胡诌?!” 面对明晃晃的剑锋,季墨书瘪着嘴缩了缩脖子不再言语。 听了应沧的话,程南星转头看向云朗行:“你昨晚……你受伤了?” 怪不得早上在城门相遇的时候云朗行风尘仆仆,身上萦绕着淡淡的血腥气,佩剑上也沾染着血迹,原来是因为这个? “应沧!”面对程南星的关心,云朗行反倒转头呵斥一声:“保卫疆土和百姓是我们作为军 士应该做的!这样的话以后不许再说了!把剑收起来退下!” 被训斥的应沧不服气的瞪了一眼季墨书,咬着牙把剑收回了剑鞘。 紧接着云朗行十分敷衍的给季墨书赔了个不是,最后才回答程南星的问题:“一点小伤,没什么事。” 可当了多年医生的程南星最听不得的就是“一点小事”。 多少大病都是从小病累积来的?又有多少大伤是因为不在意小伤引发感染最后导致的? “一点小伤?”程南星叉着腰,不自觉的拿出以前对患者的那种严肃的神情:“没有什么小伤小病!伤到哪里了?给我看看!” 说着她就伸手要去给云朗行检查,可她越是逼近云朗行就越躲。 云朗行的一步比得上程南星的两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拉越大。 最后还是一旁的应沧看不下去站出来替云朗行说话:“三小姐,不是我们将军不给您看,实在是伤到的地方都是腰腹,您一个女子,恐怕不太方便……” “那有什么不方便的?”程南星眉头紧锁:“两个大老爷们儿怎么这个时候和小女子一样?我又不是把你们将军拉到卧房里面去做什么,就在外面随便找个谁都能看到的 厅子不就成了?” “可是——” “别可是了。” 应沧还在犹豫,云朗行便打断他开口道:“她说的也没错,我们又不是背着人偷偷摸摸的,只是看个伤而已,我看前面的亭子就不错,不如就在那,来来往往的人都能看到不说,这个书生也能给我们做个见证。” 说着他一把揽过季墨书,不由分说的带着夹着季墨书先进了亭子。 程南星十分无奈的嘱咐秋鸿回院中拿一些止血药来,能让应沧这种粗汉子紧张成那样,想必也不是什么小伤口。 等秋鸿从香兰院拿了药,程南星走进亭子时才发现,云朗行已经把上半身的衣服脱了下来。 初春天气还是有些冷的,像程南星这种身体不好的还裹着过冬的袄子,可云朗行光着膀子站在四面透风的亭子里却像是感受不到寒风一样。 程南星站在亭下的台阶上,看着亭中的云朗行,竟一时怔了神。 男人身材修长挺拔,手臂健硕胸膛厚实,腰腹精窄,身体的每一处线条都恰到好处,小麦色的皮肤更给这身材蒙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程南星当医生这么多年,做过不下百台手术,却从未见过这么完美的身 材。 只是……再完美的身材也终有不完美的地方。 云朗行身上大.大小小的疤痕数十道,脐下一指的地方更是裹着一层已经被血渗透的白布。 血渗成这个样子,要不是因为云朗行穿的是一件黑色长袍,怕是早就被程南星发现了。 看到血迹的程南星回过神来,三两步走上台阶指着云朗行的伤口:“这就是你说的一点小伤?” 云朗行脸上却挂着一丝满不在乎的笑:“当然是小伤,和我身上其他地方的伤痕比起来。” “躺下。”程南星走到云朗行身边道。 云朗行也十分配合,直接躺在了亭子里冰冷的石凳上。 程南星转头看了秋鸿一眼,秋鸿立刻会意,跑回香兰院找了一个还算是长的披风给云朗行垫着。 程南星坐在云朗行身边,小心翼翼的一点点剪开云朗行身上裹着的白布。 随着白布落在地上,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也在亭子里弥漫开来。 一道可怖的伤口出现在程南星面前! 这道伤口几乎有半米长,肉眼可见是下了死手的,皮肉向外翻着不停地涌出鲜血。 这就是云朗行说的小伤? 但凡这伤口再深二寸,他的肚子就被剖开了! 第28章 那个痨病鬼 看到云朗行伤口的瞬间,程南星都觉得他只从从五品升为正五品是皇帝太抠门了! 这就是在搏命啊! 而一旁的季墨书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愤愤不平的样子,血是红的,他的脸是绿的。 没挺多长时间,他就被浓重的血腥味逼的干呕起来。 整个亭子里面最淡定的,竟然是伤者本人。 “你这样的伤口,单单用布缠起来止血是不行的,必须要缝合起来。” 程南星眉头紧锁,眼神犀利又隐隐带着几分心疼。 “秋鸿,你去外面的药堂问问有没有桑皮线和麻沸散卖,买些回来,再准备些烈酒,拿根蜡烛来。” 秋鸿应了一声就转头向外跑,云朗行见状立刻道:“应沧,你跟着秋鸿姑娘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等秋鸿和应沧两人走后,亭子里就只剩下程南星和云朗行。 还有一个碍眼的季墨书。 云朗行用胳膊垫着头,睥睨着躲在亭子角落的季墨书:“这是昨天跟你从城外一起回来的书生吧?怎么今天就住到将军府里来了?我记得你好像不是这么好心的人。” 此时程南星的注意力都在云朗行的伤口上,她弯着腰一边细细的给云朗 行清理伤口,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答:“他不是我带回府的,是我二婶婶带回来的。” 之后云朗行没几句就问出了季墨书来到将军府的真实目的。 当他知道刘氏请季墨书来将军府是为了娶程南星的时候,他的眼神立刻就变了。 云朗行的目光锐利似刀,一下一下的在季墨书身上来回划动,吓得季墨书埋着脑袋,根本不敢和他对视。 “一个书生,程将军可未必愿意把你嫁给他。” 见季墨书瑟缩在角落吓得像是一只小鸡子一样,云朗行不屑冷哼,收回了目光。 “父亲在边疆驻守,还不知何时归家,府中二叔二婶说的算。” 程南星随意回答了一句。 “哼。”一听到二房那两人的事情,云朗行的不喜都要从眼中溢出来:“这两人都是眼瞎的,当初你大姐姐的婚事也是他们定的,说的好听,什么读书人家……结果嫁过去才发现是个痨病鬼!还是个没出息的痨病鬼。” 此话一出,程南星捏着止血药的手猛地一抖,不少药粉落进云朗行的伤口,巨大的痛楚才让云朗行紧了紧眉头。 “我怎么没听说过?”程南星回过神来,收起药瓶继续问道:“ 我只知道大姐姐嫁的郎君不太上进,,可这病……?” 原主的记忆中,一点都没提到程怀夕嫁的夫君得了肺痨。 云朗行淡淡道:“何大人把这个消息瞒的死死的,京城没几个人知道。” 程南星抬头,正对上那双绿眸:“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种病年纪越大越是严重,之前去慢春园的时候遇见了,脸白的像纸一样,一咳嗽从头抖到脚,光是坐着都出汗,那不是痨病是什么?慢春园都专门给了他一个厢房,从不让别人去,生怕别人也染上这病。” 这下程南星的表情慢慢变得凝重起来。 肺痨就是肺结核,传染病,这种病放在现代不是什么大病,发现之后立刻就诊很快就能好,可放在医疗条件匮乏的古代,那就是要人命的。 虽说一时半会也死不了,但一直拖着不能治,那也是折磨。 程怀夕和何家那个病患同床共枕,万一要是被传染了…… 程南星闭上眼眉头紧锁,在原主的记忆中搜寻着上一次见程怀夕时她的状态。 万幸看起来没什么异常,像是没被传染。 可凡事都不能看侥幸,既然发现了,那就要开始预防。 毕竟在原主 的记忆中,程怀夕是一个温柔的姐姐,母亲去世后,她也处处呵护着原主,真真正正的践行着什么叫长姐如母。 只是那个时候的原主已经被刘氏惯坏了,对于时刻叮嘱她的程怀夕十分厌烦,不止一次嫌弃过她唠叨。 可即便如此,程怀夕对原主还是一如往常,甚至出嫁的前一天夜里都还在叮嘱原主。 这么好的人不应该受此折磨。 就在这时,出去买东西的秋鸿和应沧也回来了。 应沧拎着不少药,手里攥着一捆白色的丝线,还拎着一个酒坛,秋鸿跑的脸都红了,手里捏着一个针线包和几根蜡烛。 “小姐、小姐……”秋鸿气喘吁吁的跑到从程南星身边:“东西我们差不多都买回来了,可是药堂的掌柜说没有麻沸散了,这东西用的人不多,他们准备的也不多……之后我们又跑了几家药堂,基本也没有……” 程南星从秋鸿的手里接过蜡烛和针线包,有些为难的看着云朗行:“没有麻沸散我要怎么缝合伤口?这种疼痛可不是常人能忍受的……” 云朗行看了一眼担忧的程南星,嘴角向上勾了勾,似乎对程南星现在的反应十分满意。 “没有就没有 。”云朗行起身道:“我可不是常人。” “你快躺下。”程南星忙不迭按住云朗行的肩膀,现在他只要微微一动,伤口中就有血渗出来,甚至还蹭到了程南星的衣摆上。 “没有麻沸散,你真的能忍得了?” 看着满脸无谓的云朗行,程南星还是不太放心的又问了一遍。 这次是应沧替云朗行回答的:“三小姐,你放心好了,战场上也没有麻沸散,我们将军也都挺过来了。” 听到这话,程南星心中的担忧才减了几分。 说的也是。 受了这么重的伤,云朗行不也是一声不吭? 放下顾虑的程南星立刻开始指挥。 “把银针用蜡烛烧一烧,再把桑皮线泡到酒里。” “准备几块干净的白布,把这些止血药撒在白布伤。” “ 秋鸿,帮我打一盆热水来……” 等到所有都准备完毕,程南星挽起袖子,深吸一口气,准备在这个露天的亭子里面进行伤口缝合。 桑皮线穿进针里,程南星担心消毒不到位,把银针的针头烧的通红,随后才下了针。 在缝合伤口的过程中,云朗行目不转睛的盯着程南星的侧脸,眼神就像是火焰中炙烤的银针一般烫人。 第29章 谨遵医嘱 半米长的伤口,在没有一点麻醉的情况下缝合完成,整个过程中云朗行一声没吭,即便如此,等程南星缝完最后一针,他的额头上还是蒙了一层薄薄的汗。 取针、打结、剪线,程南星一丝不苟的完成,最后把伤口周围的血迹擦掉,把沾有止血药的白布覆盖到伤口上后,再用干净的白布包裹。 “药一天换一次,每次都要用干净的白布倒上药,不要吃辛辣的,还有鱼、羊等等不利于伤口恢复的东西。” 程南星一边叮嘱一边用水盆里剩下的水洗了洗手。 “还有。” 擦干净手后,程南星盯着正在穿衣服的云朗行。 “伤口恢复之前都不能做剧烈运动,所以我建议慢春园你也不要去了!” 听到这话,云朗行穿衣服的手顿了顿,随后笑了起来:“怎么,吃饭也算是剧烈运动了?” 程南星伸手用力戳了一下云朗行的肩膀:“吃饭?骗鬼吧你!你去慢春园能是去吃饭的?” 京城里有两个“天下第一”。 一个是号称天下第一楼的会江楼,最出名的就是楼里的酒菜。 一个是号称天下第一园的慢春园,最出名的就是园里的姑娘。 慢春园可是京城这些富家子弟寻欢作乐的场子,云朗行 说他只是去吃饭? 她才不信! 看着程南星微微鼓起的小脸,云朗行嘴角扬起一抹坏笑:“饭确实是在慢春园里吃的,至于为什么不去会江楼而是去慢春园,当然是因为慢春园中有会江楼没有的景色。” 看着眼前云朗行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程南星心底莫名涌起一股气。 她直接把手里的擦手布丢到云朗行身上,撇着嘴道:“那你就去慢春园里看你的姑娘吧!到时候伤口崩开了最好也别找人给你缝上!” 丢下这句话她转身便走,没一会儿她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花园的小路上。 一直在旁边瘫坐着的季墨书见状也起身向着程南星离开的方向匆匆追了上去。 等人都跑没了,应沧在看着云朗行不解问道:“将军,上次去慢春园明明是杜大人请你去的,你也只是吃了饭就走了,为什么不好好和三小姐解释一下?我看三小姐那样子好像是误会了。” 云朗行拿起石凳上程南星的披风,看着不远处的香兰院轻笑:“她若是不在意,那我不用解释,若是在意,我就更不用解释了。” 应沧听的是一头雾水。 程南星在意难道不更是要解释吗? 没等他想明白这件事情,云朗行便转身道:“我们 是来给成大人送东西的,先走吧。” 另一边程南星气呼呼的回到院子里,后面的季墨书本想和她说上几句话,却直接被关在了院子外面。 秋鸿小跑着跟在程南星身后:“小姐您别气坏了身子,云将军肯定是逗您玩的,他可是从来都不去那些烟花柳巷的。” 回到卧房,程南星坐到桌边,回应着秋鸿刚才的话:“你刚才去买东西了不知道,云朗行说大姐姐嫁的哪个郎君得了痨病,我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他说是在慢春园看见的!” 秋鸿听了这话有些震惊:“真的假的?小姐您没听错吧?” “他亲口和我说的,怎么可能听错?”程南星皱着眉说道。 秋鸿小心盯着程南星看了一会儿,随后道:“不过……不过他们男人家去这种地方,好像也挺正常的……我之前去外面买东西的时候,经常见咱们家二房三房的两位大人去慢春园……小姐您这么生气,该不会是……” 后面的话秋鸿没敢说完。 毕竟之前程南星和她说过不嫁人。 可只有家里的大娘子才不想让郎君去那种地方厮混。 所以…… 该不会是…… 程南星一时没听出秋鸿的意思,倒了一杯茶捧在手里:“他什么时候去都和 我没什么关系,可就是不能这几天去!最好这两个月都不要去,去那种地方肯定要做不正经的事情,伤口又伤在腰腹,一旦再次崩开,造成的损伤可比第一次受伤的时候严重多了。” “像他那样的伤口再来一次二次撕裂,那相当于直接要了他的命!” 平时在医院,程南星最气的就是这些不遵守医嘱的病人! 到时候出了事还要来找医生的麻烦。 听了程南星这话,秋鸿先是怔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哦……原来是这样,小姐您生气是因为这个!我还以为、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程南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问道。 “没、没什么。”秋鸿立刻后退到门边:“小姐,我刚才想起来您的披风落在外面了,我这去帮您拿回来!” 说着秋鸿就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奇奇怪怪……” 程南星看着门口嘟囔着。 秋鸿刚出去没一会儿,刘氏身边那个讨人厌的宋嬷嬷就又来了。 “三小姐,大娘子让奴婢来给您送帖子。” 宋嬷嬷站在外面说道。 送帖子? 程南星起身走到卧房外:“什么帖子?” 宋嬷嬷摆摆手,跟在她身后的丫鬟就递过来一张请帖。 “后日皇上在 宫中设宴,请京中的官员携官眷进宫参加宴会,这是云将军刚刚送来的请帖。” 怪不得今天云朗行会出现在将军府里。 看来是昨天升官之后,皇帝就让他把请帖送过来。 程南星打开请帖匆匆扫了一眼,宋嬷嬷继续说道:“大娘子让奴婢来叮嘱三小姐,之前的几次宫宴小姐您都做了些不合身份的事情,这次还请小姐注意一下身份,别给将军府抹黑。” “嘁。” 程南星合上请柬敷衍的点了点头。 “回去告诉二婶婶,让她放心吧。” 宋嬷嬷打量程南星一番后道:“三小姐,刚才奴婢来的时候看到那季书生徘徊在香兰院外,想来是要来找三小姐您的,那书生只穿了一件薄衫,现在外面春寒料峭,小姐还是把书生请到院内来,免得那书生试前染上风寒,只怕他到时候是要埋怨小姐您。” 只穿一件薄衫就要染上风寒?这也太弱了吧? 刚才云朗行可是受着伤在外面吹风也没怎么。 程南星不耐烦的瞥了一眼宋嬷嬷:“我知道了,没事的话嬷嬷就先回吧。” 宋嬷嬷笑了笑,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开。 就在她快要走到院门口时,程南星开口叫住了她:“嬷嬷留步,我还有件事情想问。” 第30章 一半欢喜一半忧 宋嬷嬷站住脚:“三小姐还有什么事情?” “宫宴那天,大姐姐也会去吧?”程南星问道。 宋嬷嬷顿了顿随后回答:“当然,京城的官员家都会去,何大人自然也不例外。” 听到这里,程南星心底慢慢有了主意。 就在这时,出去找披风的秋鸿跑了回来:“小姐,奴婢去亭子里找了,那件披风不见了。” “不见就不见了,等过了这两天,天气就回暖了,那披风也就穿不上了。” 程南星倚在门口说道。 虽说这两天还是冷,可香兰院中的几棵桃树都冒出了花苞,粉嫩的颜色给这片死气沉沉的院子添色不少。 “对了,你刚才在外面看到季墨书了吗?” 程南星看着秋鸿问道。 “看到了,他说想和小姐您说几句话,但我想着小姐您应该不想,我就把他劝回去了。” 程南星满意的对秋鸿点了点头:“好样的秋鸿!晚上带你去会江楼吃好吃的!” 一听到有好吃的,秋鸿眼睛都亮了:“真的吗小姐?我们晚上去会江楼?” “当然是真的,骗你做什么。”程南星转身回到卧房,在衣柜里翻找起来:“我都没去过会江楼,也不知道里面 是个什么样子,晚上我们去看看!新鲜新鲜!” 每次做完一台大手术,程南星都会奖励自己一顿好吃的。 这次给云朗行缝合伤口虽然算不上什么大手术,但也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次缝合,也是值得纪念的一天! 秋鸿高兴的拍手:“好!太好了!刚好我听说最近今天会江楼晚上都会放孔明灯,还在外面的河上放莲花灯,可好看了!” “那我们一起去看。” 说着程南星从衣柜里翻出一件石榴红的素面杭绸小袄。 这是原主最喜欢的一件袄子,基本每次春冬去参加宫宴的时候都要穿。 “秋鸿,帮我把这件袄子挂起来,后天我要穿。” 秋鸿接过程南星手中的小袄:“小姐,刚才我在回来的路上还看到宋嬷嬷了,她又来做什么?” “说是后日有个什么宫宴,让我们去。” 说起这个事情,程南星是一半欢喜一半忧。 欢喜的是去参加宫宴能见到程怀夕,忧的是,既然去参加宫宴,那肯定是要见到杨清夜的。 程南星有些发愁的揉了揉太阳穴。 也不知道杨清夜现在死心了没有。 “哎。”程南星叹了口气。 原来她以为工 作是这个世界上最累人的事情,等到了这里才发现,有些事情真的比工作要累多了。 工作的时候最多是身体的疲累,现在是身心俱疲。 等到了傍晚,程南星让秋鸿去知会刘氏一声后,便出府去了会江楼。 一路上秋鸿就像是一只欢快的小鸟,围在程南星身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原主身体不好,刘氏也不让她经常出门,就算是出门也像之前那样,跟着家里一起去道观、一起去宫宴,或者一起去看花灯。 像今天这样只有她们主仆二人的还是头一次。 将军府的车夫把程南星和秋鸿送到会江楼门口,便把马车赶到一旁等着她们。 下车后程南星看了一眼车夫,转头从秋鸿手中拿了点银子递给他。 “辛苦你了,等下你也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喝点酒暖暖身子。” 横竖喝酒赶马车不算酒驾,也省得让着车夫在外面寒风中等着他们。 车夫从程南星的手中接过银子,连连点头道谢。 程南星带着秋鸿走进会江楼,立刻有店小二迎了上来。 “客官几位?” “就我们。” “好嘞!两位里边儿请!” 随着店小二一声呼喝,后面柜台里 立刻走出来一个爽朗的妇人。 “看这位小姐有些面生,是第一次来我们会江楼吗?” 程南星看着眼前妇人点了点头。 “这样,我去楼上给你们准备一个厢房,两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就别挤在楼下这吵吵嚷嚷的地方了。” 说罢也不等程南星说什么,妇人就在前面开路,一路把她们带到了二楼。 “就是这了。” 妇人走在前面七拐八拐的走到一扇门前。 “刚好这个厢房没人,平常啊,我这间厢房的客人都是不断地。” “这里风景好,推开窗就能看到外面河上的莲花灯,不少小娘子都喜欢晚上来这。” 妇人笑眯眯的给程南星介绍着,直到程南星坐下,她才后知后觉的开始自我介绍:“我是这家店的老板娘,你们就叫我荣娘子就好。” 程南星看着眼前的妇人,心中不由得一阵惊叹。 在原主的记忆中,有不少关于这位荣娘子的事情。 想当初这会江楼只是一家小酒馆,酒馆掌柜十分好赌,酒馆本来就没什么生意,还三天两头就有催债的人上门。 等到后来这掌柜干脆就把酒馆抵给了那些催债的,抛下一个女儿就跑了。 之后这个 女儿四处给人做苦工,赎回了酒馆不说,还把这酒馆开的有声有色。 这个被人抛弃的小女儿,就是荣娘子。 京城中不少女子都把荣娘子当做榜样。 可每当这个时候,就总是会有那不识好歹的站出来泼冷水。 说这荣娘子能赚钱又怎么样,还不是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每每这时,那些谈论荣娘子的姑娘也渐渐小声,慢慢的也不再谈论了。 而之所以原主能对荣娘子记忆如此深刻,完全是因为程怀夕总是和她说这荣娘子的事情。 程怀夕骨子里是很想成为荣娘子这样的人的,只可惜她性子柔弱好拿捏,梦想着成为荣娘子为自己撑起一片天的小女孩,终究还是嫁为人妇。 “原来您就是大名鼎鼎的荣娘子。” 程南星看着眼前这个和她一样选择不婚的女人,心中也有些钦佩。 “我叫程南星,是镇国将军府家的。” “原来是将军府家的三小姐,我也是久闻大名。” 荣娘子笑吟吟的和程南星打招呼,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一见到程南星就面露不悦甚至躲的远远的。 “既然是将军府家的三小姐来,那我今天可要给小姐上几道我的拿手菜。” 第31章 那位将军 两人等了约么半个时辰,荣娘子便带着两个小二进了门。 “三小姐,还请你尝尝我的手艺。” 荣娘子笑吟吟的把饭菜都摆上桌。 一旁的店小二也帮腔道:“咱们荣娘子已经许久没下过厨了,能尝到她手艺的人少之又少,三小姐您今天可是有口福了。” 菜品摆了慢慢一桌,放眼望去虽然有肉有菜,但多是些清淡的做法。 可坊间传闻,荣娘子的拿手好菜多是川蜀做法,辛辣鲜香十分过瘾。 程南星也特别喜欢吃辣,在听到荣娘子要做几道拿手好菜的时候,还是十分期待的。 虽说她的身体吃不了这样辛辣油腻的东西,但浅尝一口过个嘴瘾还是可以的。 当她看到满桌都是清淡的菜品时,眼中还是有些失望。 而人精似的荣娘子也看出了程南星的失望。 “我听说三小姐自幼便患有心疾,所以做了些清淡的菜品,若是三小姐想吃些辛辣的,我便再做一道上来,只是三小姐要少吃。” 程南星闻言也不想再麻烦荣娘子, 便笑道:“没关系,那样的好菜还是留给能吃能品尝的人吧,我吃这些就已经很好了。” 荣娘子闻言伸手把一道清蒸鲤鱼换到了程南星面前 。 “我听说三小姐喜欢吃鱼,我们这里的鱼最是新鲜,三小姐慢用。” 说罢荣娘子就带着两个店小二走出了厢房。 此时坐在程南星对面的秋鸿早就已经忍不住,拿起筷子夹了面前的菜送到了嘴里。 “小姐,这荣娘子的手艺真是名不虚传!我原本以为那天云将军送来的菜已经很好吃了,没想到这次的更胜一筹啊!” “就连一道普普通通的白灼菜心都能做的色香味俱全!” “小姐您快吃!” 秋鸿一边吃着一边夹了一些菜到程南星的碗里。 可程南星却盯着面前的那道清蒸鲤鱼出神。 “怎么了小姐?” 吃了一会儿后秋鸿才发现程南星都没有动筷。 “是这菜不合胃口吗?” 程南星摇头:“不是,饭菜很香,只是我觉得刚才荣娘子说的话很奇怪。” “奇怪?”秋鸿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的问道:“哪里奇怪?” 程南星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起来:“我喜欢吃鱼这件事情,京城里很多人知道吗?” 秋鸿思索片刻摇了摇头:“这种事情又不像喜欢什么琴棋书画一样要经常拿出去说,只要家里厨房知道小姐喜欢吃鱼经常给做就可以了啊。” “ 是啊,可荣娘子是怎么知道喜欢吃鱼的呢?” 程南星看着秋鸿发出疑问。 秋鸿被问的一愣,喃喃重复着程南星的话:“是啊,荣娘子是怎么知道的呢……” 随后程南星看了一眼桌上的菜,大半都是之前云朗行给她买过的。 就在这时,厢房的门突然被敲响,紧接着走进一个店小二来。 店小二手里的托盘上,摆放着一叠糕点。 “三小姐,这是荣娘子专门吩咐给您送的藕粉桂花糖糕,和外面的糕点铺子比少放了些糖,桂花香味更浓一点,您慢用。” 说罢店小二放下糕点立刻就退了出去。 桌上饭菜的香味交织着糕点的甜香钻进程南星的鼻子里,她的肚子也咕噜噜的叫了起来。 算了! 先吃饭! 填饱肚子最重要! 等程南星吃过饭叫店小二进来结账的时候,走进来的却还是荣娘子。 “三小姐,这顿饭吃的如何?” 荣娘子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 “很好吃,荣娘子的手艺果真名不虚传。”程南星毫不吝啬她的夸赞,转头示意秋鸿付钱。 秋鸿递上一个银锭子,程南星继续道:“刚才那店小二说荣娘子是不怎么下厨的,这锭银子除了饭钱,其 余的就当给荣娘子的辛苦钱吧。” “三小姐喜欢,那便是我的荣幸了。”荣娘子说着推回了程南星的钱:“只是这钱我不能要。” “为何?”程南星不解。 荣娘子笑着说道:“三小姐别以为我是因为不爱财才不收钱,说到底我也是个俗人,只是三小姐的这个饭钱,已经有人付过了。” “不论是现在这顿还是以后得,都已经付过了。” 程南星看着荣娘子继续问道:“是哦谁付的?” 荣娘子摆摆手:“三小姐就莫问了,那位将军不让说,我也不敢讲,钱呢自然我也是不收的,现在已经不早了,三小姐吃好就先回去吧。” 说罢荣娘子就对着她行了个礼,转身离开了包厢。 “将军?”秋鸿眨了眨眼睛:“什么将军?” 程南星用帕子擦了擦嘴,随后起身轻哼:“还能是什么将军,当然是那位云将军了。” 说着她又喃喃道:“这荣娘子可真是厉害……” “厉害?”秋鸿有些懵懵的:“小姐,我看荣娘子笑眯眯的说话,也不像是厉害的样子啊?” 程南星转头看着秋鸿笑出了声,伸手戳了戳她的脑门:“你这么笨,也就是跟了我了,要是跟在别人身边, 早就不知道被欺负成什么样子了!” “我说的厉害不是说荣娘子人厉害,而是说话厉害。” “两边都不得罪,既给云朗行隐瞒了身份,又告诉了我是谁给我结的账。” “就算到时候云朗行问起来,荣娘子也只说是告诉了是个将军,这京城内这么多将军,谁知道是哪个?” “说的也是!”秋鸿闻言看向程南星的眼中满是钦佩:“荣娘子厉害,小姐也厉害,一下就猜出是云将军!” 原本这也不是什么只得夸赞的事情,可被秋鸿这么一夸,程南星便也有点小得意起来。 身边有这样一个无条件支持你夸赞你的人,真的是这世上很美妙的事情。 只是…… 今天给云朗行缝合完伤口后他就走了,之后程南星也只和刘氏说了出去吃饭的事情。 这中间根本就再没有外人知道。 可云朗行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问题一直到程南星和秋鸿回了将军府她都没有想明白。 就在她回府向香兰院走时,又看到了徘徊在院外的季墨书。 远远地季墨书也看见了她。 正当季墨书向她这边走来时,一旁却突然出现几个丫鬟小厮,不知和季墨书说了些什么,之后就把季墨书给带走了。 第32章 不识字寸步难行 “秋鸿,那几个丫鬟是我们家的吗?我怎么没见过?” 程南星看着簇拥着季墨书的那几个丫鬟问道。 秋鸿眯着眼睛看了看:“好像不是……又好像是……小姐,天太黑了我看不清。” “看不清那就算了。”程南星嘀咕着回到院子:“总归也是在二婶婶那记了名的下人,总不能有什么问题。” 另一边,那些丫鬟把季墨书给带到二房院后,其中一个丫鬟见四下无人,突然一下窜上院墙,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定远将军府。 云朗行正和应沧一起在书房研究边防图,突然窗外传来一阵急促但是十分规律的敲击声。 闻声云朗行立刻合上边防图,摆手让应沧开窗。 窗子一开,一个人影就窜进了房间。 “将军。” 一个丫鬟打扮却看起来十分爽利的女子站在书房中央。 “今天我们按照你的吩咐,把那个书生给塞去程家二房了。” 云朗行闻言满意的点点头:“干得不错,继续,以后只要看到那个书生靠近程家小姐,你们就把他赶走。” “……是。” 女子沉默许久才开口应下。 云朗行见她似乎有些不满,坐下挑了挑眉问道: “你有什么意见吗?照影。” 名为照影的女子迟疑片刻说道:“既然将军见那书生不快,那直接杀了就行了,为什么还要留他在那里碍眼?” 此话一出,云朗行脸色微变,原本上扬的嘴角也绷紧了。 “照影,我培养你们千机阁起来,不是为了杀一个没用的书生的。” 照影闻言立刻低头:“是……属下明白。” “回去吧,有什么事情记得来告诉我。” 照影抿了抿嘴,弯腰行礼后,便又从窗子里钻了出去。 一旁的应沧上前关窗,有些不解问道:“明明有门,她怎么不走门?” 云朗行轻哼一声展开桌上的边防图道:“像她们这种暗地里做事的,习惯了走门才是大问题。” 说罢他伸手招呼应沧到桌边继续研究边防图。 可应沧却有些不情愿:“将军,这图咱们都研究了两个时辰了,上面的字都看不懂,只能看出来弯弯绕绕的几条线,看得我眼睛都花了,有这个时间,咱们不如去院子里练枪。” “啧。”云朗行随后抄起桌上的镇纸敲了一下应沧的头:“程将军信里都说了!看不懂才更要看!现在我好歹也算是朝廷五品大员了!” 应沧 捂着脑袋不情不愿的说道:“既然如此,那之前程将军说让你在家请个教字先生,你怎么不请。” “皮痒了是吧?” 云朗行瞪大眼睛挥起拳头,吓得应沧这壮汉都后退了几步。 看着躲在一旁的应沧,云朗行呵斥道:“你看今天我们在将军府见到的哪个酸书生,要请教字先生就要请那样的,你愿意吗?” 应沧翻着眼珠想了想,随后重重的摇了摇头。 “那不就得了?”云朗行把手中的镇纸砸到桌上,发出“咣”的一声巨响。 “这也是我为什么要把照影几个给留在将军府的原因。” “有这么一个酸夫子在旁边,别把程南星也给带偏了,不然等老将军回来,我都不知道怎么解释。” 应沧看着云朗行小声开口:“你那哪是怕老将军知道,是怕那酸书生把三小姐给拐跑了吧……” “你说什么?”云朗行一个翻身翻过书桌站到应沧面前,眯着眼质问道。 “没说什么。”应沧立刻站直:“将军,属下先去外面练枪了!将军早点休息!” 说罢他就转身拉开大门,头也不回的跑出书房,只留下云朗行一个人站在书房里。 等应沧的身影消失在黑 暗中,云朗行转头看着书房里摆放的书籍,有些苦恼的叹了口气。 这书房是他当上将军,皇上赏赐府邸时就有的,但他从来没进来过,里面的书甚至都是随着府邸一起赏赐下来的,可一本本都像是新的一样,一次也没被翻开过。 前不久程鸿朗寄信回来的时候就在信上说,云朗行现在战功赫赫,只需要推一把就能升官。 虽说只是从从五品升为正五品,可要面对的东西可是完全不一样的。 战报、军书、战略图、边防图……什么都要看,什么都要懂,不识字是寸步难行。 更何况现在整个京城,除了程老将军父子外,就只一个程南星知道他不识字。 若是以后他带兵打仗因为不识字而出了大错,那可是要砍头的。 看着书房里的一堆书籍,云朗行的眼前不由得渐渐浮现出一个娇小的身影。 这个身影在书房里左摸摸右摸摸,紧接着抽出一本书读了起来。 下一秒那个身影转过头对他莞尔一笑。 云朗行的嘴角也不由得上扬。 关于学字这件事情,他的心里也慢慢有了计划。 与此同时正在卧房内准备洗漱的程南星,突然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啊——阿嚏!” 打完喷嚏的程南星吸了吸鼻子,又裹了裹身上披着的衣服。 原来的她冬天待在又暖气的房子里,可以穿短袖吃冰棍,但现在到了这里,整个房间只靠着一个炭炉取暖,即便是初春晚上依旧冷的发抖。 刚打好热水回来的秋鸿听到程南星打喷嚏,忙不迭的又掏了一件棉袄披到程南星身上。 “小姐,最近倒春寒,小心一点不要染了风寒。” 程南星吸吸鼻子道:“我知道,我这身体可受不起一次风寒,我们快点洗完就睡觉吧。” 秋鸿应了一声后便把手中的帕子打湿,十分细致的给程南星擦手擦脸。 “小姐,您说这后日也不是什么节日,又不是什么公主皇子的生日,皇上为什么要突然设宴款待群臣呢?” 秋鸿一边给程南星擦脸一边问道。 “我也不知道,但总归肯定是大事。” “而且皇上隐而不报一定是有他的道理,我们去赴宴的时候路上打听打听就是了。” 秋鸿点点头,随后叹了口气:“哎,也不知道将军和咱们公子什么时候能回来,像这样的宴会,朝堂上下都能参加,偏他们不能,想想还真是有些可惜呢……” 第33章 神神秘秘的几个人 听了这话,程南星也不由得担忧起来。 在原主的记忆中,皇帝给她和杨清夜赐婚后半年,程鸿朗父子两个就被派遣边疆,现在算来,已经快两年了。 “是啊……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 程南星低头喃喃道。 现在京城看起来一副歌舞升平的样子,实际却国情动荡。 南有关陵府悬而未定,北有境外北谯虎视眈眈,每年死在战场上的战士不知道有多少,而像程鸿朗这样的将军,有去无回的也有许多。 刚走的时候,程鸿朗答应原主每个月寄一封信来,但一年之后,信就断断续续,近几个月更是一封都没有,只有上次云朗行来带回来一些关于程鸿朗的消息。 看着低头不语的程南星,秋鸿不由得有些懊悔:“小姐,我不该在睡前说起这样的话的,咱们将军和公子一定不会有事的,您就放心睡吧。” 程南星轻叹一声躺到床上:“但愿如此吧……” 之后的一天,程南星的兴致都不怎么高,一整天都坐在屋里,只有下午阳光好的时候才出去晒晒太阳。 直到宫宴当天,程南星才看起来精神一点。 宫中设宴一般都是晚宴,天擦黑的时候 ,受邀的臣子就要陆续进宫。 而程家因为地位尊崇,通常都是最早一批入宫的。 秋鸿给程南星穿戴好后,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府门,却发现二房三房早早的就上了马车,三房的赵氏更是时不时的掀开马车的帘子向外看着,看起来神神秘秘的。 但程南星只是觉得有些古怪,并没有说什么就带着秋鸿上了车。 镇国将军府距离皇宫很近,当她们的马车停到宫外时,外面只停了太师府家的马车。 程南星刚走下车,前面的二房三房就已经冲到了皇宫大门处,几人凑在一堆走的匆匆忙忙的,看起来像是后面有狗追一样。 这几人的古怪甚至明显到秋鸿都察觉出了不对劲。 “小姐,今天二房三房的几位大人和娘子怎么都怪怪的?看起来像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一样。” 程南星也警惕的盯着那几人的背影:“我从出府门的时候就发现了,但现在也不好上去问清楚,先和他们保持距离吧,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别伤到我们就好。” 秋鸿点头,随后两人不紧不慢的走进皇宫大门。 一路上都有宫女太监引路,很快她们便被带去了设宴的偏殿。 偏殿外 有一大片荷花池,虽说初春凄凉,可荷花池上飘着的荷花灯,也算是一道别样的风景。 可等程南星到了偏殿,才发现只有他们镇国将军府一家。 宫外虽然停着太师府的马车,此地却并不见太师府的人。 程南星转了一圈后便走出偏殿,探头探脑的看着来时的方向。 “秋鸿,大姐姐她们什么时候能到啊?” 秋鸿思索片刻回道:“一般进宫的顺序都是按照官职大小排的,何大人是从四品,等大小姐到估计要半个时辰了。” 半个时辰也等得起。 程南星带着秋鸿在荷花池边寻了一个背风的地方坐下,这个地方刚好能看到进偏殿的那一条路,而别人也刚好看不见她。 既能看着程怀夕到没到,又免去了许多不必要的寒暄应酬。 原本程南星是想借着原主的记忆敷衍一下,可等她去调动那一部分记忆的时候才发现,对于这些父亲官场上的“同事”,原主也是一个都不记得。 这边程南星和秋鸿刚坐下,另一边杨清夜就走进偏殿,出现在程家二房和三房面前。 程鸿乾一见到杨清夜,立刻拽着三房的程鸿坤上前巴结。 “三皇子,多日不见。” 可杨清夜明显对眼前这两个呲着牙的文官不感兴趣,只是敷衍的点了点头,目光却在二人身后搜寻着。 程鸿乾率先察觉到杨清夜来的目的,立刻道:“殿下,我们星儿刚才带着丫鬟出去了,不在殿中。” 杨清夜闻言收回搜寻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程鸿乾。 他就喜欢这样有眼力见的人,日后或可堪用。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赏赐一般微微翘起一个弧度。 “多谢程大人,不知程大人最近可有高升?” 程鸿乾闻言腰更低了:“不曾……不曾……” “那程大人最近可要眼明心亮,说不准什么时候,便一步登天了。” 丢下这句话后,杨清夜便出门搜寻程南星去了。 可他不知,程南星早就躲在暗处,把他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 “他去和二叔说话做什么?别是来找我的吧?” 程南星警惕的盯着杨清夜,压低声音说道。 秋鸿也小声应和:“真说不定呢,我看三皇子像是在找人的样子,今天那个江南女子也没跟在他身边……” 晦气! 程南星在心底暗骂。 虽说她早就做好了会在宫宴上遇到杨清夜的准备,可她怎么也 想不到杨清夜会主动出击来找她啊! 就在她准备换个地方躲杨清夜远远的时候,却听到秋鸿有些兴奋道:“小姐!小姐!是大小姐啊!” 程南星闻言顺着秋鸿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个身穿素锦外袍,容貌秀丽的女子缓缓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不知怎么的,一看到程怀夕,程南星的鼻子就感觉酸酸的。 原主记忆中的程怀夕恬静淡雅,虽说不胖,但脸颊也十分有肉感。 可如今的程怀夕面色略显憔悴,身形清瘦,好像风一吹就能把她给吹走! 一看就是在何家受了委屈了! 程南星拧了拧鼻子,把那股酸涩的感觉压下去。 等到杨清夜走后,她立刻从藏身的地方钻出来,小鸟一般奔向程怀夕! “大姐姐!大姐姐!” 程怀夕闻声也开始四处寻找,等到目光定到程南星身上后,她的嘴角也漾开了笑。 “星儿!” 程南星扑进程怀夕的怀中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心脏跳的嘣嘣作响。 “大姐姐,我想你是要来的,一直在这等你!” 程南星盯着程怀夕,咧着笑说道。 程怀夕怜爱的给她掖了掖鬓间的碎发:“我也在想今天能不能见到星儿呢。” 第34章 年纪轻轻老年痴呆 程南星高兴的抱着程怀夕,虽然理论上说她和程怀夕是没什么感情的,可程怀夕就像是有一种魅力,天然的让程南星感觉亲切。 两姐妹寒暄片刻后,程南星捧着程怀夕的脸有些心疼道:“大姐姐,上次见你还是年节的时候,姐姐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是不是在家没好好吃饭?” “我当然有好好吃饭。”程怀夕垂眸笑道:“看来星儿也有好好吃饭,这脸上的肉都多了不少。” 程怀夕一向隐忍,她说的这话程南星可不信。 随即程南星探头向程怀夕身后看了看:“大姐姐,怎么今天只有你来,大姐夫没来吗?” 程怀夕的丈夫何明清,原主是见过一回的,但也只有一回,就是在他们两个大婚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何明清或许身体还没那么差,看起来还听健康的,但之后原主就再没见过这个男人了,一些需要全家出动的场合,何大人也从不带何明清出来。 程怀夕闻言,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勉强:“他有事情,所以才不来。” 程南星看出她眼中的无奈,但并没有拆穿,只是牵着她走到一旁风景好的地方。 “大姐姐,我有些事情想问你。” “你说。”程怀夕闻言,脸上的笑容又变的和煦起来。 “最近二婶婶把家里的账目交给我管,但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学这些,所以我想向你讨教讨教,也好不被二婶婶训斥。” 听了这话,程怀夕先是怔了一下,随后微微蹙起了眉头:“二婶婶把家中的账目交给你管?” “对呀。” “那、那她是给你找好了人家?”程怀夕的语气变得焦急起来。 当初程南星在皇帝面前退婚的事情,虽然没有闹的人尽皆知,可程怀夕还是有所耳闻。 最后这个婚并没有退成,所以在天下百姓眼中,程南星还是三皇子杨清夜未过门的皇妃,私下婚配,这可是要治罪的。 程南星语气轻松:“这是二婶婶定下来的事情,我无权干涉,不过最后嫁还是不嫁,还是我说的算的。” 程怀夕闻言立刻攥住她的手:“星儿,你不要嫌姐姐啰嗦,你现在大了,到了该婚配的年龄,你切记,如今我们母亲不在了,父亲又远在边疆,只有二叔二婶帮你操持婚事,可嫁一个什么样的郎君,关乎你的后半生,千万不能草率,明白吗?” 说罢程怀夕紧盯着程南星的眼睛,程 南星在她的眼中看出了担忧,看出了焦急…… 或许正是因为她的后半生已经被糟蹋了,她才不希望程南星再次被推到火坑中。 两人对视半晌后,程南星开口道:“大姐姐,如果你现在过的不如意的话,有没有想过……和离?” 此话一出,程怀夕的眼中便只剩下震惊。 也是,在现代很多人都觉得离婚是一件丢脸的事情,更别说放在思想原本就老旧的古代了。 程南星见程怀夕不说话,立刻岔开话题,重新说回了管账的事情上。 程怀夕教了程南星很多管理账本和下人的技巧,教会她计算开支,节省成本。 有了程怀夕的帮忙,原本对管账一窍不通的程南星渐渐也有了些头绪。 就在姐妹两人凑在一起说笑的时候,杨清夜不知何时站在了旁边。 等在后面的秋鸿最先发现他,随即轻咳两声提醒程南星注意。 程南星闻声转头,脸上的笑容在看见杨清夜的一瞬间就垮了下来。 “三皇子。”程怀夕顺着程南星的视线看去,忙不迭的起身行礼。 “我说怎么在里面找不见三小姐,原来是出来和何家大娘子姐妹相见了。” 杨清夜淡淡 说道。 程怀夕看了他一眼,又看了身边的程南星一眼:“看来三皇子是有事找星儿。” 杨清夜微微点头:“不知道何家大娘子,能不能给我行个方便。” 程怀夕看向程南星,程南星低声道:“大姐姐你先回去吧,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 此话一出,程怀夕不放心的看了她好几眼,才转身离去。 “三皇子有事直说吧。” 程南星起身走到杨清夜身边说道。 为了能让杨清夜赶紧说完赶紧走,她甚至找了一个最冷的地方站着,风吹得她骨头缝里都冒着寒气。 杨清夜盯着程南星看了许久,嘴巴抿成一条线,脸上也阴晴不定。 随后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开口:“我决定等明日和父皇说,继续履行你我的婚约。” “……” 程南星闻言无语凝噎。 如果不是因为杨清夜身后跟着两个凶神恶煞的侍卫的话,她肯定要开口骂他有病。 前两次她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不嫁不嫁! 这人怎么就不记得呢? 难不成这好好的皇子,二十多岁就老年痴呆了? 杨清夜看着眼前的程南星表情从震惊到无语慢慢变成嫌弃,心头也起了 一簇无名火。 他堂堂皇子,配她程南星一个刁蛮小姐绰绰有余,结果现在她倒开始推脱嫌弃? “我和忆秋商量过的,如果你真的不能接受她,那我就送她立府别住,从此以后我家中只有你一个皇妃,什么侧妃都是不存在的——” “打住!”程南星闻言立刻伸手截住了杨清夜的话头:“三皇子,我看你说话真是越来越离谱了。” “把沈忆秋送出去立府别住?是,确实是没有侧妃,可她不就是你的外室吗?” “有皇妃却不能纳外室入府,你这不就是等着天底下的人都戳我脊梁骨说我善妒,最后不得不再把沈忆秋纳进门吗?” “三皇子,你的算盘打得叮当响,我在八百里外都听见了!” 被戳中心思的杨清夜有些急了:“你——” “你什么你?三皇子,你别以为你是皇子我就怕了你了!你满京城打听打听,我程南星除了皇上还没怕过谁!” “我最后和你说一次,我们的婚约作废无用!” “再有下次,我便真和你拼命!” 说罢程南星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转头叫上秋鸿便走,只留下杨清夜一人站在冷冽寒风中,面色阴沉的盯着她。 第35章 各有各的讨厌 回到偏殿后,程南星找到给她准备的位置坐下,狠狠喝了一杯热茶压惊。 刚才放完狠话之后,她眼睁睁的看着杨清夜身后跟着的两个侍卫拔刀! 要不是她跑得够快,没准现在已经被抹了脖子了! 秋鸿也惊魂未定:“小姐,您是真敢说啊!这满京城谁不知道三皇子小心眼睚眦必报,你还敢这么和他说话?” 程南星瞟着周围,确认了杨清夜没跟回来之后才开口:“你也看到了,那杨清夜是个听不懂人话的,我要是不那么说,他再找来怎么办?那些退婚的话,他没听烦我都说烦了!” 不过说来也怪。 自从上次杨清夜来将军府后,程南星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了,也没再听人提起过这个婚约的事情。 程南星都以为这件事情过去了,没想到今天又被杨清夜提起来。 这是为什么? 程南星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眼下杨清夜的当务之急难道不是和沈忆秋搞好关系,好让她劝沈自山带着关陵府归降吗? 怎么又把主意打到了她的身上? 就在程南星低头思索的时候,殿门口突然传来一个高亢的声音:“荣嫣公主嫁到——” 程南星闻声抬头,只见衣着华贵的荣嫣被一堆宫女太监簇拥着,像是一只高傲的花孔雀一般走进殿门。 旁边的那些官宦女子见状,纷纷迎上前去巴结,只有几个家中父兄官位高的女子没有上前。 说起来,这荣嫣是杨清夜一母同胞的兄妹,虽然杨清夜在皇帝面前并不得眼,可这荣嫣却是被皇帝视作心尖肉掌上珠,这也就导致了这兄妹两个虽然都讨人厌,但却是各有各的讨厌。 程南星从面前的碟子里拿起一块糕点,一边吃一边别过头去,心中希望荣嫣没看见她。 却不想天不遂人愿,荣嫣一眼就看到了座位上的程南星,拨开人群径直向她走来。 “让我看看,这位是谁?” 当荣嫣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程南星就默默翻了个白眼。 果然,是祸躲不过。 程南星叹了口气转过头:“前不久我们才在三清观见过,我不相信荣嫣公主的记性能有这么差。” 一说起道观,荣嫣的眼神立刻变得冷厉起来。 那天程南星和云朗行让她受的嘲笑,她可一直都没忘! 随后荣嫣冷笑一声,伸手拽了拽程南星身上穿着的红袄子。 “程南星,我 记得上次宫宴的时候你就穿的这件袄子,上上次也是,难不成你们将军府已经穷到只能给你买得起这一件袄子的地步了吗?” 程南星低头看了看身上穿着的袄子,嘴角含笑的抬头。 “是,荣嫣公主每次出现,穿的都是不一样的袄子,不一样的里衣,我看公主您身上这件袄子,底子用的是湖绸,上面是用金银线混着孔雀羽线做的刺绣,我说的没错吧?” 荣嫣闻言得意洋洋:“没想到你这土丫头也认得这么精致金贵的东西,没错,我这一件袄子,能买你身上那件破袄子十件百件!单单就这一点,你就只能看着我眼红!” 程南星转头向门口看了一眼,刚好看到几个经常跟在皇帝身边的太监匆匆走进来。 她便故意大声道:“哎呀,不愧是公主,真是了不得,只是近几年边疆战乱不断,皇上下旨皇宫上下,官员府内全都削减用度,节俭度日,把省下来的钱用来充盈军饷,抚慰军士,而我也只是听从了皇上的圣旨,这才一件袄子穿了又穿。” 这话刚从程南星的口中说出,门口站着的几个太监就喊道:“皇上驾到——” 就在皇上进门向这边 走时,程南星继续了刚才的话:“公主您这一件袄子就能买我这袄子的十件百件,我是真的不知道,我们这些小官家省下来的钱到底是充盈了军饷呢?还是充盈了荣嫣公主您的私房钱呢?” 程南星的声音掌控的刚好,后面说的这句话一字不落的全都被进门的皇帝听去了。 他立刻皱着眉走上前:“你们方才在说什么?” 不等站在原地的荣嫣反应过来,程南星立刻诚惶诚恐的下跪。 “皇上赎罪!臣女未见皇上尊驾,未能行礼迎接,还请皇上赎罪!” “快起来吧。” 皇帝看到程南星就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 这小丫头上次在殿上让他差点下不来台,今天又不知道怀了什么鬼心思。 “朕方才听到什么军饷,什么私房钱的,你们在说什么?” 此话一出,荣嫣立刻转头瞪着程南星。 她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程南星刚才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皇帝问这话,周围的几个官家女子肯定是不敢说话的,沉默了半晌后,还是先进门的那个老太监开了口。 “奴才听荣嫣公主笑话程三小姐,说三小姐没有新衣服穿,还说她身上的衣 服能买三小姐身上的十件百件……” 这老太监是皇帝还是皇子的时候身边跟着的太监,便是公主皇子都不敢得罪,也就只有他敢当着荣嫣的面把程南星刚才说的话一五一十的重复一遍。 皇帝闻言勃然大怒,转头便训斥:“朕当初说,让皇宫上下节俭度日,削减用度!你怎么就当耳旁风?!还好意思拿出来炫耀!身为皇家子弟,最应该以身作则!竟然还公然嘲讽他人!你怎么好意思?!” 面对皇帝盛怒,荣嫣忙不迭的跪下:“父皇!父皇女儿不是那个意思!完全是那个程南星!是她故意曲解我的意思让您训斥我的!” 程南星跪在旁边,看着荣嫣又气又怕的样子,拼命憋笑。 “你还不知悔改!”皇帝厉声道:“曲解你的意思?她要如何曲解你的意思?能买她那袄子百十件!那你这衣服便要几两黄金!这还能是别人曲解你的意思吗?!” 荣嫣张了张嘴,想辩解却又无话可说。 “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我不想因为你而败了兴致!” 皇帝怒斥。 “今天晚宴过后,回到你的长栖宫,禁足反思!什么时候想明白了知错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第36章 喜事将近 “赶紧去把你身上这件衣服给换掉!” 丢下这句话,皇帝怒气冲冲的走向上面的座位,再没给这个他从小捧着长大的公主一个眼神。 荣嫣低着头跪在地上,过了许久才站起来。 此时她的眼中已经盈满了泪水,看向程南星的眼中满是恨意。 程南星对她耸耸肩。 她可是半点挑拨的话都没说,只是对眼前发生的事情提出了一点点的疑问罢了。 程南星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土,回到座位上继续吃糕点。 荣嫣站在原地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转身离开偏殿换衣服去了。 程南星转过头,对坐在她后面几位的程怀夕招了招手,随后又向后面的席位看去。 距离请帖上开宴的时间越来越近了,殿内的席位也差不多都坐满了,只几个坐席还空着。 程南星看了一眼,空出来的位置基本都是武将的。 这次宴席的座位左右分别是文官武官,而座次排序也和进宫的顺序一样,是按照管制高低来排的。 文官这边坐的满满当当,而武官那边几乎是从五品开始就断了档,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人。 程南星更是看了一圈都没看到云朗行的身影。 “奇怪,武官那边人怎么少了这么 多?”程南星一边吃一边嘀咕着。 秋鸿闻言也四下看了看:“是啊小姐,云将军都没来呢。” “咳咳……”程南星被嘴里的糕点呛的咳连连咳嗽:“我说云朗行了吗?” 秋鸿有些迷茫:“云将军不也是武将吗?我说云将军没来有什么问题嘛?” 程南星端起一旁的茶杯顺了顺气:“没什么问题。” 就在她把嘴里这块糕点咽下去,准备再拿一块的时候,坐在最高位上的皇帝突然开口。 “今日朕宴请百官及家家眷来宫中做宴,是为了宣布一件喜事。” 说着皇帝举起手中的酒杯。 “朕的大儿子,已经和赵太师家的嫡长女定下婚约,择日完婚,” “等到他们两个大婚当日,朕更要大赦天下,普天同庆!” 此话一出,殿上的人都纷纷端着酒杯起身,程南星也手忙脚乱的跟着站起来。 “恭喜圣上!贺喜圣上!” “恭、恭喜圣上,贺喜身上!” 程南星学着周围人的样子说道。 紧接着大皇子杨清谪也起身谢礼。 程南星端详着站在上位的杨清谪,心里有些犯嘀咕。 这大皇子长的也不错,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怎么看不都比那个阴沉沉的杨清夜 好多了? 怎么偏原主看上了杨清夜,却看不上这杨清谪呢? 杨清谪身边坐着一个女子,这女子面容艳丽嘴角含笑,应该就是赵太师的女儿了。 两人站在一起,真的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看了看上面笑意盈盈应酬的大皇子“夫妇”,程南星又把目光转向在一旁无人问津独自喝闷酒的杨清夜。 她大概明白了杨清夜为什么突然再次提起婚约的事情了。 当朝皇帝一共六子二女,两个女儿自然是不在储君范围内的,四皇子和五皇子都还小,二皇子又是个残疾,若皇帝要立储君,只能在大皇子杨清谪和三皇子杨清夜中间选。 杨清谪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一是皇帝还未登基时和皇后情深意浓时生下的孩子,二是十分聪颖好学,三则性格温和,人缘广交。 反观杨清夜,论出身,杨清夜的生母只只是皇帝登基后后宫的一个普通嫔妃;论学识,虽和杨清谪不相上下,却在小时候总是耍小聪明被太傅训斥;论性格…… 从其他官员对杨清夜的惧怕程度和现在面前空无一人来说,也是不好的。 现在条件各方面比他都好的杨清谪还娶了赵太师的嫡女为妻,这不就很明显了 吗? 赵太师是属意大皇子登基为帝的。 杨清夜自然而然的把目光重新放回了程南星身上。 赵太师在朝中威望很高,他的意见基本就是大多文官的意见,而能与之抗衡的,也就只有身为镇国公的程鸿朗。 更何况程鸿朗还手握兵权,手底下更是还有云朗行和程祈安这样的年轻将领,综合实力来看,还是程鸿朗更胜一筹。 想到这里,程南星不由得觉得有些恶心。 在杨清夜的眼中,她只不过是一个可以用来一争皇位,制衡程鸿朗的筹码罢了。 从始至终他都没把“程南星”当成过一个人来看待。 真是白瞎了原主多年的爱慕! 就在这时,一直在喝酒的杨清夜突然转头向她这边看了过来,程南星赶忙低头躲避视线。 “怎么还不上菜啊?”程南星用筷子戳着盘子里的糕点渣渣嘟囔。 说是来参加宴席,结果几碟子糕饼就把她给打发了? 就算是要节省开支,可这未免也先得皇帝太抠门了点。 就在她左顾右盼寻找着上菜宫女的身影时,突然旁边几个官家女子的交谈钻进了她的耳朵—— “……礼物你准备了吗……?” “我专程去买的簪子……” “ 我们家准备的布料……” 礼物? 什么礼物? 程南星转头看着周围的人,发现这些人的身边或者桌上,或多或少都有一个或者几个精致的盒子。 就连程家二房三房身边都有。 可程南星却根本不知道这个事情! 宋嬷嬷那天来也只说了要好好打扮去赴宴,一个字都没没提送礼的事情! 虽说皇帝一直到今天宴席上才宣布杨清谪的婚事,但这些官员肯定或多或少都有所耳闻,所以早早的备下了礼物等着在宴席上送给赵太师或者两位新人。 只有程南星什么都没拿,只带了一张嘴来! 一旁的秋鸿跟着程南星也听了个大概,看着她有些焦急的样子,秋鸿安慰道:“小姐您不用担心,或许这礼物是一家送一份呢?我们二房三房的大人娘子送了就可以了,小姐您还小呢,不用担心这些应酬的事情。” 可程南星却不这么想。 如果真的是这些大人娘子送礼就好,那为什么程若兰的桌上也有一份?旁边的那些官家女儿的桌上也都有礼物?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一家送一份,可二房三房送的是二房三房的,她可是程家大房的! 现在程家大房只她一个人在场,难道不该她送礼? 第37章 送礼 就在程南星为送礼之事发愁的时候,前面的太监捏着嗓子道:“各位大人们,可以把准备的礼品送上来了。” 话音刚落,赵太师便起身拍了拍手。 很快几个太监就抬着一个被红布盖着的庞然大物走了进来。 “老夫有幸,能将女儿嫁给大皇子,略备薄礼,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说着他便摆手让那两个小太监掀开红布,一株大珊瑚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在这个时候,像这样的珊瑚,用来朝贡都不为过,可想而知能有多么珍贵! 赵太师的礼品送上来后,众人也纷纷献礼。 有送金银珠宝的,也有用珍贵布料的,还有些送的新奇,送了一些马鞍或者是外面见不到的小玩意儿。 坐在程南星前面不远的二房也顺势起身,带着准备好的礼品走了上去。 “大皇子,这是我们夫妇二人准备一对同心锁,愿您二人永结同心。” 杨清谪接过程鸿乾手中的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对精巧的同心玉锁。 纵是他阅宝无数,也能一眼看出这玉的成色并非凡品。 “多谢程大人了。” 杨清谪笑着收下。 刘氏立刻开始夸赞起赵太师的女儿 :“我还是第一次见赵太师家的千金,原本我想,出身如此好的姑娘要有多高傲呢,没想到现现在一见,人不仅好看,还平易近人的很呢。” 赵静姝闻言抿着嘴笑了起来:“我身体不好,不经常出门,也不怪各位娘子没见过我,如今我身体已然大好,想必日后我们见面也会多起来。” 原本只是一句客套话,却不想刘氏竟认真起来,抓着赵静姝的手就不放开。 “我有一个侄女,也是身子不好,打娘胎里带出来的病症,不知赵大小姐吃的什么补药?我也回去买给我那侄女吃一吃。” 赵静姝笑着道:“没想到刘大娘子对自家的孩子这么上心,等今晚我回去问过给我开药的太医,写一份方子送到府上。” 这下刘氏更是笑开了花:“多谢,真是多谢,哎,我这个侄女呀,说来也命苦,小时候母亲就没了,父亲又常年在外打仗……” 刘氏拉着赵静姝喋喋不休,说说来说去却全都是程南星的事情,听得跟在她身后的程若兰脸色越来越难看。 刘氏后脑勺上没长眼睛,可赵静姝却把程若兰脸上的不满看得清清楚楚。 “刘大娘子,你身后跟着 的那位,就是你的女儿吧?” 赵静姝开口,想把刘氏的话头引到程若兰的身上。 “对没错,是我女儿若兰。”刘氏匆匆回头瞥了一眼程若兰:“若兰也给二位准备的礼物,快,快呈上来。” 程若兰闻言,嘴角挂上笑容,刚把礼品送上准备开口说上几句,便又被刘氏挤到了一边。 “哎,我家若兰听话是听话,只可惜是个女儿,当初生她的时候我可费了好大的力气,硬生生的生了两天,结果还是个女儿,这又伤了身子,不好再生了,这也成了我们夫妇两个的心事……” 刘氏滔滔不绝的讲着,丝毫不估计身后程若兰铁青的脸。 从小到大,刘氏逢人便讲生她难产的这件事情,好像程若兰的出生给她带来的只有痛苦,没有快乐。 并且在那之后,刘氏便不好再生产,所以她干脆就把生不出儿子这件事情也推到了程若兰头上。 前面的刘氏还在不停地说着,后面的程若兰听得难受,招呼也不打一个,转身便走。 刘氏察觉到身后有人离开,转头盯着程若兰道:“你看看,就是这个样子,也不知道都是哪里来的脾气……” 赵静姝笑得 有些尴尬:“刘大娘子还是快去看看吧,小孩子能有什么脾气,多半是觉得委屈罢了。” “她能有什么委屈……” 刘氏还不愿离开,一旁的程鸿乾看不下去,催促着她:“大皇子和赵家小姐还要和别的宾客说话呢,你快去看看若兰怎么了!总要有个做母亲的样子!” 被程鸿乾斥责一番后,刘氏这才不情不愿的转身去寻已经跑出殿的程若兰。 看着刘氏从面前匆匆而过,程南星支着下巴轻叹一声。 她到现在还没想好给个什么礼物。 而且现在在皇宫里,也不好准备礼物,总不能出门去折一支光秃秃的树干回来送人吧。 看着周围一波波的人上前送礼,程南星没来由的觉得紧张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这紧张来源于哪里。 现在这种情况,就和她上学的时候老师查背诵一样,从第一个开始一个个的上前去背,背不出来的不许下课不许放学。 队伍越是逼近程南星,程南星就越是觉得紧张! 想到这里,程南星噌的一下站起来。 要不然跑吧? 这个念头从她的脑子里浮现,随后急速膨胀起来。 对! 跑! 就当她今天没来过! 程南星这个人,优点不多,但执行力强算是其中一个。 就在她准备趁乱离开时,从长栖宫换好衣服的荣嫣和她在大殿门口打了个照面。 荣嫣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又偏头看了看后面和那些官员应酬的杨清谪,嘴角微微勾了勾。 “程南星,你要到哪儿去啊?” 荣嫣故意用大殿里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问道。 一瞬间大殿内就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门口。 荣嫣冷笑一声,凑近程南星的耳边轻声说道:“你不就喜欢吸引别人注意,让我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吗?这样也好,你也感受一下这是什么滋味!” 说罢荣嫣仰回身子继续道:“现在诸位都在给我皇兄送新婚贺礼,你这个时候跑出去,莫不是什么都没准备吧?” 座上的皇帝闻言,面露愠色道:“荣嫣!你在做什么!旁人出去做什么与你有何干?” 荣嫣笑道:“父皇,这程三小姐要去做什么,自然与我无关,可我看着程家三房的程鸿坤大人都已经送过礼了,那大房的礼物何在呢/” “不论三小姐有何急事,多少都应该把礼送了再走吧?” 第38章 借题发挥 顶着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程南星只得硬着头皮开口:“我怎么没准备礼物?只是我的礼物需要纸笔,我正准备出去寻纸笔!” 不远处的赵太师看出了程南星多少有些窘迫,便摆手道:“程三小姐才多大?本就是一个跟着家里来的娃娃罢了,哪里还用准备礼物?” 可荣嫣怎么肯让程南星这么顺畅的顺着这个台阶走下去? “赵太师,您这是什么话。” “程南星来到这,可不仅仅是代表她自己,更是代表程家大房,代表程老将军,单她一个人拿不出礼来就罢了,可总不能整个程家大房都没给准备礼物吧?” “一个人没准备礼物可以说是小孩子不懂事,可一家人都没准备礼物,这就是他们压根儿不打算给赵太师您这个面子吧?” 荣嫣也是以牙尖嘴利出了名的,只是前两次程南星都让她当着众人难堪,那种情况下她根本就张不开嘴辩驳。 如今让她逮到了程南星的把柄,她又怎么可能不借题发挥呢? 程南星抬眼盯着荣嫣,嘴角微微抽了抽。 若是只是她一人的事情,她脸皮厚一点可能也就过去了,可偏偏荣嫣把矛头对准了整个程家大房,那这件事情就没那么好翻篇了。 赵 太师闻言眯起眼睛也不言语。 确实,程鸿朗和他也算是是朝堂上多年的老友,就算眼下程鸿朗在外戍守边疆,可京城内还有两个女儿一个部下,如此喜事竟然一点都不表示,真的有点说不过去。 不过他也并不想仗着年纪欺负一个女娃娃。 “咳咳。” 赵太师清了清嗓子,程南星闻声转头。 只见他开口道:“我算是比较了解程将军,送礼这件事情,他定然是会让他一手带起来的云将军代劳……” 可赵太师环顾四周都没看到云朗行的身影。 这下荣嫣更是嚣张:“程南星,今天你家那条狗又没来?哦对,我听说他前两日受伤了?该不会是死在外面了吧?” “荣嫣公主!请你慎言!” 闻听此言,程南星怒不可遏。 “对守卫百姓守卫皇室的军士口出恶言,是你这等皇家子弟应该说的话吗?!” 皇帝也拍案而起:“看来朕是把你给惯坏了!” 荣嫣脸上的笑容一僵。 平时在外面横行惯了,刚才挨了训斥竟还能忘记皇帝在殿上。 程南星攥紧拳头,手心渗出汗来。 云朗行那日受的伤可不算轻,若今天真是出了什么事情才没能来…… “荣嫣公主,既然你非 要说我程家大房没准备礼物,那我就好好和你说,我准备了礼物。” “只是这份礼物不是送给大皇子和赵大小姐的,而是送给赵太师的!” 程南星盯着荣嫣,不卑不亢的说道。 荣嫣冷笑一声,眼中满是不屑:“说胡话也要有个限度吧?你两手空空,能准备什么东西?难不成你要把你身边那个蠢丫头秋鸿送给太师不成?” 程南星甩了一个白眼给荣嫣,转身走到皇帝面前:“陛下,臣女斗胆请您赐笔墨来,让我为赵太师准备这一份贺礼。” 皇帝看向程南星,思索片刻后大手一挥:“呈上来。” 旁边的两个小太监立刻去后堂取了笔墨来。 笔是紫檀狼毫笔。 纸是撒了碎金箔的纸。 就连那砚台里的墨闻起来都有阵阵的香气。 原来这就是皇家用的东西。 程南星心中啧啧称叹。 这些东西给她用,真是暴殄天物了。 可眼下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也就只有皇帝的笔墨纸砚才能把她准备的这份“贺礼”格调往上抬一抬。 程南星拿起毛笔蘸了蘸墨,深吸一口气便在纸上写了起来。 直到字全都写满了一张纸,她才停手。 放下手中的笔,程南星把纸拿起来抖了抖 ,随后上前递到赵太师的手中。 赵太师看到手中纸上的字,脸都垮了下来。 程南星的字龙飞凤舞不说,还有好几个不认识的错字! 要不是因为这纸墨都是御赐的,他肯定揉吧揉吧就丢了! “不知三小姐这给的是……?” 出于礼貌,赵太师还是抽着嘴角开口询问。 “这是药方。” 程南星回答道。 “此方名为天麻钩藤饮。” “里面这些药材分别为天麻、钩藤、石决明、川牛七、益母草……” “此方平肝潜阳,清热活血,可解太师之忧。” 听到这里,赵太师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可他还是问道:“下药要对症!程三小姐怎么确定,你这药方就对我的症状?” 这个问题可是问对了。 专业知识程南星可是对答如流:“太师是否自三十岁起就觉得有时头部胀痛,时不时的还会晕眩,指尖麻木,等更上了年纪,便开始耳鸣如蝉,夜不安眠心浮气躁?” 此话一出,赵太师脸上写满了惊讶。 “确实如此,你如何得知?” 程南星继续道:“只需观察赵太师的面色即可。” “程三小姐说的真是一点不差!” “真是神了!” 赵太师不住的夸赞程 南星,却全不见程南星眼中嘴角的笑意。 刚才说的那些症状,全都是高血压的症状。 赵太师身材矮胖,肚腩和下巴最为突出,一看平时的山珍海味就没少吃,再加上文官不怎么运动,上朝坐轿,出门坐车,别说是高血压了,高血糖高血脂肯定也跑不了。 “这道天麻钩藤饮,赵太师只需要服用月余,便能每晚安睡,再加以清淡饮食,刚才说的那些症状,便能逐步减轻,直至痊愈。” 在程南星说了这番话后,赵太师再看手中的药方,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他这病已经十多年了,不知看了多少名医都不能治好,虽说眼前这药方还没吃上,可程南星只见一面便能诊断的本事,已经让他对这药方深信不疑! “你我同住京城这么多年,我竟然不曾听说程三小姐如此精通医术?” 赵太师满眼欣喜的看着程南星。 “不知三小姐你是从何处学医?能否将教你的那个名医介绍与我?” 程南星闻言敛了敛笑容。 “回太师,恕我无法将这位名医介绍给你。” “我是从我母亲留下的医书中学得的医书,而我母亲,已然过世了,外祖只我母亲一个女儿,这医术到了我这里,怕是要断绝了。” 第39章 幼稚,太幼稚了 赵太师一听此言满脸歉意:“无意冒犯,我这、这真是不知——” “无妨。”程南星抬头笑道:“若是我母亲在天有灵,得知我的医术能得太师赏识,定然也是欣慰的。” 赵太师立刻让旁边的随从拿上来一个盒子,把程南星给的药方放了进去。 “这样好的药方,我可是要好好留着,说不准日后能写入医术,流传后世!” 虽说这只是恭维话,但也是太师说出来的恭维话,程南星连连摆手,嘴里说着不敢当。 可这一幕明显不是荣嫣想要看到的。 她向看到的是程南星难堪!而不是程南星被赵太师赏识! 她怒气冲冲的走上前:“程南星,你别在这里鱼目混珠了!” “今日是我皇兄和赵家小姐的喜日子,大家送礼都是送给他们二人,就连赵太师和我父皇也给了礼,可你送礼却送给赵太师,你这是浑水摸鱼!” “你能欺骗得了众人,欺骗不了我!” 面对咄咄逼人的荣嫣,程南星不屑一笑。 “看来纵使是公主,目光也不甚长远。” 说着她转身面向杨清谪和赵静姝。 “我自幼患有心疾病,深知心疾的风险,经常 钻研,赵太师这症状,便是心疾的前兆,若是再放纵几年,怕是太师身体会越来越差。” “我送这样一张药方给赵太师,一是希望赵太师身体康健,二是为大皇子和赵家小姐免去后顾之忧。” “赵太师得了药方,身体康健长命百岁,这样赵家小姐能够一直如少女般受父亲疼爱,日后生了孩子也有外祖照拂,一家人享天伦之乐,而大皇子也能一直有岳丈帮扶,一家人有商有量的过日子,这何尝不也是送给大皇子和赵家小姐的礼物呢?” 程南星这番言论一出,赵静姝和杨清谪脸上也挂满了笑容。 前面这些人送的东西确实是贵重,可说来说去也只是那些车轱辘样的吉祥话。 但程南星这药方只轻飘飘一张纸,说出来的意思却沁人肺腑。 赵太师最为宠爱赵静姝这个大女儿,父女两人的关系也极好,甚至皇帝都说,赵静姝嫁给杨清谪后,可以不受舒服,随时回家看望老父亲。 这般情谊,自然是希望父亲长命百岁,可以常伴身侧。 “好,好!” 杨清谪率先拍起手来。 “如今见到程三小姐,我才真的明白,什么叫礼轻情意重 !” 大皇子都开口了,周围人也纷纷开始祝贺,祝贺赵太师得此神方,祝贺赵静姝得偿所愿…… 喧闹的人群中,只一人不高兴。 荣嫣站在人群外,咬着牙瞪着程南星。 程南星转头刚好和她对视,她便顺势眨了眨眼睛。 挤出人群后,程南星走到荣嫣身边笑道:“不知公主殿下对我刚才的那番话可还满意?” “算你长了一张能说会道的嘴!”荣嫣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你以后最好日日小心,睡觉都要睁着眼睛!不然被我抓到你的一丝把柄,就别想好过!” 程南星对着她轻轻行了个礼:“多谢公主殿下提醒了。” “只是公主殿下以后也要记得,祸从口出,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都要掂量掂量。” 面对程南星的“挑衅”,荣嫣用力的攥着手,指甲都嵌进了掌心。 “我要是你,就抽空去练练字!省得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因为一手丑字丢人!” “噗哈哈哈……” 荣嫣的话音还没落下,程南星就捂嘴笑了起来,笑得荣嫣一脸的莫名其妙。 等笑够了程南星才开口:“公主殿下,你方才说的话,就像是小孩吵架, 实在吵不出什么了,就只能互相指点着说‘你真丑’!” 说罢她一下收敛了笑容,盯着荣嫣道。 “听明白了吗?只有小孩才会在理亏的时候从什么脸啊字啊上挑毛病。” “幼稚。” “太幼稚了。” 程南星一边摇头一边走回坐席,丢荣嫣一人站在原地。 等礼都送的差不多了,宴席也开始了。 程南星坐在席位上,隔一会儿就有人上来敬酒,隔一会儿又有人走来巴结。 一席饭吃了没几口,全凉在桌上了。 程南星一边敷衍的和周围上来打招呼的人说话,一边扫着对面的武将席位。 云朗行还是一直没出现。 从刚才荣嫣提起云朗行,程南星就一直惦记着他的伤。 一般像是这样重的伤口,都是要住院观察的,可她又不好留云朗行在家里住,不能实时观察,也不知道他伤口恢复的怎么样。 人只要一出神,时间就过的飞快,很快这场宴席便散了。 程南星找到程怀夕告别后,便去寻了程家二房三房。 当她走到刘氏附近时,正听到她在和赵氏说话。 程南星闻声便躲到一旁。 “真没想到今天这场席面, 能让程南星出了这么大一个风头。” 说这话的是赵氏。 “谁说不是呢……只是我没想到,这程南星竟然没给准备贺礼?那天我明明叫宋嬷嬷去告诉她了,两天的时间都不够准备,难不成她是算定了能在这宴席上出个风头?” 刘氏疑惑不解的说道。 紧接着赵氏开口:“我看这不太可能,就算她这么算计着,可怎么也算计不到荣嫣公主身上啊,那位公主有多讨厌程南星,满京城都是知道的。” “那是宋嬷嬷传话出了错?”刘氏又道。 程南星听她说这话的语气不像是装的,难道通家都带礼物,只她没带这个事情,是个意外? 不等她想明白,赵氏便又开口:“我看不能,那宋嬷嬷都跟着你多久了,办事从来没错过,我看肯定是那小丫头给忘了!没有办法了才在宴席上找补。” 随后她又说道:“早知道那丫头什么都没带,一开始我们也就不躲着她,我还怕她看到我们准备什么好东西,上来就要抢呢!” 刘氏嗤笑一声说道:“越是没带越是要躲着她!要是让她看见我们都带了贺礼她没带,那不更是要强?总之怎么做都没错就是了!” 第40章 别是出事了 藏在树后的程南星听着两人说话,眉头微微皱起。 这二房三房竟然不是故意让她不带礼物出糗的? 可那天宋嬷嬷上门的时候说的清清楚楚,压根儿就没提起过拿礼物的事情。 就在她思索这件事情的时候,那边说完话的刘氏和赵氏已经准备离开了。 程南星见状立刻从树后走出,装作寻找的样子。 “二婶婶三婶婶,我总算找到你们了。” 程南星上前说道。 “婶婶们现在是要回府了吗?” 刘氏看了看程南星,又看了看周围来往的人,嘴角扬起笑容:“是啊,有什么事吗星儿?” “方才我在席面上认识了几个别家的姐妹,我们想去会江楼看花灯,所以我特来和婶婶们说一声。” 刘氏闻言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起来,但她只思索片刻便点头答应。 “现在时候也不早了,要记得早点回来。” 程南星点头应下,随后便带着秋鸿匆匆向着宫门走去。 “小姐,这个时候了去会江楼看花灯?不行的吧?” 秋鸿跟在程南星身后说道。 “当然不去会江楼了。”程南星一边说一边走向停在皇宫外的马车。 上车先告诉 了车夫去会江楼,等后面二房三房的马车看不见了后,她才改口对外面车夫道:“去定远将军府。” “啊……小姐,现在天都已经黑了,现在去云将军府上,恐怕不妥吧?” 秋鸿小心翼翼的说道。 程南星拧着眉头:“那天你也看到了,云朗行受了那么重的伤,今天这样重要的场合他又没来,肯定是出问题了,我还是应该去看看。” 秋鸿偷偷瞟了一眼程南星,随后小声道:“小姐,要看什么时候看不成?一定要现在去看吗?我们明日赶早,早早的派人给云将军府上送帖子,不也是一样的吗?” “这怎么能一样?”程南星反驳道:“云朗行当时的伤口是我给缝合的,要是因为我的原因出了问题,那我要愧疚一辈子,平常手上被刀子划一个小口子,等一个晚上不看都有可能溃烂发脓,更何况是这么严重的刀伤?” 秋鸿闻言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程南星给堵了回去:“秋鸿,若下次你还是这样和我顶嘴,我就再也不带你出来了!” 此话一出,秋鸿立刻正襟危坐:“小姐我不说了,你别不带我出门……” 看着秋鸿那委屈巴巴的样子 ,程南星叹了口气,声音也变得柔和起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的名声着想,但是人命更重要,我只去看一眼,只要云朗行没事,我们立刻就回家。” 听到这里,秋鸿嘿嘿笑着点了点头。 等马车到了定远将军府门口,程南星下车后又转身塞给车夫一点银子。 “辛苦你了,大晚上的还跟着我出来。” 自从上次在道观回来,程南星就把原先刘氏给她准备的车夫换掉了,现在的车夫是她从外面雇来的,虽说是挂在将军府上,但每次出来程南星都会单独再给他一点钱。 所以这个车夫的嘴也很严,程南星出门去哪里,做了什么,回府一概不说。 这次也是一样。 定远将军的府门看起来虽然没有镇国将军府的气派,但比起京城里住着的其他小官,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 程南星刚走上台阶,就被两个守在门外的军士拦住了。 “什么人!” 看着眼前身披甲胄手握尖刀的军士,程南星下意识的后退几步。 镇国将军府守门的也不过是家里的侍卫,可给云朗行守府门的竟然是真刀真枪的军士! 为了让那两个军士看清楚她的脸,程 南星往门口的灯笼下凑了凑。 “我叫程南星,是镇国将军府的,来探望你们云将军,麻烦你们通传一声。” 那两个军士闻言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转身进了府,另一个则一脸凶相的继续守门。 等在外面的时候,程南星不自觉的把外面站着的军士和云朗行做对比。 这个军士国字脸,浓眉大眼,也算是长得方正,可配上一脸的凶相,怎么看怎么觉得吓人,反观云朗行,初见时确实有些吓人,可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她倒也觉得云朗行的长相没有那么凶恶了,甚至看着还顺眼一些…… 就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大门再次打开,只是走出来的不是那个去通传的军士,而是身着便服的应沧。 “看清楚了!这是程老将军家的千金!以后三小姐来府上,一律不许拦,不用通传!知道了吗?!” 出门后应沧先是厉声和守门的军士交代,随后才把程南星迎进府中。 进门后程南星看院子里面站着不少军士,平白给这还算是不错的院子增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这是怎么了?府里这么多军士?” 程南星跟在应沧身后问道,声音都不自觉的小了 几度。 应沧声音如常:“他们都是听说我们将军受伤前来探望的。” 骗人。 这话一出程南星就完全不相信。 来探望伤患怎么可能身穿甲胄还手拿兵器? 不过她也并没有追问下去,既然应沧都说了谎来骗她了,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 “那他今天怎么了?为什么不去参加宫宴?” 应沧在前面带着程南星左拐右拐,最终走到一处厢房外。 “三小姐,您自己进去看吧。” 看着应沧的表情,程南星的心脏猛地向下坠了一下。 该不会真的被她猜中了,云朗行因为伤口缝合不当出事了吧? 想到这里她匆匆上前推开门! 门一打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就钻进了程南星的鼻子。 房间内灯光昏暗,地上摆着好几个水盆,其中几个水盆里塞满了被血染红的布。 走过外堂,程南星一眼就看到床上躺着的云朗行,他光着上半身,一个侍卫模样的人正在给他换药。 “麻烦你稍微让一下。” 程南星上前说道。 侍卫转头看了一眼便起身把床边的位置让了出来。 程南星坐到床边,伸手摸了摸云朗行的额头。 烫的吓人。 第41章 别死在病床上 云朗行躺在床上眉头紧锁呼吸粗重,身体滚烫,满头满身都是汗。 腰腹上的伤口还在向外渗血,但是并没有化脓,这说明程南星开的药和缝合的手法都没有问题,应该是护理不当又剧烈运动导致里面有些已经长好的地方再次撕扯开,最终出血发炎。 确认了人无大碍后,程南星稍稍松了口气。 看来即便医疗水平如此低下,她的医术也并没有受到多少影响。 “应沧,你派人带秋鸿去打些热水来,然后准备几个柔软的帕子,现在外面开着的药堂可能不多了,你再找几个人出去,看能不能买些南蛇藤、三七、麝香、重楼、冰片来。” “是!” 应沧点了头刚要出去,程南星就把他叫住:“你不用去,交代别人去,我有些事情要问你。” 应沧怔了一下,随后把刚才程南星交代的事情告诉了那个侍卫,侍卫走后他走到程南星身边。 “三小姐,您有什么尽管问,只要是我能回答的,我一定知无不言。” 程南星从旁边地上捡起云朗行的里衣给他披在身上,转头看着应沧:“他受伤这么严重,为什么不请郎中来?” 对于这个问题, 应沧也有些无奈:“我们将军不让请,他说原来在军营没有郎中的时候也挺过来了,找个郎中来问东问西的反倒让他心烦,耽误伤势。” “他晕着和你说的?”程南星追问。 “晕、晕之前说的……” “哎。”程南星叹了口气:“所以说你们都是死脑筋,那晕了之后请个郎中来不就行了?他什么时候晕的?” “用过午饭之后。” “用过——” 程南星这下是彻底无语了。 合着云朗行在床上晕了大半天了,府里这几个汉子除了把他伤口溢出来的血擦掉之外,什么都没干。 刚好这时秋鸿端了热水回来,程南星把手伸向她:“帕子。” 秋鸿把水盆放在地上:“小姐,没有帕子,我问了刚才带我出去的那个侍卫王二,他们只有这种布。” 布就布吧。 程南星本着没有就将就的心理接过那块布,却没想到这布糙的和麻布差不多,就连寻常布匹店里卖的棉布都比不上。 “就这样的布?”程南星转头看向应沧。 应沧点了点头:“三小姐,这是我们府中最好的布了。” 用这砂纸一样的布去擦伤口,伤口不发炎就见鬼 了! 程南星长叹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块绣着天南星的帕子丢到了水盆里,随后开始用这块帕子给云朗行擦拭伤口。 等到血不怎么渗出来了,程南星就把原本侍卫给准备的沾了止血药的布带放在了伤口上。 此时云朗行的呼吸也平稳了许多,可眉头还是紧拧着。 之后她便让秋鸿一盆盆的拿水,一遍遍的给云朗行擦拭脖颈手臂降温。 擦了半晌,被打发出去买药材的侍卫才回来。 “三小姐,我们跑了几个药堂,你说的那些药材差不多都买好了,只是、只是你说的那个什么冰片没有买到。” 侍卫抱着大包小包的中药气喘吁吁的说道。 “没关系。” 程南星起身接过药包。 “天然冰片不是这么好找的,没有就没有吧。” “你们去寻个大碾子来,碾子你们府中总有吧?把这些要给碾成粉末。” 应沧低头看了看那些药材,随后挽起袖子,转身拿了一个空盆和一块石头进来。 “碾子确实也没有,但是我有的是力气,把这些草药碾碎了应该不成问题。” 说着他就把那些草药都倒进盆里,开始用石头碾了起来。 再程南星震惊的目光下,原本根根片片分明的草药,就这么在那块石头下变成了粉末。 “三小姐,给。” 程南星接过盆,里面的粉末看起来比碾子碾出来的还要好。 她咽了咽口水,随后抱着盆默默回到床边。 把原来的布带拿下来后,程南星用崭新的布带在粉末里面滚了两圈,放到云朗行的伤口上轻轻按了两下。 这两下痛得云朗行抓紧了床上的被单,可人却依旧没有醒。 沾了药粉的布带被按在伤口上后,程南星就要用一块新的白布重新包裹住伤口,可这云朗行重的像是一块石头,怎么搬都搬不动。 “你来——帮我一下——” 程南星的脸憋得通红,转头对应沧说道。 在应沧和那个叫王二的侍卫的帮助下,程南星才给云朗行包扎好伤口。 “呼……呼……” 等这一切做完,程南星也已经是全身的汗。 “这些药粉你们找东西盖起来,两天换一次,今天他的伤口变成这样,一定是做了什么大的动作,等明天他醒了告诉他这几天不能下床,明天早上我还会来看。” 说着程南星用袖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起身便准 备走。 应沧见状立刻追了出来:“可是三小姐,我们将军的性子你是知道的,我说他不一定会听啊!” 程南星转头看了一眼仍旧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云朗行,斩钉截铁的说道:“刚才的那几味中草药混合在一起会变成一种毒药,只有躺在床上的时候才是安全的,一旦动起来导致脉搏过快就会毒发,他就死定了!” “到时候我父亲就会知道他没死在战场上,反倒是死在病床上了!” 说罢程南星把目光从云朗行身上移开,对应沧说道:“你就把我刚才说的话,一字一句的告诉他!” 等到第二天早上云朗行醒来后,应沧真的十分听话,把程南星教给他的这些话,全都复述了出来。 刚清醒的云朗行还有些虚弱,但在听说昨晚程南星来过后,瞬间大怒:“谁让你们叫她来的?!” 应沧见状忙伸手按住他:“将军!你可不能动怒啊!三小姐说了,脉搏过快会死的!” 云朗行脸色苍白眼神阴沉:“这种话也就只能骗骗你了,回答我!谁让你们叫她来的!” 应沧被他这眼神吓得退了半步:“不是我们去叫的,是昨晚三小姐自己找来的。” 第42章 铁打的汉子 “昨天三小姐说将军你没去参加宫宴,她担心你的伤势所以来看看。” 应沧的话音刚落,王二就捏着一个帕子匆匆跑了进来。 “应大哥!你看我把这帕子洗的够干净了吧!上面一点血迹都没有——” 进门的王二一眼就看到坐在床上的云朗行,被吓得瞬间噤声。 在他们这些部下的眼中,云朗行凶狠严厉,只一个眼神就能刮掉他们身上的皮肉。 尤其是王二,深受其害。 作为定远将军府内唯一的侍卫,他是从军队中被刷下来的。 因为他太瘦弱了,体力太差,日常的一些操练连一半都做不下来,云朗行嫌他影响整个军队的进度,干脆就把他从军营里面揪了出来放到府里,平常做些跑腿杂活。 “帕子拿来。”云朗行对着王二伸出了手。 “这是昨日三小姐留下的。”王二说道:“等下还要给三小姐还回去。” 看着手中绣着天南星的帕子,云朗行轻笑一声,转手就把帕子塞到了枕头下面。 “将军……” 王二刚想开口,就被云朗行一个眼神给堵了回去。 随后云朗行掀开被子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转头看向应沧时,头脑才清醒过 来。 方才的对话中,好像除了“三小姐”,还有别的事情。 “你方才说,昨天的宫宴?” 云朗行眉头紧锁。 应沧点头:“昨日用过午饭将军你说小憩片刻就睡过去了,之后我再叫你就怎么也叫不醒了,你浑身滚烫的像是火堆一样,直到昨晚三小姐过来将军你才稍微有些好转。” 听了这话,云朗行抽了抽嘴角,太阳穴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也就是说,程将军让我送给赵太师的礼物,我根本就没去送。” “是的将军。” “你们也不想着去送?”云朗行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怒意,一点是气应沧脑筋直不会拐弯,更多是气他自己竟然在昨天那么重要的场合之前晕倒了! “当时将军你的情况很危机,我们不敢离开半步。”应沧继续回答道。 云朗行扶着额头:“那程家大房的贺礼——” “我已经送过了。” 程南星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云朗行闻声重新坐回到床上,把被子盖回身上。 今天早上程南星喝过汤药就出门直奔定远将军府,现在听着云朗行声音沉稳有力,也算是稍稍放下心来。 “今天情况怎么样?”程南星熟练的坐到 云朗行床边,秋鸿提着一个食盒跟了进来。 不等云朗行开口,应沧便达到:“不发热了。” “那就是恢复的还不错。”程南星转身从秋鸿手中提着的食盒里面拿出一个碗:“来,把这个喝了。” 云朗行面带喜色的接过程南星递过来的碗,本以为里面会是什么汤食,却不想是一碗黑乎乎还泛着苦味的汤药。 就算是铁打的汉子,舌头也是软的,只想品尝酸甜辣,不想食苦。 看着表情渐渐凝重的云朗行,程南星强压着嘴角的笑意说道:“这是清热的汤药,你的伤口有炎症,必须要喝,不然还会发热昏厥。” 云朗行见程南星一副不可商量的样子,只得拧着眉把这碗汤药喝了下去。 战场上被敌人捅了个对穿都面不改色的云将军,如今却被一碗药苦得全身的肌肉都在颤抖。 见云朗行把药喝完,程南星从他的手中拿回空碗,起身转向王二:“昨日我落在这里一方帕子,你可看到了?” 王二小心翼翼的看向云朗行,在接收到一个警告的眼神后,立刻把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一样。 “没有,我没看到什么帕子。” 程南星闻言叹了口气,脸上有些失 望:“那可能是我带走了,结果丢在外面的路上了。” 秋鸿忙不迭的安慰:“没事小姐,回去我们再绣一方就好了。” “那帕子是你自己绣的?”云朗行起身问道。 “算是吧。” 程南星犹豫片刻回答。 准确来说,那方帕子是原主绣的。 虽说程南星可以十分精准的缝合伤口,却做不了针线活,她的针线活天花板也就是缝个袜子。 听闻此言,云朗行眼角眉梢都带着喜色,好像赚了什么便宜一样。 “我怎么不知道你的绣工这么好?” 这话落到程南星耳中有些不对劲:“你见过我那方帕子?” 面对程南星审视的眼神,云朗行立刻反应过来:“没见过,是听应沧说的。” “啊?……啊!对!我说过。” 应沧板着脸一本正经的对程南星说道。 程南星越看这两人越觉得中间有猫腻,就在她眯着眼睛准备追问下去的时候,她的肚子十分不争气的响了起来。 云朗行见状立刻打发应沧出门买早饭,随后他便起身快步走到房门口。 “看样子你是因为出来的匆忙没吃早饭,既然都已经来了,那就在我府上用过早饭再走吧。” “ 我在你府上吃饭算怎么回事?”程南星看着云朗行说道:“云将军你先好好养伤,我就先回去了,切记这几天伤口不能碰水,不能出去舞刀弄枪,不然伤口再裂开,就是大罗金仙下凡也救不了你!” 说完程南星转头便走。 云朗行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随即身子一歪就瘫到了旁边王二的身上。 王二只觉得一座大山向着他压了过来,他用全身的力气顶住云朗行,胳膊腿都不停地打着哆嗦。 “叫人。”云朗行闭着眼睛低声道。 王二一边哆哆嗦嗦的撑着云朗行,一边对着离去的程南星大喊:“三小姐!三小姐您快来看看!我们将军又晕倒了——” 程南星闻声转头,刚好见到王二跟着云朗行一同倒地。 出于医生的责任心,她又转头跑了回去。 好不容易和王二秋鸿两人把云朗行扶回床上,程南星刚准备给云朗行检查,应沧就端着食盒从外面跑了进来,紧接着“昏迷不醒”的云朗行也顺势睁开双眼。 程南星眉头一皱,对着床上的云朗行忿忿道:“你耍我玩儿是吧?” 说罢她起身就要走,云朗行眼疾手快抓住了她的手腕。 “走可以,吃过早饭再走。” 第43章 挖了个坑 应沧也十分配合的打开了食盒,香气一阵阵的钻进程南星的鼻子,激着她的肚子一轮又一轮的叫着。 原本她早上喝的汤药就有些伤肠胃,应该在饭后喝,但因为记挂着云朗行的伤,所以她喝了药就来了。 现下胃确实有些不舒服,再加上饭食的香气,程南星抿了抿嘴,最终还是“勉为其难”的答应留下吃一顿早饭。 应沧把买回来的早点摆放在桌子上后,便带着半死不活的王二离开了厢房,走的时候还顺势关上了门。 云朗行穿上里衣从床上起身,和程南星一起坐到了桌边。 就在云朗行拿起筷子准备吃饭的时候,程南星突然向旁边挪了一下,随后拍拍两人之间的空位对秋鸿道:“秋鸿,来吃饭。” 虽说现在秋鸿已经可以在家里和程南星同坐一桌吃饭,但有云朗行这个外人在的时候,她还是有些放不开。 “小姐,您和云将军吃就可以了,我在旁边伺候。” 程南星见状便放下了筷子:“我说了你可以同我一起吃饭,就同我一起吃饭。” 见程南星有点“你不吃我不吃”的架势,秋鸿便立刻搬了凳子坐在了云朗行和程南星中间。 毕竟在她心中,小姐最重要。 但这种座位对云朗行来说就有些不太友好了。 他准备夹给程南星的菜,都被秋鸿夹了过去,他想要和程南星说两句话,程南星也只顾着和秋鸿谈论哪道菜好吃。 认识秋鸿这么多年,云朗行从来没觉得这个小丫头这么碍眼过。 很快程南星主仆二人就吃完了,程南星擦了擦嘴起身对云朗行道:“多谢云将军的款待,作为回报,等下我会给云将军写一副药方,就是早上我送来的药汤的药方,这副药云将军至少要吃上一个月,我也不方便日日来送,还请云将军找个人专门管这件事情。” 见程南星又要走,云朗行立刻开口:“这可能不太行。” “为什么?”程南星眉头微蹙,这人又要耍什么滑头? “你写药方没有用,我府上没人认字。” 此话一出,程南星的眼睛瞪得溜圆。 云朗行这府上少说也有四五十人,一个认字的都没有?! 像是猜透了程南星的心思一般,云朗行紧接着说道:“我府里没有丫鬟,只有侍卫和军营里的军士,都是些只懂得打仗的粗人,没人认字。” 程南星长叹一口 气:“可我总不能每天都来给你送汤药,我还有事情要做。” 既然昨日宫宴上从程怀夕那里学习了很多管账的知识,那她就要立刻开始清查府中的账目,好尽快将林氏的嫁妆拿回来。 那个时候就不能像现在这样东奔西跑了。 云朗行看着程南星思索片刻,眼眉一挑,想出来一个办法。 “不然这样。” “你先给我送几天汤药,然后你教我认字。” “也不多,你就先教我把药方的几个字认熟了,之后我就差人去熬药,就不用你再来了。” 程南星听后觉得,这好像也是个办法。 如果云朗行只是想认字,不拉着她出去东逛西吃的话,她还可以把账本递到定远将军府来看,省得总是被宋嬷嬷带着人上门来盘查。 尤其是这几天正是云朗行伤口愈合的关键时期,她能在这里,也能及时观察伤口情况。 也算是一举两得。 思索片刻后,程南星“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那我就明天来教你学字,你记得买好纸笔,不用买太贵的,反正你现在也认不得写不好,买些贵重的反倒是糟蹋东西。” 见程南星点头,云朗行的嘴角 微微上扬,仿佛计谋得逞一般。 原本他就想让程南星来教他认字,正愁没什么正当理由,现在这理由不就来了吗? 而走出定远将军府的程南星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她总感觉好像掉进了一个被云朗行挖好的坑里面。 但仔细想想,好像又不是个坑。 回到镇国将军府,程南星刚一下车就看到季墨书鬼鬼祟祟的躲在门口石狮子旁边,好像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她缓缓绕到季墨书背后,突然伸出手拍了他一下! “哇啊!” 季墨书背吓得跳起来大喊。 当他看清楚身后人是程南星的时候,这才捂着心口靠在石狮子上。 “我的心都快被你吓出来了。” 程南星盯着他:“大白天的你在外面鬼鬼祟祟的找什么呢?也就是现在没有巡街的,不然肯定把你当成偷东西的抓起来。” 季墨书面露无奈,长叹口气。 “实话和你说,我这几天好像被一个丫鬟给缠上了。” “丫鬟?缠上你?我们府里的丫鬟?”程南星有些不可置信。 “没错。”季墨书点头:“这个丫鬟神出鬼没的,不管我藏到什么地方都能找到我,一开始是叫 我去二大娘子的房里,可我去了之后二大娘子和我说根本就没叫我,之后她就开始拦着我问问题,都是些稀奇古怪的问题,我被问烦了之后,她又开始拦着我要给我背书,背的狗屁不通!” “我感觉她像是老天派来折磨我的,昨天晚上二大娘子和我说,你约了别家的小姐去会江楼看花灯,让我出去接你,我刚走出院门,那个丫鬟就又来了,非要给我展示她新学的什么旋风腿,结果一脚就把我给踢晕了,我这刚醒过来就跑出来了,要是让她再找到我,我就没命了!” 这番话听得程南星是又可怜他又觉得好笑。 她拍着旁边的石狮子笑了半天才缓过劲来。 “季墨书,要我看,这小丫鬟八成是看上你了,故意来找你说话呢!你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我们府里的小丫鬟可都是一顶一的漂亮,有些比外头的富家小姐还标致呢!” 季墨书面露尴尬:“这福气我可消受不起……这样的娘子就算是娶回家也是会要了我的命的!” “我可不不敢!” 程南星收敛起脸上的笑容对着季墨书摇了摇头:“还是你不识货,谁说这种娘子娶回家就没好处呢。” 第44章 穷书生和富小姐 季墨书闻言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你就别笑话我了,我也是够倒霉的了,也不知道怎么就招惹上那个小丫鬟了。” 程南星撇撇嘴:“小丫鬟喜欢上俊书生那不是常有的事情吗?被别人喜欢你还不怎么高兴。” 季墨书偷偷看了一眼程南星,随后试探着说道:“可是那些戏文本子里演得都是富家小姐喜欢上穷书生。” “那些戏文本子不就是穷书生写的吗?” 程南星皱眉道。 “既然是穷书生写的,那他们肯定怎么写都成。” “要我看,那些戏文里的小姐都是傻瓜蛋,放着家里的万贯家财和亲生父母,偏偏要和个一文不名的穷书生私奔,要是真放到现在,富家小姐都嫁给富家少爷,哪还有穷书生什么事?” 程南星只两句话,就说得季墨书面露尴尬,连连咳嗽。 “可若是那穷书生考取了功名呢?” 沉默片刻后季墨书又问道。 谁料程南星听了这话后,面露嫌恶:“我之前看过一折戏,里面有个穷书生叫陈世美,他有一结发妻,这结发妻为他生儿育女照顾父母,结果他考取功名娶了公主当了驸马,转头就派人杀气!” “考取 了功名的穷书生更是要不得!” 说着程南星还对着地面唾了两口,以示不屑。 季墨书的脸色愈发难看,说话的语气也冷了许多:“那照你这么说,只要是穷苦人家出来的书生,不论是做官还是从商,都是一文不值?” “当然不是。”程南星果断回答:“只是好人难遇罢了,就算是我有幸遇到了人好又有能力的书生,我自诩也是配不上的。” 说罢她也不愿再在外面和季墨书聊天,便叫上秋鸿回府了。 去往香兰院的途中,秋鸿时不时回头看站在门口的季墨书。 “小姐,您刚才说的那番话是不是有些过分了?我看那季书生是喜欢小姐您的,您这么说,着实是有些伤人心了。” 程南星也转头看了一眼,季墨书还站在府门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也是为了他好。” “他本就是被刘氏利用的,他想和我成婚也不一定是多喜欢我,只是因为拿钱办事罢了,他现在应该想着的是如何科举中榜,而不是如何讨我欢心。” 秋鸿似懂非懂的听着:“可是小姐……既然您是这么想的,那您直接和季书生说不就行了?您那样说话,多惹人误 会呀?” “万一我说了,他误会我是因为喜欢他才这么说的怎么办?” 这句话刚说完程南星就绷不住笑了起来。 “哈哈哈,我这么说好像是有点不要脸。” 秋鸿也偷笑道:“好像、好像是有点……” 之后一直到晚上去前厅吃饭,程南星都没再见到季墨书。 饭桌上吃饭的时候,程若兰先提了起来:“今晚吃饭,怎么没见到季书生?” 一旁的一个丫鬟回道:“季书生说身体不适,先睡下了。” 刘氏闻言立刻对程南星说道:“星儿,等下你吃完饭去看看季书生,马上就要科考了,被出什么岔子。” 程南星吃着饭头都不抬的回答:“既然是身子不适,那等下叫个郎中来就可以了,我去又不能治病。” 坐在她对面的程若兰放下手中的筷子笑道:“星儿妹妹这话说得就不对了,昨日那场宫宴,谁人不知你艺术高超?给赵太师开方就可以,给季书生就看不得,若是传出去,岂不被人诟病说你攀附权贵?” 程南星微微抬眼扫了程若兰一眼:“现在桌上就只有我们几个家里人,只要你们不乱说,不就没人知道了吗?” 被怼了 一下的程若兰微微抿了抿嘴,重新拿起筷子不再讲话。 刘氏见程南星这样,再开口语气便严肃了起来。 “星儿,我们这都是为了你好,你别总觉得我们在害你。” “虽说这季书生现在还没考取功名,可你二叔看人是极准的,他看定着季书生是有大才的人,登榜指日可待,你嫁给他,肯定是前途无量的。” “就算不说以后的这些事情,你现在应允了这季书生的婚事,我们也好去给你推掉三皇子那边的婚约。” 见程南星仍旧不为所动,刘氏的语气里便填上了几分警告的意味:“今早三皇子派人来过了,说还是要与我们商议成婚的事情,看他的意思,是一定要娶你,若你仍是不愿意和这季书生成婚,那我们只好去应了三皇子那边。” 程南星伸手从盘子里面夹了一根鸡腿到碗里,随后抬头道:“那你们就去应了杨清夜。” 此话一出,整个前厅变得雅雀无声。 原本表现的事不关己的程鸿乾和程鸿坤都停下了筷子。 “啊?你、你怎么又想和三皇子成婚了?” 刘氏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没有底气起来。 “你们应你们的,反正我不 嫁。”程南星吃着鸡腿说道:“这些话我都说烦了,你还没听烦吗?” 听程南星说还是不嫁,刘氏稍稍松了口气,随即再次端起架子教训起来:“这是你说不嫁就不嫁的吗?那可是三皇子!说不定就是未来的储君!” 说到储君,程南星这才放下手中的鸡腿,正眼瞧了瞧刘氏。 “二婶婶,现在圣上还健在,你就敢妄议储君?这可是大不敬之罪!” 程南星的话一出,刘氏便捂住了嘴。 这要是让人传出去还了得?! 刘氏慌张的看向程鸿乾,后者皱着眉摇了摇头。 两人这一瞬间的目光交汇被程南星抓住,她嘴角微微翘起,心中冷笑。 刘氏一个后宅妇人,对官场不甚了解,她能说到储君的事情,想来是程鸿乾私私下和她说的。 现下半个朝堂都倾向于大皇子杨清谪继位,他们能反其道而行选中杨清夜,必定是杨清夜给了二房家什么好处。 呵呵。 还说什么看人准。 要是真的看人准,二房就不会选择倒向杨清夜了! 这不就相当于是清朝灭亡前进宫当太监吗? 也不知道杨清夜许了程鸿乾多大的好处,能让他走这么一步险棋。 第45章 笨蛋夫妇 见桌上没人再讲话,程南星便继续低头吃饭。 而其他人则是非常默契的兜放慢了吃饭的速度。 等程南星吃完离开后,刘氏立刻把前厅里的丫鬟全都打发走,并且关上了全部的门窗。 “你们刚看见程南星脸上那抹笑了吗?她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了?” 门一关上,刘氏就忙不迭的问道。 眼下这个屋子里,只她最慌,因为她刚刚说了储君的事情,要是程南星真的心一横出去把她告发了,那她就完了! 虽然罪不至死,可硬生生的挨上一顿打也是受不了的。 “她能察觉到什么?”程鸿乾不耐烦的说道:“咱们什么也没说啊,只是说了婚事的事情,至于储君,虽说现在圣上身体康健,可毕竟年纪也到了立储的时候,能继承皇位的不是大皇子就是三皇子,一半一半,我们说一种可能又怎么了?” 有了程鸿乾这句话,刘氏才稍稍放下心来。 可旁边三房的程鸿坤又开口道:“我有点不明白,既然二哥你是受了三皇子的恩惠,现在三皇子想和程南星继续婚约,为何二嫂总是要拿那个季书生在中间搅和?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看着问问题的 程鸿坤,刘氏转头翻了个白眼。 这三房夫妇两个人脑子都是不灵光的,她是一点都看不上这俩,偏这将军府内也就只有他们可以结盟,但凡有第三个选择,刘氏都不会选他们。 “怎么可能真的让程南星嫁给三皇子?” 程鸿乾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问出蠢问题的弟弟。 “三皇子为什么要娶程南星?还不是为了大哥手中的兵权吗?要是三皇子真的拿到了兵权,那我们兄弟俩在三皇子面前还能有一席之地吗?” 可程鸿坤明显还是没听明白:“三皇子要是拿到兵权了,继位不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这对我们程家都好不是吗?” “你有没有脑子!”程鸿乾压着声音吼道:“要是三皇子继位了,不是对我们两家好,是对大房好!” “那个时候程南星成了皇后,大哥就是国丈!程祈安就是国舅!你见过哪个国舅国丈出去领兵打仗的?到时候我们别说肉了,汤都喝不到!还是只能委顿在这个院子里,靠着那点俸禄和大哥赏的那点公中银子活着!” “就算是大哥没了,府里当家的也是他的大儿子程祈安!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你小时候看 人脸色还没看够?不想自己当家做主?” 程鸿乾越说越是气愤。 程鸿朗和他们兄弟两个同父异母,他们两个的生母是老程将军的续弦,家世并不显赫,虽然也是正室嫡出,可却总是和原配生的程鸿朗差着。 再加上他们两个的身体并不算好,只能读书走仕途。 俗话说得好,盛世看文乱世看武。 自他们兄弟几个进入朝堂以来,时局动荡,武将越来越受重视,再加上程鸿朗屡立战功,更是处处压他们一头。 这个时候就算程鸿坤再怎么笨,也听明白程鸿乾的意思了。 可他向来胆小,心中也总是有忧虑:“可是二哥,你不是答应了三皇子可以劝动程南星,所以三皇子才许了你好处吗?若是程南星真的和那书生……你要怎么和三皇子交代?” 程鸿乾冷笑一声:“婚嫁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内宅大娘子做主,不成就不成,横竖我们说那季书生是从小订下的娃娃亲,现在林家也没多少人,他们季家更是只剩下季墨书一个,还不是我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三皇子就算是再权势滔天,也不能把手伸到别人家的后院来吧?” “说的也是……”程鸿 坤点了点头,他这才慢慢跟上了程鸿乾夫妇两个的思路。 “现在我们需要做的就是把这个程南星从程家给丢出去!等她嫁了人,大哥还有那个程祈安在战场上一死!到时候整个将军府的财产不都是我们的了?” 程鸿乾一边说一边笑,就好像这一切不是想象,程家大房的所有财产已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了一样。 几人凑在正厅里商议一番,直到夜半才散去回到各自的院中。 回到鹤呈轩,刘氏和程鸿乾洗漱好正准备睡下,程鸿乾却坐在床边叹起了气。 “又怎么了?” 这几天不知道为什么,程鸿乾总是唉声叹气的,听的刘氏心烦不已。 “刚才和鸿坤说话的时候突然想到,大哥和他都有儿子,可我却只有若兰一个孩子,若是我死了,这家中的产业都到了若兰未来的郎君手中,那我这不就被人吃了绝户吗?” 刘氏一听这话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这几年说来说去就是这么个事!想纳妾,生儿子! “我告诉你程鸿乾,你想纳妾,门儿都没有!当年你让我带着嫁妆嫁过来的时候说的好,不管我生儿子还是女儿,甚至不生都不会纳妾 !现在我豁出命去给你生了个孩子,你现在开始觉得没有儿子被人吃绝户遗憾了?” “要是你当初和我说你这么看重子嗣,我就不嫁给你!我带着三船五船的假装,找个倒插门儿总找得到吧!” 程鸿乾耷拉着脑袋坐在床边,被刘氏骂得一点脾气都没有。 他刚才在前厅训斥程鸿坤时训得理直气壮,可回了屋里,他就要被刘氏踩在脚下。 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现在他的俸禄根本供给不起二房开销,多出来的花销全都是刘氏自己想办法补上的! 坐在床上的刘氏越看程鸿乾那样子越觉得憋气,干脆一脚把他踹下了床。 “滚!滚出去!看着你就觉得心烦!” 第二天一早,程南星起来给云朗行熬汤药的时候,看到厨房外面匆匆忙忙跑进来一个侍卫。 她定睛一看,这不是程鸿乾的贴身侍卫吗? 让秋鸿看着炉火后,程南星便悄悄凑到了窗边。 “嬷嬷,麻烦你给熬些热汤水来,昨日我们大人睡在偏院有些受凉了,” 说罢他小心翼翼的四处看了看,随后凑到那嬷嬷耳边悄声道。 “记得让前几天来厨房的那个清月去送,千万别忘了!” 第46章 有目的的接近 清月? 程南星听着这名字有些耳熟。 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前阵子她在路上碰到的小丫鬟。 之前好像是……在刘氏院子里伺候的。 “秋鸿,你在这里看着火,我出去一下就回来!” 说着程南星就走出厨房,寻着刚才和那侍卫说话的嬷嬷。 等她找到地方,嬷嬷已经在和清月说话了。 “……等下你把这碗汤送去西偏院,知道吗?” 清月低着头,看起来有些不情愿,没说应下,但也没说不去。 “咳咳。” 程南星见状站在门口清了清嗓子。 嬷嬷闻声转头,见是程南星立刻笑着跑了出来:“见过三小姐,不知三小姐来我们这厨房做什么?这地方油烟重着,别再呛到三小姐。” 程南星伸手指了指低着头的清月:“我是来找她的。” 嬷嬷回过头:“清月!三小姐叫你呢!还不快来!” 清月慢吞吞的从里面挪出来,仍旧低着头,看起来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一般。 “嬷嬷你先去忙吧,我就找清月说几句话,不会耽误了你们的事情的。” 听程南星这么说,嬷嬷自然是赔着笑脸:“奴婢知道,只是刚才二房大人那边派了人来叫清月, 有什么事情还请您说快些。” “知道了。” 说罢程南星摆了摆手打发嬷嬷离开。 “还记得我吗?之前我们在路上见过的。”程南星看着清月问道。 清月点了点头:“奴婢见过三小姐。” “你脸上的伤看起来好了许多,但最底下的淤青还是没有散开,药还要接着用知道吗?” 清月紧紧攥着手,半晌才憋出一个字:“……嗯。” 程南星听着声音不对,弯腰去看,发现清月的眼角早就已经挂上了泪珠。 “哭什么?是不想去给二叔叔送汤药吗?”程南星柔声细语的问道。 平常程南星说话语气冷硬,是因为习惯了这样和病人说话,只有生硬的语气才能让那些生病的病人重视。 但因为她偶尔也会接诊一两个重症需要手术的儿童,所以柔和声音也渐渐成了她的必备技能。 听着程南星轻柔的声音,清月哭得更厉害了,就连肩膀都跟着耸动起来。 她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不想去就不去,等下我叫我身边的秋鸿去。” 程南星安慰道。 “只是这件事情你别同别人讲,只说是我说的,因为顺路,随意我顺道带去了,知道吗?” 叮嘱了清月后,程南星转身便要走。 刚走出去两步,身后便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三小姐……您为什么要帮奴婢?” 程南星停住脚步回头:“第一次送你药膏是顺手,这一次,确实是带了点目的。” 听了这话,清月微微一怔。 她似乎没想到程南星说话会这么直。 “奴婢、奴婢有什么能帮得上三小姐的吗?” 程南星看了看四下无人,伸手把清月带到院子角落。 “我听说你原来是在二婶婶身边伺候的,后来因为得罪了她,这才被打发来厨房的?” 听到往事,清月的眼里又盈满了泪水:“没错,原本奴婢是在二大娘子房内伺候的。” “既然你原来算是二婶婶贴身的丫鬟,那二婶婶算账的时候,你可在旁边伺候过?” 面对程南星的问题,清月思索了半天才谨慎开口:“是伺候过,可不多,奴婢比不上二大娘子贴身的宋嬷嬷日日跟着,奴婢原只是房里的,二大娘子算账多在书房,不怎么在房里,只少有几次见到过。” 不管多少,见过就好! 程南星继续追问:“那你可曾听二婶婶说起过账目的事情,比如说这月开销大了,那月有了余 钱什么的?” 清月微微皱眉,半晌踌躇着开口:“奴婢、奴婢确实听过一次。” “就在奴婢被赶来厨房之前,二大娘子和大人抱怨说,那月大人出去请客吃饭花了不少,家中又采买丫鬟侍卫,没什么余钱了,结果的大人和二大娘子说,横竖外面的铺面田地每月都上交租钱,吃喝一点不算什么。” “然后二大娘子便恼了,说这点钱都不好过明路的,若是被三房的大娘子和大人知道了,定是要来讨的……” “之后呢?还有别的吗?”程南星睁大眼睛继续追问。 “之后……之后二大娘子就骂大人,说他先是把刘家带来的嫁妆祸害没了,现在又要祸害别家的,当官这么多年,官职不长俸禄也不涨,总之……总之就是说大人没出息的。” 听了清月这话,程南星心中有了底。 林氏的嫁妆是被刘氏一人独吞了,三房估计根本就不知道这这个事情。 不过刘氏这钱花的也不痛快,要贴补程鸿乾不说,还要瞒着三房。 怪不得这么多年都没人发现二房多出一笔不义之财。 “清月,多谢你了。” 程南星拉着清月的手说道。 清月闻言受宠若惊:“奴婢可担 不起三小姐一句谢!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不论小姐问什么,奴婢都知无不言!” 看和清月脸上还未干的泪痕,程南星灵机一动说道:“清月,你愿不愿意来我房里做事?” “什——小姐您说什么?” “你本就是应该在房里做活的,厨房这里不是劈柴就是烧水,你看你手上都被磨出茧子了。” 程南星摩挲着清月已经变得有些粗糙的掌心说道。 “我看你也不想回二婶婶房中,那不如就来我院子里,我们大房现在只我一个人,没什么要紧的活,你就只需要打扫打扫,干些杂活就行了。” 清月再三确认了程南星说的是真的后,眼圈再次红了起来。 只是这次和之前的委屈不一样,是激动欣喜的泪水。 下一秒她就跪在了程南星面前。 “多谢三小姐!多谢三小姐给了清月一条活路!日后清月定以三小姐马首是瞻!尽心尽力的办好小姐吩咐的每一件事情!” 程南星忙不迭把她从地上拽起来:“我也没做什么,你也不必这样。” “等下秋鸿去给二叔送了汤水后,她就回来把你带到我们院子去,现在家中的账目册子都在我手上,给你换个院子不过是提提笔。” 第47章 解解心头怨气 在清月的千恩万谢中, 程南星交代她从厨房嬷嬷手中拿到汤水后就给她们送来,之后便回到秋鸿熬药的屋子。 刚好秋鸿正把熬好的药倒进碗里,装进食盒中。 程南星和秋鸿说了要把清月带去香兰院的事情,对此秋鸿也没什么异议。 “只要小姐想,带谁进院子都是可以的。” “还有,等下我们去云朗行那里之前,先去给我二叔送一碗汤水。” 正说着,清月就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参鸡汤走了过来。 “给我吧。” 秋鸿手中提着装药的食盒,程南星便伸手要接鸡汤。 “小姐!这可使不得!”清月惶恐道。 “没什么使不得的,给我就是了。” 从清月手中接过鸡汤,程南星叮嘱她在厨房等着,随后便去了西偏院。 这西偏院是镇国将军府中荒废最久的院子,原本是程鸿朗的生母,老程将军的原配杜氏住的院子,在杜氏去世后,这个院子就被老程将军下令封起来,不许人再进去。 等到老程将军过世,程鸿朗成为将军府的新主君后,才把这个院子收拾出来,平常要是来些远房亲戚或者不怎么熟的同僚时给他们住。 这个院子在 整个将军府的最角落,原本杜氏是看中了这院子里有大片的土地,平日便在院中侍弄花草,现下倒是成了整个将军府中住的最不舒服的院子。 因为植物太多,屋子潮湿,极易着凉。 想来这程鸿乾昨日是和刘氏吵了一架,所以才被赶到这个院子里住。 端着鸡汤,程南星站在西偏院外:“秋鸿,去敲门。” 秋鸿上前叩了叩门,很快里面便传来一阵匆促的脚步声。 “清月,真是想死我了——” 程鸿乾一边说一边开门,当他看到门口站着的是程南星时,猥琐的表情瞬间僵硬在脸上。 “听说二叔昨天受凉了,我从厨房端了一碗参鸡汤来,二叔趁热喝。” 程鸿乾愣怔了许久后才让身后的侍卫上前接过了鸡汤。 “二叔慢慢享用,我先走了。” 程南星走出两步后又装作忘了什么一样折返回来。 “对了二叔,你‘钦点’的清月现在已经不在厨房伺候了,我看着她伶俐乖巧,已经把她划到我房里去了,日后二叔若是想再从厨房拿点什么东西,可以让身旁的侍卫小哥去,或者是让厨房的嬷嬷来送,总之不要再让清月来送了。” “我小的时 候,父亲请了一个教书先生来教我和大哥哥大姐姐读书,那先生一来,第一个教给我们的就是学会礼义廉耻。” “我看二叔现在这个样子,全然是把幼时先生教的东西忘了丢了。” “若是二叔真的忘了,刚好你们从靖州带回来一个季墨书,二叔可以多去找他请教请教,把丢掉的廉耻捡回来。” 说完程南星丢给程鸿乾一个嫌恶的眼神,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从厨房里悄悄跟出来的清月躲在一旁见程鸿乾尴尬又气恼的样子,也抿起嘴角笑了起来。 “你在这做什么?” 程南星的声音突然从她身后响起,吓了她一跳。 “我不是说让你在厨房等我吗?” 清月低着头支支吾吾道:“奴婢……奴婢不想在厨房等着,若是厨房嬷嬷见奴婢没给大人送汤水,是要责骂的。” 程南星无奈的看了清月一眼,没有拆穿她。 她跟过来,无非是想看到刚才那一幕,解解心头的怨气。 “也罢,横竖你以后都不在厨房了,现在就去香兰院吧,我正要出去,等我回来再给你安排活计和新的住处。” 清月闻言满眼欣喜,行了个大礼就急匆匆的跑回厨房去 收拾东西。 被这个事情一耽搁,等程南星和秋鸿赶到定远将军府时,食盒里的汤药已经凉透了。 看着碗里已经一点热气没有的汤药,程南星有些懊恼:“早知道就应该先把这些药放在罐子里小火热着,不急着端出来。” 云朗行却一点都不在意,端起桌上的药碗便一饮而尽。 “凉药好,不苦。” 说罢他便叫王二把早点摆上桌。 这些早点和程南星的药可不一样,一个个还冒着热气,其中的鱼茸粥甚至还有些烫嘴。 程南星一边吹着勺子里的粥一边盯着桌边的食盒看。 “你们这食盒是用什么做的,这早点到现在还是温的。” “这是——” 云朗行正要开口,旁边的王二就把食盒推到了程南星面前。 “就是普通的食盒,只是这早点是刚买的,所以才热着。” “才买?”程南星看着外面已经爬的挺高的太阳:“你睡到现在才起?” 云朗行清了清嗓子:“天还没亮我就起了。” “三小姐您不知道,我们将军不知道您什么时候来,隔半个时辰就让我出去买一次早点,不管您什么时候来,吃的都是热乎的!” 说完王二还美 滋滋的转头看着云朗行,好像是在邀功寻赏。 云朗行咬了咬牙,伸手抓了一个包子塞到他的嘴里:“吃点东西吧,省得你的嘴没事干总是说话!” 程南星看着王二用力从嘴里向外掏包子的样子,笑得连连咳嗽。 在程家吃饭她可没有这么高兴。 吃过早饭给云朗行检查了伤口,程南星便遵守诺言,教云朗行识字。 要识字写字,就要先从握笔开始。 只是程南星也是个半吊子,根本就不会握毛笔,软的毛笔比硬的钢笔更不好控制,导致她写字也是歪七扭八的。 连着揉了好几张纸,程南星瞟了一眼身边的云朗行,随后把毛笔塞进他的手里。 “你握一下我看看。” 云朗行学着程南星刚才的样子,也歪七扭八的在纸上画了起来。 见云朗行也完全不会握笔,程南星思忖片刻,灵光乍现。 “我们不用这个笔写字了!” 说着程南星把那根难用的毛笔丢到一边。 “你府里有鸡吗?” 云朗行被问得一怔:“鸡?” 程南星十分认真的点头:“鹅或者鸭子也行,有羽毛的都行,弄几根毛来,我给你做一支比这毛笔好用几百倍的笔!” 第48章 看账 虽说这将军府里没有鸡鸭鹅,但去外面买一只对云朗行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半个时辰不到,王二和应沧就抱着一堆鸡鸭鹅毛进了门。 去除一些不能用的绒毛,又去除一些羽管纤细的,程南星在这一堆毛里面挑挑拣拣,抓了一大把羽毛在手里。 之后她又弄了点厨房里烧火的柔软稻草塞进羽管里,一支简易的羽毛笔就这么做好了。 再在羽毛笔后面绑一根细竹段,这样的笔比毛笔硬挺许多,握起来的感觉更像是铅笔。 “你看,你这样抓这笔,然后在砚台里面沾沾墨水,在写字,是不是就容易需哦多?” 程南星一边说一边捏着她做的笔示范给云朗行看。 可在她看来十分简单的握笔姿势,云朗行却怎么拿怎么别扭。 “哎呀!笨!” 程南星看着云朗行就像是看着刚被分配到她手下分不清楚手术器械的实习生一样。 说是说不明白了,那就直接上手吧! 说着程南星把笔塞进云朗行的手里,握住他的大手,教他正确的握笔姿势。 云朗行的手,不论手心手背都十分粗粝,每一个指骨的位置都布满了厚厚的茧子。 这些茧子一部分是他小时候逃难时留下的 ,另外的一部分就是到了镇国将军府后,跟着那些侍卫军士一拳一拳练出来的。 据说他在战场上曾经硬生生的用拳头打死过北谯一个军队首领。 听说时不知是真是假,可当程南星握上这只粗粝有力的手时,她完全相信这是真的。 云朗行身高腿长,手大脚大,程南星两只手才能完全握住他的拳头,手臂的青筋一直蜿蜒到手背上,她的掌心能清楚的感觉到那根筋和血管在微微跳动。 而此时的云朗行完全不知道程南星在教他什么,他的注意力全在怀中这个小小身影上。 和他的粗糙不同,程南星的手温软细嫩,被她握着,云朗行只觉得手背上放着一块颤巍巍的嫩豆腐,仿佛只要稍稍一动,这块嫩豆腐就会被弄出一个缺口来。 云朗行想屏住呼吸控制手臂的力量,却又不自觉地呼吸着程南星头发上散发出来的桂花香气。 自小程南星就用桂花头油养头发,小时候他只觉得这味道甜腻腻的,可如今他闻着却觉得味道清冷了许多,就像是如今的程南星一样。 桂花香气萦绕在云朗行身边,他看向程南星的眼神也愈发深沉起来。 “……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一直 在喋喋不休教云朗行握笔识字的程南星,终于发现这个“学生”好像在走神。 她转过头戳了戳云朗行的肩膀。 也就是身高不允许,不然她原本是想敲脑门儿的。 “我在听。”云朗行沉着声音一本正经的胡说。 程南星的眼中写满了“我不信”。 “好,既然你说你在听,那你把这个字读一下。” 顺着程南星白皙的手指看去,云朗行的眉头不由得拧了起来。 这个东西在他眼中就是一团杂乱的黑线,和字根本一点都不沾边。 “藤!”程南星敲着桌子:“这个字念‘藤’!” 随后她放下手中的笔,从旁边抽了一沓纸出来。 “你就只管写,把这个字写熟了!” 说罢她便离开书桌,坐到了旁边的小桌子上。 定远将军府中的一所有家具都是按照云朗行的身高来定做的,桌椅都比寻常人家高些。 为了方便程南星看账,云朗行专门派人打造了一套更适合她娇小体型的桌椅。 这边的云朗行只写了两个字,视线就从面前的纸上转移到了旁边的程南星身上。 但程南星似乎没有注意,全神贯注的盯着眼前的账本。 看了快一上午,之前的账本看了两本 ,程南星才勉强在二房的账上看出点端倪。 原本她还有些疑惑,在管家看账这种事上,程怀夕有天赋的,再加上她又是十二分的细心,二房的账目有问题这个事情,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可现在她算是知道了,刘氏做的这个账,不仔细看是根本看不出来的。 首先她手里肯定是还有一本账,这本账上面记着的都是林氏嫁妆的那份钱,除非是一些必须要用到府中的开销,不然的话所有的开销都会记在刘氏手中的那本私账上。 而这些被用到府中的开销,她也会先在入账上做点手脚。 要么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收回来的账,在公账上记一笔,要么就是变卖的首饰,在公账上记一笔。 甚至为了能光明正大的在账上收入,刘氏甚至把程鸿乾的俸禄给打了折扣。 像程鸿乾这种四品上下的官员,除了每月的三百贯俸禄之外,还会有五万文的补贴,更别说春、冬服赐绫四十匹,绢三十匹,绵一百两还有每月一万石的粮食。 单是这些绫罗绸缎和粮食换成钱就有七八万文。 可到了刘氏记的账上,完全没有这些补贴不说,就连应该有的俸禄都被减少了。 程鸿乾一个正四品文 官,竟然还没有程鸿坤一个从五品的俸禄高。 这怎么可能? 但刘氏就是捏准了后宅无人知晓这些事情,随意更改,等到有需要用钱的时候,就把这些钱再变成皇帝给的赏赐和补贴。 这钱贴的滴水不漏,当初的程怀夕就算是看出这账本有端倪,也看不出出入到底在什么地方。 而程南星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她旁边就有一个在朝中做官的人。 程南星第一本账刚看到一半,云朗行就坐不住了,放下手中的笔,不是在屋里打拳就是不停的喝茶。 见他坐不住,程南星也只好给他找些事情做,便把账本中理出来的程鸿乾的俸禄说给他听。 没想到这一说还真的说出问题来。 云朗行说这程鸿乾的俸禄少的离谱,不仅如此,几次皇帝给的赏赐,也都没有记进去。 “……当时皇上给京城内每一个官员都赏赐了一颗这么大的夜明珠。” 云朗行一边说一边比划。 “虽说不是那种无价珍宝,但也能卖不少钱,当时我是和老将军一起去的,程家二房三房就在我们后面,铁定是拿了的。” “这上面没记只能说他们根本没打算让这颗珠子过账,横竖不能说是皇上没赏吧?” 第49章 一根筋 听了云朗行这话,程南星的思路慢慢清晰起来。 她直起身子看向云朗行:“那你说,皇上给的这些赏赐宫中会有记载吗?” 云朗行放下手中的茶杯道:“当然有,宫中的赏赐都是从国库出,定是要有记载的,就连我府里都有账房先生,更不用说皇宫大内了。” 程南星闻言皱起眉:“你府里还有账房?谁啊?我打眼一看外面站着的人手里都是拿刀剑的,哪有拿笔杆子的?” 云朗行指了指站在门口的王二:“喏,就是他。” 被点到的王二嘿嘿笑了一声。 “他?”程南星更加不可置信:“他能做账?” 云朗行思索片刻回答:“也做不太好,但毕竟他会写字,有总比没有好。” 听到这里,程南星眯起眼睛:“你说他会写字?” “那你为什么还要让我来教你认药方?你让这个侍卫兼账房先生去给你抓药不就得了?” 云朗行闻言意识到话有些说漏了,他立刻转头看向王二。 王二也算是机灵了一回,立刻说道:“三小姐,我认得不多,只会写几个一二三。” 程南星的目光在这两人中间游移着,满是审视。 半晌 她才收回目光轻哼一声:“哼,暂且相信你们说的是真的。” “不过你说起这个事情,我觉得王二的账做的好像也不怎么样。” 程南星不说这个事情,云朗行倒是接着说了下去。 “所以呢?”程南星看着账本头也不抬的说道。 “既然你最近在学着理账,那不如顺便帮我也把账本理一理。” 此话一出,程南星缓缓抬头,起身,走到云朗行身前对他招了招手。 云朗行有些不明就里:“怎么了?” “你低头。”程南星招着手说道。 这种事情云朗行自然是有求必应。 可他刚低下头,程南星的手就狠狠拧了他的脸一下! 虽然并不疼,可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云朗行还是下意识的闪躲了一下。 “我倒是要看看你的脸皮都多厚!竟然还想让我帮你理账!我自家的账还理不过来,还帮你?” 程南星叉着腰仰着头,嘟着脸愤愤的对云朗行说道。 “你需要一个正儿八经的账房先生!反正你这几天受伤在家都没什么事情做,出去寻一个好账房回来总不是什么问题。” “你这偌大个将军府没一个识字的就算了,总不能账 都理不清吧?不然以后入不敷出怎么办?白花花的银子都不知道流到什么地方去了!那你一天天的在外拼命图什么?” 听着程南星教训的话,云朗行脸上慢慢浮现一丝笑意。 “其实我觉得,我府中最缺的,不是账房先生。” 云朗行说道。 “那是什么?”程南星坐回到桌边问道。 “缺一个帮我管家理账,知书达理的大娘子。” 说这话的时候,云朗行看向程南星的眼神毫不掩饰,满眼都是渴望。 可程南星没有抬头看到他的眼神,也没有听懂他的暗示,只自顾自的翻着手中的账本。 “那你就娶个妻。” 说完程南星又抬头想了想。 “不过像你这种军士,想要娶一个文官家会读书的女儿怕是有些困难。” “但你要是真的看上了哪家的姑娘,只管求皇上赐婚就是,也不用顾虑许多,毕竟你现在是皇上的肱股之臣,像这种小事,他定然也是应你的。” 越是听程南星之后的话,云朗行脸上的笑意越淡。 等最后一句说完,云朗行的整张脸都紧绷着,那表情看得王二和应沧都不由自主的转过身面对书房外,生怕和他 一个对视被迁怒。 半晌过后云朗行才开口:“若是我看中的姑娘已经有了婚约呢?” 程南星一心看账,这话也就在耳朵里面过了一遍,并没有进到心里。 “如果你看重那婚约,那你就默默地祝福那姑娘就好,若是你不看重那婚约,那就想办法搞黄,就像刘氏在外面找了季墨书来,像搞黄我和杨清夜的婚事一样。” 说罢程南星便继续在账本中圈圈点点,连云朗行什么时候出去的都不知道。 而出了门的云朗行只叫上了应沧,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定远将军府。 “将军,咱们这是要去什么地方?”应沧小心问道。 云朗行绷着脸在府门口站了一会儿,随后转身道:“去会江楼。” 应沧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烈日当空,眼看着就正午了,是该吃午饭的时候了。 两人上了马后,应沧看着云朗行挺直的背影,犹豫许久才开口道:“将军,你没事吧?我看三小姐刚才——” “她说得对。”云朗行开口打断应沧的话。 听到这里,应沧稍稍松了口气:“将军你也觉得三小姐说得对就好,前不久皇上不是还说要给你赐婚太傅家 的女儿吗?那位小姐也是知书达理的很,想来做大娘子也是很不错的,将军您现在年纪也不小了,虽然上面没有父母,但是程将军也催着你,尽快成家也好尽快安稳下来……” 应沧喋喋不休的说了一路,等到了会江楼门口才闭上嘴。 他自认为劝说的很好,一早他就看得出来云朗行对程南星的感情,所以这么多年云朗行都拖着没有成婚,如今想开了,倒也是一件好事—— “程南星说得对。” 见应沧闭嘴,云朗行翻身下马。 “有婚约怎么了,搞黄就是了。” 说罢云朗行把手中的缰绳丢给旁边的小二,大步走进了会江楼,只留应沧独自一人在风中凌乱。 他,完全没在听应沧讲话。 刚才应沧在路上说的那一大堆,全都裹着风一起被云朗行给丢到脑后去了! 看着会江楼里和店小二点菜的云朗行,应沧叹了口气。 来参军之前,家里人都说他脑子直,一根筋,人人都不愿意和他打交道。 可等他到了云朗行身边后才知道,真正的脑子直一根筋的人是什么样子! 等他们二人点好菜回到将军府时,程南星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第50章 程老太太 “小姐,我们就这么走了,不和云将军说一声会不会不太好啊?” 回镇国将军府的路上,秋鸿抱着账本问程南星。 程南星道:“他走的时候也没和我们说,眼看着马上就要吃午饭了,我们还不回家吗。” 转过街角就是将军府,可程南星却缓缓停住了脚步。 镇国将军府门前停着一辆马车,又大又气派,比程南星之前坐过的所有马车都要好。 路过马车时她还探头向里看了一眼,整个车厢里面都铺着软垫,软垫上面还绣龙画凤,看起来更是奢侈。 “这是谁家的马车?今天家里有客人吗?”程南星嘀咕着走进门。 秋鸿忙不迭的在她耳边提醒:“小姐,这是咱们家老太太的马车呀!出了十五咱们家老太太就上山小住了,当时就说是要一个月才能回来,咱们三房的小姐还跟去伺候了,您忘了?” 听了这话程南星才在原主的记忆中搜寻到一点关于这个老太太的信息。 这个程老太太是程鸿乾程鸿坤兄弟俩的生母,原程老将军的续弦,平时和她们大房并不亲厚,尤其是程南星身体不好,程老太太就免了她日日请安,两人见得也不多。 “哦……我想起来了。”程南星边走边说道:“横竖和我没什么关系就是了。” 回到院中把账簿放好,刘氏身边的宋嬷嬷就跑来叫。 “三小姐,请到前厅用饭吧,今日咱们老太太回来了,我们大娘子要厨房准备了不少好吃的。” 刚好程南星也有些饿了,在宋嬷嬷离开后就跟着去了前厅。 “……母亲走这一个月,儿媳担心的不行,生怕母亲在山上吃不好睡不好,没想到如今见了母亲,您的气色更好了!” “是啊!一看母亲就是有仙缘的人!” 程南星刚到前厅还没进门,就听到刘氏和赵氏两人恭维的声音。 进门后她便看见程老太太坐在中间上座的位置,笑呵呵的说道:“我原本还想着再在山上住上一阵子,可想着家里的热闹,就先回来了,我就喜欢听你们两个说话!” 话音刚落,程老太太便抬头看到了进门耳朵程南星,脸上热络的笑容也冷了一些。 “三丫头来了啊。”再开口对她说话时,语气也是淡淡的。 “给祖母请安。” 程南星敷衍的行了个礼就找了个位置坐下。 虽说原主对这个老太太没什么记忆 ,但程老太太明显是不喜欢她的。 程鸿朗和老太太没有血缘关系,又处处压程鸿乾和程鸿坤一头,不喜欢也是正常。 “三姐姐好。” 程南星坐下后,一道脆生生的生意从斜前方传了过来。 她抬头看去,一个脸蛋尚未褪去稚嫩的少女正笑吟吟的和她打招呼。 “四妹好。” 程南星一边应着一边打量着这个妹妹。 二房的程鸿乾子嗣不旺,只有程若兰一个女儿,可三房就不一样了。 程鸿坤光是儿子就有三个,还有一个小女儿,名为程若雪。 或许是因为偏爱小儿子的缘故,程老太太也十分喜爱这个小孙女,从小就抱在身边养,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带在身边。 而这个程若雪也是十分讨人喜欢,虽说三房夫妇看起来都不太灵光,但生出来的女儿却长了一副机灵样,经常能把老太太逗得哈哈大笑。 只是她和原主的关系并不好,两人经常私下吵嘴,原主空有跋扈,嘴却不如程若雪机灵,每每都会落得下风。 既然如此,程南星也不想和这个妹妹有什么交集。 可偏程若雪是个活泛的,逮住程南星不放:“三姐姐,方才我和 祖母在外面的园子里遇见一个清秀书生,听二婶婶说,那书生是大婶婶还在世的时候给你定的娃娃亲?” 程南星有些不耐烦的皱了皱眉:“二婶说是,那可能就是吧。” 程老太太闻言也对这个话题起了兴趣:“原本不是说三丫头和三皇子定下婚约了吗?现在怎么又来了个书生?” 刘氏忙道:“母亲,您当时上山清修去了,这个事情您可能没听说,那三皇子啊,带了一个江南女子回来,说是什么关陵府首领的女儿,在皇上面前说要娶这女子为妻,让咱们家星儿做妾,星儿不愿,但眼下皇上还没下旨取消婚约,所以就……” 听了这话,程若雪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原来是这样,想必那个时候三姐姐一定觉得很委屈吧。” 说罢她还满眼嘲笑的盯着程南星。 程南星淡淡的看着她说道:“倒也没有委屈,只是觉得有些恶心,像是吞了一直苍蝇,就像现在这样。” 此话一出,程若雪立刻变了脸色。 程老太太也听出她是在骂程若雪,护孙心切的立刻开始数落。 “当初我就同你父亲说,好好管教管教你,见了一个男人,心肝肺都给 勾去了,寡廉鲜耻的跟在身后,撒泼打滚的非要嫁给他,现在好了,三皇子找了一个比你更好的女子,不想要你了,你倒把气撒到家里人身上了?” “若我是外人,我不光笑话你!还要笑话咱们整个程家!” 程老太太越说越来气,脸上渐渐染了怒色。 “你知道因为你,咱们家的女儿婚事都受了牵连吗?你大姐姐还算好,借着一个镇国公嫡长女的名头,嫁了一个还算不错的人家,可那都算是低嫁!” “你二姐姐都到了议亲的年龄了还没人家找上门!再过几年你四妹妹也是要嫁人的,要是她也没人要,难不成你养着她们吗?!” 面对咄咄逼人的程老太太,程南星嗤笑一声。 虽然她并没有这个意思,不过她还是顺着老太太的意思说了下去。 “我养就我养。” 程南星掷地有声的说道。 “横竖我也是不打算嫁人的,我记得当初我母亲嫁给我父亲的时候,从林家带了不少嫁妆来,我就用这嫁妆中的钱,随便置办一点产业,也够我和三个姐姐活了,何必还要嫁去别家看公婆脸色,和小姑子妯娌勾心斗角,忙上忙下的伺候一家呢?” 第51章 知恩不图报 一听程南星提起林氏的嫁妆,刘氏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僵。 坐在她对面的程南星一下就捕捉到了她这细微的表情变化。 “真是妄想!” 程老太太闻言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林氏都去世多少年了?她的嫁妆早就还给她母家的,哪里还有给你的?” “你父兄每年的俸禄也就那些,都是在战场上搏杀来的,你还想让他们给你置办田产铺面吗?” 程南星看着程老太太,这脸上的怒气不像是装的,想来刘氏就是就是这么和程家其他人说的,这些人对此也是深信不疑。 “祖母,你可是亲眼见到我母亲娘家人来娶嫁妆吗?还是听了哪些人的一面之词?” 问这话的时候程南星并没有看着程老太太,而是看着刘氏。 刘氏故作镇定,可不停揉搓筷子的手却暴露了她内心的慌张。 程老太太眉头紧锁:“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们吞了林氏的嫁妆吗?!” “我们是将军府!不是什么市井下三滥!当初林氏病逝,你二婶一个人理清了她这么多年做的乱七八糟的账目,给她安置了,清点了嫁妆送回靖州林家,还把你这个孩子拉扯着长大,如今你的翅膀硬了,反倒是倒 打一耙想要讹你二婶不成?!” 程老太太此话一出,刘氏就顺势小声抽泣起来,看着像是受了许多的委屈一般。 程若雪见状跑到刘氏身边:“二婶婶你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这阵子祖母不在家,你受了什么委屈?” 这下刘氏更是嚎啕大哭起来,开始数落程南星这几日的“罪状”。 “那日出了退婚的事情,星儿从皇宫出来后就一直心情不好,我给她准备的糕点也不吃了,说话的时候夹枪带棒,好像我做什么都不对,对我也不亲厚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得罪了她,就像母亲说的,我算是看着星儿从小长大,对她的感情比起若兰还要更多一些,可谁知道……” 短短几句话,就把程南星塑造成了一个知恩不图报的白眼狼。 程老太太一听更是生气,都顾不上安慰刘氏,转头对程南星呵斥道:“我早就劝过你二婶婶,不要把你惯成这个样子,她偏不听!现在你跋扈跋扈到她的头上来了!你的眼里还有没有长辈?!” “滚!滚出去!和你同桌吃饭,我是一口都吃不下去!滚!” 程老太太颤抖着手指着门外,程南星也顺势起身:“既然祖母都这么说了,那以后我就不来 前厅同长辈们吃饭了。” 丢下这句话,程南星好不拖泥带水的转身离开。 程老太太被气得捂住心口:“不孝!这就是不孝!” 都走出前厅老远了,程南星还能一直听到里面大呼小叫的声音。 她有些不耐烦的用手指掏了掏耳朵,这老太太的声音尖利高亢,听得她太阳穴一阵阵的跳着疼。 “小姐,您想吃点什么?我去安排厨房给你做一点。” 秋鸿跟在程南星身后道。 程南星摆摆手:“不用,我们出去吃!” 这程老太太在前厅一闹,后面的厨房肯定也收到消息了,想来就算安排厨房去做,也做不出什么好吃的东西。 一听出去吃,秋鸿嘿嘿的笑了起来:“还去会江楼吗小姐?” 之前原主身子弱,不能经常出门,作为贴身丫鬟的秋鸿也就只能和她一起困在府中。 可现在有了程南星的调理,这具身体也不似之前弱不禁风,两人一起出门的时间也多了许多。 “今天我们不去会江楼,换个地方吃饭。” 说着程南星走出府门,上了马车。 马车在京城的路上缓缓走着,秋鸿坐在程南星身边,饶有兴致的看着窗外。 “小姐,我看这都到了城东 了,我们来这么远吃饭,是这里有个特别好吃的酒楼吗?” 现在的秋鸿满脑子就想着吃好吃的。 “当然不是。”程南星说道:“再好吃也没有会江楼好吃,只是这家酒楼距离我想要去看的地方特别的近。” 说话间,马车在一处酒楼门口缓缓停下,这家酒楼看起来和京城中的其他酒楼差不多,里面三三两两的坐着些散客,门口一个小二正卖力的吆喝。 “两位姑娘,咱们家厨娘今日新做了些蜜乳糕,别家都没有的,进来尝尝吗?” 一看到程南星下车,店小二就飞快跑上前来。 “有楼上的雅间吗?要靠窗能看到外面的。”程南星问道。 “有!当然有!两位里面请!” 店小二殷勤的带着程南星上了楼,按照她的意思在楼上靠里僻静的地方找了一个靠窗的房间。 进了门点了菜,店小二便转身离开,走的时候还识趣的关紧了门。 “秋鸿,你看那。” 程南星推开窗,指着外面的一个铺面。 秋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是一个药堂,虽然已经是正午,可药堂里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小姐,我怎么不知道这里还有一家这么大的药堂!” 秋 鸿惊叹道。 “从外面看,这药堂应该是整条街最大的铺面了吧?比我们来的这家酒楼两层楼还要大!” 程南星点头:“这条街在城东,周围是没什么人的,这里所有的店铺都要靠着这家药堂来养。” “所以你看,除了我们在的这家酒楼外,这条街内其他的店铺都是卖些零碎的小玩意儿,或者是布匹之类的,就是想让这些来买药的人顺便买些回去。” “你看刚才那些进去买药的,等下买了出来也会有不少人顺便来这个酒楼吃点饭。” 听了程南星的解释,秋鸿点点头:“可是这药堂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这药堂就是我母亲的陪嫁。” 此话一出,秋鸿十分惊诧:“小姐您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问题,程南星并没有回答。 因为她是从原主的记忆中得知的。 程南星来到这里,继承了原主的所有记忆,其中一段就是在原主很小的时候被林氏带着来药堂中看诊抓药。 若是原主肯定是不记得了,毕竟小时候的记忆会随着时间一点点消磨变淡,可对于程南星来说,这段记忆就像是她看过的一段电影,十分深刻。 想什么时候想起来,就能什么时候想起来。 第52章 旧地重游 这家药堂名为“和善堂”,在京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药堂。 和善堂算是林家的祖产,在林家祖上刚入京城做太医的时候,就开了这家药堂。 由此也可见林家对林氏是多么的重视,这样贵重的祖产都能拿来做陪嫁。 不止这个药堂,还有靖州的一些田地铺面、京城外的一些水田……单是这些“不动产”就够一家子人不吃不喝过上一辈子了。 其他的嫁妆暂且都放到后面,这药堂程南星是必须拿回来的。 有药堂就能开堂坐诊,自己赚钱,不必拿着府中给的月钱,受人掣肘。 秋鸿难得灵光了一次:“小姐是想趁着今天去打探打探着药堂的消息,看能不能先把这药堂从二大娘子手中拿回来?” 程南星笑着点了一下秋鸿的鼻尖:“没错!” 在酒楼吃过午饭,程南星就带着秋鸿走进了和善堂。 眼下正是正午各店休息的时候,一般除了酒楼外,店里都只会有一个轮班的帮工,可和善堂内却还有一个坐堂的郎中和三个抓药的帮工。 “这位姑娘,请问是看诊还是抓药?有无药方?” 程南星刚进门,一个打扮利索的帮工就迎上前来询问。 “请问你家的吴郎中还在吗?”程南星问道。 帮工一脸茫然:“姑娘可是找错地方了?我家的坐堂先生只有赵、冯两位,没有什么吴郎中。” 程南星继续道:“我约莫五岁的时候被母亲带着来看过一次病,当时给我看诊的是吴郎中,眼下这位郎中可能已近七十了。” 这帮工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可能来和善堂也没多久,挠着脑袋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这么号人。 后面坐堂的郎中看出不对,起身问道:“怎么了?” 帮工转过头:“这位姑娘来咱们这找一位姓吴的郎中,可我不记得有位吴郎中啊?” 坐堂郎中闻言从桌子后面走了出来。 “咱们和善堂曾经确实有过一位姓吴的郎中,不过他年事已高,早六年就已经回老家了,你来的晚肯定不知道。” 说着他转头看向程南星:“这位姑娘,鄙人姓冯,也是这里的坐堂郎中,当初也和吴郎中学过一段时间,算是他的半个徒弟,若是你身体有什么不适,我也可以帮你看一看。” 程南星打量一番眼前人:“先生的意思是,你曾经和吴郎中一同坐诊过?” 冯郎中点头:“差不多十年前我就在和 善堂了。” 程南星思忖片刻,随后道:“先生,我自幼患有心疾,这两天总是觉得胸闷心慌,可否帮我看看?” “当然可以。”冯郎中侧过身:“还请姑娘落座,让我来为你诊脉。” 程南星坐下后,把手放在脉枕上,冯郎中拿出一块白绢布放在她的手腕上,随后便开始细细的诊脉。 “姑娘说曾经由那吴郎中给看过,不知可还知道当初吴郎中的诊断?也好给我做一个比对。” 程南星按照记忆说出了当初吴郎中的诊断,冯郎中闻言眉头微蹙。 “姑娘现在的脉象平稳了许多,但也只是表象,最近可是吃了什么补药?姑娘内里亏耗很大,吃补药也只治标不治本,还是应当对症下药。” 程南星边听边点头,在冯郎中给出药方,等帮工抓药的时候,她便趁机和冯郎中闲聊了起来。 “我记得,这和善堂东家好像是姓林?” 程南星试探着问道。 “好像是,之前吴郎中在的时候是这么和我说的,那个时候逢年过节的还能看到东家上门,后来我来的时候就见不到了。” “东家不上门?可若是东家不上门,这药堂的钱该怎么收?你们的月钱 又要怎么发?” 面对程南星的问题,冯郎中皱眉警惕起来:“姑娘,你问这些做什么?” 看着冯郎中的眼神,程南星心中一惊。 这人该不会是把她当成别的药堂跑来打探情报的吧? 大脑飞速旋转几秒钟后,程南星回答道:“我家里给了我一个铺子,说要给我当做陪嫁,也顺便让我学着理事管家,可是我没管过这些,我身体也不好,不方便总是出门走动,刚好来这里抓药,顺便问一问。” “你们这么大的药堂,想要管好必然繁琐,想来你们东家也是会管事的,我便也想着偷偷学点本事。” 即便她如此说,冯郎中眼中的疑虑还是没有打消。 “不知姑娘的铺面在什么地方?卖什么的?等我有时间了也去照顾照顾。” 程南星笑道:“就在东街,是卖布匹的,等冯郎中去,好好挑几匹布料,报我的名号,定然给你最优惠的价格。” 随后她又补充道:“我叫程南星。” 一听这名字,冯郎中的脸色立刻变了,匆匆起身行礼。 “原来是镇国公家的三小姐,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 “有何冒犯?”程南星忙叫他坐下:“冯郎 中也是为了东家好,若我是这和善堂的东家,定然也是想要您这样的帮手的。” 说罢她顿了顿又道:“若是冯郎中能见到你们东家,麻烦帮我带句话,我着实是想学一学打理商铺的本事,若是他能赏脸教教我,那就再好不过了。” 话音刚落,一旁的帮工就把抓好的药送了过来。 把药递给程南星身后的秋鸿,冯郎中叮嘱道:“这药一天吃两次,煎煮的时候要记得五碗水煎成一碗服下,和三小姐你之前吃的那些补药并不冲突,只是原本的补药就要从一日三次改成一日一次了。” 程南星笑吟吟的点头:“我知道了,多谢冯郎中。” 冯郎中一直把程南星送到药堂外:“三小姐慢走。” 程南星向下走了两级台阶后转过头:“对了,冯郎中知道原本坐诊的吴郎中家住何处吗?” “这……”冯郎中迟疑片刻。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幼时若不是吴郎中妙手,恐怕我早就死了,如今我也只是想报答他当初救命的恩情。” 冯郎中踌躇片刻后回答道:“吴郎中就是京中人,当初离开药堂后便搬出城去了京郊居住,但具体在什么地方,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第53章 探查 “多谢先生告知。” 道过谢后,程南星便和秋鸿一起离开了。 冯郎中站在和善堂门口看着二人的背影,刚才给程南星抓药的小帮工也走了出来。 “这就是传说中镇国将军府家的三小姐啊?我听别人说都说这三小姐娇纵跋扈,平常走在路上都用下巴尖儿看人,可今天一看,这三小姐也挺和善的,和外面传闻的一点不一样。” 冯郎中闻言皱眉转头赶着帮工进门:“少说话!这种贵人是你我能背后议论的吗?” 另一边离开和善堂的程南星并没有急着乘坐马车回将军府,而是带着秋鸿在街上逛了起来。 这街上卖小玩意儿的很多,除去一切店铺外还有不少的小摊子,卖蛐蛐儿、一些布做的草编的小玩偶、雨伞风筝等等,更不用说沿街叫卖的豆糖、藕粉汤什么的。 两人一边瞧一边看,看到什么都是新鲜的。 程南星买了两份豆糖,和秋鸿一人一份走在路上闲聊。 “小姐,您刚才说的那个东街的布匹铺子,也是咱们大娘子嫁妆里的吗?” “当然不是了。”程南星吃着豆糖含混不清的回答:“那铺子是二婶婶娘家置办的,今天上午我理账的 时候看到的。” “那、那你这么笃定的和那个郎中说去买布给好价?” 秋鸿惊得豆糖都忘了吃。 “当然了。” 程南星晃晃脑袋。 “既然是二婶婶的铺子,那定然也是知道我的,那郎中去提了我的名字,店里的帮工难道不想着郎中是我的熟人?不想着郎中是程家的熟人?就算不给最低的价格,肯定也比给别人的要便宜的。” “当然,这是那郎中去的情况下,不过我估计他也只是问问,八成是不会去的。” 秋鸿点着头,默默的吞下了嘴里的豆糖。 “听那个冯郎中的话,这家药堂应该是在送给我母亲当嫁妆之后就没人再上门收银钱什么的了,我估计应该是我母亲在店里放了一个人,专门管这些,这样管起来更轻松一点,店里那个人只需要半年或者一年和她报一次账就可以了。” “刘氏应该是沿用了我母亲的这个方法,在店里放了人。” 说到这里,程南星在脑子里飞快的过了一遍刚才在店里看到的那些人。 药堂里没有掌柜,那些帮工都很年轻,差不多都是二十出头的样子,林氏去世了能有近十年,这些帮工招来应该也不过两 三年,不能是他们。 而那个冯郎中明显也不像是能管账的样子。 剩下的就只有一个她没见到面的赵郎中了。 管这和善堂众大小事务和账本的,很有可能就是这个赵郎中。 听了程南星的分析,秋鸿问道:“那小姐是想查一查这个赵郎中?” “查肯定是要查的。”程南星喃喃道:“就看要怎么查了。” 眼下程南星身边能用的人,除了秋鸿,就只有一个清月了。 这两个小丫头干点活还可以,可真到了四处打听探查的事情上,就完全不够看了。 这种事情还是要专业的来做。 看着面露难色的程南星,秋鸿灵机一动,附到她的耳边给出了一个提议。 “小姐,之前我听人说,京中有个叫千机阁的地方,里面都是探子,专门给人做那些窥视探听的腌臜事,或许您可以去那看看?” 千机阁? 这种地方听起来就像是培养杀手的地方,听起来就很危险。 程南星战术后仰,盯着秋鸿问道:“你是从什么地方听来的?” 秋鸿继续小声道:“之前出去采买的时候跟在陆家大娘子身边嬷嬷身后听到的,听说那陆大娘子怀疑陆大人在外面 养了个外室,找千机阁去跟了三天,直接就把外室给揪出来了!还是三个!其中一个还生了孩子!” “啧啧啧……回去陆大娘子哭天抢地好个闹!” 嗯? 闻听此言,程南星的嘴角微微抽了抽。 一个名字听起来就很危险的地方,培养出来的都是抓小三的私家侦探? 这和电视中那些高大上的杀手组织完全不符啊! “这个……真的靠谱吗?” 思索了半天,程南星还是有些动摇。 秋鸿摊了摊手:“我也不知道,那老嬷嬷说是很靠谱的,据她说,这事情都过去半年了,可京城里一点风声都没有,千机阁的人半个字都没向外说,前不久的宫宴小姐您不是还看到陆大人和陆大娘子了吗?两个人恩爱的和什么似的,谁能想到还有这事情?” 听着秋鸿的话,程南星原本只是有些动摇的心,此刻就已经开始慢慢偏向千机阁了。 “那你知道这个千机阁在什么地方吗?” 面对程南星的问题,秋鸿摇了摇头:“我只是当时跟着听了一耳朵,别的什么也没听到。” 程南星有些失望:“那我就再想想办法。” 随后两人在街里逛了一圈,便回 到酒楼门口上了马车。 马车走出去一段距离后,程南星突然开口问外面的车夫:“小哥,你知道千机阁在什么地方吗?” 车夫丝毫没有犹豫:“当然知道,出来给人做车夫,肯定是处处都知道的。” “那我们先不回府了,去千机阁。”程南星说道:“当然,回府之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知道吧?” “当然知道,小姐。” 话音落下,车夫甩起手中的鞭子,勒紧缰绳把马换了个方向,向着城西疾驰而去。 马车离去飞扬起大片大片的尘土,尘土散去后,两个身影出现在街边。 “我继续跟着,你去告诉将军一声,三小姐向着千机阁去了。” 其中一人点头应下后,纵身上墙,很快消失不见。 而刚才说话的那人则匆忙转身抄近路赶往千机阁。 程南星乘坐的马车很快就停在了千机阁门口。 下车后程南星打量着千机阁的门口,看起来和寻常的店铺无异,只是它所在的这条街十分萧瑟。 一整条街看下来有不少挂着牌匾的店铺,可现在正午时分,只有千机阁一家开着门。 即便如此,千机阁的门内也是黑漆漆的,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况。 第54章 对我来说很重要 “小姐……这里面看起来阴森森的,我们真的要进去吗?” 刚站到千机阁门口秋鸿就打起了退堂鼓。 “我只是站在这儿都能感受到里面冒出的寒气了。” 程南星站在门口看着漆黑一片的千机阁,眉头紧锁。 这地方一看就不止是打探情报的这么简单。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的时候,一个衣着光鲜的女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两个姑娘可是要来千机阁买些什么?” 眼前女子身上穿着藕荷色的长裙,肩上披了一件狐毛大氅,看起来就像是有钱人家的女子。 只是她的发型和身上的衣服不太相配。 穿这种长裙自然是要梳发髻的,可这女子却束了一个高马尾,看起来十分奇怪。 “请问这位……娘子是千机阁的掌柜吗?”程南星问道。 女子点点头:“姑娘叫我照影就好。” “我这千机阁中全是宝贝,只有姑娘想不到的,没有我千机阁卖不了的。” “不知道姑娘想买点什么?” 说着照影侧过身把程南星给让进了屋里。 千机阁里面看起来更像是当铺,门口有一个高高的柜台,过了这道柜台后便是几张茶桌还有一排书架。 “姑娘请坐。” 照影招呼程南星道。 “不知道姑娘喜欢喝什么茶?” 程南星一边悄悄打量着周围一边道:“我都可以。” 照影闻言垂眸拍了拍手,程南星的身后就突然出现一个身着黑衣的人,伸手给她倒了一杯茶。 没等程南星反应过来,那个黑衣人便消失不见了。 看来在这千机阁中,密道四通八达。 “姑娘请用茶。”照影说道。 程南星把茶杯端在手中却并没有喝下,她思索片刻后看着照影说道:“我想在娘子这里买一条消息,不知娘子可有?” 照影笑道:“姑娘尽管说,这世上没有我千机阁没有的东西。” “和善堂,有个坐诊郎中,姓赵的,我想知道他的一些信息。” “当然可以。” 照影想都没想就应下了。 “两日之后,我会派人把这位赵郎中的消息送到姑娘府上。” “价格呢?”程南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姑娘随便出,到时候上门送消息的人,会一同取回酬金。” 说完照影就匆匆忙忙的站起身:“没什么事的话,姑娘就先回去等消息吧。” 随后程南星二人就莫名其妙的被请出了千机阁。 两人前脚刚出千机阁,后脚千机阁的大门 就关上了。 程南星和秋鸿对视一眼:“我们是不是被人给赶出来了?” “可能……是这样的。”秋鸿小声说道。 直到坐车回了将军府,程南星想起刚才在千机阁里发生的事情,还是感觉有些恍惚。 她是真的去了千机阁吗? 刚才那些事情是不是她和秋鸿站在门口臆想出来的? 就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几个丫鬟匆匆从她身边经过。 程南星看着其中一个丫鬟,感觉十分眼熟。 可她也就只看了那一眼,等她转过头想要仔细看看那个眼熟的丫鬟时,那几个丫鬟已经消失在了小路尽头。 另一边刚刚从程南星身边走过的照影转头和身边其他丫鬟交代几句后便又匆匆出了府。 等她赶到定远将军府时,身上的衣衫已经被汗湿透了。 “将军,三小姐已经平安到家了。” 照影站在云朗行面前说道。 “三小姐来千机阁,是为了让我们查和善堂的赵郎中。” 听着照影的话,云朗行皱眉盯着眼前桌上的鱼。 “她想要什么你给什么就是,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找我。” 照影伸手擦了一下已经流到下巴的汗:“将军,我确实是有件重要的事情找您。 ” 随后她又补充道:“对我来说很重要。” “说。”云朗行夹了一块鱼肉到嘴里,眼神却从鱼上转移到了照影身上。 墨绿色的瞳孔散发着阵阵寒意。 “盯着那个酸书生、保护三小姐、照看千机阁,这三件事情我最多只能做两件。” 照影硬着头皮说道。 “所以我想请将军把盯着那个酸书生的事情交给别人去做。” 云朗行闻言放下手中的筷子冷冷开口:“你是对我给你安排的事情不满吗。” “属下不敢!”照影立刻单膝跪地:“只是……” “别吞吞吐吐的。”云朗行不快的皱了皱眉:“有话直说。” 照影闻言一咬牙:“为了拖着那个酸书生不让他去找三小姐,我用了许多办法了,可我现在看那书生似乎是误会了,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再加上这几日那书生都不怎么出屋,想来是被三小姐拒绝的心灰意冷了,也就不必我看着了。” “不出屋?”云朗行向前探了探身子:“这件事情你可没和我说过。” “我去看过那个书生,每天就是在屋子里面看书,马上就到春闱科考的时间了,这个时候他做这些事情也是正常的,所以我就……” 照影越说声音越是小,到最后云朗行干脆就听不见她说什么了。 “我不是和你说要事事都和我说吗?” 云朗行面露不快。 “那个酸书生不出门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有天三小姐从外面回来,那书生躲我躲到门外去,两人在门口遇见说了好半天的话。” “三小姐走后那书生的脸色就不太好,那天中午就没出去吃午饭,再之后就没出过房门,吃喝都是府里丫鬟送去的。” 云朗行闻言低头冷哼一声:“看来这酸书生也意识到挣扎没什么用,只一心想春闱中榜考个功名。” “只是他现在房门是不出了,可还住在程府里,依旧碍眼。” 就在云朗行和照影说话时,应沧匆匆从门外走了进来。 “将军,宫里派人传信来了。” 云朗行和应沧对视一眼,随后他便摆了摆手把照影打发出去。 “什么事。” 应沧俯身低声道:“程将军好像要回京了。” 云朗行眼中闪过一丝警察:“真的?” 应沧点头:“真的,将军的奏折已经送到了皇上手中,只是这回来的原因有些不妙。” “什么原因?” “说是……大公子在边疆受了伤,怕是要不成了。” 第55章 只认一个程字 “不成了?” 一听这话,云朗行直接站了起来。 “怎么就不成了?!” 应沧忙按着他坐下:“将军你当心一点,别又把伤口扯开,到时候三小姐看到又要生气了。” 云朗行眉头紧锁:“你先和我说,程祈安出什么事了?” 应沧转身关上房门。 “据说是大公子那边的营地先遭到了北谯军队的偷袭,但因为程将军增员及时,所以并没有物品损失和人员伤亡。” “可大公子却因此记恨上了,被偷袭的第二天,他便领了一支军队去烧了北谯驻扎军营的粮草。” “就在准备撤退的时候,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又钻出来一队北谯的军队,大公子带过去的那一队人马几乎全军覆没,大公子也受了重伤。” “原本程将军是想直接把大公子送回来的,可大公子不愿,硬生生的拖了半个月,突然开始高热不止,昏厥抽搐,营地的条件根本治不好,只能送回京城。” “可能近几日就要抵达京城了。” 听到这里,云朗行抬头看向应沧:“程将军和程祈安都回来了,主帅不在,就算边疆的军士再多,也不过是一盘散沙。” “没错。”应沧有些担忧:“宫 里专门来人到我们这里传话,我只怕是……” “哪有什么只怕。”云朗行沉声道:“宫里派人来信,就是为了让我准备好去替下这驻守边疆的位置。” 应沧立刻道:“将军,你身上的伤还没好,不如我去宫里回绝了这个事吧,朝中又不只有你一个将军。” 云朗行没有拒绝,但也没有点头。 他心里清楚,只要他没死,哪怕是缺胳膊断腿,这次边疆也是要去的。 此次戍守边疆,程鸿朗带了不少他亲自训出来的军士,这些军士认的不是兵符,而是一个“程”字。 云朗行虽不姓程,但程鸿朗曾经当万千军士的面说过,云朗行也是他程家的人。 换了其他的将军去,这些军士不一定听话。 主帅一旦和麾下的兵起了龃龉,那不管多么严密的防守都是一击即破。 “下午我便进宫。” 沉默许久后云朗行说道。 “皇上派人来送信,就是要让我主动请奏代替程将军,既然如此,那圣意不可违,等下你去准备两匹快马,我从宫中回来就上路。” “是!” 应沧应下后又道:“将军,咱们两个人两匹马是不是有点少?至少四匹,换着骑还能快一些 。” 云朗行却摇头道:“你留在京城,我一个人去。” 应沧大惊失色:“这怎么能行?将军你身负重伤去边疆,身边不跟着人怎么能行呢?” 云朗行继续道:“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交给你。” 随后他便俯身在应沧耳边交代了几句。 “这……我知道了。”应沧犹豫道:“那将军你要去边疆的事情,要不要和三小姐说一声?明天早上她还要来给你送药的。” “不用和她说。”云朗行思忖片刻道:“程祈安受伤的事情也暂且别说,他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京,现在说了白让她担心罢了。” 说着云朗行便穿上外衫转身向屋外走去。 “将军!将军!”应沧快步追了出来:“可、可要是明天三小姐来找你问起我,我怎么说?你知道我是不会撒谎的,万一给说漏了馅怎么办?” 云朗行闻言微微皱眉,低头思索。 这确实是个问题。 想着想着,他的眼神就移到了旁边路过的王二身上。 “明早你闭府就是,要是她一直在门外等着,就让王二去,他会说谎。” 突然被点名的王二有些不服气的撇了撇嘴:“什么叫我会说谎啊?” 云朗行盯 着他,墨绿的眸子中微微散发着寒气:“若是我回来之后发现程南星知道了我去边疆的事情,我便把这件事情算在你头上。” “这、将军!你不能不讲道理啊!” 王二跟在云朗行身后抗议。 “等到程将军他们回来,全京城都知道你去顶了他们的缺,那这还能怪我吗?” 王二一直哭丧着脸跟着云朗行到了府门,云朗行才转身。 “我回来多加你两个月的月钱。” 王二立刻严肃抱拳作揖:“将军放心,属下一定把这事情办得妥当!保证三小姐在你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听不到外面的一丁点儿风声!” 看着王二这滑稽的样子,云朗行笑了一声,随后便翻身上马,向着皇宫疾驰而去。 在去皇宫的路上,一辆马车和云朗行相向而行,擦肩而过。 不多时,马车就停在了镇国将军府门口。 马车里下来一个身穿素袍的男子,站在门口递了名帖后没多久,一个嬷嬷就走出来带着他进了府门。 很快男子就被带到了刘氏面前。 刘氏忙叫宋嬷嬷去关紧大门。 “这还没到收钱的时候,你怎么就突然上门了?” 那男子道:“大娘子,我来是有事禀 报。” “今天正午时分,药堂里来了两位姑娘,找冯郎中看了诊。” 刘氏面露不悦:“这种事情还要同我说?药堂每天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每个你都同我说一遍,那这一天我就不做别的了,单听你说话了!” 男子忙解释:“不是!是因为那其中一个姑娘,是大娘子您家的三小姐程南星!” 刘氏闻言,眼神还是疑惑,随后又变得有些惊愕。 “真的?你今天在药堂?” 男子摇了摇头:“我不在,今日坐堂的是冯郎中,我是去药堂取药的时候听药堂的帮工说的。” “那帮工还说什么了?程南星还去做什么了?” 刘氏赶忙问道。 “那帮工说,您家三小姐来问了咱们这的东家是谁,让冯郎中看了诊拿了药,再就没别的。” 说完男子想了想又补充道:“那小帮工还说,您家的三小姐看起来和平常外面传的不一样,挺平易近人的,对人说话还总是笑吟吟的,甚至还和冯郎中说去卖布匹还能给他便宜!” 刘氏听后和身边的宋嬷嬷对视一眼,脸色有些难看。 “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要是之后程南星再去药堂,你再来告诉我。” 第56章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男人走后,刘氏起身在房内不停踱步。 “和善堂离将军府那么远,程南星抓药为什么要去和善堂?” 宋嬷嬷闻言小心道:“或许是因为和善堂的药好吧,大娘子您也知道,整个京城就和善堂的药最好最全。” “不。”刘氏摇头:“程南星去开药无非也就是治疗心疾的药,这些药都不是什么珍贵药材,犯不上跑那么远去买。” “肯定是别的原因……” 看着面露焦急的刘氏,宋嬷嬷道:“那奴婢就想不出来是因为什么了……” 刘氏突然转身面对着宋嬷嬷,把宋嬷嬷吓得猛地后退一步。 “时不时……程南星知道那是林氏的嫁妆了?” 这句话一出口,刘氏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随后她忙不迭的否认刚才那句话:“不可能,林氏死的时候程南星才多大?这种事情就连程怀夕程祈安他们两个大孩子都不知道,更别说当时根本就不记事的程南星了。” 但随即她的脑海中又蹦出来程南星从道观逃回来那天,云朗行对她说的话。 林氏死的时候,云朗行可是不小了…… 虽说还是一个半大小子,又是外姓人,林氏也未必什么都会 和他说,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万一云朗行知道点什么呢? 然后又把他知道的事情告诉了程南星? 这不是没可能! 看着有些焦虑的刘氏,宋嬷嬷出言安抚:“且不说三小姐能不能知道这个事情,就算是她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当初大房娘子留下来的那些契书咱们都收得好好的,每一笔账咱们也做的好好的,甚至当初还真的找了林家的人来领了一部分回去,就算是三小姐想查也不一定能查到什么。” 刘氏缓缓坐在椅子上:“这可说不定。” “那个云朗行,就是个狼崽子!自从林氏去世之后,他就天天趴在大房家那三个孩子门口,谁过去了都要咬一口。” “现在程祈安和程怀夕都离开家了,只剩下一个程南星,他更是看得和眼珠子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那程南星是他的孩子!” “要是程南星真的发现林氏的嫁妆有猫腻,你觉得那个云朗行会不来帮忙吗?” “一个被圈养在屋子里的孩子定然没什么好怕的,可一个征战过沙场的亡命徒是你我这等内宅女眷能斗得过的吗?” 不论是对云朗行的认知还是对自己的认知,刘 氏都是十分清楚的。 自从云朗行跟着程鸿朗投军,升的又快又好,眼下不过二十多岁,已经压了三房的程鸿坤一头,和程鸿乾不相上下。 朝中多有流传,别人上朝踩着的是皇宫大殿外的台阶,而他云朗行踩着的是北谯敌军的尸首! 被刘氏这么一说,宋嬷嬷也觉察出几分可怕来。 从程鸿朗带云朗行回来,宋嬷嬷就一直有些害怕这个孩子。 她听别人说过,云朗行这种长相,黝黑的皮肤,墨绿色的眼睛,还有比同龄人都要高壮的身材,这都是北谯人的特征! 尤其是那双墨绿色的眼睛,在晚上还会反光!绿幽幽的就像是潜藏在黑暗中的野狼,随时等着悄无声息的上前咬断她的喉咙。 即便是到现在,宋嬷嬷都不敢直视云朗行的眼睛。 这边宋嬷嬷还在想着云朗行,旁边的刘氏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 “程南星一定不是无缘无故的去那和善堂,如果真的是为了林氏的嫁妆,那她没准是在那些账本中发现了什么。” “不能让她再管账了。” 刘氏喃喃道。 “可是大娘子,这账本才给到三小姐手中没多久,您要是就这么收回来 的话,要是传出去被别人知道,怕是要在背后说大娘子坏话的。” 宋嬷嬷劝道。 刘氏坐直身子轻笑一生:“我怎么可能会被人抓到这样的把柄?既然我说了要让她管着账,那这段时间就不会把账拿回来。” “那大娘子您的意思是……” 刘氏对宋嬷嬷招招手:“去香兰院传个话吧。” 随后她便在宋嬷嬷耳边耳语几句,宋嬷嬷应下后便转身走出了屋子。 当她赶到香兰院的时候,程南星正和秋鸿一起坐在院子里喝茶。 香兰院里的桃花开了不少,原本死气沉沉的院子也变的有了生气,只要天不冷,程南星就和秋鸿在院子外喝茶吃点心。 今天和往日不同,多了一个清月。 刚到程南星院子里的清月还有些拘谨,和程南星坐在一张桌上,手不停地揉搓着衣角。 “别紧张,我的院子里面没有那些规矩,在我面前也不用自称奴婢,不干活的时候也不用再我身边候着,随便想做点什么都行。” 程南星对清月说道。 “要是你想看书,我那屋子里面的书你尽管看,要是有什么不认得的字尽管来问我。” “就是有些我也不太认 得就是了……” 有了程南星和秋鸿在旁边,清月紧张的情绪也缓解了不少。 就在她小心的伸手从碟子里拿了一块糕点准备送进嘴里的时候,宋嬷嬷突然出现在院门口清了清嗓子。 “你们这是成何体统?!” 宋嬷嬷皱眉盯着秋鸿和清月。 “竟敢和小姐同坐一桌!当初教给你们的规矩都忘了吗?!” 清月被这突如其来的训斥吓得一哆嗦,手里的糕点也掉在了地上。 有了这个动作,宋嬷嬷也认出了清月。 她快步走到清月面前,用力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大娘子不是安排你去了厨房吗?!怎么你又跑到三小姐的院子里来了?!还不赶紧滚回去!” 清月吃痛,眼角泛起泪光,张着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程南星见状起身,伸手用力拍掉宋嬷嬷的手。 “清月是我从厨房要来的,怎么了宋嬷嬷?教训人还教训到我院子里来了?” 宋嬷嬷睨着清月冷哼一声:“奴婢这是在教下人规矩。” 程南星的脸冷了下来:“我是这院子的主人!就算是要管教下人也应该是我这个主人来管教,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我院子里的人了?!” 第57章 全家的罪人 宋嬷嬷闻言脸色变了变:“三小姐,我好歹也是跟在二大娘子身边的老嬷嬷了,教训屋里两个小丫鬟的权利还是有的吧?” 程南星冷笑一声:“既然你都说了你是二婶婶身边的人了,二房的人跑到我们大房这里来教训下人,时不时有些越俎代庖了?” “还是说,其实宋嬷嬷你早就对我这个做主子的不满,借着敲打我手底下的丫鬟顺便来敲打敲打我?” 说罢她猛地把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 “清月原本就是院子里面伺候的丫鬟,怎么被二婶婶打发去的厨房我不管,但这小丫头在厨房里面毛手毛脚做的东西也不好吃,定是不能再放在厨房的。” “二婶婶房中不要,三婶婶房里也不缺丫鬟,刚好我身边只一个秋鸿,我现在又管着家里上下大小的事物,要一个丫鬟是什么罪过了吗?” 见宋嬷嬷不讲话了,程南星继续追问。 “各房各院如何调教丫鬟都有各自的方法章程,许你们动辄打骂奴仆,不许我在自己院子里面让身边的丫鬟跟着我喝茶?” “宋嬷嬷,你是看着我年纪小故意欺负我?” 面对程南星的质问,宋嬷嬷自知踢到了铁板。 不论这回答是还是不是,都不妥帖。 眼下她只得暂时把这件事情给避过去。 “三小姐说的没错,是我多事了。” 虽说嘴上服软了,可宋嬷嬷的脸上却还是不服气。 不过程南星也并不想揪着这一件事情不放,有那个无休无止吵架的时间,她还能做不少别的事情。 “宋嬷嬷,下次再来我的院子,有什么事就说什么事,旁的一个都不用你操心。” 程南星眼神凛厉的盯着宋嬷嬷坐下。 “是,奴婢知道了。”宋嬷嬷不情不愿的行了个礼应道。 程南星端起茶杯轻轻抿了口茶:“所以宋嬷嬷来找我为了什么事?难不成是专门来我院里教训丫鬟,让我心烦的?” 被这么一问,宋嬷嬷这才说起正事。 “是这样的三小姐。” “眼看着家里三位小姐的年纪一年大似一年,婚嫁的事情也应该提上日程,我们大娘子专门请了几位教养娘子,教小姐们一些婚后的礼数,所以二大娘子专程让奴婢来知会三小姐一声。” “从明日起,三位小姐就不能出门了,早晚都要去听课。” “啊?”程南星眉头紧锁:“上课?这有什么好上的?” 宋嬷 嬷闻言微微一笑:“当然是要上的,我们大娘子说了,三位小姐多少都要学一学,日后伺候公婆管理家事,乃至女红书画等等,都多少要了解的。” “不然若是三位小姐就这么两眼一抹黑的嫁出去,是给我们程家丢脸的。” 程南星嗤笑道:“当初大姐姐就没学这些本事,嫁出去不一样人人夸赞?可见学这些东西没用,麻烦嬷嬷转告二婶婶,我就不去了。” 宋嬷嬷正色道:“三小姐,这可不是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的。” “我们大娘子请的都是京城内外都有名的娘子,为的就是给小姐们搏一个好名声。” “若是二小姐四小姐都去了,三小姐不去,那外面没人会说二小姐和四小姐的贤德,只会因为三小姐你一人觉得我们程家都没有好姑娘。” 说着宋嬷嬷还不屑的瞥了一眼程南星。 “至于刚才说的大小姐,大小姐是不曾专门请人教养过,但她幼时便开始学习这些,所以才有现在人人夸她持家能干。” “可即便是这样,大小姐也是低嫁,找不到更好的郎君,还不是因为三小姐你在京城的名声不好。” 听了宋嬷嬷这话,程南星咬了 咬牙。 这老婆子的话说的,好像因为她的性格骄横,所以就成了全家的罪人一样! 就像今天中午程老太太在前厅说的那样。 这种话程南星听到心底就止不住的烦躁。 看着面色渐渐变得难看的程南星,宋嬷嬷嘴角向上扬了扬,似乎是胜利的微笑。 “我们大娘子还说了,三小姐你最近心情不佳,怕你不去上课,所以让我带了两个嬷嬷来,日日督促着三小姐你,这也是为了三小姐你好。” 说罢宋嬷嬷拍了拍手,她身后立刻走进两个五大三粗的嬷嬷。 那腰都要赶上程南星两个头那么粗,看她们身上的穿着,应该也是临时从厨房带来的。 “这两位嬷嬷有的是力气,也不乱吃东西,最是得力了,若是三小姐有什么好吃的就自己留着,也不用给她们。” 丢下这句话后,宋嬷嬷便转身离去。 留下的两个嬷嬷一左一右的站在香兰院的门口,活像是两个门神。 “这不就是找了两个人来监视我吗。” 程南星看着门口的两个嬷嬷低声道。 秋鸿站在一旁安慰:“就是去上课而已,小姐也不用太烦心。” 程南星叹了口气:“她现在把 我圈在院里让我去上娘子的课没什么,就是不让我出门可怎么办?明早我还要去给云朗行送药呢。” 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的清月闻言开口:“若是小姐需要送什么东西,就让奴婢去送吧?奴婢受小姐的恩惠,也想做些事情报答小姐。” “都说了不用自称奴婢。”程南星皱眉:“这件事情我们明天再说,既然她们困住了我不想让我出去,你们两个应该也不行。” “我们明天早上看看有没有时机能出去。” 事实证明,程南星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第二天她天不亮就起床准备去厨房给云朗行熬药,却不曾想那两个厨房的嬷嬷还醒着,瞪着眼睛盯着她。 “小姐,您是要拿什么东西嘛?” 其中一个嬷嬷问道。 “我要去厨房熬药,之前我去外面药堂开了药方。” 说话的嬷嬷想都不想就拒绝了她:“小姐,熬药这种事情让下人去就可以了。” “那你放我身边的清月或者秋鸿去做。”程南星继续道。 那个嬷嬷摇摇头:“昨天小姐说了,清月和秋鸿都是在院子里身边伺候的,这种粗活不应该让她们做,这样,小姐把药方给我们,我们去煎。” 第58章 自己给自己挖坑 不论程南星如何说,这两个嬷嬷就是不肯让了半步。 原本这香兰院只有一个圆形拱门,现在这两个嬷嬷一来,硬生生的让这个圆拱门多了两扇门板。 争论无果后,程南星气呼呼的回了房间。 清月担忧问道:“是不成吗小姐?” “看这样子,肯定是不成了。”秋鸿抢先回答道。 程南星支着下巴盯着外面的院子:“这两个老嬷嬷,竟然用我昨天说的话把我给堵回来了!” “我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挖坑吗!” 秋鸿犹豫片刻后说道:“小姐您放心,眼下您是出不去了,可云将军看您没送药来,定然是要来找的,只要云将军来了,二大娘子就算是不想放您出去,也不得不放了。” 听着秋鸿的话,程南星紧锁的眉头也稍稍舒展了些。 也对。 见她没去,云朗行肯定是要找来的。 虽然她也说不上这种莫名的自信出自于哪里。 可程南星从天色微白等到天光大亮,都没等来一点云朗行的消息。 反倒是等来了季墨书。 就在程南星等得不耐烦的时候,本该守在门外的嬷嬷突然走了进来。 “小姐,外面有人要见您。” 程南 星立刻来了精神:“是云朗行吗?” “不是,是住在青竹轩的季书生。” 听到这话,程南星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他来做什么?” 嬷嬷如实回答:“季书生买了桂香斋的糕点要送给小姐您。” 嬷嬷的话音刚落,程南星的肚子就“咕咕”的叫了起来。 早上起得早,她只喝了一杯茶,后来想着要等云朗行,便也没叫秋鸿去厨房取早饭。 眼下她早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你……你让他进来吧。” 程南星犹豫片刻说道。 自从那天和季墨书在府门口说过“小姐和书生”的事情后,她就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见过季墨书了。 偶尔在路上见上一面,季墨书也是很快移开视线。 程南星想,季墨书可能是因为她的话讨厌上了她。 没想到他现在还能找来。 片刻过后,那个前来报信的嬷嬷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 “季墨书呢?”程南星问道。 嬷嬷把食盒递给秋鸿:“原本季书生是要进来的,可他又说觉得进小姐闺房不妥,就把糕点给了奴婢,让奴婢给您带来,还让奴婢转告小姐,这糕点是新出锅的,一定 要趁热吃。” 说完嬷嬷就行了个礼转身离开了。 清月打开食盒,里面三层都是桂香斋的精致糕点,还都冒着热气。 “哇……这也太多了吧……” 一旁的秋鸿看着眼睛都在放光。 “这么多我也吃不了,你们和我一起吃吧。”程南星招呼着秋鸿和清月坐下。 秋鸿早就等不及了,刚一坐下就伸手抓了一块糕点送进嘴里。 但清月还是有些矜持,在程南星拿过糕点后才小心的拿了一块放在上面已经有些凉的糕点。 “哇!真不愧是桂香斋的糕点!” 秋鸿一边吃一边赞叹。 “都说桂香斋开门第一锅的糕点是最好吃的,这个时候火候最好食材也最新鲜,只是桂香斋开门太早,去买的人又太多,我去排了好几次都没排到过第一锅!” “这季书生还真是上心呢!” 秋鸿说着,小心的看了一眼程南星。 清月就更是惊讶,她和秋鸿这种从小跟在程南星身边的丫鬟不一样,是年纪大了家里养不起,为了换几个钱才卖身进的程府。 别说是这种精致的糕点了,就连白米白面她都没吃过几次。 “这样的糕点,一定很贵吧?”清月小 口小口的尝着,生怕掉了一点点碎屑在地上,浪费了这样的美味:“那个季书生看起来也不是很宽裕,能舍得给小姐花大价钱买这些糕点,定然是喜欢我们小姐的。” 听了这话,程南星转头看了一眼清月。 清月意识到说错话,忙低头继续吃糕点不再言语。 只是一门心思扑在糕点上的秋鸿没察觉到程南星眼中的那丝不快。 “小姐,要我说,那二房大娘子真逼着你嫁人,季书生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我听青竹轩伺候的几个姐姐说,这几天季书生没出门都是在院子里面读书呢!眼下马上就要春闱科举,季书生如此用功,肯定能中榜,日后当官不成问题,就算——” 秋鸿的话刚说了一半,就被清月扯着袖子拦住了。 这个时候秋鸿才发觉程南星已经沉着脸不再吃东西了。 “小姐!小姐别生气!我错了,我再也不乱说了!” 说着秋鸿为了展示她的决心,还伸手拍了拍嘴巴。 程南星没有讲话,只转过头去继续看着院子外。 慢慢一食盒的糕点被秋鸿吃了个七七八八,程南星反倒没吃多少。 秋鸿和清月两个人刚把桌上的盘子 收拾好,外面“站岗”的嬷嬷就又进来了。 “三小姐,该到时间去上课了,今天上课的娘子是教女红的,小姐别忘了带上针线,等下奴婢送您去上课。” 上课也要送,这和软禁有什么区别? 等程南星收拾好东西走出院子时,脸上的表情已经十分难看了。 可走在她前面的嬷嬷根本就不看她,只是自顾自的向前走。 若不是她还能带着秋鸿一起去上课,只这嬷嬷这样的态度,她怕是压根儿不会踏出香兰院半步! 等到了上课的地方,嬷嬷更是直接站在程南星的桌子边,瞪着一双大眼珠一动不动的盯着她。 “你别这么看着我。” 程南星被盯得有些烦躁。 “我又不是犯人,也不会跑,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再说了,你这样是会影响我们上课的。” 嬷嬷却不为所动:“二大娘子说了,必须这么看着姑娘你,奴婢也是没办法,希望姑娘不要生气。” 程南星深吸一口气。 不生气? 这怎么可能?! 可还不等她发作什么,程若兰和程若雪就走了进来。 程若雪一看到程南星身边站着的嬷嬷,就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 第59章 说你胖你就喘 程南星本就因为早上发生的事情心浮气躁,看到程若雪脸上挂着的笑容更是觉得心里憋了一口气。 眼看着教女红的娘子还没来,程若雪便愈发肆无忌惮起来。 她让身边的丫鬟把桌椅搬到了程南星身边,刚好一转头就能看到程南星和身边的嬷嬷。 “三姐姐,我想二婶婶做这种决断,肯定是有她的道理的。” “从小到大三姐姐你都不喜欢习课,原来府里开课,你总是逃课,眼下二婶婶也是怕你不来,这才放了一个嬷嬷在你身边盯着,以免让你又寻了空子跑出去。” 程南星皱着眉摆弄着手中的针线,不想理会程若雪。 今早的药没能给云朗行送过去,也不知道他的伤口怎么样了。 原本说要今天早上看的账也没有看。 刚才来的路上那个嬷嬷说,这课要一直上到中午,上完课就要吃饭,吃过饭睡了午觉起来才能看账。 本来一天能看至少三四本账,现在时间一压缩,可能就只能看一两本了。 偏偏在程南星犯愁的时候,程若雪还一直在旁边说个不停。 “……其实我和二姐姐的女红都还算不错,这个娘子算是专门给三姐姐你请的,我和二姐姐只算是陪客 ,哎,说到底二婶婶还是偏心三姐姐你的……” “怎么?你羡慕啊?”程南星打断程若雪的话。 程若雪怔了一下“什么?” 程南星直起身子,声音变大了些:“我问你是不是羡慕二婶婶能专门给我请个娘子?” 程若雪反应过来嗤笑一声:“是是是,当然是羡慕的,我和二姐姐原本都是不用上女红课的,二婶婶为了不让三姐姐你觉得被嫌弃被冷落,还专门要我们两个过来。” 说着说着她还叹了口气:“哎,原本这时候我正应该在院子里陪祖母呢,现下只能被困在这屋子里面,眼巴巴的等着女红娘子来。”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程南星挽了挽袖子:“既然四妹妹不愿意学这些,那你就出去吧。” 话音未落,她就起身一把拽住程若雪的胳膊把她拖到了门口。 程若雪被吓得愣了半天,临要被丢出门了才反应过来:“三姐姐!你干什么!” “你不是说要去陪祖母吗?我这就送你去祖母的院子。” “你、你放开我!”程若雪猛地甩开程南星的手。 程南星叉着腰看着倚靠在门框上的程若雪道:“怎么?难不成你说的不想上课只是嘴上说说?既然只 是嘴上说说,那就别叨叨个没完!” “既然你羡慕二婶婶能专门给我请个女红娘子,那等下我就去外面专门给你请个郎中来!让郎中给你诊断诊断,是不是在山上待了个把月,雨把脑袋给浇透了!不然怎么一晃荡全都是水声!” 丢下这句话程南星便转身回了座位上。 刚刚那番话也算是给她心里堵着的那口气找了个泄口,眼下她的心情是好多了。 程若雪在门边站了许久才红着眼眶走回来。 刚才被程南星抓过的手腕上一圈都有些发青了。 看着程若雪捂着手腕吸着鼻子,程南星冷哼一声。 她这手劲可是能把二百多斤的患者抬上手术台!抓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娘子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韩娘子来了!” 就在这时,门外匆匆跑进一个小丫鬟。 紧随其后进门的,是一个气质文雅的娘子。 “给三位小姐请安。” 韩娘子柔声细语的说道。 “在下是二大娘子请来教授各位小姐女红的。” “方才来之前,我先去二大娘子处了解了一下三位小姐的绣工如何。” 说着韩娘子让旁边的小丫鬟拿上三个托盘。 每个托盘中都有一张帕子 。 “我一个个的说吧。” 韩娘子先拿起左边第一张帕子。 “这张帕子是二小姐绣的百蝶穿花,绣工极好,就是色彩乱了些。” “这张是四小姐的,虽说绣工稍显稚嫩,但也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了。” 被韩娘子夸奖后,程若雪的脸色才算是好起来。 随后她便面带挑衅的盯着程南星。 “这张是……”韩娘子微微皱眉拿起一张帕子:“这是三小姐绣的。” “恕我眼拙,三小姐这帕子上绣的是什么图样?” 面对韩娘子的问题,程南星眯着眼睛辨认许久才辨出来:“这是天南星。” “什么?”韩娘子问道:“这是什么?” 程南星伸手指了指自己:“南星,天南星草,是一味中药,有散风镇惊止痛的作用。” 当初外公给程南星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希望她能像天南星草一样,为他人免去病痛。 原主母亲林氏也是学医,想来给原主起这个名字,也是这种寓意。 “虽然我不知道这天南星草应该长什么样子,但应该也不是三小姐你绣的这歪七扭八的样子。” 韩娘子眉头紧锁。 “三小姐,你平日在院里是不是压根儿就不碰针线?” 程南星挠了挠手背。 她在手术室里面碰针线还是多,可在手术室外就没碰过了。 “三小姐,我看过你和其他两位小姐的差距,二大娘子说你马上就要出嫁了,这样的绣工别说是给自己绣嫁衣了,就算是绣个盖头也是费劲。” “刚才来之前我和二大娘子商议了一下,你的课要比其他两位小姐多半个时辰。” “啊?”程南星立刻抗议:“正课结束都要正午了,我还要多半个时辰?还让不让我吃饭了?” 韩娘子严肃道:“我自然是不会占用三小姐吃饭的时间,多出来的这半个时辰,就在小姐午饭和午休之后。” 此话一出,一旁的程若雪便开始幸灾乐祸。 “看来三姐姐的绣工是真的不行,即便是请了京城最好的韩娘子来,也还是要多上半个时辰的小灶,有的人没天分就是没天分,再怎么努力也是没用的。” 程南星转头看向程若雪:“你手腕不疼了?” 此话一出程若雪脸上的笑容立刻垮了下来。 “不过我觉得四妹妹说的对。”程南星突然道:“没天分的人再怎么努力也是没用的。” “所以我决定不学了。” 说完程南星就起身向着大门走去。 第60章 得力帮手 “三小姐!你做什么去!” 韩娘子见状匆匆跟了上去。 “二大娘子请我来就是为了教三小姐您,您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程南星在门口站住脚步,转身盯着程若雪:“韩娘子,不是我不想跟着你学,实在是耳边总有个人阴阳怪气唠唠叨叨的,我静不下心来。” “女红不就是要静心吗?若是不能静下心来,我也是学不进去的。” “这样的话不是白白浪费了娘子你的苦心吗?” 韩娘子闻言也不满的看了程若雪一眼。 “四小姐,你的绣品确实是不错,但也并不是没有瑕疵,要说绣工,整个屋子里面就是二小姐的绣工最好,可你见二小姐如此嘲讽姐妹了吗?” “原本二大娘子就说,教要三个小姐一起教,若是三小姐因为你的缘故不来上课了,那这算是我的罪过还是你的罪过?” 被韩娘子训斥的程若雪不高兴的撇了撇嘴,低头不再言语。 “三小姐,还请回到座位上去吧,我们上课的时间已经耽搁许多了。” 看着吃瘪的程若雪,程南星忍住笑,转身回到座位上。 这个程若雪性格也是张扬,同样是被惯出来的性格,只不过 是比原主更聪颖一些,嘴巴也巧,比原主更会讨人喜欢。 所以两个性格差不多的人,在旁人眼中就是一个蛮横一个娇憨,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但也是因为她次次都比程南星讨人喜欢,所以才更接受不了训斥。 之后的课上,程若雪的脸色一直都不太好,直到最后要放课了,韩娘子让她们每个人把绣好的绣品拿上去比对的时候,脸色才稍稍好了一些。 程若兰的自不用说,韩娘子是满口夸赞。 程若雪的针脚还是有些松,可远远看去也是没有错处。 只程南星的,针脚歪七扭八,勉强能看出一个鸟头。 韩娘子十分无奈。 这张绣品她算是手把手教的,可从程南星的手上绣出来还是不成样子。 程南星也很无奈。 她学的“针线活”的最终标准是精准、严密,要能完美的缝合伤口,尽量少留疤,她的手很稳,稳到全神贯注的时候就连呼吸都不能让她的手移动分毫。 可偏偏绣东西不讲究这些,绣出来的东西要柔和优美,还有各种不同的绣法,和她学的那些东西完全不同。 看着程南星歪歪扭扭的绣品,程若雪下意识的想要开口嘲讽 ,可手腕隐隐传来的痛感还是让她闭上了嘴。 “哎,眼下也到了用饭的时间了,各位小姐先去用饭吧,至于三小姐,你这张绣品的问题出在哪里,等午休后的课我再同你讲吧。” 说完韩娘子又长叹了一口气,带着身边的丫鬟离开了堂屋。 程南星坐在位置上叹气。 下午还要上课,那看账的时间就又不多了。 就在她长吁短叹的时候,程若兰向她走了过来。 “星儿妹妹,没关系的,绣工不好慢慢练习就好了,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一蹴而就的。” 虽说程南星并没有因为绣工不好这件事情而感到挫败,不过她还是对程若兰表达的善意表示了感谢。 “多谢二姐姐了,日后我只能多加练习了。” 说完这话程南星起身收拾东西准备回院子,可程若兰站在她身边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 “二姐姐还有什么事情吗?” 程南星停下收拾的手问道。 程若兰看了一眼站在程南星身后的嬷嬷:“我有些事情想和星儿说,还请嬷嬷回避一下。” 嬷嬷闻言有些为难:“二小姐,是二大娘子说,让我寸步不离的跟着三小姐的……” 程若 兰柔声道:“这屋子只有一扇门,三妹妹身体不好不能翻窗,难道嬷嬷害怕她跑了不成?你放心,我们只说两句话,话说完了,只要我出来,就肯定是带着三妹妹出来。” 有了程若兰的保证,嬷嬷才转身走出门外守着。 “二姐姐要说什么?” 程南星有些不解的问道。 程若兰笑笑:“星儿妹妹最近是不是在做什么重要的事情?我看你没事就窝在院子里。” 程南星闻言心中提起几分警惕:“这不是二婶婶把府中的账目交到了我手上,每天都要在屋子里面看账本,我现在还正发愁呢,下午又要继续上韩娘子的课,看账的时间倒是没有了。” “妹妹总是要经过这一遭的,就算是现在没有课让你安心的看账本,可等你以后成了家,有了孩子,事情自然而然的就变多了起来,到时候看账理事也是要抽空的。” 说着程若兰转头向着门外看了一眼。 “我听说,妹妹把原来我母亲院中的那个清月给要到房中去了?” 程南星点点头:“二姐姐还是消息灵通呢。” 程若兰继续轻声细语的说道:“我也是听宋嬷嬷说的。” “这个清月我也 曾见过,是个得力的,平日我母亲院子里面有点什么事情,若是宋嬷嬷不在身边,使唤的最多的便是清月了,我想有清月在妹妹身边,妹妹身上的担子也能轻上许多。” 说完程若兰给了程南星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走吧妹妹,该回去用饭了。” 紧接着她便转身向门外走去。 程南星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才跟上去。 在回香兰院的路上,程南星一直反复思考程若兰说的话。 清月? 程若兰专门提她做什么? 上次也是程若兰来说了出嫁之前可以管账的事情,现在又来暗示她清月可以帮忙? 程南星百思不得其解。 府中的账本里有猫腻,清月又是被刘氏打骂赶出来的人。 这两件事情凑在一起,不管怎么样都是对刘氏没好处的。 可程若兰偏要把这两件事情揉搓在一起提醒程南星。 这程若兰到底是要做什么? 回到香兰院,程南星盯着桌上的饭菜发呆。 “咕咕咕……” 外面的院子里突然传进来一阵鸟叫声,一阵接着一阵,听得程南星烦不胜烦。 “这个时候外面哪有鸟啊?”秋鸿有些疑惑的向外走去。 第61章 励志郎中 秋鸿走出屋门去赶鸟,没一会儿就从外面跑进来了。 “小姐!小姐!”秋鸿气喘吁吁:“小姐!外面的不是鸟!是人!” 程南星回过神:“什么?” “外面的不是鸟!是人” 秋鸿重复了一遍。 “好像是那天我们在——” 她的话说了一半就顿住了,程南星顺着她的眼神看去,发现她正在看清月。 “没关系,清月是自己人,你尽管说。” 秋鸿收回目光:“好像是那天我们在千机阁遇见的那个娘子。” 一听这话,程南星来了精神:“请进来!” 秋鸿应下后匆匆走出屋子,很快就领了一个人进来。 此人身穿一身素色衣袍,头发还和那日相见一样是一个利落的马尾。 “见过三小姐。” 照影一进门就给程南星行了个礼。 “不用见外,是我委托你查的东西查到了吗?” 照影起身从怀中掏出一沓纸:“没错,关于那赵郎中的事情,全都在这里了。” 程南星示意清月上前接过。 “你想要多少银子?”程南星从秋鸿那里接过钱袋。 面对这个问题,照影沉默的。 看着不说话的照影,程南星心里也打起了鼓。 眼下她唯一的银 钱来源就是府中每个月发的月钱,虽然比起其他人家要多很多,可若这照影开出一个天价,她也是出不起的。 照影思索许久,最后开口说了两个字:“十两。” “十两?”程南星偏偏头:“十两金子?” 照影摆摆手:“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 程南星微微皱眉。 按照她对这种“杀手机构”的了解,起步价不都是千金万金吗? 这十两银子,是不是有点太白菜价了? 难不成这千机阁其实要的并不是银钱,而是别的什么东西,这“十两银子”就是暗号? 可照影却误会了程南星的意思。 三小姐是嫌多? 这下照影心中暗叫不好。 虽说千机阁是有定价的,可云朗行说了,程南星是个特例,不能多要,但也不能不要。 照影想了许久才想出来一个“最低价”十两银子。 难道这程南星都嫌多? 一时间两个人都因为不同的事情纠结起来。 倒是秋鸿实在的很。 见程南星攥着钱袋久久不动,她便把钱袋从程南星的手中拽了出来。 “不就是十两银子嘛!这点钱我们还是给得起的!” 说着秋鸿就从钱袋里面翻出一个银锭子放到了照影 的手心。 拿到银子,照影松了口气。 还好三小姐身边有这么一个机敏的丫鬟。 照影一边这么想着,一边飞快的拿了银子离开。 而程南星转头盯着秋鸿:“你就这么把银子给她啦?” 秋鸿闻言一怔:“难不成小姐刚才是嫌贵想要还价?” “那倒也不是。”程南星轻声嘀咕着:“难道是我想多了?这人说的十两银子,还真的只是十两银子?” “小姐,快看看他们都查到了什么!” 秋鸿兴冲冲的说道。 跟在程南星身边这么多年,过的都是湖水一般平静的生活,如今的生活好不容易起了一点涟漪,她也随之活泛起来。 程南星展开手中的纸卷,厚厚的一沓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 原本程南星只是想知道赵郎中和刘氏有没有什么关系,没想到这千机阁连赵郎中的祖上三代都查出来了。 祖父是谁,祖母是谁,何时死的…… 就差没把家里务农的时候养了多少头猪多少只鸡都写进去了! 程南星看了一页有一页,终于看到了一点她想看的东西—— 赵郎中的父亲曾经是刘氏父亲手下庄子上的佃农。 按照子承父业这么一说,赵郎中父亲去 世后,赵郎中本应该接过他父亲手中的锄头,也做佃农。 可赵郎中从小就对草药什么的感兴趣,平常没事的时候就上山寻找草药,甚至还效仿神农尝百草,自己撰写了一本小小的“医草小传”。 也正是因为这本医草小传,救活了刘氏那个贪玩上山被蛇咬的哥哥。 那次之后,刘氏父亲知恩图报,找了一位京城中有名的郎中,送赵郎中去学医,之后赵郎中也摆脱了务农的命运,从京郊住进了京城,从小药堂的坐诊郎中变成如今和善堂的坐诊郎中。 “哇……” 看着赵郎中这履历,程南星都不由得赞叹。 太励志了! 赞叹归赞叹,程南星还是继续看了下去。 之后的一段时间,赵郎中都在京城里一个不知名的小药堂坐诊,虽说小有名气,可却完全够不上和善堂的门槛。 但在林氏去世的前两年,这个原本没什么名气的赵郎中进了和善堂,还和当时鼎鼎有名的吴郎中一同坐诊。 甚至连学徒都不是。 要知道吴郎中家里可是世家,和林家一样祖祖辈辈都在宫里做太医。 只是到了吴郎中这一辈,他不想困在宫中的规矩里,更想救济百姓,便从宫里出来,到了 和善堂坐诊。 也是从吴郎中到了和善堂开始,和善堂有了“义诊”。 每月月初和月末两天,吴郎中在和善堂外支摊,帮助那些看不起病的穷苦人家。 这一段原主是有记忆的。 就是在林氏带着她去和善堂找吴郎中看诊的时候。 那个时候吴郎中还笑着说,那个时候和善堂已经归在林氏手下,也正是因为林氏的提议,他才会有义诊的想法。 吴郎中和林氏的关系一定是很好的,毕竟两家是世交,在林氏去世后,吴郎中仍旧在和善堂坐诊,只是没两年和善堂就取消了义诊。 而吴郎中也是在义诊取消后离开的和善堂。 这么看来,吴郎中的离开,或许另有原因。 眼下程南星掌握了赵郎中和刘氏有关系的证据,只要再找到吴郎中,确认一下如今和善堂管事的是不是赵郎中,就能一纸状书把刘氏告上衙门,状告她侵吞林氏的嫁妆! 想到这里,程南星把手上的东西放到桌上。、 “清月,你去找个匣子来,我要把这些东西好好的安置起来。” 随后程南星起身走到门边,转头看向守在院门口的那两个嬷嬷。 眼下她只要找个机会溜出去,见见那吴郎中就行了! 第62章 更烦心的事 可这里是将军府,不是山上的道观,没有那么轻易逃出去。 就算是程南星想办法出了院门,可还有府门呢? 府门把守的可不是嬷嬷,而是侍卫了! 这些侍卫虽说武功都不算高强,可抓程南星不是易如反掌? 想到这里,程南星叹了口气。 她从没想过出门竟然成了一件难事! 就在这时,院门处守着的一个嬷嬷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门口。 “三小姐,请您快点吃饭吧,用过午饭之后休息半个时辰,还要去上韩娘子的课。” 程南星眉头紧锁::“我出去的时候你们跟着我就算了,怎么我吃饭你们还要管吗?” 嬷嬷低声下气的说道:“三小姐,奴婢也只是来提醒一下,二大娘子说过了,小姐到了时间就要去上课的,就算是没吃饭没睡觉也要去,奴婢只是怕小姐饿着肚子。” “好了!我知道了!” 程南星长叹一声摆摆手。 “你们也是领命做事,我不为难你们。” 嬷嬷闻言忙行了个礼:“多谢小姐体恤。” 吃过饭,程南星躺在床上盯着雕花的床顶喃喃:“早知道……” 一旁的秋鸿转过头:“小姐,您说什么?” 程南星 翻了个身,面对着秋鸿道:“我说早知道这样,刚才我就应该让那个千机阁的照影出去找吴郎中,不就是使点银子的事情吗?顺便还能让她去看看云朗行怎么样了。” 秋鸿搬着小板凳坐的离程南星近了点。 “我看什么吴郎中都是顺带的,小姐其实是关心云将军的伤势吧?” 程南星闻言脸几不可见了红了一点:“没有!他自己都不上心,我不给他送药他就不来找我,那我也不去找他,他就疼死在府里!” 看着程南星那气鼓鼓的样子,秋鸿笑道:“小姐,就算是你真的委托那个千机阁的娘子去找云将军,也不一定会得到回信的。” “为什么?”程南星起身问道。 秋鸿道:“你也看到定远将军府的样子了,云将军府中没有女眷,全都是男人,还都是军士,那千机阁的娘子一进去不就被当成刺客抓起来打成筛子了?哪里还有命出来给您送信呢?” 此话一出,程南星脑补了一下这个画面。 “真的?” 她有些不相信。 虽说外面传的风言风语,说云朗行是尸山血海闯出来的恶鬼,可她却不觉得,只觉得云朗行和他身边的那些军士只是比普通男 人看起来魁梧些,粗糙些罢了。 可秋鸿却十分笃定:“当然了!小姐您平常都在内院,我有时出门采买,经常听到一些传言,说什么云将军在军营里抓到一个探子,不眠不休拷打了三天三夜,最后那探子被拖出来的时候身上全是烂肉,可人却活着,不知道云将军用了什么手段,现在我说起来都觉得身上一抽一抽的疼呢……” “那这也不过是传言……”程南星下意识的为云朗行辩驳。 秋鸿看出她的那点小心思,只是笑笑没再说下去:“小姐,您要是再不睡觉,等下可就没的睡了。” 一听这话,程南星索性把身上的被子掀开下了床。 “横竖都睡不成了,我也不睡了。” 说着她穿上鞋走到梳妆台边:“我们就梳洗好了等着上课吧。” 之后和韩娘子一同上课的半个时辰,可以说是程南星穿到这里后最痛苦的半个时辰。 韩娘子从拿针的姿势开始,一下一下的教着程南星绣帕子,半个时辰下来,程南星肩酸手痛,半个身子都僵硬了。 “嗯!现在这幅绣品看起来就好多了!” 韩娘子满意的看着手中的帕子。 虽说上面的图案还是一塌糊涂, 可比起上午拿直来直去的线条已经柔和了很多,也带了几分美感。 跟在韩娘子身后走出屋,程南星只觉得命都丢了半条。 “小姐,您没事吧?” 等在外面的秋鸿看到程南星这样子吓了一跳。 这才半个时辰,她就变得脸色蜡黄,像是被什么东西吸了精气一般。 “这针线活真不是人做的。”程南星欲哭无泪。 秋鸿见状都有些不忍心告诉她,从明天开始还有更让她感觉崩溃的事情。 酝酿了一路,秋鸿才在程南星踏进香兰院的瞬间开了口。 “小姐,刚才二大娘子身边的宋嬷嬷来让我转告您,因为要学习出嫁后的规矩,所以侍候公婆这一项也在其中,只是眼下没有公婆,二大娘子就说,让您每天三遍去给老太太请安。” 听了这话,程南星的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小姐?” 见程南星不动了,秋鸿小心翼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程南星僵硬的转过身:“秋鸿。” “我在呢小姐。” “杀了我,就现在。” 秋鸿大惊失色:“小姐!您说什么呢!我怎么能杀您呢!这可是大逆不道的事情!” 程南星叹了口气,缓缓走进院子。 “我记得之前祖母是免了我请安拜见的,理由是我病歪歪的看着就心烦,二婶婶让我一天三次的去请安,问过祖母了没有?” 秋鸿立刻道:“宋嬷嬷说了,老太太是愿意的。” “一来是最近小姐的身体好了许多,走动也方便了,二来是老太太听说这是在为小姐您以后出嫁做准备,便也欣然应允。” “不过小姐您放心,一同去给老太太请安的还有二小姐和四小姐,也并不是您一个人去伺候。” 程南星唉声叹气:“要是只有我一个人就好了。” 再不济只有她和程若兰也行。 经过这段时间相处她算是看出来,程若兰这个人虽然行事有些古怪,可人如其名,性格还是像兰花一样淡雅,不多事。 可程若雪就不一样了。 今天又被她欺负了一顿,眼下程若雪肯定去和程老太太告状了。 明天这祖孙两人还不知道想着什么办法埋汰她呢。 一想到明天天不亮就要去程老太太的院子前面站着,程南星更是觉得心烦。 秋鸿也看出她的不快,忙在一旁安慰。 “小姐,事事往好处想,至少这样您就不用整天被困在院子里了,还能去外面的花园走走。” 第63章 教训我你也配 “这能算是什么好事儿啊……只是出去逛园子而已,往常我在家也能逛园子。” 程南星嘀咕道。 让她每天去给程老太太请安,那还不如把她困在这院子里呢。 秋鸿也看出了程南星的不愿,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小姐,之前老太太自己免了你的拜见就罢了,现在老太太都同意让你去了,那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反正也只是请安而已,也不用一直跟在身边伺候。” 虽说秋鸿说的是安慰的话,可程南星却一点都没觉得被安慰到。 不过她心中也清楚,就算是她不想去,外面守着的两个嬷嬷也会让她去。 第二天天还没亮,秋鸿都还没起来,程南星的房门就被外面的嬷嬷给敲响了。 “三小姐,您该起床洗漱准备给老太太请安了。” 门外的嬷嬷叫了半天,程南星才不情不愿的睁开眼睛。 “知道了……别叫了……” 她慢吞吞的起床、穿衣、洗漱,穿戴整齐站在门口,却始终不愿意伸手推门。 “小姐,总是要走这一遭的。”秋鸿在她身后小声道。 哎。 程南星叹了一口气,伸手推开门走了出去。 嬷嬷一路跟在后面“护送”她到 了成老太太的慈安堂。 此时的天刚蒙蒙亮,空中还满是雾气。 程若兰已经等在慈安堂门口,看她袖子上的水渍,似乎已经到了许久。 “三妹妹好。” 程若兰施施然的打着招呼。 “二姐姐真是有精神。”程南星打着哈欠道:“要我起这么早,简直就是要了我的命。” “这么多年我每天都这个时间来等着给祖母请安。”程若兰道:“祖母年纪大了,睡眠浅,醒的也早,再等个半刻,差不多祖母就要起来了。” 看着眼前温和谦顺的程若兰,程南星不由得在心中为她打抱不平。 十指有长短,同样都是孙女,程若雪就比程若兰要受宠的多。 刘氏总是把当初生程若兰伤了身体不能生儿子挂在嘴边,程老太太也因此和程若兰不算亲厚。 相比起愚笨的程鸿坤,老太太还是更喜欢聪明的程鸿乾。 只是可惜,程鸿乾名下并没有儿子,刘氏又是个不好拿捏的,程老太太也只能把气都撒在看起来乖巧温顺的程若兰身上。 而程若兰也“不负众望”,每次都只默默地吞下委屈,并不说什么。 程南星和程若兰一直在慈安堂外站到太阳升起,程若雪才姗姗来迟。 “真是不好意思姐姐们,我今日贪睡来的迟了些。” 程若雪一边笑着,一边慢悠悠的走向她们。 此时程南星的衣服早就已经被露水打湿,她不满的看了一眼程若雪:“四妹妹说话说的轻巧,上下嘴皮一碰就把我们在外面等着一个多时辰比的什么都不是。” 程若雪走过程南星身边,脸上闪过一丝鄙夷的神情。 “祖母向来宽宏大度,就算是我来迟了也不会说什么的,祖母还没说什么呢,姐姐你就教训起我来了?” 说着她还甩给程南星一个眼神。 那眼神就好像说“教训我?你也配?” 程南星对此嗤之以鼻:“也不知祖母到底是真的大度,还是只对四妹妹你一个人大度。” 她的话音刚落,程老太太身边的那个田嬷嬷就好像掐着时间一样从慈安堂里走了出来。 “三小姐,你这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竟然敢私下议论老太太?” 田嬷嬷皱眉盯着程南星。 “老太太自然是宽厚大度的,就算今日来迟的是你,老太太也一样不会说什么、” 程南星看了田嬷嬷一眼,没有说话。 她自知这个时候辩驳是没有用的。 “三位小姐,老太太已经起床喝了药 ,正等三位小姐进来呢。” 说罢田嬷嬷就带着程南星三人进了院子。 此时的程老太太正坐在太师椅上闭眼小憩,太师椅旁还放着一根拐杖。 “孙女给祖母请安,祖母安好,身体康健。” 程南星学着前面程若兰的样子对程老太太行了个礼。 程老太太就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轮到程若雪,她蹦蹦跳跳的跑到老太太身边,十分亲昵:“祖母!一晚上不见,可是想我了?” “想!当然想!”程老太太睁开眼睛,笑呵呵的抱着程若雪。 即便程若雪现在已经十五岁,可程老太太还是把她抱在怀里,放在腿上。 反观程南星和程若兰,只能站在一旁。 老太太没开口,她们谁都不能坐。 程南星只站了没一会儿就觉得腿酸了。 往常在手术台旁,一站几个小时都不在话下,可今天这半个时辰都还没到,她就站不住了。 在手术台旁站着,全身心都扑在手术上,压根儿不会管腿累不累,但是现在她除了站着就只能发呆,要不然就是听程若雪在那边叽叽喳喳的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这其乐融融的祖孙两人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两个人。 “你们两个也别站着了 ,坐吧。” 程老太太眼睛都不愿意向程南星她们这边转一下。 刚一坐下,程南星的肚子就咕噜噜的叫了起来。 因为起得太早,她只来得及喝了一杯茶,空着肚子就出门来给程老太太请安了。 程若雪听到了声音,看向低头的程南星,轻笑一声后便开始向程老太太撒娇:“祖母,孙女起来还没吃过早饭,祖母这里的莲花酥最好吃了,孙女想吃。” 程老太太也是宠溺,立刻命人去拿。 田嬷嬷刚拿着莲花酥回来,程老太太就突然哎呦一声,紧接着程若雪就从她的身上滑了下去。 滑落在地的程若雪一脸懵,旁边看着的程南星一个没忍住嗤笑出声。 “祖母,您怎么了?” 整个屋子里面只有程若兰匆匆上前关心。 程南星看着抱着腿痛苦的程老太太,带着几分调侃开口:“还能是怎么了?当然是四妹妹太重,把祖母的腿给压坏了。” “你!你胡说什么!” 程若雪气得涨红了脸从地上爬起来。 程南星上前一步:“刚才还在外面炫耀,祖母对你多好,可我看祖母对你的好都被你丢去喂狗了!祖母的腿不好你还坐在她的腿上,这不是成心不想让祖母好吗?” 第64章 不说话就是帮我了 “我什么时候——” “你们两个差不多行了!” 程若雪开口刚想反驳,程若兰便打断了她。 这次她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怒意。 “现在祖母都病痛成什么样子了,你们两个还在这里吵嘴?还不快去请个郎中来看看?” 程南星立刻应下:“秋鸿!去请郎中来!” 程若雪也不甘示弱,叫她身边的丫鬟也去请郎中。 此时的程老太太满脸痛苦,身子歪向一边,田嬷嬷几次想要把她搀扶起来都失败了。 一直等到郎中来,程老太太才被扶进了卧房,田嬷嬷也紧随其后进去伺候,外面正厅便只剩下程南星三人。 三人各坐一把椅子,都不说话,正厅异常的安静。 程南星捂着空空如也的肚子,一杯接一杯的喝着茶水。 不多时二房和三房的几个人便匆匆赶来。 “母亲!母亲呢!” 刘氏赶在前面,喊得最大声。 “母亲怎么样了?” 程若兰见状立刻起身:“郎中正在给祖母看诊,相信很快就能有结果了。” 刘氏拍着心口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那就好,那就好……” 站在厅中的程鸿乾眉头紧锁:“好好的母亲怎么突然就卧床不起了?” “ 是呀。”赵氏附和着:“母亲从山上道观回来的时候,看着身体硬朗着呢,如今怎么……” 赵氏一边说,一边转头看向程南星。 把老太太气病这件事情,她可是有过前科。 程南星一脸莫名:“看我做什么,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程鸿坤立刻道:“是不是你又说了什么忤逆不孝的话,惹得你祖母生气了?” 此话一出,程若雪飞快接话:“没错!就是三姐姐!我都听到了!我们几个在外面等着祖母传召的时候,三姐姐说祖母是假大度,还当着田嬷嬷的面说了祖母好些坏话!” 这下程鸿乾程鸿坤兄弟二人的怒气可就被点燃了。 “你怎么能这么同你祖母说话?” “虽说老太太不是你的亲祖母,可也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 “就是!你出生的时候老太太还在自己的假装箱子里面拿了一块白玉锁送给你,你真是全忘了!” “难不成就是因为老太太宠爱若雪一些,你就对她不满吗?” 这兄弟俩一句接一句的指责,听的程南星直翻白眼。 且不说老太太对她态度好坏,单说那个白玉锁。 若不是程南星出生时刚好程鸿朗立功受封,这块白玉锁是无论如何都 到不了她手上的。 “现在我说什么都没用。”程南星冷哼一声道:“祖母到底是因为什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等郎中出来自有分明。” 她的话音刚落,田嬷嬷就带着郎中匆匆走了出来。 “先生,家母情况如何?” 程鸿乾立刻迎上前询问程老太太的情况。 郎中道:“程大人尽管放心,老太太并无大碍,只是年纪大了腿脚不济,又长时间的抱着重物,骨头有些错位,方才我已经帮老太太正了骨,之后还是要多加注意,少走动,多休养,少拿取重物。” “重物?” 听了郎中的话,程鸿乾的眉头拧的更紧了。 “这房里什么事情都不用我母亲做,她能拿什么重物?” “咳咳。” 就在这时,程南星清了清嗓子。 随后她把手指向刚才程老太太唯一拿取过的“重物”——程若雪。 一时间房间里所有的目光都转向了程若雪。 程若雪此时恨不得找条地缝儿钻进去。 “我说了你多少次了!你祖母年纪大了,别总让她抱着你!你就是不听!现在出事了吧!”程鸿坤反应过来,对着程若雪便是一顿大吼。 “我、我也不是故意的。”程若雪万分委屈。 程南星在一旁拱火:“什么不是故意的,你就是故意的!故意在我和二姐姐面前显摆祖母疼爱你,一个劲的往祖母的怀里钻!二叔三叔若是不信,可以问问二姐姐,她是从来不说谎的。” 面对二房三房四个长辈疑问的目光,程若兰没有说话。 但在这些人眼中,这就是默认了。 刚才一起抨击过程南星的程鸿乾程鸿坤,此时尴尬的说不出话来。 刘氏见势头不对便站了出来:“好了,本来叫你们来请安,是为了锻炼你们,没想到弄了这么大的事情出来,眼下我们几个长辈在这里就可以了,你们各回各的院子,准备下午的课吧。” 刘氏的话音落下,程若雪最先跑了出去,程南星紧随其后,程若兰向几位长辈行了礼后才缓缓出门。 只是让程若兰没想到的是,程南星竟然站在慈安堂外等着她。 “二姐姐等下去我那里吃饭吗?”程南星道。 在她的印象中,“吃饭”是最好的拉进关系的方法。 “三妹妹如此倒是有些稀罕。”程若兰笑道:“我们一同长到这么大,你还是第一次主动说要和我吃饭。” “这次也是多谢二姐姐你帮我开脱。”程南星道。 程若兰动身继 续向前:“方才在厅上,我可什么都没说。” “二姐姐不说话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程南星说道。 “家中人人都知道二姐姐的人品,若是我说的是假话,二叔他们看你的时候,你早就出来替四妹妹说话了,可你并没有。” “既然如此,那你就是帮了我的。” 看着面前十分真诚的程南星,程若兰微微一怔:“可四妹妹污蔑你的时候,我也没说话。” 程南星洒脱的耸耸肩:“你没帮着程若雪继续污蔑我,也算是帮我了。” 程若兰闻言挺住脚步:“三妹妹,你叫我去你那,不只是吃顿饭这么简单吧?” 程南星就是喜欢和聪明人讲话。 像程若雪那种表面机灵实则愚钝的人,她连争论都懒得争论。 程若兰思索片刻后道:“三妹妹稍等片刻,我在东庄订了两匹布料,等下取了料子回来,再去找三妹妹一同用饭。” 说着她转过身匆匆向着大门走去。 程南星站在原地,盯着程若兰的背影,心中纠结许久。 “二姐姐!” 直到程程若兰的身影即将消失在小路尽头,程南星才开口叫住了她。 “既然二姐姐要出门,不知你方不方便帮我向外带句话?” 第65章 传话 “带话?”程若兰停下脚步:“三妹妹想让我给谁带话?带什么话?” 程南星走上前:“云将军前几日受了伤,因为那日他从城外带我回城,这两日我都有给他送药,这两天我出不去这院子,有些担心他的伤势。” 程若兰闻言沉思片刻:“若是得空,我便帮妹妹带话去。” 程南星笑了笑:“多谢姐姐了。” 等出了府门上了马车,程若兰身旁的丫鬟刚和车夫说要去东庄,程若兰便开口:“不去东庄了,去定远将军府。” 丫鬟冬蕊皱起眉来:“小姐,您还真去帮三小姐跑腿啊?” 程若兰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背:“冬蕊,不许胡说。” “不过是去给带个话,哪里就算得上跑腿。” 冬蕊倒是为她愤愤不平:“小姐您就是人太好了,三小姐四小姐都看您人好欺负您!” 程若兰微微勾了勾嘴角:“两位妹妹还小罢了。” 马车摇摇晃晃的到了定远将军府,程若兰被冬蕊搀扶着下了车。 “小姐,这将军府府门紧闭,门外也没有看守的人,不像是里面有人的样子。”冬蕊看了一眼将军府说道。 程若兰施施然走上台阶:“云将军一向不喜交际,这个时间闭门也是正 常。” “你先去叫门吧。” 冬蕊应了一下,随后跑去敲门。 敲了好半天大门才被打开一条缝。 “你们是……?” 冬蕊上前一步:“我们是镇国将军府家的,这是我们二小姐。” 听了这话,开门的王二又把门推开了一点。 “二小姐?”他皱了皱眉:“二小姐有什么事情吗?” 程若兰道:“最近我家三妹妹事忙,没什么时间来看望云将军,刚好我去东庄取布料,顺路来问一问将军伤势如何了。” 王二闻言道:“将军伤势好了许多,还请二小姐帮忙转告三小姐,多亏了她的药,将军才能尽快恢复,只是……” 王二顿了顿继续道:“只是将军现在正在修养,不方便请二小姐进去坐了。” 程若兰点点头表示理解。 “那云将军好好休息吧,这次来的仓促,也没带什么东西,下次定然带些补品来看望。” “二小姐费心了!” 说完王二就匆匆关上了府门。 “真是没礼数……” 冬蕊嘀咕着跟在程若兰身后。 “这些兵鲁子都这样,一点规矩都没有!和小姐说话还站在门里,连个礼都不行!” 说这话的时候,冬蕊语气中满是嫌弃。 “行 了,少说两句吧。” 程若兰转身训斥道。 “平日在府中我都是谨言慎行的,怎么偏偏你是个说话口无遮拦的?” “云将军性格本就豪放,再加上府中没有老人女眷,自然是不在意这些的。” 被训斥的冬蕊撇撇嘴:“奴婢知错了。” 这次马车掉头向着东庄跑去。 车上程若兰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 好像刚才冬蕊还真的说对了一件事。 这定远将军府中,好像没什么人啊…… 虽说云朗行是从程家出去的,但和二房三房并不亲近。 这两房只有在逢年过节上山祭拜的时候才能见一见云朗行。 可这云朗行行事独树一帜,在京城中颇有名气。 比如府中不用侍卫家丁,都是营中的军士。 要是往常云朗行在家,必定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军士,把那府邸围的铁桶一样。 来开门的也应该是他身边的副将应沧,而不是一个没见过的瘦弱侍卫。 “小姐,东庄到了。” 直到冬蕊叫她,程若兰才回过神来。 “您想什么呢?” 程若兰转头看着冬蕊道:“我有些不舒服,你直接去把料子拿回来吧,顺便再买两匹蝉翼纱,眼看着要入夏了,买点料子给家里妹 妹两个做件衣裳。” 听着程若兰的话,冬蕊欲言又止,随后匆匆转头下了车。 拿了布料回府的路上,冬蕊还是没忍住抱怨了出来:“小姐,您总是给二小姐三小姐买这买那,也没见她们两个给过您什么,您月钱本来就不多。” “都是姐妹,这种事情本就是不求回报的。” 程若兰淡淡道。 等回了程府,程若兰把料子放好后,便让冬蕊带着一匹蝉翼纱去了香兰院。 此时的程南星正在院中踱步。 “小姐!二小姐来了!” 秋鸿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外面正走过来的程若兰。 “二姐姐来了。”程南星抬头笑着迎上去。 程若兰笑道:“这是我从东庄带回来的蝉翼纱,虽说现在还是初春,可做衣裳要的时间也长,妹妹现在拿去制衣,等到入夏便能穿了。” 程南星让秋鸿收下料子放好,随后便带着程若兰进了门。 “二姐姐,你可去定远将军府看了?” “看了。”程若兰道:“妹妹说的话我定是记得的。” “那云朗行还好吧?”程南星继续问道。 “那是自然。”程若兰抓着她的手说道:“妹妹放心,我见过云将军了,看起来康健的很,他也让我转告妹 妹不用担心。” 康健的很? 程南星听了这话,先是松了口气,随后心里又隐隐的感觉有些不舒服。 既然身体好的很,那看到她没去,总是要来问问的吧? 一旁的程若兰观察着程南星:“三妹妹怎么了?” 程南星抬起头:“没怎么,姐姐你来的正巧,我刚吩咐了厨房做了姐姐喜欢的莲子羹,估摸着马上就要做好了,姐姐先喝一碗开开胃。” 程若兰见状便没再问下去,吃过饭后和程南星聊了几句便走了。 程若兰走后没多久,外面守着的嬷嬷又进来了。 “三小姐,晚些时候二大娘子请来教您插花煮茶的娘子就要到了,您现在睡一睡,休息一会儿吧。” “又上课!”程南星听到这话就皱起了眉头。 秋鸿也有些不满:“请了安要上课,上了课又要请安,这哪里有时间休息呀!” 嬷嬷也很无奈:“奴婢也只是来传个话,请三小姐不要忘记了。” 等嬷嬷走后,程南星长呼一口气。 “看来二婶婶这么做,是不想让我有时间去查账。” 秋鸿闻言低声道:“当初您就不应该在那药堂里说什么管事什么的,被那里面的人听到了,肯定是会传到二大娘子的耳朵里的!” 第66章 药方 让秋鸿没想到的是,程南星听了这话后竟然笑了起来。 “傻丫头,当初我在药堂中说这些话,就是为了让二婶婶听到!” “只有二婶婶知道了这件事情她才能想办法阻止我,就像现在。” “但毕竟事发突然,只有二婶婶自己慌了阵脚,我才能找出空子来。” “现在只需要想办法让我能出门就行了。” 秋鸿看着程南星,眼中仍然带着几分茫然。 “那、那小姐您想出办法来了吗?” 程南星盯着守在院门外的两个嬷嬷随后道:“当然想出来了。” “哇!什么办法!”秋鸿眼中的茫然瞬间转变成对程南星的崇拜:“小姐也太厉害了,这么快就想出了应对的办法!” “你想,现在二婶婶是咱们程家的主母,也就是说,后院的所有事情都是二婶婶管,没错吧?” 秋鸿点点头。 程南星继续道:“那谁能管得住二婶婶呢?” “当然是二房大人了,出嫁从夫,就算是二大娘子性格刚直,很多事情也是要听二房大人的。” “没错!”程南星道:“那谁能管得了二叔叔?” 秋鸿思索片刻,随后恍然大悟:“当然是老太太了!” “对!我们就从我祖母那入手。” 从早上程老太太因为一直抱着程若雪那个“重物”卧床不起开始,程南星的脑海中就渐渐有了办法。 程老太太那样子,一看就是风湿导致的腿脚不便,关节滑膜病变导致关节软骨被破坏,从而出现变形和脱位。 而程老太太的病情似乎还要更严重,风湿已经引起了全身关节的疼痛,所以她才会不愿经常出门,上山拜真人也要住上好一阵子。 毕竟关节不好,爬一次山要修养许久。 趁着午睡的时间,程南星准备了一副药方—— 桂枝芍药知母汤。 这方子里的药材都是散寒之物,风湿关节痛,最主要的就是寒气如题,受寒后络脉瘀滞,气血运行不畅不通。 所谓不通则痛。 但除了一些常见的驱寒中药外,程南星这药方中还加了一味生姜。 生姜辛辣,驱寒最好。 但程老太太最不喜欢吃的就是生姜。 “清月,等下你去厨房帮我要点生姜来,要新鲜的。” 程南星叮嘱道。 清月点头:“奴婢记得了。” 紧接着她又转头看向秋鸿:“这几味药我记得当初我都有买,你去帮我看看缺不缺。” 秋鸿接过程南星手中的药方便向着院中存放草药的小屋走去。 很快清月就从厨房带回来一块生姜,上面还带着泥土,说是厨房的嬷嬷一早出去买回来的。 可秋鸿那边却出了岔子。 桂枝芍药知母汤。 最重要的知母没有。 秋鸿回来禀告的时候道:“小姐,我想了想,当时咱们去买的时候,好像就没买知母。” 若是别的药没有就罢了,可偏没有的是知母。 虽说知母性寒,但在这药方中起到的作用举足轻重。 治疗风湿先是驱寒,然后除湿,最后祛散风邪,药方中的大部分药都是性温性热的药,正需要知母来稍作平衡,不然体寒变成内热,依旧不好。 “不然我想办法出去买一点?”秋鸿试探着问道。 程南星摇头:“你肯定是出不去的,这就别想了。” “我再想想办法。” 说着程南星便起身不情愿的走向梳妆台,一边走一边对着站在屋外的嬷嬷道:“我知道了,我这就洗漱准备去上课。” 嬷嬷见程南星自觉,也就闭上了嘴不讨嫌。 摆弄了一下午的花草茶具,程南星满身疲惫的走回香兰院。 在这里上的课和之前在学校 上的课真的是太不一样了。 在学校的时候只要认真学习,不管什么样的坐姿老师都是不管的。 可刘氏请来的这个娘子,恨不得在程南星的背上捆上一把尺,全程都要求她挺胸直背,单是要维持这样的一个坐姿就已经够难的了,更别提还要插花和煮茶。 就在回香兰院的路上,程南星和季墨书在花园的小路上遇见。 季墨书点点头打了个招呼便要走,却被程南星叫住了。 “等等。”程南星叫住他:“上次你来给我送点心吃,我还没谢过你呢。” 季墨书转头对她微微作了一揖:“一点小事,不足挂齿,三小姐不必太记在心上。” 见季墨书没有要继续聊下去的意思,程南星也不再自讨没趣,道过别后就回了院子。 刚坐下没一会儿,门外的嬷嬷就进来通传说,季墨书在外面。 程南星闻言皱了皱眉:“这人是够奇怪的了,刚才在外面想和他说话的时候他不和我说,现在我回来准备休息了他倒是来了。” “嬷嬷,让他进来吧。” 季墨书走进院子,站在程南星屋外的台阶下道:“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三小姐最近课业繁重,不能经常出门,不 知道有没有什么东西是能让我给你带回来的?” “没什么……” 程南星刚开口,一旁的秋鸿就急匆匆的走出门。 “知母!我家小姐熬药需要知母!” 季墨书看了一眼程南星随后道:“明日我便把药材送来。” 说完他就又走了。 步子快到程南星都来不及开口把他留下。 “秋鸿!”程南星带着几分愠气:“你把这件事情告诉他做什么?” 秋鸿不解道:“既然季书生都这么说了,那不用白不用,不过就是买点药材,等他把药材买回来我们把花的银子给了不就成了?” 程南星眉头紧锁:“我不想欠他的人情,之前他给我买桂香斋的点心我就已经很过意不去了,眼下又让他出去采买东西,这人情我要怎么还?” 她是铁了心不想和季墨书扯上关系的。 现在只等着季墨书科考放榜之后离开程府,她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和交际定是越少越好。 可人情这种东西,向来都是越欠越多的。 秋鸿低着头,脸上带着几分委屈:“我也没想这么多,我想着不过是一味药而已……” 看着她这样子,程南星叹了口气:“下不为例,下次不要再这样了。” 第67章 祝你金榜题名 为了报答季墨书给她带回来的药材,程南星亲自熬了一碗补药给他送过去。 在香兰院守着的嬷嬷听说程南星是去给季墨书送药的,也不拦着,也不跟着,就放心的放他去了。 看来她们也是从刘氏那儿得了命令。 到了青竹轩门口,程南星便让秋鸿去通报。 没过多久季墨书就从里面出来了。 他的手上还拿着一卷书。 “听说近几日你都在房中苦读,眼看就要春闱科考了,我专程给你熬了补药。” 说着程南星让秋鸿把补药送了上去。 “这药是明目安神的,你晚上也早点休息。” 结果补药,季墨书的眼神亮了亮。 “多谢三小姐。” 端着装有药的食盒,季墨书对她行了一揖。 程南星连连摆手:“你先是去桂香斋给我买了糕点,又出去帮我买药材,这本就是我应该谢你的。” “我也希望你可以科考中榜,不辜负这么多年的苦读。” 说罢她轻轻行了个礼,便带着秋鸿转身离开。 看着程南星远去的背影,季墨书轻声道:“有你这么说,我定能榜上有名。” 回到香兰院,程南星便开始着手给程老太太熬汤药。 那些药材 都让秋鸿去熬,程南星则是坐在院子里用刀一下一下的把生姜剁成姜泥。 这些生姜她都细细的去了皮,剁成的姜泥也毫无颗粒。 等秋鸿把那些药都熬好后,程南星才把这些姜泥放了进去。 这样把生姜加进药里,才不会有辛辣的味道。 药熬好后,程南星便亲自端着药去了慈安堂。 她刚一在慈安堂露面,外面守着的那些丫鬟就进去报信,很快田嬷嬷就从屋里走了出来。 “三小姐,老太太今日的身体还是不大好,请安伺候就先等两天,等老太太身体好了,你们再继续来请安。” “不然你们这个时候来请安,老太太也没有办法指点你们。” 田嬷嬷话里话外都是要赶人的意思。 但程南星知道,今早程若兰照例来请了安,程若雪也来了,若是她不来,背后定是要被老太太嚼舌头的。 “还请嬷嬷通报祖母一声,就说孙女带了药来。” “药?”田嬷嬷扬了扬眉毛,满脸都写着不信:“老太太的药自然有郎中给开,三小姐就不必费心了。” 程南星上前一步说道:“这药方是我翻遍了母亲留下来的医书找到的,嬷嬷你自然也知道,我母亲留 下的医书都是当初做太医的外祖父所写,里面很多的药方都是现在的郎中不知道的,还请祖母一试。” “哼。” 田嬷嬷冷哼一声。 “三小姐,你都说了那是林大人所写,若是这个药方有用,定然流传千古,怎可能落到你的手中?” “三小姐请回吧,奴婢也要去伺候老太太汤药了。” 就在田嬷嬷准备转身回屋的时候,外面匆匆跑过了一个丫鬟。 这小丫鬟满脸慌张,跑步跑的仪态全无。 田嬷嬷见状眉头紧锁,走下台阶,追了出去,拦下了那个小丫鬟。 “当初买你们进府的时候是怎么教养你们的,全都忘了吗?” “这么着急,难不成是天塌下来了?” 面对田嬷嬷的训斥,小丫鬟喘匀了气后磕磕绊绊说道:“不、不是的嬷嬷……是、是外面来人了。” “太师府、太师府来人了!” 这下田嬷嬷也怔住了。 “太师府?” “对!”小丫鬟慌忙点头:“太师府的大管家来了,带了好多人!好多东西!我这正要去通报给二大娘子呢!” “嬷嬷,我实在是在这耽搁不起,若是有什么惩罚,等我通报了之后再说吧!” 丢下这 句话,那小丫鬟便又匆匆忙忙的跑开了。 “太师府的人来……能有什么事?” 田嬷嬷皱着眉头思忖着。 虽说赵太师和程鸿朗是同品级,不存在什么你高我低,但对于二房三房来说,他可是实实在在的高出了一大截。 “难不成是二房三房的大人们得的太师的赏识?” 想到这里,田嬷嬷一下变得兴奋起来。 “那我可要把这件好事告诉老太太!” 说着她也顾不上还在门口等着的程南星便匆匆跑进了屋。 “她怎么这样啊?” 秋鸿愤愤不平的说道。 “小姐您专门给准备的汤药,她连门都不让你进这就不说了,凭什么一听说太师府里的人来,就把您一个人晾在这里呀?” “这多正常啊。”程南星倒是看得开:“太师府的人,肯定要比我重要呀。” 随后她带着秋鸿在慈安堂的院子里找了一处背风的地方坐下。 “既然田嬷嬷去叫祖母去了,那等一下她们肯定会回来,我们就在这儿等着吧。” 另一边的程老太太在听田嬷嬷说太师府来人后立刻从床上爬了起来,是腰不酸了,腿也不疼了。 “太师府的人说了来做什么没有?” 程老太太匆忙问道。 “没有,那小丫鬟也没多说。”田嬷嬷回答:“可听说来的人是太师府的大管家,还带了不少的东西!想来可能是来和我们二房,三房大人交好来了。” “好!好!” 程老太太喜上眉梢。 “我那两个不争气的儿子,如今终于是争气了一回!能被太师赏识也是他们有福气了!” “快扶我起来!我们一起去前厅看一看!” 田嬷嬷立刻扶着老太太去了前厅,却丝毫未提程南星送药的事情。 等她们赶到前厅,二房三房的人都已经在了。 太师府大管家看到拄着拐杖的程老太太,开口客气了一句:“本不是什么大事,还惊动了老太太,真是罪该万死。” “前几日听闻老太太病卧在床,这点补品,不成敬意。” 说着大管家拍了拍手,后面跟着的家丁立刻送上来几盒补品,都是上好的山参鹿茸等等。 程老太太笑开了花:“太师真是费心了,我这两个不争气的儿子能得他的赏识,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说着她便挥手让程鸿乾和程鸿坤上前。 可那大管家看都不看二人一眼。 “请问老太太,您家三小姐可在府中啊?” 第68章 她能有这本事? “三、三小姐?” 程老太太一听,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紧接着她便说道:“我这个孙女调皮的很,不知道您找她所为何事呢?” 大管家回答道:“前几日的宫宴上,您家三小姐送给太师一张药方,太师日日按照药方喝药,曾经身上的那些不利落的顽疾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身体大好心情爽朗,太师让我来送些东西,好好感谢一下三小姐。” “她、她能有这本事?” 程老太太的心情一下子跌入谷底。 原本以为是她那两个不争气的儿子终于有了出息,结果竟然是来找程南星那黄毛丫头的。 田嬷嬷也呆住了。 这程南星竟然还给太师开过药方?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太师府大管家转过头:“就是前不久的宫宴。” 刘氏有些尴尬的说道:“母亲,您不知道这件事情,当初宫宴时您在山上的道观修行呢。” 程老太太抽了抽嘴角,膝盖也开始隐隐作痛。 她后退两步跌坐在太师椅上,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去,去把三丫头叫来吧。” 田嬷嬷应了一声,转头匆匆跑回慈安堂。 此时的程南星正蹲在慈安堂的花园里面看 蚂蚁搬家。 天气一天一天的回暖,树枝上早就抽出了新芽,蚂蚁也开始有了动作。 就在程南星伸手想要抓一只蚂蚁到手心玩儿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匆促的脚步声。 “三小姐,老太太请您去前厅。” 程南星回过头:“请我去前厅?为何?” “太师府来的大管家说想见见小姐您。” 田嬷嬷说道。 “好吧。”程南星拍拍手上的土起身:“麻烦嬷嬷你前面带路了。” 进了前厅程南星便感觉到里面的气氛不对。 二房三房人都在,但脸色都不大好,老太太的脸更是黑的像锅底一样。 只有太师府来的那位大管家脸上挂着笑意。 “想必这位就是程家三小姐了。” 一见到程南星大管家便上前行礼。 “祖母说你想见我。”程南星笑道:“不知可是太师吃了那药方有何不适?” “哪里的话?”大管家忙道:“太师吃了这药可不要太好!这些都是太师让我给三小姐您带来的谢礼。” 说罢,前厅外又进来五六个家丁。 这几个家庭手里都捧着托盘,上面盖着红布,看样子底下的不是金子就是银子。 不等程南星说话,又进来 了四个家丁。 这四个家丁抬着两口大箱子,箱子一打开,里面不少古董书画,钗环首饰。 这些“谢礼”看的周围二房三房的眼睛都直了。 他们两个人一年的俸禄加起来都买不起程南星收的这一箱子古董书画! 程老太太更是气的七窍生烟。 刚才她还因为大管家给她的那点补品而沾沾自喜。 现在和程南星收的一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大管家说道。 “我这里还有一张礼单,里面写了所赠的金银细软的数目,三小姐您回去后尽可点一点,如是缺了少了便差人来太师府说,我再亲自给您送过来。” 程南星连连摆手:“这怎么成呢?当日我也不过只是给了一张药方而已,不值这么多钱。” “太师的心意我领了,东西还请您拿回去吧。” 见程南星推诿,大管家忙道:“这些财物买的可不是那一张药方,而是太师康健的身体,如果是这么说的话,这点金银倒是少了。” “太师吩咐一定要我把东西送到,若是三小姐将这些东西退回的话,回去我不好和太师交代,还请三小姐不要让我太过为难。” 大管家 都这么说了,程南星也不好再推诿什么。 “那就请大管家帮我转告太师多谢了,近日我在家中学规矩抽不开身,等有了时间一定再亲自去府上拜访。” 程南星客气道。 “自然自然,随时恭候。” 说罢大管家便带着家丁离开了,从始至终都没给二房三房的人一个眼神。 “小姐,这么多东西我们要怎么拿回去啊?” 大管家走后,秋鸿故意大声和程南星商议。 程鸿乾听后冷哼一声,起身甩手便走。 他离开的时候,程南星扫了一眼,脸色铁青。 程南星勾了勾嘴角也附和秋鸿道:“是啊,这么多东西要怎么办呢?” 她佯装思索,眼神在厅内游移。 紧接着她就把目光锁定在了程老太太身上。 “这两份,就当我孝敬祖母的吧。” 说着她让秋鸿端了两盘金银放到程老太太手边的桌子上。 这让老太太有些意外。 程南星垂眸道:“父亲常年不在家,多亏了祖母在家中多方照拂,星儿才能长到如今,一点金银聊表心意,可如此也比不过祖母慈恩。” 说着她又让秋鸿把那晚早已冷了的汤药端上来。 “晨起想给祖母请安,但又 想起祖母卧病在床,星儿便翻阅医书,给祖母熬制了这碗汤药,希望可以为祖母驱除病痛。” 如今程南星在和老太太说话时,也不是话里话外都带着刺了,这番恭维让老太太听着极为舒心。 汤药是次要的,趁着程南星说话的时候,老太太悄悄伸手掀了掀盘子上盖着的红布。 下面是堆成小山一样的金条。 这下她嘴角眼中的笑意再也隐藏不住了。 “星儿乖!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孝心!” 程老太太立刻让田嬷嬷把程南星带到她的身边。 “祖母竟不曾知道你有如此好的医术,连太师都能夸赞你,这汤药我便收下,你且将药方告知于我,日后也不用麻烦你总是熬药。” 面对老太太的要求,程南星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这如何说是麻烦呢?” “孙女为祖母尽孝,为祖母伺候汤药本就是应该。” “况且这药方中有一味生姜,祖母最是不喜,为了不让祖母吃出生姜辛辣的味道,里面的姜泥都是孙女亲手剁好了放进去的。” “换做旁人孙女,只怕没有这样的细心。” “若是祖母愿意,孙女一日三顿都熬了汤要送过来,直至祖母痊愈!” 第69章 府衙变监牢 听了程南星这番“发自肺腑”的话后,程老太太脸上的表情也松动了不少。 她上下打量着眼前行礼的女娃娃,似乎是在这时她才开始真正认识这个名义上的孙女。 “既然星儿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就全当这是孙女的孝敬了。” 程老太太笑吟吟的说道。 这可是只有程若雪才能见到的笑容。 闻听此言,低着头的程南星嘴角也扬起一抹笑。 紧接着她抬起头,脸上换上一副为难模样。 “只是……” 看着有些犹豫的程南星,老太太微微皱起了眉:“怎么?星儿是有什么顾虑吗?” 程南星转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刘氏,欲言又止。 程老太太也转头看向刘氏。 受到左右两道目光的刘氏有些莫名:“为何都如此看着我?” 突然,程南星对着刘氏行了个大礼! 这可把刘氏吓了一跳! “星儿!你这是做什么!” 程南星十分为难道:“婶婶近日为了星儿,请来了许多娘子先生传授学识,可眼下祖母病痛缠身,星儿需要为祖母熬药,可能就不能去上二婶婶给安排好的课了,还请二婶婶见谅!” “然这一切都是为了祖母, 星儿想二婶婶也是明白的。” 说着程南星看了看刘氏,又看了看程老太太。 刘氏一下就被噎住了。 “这……这……” 见刘氏支支吾吾的不肯松口,程南星便又转向了老太太。 “祖母!实在不是星儿不想学东西,只是这些礼数煮茶刺绣一类的东西,什么时候学都可以,可给祖母尽孝却是一刻都等不得的!还请祖母帮我劝劝二婶婶吧!” 收了程南星的一堆金银,又听了半天的恭维,此时程老太太的心早就有些偏向程南星了。 “二儿媳,不知你意下如何?”程老太太沉声道。 刘氏晃了晃神,随后反应过来,这是程南星借着老太太的架势给她施压呢! 可这个时候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要是她早些回过神来,就能赶在程南星开口之前把话堵住! 现在是不行也要行了! 刘氏深吸一口气,随后从牙缝儿里挤出几个字:“当然可以,星儿愿意尽孝道,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程南星看向刘氏,眉眼含笑。 “既然二婶婶都这么说了,那星儿出去为祖母采买药材,自然也是可以的,对吗?” 刘氏闻言瞪大眼睛。 这小丫 头,得寸进尺! “这种事情交给下人去做就行了,你身边的秋鸿和清月都是十分得力的。” 程南星却丝毫不肯让步:“若是旁人吃的药就罢了,这可是祖母日日要吃的药!这可马虎不得!别人买的,我肯定是不放心的!” 程老太太闻言清了清嗓子,有些不满的看向刘氏。 “老二媳妇,我许久不管事了,竟然不知道咱们好好一个程府,变成了监牢了?家中的孩子想出门都不行,这是哪里来的规矩?” 刘氏从来没想过这件事情会被程老太太知道,压根儿就没想过应对的办法。 吭哧了半天,她才勉强开口:“这……我也只是为星儿考虑,她的身体本来就不好,还总是出去走动,我怕会加重她的病情。” “哼。”程老太太冷哼一声:“我看星儿现在面色红润,说话有力,比起之前是好了许多,小孩子还是要多出去跑跑玩玩,这样身体才能好,总是关在屋子里,关的病恹恹的有什么好!” “是……母亲教训的是……” 刘氏低头说道。 “既然母亲都这么说了,那星儿自然是想去什么地方,便能去什么地方。” 程南星对着刘氏勾 了勾嘴角:“那就多谢二婶婶了,那等下我就回院子让二婶婶派来的那两位嬷嬷回去休息。” 刘氏瞪着成那宁,满脸愠怒却无可奈何。 “祖母,那星儿就先告退了。” 程南星对老太太说道。 程老太太满面春风的摆摆手:“去吧,去吧。” 程南星走后不久,刘氏也带着宋嬷嬷离开了前厅。 “大娘子,消消气。”宋嬷嬷在一旁劝道。 “消气?我怎么消气?”刘氏咬着牙:“这小丫头片子,就是故意给我难堪!什么熬药什么买药,都是说来糊弄老太太听的!熬个药能要多久?剩下的时间……剩下的时间她还不知道要出去做什么!” “大娘子,奴婢觉得是您想太多了,三小姐不过是个孩子,能有什么计谋啊?”宋嬷嬷劝道。 可刘氏却不这么想。 “自那日程南星从皇宫回来之后,我就觉着她和以往有些不同,虽说还是那个脾气,但性子却沉稳了许多,就像是……就像是凭空长了十岁出来一样。” “说话做事都和以前不太一样……看着她我总感觉有些不安。” 刘氏眉头紧锁,甚至都没注意到她的手微微抖了起来。 宋嬷嬷扫了一眼她的手,立刻上前一步抓住。 “大娘子要是真的担心,不如我们就去找那季书生,在科举之前让他和三小姐成婚,快点让三小姐嫁出去,免去后顾之忧。” 刘氏反手攥紧了宋嬷嬷的手,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狠厉。 “你知道什么才叫没有后顾之忧吗?” 宋嬷嬷摇头:“奴婢不知。” “只有程南星死了,这才叫没有后顾之忧!” 说着刘氏转过头,眼神阴鸷。 “现在那小丫头肯定是知道了我吃了林氏的嫁妆,她就是想找个机会把那些嫁妆从我嘴里拿出来!若是真的让她找到了证据,那我们之前私吞的银钱也是要还上的!” 面对刘氏狠厉的眼神,宋嬷嬷只觉得有些心惊。 “可是……大娘子,眼下三小姐的身体是好了不少,若是想借着生病的由头,肯定是不行了……” 刘氏思忖片刻:“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那季书生那边……?” “那个书生自然是要留着,若是我们不能一次把那程南星给——那他也可以做个后备之选。” 宋嬷嬷闻言低头:“既然大娘子心中有了决断,那奴婢就都听大娘子的吩咐。” 第70章 保佑我们无灾无痛 “啊——阿嚏!” 刚一回到香兰院,程南星就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谁在背后骂我。” 她一边揉着鼻子一边嘟囔。 “什么骂你呀小姐。”秋鸿说着拿了一张披风披到她的肩上:“外面天气刚见暖,您就换了薄衫出门,春捂秋冻,春天还是要穿厚一点,免得感了风寒。” 程南星紧了紧肩上的披风。 还是因为这具身体免疫力有些低下。 她默默计划着等到入了夏,她便开始在这具身体心脏承受范围之内散步运动,提高一些免疫力,最好是不要再得些别的病。 在这个医疗物资紧缺的年代,得一点病都可能是致命的。 “等下我们出去一趟,去看看云朗行。” 程南星翻看着桌上的账本说道。 一边翻她还一边拿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如今她房里的毛笔是完全无用了,手中用的都是她自己做的“羽毛笔”。 这种硬邦邦的手感比软绵绵的毛笔好了不少,写字也变得清秀了不少。 秋鸿给她端上一杯热茶:“昨日二小姐替您去看过了,今日我们再去,是不是不太好?” “这有什么不好的。”程南星吹吹浮在上面的茶叶: “他的伤那么严重,我只有亲眼看了才能心安。” “还有上次给他准备的那些止血药肯定是用完了,我还要研磨一些再给带去。” 说着她便抬头看向一旁的清月。 “清月,等下你去帮我找个碾子,不要太大的,我们一起碾药。” 清月轻声应下,随后转身出了院门。 把手中这本账本看完后,程南星就带着秋鸿和清月研磨起了药材。 “小姐,这些药材有些我很少见过,当时我去买这些药材的时候,那药堂的也说搞不清楚拿这些药材来做什么,这样古怪的药方,也是咱们大娘子留下的吗?” 秋鸿一边研磨着药一边问道。 程南星含糊其辞的点了点头:“那是当然,这些都是我外祖父留下的珍贵药方!” 可实际上她手中研磨的,正是“云南白药”。 作为止血化瘀的神药,云南白药的配方一向都是保密的,但其中也有一些药材是对外公开的。 程南星就是按照自己的理解,在云南白药公开的一部分药材中又加入了一些消肿镇痛止血的药材。 虽然效果比不上云南白药,但比起现在市面上流通的那些粗制滥造的金疮药可好上不少。 “虽然我不知道咱们林老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我想一定是个白胡子笑呵呵的老爷爷!只有这样慈眉善目的人才能写出这么多救济天下的良方呢!” “没错没错!” 秋鸿夸赞后,清月连连应和。 程南星拍了拍手上的药渣笑道:“都是已经去了的人了,你们还如此恭维,又给不了你们什么好处!” 秋鸿调皮的吐了吐舌头,清月却笑道:“老大人一定在天上看着呢,见我们如此敬仰他,定会化作药仙,保佑我们无灾无痛呢!” “就你会说话!”程南星嬉笑道。 等把手头的这些药材磨完,程南星主仆三人的身上都是棕褐色的药粉,三个人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一股药味。 “这这次我们可是弄了好大一盆,估计够云将军用到伤好了!” 秋鸿擦了擦额头的汗说道。 程南星则一刻不停,又把这些药粉按照一次的量仔仔细细用油纸包了,系上草绳。 随后秋鸿和清月两人手上就多了很多个药包。 “好了!我们走吧!” 程南星拍拍手道。 定国将军府门口。 程南星敲了半天的门,王二才小心翼翼的打开大门探头出来。 当他看到门外站着的是程南星后,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三、三小姐来了!” 看着眼前慌里慌张的王二,程南星皱起了眉头:“怎么了?我不能来吗?” “能来!能来!” “那你怎么看到我和看到鬼一样?” 说着程南星上前就要拉门:“我来给云朗行送药,你让我们进去。” 王二闻言立刻拽紧大门:“抱歉三小姐,您现在不能进去。” “为什么?”程南星上下打量着他:“云朗行不在府中?” “……在!当然在!”王二讪笑着说道。 “那为什么不让我进去?”程南星不解。 王二想了半天,才想出来一个十分蹩脚的理由:“我们将军已经睡下了,休息了!” 程南星抬头看了看正在向上爬的太阳。 “眼下还不到正午,他连午饭都没吃呢,怎么就睡下了?” 王二清了清嗓子:“这不是云将军受伤了吗,这两日变得嗜睡了些,还请三小姐见谅,不然等我们将军醒了,我禀告将军三小姐您来过,让将军去程府上相见如何?” “算了。”虽说程南星还是有些疑惑,却并没有追问下去:“他身上有伤,不宜多走动, 来府上就不必了,这是我给他准备的药,刚好是十天的量,记得叮嘱他换药。” 说完程南星就让秋鸿和清月上前把药放在门口的地上。 王二拿起地上的药,看着程南星的背影咽了咽口水。 幸好他说的滴水不漏! 紧接着他就关上了定远将军府的大门。 而离开将军府的程南星并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坐上马车想向着城外疾驰而去。 同在车上的秋鸿看着窗外渐渐荒凉的景色有些不解:“小姐,我们来城外做什么?” 程南星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上面是那日冯郎中给的地址。 既然现今天能出来,那就一次把要做的事情都做成! 吴郎中住在京城外的一个小村庄中,这个村庄是京城不少酒楼额“供货商”。 每天都有农户准备新鲜的鸡鸭鱼肉和各式蔬菜送进城内。 马车摇摇晃晃的停在了村子门口,程南星小心走下车,眼前只有一条黄土小路。 “小姐,您这身衣服可贵着呢,若是弄脏了,可就不好洗了。” 看着沾染在程南星裙角上的泥土,秋鸿心疼道。 程南星却不在意:“不好洗我便自己洗,可这吴郎中若是不来找可是不行的。” 第71章 人证 进了村子,程南星一行光鲜亮丽的打扮,很快就吸引了村中人的视线。 但这些村民们只是躲得远远的看,没有一人上前。 程南星转过头,在人群中寻了一个看起来有些好奇的小女孩。 “小妹妹,你知道吴郎中在什么地方吗?” 程南星蹲下身子问道。 小女孩瞪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怯生生的躲到了一旁的大人身后。 “吴郎中……住在村西。” 说话的是另一个村妇。 “多谢。”程南星起身笑眯眯的说道。 随后她摆了摆手,秋鸿就拿了一块碎银子递给那村妇。 一见到银钱,周围的村民立刻变得热情起来,纷纷上前为程南星指路。 很快程南星就找到了吴郎中在的地方。 是一处看起来有些破烂的小茅草屋。 “多谢各位相助。”程南星笑眯眯的说道。 随后她也示意跟在她身边的秋鸿和清月将银钱给那些帮了忙的村民。 等这些村民四下散去后,程南星才上前敲响了门。 “请问吴郎中是在这儿住吗?” 过了许久,门内才传来响动。 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打开了门:“姑娘若是要问诊,要等到三日后,这几日老头子我身体也不便,没 有办法看诊。” 说着这老头就要关上门。 秋鸿立刻上前:“老先生,我们不是来问诊的,是想问你几件事情。” “问事?”吴郎中缓缓抬头:“我是个大夫,现在看诊都看不明白了,回答不了你们的问题。” 见吴郎中还要关门,程南星开口道:“不知老先生您之前是否在和善堂坐过诊?” 吴郎中关门的手顿了顿。 “老头子我确实在和善堂坐过诊,只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见吴郎中愿意谈,程南星立刻道:“我叫程南星,是镇国将军府家的,我母亲姓林,小的时候曾经带我让您看过,不知道您还有没有印象?” “姓林……?” 吴郎中喃喃的重复着这两个字。 “……是你!”刹那间,吴郎中的眼中闪过一道光:“你是林家小姐的女儿!” “对!没错!” 程南星也激动起来。 “你还记得我是吗?” 吴郎中笑呵呵地打量着她:“我怎么可能不记得你呢?当初林家小姐抱你来的时候,还是小小的一个娃娃,没想到如今竟然出落的如此亭亭玉立。” “不知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程南星转头看了看:“老先生,我们方便进去说吗?” 吴郎中连连点头:“方便,当然方便。” 几人走进小屋,这茅草屋虽然外面看起来破烂,可里面布置的还算得当。 茅草屋里面都用牛油皮,仔仔细细的把每一条缝都给封上了,屋里燃着炉子,也算是暖和。 “老头子我就这一张床,还有这两把给病人看诊的凳子,你们将就一下。” 说着吴郎中用袖子擦了擦凳子上的灰。 程南星淡淡笑道:“怎么能是将就呢?我看这就很好。” “说吧,你们想问什么?” 吴郎中盯着程南星问道。 “老先生您当初是为什么离开和善堂?” 面对程南星的问题,吴郎中叹了口气。 “你是林家小姐的女儿,我就不瞒着你了。” “当初我离开是因为这和善堂里的掌柜都变了。” 程南星转头和秋鸿对视一眼,随后问道:“您说的掌柜的变了是什么意思?” “原本这和善堂有一个掌柜的,姓李,说是掌柜的,但平常做帮工更多一点,久而久之的,也就没人叫他掌柜的了。” “后来突然有一天这李掌柜说家里母亲生病了,要回去照顾,之后这和善堂的掌柜的就变成了和我一起坐诊的赵郎中。” 说起赵郎中,吴郎 中的眉眼间闪过一丝不屑。 “这个赵郎中,一点都没有兼济天下的样子,整天只钻研着给这个病人看病,能赚多少,给那个病人开药能分多少,一点都不如后来来的那个冯郎中。” “开始的时候,赵郎中和冯郎中都跟着我一起学医,后来赵郎中当了掌柜的,也就不屑跟我学了,我就只教冯郎中。” “再后来那赵郎中说义诊不赚钱,就取消了和善堂每月的义诊,我十分气愤,和他大吵了一架之后便离开了。” 程南星闻言思忖片刻:“那当时老先生您没想去和我母亲讲一讲这个事吗?” 吴郎中叹了口气:“我自然是找了,但等我找上门去才知道你母亲已经过世了。” “唉,多好的一个人啊,好人不长命吧。” 说起这事,吴郎中长吁短叹。 “等到后来我也寻出这其中缘由了。” “想来是你母亲过世,这和善堂到了别人手中,所以这赵郎中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好好的一个药堂,让这些人搞得乌烟瘴气!只顾赚钱,不顾救命!” 说到气愤处,吴郎中甚至还咳嗽了起来。 “老先生,您顺顺气。”程南星忙,让秋鸿去倒了杯水来。 “今天我来找 老先生问这些,也不是为了惹您生气。” “是我想把我母亲的和善堂拿回来。” “可您刚才也说了,这药堂现在在别人手中,若是日后打起官司,可能要请老先生出面作证。” “不知您是否愿意?” 吴郎中看着恳切的程南星,只思索了片刻,便点头应下。 站在程南星背后的秋鸿和清月对视一眼,脸上也都露出了微笑。 上堂打官司,人证物证都很重要。 现在人证有了,就差物证了。 告别了吴郎中后,程南星等人便向着村外走去。 可走着走着程南星就发现了不对劲。 大白天的,村子路上竟然没人了。 刚才他们来的时候,还有不少人在田间地头劳作,还有小孩儿在外面玩耍。 可只是说个话的功夫,这些人竟全都不见了。 程南星转过头,旁边茅屋上的窗子立刻关紧。 看来这些人是都躲起来了。 “秋鸿,清月!” 程南星叫住了走在前面的两人。 “我们换个方向走吧。” 她提议道。 秋鸿有些摸不着头脑:“小姐,可我们的马车在那个方向啊。” 她的话音刚落,一柄闪着寒光的长剑就擦过她的发尖钉在了面前的地上! 第72章 不按套路出牌 “呀!” 秋鸿愣了一下,立刻被吓得尖叫起来。 紧接着几个蒙着脸山贼打扮的人就出现在了村口的小路上。 “秋鸿!清月!这边!” 程南星立刻挥手大叫。 秋鸿和清月两人在反应过来后,也飞快的向着他她的方向跑去。 可两个在院子里面长大的丫鬟怎么可能跑得过这些山贼呢? 没跑出两步,秋鸿就被一个山贼按住了。 “那个是他们小姐!” 按住秋鸿的山贼,对着程南星大喊道。 “抓那个!” “要死的!” 程南星闻言,心中一惊! 这堆山贼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别人都说“抓住那个要活的”,怎么偏偏到了他们这里就要死的了? 程南星转头想向村外跑去,可身后传来秋鸿一阵一阵的尖叫让她不得不回头。 “小姐快跑!” 清月跌跌撞撞的冲到她面前拽起她就要跑。 “不行!秋鸿还在他们手上!” 秋鸿是从小就跟着原主的丫鬟,这种时候肯定不能把她丢下。 “清月,你先走!” 程南星说道。 “去外面找到马车回城叫人来救我们!” 清月急的快哭了:“小姐!要走也是你走!刚才那些山贼说什么 你没听到吗!” 程南星道:“这些山贼杀人越货不都是为了钱财吗?来要我的命肯定也是有人给了他们钱,只要我能给出买命钱,他们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说完她就用力的推了清月一把。 “快走吧!再不走咱们三个人都得死在这儿!” 听了这话后,清月才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喂!你们放开她!” 程南星捡起一块石头,向着那些山贼的方向丢去。 “我给你们钱,你们放了我们。” 此话一出,那些山贼被逗得哈哈大笑。 “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有多少钱?” “你知道雇我们的那位给了多少钱吗?” 程南星闻言从袖子里抽出一张银票,她在出城前把赵太师给的那些银子都换成了银票。 “不管他给你们多少,我都给双倍!” 程南星喊道。 那群山贼眯起眼看了看银票,确认了一下好像是真的。 但他们也没有松口:“杀了你这些银票一样是我们的。” 程南星却冷哼一声:“这村子建在山上,村西边就是悬崖,悬崖下面是湍急的河流,若是你们不肯放了我们,那我就带着这些银票去跳崖!” “到时候你们从我身上拿不到东西 回去领赏不说,我这些银票也都化到水里了,你们两头都不得好!你们看着办吧!” 这番话说出口后,那些山贼竟然还真的有些犹豫了。 程南星说的对,他们出来杀人越货无非就是为了求财。 钱财自然是越多越好,可也不能两头都得不到吧? 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头头的山贼说道:“我不仅要你的银票,我还要你身上的首饰。” “日后你每月还要给我送一千两来!不然我还是会杀了你!” 程南星听后抽了抽嘴角:“既然你能来杀我,那肯定是知道我是哪里的人了。” “这每月一千两,我肯定是不能答应的,但首饰可以给你们。” “等我回了家,我既不和父母家人说起你们,你们也不要来找我的麻烦。” 话音落下,那几个山贼凑在一起嘀咕起来。 “这丫头片子身上的首饰就值不少钱了,还有那些银票,老大,不如我们答应她算了。”其中一个山贼说道。 另一个山贼立刻反驳:“这怎么能答应?当然是要杀了她以绝后患!” “可是他是镇国将军府家的小姐!” “就因为是镇国将军府的,才不能放他们走!她说她回去不和家里人说,就真的 不说了吗?要是将军府的人知道了,别说咱们几个得丢命,山上的那些兄弟一个也跑不了!” 山贼头头有些动摇:“可是……” “老大,哪有什么可是了?”那个坚持要杀掉程南星的山贼说道:“接这单之前我问清楚了,那丫头片子身体不好,根本就跑不起来!” “别说是跑到悬崖边上了,就连跑到村口都费劲!” “还有她身边总是跟着那个云什么行,现在也不再京中!这笔单子收的钱可够咱们兄弟吃一年的了!” 在这个山贼的劝说中,山贼头头的眼神慢慢变得坚定起来。 紧接着他就转头抽刀冲向程南星! 就在刀尖即将穿透程南星的身体时,山贼头头突然停下! 程南星被吓得后退了两步,她眼前的山贼头头,不可置信的瞪着眼睛。 一柄长刀早就已经将他的身体贯穿。 鲜血顺着刀尖缓缓流下。 下一秒长刀就从他的身体中抽了出去! 应沧提刀转身,山贼头头轰然倒地! 其余山贼见同伙被杀 立刻抽出武器大喊着向前。 应沧手起刀落,很快地上就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堆尸体。 “三小姐,您没事吧?” 处理完最后一个山贼,应沧 走到程南星面前问道。 虽说仍是惊魂未定,但程南星还是摇了摇头。 “秋鸿,看看秋鸿!” 程南星回过神来匆忙说道。 刚才那个压着秋鸿的山贼,因为嫌她总是尖叫太吵,直接用刀柄把她敲晕了。 应沧转身检查了一下秋鸿,随后道:“她没事,只是晕过去了。” 程南星这才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三小姐,我护送你们回去吧。” 应沧擦干净长刀上的血,将刀收进刀鞘后说道。 “我们在这里等一会儿吧。” 程南星说道。 “清月回去叫人了,可能等一会儿就回来了。” 既然程南星这么说,应沧也没有坚持,只是默默的坐下,陪着她们一起等着。 “对了,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程南星转头看着应沧问道。 应沧一板一眼的回答:“将军让我出城办事,刚好这个时候回来,听到有人呼救就骑马赶过来了。” 程南星微微皱了皱眉头:“可是这边并不是回城的必经之路。” 应沧道:“确实不是必经之路,但我也说了是听到有人呼救才赶过来的。” 虽说这话程南星听着还是感觉有些不对,但她也没有再说什么。 第73章 你不会说谎 没过多久,清月就带着一群人匆匆跑了过来。 当她看到完好无损的程南星时,整个人腿脚一软就瘫在了地上。 “谢天谢地!小姐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清月忍不住低头呜咽起来。 程南星见状上前安慰:“都说了我没事了,你怎么还哭呢?” 清月抬起头:“我、我实在是太害怕了……来的时候一路我都在想,要是我到了这边您已经出事……那我要怎么和将军交代啊……” 清月越哭越厉害,很快就话都说不清楚了。 程南星只能像哄小孩一样哄着清月。 另一边清月带来的人正和应沧询问事情经过。 “……就是刚才我说的那样。”应沧看着眼前的侍卫说道:“我是奉云将军的命令出城办事,回城的路上听到呼救声赶过来,刚好救下了三小姐。” “这些山贼已经都被我杀了,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但我听那些山贼说他们山上还有同伙,等我回去之后就禀明圣上,上山剿匪,绝对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 侍卫们对视一眼后对应沧道:“应副将,这里真的就没有别人了吗?” 应沧笃定道:“没有了,只有这些山贼和村民。” 随后侍卫们就转头找上了程南星。 “三 小姐,您不在城里,出城到这偏僻的小山村做什么?” 程南星皱眉盯着和她说话的侍卫:“你是在审问我妈?” 侍卫连忙否认:“属下不敢!只是属下担心三小姐的安危,所以才来询问。” “我来什么地方,做什么事情,好像都不用和你们说吧?” 程南星不满的说道。 “难不成我现在连这点自由都没了?” 问话的侍卫立刻抱拳:“属下并不是这个意思!还请三小姐不要多心!” 随后他便转头吩咐后面的侍卫离开。 “秋鸿什么时候能醒?” 哄好清月后,程南星有些担忧的看向秋鸿。 目测她的生命体征还是很平稳的,只是刚才被击打了后脑,可能陷入了昏迷。 应沧看了秋鸿一眼:“她一时半刻是醒不来了,我看清月姑娘是带了马车来的,不如我把她带上马车,护送你们回去吧。” 程南星点点头,应沧起身走到秋鸿身边,伸手一捞一夹,秋鸿就离开了地面。 紧接着他就带着秋鸿向马车的方向走去。 从程南星的角度来看,应沧这根本不是在抱人,而是在搬货。 把秋鸿“搬”上马车后,应沧骑着马跟在马车后面,一路护送程南星等人回了城。 下车后程南星并 没有急着回府,而是把应沧带到了一旁问话。 “三小姐,将军还等着我回去回话,有什么事情咱们下回再说吧。” 不等程南星开口,应沧便说道。 他自问嘴笨,不会撒谎,要是程南星问点什么,他说不了两句就要露馅。 说着他转身便要走。 “你干什么去?”程南星眼疾手快的抓住他。 “三小姐,我方才说了,要给将军回话。” 程南星闻言眯着眼睛凑上前,盯着应沧的眼睛看着。 看了没几秒钟,应沧就心虚的移开了视线。 “哼。” 程南星轻哼一声。 “你骗人。” “你说吧,云朗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程南星一下就问到了命门。 应沧沉默片刻:“没有,我们将军能出什么事?” 程南星环抱双臂:“你觉得呢?” 应沧偏过头:“我不明白三小姐在说什么。” “别装了,你压根儿就不会撒谎。” 程南星一针见血道。 “我前几天被关在家里了,都没去给云朗行送药,换做往常他早就找过来了,可这几天他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去府上找,你们府上也没 人,只有一个王二,他看起来也心事重重的,要说你们府里没出事,鬼都不信!” “……” 面对程南星这番话,应沧一句对应的话都答不上来。 “三小姐,我真的还有急事!我先走了!” 丢下这句话,应沧就飞快跑走,翻上马背疾驰而去。 原本程南星只是猜测云朗行可能出事,但现在通过应沧的表现,她确认云朗行那边肯定出了问题。 可应沧不说,单凭她也查不出什么。 这个时候程南星才意识到,有自己的心腹有多重要。 这个心腹不再仅仅指清月和秋鸿两个小丫鬟,更是几个可以去帮她调查事情,甚至私底下干脏活的人。 就像是……千机阁里的那种人。 想到这里,程南星在把昏迷的秋鸿送回香兰院后,立刻带着清月再次去了千机阁。 “好久不见,三小姐。” 出来招待她们的,还是照影。 程南星跟着她走进千机阁,都没落座,就从怀里掏出厚厚一沓银票放到了桌上。 看着这么厚的银票,照影都傻眼了:“三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 程南星把银票推到照影面前:“我想 从你这里买个人,这些够不够?” “买、买人?”听了这话照影更懵了:“三小姐您是想买谁的命吗?” “不不不。”眼瞧着照影误会了她的意思,程南星忙不迭的解释:“我是说想从你这里买一个像你这样的人我自己用。” 照影盯着程南星思忖片刻,确定她没有别的什么意思后便道:“三小姐的意思,是想买探子?或者是暗卫?” 程南星点头。 照影松了口气。 “这好说。” 她对程南星说道。 “用不了三小姐您这么多钱。” 说罢她从这堆银票中抽了一张。 “买人,这些就够了。” 紧接着照影拍了拍手,十几个身穿黑衣的暗卫突然从四面八法出现,将程南星围在中间。 这阵仗把没怎么见过世面的清月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攥紧了程南星的衣袖。 “别怕。”程南星轻声道。 “我能在这里面挑几个人走?”程南星转头看向照影问道。 让她没想到的是,照影手一挥:“所有。” “这些暗卫,全都听三小姐的差遣。” 程南星扫视一圈身边十几个暗卫:“这么多?只要那一张一千两的银票?” 照影点头:“如果三小姐您愿意的话,我也可以听您的差遣。” 第74章 流落街头的杀手 云朗行之前叮嘱过照影,千机阁要满足程南星的一切要求。 刚好他之前也想过给程南星安排暗卫,但是他怕人太多被程南星发现,这件事情便一直搁置着。 如今程南星主动提出来,照影便也顺手推舟,把云朗行一早训练好的暗卫全都叫了出来。 可程南星却有些不放心。 照影见她迟迟不肯点头,便向她介绍起这些暗卫来。 在照影的口中,这些暗卫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潜行追踪,杀人查事全都办的漂亮。 但程南星一向相信一分钱一分货,十几个千机阁的顶尖杀手,只需要一千两? 拼夕夕砍一刀都没有这么砍的。 程南星犹豫片刻道“我用不了这么多,最多两个就可以了。” 照影盯着她看了片刻,便从她脸上细微的表情看出她的顾虑。 “三小姐,实不相瞒,这些暗卫若是您不带走,可能我就要把他们遣散了。” “遣散?”这突然转变的话题让程南星一时没反应过来:“为什么?” 照影捂着脸叹了口气:“我想三小姐您也看到了,我这千机阁的生意冷冷清清,眼看着就断了银钱了,现在我们这种暗地里的营生不好做,若是你不 带走这些人,我就只能遣散他们另谋出路。” 说着照影对着周围十几个暗卫使了个眼色。 这些云朗行亲自训练出来的暗卫立刻开始配合。 “是啊……” “要是离开千机阁,我们真的想不到去做什么!” “我从小就训练这些,要是千机阁我们不能待了,那不就死定了吗!” 十几个声音一起跟着哀嚎起来,原本沉寂的千机阁里像是突然有几十只鸭子一同叫起来一般。 照影趁乱凑到程南星身边:“三小姐,这些人都是从小训练一些探查暗杀之法,别的生存技能一概不会,这些人放出去,要么就是上山做了贼寇,要么就是饿死街头,我这也是没办法……” 医者仁心。 照影的这番话十分精准的戳中了程南星的仁慈之心。 这也是云朗行之前告诉过照影的—— 程南星看起来跋扈,脾气不好,但本质还是善良的,心地很好,也是看不得人受苦的。 这一点不管是程南星本人还是原主,都是符合的。 而程南星还有一点,是从她刚开始做医生时就保留下来的习惯。 她总是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去帮别人。 听了这番话后,程 南星转头看了看身后的那些暗卫,心软了。 “行,那就让这些人都跟着我吧,但你能保证他们对我言听计从吗?” “当然!”前一秒还在卖惨的照影,这一秒立刻精神起来:“这些人都是我们精心训练过的,绝对不会出意外!” “可是这么多人,我要给他们准备多大的地方……” 程南星喃喃的算着。 把人放在将军府肯定是不行的。 虽说镇国将军府不像云朗行的定远将军府一样满府都是军士,可多少还是会有一两个在重要的地方把手。 暗卫和军士对上,谁赢谁输还真的不一定。 “这个三小姐您完全不用担心!”照影道:“他们有自己住的地方。” 说着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鸟哨。 “只要您吹响这个鸟哨,就会有暗卫出现,为了不引人注目,暗卫一次只会出现一个,但去做事的事后,还是所有暗卫一起。” 程南星接过鸟哨点了点头。 之后照影还像模像样的拿出一张契约给她签,那十几个暗卫也都咬破了手指在契约上按下了手印。 等程南星离开后,其中一个暗卫才开口:“照影,咱们好好的一个千机阁,怎么就要倒闭了 ?” 照影对着他翻了个白眼:“都是为了安排你们去三小姐身边!” 紧接着她的脸色就变得严肃起来:“最近你们好好看着三小姐,她身边有些人图谋不轨,尤其是他们府中二房三房养的那几个侍卫,只要其中有侍卫做出一点出格的举动——” “杀了。” 最后两个字,照影说的冷冰冰的毫无情感。 “这是自然。”暗卫说道:“那那个书生呢?” 一提起季墨书,照影也烦得很:“那个书生将军吩咐了不能动,现在他住在程府,要是出了什么事情程家人第一个被怀疑,搞不好会牵扯到三小姐。” “要是把三小姐给牵扯进来,你们还有命活吗?” 想起云朗行生气时凶狠的样子,在场的所有暗卫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可有一个暗卫却还是不愿意妥协。 因为在云朗行走后,照影就把见监视季墨书的任务分给了他们这些暗卫。 这些平时过惯了打.打杀杀生活的暗卫,突然开始在一个地方一呆就是一天,闲的无聊身上都要长草了。 甚至还有的暗卫就蹲在季墨书房外的那棵树上,他蹲了多久,季墨书就看了多久的书,动都不动一 下。 “横竖那书生都是要去参加科考的,科考要在贡院里面待上三天,这三天里面那书生死了,和程府就扯不上关系了吧?” 此话一出,照影也右面有些心动。 云朗行对季墨书的这种方法,她早就有些看不惯了。 千机阁的杀手有时思绪复杂,有时却又相当的直给简单。 讨厌一个人,杀掉就可以了。 “照影姐,不然我们试一试?” 见她也有点兴趣,刚才那个提议的暗卫再次问道。 照影抿了抿嘴,头十分细微的点了点。 暗卫见状心中一喜。 “放心吧照影姐,这件事情我们一定做的小心,不会被人发现的!” 说罢那个暗卫就带着其他的暗卫重新隐入了黑暗中。 此时的季墨书还不知道,浓浓黑夜中,危险正向着他缓缓逼近。 等到科考当天,季墨书早早就起床收拾了东西,背着书箱准备去贡院。 贡院离程府还是有段距离,这段时间刘氏都没来找过他,想来今天也是不会给他准备马车的。 若是想要赶上科考,那他便要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就出门。 可当他拿上东西走出青竹轩,却发现已经有一个人站在外面等着他了。 第75章 狭路相逢 看到门外站着的身影时,季墨书是有些紧张的。 可当他上前看到那人的脸时,紧张的情绪瞬间消散,心头也涌上一丝失落。 “秋鸿姑娘。” 季墨书上前一步说道。 秋鸿对着季墨书行了个礼,递上一个布包。 “季书生,这是我们小姐让我带给你的东西。” 季墨书闻言接过,打开布包,里面是一副护膝和一些纸笔。 “这些纸笔都是我家小姐专程出去买的,价格不菲,科考时用一定事半功倍。” 秋鸿说道。 可季墨书的眼神却都在那副护膝上。 “这护膝是三小姐做的吗?” 听着季墨书这个问题,秋鸿不由得笑了起来:“季书生,你对我家姑娘的手艺太有信心了,她连一个帕子都绣不好,更别说是做护膝了!” “这护膝也是买的,你放心,也是买的上好的护膝,肯定暖和!” 得到了答案,季墨书默默地重新裹好了布包。 “还请秋红姑娘替我谢过三小姐的好意。” 秋鸿笑道:“季书生你放心,我肯定把这句话转告给小姐,小姐也让我告诉你,祝你金榜题名!” 季墨书收下布包后,对着秋鸿作了一揖,便转头向着程府大门走去 。 秋鸿回到院子,程南星忙不迭的询问:“怎么样?他什么反应?” “季书生走的时候,看起来是有点难过的,但是我也不知道他在难过什么,就那个背影看起来都失魂落魄的。” 程南星松了口气。 看来这季墨书也是个聪明人,从她让秋鸿转达的那寥寥几句话中就能品出意思。 这样看来,等到季墨书考试回来,这个荒唐的“娃娃亲”就能画上句号了。 那她就要在这两天把林氏嫁妆的事情解决了。 想到这里,程南星走到窗边吹响了照影给她的鸟哨。 很快一个暗卫出现在窗外。 “三小姐有何吩咐?” 程南星对着他招了招手,随后附在他的耳边低声交代几句。 暗卫闻言立刻应下:“属下明白!明日便能将此事办好!” 说罢那暗卫便跳上墙头消失不见了。 吃过早饭后,程南星照例去慈安堂给程老太太送药,却不想在路上遇见了程若雪。 因为之前程南星给了老太太不少金银,还送药方治疗,这几日程老太太对程若雪冷淡了许多。 不仅不经常叫她去慈安堂玩,甚至程若雪主动去慈安堂都和老太太说不上几句话。 因着老太太的 转变,程若雪没少被程鸿坤训斥。 虽说程鸿坤有三个儿子,但都随了他夫妻二人,脑子不灵光,好不容易出了这么一个聪慧的女儿,自然是要想办法从程老太太手中捞一点好处出来。 现在这个女儿也没什么用了,他和二房程鸿乾的差距变得越来越大。 纵使是亲兄弟,心中自然也是不愿意的。 这几日正憋屈的程若雪看到手中端着药的程南星,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就掀翻了她手中的托盘! 跟着程南星的清月被吓了一跳,程南星倒是淡定,只是微微皱了皱眉。 “真是抱歉了三姐姐,打翻了你给祖母准备的汤药。” 程若雪阴阳怪气的说道。 “眼下马上就到祖母喝药的时间了,只能麻烦姐姐你再去熬一份了。” 程南星也不言语,只是转身叫上清月:“走,我们回去再给祖母熬药。” 清月有些担忧的看着满地的碎瓷片和汤药,小声提醒她:“小姐,现在回去熬,时间肯定是来不及了,若是耽误了时间,老太太怕是要怪罪的。” 程南星不动声色:“没关系,也怪我今天倒霉,遇见了她。” 清月看着程南星叹了口气,跟着她加快了去厨房的 脚步。 但当新的汤药熬好后,程南星却并不急着送药去慈安堂了。 “小姐,我们不走了吗?” 清月走到门边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 “眼看就要正午了,汤药还是在饭前服下好一些,小姐不是说过这药中有几味药材最是伤胃了吗?” 比起大.大咧咧的秋鸿,清月的心思要更细腻一点。 程南星坐在药炉旁边打了个哈欠,掐着手指头算了算时间,随后起身招呼清月。 “现在差不多了,把药倒出来我们走吧。” 倒了一碗药后,药罐里面还剩了不少,看起来像是一碗的量。 “小姐,这次的药怎么熬了这么多?”清月不解的问道。 程南星伸手把药罐盖上:“可能是着急,没事,不影响的,先拿着这些走吧。” 这次清月专门拿了一个食盒放药,生怕程若雪再把这药给打翻。 当程南星再次走上刚才遇见程若雪的小路时,清月的脚步顿了顿。 “小姐,我们还是别在这走了吧?” “万一又遇见四小姐怎么办?” 程南星脚步不停:“遇见了就遇见了,程若雪不是一直说她很聪明吗?若是她真的聪明,现在应该在另一条路上等着我,而不是在 这条路上继续堵我了。” 她的话音还没落在地上,程若雪的身影就再次出现在小路上。 程南星扬了扬眉:“没想到她还真的没等在这。” “哼。”程若雪冷哼一声:“我就是因为聪明,所以才没换别的地方,就在这条小路上等着你!” 很明显,刚才程南星说的话全都被她听到了。 可她却没想到,程南星看着她笑了起来:“原本你是有机会不遇见我的,可你偏偏要站在这里,那你就不能怪我了。” 说罢她转身从食盒里面拿出那碗药,重重的砸在地上! 四处飞溅的药汤和瓷片,看得对面的程若雪都傻了。 紧接着程南星一把推倒清月,清月倒地后,她也顺势摔到了那一堆碎瓷片上,手被瓷片划破,滴落的鲜血很快汇聚成了一小滩。 “你、你疯了吧?” 程若雪刚说一句话,田嬷嬷就匆匆赶了过来。 “这是怎么了?”她眉头紧锁瞪着程若雪。 不等程若雪辩解,反应过来的清月就立刻跪地:“田嬷嬷!请您给我们小姐做主!” “方才奴婢和三小姐走到这里遇见四小姐,四小姐二话不说就打翻了我们小姐给老太太准备的汤药,还推倒了我家小姐!” 第76章 你是想害死姐妹吗 程若雪闻言瞪大眼睛:“你血口喷人!” 她转头看向田嬷嬷:“那药是她自己摔的,和我没关系!她们是要陷害我!” 清月抬头,眼中盈满了泪:“田嬷嬷!您是老太太身边跟了几十年的嬷嬷了!您明察!我家小姐的手都被那碎瓷片给划破了!” “四小姐口口声声说是陷害,可谁陷害别人会把自己给弄伤呢?” 清月一边喊一边磕头,根本不给程若雪再辩解的机会。 田嬷嬷上前扶起程南星,伸手想要拉她的手看。 可程南星却向后躲着:“嬷嬷,我没事的。” “三小姐,就让我看看。”田嬷嬷语气严肃,但也带着几分关切。 她从小就跟着程老太太,老太太对谁好,她便对谁好。 眼前的程南星对老太太有用,那她自然也就关心。 “一点小伤,没什么……” 程南星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此时她的手早就已经满是鲜血。 “都成这样了,还一点小伤?” 田嬷嬷拔高了音调。 “若是这伤口再深一点,伤了筋骨,三小姐您日后的前程就都被毁了!” 说完她满眼怒气的看向程若雪。 “四小姐,你这是想害死姐 妹吗?” 面对如此严厉的质问,程若雪的脑子一时没有转过来:“我当然不是……” 从小她就是被人捧着长大,老太太身边的田嬷嬷更是把她看作亲孙女,她从未想过竟然还会有被如此训斥的一天! “田嬷嬷!我是什么样的人,别人不清楚难道你不清楚?我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情呢?”程若雪开始辩解。 “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 田嬷嬷仍旧严厉。 “四小姐,你这几日都喜怒无常阴晴不定,这些变化我都看在眼里,谁知你是不是因为这几日老太太冷落了你而对三小姐怀恨在心?” “你与三小姐都是老太太的孙女,她自然都是一视同仁的,你以前已经获得了比其他兄弟姐妹更多的关心和照顾了,如今老太太对别人好一些,你倒是看不下去了?” 面对田嬷嬷的步步紧逼,程若雪哑口无言。 “算了嬷嬷,我相信四妹妹也不是故意的。” 程南星一边说一边用还流着血的手去拉田嬷嬷。 可田嬷嬷看到她的手,看到她裙子上的药渍,就更严厉的开始训斥程若雪。 直到程若雪难以忍受。 “够了!” 她大喊一 声。 “闭嘴!” “你是什么身份?还敢站在程家的院子里面教训起我了?!” 气上心头的程若雪口不择言:“平时看在我祖母的面子上我叫你一声嬷嬷,实际上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不就是我程家的奴婢吗?和我身边的这些丫鬟一样!都是下贱的东西!看来是我平时对你太好了,才让你这么得寸进尺!竟然教训起主人家来了!” 一听这话,田嬷嬷的脸瞬间沉了下去。 她是整个程府中资历最老的人,是跟着程老太太一起陪嫁进程府的,再没有人像她一样跟着老太太这么久。 别说是程南星程若雪这样的小辈了,就算是当家做主的程鸿朗回来了,见到她也要礼让几分。 现在一个程若雪,倒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 “奴婢明白了。” 沉默许久后,田嬷嬷黑着脸开口,语气硬邦邦的。 从原主出生开始,田嬷嬷一向是自称“我”的。 这也算是老太太给她的一份荣耀。 可如今在程若雪面前自称“奴婢”,就算是怒气上头的程若雪都听出了不对。 “不是,我刚才——” 程若雪褪去了一些火气后想要 解释,却被田嬷嬷无情打断。 “这件事情奴婢会转告老太太的。” 说完田嬷嬷就转头看向程南星。 “三小姐,今日的药就不必送了,您先回去处理伤口。” 程南星皱着眉佯装关切:“嬷嬷,四妹妹年纪小,刚才说的那些话您别在意,千万别告诉祖母,祖母一向是对身边人极好的,要是知道了这个事情,肯定是要惩罚四妹妹的,我也不想事情变成这样……” 田嬷嬷闻言斜睨了一眼程若雪:“三小姐,眼下您是长大了许多,性格比起以往也平和了不少,这种事情,您还是不要掺和。” “四小姐现在这个年纪,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了,也应该明白一些规矩,这件事情我会告诉老太太,我也相信老太太会给出一个好的决断。” 随后她不等程南星说话,便看了一眼清月:“清月,快带着三小姐回去吧,等下这里我会叫人来打扫,这种伤口可等不得。” 清月低着头,小心和程南星对视一眼,在看到程南星微微点头后,她立刻应下。 “奴婢知道了。” 紧接着这主仆二人就匆忙离开了这条花园小道。 一路小跑着回到香兰院 ,关上门程南星就开始笑。 “清月,你的演技也太好了!” 看着喘着粗气的清月,她止不住的夸赞。 清月则是带着一丝小小的紧张:“三小姐您就别打趣我了!这要是被人发现我们两个在做戏还了得?” 程南星摆摆手:“放心吧,她们才不会发现。” 说着她走进房间,让那清月去打了一盆水。 随后她一边在水里洗着手上的血迹一边道:“这个程若雪是个经不起激的人,只要田嬷嬷说一点不好的话,她就生气,等到她生了气,就没人有空去管这药到底是她打碎的还是我打碎的了。” 盆里的水很快就被血染红,可当程南星把手从里面拿出来时,手上的伤口却只有浅浅的一道。 “还好还好……” 清月立刻拿出一块干净的帕子递上。 “刚才看到小姐您出了这么多血,我还以为伤的很深呢!现在看来没什么事情,很快便能好了!” 程南星微微一笑。 手上有很多毛细血管,刚开始受伤的时候只要用力按压就能出很多血,但血也很容易被止住。 所以刚才她倒在地上的时候,一直都用手掌按着地,站起来自然是鲜血淋漓。 第77章 金梅子 “可是小姐你这么激着四小姐和你闹一场,到底是为了什么呀?” 清月一边帮程南星处理伤口,一边小心询问。 “最近老太太对程若雪的态度大不如前了,她迟早是要来和我闹的,与其被动等着她找上门来,不如我先把事情给闹大,这样处理起来才不费事。” 说着程南星从旁边又拿起一块白帕子。 “清月,给我把这块帕子也包进去。” 清月接过帕子犹豫道:“小姐,要是把这帕子也给包进去了,那您的手就干不了什么活了。” 程南星却满不在意:“没关系,你包就是了。” 处理好手上的伤口后,她又马不停蹄的跑向厨房,把剩下的那碗药给热了倒出来。 “现在我们带着这碗药去送给老太太,这才刚刚好。” 看着程南星这成竹在胸的样子,清月也反应过来。 “所以小姐您刚才在厨房故意多熬了一碗药,就是等着这个时候呢?” 程南星把药碗放进食盒点了点头。 要是她第二次端药去的时候,程若雪不在,那药罐里剩下的这碗药就等着晚上送给老太太。 要是第二次端药去的时候程若雪在,那就像现在这样,这多出来的这碗药送 去给老太太,一样不影响午饭前服药。 她给程老太太送药,本意就是为了讨好,送药是一方面,送的药要有效果是另一方面。 所以不管怎样,老太太的药都是不能落下的。 等程南星带着温好的药匆匆赶到慈安堂,刚好碰见厨房的嬷嬷来给老太太送饭。 她立刻加快脚步跑了进去:“祖母!祖母!” 房里正准备吃饭的程老太太手上动作顿了顿,抬头看到程南星时眼中是掩盖不了的欣喜。 “星儿来了?快来和祖母一起吃饭。” 说着程老太太就命人给她搬来了一个凳子。 程南星喘着粗气道:“祖母,孙女此番前来不是为了和祖母一同用饭的,是为了让祖母赶在饭钱用药。” 说着她便打开了食盒,里面的汤药还在冒着热气。 看到食盒中的药,程老太太转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田嬷嬷。 很明显,刚才花园中发生的事情,田嬷嬷已经全告诉了老太太。 “祖母,这药是孙女刚刚赶回去熬的,汤药要一直吃才能起效,若是中间断了,那便前功尽弃了。” “所以请祖母稍等片刻再吃饭,先服药吧。” 程南星说的情真意切,程老太太也有几 分感动。 “好孩子,你的手都这样了还惦记着我,我是十分欣慰的,四丫头我肯定是要好好教训的,定然不会委屈了你!” 说罢程老太太端起食盒中的汤药喝下。 汤药苦涩,饶是程老太太喝完都忍不住皱眉。 “快!清月,快把我给祖母准备的梅子拿上来!” 程南星立刻吩咐。 程老太太摆摆手:“一把年纪了,早就过了喝药之后要吃梅子的时候了,你不用管我,吃饭吧。” 程南星却十分坚定:“既然孙女说了要好好孝敬祖母,那自然是不会慢待祖母的,这梅子是孙女专门选的上好的梅子,祖母吃了一定开心。” 紧接着清月就端上一个托盘,托盘上还神神秘秘的盖了一块绒布。 “就是一盘梅子而已,至于弄的这么神秘吗?” 程老太太打趣道。 程南星微微勾了勾嘴角:“祖母,刚才孙女都说了,这不是普通的梅子。” 随着绒布被缓缓撤下,一个纯金的梅子躺在托盘上。 程老太太看的眼睛都直了。 “祖母,您一定要尝尝看这个梅子,又大又甜,是今年最好的一颗。” 说着程南星把梅子放到程老太太手中。 这颗梅子是 纯金打造,实心的。 实打实的从内到外都是金子! 甚至在它被放到程老太太的手中时,老太太的手还向下沉了一下。 掂了掂手中金子的分量,老太太心花怒放,汤药的苦涩瞬间被冲淡了。 “真是祖母的好孙女,知道祖母喜欢吃梅子,专程准备了这么好的一个!” 程老太太一边说,一边转头把梅子交到田嬷嬷手中。 田嬷嬷也很识相,带着梅子就下去了。 程南星也顺着老太太的意思,留在慈安堂吃了一顿午饭。 等回到香兰院,程南星一头倒在床上:“清月!再去让厨房给我准备点吃的!根本吃不饱!” 清月站在门口应道:“老太太喜欢吃素,她房里吃的那些,小姐您一定是吃不惯的,回来之前我就吩咐厨房给您再准备一份饭了,马上好了我就给您端上来。” 程南星躺在床上翻了个身,长出一口气。 怪不得古时候的大家贵族都要请这么多的丫鬟家丁,动动嘴皮子就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感觉真的不是一般的好。 就在她感叹的时候,早上出去的秋鸿此此时匆匆赶了回来。 “小姐!秋鸿姐姐回来了!” 清月在门外喊道。 程 南星闻言立刻翻身起床,走出内室看着气喘吁吁的秋鸿。 “怎么样?东西拿到了吗?” 秋鸿点点头,手里厚厚一沓纸。 “这些都是吴郎中亲笔写的,还有这几张。” 秋鸿从地下抽了两张纸出来。 “这两张是那天刺杀咱们得山贼同伙的口供,虽然没问出买凶杀人的具体是谁,可他们有人说在那些上山的人口中听到了什么大人娘子之类的话。” 程南星接过这厚厚一沓纸放到一旁,围着秋鸿转了两圈。 “这些都先放一放,你受伤了没有?” 秋鸿也笑着转了一圈:“小姐您还真别说,那千机阁的暗卫身手真的了得,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些山贼给制服了,我一点头发丝儿都没被伤着!” 清月闻言也松了一口气,对着秋鸿半开玩笑的说道:“幸好秋鸿姐姐回来了,我刚才还想,若是你不回来,我便和小姐说,把你那一份月钱也领了去,也算是你给我留的念想了!” 秋鸿撇着嘴戳了清月一下:“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没事就好。” 程南星这才放下心来,转头拿起桌上的纸。 “现在这些东西都全了,就等我派回靖州的那几个暗卫回来了。” 第78章 见钱眼开的主 就在程南星在院中和秋鸿看吴郎中和那几个山贼的证词时,乔装打扮在程府当丫鬟的照影正在外面的花园里踱步。 没多久一个身影就出现在花园的树丛中。 照影见状立刻闪身走入树丛中,而刚才的那个身影,正是她交给程南星那十二个暗卫中的一个。 “怎么样?搞定那个书生了吗?” 照影忙不迭的问道。 暗卫叹了口气:“属下无能。” “……”照影十分无语:“你还能做点什么?!一个小书生都对付不了,怎么保护三小姐?!” 说着那个暗卫头上就狠狠挨了一下。 暗卫捂着脑袋解释:“不是我不行,是……是……” “是什么?”照影皱着眉问道。 暗卫小心翼翼上前一步,附在她的耳边轻声道:“从那书生出了程府,一直到入了贡院,应副将都在后面跟着,我实在是不敢动手啊!” 照影听后满脸不信:“怎么可能?你是不是看错了?” “千真万确!就是应副将!” 说起这事,暗卫还心有余悸。 “应副将好像早就发现我了,但是一直都没来找我,只是每次在我准备下手的时候,都能刚好挡住那个书生 ,等到了贡院,外面守着的都是养在皇城里面的禁卫军,那我就更不能下手了,只能回来。” 照影心中烦躁,狠狠踢了一脚旁边的树丛。 “光凭应沧那个木头脑袋,肯定想不到这一点,一定是将军临走之前吩咐的!” 暗卫见状道:“既然这是将军的意思,那咱们也就别操心这个书生的事情了,将军一向是有主意的,想必他已经找到了对付那书生的办法了。” 照影闻言长叹一口气:“你说的没错……我确实不应该这么鲁莽,万一那书生真的在将军的计划之外被我们杀了,到时候你们都要被我连累。” “等将军回来,我会亲自去谢罪,记住,到时候你们就说主意是我出的,和你们无关。” 说罢照影便转身离开了花园。 暗卫也紧随其后纵身上墙,很快便消失了。 只是他在墙上走动的声音还是引起了院内程南星的注意。 “你们有听到什么声音吗?”程南星转头看向秋鸿和清月。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随后摇了摇头。 “那可能是我听错了吧。”她低头小声嘀咕。 等到第二天中午,程南星派出去的暗卫便带了东西回来。 看着手中的东西,程南星的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辛苦你了,这点银钱就算是我请你喝茶。” 她的话音落下,秋鸿便递上了一张银票。 那日赵太师上门送来的东西,大部分都被程南星换成了银票,轻飘飘的纸可比沉甸甸的金银带出去方便多了。 接过银票后,暗卫便转身离开。 有了这暗卫给带回来的最后一个证据,程南星便在晚上的时候找上了刘氏。 在去找刘氏之前,她仍旧照例去了慈安堂给老太太送药。 “星儿,真是辛苦你了。” 喝着温热的汤药,程老太太满脸笑容。 “这几日你早起晚睡,就是为了我这碗汤药,也亏得我的身体争气,最近腿上的疼痛确实是好了许多,走起路来也轻快了。” 程南星淡淡笑着:“只要祖母的身体好,孙女便也高兴。” 喝完药之后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老太太便开始有些困意上头。 “哎……真是人老了不中用了,这才什么时候就犯困了。” 见老太太困了,程南星立刻起身把她扶进内室。 “多睡多吃,身上的病才能好,既然祖母困了,那便休息吧,孙女就不叨扰了 。” 说罢她看着田嬷嬷伺候老太太睡下,转身便去了刘氏房里。 这几日刘氏晚上都睡得很晚,总是想派人去程南星的院子里打听点事情,可每每派出人去,都能给几个不怎么眼熟的家丁和丫鬟给拦回来。 见不到程南星的面不说,还听说程若雪因为冲撞了程南星而被老太太罚了禁足!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程若雪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禁足。 “现在这程南星是在老太太那得了脸了,就连四丫头都被她给比下去了,这样的话这丫头也算是在这家中有了靠山了!日后就更动不得了。” 刘氏穿着里衣坐在梳妆台前,眉头紧锁。 宋嬷嬷一边给她梳着头发一边道:“大娘子放宽心,现在老太太对她好只是因为那个药方和一点银钱罢了,毕竟三小姐和她没有什么血缘关系,等这阵热乎劲过去了,老太太还是会偏向咱们大人的。” 刘氏摘下手上的桌子放在桌面上,眉头并没有因为这番话而舒展开。 “怕就怕那死丫头也意识到这点,之后时不时就给老太太一点小恩小惠。” “咱们家老太太你还不知道吗?表面上看着吃斋礼佛 不问世事,实际上是个见钱眼开的主!” “之前咱们找的那些山贼也不成事!那么多个人,竟然连云朗行身边的一个副将都打不过?” 刘氏越说越心烦,索性从刘氏手中夺下梳子丢到一边。 “别梳了!梳了这思绪也通不了!” 宋嬷嬷闻言立刻站到一边:“这是奴婢考虑的不周详,没想到还有这一层,不过三小姐平安回来之后,奴婢就派人去给剩下的那几个山贼塞了封口费,他们肯定不会乱说的!” 刘氏长叹一口气:“这我倒是不怕,山贼的话就算是上了开封府也是没人信的,我就是怕——” 她的话还没说完,程南星的声音就从外面传了进来。 “二婶婶睡了吗?” 一听这声音,刘氏立刻起身,随后便看了宋嬷嬷一眼。 宋嬷嬷心领神会,马上走到门边:“三小姐,我们大娘子刚睡下,您若是有什么事情,可以明日再来,或者告诉奴婢,奴婢替您转达给大娘子。” 门外的程南星早就想到她们会这么说。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她说道。 “就是我刚才看了咱们府中的账目,有些不解,想要请教一下二婶婶。” 第79章 天塌下来也等明天 刘氏一听这话就觉得有些不对。 她看向宋嬷嬷,随后摇了摇头。 宋嬷嬷立刻会意:“三小姐,我们大娘子确实是睡下了,有什么事情还是明天再说吧。” 站在院中的程南星看着刘氏倒映在窗边的影子,轻哼一声:“嬷嬷,二婶婶真的睡了吗?” 宋嬷嬷回答道:“自然是睡了的,三小姐,有什么事情还是明天再说吧。” 程南星顿了顿随后道:“既然如此,就麻烦嬷嬷帮我转告二婶婶一声。” “我看这府中的账目有许多问题,今天晚上来找婶婶,是想好好把问题解决,可若是等到明天再说这个问题,可能就不是今天晚上这么好解决的了。” 刘氏眉头紧锁:“这死丫头说什么呢?” 宋嬷嬷悄声道:“大娘子,听三小姐这意思,似乎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不然您还是去看看?” 刘氏斟酌片刻,最后还是摇了头。 “既然都说睡下了,那就没有再起来的道理。” “就算是天塌下来的大事,也要等到明天!” “不然刚才我说睡下了,现在又起来了,不就是被那丫头牵着鼻子走了?” 见刘氏下定决心,宋嬷嬷便开门走了出去。 她站在台 阶上高高在上的看着站在院中的程南星:“三小姐,大娘子真的睡下了,您请回吧。” 对上宋嬷嬷的眼神,程南星知道,这件事情没得谈了。 “我知道了,那就先让二婶婶歇息,我明天再来。” 说罢程南星便转身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刘氏洗漱完准备去慈安堂给老太太请安,却不想一出门就看见程南星站在院中。 “给二婶婶请安,二婶婶起的好早。” 程南星嘴角含笑的盯着她说道。 可那双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 “星儿?你这么早来我院里做什么?” 刘氏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程南星道:“难道早上宋嬷嬷没有告诉二婶婶吗?昨日我便来找过婶婶了,只是当时婶婶睡下了,我便今早起早来了。” 刘氏轻叹一声:“眼下我正要去给老太太请安,有什么事情等我请安回来再说吧。” 说着她转身就要从程南星的身边走过去。 程南星快走两步,赶在刘氏出门之前堵住了院门。 “不急。”她笑着说道:“刚好我也要去给祖母请安送药,不如我们两个一起去?” 话说到了这份上,刘氏也没有什么更好的拒绝理由。 无奈之下只好 同意。 慈安堂中的程老太太看到和程南星一起来的刘氏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刘氏从小到大对程南星的捧杀她是看在眼里的,而在她面前刘氏也并不掩盖对程南星的不满。 如今这两人倒是凑到一起了。 “给祖母请安。” 程南星乖巧上前。 “孙女来给祖母送药了。” 说着她让秋鸿把装着汤药的食盒递给了田嬷嬷。 刘氏见状也给程老太太行了个礼:“儿媳给母亲请安。” 程老太太摆摆手:“都是一家人,就不必端着这样的礼数了,都坐吧。” 等老太太喝了药,程南星便率先开口。 “二婶婶,如今你没有什么借口还躲着我了吧?” 程老太太闻言,皱了皱眉:“这话是什么意思?” 程南星起身道:“近来孙女管着家中账簿,昨日觉得有些账目并不清晰,所以想请教一下二婶婶,只可惜昨天孙女上门的时候,二婶婶已经休息了,等孙女早上来找二婶婶,二婶婶又说要来给祖母请安,没有时间。” 说着她叹了一口气。 “孙女也不知是不是得罪了二婶婶,所以二婶婶才这么躲着我。” 此话立刻引起了程老太太的不满。 她转头看向刘氏:“这是怎么回事?” 眼下她指着程南星给她熬药、送金送银,自然是不愿程南星在这院中受到什么不公的事情。 刘氏立刻道:“儿媳绝对没有故意躲着星儿的意思,只是在儿媳心中母亲为重。” 随后她便转向程南星。 “星儿有什么事情你现在可以说了。” 程南星垂眸道:“近日我看了家中账目,觉得有些不对劲。” “二婶婶房中的花销似乎有些不明朗。” “按理来说,二叔现在身居四品,俸禄应该不少,可这两年二婶婶记录的二叔的俸禄是一年比一年少。” “但是二房的开支不但没缩减,甚至还比往年要阔绰许多。” “不知这账目是二婶婶记错了,还是……” 话说到一半,程南星就不说了。 程老太太闻言,眉头立刻就拧了起来。 “俸禄一年比一年少?这怎么可能!每年老二都来和我说,他的官职越高,在任时间越长,朝廷给发的俸禄和赏赐会越来越多!” “老二媳妇儿,这是怎么回事儿?” 程老太太的这番质问似乎在刘氏计算之中,对此,她并没有表现得多慌张。 “母亲,俸禄和赏赐越来越多是 真的。” “可记录在账的比每年的少也是真的。” 刘氏不慌不忙的说道。 “眼下鸿乾的官位越做越大,需要应酬的时候也越来越多。” “今天不是宴请这个就是宴请那个,刚开始的时候总是三番五次的在账上出钱,拿了钱又不一定都花的完,剩下的钱还要找补回来,一来二去,账上总是有空缺。” “于是我们两个就商议了一下,俸禄下来之后他留一部分应酬交际,剩下的拿到家中算是家中银钱,这一部分钱他自己有一个账本记着,就不从家中账出,这样省去许多麻烦。” 听了这话,程老太太的眉头舒展了不少。 她不住点头:“这倒也是一种办法,只是现在家中换了人管账了,再有这样的问题,一定要提前说好。” “是,儿媳谨遵母亲教诲。” 刘氏起身行礼。 程南星却冷哼一声:“我发现的问题当然不止这一处。” 摸清了刘氏准备的借口后,她也不打算藏着掖着了。 “二叔每年俸禄多少与我无关,银钱是否留用也与我无关。” “只是二婶婶你这账目上几乎每个月都会有两到三笔的进项,这些进项还烦请你在祖母面前说说清楚吧。” 第80章 偷来的账本? 刘氏闻言十分不满的开口:“我需要和你说清楚什么?” 程南星从秋鸿手中拿过账本,绕过刘氏递交到了程老太太手中。 “祖母请看。” “这账本上有些进项被我用朱砂标注了,这些进项都是有些不清晰的。” 说着程南星看着刘氏扬了扬眉毛。 “确实。” 程老太太拿着账本端详着。 原来程老将军在世的时候,老太太将府中的账目也是管理的井井有条,现在虽说是有些老眼昏花,可原来的管账能力却一点没有退步。 “这几笔进项好像是一笔大账拆分而来。” 说着老太太看了一眼刘氏。 “老二媳妇,这几笔账加起来有近一万两!这么多的银钱,你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 面对老太太的质问,刘氏也丝毫不慌。 “母亲,进项何来在账本上写的清清楚楚,都是我典当首饰得来的。” “哼。” 程老太太闻言冷哼一声。 “怎么?咱们程家现在是揭不开锅了,要你一个内宅大娘子去典当度日?” 刘氏立刻道:“并不是!母亲!这些嫁妆原本是我从娘家带来的,但您也知道,自从生了若兰之后,我也就不怎么在意打扮 了,这些首饰也就放在匣子里面落了灰。” “年前我让若兰若雪在我的首饰匣子里面挑选了一些她们喜欢的,又打赏了府中的丫鬟一些,剩下的我就带去典卖,也算是贴补二房因为鸿乾应酬而缺失的那一部分银钱。” “若是母亲不信,典当的凭证我还留着!可以带来给母亲一观!” 刘氏这么一解释,程老太太的表情也稍稍松动了一些。 随后她转头看向程南星,柔声细语的说道:“星儿,你也听到你二婶婶说的了,对于这些银钱的来历,想来你也清楚了吧?” 程南星却摇了摇头。 “二婶婶,我记得你家好像也不是多富贵,虽说家中有不少农庄田地,但你上有兄姐下有弟妹,嫁来的时候虽说嫁妆丰厚,但也没说能到以一己之力媲美整个程府的地步。” “你典卖的首饰,是南洋珠做的,还是赤珊瑚做的?能典卖这么多钱?” “京城中又有哪家典当行,能一次性给出这么多银钱?” 说罢程南星眯着眼睛盯着刘氏。 典当行的运营流程,她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因为在她小时候,外公带着她在外面行医时,曾经因为收不上来诊费而去典 当过东西。 后来去把那东西赎回来的时候,外公和典当行的老板闲聊了两句。 典当行老板说,他们基本上是不专门在店里留现钱的,都是上一个来赎东西的人的钱,直接给下一个来典当东西的人。 而他们则在这一来一回之间赚一点钱。 也有不少人到了期限没来赎回东西的,这个时候老板也只是转手把这东西再卖给别的典当行,或者找一条路子给卖一个差不多的价格。 现代银行遍地尚且如此,更不用说是古代了。 哪有一家典当行能一次拿出这么多的钱? 除非这典当行背靠的是皇家。 可皇家的典当行也不是什么都收,刘氏的那点首饰,他们还真的看不上眼。 刘氏没想到程南星对典当也有些了解,怔了一会儿才给出了回答:“自然不是一次性付清的,我这账上记了几笔,就是那典当行分了几笔给我。” 听了这话,程南星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这样。” “可这你要怎么解释呢?” 她摆摆手,又是一个账本递到了手上。 “这是什么?” 刘氏眉头紧锁,盯着程南星手中的账本。 “这不是家中的账本。” “ 这自然不是家中的账本。” 程南星似笑非笑的说道。 “这是和善堂的账本。” 一听到“和善堂”三个字,刘氏只觉得心都漏了一拍。 “和善堂?你怎么会有和善堂的账本?!” 刘氏一边说一边攥紧了身边宋嬷嬷的手。 宋嬷嬷悄悄看了一眼,随后附在她的耳边:“真的是和善堂的账本。” 刘氏眼中闪过一丝紧张,但很快就恢复原样。 “星儿,偷东西是不对的。” 她竟然开始教育起了程南星。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偷的和善堂的账本,也不知道你偷这账本来做什么,可你是大家闺秀,怎么能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 “你快把账本给我!我带你去和善堂给冯郎中赔罪!” “冯郎中?” 程南星立刻开口。 “为什么是给郎中赔罪?而不是给和善堂的掌柜的?” “为什么是给冯郎中赔罪?而不是给另一个坐诊的赵郎中?” “婶婶这么说了,是不是说明,您早就知道这几日赵郎中不在和善堂中?” “可您又是怎么知道的这个事情呢?” 早在赵郎中来找刘氏那次后,刘氏便吩咐他暂时别去和善堂。 虽然 当时的刘氏并不知道程南星要做什么,但这样做是最保险的方法。 可这当然瞒不过千机阁的那些暗卫。 就算是没有程南星的命令,这些暗卫也早已跟在赵郎中身边,得知了他的一举一动。 “我……我……”面对程南星接二连三的质问,刘氏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半晌后她才捋清楚:“我经常去和善堂抓药,所以知道。” 一旁的程老太太歪着头眯着眼睛想了半天:“和善堂……这名字听起来这么耳熟……” “好像是原来老大媳妇儿的陪嫁?” 程南星立刻上前一步:“祖母所说不错,这和善堂,确实曾是我母亲林氏的陪嫁。” “曾是?”程老太太立刻品出这话中的重点。 “孙女这次来找祖母,就是怀疑二婶婶私吞了我母亲的嫁妆,和善堂就是其中之一!” 此话一出,程老太太的脸色都变了。 私吞儿媳的嫁妆,这已经不是名声脸面的问题了。 而是犯了律法! 如实情况属实,刘氏要去蹲上十年大狱,而她作为刘氏的婆母,也要被冠上一个失察糊涂的罪名! 虽说她年纪大了能免去牢狱之灾,可其他的惩罚却未必能逃得脱。 第81章 用魔法打败魔法 “老二媳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程老太太厉声叱问。 此时刘氏还在强装镇定:“母亲!当初大嫂嫂的嫁妆,我是还给了林家人的,当初你们也都见着了,现在三丫头来说我私吞了大嫂嫂的嫁妆,这简直就是栽赃!” 程南星也不退让,直接拿了证据出来。 “祖母,这是当初我母亲嫁入程家时,外祖父那边给准备的嫁妆单子,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当初我母亲带来多少银钱、田地和铺面。” 随后程南星的手指向嫁妆单子上的“和善堂”三个字上。 “这和善堂,就是我亡母的嫁妆!” 刘氏闻言立刻上前,从程南星的手中抢过嫁妆单子,只扫了一眼便矢口否认。 “这东西谁知道是真是假?一张纸而已,随随便便都能作假!就凭这轻飘飘的一张纸,你就想污蔑我?” 说这话的时候,刘氏的声音听起来已经有些慌张了。 程南星微微勾了勾嘴角。 这张纸能不能作为证据,她再清楚不过了。 “当初我母亲嫁入程府的时候,嫁妆繁杂,外祖父准备了两份一样的嫁妆单子,便于核对。” “其中一份随着我母亲一起来了程家 ,另一份,也就是我手中的这一份,被我外祖父留在了靖州。” “这一份嫁妆单子后面,有我外祖父的印章还有他亲手写的封贴,虽说如今我母亲和外祖父都已经过世了,可林家还是有后人在的,这份嫁妆单子是真是假,请人来看便知。” 此话一出,刘氏的额头上就沁出了冷汗。 她千算万算,怎么也没算到还有这一手! 见刘氏咬着下唇不说话,程南星乘胜追击。 “先不说家中账目含糊不清,就说这和善堂,一年就能赚万余两,这么多钱,若是家中亲眷人人有份也就罢了,可如今我看,好像府中上下除了二婶婶之外,压根儿没人知道还有这么个事情,” “更过分的是,祖母曾经也在和善堂抓过药,可这和善堂不仅没给祖母免去药费,甚至还把价格抬高。” “这些在账簿中倒是记得清楚。” 说着程南星缓缓踱步到刘氏面前。 “祖母这几年的药钱,需要我从账本上找出来,送到二婶婶你面前吗?” 坐在堂上的程老太太被气得浑身颤抖! 她颤巍巍的伸出手指着刘氏:“你!你私吞林氏的嫁妆当做私产,平日总在我面 前哭穷摆贫,让我从公中账上和我自己的私账上拿钱贴补!结果就连我的药钱你都要算计!” “不、不是!” 刘氏思索片刻就想出了辩解的话语。 “刚才我都差点儿被你给带到沟里去了!我从头到尾都没说这和善堂就是我的,你怎的就信誓旦旦在这说是我私吞了和善堂?” 一听这话,程南星立刻笑了起来。 “二婶婶,我原本以为你一开始就会辩驳的。” “没想到你竟然到现在才想起这一茬。” 说罢程南星拍了拍手,一个人被侍卫押着,跌跌撞撞的走进慈安堂的大门。 刘氏定睛一看,竟然是赵郎中! 赵郎中只抬头看了一眼,她就立刻移开了视线。 “当初我母亲在世的时候,这赵郎中只是和善堂的一个普通坐诊郎中,可我母亲去世没多久,赵郎中就一跃成了和善堂中管事的。” “而这赵郎中的父亲,就是二婶婶你娘家的佃农。” “这个总不能是巧合吧?” 这下刘氏彻底说不出话来。 程老太太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你、你竟然真的做出这种事情来!这事我是管不了了!叫老二来管吧!” 说着她就 把身边的田嬷嬷打发出去叫程鸿乾来。 原本有些慌张的刘氏在听说程鸿乾要来时,腰板竟然不自觉的挺直了几分。 私吞嫁妆这件事情,三房不知情,可程鸿乾是知情的。 这件事情若是要老太太来处理,刘氏或许不知该怎么办。 可若是程鸿乾来办,那享受到了林氏嫁妆带来的便利的他自然是向着刘氏的。 果不其然。 下朝后被叫来的程鸿乾大概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便替刘氏开脱。 “星儿,这件事情确实是你二婶婶做的不对,可你现在把事情闹到这种地步,是想让咱们家在外面彻底没脸吗?” “既然你母亲嫁进了程家,那生是程家的人,死是程家的鬼,就算是埋了,也是埋在咱们程家的祖坟里,既然都是一家人,那还份什么你我?” “这份嫁妆从你母亲入了程家的门开始,就已经姓程了,是你二婶婶心好,归还了一部分给林家人,若是我们不归还,那也是可以的。” 程鸿乾看起来情真意切,实际上全是诡辩。 “再说了,现在这和善堂也已经是程家的产业了,若是朝夕之间又变了掌柜,那外面人又要怎么说?咱 们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对于这番狡辩,程南星嗤之以鼻。 “二叔,你是不是忘了我曾经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此话一出,程鸿乾就被噎了一下。 是啊。 程南星曾经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个敢在皇帝面前撒泼打滚的人! 她又何曾顾及什么面子? “诸应分宅及财物者,兄弟均分,妻家所得之财,不在分限!” 程南星盯着程鸿乾的眼睛继续道。 “二叔你熟读律法,应该知道这是我朝律法中的哪一条!” “女子的嫁妆是属于她自己的!夫家没有支配的权利!更何况我现在只是在家里说这些事情,若是我真的把二婶婶告到开封府去,那这才是丢人!” “到时候二叔您的官位还能坐得稳吗?” “用着嫂嫂的嫁妆,朝中同僚又要怎么议论你?” 程南星用方才程鸿乾的方法回击。 你不是最要面子吗? 那我就不给你面子! 用魔法才能打败魔法。 “别的我就不说了。”程南星缓缓道:“二婶婶你拿着我母亲那么多财产,竟然都不想着孝敬祖母一些?看来你们夫妻二人还真是没把祖母给放在眼里!” 第82章 签字画押 程老太太可不是什么善茬。 虽说住在慈安堂,可她却并不算慈爱。 对于两个儿子的培养,一大部分是有攀比的心理在里面。 她接受不了自己生的孩子没有别人生的孩子优秀。 程鸿乾程鸿坤两兄弟长大后,官场上并不如程鸿朗得意,但好在不用时常去边疆驻守,能留在老太太身边,守住一个“孝”字,这倒是比程鸿朗好上许多。 也让程老太太心中宽慰许多。 可现在,自家儿子和儿媳妇联合在一起吞了大房林氏的嫁妆,做出这种有违律法的事情不说,她这个做母亲的,连点肉汤都没喝到! 方才程南星那话一出口,老太太的脸就垮了下来。 “程南星!你别太过分!” 程鸿乾见老太太脸色不好,立刻上前呵斥。 程南星也不甘示弱:“我过分?二叔说说我哪里过分了?我只是想要回我母亲的嫁妆,便是过分了?” 程老太太阴沉着脸盯着堂下对峙的二人。 “星儿,你想怎么样?” 程南星挺直身板道:“我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二婶婶这么做,或许也是有她的苦衷。” “之前二婶婶花销掉的那些银钱,我就不要了,可这店铺田地 ,二婶婶是定然要还给我的。” 说着程南星转头看向刘氏。 “不然的话,我也只能去告官了,我相信开封府能给我一个公平公正的决断。” “等到那个时候,才是里子面子都不好看。” 程鸿乾目不转睛的盯着程南星,他深知如果现在不答应这件事情,程南星绝不会善罢甘休。 要是真的被她告上了开封府,那他在朝中就不要做人了! 用自家媳妇的嫁妆就算了,还用自家嫂嫂的嫁妆! 这传出去不是被人笑掉大牙了? “好!我想办法还就是!”程鸿乾咬着牙说道。 “不……” 刘氏刚说了一个字,就被程鸿乾呵斥住。 “这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紧接着程南星就从手中抽出一张白纸。 “空口无凭,二叔,还请你立个字据。” 程鸿乾闻言瞪大了双眼,半晌后才开口:“你让我立字据?你当我是什么?你当我是那种说话不算数的地痞无赖吗?!” 程南星看着义愤填膺的程鸿乾嗤笑一声:“二叔别误会,我并不是不信任你,而是因为涉及到许多钱财,所以我才不得不这样做。” “毕竟这也是我朝律法中明文规定的。” 程鸿 乾双眼翻红,看向程南星的眼神像是恨不得把她吞吃入腹。 过了半晌,他才伸手拿过程南星手中的白纸,用力在上面写下归还嫁妆中店铺田地的时间。 写完他丢下这张纸转身就向外走去,却被程南星叫住。 “二叔,签完字了,还没画押呢!” 程鸿乾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但还是转身在这张纸上按下了手印。 拿到了有程鸿乾签字画押的纸张,程南星不由得笑了起来。 这样下来用不了几天,和善堂就能回到他手里了。 刚好就在季墨书科考完的那天,程鸿乾把和善堂近三个月的营收和契书都给了程南星。 程南星拿回和善堂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恢复了原来每月一次的义诊。 并且义诊还是由吴郎中坐诊。 程南星按照正常坐诊郎中的月钱给他发,但实际吴郎中也就每月月初和月末各来一天而已。 之前给程南星看诊的冯郎中在知道和善堂东家换成程南星后,也松了一口气。 “先生,怎么了?” 一旁跟着程南星忙前忙后的清月看着站在门口的冯郎中问道。 冯郎中摇摇头:“没怎么,只是觉得现在东家换了,我也能过的舒心一点。” “以前的东家不好吗?”清月停下手中的活计继续询问。 “对我们自然是好的,只是之前的东家,收药材的时候想尽办法压价,卖的时候又想办法卖高价,基本上着和善堂就成了那些商贾官宦人家的药堂了。” “作为一个郎中,是最看不得病人受苦的。” 说着冯郎中看向站在和善堂门外和吴郎中一起做义诊的程南星。 此时的程南星正和面前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说话,眼中嘴角满是笑意,整个人都在发光。 “只有这样的人,才能真正做好一个药堂。” 听着冯郎中的话,清月也笑了起来:“那是自然,我们小姐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她的话音刚落,街头就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片刻后,一匹乌黑油亮的高头大马就停在了和善堂门前。 马上的男人翻身下马,直接坐在了程南星对面。 “你这人,不知道排队——” 原本排队等着义诊的人皱着眉上前正要理论,却被男人转头的一个眼神逼退。 那双墨绿色的瞳孔,看起来像是两团荧荧鬼火。 “我有伤,我先看。” 云朗行开口道。 准备理论那人喏喏的后退:“你先看……你 先看……” 程南星抬头盯着云朗行:“你有钱,去里面找冯郎中给你看!我这边不给你看病。” 云朗行闻言轻笑一声,微微偏了偏头:“都说医者仁心,悬壶济世,没想到你竟然还像高低贵贱这一套。” “只是别人都是捧高踩低,没想到你是捧低踩高。” “你管我!”程南星伸手用力的推了腿云朗行,可男人就像是一座大山一样,硬是一点都不挪动:“赶紧走!我还要给别人看诊!” 此时见到云朗行,程南星就想起前几天去定远将军府的事情,叫人也不出来,她不去也没人来找。 没想到今天在她这和善堂重新开张义诊的大日子,云朗行回来了。 越想程南星就越觉得心里堵了一口气。 “快走开!” 云朗行低头看着气鼓鼓的程南星,轻笑一下起身让了位置出来。 之后程南星给人看诊,云朗行就在旁边看着。 原本争先恐后的那些人,在云朗行的威慑下也乖乖排队,一个接一个的让程南星看诊。 过了一会儿,又是一阵马蹄声传来,应沧匆匆忙忙下马跑到云朗行身边。 “将军,您回来了怎么不去皇宫回信?皇上已经派人来问了好几次了!” 第83章 血奴 “边疆都没去成,有什么好回话的。” 说这话的时候,云朗行的眼神就没从程南星的身上移开过。 应沧皱着眉:“将军,那也是要回话的,你突然回来,皇上一早得了消息,朝都没上就派人来传话,可你不去大内回话,竟然来看三小姐,这……” 云朗行闻言斜了他一言,嘴角缓缓落下:“我自有决断,这件事情与你无关,之前我让你去办的事情,办好了吗?” “办妥了,现在就等着放榜了。”应沧看着程南星的方向说道。 云朗行眼神深沉,看了程南星一眼后,转身牵马离开。 应沧见状也跟了上去。 “将军,这次皇上并没有下命令,你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出了街后,应沧走在云朗行身后问道。 云朗行脸色微沉。 原本他是打算按照皇命去边疆把程鸿朗和程祈安换回来,可他却在去边疆的路上被一伙贼人打劫了。 虽说那些人装扮是贼人,可交上手后,那身手完全不像是山里野架子出来的人。 现在在外面人多眼杂不能说太多,等回到定远将军府云朗行才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应沧。 应沧大惊失色:“被打劫?将军你身上还带着伤!没出什么事 情吧?!” “没有。” 云朗行皱着眉头挡住了上前来想掀衣服查看伤口的应沧。 “他们只有六个人,这点小伤也不算什么。” “只是皇上随着圣旨一起送来的那道兵符被抢走了。” 这下应沧更加惊讶:“什——丢失兵符,这可是大罪!” “正是因为兵符被抢走,所以我才选择回城。” 云朗行坐在椅子上,虽然面色阴沉,却看不出一丝慌张。 应沧也在惊讶一阵后渐渐恢复平静。 “也对……被山贼抢走,只有半个兵符也做不了什么,兵符是玉做成的,对那些只认金银的山贼来说根本不值什么。” 云朗行绿眸微眯,轻轻摇了摇头。 “那样的伸手,肯定不是山贼。” “打劫我的人有六个,我杀了一个,另外五个见势不对抢了兵符就跑了。” “我看过死了的那个,后颈上有红色的烙印。” 应沧微微睁大眼睛:“红色烙印,这不是……” “是三皇子手下的血奴。”云朗行沉声道。 “确认了这件事情后,我才选择原路返回。” “这些血奴按照三皇子的命令抢夺兵符,三皇子定然是想拿着兵符去边疆立功,从而和大皇子一争皇位。 ” “想着他应该不会做什么太出格的事情,所以我才放心回来。” 话虽这么说,可弄丢了兵符,也是大罪。 应沧犹豫片刻后说道:“将军,这事情不算小,三皇子若是立了功回来,你落不了半句好,可若是三皇子在边疆出了事情,你肯定跑不了。” “明明他可以直接请奏圣上去边疆,可偏要在你已经领旨的情况下找人去打劫,这明显是在针对你。” 应沧能想到的事情,云朗行怎么可能想不到。 “所以我现在不急着去大内回话,你先散点消息出去,等明日我再去面见皇上。” 沉思一阵后,云朗行开口道。 另一边在和善堂和吴郎中义诊的程南星在给最后一个病人看完诊后正准备起身离开,却见秋鸿匆匆跑了过来。 今日是季墨书科考完回府的日子,程南星把秋鸿留在府中等季墨书,而她则是带着清月来了和善堂忙活。 见秋鸿火急火燎的样子,程南星还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 “怎么了?” 她急匆匆的迎上前问道。 秋鸿重重喘了两口气:“小、小姐……刚才我听别人说,云将军在府中晕倒了……” “晕倒了?”程南星眉头紧锁。 之前 在和善堂门口插队的时候看着人还是中气十足的样子,怎么这刚两个时辰过去,人就晕倒了? “要不您过去看看?” 一旁的清月从她的眼中看出一丝担忧。 “小姐您之前不是说,云将军身上有伤,或许是伤口又出了问题说不定。” “可是……”程南星转头看了一眼在和善堂内忙前忙后的帮工和伙计。 虽说和善堂只是转手,并不是重新开业,可之前刘氏出于私心,在和善堂里弄了许多压根儿用不上的名贵药材和补品出售,甚至还忽悠不少人在药堂里存了账,光明正大的搞“会员制”,只有存了账的人才能买到某些药物。 现在程南星重新拿回和善堂,就是要先把刘氏弄的这些劳什子东西全都清出药堂。 如今她派人去找了那些在和善堂存了账的“会员”,准备先把钱退给他们。 眼看着人就要来了,她这个时候走,倒是显得有些不讲信用。 就在程南星迟疑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要是东家有事,就先走吧。” 程南星回头一看,吴郎中正拄着拐杖慢慢走过来。 “虽说老头子我现在年纪大了,但毕竟也是在这和善堂里干过许多年,账目之类的 也有多少了解,放心,这些钱我一定一分不少的给退了。” “你就放心去忙你的事情。” 看着笑呵呵的吴郎中,程南星微微勾了勾嘴角,紧接着就对郎中行了个礼:“多谢吴郎中!” 说完她就带着清月和秋鸿匆匆向着定远将军府的方向跑去,甚至连马车都忘了坐。 可她刚到将军府门口就被王二给拦下了。 “三小姐,我们将军现在不见客。” 王二有些为难的说道。 原本他是不想来干这个活的,可谁让他运气不好,抓阄输给了应沧,所以才被打发来外面拦着程南星。 “又不见?”程南星叉着腰盯着王二。 王二缩了缩脖子:“对……” “行。”沉默片刻后,程南星开口道。 王二一愣:“既、既然如此,那三小姐请回吧,若是我们将军有时间,定会去府上看您的。” 程南星冷哼一声:“不用!” “他定远将军府的门槛高,我程府的门槛也不低。” “既然今天不见我,那以后就都别见了!” “我好心好意上门来,一次两次都被拒,既然如此,那我以后也就没有来的必要了。” “告诉你们将军,以后我不来见他,他也别去找我!” 第84章 欺君之罪 丢下这句话,程南星转身就走。 刚下了两级台阶,云朗行便出现叫住了她。 “你现在走了,我要是死在府里怎么办。” 程南星转过头轻哼一声:“只要不是死在程府,死在哪里都和我没关系!” 要是换做别人这么和云朗行说话,可能那人早就已经死上千百回了,可说这话的人是程南星,云朗行也只是笑笑。 “这话可不像是能给穷人义诊的人能说出来的。” “看来所谓的悬壶济世也不过如此。” 云朗行这话带着几分开玩笑的意味,可程南星却听了进去。 她气冲冲的转身走到云朗行面前:“悬壶济世,济的是那些挣扎在贫困病痛中的人!像云将军你这样的,坐拥将军府万贯财却还要装病的人,确实不在我救济的范围之内。” 程南星的话音刚落,云朗行就微微皱了皱眉,手也下意识的捂在了腹部伤口的位置。 “怎么了?” 程南星几乎是出于本能的上前关心。 “这几天没见到你,伤口恢复的怎么样?有没有按时换药?” 云朗行低头看着关切他的程南星,眼神深邃,若是现在程南星抬头看,定然要溺死在这眼神中。 可此时的 程南星满心满眼都是云朗行的伤口。 “恢复的还不错,有按时换药。” 云朗行老老实实的回答。 程南星抬头盯着那双绿眸:“可我听说你晕倒了,这是怎么回事?” 不等云朗行回答,一旁的王二就开口卖了他:“那是我们将军骗人的!没想到连三小姐您都给骗了,如果不是三小姐刚才放的那些狠话,估计我们将军现在还不出来呢!” 云朗行闻言转头狠狠瞪了王二一眼,王二虽然惧怕,可心里还是觉得舒坦。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整个京城,云朗行谁都不怕,就怕这程家三小姐! 就算之后会挨罚他也认了!至少现在能出一口气! “这到底怎么回事?” 程南星叉着腰站在将军府门口,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 云朗行向来了解程南星的性子,要是他不说,程南星能把整个京城的人都叫到将军府门口来。 权衡再三,他还是把程南星带进府中,说了去边疆被打劫的事情。 只是这事他说了一半留了一半。 程家父子要回京的事情他说了,可程祈安身受重伤的事情没说。 去边疆路上被打劫的事情他也说了,可打劫他的人是杨清 夜的人他也没说。 虽然得到的信息不全,可程南星还是猜出了云朗行躲在府中的原因。 “你想借着之前在西郊大营受的伤来掩盖你丢了兵符还私自回京的事情?” 程南星瞪大眼睛看着云朗行。 “你胆子也太大了!这是欺君之罪!” 可置身其中的云朗行却不怎么在意:“皇上不会处罚我的,再说边疆驻守的也不止是程将军那一营,少了一营还有别的,这也没什么。” “你胆子也太大了!” 程南星皱眉道。 “你不能仗着有军功在身就轻蔑圣上吧?” 云朗行闻言垂眸看向程南星:“你是在关心我吗?” 迎着云朗行炙热的目光,程南星偏过头:“没有。” “只是你是我父亲一手带出来的人,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情,连累了我父亲怎么办?” 此话一出,云朗行缓缓收回目光,眼神黯淡几分,却没看见说完这话后程南星微红的耳尖。 “放心,这件事情是我一人所为,程将军在回京的路上,不会知道这件事情,皇上自然也怪罪不到他的身上。” 说完这话,云朗行的语气恢复如常:“要说轻蔑圣上,只怕你比我更甚。” 程南星立 刻挺直腰板否认:“你胡说!” 云朗行轻笑一声:“我再怎么轻蔑圣上,也只是在我自己的府中,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可是有人敢当庭诘问圣上,让圣上退婚,。” “这人是谁来着?” 云朗行明知故问,程南星鼓着脸不说话。 看着她这样子,云朗行严重的阴云才散去一些。 “小姐,时候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 秋鸿找了个空子开口道。 “马上就到老太太吃药的时间了。” 听了这话程南星立刻起身:“差点把这件事情忘了!” 说着她转身匆匆向着将军府大门跑去。 跑了没两步又站住了脚,转头看向跟出来的云朗行。 “明天早上清月会来给你送药,我给你调配半个月的药,要是伤口发现脓肿的情况一定要和我说。” “还有。” 程南星吸了一口气,十分严肃。 “以后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你身上没有伤就算了,有伤就不能躲着我!” 说完程南星才转头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云朗行一时不知该不该笑。 “将军,我看三小姐还是很紧张你的。” 王二站在后面小声说道。 云朗行收回目光:“她哪里是紧 张我,她是怕我连累了她的父兄。” 王二摸了摸鼻子继续道:“三小姐又不傻,将军你的事情连累不到她家她肯定是知道的,只是她不好意思说罢了。” 这句话还没落到地上,云朗行就转身眯着眼睛盯着王二。 “你还敢说话?” “刚才你抖我底的事情还没和你算呢!” 下一秒王二身后就出现两个人高马大的军士,一左一右架着王二向着后院的校场走去。 “扎马步!三个时辰!” 随着云朗行的声音落下,王二的哀嚎声响彻整个将军府。 回到程府的程南星马不停蹄的给程老太太熬了药,还用从和善堂买的雪莲给老太太做了一碗汤羹。 现在在府中,讨好了程老太太,就相当于有了一多半的话语权。 “祖母,孙女来给您送药了。” 程南星带着秋鸿和清月站在慈安堂外说道。 过了半晌田嬷嬷才出来把她们带进去。 “三小姐,老太太刚才在屋里和人说话,一时间没听见,你别在意。” 程南星闻言笑笑:“这有什么,祖母高兴,我就是多站一会儿也是应该的。” “只是……”她话锋一转:“祖母和谁说话,说的如此高兴?” 第85章 道德绑架 田嬷嬷回答道:“是住在青竹轩的季书生。” 程南星闻言脚步顿了顿:“季墨书?之前也没见他来和祖母请安,这会儿怎么想起来找祖母说话了?” “之前那季书生不是忙着准备科考吗,现在这科考也结束了,自然是应该来拜见一下老太太的。” 田嬷嬷对此倒是不怎么意外。 她一早回来的时候就听说了,这季书生是刘氏从靖州找来准备和程南星成婚的。 老太太对这件事情没什么意见,她一个当下人的自然也没有意见。 说着田嬷嬷就把程南星带进了内厅。 此时的程老太太正坐在太师椅上笑的开心,也不知道季墨书和她说了什么。 “老太太,三小姐来了。” 田嬷嬷上前说道。 程老太太转头看向程南星:“哎哟,三丫头来了,你看我现在都老糊涂了,都忘了你要来给我送药了!” 她嘴上这么说,可语气中却听不出一点抱歉的意思。 程南星俯身行了个礼:“祖母这说的是哪里的话,孙女倒是还担心打扰了您的兴致。” 程老太太摆摆手:“快坐,快坐!” 一旁的丫鬟见状上前拉开了一把椅子,程南星落座,刚好就在季墨 书对面。 “三丫头,这个季书生,想必你是见过了吧?” 不等程南星让秋鸿端上药去,程老太太便开口道。 程南星垂眸:“自然是见过的,季书生的青竹轩和孙女的香兰院只一墙之隔,时常碰见,偶尔也说两句话。” 季墨书闻言也连连点头:“三小姐说的是。” 程老太太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随后成竹在胸的直了直身子。 “现在这屋里都没有外人,你们两个也不必拘谨着。” “我早就听说了,老二媳妇把季书生从靖州叫来,就是为了三丫头你的婚事。” “在说这件事情之前,我要先问问。” 老太太看向程南星说道。 “三丫头,你和三皇子的婚事……现在如何了?” 一提起这个婚约,程南星就觉得头疼。 虽说现在无人提起这个事情,可毕竟当初皇帝是真真切切下了赐婚的圣旨,上次在皇宫大闹一场也没闹出什么名堂。 虽说皇帝包括文武百官都知道程南星想退婚的事情,但中间这层窗户纸谁都没有捅破,反倒让这件事情不上不下,不好说也不好做。 之前杨清夜也来纠缠过几次,可最近倒是消停了许多,京城 里也听不到关于他的消息,不知道是不是已经不在京中了。 思忖片刻后,程南星谨慎回答:“圣上那边还没给说法,但孙女已经是铁了心不嫁了。” 此话一出,程老太太松了口气。 虽然她现在有几分偏袒程南星,可这都是看在程南星给她熬药治病和给的金银的份上。 若是程南星真的嫁入皇室,那老太太心中定然也是不好受的。 大房本就因为军功处处压二房三房一头,女儿再加入皇室,那大房那几个就变成了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 这地位是程鸿乾和程鸿朗一辈子都比不上的! 所以在知道程南星无心嫁入皇室后,老太太的脸上是藏不住的高兴。 “既然你不想嫁,那祖母定然不会让你做不想做的事情。” “现在正好,刚才我和季书生谈了谈,我看他是个可堪托付的人,不如就按照你二婶婶的法子,让你们两个成婚,就说是自小定下的婚事。” “这老话说的好,宁破一座庙,不毁一桩婚,这娃娃亲拿出来,什么都得靠边站,就算是圣上也说不出个‘不’字来。” 看程老太太这意思,想必是私下和刘氏通过气了。 她们都不想让程 南星嫁入皇家,但也不想让程南星自己择婿。 季墨书就是最好的选择。 没靠山,好把控。 这样一个人,甚至比程怀夕的夫家更好摆布。 之前刘氏那种强硬的态度在程南星这里吃了瘪,如今程老太太就想用怀柔政策让程南星就范。 可程南星也不是那种听了一两句好话,吃了一个糖衣炮弹就能妥协的人。 “祖母,眼下孙女还没想过婚事,孙女还想在祖母和父亲面前再伺候几年。” 程老太太闻言微微皱眉:“星儿,计算式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你的姐姐妹妹着想吧?” “都不说若兰,就说若雪,你是她上头的姐姐,你若是不成婚,她怎么能成婚?” 看着老太太那担忧的样子,程南星心中冷哼。 这是开始道德绑架了。 “祖母,这您不必担心。”她开口回答道:“我自有我不嫁人的理由,若是四妹妹有了合适婚配的人选,我自会帮着四妹妹说话。” “孙女也不是不想嫁人,只是这几年边疆战乱频发,父亲一年也见不到几面,若是孙女此时出嫁,日后更是难和父亲见面,如今父亲年纪渐渐大了,还能有几次面见?” 程南星不 动声色的直接道德绑架了回去。 “难不成祖母是不想孙女在父亲身边尽孝吗?” “这——”程老太太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此时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的季墨书开口了:“老太太不必为这件事情忧心。” “如今我身无功名,家境又不富裕,三小姐自然是不愿意嫁给我的,但半月后放榜,我相信我能金榜题名,等中了举,做了官,我自然会来府中和三小姐提亲。” 说着他从座位上站起来,这时程南星才发现,在他的椅子后面放着他的书箱和包袱。 “小生在此叨扰多日了,如今科考结束,也不好在府中继续住下去。” “我已经和外面的书塾说好了,去做启蒙先生,这段时间在府中的花销,日后都会还上。” 紧接着他就对程老太太和程南星深深作了一揖。 不等程南星反应过来,季墨书已经带上行李离开了慈安堂。 这番话说的她莫名其妙。 直到回到香兰院她都没太参透季墨书当着她和老太太的面说这番话的意思。 “哎呀!” 突然一旁倒茶的秋鸿喊了一声。 “小姐!你说这季书生,该不会是真的喜欢上你,想娶你吧?” 第86章 旧伤复发 “你说什么呢?” 程南星皱着眉头盯着秋鸿。 秋鸿却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小姐,我觉得那季书生就是喜欢上您了!不然他也不可能在老太太面前说那样一番话!” 程南星闻言坐直了身子:“你是怎么知道的?” 秋鸿凑到她身边分析道:“小姐您看,季书生刚才说的那番话,不就是在和老太太表忠心吗?想让老太太觉得他是一个可以托付的人!” “而且他还从将军府里搬出去了,不就是怕日后成婚别人说些闲言碎语吗?” 程南星闻言十分严肃道:“这种话咱们私下里说说就算了,在外面的时候千万不要说!知道吗?” “……知道了小姐。”秋鸿顿了顿后回答道。 原本只是主仆二人在院子里说的悄悄话,却不想都被守在外面的暗卫听见,等到了晚上汇报的时候,全都一股脑的告诉了照影。 而照影也把这番话一个字不落的全都转述给了云朗行。 云朗行听后一个字都没说,只坐在椅子上用手指不停的敲击着桌面,但站在一旁的照影和应沧能明显的感觉到,书房里的温度变得越来越低。 “将军……” 过了半晌,照影才试探着开口 。 “我知道了,辛苦你了。”云朗行抬头道。 他的语气十分平淡,可眼中却闪过一丝狠厉。 “你先回去吧。” 听着云朗行命令的语气,照影一个字也不敢多说,干脆利落的转头就走。 等到照影的身影消失在将军府中,云朗行转头看向应沧:“之前交代的你的事情既然办好了,那就把人给请过来吧。” 应沧眼神复杂,迟迟没有给出回应。 “怎么,你不是和我说办好了吗?还有什么问题吗?” 云朗行眯着眼睛,语气中涌动着危险的气息。 “回将军,没有问题。” 应沧立刻说道。 “那你还站在这做什么。” 犹豫片刻后,应沧还是如实说出了心中的想法:“将军,我们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万一三小姐对那季书生也——” “没有。”云朗行斩钉截铁的说道:“她对那个酸书生能有什么?” 看着云朗行略带偏执的样子,应沧抿了抿嘴也没再说什么,转身下去办事。 很快书房中只剩下云朗行一个人。 他放下桌下的手紧紧的攥着,直到应沧走出将军府大门才松开。 第二天一早,云朗行便骑马赶去了皇宫。 此 时的皇帝正因为他昨天抗旨的事情大发雷霆,看到出现在殿门口的云朗行更是没有好脸色。 “你还敢来?!” 皇帝猛地扔了一个茶盏出来,砸在地上摔的粉碎! 云朗行站在殿外回答:“回陛下,臣昨日旧伤复发,晕倒在床,实在无法面圣,还请陛下恕罪。” “哼!旧伤复发!你还真的好找借口!”皇帝冷哼一声:“既然旧伤复发,那就别在外面站着了,进来回话吧!” 进殿后,云朗行眉头紧皱,整个大殿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味儿,十分刺鼻。 皇帝年纪大了,身体一天坏过一天,几乎把药当饭吃。 这件事情只有皇帝的一些心腹臣子知道。 所以皇帝才这么急着想要立太子,他心里也清楚,现在不把后继人定下来,等到他死了,让杨清谪和杨清夜兄弟两个自己定,那更是一团乱麻。 虽说他更加属意杨清谪,可杨清夜这边也不能厚此薄彼,莫名让兄弟间生了嫌隙。 思虑再三,他在得知程鸿朗要回京后,就决定把杨清夜派到关陵府去,若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收回关陵府,也算是大.大鼓舞了士气,日后给杨清夜封个王爷,也算是名正言顺。 可偏偏云朗行在这个时候出了岔子!不仅人没去到边疆,甚至还把兵符给丢了!这直接打乱了皇帝所有的计划。 “你出去这几天的事情,朕都听说了。” “朕给你封这个定远将军还没几天,你就在路上被一伙山贼给打劫了!还丢了兵符!朕看你这刚升的官就不想要了!” 面对皇帝的质问,云朗行并不慌张。 “是臣无能。” “陛下要打药罚臣都认!只是还请陛下听臣辩白几句。” 皇帝抬眼扫了一眼云朗行:“朕听着!朕听你怎么狡辩!” 云朗行抬头道:“臣这次远去边疆,身上本就有伤未愈,身手确实不如从前,但这次打劫臣的也不是普通的山贼。” “他们的伸手并不是山中出来的野路子,而且目的十分明确,只要臣身上的兵符,身上的金银细软一概不夺,这也不是寻常山贼所为。” 皇帝闻言微微眯了眯眼睛:“你的意思是说,打劫你的那伙山贼,是有人假扮的?” “陛下明鉴。”云朗行道:“所以臣未敢追上前,又因之前的打斗拉扯到了旧伤,只得先回京城。” 皇帝盯着云朗行继续问道:“可你回来了,边疆的空缺何人来 补?” 云朗行微微颔首:“自然是那夺了兵符的人,若不是确定了这个事情,臣也不会贸然回京。” 云朗行这话都说出来了,皇帝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他什么意思。 既然如此,他也就没再怪罪,只是关心了几句云朗行的伤便摆手让他回去了。 离开皇宫的云朗行并没有回府,而是带了些东西去了程府。 此时的镇国将军府中,程南星刚给老太太请完安出来,和她一起的自然还是程若兰和程若雪。 程若兰的态度还是一如往常的平淡,反倒是程若雪近来安静了不少,或许是因为老太太不再偏疼她,也让她在府中说话少了几分底气。 三人刚从慈安堂中出来,刘氏身边的宋嬷嬷就匆匆赶了过来。 “三位小姐还在这磨蹭呢?快快去前厅,家里来客人了。” 程南星闻言皱了皱眉:“这么早就来客人?” 程若雪也冷哼了一声:“是啊,这么早就来的客人,怕不是家里缺钱了要来打秋风吧?” 宋嬷嬷立刻示意她小心说话:“来的客人是云将军!四小姐小心说话!” “云将军”这三个字一出,程若雪突然来了兴趣,立刻加快脚步向着前厅跑去。 第87章 少女的心思 几人到了前厅,云朗行已经在前面坐着喝茶了,程鸿乾坐在一旁,不知道和他说着什么。 “二叔,你把我们叫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程若雪十分欢快的跑到程鸿乾面前。 随后她转头看向云朗行,像是才看到他一般,眼中带着几分惊讶和羞怯低下头去:“我不知云将军在这,有些唐突了。” 云朗行却看都没看她一眼,放下茶杯,眼神一直跟在程南星身边。 看着程若雪那没出息的样子,程鸿乾清了清嗓子:“你们先坐下吧。” 等三人落座后,程鸿乾才再次开口:“这次我叫你们来,是因为不久后你们大伯就要回来了,云将军带了信来,叫你们来听一听。” “你们大伯驻扎边疆数月,此次归家,我准备把接风宴的重任交给你们三人去做。” “此次接风宴,要做的隆重!好好的给他们接风洗尘!” 程鸿乾话刚说完,程若雪立刻道:“二叔放心!若雪定然把这场接风宴办的漂漂亮亮的!” 程若兰看了程若雪一眼,随后轻声道 :“大伯是三妹妹的父亲,此次接风宴应该是三妹妹主办,四妹妹,你和我在一旁协助三妹 妹就好了。” 程若雪转头狠狠剜了程若兰一眼:“二姐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大伯是四姐姐的父亲没错,可也是你我的大伯,难道想用这场接风宴来表达心意都不成了吗?” 程南星看着程若雪那样子,轻哼一声。 她倒是没想到,这程若雪的心思竟然在云朗行的身上。 方才做的那一切,无非都是想引起云朗行的注意罢了。 “无妨。”程南星似笑非笑的开口道:“若是四妹妹真的有心,那这场接风宴让你全权负责也不是不行。” “只是我怕你不了解我父兄的口味,到时候弄巧成拙,做了一大桌子菜,没有一道是他们爱吃的。” “既然四妹妹刚才都说了这话,那不如这次接风宴就由四妹妹主办,我和二姐姐从旁协助吧。” 程南星十分“慷慨”的让出了这次接风宴的主办权。 程若雪见状自认占了上风,下巴都扬的高了不少,眼神时不时的瞟向云朗行,带着几分得意。 “三姐姐愿意给我这个机会,我自然是尽心尽力吧这场接风宴办的让所有人都满意。” 说罢她转头看向云朗行:“云将军,接风宴那天,你应该也会 来吧?” 云朗行的视线一直在程南星的身上,但程南星垂着眼,两人的视线根本就撞不到一起。 片刻过后,云朗行移开目光看向程若雪,随后嘴角扬起一抹弧度:“自然。” 这个笑容落到程若雪的眼中心中,让她欢欣雀跃,以至于她都没有发现,云朗行的嘴角虽然是上扬的,但是眼神却冷冰冰的,压根儿就没有一分一毫的笑意。 之后姐妹三人在厅上就再没说过话,云朗行和程鸿乾说了一会话后,便起身准备离开。 “等下我还要去营中操练新兵,程将军让我带的话我已经带到了,就先告辞了。” 程鸿乾也跟着起身:“云将军慢走,我——” “我去送送云将军!”程若雪从座位上蹦起来打断了程鸿乾的还。 程鸿乾看着巴巴的跟在云朗行身后的程若雪,面带嫌弃的低声道:“丢人现眼!” 不过这程若雪终究是三房的女儿,和他二房无关,丢人也不是丢的二房的脸,所以他也只是私下嫌弃,并没有表现出什么。 走到前厅门口,云朗行顿住脚步,转头看了一眼程南星。 可此时的程南星满心满眼都在手中程鸿朗的信上 ,等她察觉到不对劲抬起头的时候,云朗行已经走出了前厅,拐过弯和程若雪消失在了花园小路上。 “小姐,今天的云将军好像很反常。” 回香兰院的路上,秋鸿凑到程南星身边道。 “今天云将军来府中,一句话都没和小姐您说呢。” 程南星捏着手中的信道:“这多正常,厅上又是二房的又是三房的,他总是拉着我说话才不对劲。” “我不是这个意思。”秋鸿思索片刻后继续道:“就是……今天的云将军感觉好像是在闹别扭一样,整个人都怪怪的,小姐您不觉得吗?” 程南星站住脚步想了想:“好像是有点……不过听说今早云朗行去宫中回话,被圣上训斥了,想来也是因为这个事情才心情不好的。” “不过这和我们都没什么关系。” 说着程南星就把话题转道了程鸿朗带回来的信上。 “父亲信上说了,这次回来的匆忙,只有大哥和他一起,让我去找大姐姐说说,让大姐姐在他们回京之后回家中住上一阵子,今天咱们把和善堂的最后一点善后工作做好后,就去大姐姐家里拜访。” “清月,你去帮我准备一份拜帖, 先送到何府,秋鸿,等下你还跟着我一起去和善堂,祖母的药要没有了,我自己吃的药也要抓一点。” 当初程南星刚穿来时买的那些药材,现在已经吃了个七七八八,有了和善堂,她吃药也更方便。 现在程南星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原本在外面多走上半刻都浑身虚汗,现在能跑能跳,身子好了许多,脸也圆润了不少,整个人的气色都好了起来。 除了时不时心口会针扎一样疼外,看起来也和个健康人没什么区别。 但当程南星和秋鸿赶到和善堂的时候,剩下的那些工作已经被冯郎中给处理完了。 该退的钱已经退回去,该降的价格也全都降了,之前和善堂的账本也理顺了拿了出来,方便程南星按照上面的账目去和刘氏讨钱。 甚至在听说程南星要长期吃药后,冯郎中立刻要了一份方子,叮嘱店里的帮工每月送药到程府上。 看着办事干脆利落的冯郎中,程南星毫不掩饰眼中的欣赏。 “冯郎中,你愿不愿意做我这和善堂的掌柜的?” 一听这话,冯郎中连连摆手:“使不得啊三小姐,我就是个郎中,只会抓药看病,哪里做的了掌柜的。” 第88章 你安安心心过日子 “能把这些事情办好,也不全是我一个人做的。” 冯郎中老老实实说道。 “这两天有一个姓季的书生,没事就来帮忙,我这个人啊,看病还行,但是理账不成,是那书生昨天晚上熬了整整一宿理出来的,今早把账本放到这人就走了。” 秋鸿闻言和清月对视一眼,随后又看向了程南星。 此时程南星的心里也犯嘀咕。 不会真的像秋鸿说的那样,季墨书是真的喜欢,想娶她吧? 这可不成! 程南星甩了甩头。 她原本以为这季墨书科考放榜之后就和她再无瓜葛,没想到事情竟然变成了现在这人。 早知如此当初在道观偷跑出来的时候就不应该和他结伴同行! 能少多少事情! 见程南星不说话,冯郎中以为她不知道季书生是谁,便又说到:“那个书生长得清清瘦瘦的,看着四体不勤,实际上能干好多活,来到这就闷头苦干,确实是一个不错的人。” 程南星回过神来,对着冯郎中笑笑:“我知道,这季书生我也认识,有劳你告诉我这个事情,不然我还真不知道他来帮忙——” 原本她是想说改天登门拜谢的,可转念一想,她现在 根本就不知道季墨书住在什么地方。 那天季墨书离开的时候也没有告诉她。 虽然能让暗卫去查,可贸然出现在季墨书面前,终究也是说不清楚。 “——这算是我的一点心意,麻烦先生你帮我转交给那季书生,这几天和善堂还有些零碎的事情忙,他肯定也少不了来帮忙,辛苦先生帮我留意着。” 冯郎中从程南星的手中接过银票,有些疑惑的问道:“既然您知道那书生还要来,那您怎么不亲自把这些钱给那书生?” 程南星微微叹了口气:“若是我给,那书生肯定不会要这些钱的,但你给就不一样了,只要你说这钱他不收下,我就会为难你,他自然就老老实实的收下了。” 冯郎中看了程南星一眼,心下了然:“我明白了,三小姐放心,我一定把这件事情给您办妥。” “对了,还麻烦你帮我给那书生带句话……” 交代完冯郎中后,程南星便拿着抓好的药离开了和善堂。 她走后没多久,季墨书就出现在了和善堂门口。 “冯郎中!那书生又来了!” 门口的帮工见状急急忙忙向着里面跑去。 冯郎中闻言迎了出来,刚好看到季墨 书手中拿着理好的货单。 “这个我给忘在家里了,现在送过来,没耽误你们的事情吧?” 季墨书说这话的时候还在喘着粗气,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在阳光下反着光。 “不耽误,不耽误!”冯郎中笑呵呵的接过理货单:“季先生,真是麻烦你了,帮我们药堂做了这么多的事情。” 季墨书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不妨事。” 说着他转身就要走,却被冯郎中给拉住了。 “这是我们东家让我给你的,说你帮我们做了这么多,一点小小心意。” 面对这厚厚一沓银票,季墨书就像程南星猜的那样,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冯郎中也按照程南星教的那样卖了一波惨,这才把银票塞进季墨书的手中。 “季先生,东家还让我给你带句话。” 冯郎中站在台阶上对季墨书说道。 “我们东家说,这笔钱够你在京城或者靖州置办一份产业,让你以后安安心心的过自己的日子。” 听了这话,季墨书准备离去的背影僵了僵。 他不是傻子,程南星这话中的意思他听的清清楚楚。 可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 ,冯郎中叹了口气:“这书生看起来就是个倔的,怎么可能会放弃。” “冯郎中,你说放弃什么?”一旁的小帮工问道。 冯郎中看了他一眼,伸手推他进药堂:“说了你也不懂,去干活!” 回到香兰院,程南星刚把给云朗行的药分好,程若雪就跑到院子里来,二话不说拉着她就向外跑。 “四妹妹,你做什么?” 程若雪一边带着她向外跑一边道:“还有半个月大伯就到家了,我已经和祖母说了我来操办这次接风宴,你最清楚大伯和大哥哥喜欢吃什么,你来帮我参谋参谋。” 程南星闻言挣开了程若雪的手:“还有半个月才是接风宴,现在买东西来做菜是不是太早了点?” 程若雪转头撇着嘴:“我打算这次的接风宴亲手做一桌宴席,当然是要提前练习了!” “横竖你现在也没什么事情,跟着我一起去买点东西!” 程南星听着她这命令的口气,心底涌上一阵反感。 “我还要给祖母熬药,没有这么多时间,四妹妹也在这府中住了十几年了,总不能连自己家亲戚的口味都不知道吧?” 面对程南星的反问,程若雪早就准备好了说辞 :“三姐姐,明明是你在祖母面前说,这次会和二姐姐一起帮我办接风宴的,若是这次宴席做的不好,自然也和你们两个脱不了干系。” “若是这次接风宴是咱们自家吃,那出什么问题都没关系,可祖母和我说了,宴席当天要宴请大伯的同僚,若是在外人面前出了丑,那可是咱们整个程家一起丢脸。” 程家。 又是程家。 程南星皱紧眉头。 这些人次次都用程家的名声做借口来要挟她,实际上明里暗里说的都是程家大房的名声。 看着程若雪那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程南星叹了口气。 她若是不把这件事情给答应下来,接下来的半个月都要受到程若雪的纠缠。 看着手中的药,程南星思忖片刻:“刚好我也要出去,但只有半个时辰。” 程若雪闻言嘴角上扬:“半个时辰足够了!” 出府后,程若雪才发现程南星和秋鸿手上提着的药包。 “三姐姐,你现在已经病重成这样了吗?药都不离手。” 程南星上了马车后说道:“这是我给别人带的。” “别人……”程若雪嘀咕着跟着上了车:“那人怕不是个大牲口吧,吃药吃这么多。” 第89章 一言既出 等马车停到定远将军府门口,程若雪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刚才她口中的“大牲口”就是云朗行。 看着给云朗行送药的程南星,站在一旁的程若雪严重闪过一丝妒忌。 平常云朗行来程府,她连半句话都说不上,可云朗行却每次都和程南星说上半晌的话,那眼神还一直黏在她身上! 这程南星有什么好的! 就在程若雪这么想着的时候,应沧突然走到她面前。 “四小姐,我们将军还有话和三小姐说,听说您准备去买东西,将军特意吩咐让我陪您去。” 听了这话,程若雪眼中的不满更甚:“说好是三姐姐陪我一起去,将军能有什么事情和三姐姐说?我在这里等一会儿就是了!” 说罢程若雪还让人搬了一把椅子来,大有“我就坐在这不走你能把我怎么样”的架势。 久经沙场的应沧自然不会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给唬住。 “四小姐,我们将军和三小姐说的是关于程将军的事情,这件事情只有程将军的家眷才能听,是皇上下的口谕,您也不好违背。” “还是请您出去吧。” 看着低着头毕恭毕敬的应沧,程若雪咬了咬牙。 皇上都 给搬出来了,她要是还死皮赖脸的坐在这里,那就是抗旨了! 程若雪抽了抽嘴角,最终还是起身走了出去。 可另一边的云朗行和程南星说的,根本就不是程鸿朗的事情。 “……之前你说教我写字,还算数吗。” 云朗行目不转睛的盯着程南星问道。 程南星一边给他分药一边道:“之前教你认字是因为你要去买药,现在药都是我配好了给你送过来,你还学字做什么?” “皇上说了,我现在升了正五品,日后领兵打仗就不能光靠一腔热血,要懂谋略,可我连字都不认,边防图都看不明白,怎么排兵布阵?” 说着云朗行还像模像样的从怀中掏出一本兵书。 “今日我入宫,皇上不止训斥了我随意回京,还让我在半个月内把这本兵书读熟。” “可这书上的字认识我,我不认识它们,半个月后皇上问起来我答不上来,轻则降职,重则刑罚。” 云朗行一边说一边露出一丝无奈恳切的表情,看起来像极了一只无辜的大狗。 面对这样的眼神,程南星向来是没有什么抵抗力的。 “……可是你可以找一个识字先生不是吗?或者教书先生 ,不仅可以教你认字,还能给你讲解兵书。” 说着说着,程南星灵机一动。 “你还记得之前住在我府上的那个季书生吗?现在他科考完了,在外面的私塾当教书先生,你可以找他来教你!我看过,他写的一手好字!” 原本程南星的意思是给云朗行推荐一个先生,可这话落在云朗行耳朵里就完全变了味道。 “你喜欢写字好的?” 听着云朗行这没头没脑的问题,程南星下意识的回答:“谁不喜欢写字好呢?你看我的字就不怎么样,要是我的字能写的和那个书生一样好,我做梦都能笑醒。” 程南星写字本就不好看,当了医生之后,写字又不是很规范,本就不好看的字就变得越来越难看。 说这句话的时候程南星带着几分调侃的意思,可云朗行的耳朵自动把调侃的语气给过滤掉了,甚至话都没怎么听全,就听见半句“谁不喜欢写字好的呢”。 这下云朗行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而程南星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一提识字先生云朗行就要黑脸。 “我才不找什么识字先生。”云朗行沉着声音说道:“那个季书生就更不成了。” “听那些教书先生说话我头疼!” “还有,那些酸书生连门儿都没出过几次,还给我讲解兵书?那叫……纸上谈兵!根本就没用!所以我要那些教书先生也没用。” “但你就可以。” 说着云朗行的眼神又活到程南星身上,满是热切。 程南星轻哼一声:“当初我教你识字,一是因为你要去买药,二是因为要在你府上查账,可现在你的药也有了,账我也查完了,你想让我教你识字,那你又能给我什么?” 这个问题一问出口,云朗行就知道有戏。 “你想让我给你什么?”他低头问道。 程南星包好最后一包药,拍了拍手后抬头直视着那双绿眸:“云将军,现在是你求我办事,报酬还要我自己想?” “我要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给我什么。” 云朗行思忖片刻,随后开口道:“如果你留下来教我识字,我每个月给和善堂送一斤龙骨草。” 龙骨草! 程南星一听这名字就来了兴致。 之前在和善堂义诊的时候她就发现,京城内外的这些普通百姓因为长期劳作和衣衫单薄,关节都或多或少的有些问题。 有些刚发现还不算严 重的开些膏药回去贴一贴就能好,可有些上了年纪的,本来身上的病就多,再加上关节骨痛,每天痛不欲生。 这龙骨草就是治疗关节骨痛的奇药! 可偏这龙骨草的生长环境极其苛刻,长在沼泽边,还必须是那种瘴气毒虫遍布的沼泽,一不留神就可能陷入沼泽或者吸入瘴气、被毒虫咬后丢了性命! 所以采药人都不愿意去采龙骨草,就算是药堂开了大价钱也不成。 就算是有人愿意采,也不过是沼泽最边上的劣等龙骨草,药效低不说,还不能保证顿顿都能吃得上。 有时候一个药堂一整年收上来的龙骨草也不到一斤! “你说真的?你能每个月给我一斤龙骨草?” 程南星不可置信的问道。 云朗行的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弧度:“当然,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说每月就每月,说一斤,就一斤。” “怎么样?我给出的条件还算不错吧。” 当时去和善堂的时候,云朗行也不完全是去看热闹的。 在程南星义诊的过程中,他听到了无数次“龙骨草”这三个字。 想来这草药定然是重要的。 拿这草药来换程南星在身边,一点都不亏! 第90章 此关心非彼关心 “这……” 若是换做别的药材,程南星说不定都会拒绝云朗行,可偏云朗行提出的条件是龙骨草! 龙骨草和人参雪莲这种单纯的贵的药材不同,是拿着钱都买不到的! 若是有了这龙骨草,她就能救治更多的病人! 之前在和善堂外和吴郎中义诊的时候,来看病的穷苦人八成都有关节骨痛的问题,而这些人中又有一半都是家中顶梁柱,一家人都靠着一个人过日子。 可骨痛发作起来,少则三天多则半月,根本不能下地干活,一家人的生计也就成了问题。 若是有这龙骨草,还不知道能拯救多少人家。 程南星思来想去,最终还是点了头。 不过是教云朗行识字,这种动动嘴动动手的轻松活,能换来有钱都买不到的龙骨草,怎么想都不亏! 就这样,两个都觉得自己不亏的人,就这样定下了约定。 为了不让对方反悔,两人还拟定了一纸契约,一式两份,签字画押后一人一份。 “以后你每天都来教我认字,每月十五我派人把龙骨草送到和善堂。” 收起契约后云朗行说道。 “若是有事,差人来告知我便可,但如果你借着有事故意不来 教我,那我的龙骨草可是要拿回去的。” 程南星扫了一眼云朗行:“你当我是什么人?都签字画押了还能反悔吗!” 云朗行勾勾嘴角:“你最好是不会反悔。” 看着他的样子,程南星轻哼一声,转头把手里分好的药包塞进他的手里。 “这些药你两天换一次,等到还剩下一天的份量的时候告诉我,我再给你配新的药。” 说完程南星还耐心叮嘱云朗行,换药的时候要注意的事情,包括吃的汤药和忌口的食物。 交代完这些她才从定远将军府离开。 程南星走后,云朗行走到书房门口,手指轻轻摩挲手里的药包,眯着眼睛喃喃:“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将军,您说什么?什么什么意思?” 一旁的王二闻言问道。 云朗行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凛冽的眼神让王二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将军,您要是有什么问题就说出来,我帮你参谋参谋,多个人多个想法不是?” 思忖片刻后,云朗行开口道:“我总感觉她对我的态度很奇怪,有时候有些疏离,有时候又特别关切。” “你说,她这是什么意思。” 原本王二只是想将功补过, 弥补一下之前在程南星面前把云朗行卖了的事情,可他千想万想也没想到云朗行问的竟然是这种事情。 “额……”王二吭哧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听着他吭吭哧哧的样子,云朗行眉间浮现一丝不耐烦。 “不问你的时候上赶着要说,问你了你又不出声了。” 王二也有些为难,他长到这么大相识的女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让他去猜女人的心思?不如再打他一顿! 憋了半天王二才开口:“将军,我倒是有个想法,但是怕您听了不高兴。” “你看我现在像是高兴的样子吗。” 云朗行阴沉着脸盯着王二说道。 王二吞了吞口水,趁着云朗行没有变得更不高兴,他飞快的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将军,要我看,三小姐关心您,好像并不是那种关心……就是男女之间的关心,而是……郎中对病人的那种关心。” “您想想啊,每次三小姐对您柔声细语的时候,不都是替您处理伤口或者抓药的时候吗?其他时候,三小姐对您好像也没有什么——” 话还没说完,王二就立刻噤声。 因为云朗行此时看着他的眼神像是要吃了他。 “将 、将军,我突然想起来军营还有点事,我先走了……” 说罢王二飞快的跑出了定远将军府,路上撞了人都没注意。 而这个被撞的人也不是别人,正是季墨书。 此时的季墨书刚从和善堂帮完忙正准备去私塾教书,手里抱着一大包东西,都是冯郎中送给他的补药。 最重要的是,补药里面还包着程南星给他的银票。 王二这一撞,季墨书倒是没什么事情,只是手里的纸包被撞到了地上,里面的药材掉了一地,银票也都甩了出去! 季墨书匆匆上前蹲下,伸手正准备把散落一地的药材和银票捡起来,一只干枯的手就赶在他前面抓起了银票! “这是我的——” 季墨书抬头刚说了四个字,瞳孔便突然缩紧,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站在他面前捡银票的是个形容枯槁的老头,老头干瘦干瘦的,脸色蜡黄,眼底乌青乌青的,看起来像是几天没有睡觉了。 老头攥着银票,眼中闪着贪婪的光,飞快的把银票揣进了怀里。 “你小子!我找了你小半个月了!没想到你跑到京城来了,还赚了这么多钱!” 老头一边说,一边弯腰捡着地上的银票,咧着嘴 露着里面歪七扭八的黄牙嘿嘿的笑着。 季墨书双目圆睁瞪着眼前的老头:“你、你怎么在这!” 老头捡完地上的银票才起身走到他面前,下一秒就狠狠地唾在了他的脸上! “呸!你还好意思问我!” “你一声不吭的就跑了,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还把家里的钱全都卷跑了!我差点被那些上门要账的人给打死!你个不孝子!就这么对你亲爹?!” 季墨书伸手恨恨的擦掉脸上的口水,几乎要把牙咬碎:“我倒宁可你不是我爹!” 季桓生撇着嘴瞪着已经比他高了一头的儿子:“你不想?你不想有个屁用!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是你爹!你就是得养着我!我生了你,这是你欠我的!” 说着他把怀里的银票掏出来点了点,满眼放光。 “你来京城干了个什么活计,能赚这么多?这点钱够我玩上几天的了!” 说着季桓生转身就要走,季墨书见势不对立刻追上去扯住了他。 “你又要去赌!” 此时季墨书也顾不上什么读书人的风骨,站在街上大喊起来。 “这些钱不是我的!是我帮别人送去的药钱!你把这些钱拿走了,我怎么办?!” 第91章 凭空出现的爹 “你怎么办?”季桓生斜睨着季墨书道:“你当初把我一个人扔在靖州来京城的时候,有想过我怎么办吗?” “小兔崽子!我可是你亲爹!你就这么把我扔在靖州,和直接杀了我有什么区别!” 说着他还抓起季墨书的手站在大路中央喊了起来。 “这个不孝子!贪慕富贵,把亲爹丢在家里自生自灭!发了财还不想认我!你们说说,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情吗!” 季桓生的大喊大叫,很快就吸引来一堆人。 季墨书低着头拽着他就要走,可这老头看起来干瘦,力气却大的很,站在原地硬是一动不动。 “哎?这不是北边那家私塾里新来的教书先生吗?” 就在这时,人群中一个大婶认出了季墨书。 “教书先生?”旁边人闻言立刻道:“教书先生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吗?” 大婶继续道:“错不了!我侄子就在那私塾旁边开铺子,我去过两次,见过这书生。” “真没想到,长得白白净净的,结果干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亲爹都不管?” “丧尽天良!对!丧尽天良!”季桓生一听有人附和立刻就来了精神:“读了这么多年书 ,礼义廉耻全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天杀的白眼狼!现在我问他要点钱吃饭,他都不肯给我!” 说着季桓生扑到地上哀嚎起来。 此时的季墨书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他自幼念书,从来不敢高声喧哗,更别说是站在大街上丢人了! 就在季墨书不知如何是好时,一个银铃般清脆的声音穿过人群落到他的耳中。 “干什么呢?这么热闹。” 程南星抱着一包蜜饯,一边吃一边挤过人群。 周围人一见是她衣着华丽,纷纷退让开。 这京城中三步一富,五步一官,都不是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能得罪的起的。 “小姐,是季书生呢!” 跟在后面的清月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低着头的腼腆书生是季墨书。 “季墨书?你怎么在这?” 程南星放下手中的蜜饯。 离开定远将军府后,程南星并没有回府,也没去找程若雪,而是带着清月和秋鸿在周围逛了逛,买了不少好吃的。 现在她的心疾也好了许多,甜食也能适当吃一点,正好这附近有一家蜜饯铺子很有名,她刚买完,就听到这边有人吆喝,还以为是卖艺做杂耍的,没想 到竟然是季墨书! 听到程南星的声音后,季墨书的身子立刻僵住了,他想转身逃离这个地方,可他的脚就像是被粘在地上一样,移动不了分毫。 反倒是季桓生上下打量着程南星,一脸谄媚的凑了上来。 “这位姑娘一看就是富户人家,没想到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还能认识这么标致的姑娘!” “儿子?”程南星盯着枯瘦的季桓生:“你说季墨书是你儿子?” 季桓生忙不迭的点头。 程南星疑惑的目光移到季墨书的身上。 她依稀记得,当初进城和季墨书在马车中闲聊时,季墨书说他父母已经全都不在世上了。 现在怎么凭空蹦出个爹来? 不等程南星把这件事情捋清楚,身后那些看热闹的人又开始窃窃私语,议论着“忤逆不孝”的季墨书。 “秋鸿。”程南星微微侧了侧头,秋鸿立刻了然。 下一秒她拔高了声音:“三小姐,咱们快走吧,不然等下府中的军士来了,咱们就逛不成街了。” 一听这话,周围人群立刻作鸟兽散。 这京城里能有几个随性带军士的三小姐? 不就只有镇国将军府家的那个三小姐吗? 程南星嚣张跋扈的脾气,在整个京城中都是有名的,原本这些官商人家的小姐他们就招惹不起,这程家三小姐他们就更惹不起了! 季桓生眼睁睁的看着周围的人四散而去,愈发确认眼前这个小姑娘是个厉害人物。 “老先生,我请了季书生来我家教我读书,要是你没什么事就先回去,我要带季书生回府了。”程南星对季桓生说道。 没想到季桓生竟然厚着脸皮凑上来:“不瞒您说,我这也是今天刚到京城,不知道他的住所在什么地方,不知我能否跟着一起去府上?” “放肆!”秋鸿闻言一瞪眼:“将军府是你想去就去的地方吗?!也不怕掉脑袋!” 虽说只是个小丫头,可秋鸿这么一呵斥,还真的把季桓生给吓住了。 “这……这……” 季桓生哆哆嗦嗦的转头看向季墨书。 季墨书虽说心中厌恶这个父亲,可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地址:“你先回去,门我没锁。” “不要乱跑!要是你趁着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跑出去赌钱,那我就锁死大门,今天晚上你就露宿街头吧!” 等到季桓生走后,程南星带着季墨书去了会江楼 。 “说说吧,你这凭空蹦出来的爹。” 程南星话音刚落,秋鸿就递了一杯茶过来。 季墨书低着头,脸上满是羞愤。 “这件事情我说了谎。” “我娘确实是多年前过世了,但是我爹没有,不仅没有,这个老蛀虫还活的好好的!我来京城科考,就是为了躲开他,没想到还是被他给找到了!” 说这话的时候,程南星第一次在季墨书的脸上看到了“恨”。 “原来我还想不清楚,原来你家至少也是个富贵人家,怎么就一下子落没成这样,现在我多少是知道了其中缘由。” 季墨书紧攥着茶杯,手微微发抖:“我爹好赌,原来我娘还在世的时候还能规劝一点,可等到我娘没了之后,他就一发不可收拾!本就不多的家底也被他给败光了!” “我读书科考,也是为了给自己再谋一条出路。” “以前我也有想过要跑,可身上没钱,去的地方都是靖州周边,没多久就被他找到了,只能回去继续做苦工,典卖我娘的首饰换一点糊口的钱,可就这点钱,也要被他搜刮去赌!” “本以为跑到京城就能一了百了,没想到他还是找过来了!” 第92章 血债血偿 按照季墨书说的,他那个爹,一直就是个混不吝,年轻的时候家里有钱,成天出去吃喝玩乐,成婚后也不加收敛。 一开始还能过的衣食无忧,但季老太爷去世后,季桓生几乎没有打理生意的能力,铺子是倒了一家又一家,没倒的也被他卖给别人抵了赌债,这才导致他们一家过的越来越拮据。 好在他母亲是个知书达理的,一直好好教养季墨书,没被那个糟爹给带坏,娘俩时不时出去做点短工贴补家用,余下来的钱就送季墨书出去读书识字。 只可惜这样好的一个女人,最终还是变成了季桓生赌桌上的赌资。 被输出去后,账主上门要人,最终季母不堪受辱,投井自尽。 说这些的时候,季墨书眼中满是恨意。 “我娘就那么死在我面前!当时我就发下毒誓,一定要让他血债血偿!” 程南星看着眼前的季墨书,微微皱眉,她隐隐能感觉到季墨书身上散发出来的隐隐戾气。 “你努力向上科考,这是好的,可你说要你爹血债血偿,那你是想杀了他?” 面对程南星的问题,季墨书怔了怔。 当初母亲惨死,他满脑子都是让那个糟老头子付出代价。 可如今程南星这么一说,他却迟疑了。 不管话说的怎么狠,可他终究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让他杀人,他没有那个胆子。 这话传出去,对他也不好。 程南星说这话的时候,心中也带着几分忐忑。 若是这季墨书真的是个心狠手辣能弑父杀子的狠性子,她很有可能今日之后就不再见他。 可看着坐在对面犹豫的季墨书,她反倒是放下心来。 “若是我能帮你摆脱这个赌鬼老爹,你能答应我一件事情吗?” 程南星盯着季墨书说道。 季墨书闻言不可置信的抬头:“你、你真的有办法?” 程南星点头:“我有办法。” “那……你想让我答应你什么事情?” 程南星看着季墨书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不要来府上提亲,等科考放榜后,咱们两个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从此再不相干。” 听到这话,季墨书眼神黯了黯,但却并没有意外。 在程南星说要提条件的时候,他就想到会是这件事情。 “之前我就和你说过,刘氏把你找来,不是看你前途无量,而是觉得你没背景,好拿捏,就算是日后考取功名得了个一官半 职,那也能被她们攥在手心里。” “把我嫁给你,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拿捏住你也就是拿捏住了我。” “你是有学识有本事的,难不成要前半辈子被你爹拿捏,后半辈子被我家二房那些人拿捏吗?” 程南星慢条斯理的说着,这是她第一次开诚布公的和季墨书说这个事情,也将会是最后一次。 “你不用急着给我回复,三日,我给你三日时间。” 程南星伸出三根手指头。 “三日后晌午,还是在这个地方,你给我一个回复。” 说完程南星便起身离开了会江楼。 走的时候还不忘给里面买的酒席结了账。 程南星这边前脚刚结了账,后脚应沧就走了进来。 他刚把程若雪送回镇国将军府,就在街上遇见了准备去定远将军府报信的会江楼小二。 小二告诉他程南星带了一个文弱书生一起来吃饭,正准备去禀报云朗行。 应沧一听就把小二给拦了下来。 在告诉云朗行之前,他要先来探探清楚。 一看来人是应沧,原本坐在一旁歇着的荣娘子便起了身。 “应副将,好阵子没见你来我们这吃饭了,今天 想吃点什么?” 应沧抬眼看了一眼楼上,人精似的荣娘子立刻会意,找了个角落把刚才楼上两人的谈话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 听到程南星正经拒绝了季墨书,应沧这才松了口气,转头回府禀报云朗行。 可听了这消息的云朗行脸上并没有多少笑意。 “这酸书生还有三日的时间,这其中多少变数还未可知,不能妄下结论。” 他的话音刚落,门外的王二就捧着一个小盒子跑了进来。 “将军!将军!” 云朗行不耐烦的抬头:“嚷嚷什么?” 王二笑嘻嘻的把盒子递到他面前:“将军,这是刚才程府的侍卫送来的!” “程府?” 云朗行闻言挑挑眉。 “拿上来,我看看什么东西。” 王二把盒子放到桌上,云朗行伸手打开,里面躺着一个打好的玉坠子。 玉看起来不是什么好玉,可下面的坠子却做的十分精细,和外面卖的那些粗制滥造的坠子截然不同,但看起来又不像是绣房绣娘的手法。 最重要的是,这坠子的颜色,正是他眼睛的颜色。 云朗行打量着手中的坠子,随后看向王二:“你确定是程府的侍卫送来的?” 王二 连连点头:“当然确定了!程府的那些侍卫哪有我不认识的?将军,这肯定是三小姐送给您的坠子!让您日日佩戴在身上呢!” 云朗行闻言嘴角扬起一抹弧度,但很快就落了下去。 “若是程南星送来的,为什么不是她身边的秋鸿和清月来送,而是找一个侍卫?” 王二一下就被问住了。 可很快应沧就把这个话茬给接了起来:“算着这坠子送来的时辰,三小姐才刚回了府,听说程家老太太这几日吃的药都是三小姐亲自熬的,秋鸿和清月应该都在帮忙打下手,让个侍卫来送也合理。” “对对!”王二立刻应和道:“再说了,玉坠子这种贴身的东西,向来是送心上人,若是让身边的丫鬟来送,那不被别人说闲话吗?” 在王二和应沧这两人的“左右夹击”下,云朗行也对这个玉坠子的来历深信不疑。 第二天他再出门去上朝的时候,腰间就多了一个墨绿色的坠子。 而同一时间出门去和善堂“上班”的程南星,竟和季桓生撞了个满怀。 与其说是路上撞见,不如说是季桓生一大早就来这等着。 毕竟他一看到程南星来,便起身露出了十足谄媚的笑容。 第93章 想当掌柜的无赖 “三小姐,这是要去哪儿啊?”季桓生搓着手问道。 程南星停住脚步,和他保持了大概一米的距离:“我正准备去和善堂看看。” “哎哟!和善堂!”季桓生闻言脸上的笑容更甚:“哎哟!和善堂我听说过,这可是咱们京城里面数一数二的大药堂!没想到这药堂的东家,竟然是三小姐您啊!” 程南星嘴角挂着礼貌的笑容:“和善堂是我母亲的嫁妆,她去世了才到我的手中,我也是刚刚开始管,一切都是从头开始。” 季桓生一听,立刻挺了挺他那并不算直的背。 “三小姐,不瞒您说,以前我家在靖州,也是有点薄产铺面的,别的不说,管理铺子这件事情我是在行的,若是三小姐您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来问我!我是一定知无不言!” “不过……”随后他话锋一转:“若是三小姐您觉得问来问去麻烦,不如雇我去给您看着药堂,这样也省去您许多麻烦。” 季桓生什么目的,程南星早就了然于胸,就是等他说出来。 “我和季墨书也算是朋友,您是他的父亲,我也应当叫一句伯父。” 程南星收起脸上的笑容说道。 “季伯父 ,您是长辈,我是小辈,我雇了您,那您可就是我药堂里面可以随时打骂的伙计,这可是万万不行的。” 季桓生一听就急了:“这有什么的!咱们过过苦日子,什么打骂没挨过?这些我都不在意的!” “可是我在意。”程南星不容拒绝的说道:“再说了,我也不知道伯父你管铺子的能力到底如何,这工钱我要怎么给?给少了我觉得亏待了你,给多了我心里又不愿意,与其这样大家都不痛快,那不如我们剩下这些繁琐。” “你不来找我,我也不雇佣你,两相便宜。” 说完程南星抬腿便走,可走了没两步裙角就被人扯住了。 “你干什么!”秋鸿大叫一声上前拉扯季桓生:“你岁数也不小了!在大街上和我们小姐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可季桓生这把老骨头哪里是秋鸿能拽的动的? 他就死死的攥着程南星的裙角,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今天你要是不把和善堂这个掌柜的给我,我就扯着你不走了!” 看着季桓生这一副无赖样,程南星都被气笑了:“我就是在这和你耗上一天,也不可能把和善堂的掌柜给你。” “说句难听的 ,你要是真有点理账管事的本事,能落得现在这个地步?我好好一个药堂给到你手里,怕是不出三天就被你给我赌输了。” 一听这话,季桓生猛地抬头:“是不是季墨书那个小畜生和你说什么了?是不是他和你说,现在家道中落都是我的错?放屁!” “我要真是那种红了眼的赌鬼,我还至于现在死乞白赖的在这,等三小姐您给我一条活路吗?” 程南星闻言微微皱了皱眉:“怎么?你的意思是你现在来找我做工,是为了贴补家用?” 季桓生连连点头:“当然!当然是为了贴补家用!三小姐您想啊,现在我儿子刚刚科考完,又在外面置办了房子,正是用钱的时候,我从靖州跑来投奔,自然不能吃白食不是?” 程南星转头和秋鸿对视一眼。 季桓生现在的所作所为,似乎和昨天季墨书口中的那个六亲不认的老赌鬼有些不同。 就在她迟疑的时候,季桓生突然向前一窜,抱住她的大腿开始鬼哭狼嚎:“三小姐!求您了!您就看在我一把老骨头马上就要入土的份儿上,答应我吧!” “松手!你快松手!” 秋鸿一下就急了,忙叫清月来 跟着她拔人。 这可是在大街上! 这么拉拉扯扯被别人看见,还不知道要被说多少闲话! 就在几人拉扯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下一秒季桓生就被一只大手硬生生甩了出去! 下一秒来人揪起季桓生的衣领,拳头握紧高举—— “等等!” 程南星忙不迭跑上前,一把抱住那人的胳膊。 “你这一拳下去,他可就没命了!” 程南星两只手都包不住那个拳头,这拳头若是砸到季桓生身上,怕是会当场断气! 云朗行目露凶光盯着季桓生,季桓生直接被吓得瘫坐在地上,身子下面的土湿了一片。 “这可是京城!他是平头百姓!你要是在这打死他,你就是十个头也不够砍的!” 在程南星的劝阻下,云朗行缓缓松开了手,可他的眼睛仍旧盯着季桓生。 “今天算你运气好,若是下次再让我看见你对她拉拉扯扯的,那可就不是在地上摔这一下这么简单了。” “还不快滚!” 随着云朗行一声怒喝,季桓生连滚带爬的逃出两人的视线。 程南星这才松了口气,放开了云朗行的胳膊。 “你怎么会在这里?” 定了定 心神后,程南星看着云朗行问道。 “我刚下朝,路过镇国将军府问了你不在家,我便寻过来了。” 程南星微微蹙了蹙眉:“你寻我做什么?” 云朗行闻言从怀中掏出之前程南星做的笔:“当然是寻你教我识字。” 程南星推开云朗行递到面前的手:“我要先去和善堂对账,你先回去拿上你的兵书,到时候我直接在和善堂教你。” 云朗行看了她一眼,随后笑着把笔放回怀中。 “也好,刚好我也派人去和善堂送了龙骨草,等下你去清一清,看看是不是我说的数量。” 说完云朗行后退一步,腰间的玉坠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坠子不错。” 程南星扫了一眼说道。 云朗行闻言眼中的笑意都要溢出来:“确实不错,别人送我的。” “看起来云将军人缘还不错。”程南星点头应和:“这玉坠子做的精致。” 说完她就转身向着和善堂的方向走去。 而云朗行还不觉得她说这话有什么问题,反倒转头和应沧调侃起来:“她倒是能自卖自夸。” 应沧看了一眼坠子:“以三小姐的手艺,能做出这么漂亮的坠子,确实应该夸一夸。” 第94章 判若两人 到了和善堂,程南星正和冯郎中对着昨天的账,一个侍卫打扮的人就扛着一大包东西站在了门口。 “这是云将军让送来的药。” 程南星闻言转头,当她看到包袱里面露出来的青绿色草叶时,眼睛都亮了! “这是多少?是一斤吗?” 程南星放下手中的账本,匆匆跑上前问道。 “是一斤,您可以称一称。” 冯郎中立刻拿了一杆大称来。 “东家,一斤三两!不仅不少,还多了三两呢!” 冯郎中也一眼看出这包袱中的就是珍惜难得的龙骨草,语气也激动起来。 他学医多年,可龙骨草这种珍贵的草药,也只在医书上看过一个模糊的样子,见到实物还是第一次! 而且还这么多! 这么多龙骨草,可够他们用上一阵子了! 程南星立刻笑呵呵的招呼那侍卫进门:“辛苦你来,进来喝杯茶坐一坐吧。” “不用了,我东西送到了就要回去了。” 说完那侍卫匆匆行了个礼就转身离开了。 等那侍卫都跑没影了程南星也有些疑惑的探头出去看。 “秋鸿,我记得云朗行府中只有王二一个侍卫是吧?没有别的侍卫。” 正在 旁边洒扫地面的秋鸿抬起头:“是啊小姐,云将军府中都是正儿八经的军士,没有侍卫的。” 程南星晚宴眉头紧锁:“那这个侍卫是哪儿来的?” 仔细一想,刚才那个人虽然穿着打扮和侍卫差不多,但明显比镇国公府中的那些侍卫的穿着要贵重许多。 不仅因为身上的布料,更是因为衣服上绣着的暗纹。 绣暗纹可比明纹要繁琐许多,别说是一般富户,就算是镇国公府都没这么大的开支给侍卫。 而且程南星隐隐觉得那侍卫身上的衣服,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没等她想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冯郎中就喊她去看送来的龙骨草。 “东家,这龙骨草根上还带着泥呢!不是今早采摘的就是昨晚!用来入药是再好不过了!” 程南星闻言也蹲下从包袱里拿起一根龙骨草仔细端详。 新鲜的龙骨草会隐隐散发着一股腥气,因为长在毒虫瘴气遍布的沼泽中,这是无法避免的。 但腥气越重,说明龙骨草越是新鲜,药效就越是好。 放下手中的龙骨草,程南星拍了拍手上的泥,起身看了看周围。 今天和善堂似乎没什么人来买药。 几秒钟 后,她手一挥:“把药炉架上!” 架炉、抓药、煎煮一气呵成,很快一股浓重的药味就从和善堂飘了出去。 “秋鸿!清月!别在里面打扫了!” 程南星一边盯着炉火一边道。 “门口的柜子上有一个花名册,都是昨天来义诊的人,上面有名字和住处,有几个有骨痛的我都用朱砂给标出来了,你们去找那些人来和善堂领药,顺便再去东街买几包蜜饯回来!” 秋鸿清月应了一声,拿上名册就匆匆出去了。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和善堂外就陆陆续续的来了人。 这个时候第一锅药也熬了出来。 冯郎中接替了程南星守在药炉边熬药,程南星则提着第一锅熬好的药到门口去分发。 “这药要趁热喝,以后每月十五你们都可以来这里领药,喝完药去那边拿一块蜜饯,去去嘴里的苦味。” 程南星一边笑一边倒了一碗药给面前的老人家。 老人家颤巍巍的接过药碗,小心翼翼的盯着程南星看了一会儿,随后一仰头咕嘟咕嘟把药喝了下去。 “多谢……多谢三小姐……” 程南星连连摆手:“无妨,快去那边领蜜饯吧。” 门前的人来了 一批又一批,药熬了一锅又一锅,还没到晌午,云朗行刚送来的那一斤三两的笼龙骨草就见了底。 第三锅药刚分了一半,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就出现在了和善堂门口。 程南星抬眼刚好和云朗行对视,随后她腾出手来指了指里面。 “你先去里面等着我,等我把这些病人的药分完。” 云朗行自然不会再里面干坐着,见旁边分蜜饯的地方没人,便伸手抓了一把蜜饯,一边分一边吃。 刚好这个时候轮到一个抱着孩子的农妇领药,农妇看起来三十上下,怀中的孩子约摸四五岁。 程南星看着这孩子可爱,不由自主的逗了起来。 “……等下你娘亲喝完药,你去旁边,让那个大叔也给你一个蜜饯好不好?” 听着程南星的话,小孩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云朗行,随后摇了摇小脑袋。 “为什么不要?” 小孩咬着手指头回答:“娘亲说只有喝了药的人才能领蜜饯,我没喝药,娘亲喝了,所以我不能吃,只有娘亲能吃。” 听着这小孩懂事的回答,程南星的心都要化了。 “你是小孩子,小孩子也要吃蜜饯,这里我说的算,等下你和娘亲一人 一个好不好?” 小孩闻言开心的点了点头,紧接着他向前探了探身子,悄悄对程南星道:“可是那边那个大叔,又不喝药也不是小孩子,为什么他也可以吃蜜饯?还一次吃那么多?” 虽然这小孩尽力压低声音,可还是让云朗行听到了他的话。 云朗行上前一步,眼中带着几分炫耀:“当然是因为我们的关系不一般了。” 程南星闻言立刻用手肘怼了他一下:“你胡说什么!” 云朗行低头轻笑:“我怎么就是胡说?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难道不算是关系不一般吗?” 此话一出,程南星的脸渐渐红了起来。 也不知是不好意思还是有些愠恼。 “这不用你了,你带着你的书进去等我!” 说完程南星连推带怼的把云朗行推进了和善堂内。 那农妇见两人打闹的样子,原本苦丧着的脸也带上了几分笑容。 “三小姐,如今您这样子和京城中传扬的可真是不一样呢。” 程南星闻言扬了扬眉:“哦?是哪里不一样?” 农妇笑道:“人人都说您嚣张跋扈,咄咄逼人不易接近,可如今您看着平易近人,和京城中的传言根本不是一个人!” 第95章 特殊的纽带 “你都说了那是传言了,一张嘴传一张嘴,黑成白扁成圆,还有什么是真的呢?” 程南星看着农妇笑道。 “或许是我年少不更事时真的做了一些被人说道的事情,但谁还没有这个时候呢?只要我不在意别人的说法就是了。” 听着程南星的回答,农妇看起来也没有刚开始时那么拘谨了,甚至还能和程南星开上几句玩笑。 后面排队等着领药的人见状,情绪也都放松下来,很快和善堂前便是一片欢声笑语。 很快,和善堂换了个好东家的事情,就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给最后一个人送完汤药,程南星这才得空活动一下僵硬的身体。 保持一个姿势站着的时间太长,身上的骨节都感觉要生锈了。 在门口做了一套广播体操活动身体后,程南星这才转身走进和善堂内。 而此时和善堂里面的云朗行已经等的有些无聊了。 看见程南星进来,他立刻就直起身子拿出兵书和纸笔,却不想一碗黑乎乎的汤药直接放到了他面前。 “喝了。”程南星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一股浓重的腥苦味直直的钻进云朗行的鼻子,他眉头微皱盯着面 前那碗药:“这是什么?” “毒药!你喝不喝?” 程南星眉毛一挑说道。 云朗行看着她端起面前的药碗一饮而尽。 “只要是你给的,就算是毒药我也认了。” 程南星冷哼一声,坐到云朗行对面的椅子上:“那是你送来的龙骨草熬煮的汤药,你平日要带兵练拳脚,关节磨损会比常人更严重些,虽然现在还没出现什么大问题,可等老了再治就来不及了。” “什么节?”云朗行拧着眉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程南星抿了抿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给他解释。 犹豫片刻后她才憋出来一句话:“就是胳膊腿,反正是对你好的药!” 对于程南星的话,云朗行向来是深信不疑。 龙骨草也收了,药也熬了发了,接下来程南星就要履行她的承诺了。 翻开云朗行带来的兵书,程南星先用笔再纸上抄了两页。 只是她抄书的时候用的并不是她那有些蹩脚的繁体字,而是全部用的简体字。 “你把这些认下来就差不多了。” 说着程南星把那两页纸推到云朗行面前。 云朗行只是不识字,并不是傻,两版不同的区别他还是能 看出来的。 “你写的字为什么和书上的字不一样?” 程南星指了指书上的“肆”又指了指她写的“四”。 “你看这两个哪个简单一点?” 面对这个问题,云朗行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这就对了!我写的简单,好记好写,那你就写这个!横竖你也不用写奏折,不用担心皇上看不懂,只要你自己能看懂就行了。” 听着程南星这番话,云朗行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可这字我从未见过,是哪里传来的写法?”他继续问道。 程南星思忖片刻,决定还是用这个字体本来的名字:“这个就是简单的字,当然是简体了,是我独创的!现在教给了你,那咱们就是这个世界上唯二会这种字体的人了!” 说完这话,程南星默默在心中给提倡使用简体字的陆费逵道了个歉。 她可不是故意要揽功,只是应付一下眼前这个大字不识的大将军罢了。 而云朗行在听了程南星这番话后,心中暗暗生笑。 这也算是他和程南星之间一条特殊的纽带。 程南星一个字一个字的教云朗行,听说读写,花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把这抄出来的两页 纸教的滚瓜烂熟。 云朗行并不笨,甚至可以说是聪慧异常,只是小时念书时候没什么兴趣,坚持不下来。 现在有了程南星这并不难学的简体字,学起来也是飞速。 教他,程南星也没用什么力气。 相比之下,似乎冒着生命危险去采龙骨草要更难一些。 “今天你就先学这些,回去照着我写的字描一描,练一练,用这几个散碎的字写几个句子,明天你再来我可是要检查的。” 原来在医院的时候,程南星也带过几个规培生,教学生对她来说也不算是什么难事。 “这算是你给我留的功课?” 说着云朗行拿起程南星写的那两页纸端详,换了硬的羽毛笔后,程南星的字也清秀了不少,不像用毛笔写时那样歪七扭八。 “当然是功课。”程南星一本正经说道:“现下学的东西现下就要融会贯通,要是等你过几天忘了,那不就白学了?” 云朗行见状哼笑一声:“你这模样,倒还真有几分像学堂里的夫子。” “我看日后也别叫你程三小姐了,就叫你程夫子好了。” 程南星闻言叉腰,佯装生气:“有你现在贫嘴的时间,字都写了不 少了!” “现在外面的人和你是喝了我的汤药了,我祖母还在家中无人侍奉汤药呢,我要回去了。” 紧接着程南星就起身叫上秋鸿和清月离开了和善堂。 就在三人离开后不久,和善堂旁突然钻出一个人影,他盯着程南星主仆三人离开的方向片刻,随后转身便顺着小巷向东跑去。 可跑出去没两步,前面的路就突然被堵住了。 那人一个没站稳,一下撞在前面人身上! “你瞎啊?没看到这有人吗?!” 那人好像撞在墙上一样,疼的龇牙咧嘴,可就算是这样,他还不忘骂骂咧咧。 “没看到。” 低沉如同滚雷般的声音从头顶想起,捂着脑袋的那人身子突然一僵。 “倒是你,外面好好的大路不走,要在外面钻这小巷子。” 那人哆哆嗦嗦的抬头,当他看清楚眼前站着的人的长相时,心脏都停了半拍。 “云将军……您……” “我在和善堂里盯了你一个下午了。” 云朗行阴沉着脸说道。 “晌午过后你就在外面闲逛,也不逛铺子,也不买药,就是时不时向里面看一眼。” “现在人走了,你急匆匆的要去给谁报信?” 第96章 老乞丐 “没……没给谁报信……” 面对云朗行的逼问,那人话都说的有些不利索。 “我见过你。” 云朗行眯着眼睛说道。 “你是程府的人。” 听到这话,那人就像是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疯狂点头。 “没错!没错云将军!我是程府的人,所以我只是来看看三小姐接手和善堂后经营的如何!绝对没有别的想法!” 云朗行冷笑一声:“你当我是傻子?” “你是二房的人,原来这和善堂就在二房刘氏手中,你来这转悠,能安什么好心?” 那人见状连连后退:“我、我说的句句属实!没有半句虚言啊!” 这话说的他自己都有些不自信起来。 “云、云将军,我也只是奉命办事……你放过我吧……” 就在这人求饶的时候,云朗行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人,紧接着云朗行就转身扼住了来人的脖子! “将军,是我!” 应沧大喊道。 云朗行见状松开手,盯着应沧皱眉道:“我不是让你在和善堂等我吗?怎么来这了?” “宫里的内官已经找到和善堂来了,说是圣上急召您入宫。” “入宫?” 云朗行的话音刚落,刚才被他堵在巷子里那人就纵身一跃爬 上了墙,几步就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将军,要追吗?” 应沧向前探了探身子问道。 云朗行摆摆手:“就是程府一个探子,掀不起什么波浪,先进宫面圣。” 说着两人便一前一后的离开了巷子。 而那个逃回程府的侍卫一进门就腿一软瘫倒在地上,缓了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匆匆赶去二房给刘氏报信。 “什么?” 听了侍卫传回来的消息,刘氏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说程南星在和善堂外免费布药?还被人夸赞了?” 侍卫喏喏的点着头:“没错,我听的真真儿的,不少人说三小姐和外界传闻的一点都不一样,夸三小姐人美心善,说外界的传言都是假的!” 刘氏气的磨了磨牙:“我花了十几年的时间把她娇养成之前那个样子,自从她从宫里回来一趟,就什么都变了!” “她进宫的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难不成还有什么事情我不知道?!” 刘氏一边说一边在房间内踱步:“我是不是应该再打点打点,看看能不能打听出来什么……” 一旁的宋嬷嬷看着刘氏的焦急的样子,忙不迭的出言安慰:“大娘子,这还有什么可打听的?当初三小姐当着皇上 的面退婚,咱们家大人和三房大人都在堂上,那听的可是一清二楚,绝对不会有错!咱们就算是再去找人打点,也打听不出来什么了。” “说不定是三小姐现在年纪大了,觉得之前做的一些事情幼稚了,所以不愿意做了呢?” 刘氏想都不想就否定了宋嬷嬷这番话。 “就算是真的长大了,心性成熟了,那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可你看现在的程南星,和之前是一个样子吗?” “都不说别的,就说她从我手里把林氏那些嫁妆拿走,这是一个娇纵跋扈的小女孩能做出来的事情吗?” “而且她对我朝律法那么熟悉,还有朝堂大员的俸禄也知道的一清二楚……在那之前,她可是连书都不读几本!” 越是说着程南星这几天的变化,刘氏越是觉得心里没底。 “现在这丫头是越来越不受控了,再过一阵子,大房的那几个人就要回来了,我们要赶在这之前,抓紧把那丫头和季书生的婚事定下来!先收了聘礼,到时候就算是大哥回来也无话可说!” 刘氏的话音刚落,她的房门就被轻轻敲响了。 即便是轻轻的两下敲门声,也把刘氏吓了一跳。 “谁?” 她警惕的盯着门问道。 “母亲,是我。” 程若兰文文弱弱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刘氏这才松了一口气:“进来吧,找我有什么事嘛?” 程若兰推开门走到刘氏面前行了个礼。 明明是亲母女,可两人看起来却像是不太熟的样子,总感觉有几分生疏。 “母亲,方才女儿在外面归家,看到门外坐着一个老乞丐,心有不忍就给了两枚铜板,没想到那老乞丐说想要见您,我便进来问问。” “乞丐?” 此时的刘氏正烦心着,一听这话就觉得心头一股无名火起。 “我哪有时间去管什么乞丐?赶紧把人给我赶出去!” 面对刘氏的命令,程若兰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老乞丐说他认识您,能帮您想法子。” 说着程若兰便抬眼看向刘氏,那平静如湖水一般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帮我想法子?能帮我想什么法子?” 刘氏闻言心中虽然还是不耐烦,可却对这老乞丐有了兴趣。 “你把他叫进来,我问问。” 程若兰似乎就是在等这句话,立刻行了礼去外面把那老乞丐给带了进来。 而那个被带进来的老乞丐也不是别人,正是季桓生。 一见到刘氏,季桓生就跪下“咚咚咚” 的磕了三个响头! “终于见到我家的大恩人了!终于见到了!” 刘氏被这三个头给磕懵了:“你谁啊?我们见过吗?” 季桓生忙起身,一把鼻涕一把泪道:“我是季墨书的爹!听说是您给了我家墨书钱,让他进京赶考,您不是我家的恩人是什么?” “若是墨书运气好,能中榜,那您就是活菩萨!日后我家要给您塑金身,供香火,祝您长命百岁!” 季桓生这一张嘴好像摸了蜜,说的刘氏心中的火气消了不少。 “季墨书看起来呆呆愣愣的一个人,没想到他老子竟然这么会说话?” 刘氏笑着坐回到椅子上。 季桓生谄媚道:“那小子,小时候被他娘逼着读书把人读呆了!” 刘氏挑挑眉:“说吧,找我什么事情?我很忙,没空在这听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废话!” “不瞒您说,我是来了京城之后听说的,您想把您家金尊玉贵的三小姐,许配给我家那个不争气的?” 刘氏嗤笑一声:“你的耳朵倒是灵光,刚来京城多久就打听清楚了。” 季桓生嘿嘿笑了两声:“我知道三小姐定是看不上我家这家世的,但是我想了一宿,相出一个法子来,能让她安安稳稳的嫁进我家!” 第97章 办法总比困难多 听着季桓生这话,刘氏不由得笑出声来。 “就你?” 她满眼轻蔑上下打量着季桓生。 “我都没什么好办法让程南星嫁给你儿子,你能想出什么办法来?” 说着她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瞥了一眼跪在地上乞丐打扮的季桓生:“你说的法子,该不会就是让你儿子毁了程南星清白这种下三滥的法子吧?” 下三滥的法子她不是没想过,只是没成功。 季墨书不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程南星也根本不会让自己陷入这种险境。 季桓生闻言嘿嘿一笑,他的儿子是什么样的人,他自然是再清楚不过,就算是拿刀逼着他去做这种事,他也不会去做。 “自然不是,这种事情,您要是想做早就做了,怎么还能轮得到我来说呢?” “放肆!”宋嬷嬷大喝一声:“咱们大娘子也是你能污蔑的?那种下三滥的法子,大娘子听都没听说过,怎么可能去做呢!” “是!是!”季桓生忙低下头:“是我多嘴了,还望大娘子不要怪罪。” 刘氏翻了个白眼,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你且把你那法子说来听听。” 季桓生见状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屁颠屁颠的跑到 刘氏身边…… 此时的程南星不知道二房那边的算计,正在院子里和秋鸿还有清月商议收下商铺的事情。 她不仅仅从刘氏的手中拿回了和善堂,还有不少刘氏没有变卖的铺面,京城中有几家,靖州还有不少。 这些铺面到了程南星手中后,刘氏便把她之前安排在商铺里的人都撤了回来,现在程南星也只是安置好了和善堂一家,还有十几家铺面等着她安排人手。 今天她从和和善堂回来后,就有不少铺面里的伙计找上门来。 因为没了掌柜的,有些铺子已经好几天没有生意了,这些伙计都担心到最后领不到月钱。 程南星好说歹说,拍着胸脯保证月钱不会少一分,这才让那些伙计稍稍定下心来。 可就和善堂一个药铺盈利,根本就支持不起那么多人的工钱。 看着正在算账的程南星,秋鸿皱着眉头说道:“小姐,您也不能总是自掏腰包来补这个亏空,这样下去钱早晚是有花光的一天的。” 程南星扶额:“这我当然知道,京城里的几家铺子还好说,难的是靖州那些,咱们去不成,铺面的情况都不知道,安排人手更困难。” 思忖片刻后,程南星 从桌上拿起那个鸟哨,走到院子里面吹响。 下一秒一个暗卫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出来,站到她面前。 “小姐,有何吩咐。” 程南星看了看周围:“把那些人都叫出来,我有事情问你们。” 暗卫闻言把手指塞到嘴里,吹了一个和鸟哨截然不同的声调。 紧接着十几个暗卫就陆续出现。 等人到的差不多了,程南星就直接了当的开口询问:“你们有没有人会管账?会经营铺子什么的?” 被问的十几个暗卫面面相觑。 “这……我们哪会这个?” 程南星眉头一皱:“之前千机阁那个女掌柜不是说你们事事精通吗?怎么管账这种小事都不会?” 其中一个暗卫站出来道:“三小姐,咱们说的诸事精通是杀人越货处理后事之类的,这管铺子……我们是真的不行……” 看着眼前这十几个暗卫,程南星叹了口气。 “那有没有识字的?会扒拉算盘的?” 问出这话后,一个身形相对瘦弱的暗卫站了出来:“我会一点。” “一点就够了!”程南星立刻把那个暗卫拉到前面来,给了他一块腰牌。 “这是我的腰牌,你现在拿上这块腰 牌去靖州,这张纸上写的是我靖州商铺的名字,去找这些商铺,先把账都清了,之后找几个看起来靠谱的人做掌柜,先把这些铺子给重新开起来!” 说着程南星就把腰牌和那张写着商铺名字的纸塞进了暗卫怀中。 就在那暗卫懵懵懂懂的转身准备走的时候,程南星叫住了他。 “你叫什么名字?” 暗卫转过头:“回三小姐,我叫伍月。” 程南星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快去吧,等到我安排你的事情都做完了,记得写封信给我。” 靖州那边的商铺暂且安排完了,剩下的就是京城中的商铺, 之后的几天,程南星招了不少人,最终选定了几个掌柜的帮她管理铺面, 做生意她不行,但看病还是可以的。 只要一有时间,她就泡在和善堂里,有人来看病就去看诊,没人的时候就坐在角落研究医书。 来了这里程南星才发现,现代的许多中医医书,和古代的多少都有些出入,不少药方里的药材和剂量都和她之前学过的不一样。 而且程南星发现,古时的一些药方要比现代改良版的见效更快,因为用药更为猛烈,与之相对的就是有些副作用会更 加严重。 就像是她之前送出去的那些龙骨草熬的汤药。 龙骨草治疗骨痛确实十分有效,可因为龙骨草生长在瘴气遍布的沼泽之中,本身就带有毒性,喝下药之后会造成短时间的麻痹眩晕。 但如果按照现代的药方去熬制汤药去掉毒性,见效又会很慢,有些农户一年到头也就忙着一段时间,一旦错过了,一家人很有可能要饿上一年。 所以程南星这几天都在想着怎么在保证疗效的情况下,去掉不好的副作用。 就在她盯着手中的医书出神的时候,和善堂门外突然一阵躁乱,紧接着一个人踉踉跄跄的跑了进来,“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救命!求求你们,救救我娘吧!” 程南星从柜台后面站起来才发现,跪在地上的事一个十四五岁左右的孩子。 “快起来,好好说,发生什么事情了?” 程南星把男孩扶起来想让他坐下,可男孩却拽着她向外走。 “姐姐,姐姐求求你,救救我娘吧!” 看男孩这样子,程南星立刻动身跟了出去。 走出和善堂大门。门口正躺着一个妇人,只见那妇人口吐白沫浑身抽搐,脸憋的青紫,几乎已经不怎么喘气了。 第98章 产后癫痫 程南星只看了一眼就确认,这妇人是癫痫。 “秋鸿!清月!给我拿些布出来!” 程南星一边转头大喊一边跪在妇人身边。 紧接着她伸手解开了妇人的衣领和腰带,用手小心的垫着她的下巴缓缓转动,直到转到了一个她可以顺畅呼吸的角度后,用布叠在一起垫在了妇人的头下面。 很快妇人渐渐平静下来,将近一刻钟都没再抽搐。 确认了妇人不会再次抽搐后,姜采这才让和善堂中的帮工把妇人给抬了进去。 而之前那个跑进来求程南星救命的那个孩子,正缩在角落泣不成声。 “你也来这边坐一坐吧。” 程南星走到孩子面前伸出了手。 “你叫什么名字?” 程南星把这小孩带到一旁给了点吃的后问道。 小孩脸上还挂着泪痕,有些局促不安的盯着程南星:“我叫富贵。” 随后他的目光又落到桌上那盘精致的糕点上,嘴角时不时的就抿一抿,像是要防止口水流出来一样。 “你吃吧,这些吃的都不要钱。”说着程南星把糕点盘子向着富贵推了推。 此话一出,富贵立刻抓起面前的糕点,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刚才你 送来的这妇人,是你娘?” 趁着富贵吃东西,程南星拿出纸笔问道。 “对,是我娘。”富贵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的说道:“我家就住在城外,进城是来卖我家种的菜。” 富贵回答的十分流利,一看这个问题就没少回答。 “那你娘是什么时候出现这种症状的?” 程南星继续问道。 她要先弄清楚这妇人的癫痫是先天还是后天,这样才好对症下药。 “就来之前一刻半刻的,具体的我也记不清……”富贵用力的咽了咽嘴里的糕点:“正巧那个时候我家的驴车经过这条街,外面的大婶说这里面有药堂,我就赶紧带着我娘来了。” 这句话说完,盘子里的糕点也刚好被吃完,富贵伸手抹了抹嘴边的渣子,起身道:“多谢您,我娘在哪?我现在就带她走。” 程南星闻言怔了一下:“她现在还没醒过来,暂时不能走,而且我还有话没问完,还要给开药方呢。” 听了这话,富贵苦笑一声:“姐姐,我家没钱抓药,您这就算是好的了,还能帮我娘安静下来,往常要是在街上遇见这事,别的药堂郎中躲都躲不及,更别说帮我们了。” 虽说程南星 并不打算要他们的钱,可她还是有些疑惑的看向富贵腰间鼓囊囊的钱袋:“你这不是有钱吗?为什么不给你娘抓药?” 富贵捏了捏钱袋:“我家还有个弟弟,这钱是要给弟弟买小米熬米汤喝的,再说了,这药肯定不是吃一副就能好,要是吃上十天半个月的,我们也吃不起,卖一车菜才得多少钱……” 说着说着富贵的声音就小了下去。 程南星大概了解了一下情况,起身拍了拍富贵的肩膀。 “你放心,我和善堂这个月重新开张,这种急病看病都不要钱,你先在这等着,我去开药方。” 随后她交代清月在外面和富贵聊聊天,带着秋鸿进了内室。 富贵娘躺在床上,眼皮微微颤动,这是快要醒来的征兆。 给她号了脉,又结合富贵刚才说的话,程南星心中也有了诊断。 富贵娘是产后强直性癫痫,看这发作的严重程度,似乎是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在手中的纸上写下诊断后,程南星在诊断下面写下了药方。 用胆南星、木香、陈皮、茯苓等药材熬制的“星香二陈汤”,对于治疗强直性癫痫很有作用。 癫痫是神经系统疾病,重要只能起到 辅助的作用,抑制癫痫尽量不那么频繁的发作,想要根治的话,还是要从神经病灶下手。 把药方递给清月后,程南星看着富贵娘昏迷的侧脸皱起了眉头。 现在这种医疗条件,普通外伤都有可能感染置人于死地,更不要说精密的神经外科手术了。 开刀这条路肯定是行不通,那就只有针灸了。 针灸的穴位脉络有些地方也和神经排布重合,针灸使用得当的话,能达到神经外科手术八成的效果。 想到这里,程南星立刻起身去翻了一个针灸练手用的小人出来。 就在她弯着腰翻找针灸用的针时,背后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程南星闻声转头,刚好和醒来准备悄悄离开的富贵娘四目相对。 富贵娘扯着裙摆有些尴尬的看着程南星:“您是药堂的东家吧?真是抱歉影响你的生意,我这就走,这就走……” 看着准备逃跑的富贵娘,程南星叫住她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并且强调好几次,她开药不收钱。 这下富贵娘才半信半疑的站住了脚。 刚好这时去外面抓药的清月带着药回来了,足足一个月的分量,放在别家药堂至少要十两银 子,程南星一分不要,全都送给了富贵娘。 这下富贵娘有些过意不去:“您这……我也没什么东西好送给您的……拿您这么多贵重的药材,实在是……” 程南星摆摆手表示不用。 这星香二陈汤里用的本就不是什么名贵的药材,和善堂买进都是十几斤十几斤的买,就是送了也不心疼,举手之劳就能救一个人,这种事何乐而不为呢? 但看到富贵娘脸上的为难后,她便又开口道:“你要是实在想给我些什么,我看你外面车上还有点菜,不如把那点菜给我,我府中日日买的那些白菜,烂的都不成样子,还是你这样新鲜的白菜可口。” 一听这话,富贵娘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好!好!我家没什么别的东西,就是菜多!若是您喜欢,还烦请您告知您家住何处,我日日都送上新鲜的蔬果来!” 程南星想了想,这样也行,到时候再让秋鸿象征性的给些钱,她也不算是占了便宜。 “这样也好,那以后你就每天早上去镇国将军府送点菜,要是守门的侍卫问起来,你就说是香兰院要的。” 此话一出,富贵娘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您、您是程府三小姐?!” 第99章 放贷谷 不等程南星说话,富贵娘就忙不迭的跪到地上:“三小姐愿意要我这些烂菜自然再好不过,只是……只是这药我就不要了,我不好再从三小姐手中拿取什么了。” “再?”程南星眉头一皱就抓住了这话中的重点:“你之前还从我这里拿过什么吗?” 富贵娘小心抬头看了她一眼,嗫嚅了半天道:“想来三小姐贵人多忘事,三天前我家那口子,刚从您手中借了五百两纹银……” 程南星闻言心中一惊:“你说什么?” 紧接着她就给清月使了个眼色,清月立刻会意,走到外面关上了门。 “你先别在地上跪着了,起来坐着说。” 看富贵娘有些慌张,程南星放缓语气说道。 可富贵娘却不愿意起来,只肯在地上跪着回话。 “说来惭愧,我家里那口子,平时没什么小毛病,就是喜欢去外面耍钱,前不久他把家里的那几间房都给输了,被我骂了一顿赶出了家门,没过几天他就回来了,还和我说已经把房给赎回来了。” “我心里清楚,我们就靠着这几垄地能赚多少钱?就怕他去偷去抢,结果他和我说,您最近在放贷谷,他就去借了,想着先把房给赎 回来,我们一家总不能没房子住,原本只是碰运气,可没想到您真的慷慨解囊,一给就给了五百两!不仅赎回了房,还买了一头驴车,能让我们进城卖菜。” 说到这里富贵娘深深低头,几乎是趴在地上。 “我家已经受了您天大的恩惠,实在不敢再收这些贵重的药物,还请三小姐收回这些药吧!” 这番话把程南星都给说愣了。 她什么时候出去放过贷? 还是五百两这么多? 程南星歪着脑袋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这事情到底是谁做的。 虽说放贷这种生意并没有触及律法,可大多都是一些生意人做,官宦人家是做这营生的,更别说程南星这种后宅女子了。 后宅女子能做的接管钱财的事情,无非就是打理家中商铺田地还有公中账目。 想了半天没有头绪,程南星便把这件事情先放到了一边。 眼前事才是要紧事。 她好说歹说了半天,富贵娘才收下了药,千恩万谢的带着富贵走出和善堂。 程南星站在和善堂门口叮嘱:“三日后定要再来和善堂找我,我再给你诊断诊断。” 富贵娘牵着富贵的手点点头,再次行了个大礼后才带着富贵 消失在街上的人潮中。 送走这母子俩,程南星回过神脸上的笑容就不见了。 “秋鸿,清月,你们跟我来。” 程南星神情严肃的带着两人进了内室。 “刚才那个妇人说,她家男人在我手里借了五百两银子,这个事情你们知道吗?” 被突然这么一问,秋鸿清月二人都有些懵。 “小姐,您放贷谷,我们如何得知?”清月先反应过来回答道。 紧接着秋鸿也反应过来:“不对啊小姐,这几日您都和我们在一起,去哪里放的贷谷?” 程南星见状打消了对她们二人的疑虑,挥挥手让她们坐下说。 “听那妇人说的真切,想来不是假的,定是有人借着我的名号去放贷,虽然不知这人的目的是什么,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这几日你们出门的时候留意一点,看有没有人说这个事情,要是有,赶快回来告诉我。” 她刚叮嘱完秋鸿二人,内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谁?”程南星问道。 冯郎中的声音传了进来:“三小姐,云将军来了。” 这几日云朗行日日都来和善堂,冯郎中也看出来他来的目的,所以只要云朗行一来,他就十分识相 的把程南星给找出来。 “今天这么早?”程南星看了一眼窗外的天。 往常云朗行都要下午才来,如今还没到晌午就来了,难不成是下午有什么事情要去办? 程南星嘀咕着走出内室,一出门却见云朗行面色惨白双眼紧闭的躺在外面的简易竹床上。 他这样子可把程南星吓了一跳。 要知道云朗行这肤色都能看出苍白,那可以说是非常严重了。 “怎么了?”程南星匆匆上前询问站在一旁的应沧:“发生什么事情了?” 应沧低着头,程南星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这几日将军都带兵在城外几个山头剿匪,原本没什么事情的,可今天早上准备回来的时候,被人在背后放了冷箭——” “伤口在什么地方?严重吗?快把上衣脱下来我看看!” 程南星一边催促应沧一边吩咐身边的帮工去打水准备止血药。 等她安排完转过身来,发现应沧海低着头站在旁边一动不动。 这可把程南星给急坏了:“你还傻站着做什么?伤口不及时处理会发脓溃烂的!若是这箭头上还淬了毒,只怕你们将军马上就要没命了!” 说着她俯身检查了一下云朗行的情 况。 “这脸色这么白!箭头上肯定是淬了毒的!” 见怎么说应沧都不动,程南星索性自己上手解开了云朗行的腰带,检查了前面没有伤痕后就咬着牙要把云朗行给翻过来。 可云朗行这壮硕的体格岂是她一个弱女子能翻的动的? 眼看着云朗行的呼吸越来越微弱,程南星脑中一下闪过一张脸,当这张脸浮现的时候,她的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 那是她当上主刀医生后做的第一台手术。 很遗憾,手术失败了,她眼睁睁的看着病人死在她眼前。 这种无力感是她这辈子都不想再体会的。 “还不过来帮忙!”程南星颤抖着声音叫着旁边的帮工。 可就在几个帮工都上前来帮忙给云朗行翻身的时候,程南星却瞥见云朗行嘴角稍稍向上勾了勾。 “等等!” 她叫停了正准备发力的帮工。 随后她伸手拍了拍云朗行的肩膀:“起来,别装了。” 听了这话,云朗行才睁开眼睛,翻身坐了起来。 程南星的眼泪还挂在脸上,云朗行伸手帮她擦掉。 “别担心,我只是——” 不等云朗行的话说完,程南星就冷着脸拍掉他的手:“出去!” 第100章 往事 和善堂内的空气瞬间凝固起来。 看着程南星的表情,云朗行也意识到这个玩笑开的似乎有些过了。 他一把抹掉脸上擦的面粉,穿上衣服站起身。 程南星看着他深吸一口气:“出去,不要让我再说第三遍。” 云朗行也不是那种不懂得察言观色的人,知道现在程南星正在气头上,不论他说什么都只能是火上浇油,于是十分利索的转身离开。 这利落程度就连应沧都要愣一下才跟上。 “将军,咱们就这么走了?” 追出门的应沧跟在云朗行身后问道。 云朗行嘴角微微抽动:“不然呢?站在那里看脸色吗?与其站在那里,不如等她消气了之后再去解释。” “可是将军您的伤……”应沧有些担忧的开口。 虽说当时那支射向云朗行的箭没有淬毒,也没有穿胸而过,但确确实实是在他的背上穿了一个伤口。 “这点伤,回府一样治。” 说罢云朗行便翻身上马,刚准备走就被后面匆匆赶出来的秋鸿喊住了。 “云将军请留步!” 秋鸿跑到云朗行的马前站定。 “秋鸿姑娘。”云朗行扬了扬眉:“是你家小姐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 秋鸿摇了摇头:“将军您这次的玩笑开大了,小姐正生气呢。” “那你出来所为何事。” 秋鸿继续道:“将军,方才有个卖菜的妇人来和善堂,说是我家小姐放了贷谷给她家男人,但是这几日我家小姐一直都在忙和善堂和各个商铺的事情,根本就没做过放贷谷的事情。” 云朗行闻言皱了皱眉:“是有人冒用了镇国将军府三小姐的身份,出去放利钱。” 秋鸿点点头。 “小姐不想声张,让我和清月出去问这件事情,但我们两个也只是在后宅的两个丫鬟,没什么手眼通天的本事。” “若是将军您听到了什么风声,还请来府上告知一二。” 听了这话,云朗行的眉头舒展开,嘴角扬起一抹笑容:“我知道了,这两日定有消息给你。” 说罢他便收紧缰绳,转头策马疾驰而去。 和云朗行说完这事,秋鸿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就去和善堂斜对面的蜜饯铺子买了蜜饯回去。 “小姐,您要的蜜饯果子。” 回到和善堂后,秋鸿小心的把手中的纸包放到程南星手边。 此时的程南星还没从刚才的气愤中走出来。 “放在那吧,我 等下就吃。” 看着程南星那生气的样子,秋鸿小心翼翼的开口:“小姐,云将军也不过是想和您开个玩笑罢了,您别气坏了身子。” “玩笑?”程南星冷哼一声:“我从没见过有人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要是我第一时间不想着查看伤口,而是直接给他灌药怎么办?” “是药三分毒!没病就不要乱吃药,是会死人的!” “如果这一次我把这件事情当成一个玩笑轻飘飘的揭过了,那下一次他再这样被送过来,我是继续当真还是当成玩笑?” “我这里是药堂!不是戏班子!开玩笑也要有个分寸吧!” 说完这番话,程南星只觉得心口闷着一口气,太阳穴也涨着一跳一跳的疼。 “我现在不想说这个事情,你们先去忙,我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会。” 说罢她便起身走到内室,躺在了里面的小床上。 可程南星一闭上眼睛,眼前闪过的都是那张躺在手术台上苍白的脸,一滴泪再次从眼角涌了出来。 当初的那台手术,原本是可以不用失败的。 可是她在手术过程中给病人用了过敏药物,导致心脏骤停猝死,抢救了半个小时都没抢救回 来。 而这一切也只是因为一个玩笑。 彼时的程南星刚刚当上主刀医生,经验不足的她不理解那些板着脸和病人交流沟通的前辈,一心只想做一个亲和的医生。 她也如愿以偿,和一个得了肿瘤的少年成了好朋友。 手术之前的那几天,她们几乎每天都在聊天,有时少年也会开几个玩笑,缓和一下病房里的气氛。 就在程南星手术前询问过敏原的时候,少年用十分的笃定的语气回答了一个“没有”。 出于一个医生的指责,除了口头询问之外,程南星也给少年做了过敏原测试,血液测试、皮肤测试等等,但结果都没有异常。 于是在手术那天,少年指标有所下降的时候,程南星成竹在胸的让护士准备了药物。 而就是这一小瓶的药,直接导致了少年的死亡。 这件事情最终定性为医疗事故,但程南星并没有被追究责任,因为当初的过敏原测试结果也一切正常。 至于为什么正常,程南星已经记不清了。 那几天她的脑子一片混沌,少年的母亲来医院领走儿子的时候十分冷静,只是脸上有些憔悴。 坐在医院冰冷的走廊上,她告诉程南 星,少年早就不想活了,她不会追究医院和程南星任何一方的责任,少年在麻醉中离开,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即便没人怪罪程南星,可她还是把少年的死归咎在自己的身上。 从那之后,她对待病人也十分的严厉,只要觉察到对方一丁点儿的隐瞒,就会刨根问底。 就这样,那个少年被她深埋在心中多年,直到今天—— 程南星长叹一口气。 其实刚才云朗行离开后她就有些后悔了,她的态度太过恶劣,以至于她都能在那双墨绿色的眸子中看到一闪而惊诧。 或许云朗行只是单纯的想要开个玩笑,只是她反应有些过激了。 程南星一直在床上躺到下午才爬起来,起来之后她就像是没事人一样和别人说笑,给来和善堂的人看诊。 所有人都觉得程南星消气了,除了秋鸿和清月。 这两个丫鬟躲在角落,看着坐在前面给人号脉的程南星窃窃私语。 “秋鸿姐姐,你说小姐这到底是怎么了?上午还发那么大的火,现在像是没事人一样……” 秋鸿伸手点了点清月的嘴:“小点声!” “我看小姐这是憋着呢,等着吧,等下回了府她就不是这样了。” 第101章 被拖累的儿子 不出秋鸿所料,程南星一从和善堂回到镇国将军府,就一个人坐在床上,也不看书写字,也不和别人说话。 看起来像是在怄气。 躲在一旁悄悄观察的秋鸿和清月都觉得她是在和云朗行怄气,可只有程南星知道,她是在和自己怄气。 她也知道云朗行并没有什么大过错,只是开了一个玩笑而已,但她却当着众人的面发了那么大的脾气。 一方面她觉得她生气没有错,另一方面她又有些愧疚。 一直到晚上,她才从这种自己和自己怄气的怪圈中稍稍走出来一些。 就在晚上去给程老太太送药的时候,程南星在花园中遇到了几天没见的程若兰。 虽说程若兰带着丫鬟站在花园中的凉亭里看起来像是在喂鱼,可程南星却莫名觉得,程若兰在专门在花园里等着她。 “三妹妹,又去给祖母送药吗?” 程若兰走出凉亭,站在台阶上问道。 程南星礼貌回答:“是啊二姐姐。” “二姐姐真是好兴致,天都快黑了还来喂鱼。” 听了这话,程若兰轻笑道:“人到了晚上要吃饭,鱼也是一样,更何况这眼看着月亮就要挂上了,趁着喂鱼的时候 赏月,也是一件美事。” 说完程若兰又向着台阶下走了两步,很快便来到程南星身边。 “既然三妹妹去给祖母送药,刚好我也要回去了,不如我们一同走吧。” 程若兰的院子就在慈安堂的正东面,她要这么走也确实是顺路。 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程南星也没有拒绝的余地。 横竖都是这几步路,身后还跟着许多丫鬟,想来也出不了什么事情。 就在两人向着慈安堂走去时,程若兰突然开口道:“前几日有个老乞丐上门要找我母亲,不知三妹妹你可知道这事?” 她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程南星微微皱起了眉。 “二婶婶院子里的事情,我如何得知?” “只是这乞丐上门,倒是挺少见的……” 近年边疆战乱频发,不少流民都争相涌入京城,京城里的乞丐数量在这几年翻了好几番,甚至有时候在大街上乞讨的人比正经出门逛街赚钱的人还要多。 因为这个原因,京城中的达官显贵都叮嘱了守在门口的侍卫,只要看到有乞丐就立刻赶走,根本不允许多留。 所以单就镇国将军府门口出现乞丐没被赶走这个事情就有些匪夷所 思了,更别说这乞丐还要见如今将军府的当家主母! 但程南星心里清楚,程若兰这人从来不说废话。 既然她能说出这话,定是这乞丐不仅没被赶走,还被请了进来。 “所以……二婶婶见了那乞丐?”程南星带着三分猜忌问道。 程若兰笑笑:“这我倒是不知道,当时我正要出门,只是在出门的时候看了一眼那老乞丐,似乎和之前在咱们府中借住的季书生有几分相似。” “可能是巧合吧。” 正说着,程若兰的脚步就停了下来。 “三妹妹,我的院子到了,就先回去了,等下次我们见面再聊吧,你也赶快去给祖母送药,免得汤药凉了,祖母嫌苦不喝了。” 说罢程若兰就头也不回的进了院子,留程南星一人站在原地思索她刚刚说的话。 从慈安堂送完药回去后,程南星就一直向着程若兰说的话。 她也在程若兰的话中听出了七八分,那老乞丐就是季桓生。 季桓生来找刘氏,能为了什么……? 婚约? 程南星暂时只能想到这个。 难不成这两个人凑在一块,就是为了促成季墨书和她的婚事? 程南星越想越觉得这个 答案最有可能。 之后的几天,她时时刻刻都盯着二房那边,想看看她们有什么行动。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这几天刘氏安静的出奇,每天就在自己的院子里管教管教下人,绣绣帕子,除了宋嬷嬷外都不怎么和人说话,更别说是派人去外面找季桓生了。 而另一边被她派出去找季桓生的暗卫也没监视到什么有效的信息。 季桓生每天除了吃喝睡觉就是出去赌钱,京城里面大.大小小的赌坊几乎都被他逛了个遍。 赢了点小钱就去喝酒,要是输了就从身上搜刮东西抵押,或者直接让讨债的人去找季墨书要债。 监视他的这几天,这个暗卫都不知道悄悄打扫了多少找上季墨书讨债的人。 “小姐,这个老头真的没什么可看的,不是喝酒就是赌钱,他那个儿子算是被他给拖累惨了!” 回程府报信的暗卫叹了口气说道。 要不是他在暗中帮忙,只怕季墨书那小子早就被人打的鼻青脸肿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了。 程南星闻言眉头紧锁:“季桓生这几天就没去过别的地方?没接触过什么古怪的人?你不会是漏看了什么吧?” 面对程南星的质疑, 暗卫信誓旦旦:“小姐,我是绝对不会出错的,这几天为了盯着这个老头儿,我一天只睡半个时辰,他什么时候起床出恭我都知道!更别说是找人这种事情了。” 看着暗卫坚定的眼神,程南星也打消了心中的疑虑。 “这几天辛苦你了,好好回去休息一下吧。” 说完她就让秋鸿给了那暗卫几张银票。 “小姐,还要换个人去盯着那老头吗?” 一旁的清月小声问道。 程南星摇摇头:“石头是那些暗卫中眼神最好,盯梢最厉害的,他都看不出什么,估计那季桓生也确实没什么不对劲。” “我们先去和善堂吧,今天富贵娘要回来复诊的。” 说着程南星起身,带着秋鸿和清月出了府。 殊不知她们前脚刚出府,后脚就有丫鬟去二房报信。 “大娘子,三小姐出去了。” “我知道了。”刘氏对着门口报信的丫鬟摆了摆手。 随后她转头看向宋嬷嬷:“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宋嬷嬷忙道:“都准备好了,只要大娘子发话,咱们立刻就能给三小姐送上一份‘大礼’!” 刘氏闻言冷笑一声:“那就别等着了,现在送吧!” 第102章 遭此横祸 程南星到了和善堂后,左等右等都等不来富贵娘,不由得在心里嘀咕。 “她该不会是怕再花钱或者是欠人情,所以就不来了吧?” 她站在和善堂的门口盯着那天富贵跑来的方向,都要把街口的石头给看穿了,都没看到那个穿着粗布麻衣的身影。 秋鸿见状走上前道:“小姐,您看现在时间还早呢,或许现在她们两个还在前面的街市卖菜,等卖完菜就过来了呢?” 程南星转过身叹了口气:“卖菜要早些去卖,她们的菜新鲜,肯定能很早卖完才对。” “秋鸿,那天富贵娘有留下住址嘛?要不你们去找找看?” 面对程南星的问题,秋鸿摇摇头:“那日这对母子什么都没留下,我们最多只知道她们住在城外。” 程南星眉头微皱,转身进到和善堂内,坐到抓药的柜台边。 清月见状小心凑到秋鸿身边:“秋鸿姐姐,我有件事情想不明白。” “横竖那母子两个来也没钱买药,为什么小姐还要这么着急?又不是该她们欠她们的。” 秋鸿看了一眼柜台边的程南星随后回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小姐以前也不这样,不过小姐这样做 肯定有小姐的道理,咱们就只需要按照小姐的吩咐做事就是了,不用过问许多。” 虽然好奇心并没有被满足,但清月还是点点头站到一边不再说话。 过了半个时辰,程南星坐在柜台边上都要睡着了,突然和善堂外起了骚乱,吵吵嚷嚷的,一下就把她的瞌睡都给赶跑了。 “秋鸿,清月,怎么回事?” 程南星起身向着门口走去。 清月刚从外面买了糕点回来,对外面发生的事情比留在和善堂内的秋鸿和程南星要多清楚一点。 “那边好像有人在哭,一个男人带着一个孩子,又喊又叫的,周围人都去那边看了。” 清月也只是路过旁边匆匆看了一眼,了解了一个大概。 当时她走过的时候,那个地方就被人一层层的围得水泄不通,具体那男人长什么样子,带了个多大的孩子,她也是一点都没看到。 “他们要哭,找个不碍事的地方哭,就堵在街口,这一条街的生意都做不了了。” 秋鸿皱着眉头带着几分嫌弃说道。 “秋鸿姐姐,你别这么说,万一他们是遇到了什么不公的事情,或者是家里有人去世了呢?” 清月的性子 软,心也软,对于这个事情和秋鸿有不一样的看法。 秋鸿环抱双臂冷哼一声:“若是有冤屈,有时间在这哭不如去写状子告衙门,若是家里死了人,在灵前哭总比在这大街上哭来的有用。” 程南星闻言喝止了秋鸿:“少说两句吧,这事情又与我们无关。” 上次她好奇,听到街上有人大喊大叫上去看,结果被季桓生那个老无赖给盯上了。 这次她长记性,就算是外面那人开始吃人了,她也绝不出去看一眼! “把大门关上,耳不听为净!” 程南星的话音刚落,突然一个身形有些粗苯的妇人就顺着还没关上的大门挤了进来。 “您是这和善堂的东家,程家三小姐吧?” 妇人看着程南星问道。 程南星思索片刻,她和这妇人似乎也没见过:“是我,您有什么事吗?” 妇人一听她承认了,立刻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三小姐,请您出去看看,把街口那个号丧的给送走吧!” 秋鸿闻言立刻三两步跑到那妇人面前:“街口号丧的人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你们要赶人,应该去找官差才对!” 妇人看起来并不想闹事, 面对态度不好的秋鸿也是好言好语。 “这位姑娘,我不是上门来找茬的,你看我一个女人,能找你们什么麻烦?” “实不相瞒,我是街口那家面馆的,那人就在我铺子外哭,本来开在这条街上就没什么生意,眼看着要到晌午的饭口了,他把我铺门一挡,我怎么做生意?” 程南星听后也有些无奈:“可这与我又有什么干系呢?” 妇人继续道:“您这和善堂开在街里,可能听不见那男人在喊什么。” “他哭天抢地的就是说,程家三小姐,也就是您,派人杀了他家的婆娘,来这哭丧就是为了讨个公道!” 一听这话,程南星震惊了。 “什么?他家婆娘是我杀的?!” 妇人连连点头:“那人就在我铺子门口哭,我听了两三遍,说的就是您,还说前几日您给他家婆娘开过药,咱这街上,药堂只您一家,满京城里,程三小姐也就只有您一个呀!” 说罢妇人突然跪到了地上。 “三小姐,您是镇国将军府金尊玉贵的小姐,您要做什么事情我一个小老百姓也管不着,可您总是要让人活呀!我这面馆挣一天吃一天,要是今天没生意 ,我家那两个孩子就要喝西北风。” “还请您发发慈悲,把那人给请走吧!” 面对妇人诚恳的请求,程南星无奈只好派了两个身强力壮的帮工去把那街口哭丧的男人带过来。 见程南星有了行动,妇人千恩万谢的离开了。 没一会儿程南星派出去的那两个帮工就带了一个干瘦的男人和一个小孩进来。 小孩程南星见过,就是那天门外求救的富贵。 此时的富贵站在门口呜呜的哭,脸上不知是眼泪还是鼻涕。 男人脸色蜡黄,身形消瘦,一双乌溜溜的眼珠来回的打量,嘴上喊的大声,可脸上一滴泪都没有,眼神中满是精明算计。 “你什么人?”一见那男人,秋鸿就没好气的开口。 男人立刻缩着脖子回答:“小人李放,这是小人的儿子,李富贵。” “你刚才一直在外面喊什么?说我们家小姐杀了你娘子?!” “胡说八道也要有个限度,不然我们能去官府告你!” 李放垂着头:“是,您是镇国将军府,手眼通天,一根手指头就能把我给碾死。” “可欠你们钱的人是我!不是我娘子!她又有什么错!为什么要遭此横祸?” 第103章 官官相护 程南星眉头紧锁:“我不明白你到底在说什么。” 李放抬头:“今早我娘子出门去地里收菜,准备今早卖去集市上,结果天都亮了人都没回来,我出去一看,人已经凉透了!” 他跪地嚎啕:“我可怜的娘子啊!怎么就抛下我们三个这么走了!都怪我啊!我要是不借那些钱,你也不会遭此横祸啊!” 李放的脸上没有一滴眼泪,嚎的倒是挺大声,比门外的驴叫声都响,听起来十分刺耳。 “行了!你别嚎了!”秋鸿不耐烦的喊道:“你这么在街口嚎,你娘子就能活过来吗?” 清月见状忙拦住秋鸿。 她要是这么说,就相当于是间接承认了富贵娘的死和程南星有关系。 若是被旁人听去,日后上了公堂,这就是板上钉钉的证据! 安抚好秋鸿后,清月走到默默流泪的富贵面前,柔声细语道:“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富贵有些害怕的看了一眼坐在前面的程南星,随后磕磕巴巴的开口:“事情就、就是我爹说的那样……” “今天早上鸡刚叫过,我娘就出门去收地里的菜,按照往常的安排,她收了菜之后就会回来做饭,天亮之后来叫 我吃饭,吃过饭我们一起进城卖菜。” “但是今天天都大亮了,我娘还没回来,我爹就让我出去看,结果、结果发现我娘倒在菜地里,已经没气了……” 说到这里,富贵又哽咽起来。 程南星皱眉:“发现的时候,周围有什么打斗痕迹或者伤口吗?” 富贵娘有癫痫,虽然她给开了药,但也只能缓解稳定症状,真正的治疗要从针灸开始。 如果今天早上她在菜地里癫痫发作倒在地上,很有可能因此窒息而亡。 “有……”富贵哆哆嗦嗦的说道:“我娘的身上被人捅了一个大洞……我发现的时候,她身上的血都要流干了……” 程南星长叹一口气:“对于这件事情,我深表遗憾,但是我还是要说,你娘的死和我没关系。” “甚至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借给你家钱了,现在人死了来找我,是不是不太合适?” 这边程南星还在好声好气的解释,下面跪着的李放就已经开始耍无赖了。 “怎么可能!我赌钱这么多年,就只借了一回钱!我还有签字画押呢!而且我还在我娘子身上发现了一封信!” “这信上写的清清楚楚!说是因为我没有还你 钱,所以才杀了我娘子!要是再不还钱,那杀的就是我两个儿子!最后就是我了!” 李放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你看!” 秋鸿上前把信拿到程南星面前,程南星拆开大致看了看,信里面威胁的话和李放说的也一致。 “既然你说是我借给你钱的,那你就把你签字画押的字据拿来给我看,我看看有没有我的印章,有没有程府的印章。” “更何况现在你家里是真真切切的出了人命,不如你去报官?” 李放抬头看向程南星:“三小姐,您是不打算认账了是吗?” “报官?呵呵!” “你家里就是官!你家里的官职比起开封府大理寺可高多了!若是你去那边打点好了,我报官能有什么用?” “无非就是把我一家都悄无声息的杀了罢了!” 这没头没脑的一番话说得程南星有些懵:“我没说我不承认,我只是需要你拿出证据来证明是我借给你的钱,是我找人杀了你娘子,这信上又没有我的签字画押,怎么就能说是我呢?” “而且我家是武将,和文官那里一向不熟,又何来官官相护这一说?” 面对程南星的合理诉求,李放猛地 起身,指着她大喊:“我就知道!你根本就不想放过我们!当初我借钱的时候就说好,半年内把钱都还给你,现在一个月还没到,你就催着还钱,还杀了人!既然你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了!” “走!我们去报官!” 不等和善堂内的人上前阻拦,李放就带着富贵跑了出去。 “这人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的!” 秋鸿气呼呼的指着大门的方向。 “刚才还说咱们官官相护不肯去报官,现在就又说要去报官了!这不说官官相护了?” 程南星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 清月见势不妙小声道:“秋鸿姐姐,你少说两句吧。” 程南星沉吟片刻后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两人:“之前我让你们去问放贷谷的事情,问的怎么样了?” 秋鸿一下子就被问哑了。 那天她把这件事情告诉云朗行后,就再没管过。 那个时候她想的是把事情交给云朗行去做,缓和一下程南星和他的关系,十天半个月的总能查出来。 可她根本没想到,五天都不到,李放就闹到和善堂门口来了。 看着秋鸿那支支吾吾的样子,程南星就知道她压根儿没去做这个事情。 “原本我是不想把这个事情交给那些暗卫去做的,没想到你们根本就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既然都火烧眉毛了,那就只能让那些暗卫跑一趟了。” 程南星语气平淡,并没有指责的意思,可这轻飘飘的话钻进秋鸿的心里却让她十分难受。 程南星拿起鸟哨刚走出门,云朗行就骑马出现在她面前。 那天云朗行被她赶走后,一直没来药堂学字。 这个时候见到他,程南星一时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 云朗行倒是比她自在一些,他翻身下马,拉起程南星的手走进和善堂。 “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进门后,云朗行把冯郎中和那些帮工都支开去了外面,随后在内堂坐了下来。 “这几天我没来,是因为我去查了最近京城内放贷谷的人。” “找到了几家赌坊的放贷的人问过,最近确实有号称是程府的侍卫在赌坊出没,找人放利钱。” “这些赌坊的听说是程府的也不敢拦着,只能把嘴里的肥羊送出去。” 云朗行说的详细。 “但那些赌坊的人说,这几个放利钱的并不是所有人都找,只找那些输的多的,输地输房输人的放钱。” 第104章 出城 听到这里程南星似乎明白了一些。 “只有这样的人才会急切的想要借钱,而且一借就是一个还不起的数目。” 她看着云朗行说道。 云朗行点头:“这些人借着镇国将军府的名号放贷,看起来比赌坊里的那些人靠谱,而且许诺的期限很长,最短都是半年。” “这些人借了钱之后或是赎房赎地,或是继续挥霍赌钱,之后很有可能会继续借钱。” 随后云朗行微微皱眉:“只是现在我还没摸清楚这些人放利钱是为了什么。” “我知道他们是为了什么。”程南星淡淡开口:“为了说我雇凶杀人。” 此时她的心里已经隐隐觉得这件事情和刘氏有关,可她手上却没有证据。 “雇凶杀人?” 云朗行疑惑的重复了一遍程南星的话。 “这是什么意思?” 程南星把刚才李放找来的事情告诉了云朗行,等她抬起头,云朗行的脸上已经挂上一丝怒意。 “他的背后一定有人指使,我去问问。” 说着他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省省吧!”程南星抓住云朗行的手:“我根本就不知道这家人住在什么地方,更何况他家里还有两个孩子,你就这么过去,要是吓到 孩子怎么办?” 不料她话还没落到地上,双脚就突然离开了地面,下一秒她就已经被云朗行抱到了马上。 “不需要知道他在什么地方,知道他在城外就可以。” 云朗行紧随其后上马,伸出手把程南星圈在怀里:“坐稳了。” 话音刚落,程南星身子下的马就开始疾驰,吓得程南星伸手揪住了黑马的鬃毛。 黑马吃痛长嘶一声,整个身子都扬了起来,程南星一下没坐稳,直接倒进了云朗行怀中。 云朗行一只手环住程南星的腰,一只手紧紧攥着缰绳稳住了马。 “你别抓马毛,可以抓着我的胳膊。” 云朗行控制着马慢下来,低头对程南星道。 “不、不行……”程南星惊魂未定,说话都磕磕巴巴的:“抓着你的手我更感觉要掉下去了……” 云朗行见状叹了一口气,随后把手中的缰绳塞进了她的手中。 “那你来控马。” “我不——” 不等程南星说完,一双大手就覆了上来。 云朗行掌心传来的温热竟然让程南星渐渐平静下来。 “你拽这边,马就向这边走,拽这边就转弯,收紧它就慢下来,要是想快一点,就用腿夹一下马肚子,或者摔一 下缰绳。” 云朗行耐心的教程南星骑马,两个人慢悠悠的出了城。 刚出城门,云朗行就攥着程南星的手,甩动缰绳渐渐加速。 此时的程南星也不像刚才那样害怕,甚至还有些好奇的探头四处张望。 可还没等她看够周围的景色,云朗行就伸手把她的头扭了回去。 “骑马的时候要看前面,不然很容易出事。” 云朗行沉声说道。 程南星轻哼一声:“我这不是看周围有没有李放的踪迹吗?我们出来就是为了找他,不看怎么找?” 云朗行道:“你说那人家里是个卖菜的,城外大量种菜的菜农就那么几家,一一找过去就成了,不用那么费力。” 原本程南星还有些不信,没想到云朗行带着她在外面找了几家之后,还真的找到了李放家。 但李放并不在家,只有李富贵带着一个牙牙学语的小孩在院子里面喂鸡。 听到马蹄声,李富贵抬头向着院子外看去,和程南星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他立刻丢下手里的米糠转身跑进屋子。 云朗行抱着程南星下马,两人一前一后走向那处茅草屋。 “出来!” 在程南星的约束下,云朗行只是伸手敲了敲门。 可门 内的李富贵并没有给出回应。 “不要再让我说第二次,出来。” 云朗行的声音低沉的可怕,程南星听后都觉得背后一凉。 但李富贵似乎就是铁了心不出来,见好好说话没用,程南星后退一步低下头,算是默许了接下来云朗行的一切动作。 有了程南星的默许,云朗行三两下就把那扇脆弱不堪的木门从房子上拆了下来。 “最后给你一个机会自己从里面走出来,要是我去抓你,断条胳膊断条腿,那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 云朗行话音刚落,李富贵就抱着弟弟哆哆嗦嗦的从小茅草屋里走了出来。 “你们……你们来我家做什么?” 李富贵低着头不敢看二人,小声询问道。 “李放呢?”程南星问道。 李富贵抿了抿嘴:“去、去报官了……” 程南星闻言哼笑一声:“他还真的敢去报官。” “那、那有什么不敢的……是你派人杀了我娘,所以、所以我们自然要找官老爷给我们一个公道……” 程南星盯着李富贵道:“当初你娘在街上犯病,是我出手救了她,我是想把他给治好的,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杀她?” “而且就凭李放说的那番话,还有那 张来历不明的威胁信,官府也根本查不出来什么、” 说这番话的时候,程南星语调平缓,语气毋容置疑。 “你只是一个孩子,我知道你说的这些不是出自真心,一定是有人指使你的,你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人教你说的这些话?” 面对程南星的质问,李富贵抱着弟弟低着头久久不语。 “哑巴了?”云朗行见状上前一步:“问你话呢。” 不知是云朗行的表情太凶还是语气太狠,这句话刚说出口,李富贵怀中的孩子就哇哇大哭起来。 弟弟一哭,李富贵也紧跟着哭出了声。 说到底他还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面对云朗行这种人高马大能徒手拆门的人,说不害怕是假的。 “你放心,我们是不会伤害你的。” “你只需要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们。” 程南星趁热打铁道。 李富贵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我、我真的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今天去药堂说的那些话,都是、都是我爹教我说的……” “他、他还说……” “他还说什么?”程南星忙不迭的询问。 “我爹还说,只要我这么说了,以后我们就不用种菜了,就能住到城里的大宅子去……” 第105章 两大罪过 “既然你爹能这么说,那肯定是那个背后指使的人许诺了你家里不少钱。” 云朗行说道。 “你爹有和你说过,是什么人给的你家大宅子吗?” 李富贵的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一样:“没、我没问,但我爹说了,就是城里那些宅子里住的贵人们。” 云朗行还想再追问下去,却被程南星一把拽住。 “他也不过是个孩子,这些事情他肯定也不知道,再问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 说着程南星就从怀中摸出一块银子递到李富贵手中。 “这些钱拿着,给你弟弟买点米糊喝。” 之前给富贵娘看病的时候,程南星发现她还没过哺乳期,现在母亲没了,与其喝那些没有营养的碎米和米糠熬出来的米汤,不如喝一点米糊来的实在。 给过钱后,程南星和云朗行二人就回了京城。 按照富贵的说法,李放是进城报官去了,可他们回了京城快半个时辰,也没见有官兵来传程南星去大理寺。 云朗行分析道:“我看这李放八成是和他儿子说进城报官,实际上是又拿着钱去赌坊了。” “你回和善堂等着我,我去京城内的赌坊看看能不能找打 李放。” 说着他就调转马头带着程南星向着和善堂的方向去。 可程南星却并不打算坐在和善堂里面干等着:“我和你一起去,我总不能平白无故的被人冤枉杀了人!这次我要当着李放的面问清楚!” 看着程南星满脸的坚定,云朗行自知拗不过,便带着程南星从京城最东边一家一家的赌坊找了起来。 不过赌坊这种地方鱼龙混杂,进去找李放的时候,云朗行并没有带着程南星一起,他让程南星坐在马上等着他,要是找到李放就带出来,找不到就策马去下一个赌坊。 连着找了四五家赌坊都没见人,程南星开始怀疑李放拿到钱后并没有去赌坊,而是去了别的地方寻快活。 就在云朗行带着她在第六家赌坊门口停下时,她开口说出了想法:“这李放有没有可能不在赌坊,而是去了别的地方?比如说……寻柳巷?” 寻柳巷是京城里有名的“青楼一条街。” 这里的青楼和那些专门接待达官贵人的不一样,这里的青楼都是专门针对那些平头百姓的。 虽说里面的姑娘姿色平平,但价格也并不昂贵。 据说一开始那巷子还叫金平巷, 里面也只有一家小小的青楼,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巷子里越来越多的商铺都改成了青楼,短短几年就变成了京城里有名的“青楼一条街”。 面对程南星的猜测,云朗行持怀疑态度,但并没有立刻否认。 “也说不准。” 云朗行先是肯定了她,随后才说出自己的看法。 “但我看李放这能把家里房屋地皮都输出去的样子,应该也是一个混迹赌坊多年的老赌鬼了,这种赌鬼大多对女人没什么兴趣。” “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万一他是有钱了就去寻欢作乐呢?” 虽说嘴上这么说着,可云朗行还是下了马。 “我先去里面找找看,要是这家赌坊还没有,咱们就转道去寻柳巷。” 随后他就走进了赌坊。 云朗行前脚刚进门,后脚程南星周围就突然出现了许多官兵。 “程三小姐。” 为首的官兵明显认得程南星。 “麻烦您和我们去一样府衙。” 程南星攥紧了手上的缰绳:“我做了什么,你们要叫我去府衙?” “有人状告您草菅人命,这可不是小事,还请您跟我去一趟。” 为首的官兵说完上下打量程南星一番 。 “不仅如此,还有人状告您在各大赌坊放贷谷,要的利钱高的离谱,还限制要在半个月内还上。” “这两条不论您中了哪一条,都是不小的罪过,更别说是两样罪过都犯了。” 说罢那官兵上前一步伸出了手。 “还请三小姐不要为难我们,跟我们走一趟。” 程南星扫了一眼为首的官兵:“你们说我草菅人命,说我放高利钱,都有证据嘛?总不能是听别人一张嘴说,上嘴皮碰下嘴皮就把我的罪定了?这也汰荒谬了!” “难不成你们府衙办案都是听别人说吗?要是真如此,大理寺开封府的案子恐怕早就已经堆积成山了吧!” 听了这话,那领头的官兵冷哼一声。 “早就听说三小姐伶牙俐齿,如今算是见识过了。” “草菅人命这种大事,我们自然是不能随随便便定罪,可放贷谷高利钱的事情,可不是我们胡说吧?” 程南星环抱双臂:“既然你说不是胡说,那就拿出证据来。” 那官兵转头看了看周围,随后笑了起来:“三小姐,您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赌坊门口!您一个大家闺秀,在这赌坊门口总不能是要进去 赌钱吧?肯定是去放利钱!” “这我们十几号人可是都见过了!” 程南星万万没想到,这几个官兵看起来一本正经,实际上却能无理取闹到这个地步。 “你——” 她刚想要再说点什么,却见那为首的官兵一下变了脸色。 他脸上的笑荡然无存,随即还上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 “既然三小姐不愿意配合,那就别怪在下不客气了!” “带走!” 等到云朗行从赌坊里寻了一圈出来时,赌坊门外只剩下了那匹黑马,程南星早就不知所踪。 云朗行见状瞳孔猛地收紧,紧接着他走到黑马旁边查看,在地上的青石砖上发现了几枚脚印。 其中几个脚印比较清晰,也比较小,鞋底明显有泥巴,一看就知道是程南星的。 旁边几个浅浅的脚印,看起来是男人的脚。 云朗行蹲下一看便知道,来的人是大理寺的官差。 不论是官差还是军士,穿着的衣服都是同意派发的,鞋底和衣服上都有特殊的花纹。 不同的职位部门,花纹也不相同。 在确定了程南星是被大理寺的官差带走后,云朗行翻身上马,向着大理寺疾驰而去…… 第106章 谁主张谁举证 此时程南星正站在大理寺堂内,看着台上黑着脸的大理寺卿。 “堂下何人啊?”大理寺卿捻着胡子,眯着眼盯着程南星问道。 程南星轻笑一声:“杜伯伯,见到我就不用说这些客套话了吧?” 杜长林闻言清了清嗓子,坐正了身子。 “大胆!这可是公堂!不要在这里和我攀关系!” 程南星见状撇了撇嘴,没再说话。 这个大理寺卿杜长林,也算是看着原主从小长到这么大的,他和程鸿朗的关系看起来还算是不错,实际上和二房三房更为亲近一些。 毕竟大家都是文官。 文官武官不管明面上再怎么亲厚,那也都是表象,文物中间终归是隔着的,文官和文官才更亲近一些。 很快刚才那几个带程南星来大理寺的官差就带着李放走了上来。 “大人,苦主带到了。” 为首的官差上前一步抱拳说道。 “我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 紧接着杜长林就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把一旁的程南星吓了一跳! “程南星,你可知罪!” 面对杜长林的诘问,程南星还是那句话:“我犯了什么罪了?” 李放闻言立刻道:“你放 利钱给我!原本说让我半年还上,结果半个月没到就问我要钱!我说还不上,你就派人杀了我娘子!” 程南星嗤笑一声:“李放,你告诉一下堂上的杜大人,你借了多少钱?” 杜长林闻言看向李放:“你说!” 这个问题问出来,李放支支吾吾起来:“五、五百两……” “你家平日靠什么营生?”程南星继续质问。 “卖菜。”李放转头道:“怎么,难道只因为我家是个种菜的,就活该被这么糟蹋吗?!” 程南星摆摆手:“这两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问这个只是想问问,平日你们卖菜,一天能卖多少钱?” “有时多有时少……但卖菜这个事情是我娘子去做,能卖多少……我也不知道……” 程南星闻言轻笑一声:“十两,有吗?” “没有。” “五两?” “也没有……” “一两?” “……” 越是回答到后面,李放的声音就越小。 程南星见状向着他的方向走了几步:“你娘子种菜,一天一两银子都赚不到,你整日就知道去赌坊赌钱,也不出去找点活计补贴家用,家里还有两个等着吃饭的孩 子。” “你说你借了五百两,半年还?你用什么还?” 李放一下子被问懵了,很明显当时借钱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想到这一茬。 “程南星!是你在审案还是本官在审案!” 杜长林见状怒喝一声。 “你是被告上公堂的罪人!如今你倒是成了有理的那个了?” “你管他半年能不能还上钱呢!现在我们说的是你草菅人命的事情!” 程南星转头看向堂上“正气凌然”的杜长林,旋即冷笑一声:“杜大人,这人告我草菅人命不假,可在这之前,不是还告我放利钱了吗?” “案子要一桩桩的审,事情要一件件的办,我说的没错吧?” 面对程南星的反问,纵使杜长林黑着脸,却还是点了头。 “那咱们就说说这放贷谷的事情。” “李放口口声声说,是我程南星手底下的人去赌坊放的贷谷,可从始至终我都没见到过他口中说的这个人,这是其一。” “其二,他说从我这里借了纹银五百两,可到如今我都没有见过那签字画押。” “最后,我想问杜大人您一个问题。” 听了程南星的一番话,杜长林看着她道:“你想问什 么?尽管问吧。” “若是杜大人您是一个放贷谷的,您愿意把五百两借给一个一天都赚不到一两银子的人,让他半年内连本带利的还给你吗?” “那我自然不愿——” 话说到一半,杜长林这才意识到不妥当,紧接着就用力的清了清嗓子。 “咳咳!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本官从未放过利钱,又如何能得知?” 程南星脸上浮现一丝轻蔑:“是,杜大人最是清廉,这些事情自然是不明白。” “那我就来同杜大人讲一讲。” “赌坊愿意借钱的人,无非是两种。” “一种是富家子弟,不缺钱,一时困顿,把身上的钱都输了,但还血气上头想要继续赌,这种人根本不怕他不还钱,赌坊这个时候借了钱去,赚点利钱,稳赚不赔,还能在这种纨绔子弟心中博得一个好口碑。” “另一种是有房有田有地的人,这种人还不上钱无所谓,到时候直接让他用田地房产抵债,后续靠这些田地赚的钱,也能抵得上债。” “而像李放这种,手上没多少钱财,家里只有薄田几亩,草屋一间的,通常都直接选择乱棍打死,或者抢了家中老婆孩子来赌坊 做仆役,或者是卖去烟花柳巷,根本不会借钱给他。” “更不用说是官宦人家放利钱了。” “官宦人家放利钱,自然是不做那种打.打杀杀的黑心买卖,既然如此,赌坊里那么多人,我借钱给谁不好,偏偏要借给这个李放?” 程南星说了一大通话,听得杜长林都有些懵了。 他隐隐觉得程南星说的这番话有些不对,但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憋了半天他才憋出来一句话:“你说这话就是对放贷谷很了解的表现,你还说你没有放过利钱?!” 程南星也毫不犹豫的反击:“我知道这些就是会放利钱,那我还懂照顾小孩,岂不是我已经生过孩子的意思?” “杜大人,您可是大理寺卿,是大官,话可不能乱说!” 杜长林的脸一下憋的通红:“你、你说什么!” 程南星继续说道:“大人,我愿意跟着这些官差来这,不是为了让你定我的罪的。” “谁主张谁举证。” “既然李放断定是我杀了他娘子,那还请他拿出我杀了他娘子的整局来。” “只要证据确凿,我立刻下跪认错!不论是下狱还是偿命,我都认了!没有半句怨言!” 第107章 还真是无法无天 面对如此硬气的程南星,杜长林一时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只好顺着她的话,转头询问起李放。 “是啊!你说这话,有什么证据吗?” “你说是程南星借钱给你的,你有见到程南星出现在赌坊附近吗?” 李放一下被问懵了:“大人……是小人状告她,您怎么反倒审起小人来了?” 杜长林眉头紧锁:“你是在教本官做事吗?” 李放立刻缩了缩脖子:“小人不敢。” 杜长林直起身子道:“那你倒是回答本官刚才问的问题!” 李放指着程南星道:“大人!您刚才不是说,是在赌坊门口抓到的她吗?这还不能当做她在赌坊附近出没放利钱的证据吗?” 不等杜长林开口,程南星便道:“我只是站在赌坊外面,并没有同人说话也没有进去赌钱,单凭这一点,你就要说我去赌坊放利钱?” “那我前几日在青楼门口看见了杜大人,难不成是杜大人去逛青楼吗?路过都不成?” 被程南星这么一说,杜长林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咳咳……那是自然……本官只是路过而已……” 眼看着杜长林都在顺着程南星说话,李放立刻开始哭嚎:“ 大人……就算放利钱这件事情您暂时查不出来什么,可我娘子是真真的没了!一条人命!大人您总不能坐视不理吧!” 一听这话杜长林才回过神来:“没错!没错!程南星,这条人命该如何解释?” 程南星不卑不亢的站在堂下,依旧是那句话:“谁怀疑谁举证,我说我没杀人,既然李放觉得我杀了人,那就请他拿出我杀人的证据来吧。” 不等李放说话,堂外突然一阵嘈杂。 紧接着一个官差就从门口飞了进来。 “怎么回事!” 杜长林见状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这句话刚说出口,下一秒他想要的答案就出现在了门口。 云朗行大步走入堂内,后面跟着几个鼻青脸肿的官差,有气无力的想要把他拦住。 “云将军,突然闯我大理寺所为何事啊!” 杜长林强装镇定盯着云朗行质问道。 云朗行轻蔑一笑:“杜大人,我从来没听说大理寺现在竟然敢当街绑走官眷,您还真是有些无法无天了。” “我无法无天?” 杜长林早就看云朗行这个粗鲁莽夫不顺眼了。 “你闯我大理寺,打我部下,难道不是你 无法无天吗?!” 云朗行睥睨着杜长林道:“我带程三小姐出门寻人,一转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程老将军不日就要回京,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他的女儿出了事情,我该怎么和老将军交代?” 杜长林扯着嘴角道:“程南星买凶杀人!苦主都找到我这来了,我传唤她也是合情合理!就算是告到陛下面前,都挑不出我一点错处!” 云朗行闻言上前一步,杜长林下意识的向后缩了一下。 “买凶杀人?你可有证据?” 证据,杜长林自然没有。 不仅是云朗行,每每程南星问起,他也是要哑火。 可程南星是讲理的,云朗行明显不讲理。 见杜长林无话可说,云朗行便抓起了程南星的手腕。 “既然杜大人手中没有证据,那我就要把人带走了。” 说罢他就带着程南星向着大门走去。 “不行!不能走!” 杜长林立刻大喊。 “本官这案子还没断明白,怎么能让你们说带走就带走!来人!给我把人拦下!” 杜长林在堂上大喊,堂下的官差却都畏畏缩缩不敢上前。 云朗行的能耐他们刚才可是见识过的,沙包大的拳头砸在脸上,直接飞 了两颗牙! 一边是大喊大叫的上司老爷,一边是上了必定挨打的云朗行。 前进不成,后退也不成。 云朗行就这么一路畅通无阻的带着程南星出了大理寺。 两人刚跨出大理寺的门槛,就遇见了匆匆赶来的季墨书。 季墨书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脸憋的通红,站在台阶下面扶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喘气。 “你怎么来了?” 程南星有些意外。 季墨书双眼紧闭回答:“我……我听说、你、你被带……带到大理寺来……我赶紧来、来找……” “听说?”云朗行一看见季墨书就没什么好脸色:“你从什么地方听说的?” 这个时候季墨书才看到程南星身边还站着个云朗行。 “我……我们那街上、街上的婶子看……看见的,说、说你被官差带走了……我、我想你肯定是被冤枉了,这、这才跑来看看……” 听着季墨书呼哧带喘的话,云朗行冷笑一声:“等你跑来,黄花菜都凉了。” 程南星忙拽了拽云朗行的胳膊:“你少说两句!” 随后她向下走了几级台阶:“多谢你一番好意,但我已经没什么事情了。” 话音刚落,李放就从里面骂骂 咧咧的跟了出来。 “这次算你走运!你等着!等我找到那什么证据,你就完了!” 李放嚣张至极,伸手指着程南星大放厥词。 “你这人怎么说话——” 季墨书见状便要上前和他理论,云朗行的动作却比他更快。 “啊!放、放开我!” 只见云朗行紧紧攥着李放那只伸出来的手,李放的手瞬间变得发青发乌,瞬间就不过血了。 下一秒,程南星就听见“喀嚓”一声,紧接着就是李放的哀嚎! 程南星的眉头都随着这个声音拧了起来。 这一声,骨折没跑了。 “这次只是一条胳膊,下次就是你的脖子。” “劝你一句,带着你的那两个孩子有多远滚多远,要是再让我在京城里见到你,那你就再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说罢云朗行甩开李放的手,一脚将他踹下了台阶。 李放躺在地上打着滚嚎叫了半天,才捂着胳膊从地上站起来,踉踉跄跄的离开。 “走吧,我送你回府。” 云朗行转头看向程南星。 程南星还想和季墨书说些什么,却被云朗行一把抱上了马。 “放利钱的事情我会继续问,这几天为了以防万一,就别出门了。” 第108章 错漏百出的局 把程南星送回镇国将军府后,云朗行立刻带人去了李放的家里。 他要赶在李放回来之前,先把他的那两个儿子给带走。 小孩子是不会说谎的。 但这也是要有前提条件。 前提是没有人教他说谎。 这次李放去报官,一看就是没准备好,被背后的人推着赶鸭子上架。 这次没能钉死程南星,下次拿背后之人就会做更周密的计划,以求一击毙命。 而李放家里那两个孩子,很有可能成为关键的证人。 可当云朗行带人赶到时,茅草屋早已人去楼空。 不仅是李放和两个孩子没了,就连屋子里一些基本的生活用品都没有了。 看着空空如也的茅草屋,云朗行咬了咬牙,太阳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将军,我们刚才搜过了,什么痕迹都没找到。” 应沧带人里里外外搜查了三圈后回来禀报。 “甚至外面的三条土路上的土都被人给细细的扫了,看不到一点脚印和车辙印。” “看来他们早就已经有了准备。”云朗行眯着眼睛说道:“去找照影,让她带着千机阁一队人马去城外搜。” 云仓闻言有些犹豫:“将军……现在去搜,真 的还能搜出来什么吗?” 云朗行道:“他们肯定不会走远,毕竟还要让他们出来作证,不能让他们离京城太远。” “搜!” “掘地三尺也要把这父子三人给我找出来!” 见云朗行万分笃定,应沧也不再怀疑,立刻着手去办。 这边云朗行在追查李放父子的下落,另一边回到程府的程南星也没闲着。 她也察觉到这里李放报官一点都没准备,甚至连杜长林都没什么准备,否则也不可能让她在堂上就给唬住了。 虽然说这杜长林看起来膘肥体壮,好像是个不精明的主,实际上他在任这几年,断过的奇案冤案也不少。 当然,栽赃陷害的案子也不少。 但每一桩都做的让人看不出把柄。 这次的局,做的实在是太烂了。 “真不知道杜大人是怎么回事,竟然和李放那样的赌鬼同流合污,还要栽赃咱们小姐!幸好小姐聪慧,不然还真要被那两人得逞了!” 秋鸿听程南星说了今天的遭遇后,撇着嘴说道。 但心思细腻的清月却看到了和她截然不同的东西:“杜大人可是大理寺卿,能帮着李放说话,说明李放背后肯定站着一个大人物,所 以才能让杜大人都跟着栽赃小姐。” “这次栽赃不成,只怕第二次很快就要来了。” 程南星看向清月微微点了点头。 她也赞同清月的说法, “杜大人和二叔叔交好,这件事情没准就是二婶婶做的。” “只是如此仓促的设一个局,也有点不像是二婶婶能做出来的事情。” 刘氏觊觎林氏的嫁妆和程家大房的财产不是一两天了,程南星对她的心思一清二楚。 无非就是看着程鸿朗和程祈安都是武将,想着把她和程怀夕都从家里送走,等到大房男丁都战死沙场,这偌大的家产就能便宜他们二房。 只是在刘氏的算计中,从来都没有过三房。 可怜三房的叔婶还傻呵呵的跟在身后帮着说话,最后能不能落好还两说。 “……只是有些奇怪,为什么季墨书会出现在那个地方……” 程南星支着下巴喃喃道。 突然她好像想起了什么。 “秋鸿,你还记不记得那天咱们再街上遇见季墨书父子两个,之后和季墨书一同去会江楼吃饭时他说了什么?” 秋鸿思索片刻便说道:“季书生说了他家道中落的原因。” “对!没错!”程南星猛 地拍了一下手:“季墨书说,他家道中落是因为他父亲好赌!” “季桓生好赌,李放也好赌,季桓生来了京城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季墨书要钱去赌钱,有没有可能,季桓生和李放两个人是认识的?” 这个问题说出口后,房间内的三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良久过后清月才犹豫着开口:“也不排除这个可能。” “京城中的赌坊不少,但多数都是开给官宦子弟或者是富家公子的,这种地方玩的大,输也输的多,李放这种人连进去的资格都没有,也就不可能在那种大赌坊赌钱。” “能让李放和季桓生进去赌的,就只有开在靠近城外的那些鱼龙混杂小巷里面的赌坊。” 说着说着,程南星的思路逐渐清晰起来。 “所以我和云朗行在城内的赌坊找,根本找不出什么!” “就应该去城外的那些小赌坊找!” 说到这里,程南星有些懊悔,懊悔为什么现在才意识到这件事情。 “可是小姐,这和季墨书有什么关系?” 秋鸿有些迟钝的问道。 程南星回过神来解释:“当时我和云朗行从大理寺出来后,季墨书就赶到了,他说是在街上听人说我 被官差带走了,可他住的那条街和我被带走的地方隔得很远,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单是从我被官差带走的地方走到季墨书家前面的街道,就要花上两个半时辰。” “可我被带到大理寺,再从里面出来,也就花费不到一个时辰,若真是那农妇看见了,跑回去和季墨书说,时间根本对不上。” “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事情是有人告诉那农妇的,说这话的人知道我要在这段时间被官差带走。” “而季桓生自从来了京城就想让我和季墨书成婚,如此看来,做这局的原本计划是,我被官差抓走,然后季墨书来为我辩驳,最后他带着我从大理寺走出来,或许我会因为这件事情而对季墨书产生好感。” “只是没想到,云朗行先一步赶到了大理寺,让季墨书错失了这个机会。” 听到这里,秋鸿恍然大悟:“所以这个局做的错漏百出的原因是那背后的人根本就不想让小姐您在这一次就被抓住,无论季书生去还是不去,最终您都会因为证据不足被释放对吗?” “没错。”程南星点头:“要不是云朗行来的早,恐怕我还被那杜长林拖着时间,在那堂上回不来呢。” 第109章 安全感 秋鸿闻言忙不迭说道:“那小姐您这几天可要小心了,我看那季桓生不像是什么正经人,这次的计谋不成,他肯定是还要想别的办法来诬陷您的!” 程南星心中自然也是明白的。 这次季墨书扑空的事情,刘氏也从跟踪着季墨书出去的侍卫口中知道了。 “真是个不中用的东西!” 刘氏冷哼一声说道。 “这次都把程南星给他放在嘴边上了还能被云朗行给抢了先!说到底这穷酸书生还是不成!” 一旁的宋嬷嬷闻言开口道:“那您看,要不要换一个人选……?” 刘氏摆摆手:“换?越是这样的穷酸书生越好拿捏!既然他没出息,那我们就多帮上一把,这样程南星日后嫁过去才有‘好日子’过,不是吗?” “还是大娘子想的周到!” 宋嬷嬷低头笑道。 “那就把后面的事情给办了吧。”刘氏抚着头发交代道:“对了,还有那个云朗行。” 听到云朗行的名字,宋嬷嬷迟疑片刻:“大娘子,云将军可是完全不受咱们控制的,动他……可能要费上好大的力气。” 刘氏转头看了一眼宋嬷嬷:“我们当然不会动云朗行了。” “再怎么说也是朝中重臣 ,眼下他是成天的往程南星跟前凑,咱们得想个法子,让他暂时没精力去管这个事情。” 闻听此言,宋嬷嬷思忖半晌开口道:“大娘子,这件事情交给咱们大人去做,会不会更好些?” “此话怎讲?” 宋嬷嬷继续道:“之前云将军不是回来说,大房的将军大人要回来了吗,眼下虽然三房的若雪小姐承包了办接风宴的事情,但家中还是有不少琐碎事务要做,大房大人一直都是和云将军书信来往,这种事情找云将军帮忙,也是情理之中吧?” 听了这话,刘氏的脸上总算是有了些笑容。 “我知道了,这件事情等下我会去和官人商量。” 随后她又和宋嬷嬷交代几句,便让她退下了。 第二天一早,程南星照常去慈安堂给程老太太送药,在她多日的调理下,老太太的腿好了不少,之前总不怎么出门,眼下也会在天气好的时候去花园里转转。 今天在用过早饭吃过程南星给的药后,她便让程南星搀扶着去花园里面晒太阳。 “星儿,这几日日头是越来越晒了,看来春季是要过去了,家中的衣服也要换些轻薄的了。” 程老太太一边走一边道。 程南星低头笑 道:“祖母说的是,刚好今日孙女得空,等下就去布庄上买几匹上好的布料,给祖母做些夏装穿穿。” 等程南星话说完,程老太太才假惺惺的摆摆手:“我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还穿什么新衣服?往年的衣服穿穿就得了。” 程南星自然不会顺着说下去:“祖母您近来气色好,看着年轻了二十岁呢!孙女不仅要给祖母做新衣服,还要挑些鲜嫩的颜色,这才能衬出祖母您的气色呢!” 程南星三言两句就逗得程老太太哈哈大笑,她自然也是得了一个正儿八经出门的理由。 送程老太太回了慈安堂,程南星便带着清月出了门。 坐上马车的清月还有些疑惑:“小姐,为什么不带秋鸿姐姐出门?” 程南星掀起车窗上的帘子,看着窗外的景色说道:“我安排秋鸿在府内打听事情,今日二叔叔休沐,若是你去问,定是要装上他的,你应付不来。” 一听这话,清月不自觉的低下头缩了缩脖子。 自从被程南星要道香兰院伺候,她就再也没见过程鸿乾,可每每想起在二房的遭遇,还是让她觉得后脊一阵发凉。 看着清月那害怕的样子,程南星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放心吧, 以前你在二房遇到的那些事情,以后都不会再遇见了。” 清月见状抬头看向程南星,眼眶已经红了。 随后两人先是去了布庄挑了几匹布,从布庄出来后,两人便直奔定远将军府。 昨日程南星简单计划了一下。 之前李放说,是有将军府侍卫模样的人把他从赌坊里拦下,问他要不要借钱,这才发生了之后的事情。 不仅如此,李放还说,那些放利钱的人不仅找了他,还找了赌坊中其他输钱的人。 可程南星觉得,根本就没有什么侍卫打扮的人,这些放利钱的人都是李放编纂出来的,而真正在赌坊里和他交谈的,很有可能就是季桓生! 要想验证这个想法,就要先去城中的赌坊一探究竟。 可那些平民百姓会去的赌坊,大都开在一些三教九流之地,十分不安全,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叫上云朗行一起为好。 程南星敲开定远将军府的大门,前来开门的是王二。 一见到程南星王二便开口道:“三小姐,今日将军不在家,若是您有事要找,怕还要过两日。” “不在家?”程南星蹙了蹙眉:“他去做什么了?” 有了前阵子的前车之鉴,程南星对王二的话抱 有三分怀疑。 只是这次王二是真的没说谎。 “今天一早,您府上的程大人就差人来把我们将军给叫走了,说是家里有要事相商,应副将昨日起就不在府中,好像是奉将军之命去城外找人了,三小姐您要是不信,就去问问您家程大人吧。” “不知小哥说的是我家哪位程大人?”清月立刻问道。 王二答:“自然是您家二房的程鸿乾大人。” 听到这个名字,程南星拧紧的眉头微微松动。 看来刘氏也有所行动了。 “我知道了。” 程南星道。 “麻烦你在云朗行回来之后告诉他我来过,要是我没回去,就让他去东三街找我。” “东三街……” 王二喃喃的念着着几个字。 当他反应过来这个东三街是京城内有名的烟花柳巷三教九流聚集之地时,程南星已经上了马车走远了。 马车上,程南星的脸色有些难看,面对一个未知的危险地带,她的心中还是有些打鼓。 清月见状开口道:“小姐,别担心,不是还有您雇佣的暗卫跟着咱们吗?” 程南星点点头,可脸色并没有因此缓和。 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暗卫带来的安全感没有云朗行来的可靠…… 第110章 证词 但程南星并没有因此停下去东三街的步伐。 李放这件事情,一定要及时扼杀住苗头,不然等事情发酵起来,就更不好收拾了。 更别说马上程鸿朗等人就要回京。 朝中不少人对程鸿朗虎视眈眈,觉得他一个武将不应该有这么高的地位,要是程南星出了这个事情,肯定要有人借着这个事情在皇上面前参他一本。 到了东三街,清月跟在程南星身后有些害怕。 “小姐,这地方看起来太危险了……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 东三街内到处都是喝的东倒西歪的酒鬼,不少穿着清凉的女人站在街边,街巷里脂粉味混着酒臭气,直愣愣的钻进鼻子,呛的程南星连连咳嗽。 可即便这样她还是向里面走:“放心,这不是有暗卫跟着咱们吗。” 说罢程南星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墙头,一个人影在上面一闪而过。 清月也看见了那个人影,镇定了许多。 两人一路向街巷内走去,很快就找到了一家赌坊。 东三街内一共两个赌坊,一个在街头,一个在街尾。 街头的这个因为和旁边的青楼挨在一起,里面来往的人比起街尾的那家多了不少。 站在门 口程南星都能闻见里面的汗臭气,时不时还有几声哀嚎传出,不多时,一个被打的鼻青脸肿的男人就被丢了出来。 出来扔人的打手看见程南星站在门口,上下打量一番后询问:“请问您是……?” 虽然是在这三教九流之地里的打手,可眼力见还是有点的。 这打手一眼就看出程南星和来往在这街巷里的人不同。 “我想来问问,前几日你们这里有没有过一个叫李放的人来过。” 打手闻言冷哼一声:“我们这来往赌钱的人可多了,怎么可能每个都记得?” 程南星并没有放弃:“这人之前在你这赌坊输了城外的一间房,后来没多长时间就赎走了,这你总有印象吧?” 按照之前富贵娘的说法,李放前脚输了钱,后脚就借了钱把账给平了,这不论放在哪个赌坊里都是少见的。 尤其是这种小街巷里的赌坊。 最常见的就是刚才那样,被人痛打一顿丢出来,运气好剩半口气,运气不好就直接打死。 就算是还钱,也要还上几年。 像李放这样的是很少的。 果不其然,程南星刚描述完,打手就想了起来:“确实有这么个人,不过你来这里 找就找错了,他已经很久没来过了。” “这个我知道。”程南星道。 现在李放的心思都放在状告她身上,根本没时间来赌钱。 “只是之前那人说,在你这赌坊里面找人借了五百两银子,有这回事吗?” 打手闻言皱起眉头:“差不多得了,看你穿的体面同你说几句,你反倒还没完没了了!我们这是赌坊!要么你进来玩两把,要么就请走吧!” 一旁的清月见状立刻上前塞了点东西给那打手。 打手眯着眼睛一瞧,掌心一块白花花的银子! 看到银子,他的脸色霎时变得柔和起来。 “我算是听明白了,看来这人欠着您的账吧?” “我和您说句实话,我们这赌坊虽然开在东三街里,可也是很严格的,根本没有别的放利钱的人能进到我们赌坊里!” “要是这些赌鬼想要借钱,只能和我们赌坊借!” “当初这李放输了城外的房,原本我们是想让他签下契书,从我们这借钱的,可他却死活不肯,让我们缓几天,之后一个干巴瘦的老头就来找他,头天晚上在这输的钱,第二天一早就还上了。” “不过那老头看起来不像是放利钱的,毕 竟没人来当面砸场子,那小子还的钱还比输的还多些,我们也就没管这件事。” 干巴瘦的老头? 看来和程南星猜的一样,根本没有什么放利钱的侍卫,就是季桓生找上了李放,两人串通一气污蔑她。 “多谢告知。”程南星看着打手说道:“不知你愿不愿意在证词上签字画押?” “证词?”打手后退两步:“什么证词?” 程南星抬头道:“你说的没错,这个李放确实是欠了我的钱,他和我说没钱还,所以我才来问,若是他再还不上,我就打算去官府告他,告官需要状书,状书里要有证词,你说的话就证明了李放是有钱不愿意还。” 或许是因为经常和这些耍无赖的赌鬼打交道,也或许是因为他本身做的就是钱财的生意,打手也没多想,就点了头。 只是他这一点头,是有条件的。 “这位小姐,我这签字画押可不白做。” 打手手里捏着刚写好的证词笑道:“您要是从那小子手里拿到了钱,可别忘了给我开开眼。” 程南星看着只签了名没有画押的证词轻笑一声。 “我现在就让你开眼。” 这次清月再递上的,就是一张银票。 看到银票,打手这才笑着在纸上按下了手印。 走出东三街,清月带着几分抱怨道:“小姐,一份供词而已,您竟然花这么多钱去买?” 程南星闻言看了一眼清月:“你的性子倒是越来越像秋鸿了。” 一听这话,清月立刻停下脚步:“奴婢知罪!是奴婢唐突了,还请小姐不要怪罪!” 看着清月诚惶诚恐的样子,程南星突然笑了一下:“不,你没错,这样是最好的,有什么话就说,你我虽是名义上的主仆,但更是朋友,朋友之间交流不用藏着掖着。” 说着两人一前一后的上了马车。 “你别小看这张纸,有了这张纸,咱们就能证明李放说的一半都是假的。” 清月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那小姐,咱们现在是回府吗?” 程南星摇摇头:“不回府,去大理寺。” 清月闻言一惊:“小姐!咱们现在去大理寺?前阵子你刚从大理寺出来,现在再去……怕是不好吧?” “我们当然不从正门进去。” 程南星一边说一边对着清月挤了挤眼睛。 “那天我从大理寺出来,看见大理寺后院的围墙倒了一块,咱们两个爬进去不成问题!” 第111章 落幕 今天是个好日子。 是镇国将军府和定远将军府的好日子。 除了年节,京城百姓从未见过这么多的红色。 京城内外张灯结彩,云朗行身边的副将应沧从天色微亮开始便带着收下的军士挨家挨户的散发银钱。 每家每户收到的都是用红纸包着的锃亮的银锭子,随着银锭子一起递过来的,还有各式样的红绸。 收了银子后,这些商户便也兴高采烈的加入了这份喜气之中。 程南星睁开眼,映入眼帘满是红色。 秋鸿和清月端着大红的灯笼蹑手蹑脚的忙碌着,转头看到从床上坐起来的程南星,两人的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 “ 小姐,现在时辰还早,您还可以再睡一会儿。” 清月贴心的走上前说道。 程南星起身看向窗外,天色微明,院内许多侍卫丫鬟忙碌。 此时她才渐渐清醒过来。 今天是她成婚的日子。 秋鸿把手中的灯笼挂好对程南星道:“小姐若是想起来,我叫小厨房给您温着粥,起来便能吃,只是今天小姐您要吃饱些,早上这顿吃了,再吃可能就要等到晚上了。” 程南星伸手摸了摸床边垂着的红绸,低头轻声笑了起来。 “现在便起吧。” 说罢程南星缓缓走到梳妆台边,看着镜中那张熟悉的脸。 这张脸现在已经褪去了稚气 ,眉眼柔和但也不失英气。 用程鸿朗的话说:这才应该是我将军府的女儿。 梳洗装扮,清月给程南星带了了程怀夕亲手绣的红色嫁衣。 当初她出嫁的时候,刘氏当家,那身嫁衣是随便在外面的成衣铺子买的,针脚粗陋,样式普通,一点没有大家族嫁女儿的样子。 如今程南星成婚,程怀夕早三个月就开始着手准备。 嫁衣、盖头、绣帕、团扇…… 若不是她不会做木工,只怕程南星的嫁妆箱子她都要亲力亲为。 盘好头发,秋鸿也端来了粥。 粥是鱼片粥,咸香鲜甜,喝了最是养胃。 程南星刚端起碗,程鸿朗便从 外面走了进来。 秋鸿清月二人见状,匆匆行了个礼便转头离开。 程鸿朗站在门口,看着已经盘好头发的程南星,蓦的红了眼眶。 “昨日我还同祈安说,你出嫁我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丝毫没有当初嫁你姐姐时的心情,可现在我才知道,不是我没感觉,而是还没到那个时候。” “刚才来的时候,我总想着要和你说点什么,但当真见到你,我觉得我刚才想了一路的那些话都没有用。” “星儿。” 程鸿朗抓起程南星的手拍了拍。 “你娘没的早,我是个粗汉子,给不了你什么婚后的建议,你没有公婆妯娌,我只希望你过 得好。” 说着说着,程鸿朗的声音颤抖起来。 “若是你受了委屈,尽管回家和爹说,爹给你做主!” 听了这话,程南星也不禁鼻子一酸。 “爹,我会过得好。” 她看着程鸿朗坚定的说道。 随后她和程鸿朗一同吃了早饭,秋鸿回来为她穿衣。 吉时到,定远将军府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到了镇国将军府门口。 云朗行骑着他的黑骠马,一袭红衣疾步而至。 而他的新娘,早就站在了府门处。 正如当初城门外他从西郊大营策马而归时一般,他俯下身抓住那双纤白的手,将她带上了马。 “娘子,我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