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锦鲤妻,带着淘宝去种田》 第一章 穿越 “娘,我给蕙娘准备的那两个饼子呢……” 迷迷糊糊中,薛蕙仿佛听到一道爽利的女声响起。 又听到一粗瘪苍老的女声尖锐直冲,“饼子?她多娇贵?咱们整天喝清汤吃地瓜,她倒是吃起饼子来了?整天耷拉着脸,哭哭啼啼,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晦气死了!也就你把她当宝贝疙瘩!冲喜冲喜,也不知道喜在哪儿!” 薛蕙被聒噪声吵醒,缓缓睁开眼睛,入眼地就是黑漆漆的木梁屋顶。 她环顾周围。 泥土做的墙壁里面还混着柴草,房间里空空荡荡,除了摆放着的木制桌椅,还有她身下坚硬的木床,也没有什么物品了。 忽然间,脑海传来针扎似的疼痛,一股不属于 她的记忆涌了进来。 她穿越了! 原主也叫薛蕙,是谢家前不久为谢大郎冲喜娶进门的媳妇。 原主性子懦弱,被家里人送来冲喜之后便一直哭哭啼啼的,觉得自己嫁给了一个病秧子,这辈子就完了。 她本就瘦弱,又郁郁寡欢,身体越来越差,一下子便一命呜呼了。 下一刻,破烂的木门吱呀一声。 一个圆脸的中年妇人走进来,她头发随意绾着,看上去很是和善。 “蕙娘,醒了没?” 见薛蕙坐在床上发呆,她只当薛蕙听到了老太太的骂声,又在伤心。 妇人小心地把泛着油光的二合面饼子放在床边的桌前,声音放轻,安抚道,“你奶奶的话,不用当回事,咱二房 是娘当家,饿了吧,娘给你烙的饼子,快吃吧。” 薛蕙这才从穿越的震惊中缓过劲来,冲着婆婆吴巧珍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来,“谢谢娘。” 谢老太对原主不满也不是没有道理。 谢家为了娶薛蕙回来冲喜,砸锅卖铁的费了一大笔银钱。 薛蕙嫁过来后又整日里在家就知道哭哭啼啼的啥也不干,惹人生厌。 而吴氏在这个时候还上赶着把家里最好的口粮都拿给她吃,谢老太自然不喜。 吴氏见薛蕙不仅没有哭丧着脸,还冲着她笑,甚至叫她娘,她心底诧异又惊喜,脸上立马堆满笑,“跟娘说什么谢,赶紧趁热吃吧。” 看来蕙娘是想通了。 大郎的病肯定会慢慢好起来 的。 当初她执意要娶薛蕙回来冲喜,也是因为一位游方道士曾经路过她们家的时候,说过薛家村一个名叫薛蕙的姑娘是有福气的命。 只要蕙娘不再哭闹,他们家一定会越过越红火! 薛蕙看着床边的二合饼子,心里一阵暖流经过,她前世是个孤儿,吃百家饭长大,唯一对她好的便是孤儿院的院长。 看着吴氏,薛蕙仿佛看到了院长妈妈。 她拿着饼子咬了两口,又拿了另外一块凑到了吴氏面前。 “娘也吃。” 吴氏见状,眉眼柔了几分。 “你吃吧,娘吃过了。” 薛蕙知道,吴氏不可能吃过二合饼,在原身的记忆中,谢家现在差点就要到揭不开锅的地步了。 只是 她又劝了几次,吴氏还是不肯吃,她只好做罢。 吴氏见她好好的吃完了东西,觉得她是真的想通了,“蕙娘,当初下聘的时候娘就说过,不管以后大郎如何,都会把你当亲女儿一样对待。你如今想通了就好,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以后就好好的过日子吧。” 薛蕙“嗯”了一声,“娘,我知道。” 薛蕙心里叹了一口气,虽然穿越到这贫穷的小山村,但是好在,这个婆婆还不错。 她也没什么好去处,那就暂且好好的留在谢家,顺便想办法改善一下生活。 至于谢大郎谢锦明,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就挂掉了,就当他不存在。 吴氏圆脸欣慰地笑起来,“你明白就好。” 第二章 病弱夫君 薛蕙吃完了饼子,把托盘拿去厨房清洗着。 边洗着盘子她边想着谢家的现状。 谢家谢老太和谢老爷子膝下有四个儿子,如今已经分了家。 其中大儿子谢秉川娶了个秀才之女,一家一直都住在镇上。 二儿子谢秉恩也就是吴氏这一房,因为大郎一直吃药花钱,家里捉襟见肘,所以虽然分了家,却也一直跟着谢老太和谢老爷子住在一个院子里。 三儿子谢秉严因为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也跟着住在一起。 小儿子谢秉承则带着一家人在隔壁起了个小院子住下了。 其中二房这边,有二子一女,除了种地之外主要是靠着谢秉恩做木匠活赚钱。 大儿子谢大郎谢锦明是薛蕙的相公,是个病秧子,药罐 子。 二儿子谢二郎谢锦朝天资聪颖,从小在镇上书院读书,为了谢大郎的病耽搁了几年。 后来吴氏觉得对他有愧,等家里情况好些的时候,咬咬牙又送他去了学堂。 小女儿谢三妹今年十岁,正是长身体的年纪。 要说乡户人家能有个手艺是十分难得的,往常二房这边在村子里也算是殷实人家,可是为了大郎吃药的事,二郎上学的事,谢家算是耗尽了家产了。 薛蕙摇着头,心里想着她前世好歹也是都市女白领,即便是穿越了,也不能天天喝清水粥吃糙面饼。 得想办法改善改善这一家子的生活才行。 只是今天已经晚了,有什么事还得等明天。 趁着天还没完全暗下来,她轻车熟路地在后灶里 打点水洗漱。 刚走到房间门口,便听到屋里一阵咳嗽的声音。 薛蕙走进去,只见床边坐着一瘦骨嶙峋的男子,衣服穿在身上就像麻袋一样。 男子眼底满是红血丝,脸色苍白,眼窝凹陷,颧骨凸出,憔悴的脱了相,看上去风一吹就会倒。 已然是病入膏肓了。 “咳咳咳……” 他手里握着一方帕子掩在唇边使劲地咳嗽着,额上因用力而青筋暴起,面色有些微的扭曲。 薛蕙顿了顿脚步,这是她那病秧子夫君谢大郎。 她迟疑了片刻就赶紧给他倒了杯水递过去。 谢锦明抓住杯子,晃晃悠悠地灌进去。 良久,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下来,慢慢抬头看着薛蕙,说话时有气无力,“天色晚了,休息吧 。” 薛蕙若无其事地开口,“好。” 说着,从木箱子里抱出原主用的被褥铺在地上。 静。 房间里只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沉默,僵硬,压抑。 母胎单身二十几年,突然多了个包办婚姻的丈夫,薛蕙尴尬地脚指头能抠出三室一厅来。 倒是谢锦明多看了她两眼。 成亲这几天,她看到他,要么低着头不吭声,要么躲得远远的,今儿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薛蕙合衣钻进被窝,闭上眼睛,思考着自己现在的处境。 半响。 “薛蕙。” 薛蕙还以为是幻听,睁开眼疑惑地看向谢锦明。 只见谢锦明靠着床头,声音勉强提起几分力气,“赤脚大夫说你病倒,是因为忧思过度。我知道你不愿意 这门亲事,但,木已成舟。” 刚说了两句,他又重重地咳了起来,“咳咳……我的身体如何,我最清楚,对娶妻生子早就没什么想法了,只是不想让爹娘失望,娘是真心对你好。咳……你要是有了别的去处,我可以与你和离,但在此之前,希望你能好好的呆在谢家,不要让娘伤心……咳咳咳……” 一番话说的断断续续,艰难无比,好歹是说完了。 薛蕙双眼一亮,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好,我答应你!” 太好了! 本来她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半路冒出来的丈夫,这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 谢锦明本以为说服她会有些困难,没想到她答应的那么快,一时间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 第三章 救人 薛蕙很晚才睡着,起的有些迟,早饭已经做好了,是米汤,看不见几个米粒。 如今正是农忙的时候,谢家人都已经出去劳作了。 薛蕙和谢锦明被留在家里。 琢磨了一阵,薛蕙打算去山上挖些野菜和菌子。 她前世是学农作物研究培养的,认识许多种植物,说不定能找些能卖钱的植物或药材来。 既能卖钱,说不定还能找到医治谢锦明的草药。 这村子叫小平岭,位于山区,背靠西山,属云西府。 走出谢家的大门,眼前瞬间开阔起来。 连绵起伏的高山,层层阶梯似的梯田,山上似蚂蚁一般劳作的 小人。 “鸡鳞砍大刀,谁家的人民要俺挑?挑谁呀?挑你小哑巴。哑巴不会哼,挑你一棵葱!” “葱葱葱!小哑巴不会哼……” 听到动静,薛蕙放眼望去。 只见几个熊孩子围着一个孩子嬉笑丢石子。 被围着那孩子看上去十岁左右,全身脏兮兮的,打满补丁的衣服有些小了,脚踝露在外面。 他抱着头挡开石子,面露愤怒之色。 “小哑巴打人了!哑巴打人了!” “……” 熊孩子们分散跑开,从不同方向投着石子。 “你们在干什么?”薛蕙顿时来气,板着脸走过去,大喝一声。 在现代, 她最厌恶的就是校园霸凌! 几个小孩欺负一个,这算什么事? 小孩子们见有人来,手拉手一哄而散。 薛蕙走上前,看着被欺负的男孩子,放柔了声音,“没事吧?你家在哪里,姐姐送你回去。” 男孩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扭头走了。 薛蕙一愣,这小孩,挺高冷? 走了几步,男孩又停住脚步,转身看着她。 这是让她跟上呢! 薛蕙笑了起来,跟在男孩身后看着他回家,才转身上山。 薛蕙一走进山林,便察觉到一阵清爽的气息扑面而来,生机勃勃。 只是没多久,薛蕙肚子就咕咕叫起来。 好 饿!早上喝的那碗米汤哪里顶什么用? 要是还在现代就好了! 薛蕙脑海里莫名浮现出一盘子辣子鸡,红烧鸡,白条鸡,蘑菇炖鸡汤! 馋的她口水直流。 要是有野鸡就好了,再采些蘑菇回去。 岂不完美? “嘭”的一声。 有什么东西从天上掉下来。 她倏地顿住脚步。 看着砸在自己脚尖前头的野山鸡,薛蕙狠狠地拧了下自己的脸蛋,不敢相信地沉默了。 她运气能有这么好?! 前世她总是最倒霉的一个,喝凉水都塞牙缝,三岁遇非典,十岁遇鼠疫,高考遇车祸,专业遇缩招调剂,考研遇泄 题,导师极其不靠谱。 难道,穿越之后的她,就是传说中的锦鲤体质? 想到这里,薛蕙开心地要跳起来。 她努力克制住自己喜悦激动的心情,闭上眼睛,默默念道:要是有鸭子就好了,想吃北京烤鸭,啤酒鸭,香酥鸭,盐水鸭…… 片刻,她睁开眼睛。 面前除了刚才的野鸡,毛都没有。 行吧。 没有就没有吧。 野鸡也不错了。 薛蕙把地上地野鸡捡起来,仔细检查了一下,这野鸡除了摔伤之外,身上有几处被喙啄伤的伤口。 要么是遇上了天敌,要么是同类斗殴。 不管怎么样,她捡了个大便宜。 第四章 误会 薛蕙把野鸡藏在筐子最底层,正要往前走,打眼一扫,之间低矮的丛间有许多白色的小蘑菇,零零散散的一片。 “哇!鸡枞花!” 她两眼放光。 鸡枞花炖鸡汤可最是鲜美了! 薛蕙舔了舔唇角,赶紧摘进筐子里。 为了方便,她找了根棍子,在地上扒拉来扒拉去。 松针被扒开,几颗胖胖地小蘑菇显露出来,大.大小小。 薛蕙眼神一亮,“我靠,松茸!” 她迫不及待地把大的小心翼翼地拔下来,小的用树叶盖住。 菌子喜欢潮湿,一般过了夏季就不长了,遇见那么多,她属实是惊喜坏了。 摘下最后 一颗黑牛肝,她直起腰活动了一下,看了眼大半筐的菌子和沉沉的野鸡,心满意足地打道回府。 今天真是走了狗屎运。 鸡枞花做汤喝,青头菌自家吃,松茸等其他菌子倒可以晒干,攒的多了到镇上卖掉。 还没进谢家门,薛蕙就听到谢老太怒骂的声音。 “……我早就说过不同意这门婚事,大郎那身体啥样你不清楚?成个亲就能好?现在好了,钱白花了不说,媳妇也跑了,你说这叫什么事?” 屋里头的谢老爷子也叹了口气。 谢老二谢秉恩没说话,一脸忧愁。 吴氏反驳道,“娘,你瞎说什么呢?蕙娘不 会跑的!她都说了要好好过日子!” 这话听着明显底气不是很足。 吴氏也忍不住怀疑,昨天薛蕙答应的好好的,是不是就是为了稳住她,好借机逃跑? “她说的?她说的你就信!?那你说她去哪儿了?我早就知道这小妮子不老实,心没在谢家,也就你一厢情愿!娶了这么个媳妇,咱谢家真是倒了大霉!”谢老太眼角三层褶子,小眼精明地瞪了吴氏一眼。 听上去是在骂薛蕙,不过吴氏知道,婆婆这是在暗骂她。 丈夫儿子都向着她,娘家有两个给她撑腰的兄弟。 她在谢家这么多年,一直很硬气。 谢老 太可不就一直对她不满吗? 不过吴氏也没和她争辩,看向了一早就从镇上学堂回来帮忙农忙的谢二郎,“二郎,你去找找你嫂子,说不定她去哪里玩,忘记时间了。” 谢老爷子也打圆场,“别吵了,锦朝,你去找找你嫂子。” “好。” 一旁清隽的少年淡淡的应了一声, 木门哗的一下子打开。 听得起劲的薛蕙吓了一跳,有些尴尬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少年锋利入鬓的眉头微微皱着,眸中闪过一丝不耐。 他穿着一身灰色的袍子,边角洗的发白,即便干了一上午的农活,看上去依旧整洁素雅,气质干净 清冽。 薛蕙心跳慢了几拍,若无其事地伸手拢了拢耳鬓地碎发,隐去了尴尬,“小叔。” 若说原主对谢锦明疏离,不愿意亲近,那么对小叔子谢锦朝就是畏惧和害怕。 在乡下,读书人总是尊贵一些,自带某种威严之感。 谢锦朝就是这样,他往那儿一站,别人就知道他是不同的。 再加上,谢锦朝大约是嫌弃原主沉闷懦弱,胆小事多,对原主总是冷冰冰的。 原主见了谢锦朝,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 谢锦朝看出她明显是在门口站了一阵,上下打量她几眼,视线掠过她背后的筐子,语气冷淡,“进来吧。” 第五章 没跑 看着男人有些冷硬的背影,薛蕙摸了摸鼻子。 她进了屋,放下身上的背篓,笑着解释着,“娘,我回来了!我没跑,我是去西山摘菌子了。” 说完这话,薛蕙察觉到身后一道锋利的视线落到她身上。 她微微侧目。 是谢锦朝。 “蕙娘回来了?”吴氏放下手里的菜盆子从厨房里出来,松了口气,她帮薛蕙摘下筐子,被里面的重量一惊,“怎么摘了这么多菌子?!累不累?快去喝口水。” 谢老太没想到薛蕙竟然没跑。 她瞟了那筐子一眼。 突然嗤笑一声,“摘菌子?那野外的野菌子都是有毒的,能吃吗?我看她是想毒死我们吧!” 薛蕙知道谢老太的脾 性,最是尖酸刻薄眼里容不下人。 更何况她心里一直怨恨二房花钱娶了原主来冲喜。 只是薛蕙自然不会去和个老太太计较,耐着性子解释着,“奶奶,这菌子也分有毒和无毒的,我采回来的都是无毒能吃的。” 谢老太冷哼一声。 “没有毒?你是大夫啊?你说没毒就没毒?知不知道前些日子隔壁村里的刘二柱就吃了野菌子给毒死了?” 谢老太对薛蕙越发的不喜。 吴氏忙打圆场,“娘,蕙娘她是好心,您别跟个孩子计较。” 她又看向了薛蕙,“蕙娘,这野外的野菌子确实不能随便乱吃的,会毒死人的。这菌子咱们就别吃了,娘给你做别的吃。” 薛蕙 皱眉。 “娘,这菌子能吃。” 她前世是学农作物研究培养的,什么样的野菌子有毒不能吃,什么样的野菌子能吃,她还是分得清的。 她知道自己这么空口说大家肯定是不能信的,“以前我们村里的大夫都会上山采这种菌子吃的。” 吴氏眼中闪过一抹迟疑。 谢老太尖声道,“不能吃就是不能吃,你要吃就自己吃去!你死了倒没什么,别没得害死了咱们全家!” 薛蕙道,“那我自己吃,只要奶别等会觉得太香了又想吃了才是。” 这菌子炖鸡汤最是好吃,她想想都已经馋了。 谢老太‘呸’了一声。 “当谁稀罕你那毒菌子,你要吃了就自己死远点别死 在家里了!” 说罢就气哄哄的回了屋。 薛蕙也没再说什么,拿着东西去了厨房。 她就等着菌子炖鸡汤好了之后谢老太打脸。 谢锦朝看着薛蕙的背影,眼神莫测。 自己这个大嫂,似乎变了很多。 一旁的谢秉恩叹了一口气,“锦朝,你大嫂既然回来了,你也不必去找了,回屋温习功课去吧。” “嗯。” 谢锦朝回了屋。 …… 吴氏也跟着薛蕙去了厨房,挑拣着筐子里的菌子,“蕙娘,要不这菌子还是别吃了……” “娘,你放心,真的能吃的。”薛蕙帮忙一起把鸡枞花挑出来。 “这底下是什么?”吴氏眼尖的发现底下是个毛茸茸的东西。 “哦, 我差点忘了,这是我捡的野鸡。” “野鸡?!”吴氏震惊过后,脸上露出了欣喜之色。 西山上野味很多,村里也有专门的猎户经常去深山打猎,但谢家人没这个手艺。 “是啊娘,这野菌子炖这野鸡汤美味极了,娘就等着吃好吃的吧。” 薛蕙快速的处理好野鸡。 将鸡切块冲洗干净,在锅内加上葱姜蒜末,入锅焯水。 吴氏看着薛蕙已经将东西下锅了,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好帮着薛蕙打下场。 很快,蘑菇炖鸡肉的香味飘满了整个院子。 谢老太闻着香味,鼻尖动了动。 “什么味?这么香?” 她疑惑的朝着厨房走去,“老二家的,你做什么呢这么香?” 第六章 鸡汤 等她瞧见灶上的锅里炖着的鸡汤里飘着几颗野菌子时,神色大变。 “作死啊!小贱蹄子!这么好的东西你就给这么作贱了!” 她上前要去打薛蕙,知道定是这小蹄子撺掇着吴氏做的。 吴氏拦着她,“娘,这野鸡和野菌子都是今天蕙娘带回来的,她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薛蕙已经将煮好的鸡汤盛了出来,拿汤勺舀了一点出来,吹凉了尝了一口。 味道鲜美浓香! 这古代的野鸡可比现代的养殖鸡要香多了! 她又舀了一勺要给吴氏尝,“娘,您也尝尝,可香了。” 吴氏迟疑了一下,便一口喝下了。 那游方道士都说蕙 娘是有福气的人,她说这菌子能吃那肯定就是能吃的吧? 她相信蕙娘。 这鸡汤是真的香啊,又鲜美又香。 谢老太看着那金黄浓郁的鸡汤,咽了咽口水。 香! 这味道也太香了! 薛蕙笑着看她,“奶奶,你要不要也尝一尝啊?” 谢老太咽了口水,瞪了她一眼。 “我才不吃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毒死我!” “奶奶不吃呀,那好,那我就不留奶奶的份了。” 说罢,她舀了一碗鸡汤就要往外端去。 薛蕙看向吴氏,“娘,这鸡汤最是有营养了,我给相公送去,正好相公喝了也好补身体。” 见薛蕙还惦记着自己儿 子,吴氏心里也痛快,不由得对薛蕙也更加喜欢了。 “去吧。” 谢老太看向了吴氏,“你就这样由着你这媳妇闹腾!你是想让她将锦明也毒死啊!” 吴氏道,“娘,你看我喝了这鸡汤这么久也没什么事啊?可见蕙娘说的是真的,您老要是不想喝这鸡汤也就罢了,正好大家都多喝点。” 刚从外面回来的谢三妹谢锦婷一进门就闻到了野鸡汤的香味,一溜烟的往厨房里跑去,“哇,真香啊!娘,是鸡汤吗?” 谢老爷子,谢秉恩还有王氏都闻着香味就过来了。 王氏眼角朝着厨房里瞟着,“二嫂,你做什么呢?这么香。” 王氏 王如燕是谢秉严的妻子,谢秉严在谢家排行第三,因为王氏一直没能生出来儿子,谢老太以此为由不让他们分出去单过。 谢老太将三房一房留在家里,经常给王氏立规矩,时时刻刻磋磨着王氏。 王氏在谢老太面前总是唯唯诺诺的,背地里有些爱谈小便宜。 这时候,去送汤的薛蕙回来了。 看到门口的众人愣了一下才道,“妹妹,爷爷,爹,二婶,你们来得正好,这是我和娘一起做的鸡汤,等会舀好了你们都尝尝。” 谢家分家了,他们虽然都跟着住在一块,但是向来是分锅的,各家出各家的口粮。 按道理来说薛蕙弄来的食 材,应该是归二房的,顶多也就是孝敬孝敬二老。 不过薛蕙大方,不介意给大家都分一分。 吴氏为人爽快,也不在意这些,忙喊了王氏,“弟妹,快来帮我一起舀汤吧。” 王氏听了有鸡汤可以吃,欢喜不以,立马去帮吴氏一起盛汤了。 薛蕙瞟了一眼一旁的谢老太,笑道,“对了,这鸡汤是用了我采回来的野菌子做的,奶说这野菌子有毒,她不吃了,就不要舀她的那份了。” 谢老爷子听了有些犹豫。 吴氏道,“爹,这野菌子没毒的,我和蕙娘都喝了这鸡汤了,这不是一点事都没有?要是有毒的话咱们恐怕都已经中毒了。” 第七章 让她吃个瘪 大家听说薛蕙和吴氏都吃了也没事,又闻着这股香浓的鸡汤味,实在是受不住了。 谢锦婷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她们家已经好久都没有吃过肉了。 如今这鸡汤味这么香浓,她恨不得立马就喝上一大口。 她朝吴氏撒娇道,“娘,我不怕毒!快馋死我了,快给我一碗来!” 吴氏看谢锦婷猴急的模样,笑着说道,“婷婷,这鸡可是你大嫂拿回来的。” 谢锦婷反应过来,直接化身薛蕙小迷妹,满脸期盼,“大嫂,我想喝鸡汤,可以吗?” 虽说她之前也不太喜欢这个大嫂,但,在这么香浓的鸡汤面前,一切都是放屁。 “当然可以。”薛蕙笑着说,“娘,给小妹一碗吧 。” “哇哇哇,有鸡肉吃了!大嫂真好!”谢锦婷开心地欢呼起来。 众人舔着牙后槽,看着谢锦婷捧着一碗鸡汤出去了,努力不让口水流出来。 他们本来就许久没吃过肉的,更何况薛蕙炖的鸡汤比寻常鸡汤都要香。 只是闻着味都有些让人受不住。 谢老爷子也顾不了什么了,咽了咽口水,轻咳了一声,“那个,老二家的,你给我也舀一碗吧。” “哎。”吴氏应了声。 众人在地里忙了一上午,早就饿的饥肠辘辘。 吴氏和王氏舀好了鸡汤就端了出去,吴氏又去叫了谢锦朝出来吃饭。 鸡汤香浓,大家都迫不及待地敞开了吃。 最后只有老太太面前还空着。 谢 锦朝瞥了眼旁边的薛蕙,只见她像是怕烫,小口小口地喝着汤,就跟他曾在山里遇到的试探着偷栗子的小松鼠似的。 他垂了垂眼眸,慢条斯理地拿起筷子。 谢老太见大家都喝着汤,那香浓的汤味在她鼻尖蔓延,馋得她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却没有一个人搭理她。 她气得不行,突然抬手打了一旁的王氏一下。 “你这个不下蛋的老母鸡,吃什么吃?整天就知道吃,连个带把的都生不下来,还有脸在这吃?!” 谢老太是心里有气,顺便借题发挥。 王氏喝汤喝的好好的突然被谢老太打了,她因为没生出儿子心虚一向惧怕这个婆婆,有些战战兢兢的站了起身。 “娘,我 ……” “行了!”谢老爷子有些看不下去,瞪了谢老太一眼,“大家都吃得好好的你打她做甚?你自己说不吃,现在又在这里撒脾气给谁看?” “我!” 谢老太憋了一肚子气,牙根痒痒,“怎么,孙媳妇我管不了,现在连儿媳妇都不让我管了?” 薛蕙看着这场闹剧,慢悠悠的放下了碗,“我喝好了,先回房去了。” 吴氏道,“娘,这鸡是蕙娘拿回来的,你想喝鸡汤,跟蕙娘说一声,蕙娘同意了我就去给你舀。” 谢老太看着众人跟前的鸡汤,心里憋屈死了。 如果说一开始她固执的觉得野菌子有毒,如今瞧着大家吃得这么香且一点事都没有,便知道这野菌子确 实是没有毒的。 她都快被这鸡汤馋死了! 可是吴氏这时候还让她主动跟薛蕙说,这不是故意落她的面吗? 薛蕙本来都准备起身了,听了吴氏的话,立马就坐定了。 谢老太馋的受不了了,咬牙切齿的看向了薛蕙,“蕙娘,这汤……” 薛蕙笑着打断了谢老太的话,“奶奶,这汤你想喝就喝吧。我既然拿回来做了,就是大家都能喝的,只是以后奶奶可不要再冤枉我了哦。” 她才不跟一个老太太计较呢。 让谢老太主动开口也是为了让她吃个瘪,让她知道倚老卖老是行不通的。 谢锦朝淡淡地抬眸,捕捉到薛蕙嘴边一闪而过的得意的笑,像是偷了鱼吃的黑猫似的。 第八章 发菌子 鸡枞花炖的鸡汤鲜美无比。 众人心满意足地舔了舔嘴角,收拾碗筷。 休息一会儿还要去地里割稻子。 谢老二谢秉恩把汤喝的干干净净,砸吧砸吧舌道,“我以前喝过不少鸡汤,倒是从来都没喝过这么好喝的菌子鸡汤,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喝上这么美味的菌子汤。” 谢家最近过得紧巴,也已经许久都没有喝过鸡汤了。 吴氏看了他一眼,“你想得美呢,咱们今日能喝上这么美味的菌子鸡汤是多亏了蕙娘。要不是蕙娘,谁能知道这野菌子炖这鸡汤竟然是这么鲜美呢?” 薛蕙闻言脑中电光火石一闪而过。 这野菌子不止能炖汤,还能炒菜吃呢! 据她前世的经验,小平岭平均海拔在两千米左右 ,西山上则更高,空气寒冷,一到冬天大雪封山,家家户户就只能啃地里那点菜。 自己家还不够吃,又哪里来的多余去镇上卖呢? 一到冬天,镇子上的菜是最稀缺的。 如果她能发出菌子来…… 薛蕙高考报考之时遇上第一专业缩招,被调剂到了农学专业,方向是作物学,并考了本专业研究生。 不过她室友就是菌类作物方向的研究生,做梦都在研究蘑菇。 耳濡目染,薛蕙去过他们实验室,也知道几个发菌子的土方法。 说干就干。 薛蕙面上扬起一个乖巧地笑容,说,“爹,你能不能帮我打一个小箱子,就灶房那小橱柜大小的就行。” 谢秉恩以为她是要用来装衣服等生活用品。 儿媳打定注 意要好好过日子,他哪能不答应,满口应道,“行,没问题,就是这样的箱子会不会太小了些?要不爹给你打个大的?” “不用,就这么大就行。” 后院还有上次给人做家具留下的几块板子,谢秉恩这就想去忙活,薛蕙又嘱咐,“不用盖子。” “不用盖子?”谢秉恩顿住脚步,“那可不行,衣服上会落灰的!” “爹,我不是用来装衣服。” 谢秉恩奇了怪了,“那你用来做什么?” 屋里几人齐刷刷地看着薛蕙。 “发菌子。” 话音一落,堂屋里静悄悄的。 各自互相对视了几眼,觉得非常可笑。 薛蕙莫不是傻了? 谢老太嗤了一声,“你这是白日做梦,吃饱了撑的,还发菌子?做了点菌 子汤就觉得自己能耐了!” 鸡汤的事情,谢老太心里还憋着一股气呢。 谢老爷子瞪了她一眼,“你给我闭嘴!” 谢老太有些讪讪的,没再说话。 吴氏疑惑,“蕙娘,这菌子还能发出来?” 她今日吃着这菌子味道不错,要是能发出来以后不就有得吃了! 薛蕙面上带着自信地笑容,“娘,你放心,我能种出来的。这菌子你们吃着喜欢,那就证明肯定还会有人喜欢的,咱们发出来之后,还能拿出去卖钱呢。” “爹,娘,你们就让我试试吧,蘑菇和普通的植物不一样,种法也不同,要是能种出来,锦明就能请更好的大夫吃更好的药材。” 果然,提到谢锦明,吴氏犹豫了。 大儿子生来体弱,靠 药材续命,本就是她最大的遗憾,前阵子他病情突然恶化,她一直提心吊胆,生怕哪一天他就突然去了。 她也想为谢锦明请好大夫,只是家里条件有限。 谢秉恩和吴氏对视一眼,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犹豫纠结。 谢锦朝淡淡地看了薛蕙一眼,正色道,“爹,娘,古书里确实记载类似用木头种菌子的方法,让大嫂试试也无不可。” 薛蕙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投去感激的目光。 谁知一眼撞进谢锦朝深邃的眸底,淡淡的视线中带着犀利的审视,让人无处遁形。 压迫感叫薛蕙一激灵,背后一阵发麻,匆忙转过头。 读书人说的话在乡亲之间向来最有权威,连谢锦朝都这么说,谢秉恩有些心动,“真能种出来?” 第九章 小叔,多谢 “赐不受命,而货殖焉,亿则屡中。尝试了不一定能成功,但不尝试,永远也不会成功。” 不愧是读书人,引据经典,张口就来,把谢秉恩唬住了。 他一拍大腿,“那就让锦朝和蕙娘试试,万一种出来呢。” “老二……” 谢老太还想再说什么,吴氏打断她的话,“娘,蕙娘是我们二房的人,用的东西也是我们二房出,你就别操心了,种成种不成,不碍事。” 谢老太一噎,瞪了吴氏一眼,瞥见王氏在一边坐着,骂道,“懒货,不去刷锅,在这里干坐着做什么?” 王氏赶紧去了。 二嫂也是,一个丫头片子,又不是男娃,那么顺应干什么?她就不信真能种出来菌子。 这么想着,她烦躁地瞪了一旁的女儿谢招娣一眼。 她怎么就不是个男娃? …… 众人各自回房 歇会儿,谢秉恩去后院里打木箱子。 “小叔,多谢。” 薛蕙错后一步,叫住谢锦朝。 谢锦朝微微一顿,缓缓转头看着她,鸦羽般的长睫微抬,眼神淡淡的,“不必言谢。” “冒昧问一下,那本古书上是怎么写的?” 看来写这本书的人挺聪明。 蘑菇是真菌,孢子植物,用普通的种植方法肯定种不出来。 “没有这本书。” 谢锦朝双手一负,声音清冷,丢下这句话,转身便走了。 哈? 好吧。 薛蕙看着他笔直清冽的背影,摸摸鼻子。 …… 薛蕙本想写一份清单,让吴氏帮忙寻找,随后意识到,原主不识字,只好口述给吴氏。 除了木箱子,坛子等,还有许多杂七杂八的东西,大部分在乡间都能找到,只三样让薛蕙作难。 一样是大米,一样是牛奶,另一样 是宣纸。 大米和宣纸用来采集发酵微生物,牛奶用来发酵乳酸菌,促进菌丝生长。 这三样,在乡间无疑非常珍贵。 薛蕙敲响西屋第三间的门。 很快,房门从里面打开,谢锦朝的手还握在门上,抬了抬眼睫,淡淡地看着她,“什么事?” 薛蕙扬起一丝乖巧和善的微笑,脸颊上两个酒窝若隐若现,“小叔,我能借你一张宣纸吗?” 乡下人供出一个书生困难,除了束修之外,笔墨纸砚也是一笔非常大的开销。 谢锦朝没说什么,转身进了屋里,不大会儿手里拿着一张宣纸出来,交给薛蕙。 薛蕙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眉眼弯弯,“谢谢。那我就不打扰小叔休息了。” 她身材瘦弱,小脸巴掌大,下巴尖尖的。 往日总带着几分愁容病气,现在表情多变,一颦一笑都充满 了生机与活力。 尤其是那一双黑溜溜的杏眼,如山里又大又甜的黑葡萄,如星辰般闪耀。 谢锦朝看着她兴奋跑开的背影,好看的眉头微微一蹙,眼底划过一丝沉思,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缓缓合上门。 一个人,在想通之后,变化会这么明显吗? …… 新粮正好下来,按照往年惯例,交了税之后吴氏会把剩余不多的新粮全部卖掉,留着少量的玉米地瓜做粗面。 卖粮的钱用于家用,还要给谢锦明治病买药,给谢锦朝交束修买纸笔,至少要坚持到明年五六月份,到下一季庄稼成熟。 每一粒大米,都是庄稼人的心血。 吴氏见薛蕙的法子奇怪,心里抱着几分期望,咬牙从刚脱壳的大米里捧了两捧。 交给薛蕙的时候,她一脸不舍和凝重。 薛蕙明白庄稼人对粮食的珍惜 ,握住吴氏的手,认真地说,“娘,你放心,我一定能发出蘑菇来。” 吴氏说,“就算种不出来也没什么……要是有什么困难,就找二郎,他看过书,懂得多。” 薛蕙看得出来吴氏不想给她太大压力,心里升起一股暖意,眼神里多了几分郑重。 种菌子原理很简单,菌子的繁殖依靠的是泥土里的孢子和菌丝,一般长出菌子的地方第二年也会长出菌子。 薛蕙先把大米淘澄两遍蒸熟,平铺在木箱子里,把谢锦朝给的宣纸裁剪到差不多大小,盖在上面,用麻绳扎紧。 淘米的泔水则被装到坛子里,用宣纸密封置于阴凉处,用于发酵乳酸菌。 闻到大米的香味,谢老太得知吴氏竟然拿新粮给薛蕙种菌子,气得在院子里指桑骂槐,就差指着她们的鼻子骂败家子。 薛蕙就当耳旁风。 第十章 草药 做好这些工作之后,要采集土壤中的微生物。 西山里菌子多种多样,但有许多在现代也无法做到人工种植。 比如许多共生菌如鸡枞菌,松茸,松露等,人类无法模拟相应的生态系统,只能山林栽培,人工促繁。 薛蕙选择了最常见最容易成功的腐生菌——平菇。 她抱着木箱子,在西山里找到一簇生长的平菇,摘了之后挖开下面的土,木箱子放进去,上面铺上一层泥土和腐叶。 泥土和腐叶里含有微生物和孢子,会潜入到米饭里分解繁殖。 薛蕙做了一个隐蔽的标记,打算三日后再来。 现在,她要去准备别的用品。 菌种的培养需要许多种营养剂。 薛蕙打算就地取材。 山上野芹菜遍地都是,她挑了些茁壮的叶子又大又绿的,割了半筐子。 里面的 叶绿素含有酵母菌,可以提供巨大的营养和活力。 菌子培育过程最忌杂菌感染,薛蕙倒是知道一种用中药制作的消毒剂,药材也常见,只需要当归,甘草,桂皮,大蒜等。 桂皮和大蒜好说,秋季正是当归和甘草成熟的季节,薛蕙想着当归的习性,目的明确地走向山坡林缘,果然瞧见几株叶子已经发黄的野当归。 挖出来之后根部完整,油性十足,还有一股明显的气味,一看就是优质品种。 薛蕙非常欢喜地放进筐子里。 这东西山上很多,耐心找了一会儿,她就挖了大半筐子。 毫不夸张的说,西山上随便一种植物细究起来都可以入药,连满地的婆婆丁狗尾巴草也不例外。 不过村里识得药材的人不多。 倒是赤脚大夫一家子会经常上山采药卖给镇上医 馆。 但西山绵延千里,范围很大,再加上最近农忙,赤脚大夫有一阵子没来了。 草药全都便宜了薛蕙。 采完甘草,她的背篓已经满满一筐子。 薛蕙仰头,透过头顶茂密的树叶看了眼天色,准备下山。 一片嫩绿的叶子中,一顶小尖尖冒出头来。 扒开周围的遮挡一看,只见几棵长势正好的天麻。 薛蕙心中一喜,用铲子小心地挖出来,一股脑儿放到背后的筐子里。 镇上药材铺子里收野生天麻,开的价格可不便宜。 西山可真是个风水宝地! 培养菌种需要某种氨基酸,需要用生鱼发酵。 薛蕙下山时绕道去了山脚下的池塘。 池塘是活水,引自山上的小溪,水声潺潺作响,清澈可见不少鱼儿在水里游荡。 薛蕙舔了舔嘴角,想到上午的山鸡,脚步 一顿。 她抿着唇犹豫许久,还是忍不住闭上眼睛默念:要是有鲫鱼就好了,水煮鱼,糖醋鱼,红烧鱼,鲫鱼汤,鱼丸,想想就流口水。 周围流水淙淙。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片刻,薛蕙睁开眼睛。 眼前除了水还是水,只能闻见个鱼腥味。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行吧。 上回看来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看到锦鲤体质这种好事,没落到她身上啊。 薛蕙认命地把筐子放一边,脱了鞋子挽起裤脚,把自己外面穿的一层麻布衫当网兜,下水网鱼。 网子相对来说比较小,费了一番功夫,薛蕙才捉到一条不算大的青鱼。 她把外衫往身上一搭,背上背篓回家。 小平岭上方炊烟袅袅。 农忙的人都已经回来,吴氏和王氏已经在厨房里忙活。 薛蕙在山上 走了一天,本来不觉得累,一到家摘下背篓,腰酸背痛腿疼的。 她一进厨房,吴氏就笑着说,“蕙娘回来了?” “娘。” 薛蕙拿起瓢在缸里打了半碗水,咕咚咕咚一口闷。 “去种菌子了?累不累?” “还行。”薛蕙松散着肩膀,说,“对了娘,我明天要去镇上一趟。” “去镇上干什么?” 闻言,吴氏转过头,叹了口气,带着点犹豫,“蕙娘,你要是想买东西,得晚几天卖了新粮才行,现在家里实在拿不出钱来。” 灶前烧火的王氏看了薛蕙一眼,低下头。 看,二嫂惯着她,惯出问题了吧? 要她说,儿媳妇就不能惯着,不听话?打骂一顿保管她老实。 “娘,你误会了。”薛蕙笑着说,“我今下午在山上挖到好多草药,想拿到镇上卖了换点钱。” 第十一章 鱼都没得吃 吴氏听了惊喜地看过来,“蕙娘,你还认识草药呢?” “以前经常上山捡柴,顺道跟村里的赤脚大夫认了几样好认的,也不多。”看着婆婆灼热的眼神,薛蕙若无其事地挠挠头,一本正经地说。 她认的确实不多。 吴氏圆脸上笑的开怀,越看薛蕙越觉得喜欢,“你可别谦虚,咱是一点儿也不认。行,明天娘跟你一起去镇上。” 寻常百姓也只认些薄荷,苍耳,车前草,婆婆丁等一些能拿来当野菜的。 薛蕙认识草药,这确实是意外之喜。 药材不便宜,村里赤脚大夫平时给人看个头疼脑热不收钱,送点吃 食就行。 吴氏庆幸,幸亏听了那游方道士的话把蕙娘娶进门。 “好。” 王氏低着头将一块木柴扔进灶里,“我听说狗蒺藜还能入药呢,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王氏平日里最羡慕吴氏,吴氏好生养,生了两个儿子不说,又得丈夫疼爱,和她简直是天差地别。 如今又娶了个能干的儿媳妇。 她心里自然不爽快,只希望薛惠是个把常见的药材当成宝的废物才好。 薛蕙知道,这里人口中的狗蒺藜就是苍耳,随口说,“是真的,不过这玩意太常见了,没人收。” 言下之意,她采的草药肯定不是这些路边 常见的。 王氏垂着头没说话。 薛蕙想趁着今天还有点时间,赶紧把需要弄得全部弄好,明天肯定没什么时间。 从小平岭到镇上,可得走上一两个时辰,来来回回一天就过去了。 “快把这鱼放到盆子里,明天中午炖鱼汤喝。” 薛蕙从厨房出来,就听到谢老太的声音,“这小妮子怎么不多抓两条来?这一条也忒小了点。” 旁边谢老爷子蹲在门口,瞟了她一眼,“行了吧,有鱼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 谢老太可不依,“我怎么就挑三拣四了?这鱼本来就小,她整日里也不干活。抓只鱼不也是应 该的?我……” 谢秉恩看不下去,“娘,你就别说了。” “怎么?现在我连说都不能说了?”谢老太白了他一眼,看到薛蕙从厨房里出来,大声说,“鸡和鱼本来就是家里的。家里人人都在地里忙活,她捡些东西不是应该的……嘶,你这小妮子要干啥?” “嘭”的一声。 薛蕙面无表情地去厨房拿了把刀,捞起盆里的鱼,抡下去直接砍掉鱼头。 嫌弃鱼小? 那好,鱼都没得吃! 看到她那狠劲儿,几人被吓了一跳。 谢秉恩说,“蕙娘,晚饭还有剩鸡汤呢,鱼明天再杀,现杀不赶趟了。” 薛蕙把鱼 头和鱼身放盆里,抬头笑着说,“爹,这鱼不是用来吃的。” “不是用来吃的?” “对,是用来种菌子的。”薛蕙说着,把鱼剁了好几块。 谢老太一听,两眼一瞪,“瞎说!种菌子怎么会需要鱼?你怕是想吃独食吧!” 这到到嘴的鱼就要溜了,她可舍不得! 这小妮子真是满口谎话! 谢老爷子也觉得这有些胡扯。 薛惠有些为难,该怎么和他们解释鱼中有某种氨基酸,可以作为孢子和菌丝的营养成分呢? “我来解释一下种菌子为何需要鱼肉。” 清冷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带着某种坚定强势之感。 第十二章 去镇上 谢锦朝站在西屋门口,淡淡看了薛蕙一眼,解释说,“为何大家都用鱼肉鱼汤补身子?因为它们有营养,菌子和人一样,要长大就得补充营养,大米也是同理。” 谢秉恩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有道理!还是读书人懂得多啊!娘,蕙娘不是你说的那样,你就少说两句。” 谢老太没想到谢锦朝会出来帮薛蕙说话,脸色一瞬之间铁青,给自己找补,“真的?” “真的 。”谢锦朝点头。 薛蕙瞥了眼谢老太,然后又感激地看了眼谢锦朝,“小叔,谢谢你帮我解释,要不然我真是比窦娥还冤呢。” 读书人就是不一样。 他肯定不知道氨基酸是什么,但道理大差不差。 谢老太听了脸都绿了。 这小妮子! 惯会装模作样! 谢锦朝看着她眼眸跟狐狸似的滴溜溜的转,表情傲娇极了,垂了垂眸,“大嫂,不必客气。” 谢老太气得转身回了屋, 嘴里嘟囔念叨着:“都下水抓鱼了,也不多抓一条来……合着菌子比人还重要?” …… 薛蕙取了一块鱼肉,到里正家里换了点红糖。 把鱼头,内脏,鱼肉和一定量的红糖搅合在一起,放到罐子里发酵。 还有从山上割的野芹菜,叶子摘下来和红糖一起拌匀,用宣纸封到坛子里。 薛蕙又挑了块长势好的当归,连同桂皮和甘草一起用米酒泡上封口发酵。 野生姜和大蒜捣碎, 撒上红糖,密封起来放到一边。 吃完晚饭,薛蕙倒后灶里弄了点热水擦身子。 在山上走了一天,出了不少汗。 出来之后她顺手把衣服洗了晾好,回房睡觉。 “咳咳咳……” 谢锦明已经在床上躺着,明显睡不安稳。 薛蕙小心地把铺盖拿出来铺在地上。 一觉天亮。 早饭之后,吴氏要陪着薛蕙去镇上。 得知这事之后,谢老太又嚷嚷起来。 知道他们是去卖草药,才消 停下来。 “娘,我也想去镇上!”谢锦婷拉着吴氏的袖子摇了摇,满脸的期盼。 吴氏有些无奈,“你去干什么?” 谢锦婷嘟着嘴巴,眼神乱飘,“我就想去嘛!” 薛蕙知道小孩子就爱赶集,抿唇笑道,“娘,就让婷婷跟着吧。” 谢锦婷欣喜看了眼薛蕙,“娘,大嫂都同意了,你就让我跟着吧!” “行吧。” 角落里,三房的谢招娣默默地看了眼谢锦婷,眼底闪过一丝艳羡。 第十三章 鸡笼镇 从小平岭到镇上要走一段非常远的路。 村里倒是有赶牛车的,大人要两个铜板,小孩一个铜板。 她们两个大人一个小孩,得五个铜板。 虽然但是,吴氏拿不出来。 她们一路走去镇上,抵达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 前方之间是一面高大的牌坊,上面写着鸡笼镇。 因为镇子周围皆是大山,处在中间的山坳处,形似鸡笼才得名。 过了牌坊,远远便能看到里面热热闹闹的。 谢锦婷早上没吃多少东西,走了那么远的路,早就饥肠辘辘的,大老远就闻到了包子味,肚子咕咕直叫。 她知道家里现在没钱,只能靠着大嫂挖来的草药去卖钱。 卖了钱才能买东西。 薛蕙对镇 子并不熟悉。 原主没来过镇子几次,最近一次是在四年前,早就记不太清了。 好在吴氏知道,领着薛蕙去了镇上唯一一家药铺。 药铺里有一位大夫在看诊,旁边还有一位小童。 “小兄弟,我们是来卖草药的,您看……”吴氏叫住小童,声音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谨慎。 虽说相信薛蕙,但她也只是个半吊子,吴氏一直提心吊胆的,生怕卖不出去白跑一趟。 小童抬了抬头,见她们面生,打量了几眼,“什么药材?” 周围几个村经常有村民来卖草药,这不是什么稀罕事。 就是那些村民他早就熟了,这一个妇人两个小姑娘的倒是没见过。 吴氏一看有谱,赶忙把背 篓摘下来,“这是……” “天麻,当归,苍术……”薛蕙接上话。 小童在背篓里翻了一下,看着还不错的样子,“跟我来吧。” 他把薛蕙几人领到了后院。 药房的后院挺大,有人专门拾掇村民们卖来的新鲜草药,清洗炮制脱水。 “根叔,有人来卖东西,你看一下。” “好嘞。” 叫根叔的中年男子放下手中的活计,冲着吴氏笑了笑,蹲下身看了眼背篓,“哎呦,这天麻长得真不错!” 吴氏的心放到了肚子里,笑呵呵地说着漂亮话,“那可不,这是我们专门挑好的挖的,要是不好,我们才不会拿来卖呢!您就放心吧,我们是小平岭的百姓,实在人。” 事实上 ,她连哪个是天麻哪个是当归都分不清。 根叔把几样药材分拣出来,捏着一块天麻,纠结半响说,“我们这里鲜货和干货不一个价,鲜货压秤,便宜点,我看你们的质量还不错,天麻就给你们算七十文一斤,当归算二十五文一斤,苍术算二十文一斤,行吧?” 吴氏双眼发亮,心里一下子激动起来,忙不迭地应了一声,“哎!行,都行!” 说完,她兴奋地看了薛蕙一眼,满脸都是欣喜。 她知道药材贵重,但没想到这么贵重。 这价格,大约是粮食的好几倍呢! 薛蕙大致算了一下,一斤鲜当归也就是五百克,脱水之后重量会减掉一大半,剩下大约两百克。 而药铺里 卖的药材都是按两来算,一两五十克。 方才进来的时候她注意到,一两当归片十三文。 也就是一斤鲜当归加工之后可以卖到五十二文。 利润是二十七文左右,这其中还要去掉一些炮制药材的人工费,还算说的过去。 薛蕙挖到的天麻有两斤半,当归三斤四两,苍术三斤七两。 “一共是三百三十四文。”薛蕙说。 根叔算盘打的啪啪响,拨下最后一颗珠子,诧异地看了眼薛蕙,“小姑娘,算的挺快啊。” 薛蕙笑了笑。 结账的时候,根叔和那小童一样,把薛蕙当成了小孩子,铜板结给了吴氏。 吴氏把一袋铜板塞到薛蕙手里,“蕙娘,这钱你拿着,这是你自己赚的。” 第十四章 买小鸡 薛蕙接过来,打开袋子从中数了一百个出来,剩下二百多文交给吴氏,“娘,我吃家里,喝家里的,挣得钱当然也要给家里,这一百文我自己留着,剩下都给娘。” 吴氏握着钱袋子,看向薛蕙的眼神里带着欣慰和慈爱。 毕竟这是薛蕙昨天忙活的钱,她全拿了也不好意思。 但薛蕙挣了钱一分不给公中,也不合适。 这样子正好。 吴氏越看薛蕙越觉得喜欢。 谢锦婷手里没把过钱,却知道一文钱能买到一个热乎的肉包子! 她已经很久没吃过肉包子,看向薛蕙的眼神带了点崇拜,又摇摇吴氏的胳膊,撒娇道,“娘,我想吃包子。” “你这丫头,真精啊!” 薛蕙忍不 住笑了笑,“娘,要不就买几个包子吧?带回去给爹和锦明他们吃。钱是挣来的,不是省来的,明天我再到山里别的地方转转,说不定还能挖到一些草药。” 吴氏心动了。 在薛蕙挖到的药材能换到钱后,她对薛蕙能发出菌子也信了一大半。 谢锦婷看到她松动的表情,忙不迭地表勤快,“大嫂,明天我和你一起去挖草药!” 吴氏点了点谢锦婷的脑门,“鬼机灵。行,就买几个包子。” 在薛蕙和谢锦婷的劝说下,吴氏买了十三个包子,卖家送了一个。 “给,你们先吃。”吴氏给薛蕙和谢锦婷一人拿了一个包子。 这样还剩下十二个,家里人一人一个之外,还多了一 个。 谢锦婷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长长地“嗯”了一声,心里满足地直冒泡。 “娘,你也吃啊。” 吴氏摇摇头,“我到家再吃。” 她私心想着把多的那个给谢锦明。 薛蕙没再劝,咬一口包子。 包子皮薄馅多,香喷喷的。 果然,包子铺生意那么好,不是没有道理的。 薛蕙看到不远处摊子上有许多人围着,走进了一看,之间编织的笼子里,许多小黄鸡叽叽喳喳的叫着。 “娘,咱买几只鸡回去吧?养大了可以吃鸡蛋!”薛蕙看着毛茸茸的小黄鸡,两眼放光。 谢家原本也是养着几只鸡的,陆陆续续卖光了,最后一只则是当做聘礼给了薛家。 谢锦婷也说,“娘 ,以后我去给小鸡捉虫子!” “行!”吴氏拍板应下来。 西山海拔高,一到冬天就容易大雪封山,但山脚下小平岭却见不着几次雪,冬天不算冷,鸡窝收拾好一些,小鸡也不会冻死。 “老板,给我抓五只小母鸡。可别给我掺公的啊。”吴氏说。 那老板是个老太太,操着一口流利的本地口音,“大妹子你就放心吧,汤婆子我卖了这么多年小鸡,口碑在这儿摆着呢,不可能掺公的。” 小鸡十文钱一只。 五只小母鸡进了筐子,吴氏数了五十个铜板出来。 “娘,要不咱买点精面吧?和粗面掺着吃,锦明吃的也舒服点。” 乡下人大多都是吃自己磨的粗面杂面,粗面饼 子吃着糙口拉嗓子,不过精面只有过得好的人家才买得起。 想到谢锦明,吴氏一咬牙,买了一斗白面。 一石米大约是一两半银子,一石为十斗,白面价格比大米便宜,一斗在一百文左右。 买完面粉之后,吴氏手里只剩下几十个铜板。 她实在舍不得花了。 “大舅!” 只见谢锦婷大喊一声,兴奋地朝着某个方向飞奔过去。 那是个猪肉摊子。 摊子后面站着个身材高大白胖的男子,手里拎着把大刀。 看到谢锦婷飞奔而来,男子眼神一亮,粗犷地笑起来,脸上的肉乱飞,“婷婷!跟你娘来赶集啊?来,大舅给你割块肉!” 说着,他拿起大刀就往上好的肥肉上面割。 第十五章 买肉 这是吴氏的娘家大哥吴铁柱,是个屠夫,经常在镇上支摊子卖猪肉,已经是镇上百姓的熟人。 “大哥!别别别,哪能白要你的肉?你每天收猪杀猪也不容易,还是自己留着卖吧。” 吴氏在后面赶过来,拦住吴铁柱,瞪着眼数落谢锦婷,“这小丫头越来越鬼机灵了,我刚给她买完肉包子,饿不着她。” 吴家兄妹三个,感情一直不错,吴铁柱家里富裕些,以前没少帮衬着吴氏。 只是在别人眼里,小姑子是外人,为此吴铁柱还和媳妇闹过矛盾。 吴氏此后就鲜少再要吴铁柱的东西,但情分是不变的。 “哎,”吴铁柱非要割,“不就一块肉吗?值几个钱?你拿回去给家里孩子尝尝鲜,农忙的 时候嘴里没点肉味哪儿行?锦明最近咋样?好点儿了没?” 吴氏神情暗淡下来,说,“比前段时间好点儿,还是那老样子。” 吴铁柱已经把大块地肥肉割下来,包好递过来,“拿着,就当是我这个做舅舅的一点儿心意。” 吴氏推脱:“大哥,这肉我真不能要。” …… 薛蕙看着他们推来推去,看着猪肉双眼发亮,小声开口,“娘……” 谢锦婷无辜地眨着眼,满脸殷切,“娘……” 两张小脸表情如出一辙,跟馋猫似的。 吴氏:“……” 最后,她花了二十三文的本钱价把肉买了下来。 猪肉市价十八文一斤,本钱价格更低一些,二十三文有一斤多快两斤,肥肉占了一大半。 谢锦 婷欢呼着回家,一路上都叽叽喳喳地,念叨着回家炼油渣。 吴氏手里还剩下四十个铜板,拿出五个坐牛车回家。 “吴二嫂,来赶集呀?” 牛车上坐着三个村里的妇人。 有一人鼻尖地闻到了肉包子的香味,看了眼盖得严实的背篓,搭话道:“里面咋有鸡叫?买了小鸡啊?我刚才看那鸡苗可不便宜,要十个铜板一只!你这听起来好几只呢!” 吴氏知道财不外漏,打哈哈应付过去,“是卫国家的呀?上镇上干啥来了?” 三个妇人互相对视一眼。 先说话的卫国媳妇说,“还不是家里那几个小子,一天一个样,我买点破布头给他们把衣服改改。” “我刚才咋听见婷婷说炼油渣?吴二嫂, 割肉了?”另一个妇人说着,舔了舔嘴角,“哎,我可真是羡慕嫂子,你也知道我那婆婆啥样,大半年都没沾过肉腥了。” 庄户人家,也只能在过年的时候才割点肉尝尝鲜。 吴氏浑不在意地说着,顺道瞪了谢锦婷一眼,“这不是在镇上碰到我大哥吗?他就给我割了一点儿,给锦明补补身子。” 谢锦婷看了眼吴氏的脸色,默默低下头。 想到谢锦明药罐子似的身体,那妇人心里又平衡了。 …… 谢家在村东头,先下牛车。 走了没多远就见那几个妇人凑在一起议论着什么。 “二嬢,婷婷。” 一道细弱的声音传来。 不远处走来一个单薄的小女孩,背后背着一大捆柴禾,把她压得喘不 过气来。 “荷花呀,捡柴去了?” 吴氏看着谢荷花瘦的皮包骨,全是补丁的衣服不合身,手腕脚踝都露在外面,上面还有不少青紫,不免有些唏嘘。 “荷花姐,我来帮你呀。”谢锦婷小跑到谢荷花身后帮她拖着柴捆。 谢荷花是四房的大女儿,她还有个妹妹叫谢莲花,弟弟叫谢家宝。 看名字便知道,四房格外宝贝儿子,对两个女儿非打即骂,小小年纪就得干各种活计。 “谢谢你婷婷。二嬢,我先回家了。” “荷花,等等。”吴氏想了想,从背篓里摸出一个肉包子,“给。” 谢荷花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包子,鼻子一酸,黑瘦的小手接过来,红着眼眶说,“谢谢二嬢。” “快去吃吧。” 第十六章 不信 回了谢家。 吴氏在厨房里切下一块肥肉,打算炼油渣,剩下的煮了做成腊肉,放的更久一些,平日没事给自家人切一块儿尝鲜。 薛蕙则叫上谢锦婷去后山捡木棍,打算给小黄鸡扎个小篱笆。 谢锦婷兴奋地跟上,顺道给小黄鸡捉虫子。 出门的时候,薛蕙感觉到腹部一阵隐痛,非常轻微,难以察觉,便没在意。 在西山捡了一捆棍子后,薛蕙顺道砍了两根细竹竿。 回到家给小黄鸡在西屋旁边扎了一圈美美的篱笆。 她将昨天还剩下一些长得不怎么好的野芹菜,扔到篱笆里让小黄鸡啄。 谢锦婷很是稀罕,摸着小黄鸡的绒毛,把自己捉的虫子放手上喂鸡。 农忙的人陆续回家。 王氏和谢老爷子谢老太走在后头。 谢秉恩谢秉严两兄弟俩一人扛着一大捆稻子走在前头,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谢秉严欲言又止,不知道有些话该不该说。 “二哥……” “怎么了?有啥事直接说,咱兄弟俩客气啥?” 谢秉严叹口气,跟兄弟说着掏心窝子的话。 “那我就直说了。二哥,蕙娘太不像话了,连咱娘都顶撞,这样下去还得了?我看你和二嫂还是好好管管。她当孙媳妇的,孝顺奶奶不是应该的?你没听说过一句话,为妇不贤,家宅不宁?” 两家住在一个屋檐下,谢秉严就是看不惯薛惠,一个小辈,成天里不孝敬长辈,还跟长辈顶撞,成什么体统! “哎,没那么严重,最后鸡汤蕙娘不也给娘喝了?那鱼蕙娘也确实是要用来发菌子的。” 谢秉恩知道他三弟素来老实,有什么说什么,倒不觉得冒犯,只是替薛蕙辩解。 “那她也不能顶撞咱娘啊!”谢秉严不赞成地说道,“那是咱爹娘, 辛苦把咱们拉扯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爹娘,哪来的你我,哪来的锦明和锦朝?” 这一点,他对自己媳妇王氏就很满意。 王氏就是没能给他生个儿子,平日里在爹娘面前都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爹娘把他们养大吃了那么多苦,他们当晚辈的就得顺着点。 二哥任由二嫂和娘过不去也就罢了,连儿媳妇都有学有样的,他早就看不下去了。 再者,发菌子,他觉得这事不靠谱,肯定发不出来! 浪费东西罢了! “……” 谢秉恩闻言,伸着手臂调整了一下背后的稻捆,没说什么。 谢秉严没看到谢秉恩的表情,继续说,“我听说她们今天去卖草药?真是想一出是一出。竟会瞎折腾!草药要那么好找,别人早就采光了,哪轮得到咱们?” 他又一副意味深长的说道,“还是老老实实种地 好,惠娘这丫头心眼太多了,你回去私下问问二嫂,看是不是蕙娘吵着要去镇上买东西,一个冲喜的丫头可不能什么都由着她。” 说着,就到了家门口。 两人把稻捆卸在院子里。 只听谢锦婷兴奋地奔过来,拉住谢秉恩的手就往西屋那边走,“爹,你快看,咱家买的五只小鸡!” 此话一出,谢秉严等人也跟过来。 王氏跟在后头看到那五只黄黄嫩嫩的小鸡,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忍不住小声问,“锦婷,这小鸡哪来的?” “我娘买的呀。” “我是问你娘哪来的钱。” 谢锦婷笑得与有荣焉,“是我大嫂,她昨天挖的草药卖了好多钱!” 说完,周围一阵静默。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心底想法各不同。 薛蕙竟然真的认识草药? 卖草药竟然有那么多钱? 咋可能? 谢秉严面色有一瞬间 的僵硬,第一反应就是骗人的。 但五只小鸡摆在这里,他又不得不相信,仍旧有些不死心地追问,“锦婷,你说的是真的?” 谢锦婷有些奇怪地看他一眼,“三叔,我骗你干啥?就在镇上的同济堂卖的草药,那大叔让我们以后挖到草药都卖过去呢。我都跟大嫂说好了,明天一起去山里采药。” 谢秉严绷住嘴,没说话。 薛蕙认识草药,真没想到。 他都可以想象到,二哥一家人对她肯定加倍的好。 有了这个做底气,她说不定会弄出更多幺蛾子。 谢秉严叹息着摇摇头,以后他要有儿子,决不能给儿子娶这样的媳妇。 “行了,都回屋吧。” 谢老爷子眼底闪过一丝沉思。 谢老太太闻到一股肉香味儿,嘴里不由自主地分泌了唾液,她一脸疑惑,往灶房走去。 “老二家的,你在厨房里干啥?” 第十七章 打主意 谢老太循着味儿朝里看去,见着吴氏正在给煮的半熟的猪肉条上抹盐。 王氏洗了把手到厨房做饭,也跟在谢老太后面往里看。 吴氏抬了抬头,笑着解释,“娘和弟妹回来了?在镇上遇见了我大哥,大哥给割了点肉,我就想着做成腊肉,放的时间长点。” 说着,她把抹了盐的肉条提起来,挂到西屋的屋檐下。 财不外露,哪怕是自家人。 王氏低着头默了默,转头去灶前烧火。 二嫂命怎么就那么好,娘家有两个能帮衬的兄弟,生了两个儿子,丈夫顺着,孩子孝顺,连娶回来赔钱货都能采草药卖钱。 哪儿像她,她家里四个姐妹一个小弟,小弟不向她要钱就不错了。 谢老太看着那肉白的地方白花花的,红的地方红艳艳的,吞了吞口水,“老二家的,晚饭就……” 吴氏打断她的话,“娘,我在镇上买了肉包子,给大 家留着呢,正好一人一个。” “……那也行吧。”谢老太看了眼挂在屋檐下的猪肉,语气很是勉强,有些不太满意。 包子里能有多少肉?不够塞牙缝的。 王氏听着,眼珠子动了动,心里默默算了起来。 昨天刚吃过野鸡,今天还买包子? 一人一个,一共十一个,不得十一文? 再加上小鸡崽,怎么也得几十文。 就这么花出去了。 难道薛蕙采的草药真能卖很多钱? 谢老太看了眼灶前王氏,见她心思似乎不在烧火上,连柴火都快掉出来了还没发现,登时怒骂起来,“老三家的,你怎么烧火的?没看柴都掉出来了?要你有什么用?生不出儿子也就罢了,连烧个火都不会!” …… 晚饭上桌,盘子里摆着热了一遍的肉包子,正好一人一个。 屋里很静,只有吃饭的声音。 一个个看上去心不在焉的,不知道在想什 么。 王氏咬了一口包子,品着肉味,慢慢地咀嚼。 她低头想了想,给谢招娣夹了一个菜饼子,觑了眼谢老太太,鼓起勇气状似无意地说,“招娣,明天你就别下地了,跟婷婷去玩吧。” 说的时候,她心里直打鼓。 谢招娣低低地嗯了一声。 吴氏看了王氏一眼,心里冷哼一声。 这就开始打主意了? 薛蕙倒不觉得有什么,笑着说,“明天婷婷跟我一起去采草药,招娣也跟着吧,一起学学怎么认草药,女孩子多学点东西总不是什么坏事,到了婆家也有底气。” 谢老爷子立马应和,赞赏地看了她一眼,“蕙娘说的对。” 方才他就想着让薛蕙教教家里人,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 没想到她觉悟这么高。 谢招娣小心翼翼地看向薛蕙,见她也在看她,忍不住露出一个腼腆的笑。 谢秉严倒是不太赞成谢招娣去学认草药 ,女孩子在家老老实实相夫教子就行,学那么多干什么? 学的越多心思越野,就跟薛蕙这样,都敢不孝顺长辈了。 要是谢招娣有学有样,他第一个不答应。 这之后,饭桌上有了说话声。 王氏也是知道自己理亏,主动和吴氏搭话赔笑。 吴氏见薛蕙不在意,也就没计较。 “爷爷奶奶。” 人未到,声先至。 忽然一个圆滚滚地小男孩飞奔进来,小脸上的肉支棱着,往饭桌上看了两眼,“我来看你们了。” 谢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家宝,快过来,到奶奶这边来。” 原来这就是荷花的弟弟谢家宝? 薛蕙看着这白胖机灵的小子,想到荷花那干瘦的小身板,心里不由得唏嘘,这四房还真是封建社会中,重男轻女的典型代表。 谢家宝咬着食指走到谢老太太身边,看着桌上空空的盘子,眼珠子一转,“奶奶,我想吃 肉包子。” 他娘说,只要这样说,他就有肉包子吃。 白天娘从谢荷花那里夺过来的那个,根本就不够吃。 桌上说话声静了静。 薛蕙和吴氏对视一眼,互相看到对方眼中的无奈。 谢老爷子和谢老太的份不说,吴氏肯买上三房的份,已经是看在同一屋檐下的份上。 至于四房,她压根就没想过。 四弟妹也是个精明的,让家宝一个人来闹腾。 小孩子,一句不懂事就能揭过去,谁也说不得他的不是。 “家宝乖,包子已经没了,改天再给你买行不行?”谢老太太哄着,忍不住瞪了吴氏一眼。 怎么就买这么几个,把隔壁老四倒是一家给忘了? 谢家宝一听包子没了,小嘴一瘪,委屈地嗷嗷叫,“我不!我不!我就要吃包子!” 谢老太太心疼坏了,忙哄着,“乖孙儿,不哭不哭!老二家的,你明天去镇上多买几个包子!” 第十八章 采草药 “娘,明天要打谷子,我不去镇上。”吴氏直接拒绝。 谢家宝一听,哭的更大声了,“哇哇哇呜呜……我要吃包子!” 谢老太太剜了吴氏两眼,忙不迭哄着谢家宝。 她知道为了几个包子到镇上跑一趟,着实不现实。 但老二家的拒绝的这么干脆,她也挺恼火。 越是哄,谢家宝哭的越大声。 满屋子都是小孩尖锐的嚎叫声。 一家人吃到包子的好心情顿时无影无踪。 谢老爷子这次对二房做法挺满意的,又是给家里人买包子,又是教三房的丫头认草药。 被谢家宝一闹腾,老爷子脸色沉下来。 “奶奶,四叔不是经常走街串巷卖货吗?他总得到镇上进货,给家宝捎两个包子也不难吧?”薛蕙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了眨,一脸单纯地问。 谢家老四谢秉承是幼子,干活不咋行,但一张嘴很 会说话,是个走街串巷的挑货郎。 谢家除了大房,就属四房家里过得好,分家之后立马在旁边起了个院子。 她不信连个包子都吃不起。 这句话问的谢老太太一噎。 桌上人谁都不是傻子。 谢老爷子顿了顿,不悦地看了眼哭嚎的谢家宝,一拍桌子,板着脸怒道,“要吃包子,让你爹给你买去!” 谢家宝哭声吓得戛然而止,抽噎着不敢再吭声。 薛蕙低下头,掩饰着扬起的嘴角。 再一抬头,便对上谢锦朝清冷幽深的眸子,她立马放平嘴角,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 谢锦朝很快移开了视线,垂着眸子,叫人看不出所思所想。 只是她那狡黠的小表情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像极了傲娇的黑猫。 翌日。 薛蕙领着她和谢招娣到山上采草药。 瞧见一株草药,她便给二人讲解:“这是 雷公藤,椭圆形的叶子,边缘有锯齿,白色的小花……” “这是天麻,高高的尖尖,挖出来跟土豆似的,这个很值钱。” 说着,薛蕙把天麻挖出来装背篓。 谢锦婷看薛蕙的眼神越发的崇拜,挥舞着小铲子迫不及待,“大嫂,我记住了!” “招娣记住了吗?”薛蕙转头问。 谢招娣犹豫了一下,才点点头。 “挖错了不要紧,人家药铺的人自会分辨,但千万别乱吃,有毒的话就不好了。”薛蕙嘱咐道。 认了一些常见的草药之后,薛蕙就让她们自己去采药,不能走远。 她一边找草药,一边顺道去了自己前天埋木箱子的地方仔细检查一下,没什么破坏的痕迹。 到明天就能挖出来了。 薛蕙站起身,忽地一阵头晕目眩,眼冒金星。 她赶紧扶住身边的树干,稳住身形,缓了好一会儿 才恢复过来。 腹部隐隐作痛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有点像…… 要来大姨妈的感觉…… “大嫂,你看我采的草药!”谢锦婷兴奋地背着背篓小跑过来。 里面各种草药,果实类,根茎类,灌木,草属,小乔木,都有,满满装了大半筐子。 “哇,婷婷真棒,一个错的都没有。”薛蕙简单检查了一遍,赞赏地看了谢锦婷一眼。 十几种药材,一遍记下来,可不容易。 瞧见背篓里有些土黄色的连翘,她捏起来一颗问,“还有这个,你怎么知道这是草药?” 连翘成熟时间晚一些,一般在霜降的时候,薛蕙碰见过几棵,都没成熟,就没告诉她们。 谢锦婷听着夸奖,高兴地挺了挺小胸脯,“我猜的。” “真聪明,这个叫连翘……” 薛蕙给她竖起了大拇指,“婷婷,你想不想读书认字? ” 谢锦婷看来也是有天赋的,埋没了怪可惜。 谢锦婷疑惑地看了眼薛蕙,“为什么要认字?认字又没啥用,大嫂不也是不认字吗?” 薛蕙不赞成地说,“谁说认字没用啊?” “奶奶说的。” “……” “奶奶的瞎话你听听就行,不用当真。”薛蕙一本正经的说道:“都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要是认字没用,那娘为什么要花那么多钱送你二哥去读书呢?” 谢锦婷觉得薛惠说的十分有道理,“也是哦,那等二哥这次休沐回来,我就叫我二哥教我认字!” 谢锦朝今天已经去了镇上书院。 谢锦婷转头又拉住薛蕙的手,“大嫂,既然读书这么好,那你和我一起学习吧!让二哥教咱们两个!” 薛蕙:“……” 倒也不是不行。 至少,以后她表现出识字,不会惹人怀疑。 第十九章 毛文静 “招娣姐!在这儿!” 谢锦婷大老远就看到谢招娣,兴奋地招招手,等谢招娣到近前,就迫不及待地问,“让我看看,你采到了多少草药?” 她笑得满面红光,脸上就差写着快夸我。 “我没采多少。” 谢招娣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看到谢锦婷的筐子,眼底闪过一丝羡慕,“哇,婷婷,你好厉害呀,采那么多。” 她已经很努力在记忆了,可就是记不住,转头就忘。 听到自己想听的话,谢锦婷笑得咧开了嘴,谦虚道,“哪有,也不多了,大嫂采的最多。” “没事,我刚开始认草药的时候也记不住,等熟悉了就好了。”薛蕙安慰谢招娣,“走吧,回家。” …… 三人背着背篓一起往家里走着。 远远的 ,薛蕙便看到有人鬼鬼祟祟地趴在谢家大门口,透过门缝往里看。 那是一个年轻女子,穿着藏蓝色碎花的衣服,绾着头发,看这打扮是出嫁的妇人。 谢锦婷看到那鬼鬼祟祟的人,瞪大眼睛,生气地跑上前,拍了拍那女子肩膀,“喂,你来我家干什么?” 女子吓得一激灵,慌乱地后退几步,眼神闪躲着不敢和薛蕙几人对视,“婷婷回来了,我就是来看看……我……我先走了!” 说完,她急不可耐地匆匆逃离。 薛蕙疑惑地看着她的背影,“婷婷,她是谁啊?” 谢锦婷欲言又止,“大嫂,我说了,你不要生大哥的气哦。” 薛蕙微微挑眉。 “不生气,你说吧。” 反正她和谢锦明是塑料夫妻。 谢锦婷 扁了扁嘴,觑了薛蕙两眼,“刚才那女人叫毛文静,跟大哥好过。” “原来是这样,然后呢?” 谢锦婷小脸气鼓鼓的,“前段时间大哥病情突然恶化,娘去毛家商议亲事来着,谁知道被赶了出来,没几天毛文静就嫁人了。娘说以后谢家跟毛家势不两立。” 薛蕙明白地点点头。 谢锦明药罐子一般的身体,人家不愿意闺女嫁过来实属正常。 婆婆吴氏一向是开明爽利的,应当会理解。 想必毛家还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惹恼了吴氏。 谢锦婷嘟囔着说,“娘那天回来之后气坏了,他们毛家说大哥是短命鬼,活该……” 薛蕙心想,难怪。 谢锦婷又说,“她嫁的人在村西头,也不知道来我们家门口干啥。别是 后悔了。哼!” 薛蕙看着谢锦婷气鼓鼓的,像个小河豚似的,笑着捏捏她的脸蛋,“好了,别生气了。不管她来干什么,有目的总会露出来的。” 回家后,薛蕙把这件事告诉了吴氏。 吴氏赶紧说,“蕙娘,你放心,娘就认你一个儿媳妇。” 薛蕙有些哭笑不得,“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她抱着什么不正当的目的,咱好做好准备。” 吴氏点点头,“我知道,就算她有什么目的,也绝不可能成功!娘的儿媳只能是你!” 薛蕙:“……” …… 吃过午饭,大家都回房歇着。 王氏惦记着谢招娣采的草药,看到院子里摆着的三个筐子,走过去看了眼。 只瞧见其中一个筐子的草药都要满了,第二个筐 子满了一大半,第三个筐子则比较少,一半不到。 她把谢招娣叫过来,指着前两个筐子问,“招娣,这两个,哪个是你采的?” 谢招娣忍不住低下头,紧张地攥着衣角,颤颤巍巍地伸手指了指第三个筐子,声音跟蚊子哼哼一般,“这个。” “你说什么?” “这个是我采的。”谢招娣小心翼翼地重复了一遍。 王氏脸色刷地阴沉下来,剜了谢招娣一眼,“你个死丫头片子,连采药都不会,要你有什么用?今晚上不许吃饭!” 说着,她扫了眼前两个筐子,心里对薛蕙一阵不满。 就谢锦婷那贪玩的样子,怎么可能采那么多? 肯定是薛蕙偏心,防着他们三房,没认真教。 谢招娣缩了缩肩膀,低着头不吭声。 第二十章 淘宝系统 吃完饭,薛蕙又觉得腹部一阵隐痛,越发的明显。 她赶紧去了茅房一趟,出来之后就像霜打了的茄子一般。 预感很准确,亲戚来了。 而且,原主有些发育不良,这是初潮。 薛蕙只能去求助婆婆吴氏,小声说了自己的情况。 古代对女子除了及笄之外,另外一个重要的时刻就是初潮。 吴氏怕薛蕙不懂,还特意解释一遍,嘱咐一些注意事项,让薛蕙回去躺一会儿。 她去邻居家里换了点棉布做了两个新的月事带出来。 送到薛蕙手上,她摸着里面一层草木灰,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这这这…… 这玩意…… 薛蕙无法形容,露出 一个地铁老人手机的表情。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老老实实地换上了月事带。 想要姨妈巾! 为什么古代没有姨妈巾! 薛蕙在心里大声哀嚎。 《AI24527为您服务:是否启动淘宝系统。》 忽地,一道声音响起。 薛蕙浑身一激灵,背后直冒冷汗。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周围。 没有人! 那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 《AI24527为您服务:是否启动淘宝系统。》 机器人的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娘,你有没有听见啥声音?”薛蕙跑去问吴氏。 吴氏一脸担忧地看着她,“没有啊。蕙娘,我听以前的 老人说,女人来月事的时候容易染上不干不净的东西。你赶紧回屋睡觉,我弄点香灰撒你门口。” 薛蕙被吴氏推回了房间。 《AI24527为您服务:是否启动淘宝系统。》 声音第三次响起。 薛蕙镇定下来,意识到这声音只有她一个人能听到,渐渐放下心。 淘宝系统? 她想了想,试探地说:“……开启?” 《恭喜第10086位宿主,您的淘宝系统已开启。》 刹那之间,灵魂像是被撕裂一般,挤入了什么东西。 薛蕙反应了片刻。 脑海里多了一个陌生的页面。 页面呈冰蓝色,如同高科技在空中投射的全息投影一 般。 这是什么? 薛蕙仔细观察着页面,上面有几个按钮。 商城,购物车,我的,客服。 启动页面停在商城一页,各种五花八门的商品。 薛蕙打眼一扫,惊喜地差点跳起来。 这不就是淘宝吗? 跟淘宝界面一模一样! 那些商品不都是她熟悉的各种流行款式吗? 这就是她的金手指?! 没有锦鲤体质,倒是来了个淘宝系统? 薛蕙迫不及待地随便点进一个衣服的页面,点击购买。 “嗡”的一声,屏幕上出现几个大字:抱歉,您尚未解锁此商品。 “哈?” 薛蕙一头雾水地退出去,这一瞧,才发现商品的右下角都有一把 锁的标志。 她小脸一皱,肉眼可见的失望下来。 嗐,白高兴一场。 那怎么才能解锁呢? 薛蕙毫无头绪,点了下客服。 《24527为您服务:您好,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 薛蕙问:“怎么样才能解锁商品?” 《在宿主达到一定等级之后,商品自然会解锁。》 “那怎么升级等级?” 《您的等级经验是余额点数加上经验点数,每消费一点,加一点经验。》 薛蕙愣了愣,点击【我的】,只见ID10086下方有一行小字: 余额:100点。 等级:0。 这这这…… 这一百点就是她买药材留下的那一百文? 第二十一章 ‘体贴’三件套 薛蕙再翻回去看商品分类页。 把底下的分类从服饰到日用到食品等全部点了个遍。 看到里面的商品价格,差点没背过气去。 这也太贵了吧! 她一个都买不起! 薛蕙忍不住想点右上角的叉号。 突然瞥见【我的】下面有一子页面【解锁】,她视线一顿。 那应该是她已经解锁的商品吧? 薛蕙心里带上几分期盼,点了【解锁】按键。 新的页面出现在眼前。 一,二,三…… 一共三件基础商品。 卫生巾,红糖,暖宝宝。 薛蕙真是又气又喜,哭笑不得。 喜得是如果这淘宝真能买东西,她就可以不必用月事带这种东西了。 气得是【解锁】这一页一大半空荡荡的,就这三件“体贴”的商品。 薛蕙纠结了一下,点击十五文一包的卫 生巾,先买一包试试水。 确认付款。 察觉到手上一凉,薛蕙猛地睁开眼,只见手里真的多出一包卫生巾。 还是她在现代常用的牌子。 薛蕙有些不可置信。 但卫生巾确确实实凭空出现在了她手上。 她翻来覆去地把包装检查一遍,确定这东西没有问题。 得到这个结果,薛蕙收紧手指,惊喜兴奋地浑身血液沸腾起来。 有了淘宝这东西,也就是说,她只要肯干,过上好生活不是梦? 即便比不上现代,那也不会很差! 薛蕙满怀欣喜和期望,正要返回去再买东西,忽然发现,脑海里的页面不见了。 “?” 薛蕙闭上眼睛,默念道:“淘宝系统?” 没反应。 “开启淘宝系统?” 《淘宝系统已开启。》 “……” 薛蕙又用剩下的 钱买了一包卫生巾,一包红糖,一盒暖宝宝。 最后,余额那一栏还剩下四十。 薛蕙拆了一包卫生巾去厕所更换,顺道冲了碗红糖水喝。 一盒暖宝宝里有十片,二十文一盒。 她取了一片贴在自己腹部的衣服上。 做完这一切,薛蕙躺在地上的床铺上。 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 忽地,她想到什么,腾地从地上坐起来,在衣服里摸出一个小荷包来。 里头的铜板哗哗作响。 薛蕙飞快地解开绳子,倒在手上自己数一遍。 一,二,三……三十九,四十。 她一拍大腿。 果然,少了六十文。 现实和淘宝系统竟然是互通的! 也是,要不然商品怎么到她手上呢。 薛蕙呆愣片刻,把铜板装回去,重新躺下。 闭着眼睛在脑海里逛淘宝。 虽然她没钱买,但并不妨碍她逛。 她将每一个分类都大致看了一遍。 不由得感叹,不愧是二十一世纪“伟大发明”。 里面什么都有卖的。 各种吃食不必说,还有电器电子类产品,不过这些对薛蕙没用。 …… 翌日。 吃了早饭,吴氏要去镇上把薛蕙和谢锦婷昨天采的草药卖掉。 还有前几日薛蕙摘得几颗松茸,已经晒的差不多了,也一并被装进了背篓里。 薛惠则去西山看菌子发的怎么样了。 去西山的路上,薛蕙听到有人在议论谢家。 “这两天到底是谁家天天吃肉?不是鸡肉就是猪肉的,那叫一个香,大老远都能闻见味。” “我隔壁那家,肉味儿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谢老头家?他家还吃得起肉?老二家的大郎不是都… …” “这谁知道?我昨天还听建国家的说,谢老二家的前儿去镇上买了小鸡仔割了肉呢!” “呦?难不成谢家真有钱了?” …… 那天从镇上回来,吴氏已经尽力瞒着了,没想到还是传遍了村里。 归功于那几个长舌妇人。 什么都往外叨叨,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不管哪个村里,都会有几个嚼舌的长舌妇,薛惠也没放在心上。 土壤微生物已经收集的差不多,薛蕙把木箱子带回家,又去村头换点牛奶和淘米泔水一起制乳酸菌,先前配制的营养剂也都发酵好。 她按照比例混合稀释,再经过三天的发酵制成原种,寻了些麦草,稻草,麸皮,玉米杆,碎木头等放在木箱子里做养料进行接种,再用中药消毒剂进行消毒,并保持湿润的环境。 第二十二章 卖菌子 约莫三五天的功夫,木箱子里就长出了菌子,大朵大朵的。 等了个大清早,薛蕙兴奋的把一大筐平菇摘下来拿出去去找吴氏,“娘,快看,菌子发起来了!” 吴氏看到那筐平菇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惊呆了。 “这么多?” “要是打理的好,每天都会有这么多。” “每天……每天都有这么多?”吴氏直接傻眼,舌头都不会使唤了。 她相信蕙娘能发出菌子,但每天都能有这么多…… 也就是说,他们每天都能有进项…… 哪怕一天几文钱,攒下来也不少了。 吃早饭时,薛惠就道,“爹,娘,我今天去一趟镇上,发出来的菌子要拿去卖掉了,放久了就不新鲜了。” 吴氏忙放下筷子,顺嘴说道,“我跟你一起去。” 她怕薛惠年纪小被人骗。 大家都已经知道薛惠发出菌子来的事情,都不以为然。 毕竟菌子是发出来了,可是卖不卖得出去是一回事。 菌子可是吃死过人的!镇上是没有人会买菌子的。 谢老太掀起耷拉的眼皮打量薛蕙两眼,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不屑道,“卖菌子?想得倒美,镇上酒楼里菌子毒死过人,还有谁敢收菌子?别到头来瞎忙活一场。” 谢老爷子沉默着,也有些不赞同,“老二家的, 镇上没有人要菌子的。家里的庄稼等着收呢,你别本末倒置了。” 前几日收完稻子,谷子打的也差不多了,地再翻一遍,准备种小麦了。 庄稼才是村民们的血汗,至于菌子,能不能卖出去还不一定的。 当初发菌子的时候,他就不是很支持。 “爷爷,你就等着看吧,肯定能卖出去的。”薛蕙说。 谢老爷子动了动嘴,叹息着摇摇头。 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他再管下去,说不定他们觉得他倚老卖老呢。 谢老太满脸不信地样子,“你说能卖出去就能卖出去?你是玉皇大帝还是王母娘娘?” 薛蕙没理会这胡搅蛮缠的老太太。 等她把菌子卖出去,一切问题就都解决了。 吃过早饭薛蕙就和吴氏一起去镇上卖菌子。 到了镇上。 吴氏看着街边叫卖的小贩,有些发愁地说,“哎,咱们来的太晚了,边上都没位置了。” “娘,镇上有饭店酒楼吗?” 吴氏明白过来,“有,娘领你过去。” 两人在酒楼面前停下。 这是镇上最大的酒楼,名叫镇中酒楼。 薛蕙没有直接进去,而是从旁边的巷子里绕路,敲响后门。 “来卖菜的?今日的菜已经收足了,你们明天再来。” 门里传来一道声音。 薛蕙闻言,往里喊道 ,“麻烦小哥开下门,我们送来的菜绝对稀罕!” 里面静了静。 片刻,脚步声从门后传来。 后门打开,留着八字胡的男子穿着整洁的灰布衫,面料精贵,一点灰尘补丁都没有,他打量薛蕙和吴氏几眼,一眼看到吴氏后面的背篓,“什么稀罕菜?别是想诓我出来吧?” 山里的野菜很多,真有几样稀罕的,但能采到的不多,倒是不少人弄虚作假。 “您看。”吴氏有些紧张地把背篓摘下来,揭开上面的布。 八字胡往里面一看,面露失望之色,“我当是什么,原来是菌子啊?你们走吧走吧,我们这里不收菌子。” 吴氏闻言面色露出焦急之色。 薛惠上前将人拦住,“敢问,为何不收菌子?” 八字胡不答,摆摆手,“不收就是不收,你们走吧。” 薛蕙说,“小哥是不是在担心菌子有毒?” 八字胡脚步一顿,关门的动作也停下了。 以前他们也是收菌子的,毕竟菌子那么鲜美,爱吃的人很多。 他们非常谨慎了,也能辨别几种能吃的菌子。 可谁知,明明收的是常吃的那种白色鸡腿菌子,却没想到竟然是有毒的! 试吃的厨子没多久就一命呜呼了。 从那之后,镇中酒楼就再也不收菌子。 薛蕙见说到点子上,趁 热打铁,“小哥,我们这种菌子叫平菇,是无毒的。您要是不信的话,可以做一道菜出来,我亲自尝。” 八字胡有些动心了,镇上的酒楼多,竞争压力也大。 镇中酒楼虽然一向是众多酒楼中的领头羊,但是这几年也开始走下坡路了。 上头的人一直让他研究新菜色,但是镇上物资匮乏,研究来研究去也就那几种。 要是这种菌子真的无毒能吃,那他们镇中酒楼可就是独一份了。 薛蕙拿出一根蘑菇展示说,“不瞒您说,这菌子是我自己发出来的,不仅无毒,您看这根部,干干净净无虫害,味道鲜美,您要是收的话,每天都给您送来。” 八字胡信了一半,“真的?” 他确实担心收到毒菌子。 但要真如她所说,菌子是自己发的,每天都有,那就不必再担心收到毒菌子,酒楼里的菜品也可以稳定下来。 “当然是真的。您不信就仔细看看。”薛蕙把背篓往前推。 八字胡俯下身,对着背篓挑拣了一下。 确实如她所说,菌伞大且完整,根部也干干净净,跟山里采来的菌子一点也不一样。 “你们跟我进来吧。”八字胡直起身说。 “好嘞。” 薛蕙和吴氏对视一眼。 这件买卖,大概率是能成功的。 “不介意我先拿 去几个做一道菜吧?” “不介意,您随意。” 八字胡挑拣了几根蘑菇,叫厨子简单做个小炒。 厨子边掰菌伞,边说,“祥哥,这菌子倒是水灵,看起来就很好吃。” 小炒做出来,厨子先尝了一口,长长地“嗯”了一声,一脸满足地竖起拇指,“鲜!真鲜!” 八字胡祥哥大惊,“喂!这是别人来卖的菌子,还没试毒呢!快吐出来!” 厨子一惊,吓得喉咙上下一滚,“……咽……咽了……” 祥哥:“……” 他见厨子面色苍白,紧张地问,“你有没有感觉到不舒服?” 厨子沉默着感受了一下。 见他一直不说话,祥哥心里咚咚直跳,“我去给你请个大夫!” “那个……我没有不舒服。” 不但没有不舒服,还觉得菌子很好吃。 “那你脸色为什么那么白?” “被你一惊一乍吓得。” “……” “你这臭小子!”祥哥笑骂着,瞥了眼菌子小炒,香味扑鼻,忍不住问,“真的好吃?” 厨子迫不及待地点头,又夹了一筷子,口齿不清地咀嚼着,“好吃!祥哥,这菌子真能收!” 祥哥见他这么肯定,自己也忍不住尝了一口。 质地韧嫩,酥香味浓,果然就一个字,鲜! 祥哥忍不住又吃了一口,“还用你提醒?” 第二十三章 卖成 薛蕙看着八字胡空手从后厨出来,有些奇怪,“还没做好吗?” 她刚才明明闻见香味了。 祥哥想到后厨那空空的盘子,轻咳一声,对吴氏说,“大姐,你们这菌子,我们收了。给你们算二十文一斤,但是你们这菌子在这镇上只能卖给我们酒楼,咋样?” 吴氏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二十文?” 比猪肉都贵? 谁会花钱吃那么贵的菌子? 薛蕙面不改色,“小哥,这发菌子可是一件很费工夫的事情。你也瞧见了,我这菌子好,而且无毒,这镇上是没有谁能拿出这样的菌子来的。” 虽然菌子这个价格已经很高了。 但是物以稀为贵,现在没有人工菌子,全部野生,这镇上除了她不可能有人拿出蘑菇来。 祥哥这才看出来,当事的是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小姑娘,你懂什么?这东西镇上可没人敢买。做生意,还是脚踏实地的好,看在你发菌子不容易的份上,我算你二十一文一斤,咋样?” 薛蕙笑了一下,“看来小哥不是诚心想要呀,既然这样,娘,我们走吧,去隔壁酒楼试试。” “哎哎哎,”祥哥见她要去隔壁酒楼,赶 紧上前拦住,“别走别走,价格好商量,二十三文咋样……别走!二十五文!二十五文行了吧!” 吴氏直接呆住。 她甚至都觉得老板是不是有点傻。 薛蕙笑眯眯地顿住脚步,“好,就这个价格。” 真精啊。 祥哥无奈地叹口气,把蘑菇上秤一秤,“一共八斤,两百文。” 这出菇率是比较高的,可惜只有一个木箱子,要是再大些,产量会更多。 钱结给薛蕙,八字胡祥哥又问,“你们是哪个村的?今天来的有点晚。” “我们是小平岭的。” “有点远啊。”祥哥嘟囔着,“这样吧,我让伙计驾马车送你们回去,认个路,明天一早让伙计去你们家取蘑菇,怎么样?” …… 这还是吴氏第一次坐马车,新奇地很。 比牛车快多了,还稳当。 想到家里每天都有二百文的进项,吴氏看薛蕙的眼神越发的慈爱。 这次的钱,薛蕙留了六十文,剩下一百四十文给了吴氏。 现在,薛蕙手上已经有三百一十文。 除去第一次卖草药在淘宝花剩下的四十文和这次的六十文,前几天她还采了几次草药,陆陆续续又得了两百一十文。 马车一进小 平岭,就引起了不少人注意。 村里即便有些富户,也用不上马车! 王氏正巧从地里回家,远远瞧见马车停在谢家门口,薛蕙和吴氏从上面下来,和车夫说了几句话,车夫就驾着马车走了。 王氏心里疑惑,走上前不经意地问,“二嫂?我刚才看你们从马车上下来?谁家的马车呀?” 等进了院子,关上门,吴氏才说,“马车是买菌子那家老板的,他们以后每天早晨来取菌子。” 王氏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菌子卖掉了,那老板还要每天来取菌子?” 她眼中闪过一抹嫉妒。 “是啊。”吴氏心里喜滋滋的,这每日都有进项了,以后就不用愁给锦明吃药的钱了。 蕙娘可真是她的大福星啊! 谢老爷子蹲在堂屋门口抽旱烟,闻言抬起头,点了点烟锅子,还是有点不相信,“老二家的,菌子真卖出去了?” “卖出去了,多亏了蕙娘。”吴氏喜滋滋的。 谢老爷子沉思着,“多少钱一斤?” 薛惠忙道,“爷爷,价格不高的。” 谢老爷子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就算价格不高,但也是一项手艺,一个固定进项。 谢老太在堂屋里做着针 线,把外头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倒是没想到菌子真能卖出去。 二房的两个媳妇儿本就不好拿捏,这下估计腰杆子更直了。 谢老太耷拉着脸朝外骂道,“老三家的,你死外边了是不是?还不去做饭,想饿死我?” “娘,我这就去。” 王氏忙不迭地放下手里的家伙事儿,洗手去做饭。 干了一上午的活,她浑身腰酸背痛的,片刻都歇息不得。 她心里越发地讨厌二嫂和薛蕙,要不是她们,娘怎么会骂她? 吴氏知道谢老太拉不开面子,又开始没事找事了,洗个手拿了口粮去厨房。 中午饭吃到一半,谢老爷子放下筷子,“蕙娘,既然菌子能卖钱,你教教你爹,你三叔跟四叔怎么发菌子吧,等会儿我把你四叔叫过来。” 吴氏听了皱了眉头,“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氏低着头没有说话,心里已经期待起来。 看样子发菌子比采草药简单多了,肯定更容易赚钱。 薛蕙倒是不紧不慢地吃了口野生菜,正色道,“爷爷,咱们已经分家了。发菌子这是我为二房谋的营生。” 上次采草药的事,是因为草药本就是山上自然生长的,被 别人采去不如便宜谢家人。 但菌子是她自己发出来的,关乎她的切身利益,在她还没有发掘新的进项之前,可不会随便交出去。 王氏心里有些失望。 她就知道,薛蕙是个小气的人。 采草药时表面答应的爽快,实际上根本没有认真教招娣,又怎么会把发菌子的方法教给别人? 谢老爷子没想到她会拒绝,脸色慢慢沉下去,“薛蕙,你这是啥意思?就算分了家,你爹他们四个也是亲兄弟,你有了营生,不想着拉拔一下家人,想独吞?我们老谢家,可不能有那么自私的人。” “哦。”薛蕙面不改色,“那四叔每日挑货卖货的时候可有带上我爹?那大伯在镇上书院可有给小叔免束修?既然没有,爷爷先把大伯跟四叔逐出谢家再说。” 镇上那书院是大伯母洪氏的娘家开的,院长是洪氏的父亲洪秀才。 洪秀才疼洪氏,帮衬着谢秉川一家,接他们去了镇上,谢秉川也在书院当了个管事。 谢老爷子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你……” 谢秉严早就看不过去了,见薛蕙顶撞老爷子,虎着脸斥道,“薛蕙,怎么跟你爷爷说话的?有没有点规矩?” 第二十四章 包子 薛蕙毫不相让,“三叔,你说的规矩是什么规矩?把自己的本事拱手让人的规矩?哦,我忘了,三叔你没什么本事,自然也就可以随意慷他人之慨了。” “你……哪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简直是大逆不道!”谢秉严气得脸色通红,“二哥二嫂,你们也不管管,就任她这么闹下去?” 吴氏听了薛惠的话觉得大快人心,“蕙娘说的也没错呀。” 谢秉严一口气噎在喉咙里,差点提不起来。 谢老爷子气得脸色铁青,严肃地看向谢秉恩,“老二,你是个什么想法?老二,当初我把家里的木匠手艺交给你,你可不能这么自私啊!” 吴氏立马说,“爹,儿媳不想顶撞你,但木匠手艺到底咋回事,你心里清楚,四个儿子一起学,大哥学了两年连最简单的柜子都不会打,四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三弟不愿意学,就我当家的学的好。” 谢秉恩沉默了片刻也说,“爹,发菌子是蕙娘琢磨出来的,算是大郎一家的营生,这件事儿子做不了主。” “好好好!”谢老爷子冷笑一声,“你们二房一个个出息了!” 早饭不欢而散。 “你个小贱人,翅膀硬了,管不了你了?还干坐着 干什么?还不去刷锅?这点儿眼色都没有,要你有什么用?”谢老太指桑骂槐,手上拧着王氏的胳膊,嘴里骂着王氏,眼神却剜了薛蕙好几眼。 “娘,我这就去。”王氏疼地眼冒泪花,捂着胳膊赶紧躲去厨房,捋起袖子一看,胳膊上好几处青紫。 受了无妄之灾,她心里委屈死了。 都怪薛蕙。 要不是薛蕙顶撞老爷子老太太,她也不会被谢老太打骂。 真是个搅事精。 …… 翌日一早,谢家的早饭还没有做好,镇中酒楼的伙计便驾着马车过来了。 薛蕙把新出的一茬平菇摘下来,交给活计称了称。 这一次是七斤多,得了一百八十四几个铜板。 薛蕙照例拿了零头的五十四个铜板。 送走了酒楼伙计,吴氏满足地叹了一声,说,“蕙娘,咱要不再弄一箱子?” 等到了冬天,这菌子只会更加火爆。 薛蕙说,“娘,这才刚面市,先不着急,即便是再发,也不是现在。我再想想别的生意。” 现代有一种营销方式就是饥饿营销,放低产量,制造供不应求地现象,让客户提升购买欲,维持高价。 菌子发起来没那么简单,她也不打算只发这种普通的菌种。 人工发菌 子对环境的要求极高,每天消毒,保持湿度温度,发这种普通的菌子不划算。 要说值钱的还是松茸灵芝这些。 只是这些培养起来更加艰难,需要淘宝上的一些东西来辅助。 只可惜的是她现在等级和金钱不够。 等赚到更多的钱了,到时候她再把后面的一个山头买下来,不只可以用来专门培养腐生菌,就连鸡枞松茸这种共生菌也可以进行山林栽培增加产量! “是娘心急了,蕙娘,你别着急,有啥需要帮忙的,就直接跟娘说。” “娘,我明天去镇上看看。” 源于交通运输困难和物资匮乏,连四叔这样的小挑货郎都能挣不少钱,更别说镇上摆摊了。 她去看看镇上有什么东西,是她能做的。 薛蕙起了个早,把新采的蘑菇交给伙计,并提出想要搭乘马车。 伙计满口答应。 “蕙娘,等一下。” 临上车前,吴氏喊住薛蕙,把一个小包袱塞到她手里,“你顺道去趟远志书院,给二郎送些衣服和钱。” 书院每年的束修是五两银子,还不算住宿和伙食,笔墨纸砚,以及给先生的三书六礼。 对于谢二郎,吴氏是有一点歉疚的。 当初大郎出生时病恹恹的,大夫直摇 头,她跟谢秉恩很快就有了二郎。 但她实在放心不下大郎,精心照顾,给与二郎的关爱并不多,二郎自小也懂事,不需要她操心。 后来有了婷婷,她又忙着照顾女儿。 等儿子女儿长大,她才猛然发现,二郎的性格过于冷清,和他们一点儿也不亲。 他一如往常的叫着爹娘,吴氏却总觉得有一种疏离的感觉。 他早早就开始抄书来减轻家里的的负担,有什么困难从不和家里人开口。 吴氏只琢磨着二郎已经很久没和家里伸过手,现在家里有了闲余,亲自做了衣服,想减轻一下二郎的负担,顺便拉近一下关系。 薛蕙把包袱揣起来,“好,娘,我知道了。” 吴氏有嘱咐道,“你跟二郎说,让他别累着,多休息休息。” “好。” 马车行驶起来,一阵车轱辘轧地的声音。 到了镇上,薛蕙想着现在谢锦朝想必在上课,打算等中午再去书院。 她在镇上逛了起来。 鸡笼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靠山吃山,许多小贩排排而立,卖的都是从山里采来的水果野菜,刺嫩芽,山葡萄,八月瓜等。 有不少挑货郎挑着担子到处叫卖,卖的是糖果,针线,纽扣,布头等。 街边 有一面摊,四文钱一大碗面,香味穿了老远,还有卖炊饼的,卖包子的等等。 薛蕙想起上次吃的香喷喷的包子,忍不住上前买了几个。 这次花的是她的私房钱,可得省着点,她只买了七个,二房家里人一人一个。 然后,她自己吃两个。 热乎乎地包子到手,薛蕙啊呜咬了一口,软嫩鲜香。 脑中电光火石一闪而过。 薛蕙想到了一个点子。 就说最简单的,她可以卖香菇包,灌汤包! 她吃的包子是普通的肉包子,鸡笼镇没有香菇馅的包,也没有灌汤包,灌汤包不知是还没被发明还是地理位置偏远还没传过来。 薛蕙想自己先做一些试试。 打定主意,她去了肉摊买肉。 吴铁柱认出薛蕙,不想要她的钱。 薛蕙还是放下十八个铜板让吴铁柱收下。 从肉摊离开,薛蕙去香料铺子买了些小茴香,八角,肉蔻,其他的倒是家里有。 想到此,她又想到一个注意。 那就是十三香,用十三种香料调制而成的调味料,薛蕙现代时的最爱。 调包子馅的时候,她可以顺手做一下试试,也不会损失什么。 薛蕙提着东西从香料铺子出来,迎面一个妇女撞上来,差点把薛蕙撞到。 第二十五章 林燕子 “你怎么走路的?长没长眼睛?不看路是吧?” 那妇人长脸一耷拉,头都不抬直接怒骂,骂完了猛然发现薛蕙有点眼熟。 这不是谢家二房谢大郎的新媳妇吗? 妇人的视线落到薛蕙的篮子里,虽然盖着一块布,她还是像狗鼻子一样闻见了肉腥。 村里早就有传言说谢家有钱了,难不成是真的? 薛蕙自己还没说话呢,没想到这人还恶人先告状,她道,“你自己撞过来的,眼睛不止长屁股上了,还长了猪鼻子倒打一耙?” “你……”妇人气得头顶冒烟。 “让开,好狗不当道!”薛蕙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立刻打断。 妇人被接二连三的话堵得发懵,下意识地往旁边让了让。 等薛蕙走了,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薛蕙骂她是狗! 这小贱人! 到了中午,薛蕙去远志书院给谢锦朝送东西。 书院平时不许学子家人进入,要见里面的学生,要么在门口登记,出一文钱的费用,自会有人去里面喊人。 要么就在外面等着,凑巧学生出来吃饭是幸运,要是凑不巧,等上一天都 见不着人。 因此,现在学院门口站了许多人,都是等人的。 她没记错的话,这学院是大伯母的父亲洪秀才开设的,还真是会赚钱。 薛蕙这么想着,还是出了一文钱让人把谢锦朝喊出来。 “蕙蕙?!” 旁边传来一声嫩嫩的惊喜声,“你怎么在这里?” 薛蕙循声看过去,只见是一个扎着双麻花的姑娘,和她差不多大,面黄肌瘦的,身上穿着满是补丁的衣服,手里抱着一个小包袱,露出衣服的一角,看着是上好的棉质。 根据原主的记忆,这女孩叫林燕子,和原主是好朋友。 薛蕙笑了笑,“燕子,我来给人送东西,你呢?来给你哥送衣服?” 林燕子父亲早逝,寡母把她和兄长林珅拉扯大,供养林珅读书。 林珅也是争气的,年纪轻轻就成了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童生,谁提起来都要夸上一句,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 林燕子就没那么幸运了,为了供养林珅,她从小就得干各种杂活,洗衣做饭,地里的活计也少不了她的一份。 “我娘怕我哥凉着。蕙蕙,你来给谁送东西 啊?”林燕子晃晃手里的包袱,往四周望了望,心里祈祷着她哥千万别这时候来,要是让她哥看到蕙蕙…… “我小叔。” 林燕子闻言才猛然想起,薛蕙前段时间嫁人了,听说嫁了个病秧子,很快就要成寡妇了。 而她也有了嫂子。 虽然很好奇,但她怕戳中薛蕙的伤心事,便忍着没问。 “薛姑娘。”门口哨亭有人喊了一声,“你要找的人出去了,现在不在书院。” 薛蕙:“……” 行吧,白花一文钱。 林燕子站了许久,蹲下来,“蕙蕙,你是第一次来吧?有些人中午会出去吃饭,等一会儿就回来了。” 薛蕙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 早知如此,她还不如趁着谢锦朝上课时候来呢,肯定一逮一个准。 正想着,薛蕙一转头,就看到谢锦朝的身影。 他穿着洗的发白的布衫,面色淡然,正和身边的中年男子说着话,步伐不紧不慢,信步闲庭一般。 薛蕙只当他在和夫子说话,耐着性子等他走到近前,才喊了他一声,“谢锦朝。” 语气不怎么好。 听到熟悉的声音,谢锦 朝下意识地转头。 四目相对,谢锦朝眼底闪过一丝幽暗的光芒。 他和身边的中年男子说了什么,并作了个揖。 中年男子拍拍他的肩膀,转头离开,背影汇入人流。 合着,这不是夫子? “大嫂,你怎么来了?”谢锦朝不疾不徐地上前,眸色幽深,不着痕迹地多看了她两眼。 薛蕙把包袱递上去,“娘让我来你送东西。” 谢锦朝垂下眼眸接过来,手指捏到几个硬硬的铜板,“谢谢。” “娘还说,让你平时用功的时候注意着点,别累着。” “好。还有事吗?” “没了……对了,这个包子给你吃。”薛蕙方才顺道买了谢锦朝的份。 谢锦朝看着那个白白嫩嫩的包子,抬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谢谢大嫂。” “好了,没事了,你进去吧。” “嗯。大嫂慢走。” 看着谢锦朝走进书院,薛蕙转头对林燕子说:“燕子,我先走了。” 林燕子呆呆地看着书院大门的方向,没有反应。 “燕子?”薛蕙拍拍她的肩膀。 “啊?你刚才说什么?”林燕子回神。 “我说,我 先走了。” “哦。”林燕子有些魂不守舍地应道。 待薛蕙走了几步,她突然反应过来,喊住薛蕙,“蕙蕙,等等!” 薛蕙转过头,疑惑地看着她,“还有什么事?” 林燕子期期艾艾,脸颊上浮现一丝红晕,“蕙蕙,刚才那个,是你小叔子?” 见林燕子这表情,薛蕙什么都明白了。 谢家二房兄弟俩都不差,谢锦明虽然瘦脱了相,却不难看出眉眼端正。 谢锦朝就更不必说了,面容英俊,气质斐然,不止招小姑娘喜欢,连村里的婶子大娘见了谢锦朝也都会乐呵呵的打招呼。 林燕子有些羞怯地说,“前几天我来给我哥送饭,碰见两个二流子,就是他帮我赶走的。” 那一面,惊为天人。 她问他叫什么,他却不答,只说举手之劳。 她对他的印象却是更加深刻,时常梦到当时的场景。 说着,林燕子上前挽住薛蕙的胳膊,满面笑容地说,“蕙蕙,我以后会经常找你去玩的!” 薛蕙应了一声。 她没有说媒的爱好,但林燕子也没有直接开口。 端看她和谢锦朝能不能看对眼。 第二十六章 上:支持 回到家,薛蕙把割的肉拿出来,边割猪皮边和吴氏说,“娘,我打算去镇上做生意,卖灌汤包,明天先做一回给你们尝尝。” 谢锦婷仰着头问,“大嫂,什么是灌汤包啊?就是里面有汤吗?” “对婷婷真聪明。” “好吃吗?”谢锦婷眨眨眼。 吴氏点点谢锦婷的脑袋,“你呀, 就数落着吃。蕙娘,你想做就做,娘支持你。” 像这种什么灌汤包,她听都没听过。 不过呀,以前也没有人发菌子,蕙娘不还是发出来了? 灌汤包肯定也能做出来。 谢锦婷蹲在一遍,就看着薛蕙清洗猪皮,水煮猪皮。 阵阵香味飘了出来。 煮完之后把猪皮切成条状,再煮一 边,然后把汤汁盛到小盆里放到一边。 “大嫂,做灌汤包,为什么要煮猪皮啊?”谢锦婷托着脸,疑惑的问。 吴氏也有这个疑惑。 薛蕙解释说,“因为汤汁不能直接包进面皮里,就要找东西替代。婷婷,你过年的时候有没有吃过肉冻?” 谢锦婷恍然大悟地明白了,“把肉冻包 进包子里,蒸熟了就变成汤了!大嫂,好厉害呀,这都能想到!” 吴氏明白了,夸道,“蕙娘,你咋这主意都能想到?” 薛蕙老脸一红,若无其事地说,“以前听村里老人说过一嘴!” 这可不是她想出来的,她只是顺手牵羊。 猪皮冻需要晾一晚上。 王氏一回来,便闻到了肉 味。 二房又买肉了。 自那天早上不欢而散之后,谢家气氛一直怪怪的。 不过二房像是没事人似的,该吃吃该喝喝。 王氏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心不在焉地打水做饭,猛然间瞧见旁边有一盆白汲汲的汤水。 白天三房和二老都去了地里,不用说,这是二房弄得。 王氏凑上去看了看。 第二十六章 下:支持 “呀!谁把大嫂弄得猪皮冻给泼了!” 谢锦婷给小黄鸡捉虫子回来,正要喂鸡,就看到墙角一片湿痕,猪皮条洒了一地,小黄鸡已经啄了大半,又惊又气。 薛蕙听到声音出来一看,还没说啥,王氏便从厨房里出来,满脸歉意地解释,“对不起啊蕙娘,我做饭的时候看到还以为是淘米的泔水呢,就给倒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但倒了水之后底下的猪皮也跟着倒地上了,这总能发现不对劲吧? 为什么不主动道歉,而是等到谢锦婷发现才道歉呢? 薛蕙看了她几眼,淡淡地说,“三婶,没事,不就是点猪皮吗?你赔给我就行了。” 王氏脸色瞬间僵硬,“蕙娘,三婶都说了不是故意的,你非要和三婶计较吗?” 果然是越有钱越计较! 她哪里买得起猪肉?薛惠就是故意恶心她! 谢锦婷气呼呼的说道 ,“三婶,这猪皮冻可是我大嫂故意做的,准备做吃食出去卖钱的!你给倒了当然得赔!” 薛惠道,“三婶不想赔也没关系,等晚上奶奶和三叔回来了,我倒是要好好的跟他们说说这件事情,问问他们该不该赔。” 王氏一听慌了神,要是谢老太知道她把猪皮冻给泼了,那不得打死她! “赔赔,我赔,你宽限我几日。” 薛惠倒也不是真的想要王氏赔,只是想给她个教训,听她这么说才点了点头道,“那也行。” 王氏有些哀怨的低下头,转念又想到了谢锦婷的话。 做猪皮冻,拿去卖钱? 这也能卖钱? …… 晚饭,二房依旧是单独开了小灶。 薛蕙把饭菜给谢锦明端到房里,回来就听到谢锦婷跟吴氏抱怨,到嘴的灌汤包飞了。 忽地,外面传来一阵哐哐地敲门声。 有人在谢家门口骂了起来, “谢老二,给我出来!” “我好好的姑娘因为你们家坏了名声,现在被婆家都要打死了!你们快给我出来,赔钱!” 二房一家人正和和美美地说着话,就被这叫骂声打了个措手不及。 “谁啊这是?还让不让人吃饭了?”吴氏放下碗。 他们今晚上单独开的小灶,喝得是白面疙瘩汤,可香了。 谢秉恩回过味来,“你听这声音,像不像毛家人?” 吴氏“啪”地一下把筷子拍桌子上,“姓毛的还敢上门?看我不揍得她满地找牙!” 说着,吴氏抄起笤帚就往外走。 既然外面来的是妇人,男人们就不方便出面。 薛蕙放下碗,“我出去看看。” 谢锦婷也跟上,“大嫂,等等我,我也去!” 谢家的门口已经围了许多看戏的邻居。 中间站着一个瘦长脸高颧骨三角眼的妇人,见有人看戏,她骂的更加 起劲,“你们家谢锦明自己短命也就罢了,还非要招惹我家文静,坏了我家文静的名声!害得我们家文静在婆家被打,你们得赔我们家文静的损失!今儿你们要是不赔钱,我就赖你们家门口不走了!” 前几天她就听说谢家赚了钱,今儿又在镇上撞见谢大郎那个新媳妇在肉,毛婆子心里别提多嫉妒后悔了。 谁能想到谢大郎竟然还没死,谢家竟然还赚钱了?! 这谢大郎的媳妇还能上街买肉了。 吴氏可算是听明白了。 毛文静在婆家被打了,毛婆子不去为女儿讨公道,反倒来谢家讹钱? 她抄着笤帚一掐腰,怒骂道:“你个丧良心的毛婆子,本来就是一早定下的婚事!你们嫌大郎病弱,骂他短命鬼非要退亲,转头把闺女推进火坑!现在倒是来给我们谢家泼脏水,我告诉你,没门!” “谁打你们闺女找 谁去!谁不知道你毛婆子贪心卖闺女,腆着一张脸就知道要钱,我要是你,早就找个粪坑去淹死自己!” 谢锦婷当即脆生生地说,“就是,你们自己要退的亲!跟我们有啥关系?!” 毛婆子顿时哭道,“那谁让你家大郎是个短命的?谁愿意让闺女嫁给个短命鬼?不管怎么样,文静就是因为和你们谢家退亲坏了名声,才不得已嫁给铁蛋,现在她被铁蛋打伤,你们就得赔!” 周围围观的人议论纷纷。 有人感叹,“哎,文静那孩子确实是可怜。” 村里谁人不知铁蛋性子暴躁,毛文静嫁给铁蛋后,家里每日都会传出毛文静的哭喊声。 毛文静本来就人如其名比较文静,自从嫁给铁蛋之后每天伤痕累累胆小如鼠的,见到人就只知道低头跑开,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 “咣当”一声巨响,议论声静了静。 第二十七章 坐地起价 只见薛蕙猛得推开门走了出来。 瞧见毛婆子那长脸三角眼,她猛然觉得有几分眼熟。 这不就是在香料门口撞到她的那个妇人吗? 薛蕙冷眼瞥了她一眼,扫向众人,双手抱肩,“毛文静确实可怜,可是,那和我们谢家有什么关系?退亲的又不是谢家,将毛文静嫁给铁蛋的也不是谢家。” 大家虽然觉得毛文静可怜,却也知道毛婆子的嘴脸。 又想到谢锦明那病入膏肓地样子,觉得毛婆子这人实在是不厚道,都这个时候了还来讹谢家。 “我看这毛家就是来讹钱的!她是啥人大家不清楚?就跟苍蝇似的,闻着味就乱钻。”说话的是村西头的杨寡妇,丈夫死的早,有个儿子还是哑巴,不过人是泼辣的,倒也把门户立了起来。 “对呀,也太不要脸了吧!自个非要退婚,现在又来讹钱!”有人附和。 “姓杨的小贱蹄子,这里有你啥事!” 毛婆子瞪了杨寡妇眼,转头又冲着薛蕙怒骂,“你这小丫头片子,怎么就和谢家没有关系了?要不是谢锦明那个病秧子拖垮了谢家,我家文静怎么可能会嫁给铁蛋?这谢家还有你什么事?你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薛惠简直就要被她气笑了。 “见过不要脸的 ,还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自个非要将自个的闺女往火坑里推,这会子见着谢家过得好些了,就想来讹钱了,我告诉你,没门!” 薛蕙冷哼一声,手里攥着一根手腕粗细的棍子,指着毛婆子,“你要是不快快的给我滚!就别怪我打你走!” 说着,薛蕙抡着棍子上前。 对付这种无赖,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就要一步到位用狠法子! 吴氏目瞪口呆的看着薛惠抡起棍子要打人的样子,谢锦婷推了她一下,她反应过来,立马也拿起笤帚噼里啪啦一顿打。 毛婆子狼狈不堪地跑远了,“你们谢家欺负人,给我等着!” 看戏的人很快就散了。 “蕙娘,还是你机灵。” 吴氏拎着笤帚回去,看薛蕙的眼神欣慰的很,又对杨寡妇说,“杨大嫂,今天真是多谢了。” 杨寡妇摆摆手,“哎,谢啥,我早就看不惯那老闵婆了!” 薛蕙吃完饭,洗漱之后回房,瞧见谢锦明身影落寞地坐在床上,握拳咳嗽着,“咳咳……刚才外面来的是人是毛婶儿?” 薛蕙点点头,抱出自己的铺盖,看了他一眼,“是。她就是看咱们家过的好了想来讹钱,自个闺女被婆家打伤就来赖咱们家,真是够不要脸的……” 谢锦明 猛然大力的咳嗽起来,脸色一片苍白。 薛惠看向了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 “呦,毛婶,你这是打哪儿来啊?怎么成这样子了?”毛婆子跑着,迎面走来一个妇人。 毛婆子摆摆手,“没事,不小心摔着了。” 她正想走,忽地想起什么,喊住那妇人,“建国家的,你先别走!” “毛婶,啥事儿?” 毛婆子眼珠子一转,凑上前去在妇人耳边小声嘀咕几句。 …… 翌日一早。 镇中酒楼的伙计来取菌子,薛蕙送他到门口,笑说,“小哥,明天来时帮我带一斤五花肉,直接从明天的钱里面扣。” “好说。”伙计应声。 王氏正在院子里洗菜,闻言抬头看了薛蕙一眼,心里跟有什么在挠似的。 也不知道这菌子一天能卖多少钱,看薛蕙说割肉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吃过早饭,吴氏让薛惠和她一起去买麦种。 小平岭作物是水稻和小麦交替,一年两熟。 九月底十月初种下小麦,次年五六月成熟,再种上水稻,九月份收成。 稻子已经收完,地也翻了翻,马上就得种麦子了。 谢家没留过麦种,都是在头一年的时候打好招呼让别人帮留一些,第二年花钱买。 留麦种也不是随便留的, 得精心选育,平常人家也没这手艺。 薛蕙明显感觉到村民们对吴氏热情许多,一路上有不少人和她们打招呼。 她跟在吴氏后面,七拐八拐到了一户人家门口,吴氏敲门喊道,“建国家的,在家不?” 门从里面打开,露出一个妇人的笑脸,“吴二嫂,来买麦种?蕙娘也来了,快进来。” 薛蕙认出来,眼前这人就是那天她和吴氏坐牛车回来遇见的三个妇人之一。 吴氏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笑着说,“建国家的,还是老样子,一百斤,麦种呢?我帮你去搬。” 谢家二房五亩地,一亩地得需要二十斤麦种。 卫建国媳妇笑了笑,却是不紧不慢地给吴氏和薛蕙各倒了一杯水,“急啥,先坐会儿喝点水。” “哎,咱就不坐了,把麦种拿回去还得下地呢。” 卫建国媳妇说,“行,看在咱们是老客户的份上,我就按一斤十三文给你。” 薛惠来时的路上吴氏就跟她说过麦种是十文一斤,她皱眉道,“麦种不是十文一斤吗?” 就在这时,薛蕙脑海中响起一道机器人的声音:【AI24527为您服务:优质高产强筋冬小麦原种,矮秆抗倒大穗,一级解锁,500g/10点。】 薛惠:? 好 家伙,还带自动播报的? 看来这是淘宝知道她有需求了,及时提醒。 卫建国瞥了薛惠一眼,叹了口气看向了吴氏,面色为难,“吴二嫂,我就厚着脸皮跟你说吧,咱家现在手里的麦种不多了,要是给你们一百斤,我们自己家的就得少种一些。” 吴氏有些不高兴,“咋会少呢?不都是提前说好的吗?” 为了防止鼠害,麦种里一般都会拌老鼠药,不能吃,因此麦种要留多了,就会砸手里,通常都是有多人要就留多少。 卫建国媳妇无奈地说,“吴二嫂,这都怪你来得太晚了,这都是乡里乡亲的,有人突然说要多买一点儿,我也不能拒绝不是?” 薛蕙双臂抱胸,往半掩着的西屋门里瞟了两眼,挑眉道,“那你应该多收他们的钱啊,为啥要多收我们的?” 卫建国媳妇看了眼薛蕙,不悦地皱了皱眉头,“你这小丫头片子,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现在麦种就那么多,你们要是嫌贵就别买。” 吴氏犹豫了一下。 卫建国媳妇抬了抬下巴,语气凛然,“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现在都到山前头了,你们还能去哪儿买麦种?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吴氏叹口气,只能吃了这个闷亏,“那行……” 第二十八章 不买 “娘,咱不买,咱回家!”薛蕙打断了吴氏的话,挽住吴氏的胳膊往外拉。 “蕙娘?”吴氏不想走。 多花三百文就多花三百文吧,麦种不能不买。 虽说别的村兴许会有多的麦种,但这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薛蕙只得附到吴氏的耳边低声说,“娘,我刚看到她屋里麦种多着呢,就是看我们家挣钱了想把我们家当冤大头。” 吴氏闻言顿住。 薛蕙趁机赶紧把她拉走。 见状,卫建国媳妇眉心一跳,斜着眼睨了薛蕙一眼,威胁地喊道,“吴二嫂,你们谢家咋能任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当家?她懂啥?你要是走了,到时候种不上麦子,你们可别来求我!” 她脸上带着自信的笑,非常笃定。 昨晚毛婆子给她出了主意,她今一早就去打听了,周围几个村里的麦种早就卖完了,只有她家这里还有,谢家要想种麦子,非买不可! 除非他们打算把地荒着,但那可能吗? 薛惠冷笑一声,“这就不劳你操心了,只是到时麦种砸到手里,你别来讹上我们家就成。” 淘宝都提醒她有麦种可以买了,她还怕啥? 卫建国媳妇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嘲讽地看了薛蕙 一眼,“麦种砸手里?小丫头,说话可别太张狂!除非你们家里的地荒半年,否则到时候还得来求我?不过我提醒你们,等你们再来求我的时候,麦种可就不是今天这个价了!” 现在麦种可不好买了! 谢家肯定会再来找她! 到时候她把麦种再抬个几文钱,谢家也得乖乖付钱! “随便。” 薛蕙拉着吴氏离开。 吴氏不想当冤大头,却也非常担忧麦种的问题,“蕙娘,万一买不到麦种咋办……哎,我回去就让你爹赶紧去隔壁村打听打听,看还有没有麦种。” 薛蕙笑着安慰,“娘,我知道在哪里买麦种,你放心好了,我下午就去打听一下。”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谢家现在算是和卫家杠上了。 很明显卫家不可能低头,但哪怕是卫家后退一步按照原来的价格卖给他们,她也觉得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最好的方法还是从别的地方弄点麦种。 回到谢家,王氏见吴氏空着手回来,忍不住问,“二嫂,你不是去买麦种去了?” 吴氏有些来气,就把卫建国媳妇坐地起价的事简单一说。 王氏闻言,心里生出一股隐秘的窃喜,嘴上不动声色地劝 道,“二嫂,麦种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能任由蕙娘拿主意呢?我看,你还是去给卫家赔个不是,把麦种买下来,要是耽搁种麦子就不好了。” 吴氏瞥了王氏一眼。 卫家坐地起价不守信用,还得让她给卫家道歉? 她咽不下这口气! “等等再说,蕙娘说她知道在哪里能买!” 王氏叹了口气,“二嫂,卫家敢加价,肯定是确定你们在别的地买不着。薛蕙能从哪里买麦种?人家麦种都是有数的!万一耽搁了种麦子怎么办?” 吴氏皱眉不想与她多说,“弟妹,我心里有数。” “二嫂,二房都是你当家的,你跟她商量啥?” 吴氏说,“新粮还没卖,家里攒的一些钱都是蕙娘采药卖菌子挣得,我可不得跟她商量着点儿?” 王氏听着这话,觉得吴氏是故意在她跟前炫耀,心里不舒坦。 她又酸又有些瞧不上吴氏,做婆婆的居然任由儿媳妇骑在头上。 “二嫂,儿媳妇可不能惯着,该立规矩立规矩,要不然她还不得骑到你头上来?” “……” 吴氏敷衍地应和,“谢谢你弟妹,我知道了。” …… 薛蕙所谓的去打听是个幌子,就是躲到西山里没人 的地方去逛淘宝。 薛蕙打开淘宝,正要点开搜索栏搜索,突然发现,推荐页面第一个就是麦种! 商品标题是【优质高产强筋冬小麦原种,矮秆抗倒大穗】。 这么人性化? 还是优质麦种! 在薛蕙的印象里,当地小麦的产量不高。 与种子,气候都有很大关系。 但水稻不能过冬,只能种小麦。 薛蕙点进小麦原种的页面,惊奇地发现,这小麦种子正适合小平岭当地的气候! 这也太神奇了! 要是有了这种现代经过各种改良优选的麦种,产量不说翻一番,翻半番肯定是有的! 薛蕙欣喜地看了眼麦种的价格。 500g/12点。 一亩地至少需要二十斤原种,也就是两百文,而谢家二房分家之后一共五亩地,一共需要一千文,也就是一两银子。 这个价格和卫建国家以前的价格一样。 但质量是完全不同的。 只需要一级就能解锁,要达到一级也简单,就是她的经验等级要到一千点。 现在她的经验消费点数也只有六十点,余额几百点,是前些日子采药的钱和这几日每天卖菌子的钱。 薛蕙大致算了一下这几天她给吴氏的钱,好似还差了一点 。 清地,犁地,施肥,在播种前还有大约十天的时间。 肯定能赚够。 看完麦种,薛蕙又去看了一下肥料。 系统自动推荐的是尿素,磷酸二铵,硫酸钾。 不必说,这又是符合小平岭土壤属性的肥料。 肥料的价格自然比不过小麦,但五亩地下来也是一笔开支。 算了! 薛蕙觉得现如今百姓用的有机肥就不错,到时候她来配比一下,效果肯定会比化学肥料要好。 薛蕙从西山回去,等下午吴氏从地里回来,直接找到吴氏,言明情况,“娘,我打听清楚了,一百斤麦种,得一两银子。” 这是和往年一样的价格。 吴氏问,“那他们给不给咱留?或者先付一半?我现在手里还没那么多钱,新粮还没晒干,不好卖。” “娘,你就放心吧,肯定给咱留,咱在种之前把钱凑够就行。” 吴氏放心地点点头,“那就好。” “蕙娘,你打听的哪个村?叫啥?靠谱不?”谢秉恩走过来问。 下午翻地的时候,吴氏就告诉他在卫家发生的事。 他对卫家坐地涨价的事挺恼火,但种庄稼可是庄户人家的大事,不能马虎。 要是实在没办法,多花一点钱也没什么。 第二十九章 包包子 但吴氏又说,薛蕙走之前说话硬气,得罪了卫建国媳妇,要再过去买,价格会更高。 谢秉恩对薛蕙的做法有些不满,但想想薛蕙还是个孩子,难免气盛,不懂人情世故,又想办法补救,他也不至于和小孩子计较。 但现在麦种的的确确是不好找,隔壁村子都没了,蕙娘从哪里打听的?多半是被人骗了。 依他看,还是去给卫建国媳妇赔个不是,多花点钱就多花点钱吧。 薛蕙嘴角一僵,眼珠子一转,神神秘秘地说,“爹,娘,咱们到屋里来说。” 吴氏和谢秉恩对视一眼,跟着她去了屋里。 薛蕙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瞎编道,“爹,娘,我就不瞒你们了,我今儿下午是去找官署的人打听了,麦种就是从他那儿买,而且那麦种不是普通麦种,只专门经过试验培育的,产量能翻一倍,还没在民间流通呢!咱们家算是正赶上好时候。” 她之所以这么说,也是为后面做铺垫。 将来她想买山头,建铁皮房子,铁皮在这个时代可不是那么容易就拿到的,只能推给官府。 而底下的小老百姓,都怕和官打交道,没人会去亲自去打听 的。 吴氏和谢秉恩听了,纷纷瞪大眼睛,从对方的眼里都看到了震惊。 “真的?”吴氏听到产量多一倍,高兴坏了。 谢秉恩倒是疑惑地皱了皱眉,越发觉得薛蕙是被人骗了,“蕙娘,你确定没被人骗?官家的人?产量翻一倍?价格还不变?天底下能有这种好事?我看这事不靠谱,咱老百姓还是脚踏实地,别成天想着天上掉馅饼。明天我提一壶酒去卫家赔个不是,都是乡里乡亲的,没必要结仇,多出点钱就多出点吧。” 吴氏听谢秉恩这么一说,也怀疑了起来。 薛蕙说,“爹,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咱家有钱还不行,还得能把钱守住!这件事可不能开口子让卫家得逞,要不然人家有学有样,都把我们家当冤大头好欺负!咱家现在手里是有点钱,可那才多少,要是乡亲们有个困难帮一帮也就算了,凭啥要白白给卫家?他家又不是缺胳膊断腿,日子过的比咱都滋润。” 听薛蕙这么一说,觉得有几分道理,谢秉恩犹豫了。 薛蕙又说,“爹,先不着急,左右现在娘手里的钱还不够,咱们再等几天,要是我真别骗了,买不到麦种 再说。又或者,地荒半年也不是不行,咱现在每天都有一百多文的进项,卖了新粮,爹还有手艺,难道还能饿着不成?” 菌子一天能买个一百七十文到两百文,去除薛蕙的那一部分,家里能得个一百二十到一百四十文左右。 就那一百二十文来算,一个月就是三千六百文,三两多银子。 寻常庄户人家一年的花销也不到三两银子。 就算他们现在只专心打理好菌子,什么都不干,也比普通百姓过的好。 谢秉恩心里默默一算,还真是。 虽然但是,地要是荒着,总觉得浪费。 薛蕙又说,“要是爹觉得浪费,把地租出去也不差,少收一点租子,总会有人租,到时候卫家还敢不卖给别家麦种?法子多的是,卫家想拿捏咱,可没那么简单。” 吴氏想了想说,“当家的,要不就听蕙娘的,先等等看。实在没办法了,咱再去卫家赔礼道歉也不迟。” 谢秉恩想了想,“也行。” …… 镇中酒楼的伙计给薛蕙捎了一斤猪肉。 薛蕙又重新做了猪皮冻,顺道磨了些十三香粉。 没现代品牌经典,但作为平时的调味料也不错了。 鸡笼 镇没有卖粉条的。 薛蕙不知道是还没发明出来,还是云西府鸡笼镇偏远而没传过来。 她想去淘宝上买一点,但怕太过突兀,引起怀疑。 不如自己改天做一回,说不定还能成个生意。 这次她打算做的是白菜猪肉馅。 谢锦婷非常积极,自告奋勇地去后面的小菜园子里摘小白菜。 薛蕙先取了一瓢面粉和面。 做包子的面团她习惯和的软和一些,连盆子一起放到大锅里,添上三瓢水,点一把火,加快发酵。 她把吴氏剩的一一小块肉洗净,剁成肉馅。 谢锦婷洗好白菜过来,被薛蕙指挥着把小白菜放到大锅的热水里焯一遍,过凉之后和葱姜蒜剥干洗净切成碎丁。 薛蕙先拌好肉馅和小白菜,又把准备好的猪皮冻切碎。 面团也已经发好,薛蕙擀了几个面皮子,开始包包子。 说来,谢锦婷长这么大,只在过年的时候包过饺子,看到薛蕙随便拧几下就出来褶子整齐好看的小圆包,惊讶坏了。 谢锦婷崇拜地看着薛蕙,“大嫂,你怎么什么都会呀,能不能教教我?” “好。我给你示范一遍……”薛蕙拿了块皮子。 “好难呀 。”谢锦婷小脸皱成一团,包的歪歪扭扭。 薛蕙赞赏地看了她一眼,安慰说,“第一次包这种小圆包,包成这样已经非常不错了。” 谢锦婷很开心。 又包了几个之后,终于包出一个看得过去的,眉开眼笑。 大门吱呀一声,农忙的人陆续回来了。 谢锦婷两手端着包子就冲了出去,捧在手里跟献宝似的,“爹,娘,看我包的包子!” “包的真好看,跟你大嫂学的?”吴氏笑着打水洗手,完了往厨房走。 谢老太闻着肉馅的香味,砸砸嘴。 二房包了包子,不可能不给他们吃。 她到厨房门口一看,见薛蕙除了包肉馅,还包了一种白色的东西,便问,“这是啥?” “是猪皮冻,大嫂说可以做成灌汤包。”谢锦婷解释说。 谢老太听都没听过,“啥灌汤包?包子里有汤?那能好吃吗?一天天的就知道瞎折腾!净糟蹋好东西!” 薛蕙浑不在意地说,“奶奶,你要是不想吃,可以不吃。” 这是二房的东西,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谢老太噎住,就跟吃了黄连似的,“哼,你就作吧!我倒要看看,这什么汤包,到底好不好吃!” 第三十章 分包子 薛蕙和的面刚好把馅包完,不多也不少,一共十五个包子。 包子在后灶蒸上,顺便烧热水,也不影响前灶做中午饭。 “好香啊!”谢锦婷鼻尖嗅了嗅,满足地感叹。 是精面成熟的香味加上若隐若现地肉味儿,她已经迫不及待了。 薛蕙掐着时间,停了火焖一会儿。 锅盖打开。 一个个精致的小圆包显现出来。 王氏这时才从地里回来,问道香味,咽了咽口水,“蕙娘,包包子了?” 薛蕙应了一声,“三婶,我娘把饭做好了,去堂屋吃饭了。” 吴氏做的饭是全家的口粮,薛蕙的包子则是属于二房的,她给谢老爷子和谢老太,三房三人一人夹了一个。 还剩下十个。 谢老爷子这几日因为菌子的事,没给过薛蕙好脸色,连薛蕙给他夹包子的时候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不过薛蕙不在意呀。 他气他的,别气死就行。 谢锦婷忙不迭地拿筷子夹起一个包子,可劲儿的吹了吹,一口咬下去。 汁水四溢。 “呼呼……好烫!”谢锦婷舌尖被烫的通红,呲溜呲溜地把里面的汤汁喝完,连皮带馅咬了一大口,满足地眯起眼睛,“呜呜呜太好吃了!大 嫂,你太厉害了!” 吴氏看着谢锦婷一脸幸福的样子,好奇的夹起一个咬了一口,汤汁鲜美,皮薄软嫩,肉馅醇香。 她忍不住给薛蕙竖了拇指,“好吃!蕙娘,真有你的!我还是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包子!” 真有那么好吃? 谢老太咬了一口包子,汤汁顺理成章地流进嘴里,一阵鲜香,再咬一口包子,香嫩美味。 “也就那样。”谢老太嘴里嘟囔着,又咬了一口,只觉得这比镇上卖的包子还好吃,想到什么,说,“老二家的,你去给老四家送几个包子。” 四房五口人,怎么说也得送五个吧? 二房再一人一个,一个也不剩了。 而薛蕙包包子的目的,主要是为了二房能够吃好吃饱,一人一个怎么够?还没品出味呢,就没了。 她说,“奶奶,不着急,先等我们吃完,看还剩不剩。” 这话一出,谢锦婷立马明白了什么,飞快地夹了一个包子到碗里,“太好吃了,我还要吃!” 薛蕙给谢锦明夹了两个包子,“相公,你身子弱,多吃点。” 谢锦婷给谢秉恩夹了两个,“爹,你忙了一上午了,也多吃点。这一个是娘的。” 薛蕙给自己夹了 两个。 筐子空了。 谢老太脸色直接一黑到底,气得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 谢老爷子拉了她一把没让她说出来。 谢秉严不满地看了薛蕙一眼,动了动嘴,到底没说什么。 四弟一家虽然分了出去,但到底还是一家人,不就几个包子吗? …… 薛蕙这几日又对肉馅做了一些改动。 谢锦婷尝不出来,只觉得都很好吃,但她很支持薛蕙,恨不得薛蕙天天都试肉馅。 吴氏无奈,“你就数落着吃!” 不少人闲时念叨,谢家二房这两日天天传来肉香味。 吴氏出门时,和她搭话的人更多了。 薛蕙又调了一种馅子,是鱼肉馅。 鱼肉也可以成冻,配上鱼肉的馅子做成灌汤包,也是非常的鲜美。 谢家二房过的美滋滋,王氏倒没那么开心了。 看着二房和和睦睦,越来越好,天天都吃肉,她心里的酸味直咕嘟。 虽然她每次都能得一个包子。 她寻思着薛惠那丫头怪邪乎的,之前菌子说卖就能卖。 这回说要卖猪皮冻,那肯定也是个好营生。 她寻了个时间悄悄的捎点新粮回娘家一趟,顺便告诉了娘家小弟猪皮冻能卖钱。 想着让娘家小弟先做 ,回头拉扯她一把。 …… 这几日卫建国媳妇过的也不安稳。 时间一天天过去,马上就要点麦种了,有些勤快的人家地翻完施上肥已经开会种了,谢家却还没有上门找她。 卫建国媳妇难免有些慌乱,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难道,谢家真在别的地方买到了麦种? …… 这天,薛蕙换了青鱼做灌汤包肉馅。 上次用的是草鱼,都是从后山的池塘里捞的。 她还在池塘里捡到三个河蟹,也蟹肉也掺在了里面,闻着就很鲜。 “好香啊,二哥今天有口福了。”谢锦婷满足地笑着。 远志书院每十日休沐一次,一月三次。 今天是谢锦朝回家的日子。 鱼肉馅做好,她和谢锦婷正在家里包包子,忽听外面大门一声响。 今儿吴氏和谢秉恩去镇上交公粮买新粮,应该不会回来的那么早。 “肯定是二哥回来了。” 谢锦婷出去一看,双眼一亮,兴奋地迎上去,“二哥,你回来了。” 谢锦朝看了眼她手上的面粉,往厨房看了眼,“在做午饭?” 谢锦婷忙不迭地点头,“我和大嫂在包包子,鱼肉馅的灌汤包!二哥,你肯定没吃过灌汤包!” “没吃 过,走,二哥和你一起去包包子。” 谢锦朝把带回来的包袱放到房间,去洗了把手,走进厨房。 薛蕙正捏着小圆包的褶子,忽觉厨房一暗,抬头看到谢锦朝走进来,冲着她笑笑,“小叔。” “大嫂。” 谢锦朝在旁边坐下来,倒没急着包包子。 “小叔,你会不会包这种包子?我教你。”薛蕙看他愣着,拿起一张面皮子,舀上慢慢的肉馅,再放一些肉冻,认真的示范起来:“这样,右手拇指按住肉馅,左手从这里开始捏褶子,一边捏皱褶一边将转,哪个方向都行,转一圈之后包子就捏好了。” 谢锦朝看了眼她认真的面容,发现她尖尖的小脸上长了些肉,但看上去还是很瘦。 他拿起一张擀好的面皮,按照薛蕙示意的步骤流程包出一个包子,“这样?” “哇!”谢锦婷惊了,“二哥,你也太厉害了!第一次就包的那么好看!” 薛蕙赞赏地看了谢锦朝一眼。 “对了,二哥,我想学认字,你能不能抽时间教我呀。”谢锦婷说。 “可以。” “谢谢二哥,对了,还有大嫂,我要和大嫂一起学!” 谢锦朝看了薛蕙一看,轻轻点头,“好。” 第三十一章 麦种 午饭的时候,谢锦朝吃到了谢锦婷一直给他安利的鱼肉馅灌汤包。 刚从锅里出来的灌汤包白白嫩嫩的,轻轻咬一口,鲜美的汤汁便流出来,美味至极。 “二哥,好吃吧?” “嗯。” 早上吴氏和谢秉恩是坐镇中酒楼伙计的马车走的,坐牛车回来,正好中午头。 吃完中午饭,吴氏把薛蕙叫到一边,说,“蕙娘,咱家钱现在足够了,去哪儿买麦种,娘跟你一起去。” 谢秉恩也走过来。 薛蕙顿了顿,一本正经的胡编道:“娘,他是官署里的人,因为这麦种还没开始流通,他拿给我们算是违规的,不方便露面,除了我不能见别人。” 谢秉恩听了皱眉,“不能见别人,你一个人去?我看这事不靠谱,他肯定是在骗你,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还是别去了。” 薛蕙:“……” “爹,娘,我没有被骗,你们就相信我这一次。” 谢秉恩只就觉得薛蕙已经被骗子洗脑了,叹了口气,正想说话,谢锦朝便走过来,“爹,娘,官府司农司确实有这样的人,不如我陪大嫂去吧,肯定不会让大嫂被骗。” 谢秉恩最信二郎说的话,闻言点头,“那行,你陪你大嫂 去一趟。” “好。” 吴氏把沉沉的荷包交给薛蕙。 “小叔,走吧。” 薛蕙走出家门,回头对谢锦朝说,“拿上背篓。” 支使的话说的很流畅。 谢锦朝提上背篓,跟在薛蕙后面,淡声问,“大嫂,你要去哪里买麦种?” “西山。” “……”谢锦朝抬眸看了她一眼,“西山?” “对啊。” 薛蕙停下来等谢锦朝走上来,凑过去压低声音,“小叔,这件事你不要声张,是这样的……所以,等到了西山,你在山脚下等我。” 她把糊弄吴氏的话说给谢锦朝听。 不过谢锦朝想必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但那又怎么样? 她咬死不承认就行了。 薛蕙名义上是谢锦朝大嫂,实际上却比谢锦朝小两岁,个子矮了他一头。 谢锦朝垂眸,看着她凑过来的小脑袋,一头乌发扎成一个丸子头,眸子黑白分明,表情贼兮兮的,抿了抿唇角,“不行,山脚下太远。在半山腰等你。” 薛蕙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她以为他会追问怀疑呢,谁知道问都不问。 这么好骗? 到了西山半山腰,谢锦朝将背篓给她,“大嫂,你自己小心,我在这里等你。” “好!”薛蕙迫 不及待地往山上走。 她找了个非常隐蔽的小沟里,往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在大脑里召唤出了淘宝。 果然,淘宝【我的】那一页面,余额变成了一千六百七十三点,等级变成了一级。 多出来来六百七十三点,是薛蕙自己的私房钱。 而麦种是二房一房的事,她当然不会花自己的私房钱。 薛蕙翻到解锁的一栏,发现一级解锁的东西不多,就这她大部分都买不起。 要升到二级,需要需要一万点经验,也就是十两银子。 她目前只能在一级混混。 薛蕙找到优质小麦种,买了一百斤。 她看着脚边的麦种,抽了抽嘴角。 麦种的蛇皮袋是现代聚丙烯材料,幸亏,上面没印什么简体汉字。 薛蕙把麦种放到背篓里,哼哧哼哧地拖下山。 “小叔!”大老远,她就朝着谢锦朝招手,“过来帮我抬一下。” 谢锦朝看着她小矮个一丁点,弓着腰努力拖着背篓的样子,让他想起小时候在山中见过的小松鼠,怀里抱着一个巨大的椰子,颇有些滑稽。 他走上前,把背篓提起来,“我来吧。” 薛蕙累的双颊通红,满头大汗,终于松了口气。 瞧见谢锦朝把 目光放在背篓里的麦种蛇皮袋上,她状似无意地解释,“这种蛇皮袋也是官署的人研究出来的,很结实。” 谢锦朝淡淡的“嗯”了一声,看着她紧张的现编。 薛蕙吃不准他信还是不信,却也没多说。 两人一前一后回家。 迎面卫建国媳妇走来,打眼就把视线落在谢锦朝身后的背篓上,心头一跳。 里面该不是麦种吧? 肯定不是,他们没地买麦种的。 她镇定下来,睨了薛蕙一眼,“呦,这不是谢家冲喜那小丫头和谢二郎吗?去干啥了?” 薛蕙见是她,笑了笑,“是卫婶啊,我们当然是去买麦种了,瞧着,这不是吗?” 卫建国媳妇心里咯噔一声,嘴角僵住,脸色慢慢白下来。 谢家真的买到了麦种? 怎么可能?! 那自己的麦种岂不是要砸手里了?! 卫建国媳妇看着薛蕙嘴角的笑,深吸一口气,不屑地嘲讽道,“这时候才买到麦种,没少折腾跟花钱吧?小丫头,我看你不懂世事的,还是多学学,放着好麦种不要,去买这又贵又烂的麦种,赶紧打开看看,里面肯定都是瘪子,连麦子都种不出来,有啥用?!” 薛蕙笑笑说,“瘪子?卫婶怎 么知道全是瘪子?既然卫婶这么在意,我就给你看看吧。小叔,你把背篓放下,咱们叫卫婶看看,咱们的麦种咋样。” 谢锦朝看着她得意的小模样,把背篓放在地上。 她把蛇皮袋上的线头扯断,捏住一扯,唰地一下,蛇皮袋的口子就开了。 薛蕙捧出一小把麦种,特意举到卫建国媳妇面前,笑眯眯的,阴阳怪气,“来,卫婶,你瞧瞧,这麦种咋样?比你家的好吧?不止比你家的好,还比你家的还便宜呢!多亏了你涨价,要不然我们还买不到这么好的麦种呢!真是谢谢您啦卫婶。” 闻言,卫建国媳妇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她瞪大眼睛看着薛蕙手里的麦种,个个饱满圆润,一看就是好麦种!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好的麦种? 还便宜?! 假的,肯定是假的。 卫建国媳妇搞麦种也搞了十来年了,从没见过这样优质的麦种,更何况是这么大一袋子。 肯定呀就表面一层好的,底下都是瘪的。 卫建国媳妇这么想着,心里才平衡了一些,撇撇嘴,“你们还真是会自欺欺人,弄上面一层有啥用?下面该瘪的还是瘪!算了,不跟你们说了。” 第三十二章 麦子是真的 说完,她转身就走,背影明显透出几分落荒而逃的感觉。 薛蕙乐不可支,朝着她的背影大喊,“卫婶,你家麦种要是砸手里,千万别来讹上我们家。” 薛蕙在现代还真遇见过这样的客户,自己违约在先,有了损失之后倒打一耙,脸都不要了。 只见卫建国媳妇脚步愈发地匆忙。 “哈哈哈哈……”薛蕙笑得开怀,笑完才扎好麦种的口袋,抬头对谢锦朝说,“小叔,走吧。” “嗯。”谢锦朝看着她。 一听到开门的声音,吴氏就迫不及待地从屋里出来,心里忐忑着,“这么快就回来了?卖到麦种了吗?要是没买到,就再想别的办法。” “娘,买到了,你看。” 薛蕙说完,谢锦朝放下背篓。 吴氏看到背篓里的麦种,那外面的袋子她见都没见过,稀罕道,“呀,这种麻袋,我咋没见过?” “娘,这种叫蛇皮袋,是好东西,比麻袋结识多了。” 说着,薛蕙解开口子,“快看,这麦种还不错吧?” 吴氏敞开袋子口,抄了一捧麦种出来看,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很明显,这袋子里的麦种个个饱满圆润,和卫建国家一对比,简直天上地下,云泥之别! 瞥见王氏从东屋里出来,吴氏清了清嗓子,努力克制住嘴角的笑意,“走,咱们回屋说。” 王 氏疑惑地看着他们的背影,瞥见背篓里陌生的蛇皮袋,那是啥? 二房在弄什么?神神秘秘的,难不成又是啥赚钱的法子? 到了屋里,谢秉恩也瞧见那一袋子优质麦种,默了默。 走上前把手伸进去将底部的麦种扒出来,同样是大粒饱满,没有作假。 麦子是真的。 他猛然间想起,薛蕙曾说这麦种产量能翻一番。 他掐了把自己的大腿,一阵疼痛传来。 是真的! 他们家真买到了顶好的麦种!产量能翻一番! 蕙娘真的认识官家的人! 还有这什么蛇皮袋,一看就很结实,肯定也是官家研究的! 谢秉恩激动坏了,猛然觉得自家烧了高香。 自打把薛蕙娶进门之后,生活就慢慢变好了。 吴氏也是,现在她特别庆幸自己当初听了游方道士的话,把蕙娘娶进来! 薛家那一家子真是眼瞎,蕙娘这么好的姑娘,为了那点彩礼就这么卖掉! 不过,她得感谢薛家,要是薛家真长眼了,她上哪里娶这么好的儿媳妇? 谢家二房一家人沉浸在欢喜之中。 卫建国媳妇这边可是焦急无比,张皇失措。 完了! 这下全完了! 麦种砸手里了! 早知道她就不涨价了! 想到这里,卫建国媳妇一阵恼火。 要不是毛婆子撺掇,她也不会涨价! 都怪毛婆子,他 们家的损失,必须得让毛婆子来赔! 这么想着,卫建国媳妇气势汹汹地杀进毛婆子家里。 “你这个老闵婆,我可被你给害惨了!都怪你,出的什么馊主意!赔钱!你要是不赔钱,我们卫家饶不了你!” 毛婆子被劈头盖脸一顿骂,“建国家的,这是咋了?” 卫建国媳妇冷笑一声,“咋了?你说咋了?谢老二家在别处买了麦种,我家的全砸手里了!我告诉你,今儿你要是不赔我这损失,以后,你们姓毛的,就别在我家买稻秧和麦种!” 她和周围几个村卖麦种的都认识,平时都是一起定价,互相打个招呼,毛婆子就别想买到麦种! 更何况是全部姓毛的都买不到。 毛在小平岭不是大姓,但也有十几户人家,沾亲带故的,要是连累所有姓毛的都买不了麦种,只怕他们会联合起来把毛婆子这一脉赶出去向卫家赔罪。 “你别气,你别气。”毛婆子还想糊弄一下,“建国家的,是谢家不买你家的麦种,才让麦种砸手里,你应该找他们要钱啊!” 卫建国媳妇冷哼一声。 难道她不想? 那冲喜的小贱蹄子三番两次强调别讹上他们,她大话都放出来了,要是再讹上,脸面真是丢尽了! “我不管,是你出的注意!你快赔钱,不赔钱,你就给我等着!” 毛婆子也来气了,“哼,要不是你自己起了贪心,我还能逼着你涨价?要钱,没有!给我滚!” “好,我滚,我这就挨家挨户通知所有姓毛的,明年的稻秧和麦种别在我家买!爱咋滴咋滴!” “哎哎哎……”毛婆子赶紧上前拦住。 任她如何哭闹,卫建国媳妇坚决要钱。 毛婆子满脸菜色,不得已之下抠抠搜搜拿出了一千文出来。 卫建国媳妇一把夺过荷包,转头就走。 毛婆子气得跟开了染坊似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对着卫建国媳妇的背影啐了一口。 正在这时,毛家大门哐的一声打开,一个醉醺醺的男人拎着酒坛子摇摇晃晃地走进来,看到毛婆子,也不吭一声,径直往屋里走去。 毛婆子见他这样子,心里来气,骂道,“你看你这样子,天天喝天天喝,有没有个人样?今儿又去哪里耍了?是不是又输钱了?家里的钱早晚被你输干净!” 毛兵子粗着嗓子摆摆手,“就输了几百文。娘快去给我弄只烧鸡来!” 说完,他就直接回屋呼呼大睡了。 毛婆子气得嘴上直骂娘,正巧看到毛文静从屋里出来,劈头盖脸一顿骂,把气全撒在了毛文静身上,“你个赔钱货,还不去干活?谁还没被打过?那点伤就下不了床了?就你矫情?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 闺女,要你有什么用?白养你这么大,也没见你把谢锦明笼络住!谢家现在顿顿吃肉,你看看你,连汤都喝不上。” 毛文静不吭声,一瘸一瘸地去要去喂猪。 自从她被铁蛋打伤不能干重活之后,铁蛋就嫌她不能干重活还要多一张嘴吃饭,将她打发回了娘家。 毛婆子一拳头打在棉花上,见她哭丧着脸,跟死了人似的,脸色愈发阴沉狠毒,抄起一根竹竿往毛文静背上招呼,啪啪直响,“我让你不说话,我让你不说话!哑巴了是吗?跟我发脾气呢?我是你娘,还敢跟我犟?胆子真是肥了?!” 毛文静被打的面色惨白,忍不住痛苦的惨叫出声。 毛婆子终于解气了,扔了手里的竹竿,“去,给你哥弄一只烧鸡来。” 毛文静颤颤巍巍地伏在地上,动了动嘴唇,小声说,“我……我没钱。” “没钱?没钱自己去想办法!谢家不是有钱吗?你去求他们,快去!” 毛文静没动弹,难过地不吭声。 不久之前,锦明身体恶化的时候,她娘那样子把吴婶赶出去,还说锦明短命鬼,坚持退亲,又收了丁铁蛋的彩礼硬是把她嫁过去,锦明现在也有了新媳妇,她还有什么脸面去求谢家人? 毛婆子见她装死,气血又一阵上涌,“去不去?你要是不去,我今天就打死你!” 第三十三章 上:闹 傍晚。 谢家突然传来敲门声。 东屋三房王氏正好在院子里,顺手打开了门。 这一开,可不得了。 王氏看着眼前的毛文静,楚楚可怜,脸上有些地方还青紫一片。 二房的生活要不安宁了。 她心里生出一股窃喜,让毛文静进了院子,然后朝着西屋喊了一声,“二嫂,有人找你!” 吴氏今儿高兴,正巧谢锦朝回来,就开了小灶,拿出点腊肉炒了炒,薛蕙捉的鱼还剩了些,做成鱼汤,再炒一盘小白菜。 三个菜,两荤一素,已经算是丰盛。 谢 锦明晚饭多是自己吃,今儿也跟大家一起坐在桌边吃饭。 吴氏一上桌,就把薛蕙夸了一通,把薛蕙夸得有点不好意思。 听到喊声,吴氏没有在意,应了一声就出去看看。 出了西屋,她就看到瘦弱的毛文静站在院子里,不禁一顿,上前问,“文静,你咋来了?” 以前谢锦明和毛文静确实好过,她知道毛文静的为人,对毛文静也很满意。 可惜毛婆子不做人,她不会迁怒毛文静,但也不会再和毛家有牵扯。 就是可怜了毛文静,嫁给丁铁蛋,天天 挨打。 “吴婶,我想见见锦明哥。”毛文静涩声开口。 吴氏犹豫了。 她可怜毛文静是不假,但锦明已经成亲了,蕙娘就在里面坐着,叫他和毛文静再见面,只怕是不妥。 况且,毛文静脸上还有伤,看起来就可怜,万一锦明一时心软,办出糊涂事咋办。 “吴婶,算我求你了,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见锦明哥一面。”毛文静又说。 吴氏内心百般挣扎,最后还是无奈的叹了口气,“不行,文静,你们缘分已尽。你已经嫁人了,锦明也娶了新妇 ,你们现在实在不适合见面。” 不能让毛文静进去,不然就太对不起蕙娘了。 瞧着吴氏这态度表情,毛文静知道她怕是真的不会让自己进去了。 她眼中含泪,满脸悲泣。 她和谢锦明一直都是真心相爱的,要不是她娘百般阻拦,非要将她嫁给铁蛋,也许和她锦明哥现在很幸福。 她正要离开,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咳……娘……咳……是谁来了?” 下一刻,谢锦明从西屋走了出来,看到毛文静,他怔了一下。 吴氏忙拦他,“没有谁,锦明 ,咱们进去吧。” 谢锦明咳嗽着,“娘,咳咳……你先进去,就让我和文静说……说几句话吧,咳咳。” 看着儿子咳得这样难受,吴氏又看了一眼毛文静,皱了皱眉头。 她叹了一口气,“那你们快些。” 吴氏犹豫着进了屋,有些愧疚地看了薛惠一眼。 谢锦朝眉头几不可查地微微一蹙,抿了抿唇,下意识地看向薛蕙。 只见她跟没事人似的,夹了块鱼肉也不挑刺,直接往嘴里一塞,随后腮帮子鼓了鼓,舌头一抿,顶出一根细小的刺来。 傻猫。 第三十三章 下:闹 丈夫都快跟人跑了,还只顾着吃? 偏就谢锦婷没察觉,好奇地仰脸问,“娘,谁来了啊?大哥非要出去瞧。” 吴氏轻咳一声,看了眼薛蕙,“毛文静来了,婷婷,你出去看看。”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怎么好,但别人在旁边盯着,也不像话,索性让谢锦婷这小孩子去盯着。 谢锦婷一听是毛文静,嘟了嘟嘴巴,还是放下筷子出去了。 吴氏坐下来,赶紧对着薛蕙表“忠心”:“蕙娘,你放心,不管怎么样,娘心中的儿媳妇就你一个。” 薛蕙抬起头,抹了把嘴角,“娘,我知道啦。” 她和谢锦明是塑料夫妻,根本不在意谢锦明去见谁。 要是谢锦明能和毛文静在一起,早早和离也好。 本朝未婚女子不能立女户,但 和离之后的女子或者寡妇却是可以立女户。 她到时立个女户也不错。 相反,她在意的是吴氏的态度。 吴氏并不知道她和谢锦明的约定,明知他们是夫妻,让谢锦明和毛文静见面不要紧,若是要把毛文静的事往身上揽,她也会心里不舒服。 吴氏不放心,继续说,“你放心,等他们说两句话,就让她走,毛家的事,还得他们自己去解决,我们可不管。” 薛蕙点点头,继续吃。 吴氏叹口气,蕙娘心里肯定很难受,只是在故作轻松,有些心疼。 以后这种事可不能再出现! 就在这时,谢家大门外传来“砰砰”几声。 谢锦婷正要去开门,突然,毛婆子从外面闯进来,看着院子里的谢锦明和毛文静,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 笑意,板着脸斥道,“好啊!谢锦明,大晚上的,你让文静进来,是不是想欺负文静?” 说着,她就上前来抓毛文静。 毛文静只觉得浑身的伤口又疼起来,下意识地往谢锦明身后躲。 谢家二房的人听到已经从屋里出来。 吴氏皱了皱眉,“老闵婆,你不会说话就闭嘴!说的什么话那么难听?什么叫欺负文静,毛文静自己来的,锦明就在院子里跟文静说两句话而已!” 毛婆子闻言冷笑,“说两句话?大晚上孤男寡女,谁信啊?!我家文静可是好姑娘,发生这事别人不知道说啥闲话呢!文静的名声可就毁了!我不管,你们得赔钱!” 她就知道毛文静来谢家不会提要钱的事,特意在外面等着呢! 毛文静脑袋里嗡嗡响, 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她本想说几句话就走,回去告诉娘谢家坚决不给钱,让她以后不要再去谢家闹,哪里想到娘直接冲进来了。 毛婆子一而再再而三地来闹,吴氏也恼了,“你个老闵婆就会胡咧咧,不要脸!赔钱,想的美?把你闺女领走!送上门的我们才不要!” 毛文静脸色惨白,身子摇摇欲坠。 “咳咳,娘……” “锦明,你别说话!这里没你的事,二郎,把你哥扶回去!” 谢锦朝抿着唇上前,“大哥,回屋吧。” 谢锦明不想走,“锦朝……” 谢锦朝面不改色,攥住他的胳膊,强硬地把他拉回房间。 “谢锦朝!”谢锦明怒喝一声,用力过激,重重地咳嗽起来,脸色通红。 “我在。”谢锦朝淡淡地 应声,“大哥,你好好休息。” 外头,毛婆子见吴氏态度强硬,索性坐在谢家院子里撒起泼,“你们今儿要是不赔这个钱,我就不走了!你们谢家别想安宁!等明儿我就在街上喊,你们谢大郎大晚上坏我家文静的名声,我看你们还有没有脸出门!” 薛蕙第一次瞧见这么不要脸的人。 事情宣扬出去,吃亏的不还是毛文静吗? 不过是打着毛文静的幌子想要钱而已。 “娘,走吧!”毛文静满眼无奈心酸,上前去拉毛婆子,“你别闹了!” 毛婆子一把拍开她的手,“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没见老娘给你要公道呢?你倒贴男人,帮人家说话,人家是咋说的,说你送上门的不要!真是犯贱!吴巧珍,你们就说赔不赔钱吧?!” 第三十四章 吃瘪 谢秉恩气得没了耐心,想把毛婆子赶出去,谁知一靠近,毛婆子就大声嚷嚷,“非礼啦!打人了!快来人啊,谢家要打死我这个老婆子!” 谢秉恩也不敢再上前。 毛婆子的声音已经惊动了周围邻里。 谢家门口围了一圈子人。 毛婆子这无赖的模样把谢家二房几人气得不行,偏又拿她没办法。 薛蕙从吴氏身后走出来,小脸笑眯眯地,看上去非常无害,“大婶,你确定,非要我们赔钱?” 她从来不相信这世上有对付不了的人。 只要是人,都有弱点。 前世毫无根基地她一步步走到营销总监这个位置,全款买下自己的两百平大平层海景房,靠的便是对人心的洞察力,制定一击即中的营销策略。 期间她也遇到过不少难缠的奇葩客户,最后无一不被她完美解决。 因为她最是能够抓住人身上的弱点,加以放大和利用,以达成自己的目的。 就拿毛婆子来说,她没脸没皮,嗜钱如命,撒泼无赖,胡搅蛮缠,样样精通,打不得骂没用,对自己女儿非打即骂,儿子喝酒赌钱,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看上去非常棘手。 但薛蕙,已经找到的切入点。 毛婆子对上薛蕙目光,猛然间不寒而栗。 一个小丫头怎么会有那么锋利的眼神,肯定是她看错的。 毛婆子吞了吞口水,挺起胸脯,“你们家谢锦明坏了我家文静的名声,赔钱不是应该的吗?” “那你要多少?”薛蕙问。 毛婆子双眼一亮,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我要五两银子!” “你个老闵婆,简直狮子大开口?!你给我滚出去!”吴氏气得怒骂道。 新粮五亩地约莫十二石,交了一石的税,自家留下一石,剩下全卖了出去,新粮价格还算高点,一千二百文一石,卖了十二两银子。 往年这十二两银子要拿出来七两左右作为谢锦朝的束修住宿笔墨纸砚等,剩下还得拿出三四两给谢锦明抓药。 虽说现在家里每天都有进项,但白白给毛婆子五两银子,吴氏怎么都不愿意接受! 毛婆子心里底气越发的足,“我就不滚,你给不给?不给你们谢家就别想安生,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娘,拿五两银子给她。”薛蕙说。 “蕙娘……”吴氏拉住她,心里不由得有些自责 。 要不是她心软让谢敬明和毛文静说话,哪会闹成现在这个样子。 蕙娘现在看着冷静,心里肯定难受死了。 谢秉恩却是有些不解,蕙娘前几天不还说不能当冤大头吗?怎么今儿这么快就妥协了? 薛蕙安抚地拍拍吴氏的手,“娘,你去拿钱给她,钱咱们还可以再赚,没必要跟这种阴沟里的老鼠纠缠下去。” 吴氏叹口气,回去里翻出五两银子,一脸不舍地拿出来。 毛婆子见状就想扑上去抢,薛蕙眼疾手快地拿在手里,面带笑意,又问了一遍,“你要这钱可以,但是得签字画押,这钱呢就算是咱们借你的,你以后不准到咱们谢家来闹。要是你不来闹呢,这钱咱们就不要,要是再来闹呢,就得将银子连本带利的还给咱们。” “好啊。”毛婆子贪婪地盯着钱袋子。 这可是五两银子! 至于旁的,等她先拿到手了再说! 薛惠扭头让谢锦朝去写文书,“小叔,麻烦你去写个文书来。” 谢锦朝看她眼神亮晶晶的,挑了挑眉,就知道她是个不吃亏的主,肯定是心里早有算计了。 他写了文书,又拿出来让毛婆 子按手印画押了。 “那好,你拿去吧。”薛蕙把钱袋子丢给她。 毛婆子忙不迭地接住,打开一看,瞧见里面白花花的碎银子,双眼直放光。 “走了,文静。”她从地上爬起来,瞧见毛文静还在旁边站着,一把把她拉走,“你就别看了,人家有儿媳妇,可看不上你,也只有你娘我才是真正的为你好。” 关上大门。 吴氏依旧耿耿于怀,心里无法平复,到谢锦明屋里对他说,“锦明,你今儿也瞧见了,蕙娘多好的孩子,以后毛文静是死是活跟我们无关,谢家不会再让她上门,她要是再来见你,你就让她走,否则,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儿子!” 因着谢家祖上有手艺,比较富裕,一代一代积攒下来,原先没分家之前,家里二十多亩地,算是很多了,毕竟山区开垦的良田有限。 谢家二房五亩地也比许多人家要多,但,庄户百姓家的五两银子,搁谁那儿都心疼的紧。 吴氏一想到,心里就抽抽的难受。 她就不该对毛文静心软! 谢锦明脸色苍白,看上去越发憔悴,“娘,文静不是来找我要钱的。” 他相信文静 ,这事跟她没关系,她不是那样的人。 “锦明,你要搞明白,就算她不是来要钱的,但她是毛家的人,是毛婆子的女儿,这一点不会改变,毛婆子可以一直利用她来闹事!五两银子,你想想,够你弟弟一年的束修,够你一年的药钱,够我们家吃多少大米,我和你爹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钱,就这么便宜给别人了。锦明,你不心疼蕙娘,也得心疼心疼你爹娘啊!”吴氏越说越无奈。 娘说的对,只要文静是毛婆子的女儿一天,这事就无法解决。 谢锦明神色黯然。 另一边,薛蕙见人都回了屋,叫住谢锦朝,压低了声音,勾勾手指头,“小叔,你过来。” 谢锦朝看她贼兮兮的表情,有几分好笑,走过去问一本正经地问,“大嫂,叫我什么事?” “耳朵伸过来。” 谢锦朝眉目舒展,微微倾身把耳朵凑过去。 薛蕙抬眸,猛然发现他侧颜线条非常优越,鼻梁高挺,眉心人中下颌连成一条笔直的直线,下颌线条清晰流畅,睫毛又长又翘。 薛蕙情不自禁地多看两眼,在他耳边低声耳语几句,“你明天去……” 第三十五章 巧妙 帅哥美男谁不喜欢看呢。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耳廓上,谢锦朝心思晃了晃。 “听明白了吗?小叔?” 谢锦朝赞赏地看了薛蕙一眼,他就知道薛惠心里藏着鬼点子。 他面上做出为难的样子,“可是,爹不让我和小舅来往。” 吴巧珍娘家有两个兄弟,大哥吴铁柱是个屠夫,小弟吴铁成二十五岁,至今还是个光棍,游手好闲,混三教九流,在赌坊当打手,收保护费,谁也不敢惹,但也没有人愿意把姑娘嫁给他。 谢秉恩是老实人,打心眼里嫌弃赌坊那种地方,这些年也一直盯着,不许谢锦朝和吴铁成来往过多,生怕吴铁成把儿子带坏。 薛蕙这下顿住,看了谢锦朝几眼。 他才十六岁,国家的美丽花朵,正是心性不稳的时候,谢秉恩的做法不是没有道理。 她想了想说,“那你知道小舅的赌坊在县城什么地方吗?明天我去。” 不行。 谢锦朝抿住嘴唇。 要叫彪子那帮人看到她,那还得了? “还是我去吧,你不识路,难免遇上危险。” 薛蕙抬眸,“那你小心着点,去了之后不要多看,说完事就赶紧回来,以后没什么事也别去,知道吗?大嫂 这是为你好。” 谢锦朝见她一副长辈的作态,唇角几不可查地弯了弯,嗓音清冽富有磁性,带着几分笑意的眼看着她,“知道了,多谢大嫂嘱咐教诲。” 薛惠被他看得有几分不自在,别过脸去。 “咳咳……” “蕙娘,锦朝,你们在嘀咕什么?”吴氏走过来问。 “没什么,”薛蕙笑着说,“我想让爹做一个小推车,在想怎么画图,让小叔给我出出主意。” “原来是这样。” 翌日,谢锦朝一早就去了县城。 宜春县面积不算大,城西是达官贵人的集中地,城北坐落着许多官署,城南大多是平民百姓,而鱼龙混杂的三教九流则在城东。 长乐坊便坐落于此,除此之外还有茶坊酒肆,花街柳巷,杂耍戏班,街上人群往来,摩肩擦踵,纸醉金迷,千贯钱进,一文钱出。 巳时,谢锦朝在长乐坊门口站定,仰头看了眼牌匾。 大厅内乱哄哄的,赌徒们吆喝着,夹杂着几句叫骂。 谢锦朝一身书生的打扮,着实是格格不入。 有人看到店里的小二过去,还以为要把他赶出去,随即就见那小二点头哈腰的,“谢二哥!您来的可真是时候,二爷正发愁呢, 也就您能给出出主意了,快里面请。” 二爷便是指他们的头儿,吴铁成。 “彪子,你替我去办件事。”谢锦朝明显对这小混混熟的很。 彪子立马拍着胸脯问,“什么事?你直接说,保证给你办的漂漂亮亮的。” …… 薛蕙还真拿出一张图纸来给谢秉恩。 图纸上小推车和现代的一些小吃摊的小车很像,平面靠右两个灶口,用来放蒸笼,左边是粘板,用来和面,边上几层木架子,可以放肉馅,调味品等,下面靠右放铁盆烧木炭,左边作为储物柜,前后有把手,方便推拉。 “蕙娘,这是你想出来的?真是巧妙。”谢秉恩看着图纸,不住地夸赞。 他做了木匠那么多年,这样一体的小推车倒是头一次见。 吴氏从屋里出来,顺口问了一句,“当家的,二郎去哪儿了?” 谢秉恩注意力全在图纸上,随口回道,“不知道,今儿一大早就没见他。” 吴氏嘀咕,“难道提前回书院了?可是他不是说夫子有事,会多休假几日吗?” 小推车做出来肯定会光秃秃的,薛蕙打算在外面贴上点东西,就跟现代的小吃摊一般。 她打开淘宝,只见首页推荐第一个 便是【防水防晒户外不干胶,广告贴纸海报定制】,一级解锁。 在现代有大数据的支持,人性化就算了,在这个时候也这么人性化。 薛蕙感叹着,点进去。 价格是1张/10点。 薛蕙测量了一下小推车的数据,下单时候备注好: 商品为灌汤包,价格两文一个,字体用繁体,图片为主要素,风格仿手绘。 考虑到这时候百姓的文化程度,字不能写太多,薛蕙让客服从网上多搜两张照片。 淘宝客服很快回复:价格确定写两文一个? 薛蕙:嗯。 客服:哦,我懂了,你是不是剧组的道具师,定这些用来拍古装剧的?什么剧啊,回头我也好对外吹给电视剧印过道具。 薛蕙:…… 卧槽! 居然还是真人客服! 666! 她一直以为这客服就是个工具人呢! “蕙娘,外面有人找你,说是你朋友。”吴氏冲着屋里喊了一声。 薛蕙关掉淘宝,从屋里出来,笑着说,“燕子,是你啊。” “蕙蕙,我来找你玩。”林燕子笑着拉住薛蕙的手,眼神却忍不住在院子里打转。 薛蕙知道她在找谁,说,“你来的不是时候,小叔他不在家。” 林燕子红 了脸,嗔道,“蕙蕙,你说什么呢!我是来找你玩的。” “……” 林燕子眸含秋波,还是忍不住小声问,“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呀?” 谢锦朝去了县城。 原主没去过,在她记忆里也没有关于县城的知识,村里人没事不会去县城。 薛蕙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林燕子有些失望。 薛蕙这几日已经眼见了胖了一些,身上终于有了点肉,林燕子却还是瘦的皮包骨似的。 薛蕙拿了两个包子给她吃。 林燕子揣在了身上。 “你怎么不吃?” “我带回家给我哥吃,给我哥补补身子。” “吃一个没关系。” 林燕子摇头,“不行,我在家就干个农活而已,吃什么包子,还是给我哥吃,他在书院那么辛苦。” 薛蕙:“……” 林燕子没看到她的表情,叹口气,想倾诉一下关于她哥的事,却怕伤到薛蕙的心,没敢提。 新嫂子挺好的,有钱,能让他哥继续读书。 唯一不好的点就是新大嫂连给大哥缝衣做饭都不会,以后怎么照顾好大哥? 林燕子没在谢家呆太久便回去了。 谢锦朝半下午才回来,见到薛蕙,微微颔首示意。 薛蕙就知道,事情成功了。 第三十六章 卖包子 毛兵子人逢喜事精神爽,逢人就打招呼。 “兵子,这是遇上啥喜事了?” “没,没啥喜事。”毛兵子摆着手,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今儿他新遇上两个赌友,来头可大,带着他去县城长乐坊赌了一把,赢了十几两银子回来,可不高兴吗? 说来,那长乐坊是真大正华丽,不愧是县城最大的赌坊。 毛兵子心神向往。 回到家,毛婆子板着脸斥道,“你今天又去哪里赌了?是不是又输钱了?!不许赌了听到没?” 素日里被人瞧不起,毛兵子不是不知道村里人都是怎么说他的,以往他都装作没听到。 这一次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反驳回去了。 毛兵子非常有底气地把兜子的银子往桌上一拍,挺起了胸脯,“娘,你就是这么看你儿子的?这些,都是你儿子赢得,厉害吧?” 毛婆子看着那些碎银子,双眼放光,脸色就跟翻书一样,瞬间乐开了花,“哎呀,兵子,是娘误会你了,我儿子就是厉害,竟然赢了这么多钱!来,娘给你收着……” 毛兵子立马把钱收回去,紧捂着胸口,“不行!这可是我的本钱,明天我就赢更多的回来!” 毛婆子不信。 结果第二日,毛兵子赢了更多的钱回来。 他满面红光,“娘,等我再赢一些,就在县城里给你买个大院子,再买两个丫鬟伺候你! ” 毛婆子这回信了儿子,脸上笑开了花,“好好好。” 毛兵子又问,“娘,你那里还有没有本钱,给我拿些,我都拿去,明天再来把大的!” 毛婆子坚信自己儿子能赢更多的钱,立马将自己的钱都拿了出来,毛婆子拿出一个布包,里面有十几两白花花的银子。 毛兵子见了,立马一把都抓到了手上,“娘,你就等着我给你赢大钱回来!” 听到动静的毛文静走了出来,看到毛婆子给了毛兵子这么多银子,忙劝道,“娘!这么多钱你都给哥,要是他都输了怎么办?” 毛婆子看着毛文静就气不打一处来,“关你什么事,给老娘一边待着去。” 这一天,毛兵子到晚上才垂头丧气的回家。 毛家里传出毛婆子的骂声以及毛文静的哭喊声。 当晚,谢锦朝从外面回来,给了吴氏五两银子。 吴氏惊道,“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 谢锦朝淡声道,“回来路上捡的。” 一旁的薛惠听了他的话,捂嘴笑了一声。 吴氏有些狐疑的看了一眼谢锦朝,又看了一眼薛惠,“该不会是你们两搞的什么鬼?这天下掉馅饼了?这么好的事也能轮的到咱们家?” 薛惠道,“娘,既然这银子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你就放安心的收好就行了。” 这件事之后,谢锦朝休沐的时间过完,该回书院了, 薛蕙也将心思转移到生意上。 谢秉恩断断续续完成了小推车,“蕙娘,小推车做好了,你跟我来看看。” 薛蕙跟着去了后院。 王氏听见往后院伸了伸脖子,啥也没看见。 肯定是用来卖猪皮冻的小推车。 薛蕙到后院简单推拉了一下,很满意。 淘宝定制地广告贴纸和宣传单也到了薛蕙手里。 她把广告贴纸展开一看,满意地点点头。 由于她注重强调仿手绘风格,图上营造了很明显的笔触感,裁剪非常合适,贴到小推车上,连灌汤包图片边缘处理的也非常妙,看上去就像是红漆白漆画上去的一般。 吴氏知道小推车好了,特意到后院一看,惊讶地张大嘴巴,“蕙娘,你啥时候画的,真好看!” 薛蕙把贴合的隐蔽边缘指给她看,张口就来,“娘,这不是我画的,是我拜托官家的朋友弄得画贴上去的,好看吧?” 吴氏点点头,“好看是好看,就是……掉漆吗?” “……” 薛蕙说,“不掉,这质量很好的。” “那这东西多少钱,娘补给你,这是家里的事,不能让你花钱。” “四十文。”小推车有点大,是四张大海报的大小。 到镇上做生意要提上日程。 除了小推车,还有其他要准备的东西,比如木炭,肉馅,面皮。 木炭就是用后山里的木头烧的,但得提前一天 烧,多准备一些。 除此之外,镇上来回也是一个麻烦之点,小推车不可能每天推来推去,太远了。 薛蕙就让镇中酒楼的伙计带话给祥哥,以后晚上收摊后把小推车放在镇中酒楼的后院,每天一文钱,祥哥那头答应了。 还有去镇上,薛蕙也不好意思每次都凑伙计的马车,就商量着按照每人两文钱的价格给钱。 翌日一早,薛蕙和吴氏加上谢锦婷乘着郑重酒楼伙计的马车去了镇上,小推车则拴在马车后面,一路拉到镇上。 她们到的不早不晚,周围已经有些小摊小贩开始支起摊子,旁边有卖菜的,卖鸡蛋的,形形色色。 街上的行人却是不多。 贴着广告贴纸的小推车拉风的很,一路上引得众人纷纷侧目,还有人拦住她们问这么好看的漆画是谁画的。 薛蕙和吴氏推着推车,找到一个稍微偏僻一点的位子,把推车停下,拿出和好的面,调制好的馅和肉冻,一一摆在小车上。 吴氏从底下的储物区里拿出三个马扎,围着推车坐下来。 吴氏擀面皮,薛蕙和谢锦婷包包子。 薛蕙本就熟练,谢锦婷包了几天,也练了出来。 很快,第一笼包子包了出来,镇上的人流也大了起来。 薛蕙把包子放在上层,木炭引燃,热气滚滚流出来。 趁着蒸包子的时间,三人又慢慢把包了几层。 两 个蒸笼,每个五层,一边鱼肉馅一边猪肉馅,很快就装的满满的。 最早放上去的一笼包子已经蒸熟,香喷喷地味儿飘得老远。 摊子实在瞩目,包子刚熟,就见一个中年妇人挎着篮子领着一小男孩过来: “卖包子的?你们这摊子做的真好,以前咋没见过?” 吴氏扬起笑脸来,说的真诚,“我们是今天新开张的生意,卖的是灌汤包,两文一个,您买两个尝尝?” 中年妇人一皱眉,“两文一个?咋那么贵?别家都是一文一个!” 薛蕙笑着接上话,“婶儿,我们这是灌汤包,里面有汤的,光工序就比别人麻烦些,皮薄馅多,绝对量足,您要是不信的话,就先买一个尝尝也行。” 薛蕙对自己调过多次的馅子有信心。 街上买包子的人也分类型。 一种是省了半年才抠抠搜搜买两个包子吃的,第二种就是家里有点家底能经常买的。 薛蕙定价两文钱,几乎是将第一种客人甩在门外,他们觉得包子都是一个样,花钱买贵的不是冤大头吗? 薛蕙在现代的时候毕业后没做本专业的相关工作。 反而做过很多项目的营销,如游戏,房地产,品牌等。 营销成功的关键点之一就是定位精准,锁定目标人群。 而眼前这大婶,看穿着打扮,一看就是第二种人,潜在客户,薛蕙才敢大胆的推荐。 第三十七章 灌汤包 果然,那小孩一听是灌汤包,觉得新奇,吵着要买。 中年妇人也没犹豫,掏出两个铜板,“给我来一个吧。” “有猪肉馅和鱼肉馅,你要哪个?猪肉馅是香菇猪肉,你放心,香菇是无毒,我们都试过,鱼肉馅是青鱼做的。” “香菇是什么菇?”中年妇人问。 本地菌子太多,又没有一个统一的叫法。 “就是香蕈。”薛蕙从下面的储物箱里拿出一朵小香菇来展示一下。 中年妇人松了口气,“这种确实无毒,那就来个香菇猪肉的吧。” 薛蕙拿油纸包好递过去,“来,您拿着,小心烫。” 生意开张了之后,吴氏也放下心来,陆陆续续又有几人被惹眼的摊子吸引过来,前来问价,一听到两文一个,转头就走。 “哎……”吴氏还想多介绍几句,薛蕙拉住她,说,“娘,你不用和他们多说,这些一看就不是潜在客户,介绍地再好他们也不会买的。” “啥是潜在客户?” 薛蕙往大街上扫了一圈,指着某个白胡子老头说,“潜在客户就是有意向又能买得起我们包子的,那个就是,你看他的衣着看上去简洁,但仔细看料子,很精细,而且他头上那个 簪子,看上去是木头的,但不是普通木头,是紫檀木。他刚才往我们这边看了好几眼,只需要一个引子,那老头就会过来。” “什么引子?” 薛蕙深吸一口气,喊道,“灌汤包啊!好吃的灌汤包,又吃肉又喝汤,给你不一样的体验!” 喊完,薛蕙用手肘戳了下吴氏,“你瞧,他过来了。” 那白胡子老头已经背着手走到摊子前,先是看了看小推车上面的广告,疑惑地皱眉。 这玩意看着像用油漆画上去的,但仔细一看又不像,“小丫头,你这上面贴的什么东西?” 他看上去很是慈祥,说话声听着像是家常,但骨子里却透着一股威严肃然,让人不敢轻视。 大约是认知是匮乏,这里的人不知道有所谓的印刷,被上面的笔触骗过去,都以为是用漆画上去的,也只有他一眼看出来是贴了东西。 薛蕙收起嬉皮笑脸的表情,“老爷爷,您看的真准,这也简单,就是用颜料画上去,再用胶贴上去的。” 这么说也不算错,只是不是画上去,而是印刷。 白胡子老头上下打量她一眼,见她落落大方,说话条理清晰,不卑不亢,衣着虽然朴素,但干净简洁, 暗道这丫头身份定然不简单。 不怪他这样以为,所谓朱漆大门,这时候无论是漆或者颜料,都是纯手工制作,经过多道工序加工而成,普通百姓用不起,更何况某些稀有颜料如群青,石青都是从青金石蓝铜矿中提取,大约只有宫廷画师用得起。 贴纸上虽只有红色和白色,但这大片大片的红色颜料也不便宜。 再说到胶,这时候的胶也是手工制作,很多都是用动物角质熬出来的,普通人根本用不起。 白胡子老头看着摊位上的包子,有些好奇,“什么叫灌汤包?” 谢锦婷高兴的说着,“老爷爷,就是这包子里有汤汁的意思。” 老头摸了一把胡子,一脸惊奇,摸出四个铜板,“这包子里还能有汤汁?不错不错,有点意思,给我来各来一个尝尝。” 薛蕙捡了一个鱼肉馅和一个猪肉馅递出去,“老爷爷,您拿好了。” 等老头一走,薛蕙便对吴氏说,“娘,你懂了吗?做生意也是一门学问,要仔细观察,是潜在客户呢,我们可以多推销一下,不是潜在客户的话,大概率嫌贵不会买,我们也不需要多费口舌。” 毕竟,这是卖包子,不是卖衣服卖鞋子 。 卖衣服卖鞋子有试穿这一回事,非潜在客户也能试穿,但包子只有买和不买,没有试吃。 街上卖东西的,年级大多都比薛蕙大点。 像她这样年轻待嫁年龄的小姑娘极少,路人们好奇,就冲着她那一张巴掌大的脸蛋,也难免想过去看几眼。 薛蕙见人就笑,瞧着是潜在客户,就问人买不买包子,哪像旁的摊主,就喜欢偷偷摸摸地打量别人。 接二连三,卖出去不少包子。 没过多大会儿,那第一个买包子中年妇人领着吃的满嘴是油的小孩子走过来,大手一挥,“一样再给我来十个!” “好嘞。婶儿,我没骗你吧,我们是好好做生意的,实打实的满肉馅肉汤,这是我们开业第一天,每五个送一个,多送您四个包子,您拿着。” 中年妇人看着薛蕙一脸慈祥。 长得扎眼漂亮,逢人三分笑,嘴甜,真是做生意的料。 不久,那白胡子老头又来了,一本正经地清了清嗓子,“鱼肉馅五个,猪肉馅五个。” 薛蕙包好之后,白胡子老头问,“小丫头,你们明天还在这儿?” 薛蕙点点头,“还在,您要是想吃,直接来就行。” 这地儿虽然不是很好, 但生意刚开张,最好还是不要频繁换地。 “好。”白胡子老头拿着包子笑呵呵的回去了。 拐角的巷子里停着一辆马车,白胡子老头拿着包子上车,旁边一位中年男子有些无奈,“先生,这包子就这么好吃?” 老先生这辈子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怎么就对一个包子情有独钟了? 他实在想不到这包子有多好吃。 若是薛蕙在场,就能认出这中年男子就是那日在远志书院门口与谢锦朝说话的人。 “确实好吃,尤其是这个香菇的,你尝一个?”白胡子老头说着,递过去一个包子,“这丫头也有意思。” 中年男子总觉得那卖包子的丫头有点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再哪里见过。 他接过包子,咬了一口,毫无防备,汤汁呲了一脸。 白胡子老头哈哈大笑。 这些事薛蕙不知情,乖巧地守在包子摊前卖包子。 没过一会儿,那中年妇人又来了,这次身边没跟着小孩,倒是跟着几个年龄差不多的妇人,“在这儿,就是这家的灌汤包。” 吴氏一愣,就见中年妇人身后的几个妇人七嘴八舌地说: “给我来五个,三个猪肉两个鱼肉。” “给我来十个,每样对半。” 第三十八章 宣传单 开业第一天,薛蕙准备的肉馅和面并不多。 很快,面和馅都用完了,蒸笼里卖的只剩下八个。 薛蕙打算那四个给镇中酒楼的祥哥尝尝,剩下四个则给大舅带过去。 三人高兴地把推车放到镇中酒楼,去买明天需要的肉和面。 吴氏把包子交给吴铁柱,说明自家现在在做生意,以后都从他这里拿肉。 吴铁柱拍着胸脯说要给他们便宜一点儿。 而镇中酒楼这边,祥哥吃到灌汤包以后惊讶不已。 里面有菌子,好似和每天送来的不一样? “蕙娘,我看今天准备的都卖完了,要不咱们买多一点?” 薛蕙摇头,“娘,不必,这才一天,不能做参考,要是接下来几天包子都卖完生意才算稳定下来。” 买完东西,三人坐牛车回家。 “你们回来了?生意咋样?有没有遇上什么麻烦?” 一到家,谢秉恩就关心地问。 吴氏瞥见王氏在院子里,笑说,“麻烦到没有。” 王氏也笑着问,“二嫂今儿去做生意了?” 她今早上下地了一趟,一回来吴氏三人已经不在了,地上还有另一道车辙印,估计是卖猪皮冻的小推车。 “是啊。”吴氏回应着,把谢秉恩拉回屋,“回去说。” 王氏看着吴氏防备的样子,心里一直不满,至于 吗? 这么想着,她心里十分痒痒,想知道她们挣了多少钱。 王氏忍不住轻手轻脚地贴到西屋门上。 进屋里,吴氏把一兜子铜板拿出来放桌上,哗哗直响。 谢秉恩惊呆,“这么多?都是今天卖的?” 吴氏笑得合不拢嘴,“是,我也没想到,今天的生意会那么好!” 她是当家的,手里的铜板都是她在保存,经手的多了,一掂就知道大约多少。 她估摸着,今天卖的钱,大约在八百文左右。 吴氏谢秉恩薛蕙谢锦婷四个人分别数了一部分,最后加起来,还真是,一共八百三十八文。 去除面肉柴等本钱,他们约摸净赚五百文。 两天就能赚一两银子! 谢秉恩和吴氏心里止不住的狂喜。 吴氏拿了三百文出来给薛蕙。 屋子不隔音,外头的王氏听到八百多文,震惊地捂住嘴巴。 八百多文!都快一两银子了! 猪皮冻都能卖那么多钱? 王氏心里涌出一股酸意。 二房这么多挣钱的手段,会木匠活,会采药,会种菌子,会卖猪皮冻,偏偏一样都不肯给他们三房,他们也太自私了。 屋里。 “对了,蕙娘,你那个麦种,明年的话能不能多弄点?”谢秉恩问。 这就事关今日的种麦种。 种麦子不简单,需要拉耧子 ,为讲求速度,多半都是几家人互相帮忙。 几个邻居帮谢家二房拉耧子时,难免看到里面的麦种,一个一个全部惊呆,追问他麦种从哪里买的。 可惜的是他们已经买了麦种,纷纷和谢秉恩预定明年的份。 薛蕙没有答应的太快,笑说,“回头我打听一下。” “好好。”谢秉恩点头。 能打听就是有点希望。 他会木匠活,村里时常有人找他打个柜子什么的,人缘本就不差,今儿更是被几个邻居围起来说好话,说的他心里也有点飘飘欲仙,觉得薛蕙给自己长脸。 睡前,薛蕙把肉冻熬出来放凉。 躺在床上,薛蕙突然想到,现代新店开业会有优惠活动,并找人发宣传单。 属于营销策略,薛蕙也想给包子营销一下。 她打开淘宝,推荐页第一个变成了【宣传单印制免费设计,二折页三折页】,一级解锁,100张/5点。 薛蕙下单备注一气呵成。 宣传单的要求很简单,黑白两色,灌汤包图片仿手绘风格,加上繁体字表明种类价格优惠。 淘宝客服很快回复:价格确定写两文一个? 薛蕙:我是古装剧道具师。 客服:什么剧?我去支持一下。 薛蕙:…… 薛蕙关掉淘宝,正要睡觉,忽地隐约听到外面有窸窸窣 窣的声音。 她凝神细听,确定没有幻听,才悄然爬起身,透过窗子往外看。 只见一个人影在院子里鬼鬼祟祟的走动,进了厨房,没多大会从里面出来,小心翼翼地往西屋看了一眼,进了东屋。 那身影,一看就是王氏! 她鬼鬼祟祟地在干什么? 回屋时为什么会看了西屋这边一眼? 薛蕙想到肉冻在厨房,心里有了预感。 肉很贵,吴氏不会随意放在厨房,而是锁在自己屋里的柜子里,但肉冻是用猪皮鱼汤做的,显然没那么值钱。 虽是被王氏揣着明白装糊涂倒过一次,但薛蕙想着已经警告过她,不敢倒第二次,却忘了她可以往里面放东西。 若是她没有看到,把肉冻包在包子里,客人吃出问题,那她这摊子就绝对开不下去,说不定还会影响到菌子生意。 薛蕙心底冷笑一声,重新躺回被窝里,打开淘宝。 推荐页第一位【无胶猪皮冻,灌汤包馅料】,一级解锁,500g/14点。 呵。 小丑。 以为毁了肉冻,她就没办法了吗? 薛蕙点进店铺,找到鱼肉冻,想着等明天再买,看着店铺里面的鲱鱼罐头扇贝罐头红烧牛肉罐头,嘴角流下了不争气的眼泪。 第二日一早,薛蕙看了眼放在那里的肉冻,装作什么 都没发现。 王氏打着哈欠进来,若无其事打招呼,“二嫂,蕙娘,这么早就在忙了?” 吴氏随口应道,“是,要早点去。” 等吴氏忙去了,薛惠漫不经心的说道,“三婶,你打算什么时候赔我的猪皮呀?” 王氏眼神闪烁了一下,哼了一声道,“我不知道你这小妮子在说什么!” 反正事情都过去了,薛惠这小贱人也没有证据,她死不承认就行了! 薛惠笑笑,“三婶这意思是不打算赔了呗?” “我说了,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说完,便扭着腰离开了。 薛惠看着她的背影,扬唇笑了笑。 在镇中酒楼的小哥来到之前她们已经把东西做完,顺势拿上马车。 王氏看着马车离开的背影,忍不住有些窃喜。 马车出了村口,薛蕙突然喊停,“小哥,人有三急,你能不能在这里等我一下?” 伙计停下马车,“快点。” 一转眼,见薛蕙拎着一个盆子下车,不由得瞪大眼睛。 难道,还得接着吗? 薛蕙躲到路边林子里,飞快地买了肉冻用剪刀把包装撕开,装到盆子里端回来。 伙计远远见她端着什么东西回来,大骇。 等她走近了见里面是肉冻,才松了一口气,忍不住问,“薛姑娘,你这是从哪儿弄来的猪皮冻呀?” 第三十九章 传单 来取菌子的次数多了,伙计也知道薛蕙是谢家的儿媳。 吴氏见薛蕙端着猪皮冻和鱼肉冻进来,疑惑道,“蕙娘,咱这不是准备好了肉冻吗?你从哪里弄得这些?” 薛蕙说,“娘,昨天半夜我看到三婶鬼鬼祟祟地去了厨房,虽然没看到她对猪皮冻做什么,但还是不敢用,我又连夜弄了一些,藏到了村口。” 啥?这是薛蕙半夜爬起来弄得?还特意藏到村口? 吴氏慈爱地看着薛蕙,“蕙娘,真是辛苦你了。王如燕那贱娘们,我早就知道她不安好心,看我回去不撕了她。” 升米恩斗米仇。 大房四房瞧不上三房,没给过什么好脸色,也只有吴氏对王氏好言好语,王氏却看不得二房过得好。 “娘,我们没有证据,你听我的,这样……” 马车到了镇中酒楼,薛蕙三人把小推车推回昨天的原地,开始包包子。 见谢锦婷要上手,薛蕙拿出一沓子传单,“婷婷,你把这个去发一下。” 她一共买了一千张,这只是一部分。 “大嫂,这是什么?”谢锦婷疑惑。 吴氏也惊了,“蕙娘,你哪来那么多纸?” 在这时候纸是很贵的。 最低级的纸也得一文一张,只稍微比普通A4大一点点 像这种传单纸,厚厚的滑滑的,在这时候要六文七文一张。 薛蕙若无其事地抚了下耳鬓发,清了清嗓子,瞎编道,“娘,这是我拜托我那个官家的朋友做的,买麦种那天跟他说的,昨晚上我又去了一趟西山去拿。” 吴氏恍然大悟。 原来是官家的东西,难怪这纸质量那么好! 果然,官家用的就是不一样,难怪那么多人想当官。 蕙娘短短时间找人家办事那么多次,看来关系不错。 “蕙娘,那这些纸得多少钱啊?” “五十文。” “这么便宜?” 薛蕙抿唇笑笑,“我们是熟人,他才要的少。” “行,回头娘把这五十文补给你。” 薛蕙点点头,“婷婷,昨天我跟娘说的话你也听到了,这个传单呢,简单来说要找有钱一点的人发,知道吗?不要走太远,遇见什么事喊一声。” 谢锦婷点点头,拿住一沓子传单就走。 第一笼包子蒸上,很快,就来了一个拿着传单过来的年轻人,“这里就是谢家灌汤包?” 薛蕙点点头,“是我们,猪肉馅鱼肉馅,您要什么馅?您瞧我们的包子都是现包的,皮薄馅多,绝对好吃。” 年轻人心道,就说这传单,厚厚一沓也得不少钱,且这纸摸 着是真好,他都没见过,能用得起这种纸,还印了那么多份的,能是普通人吗? 再看这摊子,全部用红漆刷了一遍,普通人哪买得起这么多漆? 摊子前的两人,妇人圆脸,看上去就很和善,小丫头脸蛋巴掌大,落落大方,举止优雅,衣着虽然朴素,但非常整洁,说不定就是哪家的小姐夫人来体验生活。 年轻人这么想着,说,“给我一样来五个吧。” 薛蕙有些诧异,“您不需要买一个先尝尝吗?” 昨天便是这样,许多人没吃过,先买一个尝尝,觉得好吃才多买几个。 年轻人直接掏钱,“不需要。” 薛蕙各拿了五个包子递出去,“您拿好。” 接过包子,年轻人又期期艾艾地问,“姑娘,能否问一下,这种纸你从哪里买的?” 薛蕙一顿,露出一个歉意的笑,“不好意思,这个是特殊渠道,不方便透露。” 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现在她没有更多的能力,不能透露太多。 年轻人说,“没关系没关系。” 心里却更加笃定薛蕙是某家的千金小姐。 传单很有效果。 在传单的加持下,今儿的包子比昨天卖完的更早。 去买面和肉的时候,吴氏又问,“蕙娘,现在有传单 在,卖的更快了,这下可以多做一点了吧?” 薛蕙摇摇头,“还不行。” “为啥?” 薛蕙神秘地笑笑,“娘,你没见那些老字号糕点铺,每天的糕点都是定量的,买不到就得等明天,这能增加客户的期待值和新鲜感,咱们的包子也一样,如果随时能买到,就不值钱了。” 这就是饥饿营销。 吴氏听得云里雾里,仔细想想又觉得薛蕙说的有道理,不由得夸道,“蕙娘,你咋懂这么多?” “瞎琢磨的。” 谢锦婷虽然也听不太懂,却不妨碍她看薛蕙的眼神满眼都是崇拜。 坐牛车回到村里,有妇人见到她们,笑着打招呼,“吴二嫂,刚从镇上回来?” 谢家在镇上卖包子的事已经传遍了村里,好像生意还不差。 不少人都想着和谢家打好关系,说不能就能沾点光呢。 “是呀,菊花妹子,你这刚下地回来?” “没有,我这是刚从毛家那边过来,”菊花知道谢家跟毛家有矛盾,想卖个好,压低声音说,“毛家毛兵子赌钱堵上瘾了,听说是闹着砸锅卖铁的把全家的家当都搭上去了,最后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吴氏下意识地问。 薛蕙也竖起耳朵听。 她非常清楚,这是她 和谢锦朝干的好事。 菊花说,“毛兵子带了人牙子回来,把毛婆子两口子给卖了!” “啥?”吴氏跟谢锦婷瞪大眼睛,异口同声,互相对视一眼,眼中闪着不可置信。 薛蕙倒不是很惊讶,赌鬼红了眼,什么都做的出来。 以毛兵子的为人,即便没有她的推手,也早晚会走到这一步。 菊花又说,“毛兵子在赌坊欠了钱,还不上,人家说要砍他一条胳膊,他咋会愿意?就回来把毛婆子两口子卖了,那俩老货,还能卖个十两银子呢!” 头些年还有战乱的时候,却是有不少人卖闺女,官牙的人还算讲情面,要的钱少就卖去做丫鬟,有的要高价,闺女就得去那下三滥的地方。 村里倒是有户人家的闺女在县城某人家里给小姐当丫鬟,听说每月大几百文钱呢。 但毛婆子这么大年纪,只能干杂活,还不知道会被卖到啥地方呢。 吴氏叹了口气,没说啥。 她可不会同情那老闵婆,真是活该,要那么多钱有啥用? 儿子没教好,钱也都没了。 菊花也一阵唏嘘,说,“你说毛婆子强势了一辈子,谁能想到临了被儿子给卖了?现在毛兵子在铁蛋家,还想把毛文静也卖了呢,要价可不低。” 第四十章 被卖 言下之意,毛文静会被卖到花街柳巷。 吴氏这下顿住了,“铁蛋娶媳妇时候没少给聘金,能答应吗?” 她对毛婆子深恶痛绝,却也知道毛文静是无辜的,要是真被卖了,那一辈子可就玩完了。 菊花说,“那怎么不愿意了?毛兵子说卖的钱对半分呢!分了钱说不定都够铁蛋再娶一个新媳妇的。” 吴氏叹口气,就算她可怜毛文静,又能咋样? 一边是她哥哥,一边是她丈夫,自己一个外人,怎么插手? 用蕙娘赚得钱去把人买下来,这不是往蕙娘心口戳刀子吗? 就算真买下来,咋安排? 总不能让她住到谢家,但住在毛家,毛兵子还要卖她又怎么办? 吴氏下定决心,不能管这事。 薛蕙也挺同情毛文静,出生在这样的家庭,无从选择,如原主,谢招娣,谢荷花等。 她们的存在就是在出嫁前为家里干活,出嫁时为家里换一笔彩礼,出嫁后不能忘拉拔娘家兄弟。 虽有些怒其不争,但薛蕙知道这是时代造就,如果她从小生在这里,可能和她们差不多。 她看了眼吴氏的面色,见吴氏一脸严肃,没什么表示,显然是不想管这事的。 薛蕙眼珠子转了转。 回家的一路上,碰见不少人都在议论毛家的事,看来是 整个村里都传遍了。 王氏今儿下午特意说自己不舒服,从地里早回来一会儿,就是为了看吴氏和薛蕙的反应。 她在猪皮冻和鱼肉冻里放了巴豆粉,只要吃了就会拉肚子。 到时候还有谁会买她们的猪皮冻? 明明挣那么多钱,却一点儿也不拉拔兄弟,还说什么跟他们三房关系好,好个屁! 薛蕙拎着盆子推门进来,“呀,三婶,你这么早就从地里回来了?” 王氏轻咳一声,“我今儿身上不舒坦,就早点回来了。” 吴氏从后面进来,想到王氏干的缺德事,只想上去给她两巴掌,最后还是忍住了。 谢锦婷还记得王氏故意泼猪皮冻的事,觉得王氏估计就是故意的,小孩子藏不住事,脸上表情臭臭的。 王氏见了觉得自己下的巴豆粉成功了,二房的猪皮冻生意铁定黄了,心里升起一中隐秘的欢喜,故作不知地关心道,“二嫂,你们今儿生意怎么样啊?” 要是不知道事情真相还真会以为她是好意,吴氏淡淡地回答,“还不错,你没见我们这么早回来,肯定是早早卖完了的。” 王氏心里“嘁”了一声,“那恭喜二嫂了。” 还在她面前充胖子? 呵,肯定是别人吃了猪皮冻拉肚子,卖不出去才这么早回来。 晚 饭上桌。 薛蕙把卖剩下的几个灌汤包端上来,给大家一人夹了一个。 谢老太看不惯薛蕙,却不会拒绝吃包子。 毕竟,二房过的好了,该孝顺老两口的都不会少。 谢老爷子生了几天的闷气,见薛蕙没事人似的,终于气消了一些,见薛蕙给他夹包子,伸手接了一下,“放这儿吧。” “来,三婶,这个给你。”薛蕙夹着包子递过去。 “好。”王氏忙不迭地夹起来咬一口,吃着肉包子可香了。 薛蕙:“?” 她竟然一点儿防备也没有? 难道,她没在肉冻里放什么东西? 那她昨晚上鬼鬼祟祟地去厨房干什么? 薛蕙和吴氏对视一眼。 吴氏也有些奇怪。 难道她们误会王氏了? 薛蕙还是觉得不对劲,又夹了一个给王氏,“三婶,你多吃点。” 王氏有些惊讶地抬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难道她在猪皮冻里放巴豆粉的事被知道了? 不可能,她大半夜放的,不会有人知道。 再者,她下毒的是猪皮冻,又不是包子。 这包子大家都吃了,还能下毒不成? 这样想着,王氏笑起来,“谢谢蕙娘,蕙娘真懂事。” 谢老太反倒是沉下脸来,“吃吃吃,就知道吃,没看着长辈还在这里坐着?” 薛蕙说, “奶奶,这不还有呢?你要吃自己夹,盯着三婶的干啥?” 王氏有些受宠若惊。 晚上,躺倒床上,王氏迷迷糊糊正要入睡,忽然一股想要倾泻之感袭来,她忍了忍,不想出去,想继续睡觉。 然而,那种感觉越发的强烈,她实在忍不住了,匆忙爬起来,狼狈地奔向厕所。 许久之后,她气喘吁吁地回屋,上床睡觉。 正要入睡之时,又一阵倾泻之感传来,比上次更加强烈,王氏连滚带爬地去了厕所。 厕所是常见的旱厕,大晚上黑灯瞎火,她回去的时候,不小心猜到了屎。 折腾了许久,她才躺倒床上,舒服地叹了口气。 正要入睡之时,又一阵倾泻之感传来…… 王氏满头大汗地回屋,浑身都快虚脱了,就听谢秉严说,“你不好好睡觉,在折腾啥?把我吵醒好几次了!” 王氏气急败坏,对谢秉严说,“我拉肚子!我就说薛蕙这丫头咋那么好心给我包子,那包子肯定有问题。” 谢秉严皱眉说,“我们都没事,咋就你有事?你下午不是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吗?怎么怪到包子上去了?” 王氏:“……” 她也奇怪,为啥别人吃了都没有。 却不知,给她吃的包子是专门包了她下巴豆粉的肉冻。 …… 毛文静 被卖给了人牙子。 村里面已经传的满天飞了。 村口的二流子荤话连天,说以后不定能在花楼里玩玩呢。 谢家二房早饭桌上静悄悄的,都没说话。 谁也不敢叫谢锦明知道。 薛蕙三人照例去镇上卖包子。 半中午的时候,薛蕙瞧着人不是很多,想了想,从蒸笼里拿出四个包子包起来,说,“娘,我看现在人不多,我去给趟书院给小叔送几个包子吧?” 吴氏也想多关心一下二郎,听了点头,“行,你快去吧。” 薛蕙赶到书院门口,花了一文钱让人把谢锦朝叫出来。 没多大会儿,谢锦朝从书院里出来,“大嫂?你怎么来了?” 薛蕙把手里的包子一股脑塞给谢锦朝,无奈叹了口气,“小叔,你知道毛兵子干了什么吗?” 谢锦朝垂了垂眸,眼底闪过一丝暗光。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毛兵子知道自己要被砍掉一只胳膊,吓得屁滚尿流,只知求饶,是他让彪子暗示毛兵子可以把家人卖了当苦力,人牙子也是彪子的人,身契也在彪子手里。 他不止知道,还让彪子把人卖远一点。 只有这样,毛家一家子才会离谢家远远的。 大哥也不会再见到毛文静。 思绪不过转瞬之间,谢锦朝疑惑地抬眸,“他干了什么?” 第四十一章 你是想救她? “他把自己爹娘妹妹全都卖了。” “你今天来找我,就是想说这件事?” 薛蕙仰起头,有些惊讶于谢锦朝的反应,“对啊。你不觉得毛文静有些无辜吗?” 村里任何一个人听到毛文静被卖,都是唏嘘不已。 哪怕是年纪小的谢锦婷,非黑即白,因为退婚之事讨厌上了毛文静,在知道被卖的下场之后,也沉默下来。 但谢锦朝神情冷淡,好似一点都不在意。 谢锦朝确实一点都不在意,毛文静被卖和他有什么关系? 哦。 是他故意找人做的。 他看出来薛蕙的意思,“你是想救她?” 语气中含了些笃定。 “是。但要小舅能做到才行,做不到就算了,没必要给自己添麻烦。”薛蕙也不是圣人,只能尽力而为。 现在她勉强可以独善其身,兼济天下还有点远。 谢锦朝剑眉微凝,深深地眸底含了些复杂,“你确定?难道你不知道她和大哥……” “我知道啊。” 但她跟谢锦明又不是真正的夫妻,她不在乎呀。 不过,似乎谢锦朝对这件事无法理解,“你知道还想救她?” “嗯。” 大约是薛蕙前世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尝尽冷暖,见到遭遇悲惨的女孩,她总有种同病相怜之感。 不过幸运的是她遇见了院长妈 妈,她是个很温柔的人,把一生都奉献给了他们这些无家可归的孩子,让他们像普通孩子一样有家回,有学上。 她教会薛蕙,艰难困苦,贫贱忧戚,玉汝于成。 薛蕙从未抱怨过自己的出身,从不在乎别人异样的眼光,她也从不觉得自己和普通家庭长大的孩子有什么区别。 谢锦朝看到她的表情,抿了抿唇。 她在薛家过的不好,被父母高价聘礼卖到谢家,兴许是觉得和毛文静同病相怜,才起了同情之意。 他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地说,“行,我去找小舅说,但我不确定能不能成功……” “谢谢你小叔,你真是个好人。”薛蕙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这件事不管成不成功,都当是我欠你的。” 谢锦朝等的就是这句话,淡淡地嗯了一声,“你先回吧。” “好,小叔,再见。” 待薛蕙走远,谢锦朝正要回书院,拐角处彪子看着她的背影,一步三回头的走过来,好奇地问,“谢二哥,刚才和你说话的那女的是谁啊?” 谢锦朝抬眸看了他一眼。 彪子浑身一激灵,背后直发凉,讪笑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问问……问问……对了,谢二哥,这是毛家人的卖身契,二爷叫我拿过来给你处置。” “把毛文静的 给我,其余的往东边卖,越远越好。” “好嘞。” …… 谢家二房千瞒万瞒,却架不住别人的坏心思。 王氏拉了一晚上的肚子之后,早晨发现二房照例去卖包子,镇中酒楼的伙计对他们依旧热情,似乎没什么影响,王氏心中越发不忿,对薛蕙满腹怨气。 在外头听说毛文静被卖的消息之后,她忙不迭地就往家赶,大声地和谢秉严说,“孩儿他爹,你听说了吗,毛兵子真是丧良心啊,在外头输了钱,把自己爹娘妹妹全都卖了!毛文静这么年轻水灵,说不定被卖到什么地方呢!” 谢秉严倒不怎关心,正想叫她别说了,西屋一间房门突然打开,谢锦明脚步急切踉跄地从里面出来,“咳咳……三婶,你刚才说什么?!” 王氏故作惊讶地说,“锦明,你问毛文静啊?她呀,被她哥给卖了,这时候估计已经跟人牙子走了。” 谢锦明瞳眸骤然一缩,神色一瞬间灰败颓然,弓着腰重重的咳嗽起来,脸色却因用力憋得通红,额上青筋暴起。 “锦明,你没事吧?”谢秉严赶紧扶住谢锦明,瞪了眼王氏,“你也是,没事在他面前瞎念叨什么?” 他看不惯薛蕙,但谢锦明可是亲侄子,以后他要是一直没儿子,还得靠侄子们养老 披麻戴孝呢。 王氏缩了缩肩膀,小声嘀咕,“我又没撒谎,毛文静本来就被卖了,毛兵子还要了不少钱,多半被卖去那种下三滥的地方了。” 听到声音,谢锦明白眼一翻,昏迷过去。 “锦明!”谢秉严担忧地大叫,“你还站在这里干啥?还不快去叫赤脚大夫过来?!” 王氏见谢锦明撅过去,吓坏了。 他身体本来就不好,万一这一下子嗝屁了咋办? 二房会不会讹上他们? 王氏忙不迭地去请赤脚大夫。 好在,谢锦明没死,只是急火攻心昏迷,赤脚大夫也大体知道谢家和毛家的恩怨,叹着气,“这种事千万不能再发生了,要是再来一次,说不定就直接上西天了。你们尽量顺着他点。” 把赤脚大夫送走,王氏松口气,拉了谢秉严一把,“喂,孩儿他爹,等二哥二嫂回来,你可别把今天的事往外说,就说是他自己跑出去听到的。” 谢秉严皱了皱眉,“这怎么行?我怎么能骗二哥。” 王氏鼓起勇气反驳,“万一锦明出了啥事,你二哥讹上咱们咋办?咱们刚攒那些钱,说好了过年带我去县城看大夫,看完大夫我就能生儿子了,你难道不想要儿子?” 提到儿子,谢秉严默了默,没有儿子,他走在外面都抬不起 头来,却又忍不住小声反驳,“二哥不是那样的人。” “二哥不是,那薛蕙呢?你想想,她多能折腾?锦明可是她丈夫,她能不讹上咱们?” 谢秉严彻底沉默了。 就薛蕙那个折腾劲,说不定还真会让他们赔钱! 他们还真说对了。 谢秉恩看在兄弟之间的份上,不好意思跟三房计较。 薛蕙肯定是要计较到底,但前提是她知道事情真相。 …… 这天,薛惠的包子卖的更快,不到半下午就从镇上回来了。 一进家门,王氏紧张地上前说,“二嫂,你们可回来了,锦明今儿在门口晒太阳,听到那几个碎嘴子议论毛文静被卖,赤脚大夫说他是气急攻心,昏迷过去了。” “啥?锦明昏迷过去了?” 吴氏听了就赶紧往屋里跑。 薛蕙倒是不急不慢地走着,眼底闪过一丝沉思。 谢锦明就算是晒太阳也一般都是在院子里的,不会跑到门口去。 而且就算是在门口晒太阳,那村里的人都知道他和毛文静的关系,又知道他的身体状况,怎么会上赶着去戳人的心窝肺管子? 就不怕把谢锦明气死了? 这种下作事到像是王氏能做出来的。 薛蕙下意识地看了王氏一眼。 只看到王氏眼神飞快地闪躲开。 薛蕙心里笃定了几分。 第四十二章 心疼 屋里,谢锦明还没醒过来,吴氏坐在床边,心疼坏了。 “娘,让锦明好好休息吧,您要是不放心的话,就再去镇上请个大夫。”薛蕙说。 虽然家里现在不算富裕,但看病吃药的钱还是有的。 吴氏点点头,正要出去,薛蕙却拉住她的胳膊,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吴氏听了气得怒火中烧,“你说的是真的?我这就去问她。” “娘,她不会承认的,否则刚开始就不会那么说了。” “那咋办?” “这不简单?”薛蕙笑了笑,从房间里走出去,笑着说,“三婶,锦明醒了,你帮我烧火吧,我给他做点汤补补身子。” 王氏心头一跳,笑着应道,“好。锦明醒了,有没有说啥?” 薛蕙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了,说是三婶告诉他毛文静被卖了,才气晕过去。” 这是薛蕙猜测的。 王氏脸色一变,正急着否认,薛蕙又说,“不过他说了不怪三婶,还谢谢三婶让他早知道,说不定还有挽救的机会,是他身体不好才会晕过去,要是过了时候,就再难找了。” 王氏松了一口气,讪笑,“锦明不怪我就好,我也是这样想的,一时没考虑到锦明的身体受不受得住……” 话音未落,吴氏就从屋里冲出来,啪啪两巴掌甩到王氏脸上,骂道:“王如燕,你个 丧良心的狗东西,你娘咋生出你这个贱得嘴里长痔疮的玩意儿!” 王氏被吴氏这两巴掌打的大脑发懵,耳朵边嗡嗡响,半天才反应过来,原来薛蕙刚才是在诈她。 “我告诉你,锦明要是有啥事,我跟你没完!”吴氏破口大骂,说完,赶紧去镇上请大夫了。 王氏捂着脸一声不吭地回了房,眼底闪过一丝狠毒之意。 镇上的大夫和赤脚大夫说的差不多,给开了一张安神的方子。 等谢秉恩下地回来,吴氏就把这事还有王氏往肉冻里放东西的事告诉了他。 谢秉恩叹了口气,说,“我看,咱是时候把院子分开了。” 现在他家越过越好,三弟妹看到难免不平。 以前不分是没钱,现在家里有了营生,还是一家人自己过比较好。 吴氏也是这么想的,“正好这院子够大,咱就从堂屋的西角开始往南砌一面墙,把小鸡崽挪到后院,在后面自己起个厨房。” 后院是谢秉恩做木匠活的地方,分家的时候就定下来是二房的,只是银钱就少分了一些。 “行,我明天就去找人。” 村里的汉子大多都会个泥瓦活,这几天麦子大多都种的差不多了,再往后入冬,地里的活就比较少了。 不过村里请人帮忙有个习俗,就是留人吃中午饭,还要吃好的席面。 席面 不难办,但吴氏还要去镇上卖包子,时间上冲突。 但就让薛蕙和谢锦婷俩小孩儿去镇上,吴氏怎么说都不放心。 薛蕙想想说,“娘,这样吧,你在村里找个婶子,咱请她来帮忙包包子,一天给十个铜板的工钱,这不就得了?” “这倒是个好主意。” “不过,找的这人得有要求,事多的不要,偷奸耍滑的不要,大嘴巴的不要,娘你看着在村里找找,要是人好的咱们可以一直雇着。” 薛蕙想着等包子生意稳定下来,自己就去捣鼓别的生意,不可能一直呆在包子摊,趁这个时机找人慢慢接触熟练一下,正好。 “行。” …… 晚饭做好,薛蕙回屋看了一眼,见谢锦明不知道何时已经醒了,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的, “你醒了。” 谢锦明躺在床上没反应。 薛蕙叹了口气。 她跟谢锦明实在生疏,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便出去跟吴氏说,“娘,锦明醒了,我看着伤心的很,你要不去安慰他一下?” 吴氏拍拍薛蕙的手,“蕙娘,委屈你了。” 看着自己丈夫为别的女人伤神,蕙娘心里说不定多难受呢,也难怪会躲出来,却又放心不下锦明,让她去安慰。 薛蕙不知道吴氏的想法,“娘,我不委屈。” 她真没啥委屈的,在她心 里根本就不把谢锦明当丈夫。 吴氏看着她故作坚强,不想示弱的样子,心里更加心酸。 她把饭顺道给谢锦明端过去,看着谢锦明憔悴颓然的样子,叹了口气,“锦明,起来吃饭吧。” 谢锦明终于有了反应,眼珠子微微一动,视线落到吴氏身上,脸色灰败倾颓,声音嘶哑痛苦,“娘……” “锦明,要怪就只能怪老天爷,让文静出生在那样的人家,事情走到这一步,只能说你们有缘无分。你可千万得振作起来啊,爹娘都很担心你,你要是出了什么事,爹娘该怎么办。” 谢锦明疲惫地闭了闭眼,喉咙一阵酸涩涌上来,心想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难受的喘不过气。 他真的好恨啊。 恨自己是这样一副身体。 干不了任何活计不说,每年还要花费一大笔药费。 若不是他,锦朝就不会耽搁学业,说不定已经下场考中童生秀才了。 若不是他,家里早就能盖上青砖瓦房,哪里还用和老爷子老太太,三房挤在这个小院子里? 他不止拖累了家里,连自己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 如果他身体好一些,把文静娶回家,她也不用遭遇这些了。 小时候,他身体不好,没有人愿意和他玩,别的小孩子在欢乐的嬉戏,而他只能坐在原地看着他们玩乐。 只有 文静,只有她会坐在他身边坐下来,“锦明哥,我陪着你呀。” 她不够聪明,也不够胆大,但她是他人生中的一抹色彩,温暖了他整个童年。 谢锦明钻了牛角尖,只觉得毛文静的一切不幸都是自己造成的,心里一阵撕心裂肺地疼痛。 他不敢想,不敢想她会被卖到什么地方,以后会经历什么,稍稍一想便会疼的无法呼吸。 若是他早点去死,说不定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娘,我会振作起来的,你先出去,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屋内有些昏暗,吴氏没看清他的面色,还以为他是真想通了,脸上欣慰地笑起来,“那娘先出去了,你记得吃饭。” “嗯。” 吴氏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听到身后传来谢锦明嘶哑的声音,“娘,谢谢你,是儿子不孝,让爹娘担心了。” “跟娘说什么谢,只要你能好好的,娘就放心了。”吴氏说完,出了房间。 初时还不觉得有什么,后来越想越觉得谢锦明后面那句话怪怪的,但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娘,你怎么了?”薛蕙过来问,“锦明他还好吧?” “他有点怪怪的,说什么谢谢我……” 薛蕙心中一凌,暗道不好,猛地上前把门推开。 只见谢锦明手上不知从哪儿拿了一把剪刀,正要往自己脖子上捅。 第四十三章 上:难受 薛蕙立马上前,一把夺过剪刀,扔到一边。 吴氏看到方才的场景,吓呆住,呜呜痛哭起来,扑上去抱住谢锦明,“锦明!你怎么能做傻事呢!你要是出了什么事,爹娘怎么活啊呜呜呜……” 谢锦明看着爹娘为自己担忧的样子,心里更加难受痛心,眼底染上一层薄雾水光,声音苦涩极了,“娘,儿子心里实在难受……” 谢秉恩听到动静,也赶过来。 一家人抱头痛哭。 薛蕙站在旁边,倒有点格格不入的感觉。 她确实同情毛文静,也能理解谢锦明的心情,但还是瞧不上他这种自杀的行为。 在她的字典里,压根就没自杀这两个字。 在现代她最穷的时候是读大学的时,同时奔波在学 校和各种兼职之间,甚至为了几百块钱把宿舍床位私下出租给大四毕业二战考研的学姐,自己去火车站睡广场,因为那里多的是等夜车的乘客,且有工作人员,她能睡的安稳些。 后来也都一步步过来了。 她没有选择本专业就业而是选择做产品营销,就是因为来钱快。 钱不一定能解决问题,但没钱一定不能解决问题。 要是当时谢家能出得起高价聘礼,毛婆子别说让毛文静嫁给谢锦明这个病秧子,就是嫁给谢锦明的牌位都行。 “爹,娘,这是怎么了?” 谢锦朝不知道何时出现在房门口,看着眼前的场景,不解地望向旁边的薛蕙,眉头骤然一蹙,“大嫂,你的手受伤了?” 薛蕙一 抬手,这才发现自己方才抢夺剪刀的时候不小心被划到手心,正在滴血。 吴氏这才反应过来,抹抹眼泪,转过来拉住薛蕙的手看了看,“蕙娘,没事吧?快去清洗一下。” 薛蕙应声去了。 “二郎,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啊?”吴氏问。 书院还不到休沐的时间,况且,天都黑成这样了。 谢锦朝看到扔在地上的剪刀,再想想方才吴氏哭喊声,转瞬之间就把方才的情形复原了一遍。 他眼眸深邃,想到薛蕙手上的伤,改变了主意,“倒不是什么急事。我听说毛家人被卖了,想着大哥必然很伤心,就找人打听一番,正巧有位同窗有些门道,他说可以帮忙把毛文静买回来 ,但是得我们出钱。时间紧急,我便回来了一趟。” “真的?”谢锦明猛然站起来,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 谢锦朝眼底越发深沉,淡淡点点头。 吴氏立马斥道,“就算是真的也不行!这钱都是蕙娘赚来的,我们以什么名义买人?买回来又怎么处置?” 谢秉恩也不赞成。 主要是薛蕙这儿媳妇太合心意了,要是他们拿着蕙娘的挣得钱把毛文静买下来,蕙娘闹着要和离咋办? 而且,这钱他们已经计算好要用来买砖头砌院子跟厨房,否则还是得和二老三房住在一个院子里。 “娘……”谢锦明声音苦涩,摇摇晃晃地跪在吴氏跟前,乞求地望着她,声音有气无力,“您救救文 静,儿子求您了……” “大郎,你这是干啥!快起来!”吴氏赶紧去拉谢锦明。 谢锦明跪地不动,强忍着嗓子眼里痒意,手捂着胸口喘着粗气,“娘,咳咳……这是最后一次,您救救她,以后,我保证咳咳……不会再跟她有联系!以后她是死是活,都跟我无关!” 洗完手包好伤口过来的薛蕙:“小叔……你那同窗可说了要多少钱?” 她只当是小舅有门道,但是得花钱,要是不多也没什么。 要是太多,那就抱歉了,她不想给自己添麻烦。 吴氏听到薛蕙这么问,只觉得薛蕙是不忍看着丈夫伤心,只好打算委屈自己,心疼坏了,赶紧说,“蕙娘,你不必委屈自己,娘是不会同意的!” 第四十三章 下:难受 “先看多少钱再说。” “十二两,人牙子看在同窗的面子上,给减了些。”谢锦朝说。 这个数字是他计算后报出来的。 卖新粮的银子正好是十二两,剩下的就是薛蕙采草药卖菌子卖包子挣的钱,再去除一两银子的麦种钱,还有米面油盐酱醋等,吴氏手上约莫还有十四两。 给家里剩下二两,不多不少,能叫家里不至于一下子打回原形吃糠咽菜,又能让吴氏肉疼的紧。 果然,吴氏一 听,当即拒绝,“不行!” 谢锦明见吴氏态度坚决,转头膝行两步跪向薛蕙,双眸坚定地以头触地,声音虔诚嘶哑,“咳咳……薛蕙,算我求你……劝一劝娘……以后我必咳咳……一心一意待你,与她再也不相见……” 他身患重病,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吃穿用度全是靠家里,浑身剩下的也就是这一身尊严。 所以他可以舍下来,跪地去求自己名义上的妻子,只求心爱之人后半辈子,别 像前半生这么苦。 薛蕙本也是打算救的,便对吴氏说,“娘,要不就把她买下来吧?” 吴氏正要说话,薛蕙便说,“娘,这是我自己的意思,跟锦明无关,我确实也很同情毛文静。” 见吴氏还在犹豫,谢锦朝说,“娘,大嫂既然不介意,那你……钱还可以再挣,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薛蕙诧异地看了谢锦朝一眼,没想到他会帮忙说话。 连谢锦朝都这么说,吴氏长叹一声,“ 罢了,大郎,你既然答应了,就不要后悔,二郎,你去写个文书来,若是以后他再敢和毛文静相见,就不再是我儿子!” “好。”谢锦朝转身去了房间,很快把文书写好。 谢锦明还跪在地上,毫不犹豫地按下指印,手指有些颤抖。 吴氏又说,“二郎,你去把文书送到你大爷爷手里。” 大爷爷是谢老爷子的大哥,谢家现在的族长。 看样子,吴氏不是闹着玩,是要来真的。 谢锦朝 点头去了,等谢锦朝回来,吴氏回房间拿出十二两银子交给他。 谢锦明扶着桌子艰难地站起身,整个人全靠桌子撑着,灰败地脸色终于松了一口气,感激地看着薛蕙跟谢锦朝,眸光深深,“多谢。” 吴氏还生着气,直接把薛蕙拉走,跟谢秉恩说,“以后你跟你儿子睡去,让蕙娘跟我睡。” 发生这种事,绝对不能再让蕙娘对着谢锦明这个小没良心的,要不然蕙娘得多伤心。 谢秉恩:“?” 第四十四章 让你拿就拿 吃过晚饭,薛蕙正要回房时,谢锦朝叫住她,勾勾手指头,“大嫂,你过来。” 薛蕙走过去,“小叔,找我什么事?” 谢锦朝从怀里拿出一张纸和一些碎银子,拉起她的右手放到她手上。 薛蕙认出这是吴氏刚刚给他的钱,疑惑地说,“这钱你给我干啥?” “看看。” 薛蕙一头雾水,循着他的视线看向手中那张折叠的纸,翻开一看,只见正上方写着“卖身契”三字,下面有毛文静的名字,户籍信息,价格等等,还有官府的印章。 她瞪大眼睛惊道,“这是……” 谢锦朝一把捂住薛蕙的嘴,像看傻子一样地看着她,“嘘,你小点声!” 薛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谢锦朝这才松手,手心里好似还留着软软的触感,让他心思晃了晃。 薛蕙做贼似的看了眼四周,压低声音,“你怎么拿到的?不是说要花钱买人吗?” “小舅给的,毛兵子拿到卖身的钱就给了赌坊,小舅又拿这些钱把毛文静给买了回来。” 薛蕙明白地点点头,“那你怎么不把卖身契给她,给我干什么?她人呢?” “没必要给她,你拿在手里,不更好吗?至于她人,小舅给她在县城找了个绣房。” 薛蕙抬头看了他一眼,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果毛文静不再来打搅,那么大家相安无事。 如果谢锦明跟毛文静死灰复燃,那她便可以用卖身契拿捏毛文静。 其实……不需要这么麻烦…… 他们就算死灰复燃,她也不在意…… “行吧。”薛蕙无奈把卖身契收起来,看着手里的十二两银子,又说,“那这银子……”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谢锦朝垂了垂眸,看了眼她包着布条的手心,转身走了。 “……” 薛蕙看着他的背影,摸摸鼻子。 这么凶干什么。 不过话说回来,救毛文静这事,她什么都没损失,还赚了十二两银子和名声。 虽说吴氏拒绝,但她到底是心疼儿子的,以后只会对薛蕙更好。 不过出于和谢锦朝的革命友谊,薛蕙是不会把这钱交出去的。 除非她是傻子。 …… 没几日,谢锦朝又回来一趟,顺便还带了个帕子给谢锦明。 那帕子谢锦明一看就知是毛文静的手艺。 得知毛文静现在在绣房干活,谢锦明颓废的面容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 她很勤奋,脱离了毛家那一家子,她未来的生活肯定会越来越好。 他也就放心了。 钱用来救毛文静之后,二房打算的分院子砌墙之事就得缓一缓。 之后的几日,吴氏还是和薛蕙跟谢锦婷 一起去镇上卖包子。 有传单的加持及本身的美味,灌汤包的名声名声越来越广,包子卖的越来越快,时常中午饭饭前就全部卖完。 吴氏又跟薛蕙提起要不要多准备一些,薛蕙还是那句话,再等等。 这一日,薛蕙家包子摊的对面,新来了一家小摊贩,摊主是一对夫妻,卖猪皮冻的。 薛蕙并未在意,直到谢锦婷疑惑地对吴氏说,“娘,你看对面的人像不像王家的舅舅?” 吴氏定睛一看,还真是王氏的弟弟王水根。 王家就这么一个儿子,时常要几个姐姐帮衬。 王氏是王水根四个姐姐里嫁的最好的那个。 谢秉严虽然啥都不会,但会种地,单是分到那五亩良田,就比其他几个吃糠咽菜的姐姐家里强多了,且没有儿子。 因此,王水根没少上谢家的门来找王氏诉苦要钱,谢锦婷就跟着谢招娣一起喊舅舅。 吴氏可没忘了王氏干的那些缺德事,冷哼一声,就当没看见。 凉拌猪皮冻也是一道好菜。 不过呀,那样的猪皮冻为了口感精致做法复杂,而薛蕙做的包子猪皮冻只是为了添汤汁,凉拌并不好吃,真正的鲜味还是包子馅里的。 王水根夫妻俩摆了半天的摊子,没卖出去多少。 王水根媳妇尖声抱怨,语气直 冲,“王水根,你二姐该不会是坑人的吧?咱在镇上转了一路也没瞧见她二嫂一家在哪里卖猪皮冻,别到时候白忙活一场。” “再等等看。”王水根声音听起来很没底。 二姐蠢不拉几的,没儿子,他稍微哄一哄说她闺女子侄靠不住,到老了还得依仗他这个做弟弟的,她就信了,没少偷偷摸摸给他钱,他说啥就是啥,应该不会骗他。 “哼,要是猪皮冻卖不出去,咱这浪费的功夫,可得让你二姐赔!”王水根媳妇看了王水根一眼。 “是是。”王水根忙不迭地应道。 王水根媳妇看了眼围着许多人的对面摊子,有些羡慕地说,“对面是个卖包子的?那摊子真好看,生意真是好。” 老远一看就看到一片红色和上面画的包子,画的可真像啊。 他们来的晚,好地方早就被其他小贩占了,他们只能到这偏僻点的地方来,看着对面生意好才摆在这里,说不定能蹭一点生意。 大半晌,猪皮冻只卖出去两斤,王水根媳妇站的又累又饿,闻着包子的香味,口水直流。 看着对面摊子的人就没断过,忍不住想对面的包子到底有多好吃? “我去买两个包子。” 家里的钱都在王水根媳妇手里,她把摊子撂给王水根,径直走向 对面。 排在人群的最后面,看着前面还有许多人没有买到,新出的一笼包子马上就要卖完,王水根媳妇有些急躁。 她踮起脚尖透过人头之间的缝隙往里看,看到小推车后的三人,傻眼了。 那不是吴氏跟谢锦婷吗? 她们不是来卖猪皮冻的吗?怎么是卖的包子? 王水根媳妇满腹疑惑,全都压下去,忙不迭地挤进去,惊喜道,“谢家二嫂?哎呦,你们在这里卖包子呀?!” 太好了,她不用排队了。 这么近的亲戚关系,吴氏要是不送她两个,好意思不? 吴氏不冷不淡地看了她一眼,“王家弟妹,来买包子?去后面排队。” 王水根媳妇一愣,笑着说起好话,“谢家二嫂,你看我还急着有事呢,你先给我装几个呗,水根还等着呢。” 薛蕙把新出的一笼包子最后两个包起来给旁边的大姐,笑了笑说,“妗子,话不能这么说,在这儿等着的谁还没有个急事了?既然有急事,为啥不早点来?” 旁边排队等待的顾客们纷纷点头称是。 王水根媳妇看了薛蕙一眼,面色有些不悦,“谢家二嫂,这是你大儿媳吧?怎么说话的?我看你还是好好管管她,现在就大胆不敬长辈,以后等大郎一走,说不定还敢去偷人呢!” 第四十五章 她犯得着偷吗她? 在冲喜那天,她见过薛蕙一面。 一个快成寡妇的小丫头,没男人撑腰,不夹着尾巴做人,谁给她这么大胆子? 薛蕙吃了大惊,没想到一句话这人就扯到她以后会出去偷人? 笑话。 别说她现在没有这心思,就是以后有了喜欢的人,也只会光明正大地把人带回来。 她犯得着偷吗她? 薛蕙怒道,“你是嘴里生了疮吗这样诅咒我相公?你今天要想买包子就给我排队去,要不就给我滚!” 旁边的顾客也都议论纷纷:“人家相公好好的呢,就咒人家相公死还说人家偷人,这嘴也真够坏的。” “就是,我就喜欢他们家这不含糊的劲儿,谁来了都得排队,先来后到,多公平。” 王水根媳妇脸一黑,赶紧看向吴氏,“谢家二嫂,我没这个意思……” 吴氏不耐烦地说,“你要是买包子,就去后面排队,不买就别在这碍事!” 王水根媳妇脸色又青又紫,只好去后面排队。 终于排到她。 薛蕙眼皮都没抬一下,“你要几个?” 王水根媳妇心中一喜,“我要的不多,一样五个吧。” 薛蕙给包好,“一共二十文。” 送包子的活动已经结束。 王水根媳妇一皱眉,“还要钱?” 谁家卖东西的遇见亲戚不都是不收钱的? 她可没少听二姑子说, 吴氏每回在镇上遇见她大哥,她大哥都给她割肉,不要钱! 薛蕙倒是笑了,“为啥不要钱?我们这是在做生意不是做慈善。” 王水根媳妇不想跟薛蕙说话,看向吴氏,扬起笑脸,“谢家二婶,咱这都一家人,还要啥钱?提钱多伤感情?” 薛蕙扬了扬手中的包子,“那可不行,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我看妗子不想要这包子,那就给后面的人了!” “大人说话,你插什么嘴?”王水根媳妇恼了,瞪她一眼。 吴氏还记恨着方才她咒谢锦明的事,“蕙娘说的有道理,这包子你要是不买,就别妨碍我们在这儿做生意。” 王水根媳妇气得牙根痒痒,“哼,不就几个包子吗?我不买了!” 二十文钱买几个包子? 她可不舍得! 真是小气,亏得他们生意那么好,这几个包子都舍不得给! “媳妇,这是谁气你了?!”王水根见媳妇气呼呼地回来,不由得问。 王水根媳妇找到出气筒,很锤了王水根几拳头,“还不是你那好二姐!她说她二嫂在卖猪皮冻,其实人家卖的是包子!就在对面那个摊子!害得咱白忙活一场!” “啊?”王水根也惊了,“她们在对面卖包子?” “对!”王水根媳妇低咒,“小气死了,几个包子当宝贝,就跟谁稀罕似的 。” “那……咱这猪皮冻咋办?”王水根声音越来越弱。 “咋办?当然是……”王水根媳妇说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 看到对面的好生意,她想到一个好主意。 夫妻两个把摊子搬到了谢家包子摊的旁边。 王水根媳妇重新上前,笑着说,“谢家二嫂,刚才是我说话不中听,你别忘心里去。呐,这是我的四文钱,给我拿两个包子。” 她声音故意很大声,叫旁边排队的客人都知道她是谢家的亲戚。 等把包子拿回去,她又过来,送上一块猪皮冻,大声说,“谢家二嫂,我跟水根在那边卖猪皮冻,特意给你们送点。” 鸡笼镇人口流动非常小,镇上摊贩来来回回就那些人,哪个小摊喜欢缺斤少两,哪个小贩为人实在,大家心里都门清。 大家喜欢谢家的包子,一是因为包子好吃,二是因为老板实在。 排队的客人早就换了一茬,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见王水根媳妇和谢家是亲戚,主动道歉买包子,还给她们送猪皮冻,只当她也是个实在人。 便有些顾客主动过去问价。 王水根媳妇高兴的很。 薛蕙和吴氏一看到那白汲汲地猪皮冻,对视一眼,明白了什么。 吴氏首先想到的便是王氏,气坏了,这个贱娘们! 幸亏蕙娘包包子的时候避着她 ,要不然连自家的包子生意也要被偷走了! 薛蕙却是先想到生意,刚才王水根媳妇那一举动,难免会让人觉得两家是一起的。 等顾客发现猪皮冻不好吃,连她们包子摊也会受影响。 王家做生意可以,但耍小聪明,让她来背锅,她可不同意。 薛蕙把猪皮冻送回去王家的小摊,“妗子,这猪皮冻很简单,我自己也会做,你这个肯定不好吃,你拿回去吧。” 一大姐正想买,闻言问,“真的?” 薛蕙直说,“你看这颜色发白,和餐馆里的凉拌猪皮冻肯定是不一样的。” 颜色发白,肯定是为了偷工减料往里面掺了东西的。 那大姐没买,走了。 到手的生意飞了,王水根媳妇气得牙根痒痒,“薛蕙!你这是啥意思?看不得我们家好是不是?” 薛蕙无辜摊手,“我说的是实话呀。” 一众客人见此,明白了什么。 猪皮冻没卖出去多少,回到家王水根媳妇把王水根骂了一通,叫王水根明天去找他二姐算账。 王水根是等薛蕙等人去了镇上之后才去的谢家。 他跟王氏说了实话,抱怨道,“二姐,你咋连这点时都搞不明白,害得我跟绣花白忙活一场。” 王氏没想到二房卖的是包子,震惊之后带了点愧疚,“水根,是姐不好,姐没有搞清楚。 ” 原来二房卖的就是她吃过几次的带汤的包子! 那薛蕙天天弄猪皮冻,是用来干啥的? 王水根有些不耐烦,直接问,“二姐,你家里还有钱吗?” 王氏皱皱眉,“上次我不是刚塞给你四两?要是再给,孩儿他爹该发现了。” “二姐,昨天我都说好了猪皮冻要卖了就送强子到书院里面读书,结果现在这样,他也失望的紧。谢家子侄里没一个靠得住的,到头来还不是得强子给你养老?你做姑姑的,也不想看着他读不了书吧?” 王氏叹了口气,到旮旯里摸出三两银子,“就这些了。” “谢谢二姐,我就知道还是二姐好,咱爹娘也说二姐是家里最有出息的,也知道帮衬着娘家,不像大姐三姐四姐,丧良心的白眼狼,家里白养她们那么大。”王水根知道王氏爱听什么。 王氏是老二,往日在家里的时候最是没有存在感,受到的王家老两口的关爱夸奖屈指可数。 现在听到王水根这么说,她心里有种扬眉吐气地感觉:看,你们以前最不在乎的闺女,现在是过的最好的,最有用的。 王氏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什么,“水根,你说她们那个什么灌汤包,是不是就是用猪皮冻包的?” “二姐,你的意思是?” “你也去卖包子呀!包包子还不会吗?” 第四十六章 用不着跟他们生气 薛蕙本以为王水根一家放弃了,谁知隔了一日就在她们摊子对面见着了那夫妻俩。 这回他们卖的不是猪皮冻,而是包子,吆喝着灌汤包。 吴氏看到之后肺都快气炸了,恨不得冲上去掀了对面的摊子。 薛蕙拉住她安慰,“娘,用不着跟他们生气。” 他们就算知道怎么包灌汤包,也只能调普通的猪肉馅,怎么样也无法取代她家的香菇猪肉馅! 一日下来,对面的生意不算好。 同样是两文钱一个,谁不会选择买好的? 晚上回到家,吴氏便学着谢老太太,在院子里指桑骂槐,“吃里扒外的东西,让自己弟弟又是卖猪皮冻,又是卖灌汤包,卖灌汤包就罢了,还在我家对面!你丧不丧良心!活该生不出儿子来,谁托生在你家谁倒了八辈子血霉!” 谢老爷子也有些不满。 倒不是替二房委屈,而是觉得王氏不该让自己弟弟一家去卖包子,应该三房一家去。 这眼看种上麦子入冬,地里没活了,赶着这时候做点营生不好? 东屋里,谢秉严只觉得面子挂不住,问王氏,“二嫂说的是真的?你弟弟真去卖包子了?” 王氏心虚气短,深吸一口气嘴硬道,“咋滴,包子只准她们卖,不准我弟弟卖啊?” 谢秉严凶恶地看着王氏,“你明知道只有二哥二嫂一家 卖灌汤包,要是你不说,你弟弟怎么知道灌汤包怎么包出来的?还在二嫂家对面卖?!你脸皮咋那么厚?!” 被那薛蕙撺掇的,二哥现在小气不少,但他当兄弟的,也不好多说什么。 学人家方法卖灌汤包就罢了,还在人家对面卖,二嫂就差指着他们的鼻子骂人了,他的脸都丢尽了,还怎么面对二哥? “那又咋样?他们家吃香的喝辣的,拉拔我弟弟一家一下怎么了?孩儿他爹,那是我弟弟,他赚了钱还不得帮衬我,等我们有钱了就去县里看大夫生儿子,你难道不想要儿子?” 谢秉严抿着嘴唇,默了默,没再提这事,“新粮卖的钱你都好好存着吧?” 王氏心里咯噔一声,有些心虚地笑起来,“都好好存着,你放心吧。” 吴氏是真不想再和三房一个院子。 她手里还剩了二两银子,再加上这些日子卖包子的钱和卖菌子的钱,也有七八两了。 起个院墙和厨房,顶多花费五两银子。 谢秉恩也支持,开始在村里联系一行伙的朋友。 …… 这日,新一笼包子还没出锅,小摊周围就站了不少人等待。 包子一出笼,人群难免可见有些躁动,有些人忍不住就往里挤。 “大家排好队,先来后到。”薛蕙喊了一声。 “让开。”一个穿着灰色短褐的中年 男子粗鲁地挤开人群,到最前面来,递上来两惯钱,“给我一样来五十个。” 薛蕙看了他两眼,“去后边排队等着。” 中年男人听了亮明身份,说,“我是镇东孙员外家的!快给我一样来五十个。” “去后边排队等着!” “嘿!你听不懂人话是吧,我可是孙员外家的,孙员外孙小姐等着吃呢!要是耽搁了,你一个小丫头担待的起吗?” “我不认识啥孙员外孙小姐,你要是想买就去排队,不想买拉倒。我就不差你这几个钱。”薛蕙面色冷淡地说。 中年男子闻言,脸色铁青,“你不认识孙员外?小丫头,孙家可是鸡笼镇首富,良田千顷,镇中心那一排店铺,都是孙家的产业,镇东最大的宅子孙府知道吧?那就是孙员外家。就连县太爷,都跟孙员外称兄道弟!在鸡笼镇,得罪了孙家的人,没有一个好下场!小丫头,现在认识了吗?!” “不认识。” “你!”中年男子非常恼怒。 他强行挤进来,便引起了众人不满,见此有人在后面叫骂起来,“你这人到底买不买啊?不买别耽搁大家时间!” “就是,大家都是先来后到,凭啥他要插队?” 中年男子怒瞪了后面众人一眼,“你们再给我说一遍!” 众人见他凶神恶煞的,顿时噤了声。 男 子得意一笑,“赶紧给我把包子装好了!我告诉你,你要是得罪了孙家,这摊子以后别想在鸡笼镇开下去!” 薛蕙抬头看他两眼,“得罪孙家?叫你排个队就得罪孙家了?原来孙家就这么点度量。行,既然得罪那就得罪个彻底,你也不用排队了,我不做你生意。” 闻言,中年男子脸色一沉到底,“你确定?” 他平时就爱显摆自己是孙家的人。 只要抬孙家出来,在鸡笼镇哪里都是被人捧着的? 可谁知道,这小丫头软硬不吃,油盐不进。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位老爷,我们家也是灌汤包,您不如去我们家买?”王水根媳妇看到机会,上前说。 一声老爷把中年男子喊得通体舒畅。 王水根媳妇趁热打铁,“不瞒您说,我姑姐也是谢家媳妇。” 说的模棱两可,叫中年男子以为灌汤包手艺是谢家祖传,两家没什么两样。 中年男子冲着薛蕙冷哼一声,丢下一句“你给我等着”,转头去了对面。 摊子好看有什么用,哗众取宠而已! 真正的手艺都是隐藏在平凡之中! 男子赶着时间拿回去,和其他的饭菜一起送到孙家的饭桌上。 “媛媛,尝尝,听说最近这家包子摊是新兴的,卖的是灌汤包,还是香菇猪肉的,很是火热。姑爷说今儿回来 吃饭,我特意叫人去买的。” 孙老爷率先给女儿夹了一个包子。 孙小姐孙春媛随意瞥了包子一眼,不怎么情愿地夹起来,“再好吃也是外面卖的不干不净地东西,爹怎么不把方子买回来呀?叫厨房做就好了。” 说着,她咬了一口包子,当即吐了出来,把包子扔到一边,“这是什么包子,这么难吃?!” 孙老爷尝了一口,一脸怪异。 传闻中的灌汤包又鲜又香,而这包子一股油腥和猪肉腥味,闻着就没了食欲。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怎么就传的那么神乎其神? 他再一看,这……这不是猪肉白菜馅的吗? 香菇呢? 孙老爷把厨房管事叫过来。 厨房管事一脸为难,“这包子是丁子出去采买的,小的这就问个清楚。” 厨房管事就把丁子叫回来。 丁子起初不肯承认,直到听到肉馅不一样,知晓这瞒不住了,趴在地上哭诉道,“老爷,小姐明鉴呐!小的事事以孙家为先,实在不是小的办事不力,是那卖包子的丫头太刁钻,小的报出孙家的名号,让她先紧着您来,她根本不把孙家放在眼里,将孙家贬的一文不值!小姐,包子都是两文钱一个,小的为何会买别的家的?就是因为小的实在看不过去她那狂妄的口气,根本不把员外跟小姐您放在眼里!” 第四十七章 孙家可不好惹 “你说的是真的?”孙春媛斜睨了丁子一眼。 在鸡笼镇,还没有人敢不将她孙家放在眼里! “小的身家全部都在孙家,怎敢欺骗小姐?如有欺瞒,天打五雷轰顶。那丫头不仅瞧不上小姐,还说小姐嚣张跋扈,貌丑无盐,连她的一根脚指头都不如……小姐,不是我说的,是卖包子的丫头说的。” 丁子知道,小姐虽然出身不差,但容貌只算得上是清秀。 姑爷却是年轻俊朗的才子,私底下不少人说小姐除了出身之外根本配不上姑爷。 小姐对容貌格外在意,他这么说,最是能挑起小姐的怒火。 卖包子的小丫头太狂妄,他非得给她个教训,让她知道知道他的厉害! “岂有此理!”孙春媛嘭地一拍桌子,“你带人去把她们给我抓过来,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敢不把我孙家放在眼里!”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 “爹,媛媛,发生什么事了?”一书生打扮的男子进来。 “姑爷。”丁子喊了一声,赶紧离开了。 孙春媛的脸色跟翻书似的,转瞬间温柔地笑着,“没什么大事,就是让他教训几个不知名的宵小而已。” 孙老爷也说,“女婿,快坐下来吃饭。” 他就这一个女儿,偌大基 业将来肯定是会给女儿和女婿的。 这女婿他也满意,年级轻轻就是个童生了! …… 包子卖完,薛蕙正打算收摊,就见方才那自称孙府家丁的中年男子带着三个人气势汹汹地走过来。 “薛姑娘,吴二嫂,你们赶紧走吧,孙家可不好惹!”旁边卖菜的小贩提醒。 薛蕙这摊子在这里摆了这些日子,也和周围的小贩熟络了。 包子摊生意好,连带着周围的人流多了一些,偶尔也会给旁边的菜贩子带去生意。 再加上薛蕙嘴甜,人缘是出奇的好。 薛蕙冲着卖菜的小贩笑了笑,“叔,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应对。” 吴氏已经握紧了剁肉馅的菜刀,打定主意,要是那些人敢上来欺负人,她就跟他们拼了! 到了薛蕙面前,丁子大手一挥,指挥着那三个小弟,“去,给我把摊子砸了!把人带走!” 薛蕙往摊子前面一站,眉眼冷冽,“你们敢过来试试!” 丁子面露不屑的笑,“试试就试试!小丫头,我早就警告过你,孙家你得罪不起!是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不给你点教训,你还不知道天高地厚了!给我砸!” 说完,他身后三个家丁就要冲上来砸摊子。 谢二哥说过,包子摊炙手可热, 容易招人眼红,又是几个一个妇人和两个小丫头经营,这几天必然会有人想捏一捏软柿子。 因此,这几日彪子一直摊子不远处处守着。 瞧见有人要砸摊子,他正要上前喝止,猛然看到,薛蕙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棍子,唰唰几下,那三个家丁应声倒地。 彪子还未出口的声音卡在了嗓子眼:“?” 丁子揉揉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地上躺着的三个跟班,一头雾水。 他就看见这小丫头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棒子,打了他们一下。 他们……他们咋就突然晕过去了? 难道,这就是天生神力?! 薛蕙嘴角一扬,缓缓上前,语气阴森森的,“还要不要砸摊子?” 丁子听了头皮一阵发麻,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往后退两步,“不……不要了……” 说完,丁子转头就想跑,还被跑两步,忽觉腰间一阵麻痹,浑身一抽搐,紧接着眼前一黑,没了意识! 薛蕙收起电击棒,不屑地踢了丁子两脚。 呵。 还想对付她? 先对付她手里的高科技再说! 这人买完包子一走,她就料到他会再来找茬,当即找借口去旁边巷子里在淘宝上买了这电击器。 这玩意儿由于国家禁止在淘宝上并不能搜索到,不 过前世她是独居,注重安全,经朋友介绍了一家比较隐蔽的店铺买到了电击器。 她这次本也是试着搜索那店铺,没想到竟然真的搜出来了。 说来也是得感谢谢锦朝,他给她那十二两银子,让她升到了二级,正好解锁了这玩意,花了一万点也就是十两银子买的。 不过,电击器也有个缺点,那就是,这里无法充电。 幸好,刚买到是满电的状态,她以后还是得省着点用,等赚更多的钱买得起太阳能板再说。 吴氏扔下菜刀过来,“蕙娘,你没事吧?” “没事。” “蕙娘,你……”吴氏欲言又止。 “我咋了?” “你力气天生这么大吗……” 薛蕙:“……” 他们不会想到这世上有种叫电流的东西的存在,而是觉得她天生神力,一棒子把人打晕过去。 “呃……”薛蕙打哈哈应付过去,“娘,我们先把人绑起来再说。” 谢锦婷拿了几文钱去买麻绳,旁边的小贩摊主也对孙家深恶痛绝,帮着一起把这四个人一起绑起来。 “吴婶儿,你怎么在这儿啊?还记得我吗,我是彪子呀,过年的时候咱在二爷家里见过呢。”彪子走上前清了清嗓子,装作凑巧地打招呼。 “原来是你呀,我想 起来了,你怎么在这儿?铁成呢?” 吴氏恍然大悟,过年的时候她回娘家,在小弟家里见过这孩子,很机灵。 “二爷在县里呢,我来帮他办点事。婶儿,你这是遇上了麻烦?放心,就交给我吧!别管他是牛家还是马家,保管让他们服服帖帖的。” 彪子有些郁闷,他还没来得及上前,人就被解决了,搞得他现在很尴尬,得赶紧表现一下自己。 吴氏犹豫了一下说,“那真是谢谢你了。” 要是彪子能对付这些人,交给他也行。 “谢啥,这是我应该做的。”彪子忍不住好奇地看了薛蕙好几眼,“婶儿,这是?” 吴氏说,“这是我儿媳。” 彪子恍然大悟,看向薛蕙的眼神多了两分暧昧,“原来是嫂子呀!失敬失敬!” 难怪在书院门口他问起时,谢二哥用那样阴森的眼神看着他,原来是谢二哥的娘子呀。 不过没想到,嫂子这也太彪悍了些,没想到谢二哥喜欢这口的。 薛蕙一听是小舅的人,便不客气地说,“你叫彪子是吧?那麻烦你今晚上把他们扔在孙家门口,衣服扒了,剩条裤衩就行。” “好嘞,一定办到,嫂子放心!”彪子笑得很殷勤。 薛蕙心里有些奇怪,却没多想。 …… 第四十八章 卖方子 丁子许久未归,孙春媛疑惑了一阵,只当是丁子办事不力,打算等见了他再罚一年的月例,很快就把几人抛在了脑后。 直到翌日一早,门房的人开门,发现丁子几个被五花大绑扔在大门口,嘴里塞着散发着臭味的破布,身上被扒的就剩下一个裤衩,冻得鼻涕横流。 见着门房的人,他们就跟见了亲兄弟似的。 丁子还记得昏迷之前的感觉,那便是麻木,浑身麻木。 其他三个兄弟都这么说。 他们不会想到电流上,只是觉得那丫头兴许是力气太大,一下子把他们给打的疼过劲了,就麻了,又或者碰巧打到了某个穴位上。 其实,他们昨天晚上就醒了,是几个地痞把他们扔到孙家门口的。 那地痞临走时还撂了话,说他们是县里长乐坊的人,若是再敢招惹谢家灌汤包,直接断胳膊断腿。 在孙老爷面前,丁子如实把这些话说出来,颤颤巍巍的。 孙老爷没说话,旁边的孙管家却说,“老爷,镇上都说那谢家灌汤包大有来头,那传单纸张,可是市面上都没有的纸,兴许……和上面有关系,长乐赌坊也不是什么好惹的,我们还是算了吧。” “爹,强龙不压地头蛇。她们敢在鸡笼镇闹成这样,这分明是不把你放在眼里,要是你退一步,她 们肯定变本加厉!”孙春媛不忿地说。 在鸡笼镇横行这么多年,还没人敢这样对孙家呢! 孙管家心说,人家就是个卖包子的,你不去招惹人家,人家怎么就变本加厉了? 但他没说,老爷跟小姐之间,他还是少说为好,不然别人还以为他在挑拨离间呢。 孙老爷还算清醒,孙家在鸡笼镇是富裕,也不过是个商人而已,哪里能跟县城里那些三教九流泼皮无赖相比? 就算他在县衙里有熟人,但这些三教九流的存在,有时候官府也奈何不得。 长乐赌坊要是真计较起来,几个孙家都不够他压的。 “让丁子去给谢家灌汤包赔个不是,这件事就过去了,别再提了。”孙老爷说。 孙春媛却是轻哼一声,有些不满这个处置。 …… 薛蕙三人坐着伙计的马车到了镇中酒楼的后院,把准备好的肉冻肉馅还有活好的面端下来放到小推车上。 正要离开,伙计从屋里出来,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薛姑娘,你先别急着走,我们祥哥想有话要跟你说。” “娘,婷婷,你们先去吧,我马上就到。” 吴氏应了一声,和谢锦婷推着小车走了。 薛蕙跟着伙计上楼。 “祥哥,你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祥哥现在是知道这丫头精的很,可不敢小看她, 笑着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说,“你先坐。” 薛蕙便就在椅子上坐下来,“这段时间,菌子的菜色卖的如何?” “不错,我今天找你也是因为这事,我看你的包子有一种馅是香菇猪肉?薛姑娘,有没有再谈一桩生意的打算?”祥哥这几天可特意观察过,她那包子摊的生意很好。 现在山里菌子几乎已经没了,而她的包子馅里却是天天有,说明香菇也是她自己发出来的。 薛蕙说,“你想要香菇?” 祥哥点点头。 薛蕙脸上露出自得的笑意,“倒也不是不可,但现在我发出来的香菇只能维持我的肉馅,你若是收的话,须得等几日。祥哥,你可得想好了,现在入了冬,菌子的价格……” 祥哥看着她奸诈无比的笑,嘴角一抽,“这个好说。” “那就好。” 薛蕙正要走,祥哥又喊住了她,“等等。” “还有事?” “你灌汤包不错,方子卖吗?” 按理说,镇中酒楼这样的庞然大物,应该是看不上街头小贩地东西。 但架不住薛蕙会营销。 明明就一简单的包子铺,整出了百年老字号一般的架势,每天定量,卖完为止,新一笼包子还没出锅就排了老长的队,连镇上最有钱的孙家来了也得照样排队等着。 来闹事也不怕,立马给你 打趴下。 这牌面,这格调,一下子就起来了。 祥哥原本以为谢家只是普通的人家,后来看到那小推车,那传单,再加上昨天孙家也吃了瘪,他又怀疑了起来,想着谢家背后多半有什么门道。 反正,交好不是什么坏事。 薛蕙摇摇头,“这个暂时不卖。” 现在一天净利润有五百文,半两银子,够谢家吃喝不愁,但还不够做其他的大生意,没有卖的必要。 “哎,这样,你卖给我之后,自己仍然可以在外经营,如何?” 薛蕙脚步顿住,仔细想了想,这不就是现代的加盟商吗? 总店给配方,技术,加盟店挂上名字,要交加盟费,从总店拿货。 且镇中酒楼和外面小摊的客源阶层差别很大。 能来镇中酒楼吃饭的客人无一不是殷食人家,这些人吃饭讲究,基本不会去吃小摊,哪怕是同样的东西,他们也只会选择贵一些的。 薛蕙觉得倒也可行,“好,两张方子,一张四十两银子加包子的一成利。” 包子的一成利,按照两文钱一个来算,本钱是五厘,卖出去七个包子,薛蕙能拿一文钱。 四十两银子她摆摊两个多月就能赚回来,更何况是酒楼。 且以她的直觉来看,镇中酒楼的包子不会卖只两文一个,价格会更高一些,以配得上 那些有钱人的逼格。 祥哥咬着牙,嘴角抽了抽。 真精啊。 一成利,只要酒楼还在卖包子,她光坐着就有钱赚。 “一张三十两,如何?” “四十两。”薛蕙面无表情地说。 要做生意,不投入点本钱怎么行? 现代好些人开店大半年才能回本呢。 “三十五两。” “四十两。” 祥哥低咒,奸商! “真不行,姑奶奶,你再便宜点儿。” 这也太贵了! “便宜不了。” 祥哥一咬牙,“好吧,一张四十两成交。” 没关系,不就一共八十两银子吗? 他打算在酒楼把包子卖到五文钱一个,用不了多久就会挣回来。 薛蕙眼珠子一转,又说,“祥哥,我这里还有个方子,你要不要?” “啥方子?” “粉条。”薛蕙先前包包子的时候就想着搞一搞这个东西了。 “粉条是啥?” “红薯面有吗?我做出来你就知道了。” “有有有,我领你去后厨。” 这会儿正是中午,后厨里忙的乱七八糟。 几个厨子跟祥哥打了声招呼,就各自去忙自己的。 “墩子,红薯面在哪儿?” 叫墩子的厨子就是先前试吃菌子的,闻言手上掌勺动作不停,腾出一直手指了指某个橱柜,“在那个橱子里,中间一层。祥哥,这又是在试新菜?” 第四十九章 见官 认真说来,镇中酒楼只是开在鸡笼镇的一个分店,总店在云西府城。 鸡笼镇的镇中酒楼为了迎合当地的口味和习俗,时常会收一些本地的新菜谱,试新菜,厨子已经不陌生。 “是。” 薛蕙已经拿起盆子,舀面加水一气呵成。 把红薯面搅合成浠水之后,在锅里打芡,一直搅拌到均匀软糯,再加面加水,揉成面团,切成细条,下锅煮到透明。 薛蕙索性直接做了一道酸辣粉出来。 云西府野生资源丰富,口味偏清鲜。 酸辣粉味道太强烈,一出锅,墩子的鼻子就凑了过来,咽了咽口水,“这是什么菜?” “这叫酸辣粉,尝尝。”薛蕙盛了两碗。 墩子一闻着味儿,只觉得喉咙里一股酸水分泌出来,那筷子挑起吃了一口,劲道软弹,又香又辣又酸,滋味十足。 起初吃到的时候并不习惯,但越吃越上瘾,墩子情不自禁地把一大碗全喝光,对着薛蕙竖起大拇指,“祥哥,这玩意儿冬天卖,绝对能大赚一笔!” 这什么粉条,听都没听过,跟面条有点像,却又不一样。 就凭着这个新鲜劲儿,就少不了赚钱。 祥哥吃的满头是汗,放下碗,“ 薛姑娘,这个粉条还有酸辣粉的方子,加上包子,一共给你凑个一百两,怎么样?” 薛蕙板着脸,“一百二十两。” 其实,一百两就是她的要求,但谁不希望能卖高呢。 祥哥牙根痒痒,“一百一十两。” “成交。” 祥哥见她答应的如此之快,就知道中计了! 薛蕙毛笔字不好看,念着让祥哥把所有的配方写出来,拿到一张崭新地百两银票和十两银票,弹了两下,笑说,“祥哥,多谢,三天之后就可以去取香菇了。” 祥哥牙根痒痒,巴不得薛蕙赶紧走。 …… 吴氏和谢锦婷推着小推车到摆摊的地方,这才发现那位置被人占了。 再仔细一看,占她们位置的不是王水根夫妻俩,又是谁? 在一个位置摆摊摆久了,有了自己的熟客,若再换地方,可能会流失掉一部分客人。 幸好,对面还空着,吴氏把推车推去对面,心里气得怒火蹭蹭上涌,恨不得冲上去把他们的摊子给砸了,问问他们还要不要脸! 不过她还是忍住了,还是现在的生意要紧。 不多时,一个中年男人从不远处走过来,在大路中间往两边的包子摊看了看,走向王水根 的摊子,“这是谢家包子摊?” 王水根媳妇笑起来,“我姑姐是谢家人,说是王家还是谢家没什么两样。” 这两天,她就是靠着这话,卖出去不少包子。 尝到甜头,说的越发熟练。 说完,中年男子忽然把摊子给掀了。 他身后涌过来几个男人,冲上来就把王水根夫妻俩的包子摊砸了稀巴烂。 蒸笼全部给掀了,包子也全都滚落,肉馅盆子也倒扣在地上。 王水根媳妇被眼前这一幕惊得呆在原地,好大会儿才反应过来,冲上去阻拦,“你们干什么?凭什么掀我们摊子?还有没有王法了?” “凭什么?就凭我爹吃了你们的包子,一直腹泻不止!现在还在医馆里躺着呢!要王法,行啊,我兄弟已经去报官了,你们要是不给我们一个交代,就等着去蹲监牢吧!” 围观的众人哗然,本来想买包子的人掉头就去了对面。 王水根媳妇一听吓得脸色苍白。 王水根慌张失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是不是……是不是误会……我们家的包子怎么可能会……” 正在这时,一个小孩子急匆匆地飞奔过来,口中大喊着,“爹,爹,爷爷不行了!” “ 什么?” 这话宛若一个惊雷,将周围的议论声全部炸开。 看戏的人原本以为只是闹事,谁知道竟然真惹上了人命。 中年男子身体一阵摇晃,双眼泛红,“狗蛋,咋回事?” 小孩子说,“医馆的大夫说爷爷年纪大了,没遭住……” 中年男子怒火中烧,目眦欲裂,“老二老三老四,拉他们去见官!” 摊上了人命,王水根大脑一片空白,腿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地。 王水根媳妇脸色惨白,吓得都要魂飞魄散了。 她哆嗦着身体,看到对面的摊子,脑海中电光火石一闪,大喊起来,“你们找错了!对……对面才是谢家灌汤包,我们不是……我们是假冒的,今天才占了对面的摊子……其实跟我们没关系!” 中年男子闻言一皱眉,看了眼对面摊子。 “原来在这里的确实是对面的摊子。”人群中有人议论纷纷。 “不会吧?那家包子很好吃……” “嘁,知人知面不知心……” 王水根媳妇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说,“就是就是,我们都是平头小老百姓,谁敢干这种害命的事……你们看对面那摊子,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人们喜欢看热闹 ,喜欢看有钱人的热闹,喜欢看有钱人跌落凡尘,再感叹一两句,表达自己的不屑,这是自古以来许多人的通病。 王水根这些话,很快祸水东引,把矛头指向了谢家的摊子,吴氏和谢锦婷。 中年男子也信了几分。 “大哥,官爷来了。”一个年轻人疾走过来,身后跟着两个穿着制服的官差。 “老五,你可来了,爹他……” 中年男子哽咽,老五明白他未尽之语,兄弟俩抱头痛哭。 其中一个衙役上前问,“就是这家摊子?你们父亲就是吃了这家摊子出事了?” 王水根媳妇指着对面说,“是她们,是她们谢家包子铺,他们兄弟找错人了。” 两个衙役走过去。 周围的人群顿时分散开,对着谢家的小推车指指点点。 “就是你们谢家灌汤包吃死了人?跟我们走一趟吧!” 吴氏根本没有辩驳的机会。 人群之中,白胡子老头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子,对身边的中年男子说,“仪贤,你在我这儿呆了这么久,也该回去了,这件事你可得好好查证。” “先生放心,我这就回县城,若她们清白,我必还她们公道。学生改日再来拜会先生。” 第五十章 出事 见衙役把吴氏和谢锦婷带走了,王水根媳妇松了一口气。 王水根依旧双腿发软,小声地问,“媳妇,这事儿……” 前几天买了猪肉做猪皮冻,猪皮用了,猪肉却舍不得吃,放了几天。 昨天王水根媳妇发现有点馊味,就和其他的肉一起剁了当肉馅了。 王水根媳妇深吸一口气,凶狠道,“你可别瞎说,这事儿跟我们没关系,是他们姓谢的没良心,净赚黑心钱,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不就别人发现了吗?这可是事关人命的大事,我们难道要替他们背锅?” 王水根动了动嘴,没说话。 …… 孙老爷叫丁子前去给谢家灌汤包赔礼道歉。 丁子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 当初他话都撂那儿,再去道歉,脸都丢尽了。 但这也由不得他。 谁知便目睹了那一出闹剧。 丁子见吴氏被衙役带走,心中有几分暗喜。 孙官家还说她们来头不小,人云亦云的瞎话也当真了? 要是真来头不小,怎么连几个衙役都对付不了? 转头,丁子就回去把这事告诉了大小姐孙春媛。 孙春媛笑了笑,“几个卖包子的而已,爹就是老了,开始畏手畏脚的,现在就有人敢不把孙家放在眼里,以后鸡笼镇还有孙家说话的份?” “小姐说的是。” 丁子非常理解小姐的心思。 老爷就这么一个女儿,周围旁支虎视眈眈,不少人想着等老爷百年之后把小姐赶出去瓜分家产呢。 小姐怎会如他们所愿? 她现在已经开始接受家里的生意,半个掌家,初生牛犊不怕虎,更别提是几个卖包子的! “爹在县衙不是有熟人吗?你现在就去县衙走一趟,以我爹的名义,叫她们吃点苦头,给她们长个教训!” “是,小的这就去!” “等等,最近后院里那个女的还安分吗?” 后院里那个女的,指的是老爷不久前新纳的妾室。 “还算安分。” …… 等薛蕙从镇中酒楼过来,看到自家摊子和对面调换了位置。 王水根夫妇正在收拾残局。 自家摊子后面没人,摊子上乱糟糟的,包子肉馅面团全都被人哄抢干净。 “蕙娘啊,你可来了。”旁边卖菜的大叔把方才发生的事跟薛蕙说了一遍。 从王水根夫妻俩摆摊卖猪皮冻的时候他就看在眼里,根本不相信是薛蕙家的包子吃死了人,肯定是那夫妻俩搞的鬼。 薛蕙知晓事情经过之后,心里一咯噔,不由得握紧拳头,冷眼看了王水根夫妇一眼。 “哎,你赶紧回家跟家里大人说一声,去凑点钱,我听说呀,那县衙里头要给钱才能见人。 ” “大叔,谢谢您!您帮我看一下推车行不。” “行行行,你快去吧。” 钱不是问题。 薛蕙现在手上刚得了一百一十两的银票。 虽然她对这笔钱的用途有了规划,但救娘和婷婷要紧。 “嫂子!”彪子从不远处走过来,看着眼前的烂摊子,“出什么事了?怎么就你自己,吴婶儿呢?” “彪子,你来的正好,我娘被衙役带走了……” 薛蕙飞快地把事情说了一遍,“你现在去镇上的远志书院,找一个叫谢锦朝的人,告诉他发生了什么,让他等我,我现在回家一趟。” 她连县城在哪里,要走多远都不知道。 对本朝律法,县令为人,县衙风气更是一无所知。 吴氏和谢锦婷被衙役带走,是直接审理,还是羁押两日再审? 若证明无罪,能否当庭释放? 以最理想的情况来看,吴氏被带去县衙后就开始审案,县令是个明察秋毫之人,吴氏被当场释放。 不过,薛蕙没敢抱这种希望,还是回家将事情告知谢秉恩。 谢秉恩得到消息,与薛蕙立刻去了远志书院。 他也是慌了神,只知道谢锦朝是读书人,懂得多,兴许会有什么办法。 眼下只有先去了县里,再打听一下消息。 两人到远志书院门口,谢锦朝已经等在门口 ,知晓了来龙去脉。 “锦朝,这可怎么办啊?”谢秉恩满脸焦急。 谢锦朝拍拍他肩膀,说,“爹,大嫂,别担心,宜春县县令是个清正廉洁刚正不阿之人,不会冤枉了娘。” 听了这话,薛蕙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彪子呢?” 谢秉恩长舒一口气。 “我让他去准备马车了,爹,你先回去吧,家里不能没人,我和大嫂去一趟县城。” 谢秉恩犹豫。 他也想跟着去县城,谢锦朝再怎么样也才十六岁,薛蕙更小,这就两个孩子,去县里他怎么能放心? “爹,你放心吧,到了县里我会去找小舅,家里还需要你看着。你忘了上次大哥昏迷的事了?他们家能诬陷娘,说不定还会干出什么狗急跳墙的事。” 谢秉恩被谢锦朝说服,点点头,“那你俩小心着点,尤其是你锦朝,蕙娘,你仔细看着点他,别让他在那什么赌坊里多呆,事情说完了就赶紧走。” 谢秉恩现在倒有些庆幸自家在县里有这么个亲戚,还有不小的权势,能帮忙打听打听,不至于跟无头苍蝇一样乱转。 虽然但是,他还是不愿意谢锦朝跟吴铁成接触过多。 吴铁成为人仗义,当然不会害自己外甥,但赌坊里鱼龙混杂,万一谢锦朝被人教唆染上赌瘾呢? “爹, 你放心好了,我会看着他的。”薛蕙说。 谢秉恩回了家,谢锦朝转头看着薛蕙,“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找夫子告假,和你一起去县城。” “嗯。” 很快,谢锦朝从书院里出来,“走吧。” 彪子很快就驾着马车驶过来,冲着他们招招手,“谢二哥,嫂子,你们快上来。” 马车行了快两个时辰才到县城。 远远的,薛蕙挑开车帘,就瞧见黑压压的城墙,城墙上站着驻守的士兵。 城门古朴,上方写着三个大字,宜春县。 马车进了城。 薛蕙乡下人进城一样,不住地掀开帘子往边上看,好奇的很。 “我们这是?” “直接去县衙。” “好。” 县令是个公正之人,那就好办了,正要证明死者吃的是王家的包子即可。 即便如此,他们也不能干等着,还是得打点一下,想办法见上吴氏一面,再打听一下案子何时审理。 马车停在县衙外。 “谢二哥,嫂子,你们先等等,我去打听一下。”彪子说。 薛蕙只觉得彪子这“谢二哥”三字喊得格外熟练,却没多想。 没多大会儿,彪子回来,有些丧气地嘀咕,“以前二爷的名头挺好使,塞了银子就让进去见人了,也不知道今儿怎么回事,好说歹说不让见,什么也不肯透露。” 第五十一章 证据 他们虽然是三教九流,和官府道不同不相为谋,但在县衙里还是有自己的熟人门路。 谢锦朝垂眸,眼底闪过一丝暗光。 薛蕙想,这件事还是得从死者家人入手。 要证明死者死前吃的包子不是她们家的,不是什么难事。 她正要开口,却见谢锦朝转头对她交代,“乖乖在马车里等我,别乱走。” 他径直下了马车,又对彪子交代,“你看好她。” “好嘞,我一定寸步不离地跟着嫂子。” 薛蕙哪可能在马车上安心地坐着,当即便下了马车跟上去。 只见他身着简单的布衫,背影挺拔如松,如信步闲庭一般,不疾不徐地走向县衙门口的鸣冤鼓,拿起鼓槌。 “咚、咚、咚”的鼓声响起,像是一下子震到人心里。 县令换好了官服,正打算去审案,忽听到外头的鼓声。 “李捕头,去看看,是何人在击鼓。” 李捕头出去一瞧,见是个带着书生气的年轻人,便说,“小伙子,你知不知道,这鼓不能乱敲。” “知道。” “那你有什么冤屈?” “我母亲被人诬陷入狱,我为母伸冤。” 李捕头打量他两眼,“先在外面等候片刻,县尊大人马上要审案子,没空理会你。” 说完他转身回 了公堂。 “他说了什么?”薛蕙凑上来问。 “娘的案子马上要开审了。” “什么?”薛蕙惊呼。 这就开审了? 公堂门口已经围满了看热闹地百姓。 薛蕙小矮个,前面的人挡的严严实实,跳了两下还是看不到里面的场景。 谢锦朝眉梢间含了几分笑意,拉住她的手挤进去。 只见堂上坐着一中年男子,身着端正的官服,浑身透着清正肃然之意。 堂下左边跪着几个大男人,右边跪着的,赫然是吴氏和谢锦婷。 谢锦婷头一次遇见这种场面,依偎在吴氏怀里,都快吓哭了。 李捕头在县令旁边说了几句话,县令做了个手势,开始审案。 堂内威严肃静,两排衙役笔直而立,面色凌然。 一阵杀威棍声响起,堂里堂外顿时安静下来。 “堂下何人,一一报上名来?” 张家几位兄弟接连报上名字。 轮到吴氏,她声音极力压制着颤抖和忐忑,头都不敢抬,“民妇吴巧珍,是谢家灌汤包的老板,这是民妇之女谢锦婷。” “首告人,你们有何冤……” “慢。” 堂外一声高喊。 薛蕙听着这声音有点耳熟,一转头,就见谢锦朝拍拍她肩膀,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随后挤出人群,走上 公堂。 周围一阵议论之声。 李捕头瞪大眼睛,拼命给谢锦朝使眼色。 这小子! 怎么这么没眼色?! 这是他能来的地方吗?! 堂上的县令见着谢锦朝,一挑眉,依例拍案,“你是何人?竟敢擅闯公堂!” 谢锦朝来到吴氏身边,躬身作揖,撩袍跪下,身板挺得笔直,“小子谢锦朝,乃被告吴巧珍之次子,代母应诉。小子急忙赶来,实非故意扰乱朝堂,忘大人见谅。” 所谓代讼人,有些像现代的代理律师。 有些人嘴笨,在审案时多半会请一个能说会道的亲戚代为发言。 甚至有些专门的讼师,专为别人写诉状,打官司。 吴氏见到谢锦朝,又看到外头的薛蕙,松了一口气。 “罢。本官看你一片赤子之心,不与你计较。” “谢大人。” 审案开始,接下里便是宣读首告人的诉状。 不过呀,张家老大不识字,当庭口述,“我父老爷子年逾七十,身子一向硬朗,就在昨日,在谢家灌汤包的摊子上买了几个包子回家,当晚上便腹泻不止,今早便一命呜呼了。我父为人和善乐观,含辛茹苦把我们五兄弟拉扯大,如今我们兄弟还未来得及孝顺父亲,父亲便离我们而去,羊有跪乳恩, 鸦有反哺意,只是从今以后,我们兄弟却只能和父亲阴阳两隔,生死茫茫,实在悲痛不已。求县令大人为我父做主!” 外面的百姓听了非常动容,义愤填膺,窃窃私语声愈发高涨。 “奸商害人!没良心,可怜了他们兄弟几个一片孝心。” “县令大人一定要为他们做主啊!” “要是我,我恨不得直接拿到把他们全都捅死。” 薛蕙看了那人一眼,往边上缩了缩。 听完之后,县令看向谢锦朝,“被告,你可有话要说?” “小子有话要说。小子对张家老爷子的去世表示悲痛,但对于张家兄弟所诉死者是吃了谢家的包子致死存疑,张家兄弟有何证据证明,死者临死前吃了我家的包子?” “那里只有你家的包子摊,不是你家的又是谁家的?”张家三兄弟脾气暴躁,见谢锦朝诡辩,顿时怒喝一声。 “你说我家的就是我家的?我倒觉得,是你家栽赃诬陷,贼喊捉贼,故意讹诈我们一笔。” “你!”张家老三气得脸色通红,双眼直瞪着谢锦朝! “肃静。”县令一拍案,看了谢锦朝一眼,“首告人,你可有什么证据证明令堂是吃了谢家的包子才去世?” 张家五兄弟齐齐呆住。 证据? 证据被他爹吃了啊! 薛蕙也愣了愣。 她和大家的想法一样,只想着证明清白,却忘了,张家本来就没有证据。 张家老三怒道,“我们兄弟都看到我爹吃了拿包子!这小子简直是颠倒黑白!大人明鉴,您可千万不要听这小子诡辩!” “你们几兄弟?抱歉,公堂之上首告人与之亲属做不得证人,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合起伙来污蔑我谢家?小子讲求证据,如何成了诡辩?还望大人为我等主持公道!我谢家清清白白经商,如今却被人栽赃诬陷,事关人命,谢家实在惶恐,担不起这个责任!” 不仅张家人傻眼了,外头围观的人也傻眼了。 你看我我看你。 这小子几句话从加害者就成了受害者。 而且,仔细一想,好像他说的没啥问题。 “大人……”张老三气的不行,还想再说什么。 县令抬手制止,“李捕头,你带人去查访一下,看是否有目击证人看到死者买包子,何时买的,何地买的。” “是。”李捕头点了两个人,立刻去了。 眼看事情僵持在此,县令说,“此事押后再审。” 张家兄弟互相对视一眼,有些失望。 “慢,小子有几个问题想问张家兄弟,望大人允准。”谢锦朝说。 第五十二章 有意思 “准。” “县令大人,您可不要被这小子蒙蔽了,他就是在狡辩想脱罪!”张家老三立刻叫道! “啪”的一声,县令一拍惊堂木,“本官自会为你们主持公道,但也不会冤枉好人,既然想为死者伸冤,那便好好回答。被告,你继续。” “敢问张家兄弟,你们说,死者买了包子回家,那你们可有见过,尝过?若是尝过,其他尝过的人有没有腹泻?”谢锦朝说。 张家兄弟现在对谢锦朝抵触的很,尤其是张家老三,冷哼一声,不愿作答。 张家老大叹了一声,哭诉道,“原本父亲就是冲着你们谢家的名头去的,买回来之后我家幼子狗蛋先尝了一口,觉得不好吃,全吐了,但父亲不舍得粮食,就全都给吃了。你们这一家子奸商,用烂掉的猪肉,卖隔夜的包子,没良心!还我父亲命来!” “你家幼子在何处?” “就在堂外。” “小子需问狗蛋几句话,往大人允准他进来。” 县令打了个手势,立刻有人把狗蛋放进来。 狗蛋有些害怕地缩在张家老大边上。 “狗蛋,你爹说你尝过昨天的包子,可还记得,那包子是什么馅的?” 众目睽睽之下,狗蛋有些紧张,回忆了一下,小声说,“是白菜猪肉馅。” “这便是了。县令大人可派人去镇上 打听,我谢家的包子只有两种馅,一是香菇猪肉,一是鱼肉。现在山中已没有菌子,而我家的香菇,是由我大嫂种出来的,因此每日都有。那白菜猪肉馅,并非是我家的包子。” 此话一出,外头的窃窃私语声静了一瞬,随即更大了。 派别也分成了两派。 一派觉得谢锦朝说的有道理,包子馅这种一打听就知道的东西,他不可能会糊弄县太爷。 另一派觉得谢锦朝在撒谎,所谓的香菇猪肉馅是他瞎编的,种出来菌子?怎么可能? 县令一挑眉,那香菇猪肉的确实好吃,不过,自己种出来的菌子? 有意思。 这时,便听谢锦朝说,“谢家灌汤包对面还有另一家包子摊,摊主姓王,于三日前来摆摊卖包子,死者便是吃了这一家的包子才会腹泻去世。” 张家几兄弟对视一眼。 张老三气得双眼冒火! 这小子,现在说的倒是头头是道。 方才还诡辩说他们栽赃诬陷,分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张家老大却想到刚找到王水根摊子的时候,王水根媳妇说:我姑姐是谢家人,说是王家还是谢家没什么两样。 后来她又喊冤,说自己假冒的谢家。 难道他们一开始没搞错? “大人,证人来了!”李捕头带着一男子进来,禀告道,“小的出了县衙不久就 遇上这人,他自称是鸡笼镇的商贩,死者生前喜欢和他一起钓鱼,认识死者,昨日他也看到死者买包子。” “哦?细细说来。” 那男子跪下,“小的名叫孙二狗,因为水性好,时常去河边捞鱼去卖,一来二去认识了常去钓鱼的张老爷子。昨天,张老爷子来买灌汤包,经过我的摊子时还和我说了两句话。” “哦?你可看到,死者是买的哪家的灌汤包?” 众人屏住呼吸。 外头的议论声几乎停止了。 “是新来的那一家,因为谢家灌汤包的推车太显眼,而新来的那家非常简陋,我记忆尤新。” 吴氏长舒了一口气。 真相大白了。 幸亏她们做生意时跟周围摊贩关系打的好,能有人出来替她们作证。 张老大闻言怒道,“那臭娘们,竟然敢骗我们!” 县令一拍案,“李捕头,你立刻去把王家包子摊的摊主带来。此案当庭宣判,谢家灌汤包吴氏及其女,无罪,释放。” 说完,他便离开了。 旁边的师爷书吏也都跟着散了。 这件事解决的比薛蕙想象中的容易。 总感觉,这县令好像有点偏心? 她仔细一想,觉得县令眼熟的很,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谢锦朝赶紧把吴氏扶起来。 “呜呜呜二郎,幸亏你来了!”吴氏攀着他的胳膊, 艰难地起身。 先前她只是紧张害怕,连挨板子的时候都不想哭,现在脱离险境,泪水倒是忍不住了。 吴氏也不知晓流程,被带回来稀里糊涂地就挨了板子,几板子后,有衙役说县太爷来了,要审案子,她又被直接拉到了公堂上。 整个过程,可以说是浑浑噩噩,如提线木偶。 “娘,没事了,别哭了,咱们可以回家了。” 吴氏抹着泪点点头,又去找孙二狗道谢。 孙二狗摆手,“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说啥谢。” 一家人正要离开,一个衙役忽地上前,“谢公子,县令大人有请。” 吴氏一愣,有些害怕,“县令大人找二郎啥事?” “夫人放心,是好事。” “二郎,你快去。”吴氏一听是好事,心中那点郁气立刻散去,背上的伤也不觉得疼了。 来年县试的时候可是县令大人主考,也是判卷人。 谢家也算是因祸得福,叫二郎在县令大人面前露了脸,得了县令的赏识,对县试可是有利的。 吴氏和谢锦婷到在外面等着。 “娘,你没事吧?” 薛蕙赶紧上前扶住她,“要是我没让你们先走就好了。” 要是她在,她不可能叫衙役这么轻易就把吴氏和谢锦婷带走。 “娘没事,不怪你,要怪就怪王水根夫妇,丧良心!” 县令大人正 在后堂站着,负手而立。 “草民参见县令大人。”谢锦朝行礼道,“不知大人召见草民,是有何事?” 县令大人转过身来,清了清嗓子,“免礼。” 谢锦朝抬眸,故作惊喜,“郑先生?果真是您?方才在堂下,我还以为看错了呢。” 这人便是薛蕙曾在远志书院门口瞧见的与谢锦朝说话的中年男子。 郑仪贤笑了笑,拍拍谢锦朝的肩膀,“是我。” 他和谢锦朝相识,是个意外。 恩师致仕后回乡,他这个做学生的,又是地方父母官,自然要前去拜会。 谁知在路上瞧见几个小流氓在调戏一年轻姑娘,正要出手相助,却被谢锦朝抢先一步。 那几个小流氓不肯退去,谢锦朝独木难支,他就让护卫帮了个忙。 赶走小流氓之后,略一交流,他才知道谢锦朝是附近书院的学生,见他谈吐不凡,心生好感,有意指点。 一来二去便就熟了。 “今日之事,还要多谢先生相助。真没想到,先生竟是本县父母官,恕小子前几番多有冒犯。”谢锦朝说。 提到今日之事,郑仪贤脸色严肃起来:“你小子,仗着胆识过人,擅闯公堂。张家兄弟刚刚经受丧父之痛,你却利用他们的痛处强行诡辩,这要是别人,非打你二十大板不可!坦坦荡荡,才是真君子!” 第五十三章 大约是好事 “非是我不坦荡,现今这世道,反倒是小人志得意满,招摇过市,而君子却要遭人陷害,谨小慎微。如我娘兢兢业业,童叟无欺,却平白无故被人污蔑,小子实在意难平。” “我知你孝顺,但清者自清,真相自会水落石出。君子,小人之反也,尊贤容众,若你因为心中不平而剑走偏锋,和小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所以,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君子。 谢锦朝抿唇一笑,“物类之起,必有所始,小人喻利,是故质的张而弓矢至,林木茂而斧斤至,树成荫而众鸟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无所不用其极。郑先生觉得对吗?” 郑仪贤被他惊得愕然。 “是故质的张而弓矢至焉,林木茂而斧斤至焉,树成荫而众鸟息焉”本意是劝君子慎其所立,自己立身行事才为根本。 无所不用其极,本意指的是君子会用尽一切努力,来达到至善尽美的最高境界。 却被他曲解成君子再如何慎德修己,眼红的小人也会如水蛭一般蜂拥而至,用尽一切办法,毁掉君子。 世道如此。 许久,郑仪贤才叹了口气,“你小子,这话若叫别人听了去,非说一句大逆不道不可。念在你如今年幼的份上,今日之事我不 与你计较。不可再胡言乱语,切记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小子谨记先生教诲。”谢锦朝作揖,垂了垂眸,眼底闪过一丝乖张。 他一直称呼先生,神色见也没有任何生疏的迹象,还和往日一般相处,从容不迫,泰然处之。 郑仪贤喜欢地就是谢锦朝这份坦然的心性,即便知道他是县令,也没有小心翼翼,恭恭敬敬,畏手畏脚,反而露其短处,大逆不道,这才是最显真实坦率。 他自然不会苛责,反而对谢锦朝越发欣赏,“哎,坐下说话。你方才在公堂上说,你大嫂会种菌子?” 谢锦朝也就不客气地在旁边坐下,“是,大嫂先前便种出了平菇,现在已经售卖给了镇上的镇中酒楼,香菇则是用于我们家的包子。” 鉴于恩师的百般推荐,郑仪贤也喜好吃那灌汤包。 他知道那香菇猪肉馅的包子日日都有那么多,倒是不怀疑种菌子是假的。 “我也是没想到那包子摊竟然是你们家的,真是巧了。哎,我方才看到你妹妹还在外面等着,不如叫她来里面等。” “先生,那是我大嫂。” 郑仪贤一愣,“大嫂?她?” 年纪也忒小了点吧? 不过他也明白,这是人家的家事。 “嗯。” 郑仪贤一琢磨 。 那灌汤包也是她想出来的,很是机灵,还会种菌子? “你去把她叫进来。” “好。” 谢锦朝依言出去。 公堂门口的人都散了,只吴氏薛蕙谢锦婷三人还在,薛蕙一个人坐在台阶上,看上去有些无聊的样子。 “大嫂。” 薛蕙一扭头,赶紧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你出来了,可以走了吗?” “先不着急,县令大人要见你。” “见我?见我做什么?” “大约是好事。” 薛蕙挑眉。 县令见谢锦朝是好事,见她也是好事。 薛蕙随着谢锦朝到了内堂行礼,“民妇薛氏参见县尊大人。” 等这一离得近了,她才认出来,这县令不就是那日她在书院门口见到的和谢锦朝在一起的中年人吗? 她下意识地看了眼谢锦朝。 难怪,他不慌不忙的,原来是有熟人。 就是不知,他怎么和县令认识的? “免礼。”郑仪贤笑眯眯地看了她两眼,实在想不到这么年轻的小丫头竟然是谢锦朝的大嫂,“我听说你会种菌子?” “是,谢家灌汤包里的香菇就是我种的。”薛蕙大方的承认。 “你家现在种了多少?” “不多,两箱,一箱平菇,一箱香菇,日产几斤。” 日产几斤? 郑仪贤惊 讶地挑眉。 这还不多? 就说夏季山里菌子旺季,谁也不敢说每天一定能采几斤的香菇。 郑仪贤赞赏地点头,“不错。就是不知道,这菌子冬季也能种出来?” 薛蕙想了想说,“大概是能的。” 平菇和香菇对环境的要求不算苛刻,只要保持温度和湿度即可。 等冬天的话,她可以一直燃着炭火。 郑仪贤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冬天也能? 说实话,冬季来来回回就那几样菜。 若是有菌子横空出世,那必然会遭到人们的喜欢和疯抢! “不知道你有没有增产的打算?咳……我看百姓们都稀罕的很。” 他和恩师也稀罕的很。 “回县尊大人的话,有。只是……”薛蕙欲言又止。 她手里现在有一百多两银子,可以买下一个山头了。 只是,买下山头之后,其他的钱比如铁皮等,还得再攒一段时间。 薛蕙眼珠子一转,想到今日之事,脑中电光火石一闪。 因为灌汤包引发的案子,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方才她在人群中听到有人问什么是灌汤包。 若是她把包子弄到县城来卖…… “只是什么?” 薛蕙笑笑,“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单是一个灌汤包就遭至陷害,若是我种了很多,却没有能力守 住……” 其实她想的是买了山之后找小叔借几个人守山,但官府这条路也不能落下。 “哈哈哈哈。”郑仪贤朗声笑起来,“原来你这是跟我要护身符来了。” 真是个机灵大胆的丫头。 他从一开始就发现了,别人见了他都畏畏缩缩的,而她,从踏进内堂的门开始,既无恐惧也无震惊,在他问及菌子之时,亦无自得或是谄媚,反而是大.大方方的,叫人心生好感。 薛蕙:“民妇没有这个意思。”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她嘴上这么说着,表情却是完全相反。 “好,若是有人敢打你种的菌子的注意,本官第一个不饶他。” “谢大人。” 薛蕙笑起来。 有郑县令这句话,就意味着她以后怎么搞都行,且销路不会愁。 从内堂出来,薛蕙便忍不住有些好奇,“小叔,你怎么认识他的?” 怎么认识的? 当然是他一手设计,从得知林阁老致仕回乡时起。 老道如郑仪贤,也被他似真似假的演戏骗过去。 谢锦朝淡淡一笑,说,“无意之间,我也是今日才知道他是县令。” “这么巧,那真是缘分。”薛蕙感叹,“你呀,这是命里有贵人。” 谢锦朝抿了抿唇,眸中暗光一闪,没有作声。 第五十四章 误会 一家人从县衙里出来,吴氏感叹,“咱这也算因祸得福,二郎,方才还有差役送你出来,我瞧着县太爷对你有所赏识,你一定要抓紧这个机会。” “娘放心。” “蕙娘,县太爷找你说了啥?”吴氏好奇。 “哦,是发菌子的事,对了娘,”薛蕙把早上从镇中酒楼得了一百一十两银子的事说了一下,“这银子我打算买下一个山头,然后再攒一些钱,在山上发菌子,说不定还能多培养一些松茸松露什么的。” 吴氏听到一百一十两银子的时候愣了一下,后面都没仔细听,“蕙娘,你刚才说祥老板给你多少银子?” “一百一十两啊。” 吴氏狠掐了一把大腿。 唔,好疼。 是真的。 她家忽然就有了一百一十两?! 就算这银子薛蕙已经有了打算,吴氏还是惊喜的很,今日受的惊吓全部一扫而空。 恨不得让薛蕙现在就掏出银票来,好好看看长啥样。 谢锦婷只知道,一百两银子很多很多,看薛蕙的眼神愈发崇拜,“大嫂,你真厉害!” “吴婶儿,你没事吧?”彪子上前问。 若是郑仪贤在,定然能认出,彪子就是他与谢锦朝相遇时欺负少女的小流氓之一。 “没事。” “那你们现在可是要回 家?我送你们。” “娘,我现在不想回家。” 过了那阵害怕的劲儿,谢锦婷现在全身充满着对县城的好奇,想要多转一会儿。 薛蕙也想多转一会儿。 这是她第一次来县城呢。 吴氏无奈,就陪着两人逛了一会儿。 谢锦朝和彪子走在后面,不远不近的。 “谢二哥,你瞧这个耳坠多好看,不替嫂子买一对?”彪子暧昧地向谢锦朝示意。 嫂子? 谢锦朝看着彪子冲着薛蕙的背影挤眉弄眼的表情,明白了什么,“她不……” “她不喜欢这种?那买个簪子或者荷包也行啊。” 谢锦朝:“……” 在彪子的撺掇下,他差点就买了那对耳坠。 幸而理智及时归位,他把彪子赶到一边,买了三个糖人,上前说,“婷婷,想不想吃糖人?” 谢锦婷一回头,欣喜地跑过来,“想。” 谢锦朝把手里的糖人给她,“你一支,娘和大嫂各一支。” “我知道。”谢锦婷拿着糖人跑去前面,和薛蕙吴氏分了。 薛蕙好奇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隔空对着谢锦朝比了个谢谢的口型。 彪子不知何时又凑了回来,老神在在地说,“是我肤浅了,还是谢二哥更了解嫂子。” “……” 县城的商品种类要比鸡笼镇多 很多。 谢锦婷这里看看,哪里看看,不亦乐乎。 “大嫂,那是什么?我怎么没见过?” 薛蕙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是一个老头,面前摆着几个小盆,里面长着奇怪的植物。 周围摊贩生意都不差,只有他无人问津。 薛蕙双眼一亮,走上前问,“大叔,你这一盆咋卖?” 老头终于看到一个识货的人,滔滔不绝地跟薛蕙讲起来,“姑娘,还是你识货,我这可是好东西,叫番茄,是从海外来的,结出来的果子红红的,酸酸甜甜,绝对好吃!你要是买的话,我算你一两银子一盆。” 薛蕙知道这是海外来的。 这是西红柿幼苗。 “啥?一两银子一盆?这也太贵了吧。”吴氏惊道。 还没见过这么贵的植物,种出来能有多少吃? 薛蕙摸了一两银子出来,把盆子端走。 西红柿给了她一些灵感。 买了山之后,她可以从淘宝上买些稀有植物的种子种大棚。 云西府气候整体来说还算不错,生物多样性丰富,大多数植物都能种。 “娘,没事,不就一两银子吗?你想想,要是我们真能种出番茄,拿出去卖,那不就能挣很多钱吗?机遇和风险往往是并存的,娘,要发财呢,就不可避免要冒点险。 ” 吴氏听了觉得非常有道理,没再说什么。 谢锦婷挽着薛蕙的胳膊咕哝着,大嫂怎么和二哥一样讲起大道理了? 二哥要说服爹娘做一件事的时候,最喜欢讲大道理。 因为,这样子百分之百能唬住爹娘。 …… 谢家一家人坐着马车从县城回镇上。 薛蕙随意地提起,“娘,等天再冷一些,我们就从孙二狗那里买鱼吧?” 谢家包子里用的鱼肉馅一直都是从后山山脚下的池塘里捉的。 为此,谢秉恩还专门用麻线做了一条渔网,又从吴铁柱那里弄了点猪血淋上晒干,防止过快的腐烂。 有了网子后,薛蕙和吴氏会一起去帮忙下网子。 不过现在天凉了,蹚水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不适,有些冻脚了,且池塘里的鱼越来越难捉。 从孙二狗那里买鱼,就当是还了今日的恩情,结个善缘。 吴氏知道薛蕙的意思,点点头。 到了镇上,薛蕙跟旁边卖菜的小贩道了谢,把小推车送回镇中酒楼。 谢锦朝回了书院,薛蕙等人则是回了家。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酉时初。 谢秉恩正坐在谢家大门口等着,满脸焦急憔悴,看上去已经是等了许久。 “当家的。”吴氏喊了一声。 “爹!”谢锦婷飞快地跑过去,扑 在谢秉恩怀里! “哎呦!”谢秉恩被扑了个满怀,差点摔倒,高兴地抱了抱谢锦婷,“巧珍,婷婷,你们可回来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先回家再说。” “好好。” 谢秉恩一直等到天黑,还以为今儿回不来了。 一进谢家的门,就听王氏问,“二嫂,你们今天咋这么晚才回来?” 以前,她们包子早早就卖就回来了。 难道,是她弟弟一家的包子影响了她们的生意,导致她们的包子现在才卖完? 想到这里,王氏心里生出一股窃喜。 吴氏看到王氏,连日来积攒地怒气在这一刻爆发出来,冲上去啪啪甩了她两耳光,揪着她的头发打的鼻青脸肿,“不要脸的臭娘们,不给你个教训,当我好欺负呢!” “啊啊啊……”王氏一阵惨叫,好不容易从吴氏手里挣脱,哭诉道,“二嫂,你这是啥意思?你家包子卖不出去能怪我吗?人家客人愿意买小弟家的包子,你打我有啥用?” “我就打你,怎么了?丧良心的狗玩意儿,就知道在背后使坏,活该你生不出儿子!”吴氏说着,朝着王氏啐了一口。 “老二家的,行了,都是一家人,像什么话?不就是她弟弟卖了灌汤包?至于吗?”谢老爷子出来说。 第五十五章 谢老爷子生气 “爷爷真是会拉偏架,这话说的,怎么不至于?既然是一家人,咋没见三婶割肉来给我们吃?以前二房为了大郎的病揭不开锅的时候怎么不见三婶掏钱来帮一帮?现在跟我说一家人?有钱时候一家人,没钱的时候亲兄弟明算账?王水根是谁?他是我祖宗需要我孝顺,还是他对咱家有大恩需要我报答?既然都不是,我家好好的生意,凭啥要分给王水根?爷爷该不是还抱着让我们把手艺交出去的心思吧?”薛蕙不忿地说道。 谢老爷子脸皮子一僵,眼神一闪,气得嘴唇哆嗦起来。 哪有这么跟长辈说话的? 简直是大逆不道! 薛蕙还说,“爷爷别怪我说话难听,王水根一家不做人,自己家买的包子吃死了人,栽倒我家头上,要不是县令大人明察秋毫还我们清白,现在,娘和婷婷还在大牢里蹲着呢!我爹老实本分,是你儿子,三叔的兄弟,有些话他不能说,我来说,过两天我家就把墙砌上,以后三房有啥事,跟我们半点关系都没有!” 说完薛蕙就跟吴氏回了屋。 她还得准备一箱子香菇,给镇中酒楼。 吴氏坐下来,哎呦一声,赶紧起来了。 “ 娘,你怎么了?”薛蕙不解。 吴氏摇摇头,“没啥。” 就是在县衙里被打了几板子。 …… 屋外,谢老爷子拿着烟袋子,踌躇着问,“老二,蕙娘说的是真的?” 谢秉恩叹气点头,“爹,是真的,你没见白天的时候我跟蕙娘去了镇上?巧珍差点就回不来了。” 他看了眼东屋门口的谢秉严,摇摇头叹口气,也回屋了。 东屋里。 谢秉严怒气冲冲地瞪着王氏,“你看你弟弟干的好事!我以后怎么面对二哥?” 王氏鼻青脸肿,见谢秉严一句心疼安慰都没有,反而是一番斥责,气道,“她们说啥你就信?我弟弟是啥人,我心里一清二楚,他干不出这事儿!反倒是二嫂她们,你没见,自打薛蕙来了,二嫂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我看就是她们黑心钱赚多了,夜路走多了还能不见鬼?” 谢秉严顿了顿,“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本就是你做的不对,你找机会去给二嫂赔个不是。” 王氏哼了一声,“谢秉严,我这么做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咱家能过的好一点,好早早去看病,给你生个儿子?你现在叫我去道歉?行,你还想不想要儿子?” 谢秉严 绷住嘴,没说话。 …… 王氏是真的不相信王水根的包子害死了人。 肯定是二房自家的包子出了事,故意推到她弟弟头上。 然而,晚饭刚吃完,王家老两口就来了,见到王氏就嚎啕大哭,“如燕啊,娘的好闺女,你弟弟跟你弟媳被抓了,你快想想办法救救你弟弟,咱王家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要是出了事,我跟你爹可咋活啊!” 王氏有些懵,“爹,娘,咋回事啊?” “下午有官兵上咱家来,直接把他们抓走了,说是他们卖的包子吃死了人,要不是你,他们怎么会去卖灌汤包?你可得想办法救救他们!” 这话如一个天雷红顶,把王氏炸的半天没回过神。 薛蕙说的是真的,她弟弟卖的包子真吃死了人,被抓了? 连吴氏这种胆大的在公堂上都害怕的不行,更别说王氏了。 一听到涉及人命和官府,王氏一个平头老百姓,茫然失措,魂不守舍,压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爹,娘,我……我怎么救水根啊……我……我又不认识官府的人……”王氏呆呆地说。 王老太也不管,一个劲儿地哭嚎。 王老爷子则斥道,“要你有什么用?一点 儿也当不住事。你想想办法,再不济,你把钱都拿出来,赔给人家苦主,说不定水根就能出来了。” 王氏一听,赶紧去屋里拿钱。 谢秉严拦住她,夺过她手里的银子,“不行,这银子是留着给你看病生儿子的,不能动。” 他方才也听到了,王水根卖包子吃死了人,被官府抓了,活该。 凭啥要拿他的钱去救人! 说完,他觉得手里银子不对劲,仔细一看,少了好几两,顿时怒道,“王如燕,你是不是又偷拿钱给王水根了?!” 王氏急着直哭,“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计较这些!快把钱给我,这可是我弟弟的救命钱!” “不行!” “谢秉严,你还有没有良心,我弟弟都要坐牢了,你连这点钱都不给?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他坐牢吗?你怎么那么狠的心?” 谢秉严不怎么会吵架,说什么都不给。 王氏扑上去抢,谢秉严仗着身高躲避,身上被王氏的指甲挠出好几道口子,终于把钱抢了过来。 谢秉严见她拿住钱就跑,气道,“你滚吧,跟他们一起滚,我这就休了你!” 王氏手里握着钱,有些犹豫。 王老爷子直接把钱夺过来,说,“好 闺女,这才对嘛!他就是吓唬你,你们年纪都不小了,还有招娣这个闺女,咋可能真休了你?休了你,他还能找什么好的?” 王氏觉得王老爷子说的有道理。 谢秉严年纪都这么大了,又是个闷葫芦,啥也不会,要是休了她,他不得打一辈子光棍? “滚!你们一家子都给我滚!臭娘们,不会下蛋的母鸡,我们谢家不要了,给我滚!”谢老太直接拿棍子把人赶出去。 大门啪地合上。 谢老爷子默认了。 王水根坐牢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要不了两天,周围肯定就传遍了。 跟王家沾亲带故的,肯定会被戳脊梁骨,尤其是以前王水根没少上他们谢家的门。 再者,王氏这么多年也没给老三生个儿子,还拿谢家那多么钱往娘家送,谢家已经仁至义尽了。 谢老太也是这么想的。 她虽爱拿捏儿媳,但王氏一个不会下蛋的母鸡,休就休了。 他儿子老实巴交又能干,肯定能再找个会生儿子的。 看着谢家关上的大门,王氏有些慌乱。 王老爷子说,“你不要着急,我就不信他真敢休了你,回去跟我们住两天,保管他屁颠屁颠地来接你回来。” 第五十六章 找人帮忙 二房准备砌墙,吴氏就不能跟着一起去镇上,须得找个人来帮忙。 按照薛蕙之前说过的要求,事多的不要,偷奸耍滑的不要,大嘴巴的不要。 吴氏思来想去,还真想到这样一个人。 就是村头的杨寡妇。 她丈夫死的早,一个妇道人家把门户立了起来,为人爽利能干,为人还是不错的。 趁着天还没完全黑,吴氏去了杨家一趟。 没多大会儿,她便从杨家回来了,跟薛蕙说,“她应了,就是想带着涛涛一起,怕涛涛一个人在家不成。” 涛涛就是杨寡妇的儿子,是个哑巴。 “孩子多大?要是太小的话得要人看着,不行。”薛蕙说。 她找人是来干活的,又不是做慈善。 吴氏说,“跟婷婷大的差不多吧,挺乖的。” “那可以。” 第二日杨寡妇一早就带着儿子来了谢家。 谢家二房在镇上卖包子的事不是秘密。 村里人去镇上的时候见过,那生意是真好,也有人买来吃过,确实好吃。 种上麦子后,地里没啥活计,杨寡妇本来也是跟往年一样打算去镇上找个洗衣的活计,但现在有其他活计送上门来,一天十文钱,比洗衣服给的多,还轻松,她可不得抓紧着点。 为了表面上好看,她还穿了她最新的一件衣服,上面只有两个补丁。 儿子杨涛也被她洗的干干净净,白 白嫩嫩,除了不会说话之外,谁见着都喜欢。 “杨婶儿,来那么早?”薛蕙端着一筐平菇从屋里出来,瞧见了打招呼。 杨寡妇应着,奇道,“蕙娘,你这一大早去采菌子了?哪里还能采到那么多菌子?” “不是采的,这是我自己种的。”薛蕙抿唇笑笑。 杨婶儿惊讶地一怔。 谢家有香菇猪肉馅的包子,每天都有,那这每天的香菇哪里来的? 这么一想,她又觉得没什么可惊讶的。 外头早有传言说谢家二房会种菌子,那酒楼的马车每天来就是来收菌子的。 看来传言是真的。 不过这是人家的生意经,让她知道是对她的信任,她不能往外说就是了。 “杨婶儿,这是你儿子杨涛?”薛蕙惊讶地问。 这不就是某天她去山上采菌子时遇见的被人欺负的小孩儿吗? 杨涛眨巴着眼睛,看了薛蕙一眼,别过了视线。 是了,就是他。 还挺傲娇的。 等到镇中酒楼的伙计来了,几人一起上了马车。 把小推车从镇中酒楼推到卖包子的原地,薛蕙敏锐地察觉这一路上有人有不少人都投来了视线。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别看昨天围观的人想必镇上的百姓来说只是很小一部分,但他们传递消息的能力是非常强大的。 短短一天的时间,镇上一半人都知道了谢家 灌汤包吃死人被官府抓走的事情。 因此,瞧见薛蕙好好地把小推车推过来,一时间议论纷纷。 对此,薛蕙也简单做了应对方法。 那就是,张贴启示。 启示依旧是在淘宝上定制的,普普通通地白纸,用繁字楷体写明:谢家灌汤包受人污蔑,现县太爷已经查明真凶,还谢家清白,对面王家灌汤包才是真凶,已经伏法。 这样的启示印了百张,薛蕙还买了胶水和刷子,叫谢锦婷和杨涛两人一起去张贴。 薛蕙还通过孙二狗把张家兄弟请来。 也不需要他们做什么,只需要来谢家买几个包子,流言自然不攻而破。 张家兄弟本也只是为父亲讨回公道,无意与谢家结怨,再加上薛蕙提出免包子钱,就来演个戏,就帮了这忙。 还有旁边孙二狗的证明。 到最后生意只受到了微弱的影响。 杨寡妇不会包小圆包,薛蕙刚开始便仔细教了她一下。 她的手很巧,包了几个之后就有模有样的,只是速度有些慢。 …… 一辆马车从不远处行驶过来。 微风吹起马车轻飘飘地侧帘,淡淡地香味溢出来。 看到马车上的印记,路人避得远远的,“那是孙家的马车?” “哎,还是离远一点儿……” 这孙家,就是镇上一霸。 就连在孙家的一些旁支,都是横行霸道的。 马车里,孙春媛 正要去巡视铺子,冷不丁从旁边的窗子里看到一个显眼的摊子,一眼就认出那是谢家灌汤包。 她们包子摊不是吃死了人吗?为何还能在这里摆摊? 生意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差。 远远的,孙春媛的视线落在薛蕙的脸上,眯着眼睛打量几番。 丁子口中狂妄的小丫头,就是她了吧? 小小年纪就一副狐狸精的模样,冲着客人卖骚卖笑,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青楼的妓女在拉客呢! 简直伤风败俗! “停车。”孙春媛低喝一声。 车夫把马车停在路边。 孙春媛踩着车辕跳下来,气势汹汹地冲着谢家灌汤包的摊子走去。 迫于压力,众人不自觉地就让开一条道儿,叫孙春媛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摊子前。 薛蕙抬头看了她一眼,“小姐,你要买包子吗?我们有香菇猪肉馅和鱼肉馅,你要哪个?” 孙春媛冷冷地看着她,嘲讽一笑,“你还真是不要脸啊,包子都吃死人了,还有脸在这里卖包子?” 周围一阵窃窃私语。 薛蕙诧异地抬眸,看出这人不是来买包子的,而是来找茬的,“小姐,你不买包子的话,就麻烦你离开,我还要做生意呢。” “大胆,怎么跟我家小姐说话呢!知道我家小姐是谁吗?!”车夫板着脸,上前怒喝一声。 “不知道。”薛蕙轻笑一下,“要不你给我 介绍介绍,好让我知道你家小姐的鼎鼎大名。” 车夫听着她语气中玩味嘲讽之意,红了脸,怒道,“我家小姐孙春媛,乃是孙家的大小姐!” 薛蕙方才便猜到女子的身份,闻言挑眉,拖着声线,“哦……原来是孙家的大小姐啊。孙小姐,你有事吗?” 难怪孙家的家丁嚣张成那样,原来是上行下效啊。 孙春媛看到她轻描淡写的样子,只觉得一拳头打在棉花上,越发来气,“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像你这么脸皮厚的!害死了人还能理直气壮地在这里卖包子!不顾百姓们的死活,唯利是图,简直恶毒至极,丧尽天良。乡亲们,你们还不知道吧!就是这一家,昨天卖的包子吃死了人,她娘都被抓紧监牢里了,试问你们,这样的包子,你们敢吃吗?!” 周围一阵沉默。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 有人忍不住小声提醒,“孙小姐,包子吃死人的,不是这家,是之前对面那家。” “就是,县太爷已经查明真相,把人放出来了,刚才我还瞧见那小姑娘了呢。” “刚才张家兄弟还来买包子了呢,要是真是她家的包子吃死了人,张家兄弟怎么会来?” “……” 薛蕙笑说,“孙小姐,大家都知道的事,你该不会不知道吧?贵府的消息是不是有点慢啊?!” 第五十七章 打的就是你 孙春媛听了,脸色跟开了染坊似的,一阵青一阵红一阵白。 心里把丁子骂了一通! 这么重要的事,他竟然不来汇报,害自己丢了大人! “对了,我没记错的话,贵府也买过对面王家的包子,那家的包子呀,包子馅都是用腐肉做的,不知道孙小姐有没有吃呀。” 孙春媛没吃。 她口味一向刁钻,不喜欢吃的碰都不碰。 但,她当时咬了一口。 一想到入口的全是腐肉,孙春媛脸色一白,整个人都不好了,胃里一阵翻涌。 “孙小姐,你话也说完了,还不走呀?要不要买几个包子来尝尝?” 孙春媛脸色一阵铁青,冷哼一声,“你别得意!人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与其在这里脸皮厚的卖包子,还不如担心担心你娘的伤势!我可是送了一份大礼给她!” 薛蕙眉头一皱。 想到吴氏昨天不敢坐板凳的样子,明白了什么。 见此,孙春媛得意一笑。 “孙小姐。”薛蕙笑着喊道。 孙春媛一抬头,薛蕙照着她的脸一巴掌甩过来。 “啪”的一声,响亮无比。 孙春媛捂着脸颊,耳朵里嗡嗡作响,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气得尖声大叫,“你个臭婊X,敢打我?!” “我打的就是你!”薛蕙扬手又甩一巴掌。 车夫听到孙春媛的尖叫,想上来打薛蕙,却被杨寡妇拦住。 别看她一个妇道人家,没少敢重活,力量不比男子差。 车夫只能眼睁睁看着孙春媛被薛蕙甩了好几个巴掌。 她怒火中烧,理智全无,泼妇似的冲上来厮打薛蕙。 但她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手劲哪里比的过时常干重活的薛蕙? 被薛蕙教训了一顿,两张脸肿的老高。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众人口中纷纷叫好。 原因无他,一是众人看戏心里作祟,二是孙家人缘实在不好。 各色各异的视线投到她身上,孙春媛只觉得像是被人扒光一般围观,非常的难堪。 她这辈子还没那么狼狈过! “你给我等着!” 她极度的愤慨,眼底闪过一丝怨毒,丢下一句狠话,狼狈地上了马车。 不愧是主仆,连狠话都一样。 “大嫂,刚才那个女的是谁啊?” 谢锦婷贴告示回来,只看到女子匆忙爬上马车的影子。 脸没看清,但觉得有几分眼熟。 “没什么,她神经病,不用管 她。”薛蕙说。 谢锦婷看着马车的背影,歪了歪头。 上次谢锦朝休沐的时候,她跟着他学了百家姓前几个字,认出马车车厢外壁上那个显眼的“孙”字。 好像,大堂嫂就是姓孙? 不过,大堂嫂和大堂哥一直都住在镇上,她也就当时成亲的时候见过一次,记不清了。 杨涛把手擦干净,默不作声地拿起一块面皮,开始包包子。 谢锦婷看了一眼,边擦手边一本正经地指点,“你这个手这样拿,拇指按住这里……是这里,你手指咋不听使唤……你捏的太用力了,皮都破了……” 最后,谢锦婷把包子夺过来帮忙扫尾。 教了许久,杨涛才包出一个像样的包子。 谢锦婷咕哝着,“看着一副聪明样,谁知道笨死了。” …… “蕙蕙?这是你家的包子摊?”林燕子惊喜地站在小推车前。 娘让她来给哥送银子,还说镇上有家灌汤包非常好吃,叫她买给哥尝尝。 “是呀,你要买包子?有香菇猪肉和鱼肉,你要什么馅?” 林燕子想了想,摸出四文钱,“一样一个吧。” 薛蕙给她包起来,顺口问道,“是去给你哥送 的?” 林燕子硬着头皮点点头。 蕙蕙该不会还没忘了她哥吧? 但是她已经有嫂子了呀。 薛蕙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多拿了一个包子给她,“这个给你吃。” 她买的两个,不必说,肯定是都要给她哥林珅吃的。 她对她娘林寡妇的话可谓是言听计从,林寡妇肯定交代过她不许偷吃。 林燕子笑起来,“谢谢你蕙蕙。” 在去远志书院的路上,她一路纠结着,要不要把三个包子都给哥吃。 最后她还是吃掉了薛蕙多给的那一个。 到书院门口,她熟练地蹲到旁边,等着林珅从里面出来。 林寡妇不会多给她一文钱喊林珅出来,她只能等。 中午,学生们下课了。 陆陆续续有人出来去外面吃饭。 林燕子站起身,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从门里出来,双眼一亮。 她鼓起勇气,期期艾艾地上前拦住来人,脸颊上有些羞红,“恩公……” 谢锦朝绕开,继续往前走。 林燕子心里有些失望,想着恩公肯定是没认出来她,又喊了一声,“恩公!” 谢锦朝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认错人了。” “我没有认错,一个多月前 ,就在镇东头那边的岔路上,你帮我赶走了几个小流氓。”林燕子反驳。 谢锦朝脚步一顿,声音清冽,“举手之劳而已,不必叫我恩公。” 说完,他微微颔首,一步不停,径直往前走。 林燕子见他丝毫不揽功,心里好感更甚,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见他要走,急忙喊道,“谢锦朝!” “还有什么事吗?”谢锦朝微微皱眉,眉宇间隐隐透着不耐。 林燕子只想和他多说几句话,绞尽脑汁想着话题,“那个……我听说蕙蕙是你大嫂?她现在过的还好吧?” 谢锦朝眉头这才松了一些,多看了她两眼。 林燕子看着他的表情,笑着解释,“我和蕙蕙关系很好,她差点就成了我嫂子,谁知道她突然就嫁人了,我很担心她。” “她现在很好。” 谢锦朝眸色深深。 林珅是吗? “那就好……” 不等她说完,谢锦朝便打断她的话,“我还有事,先走了。” 林燕子的声音卡在喉咙口,看着他的背影,有些遗憾。 不过,看得出来,他还是很关心蕙蕙这个大嫂的。 林燕子想,下次要是没办法,她还是多提一下蕙蕙吧。 第五十八章 此话怎讲 薛蕙另外准备的一箱子香菇也已经出菇,镇中酒楼的收购价格是四十文一斤。 加上平菇和包子的收入,谢家每天能赚一两银子。 自打薛蕙说打算买山,现在家里的钱大部分都在她手里,吴氏手里的用于家里的开支。 全家人都兴奋不已,干劲十足。 几个汉子忙起来很快,二房的墙和新厨房没几天就起来了。 薛蕙这几日也一直防着孙家上门找茬,电击器一直带在身上,不过,孙春媛好似吃了这个闷亏一般,一直没动静。 这天晚上,吴氏做了几个好菜,一家人幸福地围在桌旁吃饭。 “可惜就差二郎,要是二郎在,那就太完美了。”吴氏叹了口气。 二房现在这样,她已经非常满足了。 大郎每日吃吃喝喝晒晒太阳,病情倒是慢慢稳定下来。 她这段时间都提心吊胆的,现在也稍稍放下心了。 “娘,没事,二哥明天就休沐了。”谢锦婷吃的很开心的说。 “蕙娘,你说的买山,打算什么时候买?”谢秉恩问。 他觉得这时候正好。 再冷山上的地兴许会上冻,不好动。 这时候把山买下来,拾掇一下正好。 薛蕙也是这样想的,“这两天就去买。” “只是……”谢秉恩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 “里正姓卫,是卫建国的堂叔。” 小平岭卫姓占多数,其次是赵,谢,毛等。 因此,里正一直是从姓卫的出,这也是卫建国媳妇嚣张的原因。 山是村里的山,虽说整个村村民都有份,但话语权还是在里正手里。 薛蕙想了想说,“这样,爹,等会儿咱们去捞鱼的时候,我仔细看看买哪座山头,你明天托一个朋友去问价,然后自己再去问问价。” “好。” 薛蕙又说,“爹,娘,我还有个想法。” “什么想法?” 桌边人齐齐抬头看着她。 家里就是靠着她的想法挣钱的,她话一出口,没有人会不当回事,一个比一个表情认真。 “我想去县里卖包子。” 灌汤包这么新鲜的吃食,还是独有的香菇猪肉馅,到县里肯定也会火爆。 不去县里卖真的是可惜了。 薛蕙还想把美味的灌汤包发扬光大呢。 “去县里?可以是可以,就是感觉很麻烦。”吴氏想了想,说,“咱们家到县里太远,难道还要特意买个马车?小推车又放哪儿?” 而且,这回被抓紧县衙,真是把吴氏吓到了,以致她对县城有些抵触。 “咱可以在县里租一个带门面的小院,门面用来做生意,小院用来放东 西,若是来回太晚,也可以歇下。”薛蕙说。 她打听过,本朝粮价最贵,房价并不贵。 尤其是云西府宜春县这种偏僻到姥姥家的地方,一套门面小院价格不过二三十两银子,若是租赁,一个月租金也就三两左右。 她现在的钱打算用来买山,预算一百两银子,要是不够的话,她就想办法让它够! 剩下钱的用来置办用具,没有闲钱来买门面,先租两个月再说。 看到吴氏和谢秉恩犹豫,薛蕙抿了下嘴唇,“娘,小叔来年兴许就得去县里读书,在县里有个落脚之处也好。” 镇上远志书院的夫子们都是远近几个村的秀才,有老秀才,也有年轻的秀才,老秀才多是为了糊口,年轻秀才除了养家糊口之外还有拼一拼的劲,边教学生边准备乡试。 学生也都是普通的书生或者童生。 但若是考中了秀才,成了生员,就可以到县里的官学读书。 在别的点上,二房人意见或许会有分歧,但在谢锦朝来年科考这点上,想法出奇的一致。 没有人觉得他会落榜。 果然,听到这话,吴氏立马点头了。 薛蕙打算的是,先买山,山清出来还要些时间,趁着这个时间,她去县里租个门面,把生意做起来。 索性冬日没事,以后就交给谢秉恩和吴氏两口子,她来捣鼓山头,镇上的生意可以再请一个婶子和杨寡妇一起,她偶尔盯着。 简直完美。 吴氏和谢秉恩对她的想法也非常认同。 一家人聊了未来的发展计划之后,心中更是喜不自胜。 偏,这时候有人来打扰他们的好心情。 谢老太上门,脸上带着难以遮掩的欣喜,说,“老二家的,你明天去你哥那里割点肉,光宗明天休沐,你大哥大嫂要回来一趟。” “割多少斤啊?” 谢老太算了算,语气中透着点炫耀得意,“五斤吧,光宗媳妇说不定会跟着来呢。” 她最宝贝大孙子谢光宗,谢光宗也争气,年初的时候考中了童生,叫谢老太在外头好不风光,提起谢光宗就一顿夸。 有洪老秀才这个外公帮衬,大房一家在书院当个小管事,比普通人家殷实许多。 加上功名,谢光宗便娶到了镇上富户家的女儿。 “那娘就给我九十文吧。”吴氏说。 谢老太笑一收,眼一瞪,“都是亲戚,还要啥钱?那是给光宗吃的,你们出点钱怎么了?等他以后当官了,不得记着你们的恩情,拉拔你们?别把人都想的跟你们一样自私小气!” “是,他们大方!”吴氏轻 飘飘地说,“我那侄媳妇家里是富户,不会连九十文的肉钱都拿不起吧?” 有多富吴氏不知道,她也就在成亲当天去吃了席,匆匆见了一面,只知道姓孙,叫啥都不知道。 提到此事,她就想起当时大房那嘴脸,围着孙家的人团团转,把他们晾在一边,也不介绍。 吃完饭就迫不及待地让他们回去,生怕孙家的客人知道他们有这些穷亲戚似的。 他们还随份子钱了呢! 谢老太很生气,“哼,光宗他媳妇家那么有钱,还会白吃你的肉?这点钱还计较啥?以后你们用得着她的时候多着呢。” 薛蕙:“奶奶,到时候再说,你先给钱吧。” 最后,谢老太抠抠搜搜,一脸痛心地给了八十文。 因为卖肉的是吴铁柱,谢老太叫他看在亲戚的份上便宜点。 等谢老太一走,吴氏便对谢秉恩嘲讽,“指着大房记恩情?也不知道老太太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 “娘,此话怎讲?”薛蕙问。 这事,还要追溯到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本朝虽立,却并未统一,前朝余孽未除,各方势力浑水摸鱼,到处都是战乱。 战乱之年,税收颇重。 而秀才,可以免除徭役田税。 前朝有臣言:以故富辄籍其产于士大夫。宁以身为佣佃而输之租,用避大役,名曰投献。故士一登乡举,辄皆受投献为富人。 有人为避徭役,宁愿做佃户,因此,土地兼并情况严重。 谢家便是如此,当年和洪家结亲后,谢家的田便投献到洪老秀才名下。 只需一成租子即可。 要知道,这一成租子,洪老秀才什么都不用干就能得来。 后来,谢老爷子谢老太两人早早定了以后跟大房过,早早分家。 此时,洪秀才突然要把二房三房四房的地变成两成租子。 二房便想拿回自家的地。 这时候便体现了投献的弊端。 所谓投献,是农民主动,士族不会给钱,农民反倒交租子。 但想拿回地时便困难了,地在士族的名下,原路返还少之又少,允许花钱买回来还算是正常,有做的绝的,直接将农民赶走,让其无家可归无地可种,农民毫无办法。 当时洪秀才念及两家的关系,开口要了银钱。 这银钱就是二房分家之后得的银钱。 事情到此还不算完。 后来,天下统一。 圣上下旨休养生息,税收降至每亩地一斗,一斗大约十几斤。 而每亩良田产量在二百斤以上。 也就是税收低于一成租。 三房四房见此,也想把地退回来。 洪 秀才这下便不答应了,狮子大开口,两家人差点撕破脸。 最后大房从中调停,三房和四房的地还留在洪秀才名下,一成租。 索性税收和一成租相差不大,三房四房本着以和为贵,都接受了。 吴氏提起这事,笑说,“洪家不是个厚道的,你大伯母当时说什么以和为贵,最后得利的不还是洪家?指望他们记恩情?哼。” 薛蕙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事儿。 她隐约记得现代历史课本上,在讲到某个朝代时曾提到土地兼并和限田法。 现在课本上发生的事,就在自己身边。 薛蕙心里有种怪异地感觉。 “不过,老大一家往年都是过年才舍得从镇上回来,这回怎么现在回来了?”吴氏有些疑惑。 也不是过节或者什么重要日子。 谢秉恩说,“我倒是听说,娘想让大嫂给三弟说媒。她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镇上有个寡妇带着一个儿子,丈夫死前给她留了一大笔财产,她想叫大嫂牵线。” “呦,娘这是动真格的?”吴氏惊诧。 虽说王氏之前办的事叫她非常厌恶,有些观念根深蒂固,劝和不劝离,她以为谢老太只是放放狠话,没想到是真想把王氏给休了。 “我看是。” 寡妇在这时候乡下看来有些不吉利,但谢老太看在这寡妇能生儿子和财产的份上,就不计较了。 吴氏又说,“那光宗回来干啥?牵个线就大嫂一人回来不就得了?真是奇怪。” “这我就不知道了。”谢秉恩说。 后山的池塘里,谢秉恩早上下的网子,吃完饭,一家人去把网子起了。 薛蕙就去山上转一转。 西山是一片连绵起伏的山脉的统称,里面很多山头。 就小平岭后面,就有三个不大的山头相连,村民们时常上山砍柴挖野菜,就是在这三个山头上。 再往里就远了。 薛蕙打算买最南边的山头,阳面光照充足,土质也不差,山上有一条小溪流下来,在山坳处汇聚成一汪小潭。 潭地大概率是有地下暗河,与小溪水流的汇入形成非常和谐的平衡。 正在这时,薛蕙听到不远处有孩童的叫声。 细听起来,像是在喊“救命”。 薛蕙循着声音加快脚步奔过去,只看到几个孩子鸟飞兽散的背影。 有孩子在水潭里扑腾,眼看就要没力气了。 薛蕙赶紧跳下去把人捞上来。 这一捞,她发现这孩子有些胖,废了一番力气。 一到岸上,小胖脸色发白,浑身瘫软,后知后觉,害怕地大哭起来。 薛 蕙拧了拧衣服上的水,抹了把脸,走过去蹲下身,“小孩儿,别哭了,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小胖抹着泪,哭的抽了起来,说话都不利索:“……我……我家在呜呜……我在家村里……” 薛蕙:“……” “起来,走了。” 一阵冷风吹来,薛蕙冷不丁打了个寒战。 入了秋,昼夜温差本就大,她一身衣服湿透,只觉得格外的冷。 小胖边哭边从地上爬起来,见薛蕙走在前面,赶紧小跑两步跟上,小胖手紧紧拽住她的衣角。 “蕙娘,这孩子哪儿来的?” 吴氏和谢秉恩已经把渔网拉出来,旁边的水桶里放着几条大青鱼,底下还有几只螃蟹。 她大老远就看到薛蕙从山上下来时身边多了一个孩子,离得近了才发现她衣服是湿的,“你衣服怎么湿成这样?来来来,快披上。” 吴氏把自己外头的褂子脱给薛蕙。 薛蕙解释说,“娘,这小孩儿掉水潭里了,我把他捞了出来,你们知道这是谁家的孩子不?” 谢秉恩仔细看了两眼,“这不是里正的小孙子吗?” “还真是。”吴氏确认了一下。 薛蕙眼珠子一转,“走,咱给他送回家,顺道问问这个山头的价格。” 谢秉恩和吴氏都懂了。 蕙娘救了里正的小孙子,里正可不得便宜点? 三人直接去了里正家里。 “是不是小宝回来了?”里正媳妇欣喜地开门,见到外面的人一怔,“原来是秉恩啊,你们这么晚来有什么事吗?” “奶奶。”小胖委屈地扑上前。 里正媳妇把人抱住,嘴上笑着斥道,“你这孩子,怎么玩到这么晚才回家?没看着都要吃晚饭了?” 说着,她发现小胖衣服湿湿的,脸上还有没干的泪水,疼爱地问,“小宝,你这衣服怎么湿了?咋还哭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你告诉奶奶,奶奶这就找他们去!” “卫奶奶,小宝在山上玩的时候掉水潭里了,幸好我正巧路过给捞了出来,没出什么事,你赶紧给他换身衣服去吧,别凉着了。”薛蕙说。 里正媳妇这才看向门口的三人,一听是这样,便说,“原来是这样,那真是谢谢你们了,你们这还没吃饭吧?进来一起吃点吧。” 前几天她建国媳妇说了那么一嘴,好像是和谢家有点不愉快。 但人家救了他们家孙子,总得表示一下。 乡下人表示谢意的方式基本就是留吃饭,做一桌好菜。 “卫奶奶,我们已经吃过饭了,不过我倒是找里正爷爷有点事,他现在方便吗?” 第五十九章 试探 “方便,怎么不方便,你们进来吧。”里正媳妇让他们进来,冲着堂屋喊了一声,“老卫,有人找你。翠兰,快去给小宝换衣服,有姜吗?再给他熬点姜汤。” 叫翠兰的是里正的儿媳妇,闻言从屋里出来,问了怎么回事,赶紧抱着小胖回屋了。 知晓薛蕙刚刚救了他的乖孙子,卫里正很是客气,叫他们坐下来,“秉恩啊,你们找我有啥事啊?” 也是当地人的传统,男主外女主内,一般遇上什么需要和里正交涉的事情,基本都是家里男人出面。 所以,当听到薛蕙说话时,卫里正还愣了一下。 只听薛蕙淡淡笑笑,不紧不慢地说,“卫爷爷,是这样的,后面的山头荒着也是荒着,正巧镇中酒楼提了需求,我们家和镇中酒楼的生意想必您也听过两句,就由我来牵头一起把村后南边那个山头买下来,用来种一些东西,正好家家户户也能分点钱。您开个价吧。” 别看她嘴上说的敞亮,一副势在必得地样子,这只是战术。 实际上,心里想好了怎么把价格压到一百两以下。 反正她就一百两,多了没有。 要是卫里正只要一百两就好了。 谢家和镇中酒楼有生意的事,卫里正确实听说过。 那马车,天天来谢家,有人认出是镇中酒楼的。 起初大家 都好奇的很,后来倒是不知道从何处传来一些风言风语,说谢家二房会种菌子,镇中酒楼的人每天来就是来收菌子的。 再加上谢家现在卖的包子里还有香菇猪肉馅,村里人都大多都信了这个传言。 听薛蕙这么说,卫里正觉得传言应该是真的。 他们要合伙买山种菌子。 薛蕙提镇中酒楼,是防止以后有人眼红下绊子,卫里正想的却是,镇中酒楼那么有钱,怎么着都该多要一点儿吧? 卫里正斟酌一番,便说,“那就一百两吧。” 话一出口,薛蕙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卫里正。 真的? 他确定? 这么便宜? 正好一百两? 她不是在做梦? 她都想好怎么压价了,卫里正竟然真的只要一百两?! “好!”薛蕙斩钉截铁地应下,生怕卫里正反悔似的,“契在您这儿吗?要不没问题的话咱这就写个字据。” 一套流程下来,很快,薛蕙拿到了山头的地契,一百两银子也交了出去。 快地谢秉恩和吴氏云里雾里的,以为卫里正是看在薛蕙救了他孙子的份上才这么便宜,不住地道谢,“您真是太客气了,就该是这样,卫家谢家一家人,都是一个村子里,要是人人都像您这么大度,那该多省事啊。” 谢秉恩还把自己水桶里的两个螃蟹拿出来 ,表示感谢。 卫里正看着手里的字据和一百两银票,一瞬间清醒过来。 他明明想要五百两的! 可不知道咋回事,当时脑袋里有点稀里糊涂的,不知怎么就说了一百两。 他赶紧说,“等等!这……” 吴氏笑着说,“这螃蟹很好吃的!卫叔你不用客气,收下就行!你给我们行了方便,我们不知道多感谢你呢,几个螃蟹算什么。我就知道,卫叔的格局就不是我们能比的!为了村民们能过上好日子,卫叔这些年没少操心,谁不说一句卫叔的好?是不是当家的?” “是是是。”谢秉恩赶紧应。 听着吴氏和谢秉恩的高帽子,卫里正一脸尴尬,该怎么说他说错价格了呢? 差了四百两,家家户户得少分多少银子啊! “那个……” “咋了?卫爷爷,我看你脸色有点不好,是不是不舒服啊?人年纪大了,就容易出这种毛病那种毛病,你平时一定要好好休息。”薛蕙说。 她看出来,卫里正想反悔,话都不给他说的机会。 吴氏接过话,“既然这样,我们就不打扰了,我们先走了,卫叔,你既然头疼就不要出来送了。” 说着,谢家一家人赶紧开溜。 卫里正媳妇送他们出去,听着他们一个劲儿地夸奖道谢,笑着说,“谢啥,都是一个村里的人, 以后有啥事,你们就来找老卫。” “老卫?怎么了?”卫里正媳妇一进来,就看到他一脸菜色的拍脑门。 卫里正一脸痛心疾首。 四百两! 就这么没了! 怪谁呢?要怪只能怪他自己! 那么紧要的关头脑袋突然就不清醒了! 回家的路上,薛蕙陷入了沉默。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总之就很奇怪。 想什么就能成真。 那种感觉,就跟那回山鸡落在她面前一样的诡异。 可是后来她试了好几次,也就那一次成功了,自己不是锦鲤体质呀。 难道真是卫里正看在她救了小胖的面子上便宜了? 谢秉恩感叹地说,“真没想到卫里正是这么大度的人,看来是咱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吴氏也附和道,“是呀,不过还是多亏了蕙娘,要不是她救了小胖,卫里正也不会便宜,这说明了一句话,好人有好报。” 是了,好人有好报! 美梦成真,难道有触发条件? 薛蕙猛然一拍大腿,“我明白了!” 吴氏和谢秉恩一脸疑惑地对视一眼,齐齐看着她,“蕙娘,你这一路魂不守舍的,明白啥了?” “娘,我想再找个帮手,先慢慢熟悉一下,你有没有人选?要是人差不多,就选家境不好的那家。”薛蕙打算做个实验。 吴氏想了想, 说,“倒是也有这么一个人,桂花妹子,她丈夫早年抽壮丁去打仗了,回是回来了,但双腿残疾,干不了重活,家里只能靠她撑着。” “那娘,你们先回家,我去她们家看看。” 薛蕙赶到桂花婶子家里。 她正坐在廊下做针线。 天色已经降下来,昏昏暗暗的,远远就只能看到一个人影。 这时候做针线活,必定很伤眼。 薛蕙敲门,桂花婶子放下手里的活计来开门,“你是谢老二家的儿媳?有啥事吗?” 薛蕙说,“婶子,你知道我们家在卖灌汤包吧?等过段时间,我爹娘有事,到时候想请你帮忙,一天十文钱,先来给你打声招呼,你觉得咋样?” 要说小平岭的村民,最爱议论什么样的人呢? 一是有钱人,二就是寡妇。 所以,杨寡妇在给谢家帮忙的事,村里人早都知道了。 有些人羡慕呀,哪怕一天一文钱,也比在家里猫冬,光吃不干强。 更何况肯定不止一文。 桂花婶子又惊又喜,“真的?那敢情好,啥时候去你跟婶儿说一声!” 她绣这帕子,一个也就三文钱,一天绣两三个,针线布头什么的还得自己买。 “好。”薛蕙摸出一个荷包来,塞到桂花婶子手上,“婶子,这些钱你拿着,你现在过的也不容易,钱不多,你别嫌弃。” 第六十章 上:野猪 里头是一百文。 “这钱我不能要!你快拿回去。”桂花婶子一惊,赶紧把钱塞回去。 她已经很久没见过一百文了。 当初还是她家当家的回来,官府给了几十两银子,但为了给当家的看病,钱都花出去了。 但是这钱她真不能要。 奈何薛蕙跑的快一溜烟就不见了人影。 见桂花婶子没追上来,薛蕙停下脚步,纠结地想了想,她应该要什么好。 要不,就要一只野猪吧? 一百文换一只野猪,赚得很。 薛蕙闭上眼睛,默念:野猪野猪!我想要野猪,要是有野猪就好了! 周围一片死寂。 寂静。 许久。 薛蕙不信邪,一直闭着眼睛,等待野猪的出现。 终于,耳边传来窸窸窣窣地声音。 是野猪要来了吗?! “啪”的一下,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薛蕙吓得一激灵,“啊啊啊有野——”猪。 后一个字还没喊出来,薛蕙闭上嘴,意识到不 对劲。 那好像不是野猪的蹄子,而是人的手。 她后知后觉地转过身,只见身后之人是谢锦朝。 他唇角弯着,看着她尖叫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的样子,有些好笑,“大嫂,你怎么了?大晚上的不回家,在门口站着?” 薛蕙有些尴尬,若无其事地捋了捋鬓发,看了眼他手上拎着的小包袱,“是小叔啊我还以为是野猪呢……你不是明天沐休吗?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今天 下学之后回来的。” 谢锦朝心里有些疑惑。 她为什么会觉得是野猪? 这是村里,又不是深山老林。 “哦,那你赶紧进去吧,爹娘肯定会很高兴。” “你不进去?”谢锦朝看了她两眼。 “我还有事,你先进去。” “什么事?要不要我帮你?” “不用,你快进去。”说着,薛蕙推了推他胳膊。 “真不用?”谢锦朝眼底噙着一丝笑,故意逗她。 “不用。”薛蕙有 些不耐烦了,小脸皱成一团,推着谢锦朝往家门走,“你快回家。” 她的手很小,力道也不算大。 看着她小矮个吃力的样子,谢锦朝唇角弯了弯,“好好好,我这就回家,你不用推我。” 等谢锦朝进去关上门,薛蕙才重新求野猪。 求了半天没动静,薛蕙觉得,可能是自己太贪心了。 那就要只兔子? 薛蕙闭上眼睛,默念:兔子兔子!我想要兔子,要是有兔子就好了! 第六十章 下:野猪 静。 周围出奇的静。 除了几声犬吠。 薛蕙有些丧,算了。 野鸡,野鸡总行了吧? 一百文够买几只野鸡了! 薛蕙闭上眼睛,默念:野鸡野鸡!我想要野鸡,要是有野鸡就好了! 四周还是很静。 毛都没有。 薛蕙有些想哭了。 不要野鸡,要啥? 要青蛙? 那就青蛙吧。 薛蕙闭上眼睛,默念:我不要野猪不要野兔不要野鸡,要只青蛙总行了吧?! 周围一阵凉风吹过。 薛蕙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睁开眼睛,眼前一片空空。 呜呜呜,连青蛙都没有。 蚂蚱,蚂蚱总行了吧? 要是连蚂蚱都没有,她真的会谢! 薛蕙闭上眼睛,默念:我不要野猪不要野兔不要野鸡不要青蛙,我就要只蚂蚱,求求了! “汪汪汪!”不知道是谁家的大黄狗 冲着薛蕙大叫起来。 薛蕙两眼泪汪汪地回了家。 好吧。 是她自作多情了。 她倒不是心疼那一百文,就是觉得自己一腔痴心错付。 还以为自己是锦鲤体质,看来只是巧合而已。 薛蕙安慰自己,都有淘宝了,还要啥自行车? 虽然但是,心里还是有一丢丢的失望。 “大嫂,你怎么了?”谢锦朝看到她一副霜打了茄子一样,整个人蔫蔫的,眉头微微一皱,沉声问,“出什么事了?” 不过就在外面干站了这么久,回来就变成了小可怜。 “没什么。”薛蕙摇摇头,虽是这么说着,声音明显听出来有些闷闷不乐,“我先回去休息了。” 谢锦朝看着薛蕙单薄的背影,皱眉沉思。 “二郎,这么晚了,你干啥去?”吴氏正打算锁门,瞧见谢锦朝似要出 门的样子。 天一黑,家家户户基本都会锁门睡觉。 蜡烛油灯什么的,寻常百姓用不起。 家里也就谢锦朝房间有一盏油灯,用来夜读的。 “娘,我出去一趟。你先休息吧,等会儿我来锁门。” 吴氏不解,却也没有多问。 薛蕙平时比谢锦明起的要早一些。 她打着哈欠从屋里出来,差点被地上的黑影绊倒,吓了一跳。 薛蕙震惊地后退两步,仔细看了好久,才发现这是一只野猪,身形巨大。 她不会认为这是她的美梦成真。 吴氏已经在厨房和面。 薛蕙走过去问,“娘,这哪儿来的野猪呀?” 吴氏头也不抬,“是二郎弄回来的。” 今一早,她就看到这野猪了,问了才知道是二郎弄回来的。 她还纳闷呢,好端端的二郎弄头野猪回来做什么? 若说是馋肉吃了,那买几斤就算了,何必弄这一头回来。 她还发愁着这头野猪要怎么做呢。 谢锦朝? 他弄这一头野猪做什么? 薛蕙挠着头去墙边洗漱了。 自己昨晚感情错付,没有弄到野猪,连蚂蚱都没有,活生生成了小丑。 第二天谢锦朝就弄来一个。 看到这野猪,她的心情可想而知,复杂的很。 若不是她跟谢锦朝没有过节,谢锦朝也不知道昨晚的具体情况,她都要怀疑谢锦朝是故意气她了。 “大嫂。”身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薛蕙淡淡地回头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嘴里含着泡沫,含糊不清地打招呼,“小叔。” 谢锦朝眸色幽深地看了薛蕙一眼,微微颔首。 他也来洗漱。 两人排排站一起刷牙。 气氛有些沉静。 谢锦朝拿布 斤擦干净脸上的水珠,状似无意地问,“大嫂,那头野猪,你觉得用来做什么比较好?” 薛蕙一愣,浑不在意地说,“随你。” 谢锦朝双眸澄澈清冽。 “我见你昨晚惦记着野猪,还以为你有什么好的想法呢。既然这样,那就让娘做成腊肉吧。” 说完,他把布斤清洗一遍,搭在院子里的晾衣绳上,转头走了。 薛惠:…… 她对野猪没什么想法,昨天也只是为了做个实验而已。 薛蕙叹息着摇摇头,放下毛巾,刚走一步,脚步顿住。 谢锦朝是因为她昨晚闷闷不乐,以为她想要野猪所以才弄来的这头野猪? 薛蕙登有些感动。 谢锦朝如此坦然自若,说明他真真是个面冷心热的大好人,对家人很重视,无论是她还是爹娘婷婷谢锦明。 这就是谢锦朝。 第六十一章 赌 谢锦朝在拿着一小盆麦麸喂小鸡。 薛蕙纠结两秒,还是凑到他身边,清了清嗓子,“小叔。” “嗯,什么事?” 声音非常冷淡。 薛蕙状似无意地问,“你为什么要弄来一头野猪啊?” “没什么,就是昨天有人想野猪想的都快哭了,正巧东子猎到一头,就买下来了。”谢锦朝淡淡地说着。 东子就是村里的猎户,家里没地,靠着打猎为生。 一般在入冬前,他会多打很多猎物,贮备起来以过冬日。 但,谢锦朝出的是三倍。 权衡之下东子还是把野猪卖给了他,打算自己辛苦一下再去猎一头。 可恶,这人竟敢嘲笑她! 薛蕙有些囧,“我没哭……你哪来的钱买野猪啊?” 野猪肉比普通猪肉要贵不少。 这头野猪目测至少有三百斤。 这么大一头,怎么也得二十两银子吧? “我在赌坊赢的。” 薛蕙一惊,瞪大眼睛,不可置信,“你去……”赌钱了?! 话还没说完,谢锦朝就捂住她的嘴,“小点儿声。” 薛蕙眨眨眼。 谢锦朝松了手。 薛蕙一脸痛心疾首,却又无可奈何,压低声音斥道,“你怎么能去赌钱呢?!你知不知道这种东西是会上瘾的……” 而且能赢几十两银子,说明赌的很大! 他赢了倒还好,但怎么可能次次都赢,若是输红了眼…… “我知道。” “知道你还赌?” “我不会上瘾 。”谢锦朝一脸平淡,语气笃定,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一般。 薛蕙一怔。 她仰头看着他,他看上去有些高,刺眼的光投射在他脸上,她看着他眼底的一片阴影。 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看不透谢锦朝了。 明明是个清隽的少年郎,有时候她却觉得他成熟稳重得可怕。 只是…… 赌钱终归不是什么好事。 “你以后不准去赌了,听到没有!要是你再去,我就告诉爹娘!” “嗯。”谢锦朝勾了勾嘴角,点点头。 薛蕙犹豫了一下又道,“你身上还有多少钱?都交出来!” 她怕他有钱还会继续去赌。 这尝到了甜头的人只怕是一时半会很难割舍下。 谢锦朝一脸淡定的从袖子里翻出五十两的银票。 薛蕙看了更加痛心疾首。 他还有五十两,再加上买野猪的二十两,七十两银子啊! 这比毛兵子赌的还大! 薛蕙想去交给吴氏,谢锦朝却叫住了他,“这钱你收着吧,你想干什么都行,不必交给爹娘,免得叫他们担忧。” 薛惠一想也是。 这钱一交出去,爹娘不就知道了? 知道了少不得就又要担心了。 谢锦朝说这钱随便她花那就是给她的意思? 虽然她现在不缺钱,但谁会嫌钱多呢? 她打算的是趁着清山的时间先去县城把包子铺开起来,生意肯定会比在镇上好,到时候靠着卖菌子卖包子的钱攒上半个月 一个月,山也清出来了,正好买铁皮建房子。 建房子也有谢锦朝的一份嘛,所以花他点钱也貌似没什么的。 “小叔,你这意思是钱给我随便花了?” “嗯。”谢锦朝应了一声。 “谢谢小叔!你真好!”薛蕙兴奋地跳起来,就差在院子里转圈圈了。 谢锦朝看着她笑容满面的样子,微微弯了弯嘴角。 “谢二嫂子在家不?”大门口传来一道女声。 “谁啊?”吴氏拍拍手上的面,去开门,“桂花妹子,你咋来了?” “我来给你们送钱,你们这墙是新砌的吧?我差点找错门了!”桂花婶子说着,把手里的荷包塞给吴氏。 吴氏一头雾水,“这是?你来给我们送钱?” 桂花婶子见吴氏不知,想着是薛蕙个人举动,非常地感动,便把昨天的事给吴氏说了一遍,“二嫂子,你真是娶了个好儿媳,我知道蕙娘是好意,你们找我帮忙已经是对我莫大的帮助了,这钱我真不能要。” 吴氏知晓薛蕙做的事,又把钱塞回去,说道,“不瞒妹子说,我呀,也是庆幸把蕙娘娶回家,不过这钱既然是她给你的,你就好好拿着吧。” 两人推拒一番,最后桂花婶子没拗过吴氏,含泪把钱收下,“嫂子,你们一家都是大好人,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跟我说一声,我一定倾尽全力。” …… 镇中酒楼的伙计来收菌子,吴氏跟杨寡妇把准 备好的材料搬上马车。 薛蕙说,“娘,今儿我就不去了,你跟杨婶儿去,我等会儿去山上看看,再去县里找一找门面。” 吴氏应着。 谢锦婷一听薛蕙要去县里,忙不迭从马车上跳下来,“我也不去了,我要跟大嫂一起。” 卖包子要赶早,她们以前卖包子不在家里吃早饭,而是卖包子的时候拿两个包子对付一下。 现在,薛蕙跟谢锦婷倒是难得吃了回家里的早饭。 现在谢家二房的吃喝上已经不愁,早饭是米粥配蒜拌鸡蛋。 吃过早饭,薛蕙跟谢秉恩到山上转了一圈,大致做一下规划,要把山上很多灌木荆棘等东西清了。 山头大约百亩左右,是一个不小的工程。 这些东西一时半会儿肯定清不出来,谢秉恩一个人也干不了,就去找村里一行伙一起干,给他们工钱。 这一找人,谢家二房买山的事村里人就都知道了。 听说是和镇中酒楼合伙买的山。 人们话里话外感叹起来,谢家二房也要慢慢起来了。 薛蕙从山上回来,谢锦婷迫不及待地迎上来,“大嫂,是不是要去县里了?” “是。”薛蕙笑着点点她的额头,“瞧你急的。” 谢锦婷嘻嘻一笑,挽着薛蕙的胳膊,“大嫂,二哥跟我们一起去县里。” 方才,二哥教她认字的时候提的,说她和大嫂两个人去县里太危险。 谢秉恩听到了,也说,“那就让二 郎跟你们一起去吧,他懂得多,再者你们两个姑娘家的,别再遇上麻烦,有个男人跟着也安全点。” 薛蕙倒是不怕,她手里有电击器呢。 不过没办法充电,她还是省着点用。 谢锦朝跟着便跟着吧。 三人到了县里,跟摊贩打听了一下,去了官营的牙行。 牙行最初的涌现就是为了在市场上介绍交易抽取佣金的商行,随着发展,牙行的职能也越来越多,买买奴仆,田地,房屋,租门面等,不在话下。 接待薛蕙的是位上了年纪的老头,听说薛蕙要租带小院的门面,翻看了登记的册子,提供了三个选择。 两个城南,一个城东,城东的那个,直接被薛蕙否决。 经上次来县城之后,她也有了一定的了解,城东那边太乱。 吴氏和谢秉恩都是老老实实做生意的,不适合在那边,哪怕有吴铁成护着。 且他们是卖包子的,经营对象主要还是平民百姓。 城南的两个,牙侩带着薛蕙三人去看了一遍。 两个位置都不错,一个是一栋临街小楼带院子,一个是四合小院带门面,院子里还有一口水井。 薛蕙选择了后一个,周边就是居民里坊交接的大街。 后一个也是最贵的,每月租金要四两银子。 签了字据之后,薛蕙拿到了钥匙。 她在门面里转了一圈,心里对大致地规划有了普,打算明儿就叫谢秉恩来给简单规整一下。 第六十二章 醉 谢锦婷聪明听话,办正事时候一声不吭,正事结束,她就吵着要去吃饭。 宜春县整体物价偏低,酒楼里搓一顿一两银子足矣。 不过薛蕙又不知道哪家酒楼好吃。 谢锦朝出声说,“跟我来吧,我知道有一家酒楼味道不错。” “你怎么知道的?”薛蕙警惕起来,“该不会是经常来县里赌钱……” 谢锦朝无奈,“不是,是那次来县城的时候小舅带我去的。” 其实,小舅根本不让他沾赌。 倒不是怕他上瘾。 而是因为,最开始他跟小舅搭上,随手来长乐坊赌了两把,盆满钵满,相对应地便是赌坊得利太少,导致小舅被赌坊老板龙爷斥责。 别人不知,但他心里清楚的很,那些木牌和点数,他看一眼便能记住。 谢锦婷惊奇道,“二哥,你去赌钱了?赢了没?” “赢了。” “那我也要去!”谢锦婷兴奋地叫道。 “不行!”薛蕙板着脸斥责,又瞪了谢锦朝一眼。 都把婷婷带坏了。 谢锦有些严肃的看向了谢锦婷,“婷婷,那种地方你不能去,以后二哥也不会去了。” 谢锦婷立马绷住嘴,不吭声了。 二哥严肃起来还挺吓人的,她不敢反驳他。 “婷婷,你忘了毛家的事了吗?毛兵子赌输了,没钱还账,把爹娘和妹妹卖了!万一你二哥以后赌输了钱,肯定也会把爹娘和你都卖了!”薛蕙吓唬道。 听了她这话,谢锦朝嘴角抽了一下。 谢锦婷想了想也是,赌钱也没什么好的…… …… 谢锦朝带她们去的酒楼叫留仙居。 内里布置的非常清雅,但不难看出酒楼的富贵。 三人在靠窗地座位坐下。 店小二迎上前,“三位客官,你们要吃点什么?” 别看谢锦婷活泼开朗,却也是第二次来县里,第一次还进了衙门公堂,来到这种豪华的酒楼,难免有些拘谨。 谢锦婷以前只吃过街边的面摊,下馆子都没有过。 逢年过节地时候,大房的耀祖堂哥和素枝堂姐回老家过年,时常会炫耀他们在酒楼里吃了什么见了什么,比如汽锅鸡,醉虾。 每当这个时候,谢锦婷谢招娣谢荷花三人都听得津津有味,绞尽脑汁地想象着那些菜肴到底有多美味,馋的直流口水。 现在她终于也有机会尝到了。 谢锦婷鼓起勇气说,“汽锅鸡有吗?” “有!小姑娘就是懂行,这是我们酒楼的招牌。” 被这么一夸,谢锦婷到没那么紧张了,“汽锅鸡来一份,还有醉虾,有吗?” “有!” 谢锦婷点完,薛蕙又点了一道辣子鸡,一道红三剁,一道凉鸡。 薛蕙喜欢吃辣,大约是前世过的紧张压抑,只有吃辣的时候才能释放自己。 云西府的口味偏鲜甜清淡,酒楼里的菜色带辣味的屈指可数。 正如谢锦朝,点了几道都是比较 清淡地菜色。 等了不大会儿,一盘一盘的菜被店小二端上来。 “客官慢用,我们酒楼还有新酿的果酒,味道甜美,不会醉人,客官要不要尝尝?” “那就来一壶。”薛蕙说。 店小二很快把酒壶端上来,薛蕙先尝了尝,甜香浓郁,酒味倒是不重,才给谢锦婷倒一杯。 “嗯……大嫂,这个好好喝!”谢锦婷满足地感叹。 “少喝一点。” 薛蕙夹起一个醉虾,熟练地剥壳之后沾了沾酱油汁,放进嘴里,酒味浓郁,鲜甜醇厚,她忍不住吸了吸手指上的汁液,“真好吃。” 就是手上黏糊糊的,薛蕙正要找帕子,旁边谢锦朝便递上来一方手巾,“擦一擦。” “谢谢。”薛蕙接过来。 手巾上有一股淡淡的书墨香味,被她摸得全是醋味,薛蕙有些不好意思,“等回头洗了给你。” “嗯。” 谢锦朝不爱吃虾和螃蟹这类需要动手的东西。 桌上的辣子鸡谢锦朝和谢锦婷都没动,全进了薛蕙的肚子里。 一边次哈一边往嘴里放。 谢锦朝看到她吃的津津有味,眉头微微一蹙,真有那么好吃吗? 他夹了一块放进嘴里,皱着眉头吃完,再没往那里伸筷子。 果酒凉凉的,很是解辣。 薛蕙喝了不少。 结果就是,醉虾吃太多,果酒喝太多,再加上这具身体初次喝酒,吃完饭的时候,她已经神志不清醒了。 薛 蕙只迷迷糊糊记得,有人把自己抱起来,上了马车,她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了一路。 鼻尖像是爬上什么虫子似的,痒痒的,薛蕙伸手拍开。 没多大会儿,那虫子又怕了上来,还伴随着扰人清梦的声音传来,“薛蕙,到家了,醒醒!” 薛蕙不耐烦地挥了挥,翻身继续睡。 怎奈空间太小,这一翻身,意识便清醒了。 薛蕙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眨了眨,还有些迷糊,“到家了?” “嗯。”谢锦朝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胸腔震动,听在薛蕙耳朵里苏苏的。 薛蕙打了个哈欠,揉揉发胀的额头,猛然坐直身体。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刚才是趴在谢锦朝怀里。 “小叔,那个……我……” 谢锦朝面色坦然,起身理了理衣服,打断她的话,“没事,走吧。” “哦。”薛蕙忙不迭地下了马车,脑袋还晕乎乎地,差点摔倒。 幸亏谢锦朝扶了她一把。 说来,现代时候她的酒量很好,很少有喝醉的时候,再者,孤身一人也不允许她在外面喝醉。 但兴许是这具身体乙醇脱氢酶比较少,一喝就醉。 家里没人。 但放包子馅和面的盆子已经在家,说明吴氏已经卖包子回来了。 薛蕙倒没在意,正想回屋再睡会儿,门口传来一道喊声,“锦朝,你们回来了?你大伯大嬢来了,你爹娘都在正房呢,走,你们也去坐 会儿说说话,你大伯大嬢他们还没见过蕙娘呢。” 来人是谢秉严。 兴许是说亲有望,他脸上明显带着点喜色。 困了吧唧的薛蕙只好跟着去了正房。 二房把院子砌起来后,大门开在原来后院的方向,从旁边胡同绕一圈,到正房。 堂屋里坐着几人。 谢老爷子谢老太都在,还有谢秉恩和吴氏夫妻俩,四叔谢秉承和四婶齐氏也在。 除此之外,旁边还坐着两个陌生的中年人,一男一女。 这应该就是谢家老大谢秉川和妻子洪氏了。 “光宗说了,明年下场,八成是十拿九稳的。”洪氏正满面红光地说着,言语间带着炫耀之意。 谢老太笑得合不拢嘴,“我就知道光宗是好样的,一定能出人头地,从小到大就没让我们失望过,我和他爷爷没白疼他!” 光宗现在已经是童生,来年再考就是秀才了! 那可是秀才老爷,免徭役赋税,见官不跪,还有粮米可以拿。 整个鸡笼镇所有的秀才,两只手都数得过来! 要是谢家真出一个秀才老爷,那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老天也算开眼,叫我们老谢家出个秀才,光宗耀祖了。”谢老爷子说。 几人正说着话,薛蕙三人进来,说话声静了静,都朝着门口看过来。 “锦朝来了?方才的话你听见了没?你大堂哥要考中秀才了,你呀,以后多跟他学着点!”谢老太说。 第六十三章 洪氏 谢锦朝淡淡应了一声。 谢秉川圆场道,“我听岳父说,锦朝的课业也是不差的,说不定也能考个功名呢。” 岳父确实说过,谢锦朝聪慧,绝对是光宗的一大劲敌。 所以,他叫夫子们多多“关照”谢锦朝。 谢秉川的话一出口,谢老爷子和谢老太倒没什么表示,在谢光宗珠玉在前,哪还能关注到别人? 且听着谢秉川那口气,分明是客气。 高兴的是二房夫妻俩,吴氏笑说,“锦朝这孩子打小就聪明,我就知道他以后会出息的。” 闻言谢秉川两口子互相对视一眼,倒没说什么。 心里不约而同地讥讽着,就让吴氏先做做白日梦吧。 她还不知道,锦朝也是挺傲的,被夫子斥责之后,气性上来,经常整日整日的不来上课不回寝舍,也不知道去哪里鬼混了。 就这还想考取功名? 洪氏心里冷笑着,把目光落到薛蕙身上。 察觉到一道不善的目光落到身上,薛蕙循着视线看过去,只见是大伯母洪氏,她穿着一身藏红色小夹袄,下身穿着米色裙子,头发精致地绾在脑后,用一只素银簪子固定着。 保养的不说非常年轻,但皮肤细腻,手 心白净,一看就不是乡下做粗活的妇人。 吴氏笑着说,“蕙娘,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你大伯,这是你大嬢。大哥,大嫂,这是蕙娘,锦明的媳妇。” 薛蕙喊道,“大伯,大嬢。” 洪氏斜着眼打量薛蕙几眼,言词尖锐,上来就给薛蕙一个下马威,“原来你就是薛蕙!我听说你去县城了?昨儿不是递了消息说我们要来?怎么你今日还乱走动?还回来的那么晚,叫我们等了你好半天,真是好大的架子!” 吴氏帮着解释,“大嫂,蕙娘也不是有意的,只是今日去县城是有正事儿。” “正事?什么正事那么急?晚一天能死人还是怎么的?” 在现代时网络上不少人都会分享一些遇上奇葩亲戚的经历,碍于情面维持着面上的平和。 又或者是催婚催育,家庭及周围环境给与很大的压力,被迫妥协。 但薛蕙就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没有这样的烦恼。 她向来直来直去,有什么说什么。 再加上酒精的催化,脑袋不清醒,说话也不过大脑,不管不顾: “大伯母这话说的,好似回来这一趟是专程来见我的?就算是这样,你想见就见?我还得 专门在家等着你?你脸可真大。我都没见过你,你凭什么觉得你比我的正事重要?” 谢老太见薛蕙毫不客气,当即剜了薛蕙一眼,板着脸怒斥,“你这小妮子,怎么对你大嬢说话的?你大嬢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想见见你,你跑去县城让大家白等这么久,还有理了?你大嬢不就说了你两句?做长辈的,还说不得你了?” “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她是瘸了还是完全断了腿啊?我成亲的时候她这个做大嬢的为何不来?来一趟能死人吗?一见面就大呼小叫,我为什么要给她脸子?就凭她脸大?” 薛蕙越说还越起劲了。 句句都在指责大房的不是。 当众下大房的脸子。 谢老大谢秉川的脸色可见的阴沉下来。 谢老爷子也不高兴了。 子不言父过,就算老大家的有不对的地方,是薛蕙一个毛丫头能说道的? 这要是容忍了,他这个大家长的脸往哪儿搁? 谢老爷子猛地一拍桌子,沉着脸怒喝,“薛蕙,别以为你种个菌子,做点生意,就能为所欲为了!我看都是老二一家把你惯得无法无天了,还敢对着长辈口出狂言?还不给你大嬢道歉?” 薛蕙一脚踩在旁边的凳子上,学着谢老爷子的语气说,“爷爷,别以为你是家里的长辈,就能随意对我指手画脚!我敬你一分,那是看在你是爹的父亲,你也别倚老卖老!今天这事儿,我没错!想让我道歉,门都没有!” 她平时怼人只会言辞犀利,却不会做这么幼稚的举动。 谢锦朝想着,多半是酒劲儿上头了。 谢老爷子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你!简直是大逆不道!我们谢家没有你这样的儿媳妇!” “没教养的丫头,真是反了天了,我今儿就代你爹娘好好教训教训你!” 洪氏冷笑着,起身扬手便要甩薛蕙的巴掌。 薛蕙瞪着大.大的眼睛,反应慢了半拍,眼看巴掌就要落下,一个人影挡在身前,架住了洪氏的手臂。 “大嬢,好好说话,不要动手。”谢锦朝眼神冰冷。 洪氏对视上他的眼神,心里哆嗦了一下。 这小子,怎么眼神这么吓人? 她脸色铁青,“锦朝,你让开,我非得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蹄子!” 薛蕙自觉有人护着,越发嚣张,缩在谢锦朝后边,冲着洪氏伸舌头,“略略略……打不到我吧啦啦啦啦啦 ……” 谢锦朝那张绷着的脸快有些绷不住了。 他嘴角微扬。 喝酒之后的她,更可爱了。 “你这个小贱人!”洪氏气得目眦欲裂,挥舞着双臂,气得想越过谢锦朝来打薛蕙。 “老二,你们就看着她在这闹?”谢老爷子怒吼。 谢秉恩有些无奈,站起来意思意思,阻止薛惠,“行了,都停停手。” 谢秉川也叫住了洪氏,叹口气说,“二弟,非是皎月要和侄媳计较,而是她心疼光宗!” “这关光宗啥事?”谢老太赶紧问! “前儿媛媛在街上被人打了好几巴掌,脸都肿了。本来说好的一家人一起回来,谁知昨儿才知道,原来是侄媳所为,媛媛一气之下回了娘家,说侄媳要是不去赔礼道歉,她就要跟光宗和离。光宗这不去赔礼道歉了,今儿才没来!” 话音一落,众人面色各异。 谢老爷子怒红的脸色又加深几分。 谢老太气不打一处来,只觉得薛蕙就是个惹事精,狠狠剜了薛蕙好几眼,怒骂,“你这个作死的丧门星!明儿就去给你堂嫂赔礼道歉!直到你堂嫂原谅你为止!要是你堂嫂还要跟光宗和离,你也就别进谢家的门了!” 第六十四章 生气 她今儿没能见到谢光宗,本就失望,又听薛蕙惹了她宝贝孙子的媳妇,心里直想撕了薛蕙这小贱人。 虽然谢老太也没见过孙春媛几面,但爱屋及乌。 况且,孙媳妇的父亲可是镇上的孙员外,在县衙有熟人,听说是孙员外还要把光宗引荐给县太爷呢,怎么能和离? 薛蕙脑袋里本就晕乎乎的,想了一会。 自己打过的人只有孙家大小姐。 她冷哼一声,“哦,原来堂嫂就是孙家的大小姐啊!明明是他们孙家先派人来砸我们家的摊子?那大伯你应该赶快叫她和娘来给我道歉才是!” 吴氏瞪大了眼,她原先怀疑过,侄媳兴许是孙家的旁支,却没想到竟然是孙家大小姐! 就是那个仗势欺人狗眼看人低的孙家! 砸摊子这事,洪氏当然是知道的。 她嗤笑一声,说,“薛蕙,这点儿小事你也计较?你家的摊子值几个钱?能和媛媛比?况且,最后不是根本没砸成吗?就算真砸了,孙家赔你十个八个都不成问题!但媛媛要和光宗和离,这可是光宗一辈子的大事啊,要是因为这事影响了光宗的科考……” 一听影响到谢光宗的学业,谢老爷子坐不住了 。 “薛蕙,你这就去给光宗媳妇道歉!” “哼!爷爷也不问问事情经过原因几何?偏心偏到姥姥家了!孙春媛不仅想砸我们的摊子,还指使人在县衙对娘用私刑!侄媳对婶母下手,她怎么不来给娘道歉?难怪今儿没来,怕不是心虚不敢来吧?” 吴氏仔细回想一下,也察觉了不对劲,气道,“我说那天怎么凭白挨了板子,原来是孙家搞的鬼!” 只是她那时候太害怕了,根本没有细想。 这件事谢秉恩也知道,那几日吴氏都是趴着睡的。 他沉声道,“光宗媳妇竟然为了一点小事就让人把巧珍给打伤!这妇人也太阴毒了些。叫我说,和离也就和离了吧,这样的媳妇,只怕早晚得惹上事连累光宗。” 孙春媛找人打了吴氏的事情他心里也有怨,不过也知道这事到底也怨不到大房头上。 是孙小姐心眼坏,他说这番话也是真的为谢光宗考虑的。 可是在洪氏眼里却觉得谢秉恩是见不得好。 她差点跳了起来,“二弟,你好恶毒的心思,是不是看着我家光宗娶了个好妻子又前途一片所以羡慕嫉妒眼红,所以巴不得我们光宗和媛媛和离。我看怕是 你故意指使薛惠这小贱人去打媛媛的吧?” 谢秉恩没想到洪氏会这么想。 “我不是这个意思……” 洪氏像只骄傲的大公鸡,气势凌人的样子看着谢秉恩,“那你是什么意思?二弟妹皮糙肉厚的,挨几板子怎么了?现在不是好好的了吗?别在这里废话!现在让你们家薛惠去给媛媛道歉才是正理!” 薛蕙是看明白了。 大房一家和王氏不一样,王氏是暗着来,大房是明着来,直接脸都不要了。 不要脸也就罢了,还一副自己家最牛,别人做什么都是眼红她的红眼病。 她句句不离谢光宗,给谢老爷子上眼药。 谢秉恩不好意思怪大房,吴氏却是越想越气,自己凭什么平白无故挨了打? 而且洪氏还这么理所当然一点愧疚都没有。 她气得肺都要炸了,她抄起一旁的扫把就朝着洪氏打去,“放你娘的狗屁!挨几个板子怎么了?合着老娘挨了打就是应该的?” 谢老爷子见事情要闹大了,立马虎着脸去拦吴氏,“好了,老二家的,你大嫂这人就是说话不好听,你别跟她一般计较。还是让惠娘去给光宗媳妇道个歉是要紧的,光宗要考上秀才,那 咱谢家就光宗耀祖了,你们二房也跟着受益。” 吴氏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薛蕙冷笑一声,“要我道歉?可以,叫孙春媛先来给我娘登门赔礼,我自然会给她道歉。” 吴氏心里舒坦了些,还是惠娘好,心里想着她。 洪氏跺着脚,“你这个小贱人,媛媛可是大小姐,凭什么给你道歉……” “那没得商量。”薛蕙说。 谢老太尖声道,“薛蕙!你就想看你堂哥因为这件事情受累名落孙山?你的心眼怎么这么坏?!” “要是因为这点事就名落孙山,那是他学艺不精!再者,孙小姐在这个紧要关头把气撒在堂哥身上非要和离,我看她对堂哥也没有多少真心,不如和离算了,你们扒着人家,人家可没把你们当回事。” 谢老爷子猛地一拍桌子,怒火中烧,大声吼道,“无知妇人,闹得家宅不宁,老二家的,这次你休想再护着她!薛蕙,你现在就去给光宗媳妇道歉,要是光宗媳妇不肯原谅,那我就去请族长来,也要把你给休了!” 薛蕙还要说什么,就听谢锦朝冰冷洪亮的声音响起,“够了!” 他冷眼瞧着众人,“这件事情,从孙小姐要砸 我们家摊子再到她暗中使坏让人打娘,哪一件事情是对的?” “爷爷以前因为大嫂不肯交出营生的事情不高兴,如今更是屡屡针对大嫂,针对二房,偏帮大房,宁叫我娘吃了闷亏,也得让大嫂去道这个不应该道的歉,因为爷爷惹不起大嬢和洪院长,所以柿子只能捡软的捏?” “爷爷只偏心大伯一家也就罢了,可现在连太平都不愿粉饰了。怎么,爷爷是真不清楚还是装糊涂,到底,是谁闹得家宅不宁?!” 一字一句,条理清晰,铿锵有力。 话音落下,久久无人吭声。 薛蕙抬眼看向谢锦朝,只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侧颜,线条流畅,完美如玉,眼神坚毅,气势威仪凌厉。 她本来朦朦胧胧的脑袋,在这一刻,顿时神识清明起来。 忍不住又多看了谢锦朝两眼。 谢老爷子偏心。 这是众人都默认的事。 如今却被谢锦朝赤裸裸地讲出来。 “你……你……你大胆!谁教你说的这些混账话!那么多年圣贤书白读了!” 活了大半辈子,被自己的孙子这么指责,谢老爷子气得胸口不住的起伏,嘴唇哆嗦起来,扬手就要去打谢锦朝,看样子是气急了! 第六十五章 打圆场 谢秉恩谢秉承赶紧上前拉住。 谢锦朝的话很尖锐。 说谢老爷子偏心大房是非不辨,说谢老爷子欺软怕硬只会在自家人面前逞威风,说谢老爷子惦记二房的营生不成,恼羞成怒记恨在心,说谢老爷子偏心大房,才导致谢家的内患。 事情确实是这样。 却不该从谢锦朝的嘴里讲出来。 若是薛蕙,谢老爷子还能理解,但说话的是谢锦朝。 谢锦朝是谁? 是他亲孙子!是二房的主心骨! 平日二房虽然是谢秉恩和吴氏掌家,但谢锦朝在二房的话语权可谓是极高。 谢锦朝出来说这话,意味着二房都是这么想的。 他儿子谢秉恩也是这么想的! 他们老了是要跟着大房过的,光宗这么有出息,他偏心一点儿又怎么了? 值当他们二房这么出来闹腾指责? 简直是大逆不道! “正因为我读了多年圣贤书,知晓人知行莫大于孝,母亲受了伤害,做儿子的理当挺身而出,这是洪院长及各位夫子教我的,爷爷要去找他算账吗?” 谢老爷子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 在洪老秀才这个亲家面前,他本就矮一头,怎么可能去找洪老秀才算账?! “古人言,大丈夫行事,论是非,不论利害。我想若是堂兄在此,定然希望爷爷能够明辨是非,而不是含糊就里偏私妄断,否则, 堂兄日后如何担得起官职的重托?大伯,我想知道,孙氏在县衙做的事,堂兄是否知道呢?他若是知道,还叫大嫂过去给孙氏道歉?”谢锦朝面容肃然,淡淡地看向谢秉川。 谢秉川呼吸一滞。 谢锦朝问到点子上了。 洪氏赶紧说,“光宗当然是不知道的!” “我就说,堂兄和善孝顺,怎么可能会容忍自己的妻子对自己婶婶下手?为妇不贤,家宅不宁,大伯大嬢还瞒着堂兄纵容孙氏,岂不是陷堂兄于不义之地?待后日去了书院,我必将此事原原本本的告诉堂兄,叫同窗们劝一劝,为了这么一个不仁不孝的女子耽搁前程,可不划算。” 谢秉川和洪氏对视一眼。 都从谢锦朝的话中听到威胁之意。 若大房再闹下去,他就把事情散播到书院里,叫那些学生看看谢光宗一家是什么货色。 到时候谢光宗的课业才是真正受到牵连。 也会影响书院的名声。 四叔谢秉承打着圆场,“锦朝说的对,大哥大嫂,这件事光宗既然不知道,你们还是回去问问光宗的意思。哎呀,不瞒你们说,我刚开始以为光宗知道呢,我就觉得不对,光宗哪是这么不孝的人。” 齐氏拉了谢秉承一下,叫他别说了。 洪氏脸色难堪,知道再说下去只怕会对谢光宗的名声不利。 “行了,秉 川,你回去之后跟光宗说一说,叫他千万别为了此事耽搁了学业。” 谢老爷子说着,面色沉沉地看向二房,“老二,你们一家先回吧。” 明显还在生着气。 临走前,谢秉恩说,“爹,你好好保重,别气坏了身体。” 闻言,谢老爷子觉得更气了。 出了正房的院子,吴氏还生着气,“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要不是二郎说话,爹还真要逼蕙娘去道歉呢!气死我了!” “娘,别生气了。我替你教训过她了,当时好多人看着,我把她打的鼻青脸肿。”薛蕙安慰着。 谢秉恩也安慰几句。 谢锦婷挽着吴氏的胳膊撒娇卖乖,很快,吴氏就笑了起来,慈爱地看向谢锦朝。 “二郎,今儿还是多亏了你。不过,你这么说话,在书院里会不会……?” 她怕老大两口子在书院里给谢锦朝使绊子。 “娘放心,我自有办法应对。”谢锦朝说。 吴氏顿了一会儿,看了谢锦朝两眼,见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肉眼可见的有点失望。 家里的人,二郎向来掺和的少,今天难得出面,她便想借机拉近一下关系。 结果,他还是和从前一样,总一句“自有办法应对”敷衍了事。 在书院里的同窗,夫子,课业,从来没见他提过。 银钱也是,她给,他就收,她 不给,他也从不主动索要。 吴氏叹口气。 薛蕙说,“咱不要提这些糟心事了,说点开心的,爹娘,我在县里租了铺子,带小院,院子里还有水井,明天我带爹过去看看,把门面好好捯饬一下,到时候咱就可以在县城里卖包子了。” “好,我明天就跟你去县里。”谢秉恩说。 谢锦婷开心地说,“爹,娘,我们今天去酒楼吃饭了!二哥带我们去的……” 她叽叽喳喳说了许久,把在县城的见闻都讲了一遍。 “……最后我好好的,大嫂却喝醉了哈哈哈!”谢锦婷笑说。 薛蕙佯装生气,“婷婷。” “好好好,大嫂,我不说了。”谢锦婷笑眯眯地捂住嘴巴。 吴氏心中却想着,二郎待他们疏离,待婷婷这个小妹却是非常关心。 上次在县城里,她们吃的糖人,不就是沾了婷婷的光? 一行人回了家,各自去忙。 谢锦朝走向西屋。 薛蕙看向他的背影,修长挺拔,看着清瘦,但肩背宽阔,很有安全感。 “嘭——” “嘶……” 冷不丁撞到坚硬的背上,薛蕙倒吸一口凉气,眼前生理性的漫上一层水雾,揉着额头和鼻尖,“你干嘛突然停下来?” 谢锦朝转头见她眼眶都红了,清冷的眉眼稍显温和,“你跟在我身后做什么?” “我跟你道谢啊,”薛蕙吸 了吸鼻子,双眸亮亮的,映着他的小人,“今天谢谢你。” 不止为方才,还有马车上。 谢锦朝半侧着身子,“不必客气。” “对了,我看大房他们不像是善罢甘休的,你这几天在书院小心着点。” “我知道。” …… “媛媛,你放心吧,爹娘一定会把薛蕙带过来,亲自给你赔礼道歉。” 孙府。 孙春媛慵懒地靠在男子的肩上,面色温柔,露出些担忧的神色,“可是,万一二叔二婶不同意怎么办?” “他们不同意没什么,爷爷同意就行了。我听说那个薛蕙,是锦明的媳妇,那个病秧子跟我,爷爷会选谁,不是一目了然?”谢光宗浑不在意地说。 谢家老两口的德行,他可是一清二楚。 尤其是那老太太,见着他总是乖孙乖孙的叫,一副穷酸的样子,丢死人了。 要不是因为这事,爹娘才不会回老家。 “嗯,宗哥,我信你。” 谢光宗伸手,手指怜惜地在她脸上轻轻抚摸,“还疼吗?” 她脸上还有些痕迹没有消下去。 那个叫薛蕙的小丫头,下手是真狠。 马上就要当寡妇了,还敢那么嚣张。 等锦明一死,他就上请族长,把薛蕙赶出谢家。 “有宗哥在,我就不觉得疼。”孙春媛说。 这时,有下人前来禀告,“小姐,姑爷,谢家老爷夫人来了。” 第六十六章 不肯道歉 “爹娘来了,应该是把薛蕙带来给你道歉了,我们出去看看。”谢光宗握住孙春媛的手,一起去了前厅。 旁边的下人欲言又止,到底是没说什么。 谢家老爷夫人身后没跟着别人,脸色还不太好看。 谢光宗到了前厅,先是四下看了看,见厅里只有谢秉川跟洪氏两人,还当是薛蕙打算改日再来,便说,“爹,娘,你们回来了,那薛蕙何时上门给媛媛道歉?” 闻言,谢秉川和洪氏对视一眼。 气氛有些沉静。 谢光宗看他们脸色不对,便问,“爹,娘,你们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孙春媛也看着他们,料到事情多半是没成功。 最后,洪氏吐了口气,小心翼翼地瞥了孙春媛一眼,犹豫着说,“光宗,媛媛,薛蕙不肯来道歉,老爷子发话也没用,二房就是不答应。” 谢光宗知道,二叔不怎么爱说话,是中庸的性子,能维持和谐就维持和谐,不答应的应该是二婶。 “二婶不同意?爷爷怎么说的?难道你们没说我最近我无心学习吗?” 谢秉川叹了口气,“说了,你爷爷也发了脾气。是锦朝……” 他便把当时的情形与谢光宗说了一遍,“谁知道他竟然会突然站出来,还敢威胁咱们。” 谢光宗眯了眯眼睛,阴沉的开口,“谢锦朝真是长 本事了。” 姥爷曾说,谢锦朝天资比他要聪慧许多,还曾感叹谢锦朝为何不是他的亲外孙。 要知道,他从小就呆在洪老秀才身边,耳濡目染,被洪老秀才悉心教导。 而谢锦朝初时只是在村里跟着赤脚大夫认几个字,八岁才被送到镇上书院,和几十个同窗一起学习,后来又因为谢锦明的病耽搁了几年。 两人所处环境和经历本就天差地别。 姥爷却说,若谢锦朝学业不曾间断,现在的成绩肯定比他还要高。 这句话,谢光宗记了很多年,在心里,始终憋了一口气。 后来,姥爷刻意打压,谢锦朝跌下云端,他这才稍稍放心。 “爹娘先回吧。”孙春媛面色冷淡地说,“我早就说,这件事还是我们孙家出手,这几巴掌,我可不会白白受着。” 那日被打之后她狼狈地回了家,立刻叫人打听那谢家灌汤包的来历,这才发现竟然是谢光宗二叔一家。 当时谢光宗也在,便主动提出这事由大房出面,把薛蕙带过来给她道歉,任她折磨。 孙春媛享受着那种被捧着的感觉,哪里有不应的? 可谁知,谢光宗爹娘连这点事都没办成。 就不该指望他们。 洪氏见儿媳妇生气,想要补救,“媛媛,要不我和你爹再去……” “不必。”孙春媛态度强硬,眉眼之间 带着点轻蔑的意思,丝毫不给人反驳的机会。 洪家经营着镇上唯一的书院,也算是镇上少有的富户,洪氏从小到大只有被捧着的份,如今儿媳妇不说侍奉公婆,就连态度都如此高高在上,分明没把自己当谢家人,洪氏心里生出几分不满。 谢光宗说,“媛媛,抱歉,让你失望了,你放心,这个公道,我一定帮你讨回来。” 谢锦朝,敢威胁他,驳他的面子? “宗哥,我自己来就行。”孙春媛眼底闪过一丝狠意。 谢家二房? 她还记得成亲时候来的那几个乡下人,土了吧唧的,也敢和她叫板? 她叫薛蕙来道歉已经是看在谢光宗的面子上宽宏大量了,不感恩戴德就算了,还敢威胁大房? 她非叫他们付出代价! 谢光宗眉眼幽暗,勾唇一笑,伸出食指在孙春媛面前摆了摆,“媛媛,对付一个早晚都成寡妇的丫头,根本不痛不痒,要想报仇,还得打在关键人物身上。” “光宗,你的意思是?”洪氏问。 “锦朝为什么能代表二房出来和咱们叫板?因为他是未来二房的当家,锦明活不了多久,二叔二婶的希望全在锦朝身上,要是锦朝出了什么事,那对二房来说,才是把天捅了个窟窿。” 洪氏眼前一亮。 虽说二房是两个儿子,但谢锦明那身体,大 家都懂。 谢锦朝某种意义上算是二房的独子。 对付一个薛蕙不算什么,对付谢锦朝,那才是往二房人心口戳到子。 “宗哥,你有办法了?”孙春媛崇拜地看着谢光宗,她就喜欢看他展现聪明的样子。 她出身商户,虽然光鲜却为人所不齿。 她也知自己不够聪明,所倚仗的,不过是家世。 因此自小便喜欢文质彬彬天资聪颖的书生。 正如眼前的谢光宗,他心里肯定有了计策,不像她,简单粗暴,想找人直接去把谢家二房暴打一顿。 当初也是因为他踏青时出口成诗,一下子入了她的眼。 谢光宗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 …… 翌日,谢秉恩就跟薛蕙去了一趟县城。 门面里面空荡荡,灶口,烟囱等等都得新砌,蒸笼,粘板也要准备。 两人商量了一下门面的布局,回到家,谢秉恩就去找村里人准备动工了。 这些东西说简单也简单,几个大男人一起,两天就弄完了。 谢秉恩又打了新的粘板,蒸笼则是买村里人编制的。 很快,县城的门面就规整妥当,挂上牌匾,就能营业了。 这时候的牌匾都是木制,大街上清一色的黄色褐色,暗沉沉的。 简单的,就只是刻着店铺的名字,复杂的,则是请名家来掌笔题字,用烫金等工艺制成。 薛蕙 想了想,最后还是在淘宝上定制一块招牌,一块立式广告牌。 招牌和广告牌并不复杂,但用的都是扎眼的红色底。 如小推车上的宣传海报差不多,招牌写着‘谢记灌汤包’几字繁体,用的字体是ps里自带的华文隶书,前头带着一个可爱的包子形logo。 立式广告牌上分正反两面,正面写着香菇猪肉包子和鱼肉馅包子,两文一个,背面印着仿手绘图画。 除了招牌,薛蕙如上次一样,又订了一沓子传单。 客服:又是你,上次的传单用完了? 薛蕙:用完了。 客服:我很奇怪,古装剧的道具难道不都是在摄像机前面走个过场就行吗?为什么会用完? 薛蕙:……为了拍摄的真实性,导演要求把传单都发出去,群演人手一张…… 客服:【抱拳】真是良心剧。 薛蕙记得,在现代,某些店铺开业时会铺红毯,左右立着气拱门,放花篮,请人商演。 商演就算了,薛蕙请不起戏班子或是马戏团,倒是有心在淘宝上买个音响来放歌,但这玩意要几十两银子,买不起。 气拱门也不行,虽然新奇,但没电,泵机运作不了,花篮就没那个必要了,红毯也是,铺地下多浪费? 到最后,薛蕙只买了几个礼炮筒,充当鞭炮的职责。 还有最重要的,便是托儿。 第六十七章 爱怎么叫怎么叫 沐休结束,谢锦朝也回了书院。 “谢锦朝。” 远志书院门口。 林燕子见着谢锦朝的身影,惊喜地喊了一声,小步奔过去到他面前,“你来上学呀。” 谢锦朝只得停下脚步,眉头微微一蹙,轻轻点头。 林燕子脸颊微红,指了指大门内的某个背影,“太巧了,我哥刚进去。” 说着,她羞怯地抬眸看了谢锦朝一眼,期期艾艾,“锦朝,我可以叫你锦朝吗?” “随你。”她爱怎么叫怎么叫,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谢锦朝抬步想绕过她,却听林燕子微微抿了抿唇,抬了抬下颌,不经意地说,“锦朝,我听说你在乙等里?我不知道你认不认识我哥哥林珅,他已经是个童生,在甲等,你要是想的话,我呢,可以介绍你们认识。” 这是她旁敲侧击地跟林珅打听出来的。 远志书院的学生不算多,也不过四十多人,涵盖了鸡笼镇下的所有村子。 班级分为甲等和乙等,如谢光宗,林珅等这些已有童生功名的学生,自然都是在甲等,除此之外便是其他学业优秀的学生。 学院每月月底会有测验,甲等后三名降为乙等,乙 等前三名升为甲等。 甲等老师皆是年轻秀才,乙等的老师则都是老秀才,早就没了往上的拼劲,教学只为了混口饭吃。 林燕子深知,论家境,林家肯定是比不上谢家的。 林家很穷,即便是大嫂嫁过来,带了很多嫁妆,还带了两亩地,但林家还是很穷。 家里只林珅一个男丁,还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大嫂原先在家里也没干过重活。 家里能出力的只有林燕子和林寡妇。 论容貌,林燕子又黑又瘦,村里人见了她总是夸她能干,却从来不说她漂亮。 而谢锦朝容貌出色,风姿斐然,两人站到一起,压根搭不上边。 因此,她能嫁给谢锦朝的底气,就是自己有个童生哥哥。 学院里拉帮结派严重,甲等的学子看不上乙等的学生。 况且,她哥哥不是一般的甲等学生,而是已有功名的童生! 别说乙等,有些甲等课业一般的学生,哥哥都不愿理会呢。 谢锦朝淡淡地摇摇头,“不必了,我想,他应该不会愿意认识我。” 林燕子一僵。 这么好的机会他竟然不把握? 多少人想得到哥哥的指点,还求之不来呢。 他 不感恩戴德就算了,还拒绝? “你确定?我可以说服哥哥帮你的。” “确定。” 谢锦朝抬脚便想走。 见林珅的名字对谢锦朝没用,林燕子心底一慌,下意识地挡在他身前拦住他,“锦朝,你不后悔?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还有事吗?” 谢锦朝斜睨着她。 林燕子只觉得背后一凉,周身压力席卷而来,硬着头皮问,“锦朝,蕙蕙现在在家吗?我……我想去找她玩。” “不在。” 她在县里,准备包子铺开业的事。 林燕子思绪有些混乱,本想借着哥哥的名头接近谢锦朝,谁知他根本不领情。 想多和谢锦朝说几句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勾起他的兴趣,只能顺着薛蕙这个话题说下去,想到什么说什么。 “那她去哪儿了?”林燕子抬头,见谢锦朝眸色幽深,直勾勾地看着她,解释道,“我……我就是关心蕙蕙,我怕她过的不好。” 谢锦朝站在原地默不作声。 林燕子就知道,自己找对了话题,大着胆子继续说,“蕙蕙是家里老三,最不受宠,干最多的活,还要挨饿挨打,日子很苦,没有 盼头,她不止一次跟我说,她不知道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后来又一次,她想跳河的时候被我哥救下来,就喜欢上了我哥。你不知道,她真的很喜欢我哥,有什么好的私底下都会偷偷送给我哥,后来……可惜,差一点她就成了我嫂子。我怕她被匆匆嫁人之后,会变成以前那样……” 其实,这不过是摆在表面上的事实。 谢锦朝双眸漆黑若深潭,若有所思。 刚嫁到谢家那几天,她确实整日哭丧着脸,沉默寡言。 原来如此。 他不由得嘴唇紧抿,袖子底下的拳头紧紧握起。 后来,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她就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聪慧,开朗,整个人都散发着生机与活力,不难看出对生活的热爱。 谢锦朝自然不会想到里头已经换了个芯子,只能用她想通了,打算舍弃过去开始新生活来解释。 毕竟,这段时间明显看出她把吴氏当生母一样,也从来不提回娘家之事。 “她现在过的很好。”谢锦朝说。 林燕子见他对薛蕙的事感兴趣,正想说以后要多去找薛蕙玩,却听他又说,“她已经开始了新生活,你要是真 为她好,就不要出现在她面前,以免勾起她的伤心事。” 林燕子脸上的笑容霎时间僵住。 谢锦朝绕过她进了书院大门。 …… 远志书院的寝舍是四人寝,靠墙一个通铺,四个位置,左墙边是一扇长柜,分四个橱格,一人一个,右边是四张书桌。 此时,寝舍里只有两位舍友。 裴长风坐在书桌前看书,专心致志。 他身材瘦削,看上去沉默寡言,衣着简陋,上头打着好几个补丁,鞋子也是破的。 王大军则坐在床上翻阅什么东西,但看衣着,比裴长风强上不少。 没有人说话,周围静的只有翻开书页的声音。 听到推门声,王大军抬头看了谢锦朝一眼,眼神微闪。 裴长风却是沉浸在书本中,两耳不闻窗外事。 谢锦朝将包袱放在桌上,正想整理一下橱柜,却瞥见,自己的书桌上有些痕迹,像是干燥之后的水痕。 他伸手微微一抹,在指尖捻了捻,把桌上的书反过来,只见背面皱巴巴,硬邦邦,里头的字迹已经糊成一团。 又来了。 这种情况在他刚入学院升入甲等之后发生过许多次。 且不止这一种方法。 第六十八章 恶搞 那时候他还小,不通世故,也曾去找过夫子和院长,但都没有用。 甚至夫子还会说一个巴掌拍不响,是他自己的原因。 当然,他也试过告诉爹娘,想通过他们告诉大伯大伯母及洪院长。 那时候他八.九岁,小妹两三岁,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 母亲带着小妹玩耍,听着他说话,随口应了。 但,转头见到大伯母后,她却是让大伯母帮忙从镇上带点棉布,要给小妹做新衣,把他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这样的事依旧在持续。 直到他故意从甲等降到乙等,才少了一些。 现在,他们寝舍的四人,皆是乙等。 初时,他非常愤怒,难过,那是一种不可言说的委屈。 后来,他能平静的对待,只是有时候难免会有一丝不甘的情绪。 现在,他看到之后已经见怪不怪了,心中一丁点波动也没有。 谢锦朝随手把书本放下,看了王大军一眼。 王大军正抬着眼偷看,被抓包之后匆忙低头,佯装在看书。 谢锦朝简单把柜子整理一遍,在书桌前坐下,把一张宣纸裁剪整齐,提起毛笔,开始写起了什么。 自此,寝舍内又静下来。 除了翻书声,又多了毛笔和纸张 的摩擦声。 片刻,王大军从床上下来,把手里的书册放到书桌上,往谢锦朝那边瞥了一眼,开门出去了。 出门时,正好撞上寝舍里另外一个学生,许严。 许严站在门口,看了眼王大军步履匆匆的背影,神色有些莫名,嘟囔着,“这人干嘛去?跟急着投胎似的。” 他走进寝舍,见另外两人都在书桌前学习,把包袱往床上一扔,大喇喇地坐在床边,“喂,你知不知道,九月的测验结果出来了?” 裴长风依旧看着书,没有作声。 他知道许严不是在问他。 谢锦朝放下毛笔,把那本书册下面糊掉的部分拆掉,再把自己方才重新写的宣纸和书的上部分用针线装订在一起,随口说道,“知道又如何?反正都是乙等。” 呃。 行吧。 他刚才去看过了,他们寝舍四个,确实依旧都是乙等。 尤其是谢锦朝,倒数第一。 许严“嗐”了一声,“那也有点仪式感嘛,万一呢。而且,那些优秀的文章都会张贴出来,难得有这个机会,不趁机去观摩学习一下?” 谢锦朝轻轻摇头。 “不是,我说谢锦朝,你已经连续几个月倒数第一了,真躺平了?”许严有些恨 铁不成钢。 好歹也是从甲等下来的呀。 当初,谢锦朝刚从甲等下来,被分到他们寝舍的时候,他还抱着向谢锦朝好好请教的心思,结果后来发现,谢锦朝上课时不是睡觉便是逃学,每月底的测验一塌糊涂,狗屁不通,次次倒一。 也不知道,他当初是怎么进的甲等。 谢锦朝把书本丢桌上,往床上一躺。 用事实告诉许严,他躺的很平。 许严:“……” 裴长风的视线从书本上挪开,幽幽地看了眼谢锦朝刚刚装订起来的书。 那是一本《公羊传》的章句注解。 方才,他一直在用余光观察,清清楚楚地看到谢锦朝一字不落地将糊掉的页面重新默写一遍,下流畅,裁剪装订。 这样的人,哪怕只套用书里的话,也不可能次次考倒数第一吧? …… 课堂上,刘老秀才正捋着自己的一撮胡子,摇头晃脑的讲着课。 这刘老秀才已经五十多岁,先前还有一腔抱负,想着能考中举人混个小官,可谁知,又考了几次,全部落榜。 现在他无望中举,早就认清了现实,又因为家里供养他这一个书生穷的很,都揭不开锅了,只能来教书补贴家用。 “臣死且不避 ,杯酒安足辞焉?何解?”刘老秀才提问,视线在下面扫了一圈,落到趴在桌上睡觉的谢锦朝身上,“谢锦朝,你来回答。” 话音一落,学堂里静悄悄的。 众人纷纷扭头,朝着谢锦朝投去视线。 只见他双臂并着,头埋在胳膊上,睡的正沉。 众人偷笑。 夫子明知道谢锦朝答不上来,还就喜欢提问他。 许严看不过去,戳了谢锦朝两下,压低声音,“谢锦朝,你醒醒,夫子叫你回答问题。” “谢锦朝!”刘老秀才又大喝一声。 谢锦朝揉着眼睛,不紧不慢地坐直身体,清冷的面容上多了一丝迷乱,“啊?谁叫我?” 众人哄堂大笑。 “肃静!”刘老秀才拍案,重新提问,“臣死且不避,杯酒安足辞焉?何解?” 谢锦朝清醒了一些,答曰:“我喝死都不怕,一杯酒怎么够?” “哈哈哈哈……” “太搞笑了,这么简单的句子,他都不会?” “哈哈哈不过他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我已经忘了原解,原解是什么来着?” “……” 刘老秀才又问,“廉颇者,赵之良将也。这是何句式?” 谢锦朝答曰,“判断句式。” “判断句何解? ” “什么是什么。” “这句话何解?” 谢锦朝想了想,说,“廉颇,是赵之良的将军。” 周围一阵哄笑声传来。 刘老秀才黑着脸,咬牙切齿,“这个赵之良是谁?” 谢锦朝冷淡,“我怎么知道?” “……” 许严忍不住埋头。 这是谁家丢人的舍友? 刘老秀才又问,“汝亦知射乎?吾射不亦精乎?何解?” 谢锦朝闻言冷嗤,“夫子非礼勿视,非礼勿言?怎生在课堂上这么说,简直污秽至极!” “你……”刘老秀才气得吹胡子瞪眼,“胡言乱语!你想到哪里去了?!你看看你,白上了这么多年学,句句都答错,你是想气死我吗?” 谢锦朝理直气壮,斜飞入鬓的剑眉轻轻一挑,透出几分邪肆,乖张道,“夫子明知我答不上来,还叫我回答,岂不是自寻死路?” 刘老秀才吐血,卒。 谢锦朝见刘老秀才气得不轻,唇角一挑,慢条斯理地在座位上坐下来。 他何尝不知,这刘老秀才就是得了洪院长和大房的意思,次次都拿他取乐。 若他答得好,便会引来夫子一番挑刺训斥,若答得不好,就会招来同窗们的取笑。 左右,他怎么做都不对。 第六十九章 挑事 洪氏又回了一趟小平岭。 短短几天,常年住在镇上的她已经回来两次,着实不像她的风格。 不过呀,人家是有正当理由的,那就是,给谢秉严说亲。 洪氏说,镇上那寡妇已经同意和谢秉严见面。 现在盲婚哑嫁居多,但婚前偷偷见一面的也多的是。 况且那寡妇手握丰厚家产,考究一些也是理所应当。 对此,谢老太和谢秉严都很高兴。 他特意拿出来自己一身补丁最少的衣服穿上,认真来说,这衣服还是几年前王氏给他做的。 他还专门刮了刮胡子,让自己看起来年轻一些。 “大嫂,我准备好了,走吧。”谢秉严看起来有些迫不及待。 洪氏放下喝水的碗,“不急,我还得去老二家里一趟。” 谢老太闻言,翻了个白眼,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去老二家?去老二家干啥?他们一家翅膀硬了,连我和你们爹也不放在眼里了!” 洪氏却说,“还不是为着那天的事,光宗知晓了事情经过,斥责了媛媛,还叫我来跟老二和弟妹说清楚,都是一家人,没得因为这些误会离了心。” 谢秉严闻言附和着点点头,叹道,“大嫂说的有道理,还是光 宗懂事。” 不像二哥一家,不就是叫薛蕙去给她堂嫂道个歉吗? 至于闹成那样? “那可不,光宗可是咱谢家的长孙,将来有大出息的,格局就是不一样,不像某些人,一股子小家子气,就盯着自家一亩三分地,这样的人,肯定没什么大出息!”谢老太说。 洪氏和谢秉严都听出来,谢老太是在嘲讽谢锦朝。 为着那么点小事,顶撞长辈,大逆不道。 洪氏叹了口气,“娘,你别这么说锦朝,他虽然次次测验都倒数第一,但到底还是谢家的孩子,我会叫我爹好好教教他的。” “什么?次次测验倒数第一?!”谢老太瞪大眼睛,“这还读什么书?真是有钱没地花,有这钱还不如给我和你们爹养老呢!” 别说乙等,就是甲等,能考中童生秀才的人也少的可怜。 倒数第一,说明什么? 说明这人天资愚钝,根本不是读书的料。 谢秉严有些疑惑,“锦朝不是挺聪明的吗?怎么会倒数第一?” 那时候都住在一个院子里,他也是看着锦朝长大的。 锦朝懂事的早,总是不哭不闹的,早早学会自己穿衣吃饭,在二哥二嫂下地干活的时候还要肩负起 照顾兄长的职责。 村里赤脚大夫偶尔收几个学生认字,没少夸锦朝聪明,不管多难的字,教一遍就能记住。 是以,在谢秉严印象里,谢锦朝一直聪慧稳重。 乍一听说他考倒数第一,有些不可思议。 谢老太冷哼一声,“老二家的还说他聪明,聪明,我就没见着他哪里聪明!小时候聪明,也不代表大了聪明!我看他就不是那块料。难怪锦朝从来不提书院里的事,老大家的,你也是,怎么现在才说?浪费了多少钱?” 要搁以前,洪氏怎么可能会说? 她巴不得谢锦朝堕落下去。 想象一下吴氏供养谢锦朝读书多年,满怀期望却一次又一次失望的样子,那样的画面,肯定很爽快。 要叫二房知道了,把他掰正,那岂不是会威胁到光宗? 因此,每回过年回家,吴氏偶尔和他们问及谢锦朝的学业,他们都会客气的说不错,吴氏还沾沾自喜,真是笑话。 洪氏说,“娘,也不是这样,锦朝确实聪明,原先是甲等的,我爹时常夸他呢。可惜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知道跟谁学的,上课睡觉,逃学,对夫子出言不逊,课业一落千丈,直接掉入乙等, 还成了倒数第一。我这也是才知道,正想这回顺道告诉弟妹,让她好好管管锦朝。” “难怪他前几日敢顶撞爹……别不是学坏了吧?锦朝他小舅不就是……”谢秉严欲言又止。 谢老太第一反应也想到这上面,“我看他就是跟他那个流氓舅舅学的,还管什么管,直接从书院退学得了,学不出什么东西。姓吴的也不是个东西,把我好好的孙子给祸害了。” “倒是有人看到过,他时常跟几个小混混来往。哎,我也觉得可惜的很,不过,娘,这件事,还是得看老二和弟妹的打算。” “走,我这就跟你去一趟老二家,非得好好说道说道不可。” 谢老太腾地站起来就往外走,雷厉风行的。 洪氏清楚,谢老太是真的心疼谢锦朝被毁了吗? 不是。 只是恰好毁掉谢锦朝的这个人是吴铁成,是吴氏的弟弟。 谢老太便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来拿捏吴氏。 这时候,吴氏与谢锦婷已经卖完包子从镇上回来,准备第二天卖包子要用的材料,薛蕙和谢秉恩却还在县城,为包子铺的开业做准备。 “大嬢,奶奶,你们咋来了?”谢锦婷一开门,瞧见是洪氏和谢老 太,脸色臭臭的。 “是婷婷呀,你娘在家吗?”洪氏看到她的表情,眼神一暗,脸上却带着和善的笑。 “在。”谢锦婷转头朝里面喊道,“娘,大嬢和奶奶来了。” 吴氏擦着手从厨房出来,皮笑肉不笑,“娘,大嫂,你们来干啥?” 谢老太劈头盖脸一顿骂,尖锐犀利,“干啥?你说我们来干啥?你那个流氓弟弟把锦朝带坏了你知不知道?我谢家真是倒霉,怎么娶了你这么一个扫把星,生出来儿子一个病歪歪,好不容易一有个好苗子,还被你们吴家给毁了!白读了这么多年书,浪费了多少钱?不行,你得叫吴铁成赔钱!” 吴氏懵了一懵,反应过来,顿时也来气了,“娘,你胡咧咧啥呢?铁成怎么就把锦朝带坏了?我咋不知道?谁告诉你的?” “怎么带坏了?你问问你大嫂,锦朝在书院考倒数第一,天天逃学出去跟几个小流氓鬼混,你说是不是他那个流氓舅舅给他带坏了?” “考倒数第一?不可能!锦朝那么聪明,课业好着呢,怎么可能考倒数第一?”吴氏听了嗤笑一声,瞥了洪氏一眼,“娘,你别不是听了大嫂的挑唆来挑事的!” 第七十章 大失所望 洪氏圆场道,“弟妹消消气,咱们前几日闹了不愉快,你生气也是正常,我回去之后就告诉了光宗,光宗叫我来给你赔个不是,他已经呵斥过媛媛了,都是一家人,哪有什么隔夜仇?” 现在说都是一家人? 先前逼着蕙娘道歉的时候怎么就不是一家人了? 吴氏冷哼一声,“那和锦朝有什么关系?” 她打心眼里觉得,就是大房因为那天的事,记恨上了锦朝,故意来搞事情的。 锦朝不可能考倒数第一。 “我也是最近才发现,锦朝呀,夫子讲课的时候不好好听讲,不是交头接耳就是睡觉,甚至还顶撞夫子,还时常逃学出去,有人经常瞧见他跟几个小混混来往。我知道弟妹你不信我说的话,不如你把锦朝叫回来,问个清楚就知道了。” 吴氏依旧不信,敷衍道,“那就先谢谢大嫂了,回头我必好好问问锦朝。” 谢老太见此,还想再说什么,被洪氏拉走了。 出了二房家大门,谢老太抱怨,“你怎么不让我说完?” “娘,你没瞧见,弟妹对锦朝是信任的很,你说再多她也不会相信,倒不如让她亲眼看见来的真实?” …… 洪氏与谢老太走了之后,吴氏重新回厨房准备明日用的东 西。 可是这心啊,怎么也静不下来。 她不免多想,洪氏说的是不是真的? 若不是真的,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毕竟,只消一问锦朝,就能知道她是否在说谎。 想到谢锦朝极少与她提及书院内的事,也甚少和她开口要钱。 某一次,她忙的忘了时间,没给他束修,他也没吭声,过了一个月她才想起来,把束修补上,他那时解释说大伯给宽限了时间。 现在想想,大房哪有那么好心? 先前在蕙娘还嫁过来时,她给他的钱不多,人家学子用纸节省的不行,用树枝在地上练字或是在用水在桌上练字的皆有之,但他屋里的宣纸却没断过。 他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吴氏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心乱如麻,胸口悬起了一块巨石。 谢锦明见吴氏魂不守舍,安慰,“娘,你不要乱想,锦朝是什么样的人,我们最清楚。” 吴氏敷衍地点头应着,干活的心思是一点儿也没了。 把一切都收进耳朵的谢锦婷脸色惨白。 她可没忘记,她与大嫂二哥去县城的时候,二哥说他去赌坊赌钱了。 她当时没当回事,可,看着娘那么担心的样子,事情好像有些严重。 该不该说呀? 谢静婷纠结半响,还 是决定告诉娘,让娘来拿主意。 她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娘,二哥……二哥好像……去赌坊赌过钱……” 吴氏大惊失色,“婷婷,你怎么知道的?!” “二哥自己说的。” 吴氏一阵眼冒金星,头晕目眩,恨不得就此昏迷过去。 二郎对婷婷一向疼爱,婷婷说的肯定是真的。 锦朝去赌坊赌钱了! 他怎么能去赌钱? 赌坊是什么地方,他难道不知道吗? 吃人不吐骨头。 多少人因为赌钱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待谢秉恩和薛蕙从县里回来,吴氏心痛地说了此事,说一句叹一句,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吴氏一向要强,薛蕙从来没见过她这个样子。 谢锦朝在学院里倒数第一? 上课睡觉顶撞夫子?逃学? 去赌坊赌钱? 谢秉恩听了,第一反应便是不相信。 锦朝是什么样的人,怎么可能去赌钱? 可见吴氏说的言之凿凿,还说婷婷说是锦朝自己承认的赌钱,由不得他不信。 “我这就去书院一趟,问清楚怎么回事。” 吴氏点头,“你把锦朝带回来,叫他说清楚!” 谢秉恩赶去了书院。 薛蕙也不信。 婷婷说谢锦朝自己承认,想必是去县城时候提起过的那次。 薛蕙 是知道的。 他说他只赌了那一次,以后不会再赌,连银子都给她了。 可后来听说谢锦朝逃学,薛蕙便不淡定了。 难道,那次之后,他又逃学去赌了? 薛蕙下意识觉得,谢锦朝不是这样的人,兴许是有误会。 不过,她还是有些自责,若不是她叫谢锦朝去赌坊找小舅,他根本不会接触到赌坊。 见吴氏闷闷不乐,她安慰道,“娘,你别担心,等小叔回来问清楚也不迟,我觉得小叔不是这样的人。” “但愿吧。”吴氏嘴上这么说着,可依旧无精打采。 一想到自己好好的儿子染上赌瘾,变成毛兵子之流,她心里便一阵锥心刺骨之痛,大失所望,如临深渊。 …… 远志书院本不允许学生家长进入,但谢秉恩提出要见谢锦朝的时候,门口的斋夫却将他放了进去。 谢秉恩走在学院里,对道路不甚熟悉。 来往皆是文绉绉的学子,他一时间有点局促,也不敢开口询问,迷迷糊糊,不知不觉就来到一处人多的地方。 前方是一面墙,那墙上张贴这许多东西,周围学子们在观摩交流。 谢秉恩挤过去,随口问一个学生,“小伙子,这些贴的是什么?” 那学生答,“是上个月月底侧颜的 文章,这边是甲等优秀,那边是乙等垫底。” 谢秉恩明了地点点头。 忽然,一道声音中出现了抓耳的名字:“这是谢锦朝写的?哈哈哈这也太搞笑了……子曰:打架用砖乎,照脸乎,不亦乐乎,有朋一起乎,乎不着再乎,乎着往死里乎,乎死拉倒也哈哈哈哈哈哈看来他很有经验……” 周围一片哄笑声。 “这谢锦朝是第几次拿倒数第一了?你说都这样了,还来书院学什么?干脆回家种地得了。” “就是,真是太丢脸了,他脸皮可真厚,要是我,我早就没脸呆在书院了。” 分明,旁人不知道他是谢锦朝的父亲,谢秉恩心里却总觉得他们像是在耻笑他,叫他颜面无光,羞愧难耐。 惊雷滚滚之余,又有几分恼羞成怒。 没想到,他无比器重,给予所有期望,费心供养的好儿子,在学院里竟然是倒数第一!还不是第一次! 这真是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谢秉恩只觉得怒火中烧,心底愤怒的熊熊火焰腾腾地往上烧,愈燃愈烈,烧的他理智全无,恨不得现在就把谢锦朝抓过来,好好一顿家法伺候! 他离开了人群,随便拉住一个学生,问,“你知不知道谢锦朝寝舍在哪儿?” 第七十一章 算计 那学生吓了一跳,指了指某个方向。 谢秉恩气势汹汹地杀到寝舍,彭彭彭敲响房门。 许严打开门,见是一陌生的中年男子,“咦?你是新来的斋夫吗?找谁?” 斋夫单独敲门,多半是学院门口有哪个学子的家长等候,并且出了钱。 谢秉恩也没解释,直接问,“谢锦朝在吗?” “他不在。” “他去哪儿了?” 许严皱眉,这斋夫问那么多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出去一整天了。你回去告诉他家人,让他家人明天再来吧。” 谢秉恩闻言,额上青筋跳了跳,冷哼一声,“逆子!我今天就在这里等着,非等到他回来不可!” 许严不可思议,“我说你一个斋夫,管那么多干啥?” “我是他爹!”谢秉恩怒道。 许严被这一声怒吼吓得变了脸色,顷刻间,跟翻书似的,挂上笑容,“原来是谢叔啊,您进来坐,锦朝啊,一会儿就回来!” 门口的斋夫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不让家长进来吗?! 谢秉恩走进寝舍。 这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屋内视线昏暗。 裴长风依旧是坐在书桌前,趴在桌面上读书,离得很近。 王大军则已经上床躺着, 见有人进来,抬头看了一眼,复又低下头。 许严搬了凳子说,“谢叔,这是锦朝的座位,您坐。” 说完,许严转身便想借口洗漱溜走。 谁知谢秉恩当即叫住他,“小伙子,你先别走,跟我讲讲,锦朝在书院的情况。” 许严脚步一顿,浑身僵硬,尬笑着转身,挠头,“这个,谢叔,等锦朝回来,你自己问他不就行了?” “他会跟我说实话?还是你来说,你放心,我不会出卖你的。”谢秉恩拍拍他的肩膀,心里一寸寸的沉下去。 端看锦朝这同窗的表现,分明是心虚…… 许严脸皮子皱的跟苦瓜似的,慷慨赴死,英勇就义,“谢叔,我这人仗义,不能出卖朋友。” 谢秉恩一愣,趁这机会,许严赶紧溜了。 躺在床上的王大军睫毛颤抖,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谢秉恩看了眼看书的裴长风及躺着的王大军一眼,本着不打扰别人学习的想法,选择了躺着的王大军,走过去坐边上,“小伙子,你没睡着吧?要不你来跟我说说锦朝的情况?” 王大军揉揉眼睛,掀了掀眼皮,状似无意地说,“谢锦朝啊?能有啥情况?不就连续几个月倒数第一吗?” 谢秉恩闻言,拳头握紧,手背上的青筋一条一条的鼓起,“还有呢?” “还有?还有就是经常逃学呀,你瞧,他今天一早不知道去了哪里,到现在都没回来。” 谢秉恩已经气得大脑嗡嗡响,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起初他来书院的时候还抱着一点希望,但在此的见闻,叫他彻底死了心! 偏偏在这时候,谢锦朝从外面回来,推门进来,瞧见谢秉恩时一顿,“爹,你怎么来了?” 谢秉恩想都不想,腾地站起来,照着他的脸甩了一巴掌! “啪——” 声音响亮,在安静的寝舍中有些刺耳。 连裴长风都从书中抬起了头,诧异地看着父子俩,想说些什么,瞧见旁边看戏的王大军,又合上了嘴。 气氛霎时间剑拔弩张。 谢秉恩事干粗活的,手劲大的很,谢锦朝皮肤本就白,脸上顿时浮现五个明显的指印,嘴角渗出一丝血痕。 他偏着头,怔愣片刻,抬手擦了下嘴角的血迹,眼神幽深,语气波澜不惊的,“爹,你怎么了?” “你还有脸说?!”谢秉恩怒吼着,想问他是不是出去赌钱了,但仅剩的理智拉住了他,知道不能在这说,“跟我回家!” 出门时,正好撞见许严回来。 许严瞧见谢秉恩气呼呼的走在前面,谢锦朝走在后面,脸上的指印清洗可见。 他上前拉住谢锦朝的胳膊,小声问,“没事吧?” “没事。”谢锦朝神色淡淡的。 王大军看了看门口,眼珠子一转,从床上爬起来穿衣服。 许严见此有些莫名,问,“大军,这大晚上的,你穿衣服干啥去?” “有些口渴,去打些热水。”王大军随口说着,抬脚离开。 许严正准备脱衣睡觉,一转脸发现王大军没带壶,嘀咕着,“怎么丢三落四的?” 他想着王大军没走远,正想给他送过去,走到门口却突然又停下来。 如果,他去给王大军送壶,那么寝舍里只剩下裴长风一人。 不行不行。 许严余光瞥了裴长风一眼,清了清嗓子,倒着走回来,把壶往桌上一放,在床边坐下来,时不时往裴长风那边瞥。 俨然一副监视裴长风的样子。 不怪他不相信裴长风。 只因,他和裴长风同寝时间短。 裴长风刚入学不过两年。 还有,裴长风有过前科。 大军说他丢过钱。 而那天,谢锦朝逃学,他和大军在食堂吃饭,只有裴长风在 寝舍了啃窝窝头。 不仅如此,还有班里经常有同学丢墨条和纸。 而裴长风穷的叮当响,每天只吃窝窝头和齁咸齁咸的咸菜,穿的破破烂烂,用的却是镇上最好的宣纸和墨锭。 许严根本不放心让裴长风一个人呆在寝舍。 …… 王大军沿着走廊,出了寝舍,走上一偏僻的小路,边走边往四周看,生怕被别人发现。 “要是真这么做,会不会……出问题呀?”他心里忐忑着,抬头擦了擦额上的汗。 对面的人浑不在意,道,“能出什么问题?别忘了,这家学院院长是我外公。” 赫然是谢光宗。 王大军面露纠结之色,“话是这么说,但谢锦朝小舅……” 他已经二十岁了,在学院也呆了很多年,亲眼见证着谢锦朝一入学便进了甲等,学生欺凌,夫子纵容打压,随后谢锦朝落入乙等,一蹶不振。 后来,那些欺负他的学生全都因为各种原因从学院退学,遭遇悲惨。 慢慢的,学院里就有另外一种声音传出来,说谢锦朝小舅是三教九流的地痞流氓,那些事都是他小舅做的。 读书人向来清高,怎么会瞧得上地痞? 自此,谢锦朝受到的排挤更甚。 第七十二章 终于要下手了 “那些事不过是空穴来风,人云亦云,是他们倒霉。况且,我岳父与县太爷是熟人,若那些人真的赶对你动手,保准他们都得去大牢里蹲着。”谢光宗不屑道。 那些欺负过谢锦朝的学生都下场凄惨,他还特意查证过,不过是巧合罢了。 谢锦朝有个流氓小舅的事,是他让人透露的。 他只不过是稍微暗示,大家就都往那方面想了。 有谢光宗这话,王大军咽了咽口水,一咬牙,“那行,你说吧,怎么做。” 谢光宗眼底闪过一丝暗光,附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谢锦朝身份不一般,是他的堂弟。 一般的小事,二叔二婶肯定会来说情。 只有千夫所指的大事,才能堵住二叔二婶的嘴! 王大军汗涔涔地点点头,“你之前答应我的,县试叫县太爷直接给我过。” 县试主考官是县令,因此取卷的时候会有一定的主观印象。 有些文章即便写的再好,若破题跟县太爷本人的想法主张相悖,那也是过不了的。 有些文章写的差,但若说到县太爷的心里去,也能擦线过。 “那是当然。”谢光宗应道,“我岳父一句话的事。” …… 许严想着,王大军发现 自己没带水壶,会折返回来取。 可谁知,一直不见他回来。 天色完全暗下来,裴长风合上书站起身,拿起自己缺了个角的水壶往外走。 许严看了他两眼,没说什么。 片刻,王大军回来了。 许严一脸严肃地说,“大军,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忘了点什么?” 王大军心里一咯噔,面皮子一僵,佯装镇定,“你在说什么?” 许严本是想调侃王大军,“你这一趟出去干什么了?” 王大军背后一凉,额头上冷汗都出来了,“我……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许严见他这反应,不禁皱起眉,“你不懂?” “对……对,我不懂,我……” “哈哈哈哈,”许严大声笑起来,“大军,你也太搞笑了,我在说你打水忘了拿水壶啊!你以为是什么?” “……” 王大军一僵,轻轻擦擦额上地汗,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扯了扯嘴角,“哎呀,我刚想起来,我都走到水房了,这才发现没拿水壶,这不回来拿呢吗?” “是吗,大军,你该不会做什么亏心事吧?” “怎么可能?”王大军虚张声势地反驳,拿起水壶往外走。 他出门后,裴长风打水回来了,随 手把水壶放在一遍,去外面的公用水井旁边洗漱。 许严口渴想喝水,拿起水壶倒了一杯,喝到嘴里才觉得有些凉。 他不是今天下学时候刚打的热水吗?怎么会那么凉。 正打算重新倒一杯,他猛然意识到,刚才随手拿的是裴长风的水壶。 裴长风刚才去打水,为什么水壶里的水是凉的? 许严疑惑地伸手提起水壶掂了掂,似乎只有半壶的样子。 他没去打水? 难道水房已经关门了? 许严没有多想,重新倒了一杯水。 不久,王大军回来了。 已经十月份,晚上温度有些冷,他立马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喝着,叹道,“还是热水暖和。” 许严一皱眉,“水房没有关门?” 王大军不明所以,“没有啊。” 许严彻底疑惑了。 那裴长风出去干什么了? 难道?! 是想偷东西去踩点了?! 许严觉得自己真相了。 等裴长风洗漱回来,他往裴长风身上看了好几眼,清了清嗓子,阴阳怪气,“有些人啊,别以为自己做了亏心事就能瞒天过海,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裴长风没什么反应,甚至不稀得理会他。 倒是王大军浑身一个激灵,浑身都 僵住了。 难道,许严知道他和谢光宗的密谋了,不好意思戳破,才这样暗示他? …… 回到家。 谢家的气氛也是紧张压抑的。 谢锦明已经去休息了。 吴氏坐在一边,不住的唉声叹气。 谢锦婷忐忑不安地缩在一旁,大气不敢喘一下。 她对具体的某些事了解不深,只知道二哥好像考不上什么功名了。 在她概念里,功名很重要,大堂哥考中童生之后,便被全家人捧着敬着,还娶到了镇上首富的女儿,就连大爷爷,谢家的族长,有什么事也会跟堂哥商量。 薛蕙想的则更深一点。 正因谢锦朝自小聪慧,爹娘对谢锦朝的期望,一如谢光宗那样,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甚至,可能因为家里比大伯家穷,供养书生不容易,期望反而更高一些。 最让人难过的是,谢锦朝本身并不比谢光宗差,却因为其他外界原因被毁了。 不过,薛蕙还是觉得,这中间有什么误会。 外头传来声音。 吴氏赶紧迎出去,薛蕙跟在后面。 只看见谢秉恩先进来,板着脸,面色阴沉,兴许是因为发过怒,脸色有些红,胸口高低起伏着。 再看身后的谢锦朝,脸上一个 非常显眼的五指印。 昏暗的光线下,他脸上的表情看的不太真切,只双眼漆黑如浓墨,深沉无比。 那巴掌明显是谢秉恩打的。 爹不是个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动手的人,既然打人,说明他肯定是了解了什么的。 薛蕙心里咯噔一声,整个心都揪起来,担忧地看着谢锦朝。 他莫不是真染上了赌瘾,时常出去赌钱,连学业都不顾了? 吴氏从谢秉恩的情绪中窥见了什么,悲从中来,一阵绝望,痛不欲生,扑到谢锦朝身上用拳头打他,气道,“二郎!你太让娘失望了!爹娘供你读书多不容易,你就是这么回报爹娘的?你不好好学也就算了,为什么要逃学去赌钱?你难道不知道赌钱上瘾会怎么样吗?” 说着,吴氏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只觉得天都塌了。 谁能想到自己一直以来报以期望的儿子,实际上竟然是这样的人! 可以说,一直到现在,谢锦朝才明白谢秉恩和吴氏愤怒的点。 哦。 原来是知道他在学院办的好事了。 知道这些事的人里,能说给他父母听,还能把谢秉恩放进书院的,就只有大房了。 他们帮他隐瞒了这么些年,终于要下手了。 第七十三章 另寻夫子学习了 把这些事捅出来,有两个不同的结果。 一是若爹娘对他还抱有期望,加以监督教导,哪怕时间长一些,他还是可以东山再起。 二则是大房希望看到的,爹娘对他失望,直接让他退学。 大房就一定能保证爹娘会对他失望吗? 还是说,这事不成,他们还有后招呢? 思考完这些,回想起谢秉恩不曾询问便甩上来的巴掌,看着吴氏有些歇斯底里的失望愤怒,谢锦朝眉宇间露出一丝不耐的神色,随意道,“知道。” “知道你还去赌?”吴氏哭着骂道。 “那又怎样?”谢锦朝斜睨了吴氏一眼,眼神如切金断玉之锋利,声音若侵肌刺骨之冰寒。 吴氏浑身一僵,忘了打骂,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这真的是二郎吗? 二郎即便是和她不亲,但怎么也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 谢锦朝看到她惊讶的表情,唇角轻蔑地一挑。 他本就是这样,而非伪装。 “怎么跟你娘说话的?!你去赌钱还有理了是吧?”谢秉恩虚张声势地怒吼,转身去拿棍子。 谢锦朝正要说话,薛蕙赶紧上前问,“谢锦朝,你真的又去赌钱了吗?” 她指的是,那次他把钱给她之后 。 薛蕙觉得其他几点,都不如这个问题重要。 重要到,决定她是帮谢锦朝解释,还是让谢秉恩把他打一顿。 虽然,他刚才那几句好像有些承认的意思,但她觉得他那只是气话,或者是有苦衷的。 谢锦朝一顿,抬眸对上薛蕙的眼睛。 她眼睛里还抱着希冀。 希望这只是一个误会。 如果他承认,她肯定会很失望。 谢锦朝心中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般,抿了抿唇,眉宇间的凌厉之色一扫而空,整个人明显柔和下来,仿佛还是以前那个干净安然的少年。 他深吸一口气,定定地看着她,“没有。” 薛蕙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谢秉恩怒吼道,“撒谎!你舍友都承认你时常逃学,还有什么可争辩的?!” 谢锦朝漫不经心,“我确实经常逃学。” 谢秉恩见他承认,还一副目中无人目空一切不以为意的样子,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错,气炸了,拎着手腕粗的棍子,抬手就要打人。 “爹,你让小叔说完。” 薛蕙赶紧拦住他,挡在谢锦朝身前,凶巴巴地瞪他一眼,“你还不赶紧解释清楚?” 磨磨蹭蹭的。 要不是她知道谢锦朝的为人纯善,帮她很多次,还以为他 是在挑衅呢! 行吧。 看在她的面子上。 谢锦朝慵懒地上前两步,笔直地站在谢秉恩面前,“爹不问问,我为何逃学?” 谢秉恩伸手指着谢锦朝,“行,我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你要是说不出所以然来,我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吴氏也等着谢锦朝说话。 谢锦朝微微一皱眉。 薛蕙见此,心中有些急不可耐,悄咪咪在他腰上拧了一下,“快点。” 谢锦朝眉头松了松,往前走了两步,负手回身,“爹娘可知,我在书院那么多年,测验次次垫底,为何以前大伯大伯母从不告诉你们,反而这时候说了呢?” 吴氏和谢秉恩对视一眼,纷纷想明白了。 大房以前不说,就在前几天谢秉川还夸奖锦朝,不就是故意纵容吗? 他们怎么忽然又说了呢? 孙春媛被打,大房和孙家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吴氏好歹冷静下来了,这是大房的计谋,不能中计! 谢秉恩哼了一声,“那又怎么样?大丈夫敢作敢当,你课业差,逃学,不是事实?” 薛蕙对谢秉恩的方法不赞同,说,“爹,课业差这一点,每个人原因不同,有的是天资愚钝,怎么也学不会,有的是学习方法不 对,或者夫子教的不好,也有些人,很聪明,但自制力不足,贪玩或走上歧路。小叔是你们看着长大的,你们应该分析原因,找寻应对的方法,而不是一味的指责。” 谢秉恩正在气头上,听不进去这些大道理。 吴氏倒听进去一些。 二郎聪明吗?聪明。 以前赤脚大夫可没少夸他呢。 自制力有吗?有。 别的小孩幼时贪玩上山下水偷鸟捉鱼,二郎却从不参与,一有时间就去围着赤脚大夫转,非常的勤奋。 正是看他喜欢,他们夫妻俩才决定送他去学堂。 天赋有,勤奋有,都是同样的夫子,即便学习方法不对,也不能是倒数第一吧? 吴氏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但又想不通是哪里不对。 “难道是大房诬陷?”吴氏小声嘀咕。 谢秉恩直接否决,“不可能,他那文章在学院墙上贴着呢,什么打架用砖照脸乎,狗屁不通。” 薛蕙垂眸沉思着,好似明白了问题所在,拖着下巴说,“那爹娘有没有想过,小叔是故意的?” 谢锦朝平日出口成章,随口一句都是书中文字,时常把谢秉恩唬的一愣一愣的,也正因此,谢秉恩和吴氏从不怀疑他的课业,他在家里的话 语权很重。 这样一个人,写出来的文章怎么可能是这样的?打架用砖照脸乎?很对。但这更像是恶搞。 只能用一个理由来解释:他是故意的。 闻言,谢锦朝深深地看了薛蕙一眼。 “故意的?他吃饱了撑的故意考倒数第……”谢秉恩下意识地反驳,忽地,脑中灵光一闪,看着谢锦朝成竹在胸的表情,声音越来越小,小到最后听不到了。 难道,二郎真是故意的? 吴氏惊讶地看着谢锦朝,“二郎,你真是故意的考倒数的?为啥?” “爹,娘,这很难理解吗?书院是洪家的书院,大伯他们能看着小叔的光环盖过谢光宗?肯定不能,稍微使点什么手段,小叔根本没有反抗之力。韬光养晦,实属无奈。” 薛蕙看了眼谢锦朝的表情,觉得自己是猜对了。 谢秉恩眼底带着怀疑的神色,还是有些不太相信,“不过话又说回来,你逃学是去做什么了?” “应该是去找别的夫……” 薛蕙话还没说完,谢秉恩便呵斥,“你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别说话,让他自己说。” 薛蕙无奈闭上嘴,给谢锦朝使了个眼色。 谢锦朝说,“大嫂说的没错,我逃学,是另寻夫子学习。” 第七十四章 劝解 “那婷婷说你去赌钱的事,又是怎么回事?” 薛蕙赶紧解释,“爹,其实是我……” 谢锦朝打断她的话,“是我看不惯毛婆子的所作所为,去赌坊找小舅帮忙,被人拉着赌了两把,只那一次而已。” 吴氏恍然大悟的样子,“那次你给我那五两银子,不是你捡的?” “不是,是小舅给的。” 谢秉恩怒道,“你真是长本事了,赌坊是什么地方?你也敢去?” 谢锦朝不以为意,“这不是没事吗?” “你……” “好了,爹,娘,小叔是你们从小看着长大的,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们不清楚吗?都解释到这份上了,你们应该都相信了吧?小叔本来好好的,被突如其来地这么一闹,肯定累了,让他回去休息吧。” 正是因为知道二郎是什么样的人,所以在知晓那些事的时候才会大吃一惊,伤心欲绝,现在知道一切都是误会,吴氏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有些愧疚地看着谢锦朝,“大房真是用心险恶,二郎,是娘误会你了,没打疼你吧?” 谢锦朝淡淡摇头,“没。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房了。” “二 郎,二郎……” 吴氏还想再说些什么。 谢锦朝脚步却没有丝毫的停顿,直接进了房间。 看着他冷漠的背影,吴氏脸上的笑容收敛,心里难受自责的紧。 连蕙娘嫁过来没多久,都相信二郎的为人,二郎是她看着长大的,她怎么就不相信呢? 这么一闹,二郎必然伤心了。 吴氏忍不住瞪了谢秉恩一眼,埋怨道,“你也是,怎么不问清楚就打二郎?” 那巴掌印那么显眼,力道肯定不小。 谢秉恩:“……” 他把手里的棍子扔地上,也有些烦躁,“我当时也是被气糊涂了。” 谢秉恩揉了把头发,又说,“二郎说他赌了一次,以后可千万别再让他去赌坊,这次是误会,万一真上瘾了……” 他心里有点埋怨吴铁成,好好的大男人,老老实实成亲种地不行吗? 非得去当地痞流氓。 …… “笃笃笃。” 有人扣响房门。 “二郎,你的脸疼不疼?娘给你拿药酒擦一擦?” 谢锦朝合衣躺在床上,修长的双腿优雅交叠,手臂枕在头下,闭着眼睛,如睡着了一般。 对于外面的声音,没有回应。 没过 多久,外头的敲门声再次响起。 “谢锦朝?你睡了吗?”薛蕙的声音传来。 “进来。”谢锦朝朗声说。 薛蕙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东西,“你的脸还疼吗?娘去找赤脚大夫要了点药酒,让我给你送进来,你过来擦一下……” 擦什么药酒。 谢锦朝慵懒地瞥她一眼,本想拒绝,但见她面色一本正经,于是将身体坐直,唇角微微一弯,眉眼深深地看着她,“过来。” “干什么?”薛蕙一愣,直勾勾地走过去。 “我看不见,你来帮我擦。” 薛蕙:“……” 是的,谢家没有镜子。 普通百姓家,要这东西没什么用。 是以,薛蕙至今为止,都没能清晰地看过自己的容貌,也只偶尔时候从水中的倒影窥见一二。 薛蕙只好把药酒拿过来,在床边坐下来,用棉布沾了些药酒,“你过来一点。” 谢锦朝听话地把头靠近一些,用侧脸对着她。 薛蕙拿着棉布轻轻在他脸上擦了擦,边擦边问,“感觉怎么样?疼不疼?” 药酒凉凉的,并不疼。 谢锦朝微微偏着头,说,“有些。” 薛蕙力道又放轻了一些 ,无比的温柔。 “好了。” 谢锦朝转过头来,一双眸子如碧潭一般深邃清冽。 冷不丁地,两人与四目相对。 薛蕙手里握着棉布,一时间忘了动作。 离得近了,她这才发现,他的眼睛很好看,瞳仁漆黑,黑白分明,形似桃花,里头映着她的小人,澄净清澈。 大约是他周身的气质太清冷,整日面无表情的,桃花眼的存在感反而降低许多。 若他是浪荡子,这一双眼睛,不知道要迷死多少春闺少女。 谢锦朝并不喜欢有人将过多的注意放在他的容貌之上。 但这一刻,见她直愣愣的样子,浅棕色的瞳仁波光潋滟,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就跟惊呆了的小松鼠一样,有些好笑。 他深呼吸,挑了挑眉,露出一个无辜清峻的笑来,“大嫂?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薛蕙冷不丁清醒过来,耳朵尖有些红,“没没……” “既然没有,那大嫂为何盯着我看?”他倾身凑过去,面露疑惑之色。 两人离得比较近,他这一凑,已然直接到了薛蕙的脸前头。 俊颜骤地放大,灼热的气息喷洒下来,薛蕙脸色发红 ,忍不住屏住呼吸,忙不迭从床边站起来,“没……那个,你先休息,我出去了。” 说完,她步履焦急地走出房门,身后想被鬼追了一样。 冷风拂面,薛蕙脸上的热度这才稍微降下来,清醒了一些。 谢锦朝这人,是真撩。 偏偏他还一副无辜的模样,气质干净清冽,不染杂质,那么的单纯。 撩人不自知,才是最撩人。 薛蕙有些不好意思地揉揉脸颊,让自己冷静下来。 那可是她小叔子,只看个脸养养眼就行了。 他把她当做家人,帮她那么多次,她可不能有染指想法。 薛蕙现在只想过上好日子,对恋爱这一方面,她很难有什么想法。 前世她就是一个人过的,没什么不好,现在还多了家人。 况且,她这具身体才十四岁。 “蕙娘,药酒送给二郎了?他用了没?”吴氏出来问。 薛蕙抬头,走上前,“他用了。” “那就好。”吴氏叹了口气,拉住薛蕙的手,“蕙娘,你也瞧见了,二郎生了我们的气,我看现在,二郎也就听得进你的话,你找时间帮娘去劝劝他。” 薛蕙点头,“娘,我知道。” 第七十五章 出事 谢老太听说昨晚谢秉恩天黑之时把谢锦朝紧急从书院叫回来,估摸着二房已经确认了某些事,翌日一大早就过来闹腾,非要他们让谢锦朝从书院退学。 直到薛蕙说:“奶奶,这是二房的事,你就别操心了,就算小叔从书院退学,钱省下来也不是你的。” 谢老太气得不行,骂骂咧咧地回去了。 谢锦朝当日便回了书院。 是坐镇中酒楼伙计的马车回去的,与之一道的,还有薛蕙,吴氏,杨寡妇。 县里的门面修整,薛蕙也帮不上忙,索性去镇上帮忙卖包子。 上马车前,薛蕙以长辈地口吻嘱咐谢锦朝,“小叔,你在书院小心点,我觉得大房不会善罢甘休。” “我知道。” 吴氏在旁边匆忙附和,“蕙娘说的是,二郎,你在书院里一定要小心。” 谢锦朝淡淡地“嗯”了一声,对薛蕙说,“上马车吧。” 说着,他顺手扶了薛蕙一把。 吴氏见谢锦朝对薛蕙和颜悦色的,却对自己非常冷淡,心里头酸涩不已。 当然,她不会想歪,只是怪自己昨天不相信他。 全家相信他的只有蕙娘,他这样的态度也是情理之中。 上了马车,吴氏叹了口气,几次都想和谢锦朝说点什么,却又碍于杨寡妇在场 ,不好开口。 杨寡妇更是如坐针毡,看看吴氏,又看看谢锦朝,只觉得这马车里的气氛诡异极了。 这母子俩之间气氛冷地就像陌生人一样。 若是旁人,她兴许会劝上几句。 但这是谢锦朝。 杨寡妇莫名地就怕他,尤其是他现在面无表情一声不吭地样子,更叫人心中忐忑。 吴氏跟杨寡妇差不多的心思。 她发现,她竟然对自己这个儿子有了惧意。 尤其是昨天那一眼,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不太真切。 薛蕙只觉得地旁边坐了个大冰块。 见马车里气氛压抑,她便主动跟伙计小哥唠起来,时不时吴氏和杨寡妇也能插上嘴,气氛这才松快一些。 谢锦朝到镇上便下了车,步行去书院。 薛蕙,吴氏和杨寡妇则去镇中酒楼推小推车。 过了午时,包子卖的差不多了,三人正要收摊离开,却见着一队衙役来势汹汹地朝着某个方向去了。 杨寡妇警惕地看着他们,一直到他们走远,好奇地随口说了一句,“也不知道谁家出什么事了,连衙役都来了。” 一般,乡下人不喜欢和官打交道,能私下解决的就私下解决。 吴氏对衙役的印象着实不算好,根本没在意,“谁知道呢?” 旁边有路人议论道 ,“我看那衙役去的方向好像是远志书院?” “不会吧?书院里都是懂事的学生,能出什么事?” “也是。” 吴氏听到书院时,下意识地又看了眼衙役的方向,也觉得不太可能。 众人时常认为,品行是和知识挂钩的,功名越高,品行越优秀。 书生读了那么多圣贤书,守礼律己,品行自然不会差,因此备受尊崇。 他们却忘了,贪官污吏们大部分却也都是书生,甚至不乏状元榜眼。 薛蕙心里却是咯噔一声,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会不会是大房对谢锦朝下手了? 薛蕙把剩下几个没卖出去的包子包好,“杨婶,你先回去吧,我和娘去给小叔送些包子。” 吴氏不明所以,但想着能和谢锦朝拉近一些距离,便应了,“杨妹子,你先回吧。” 杨寡妇应了一声。 薛蕙和吴氏前去远志书院,两人赶到时,书院里已经是乱糟糟的。 门口围了围了好些人,斋夫也不知踪影,大门开着,不少人已经进了书院里面看热闹。 学生们也没有上课,而是围在里面,有人激烈地说着什么。 吴氏尚没发觉,疑惑道,“竟然真的是书院出事了,也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薛蕙眉心突突地跳,不好的预感 越发强烈。 外围站着的一妇人听到吴氏的话,好心解释,“你刚来吧?我刚听说,有学生调戏良家女子呢。” 说调戏还是轻了,主要这妇人不好意思说那两个字眼,只给了吴氏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吴氏听有些愤慨,“调戏良家妇女?真是没有王法了,赶紧让衙役把人带走吧。” 这时候还听不到什么动静。 往人群里走,里面的声音越是明显。 薛蕙挤到最里面,只见一个身着长衫,书生打扮的男子哭诉,“……还有没有王法了,我可怜的小妹,才十三岁,为了我这一个学生的束修,白天不知疲倦地干粗活,晚上熬坏了眼也要绣帕子,谁不夸她一句贤惠懂事?她好不容易攒了些钱,给我送过来,谁知道就碰上那个人面兽心的畜生!院长,夫子,各位差爷,你们一定要给我妹妹做主。” 原来,作案的是个书生,受害者是另一个书生的家属。 那书生格外气愤,又非常悲痛,“那畜生简直可恶,亏我和他同窗同寝两年,他竟也下得去手,真是丧尽天良!” 听着那书生苦涩的声音,周围众学生及百姓一派义愤填膺,对这书生同情的很,纷纷谴责那不干人事的狗东西。 吴氏也没想到,作案 的畜生和眼前这人竟然是同寝,还同寝两年,想必是很熟悉了,说不定,那作案的畜生早就有了歹心。 她附和着骂道,“真是猪狗不如啊。” 而此事的受害者,现在并不在场,不过不远处的某房间开着门,依稀可见一个瘦小的小女孩,正缩在角落里哭泣。 事情连镇长都惊动了,此刻他正在跟书院的院长洪老秀才说着话。 吴氏听不太清,只隐约听到“品行不正”“顶撞夫子”“成绩很差”“任官府处置”等几个字眼,心想,洪老秀才虽然为人不厚道,但这是还是做的没错的。 那样伤天害理的学生,就得让他蹲大牢! 薛蕙站在人群中,往周围搜寻着,却始终没看到谢锦朝的身影。 她这一刻,无比祈祷着,他今天逃学了,没回书院。 但天不如人意。 不远处一间房门打开,两个衙役率先走出来。 “那个畜生出来了!”身后有人叫喊。 “该死的畜生,真是猪狗不如啊!” “远志书院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学生,简直是耻辱!” “我怎会与你这种畜生是同窗?!” 周围是一声声谩骂,吴氏处在这中间,渐渐也被这愤慨的情绪传染了,骂道,“丧心病狂的畜生,不配……锦朝?!” 第七十六章 上:淡然 骂到一半,声音卡在了喉咙里,戛然而止。 吴氏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不可置信地看着被后面两个衙役押出来的书生,正是谢锦朝。 她的惊讶之声淹没在众人的谩骂中。 见着谢锦朝儒雅清隽,众人更加激动: “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表面上人模狗样的,实际上连畜生都不如!” “原来是倒数第一,难怪!” 但也有人见着谢锦朝气质斐然,质疑道,“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人 家好好一个姑娘,难道还自毁声誉,去诬陷他不成?” “就是,这也不是那姑娘的一人之言,是被书院里的斋夫看到了。” “你可别被他这衣冠禽兽的模样给骗了,他在书院里课业倒数第一,时常顶撞夫子,这样的人办出这种事不奇怪!” 先前那质疑的人不再说话了。 处在乱哄哄的环境里,很容易随大流,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冲上前去叫嚣着打骂,众人纷纷跟着往前挤。 若非有衙役拦着,抽刀威 胁,众人才停下,否则,以现在人群高涨的势态,谢锦朝不得被打成肉泥? 吴氏站在原地被挤得七荤八素,张着嘴巴,满脸的震惊,甚至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看到谢锦朝出来,薛蕙长长地吐了口气,有种尘埃落地的感觉。 她并不如吴氏那般惊讶,甚至早就做好了准备。 听着众人的谩骂,谢锦朝面上没有什么波动,淡淡地瞥了人群中哭诉的王大军一眼,眼眸深处透着几分轻蔑,整个人依旧气定神 闲,如信步闲庭一般。 两人衙役在前面开路,众人不由自主地分开,让出中间一条道来。 两侧的人愤懑不平地谩骂着,不知从何处飞来一个鸡蛋,啪的一下打在谢锦朝身上。 湿粘的蛋清蛋黄把他干净的衣衫弄脏。 有夫子实在气愤,拦住衙役的路,指着衙役身后的谢锦朝怒骂,“你白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竟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简直是丧尽天良!走出这个大门,日后可别说你是远志书院的学生! 我们没你这样寡鲜廉耻的学生!” 谢锦朝听着面无表情,“事实真相如何还未确定夫子便这般破口大骂,可见品性如何。” 有人实在看不过眼,站出来冷笑一声,“你这意思莫不是再说王同学和其妹诬陷于你?无缘无故,谁会拿自己的名声开玩笑?在座学子谁不知道,你们虽都为乙等学生,王大军同学却勤奋好学,而你谢锦朝,次次倒数第一,对夫子大不敬,实在愧为学生!我都替你感到羞耻。” 第七十六章 下:淡然 众人纷纷附和。 谢锦朝仔细看了这人一眼,微微挑眉,“你更应该为自己是非不分,鼠目寸光感到羞耻才是。” 他也曾在甲等呆过,自然认识眼前之人——何国裕,与谢光宗走的很近。 倒很像是谢光宗的一条狗,谢光宗指哪儿他咬哪儿。 要知道,在远志书院,谢光宗作为已有功名的童生,追随者众多,话语权也重,连带着和他走得近的何国裕也备受吹捧,更何况他本就是甲等,也有些实力。 众学生自然是偏向何国裕,根本无人把谢锦朝的话放在眼里,听他这么说,只是觉得讽刺。 何国裕被谢锦朝这么讽 刺,更是生气,他冷笑一声道,“若你被冤枉,那我就给你亲笔道歉,张贴于镇中公示墙上!” “好说。”谢锦朝一拂袖,昂首挺胸,何等坦然磊落之姿。 “让开让开。”衙役挥挥手。 薛蕙从人群中挤出来,朝着先头的两个衙役一揖,“差爷,能否行个方便,叫我和他说几句话?” 为首的衙役是李捕头,摆摆手示意她快说。 身后衙役欲言又止,“捕头,这么做会不会不太好?” 李捕头哼了一声,“有什么不好的?” 就凭姓谢的这小子往县衙跑的次数,一口一个郑先生喊着,到最后说不定一点儿事没有 。 再者,事情是不是真的还不一定呢。 “这是谁啊?”人们见薛蕙走上前,交头接耳的议论。 “这该不会是那畜生的家人吧?” 周围闹哄哄的,薛蕙径直走到谢锦朝面前,仰头看着他,十分淡定,“怎么回事?来龙去脉和我说一下。” 谢锦朝看到她的时候微微怔神,有些意外她竟然如此淡定,他声音放柔一些,不答反问,“你怎么来了?” “卖包子的时候看到有衙役过来,就跟娘过来看看,你快跟我说说怎么回事。” 怎么具体怎么回事了,她才好想办法帮他。 李捕头的此举引起众人不满,外头的声 音越来越大,他只好朝着两人喊了一声,“有什么话快点说。” 谢锦朝长话短说,“王大军与人勾结,用他妹妹来设计陷害我,事成之后他必然会与幕后之人联系,多半是大房,你去镇东的当铺里联系彪子,让他找人盯着大房,孙家,王大军和王家。” 他如此淡然,不过是早想好了对策。 县衙里有郑仪贤保他,定然不会不明不白的给他定罪,他有足够多的时间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薛惠听了之后,脸色沉了几分。 她一早就猜到这事和大房有关,只是没想到这王大军竟然这么狠心,连自己的亲妹妹的名声都不 顾了。 既然这样,那他妹妹怕是活不成了,也得盯着点这个王大花才是…… 下一刻,她便听谢锦朝继续说着,“让他们尤其要盯住王大军的妹妹王小花,以防其被自尽,死无对证。” 薛蕙怔了一下,她和谢锦朝想到一块去了。 王小花身上发生了这样的事,回家之后王大军把她一把勒死,再说一句她不甘受辱,为保全名节,以死明志,把人一埋不许验尸,谁会怀疑呢? 只怕,众人因为王小花的死,只怕恨不得谢锦朝去陪葬呢。 许严也想和谢锦朝说两句话,拼命往那边挤,好不容易就要上前,突然被人拉了一把。 第七十七章 骑虎难下 他来了气,一转头,见是裴长风,不耐烦道,“你拉我做什么。” 裴长风没理他,穿着破烂的衣衫,径直走上前。 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谢锦朝跟前,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说完之后,他拍拍谢锦朝的肩膀,离开了。 “裴长风,你这是何意?难不成,你跟这丧尽天良的畜生是一起的?”有人见此,大声责问。 “就是,你们是同寝的,难不成是要串供?” “一个小偷一个畜生,还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一时间,众人又对裴长风七嘴八舌地讨伐起来。 裴长风却不在意。 几个衙役把谢锦朝带走了。 镇长也跟着离开。 许严见裴长风要回教室,不屑于跟裴长风说话,心里却又抓耳挠腮的,追上前若无其事地问,“喂,你跟他说了什么?” 裴长风依旧是沉默寡言的样子,“没什么。” “没什么是什么?” “没什么就是没什么?” 许严气得跳脚,“你坑小孩儿呢!” “……” 裴长风不愿理会许严这个小泼皮,奈何许严一个劲儿缠着他,他只得飞快地沿着走廊大步走向乙等的教室。 拐角处一个不小心正撞上一男子的肩膀。 “抱歉。”裴长风道歉之后继续往前走。 倒是后面追上来的许严放慢脚步,跟男子颔首打招呼,“林生,这是刚温习完功课?” 说到这儿,许严不得不佩服男子,书院发生这么大的事,夫子,甲等乙等的学生都去看热闹了,也就他能坐得住,在教室里学习,难怪人家能考中童生。 被许严称作“林生”的男子淡淡地点头,直接走了。 许严看着他的背影,不屑地切了一声。 不就是个童生吗? 神气什么? …… 事情到此差不多结束了。 有些人见此便散了,也有些人非常愤慨,对着薛蕙和吴氏毫不掩饰的指指点点。 吴氏经历了上一次的风波,这一次是铁了心相信儿子,对旁边的窃窃私语毫不在意。 薛蕙二人正想离开。 正在这时,洪老秀才站出来,“大家肃静,且听我一言,远志书院成立二十余载,如今发生这样的事,老朽非常痛心……” 这是薛蕙第一次见洪氏的父亲,洪老秀才,他有些瘦削,小眼周围有许多褶子,下颌蓄着一缕胡子,身上穿着藏 蓝的长袍,看上去和善慈祥。 不过,根据之前的了解,薛蕙对他的印象着实算不上好。 他发表了一番讲话,大体意思是发生这样的事,书院也有责任,以后必加严加管教,又是一番鞠躬道歉。 “洪院长不必如此,我们都知道是那畜生自己的原因,跟您没有关系。” 许多人附和,“正是,院长不必自责。” 为示公平公正,洪老秀才又说,“学生谢锦朝已然交给官府处置,虽然事情明朗,但我远志书院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学生,也不会包庇任何一个坏学生,只等官府出了公文定罪,书院再将其开除。” 有些人对此不太满意,不过大部分人都未说什么。 县令大人是个清正廉洁的,谢锦朝定罪是早晚的事,那时候才是把他钉在了耻辱柱上。 吴氏满腔怒火。 到现在,她也回过味来,这一切,只怕都是大房搞的鬼。 不止要开除谢锦朝,还要毁了他。 她以为,大房前几天已经不要脸了,没想到还有更加恶毒的事。 这哪儿是亲戚啊,这分明是仇家! 认真说起来,二房跟大房来往不算多。 吴氏嫁进 来的时候洪氏和谢秉川就在镇上住着了,逢年过节才回老家,当做普通亲戚来往着,维持着表面上的平和。 谢秉川跟谢家三兄弟来往不多,反倒是跟洪氏的兄弟好的跟亲生的似的。 后来因为投献和田税的事,吴氏觉得洪家不厚道,关系稍稍疏远了。 这些年下来,若不是有谢家二老在,还挂着兄弟妯娌的名头,估计早就不来往了。 吴氏心里一腔愤懑,心里忍不住埋怨上了谢秉恩。 他的好大哥一家,还有他那对父母! 愤怒之余,她还有些担忧。 这远志书院二郎以后是绝对不能来了! 可镇上只有这么一座书院,二郎又该去哪里读书呢? 去县里? 也好,县里的门面也快开张了。 听着众人提起谢锦朝时一口一个畜生,薛蕙不满地皱眉。 洪老秀才又说了几句话,正要离开,薛蕙眼珠子一转,灵光一闪,忽地上前喊住,“洪外公。” 洪老秀才是谢光宗的亲外公,谢光宗是谢锦明的堂哥,她这么喊也说的过去。 这句话一出,众人的视线一个劲儿的在她和洪老秀才之间转动。 洪老秀才离开的脚步 一顿,皱眉看着薛蕙,“你想说什么?” 他没见过薛蕙,但在方才她与谢锦朝说的时候便注意到了她,轻易就猜出来她就是女儿女婿口中那个叫外孙媳妇吃了亏的薛蕙,谢锦明的媳妇。 薛蕙一脸感激的表情,“锦朝任性惯了,多亏有您这个外公护着,谢谢您又给锦朝一次机会,要不是您,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等回头锦朝出来,肯定得让他好好陪您喝两杯。” 众人顿时哗然,不可置信地看着洪老秀才,窃窃私语起来。 他们只知谢光宗是洪老秀才的外孙,没想到,谢锦朝也是。 难怪他们都姓谢! 难怪书院纵容谢锦朝扰乱课堂,对夫子不敬,甚至逃学! 难怪他不开除谢锦朝,原来是想包庇,还打着什么公平公正的旗号! 洪老秀才听着众人的议论,脸色铁青,这才意识到,他被这小丫头给阴了! 骑虎难下。 若是他坚持等官府文书下来,只会被人认为是想包庇谢锦朝。 可若是现在说开除谢锦朝,也会被人认为是迫于压力才改口。 看着洪老秀才吃了屎一般的表情,薛蕙拉着吴氏扬长而去。 第七十八章 闹 “林生,你终于舍得出来了?好戏都结束了。”一同窗见林珅走来,上前拍拍他的肩膀。 林珅对这些热闹并不感兴趣,“出来透透气而已。” 但旁边的同窗却不放过他,拉着他兴奋地倾诉起来,“我跟你说,方才乙等里的一个学生……” 林珅淡淡听着,随意往周围看了看,忽地被不远处的女子晃了眼。 他定睛一看,又惊又喜,匆忙追上前,“蕙蕙。” 同窗:“……” 薛蕙听到声音,顿住脚步转身,只见身后是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书院里的学生。 这人面容白净俊朗,穿着一身灰色的棉质长袍,看着一身正气,文质彬彬的。 薛蕙不解地看了林珅几眼,“你是?” 林珅见她是这个反应,不禁一怔,苦笑一下,“蕙蕙,你还恨着我是吗?娶薛婉,我事先是不知情的……” 他这一番话,把薛蕙搞的有些懵。 她仔细在原主的记忆中寻觅一番,终于在某个深藏的角落找到眼前这个男子的踪迹。 原来他就是林珅,林燕子的哥哥。 听他的语气,他们以前似乎很是熟稔,但她的脑海 中和他有关的记忆并不多,并且朦朦胧胧的,不甚清晰。 薛蕙并未多想,“哦,我想起你了,你是燕子的哥哥,你刚才什么意思?我听不太懂。” 什么恨他? 什么娶薛婉他不知情? 他娶不娶薛婉关她鸟事? 林珅闻言,神色落寞,眼底划过一丝自嘲的笑,“你果然还是在恨我……” 薛蕙:“……” 吴氏也有些莫名其妙,“小伙子,你在胡说什么?蕙娘,我们走了。” 说着,她挽着薛蕙的胳膊转身就走。 林珅这才注意到吴氏。 这应该是她婆婆吧? 听说,她被薛家换了高价聘礼嫁给了一个病秧子冲喜,可能过不了多久就要当寡妇。 她还那么年轻。 林珅一时间非常心疼,但碍于吴氏在场,且这是在书院,不好多说。 他只得眼睁睁看着薛蕙离去。 林珅闭了闭眼,满脑子都是她冷淡的眼神,平静的话语,每一句都在往他心口戳刀子。 那种痛苦涩然的滋味,他只在成婚那日体味过。 他满心欢喜,可掀了盖头才发现,新娘子不是蕙蕙。 …… 这一个小插曲,薛蕙并未放 在心里。 “蕙娘,二郎跟你说了什么?” 薛蕙安抚着吴氏,把谢锦朝的话重复了一遍,一起前往镇东的当铺。 当铺的小哥是个十岁左右半大的孩子,叫小宝,知晓薛蕙和吴氏的来意之后,他老成地说,“这样吧,二位先回去等消息,我这就帮两位联系彪子哥,叫他去找你们。” 薛蕙应了,“好,多谢你了小兄弟。” “蕙娘,咱们就这么回家?”吴氏有些担心地问。 她想帮忙,却又不知道怎么帮。 就这么回家呆着,心里总也不安宁。 薛蕙说,“娘,我们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回家等着,你放心,清者自清,县尊大人的为人您清楚,他不会冤枉了锦朝,即便大房做的天衣无缝,县尊大人也会给争取时间,只是这几日锦朝怕是要在牢里度过。” 况且,薛蕙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事能做的天衣无缝。 只要做过,就会有痕迹。 就算没有,造也能把痕迹造出来。 薛蕙和吴氏先回了家,把门关上,跟谢秉恩简单一说。 说完,吴氏瞪了谢秉恩两眼,冷哼一声,“你瞅瞅你这好兄弟 ,还一家人?我呸!以后不许和他来往。” 谢秉恩听了也十分气愤,一时有有些担忧谢谢锦朝的前程。 谢锦朝这件事自然是瞒下来最好。 不过呀,二房想瞒着,也没那么简单。 谢老太还是很快就得到了消息,直接朝着二房杀了过来,把二房的大门拍的哐哐响。 吴氏打开门,“娘,你来干啥?” 谢老太阴沉着脸,三角眼一瞪,“你说我来干啥?啊?谢锦朝逼奸人家良家女子被关大牢了,我们谢家的脸都被丢尽了!远看是金子,离近了看就是一坨屎,还妄想跟光宗比肩?真是白日做梦。” “我早就说过他不是读书的料,你们还不信,现在可好了,现在人人都知道咱谢家出了个采花贼,你以后让别人怎么看我们?家耀祖跟家宝还没有成亲呢!都得被他给带累了!” 吴氏本就对大房有怨,听着这噼里啪啦一顿骂,也来了气,“县令大人都没定罪了你定了?娘,你这么厉害嘴皮子动一下就能判案了你咋不去当县令老爷呢?” 吴氏想到这些年来谢老太偏心都偏到姥姥家了,越说越气。 “你是不是就巴不得锦朝出事?有你这么黑心的奶奶吗总也不盼着点他好?!我告诉你二郎没干过那缺德事,这事是老大一家丧良心坑害锦朝的,他们敢做这起子下作丧良心的事情!就等着遭报应吧!” 谢老太一听气得差点跳了脚,“谢锦朝他自己的干的事你凭啥赖到老大一家身上?我们老谢家娶了你这样的媳妇真是倒了八辈子霉,锦朝都是被你那个流氓弟弟给带坏的!你还好意思污蔑到老大头上去。” 她指着吴氏的理直气壮道,“看看你们二房成了什么样子,两个儿子一个中用的都没有,我偏心?我就是偏心!光宗有功名在,锦朝他有什么?倒数第一蹲大牢,那么多人看着呢,你还想把黑的说成白的!” 谢老太闹得动静太大了,邻居听到动静,不少人都已经出来围观了。 大家听了个大概,纷纷都朝着吴氏指指点点的。 薛蕙扫了众人一眼,冷笑上前说,“所以,奶奶,你来这一趟是为什么?不会就是为了把锦朝的事嚷嚷的人尽皆知吧?谁让你这么做?心眼这么坏,我猜是大伯母吧?” 第七十九章 开诚布公 若没有谢老太,消息从镇上扩散到小平岭,兴许得需要两三天时间,那时谢锦朝说不定已经出来了。 谢老太这么一闹,估计一会儿就传遍整个村了。 有围观的村民议论说,“我刚才好像确实看到谢老大家的回来了。” “她以前不都住在镇上吗?这回怎么三天两头往这边跑?难道真的像吴氏所说的那样是大房污蔑的锦朝那孩子?” “谁知道。” “……” 谢老太一噎,狠狠地剜了薛蕙一眼,“你这死丫头,胡说什么!那丑事谢锦朝干得,我说不得?” 薛蕙冷哼一声,走上前开诚布公,“不瞒各位,锦朝现在确实在县衙,但他平时是什么样的人,大家伙儿都知道,他绝对做不出那种事情来。” “县令大人明察秋毫,定然会还他一个清白。” 说罢,她又看向了谢老太,“只是这事情还没有个定性,洪氏就跑来撺掇老太太嚷嚷的满大街都是,她安得什么心?你作为锦朝的奶奶,不相信他就算了,还到处败坏锦朝的名声,你亏不亏心?” 薛蕙连大伯母都不喊了,直接称呼洪氏,倒没提是大房诬陷,没有确凿的证据,容易被反咬一口。 村民们没在现场,没瞧见那场面,只听薛蕙有偏向的讲述,自然会也会跟着偏向,更何况 她这么坦诚讲出来,众人只当是身正不怕影子斜。 再者,人对相识的人会有一定的容忍度和倾斜度,许多人犯法之后,其家人朋友都会说:他平时很老实听话。 没错,现在围观的村民正是这么想的:“作死啊,放着这么好的孙子不疼?锦朝平时那么懂事,帮我们写信写对联的,咋可能会干坏事?” “就是,锦朝那孩子是咱们看着长大的,是啥样的人,咱们清楚的很。谢老大这一家真是不厚道,谢婶子也是糊涂啊。” “我听说锦朝课业不错,好像比谢光宗好,估计大房是怕了,秀才公的外孙,要是连锦朝都比不过,那不是丢大人了?” 菊花婶子说,“去年过年的时候,谢光宗不是回来了?我上去跟他说话他都爱答不理的,瞧不上咱乡下人,论辈分,他还该喊我一声婶儿呢,真是没点教养,跟锦朝差远了。” 有些人不愿意得罪谢家大房,想着大房是富裕人家,以后说不定就需要人家帮忙,但她瞧着,就大房那态度,能帮他们? 除非母猪会上树。 谢老太听了见众人都站边谢锦朝,气得不行,反驳道,“你们懂啥?光宗会怕谢锦朝?真是笑话,谢锦朝也配和光宗比,你们知不知道他在书院里考倒数第一?” “倒数第一? 不可能吧?” “肯定不可能,赤脚大夫一直夸锦朝聪明呢,谢老婶子,你要说锦朝考倒数第十也行啊,倒一太夸张了。” 谢老太脸都气红了,“他就是倒数第一!” “行行行,那就倒一吧。”有些人不稀得和她争论。 谢老太反而越来越气,说,“你们不信是吧,明年科考的时候走着瞧,秉川可说了,光宗明年能考中状元呢,至于谢锦朝,哼,考八百年他也考不上!” 听到谢老太这么说,薛蕙笑了,“奶奶,我知道你偏心堂哥,他有功名在身,你偏心很正常呀,毕竟,没有人能做到一碗水端平,但锦朝也是你孙子,你不能因为怕他超过堂哥,就开始诅咒他呀……” 村民们一听,看向谢老太的眼神非常的诡异。 只觉得谢老太的想法有些异于常人。 都是自家孩子,即便有所偏心,但也都是希望孩子好的,万没有诅咒孩子的道理。 众人非常同情二房,窃窃私语,“都是自家孙子,谁考上不都是家里的福气?不知道的,还以为谢老二不是亲生的呢。” “就是,偏心也不能这样偏法。” “大房常年在镇上,一年回来不了几次,偏心大房可以,但也不能伤了其他几房的心,万一以后大房指望不上呢?” “万一?我瞧着就 是指望不上!你们刚才没听见啊,这就是大房撺掇的,就不是厚道人,对侄子都能算计,我看蕙娘说的是真的,大房就是忌惮锦朝……” 说了多少遍,光宗比谢锦朝强多了,谢锦朝倒数第一,根本不需要忌惮! 谢老太气得牙根痒痒,正想再说什么,谢老爷子气得胸口起伏着,把她喊回了家。 “你喊我干啥?我还没说完呢!” “我不喊你,让你继续在那儿丢脸?咱老谢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到明天,村里就会戳他们脊梁骨,说他们谢家老两口偏心,怕光宗被超过,竟然不盼这其他孙子好! 谢老太走了,吴氏仍旧是不忿,看见谢秉恩就来气,“谢秉恩,你听见你娘说啥了吧?” “听见了。”谢秉恩低声说。 “那你有啥想法没?” “……”谢秉恩低着头,沉闷闷的没说话。 吴氏气得锤了谢秉恩两拳头,“你别在这儿给我当缩头乌龟,等下回你娘要是再来闹,你去应付,就跟她说断绝关系,别一天一天指望我跟蕙娘。” 谢秉恩是传统的性子,觉得大男人不应该掺和妇人之间的事,他最多劝两句,不会多说。 不过他并不愚孝,平日虽不吭声,但对吴氏和薛蕙的做法都是支持的。 这次,大房和老太太实在是太过分 了。 二老那里先不说。 对于老大一家,谢秉恩是失望透顶。 …… 彪子很快就来了谢家一趟。 “吴婶儿,你看谁来了!” 他卖了个关子,才让开地方,把身后的人显现出来。 那是一个年轻男子,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墨发梳的整齐,身上穿着藏青色袍子,腰间系着玉佩香囊,手指上带着玉扳指和好几个戒指,看上去财大气粗的,和乡下人一点儿也不一样。 “铁成!你怎么来了?”吴氏欣喜地站起身迎上前,“快来坐!” “吴婶儿,二爷知道谢二哥出事,直接扔下手里的事往这边赶。”彪子解释。 “铁成,真是谢谢你,蕙娘,这是你小舅。铁成,这是我儿媳妇蕙娘。” 成亲的时候,吴铁成没来,原因无他,他这身份别人都怕,自己也怕给谢家添麻烦。 “小舅。”薛蕙乖巧地喊道。 吴铁成冲着她点点头,喊道,“姐,姐夫。” 谢秉恩板着脸“嗯”了一声,拍拍吴铁成的肩膀,“坐吧,铁成,这次要麻烦你了。” 放平时,他是真不愿意和吴铁成打交道,不一类人。 但眼下,他不得不应付,有求于人呢。 吴铁成坐下来,“不麻烦,锦朝是我外甥,我帮他不是应该的嘛。姐,锦朝什么情况,你和我细说一下。” 第八十章 不能动这人 最开始,他也不过是赌坊里的一个小喽啰,若非锦朝给他出主意,他根本不会得到龙爷的赏识,来掌管赌坊。 吴氏从头到尾把今天书院的事情说一遍。 她说着说着就来气了,深呼吸好几口才把气压下去。 吴铁成皱着眉头,沉思片刻说,“这件事情有些棘手。他们安排了证人,再加上锦朝为了韬光养晦,在书院表现并不好,风向完全向着对面,这对锦朝非常不利。现在还是要搞清楚,那个姓王的书生,为何要帮着大房陷害锦朝,是被抓到了什么把柄,还是许了什么利。” 薛蕙笑了笑,“小舅,想这个没用,那书院是洪家的,若洪家以开除为由相逼迫,即便弄清楚了又如何?” 若是两个无关之人勾结,这一点倒是值得耐人寻味,但王大军在书院读书,已经受了掣肘。 况且,威逼和利诱,未必不会同时存在。 吴铁成一怔,看了薛蕙一眼,有些赞赏,“你说的对,是我疏忽了。这样一来,事情只能从王小花身上下手了。她是案子的受害人,但这件事成功之后得利的明显是王大军,那么,她参与进来,是否是自愿,还是受了什么威胁,这点倒是可以好好利用一下。” “小舅,我有一计,不知可不可行。”薛蕙笑说。 这计谋是她从谢锦朝说的 那几句话中得出的。 “说来听听。” 薛蕙神秘一笑,“很简单,就从王小花入手,叫他们自乱阵脚……” 吴铁成思忖着,最后一拍大腿,“妙,真是妙。你放心,我这回也带了几个人,任你支配。” …… 天色渐晚。 县衙的大牢里已经掌灯,一片灯火通明。 方桌周围,几个狱卒正围在一起喝酒吃饭。 其中一人疑惑道,“今儿关进来那书生是什么身份?李头儿竟然还给他单独关一件?” “我听李头儿的意思,这人好像上面有点关系,这咱就别管了,听命行事就行。” “这个我倒是有所耳闻。”旁边的同伴压低声音说。 “哦?说来听听。” “上回呀,不是抓来那卖包子的妇人吗?那妇人也不知怎么得罪了贾捕头,一进来就被打了板子。这事不知怎么被上头知道了,这事怕防着被动私刑呢。” “原来是这样。” 他们庆幸着,上次幸亏没参与,要不然凭白得了上头的厌恶。 这时,监牢门打开,一身材高大,穿着捕头服制的男子走进来,“李大宝,今儿是不是关进来一个书生,你把他给我弄过来。” 叫做李大宝的狱卒和同伴对视一眼,脸上挂起灿烂地笑容迎上去,“贾头儿,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来,坐下来喝两杯?” 三班 衙役,捕快属快班,有两个捕头,一个是李捕头,另一个就是贾捕头。 人称捕头为县衙五老爷,仅次于县令,县丞,主簿,典史四官职,手里的权力不小。 贾捕头一皱眉,“少跟我侃,快去,把人带出来。” 李大宝犹豫一下,“贾头儿,不是小的不照办,而是李头儿那儿交代过。” 贾捕头和李捕头身处同级,怎么可能会对付? 于是,只见贾捕头横眉一竖,斥道,“怎地?姓李的能使唤你,我却使唤不动你了是吗?” “小的不是这个意思。李捕头说了是上面的命令,这人不能动,您别为难小的。” 贾捕头脸色一黑,沉着脸看他们几眼,气呼呼地离开了。 想起前几日县令大人敲打的话,他心里一沉。 孙家派来的人不是说那小子穷书生一个,没什么靠山吗? …… 寝舍里只剩下许严和裴长风。 许严对今日的事依旧耿耿于怀,本想找个时间和王大军问清楚,可谁知,王大军送妹妹回家,还和夫子告了几天的假,说是要回家安抚妹妹。 他总不能追到王大军家里。 不明真相,许严坐不住,抓耳挠腮的,一会儿干干这,一会儿摸摸那。 裴长风依旧在认真学习。 半响之后,许严泄气了,伸手拍拍裴长风的肩膀,“喂,你今天到底和谢 锦朝说了什么?快告诉我啊。” 裴长风放下毛笔,仰头看着他,“我昨天去打水的时候,看到王大军在跟谢光宗说话。” 许严一下子僵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言自语,“谢光宗?不可能吧?说不定他们只是随便聊聊天。” 谢光宗是洪院长的外孙,又是童生。 谢锦朝一个倒数第一,哪里用得着他这般对付? 裴长风倒没再说什么,继续学习。 而此时的王家。 王大军正在叮嘱王小花,“明日就要开堂审理,到了公堂上,你可得把谢锦朝给咬死了!” 王小花缩在角落抹着眼泪,小声说,“那我以后咋办?不嫁人了吗?” 王大军的父亲抽着旱烟,坐在凳子上不吭声。 母亲别过头,偷偷抹眼泪,却也不说话。 王大军说,“都什么时候你还想着你自己?这可事关我的前途,等我中了童生,你就是童生的妹妹,不是想嫁给谁就嫁给谁?” 王小花垂下头。 半响,王父吐了口烟,“小花,委屈你一下,要是你哥哥考上童生,咱老王家祖坟就冒青烟了。” 王小花眼泪流的更凶,却没再说什么。 …… 翌日一早,薛蕙便赶去县城,塞给衙役一块银子,叫衙役进去跟县太爷通报,就是她是卖灌汤包的姑娘想见他。 郑仪贤知道她和谢锦朝是 一家人,为了谢锦朝案子而来。 若他有意相助,多半会接见。 果不其然,很快,衙役就有了答复,领着她进去。 “民妇见过县尊大人。”薛蕙行礼。 “起来吧,你是为了锦朝之事而来?放心,他若是清白,本官必然会还他一个公道。”郑仪贤端坐在太师椅上,悠闲地端着瓷杯喝茶。 “民妇自然相信县尊大人能够明察秋毫,只是民妇有一请求,还望县尊大人通融。” “什么请求?” “此案押后几日再审。” 郑仪贤一挑眉,慢悠悠地把瓷杯放在桌上,沉声问,“为何?” “此案明日开审,审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郑仪贤又挑了挑眉,看上去很有兴趣的样子,“继续说。” “明日开堂,王家和证人必然会咬死锦朝,他们想必已经做好了各个问题的作答方法,能叫县尊大人看到的,都是他们编造出来的。” 郑仪贤问,“你就那么确定,一定是编造,而非真实的?” “确定。”薛蕙垂下眉眼。 堂内静下来。 上首突然没了声音。 薛蕙悄悄抬头,瞟了郑仪贤两眼。 郑仪贤笑了,“实话与你说,锦朝被带来时本官见过他一面,他也是如此,叫本官过几日再审,你也这么说,本官倒是好奇,你们怎么叫他们露出破绽,拿到证据。” 第八十一章 不着急 先前他欣赏谢锦朝这小子的品行。 慢慢了解深入发现,两人的某些观点竟然不谋而合。 郑仪贤越发觉得与他投缘。 谢锦朝也时常来找他请教,一来二去中,他也探出,这小子基础功底非常扎实,笔力颇深,不管在哪个县,县试都是稳过的。 那么就不是冲着县试刻意接近,郑仪贤也更能放心的与他来往。 再加上两人相遇时谢锦朝从小流氓手下救下一个姑娘,行事坦然,怎么也不像是会逼奸女子的人,他便行了这个方便。 薛蕙笑着,有些得意忘形,连自称都改了,说,“您借我一个捕头,两个衙役,几日之后自见分晓。您放心,他们既是帮手也是监视,我等绝不会做违法之事。” 郑仪贤把李捕头借给了她。 …… 李捕头并着两个捕快,跟着薛蕙出了县衙。 “谢夫人,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你就直说。”李捕头说。 他昨日在书院还当薛蕙是谢锦朝的妹妹,可今日听她在县太爷面前自称民妇,就把她当成了谢锦朝的夫人。 薛蕙卖了个关子,笑了笑说,“不着急。” 于是,她带着三人先去酒楼搓了一顿。 吃完饭,李捕头又问,“谢夫人,你要我们干什么?” 薛蕙说,“也不需要你们干什么,盯着王家就行。” “就这?”李捕头挑眉。 薛蕙说,“对,捕头该干什么干什么,牛捕快和马捕 快两人轮班盯着王家,有什么异动及时来禀报就成。”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只盯着就能查出证据? 薛蕙从县衙离开后不久,王大军带着王小花就到了县衙门口。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蠢蠢欲动,上前去跟衙役交涉。 谁知,衙役说:“县太爷忽染恶疾,正卧床修养,案子推后再审,你们先回去吧。” “啊?”王大军一愣,没想到竟然这么巧,他又赔笑着问,“那敢问,县太爷情况如何?何时才能审案?” 那衙役扬起头,一副爱答不理地样子,“这我就不知道了,去去去,赶紧回家,别耽误我干正事。” 王大军脸色懊恼,只好带着王小花先回去。 “大军,咋这么快就回来了?案子是不是已经审完了?定了那畜生的罪?”王父急不可耐地迎上来。 谎话说多了,连自己都信了。 在王父心里,谢锦朝已经是彻彻底底的狼心狗肺人面兽心。 王大军叹口气,“没有,县太爷突然生病休息,案子要推后再审,还不知道推到何时。” 王父一听,面上露出失望的神色,叹着气嘀咕,“那县太爷怎么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偏这个时候生病。” 没两天便有风声传出。 说是县太爷根本就没病,好好的,有人看到他去酒楼吃饭呢。 那他为什么要称病呢? 说法不一。 怕 夜长梦多,王大军还是去镇上孙家和谢光宗见上一面。 孙家富丽堂皇的。 王大军边走边欣赏,心里垂涎欲滴,很快就跟着下人到了厅里,“谢生。” 谢光宗坐在太师椅上,双臂架在扶手上,“案子还未审,你来找我干什么?出了什么事?” “我听到外面有些传言,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谢光宗嗤笑一声,不紧不慢地端起瓷杯抿了一口,“瞧你,一点传言就把你吓成这样,胆子这么小,怎么办大事?” “可是……传言说……” “传言说什么?” “传言说,县太爷没病。” “没病?” “对。你说县太爷此举是为了什么?” 谢光宗放下瓷杯,安抚一笑,“你不要多想,贵人们时常称病来避开一些事,能叫县太爷称病的,肯定是上头的事,碍不着我们,多半是赶巧了。” 听了谢光宗的解释,王大军稍稍放心,松了口气,“那就好,你不知道,外面说什么的都有,还有更离谱的传言说,县太爷看中了谢锦朝的聪明才智,想拖着这事,慢慢把事情压下去,真是可笑,谢锦朝倒数第一,有什么聪明才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谢光宗心里咯噔一声,面色骤然一白。 虽说,谢锦朝这几年开始堕落,但人的天赋在那里摆着,要不怎么村里人人都说他聪明呢? 他现在课业成绩垫底,不过是不愿意学 。 县太爷发现他聪慧,欣赏他的天赋,却也是有可能的。 县太爷当年便是进士出身,更不提他同窗同僚,水平根本不是鸡笼镇几个秀才能比的。 他若是对谢锦朝加以指点,或为其延请名师…… “谢生,你怎么不说话?”王大军疑惑着,仔细看了谢光宗几眼,“你脸色怎么那么差?” 谢光宗回神,“没什么,忽然想起我还有事,你先回吧。” 送走了王大军,谢光宗就迫不及待地找人去县衙打听。 他知道岳父在县衙中有熟人,却不是县令,而是一个捕头。 县令三年一届,现如今这县太爷是从京城调来的,云西府书香世家出身,孙家一个地方乡绅,哪能攀得上? 因此,他答应的王大军保他县试稳过,也不过是一句空话而已。 捕头则不一样,捕头属于吏。 常言道,流水的县令铁打的吏。 县令由吏部指派,但衙役捕快却是本地人,并且有世袭制度,也算是盘根错节。 外来的县令,要是得罪了这帮人,即便官职大也无用,他们阳奉阴违,互相勾结,架空的反而是县令。 这也是郑仪贤为何只对贾捕头做敲打,而非直接处置。 贾捕头收到消息之后,拿着礼去探望郑仪贤。 按理说,郑仪贤称病,应当是不见任何人的。 可谁知,他不仅见了贾捕头,还请他在厅里喝茶,聊聊县衙的工作。 这模样 这身体,比铁打的都硬朗,哪里有恶病? 贾捕头回去之后,便对谢光宗派来的小厮说,“我去瞧了,县太爷确实没病,但为何称病,这就不得而知了。” “劳捕头跑一趟,多谢。” 见小厮正要走,贾捕头想到什么,又说,“等等。” 小厮停下脚步看着他,“捕头还有何事?” “我倒是想起来,县太爷对那个书生确实不一样,还叫那姓李的单独给他安排了间牢房,我都见不得。” “多谢贾捕头告知。” “我不知道你们老爷跟那个书生有什么过节,但县令大人,还是不要得罪为好。” 贾捕头也是个聪明人,郑县令敲打他,是给他一次机会,不愿意闹僵,他自然也不会跟二愣子似的往上撞,硬是要得罪郑县令。 也就是说,这件事到此,他便不会参与了。 小厮愣了一愣,回去将贾捕头的话如实告诉谢光宗。 听完小厮的话,谢光宗心沉到了谷底,一时间心乱如麻,思绪纷乱,瘫坐在太师椅上。 谢锦朝这两年的表现让他放低了戒心,忘记了他本身就是一个定时炸弹,竟然一不留神就把他送到了县太爷面前。 他自小被外公带在身边教导,要是被谢锦朝一个穷小子压过去,别人会怎么看他? 媛媛和岳父会怎么想? 那些围在他身边的人,只怕都会去围着谢锦朝转了! 不行,他决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第八十二章 不急 小宝一溜烟进了当铺,嘴里喊着,“彪子哥,谢嫂子!嫂子真……真是……” 为了方便消息传递,薛蕙一大早就来了这里。 她见小宝气喘吁吁的,笑说,“不要急,喝口水再说。” 小宝咕咚咕咚灌了一杯水,抹了下嘴边,兴奋地说,“嫂子真是料事如神!王大军去了孙府没多久,就有小厮冲着县城那边去了!现在那个小厮已经回来,想必谢光宗已经坐不住了。” “嫂子聪明!跟谢二哥一样聪明!那我现在是不要可以去请李捕头去王家了?”彪子不假辞色的赞赏。 真不愧是谢二哥的娘子,果然般配。 薛蕙却说,“不急。” “不急?” “是,谢光宗不会那么轻易动手,还得再加一把火。彪子,你再让你的人去散播一个消息……” 彪子拍着胸脯保证,“嫂子你放心,他们干啥啥不行,拉呱第一名。” 他手底下那几个小子,一个比一个话多,去人家面摊吃碗面,跟老板吹上瘾都不想走了。 说完,彪子正要离开,薛蕙喊住他,交给他一包袱,“彪子,穿上这个再去。” …… 远志书院虽然位置稍微偏僻,门口却有几个小摊,不少学生中午会选择在门口的小摊上吃饭。 这里的面摊 是一绝,不少人都会专门大老远来这偏僻一些的地方,就为了这一碗面。 这时,打东边来了一辆马车,富丽堂皇,华盖精致。 马车后还跟着几个家丁,整整齐齐穿着灰布衫,干净整洁统一。 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马车在面摊前停下。 几个家丁走上前,一人在马车边上放上矮凳,一人撩开帘子,一人伸出小臂悬空。 只见马车上走下一位年轻少年,穿着华服,脚踏金靴,腰挎玉佩,头戴玉冠,手里拿着一串小叶紫檀的佛珠,整个人华贵富丽,神采奕奕,气势十足,一看便知不是不同人家。 他把手搭在那家丁小臂上,不紧不慢地踏着矮凳走下来。 其中被少爷扶着手臂的家丁,像是贴身侍从,指了指那面摊,“少爷,就是这里。” 那少爷非常高贵,冷淡地“嗯”了一声。 几个家丁立马上前,一个擦凳子,在凳子上垫了块白巾,一个把桌子上放着的劣质瓷壶和杯子拿走,拿出自己随身带着的瓷杯碗筷,用随身带着的水壶的里的水清洗干净,一个把桌子擦了一遍,铺上一块花里胡哨的桌布,上一个立马把清洗好的碗筷水壶整齐地摆在桌前。 方桌四侧面都有一条横木,虽是稳定了桌子, 却有些挡腿。 最绝的一个家丁,徒手把横木拆掉。 那少爷才终于在凳子上坐下,双腿也能够伸进方桌下。 这一道道工序,把面摊老板及众客人惊掉了下巴。 果然,有钱人的世界他们不懂。 不过呀,面摊老板惊喜的很,听他们的意思,分明就是冲着他这面摊来的。 这几人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 尤其是中间那一个,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少爷。 没想到他的面摊的名声已经传那么远了。 他赶紧迎上前,赔笑着应付,“几位客官,你们要吃点什么?” 那坐在桌子旁边的少爷没有说话。 说话的是少爷的贴身侍从,“来一碗你们的招牌。” “一碗?”面摊老板见那么多人还以为能够大赚一笔呢。 “对,就一碗,做出来盛到这个碗里。”贴身侍从指了指桌上他们自己带来的碗。 面摊老板应了。 很快,一碗面盛出来,面摊老板小心翼翼地放到少爷的面前,“客官,慢用。” 那少爷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几个家丁立在他身后,一人给他倒水,一人给他擦汗,一人拿扇子扇着热气,还有一人在给他捏腿。 这一道亮丽的风景线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不止面摊的客人们不住地偷偷往 这边瞥,就连旁边卖胡辣汤摊子的客人也纷纷投来视线,窃窃私语。 有人说,“有钱人真好,你看他穿的,那一件衣服就能抵上我家全部家产。” “他手上那一串小叶紫檀的佛珠,我在当铺里见过,好像要上百两银子呢。” “吃个饭都得四个人伺候。” 总之,众人对这几人的印象,可谓是非常深厚了。 这时,憋了许久的少爷终于开口了。 他声音尚有些青涩,“汤饼一杯银线乱,蒌蒿如箸玉簪横。这面的味道果然不错,也算是不枉此行。” “能得少爷您的喜欢,是这面的荣幸。”贴身侍从立刻说道。 众人: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少爷,说话都文绉绉的。 少爷想起什么,问道,“瑾瑜,我叫你给师兄家里人准备的礼品,可备好了?” 众人:瑾瑜?连个下人的名字都这么好听,不像乡下人,不是狗蛋就是铁蛋。 “少爷放心,都在这里,”叫瑾瑜的贴身侍从指了指马车上的木箱子,抱怨道,“少爷就是好性子,要我,我可不答应,老爷可是天启八年的进士,济源书院的院长,竟然要收那个穷小子为弟子?就算老爷和县太爷是同窗,也不能这么草率啊?” 众人:济源书院?就是县城最 出名的官学?听说即便考中秀才也不一定能进济源书院,进去之后,有三成概率能中举,剩余几成即便不能中,但凭着偌大的同窗师生等关系网,也能找到好营生。 谁这么好运,竟然能被济源书院的院子收为弟子?! 三成,已经算是不差了。 远志书院二十多年来,出的秀才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少爷斥道,“休得胡言,谢师兄天资聪颖,出类拔萃,博古通今,日后待我爹悉心教导一番,成就定然不俗。” 众人:真有这样的人? “可……可他不是被人状告逼奸良家女子吗?” 众人:逼……逼奸良家女子?姓谢?不会吧?不会是谢锦朝吧?他不是倒数第一吗? 少爷说,“这你放心,郑伯父已经见过谢师兄的家人,弄清楚缘由,不过是那谢家大房嫉妒谢二……谢师兄才华,故意叫夫子打压,学生欺凌,还设计诬陷于他。” 众人:? “原来是这样。”叫瑾瑜的贴身侍从恍然大悟的样子,“那谢家大房也太过分了。” 少爷应着,站起身,“好了,我们走吧,第一次拜访谢师兄的家人,还是不要耽搁了时间才好。” 家丁们把桌子收拾好,桌横木按上,银子放桌上,簇拥着少爷离开了。 第八十三章 传言 面摊老板双眼一亮,忙不迭拿起来银子咬一下。 真的! 真的银子! 虽然只有一两! 但,他一碗面才几文钱! 今天真是遇见贵人了! 卖胡辣汤的摊子老板也看到了银子,羡慕地眼都红了。 众人瞧着他们的方向,正是小平岭。 等他们一走,周围的议论声顿时炸开,嗡嗡响。 “哎,你们说,刚才那些人说的是真的吗?谢锦朝是被诬陷的?” “这个我不知道,不过我倒是想起来,你们还记不记得,谢锦朝以前也是甲等的。” “我记得我记得,谢锦朝八岁入学,一年便进了甲等!” 远志书院不分年级,只分甲等乙等,入学默认进入乙等,此刻,大多数人四书五经全部没有读过,要在乙等熬上许多年才能入甲。 因此乙等年岁差别很大,有刚入学的小孩,也有类似王大军熬了许多年都不能入甲的老油条,或者裴长风这种入学较晚的少年,以及,从甲等掉入乙等的谢锦朝。 “啊?这也太厉害了!”有些新生刚知晓此事,非常惊讶。 从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孩,到把经史子集全部吃透并记住,还要在文章中体现,只用一年的时间,这确实是天赋极高! “他们说的谢家大房是不是谢光宗一家?”这人小声说完,还 看了同伴们一眼。 “估计是了,那天谢锦朝的妹妹喊院长洪外公,我还奇怪亲兄弟为什么差距那么大,原来是堂兄弟,那便理解了。” “也就是说谢光宗一家和洪院长打压谢锦朝?” “可谢锦朝妹妹不是还感谢洪院长吗?” “我倒觉得,她那是反讽,你们没发现,刘夫子就爱提问谢锦朝吗?他明知他答不上来,就好像是故意的……” 这一点印证的是那少爷口中夫子打压。 至于学生欺凌,乙等的学生更迭速度很快,乡下人富裕的还在少数,一但家长们知道自家孩子一直在乙等,多半就会退学。 现在欺负谢锦朝的倒是不多,以前的事大约只有老生知道。 “难怪他会变成这样子,真是好可惜!” 人们就是这样,若是平时提起这事,大家嘲讽的是谢锦朝答不出问题且顶撞夫子。 但当这个人有了更大的成就或者被受人尊崇的人看重,人们就会自发为他以前的行为找补。 “也不算可惜,是金子总会发光,他这不就因祸得福,被济源书院的院长看中了吗?” 说到这里,众人沉默了。 心里好酸。 做戏要做全套,这时候少爷一行人已经抵达小平岭。 小平岭村头许多妇人正聚在一起说话,有人手里拿着针线,有人 手里还端着碗。 富丽堂皇的马车,一下子就引起了她们的注意。 瑾瑜看了看,带着微笑走过去,作了一揖,“各位婶娘,敢问谢秉恩谢公家何在?” 众妇人见他说话文质彬彬,又看到那几个整齐划一的家丁,知道这是大户人家,不免带了几分打量。 菊花婶子自告奋勇地站起身,“我知道,小兄弟,你跟我来吧。” “多谢婶娘。” 菊花婶子引着他们前去谢家,旁敲侧击地问,“小兄弟,你们是什么人,?” 这正中瑾瑜下怀,巴不得她多问一些,“我们是济源书院的人,我家老爷是济源书院的院长,这里面是我们少爷。我们老爷收了新弟子,少爷特意来拜访师兄的家人。” 菊花婶子根本不知道什么济源书院,但,听着很高大上就是了。 不过,锦朝虽然聪明,但到底是没有功名,他们老爷收的弟子应该是谢光宗吧? “小兄弟,你们是不是找错地方了?谢光宗家不住在村里,在镇上。” “没有,我们老爷的新弟子是谢锦朝。” 菊花婶子听了又惊又喜,“原来是锦朝呀?那敢情好。” 谢家那老闵婆还说锦朝倒数第一,撒谎不打草稿,这不就打脸了? 要是倒数第一,人家书院院长会收锦朝当弟子? 到了谢 家二房门口,菊花婶子说,“就是这里了。” 说着,她想敲门。 “且慢。”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菊花婶子一扭头,就看到从马车上下来一个少年。 乖乖,那穿着,一看就值钱的很。 “多谢婶娘领路。”少年冲着菊花婶子一笑,摆摆手。 瑾瑜立刻上前,摸出一个荷包来,交给菊花婶子,“这是给婶子的谢礼。” 菊花婶子一惊。 嘿呦,就领个路,还有谢礼,真是大户人家! “不过既是小生拜访,这门理当由小生敲响。”少爷说这话,明显是想叫菊花婶子赶紧走。 菊花婶子没这个自觉,只往后退了几步,还打算继续看戏。 少爷只好上前敲门。 这时候,吴氏刚卖包子回来,一开门,愣了一愣。 这是彪子? 怎么穿成这样? 还不等她说话,少爷就作了一个揖,“夫人便是谢师兄的母亲吧?小生文清,乃济源书院院长之子,家父已经收了谢师兄为弟子,特遣小生前来拜会。” 吴氏懵了懵,一头雾水。 少爷清了清嗓子,“夫人可是还在担心谢师兄?您放心,县太爷定会还谢师兄一个公道。” 吴氏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鬼,却还是顺着演下去,“那……那你们进来吧。” 等少爷等人进去,吴氏又问菊花 婶子,“菊花妹子,你要不进来坐坐?” “嫂子,我就不进去了,人家客人大老远过来,你好好招待。” 菊花婶子迫不及待去找那几个妇人去炫耀,炫耀自己指了个路就得到了一百文钱! 谢家二房关上大门。 吴氏问,“彪子,你们在搞什么鬼?” 彪子登时变了个人似的,把袍子兜起来往腰间一系,大喇喇地坐在凳子上,“是嫂子让我们这样做的。吴婶儿,这些都是二爷手底的兄弟。这是二爷的姐姐,还不叫人?” 几个家丁坐没坐相站没站相,拖着腔喊了声吴婶,跟在外头整齐利索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吴氏点点头,进厨房给他们倒了些水。 有人边喝水边笑,“狗蛋,你这个小厮演的不错。” 另一人附和,“那可不,狗蛋的演技那是连谢二哥都夸奖过的,县太爷都能骗得。” 说的就是谢锦朝英雄救美被县太爷看到那次。 狗蛋嗤了一声,“叫什么狗蛋,叫我瑾瑜!” …… 菊花婶子走回去,立马有妇人问,“菊花,他们是什么人,来找谢老二干啥的?你知道不?” 菊花婶子满面红光,找地方坐下来,晃得铜板哗哗响,“那马车里坐的,是一个书院院长的儿子,说他爹收了锦朝为弟子,特意过来拜访的。” 第八十四章 放手一搏 众人都觉得谢锦朝聪明,也不信谢老太说他倒数第一,倒是没有怀疑。 “锦朝不还在牢里?” “院长儿子说县太爷肯定会还锦朝公道的。”菊花婶子见大家没注意到响声,又晃了晃。 另一个妇人问,“菊花,你那里面装的啥?” 菊花婶子语气炫耀,“是铜板。” “出门带这么多铜板?” “不是出门带,是我刚才给人家领路,人家给的。” 菊花婶子此言一出,众人登时沉默了,看向菊花婶子的眼神带了艳羡。 “真的?” 听着那响声,一看银子就不少。 “当然是真的,你们是没见着马车里的人,哎呀,我都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很有钱。”菊花婶子说。 “谢家那老闵婆还说锦朝是倒数第一?呵,真是瞎了狗眼!锦朝被院长收了徒弟,将来考个功名还不容易,我看她估计要难受死了。”有人笑说。 “她难受啥?那到底是她孙子,我看最难受的是大房,那天老太太闹事,不就是大房撺掇的?” “大房就是丧良心,连对侄子都那么狠,谢老二一家可算扬眉吐气了。” 众人心照不宣地把谢家大房骂了一通。 大房在镇上住着,洪家经营着镇上唯一的书院,孙家又是镇上的富户,按理 说不会有人愿意得罪,万一以后遇上什么困难需要人家帮忙呢? 但,瞧着大房这做法,年年在镇上住着,对自己三个兄弟跟爹娘没有半点帮衬,反而还败坏侄子的名声,就知道这家人靠不住。 指望他们帮忙,还不如指望谢老二一家呢。 人家开始卖包子之后,不就帮了一把杨寡妇吗? 马车在谢家门口停上片刻,彪子等人整理好衣衫,挺胸昂首,站直身体,精气神儿立马就不一样了。 彪子在门口装模作样地拜别吴氏,上了马车,一行人返回县城。 不过,他们演这一场戏,再加上刻意的发酵,很快便传的人尽皆知了。 谢光宗一进教室,就察觉到许多人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他很希望被人注目的感觉,面带微笑,昂首挺胸阔步走到自己座位上。 不多时,他就察觉到不对劲。 平日里等到他在座位上坐下,别人目光就收回了。 可今天,他坐下之后还有人在看他,不是那种正大光明的艳羡的看,而是偷偷摸摸的带着审视的那种看,看完之后还会跟周围的人窃窃私语。 谢光宗皱了皱眉。 “打鼓当面,有能耐别在背后指指点点。”何国裕看不过眼,对着众人呵斥。 教室内顿时静了静,面色各 异,没人再说话。 下课之后,谢光宗把何国裕叫出去。 何国裕看他面色难看,拍拍他肩膀安慰道,“光宗,你别听那些人胡言乱语,他们都是嫉妒你,谢锦朝掉入乙等是他自己堕落,怎么可能跟你有关。” 谢光宗脸色一白,说,“谢谢你国裕,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传言。” 何国裕一手抱胸一手托腮,“我听说是因为外面的面摊,有人在面摊吃饭的时候遇见济源书院院长的儿子,他正要去拜访谢锦朝一家,说他父亲要收谢锦朝为弟子,这次的事县太爷也会帮谢锦朝解决。” 谢光宗心里咯噔一声,那根紧绷的弦,铮的一下断开。 他最不想看到的事情发生了! 明年二月就要下场院试,他不仅要考去秀才的功名,还要争取本县最好的济源书院,对这书院有一定了解。 书院院长文在山与县太爷郑仪贤是同窗师兄弟。 也就是说,县太爷欣赏谢锦朝的天赋,不但想把逼奸一事压下去,还真的为他延请名师! 凭什么?! 凭什么谢锦朝生来就那么聪明? 凭什么他运气那么好,县太爷愿意帮他,还有名师愿意收他为弟子? 更重要的事,外面的风向已经开始偏移,说谢锦朝是被诬陷的, 诬陷他的人正是他谢光宗和书院! 如果真的叫谢锦朝安然无恙地从县衙出来,那无异于证明了此事。 到时候他和书院就会名声扫地! 谢光宗内心愤懑无比,只觉得天底下所有的好事都被谢锦朝给占了! 他垂着的双手不由得紧紧握起,骨节泛白,眼底闪过一丝恨意。 何国裕安慰,“光宗,这事儿你听听就行,谢锦朝什么德行,济源书院的文院长能看得上他?怎么可能?” 谢光宗垂眸不语,深吸一口气,扯出一丝笑意,“我知道,谢谢你国裕,你先回去吧,我出去走走。” 何国裕只当他心情不好想一个人静一静,便自己先回了教室。 谢光宗眸中暗光一闪,赶紧找人去打听中午到底发生了什么,又让人去县衙探一下。 很快,他便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至于县衙,贾捕头不愿在掺和,称病打发走了他派去的小厮。 小厮无奈,便在县衙门口转悠,跟衙役套近乎,塞过去一个荷包,“差爷,你可有见过济源书院文院长这几日可来过?” “倒是没来过。”衙役掂了掂荷包,突然想到李捕头和牛捕快好似提起过此事,“不过县太爷倒是去过一次酒楼,听说就是约见的文院长。” 小厮又问 ,“那县太爷这几日可见过书生逼奸案的家属?” 衙役想了想,“见过,好几天前了,那女的一走,县太爷就称病了。” 小厮回来,把得到的消息如实告诉谢光宗。 与传言基本吻合。 谢光宗深呼吸一口气,心里的大石头落地,有种尘埃落地的感觉。 事已至此,不如放手一搏。 …… 为了营造苦主的形象,也是怕妹妹王小花生变故,王大军这几日一直在家里呆着,明显是想等案子审理宣判之后再去上学。 反正,他县试肯定能过,至于府试,这次不过也没关系,下次接着考就行了。 忽然,有人来找他,叫他去村后的树林里见谢光宗。 王大军有些疑惑,却还是去了。 “谢生,你找我?”王大军踩着枯枝败叶走进,警惕地看了看周围,没注意到谢光宗脸色不对。 谢光宗沉声说,“我来告诉你,计划有变。” 王大军愣了一下,继而问,“怎么变?” 谢光宗动了动手指。 王大军会意,附耳过去。 谢光宗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不行!”王大军一脸惊恐地看着谢光宗,斩钉截铁地拒绝! 谢锦朝似乎是料到他这种反应,眯了眯眼,勾唇一笑,“你以为到现在,你还有别的路可走吗?” 第八十五章 动手 王大军一身冷汗,“那也不能……” “既然你不愿,那便算了吧。事情没有完成,我的许诺也作废。不过,我要提醒你,等县太爷为谢锦朝翻案之后,蹲大牢的,可就是你了。” 王大军浑身一激灵,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 “我?你想说是我指使的你,可是,你有什么证据吗?”谢光宗挑眉。 王大军双腿一软,直接瘫软在地。 他已经明白,在走出那一步开始,他已经没有回头路,无论多难,都要继续走下去。 谢光宗见此,面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记得今晚便下手,以免夜长梦多。” 说完,他便离开了。 步履轻松。 只剩下王大军一个人瘫坐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许久,他才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取而代之地是一抹坚定。 王小花这几日郁郁寡欢的,不常出门,吃完饭就在屋里呆着。 王父蹲在堂屋门口抽旱烟,王母在缝缝补补。 王大军看着他们,动了动嘴唇,到底没说什么,径直进了屋。 …… 同样的传言,谢家四房的齐氏也是在外头听说的,随后,她便去了一趟正房。 谢老太听完,嗤笑一声,摆摆手,“被县城院长收做徒弟?不可能,你就听二房瞎吹吧。” 齐氏说,“我瞧着不像是吹的,好些人都亲眼看见了,菊花嫂子帮忙领路,还得了一百文的赏钱。” “她们那几个碎嘴子,净会胡咧咧,谢锦朝倒数第一,谁会收他做徒弟!” 齐氏小声嘀咕,“大嫂说锦朝倒数第一,不也是靠一张嘴?” “你瞎说什么……” “住口!”谢老爷子怒喝一声,打断她的话,手里拿着烟锅子,默了默,“家里还有点精面,你去给老二家送过去。” 二房现在已经不缺精面。 谢老爷子要送的也不是精面,而是情分。 谢老太一听便炸了,叫她去二房送精面,不就是叫她向二房低头吗? 叫她向二房那两个贱人低头? 想得美! “我不去,咱家就那一点儿精面,凭啥送给他们?!” “你去不去?”谢老爷子脸一沉,作势就要去拿棍子。 谢老太一哆嗦。 齐氏起身说,“爹,你别动手,还是我去吧。” 她以前是讨好大房来着,但现在看来二房也不差,趁此机会多来往一下也不是 坏事。 …… 入夜。 “笃笃笃。” 房间门被敲响,在寂静的夜里,莫名叫人毛骨悚然。 王小花有些怯怯的问,“谁啊。” “是我。”王大军回道。 王小花打开门,“哥,你怎么还没睡。” “小花,哥跟你说几句话。” 王小花让开位置,叫王大军进来。 王大军顺手关上门,叹了口气,“小花,你这几天没出去过,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哥跟你说说。外面的情况很不好,县太爷称病把案子推后审理,其实是想替谢锦朝找证据。” 听到王大军这么说,王小花脸色一白,纤瘦的小手抓着衣角,有些紧张地等着王大军继续说下去。 “事到如今,我们不能再拖下去,必须尽快让县太爷开审此案。” 王小花无助道,“我……我们怎么能左右县太爷的想法……” “当然有办法,县太爷怕什么?当然是怕失去民意,只要我们能得到民意,就能逼县太爷开审案子。” “可……不是有很多人相信我们吗?”王小花疑惑的说。 “这些还不够,还得再加一把火。” “怎么加?” “用苦肉计。你想想,若 外界听到你不堪受辱,为保全名节,想要自尽,到时候我再趁机闹大,必然有许多人愤而不平,要求县太爷严惩凶手,到时县太爷若再推脱就不行了。” “这……”王小花白着脸,眼底满含痛苦纠结之色。 “小花,你想清楚,若是谢锦朝翻案,到时候咱俩都得蹲大牢!哥将来是要考功名的,你忍心看着哥蹲大牢?” 王小花退后一步,万分痛苦,“哥,你让我想一想……” “还想什么?”王大军语气急躁。 他怕爹娘会醒过来。 王小花被他吓了一跳,往后退着,“哥,不行,真不行……要不就算了吧……” “算了?”王大军冷笑一声,“事到如今怎么算了?你想蹲大牢,我可不想!” “哥,你别……”王小花看着王大军狰狞的面容,脸色惨白地后退。 王大军一步步逼近,一手捂住她的嘴,另一手掐住她的脖子,手背青筋鼓起,骨节泛白。 他面容已经扭曲,双眼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阴恻恻地说,“小花,你可不要怪哥,哥也是没有办法,等你到了黄泉,哥一定给你烧纸,让你在那边过的好好 的。” 王小花不住地踢打挣扎,嘴里发出“唔唔”的叫声。 然而她一个小女孩,哪里能挣脱。 王大军反而更加的使力。 很快她便脸色通红,喘不上气,大脑发懵,意识渐渐消失。 正在这时,“嘭”的一声,房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王大军吓得一激灵,只见外面突然冲进来两个捕快,二话不说上前将他扣押,后面跟上来一个穿着捕头制服的男子把王小花接住。 这人王大军是见过的,正是那日去学院拿谢锦朝的李捕头。 王大军脸色惨白,汗如雨下,浑身瘫软。 完了。 一切都完了。 “王大军奸诈狡猾,意图杀人嫁祸,把他带走!”李捕头说。 王父王母听到外头的动静,赶出来查看,只听着王大军失魂落魄地重复着,“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 “大军!官爷是不是搞错了,大军怎么可能杀小花……” 王父王母上前哭喊着扒扯捕快,不让他们带王大军走。 李捕头将王小花扛在肩上,拉开他们,“本捕头亲眼所见,还能有假?再敢阻拦,就治你们个包庇之罪!把他带走!” …… 第八十六章 得了便宜还卖乖 翌日,县太爷的病好了。 开堂审案。 薛蕙和吴氏在外头看着。 王小花供认她与王大军联合诬陷谢锦朝,围观人群一片哗然。 王大军杀人未遂被李捕头当场捉住,抵赖不得。 王大军供出谢光宗。 先前是没有证据,现在从王大军的嘴里听到谢光宗的名字,吴氏听了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大房一家全部撕了。 谢光宗很快被传唤过来,与之一起的还有大房两口子与孙春媛,就在公堂门口碰了个正着。 孙春媛看到薛蕙便想到自己那日当街被打,恨得牙根痒痒。 偏偏这次又叫他们成功脱身,真是气死她了! 洪氏笑着说,“弟妹也在呀,听说锦朝是被诬陷,洗清嫌疑,恭喜弟妹,不过这歹人简直狼心狗肺,竟然攀咬光宗,弟妹可不要轻信这歹人胡说八道。” 要不是在县衙门口,吴氏真想冲上去给她两巴掌。 得了便宜还卖乖! 不过,薛蕙也知晓,孙家定然会想办法从中周旋,要定谢光宗的罪,根本不可能。 果不其然,那作证的斋夫揽了全部的罪责。 审理结束,谢锦朝被当庭释放。 县太爷一走,衙役和围观百姓相继离去。 吴氏这时候也顾不上气愤了 ,急忙冲进去拉住谢锦朝,仔细打量一圈,发现他清瘦了一些,关心道,“锦朝,这几天你受苦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谢锦朝淡淡地“嗯”了一声,看向薛蕙,“大嫂。” “你没事就好。”薛蕙笑笑说。 正说着,身后传来声音,“锦朝,恭喜你洗清嫌疑,还被济源书院的文院长收为弟子,我这个做堂兄的,很为你高兴。” 是谢光宗,他脸上带着浅淡的笑。 王大军杀人的时候被抓了个正着,谢光宗也回过味来,自己中了激将法,恰好给了谢锦朝脱身的可乘之机。 懊恼气愤之余,他也想明白那些传言,想必都是随意编造的。 尤其是谢锦朝被文院长收徒,现在一想,假的不能再假了。 可事情已经传了出去,他就看着谢锦朝怎么收场! 听他这么说,薛蕙下意识地看了谢锦朝一眼,担忧地皱起眉眼。 那场戏是专门安排给谢光宗看的。 济源书院文院长,与郑仪贤是同窗,其子叫文清,十五六岁,也是薛蕙安排吴铁成手底下的兄弟专门去打听的,这些属实,但要收谢锦朝为弟子却是瞎编出来的。 可事情已经传了出去,日后众人发现真相,谢锦朝难 免会受到诟病。 只见谢锦朝面色平静地看了眼薛蕙,带着安抚之意,回头与谢光宗四目相对,眉眼坚毅清正,意气风发,微微抿唇一笑,“谢堂兄,我不过是得了文院长的指点,并未收做徒弟,那不过是外头捕风捉影地传言而已,子曰:道听而途说,德之弃也。洪院长没教过堂兄吗?” 火药味十足。 薛蕙感觉自己都能瞧见两人眼神撞击时候的火花闪电。 谢锦朝得了文院长指点? 这也太巧了。 薛蕙这下稍稍放心。 既然得了指点,也不算毫无关系,日后推给众人夸大传言就行了。 谢光宗脸色一僵。 “我们还有事,就不奉陪了,娘,大嫂,我们走。” “且慢。”孙春媛出声拦路,看向谢锦朝,“堂弟,你们要回镇上,还得租用马车吧?不如和我们一起,这次来县里,我家来了两辆马车。” 关系都僵成这样了,鬼才会坐他们的马车。 薛蕙直接拒绝,“不必。” 三人径直离开。 孙春媛看着谢锦朝的背影,微微出神。 当初,她看中谢光宗,就是因为他模样俊朗,气质儒雅,文质彬彬,在书院熏陶下长大,还有功名在身。 她觉得,鸡笼镇绝对找 不出第二个这样的人,就连她曾悄悄叫人打听过的林珅也不及。 她堂堂孙家大小姐,当然要配最好的。 可今日她突然发现,谢光宗这个堂弟,论容貌,比谢光宗还胜之一筹,论气质,谢锦朝儒雅谦和之中还带着一丝清冽,如同高山之巅圣光皑皑的雪,如同山林松间遥不可及的月,干净地不掺杂任何一份杂质。 再加上这次谢光宗计谋失败,明显逊了一筹,在孙春媛心中的光环也黯淡失色起来。 她仔细想了想,发现谢光宗也只是家庭条件比谢锦朝优秀,多了个童生的功名而已。 可那些传言她也听说了,谢锦朝也承认得了文院长的指点,以后,他不一定比谢光宗差。 孙春媛此刻,难免觉得,自己成亲太早了,应该再观察一下的。 薛蕙边走边皱眉想着。 为什么,孙春媛可以跟着谢光宗喊谢锦朝为堂弟,她就得喊小叔? 小叔,小叔,就跟谢锦朝是她叔叔一样。 这么想着,薛蕙就问了出来。 谢锦朝有些无奈地看着她,“这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喊什么都可以。” 吴氏也说,“咱们乡下人,没那么计较的。” 薛蕙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是原主每次见了 他,都跟老鼠见到猫一样喊小叔,所以,她才顺着原主的叫法一直喊到现在。 小叔和二弟,虽是喊同一个人,但观感是不一样的。 小叔是跟着孩子的辈分称呼,明显带着敬意和惧意,如同原主。 而二弟,明显是以长嫂的名义,长嫂如母,带着长辈的含义。 薛蕙想了想,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看着谢锦朝,“二弟,欢迎你回家。” 谢锦朝面色一僵,失策了。 二弟? 她叫他二弟? 就这么一个比他还小两岁的小姑娘,叫他二弟? 薛蕙看着谢锦朝脸色一青一白的,忍不住哈哈笑起来,“你说喊什么都可以的!” 其实,叫谢锦朝二弟,她也觉得别扭。 吴氏就说,“那要不就叫名字吧,名字好听。” “那就喊名字吧,锦朝锦朝锦朝。” 谢锦朝就当没听见,不想理会旁边这个幼稚鬼。 彪子的马车就停在县衙边上的巷子里,见谢锦朝三人过来,他迫不及待地喊了声“谢二哥,你没事吧?” “没事,不过是在里面呆了几天,彪子,多谢。” 彪子挠头,“跟我说什么谢,这事呀,主要还是靠嫂子,法子还是嫂子想出来的,我不过就演了个戏而已。” 第八十七章 见都没见过 说到这件事,彪子便滔滔不绝,一边驾着马车一边把演戏的过程和心路历程讲一遍,“不得不说,嫂子这法子真是太巧妙了,你们不知道,我刚下马车的时候就把那群没见过世面的给惊呆了。” 那戏是薛蕙精心排练的,连道具都是专门准备的。 衣服是租的,玉佩是她在淘宝上买的假货,看着像和田白玉,其实就是汉白玉大理石,拿刀子一刮一堆粉,小叶紫檀也是淘宝假货,染色伪造的,不值几个钱。 别地不说,就鸡笼镇那种穷乡下,见过小叶紫檀的有几个? 即便见过,这种人也不会出现在那种面摊上。 这一次,她可谓是把人心完全掌控在手里。 首先便是谢光宗,他的心理,反应,全部在她的预料之中。 某些消息,是她专门为他设计的。 比如,郑仪贤在酒楼与文院长见面,她请不来真的文院长,便安排这样一条模棱两可的传言。 谁看到了? 没有,那衙役也是从别人口中听说的,这个别人是李捕头,可信度大.大的增加。 她曾刻意交代,叫李捕头想办法不着痕迹地把这些消息传给所有的衙役,包括贾捕头。 再者便是 吃瓜的百姓。 利用百姓的偏安一隅孤陋寡闻,打个信息差,瞒天过海。 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所以她用马车,衣着,家丁等物质条件来表现富贵,再用彪子等人的行为语言,家丁们夸张的表现来渲染,先给人一种大户人家的印象。 鸡笼镇的百姓见过最大的大户人家就是孙家了,显然,孙家没有这等夸张的排场,乡下人也知道自己懂得少,根本不会去怀疑,而是觉得是自己没见过县城府城的大户人家。 在之后,彪子和侍从随口说的话就可信多了。 毕竟,许多人都认为:他们一个大户人家,有什么好骗人的? 这种思路,其实是现代某些骗局中非常常见的。 俗话说,吓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 骗子通常会表现的很夸张,不信的人自然就能不信,信的人也会深信不疑。 整个局做的巧妙,唯一不好的一点便是文院长收谢锦朝为弟子这个传言,现在文院长指点过他,也把这一点全了。 听完彪子的讲述,谢锦朝看向薛蕙,眉眼似乎有些诧异,随后便是了然,“确实巧妙,蕙娘,多谢你了。” 谢锦朝话本就不多,夸赞别人就更少了 。 尤其是,他也改口了。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他喊她蕙娘,声音极有磁性。 薛蕙莫名有些耳热,若无其事地说,“说什么感谢不感谢的,咱们都是一家人,应该的应该的。” 吴氏也觉得蕙娘聪明,发菌子,包灌汤包,不都是她想出来的吗? “蕙娘,你就别谦虚了,我瞧着呀,你是一点不比二郎差。” 彪子附和,“那可不。” 嫂子跟谢二哥简直是绝配。 吴婶儿眼光真好。 薛蕙抿抿唇,转移话题,“谢锦朝,你真的得到了济源书院文院长的指点?” 这是她心里的疑惑。 谢锦朝面色冷静,“没有。” 他这几天关在牢里,上哪里去见文院长? 别说指点,见都没见过。 薛惠一愣,眉头皱起,“啊?那到时候怎么圆这个谎啊。” 谢锦朝挑眉,一副心有成算的样子,“你放心,我自有打算。” 要结识一个人,还不容易吗? 不过这一次,他不打算再使计,没得叫郑仪贤怀疑,倒不如直接和郑仪贤表示对文院长的钦佩,叫郑仪贤引荐。 薛蕙不懂谢锦朝心里那些弯弯绕绕,只觉得他肯定是有了主意,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你有解决的办法就好,不然我可给你捅了大篓子了。” 一行人上了马车。 吴氏想到一件事情,“锦朝,咱在县城的店铺也规制好了,我看你就别去远志书院了,来县里读书吧?” 县里除了官学,还有许多不差的书院学馆。 谢锦朝淡淡地说,“娘,不必。” 吴氏听他的声音,想到他进县衙之前的态度,心里那点喜悦登时变成了心酸。 薛蕙见他拒绝,想了想说,“娘,二弟在那里待了那么久,离考试也不过三四个月,再换也来不及了,贸然换个环境对二弟也不好,不如等明年二月之后,若是二弟落第,到时候再换也不迟。” “再者,办亏心事的是大房,咱们清清白白,光明正大,为什要躲?” 吴氏听着有道理,“不换便不换吧。” 谢锦朝回来了。 马车停到谢家二房门口,谢锦朝从里面下来,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很多人耳朵里。 那些本就相信谢锦朝的村民们只觉得意料之中,没什么惊讶的,最多嘲讽谢老太几句。 谢老爷子听闻,只觉得那些传言都是真的,什么县太爷欣赏谢锦朝,一个什么院长收了他当弟子。 谢老爷 子猛抽一口烟,狠狠地瞪了谢老太几眼,“你这个老婆子净会坏事,跟你说了别去别去,你非得去,现在可好了?” 他指的是谢老太听了洪氏的话去宣扬谢锦朝坐牢的事。 他也偏心大房,他也气锦朝顶撞他,但锦朝到底是他孙子嘛,他还是希望后辈都好好的。 谢老太忍不住嘀咕,“真的假的还不一定呢,反正我是不信他一个倒数第一被人院长收徒了,那院长眼瞎了才会收他。” 再者,就算收了又怎么样? 光宗岳父孙员外和县太爷关系不错呢,到时候叫孙员外引荐一下,谢锦朝能做到的,光宗也能做到! 吴氏本想去正房闹一闹,被薛蕙拦住了。 没有证据的事,闹了反而留下口舌。 至于二老的样子,即便说了闹了,有能怎样? 他们是骂谢光宗一顿,还是打谢光宗一顿? 说不定连打骂都不会,直接说大家都是一家人,光宗是一时鬼迷心窍云云。 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吴氏一想起来就呕得慌,也不过去了。 反正现在分了院子,她打定主意,以后就关上门过自家日子,学着大房一样,逢年过节再去正房。 第八十八章 赌约 翌日,谢锦朝便去了书院。 这时候学生们正在上课。 他面不改色地出现在乙等教室门口,在众人的注视之下,走进来,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嗡”的一下子,教室里像是炸开了锅。 众人纷纷向着谢锦朝投去视线,窃窃私语。 因为,他的回归至少证明某些传言是真的,那可议论的就多了。 裴长风抬头看了他一眼,复又低下头,毫不惊讶的样子。 许严却是非常激动,要不是在上课,他早就冲过去给谢锦朝一个熊抱了。 夫子清了清嗓子,猛地一拍案,“肃静,请大家不要走神,继续上课。” 在众目睽睽之下,谢锦朝打开书本,翻到夫子讲授的那一页,一反常态的认真听了起来。 夫子说完下课之后,教室里立马乱哄哄的。 许严直接朝着谢锦朝冲过来,拍拍桌子,“锦朝,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做,你是什么人我还不了解吗,当时我就觉得蹊跷,真没想到竟然是大军污蔑你,他竟然是这样的人,我真是白信他了。” 谢锦朝从桌面起来,坐直身体,“聒噪。” 许严继续说,“你不知道这几天可把我憋死了,裴长风就跟个哑巴似的,你又不在。” 有些人不住朝着谢锦朝这边看。 终于,有一同窗大着胆子靠近,好奇地问,“谢锦朝,外面都说县太爷为你引荐了济源书院院长?是真的吗?” 这问题有些保守,没有直接问文院长是不是收他为徒了。 谢锦朝回道,“算是吧。” 只是,还没有引荐而已。 那同窗露出了艳羡的眼神。 周围所有人都露出了艳羡的眼神。 他们不得不相信,谢锦朝或许是真的有天赋,只是不愿意学。 难怪,他现在开始学了。 风声于谢锦朝有利,便于谢光宗有弊。 许多人都在意,谢光宗和书院打压谢锦朝是不是真的? 还有传言说,王大军在堂审的时候供出了谢光宗,虽没有直接证据,但那斋夫确实做了伪证,斋夫是书院的杂役,书院是谢光宗外祖家开的…… 如果这是真的,那这书院还能不能呆下去了? 再联想到这么多年,确实没有一个人课业能够超过谢光宗,众人更加多疑起来。 甚至还有人联想到几年前的一个同窗,一黑马的姿态窜进甲等,直逼谢光宗,但后来没多久就退学了。 真真假假。 总之,谢光宗的光环暗淡许多。 何国裕却是对谢光宗深信不疑,怒道,“真是小人得志,他一来学校就这么编排你,亏他是你堂弟,我看,他根本不把你这个堂兄放在眼里!我这就去找他!” 何国裕去了。 也是谢光宗允得。 现在只有亲情牌好打。 何国裕冲到乙等教室,扒拉开别人,直接走到谢锦朝面前,“谢锦朝,你要不要脸?光宗是你堂哥,他怎么可能会打压你?你就这么对他?任由别人编排他?你怎么那么狠心?” 周围的窃窃私语声消失了。 众人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全都竖起耳朵,想要听听谢锦朝的回答。 谢锦朝淡淡地抬起眸子,“你谁啊?” “噗——”许严忍不住笑出声,“哈哈哈哈。” 何国裕脸一黑,“你 ……” 许严猛地想到什么,“喂,何国裕,你不是说如果锦朝是被冤枉的,你就给他亲笔道歉,并贴在镇上的公示墙上,我还记得呢!你该不会要食言吧?当时咱们学院的所有学生夫子都看着呢?!” 被许严这么一打岔,众人把注意都放在了何国裕身上。 何国裕脸色就跟开染坊似的,一阵青一阵红,“那不过是我当时随口一句,你们竟也当真?” 许严夸张地“哎呦”一声,“大家听见了吗?他要食言呢!这可是甲等的好学生,竟然说话不算数,哈哈,亏得你是甲等的学生,你好意思?看来甲等也不过如此嘛!” 众人纷纷指点议论起来。 何国裕脸色又黑又红,只觉得周围学生都在嘲笑他,恼羞成怒,吼道:“许严!” “叫我干嘛?”许严无辜道。 何国裕气得咬牙切齿,“你一个乙等的废物,有什么资格叫我道歉?想要我道歉,行啊,等你进甲等再说。” 许严脸一黑,“你——” 何国裕这才露出了一丝笑,“怎么?怕了吧?怕就直说。” “我怕?我会怕?进甲等就进甲等!谁还进不了啊?” 何国裕闻言,猛然意识到什么,冲着谢锦朝冷笑,“谢锦朝,外头不是都说你很聪明,只是被人针对了?你敢不敢跟我打赌?!你要是能在明年二月考试前进甲等,我二话不说,保证跟你道歉!你要是进不了,哼,那你就老老实实地去给光宗道歉,免得光宗白白遭了骂名!” 众人交头接耳。 “现在离科考不过三四个月,谢锦朝倒数第一 ,再怎么样也不会这么快进甲等吧?这不是欺负人吗?” 何国裕看着谢锦朝,挑衅道:“怎么?你不敢?该不会是怕了吧?” 谢锦朝淡淡一笑,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怕?我确实怕,我怕你再次食言,像你这样言而无信的人,输了我吃亏,赢了你反悔,我为什么要跟你打赌?” 见谢锦朝不中计,何国裕又说,“这次我肯定不会反悔。” “我不信你。” “那我们去找夫子见证!” “上次你不也是当着夫子和院长的面说的,不照样反悔?” 何国裕一咬牙,“那你想怎么样?” 谢锦朝微笑,“自然是你信守承诺,先亲笔道歉贴在镇上的公示墙上,我算你言而有信,就与你打赌。” 何国裕脸色一白,飞快地思考了一番。 这一次就当是先便宜了谢锦朝。 等明年二月,他进不了甲等,到时候…… 他心一横,“好!” 何国裕飞快地回去写了封道歉信,再回来的时候引来一众甲等的学子围在乙等门口看戏。 “我把信交给斋夫,让他去贴镇中的墙上,这下你答应打赌了吧?” “好啊。” 众人只以为一开始谢锦朝拒绝是在找借口,见谢锦朝答应的如此之快,纷纷露出惊讶的表情。 倒数第一的谢锦朝要是能在这几个月内进甲等,那就是真的天纵奇才! 同时也说明着,谢光宗一家真的对他打压过! 乙等的学生们突然期待了起来。 甲等的学生则一脸鄙夷。 口气倒是狂妄,进甲等可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 许严不住地给谢锦朝使 眼色。 他是个傻瓜蛋子吗,怎么就答应了? 倒数第一三四个月近甲等? 怎么可能? 何国裕见此,露出得意的表情,对众人说道,“大家都听见了,他答应打赌了!要是他明年二月前进不了甲等,那就得向光宗道歉?” “要是他进了呢?”有好事者戏称。 “他进了?他进了我直接跪地叫他爷爷!” “好,我记住了。”谢锦朝淡淡一笑。 “好啊,那我就等着你进甲等!”何国裕浑不在意地嗤笑一声。 何国裕一走,众人散了,许严焦急地压低声音说,“谢锦朝,你怎么就答应了?难道你还真想跟他打赌……” “嗯。” 这些年,他韬光养晦,无意跟大房计较,还真叫他们以为他是好欺负的。 区区一个小镇书院,几个平庸无能的秀才,收拾他们还不简单? 但,这样不好玩。 打蛇打七寸,怎么才能叫谢光宗和大房痛苦呢? 无疑就是让他看着,自己一点点从乙等爬上去,最后一脚把他踹掉,坐上甲等头名的交椅,取得比谢光宗高的功名。 大房不是非常骄傲吗?不是喜欢高高在上吗?不是喜欢炫耀吗? 那么他就打碎他们的骄傲,把他们踢下去,叫他们再也无法炫耀! 可以想象,到时候他们的脸色会有多么的美妙。 “嗯?你嗯什么嗯?你要是进不去怎么办?” “放心吧。”谢锦朝冲着他淡笑。 许严见谢锦朝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行吧,那他也努努力,争取带一带谢锦朝,别倒数第一就好。 此事告一段落。 第八十九章 开业 谢家在宜春县城的包子铺也规整好了,终于要开业了。 镇上卖包子的人变成了杨寡妇和桂花婶子,薛蕙则带着吴氏和谢秉恩,还有谢锦婷来了县里。 这里的生意薛蕙只是简单的看顾,等到山头清出来,这里就完全交给吴氏夫妻俩。 在正式敲锣打鼓之前,他们先赶出几笼包子。 “咚——” 响亮的锣鼓声敲起来。 行人们循着声音看过去,先入眼的便是红色的招牌,上面几个立体字写着“谢记灌汤包”,旁边还立着一个牌子,那牌子上的画栩栩如生,一眼就叫人看出是个卖包子的铺子。 只见姑娘站在门口敲锣,嫩生生的声音喊道,“走过路过的都瞧一瞧!便宜又好吃的灌汤包,能吃肉喝汤的包子,两文钱一个,买五个送一个……” 吴氏跟谢秉恩被她要求也站在门口捧场。 不多时,门口就驻足了几人。 被众人围观着,吴氏有些臊得慌。 薛蕙拿出在淘宝上买的礼花筒,咚咚咚,绚烂华丽的五彩片飘出来,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线。 路边几个嬉戏的小孩子看了,只觉得新奇的很,匆忙凑了过去。 “这小店整的,真是喜庆,稀奇。”有人感叹。 别说小孩子对那些五颜六色的亮片感兴趣 ,连大人也被吸引了视线。 没见过。 主要是没见过。 薛蕙说,“我宣布,谢记灌汤包正式开业了!” 吴氏和谢秉恩不好意思,稀稀拉拉地鼓掌。 好在,还有薛蕙安排地托儿。 其中一个年轻人问,“老板,你们这什么灌汤包我倒是第一次听说:好不好吃啊?” 薛蕙笑说:“客官,您放心好了,我们这是独门秘方,包您满意。” “那先给我来两个。” “我们有香菇猪肉馅和鱼肉馅,你要哪个?” 年轻人惊讶地捂住嘴巴,“还有香菇猪肉馅的包子?这时候竟然还有香菇?快!快给我两个尝尝!” 旁边另一人说道,“鱼肉馅?我还是第一次听说鱼肉馅的包子,给我来个鱼肉馅的吧。” 薛蕙:“……” 演的也太夸张了吧。 那年轻人就是彪子,旁边是狗蛋,对于演戏,他们已经炉火纯青了。 香菇猪肉馅的包子拿到手,彪子故意大咬一口,呲溜呲溜地喝着汤,闭上眼睛佯装品了品。 “怎么样?小伙子,到底好不好吃?”一路人好奇地问。 彪子睁开眼睛,一脸享受,“好吃,真是太好吃了,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包子!又鲜又香,不行,我得再买两个给我娘带着!” 那路人跃跃 欲试,最后也买了两个包子。 吴氏脸红着进去擀面皮。 刚开始蕙娘说要找托儿,她有些反对。 这不是欺骗人吗? 但蕙娘却理直气壮,“这怎么就欺骗人了?这叫带动消费者的积极性。” 不过,这招儿确实很成功。 路人见彪子吃的一脸满足,纷纷想尝一个试试。 两文钱于乡下百姓来说可能会有些贵,但与县城里的百姓来说,是一般的开销。 再加上谢锦婷发的传单,包子铺开业第一天,生意就出奇的好。 不远处的酒楼,二楼雅间内,一玄色衣服男子靠窗而立,望着不远处的扎眼的门面,眸间闪过一丝兴味,“灌汤包?玉树,你可知什么是灌汤包?” 同样的话,也发生在走在街上的路人身上。 旁边路人同伴还没说话,就见一个小姑娘手里拿着一沓子纸过来,递上来几张,“叔叔,灌汤包就是里面有汤的包子,很好吃,有香菇猪肉馅和鱼肉馅,可以过去看一下哦。” 说完,谢锦婷就去了别处发传单。 路人惊叹,“嘿呦,还发这单子?真是大手笔。光这纸就值不少钱。呀,这上面还有画?一模一样?我只见过印刷字体的,没见过画也能印刷!” 况且,现在市面上印刷的书还是少数, 大多数都是书馆找字写得好的书生来抄写,书生也能补贴家用。 “走,过去看看。”路人同伴说。 玄衣男子居高临下,看着谢锦婷时不时拦住一个人,给他们一张纸,说几句话,却不知说了什么。 他有些好奇,“那丫头发的是什么东西?阿大,你下去要一张拿上来。” 被称作阿大的侍从应了一声出去了。 “玉树?” 被称作玉树的男子身着一身天青色长衫,眉眼英俊,矜贵谦和,玉树临风。 闻言,他放下手中的瓷杯,不紧不慢地走到窗边,视线落到不远处的红色的招牌上,定睛一眼,眸间浮现几分沉思。 这家包子铺的风格,与鸡笼镇那包子摊如出一辙。 那发传单的小姑娘,就是那日机灵地把传单塞到他手里的丫头。 看来他猜的不错,那家摊子的主人身份不简单。 否则,普通人家哪有那么快就能在县里开得起铺子? 兴许他只是短暂停留,不太了解,倒是没听说过,宜春县有这号人物。 “少爷,传单拿回来了。”阿大走进来,把手里的传单呈上。 玄衣男子拿过来看了两眼,不经意一笑,拇指和食指捻着纸张,滑滑的,硬硬的,厚厚的,“用来宣传的纸,倒是新奇。” 确实新奇 。 这一点,常玉树承认。 他当时便被吸引,叫南阳去问过卖包子的姑娘纸从何来,可惜的事,那姑娘说不方便透露。 常玉树放眼望去。 玄衣男子把传单放一边,视线重新落到薛蕙身上,唰地把折扇打开,一脸兴味,“年轻姑娘出来做生意的,倒是少见。” 何况还是漂亮姑娘。 离得远,五官虽看不太清,却可见小脸尖尖,凭空多了一种朦胧之美。 她只穿着一身浅蓝色的布衫,下身是一条乡下人常见的黑裤子,腰身收紧,胸前鼓囊囊。 常玉树皱眉,提醒,“她和你那些红粉知己可不同。” 玄衣男子浑不在意地点头,“我知晓。” 他那些红粉知己,全都是歌姬舞姬。 良家女子,他不会招惹。 常玉树没再说话。 玄衣男子又好奇,“她刚才手里喷出来的亮亮的东西是什么?看起来很漂亮,要卖出去肯定值不少钱。” 常玉树说:“她不会卖。” 这些亮晶晶地东西多半也是不能透露。 “你怎么知道?” 常玉树没说话,神色莫测,坐回桌前,淡淡吩咐,“南阳,去买些包子来。” 玄衣男子一皱眉,不满地看了常玉树一眼,只当他是要献殷勤,不甘落后,“阿大,你也去买些包子来。” 第九十章 买包子 很快,南阳和阿大便到了摊子前。 南阳首先说道,“给我来十个香菇猪肉的,十个鱼肉的。” 薛蕙还没来得及应,阿大又说,“给我来二十个香菇猪肉的,二十个鱼肉的。” 南阳:“……” 薛蕙:“……” 她抬头看了一眼,只见眼前是两个年轻男子,左边一个个头稍矮,身材偏瘦,文质彬彬的,有些眼熟,右边一个高个子大块头。 薛蕙先给左边的人包了十个香菇猪肉的,十个鱼肉的,把包子包好,递过去,“给,你拿好。” 南阳付了钱,又问,“姑娘,你这些亮片是哪里来的?” 他这么一问,薛蕙便想起了,这男子曾在鸡笼镇的时候问过她传单纸张的来历。 “抱歉,不能透露。” 南阳料到是这个结果,笑说:“姑娘谨慎些是好事,我家少爷乃常氏商号的少东家,想与姑娘合作一番,若姑娘改变主意,就到前面一品居联系即可。” 说完,南阳付了钱,对阿大笑笑,转身便走了。 阿大倒没说什么。 他家又不是做生意的,少爷用不着那些。 家里的生意自有别人去管。 薛蕙沉思着。 做生意,可行吗? 这什么常氏商号,一看便是对她手里的纸感兴趣。 她,卖纸? 从淘宝低价 买了,高价卖出去? 也不是不行。 阿大清了清嗓子,“姑娘,我的包子呢?” 他可不能落后于南阳。 薛蕙回神,“不好意思,现在包子卖的差不多了,下一笼还没有熟,只剩下一个香菇猪肉的,两个鱼肉馅的,你要等一会儿还是?” 一个两个的怎么够? 阿大有些烦躁,最后还是等下一笼。 好在,下一笼已经蒸了一会儿,很快就出锅了。 拿到一大包包子,阿大付了钱抱着走了。 “蕙娘,刚才那个年轻人说什么?”吴氏问。 薛蕙没瞒着,如实告知。 “这纸不是你拜托官家的人弄的?不能往外卖吧?”吴氏说着,心里有些与有荣焉。 这什么商号都弄不到的纸,蕙娘竟然能轻易弄到。 薛蕙倒是没把话说死,“回头我问一下我那朋友吧。” “也行。” 得了个空隙,薛蕙各用油纸包起几个包子,“彪子,你帮我把这几个包子送到县衙,给郑县令尝一尝。” 彪子有一瞬间的犹疑。 他不能在县令面前露面。 等到县衙附近,他用一个铜板,支使一个小孩儿把包子送到县衙。 等彪子一走,谢秉恩便上前小声说:“蕙娘,你以后少和他们来往,听见了没?” 薛蕙:“……过河拆桥,不 好吧?” 更何况,彪子几人刚帮过大忙。 “这有啥不好的?万一他们一直来一直来,带坏了锦朝呢?”谢秉恩觉得没什么。 他们是普通人家,咋能一直和那些地痞流氓来往? 别人见了该说闲话了。 薛蕙:“……” 虽然但是,她觉得彪子挺可爱的,又会办事,她还打算回头把他和兄弟几个弄到山头发展呢。 至于谢锦朝,她倒觉得他还挺待见彪子几个的。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彪子叫“谢二哥”叫的特别亲切,就好像认识很久了一样。 应该是她的错觉。 …… 下学之后,许严叫谢锦朝一起去食堂吃饭。 谢锦朝简单收拾一下桌面,看了裴长风的位置一眼,“等他一下。” “等他……”许严脱口而出,说到一半猛然闭嘴,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压低声音说完后半句,“干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个什么人。” “他是什么人?” 许严愣了一下,理所当然地说,“他是小偷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谁告诉你他是小偷?” “王大……” ! 声音戛然而止。 许严张着嘴,不可置信地看着谢锦朝,又看了眼裴长风。 不会吧? 不会吧? 不会是王大军自导自演吧? 发生这样的事,许严自然不可能再相信王大军。 又想到谢锦朝被诬陷那日,裴长风顶着众人的谩骂去跟谢锦朝说话。 行吧。 算是有那么点义气。 他就勉为其难地跟他一道吧。 裴长风向来独来独往,三人一道倒是很少见。 谢锦朝和许严要进甲等的传言也已经传出去,引起了学生们的议论。 此事要认真对待。 在食堂吃过饭,谢锦朝便说,“我们去藏书阁一趟吧,借些书籍。” 许严虽是豪言壮志说要入甲等,可他在乙等呆了那么久,一点方向都没有。 谢锦朝是进过甲等的,肯定有些经验。 有人带着,许严自是答应。 他在乙等呆了不少年,读完了四书五经,现在是边学习其他经史子集,边学习写文章,进不去甲等,自然是文章写的不行。 谢锦朝是奔着藏书阁里的题库来的,书中皆是科举应试范文。 背范文实在不是一个好方法,但对许严这种薄弱的情况,还真就是背范文来的最直接最有成效。 不过到藏书阁一看,才知道那本书被旁人借走了。 许严和裴长风随意拿了几本,出来之后瞧见谢锦朝两手空空,不禁一愣,“你怎么没借书?” “那本书被别人借了。” “好不容易来一 次,随便借几本也行啊,你要不进去拿几本,我们在门口等你?” “不必。” 回到寝舍,谢锦朝便铺纸磨墨,开始写起了什么。 许严本就是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性子,现如今还有几分脑热,坐在书桌前认真学起来。 裴长风学习起来更是聚精会神。 寝舍内一时安静的很。 良久,许严坐不住了。 他凑到谢锦朝边上,俯身看着谢锦朝的笔迹,不禁一愣。 他没看错吧? 谢锦朝以前那些被贴出来的倒一的文章,字迹歪歪扭扭,跟狗爬的似的。 但现在他写出来的字迹,是常见的馆阁体,笔锋遒劲,入木三分。 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谢……谢锦朝,你……你的字什么时候练得这么好的?” 裴长风见过许多次,倒是见怪不怪了。 谢锦朝没有作答,笔尖勾起锋利的弧度,收了尾,把宣纸给他,“拿去背吧。” 许严愣愣地谢锦朝拿在手里看了一眼,“这是啥?” “应试范文。” “应……应试范文?”许严把宣纸展开,仔细瞟了两眼,确实是根据前几次的考题做的文章,好几篇。 这是他默写的? 许严站在原地没动,有些茫然,魂不守舍的。 仿佛一夕之间,谢锦朝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第九十一章 包子西施 包子铺渐渐走上正轨。 生意越来越稳定。 薛蕙又想起那个年轻人所说的生意。 她想要试试。 反正不过是在淘宝上低价买一批纸,在这里高价卖出去。 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她现在没有销路,自然是先和那什么常氏商号合作为好,作为试验。 在打定这样的注意之后,薛蕙拜托彪子去打听这个常氏商号。 彪子惊讶地看着薛蕙,“嫂子,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怎么,打听不得吗?” “不是,我就是惊讶。常氏商号本家在云西府城,势力庞大,生意遍布天南海北,不是我们这种人能碰的。” 别看长乐赌坊在宜春县横行霸道,搁到常氏商号跟前,就跟蚂蚁一样,一捏就死。 薛蕙闻言不由得挑眉。 照彪子的说法,常氏少东家日理万机,出现在小县城宜春县的概率有多大? “那你帮忙打听一下,常氏少东家的信息,以及他最近几日的行踪,不需要很具体,大体的就行。”薛蕙也怕打听的太细致而被常家的人盯上,误以为要行凶。 就算那所谓的常氏少东家是假的也不要紧,纸张的生意,她自己做也不是不可。 彪子应声去了。 他的效率很快,没两天就 打听出来,来见薛蕙的时候一脸诧异,“嫂子,你猜怎么着,那位常氏少东家,就在宜春县!真是奇了怪了,宜春县有什么的,能吸引他过来?” “这咱们就不需要打听了,免得惹上什么祸患。”薛蕙现在对一品居那位常氏少东家的真假性信了一半,但仍不能让她完全相信。 她能在吴氏等人面前拿出那些好东西,是因为对他们的信任。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那些东西却不好叫外人知道,以免有人起了贪心,招来祸患。 先不说那常氏少东家是真是假,即便是真的,做生意也要保留几分。 彪子又说,“这我知道,常氏少东家,本名常玉树,字喻之,年少有为,经商天赋极高,据说现在常氏大部分生意都是他在掌管,行踪不定,外人对他的评价倒是很高,说他性格温和,时常扶贫济困,义浆仁粟,也不知真假。” 薛蕙明白地点点头。 她又叫彪子找人去一品居附近蹲守,在一品居后院看到带有常氏印记的马车出现。 这下又添了一份确定。 八.九不离十。 既然打定注意做生意,薛蕙专门去县里的几家书局走了一遭,了解各种不同类型价格的纸张。 除了某些朝臣 贵族皇宫专用的纸张之外,民间最贵的就属连史纸和宣纸了。 连史纸纸质白细如玉,永不变色,薄厚均匀,防虫耐热,非常受读书人的欢迎。 就是在现代,在书法和绘画行业依旧流行。 这种纸,七文钱一张,一张的大小要比普通的A4大上不少。 不是一般人用得起的。 宣纸则更不必说,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长久不衰,质地棉韧,不蛀不腐,墨韵清晰,层次分明,是久盛不衰的文房四宝之一。 比较贵重的宣纸如澄心堂纸,与连史纸相差无几,也要七文钱一张。 吴氏得知薛蕙的“官家朋友”能提供一些纸来做生意,开心的很。 但经历上次彪子演戏之事后,她也长了个心眼,怕那个什么常氏少东家是别人演的,为了坑钱。 即便彪子打听过,吴氏也觉得不靠谱。 她便对薛蕙说,“蕙娘,要不你把纸卖给书局算了。” 薛蕙却说,“娘,小生意当然可以做给书局,不过我以后想做大生意,做到天南海北,这一次只当是探路,你放心,我不会被骗的。” 做生意做到天南海北? 没出过宜春县的吴氏想都没想过,“那你让彪子他们跟着。” “我知道了。” 薛蕙安排彪子等人在一品居楼下蹲着,自己前往一品居,若是两刻钟内没出来,就上去找。 进了一品居,薛蕙和小二报上自己的名字和来历。 店小二的神色立刻变得恭恭敬敬,把薛蕙引到一个空桌旁坐下,“姑娘稍候,待我上去通禀一声。” “好。” 很快,店小二便从楼上下来,身后还跟着一人,正是与薛蕙有过两面之缘的南阳。 南阳快步走到薛蕙面前,引着薛蕙上楼,“姑娘这边请。” 薛蕙跟在他身后上到二楼,在某间房间门口停下。 南阳敲响房门,“少爷,薛姑娘来了。” 薛蕙暗中打量着南阳的衣着,举止,心中对这位常氏少东家的形象有了浅淡的勾勒。 里头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进来。” 听着平平淡淡,却不怒自威。 薛蕙想,这位少东家应该很年轻,为人严肃强势,习惯了发号施令。 “我家少爷就在里面,姑娘进去吧。” 颇有安全意识的薛蕙握紧袖子里的电击器,推开门进去。 里面和她想的不太一样。 一进门,左手边只一排靠墙的太师椅,右手边是一片片垂下来的竹帘,透过每一根竹子之间的缝隙,可以看到里面有人影坐在太师 椅上,穿着青衣,正悠闲地喝茶。 这位想必就是常氏少东家了。 “少东家?”薛蕙察觉到有打量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试探着出声。 帘子后的男子看过来,“薛姑娘,坐吧。” 薛蕙就在左边的太师椅上坐下。 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房间里静悄悄的。 仿佛在暗自较着劲,耐着性子,谁都不愿意做沉不住气的那个。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店小二上了茶,合上门出去。 帘子后的人终于出声了,他低声笑了笑,“薛姑娘怎么不说话?” “既然少东家对我的纸感兴趣,我还以为少东家会开门见山。” 竹帘设计的巧妙,薛蕙看不清里面的场景,但常玉树却能把她的所有举动收入眼底。 她方才进来的那一刻,他便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 看上去很小,不过十四五岁的年龄,身上穿着普普通通的布衣,上衫下裤。 不像县城府城的姑娘,出入都穿淑女的裙子。 她容貌稚嫩青涩,不施粉黛,朴素的衣着打扮却掩不住她那双明亮的眼睛,不难看出是个美人胚子,待日后再长开一些,绝对是个风华绝代的美人。 古有豆腐西施,现在别人都称呼她为“包子西施”。 第九十二章 有多少,拿多少 不仅如此,常玉树注意到,从进来到现在,她的行为举止一直从容自若,毫无半点紧张局促感,除了这身打扮,一点儿也不像乡下人。 常玉树放下瓷杯,“薛姑娘怎么不喝茶,可是这茶不合口味?” 薛蕙瞥了眼瓷杯,“倒不是不合口味,而是,我不喜欢喝茶。” 她是个俗人,不管是现代还是这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是为了钱拼搏。 不会品茶。 再者,在这种陌生的地方,入口的东西最好不要用,免得什么时候中招了都不知道。 常玉树倒没有强求,“既然如此,那我便直说了。薛姑娘,我想要你手里的纸,有多少要多少,价格自然不会让你吃亏。” 薛蕙知晓,传单用纸是铜版纸,上面的颜色图画都是现代机器印刷,但其实,这种纸张太滑,并不适合用来写毛笔字,最适配铜版纸的,当属现代的油笔。 况且,铜版纸淘宝只有A4A5的大小,没有大张,也无法用于作画,只能用于油墨印刷。 现在常见的宣纸,贵重的连史纸,一张都不小,使用者可根据实际使用的多少自己裁剪。 薛蕙正色起来,“少东家来找我谈,想必应该清楚,这纸,只有我 手里才有,纸质细密厚实,触手凉滑,不洇笔墨,不易撕裂,需要经过九九八十一道工序,数个月的蒸煮打捞才能制成,但由于生产工序困难,不能生产大张,并不适合用来写字作画,只能用于油墨印刷,且这种纸价格不比连史纸低。” 说起瞎话来,她眼睛都不眨一下。 常玉树颔首一笑,“常某明白,薛姑娘开价就是。” “不急,不瞒少东家说,我手里还有别的纸张,少东家要是想做生意,倒是可以看看。” 淘宝上连史纸生宣熟宣半生半熟棉料净皮仿古蜡染加厚等等,还有硫酸纸,油画硬卡纸,应有尽有。 她还特意买了一些,各取了一张带过来,就算常家不要,也能拿去给谢锦朝使用。 常玉树顿了一下,“别的纸张?” “是。我这里带了些样品,请少东家过目。”薛蕙把自己准备的各种纸张拿出来,将竹帘挑开一条缝隙,伸手把纸递过去。 只见缝隙里出现一只男人的手,手背皮肤白皙,青色血管清晰可见,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这只手把纸张接过去,帘子重新垂下,微微晃动着。 里面传来纸张的摩擦声。 这些纸的种类都容易辨认的 很,只是有几种极其稀少。 比如特种净皮宣纸,这种纸又叫白鹿纸,是宣纸中的精品,由于制作难度较高,产量稀少,乃宫廷特供。 也就是说,市面上没有这种纸。 还有高丽纸,高丽乃本朝的附属国,上等高丽纸是贡品,普通高丽纸则是由贸易传过来,色白如绫,坚韧如帛,有些类似于皮纸,由于是他国传入,数量十分稀少罕见。 而薛蕙在淘宝上买的,当然是精品。 不得不说,常玉树心中起了波澜,暗忖,薛蕙一个乡下的姑娘,是从何处得到这些纸的? 再往下翻,还有他没见过的一种非常薄的纸,薄到透明,放到手心上,可以透出手心的纹路。 但这种纸又不像宣纸中的棉连那么软,而是带着硬硬的感觉,翻动起来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还有一种是非常厚实的纸,厚度是宣纸的好几倍,硬硬的。 薛蕙听到里头传来一声短促的低笑,问,“少东家笑什么?” “姑娘送的这些纸里,有不少珍稀品种,就这么拿出来,就不怕财帛动人心,我为了这些纸而做出什么不择手段的事?” 薛蕙笑说,“少东家,我既然赶来,自然是做好了应对方法。况 且以少东家的家业,也不必贪图我这点小钱而坏了常氏商号百年来的名声吧?” 像常家这种大商号,一般都有自己的票号或者钱庄,一但名声受损,会对票号钱庄的生意影响很大,没人再敢往里面存钱,甚至不少人怕钱被私吞,急着取出。 而钱庄票号靠什么盈利呢? 靠的是用客户们存进去的钱做投资。 钱被挪用之后,客户们纷纷取钱,票号钱庄能一下子拿出来? 客户取不出钱闹起来,再加上肯定有竞争对手的推波助澜,常家得损失多少钱? 影响是不可估量的。 常玉树抬眸,眼中带着赞赏,可以薛蕙看不到,“那是当然。这些纸中,我选了五种,薛姑娘报价吧,有多少,我拿多少。” 说着,竹帘被挑开一条缝儿,那只白皙修长的手再次出现,递出来五张纸。 分别是,铜版纸,白鹿纸,高丽纸,硫酸纸,硬卡纸。 这些纸,一样比一样稀少。 但铜版纸,硫酸纸,硬卡纸,大小有限定。 铜版纸和硫酸纸最大A5,硬卡纸最大4k。 白鹿纸和高丽纸淘宝上则是有大张。 价格是薛蕙早就想好的,“白鹿纸和高丽纸十五文一张加一成利,有 价无市。” 这是上贡的贡品,若是没有皇帝的赏赐,连宫廷画师,书法名家也用不上。 当然,皇帝一般会赏一些给名家或臣子,以示恩宠。 名人效应不管是在古代和现代,都是非常有用的。 比如宫里的贵妃喜欢什么,必然会在京城内掀起一股流行热潮。 再说近的,县令夫人喜欢贴花钿,现在街上女子纷纷效仿,大半都贴着花钿。 这就是名人效应。 跟皇帝用一样的纸!这是多么振奋人心的一件事! 常玉树听完低笑一声,“薛姑娘胆子不小啊。” 十五文加一成利,她真的确定一张纸能卖到十五文? “那是,否则,我也不可能一个人过来。” “其余的呢?” “硬卡纸二十五文一张,硫酸纸和铜版纸,八文一张,各加一成利。” 薛蕙说完,里面静了好一会儿。 薛蕙也不着急,靠着椅背悠哉悠哉的打量着雅间的布置。 她知道常玉树一定会同意。 传言他经商天赋极高,常家几乎所有的生意都在他手底下。 这样一个人,定然懂得为自己的商品造势,以卖出更好的价格。 独一无二,举世无双,这是多好的噱头。 这也是她加一成利的原因。 第九十三章 合作 若她是常玉树,靠着前世的营销手段,她绝对能把这些纸的价格翻一番,但常玉树能炒到多少,她不知,要一成利不会让自己亏太多。 就以白鹿纸为例,若能把价格翻一倍,既是三十文一张。 除去十五文加一成利,常玉树能赚十二文。 而她这个纸张提供者赚十八文。 这样看来还算和离。 若能炒到一百文一张,那么常玉树就能赚七十五文,而她赚二十五文。 就看常玉树的能力。 一百文一张纸,贵吗? 对于普通人来说,当然是贵的。 但他们连普通的连史纸都不会买,更别说这些更贵的纸了。 纸张的定位,面向的人群,不是大众,而是某些富人,官员。 一刀十两银子。 他们缺那十两吗? 不缺。 十两银子买的是纸吗? 不是,是脸面。 常家看中这些纸,是看中这点银子吗? 也不是,而是看中这些东西的独一无二,以进一步维护自己商界霸主地位! 所以,薛蕙料定,常玉树一定会同意。 果然,静了片刻,里面传来常玉树的声音,“好。” “少东家痛快。” “薛姑娘那里,各有多少?” 现如今书局销售纸张是以刀为 单位,一刀一百张,不能拆分。 也就是说,数量少的话,根本不不够卖几个人的。 薛蕙按照早就想好的说出来:“每种一千张。” 这样一种纸也不过十人能买到。 数量可谓是非常珍稀。 当然,若是常玉树能炒到不论刀卖,论张卖,那也是他的本事。 里面静了一会儿,响起纸张翻动和书写声。 没多大会儿,从竹帘缝隙中递出来一个托盘,中间放着几张纸,旁边是毛笔和砚台。 薛蕙接过来放桌上,拿起纸张仔细看着,只见是字据。 每一种纸都有自己的字据,上面写着纸张的名字,特点,价格,数量等等,下方还有一个名字。 常玉树。 标准的行楷。 笔力雄健,力透纸背,龙飞凤舞。 薛蕙签下自己的名字。 她没有学过毛笔字,写的歪歪扭扭。 与旁边的常玉树三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字据是一式两份,薛蕙留下一份,把另一份送竹帘缝隙中递回去。 “薛姑娘,现在纸在何处?” 薛蕙说,“给我两天时间,我自会送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一言为定。” 事情谈完,薛蕙跟常玉树告辞离开。 南阳将她送到楼下, 又回去跟常玉树说,“少爷,各大酒楼掌柜的都以到齐,正在后院等候,可要见他们?” 常玉树说,“叫他们来吧。” 这一趟,主要目的虽是那件事,但打着巡视的名头来的,自然要把戏做好。 “是,小的这就去通传。” 南阳转身下楼,去了后院。 那里等着常氏商号旗下酒楼的所有掌柜。 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着话,或是交流着管理酒楼的心得,或是诉苦酒楼光景不好,或是议论少东家来宜春县干什么,要呆多久。 虽各有欢喜悲愁,但都很郑重就是了。 “各位掌柜随小的来吧。”南阳说。 于是,二十多人一并跟在南阳身后,乌泱泱一片。 祥哥走在最后,跟旁边一个掌柜说着话。 这掌柜是临镇的常氏旗下酒楼掌柜。 像他们这些镇子上酒楼掌柜,永远都是最末的,前头的都是县城里的掌柜。 毕竟,镇子上消费和县里的消费还是差了一截。 从大厅后门进来,祥哥眼一晃。 “喂,你看啥呢?”旁边掌柜问。 祥哥收回视线,“没什么。” 刚才好像看到薛蕙薛姑娘了。 应该是错觉,薛姑娘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进了雅间,各 位掌柜对着竹帘纷纷作揖行礼。 祥哥在最末尾,随着大流。 随后就听少东家说了句“不必多礼”,就没声了。 南阳跟另外一个小厮抱着账本进去,空着手出来。 里头便传来了翻页的窸窣声。 众掌柜在外头站着,大气不敢喘一声。 有些掌柜面如如常,有些掌柜一脸担忧,有些掌柜非常心虚。 面色如常,那自然是自己经营的酒楼盈利不差,自身手脚干净,也就不怕少东家看账本。 所谓担忧,并非是自己做了什么不好的事被发现,而是怕盈利太少,被少东家斥责或是调走。 祥哥就是担忧的那位。 鸡笼镇比其他几个镇更偏远,往年盈利都是倒数第一。 这次他靠着平菇,香菇,粉条,酸辣粉还有包子把盈利提上去不少,却不知其他酒楼盈利到底多少,心里有些没底。 心虚的自不必说,都是做了什么不干净的事。 常家有几位大掌柜,分别掌管不同领域的生意,下面又有二掌柜,分地区而治。 掌管宜春县酒楼行业的是郭二掌柜,大多数时候,各酒楼掌柜都是和郭二掌柜打交道。 郭二掌柜为人随和,即便发现有人手脚不干净,也不会 大动干戈,才会叫下面的人生了二心。 但少东家不一样。 外人都眼少东家为人温润如玉,性子谦和,可若是狠起来,是丝毫的不留情面。 他若没有点手段,又怎么从常家众兄弟中厮杀出来,带着常家蒸蒸日上,把那几个兄弟管的服服帖帖? “咳……” 里头传来一声轻咳,叫众人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精神紧绷着胡思乱想:也不知谁是第一个倒霉蛋子。 人在周围寂静的时候就容易胡思乱想。 尤其是,当自己做过心虚事的时候。 那些心虚的掌柜,被这一声轻咳吓得腿软。 谁知,这声轻咳之后,雅间内又恢复了平静。 无声的煎熬之下,有些人已经开始额头冒汗。 冷不丁,常玉树忽然出声,“佟林。” 那叫佟林的掌柜一个激灵,腿一软,噗通一下跪在地上,满头大汗,直接开始求饶,“少东家饶命,小的就是一时鬼迷心窍……” “聒噪。南阳。” 南阳立刻带人进来,把人拖下去。 “吞了四千两,就废一双手吧。”声音从竹帘后传出来,听着随意从容,若是不看内容,就像是在问今晚上吃什么。 众掌柜们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喘一声。 第九十四章 过关 随后,常玉树又揪出来四个,一个被割双耳,一个被断一臂,一个被砍双足,还有一个吞的最多,做成人彘,家人全部发卖。 众所周知,常家不聘掌柜,所有掌柜都签了身契,为的就是今天。 这一番惩处下来,那些面如如常的掌柜心里也染上几分担忧。 本就担忧的掌柜心里更是恐惧慌张。 “张冲。” 祥哥旁边那位掌柜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当即颤抖着声线哭喊起来,“少东家明察,小的绝不敢私吞银两啊!” 里面静了静。 常玉树才说,“每月入不敷出,我看你不适合当掌柜。” 那叫张冲的掌柜一愣,松了口气,赶紧说,“求少东家指点明路。” “去找申二掌柜跑商,先从最末等的杂役做起。” 张冲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笑得是自己不必缺胳膊断腿,哭的是自己刚从小二的位置上爬上来,还要去跑商。 听说跑商的月例很高,天南海北到处走,又带着货物,难免遇见匪徒,能活着回来就是好事。 接下来,常玉树又一一点出盈利不合格的掌柜,有两个当场被调走降级,三个被罚五百两银子。 祥哥自打一开始,悬着的心 就没下来过。 也不知道少东家会怎么罚他。 五百两银子可不是少数,他宁愿被降级,也不愿被罚五百两。 终于,常玉树点到了他的名字。 “刘家祥。” 祥哥紧张地走出来,声线颤抖,“小……小的在。” 竹帘后面又沉默了。 越是沉默,祥哥的心越沉,直接跌入谷底。 能不能给个痛快。 “账簿里写的灌汤包怎么来的?”常玉树问。 他作为常氏商号的少东家,没少去全国各地巡视,但从未讲过灌汤包这种东西,也就是说,薛蕙大约是第一个卖灌汤包的。 而薛蕙和镇中酒楼,都是鸡笼镇的。 他还在镇中酒楼的账簿中发现,其中几道盈利最多的菜中,都有香菇和平菇。 比如香菇炒肉,香菇炖鸡,椒盐平菇,平菇排骨等。 这个季节哪来的香菇和平菇。 但谢记灌汤包里的香菇猪肉却是源源不断。 镇中酒楼也是。 这二者中间,多半有什么联系。 但祥哥却会错了意。 在这么严肃的场合下,少东家说的话,每一句都有深意。 他怎么可能是随便一问? 肯定是觉得灌汤包这种掉价的东西不该存在在酒楼里。 众掌柜也这 么认为。 虽然最近灌汤包很是火爆,但哪有酒楼卖包子的? 祥哥赶紧表示:“少东家,我这就把灌汤包砍掉。” 常玉树:“……” 听着少东家不说话,祥哥更是惶恐不已。 砍掉还不满意? 那怎么样才行? “我问你,账簿里写的灌汤包怎么来的。”常玉树又问一遍。 祥哥这下才确定,少东家这真就只是简单的问问题而已。 他松了口气,说,“这是小的从谢记灌汤包手里买的方子。” 在常玉树意料之中。 他又问,“平菇和香菇呢?” 众掌柜忍不住竖起耳朵听着。 平菇香菇?这时候还有? 那不得赶紧记住来源,给自己酒楼也添点?! “是从谢记灌汤包店主家里收的,他们家有人会发菌子。”祥哥如实说。 他认为,堂堂常氏商号的少东家,不可能会知道谢记灌汤包的薛蕙,也便没有提名字。 竹帘后面又默了默。 这时候祥哥已经发觉,少东家似乎没有发落他的意思,便也没那么紧张了。 “粉条是什么?酸辣粉又是什么?” 往常,酒楼里添了新菜,比如香茅草烤鱼,把原料体现在名字里。 而这酸辣粉,有些叫 人摸不着头脑。 祥哥赶紧表示,“少东家若是想尝尝,不如小的现在就去给少东家做?” “不必了,改日我亲自去你们酒楼尝一尝。” 说完之后,常玉树便点了下一人的名字。 祥哥松了口气,退回去,心里忽然有点欣喜。 少东家说改日要去他们酒楼呢!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看重啊! 此事,祥哥心里给给薛蕙点了好几根香,要不是薛蕙,恐怕他今天跟张冲是一个下场。 …… 薛蕙回到包子铺,吴氏便上前关心道,“蕙娘,怎么样?” 薛蕙晃晃手里的字据,“谈成功了,两日后送货。” 吴氏说,“那等送货的时候多找几个人跟着,小心他们不付钱,直接抢货。” 薛蕙笑着点点头。 虽然,她认为这种概率很小,但防着也不是什么坏事。 她怕惹人怀疑,还是决定把货从西山拉出来。 傍晚一家人从县里回来,瞧见谢锦朝在家。 “二郎,明天休沐了?”吴氏关切地上前问。 “嗯。” “手里的银子还够不够,给,娘再给你一点儿。”吴氏说着,就从荷包里掏银子。 包子铺比包子摊的盈利更多,一天能卖一两多银子。 要是能用这些银子挽回一些母子关系,吴氏是花多少都愿意的。 吴氏要给,谢锦朝便平静的接过来,“谢谢娘。” 这一声谢谢,直接把吴氏的心给泡到了冰水里,哇凉哇凉的。 她扯起一丝笑,“你跟娘说啥谢。” 以免惹人怀疑,薛蕙决定还是躲到西山里面去买纸。 白天有人会在后山捡柴,而自己的山头白天有人在清理荆棘杂草。 现在傍晚时候,家家户户做饭吃饭,后山没人,时候正好。 薛蕙跟吴氏打了声招呼,“娘,我出去一趟,联系一下我朋友,跟他买纸。” “去吧。小心着点。” 谢锦朝走近,“买纸?” “对,常氏少东家看中了传单纸,找我们合作。” “已经定下了?” “嗯,今天定的。” “我跟你一起去吧。”谢锦朝说。 薛蕙还没说话,吴氏就说,“蕙娘,让二郎跟着吧,大晚上的不安全,等后天送货的时候,也叫二郎跟着,他懂得多。” “好。”薛蕙应了一声,想着把谢锦朝当苦力。 一共五千张纸,挺沉的。 出了家门,薛蕙忍不住问起,“谢锦朝,你在书院怎么样?大房有没有又针对你?” 第九十五章 纸 “没有。” “那也不能放松警惕。” “知道。” “对了,你字写的怎么样?” “还好。” “那你教我写字吧。”薛蕙想起自己的签名,歪歪扭扭的,拉低自己的气势。 以后签字据的时候多的事,她必须要把毛笔字练出去。 谢锦朝挑了挑眉,“你字还没识几个。” 他先前答应沐休的时候教她和婷婷认字,奈何她太忙,根本没有时间,婷婷现在倒是认了不少字。 “那就认字和写字一起!”薛蕙说。 谢锦朝状似无意地问,“怎么突然想练字。” “我今天签字据的时候,字写的歪歪扭扭的,跟旁边一比,就像是一坨屎。” “签字据?上面的字你都认识?我好像还没有教你写你的名字。” 薛蕙:“……” 她卡壳了一下,很快解释说,“我可以问常少东家。” 谢锦朝伸手,“字据给我看看。” 想到自己的丑字,薛蕙不好意思地把字据拿出来,“应该没什么问题,常氏少东家用不着骗我们。” 谢锦朝展开字据一看,只见字据从头到尾皆是一手流畅的行楷,最后签者一个名字——常玉树。 旁边就是薛蕙歪歪扭扭的字体。 确实没什么错误。 就是这字—— “不怎么样 。”谢锦朝如是说。 “什么不怎么样?” “这字不怎么样。” 薛蕙惊讶地看着他,“这还不怎么样?” 她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这字要是还不好,那什么样的字才叫好? “嗯。” 他还嗯? “那看来你的字很好看了?”薛蕙想了想,她倒是真没有见过谢锦朝写的字。 谢锦朝唇角勾了勾,几不可见,“等明日教你的时候你不就知道了?” “那行,我等着。” 到半山腰,谢锦朝自动停下,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薛蕙一人上山,找个隐蔽的地方,在淘宝里买纸。 硫酸纸A5五十张50点经验,一万张就是十两银子。 铜版纸A5两百张250点经验,一万张是十二两五钱银子。 四尺特净宣纸白鹿纸一百张150点经验,一万张是十五两银子。 四尺高丽纸一百张200点经验,一万张是二十两银子。 4k硬卡纸一百张200点经验,一万张是二十两银子。 一共七十二两五钱银子。 薛蕙身上除去谢锦朝给她的五十两,再加上这段时间卖菌子,卖包子的钱,零零散散二十几两,正好。 失策。 硫酸纸A5一张73克。 铜版 纸A5一张200克。 四尺特净宣纸白鹿纸一张32克。 四尺高丽纸一张45克。 4k硬卡纸一张600克。 各一千张,一共是95000克,950千克,1900斤。 薛蕙看着脚边的纸张,陷入了沉思。 又失策了。 这么多,她和谢锦朝根本抱不回去。 薛蕙只能跑出树林子,远远的喊了一声,“谢锦朝!” 谢锦朝快步走上来,“怎么了?” 薛蕙指了指脚边的几摞纸,“拿不回去,你要不回去借个板车?” 谢锦朝皱眉,“我在这儿看着,你去借板车,叫爹娘也来一趟。” 他是怕这么晚她一个人在山上等着,怕她遇到危险。 薛蕙点点头,赶紧回村叫上吴氏和谢秉恩,从邻居家也一辆板车,顺道带上一个打满补丁的被单。 一家人把纸摞全部板上板车,上面盖上被单,累的气喘吁吁。 吴氏忍不住感叹,“这些纸是真好,我还是头一次见,真不愧是官家造的纸,难怪那么多人想当官。” 薛蕙打着哈哈应付,“是啊。” 这就是信息差。 底层的百姓和当官的接触太少,小平岭又偏远,要不是税收有改动,说不定这里的百姓根本不知道皇帝换人了,朝代也换了。 就 凭着薛蕙弄出来上好的麦种和纸张,吴氏便就信了,若是她多了解一些就明白,其实政府根本没有这种官。 把纸运回家,薛蕙便找个地方好好存放。 第二日,薛蕙没有跟着去县城,店铺的生意交给吴氏和谢秉恩,她在去后山转一转。 自家的山小山头约莫百亩地,是从阴面开始清理,已经清的差不多了。 阴面潮湿,薛蕙打算用来建铁皮房,种菌子,冬天里面点上火盆,挂温度计实时测温,再时常加水保持湿度,完美。 就是她现在兜里比脸都干净。 得把纸卖给常家,拿到钱之后才能买铁皮。 于是她先在山头阴面转了一圈,计划每个铁皮房子以一亩地来计算,除去公共和消耗面积,还有一些不能用的地方,应该能建二十个左右的铁皮房子。 所谓不能用的地方,比如:山上许多松树没有被清理,薛蕙打算留着以后做松茸的山林栽培。 还有有白蚁巢穴的地方,也都被空了出来,以后方便鸡枞菌的人工促繁。 从山上回家,谢锦婷正在家里跟着谢锦朝认字。 谢锦明则在院子里懒洋洋地晒太阳。 他很喜欢晒太阳,也可能是因为自己的身体干不了别的,每天就往院子里一坐,闭着眼睛 晒太阳,谢秉恩还专门给他打了个躺椅。 大约是他已经躺平,无欲无求的,最近状态眼见好了许多。 薛蕙去厨房倒水,顺口问他,“你要喝水吗?” 谢锦明睁开眼睛看了眼薛蕙,点点头,“好。” 薛蕙在厨房里喝饱,顺手给谢锦明端了一碗出来。 正这时,谢锦婷从西屋门口探出头来,“大嫂,二哥让我叫你来认字。” “好。” 薛蕙走进西屋,谢锦婷赶紧拍拍身边的座位,“大嫂,快过来坐。” “咳……”谢锦朝清了清嗓子。 薛蕙看了他一眼,在座位上坐下来。 桌上摆着的是一本三字经。 谢锦朝突然把书拿到一边,抽出一张宣纸来,提起毛笔在砚台上蘸了些墨汁。 薛蕙注意到他握笔的手指,修长白皙,指甲修剪的圆润整齐,手背上一条条青筋明显。 运笔轻敏快捷,笔锋险劲,瘦硬有神,一笔一划酣畅淋漓,极具傲骨,如断金割玉之锋芒毕露,在纸上落在三个字。 谢锦婷惊叹道,“哇,二哥,你写字太好看了!” 瘦金体。 薛蕙惊愕地看着那三个字,瞪着眼睛啧啧两声,忍不住多看了谢锦朝两眼,竖起了大拇指,“谢锦朝,你写字也太看了!怎么练出来的?!” 第九十六章 教学 难怪他敢说常玉树的字不怎么样,肯定是自己有些真本事。 只能说各有各的特色。 谢锦朝垂了垂眸,一脸淡然,“以前时常来抄书补贴家用,慢慢便学会了。” “二哥,你这是写的什么?” “今天教你们写名字。这是你的名字,谢锦婷。” 谢锦婷一看那三个究极复杂的大字,一脸便秘地表情,“啊这……这也太难了……” 对于一个刚识字不久的人来说,只觉得这三个字每一个字的比划都不少,况且是繁体。 薛蕙忍俊不禁。 这个时代的字经过长时间的演化,和现代的繁体字已经非常接近,她能看懂,也会写一些。 比如“谢”字,只需要把现代的“谢”字的“讠”改为“訁”即可,“锦”字则是把“钅”改为“釒”。 “熟能生巧。”谢锦朝说着,他又在纸上将谢字分解,“《说文解字》中说:谢,辞去也,从言射声。从言,即这是言字偏旁,射声,在古语中谢与射读音相近。” 谢锦婷低声咕哝着,“谢和射读音哪里相近了?” 明明完全不一样啊。 谢锦朝耐心的解释,“字形和读音千百年下来会演变再正常不过。” 说 着,他拿出一本书翻开。 书很破旧,封皮泛黄,边角卷着,一看就没少被翻阅。 这是他以前读的书,只是后来因为谢锦明的病情耽搁了几年,那几年,他就把手里仅有的几本翻来覆去,读了又读。 薛蕙瞥了一眼,是“说文解字”。 他的手指指着某一页谢字的小篆演变,说,“知两手持席为谢者。古时七十辞于朝,君王赐席挽留。双手持席,婉辞君王赐坐之礼,故谢为辞。” 薛蕙忍不住抬头,双手托腮,看着他专心讲解。 作为现代应试教育出来的学生,她不是汉语言文学的学生,也从未读过类似的书籍,倒是不知道,谢字原来是这样的来历。 谢锦朝表情淡淡,神色严正,“又一说,谢字是射的异形字,谢人祖先发明弓箭,故以此为姓。” 经他拆解之后,谢锦婷恍然大悟。 “蕙娘,可听明白了?”谢锦朝垂眸看向薛蕙。 “明白了。” “二哥,你为什么叫大嫂蕙娘啊?你不应该叫大嫂吗?”谢锦婷仰脸问。 谢锦朝:“……” 薛蕙:“……因为你二哥比我大两岁,叫我大嫂有些怪怪的。” “可是之前都叫了那么久了…… ” 薛蕙:“……” 谢锦朝:“……不要走神。” 谢锦婷:“哦。” 接下来,他又将锦字拆为金帛,帛又拆成白巾,意为彩色鲜艳的丝织品。 婷,是形声字,从女,亭声,同娗,在《说文解字》里二字由同一小篆体演变,形容美好的样子。 讲解完谢锦婷的名字,谢锦朝在纸上写下薛蕙二字,瘦挺爽利,侧锋锐利。 谢锦婷指着二字上面的草字头说,“让我猜猜!这是一种偏旁,对不对!” 谢锦朝颔首,清冽澄澈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薛蕙,“这是草头,薛是一种草本植物,蕙即蕙兰,是兰花的一种,意寓女子高洁美好之意,蕙质兰心便是出于此。” “哇,大嫂,你的名字好好听!”谢锦婷惊叹地扒住薛蕙的胳膊。 薛蕙笑了笑,不经意看了谢锦朝一眼,四目相对。 没来由她心跳漏了半拍,匆忙低下头,有些坐立不安。 “蕙娘,你听明白了吗?”谢锦朝微微倾身,磁性的声音在薛蕙耳边响起。 “明……明白……” “那好,我教你写字。”谢锦朝把毛笔递给她。 薛蕙接过来,蘸些笔墨,正要写字,谢锦朝忽然走到她身后, 握住她拿着毛笔的手,“应该这样下笔。” 手上传来陌生又温暖的触感,他手心干燥,覆在她手背上,动作间轻微的摩挲着。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廓上,痒到心里,薛蕙情不自禁地缩了缩脖子,像虾子似的弓着腰,谁知后背直接碰上他坚硬炙热的胸膛。 充满侵略感的雄性气息夹在着淡淡的冷香味紧紧包裹着她,薛蕙的心咚咚直跳,大脑中一片空白,魂不守舍的,就跟木偶人一样,任由谢锦朝握着她的手在纸上写字。 一遍写,他还一边讲解着什么,只是薛蕙左耳进右耳出,那些字一个个都明白什么意思,可连成一句话她完全无法思考了。 谢锦朝垂眸看着她红的滴血的耳垂,唇角微微一挑。 平时倒表现的那么成熟,实际上还是个小姑娘呀。 “蕙娘,你在想什么?” 耳边传来他清冽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一字一下的敲击着她的耳膜。 薛蕙浑身一颤,口干舌燥,身体里有种莫名的麻痒在流窜。 难道这就是某些人口中好听到让耳朵怀孕的声音? “蕙娘?” “啊?”薛蕙终于回神,伸手拢了拢耳鬓发,扯了扯嘴角,努力压下脸颊 的燥热,若无其事地问,“你刚才说什么?” 谢锦朝说,“你专心一些。” 薛蕙脸上好不容易降下去的热度又涌上来,连带耳根都是烫的。 “二哥,我也要你教我写字。”谢锦婷说。 谢锦朝应声,“等着。” 谢锦朝带着她的手在纸上描画,练习简单的笔画,“在练习写字之前,要先练习笔法,掌握入笔,运笔,收笔的技巧。” 只见他握着她的手,将笔尖和笔锋悬于位置偏有的空中,顺势往左逆风而上,再一顿笔,笔锋中回,向右行笔收笔,轻轻一顿,提笔收回,一个浑厚不失力道的横就写好了。 他又说,“入笔收笔有露锋藏锋之分,但时下人皆是藏锋入笔,虽字体多种多样,但万变不离其宗,把基础掌握好,信手拈来。” 薛蕙根本没有心思听他说什么,含糊地应着。 “你先自己练着,过两日我给你写个贴子让你临摹。” “好。”薛蕙忙不迭应着,“你去教婷婷吧,我……我有些口渴,去倒些水喝。” 说着,她赶紧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可以说是有些慌乱的起身,狼狈地出去。 谢锦婷疑惑道,“大嫂刚才不是刚喝过水吗?” 第九十七章 怀疑 谢锦朝眼底意味深长。 从西屋里逃出来,一头扎进厨房,薛蕙才终于松了口气。 她确实有些口渴,还有些打心眼里出来的燥热。 明明刚刚喝过水。 她倒了一碗水,一股脑儿喝完,这才觉得舒服许多。 放下碗,薛蕙的脚步就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心中有些退缩之意,竟然不敢走出去。 尽管,现代时候她一直认为自己不比正常家庭的孩子差,但仍有些潜在问题存在。 从小在亲情方面的严重缺失,让她在面对感情的时候有些不知所措,迟钝拧巴。 她就像一只鸵鸟一样,不敢探出脖子,只能尽力维持现在的稳定状态。 薛蕙心里隐隐觉得谢锦朝的态度有些暧昧,可以称得上是越界。 她不敢再往下想,安慰自己,应该是她多想了。 谢锦朝是个好人,他应该只是为了教她练字,没有别的意思。 一定是这样的。 他现在不也在教婷婷练字吗? 虽然他帮过她很多次,但他也曾为了娘擅闯公堂。 他对家人都很好,无论是她还是婷婷,还是爹娘。 谢锦朝肯定是把她当亲人对待。 一定是这样。 她怎么能怀疑他对家人的用心。 薛蕙心里给自己做足了心里建设,深吸一口气,这才从厨房里出来。 然后, 她拿了毛笔和纸,自己搬了个小木桌在院子里练习。 晒着暖洋洋的太阳,薛蕙才慢慢静下心来。 翌日要去县城一品居交货。 而吴氏和谢秉恩为了赶早去卖包子,天将将明就要去县里。 早饭做的早,薛蕙忍着困意爬起来,揉着眼睛从屋里出来,两个黑眼圈绕在眼周。 吴氏见了说,“蕙娘,你要不多睡会儿?包子铺有我和你爹呢,你睡足了再去县城交货也不迟。” 薛蕙打了个哈欠,“娘,我还是跟你们一起去吧。” “那也行,你去把二郎叫起来,让他一起去县城跟你交货。” 薛蕙一僵。 她就是怕跟谢锦朝一起,才故意起了个大早。 不等她回话,身后就传来谢锦朝的声音,“娘,我已经起了。” 薛蕙:“……” 她无声地深吸一口气,转身冲着谢锦朝颔首一笑,去洗漱了。 谢锦朝看着她的背影,眼底幽暗。 从昨天开始,他便察觉出来,她在躲他。 但,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薛蕙正胡思乱想地刷牙,忽然,身边一暗,多了个人影,带着熟悉的气息。 她一顿,假装没看见,继续刷牙。 两人排排站着刷牙。 不知道过了多久,旁边谢锦朝已经洗完脸,拿着布巾擦拭着脸上的水珠,转头见薛 蕙还在刷牙,走过去提醒道,“蕙娘,你已经刷了一刻钟的牙了……” 薛蕙:“……” 她脸一热,有些囧,赶紧吐掉沫沫漱口。 “你这眼睛是怎么回事?昨晚上做贼去了?” 薛蕙更囧了,“就是没睡好。” 彪子驾着马车来了。 众人一点一点地把纸装到马车里。 得了空隙,彪子跟谢锦朝使了个眼色,躲了出去。 没多大会儿,见着谢锦朝出来,问,“何事?” 彪子往院子里看一眼,压低声音,说,“谢二哥,芙蓉楼来了个新红倌儿。” 红倌儿,指的便是青楼卖身的妓女,与之对应地便是清倌儿。 “说与我做什么?我不是说过,我不管事?”谢锦朝淡淡地瞥他一眼。 “可是……这个人有点特殊。” “特殊?” “对。是王小花。”彪子叹口气说,“她爹娘见她哥蹲了大牢,就给她卖了,正好被我瞧见。” 他看到的时候,她娘正骂她扫把星,害了她哥。 她爹打她,使劲晃着她的肩说她怎么没被掐死,否则她哥就不用坐牢,还能考上功名。 卖的时候,她爹娘要了很多钱,明显不管王小花以后的死活。 他看着实在可怜,就跟芙蓉楼的人打了声招呼。 芙蓉楼也是龙爷手底下的产业。 别 看彪子年纪小,走出去龙爷手低下的人都得叫一声哥。 吴二爷现在正得龙爷器重,谁叫彪子是吴二爷眼前的红人呢?! 他的面子,芙蓉楼的人当然买账。 但也不能亏钱。 所以他赶来跟谢锦朝拿个主意。 谢锦朝不解地看向彪子,“这人有什么特殊之处?值当你来问我。该怎么来就怎么来。” 彪子:“……” 行吧。 这厢,薛蕙几人也已经把所有的纸张装到车厢里。 车厢里剩下的空不多,坐两个人正好。 薛蕙一脸纠结。 镇中酒楼的小伙子来收菌子,吴氏本打算叫薛蕙跟谢锦朝坐彪子的车,而她和谢秉恩坐伙计的马车,到了镇上再租别人家的。 便听薛蕙说,“爹,娘,要不你们坐彪子的车先去县里吧,我等一等没什么,省的你们还要换车。” 看来,买马车是要提上日程了。 谁知,那镇中酒楼的伙计一听,便说,“没事,我送谢叔和婶子去县里就成,我家掌柜在县城跟上头的人报账,今儿正好接他回来。” 薛蕙:“……” 最后,她和谢锦朝还是上了彪子的马车。 马车里装着高高的纸摞,空隙很小。 跟谢锦朝挨在一起,薛蕙努力往里边缩了缩,跟个受气的小媳妇似的,大气不敢喘一声 。 昨晚上,她翻来覆去,辗转反侧,想了许久。 她也有问题。 她没把谢锦明当丈夫,没有有夫之妇的自觉。 再加上谢锦朝帮了她几次,以至于和谢锦朝走的有些近,但其实,她更多的把谢锦朝当朋友,知己。 哪怕谢锦朝只是把她当家人,没有别的意思。 现在,她要格外注意一些。 谢锦朝见她都要把头埋到自己胸口了,眼底透着些许无奈。 事情急不得。 她还小,他有的是时间,把她给煮熟。 到了县城,彪子驾着马车直接前往一品居的后门。 马车在一品居后门停下。 很快,南阳就从门内出来。 根据昨日的样品一一验货。 数量实在庞大,但是验货就废了一番功夫。 确定无误后,南阳叫人来结账。 所有纸张价格加起来,一共是七十一两。 拿到银子,南阳又说,“至于一成利,待所有纸张售出之后,小的自会派人来联系薛姑娘。” “好。” 事情非常顺利。 就知道是这样。 娘还非要谢锦朝跟过来。 薛蕙嘀咕着,注意力很快转移。 七两多银子,翻了十倍变成七十多两两。 她开心地要飞起来。 现在,她立刻,马上,就要去买一辆马车! “彪子,你知道哪里有卖马车的吗?” 第九十八章 系统惩罚 “当然知道,嫂子,你找对人了,你跟谢二哥上车,我带你们去。” 薛蕙不太想叫谢锦朝跟着,转身对他说,“谢锦朝……” 话音一落,薛蕙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眼前一黑,昏迷了过去。 昏迷之前,她好像看到,谢锦朝飞快地上前抱住她,担忧地喊着她的名字。 眼前一片混沌,薛蕙不知道身处何处。 忽然,一道刺眼地白光射来。 她赶紧闭上眼睛,适应了一下,才慢慢睁开。 眼前的场景,好像是在县里门面小院的房间里。 “蕙娘?”一道轻柔的声音传来。 薛蕙听到声音,动动眼珠子,只见吴氏趴在床边,一脸担忧,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娘……”声音干哑。 “蕙娘醒了!蕙娘醒了!”吴氏突然喜极而泣,冲着外面大喊一声。 谢锦婷小炮弹似的从外面冲进来,一下子扑到床边,“大嫂,你可醒了!吓死我了!” 谢锦朝步履匆匆进来,面色镇定,见薛蕙醒来,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薛蕙被她们搞得有些懵,怎么就跟她快死了一样? “娘,我怎么了?” 她闭上眼睛想了想,只记得,卖完纸之后,她想要 去买马车,然后突然就昏倒了。 明明,她没有感觉到身体哪里不适。 吴氏叹口气,脸色苍白,“你都昏迷三天了。” 那天,二郎把突然昏倒的薛蕙抱过来。 请了好几个大夫,都看不出什么问题。 把他们一家给吓坏了。 现在休沐结束,谢锦朝也没走,这几天都是呆在县里。 “三天?”薛蕙瞪大眼睛。 她丝毫没感觉,只觉得自己眼睛一闭一睁,三天就过去了。 谢锦朝在床边坐下来,看着薛蕙,轻声问,“还有什么不舒服吗?” 薛蕙感受了一些。 心里咯噔一声。 糟糕。 她什么都感受不到。 换句话说,身体没有知觉。 她想抬手,可根本感觉不到手的存在。 她想踢脚,也感觉不到脚的存在。 她发现,自己只有脖子能动。 薛蕙脑海里飘过两个大字——截瘫。 高位截瘫。 谢锦朝见她脸色惨白,沉声问,“哪里不舒服?” 吴氏也担忧地看着薛蕙。 薛蕙大脑有些发懵。 难道,她是突发恶疾? 她知道,有些急性的脊髓上的病症可以突然导致截瘫。 薛蕙眼圈立马红了。 她可以接受自己穷困,却不能 接受自己跟个废人一样只能在床上躺一辈子,只能看着这一方天地! “蕙娘,哪里不舒服,你快说啊。”吴氏焦急地问。 “我……我不能动……”薛蕙眼底漫上一层水雾,带着绝望地哭腔说,“我……我什么都感觉不到……” 晴天霹雳。 吴氏如遭雷击,“怎……怎么会这样……” 她以前听说过,隔壁村就有一个小伙子,年纪轻轻,突然有一天就瘫痪了。 他无法接受,最后疯了。 “我也不知道……”薛蕙哽咽。 吴氏愈发心疼薛蕙,安慰道,“蕙娘,你先别哭,别哭,大夫说你没事,肯定会有办法的,就算你以后不能动了,咱谢家也养你一辈子。” 谢锦朝面色凝重,抿着唇,把薛蕙的胳膊从被子里拿出来,“有感觉吗?” 薛蕙小嘴往下一撇,鼻子一酸,“没有。” 谢锦朝又在她某个穴位上使劲按着,“这样呢?” “没有。” 眼泪顺着太阳穴淌进发里,浸入枕头里。 吴氏心里如锥心一般疼痛。 为什么老天要这么对他们? 先是叫大郎先天不足,家里日子好不容易越来越好,却没想到蕙娘又…… 有人说, 算命是窥探天机,是要遭报应的。 难道,这就是他们谢家的报应吗? 谢锦婷还不知道没感觉会如何,但看着大嫂,二哥和娘的表情,吓得脸色惨白,不敢说话。 “婷婷,快让你爹去请大夫。” 谢锦婷应了一声,赶紧跑了出去。 平日里那一双灵动明亮的眼睛,现如今布满了红血丝,灰蒙蒙的,眼眶通红,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两侧的头发和枕头被泪水浸的湿透。 谢锦朝仿佛被摧心剖肝,只觉得像是有人那刀子生生将他的心一片一片的切下来,痛入骨髓,鲜血直流。 他垂着眉眼,把薛蕙的胳膊放回去,细致地把被子拉好,不着痕迹地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指把她眼角的泪水抹去,“别哭,我会把天底下最好的大夫找来给你医治,不会让你有事的。” 薛蕙绷住嘴,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流,模糊了她的视线,叫她看不清谢锦朝眼底的伤痛。 为什么。 为什么要让她在为未来充满期待的时候,突然截瘫?! 【AI24527为您服务:淘宝商品不得转卖,违者处罚五天《纹丝不动》,若屡教不改,可据情况给予不同时间的 处罚。】 电光火石只见,脑海中响起一道机器人的声音。 薛蕙面皮子一僵,双眼瞪大。 啥玩意? 淘宝商品不得转卖,违者还有处罚? 不早说! 《纹丝不动》? 这名字起的真是应景。 不是截瘫。 不是截瘫就好。 只要不是截瘫,她宁愿多躺几天 薛蕙像是一瞬间被摔入谷底,又硬生生被人拖上来,心情一阵大起大落,喜极而泣。 吴氏看着她眼里流着泪,突然咧嘴一笑,顿时毛骨悚然,声线颤抖,小心翼翼地说,“蕙……蕙娘?你没事吧?你可别想不开,就算不能动了,咱家也会好好照顾你的。” 薛蕙嘴里嘿嘿笑着,“娘,我不是想不开,我是高兴啊……” 吴氏看着她的样子,心里悲痛欲绝。 完了,蕙娘受不住打击,开始胡言乱语了。 谢锦朝眼底闪过一丝疼意,仍是顺着她的话,温声问,“你高兴什么?” 她的情绪和理智,已经在崩溃边缘了。 越是这个时候,越是急不得。 一味的强调真相只能是对她的刺激更大。 “我高兴我没病啊。” 吴氏眼眶一红,别过头,不忍直视。 可怜的蕙娘。 命苦啊。 第九十九章 我没病! 谢锦朝声音放轻,“那你闭上眼睛睡一会儿好不好,睡醒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薛蕙无语,“谢锦朝,你哄小孩呢?” 谢锦朝挑了挑眉。 薛惠可不就比她小? 薛惠:…… 看着谢锦朝这眼神,薛惠感觉有被歧视到。 “我没病,我真的没病,等……” 薛蕙说话声戛然而止。 忘了问了,五天的处罚,那她昏迷的三天算不算? 《喂,24527,我昏迷那三天,算作处罚吗?》 【不算。】 “。” 还得躺五天。 吴氏见薛蕙说着话说着话,突然没声音了,双眼呆滞,一动不动,吓得魂飞魄散。 “蕙娘!蕙娘!你醒醒!你怎么了?!你可别吓娘啊!” 薛蕙回神,冲着吴氏咧嘴一笑,“娘,你别担心啊,我等五天后就能动了。” 吴氏别过眼偷偷抹泪,不敢再说什么 ,只能像谢锦朝一样顺着她,轻声跟她聊天,“好,娘相信,你五天后就能动了。” 受了刺激疯傻的人,不就是因为接受不了事情真相吗? 既然蕙娘自欺欺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她就不能再一个劲儿地去刺激她了。 “娘,我没事,你快出去卖包子吧,就爹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 看来蕙娘还没完全疯傻,还记得卖包子的事。 还好,说不定还有转圜的余地。 吴氏说,“不着急,我等大夫来。” 她这两天担心地睡不着,本想着先停两天。 还是二郎劝她继续开业。 就算他们停业,也帮不上什么忙,蕙娘也不会醒过来,倒不如继续开着,还能挣点治病钱。 没想到,县城里的大夫全都被请了个遍,那一个个庸医,连蕙娘这么大的病都诊不出来。 等会儿还是要商量一下,要不 要把蕙娘带去府城看大夫。 薛蕙说,“娘,你把爹叫回来吧,不用请大夫,我没病。” 吴氏顺着她的话说,“蕙娘,我知道你没病,但看一看大夫总是好的。” 薛蕙也想知道,自己浑身不能动弹之后,身体会有什么变化,便没再说话。 吴氏松了口气。 “你渴不渴,要不要喝水?”谢锦朝问, 薛蕙点头,“嗯。” 吴氏便去桌上倒了杯水交给床边的谢锦朝,自己去床头把薛蕙扶起来。 谢锦朝舀了一勺,在杯口一顿,稳当地送到薛蕙嘴边,“张嘴。” 水珠从嘴角处溢出来,顺着她的下颌留到颈子里。 谢锦朝用帕子给她擦干净。 被家里人这么全方位的伺候,薛蕙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这种情况,她还得被“伺候”五天。 很快,大夫就被请来。 这大夫是宜春县最有名的 德善堂的梅大夫,两鬓斑白,下颌蓄着一撮胡子,仙风道骨。 “大夫,你可来了,快给蕙娘看看。”吴氏说。 谢锦朝起身把床边的位置让出来。 梅大夫看了薛蕙两眼,疑惑地说,“怎么又是这位姑娘,老朽不是说过吗,她没病。” 吴氏说,“大夫,蕙娘醒来之后就不能动,麻烦你再给她看看。” “不能动?不可能啊。”梅大夫嘀咕着,在床边坐下来,伸手放到薛蕙的手腕上,闭上眼睛老神在在地诊脉。 众人沉默着,视线都落在梅大夫身上。 这氛围,叫薛蕙也莫名紧张起来。 许久,梅大夫睁开眼,吴氏赶紧问,“大夫,蕙娘身体怎么样?” 梅大夫一捋胡子,问薛蕙,“小姑娘,你现在身上有没有知觉?” “没有。” 梅大夫皱眉,“一点儿都没有?” “没有。”薛 蕙也从梅大夫的神色中得出结论,自己的身体没有问题。 “恕老朽无能,实在瞧不出来这位姑娘是什么病症,老朽行医这么多年,头一次遇见这种情况。” “大夫,你要不再看看……” “娘,我没病,让大夫回去吧。”薛蕙说。 吴氏还想再说什么,谢锦朝已经付了诊金,送梅大夫出去。 吴氏脸色惨白,别过头抹抹泪。 这可怎么办呀。 谢锦朝从外面进来,跟吴氏说,“娘,别太担心,去歇会儿吧。” 吴氏叹了口气,“那好,蕙娘,你有什么事,一定要叫娘。” “嗯。” 吴氏出去之后,房间里只剩下谢锦婷和谢锦朝。 谢锦朝在床边坐下来,双眸意味深长深不可测,直勾勾地看着薛蕙,也不说话。 四目相对,薛蕙被他看得有些紧张,眼神闪了闪,“你看我干什么?” 第一百章 照顾 谢锦朝在她眼前竖起一根手指头,晃了晃,“这是几。” 薛蕙无语住了,翻了个白眼,呵,当她连一都不认识吗? “这是二啊!还用说吗?” 谢锦婷瞪大眼睛,小脸上闪着不可置信和担忧。 那明明是一啊。 大嫂连一都不认识了吗? 谢锦朝唇角勾了勾,收回手,“饿不饿?想不想吃什么?” 话音一落,薛蕙肚子咕咕叫起来。 她已经三天没吃饭了,能不饿吗? 薛蕙嘴里直冒口水,“我要吃辣子鸡,醉虾,香辣排骨……” “那好,我去帮你买,婷婷,好好照顾你大嫂。” 谢锦婷重重地点点头。 就算大嫂真的傻了,那也是她的大嫂。 谢锦朝把饭菜买回来,一一摆在床头的小桌上。 谢锦婷把薛蕙扶起来,叫她的头靠在自己胸前。 谢锦朝问,“先吃那个?” “辣子鸡块。”薛蕙吞了吞口水。 谢锦朝悉心地把上面的肉剃下来,一点一点地送进薛蕙手里。 唔。 原来被人伺候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是这种感觉。 薛蕙吃得不亦乐乎,舔了舔嘴边的汤汁。 她的嘴唇被辣的有些发红,舌尖也红红的,灵巧的很。 谢锦朝眼神一暗,拿帕子帮她擦干净,夹了一块鸡肉给薛蕙。 咯噔一下。 薛蕙“嘶”了一声,舌尖一搅拌,把其他 的肉咽下去,顶出一小块骨头咬在齿尖,呲着牙露出来,含糊不清地说,“有骨头。” “不好意思,没看到。”谢锦朝伸手捏住,帮她拿出来。 手指不经意碰到她的嘴唇,软软的,热热的。 “好了,我吃饱了。” 谢锦朝又倒了水叫薛蕙漱口。 谢锦婷则帮着把吃剩下的饭菜收拾出来,瞧见谢锦朝的帕子放在一边,上面沾了汤汁,“二哥,我帮你把帕子洗了吧。” 谢锦朝放下水杯,“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薛蕙瞥了他一眼,“谢锦朝,你回书院吧,这里有婷婷在就行。” 她又不是真的生病,吃了吃喝拉撒,别的也不需要精心照顾。 况且吴氏跟谢秉恩就在外面的门面,有什么事叫谢锦婷喊一声就行。 谢锦朝手里握着帕子,“嗯。” 薛蕙这情况不宜挪动,索性就一直在县里住着,这几日吴氏和谢锦婷也都住在县里,方便照顾薛蕙,只谢秉恩每天晚上回去,帮忙照看一下菌子。 谢锦明还在家,也不能留他一个人一直在家呆着,不管不问。 …… 四天后。 吴氏到房间跟薛蕙说,“蕙娘,我跟你爹商量过了,等明天我们就带你去府城。” “娘,不用,真的不用,我明天就能动了。” 吴氏怕她激动,赶紧说,“娘知道,娘知道,你 明天就能动了,但也得把病因搞清楚,万一以后再出现这样的事儿呢?” 万一? 没有万一。 薛蕙以后不干淘宝商品倒卖就行了。 不得不说,淘宝商品倒卖,可真是一项稳赚不赔且不需要本钱的买卖。 可以说是,躺着赚钱。 如果躺着能动就好了。 “娘,我知道怎么回事儿,不过这个说不清楚,反正不需要看大夫。” 吴氏叹口气,觉得薛蕙说的胡话越来越离谱了。 连梅大夫都不清楚的原因,她怎么会清楚? 她这只怕是受到了太多的刺激,下意识地逃避,忌讳行医,自己给自己编织出一个美丽的梦境,梦境里她并不是绝症,几天过后就能动。 但,不管怎么说,大夫肯定是要看的。 吴氏已经打定注意,明天不管薛蕙怎么拒绝,都要带她去府城! 反正她不能动! 翌日早晨,薛蕙觉得床晃来晃去的,睡的不是很安稳。 嘶,在床上躺的腰疼屁股疼。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天花板突然矮了一大截。 环顾周围,发现房间缩小好几倍,自己就像身处在一个小方盒里。 外面还有马蹄踏在地上的“哒哒”声和车轱辘轧地的声音。 糟糕! 她在马车上! “蕙娘,你醒了!”吴氏就在旁边坐着,关切地说,“我们这是要去府城,你放 心,很快就到了。” 蕙娘全身失去知觉,她和谢秉恩挪动薛蕙的时候,她毫无反应,任由他们把她抬上车。 “!”薛蕙呆住。 她腾地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什么?去府城?” 吴氏被她突如其来地动作吓了一跳,惊得合不拢嘴,“蕙……蕙娘,你……你能动了?” 薛蕙看了看自己的手,欣喜地笑起来。 太好了。 她恢复了。 谢锦婷兴奋地看着薛蕙说,“娘,大嫂好了,大嫂能动了!” 薛蕙迫不及待地下床,转了一圈,“娘,你看我没事了!” 吴氏激动地把薛蕙抱住,喜极而泣。 “呜呜呜呜蕙娘,可吓死娘了,你没事就好。” “娘,你别哭呀,我不是说了我没事吗。” “那娘,咱们还去府城给大嫂看病吗?”谢锦婷问。 薛蕙说,“不用了吧,娘,咱们回去吧。” 吴氏犹豫,“咱们都走到这里了,要不去府城给你看看也是好的。” 薛蕙现在满心满眼的都是自己那清了大半的后山。 她想回去赶紧买铁皮盖铁皮房子呢,再晚一些就冷了。 去府城,这一来一回又得几天时间。 薛蕙劝了吴氏和谢秉恩半天,才叫他们把马车掉头。 这一天晚上,一大家子终于一起回了小平岭。 薛蕙没忘记昏迷之前的想法——买马车。 自家 有了马车之后,别提有多方便了。 翌日一早,二房的大门被敲响。 这个时间,要么是镇中酒楼的伙计来取菌子,要么是杨寡妇来取面皮,肉馅和猪皮冻。 吴氏已经习惯,走过去开门,“平子,你来了……呦,祥老板也来了,快进来坐。” 祥哥见到吴氏,非常和善地冲着她笑笑,问,“婶子,薛妹子在家吗?” 在吴氏眼里,祥哥是镇中酒楼的大老板,是个人物,又帮了他们家许多,自然得敬着。 但祥哥这样的态度,叫吴氏有些受宠若惊,赶紧引着吴氏往屋里去,“在在在,您先到屋里坐会儿,我这就去喊她起来。” 薛蕙洗漱完之后,走到屋里,“祥哥,你今儿怎么来了?找我有事?” 祥哥调侃,“薛姑娘如今可是大忙人,我找了你几日,今日终于见到了。” 薛蕙听着他开玩笑的语气,笑说,“祥哥这是说笑了,我呀这几日身体不舒服,在县里养病呢。” 祥哥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原因,难怪那些人都被拒之门外了。” “此话怎讲?” “说来也简单,我那酒楼里生意蒸蒸日上,得了东家的夸奖,薛姑娘,这次还真是要多谢你。所以啊我这是给你送生意来了,县城几个大酒楼都对你的菌子感兴趣,你有没有想过再扩大一些规模?” 第一百零一章 狐假虎威 那天他在一品居提过菌子的来历,县城那几家酒楼纷纷找上门,谁曾想全都被拒之门外。 最后那几个掌柜又亲自来找他,让他出面来见谢家商谈。 只能说那几个掌柜来的不是时候,那时薛蕙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吴氏哪有什么心思应付他们,便全都随意打发了。 镇中酒楼,那在常氏名下所有的酒楼中根本排不上号。 每次聚在一起,祥哥都是呆在角落无人问津的那个。 现如今,那几个巨头,如一品居,留仙居等,他们的掌柜一起邀约,言语亲密,给他敬酒,这叫祥哥心里飘飘欲仙,就应了他们走这一趟。 镇中酒楼那些酒楼并非是竞争关系,地理位置不同,受众不同,盈利要求也不同,反倒是那些县里的酒楼之间,才要互相警惕着。 “有啊,”薛蕙如实说,指了指后山的某个方向,“看到了吗?那就是我买下的山头,用来种菌子的。” 祥哥惊喜道,“那就太好了,菌子什么时候出啊?” “你想什么呢?山刚买下来不久,房子还没建,东西还没准备,菌子还没影呢。要出菌子,那还得等上十天半个月。” “啊?这么久?” 对于大酒楼来说,每天的盈利都是一笔很大的数字,能早一天是一天。 “是啊 ,不过祥哥要是想快一点,也不是不可,但得需要你的帮忙。” “这你跟我客气什么?有什么要求直接说。” 薛蕙弯唇笑了,不客气道,“那我就直说了,我需要两名铁匠,还有二十名木匠。” 铁皮房子的工期很短,一亩地大小的铁皮房子,在人手和资源充足的情况下,三四天就能建起来。 人手自然是要找村里人帮忙。 谢家动静那么大,村里难免会有眼红的小人。 两名铁匠用于监工,一来应对突发情况,二来用于震慑村民。 木匠是用来打木箱和木架,谢秉恩虽然也是木匠,但他还有县里的生意要顾,再者他一个人也太慢了。 作为常氏商号名下镇中酒楼的掌柜,这点儿人根本不算什么。 祥哥满口答应,“行,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正好,我今儿要去里正家里一趟,想让他帮忙请一些人帮忙盖房子,祥哥不如一起去看看?”薛蕙说。 现在那些清山的人,都是谢秉恩私下找的要好的人。 但盖房子还需要不少人,为了方便,薛蕙打算叫里正出面。 “好啊。” 于是薛蕙带头,引着祥哥去了里正家里。 里正媳妇出来开门,见着薛蕙,笑着说,“是蕙娘呀,有什么事吗?” “卫奶奶,这位是镇 中酒楼的刘掌柜,我们找里正爷爷有点事,他在不在家?”薛蕙露出一个标志的笑容。 祥哥冲着里正媳妇笑笑。 里正媳妇忙做出一个里面请的姿势,“在在在,你们快进去吧,老卫,有人来找你。” “谁啊?”卫里正在屋里喊了一声。 薛蕙已经走到门口,答道,“是我,卫爷爷,还有镇中酒楼的刘老板。” 卫里正闻言从里面迎出来,直接把薛蕙忽略干净,上前冲着祥哥笑得满脸褶子,“是刘老板啊,您里面请,里面请。” 虽说商人是最末等,有些人瞧不上,但人家有钱有势,连里正见了都得给三分薄面。 祥哥见卫里正对他如此欢迎,有些受宠若惊。 三人在椅子上坐下,里正媳妇给上了茶。 卫里正说,“不是什么好茶,刘老板见谅。” “哪里哪里。”祥哥品着茶,垂下眼眸时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不是薛蕙买的山吗? 为何卫里正不理会薛蕙,却对他如此热情? 他哪里知道,薛蕙买山的时候刻意提了和镇中酒楼的合作。 谢家哪里出得起百两银子? 银子肯定是镇中酒楼出的,卫里正一心认定镇中酒楼才是幕后老板。 而薛蕙这次刻意带着祥哥一起来见卫里正,也是为了“坐实”这件事。 卫里 正说,“刘老板这次过来,有什么事?如有老头子我能帮上忙的,尽管开口,老头子我一定尽全力配合。” 听到这里,祥哥诧异地看了卫里正一眼,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什么,牙根痒痒地瞪了眼薛蕙! 奸商! 难怪她会邀请他一起来见卫里正,狐假虎威! 薛蕙脸不红心不强,清了清嗓子,“卫爷爷,还是我来说吧,我这个人实在,有什么说什么,我们谢家往常没少受村里人的帮扶,现在我们也不会忘了大家伙。” “杨婶儿,桂花婶子,还有去县城帮我家规整门面的,这不都是?只要有什么需要,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村里人,我爹前段日子找了几个要好的叔伯去清理山上的杂草荆棘,一天给个几文钱,虽然不多,但也比在家里猫冬啥也不干强,是不是?” 谢秉恩往常在村里人缘就好,一是他本就和善,二是他有木匠手艺,说不定谁家就需要打个桌椅板凳,也不会主动去得罪他。 拿他跟谢老大一比,那可真是厚道了不止一星半点。 卫里正点头,“是是是,你爹为人老实厚道,村里人谁不知道。” 虽然但是,卫里正一想到他们买山只花了一百两银子,就有些肉疼。 那山正儿八经来说确实只值一百两,但一想 到老板是镇中酒楼,卫里正总觉得亏了不少。 薛蕙接着说,“昨儿有人问我,清山的还要不要人,我也实话实说,清山的人够了,不过呀,我又想到,我们的山头已经清了大半,想在山上盖房子,倒是需要一些人手,这不是就来找卫爷爷了?想叫您帮忙牵个线。” 祥哥听着薛蕙说的话,内心一阵白眼。 明明就是自己山上需要人手,却说成是拉拔村民! 虚伪! 太虚伪了! 他要是能学成她这样脸皮厚的模样,早就是少东家眼前的红人了! 卫里正摸摸胡子,“你想怎么来?” “是这样,我想叫卫爷爷您把这消息通知到各家各户,要是愿意来干活的,就让他们来您这儿报名。说实话,我刚来村里时间不长,刘老板对村里也不了解,这人选,还得由您老来把关,那些偷奸耍滑的不要,只要老实肯干就行,会泥瓦匠活计懂盖房子的优先。” 薛蕙这话说的卫里正心里很舒服。 由他来通知各家各户,这怎么看也能算他一份功绩。 再者,人选由他来把关,这说明刘老板信任他,也是在暗示,能往里面塞上几个自家人。 卫里正心里舒坦了,后面的就好办了,“这主意不错,不过你要多少人?每天工钱给多少?” 第一百零二章 上:丈量 “二十个青壮,每天十文钱,每天管中午饭,再找四个手艺好的婶子,专门做饭,一天六文钱。” “行,不就是盖房子吗?我这就通知村里人。” “等等,卫爷爷,确实是盖房子,不过呀,这次不是普通的盖房子,是盖铁房子,你通知的时候一定要说清楚,不过到时候会有人指点的。” “铁房子?”卫里正一愣。 祥哥挑了挑眉,心里虽是惊讶,却没有在这时候拆薛蕙的台。 “ 对。” “那得需要多少铁啊?” 薛蕙弯了弯唇,笑说,“这个卫爷爷就不必担心了。” “好,那我这就去办。”卫里正也没有再往下问。 有镇中酒楼在呢,人家怎么弄到铁,弄到多少铁,不需要他操心。 等出了卫家的大门,祥哥阴恻恻地说,“薛姑娘算盘打的真好呀,要不是我来这一趟,还不知道你打着镇中酒楼的名声办事呢!” 薛蕙一本正经,“祥哥,咱们是什么关系? 还用得着计较这些?你放心,等菌子发出来后,我先紧着你这边的量,行吧?” “这还差不多。”祥哥说。 他每天还想再订购一些呢,每天七八斤,根本不够用。 平菇到还好,香菇还得分出一部分包包子,用到菜里的就更少了。 上次还有两桌客人因为最后一份香菇炖鸡差点打起来。 祥哥又问,“你方才说,要盖铁房子,是怎么回事?” “就是我说的那样。” “那你从哪里 弄铁?” 本朝平定天下不算久,甚至前几年某地还有前朝欲孽作乱,为了维持统治,对铁器的管控非常严格,所有的铁矿都把握在官府手里,不许私采。 薛蕙模棱两可地说,“当然是自有门道,前不久县太爷还说叫我多种点菌子呢。” 她说的倒也是实话,只是在这时候说出来,就刻意误导了祥哥,叫他以为铁是县太爷帮她弄来的。 这整个宜春县,最大的官就是县令,既然县令发 话,那便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只是祥哥没想到,薛蕙不知何时竟然搭上了县太爷。 看来,他决定跟谢家保持友好往来的决定没有错。 “薛姑娘,我先告辞了,你放心,你要的人,我明儿就给你送来。”祥哥跟薛蕙道别,上了马车。 吴氏跟谢秉恩也已经去了县城卖包子。 薛蕙倒是没去,而是呆在家里研究图纸。 也就是铁皮房子的图纸。 只能她先研究懂了,才能把房子建出来。 第一百零二章 下:丈量 她正在和淘宝客服沟通,她报出面积和要求,客服给她发过来以往类似案例的图纸供她观摩。 铁皮房,就是利用彩钢板以及其他钢材通过焊接,螺栓,铆接制造成的房屋体系。 可不能小看古代人的智慧,这时候已经有了铸焊,锻焊等焊接法,螺栓和铆接也都常见。 铁皮房的优点有很多,最直观的便是施工周期短,安装拆卸快捷,高,大,轻,环境污染少,因此在现代铁皮房在某些领域的使用非常广泛,比如厂房,或是工地临时居住房等。 铁皮房的建造需要五部分。 第一是预埋件,用以保持结构的稳定和承载重量,类似于普通泥瓦房中的地基。 第二是柱件,既撑起铁皮房的钢柱,墙面支撑。 第三是梁,与泥瓦房一样撑起房顶,多数使用H型钢和角钢框架组成。 第四是檩 条,垂直于屋架或椽子的水平屋顶梁,用以支撑椽子或屋面材料。 最后就是瓦了,既彩钢板。 薛蕙打算使用的事复合板,既中间夹一层泡沫,起到冬暖夏凉的作用。 在看完图纸了解所有的构造之后,薛蕙给出三十米长,二十米宽的数据,叫店家给出图纸。 客服说:我们这里是提供安装服务的,要不这样,你订购的时候把具体地址说一下,我们到时候派人去指导安装。 薛蕙:……不用,你们来不了。 客服:哦,你们那边是不是高风险地区,管控特别严?。 薛蕙:……是,希望怡情赶紧过去。 薛蕙在淘宝上买了一把卷尺,拿着卷尺和纸笔,正要去后山测量,一出门瞧见谢锦明正在晒太阳。 “喂,谢锦明。” 眼前忽然多了一片阴影,谢锦明睁开眼睛,不咸不淡地看着她 ,等着她说话。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谢锦明不明所以,“还好。” “能走吗?” “能。”谢锦明说。 谢家有钱后,吴氏找了好大夫给他瞧过,他现在身体比以前强多了,大夫还让他要多多走动。 “那你起来,跟我去后山量地方。”薛蕙不客气地说。 谢锦明:“……” 可以说,他从小到大都没干过什么活计。 小时候,他也曾试着给家里帮忙。 不过被吴氏瞧见,就心疼地让他休息,生怕累着他。 无论是谁,只要有人看到他在干活,都会直接冲上来把手里的活计抢走,赶他去休息。 后来有一次,只他跟锦朝两人在家,锦朝在劈柴,他心血来潮便想试试,谁知这时候娘正好回来,以为锦朝叫他干活,把锦朝训斥了一番。 下一次,他再想干活的时候,锦朝便说什 么都不让了。 慢慢的,家里人也都默认了他什么都不用干。 薛蕙可谓是这么些年来,第一个喊他干活的。 谢锦明慢慢站起身,“走吧。” 他走路有些慢。 幸好,已经清理干净的后山并不难走,两人很快就到了后山。 薛蕙打算的是先建一个一亩地大小的铁皮房子,再配置上一定数量的木架和木框,单是这些,产出的菌子就已经不少了。 等这一批菌子流入市场,她再慢慢扩建其他的铁皮房。 她先选定第一个铁皮房的地方,比划了一下走向,带着谢锦明走过来,在地上放一块石头,把卷尺的一端给他,“你就站在这里不要动,捏着这个,捏紧一点。” 谢锦明接过来点点头,薛蕙拿着卷尺往前走。 他看着卷尺上陌生的刻度,有些奇怪。 这是一寸吗? 好像比一寸小很多 。 谢锦明充当的是个柱子,薛蕙丈量出三十米长,二十米宽的大小,用石头做好标记。 两人回去的时候,便听到村里又敲锣打鼓的声音伴随着叫喊声。 家家户户都派了个人去村口集合。 周围站满了人,全都在议论着里正叫他们过来的原因。 卫里正见人到的差不多,走上台,清了清嗓子,敲了两下锣,“大家静一静,有件事和大家宣布。” “秉恩家和镇中酒楼合作买了后山,各位都知道了,各家各户也都分到了钱,现在呀,后山要建铁房子,需要人手,秉恩家和善,和镇中酒楼商量在我们村选人,要二十个青壮,每天十文钱,管中午饭……” 话还没说完,一男子就大声说,“我要去!” 随意议论声炸开,众人的叫喊声纷至沓来,“我也去!” “我也要去!” “……” 第一百零三章 招人 根本没有人注意到里正说的是盖铁房子,只注意到了每天十文钱以及管饭。 卫里正的声音淹没在呼喊声中,只好敲敲锣,“静一静!听我说完!想去的,就来跟我报名,我丑话先说在前头,只需要二十个人,不是报名了就一定能进,那些爱偷奸耍滑的,你们自己心里有数。” “还有,需要四个妇女,每天做中午饭,一天六文钱,想去的就来报名。” 说完,卫里正就回了家,没一会儿,卫里正的家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有些人还去了谢家。 薛蕙听到敲门上,冲着大门喊了一声,“谁啊?” “侄媳妇在家呀?我是你军子叔。” 这位军子叔跟谢秉恩关系不错,先前帮谢家二房砌院墙和厨房都有他,也去县里帮谢家修整门面。 薛蕙打开门,“军子叔,你找我啥事?” 军子叔说,“我听说你们那个后山要招人盖房子,你看……” 薛蕙笑笑,“原来是因为这事,军子叔,这件事我管不了,是刘老板交给里正去办的,不过你放心,刘老板说了,老实肯干的,会泥瓦匠活计的优先,你大概率是会被选上的。” 卫里正如果不傻的话,肯定会在和谢秉恩关系好的那些人中选几个,这生意是谢家牵头,肯定要给几分面子,然后再在自家人中选几个,剩下的才是村里人的名额。 听薛蕙这么说,军子叔笑 笑,“原来是这样,那我就不叨扰了。” 军子叔离开,薛蕙正要关上门,又有人上门,“锦明媳妇,先别关门!” 薛蕙循着声音望过去,见一男子穿着灰扑扑地衣服,上面都是脏污,头发不知道多少天没洗过,全都结在一块儿。 这人是毛兵子。 自打毛兵子把家人全卖了,家里就剩了他自己,没有人管束,毛兵子越发的肆无忌惮,每日早出晚归,醉醺醺地回来。 十赌九输,卖人的钱赔给赌坊,家里能卖的也都卖了,他便开始偷鸡摸狗,惹得人人嫌。 要把这样的人弄到后山,说不定自己的铁皮都被偷走卖掉了。 薛蕙不作理会,直接关上门。 毛兵子见此,三两步上前,用腿把门一卡,冲着薛蕙露出一个自以为风流的笑,“先别关门,先别关门,我有事跟你说。” 薛蕙看到他那一口黄牙,被腥臭熏得想吐,冷声说,“滚,我家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毛兵子被她的态度气恼,朝着家里头喊道,“妹夫,你还不出来看看,你媳妇怎么跟我说话的?!” 薛蕙闻言,气笑了。 她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舔着脸喊谢锦明妹夫,也不害臊。 别说毛文静现在已经被卖,就算没有,他要喊也是喊铁蛋妹夫,怎么也喊不到谢锦明头上。 无非就是看谢家有钱了。 谢锦明从屋里出来,咳了两声,“ 谁……谁是你妹夫?我们谢家不欢迎你。” “我妹夫当然是你了,你跟我妹都谈婚论嫁了,不是我妹夫是什么?”毛兵子说着,瞪了眼门口的薛蕙,“你快让我进去,要不然我让我妹夫休了你!别以为你是我妹夫的媳妇就无法无天了,要是我妹还在,你还得喊她一声姐姐,给她敬茶呢!” 越说越离谱了。 “毛兵子……咳咳我不是你妹夫,赶紧……咳咳离开谢家。”谢锦明说。 “妹夫,咱好歹也是亲戚一场,我是你大舅哥,你这么急着让我走干什么?我来谢家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讨个后山盖房子的名额,有个活路而已。” “想要后山的名额,就去找里正,跟我们没关系。”谢锦明说。 毛兵子正要说话,突然回过味来。 谢家没人。 就眼前这两个人。 一个病秧子和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 毛兵子打量薛蕙几眼,眼神赤裸裸地盯着薛蕙胸部。 原先这丫头骨瘦如柴的,看着就倒胃口,现在在谢家吃胖了不少,他这才发现,这小连比他妹妹长得还标志,胸前鼓鼓的,一看就很有料。 他猥琐地笑起来,眼底闪过一丝贪婪,上前一把推开薛蕙,直冲着谢锦明而去。 察觉到毛兵子的意图,谢锦明面色发白,眼底闪过一丝焦急,飞快地说,“薛蕙,你快去叫人。” 毛兵子抬头,一拳头挥 向谢锦明。 等他解决了谢锦明,再把那小丫头抓回来。 到时候谢家的钱跟这小丫头不就都是他的了吗? 谢锦明身体这么差,肯定满足不了她,待会儿他一定得干的这小丫头喊好哥哥。 然而,他的拳头还没碰到谢锦明,便忽觉浑身一麻,双腿一软,嘭地一下倒在地上昏迷过去。 谢锦明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场景,一时间回不过神。 薛蕙……一棍子把毛兵子打趴下了? 薛蕙把电击器收起来,对着毛兵子踢了两脚,对谢锦明说,“去拿绳子来。” “拿绳子做什么?” “把他绑起来。” “绑起来做什么?” 薛蕙翻白眼,“怕他醒来再对我们动手!” “哦。”谢锦明听话地找了绳子出来。 两人合力把毛兵子绑起来,塞住嘴。 但是这一番忙活,就累的两人气喘吁吁。 两人只好把毛兵子给拖到角落。 等谢秉恩和吴氏回来,薛蕙跟他们说明了情况。 吴氏一听毛兵子差点伤到谢锦明,气得拿棍子往他身上狠狠甩了好些棍子才消气。 他们打算等晚上,再把毛兵子丢后山去。 “但是,这样也不是个办法,他以后要再来找麻烦怎么办?”吴氏担忧地说。 毕竟,家里大多时间是谢锦明一个人在家,要是毛兵子再找过来,他怎么应付的了? “娘,你先别担心,我这几天在家,去山上的时候 就叫上锦明一起,不叫他落单,等以后山上弄得差不多了,咱就在山上盖几间房子,养几条大狼狗,山周围弄上铁丝网,多好。” 薛蕙规划的非常完美。 “铁丝网?这东西可不好弄。”谢秉恩说。 “这又什么,我已经拜托我那个朋友给我弄些,还有铁皮什么的,用来建铁皮房。” 虽然她一直想着建铁皮房,这却是第一次告诉吴氏跟谢秉恩。 “铁皮房?!”谢秉恩瞪大眼睛。 现在铁器贵得很,一个锄头,一个铁锹就值不少钱,要是落在地里被别人捡走,那可是亏大发了。 要是用铁皮来建房子,那得需要多少铁皮? 在看到薛蕙从她“官府朋友”那里拿来各种稀罕的物件,谢秉恩丝毫不怀疑她那“官府朋友”能搞到铁皮。 乖乖,那可是铁皮啊,说给就给。 要是拿去卖钱…… 当然,谢秉恩也只是想想。 那是官府的铁皮,既然不在外流通,那必然有他的道理,若是他们卖出去,不仅会给自己招来祸患,还会连累蕙娘的朋友。 “是啊。”薛蕙气定神闲地点点头。 “蕙娘,你总是找你那个朋友帮忙,他会不会烦啊?”吴氏问。 “不会,娘你放心吧,他人很好的。”薛蕙张口就来。 “哦,那要不下次他来的时候,你叫他到家里来吃饭吧,他帮了我们那么多,我们也得表示表示。” 第一百零四章 不方便 薛蕙脸色一僵,若无其事地笑道,“娘,他身份特殊,是专门研究一些东西的,怕是不方便。” “那怕什么,你不也见了吗,都是咱自家人,咱不往外说不就行了。” 薛蕙扯扯嘴角,“那好,等我下次见到他的时候问问他。” “好。” “对了,娘,你明天要是能见着彪子,就跟他说一声,我向他借几个人。” 谢秉恩不赞成道,“跟他借人干什么?他们一群地痞流氓,除了耍耍威风,能干什么?你要用人,就在村里人找不就行了?” 薛蕙抿唇一笑,“爹,有些事不能一概而论,彪子他们虽然是地痞流氓,但交给他们的事他们都办的妥妥帖帖,村里人看着老实,实际上心里说不定又什么小心思呢。” 吴氏附和道,“蕙娘说的有道理,你难道忘了王氏了?生活在同一屋檐下那么多年,眼红起来都不要脸,村里那些人,谁知道是人是鬼?” 谢秉恩一噎,忍不住反驳,“那些小混混就没二心?” “爹,他们干这行的,最讲义气,否则谁会帮他们卖命呢?你别瞧着他们游手好闲,实际上他们除了不干正事之外,其他方面靠谱的多,叫他们来,就是来监工的,村里人就怕他们。” 谢秉恩叹口气。 行吧。 “对了娘,明天叫彪子来的时候带些青菜和肉,做大锅饭。 ”薛蕙打算的事,明天就动工。 家里米面都齐全,大锅饭就是青菜合着肉炒了炒,一人一碗。 不需要多精致,单是有肉就很不错了,乡下人谁家能天天吃肉? 第二日,卫里正就把二十个人的青壮连带着四个做饭的婶子的名单送了过来。 如薛蕙想的一样,里头有卫里正的大儿子跟一个侄子,还有军子叔等几个跟谢秉恩关系好的,剩下一些是村里一些老实肯干的村民。 薛蕙叫上谢锦明一起,当即就去了军子叔家里,把名单给他抄一份,让他帮忙通知所有人到山脚下集合。 等薛蕙和谢锦明到的时候,众人已经聚在那里,三三两两地围在一起说这话。 见着他们过来,很多人只是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们一眼,继续聊着天。 在他们的概念里他们是给镇中酒楼干活,就算是谢家人来管他们,也应该是谢老二来呀,来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算什么?她懂什么? 倒是军子叔上前说,“锦明也来了?” “军子叔。”谢锦明打招呼。 “侄媳妇,人都到齐了,你有什么事就交代吧。” 薛蕙清了清嗓子,走到众人面前,“各位叔伯先静一静,听我说两句。为了方便统一的管理,我先叫军子叔担任你们的头儿,以后有什么事情,我会传达给军子叔,再由军子叔通知你们。军子 叔,以后要辛苦你了。” 军子叔摆摆手,“辛苦啥?不辛苦。” 不就是多干点活吗? 往年都是在家里猫冬,现在有活干能挣钱就不错了,多干点就多干点。 况且,他办的好了,以后谢家有啥事都不会忘了他。 “那好,军子叔,你先点一下名单,看人都到齐了没。” 在场都是熟人,军子叔打眼一看就知道齐不齐,“你放心,都齐了。” 薛蕙面无表情地说,“齐了就好。军子叔,以后每天上午上工下工的时候点一遍名单,下午上工下工的时候点一遍名单,中间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其他时候我也会找人来监工,都没有问题的就可以去里正那里领每天的例银。” 说罢,她扫了众人一眼,“若是缺时或者被监工发现偷懒,会根据情况扣除一定的银钱,若是屡次屡犯,那你就不必在这里呆着了,外面想进来的多的是。” 先前还稍稍有些窃窃私语的声音,现在是完全静了下来。 向来无组织无纪律的村民互相对视一眼,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规矩。 这肯定是镇中酒楼要求的,只有有钱人家才讲规矩。 看来,一天十文钱,也不是那么好拿的。 军子叔应了一声,“行。” 薛蕙又说,“不过各位叔伯也不要害怕,这些规矩已经非常宽泛,只要你们按时上下工,不被发 现偷懒,是不会克扣你们的银钱的。而且,你们看看这一整座山,可忙活的多了去了,这一冬天基本上天天有活计,各位想想一冬天能赚多少钱?只要你们肯干,今年肯定能过个好年。” 先打一巴掌,震慑一下,再给一颗甜枣,安抚人心。 一天十文钱,一个月就是三百文,一冬天按照三个月来算,就是九百文! 也就快一两银子了。 众人纷纷激动起来,说什么都不能被赶出去,倒也觉得规矩没什么了,有钱就行。 “好了,你们先跟我来。”薛蕙说完,转身走在前面。 谢锦明跟上,见她在众人面前条理清晰不卑不亢的,不由得暗暗佩服。 众人还站在原地不动,有些不知所以。 军子叔喊了一声,“还不都跟上?都愣着干什么?还能不给你工钱咋滴?” 众人这时反应过来,管他是谁监工,反正线是里正牵的,钱跑不了就行。 大家跟在薛蕙后面,到了后山的阴面。 薛蕙指着某一处的杂草说,“你们去把那些草拨开,把洞里的东西弄上来。” 在军子叔的带领下,众人挑开上面的草往下望去,只见是好几卷子铁丝网摞在一起。 这是昨天薛蕙趁着扔毛兵子的时候买的,怕有人偷,专门放在这里。 等铁丝网围好,薛蕙才敢买铁皮钢架等东西堆在山上。 “我先 说一下今日的任务,现在建房子用的铁皮还没有运来,倒是来了铁丝网,大家今天就是要把铁丝网围在这座山的周围,沿着山脚边的树围一圈,并且在铁丝网上绑上荆棘。那边有工具,铁锹,钢丝,钳子都有。” 这铁丝网有一人高,再配上荆棘,然后在铁丝网旁边弄些陷阱,想要进来没那么容易。 众人感叹着,真不愧是镇中酒楼,用铁丝网来做墙,可真是奢侈,要围山一圈,得多少钱呀。 虽是如此,众人已经开始忙碌起来。 军子叔给他们分好组,有人挖坑,有人绑钢丝和树,有人绑荆棘。 生怕被扣钱,大家都干的很认真。 等到中午的时候,彪子带着几个兄弟,还有青菜和肉来了。 “嫂子,”彪子从马车上跳下来,喊了一声,才发现谢锦明也在,打招呼,“谢大哥也在啊。” “嗯。”谢锦明见彪子喊薛蕙嫂子喊得顺畅,很熟似的,看了他一眼。 正巧,彪子也在看着他。 彪子和谢锦明接触并不多,只是有几面之缘而已。 在他印象中,谢锦明总是病恹恹的,不爱说话,也不爱出门,没想到这次竟然跟着嫂子出来了,看着精神也比以前好多了。 就是这大伯哥跟弟妹走在一起,不怕被人说闲话吗? “彪子兄弟……咳咳……你看我做什么?”谢锦明有些不解。 第一百零五章 盖铁房子 彪子握着拳头抵在嘴边虚咳一声,“谢二哥还有几日就休沐了。” “嗯。”谢锦明点头,“还有三天。” 彪子嘴角僵住。 他是真听不懂还是假听不懂啊? 明知道谢二哥还有三天休沐,还跟嫂子走那么近? 狗蛋倒是没想那么多,直接问,“嫂子,你找我们啥事儿?尽管说。” 其余人也凑到跟前,七嘴八舌地问着。 薛蕙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们瞧,我这山上已经开始动工,我还有别的事,就请你们来当监工。” “不就是监工吗?这还不简单。”彪子口出狂言。 就是他的这一句话,叫身后的几个兄弟未来一段时间告别了美人美酒,只能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当监工,其实就是瞎转悠,差点闲出翔来。 那四个负责做饭地婶子也来了山上,其中一个便是卫里正的儿媳妇,张翠兰。 她们在山上临时支了个灶,开始做午饭。 淘宝客服回复了。 发过来简单的图纸。 薛蕙特意在淘宝上买了一支钢笔和一套尺子,把图纸在纸上画一遍,并注意把上面标注的长度单位换成尺寸仗等。 她又画了木箱子和木架的图纸。 铁皮房的木箱子要比她现在用 来发菌子的木箱子大很多,一米长一米宽,高度则和原来的小木箱子一样浅,平菇菌种袋可以一层一层地放在上面。 长木架约四米,一共三层,左右都可放置木箱,最大程度上利用空间。 一个铁皮房子,共需要二十五个木架,每五个并成一列,一共五列五排。 每个木架左右两面三层一共可放置二十四个木箱,一共六百个木箱。 纵向利用长度为五个木架的长度,二十米,横向利用长度为十个木箱的长度,十米。 纵向留出六个过道,每个过道一米宽,纵向在第二个架子和第三个架子中间留出一个三米左右的过道,中间加上一层铁门,一边种平菇,一边种香菇。 两端留出空间来可用于放置火盆,喷水加湿器 平菇和香菇虽然都容易种植,但喜好的湿度不同。 平菇生长环境更加湿润,而香菇生长需要的水分小,若是水分过大,就会长得瘦长,菇盖肉薄,质量差。 先前薛蕙用小箱子种,每日喷水,倒是容易控制,但大规模种植,就得分开来种。 而这是第一个铁皮房,算作是实验。 等以后再建铁皮房便一样菌子一间房。 说来,薛蕙也是第一次大 规模种菌子,作为一个半吊子,为了保证成功的几率,她首先选择的是铁皮房而不是大棚,菌子对光照没什么要求,铁皮房隔温隔热挡风保湿性能好,是最保险的。 小平岭虽是南方,但平均海拔在两千左右,西山深处屹立着一坐长年不化的皑皑雪山。 一到冬天,西山里便是白茫茫一片。 若是使用大棚,到时候不仅容易把菌子们冻死,还有可能大雪封山,把大棚压塌。 而前山阳面有光照,温度偏高,雪量少,她打算种一些蔬菜,例如稀有的番茄等,到时候还是要建大棚采光。 下午,祥哥把那两个铁匠跟二十个木匠送了过来。 薛蕙把木箱和木架的图纸拿给他们看。 木匠们都是老手,木箱和木架的结构简单,很容易就能看懂。 至于木料,刚清理完的山上,除了松树,大多树木都被砍了,木料多的是。 他们拿了图纸之后,立刻去忙活了。 薛蕙又拿着铁皮房的图纸给两个铁匠看。 崔铁匠和周铁匠,两人虽是打铁的好手,却不会盖房子,看图纸看得一头雾水,对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有些疑惑了。 薛蕙便给他们讲解,“盖房子,首先需要打地基, 然后砌墙,架梁,上瓦,不过,我要盖的是铁房子,但万变不离其宗,这是墙柱,这是墙面,这是梁和椽子,两位现在不懂也没关系,就是铁房子有些地方需要用到切割或者焊接之法,到时候需要就得麻烦二位了。” 薛蕙这么一说,他们两人便明白了,别的用不着他们,他们就是来焊接的。 “姑娘放心,切割焊接之法我们都熟,但是现在,我们……?” 崔铁匠和周铁匠对视一眼,他们就这么闲着? “你们先回吧,现在用来盖房子的铁皮还没有运送过来,待明日二位再过来。” 于是两位铁匠来一趟在这里呆了那么一会儿,又回去了。 二十人忙活了一天,终于把铁丝网围好了,只在正对着村里的方向,留了门。 薛蕙宣布了下工,叫他们去里正那里领钱。 钱是薛蕙提前交给里正的。 本来干了一天的活计,众人累的有些蔫,一听领钱,顿时不觉得累了,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往里正家里冲。 领到十文钱的时候,都笑得合不拢嘴。 三三两两说着话从里正家里出来,个个神采奕奕。 那些没被选上的瞧见,心里别提有多酸了。 薛蕙喊住军子叔 ,自己多拿了五文给他,也就是他每日的工钱是十五文。 军子叔连忙推辞,“侄媳妇,你这是干啥?这我不能要,说好的十文就是十文……” “军子叔,你拿着,这是你应得的,这段时间还得你多费心。”薛蕙说着,拿出铁皮房子的图纸,“这是铁房子的图纸,明日铁皮就能送过来,到时候开始建房子,虽然材料不一样,铁房子和普通房子有异曲同工之妙,军子叔先拿回去研究研究,到时候整体的安排还需要军子叔还做。” 军子叔大体扫了一眼图纸,收下了。 彪子等人也跟薛蕙告别,驾着马车离开。 “走吧,咱俩也回去。”薛蕙对旁边的谢锦明说。 等晚上的时候,她再来买铁皮。 “好。”谢锦明点头应着。 想到自己今天看到的一切,即便到现在,心里还是非常的惊讶。 今天,他算是看到了另一个完全不一样的薛蕙。 她该严厉时严厉,该和善时和善,该敲打时敲打,该施恩时施恩,把手下这些人的喜怒哀乐全都掌控在手中,就连那几个小混混,都对她恭恭敬敬。 这真的是薛蕙吗? 真的是刚嫁给她时沉默寡言只知哭哭啼啼的薛蕙吗? 第一百零六章 吃鱼 翌日一早,众人按照时间来上工,看到那时的场景,不由得非常惊讶。 只见山坡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铁皮,钢管,钢架,都崭新崭新的,有些钢管在亮的连人影子都照的清清楚楚。 这得多少铁啊?! 薛蕙和谢锦明一早也来了山上,问军子叔,“叔,那图纸你看完了吗,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 军子叔说,“看完了,刚开始看着不明不白,细想一下跟平时盖房子步骤一样,你放心吧。不过,我看有些地方需要焊接,咱这儿没有铁匠……” “这你放心,刘老板找了两个铁匠,待会儿就会过来。”薛蕙故意说的大声,叫众人都听到。 众人面色也严肃起来。 不少人心里都有这种想法,薛蕙是自己村里人,要是偷会儿懒碍着情面,她肯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刘老板派来的人肯定会比她严格。 但,其实,薛蕙在意的不是他们偷懒,而是这时候铁器不是什么便宜的东西,难免怕有人动歪心思。 那些小钢管,揣袖子里就能带走。 因此才刻意提了刘老板来震慑。 “那就好。”军子叔说。 薛蕙把一本册子交给军子叔,“这是所有材料的册子,都是有数的,每天用了什么,还剩多少,都清点一下 记册子。” 更重要的事,偷走铁皮不算什么。 但若真流通到市面上,那才是完了个大蛋。 薛蕙敢用铁皮,无非就是打信息差。 百姓们以为铁皮钢架是镇中酒楼弄来的,祥哥认为她是走了县令关系弄来的,这件事没人会去真正的求证,只要不传到郑仪贤耳朵里,那就安然无恙。 但要是流通出去,自己肯定得被抓起来拷问铁器哪里来的! 军子叔认真的点头。 他也知道铁值钱。 “那叔就去安排吧,我不懂盖房子,我就不参与了,不过,第一次弄这些,进度慢点没关系,别伤着就行。”薛蕙说。 “好嘞。” 军子叔拿着图纸去了。 这二十个人他都认识,也知道谁会泥瓦活盖房子,他们之中也有各自的擅长,把这些人挑出来,分然后组。 崔铁匠和周铁匠很快便来了,薛蕙介绍他们给军子叔他们认识,由着他们自己去操作。 不过薛蕙还是嘱咐崔铁匠和周铁匠,这些百姓们很少和铁打交道,肯定不如他们两个熟练,叫他们两个帮忙注意着点,别伤着了。 在军子叔的带领下,众人开始打地基了。 彪子几人来监工。 但,似乎没什么需要他们监工的。 再说监工也不能一直在旁边盯着。 于是 ,在快中午的时候,他们几个实在无聊,出去了一趟。 回来之后手里拎着几条鱼。 个个身上都湿漉漉的。 中午张翠兰四人做大锅饭,彪子几人就在旁边烤鱼,“嫂子,谢大哥,一起过来吃鱼呀。” 薛蕙馋得很,盘腿坐在彪子对面。 彪子把一条穿好的鱼给薛蕙,“嫂子,你烤这个。” “好的。” 村民们怕他们,吃饭的时候都离得远远的。 烤鱼的香味很快就传了出来。 比有肉的大锅饭还好吃。 狗蛋烫的嘴巴通红,感叹着,“这山泉养出来的鱼,就是鲜。要一直在这儿地方住着,也不错。” 薛蕙垂下眸。 有没有可能,她就是打的这主意,才叫他们来监工。 鱼剩了两条,彪子就冲着村民们招招手,“喂,这还有两条鱼,你们要吃吗?” 没有人回应。 大家也不明白,谢锦明和薛蕙好好的,为什么非要跟这些混混呆在一起。 军子叔犹豫半响,走过去,得了条鱼回来。 旁边的人咂咂嘴,“你别说,真香。让我吃一口。” 有了这人的起头,不少人都围过来说,一人一筷子,很快,一条鱼就剩下了骨头。 另一村民大着胆子走上前,对彪子说,“小伙子,那条鱼你还吃不?” 彪子直 接把棍子递给他,笑笑,“你拿去吧。” “哎呦,谢谢你,小伙子。”他拿着鱼回去,不大会儿就被瓜分了。 有了这分鱼之事,村民们渐渐发现这些小混混,其实跟村里那些十几岁的爱上树掏鸟蛋下河摸鱼的孩子没什么两样。 …… 远志书院。 林燕子给林珅送了东西,林珅转身便要回书院,林燕子又叫住了他,“哥,你等等……” 林珅停下脚步,回头,“还有什么事吗?” 林燕子欲言又止,期期艾艾,“哥……你……你能帮我把谢锦朝叫出来吗?” 林珅乍一听到这个名字,有些陌生,仔细想了一遍,才想到这个谢锦朝是谁。 便是前段时间被人诬陷逼奸闹得沸沸扬扬地那个乙等学生吗? 他对乙等学生并不了解,也没接触过。 但也听说过谢锦朝的光荣事迹,对谢锦朝的印象实在算不上好。 这个人,对知识和先贤没有敬畏之心。 先不说他顶撞夫子,课堂睡觉,就说他前段时间,大言不惭,拿进甲等来戏言,言语之间的轻蔑嘲弄之意,叫人听了刺耳极了,这样的人,简直是侮辱书院这种圣贤之地。 “你认识他?你找他做什么?”林珅问。 林燕子抿抿唇,脸颊渐渐红了,含羞带怯地看 了林珅好几眼,“我……我……” 看到她这个样子,林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面色严肃,“我不会帮你去叫他,你就别想了。” 林燕子倏地抬头,震惊地看着林珅,脸上从红色一寸一寸变得惨白,“哥,为什么?” “文人无行,纵然生得好皮囊,腹内却乖张狂妄,行事恣意无状,大逆不道,根本配不上你。” 闻言,林燕子一瞬间怀疑林珅在说笑。 谢锦朝虽是在乙等,但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 他明明善良温柔,还从小流氓的手里救了她。 林燕子赶紧反驳,“哥,你肯定误会了,他不是这样的人……” 林珅皱着眉头,“你与他接触过几回?对他的事又了解多少?” “我……” 她跟谢锦朝确实没接触过多少,即便见着,也是匆匆说几句话,还是都是在说蕙蕙。 林燕子无话可说,嘀咕道,“反正他不是这样的人。” 林珅说,“长兄入父,以后你的婚事是我来操心,我会给你选一门厚道的人家,至于谢锦朝,你就死了这条心。” “哥……” “好了,赶紧回家去。” “我……” “回家!” “好好好,我回家。”林燕子气地嘟着嘴离开。 看着她离开,林珅才转身进了书院。 第一百零七章 看不上她 林燕子走了没多远,见她哥已经进了书院,便又折返回来,想碰碰运气,看能否见着谢锦朝。 她的运气是不错的。 没多久,就见着谢锦朝并着两个同窗回来。 他一身天青色长衫,长身玉立,唇角微弯,与身边的同窗正说着什么。 林燕子看得痴了。 明明文质彬彬,气质斐然,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像哥哥说的那样,乖张狂妄,大逆不道? 哥哥肯定是不了解他才这样说的! 待谢锦朝三人走近,林燕子提起一丝笑,走上前,“锦朝。” 谢锦朝就跟没听见似的,并着同窗继续往前走。 她嘴角一僵,又上前喊了一声,“锦朝。” 这回实在是不能当没听见了。 因为,许严这个没眼色的家伙推了推谢锦朝,一脸暧昧的笑着,“喂,有姑娘喊你呢,你怎么不应?” 这下,谢锦朝面色无奈,转头看向林燕子,冷淡地说,“你有什么事吗?” 见他这态度,林燕子脸色一白,“……我……我……” 能有什么事呢? 她就是想跟他说说话。 旁边许严见状,戳戳谢锦朝,“锦朝,对人家姑娘,你温柔点。” 谢锦朝不动声色,对林燕子说,“你要是没什么事,那我就回书院了。” 说完,他半点都不给林燕子挽留的机会,大步进了书院。 林燕子脸上一阵失望。 谢锦朝的态度明晃晃地挂在脸上,她何尝不知? 但她真的很喜欢他。 她该怎么办? 林燕子脑中电光一闪,想到了薛蕙。 谢锦朝好似很看重蕙蕙这个大嫂,蕙蕙说的话,他应该会听吧? 裴长风没说什么,跟着谢锦朝一起进去了。 许严见状一阵痛心,他怎么能用这个态度对人家姑娘? 没看着人家姑娘专程在这里等他吗? 他不好意思地冲着林燕子笑笑,解释道,“他就是这么个臭脾气,你别往心里去。” 说完,三两步追上前,语重心长,“锦朝,你怎么能这么跟姑娘说话?冷着脸,跟人家欠了你几百两银子似的。跟姑娘说话,可不得温柔点。” 谢锦朝说,“你看不出来她什么意思?” “看得出来呀,那姑娘眉眼盈盈若水,含情脉脉,一看就是对你有意思,成家立业成家立业,先成家也没什么嘛,你年龄正好。”许严说。 “正因为如此,我才是这样的态度,既然没有心思,为何要给她念想?若她误会了什么,一直等着我,又该如何?” 许严一噎,“你为什么会没有心思?看不上她?” 谢锦朝默了默,没有说话。 许严八卦之心熊熊燃起,“快说,快说,你看不上她是不是有喜欢的人?是一起 长大的青梅竹马?还是关系亲密的表妹?或者是从小订娃娃亲的未婚妻?还是媒人给你说的亲?” 现在书院里确实已有人成亲,无非就上面四种情况。 谢锦朝抿唇,“不是。” 不知道为何,脑子里突然出现薛惠那张脸。 “都不是?”许严疑惑着,脑中灵光一闪,恍然大悟,“哦!是王大军污蔑你那天,跑过去跟你说话的姑娘!对不对。” 谢锦朝垂了垂眸。 “我猜中了?你默认了?”许严惊呼起来,拍着谢锦朝的肩膀,“没事,兄弟别灰心,不就是养兄妹吗?你好好跟你爹娘说说,他们肯定会同意的。” 薛蕙那次出现在书院,众人都把她当成了谢锦朝的妹妹。 但眼下谢锦朝喜欢人家,许严下意识地便认为他跟薛蕙肯定没有血缘关系。 总不可能,他丧心病狂地对亲妹妹下手吧? “她不是我妹妹。” 许严听了愣了一下,“哦,我明白了,那是你童养媳?” “……” 晚上回到寝舍,谢锦朝照例坐到桌前,写着什么。 许严好奇,凑过来说,“锦朝,我看你这几天都在写这个,在写什么呢?” 谢锦朝淡淡地答,“字帖。” 许严非常惊喜地抱住谢锦朝,“锦朝,你对我可太好了……” 又是帮他写范文,又是给他讲解, 又是给他写字帖,有这么一个好舍友,他可真是太幸福了。 谢锦朝嘴角抽了抽,“不是写给你的。” “啊?”许严一听,眉眼耷拉下来,“不是给我写的?那是给谁?不会是裴长风这个臭小子吧?” 旁边的裴长风继续看书,都不稀得理他。 “不是。” “那是谁?” 谢锦朝淡淡地说,“快学习去,还想不想进甲等?” 许严一听,唉声叹气地坐到座位上。 学习,学习,为什么会有学习这种东西。 …… 铁皮房建的很快。 两天便把里面的骨架搭了起来,只剩下上墙上瓦。 而谢锦朝也到了沐休之日。 一下课,谢锦朝便直接往外走。 许严见状,笑说,“锦朝,又走那么早?急着回家见你的小童养媳?” 他都是在第二天才回家,裴长风就更厉害了,直接不回家,一直在寝舍住着。 谢锦朝没有理会他的调侃,直接出了教室。 他到家的时候,家里锁着门。 谢锦朝眉头一皱。 即便薛蕙现在可能还跟吴氏和谢秉恩在县里,那谢锦明也应该在家。 家里怎么会锁着门呢? 正巧这时候,一个好心的邻居见着谢锦朝,说,“锦朝下学回来了?你哥跟你嫂子都在后山呢,就你们跟镇中酒楼买的那座山。” 听到邻口中的“你哥跟 你嫂子”,谢锦朝眼神一暗。 他不喜欢别人把薛蕙跟谢锦明放在一起。 那邻居见谢锦朝不说话,又感叹,“以前倒是很少见锦明出门,这几天他天天跟着你嫂子去后山,你哥的病也都比以前好多了。小两口感情好的很,我瞧着你们家过好了以后,你没见,你嫂子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 谢锦朝闻言,眼底漆黑如墨,淡淡跟邻居道了谢,前往后山。 马上要下工了。 薛蕙不知道什么时候朝着这边走过来,喊了一声“彪子”。 彪子嘴里咬着根有点干枯的狗尾巴草,扭头一看,见到谢锦明跟在薛蕙的后面走过来。 彪子忍不住翻白眼。 谢锦明怎么回事? 怎么一直跟着嫂子? 也不知道避嫌?! 他吐掉狗尾巴草,走过去说,“嫂子,找我什么事?” “没事,你们要是没事,可以走了。” 彪子还想再说什么,眼尖地看到不远处的人影,惊喜道,“嫂子,谢二哥来了!” 薛蕙一愣,转头看过去,就见谢锦朝手里拎着小包袱走过来。 嘶。 她最近有点忙,忘了谢锦朝今日沐休回来。 薛蕙朝着谢锦朝走过去。 谢锦明想要跟上,彪子却一把搂住他的肩,笑眯眯地说,“谢大哥,他们两口子说说话,你上去干什么?是不是?” 第一百零八章 两口子? 谢锦明一愣,眼底闪过一丝错愕,一口气呛着,不住地咳嗽起来,“咳咳咳……” 彪子赶紧扶住他,“谢大哥,你没事吧?” 谢锦明忍着嗓子眼里的痒意,“他们……咳……两口子,谁咳咳……谁告诉你的?” “谁告诉我的?当然是谢二哥,有什么问题吗?”彪子不明所以,耸耸肩。 他叫了那么久的嫂子,要是不是谢二哥的媳妇,谢二哥跟嫂子早该纠正了呀。 “咳咳咳……”谢锦明又开始重重地咳起来。 锦朝说的? “谢大哥。”彪子扶住他。 谢锦明神色怪异地看着他,又看向不远处说话的两人,眼神复杂。 事情早有苗头。 仔细一想便能明白,锦朝平日冷冷淡淡的,连爹娘都是,却唯独对薛蕙一个人温柔。 其实,上回锦朝教薛蕙习字那天,他便隐隐有所察觉。 那时,她进去不久,步履匆匆地从里面出来,脸色通红,带着几分少见的羞怯,一头扎进厨房里,许久才出来。 后来,她就在院子里练字,没敢再进去。 这几日,谢锦明也慢慢对薛蕙有所了解,她面对里正,面对众人,冷静自若,一点儿也不怯场,把所有的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 这样的人,怎么会轻易脸红 害羞呢? 除非,那个人是她喜欢的人。 “谢大哥,你身体没事吧?”彪子见他不说话,又问。 谢锦明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淡淡地说,“没事,老毛病了。” “谢锦朝,你回来了。”薛蕙走到谢锦朝跟前,从袖子里拿出一串钥匙递过去,“呐,钥匙给你。” 谢锦朝不接,问,“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薛蕙说,“马上就下工了,你要不在这儿等一会儿也行。” “大哥怎么也在这儿?他的身体能行吗?”谢锦朝垂了垂眸,眼底幽暗,状似无意地问。 “你大哥啊?前两天毛兵子来闹事,我怕他一个人在家被欺负,就让他跟我一起。”薛蕙随口说。 谢锦朝听着她语气中的维护之意,嘴唇一抿,“你?你这么小一点儿,能保护他?” 薛蕙这就不乐意了,叉腰挺胸抬眼瞪着他,“我哪里小了?我一点都不小,我可厉害了!毛兵子就是被我打晕的!” 谢锦朝倒是听彪子提起过,她在镇上打晕三个孙家家丁的光荣事迹。 他垂眸看了看,意味深长,“是是是,你一点都不小。” 薛蕙顺着他的视线低头一看,脸色唰地一下子红透了,恼羞成怒,咬牙切齿,“谢锦朝!你流氓!” 说着,她扬手便那手里的一摞单子打他。 谢锦朝站着不动,任她跳着脚打在自己肩上,眸色深深地朝着谢锦明的方向望过去。 四目相对,他眼神中透着势在必得,眉峰微挑。 谢锦明收回了视线。 单是这片刻,他就能看出薛蕙的态度。 她对他的态度,是礼貌的,公事公办的。 只有在面对锦朝的时候,她才会嬉笑怒骂,宜喜宜嗔,表达自己的所有的情绪。 谢锦朝也收回视线,按住薛蕙的肩头,淡淡笑着,“好了,叫上大哥回家吧。” 薛蕙气鼓鼓地哼了一声,一把挡开他的手,走向谢锦明,“走了,回家了。” 谢锦明“嗯”了一声。 三人回到家,不多会儿,吴氏和谢秉恩,还有谢锦婷也回来了。 吃过晚饭,薛蕙起身。 谢锦朝喊住她,“蕙娘,你去干什么?” 薛蕙停住脚步,“我去洗漱啊,怎么了。” 其实是想去洗澡,在山上呆了一天,浑身都是尘土。 只是当着众人的面,她没好意思说。 谢锦朝状似无意地说,“你不是要练字吗?我给你写了字帖,等会儿去我房间里拿。” 薛蕙不知道谢锦朝为什么这时候说这个,随意应了一声。 谢锦明手指动了动,看了谢锦朝 一眼。 他知道,这话是说给他听的。 吴氏见谢锦朝对薛蕙挂念着,对他们却冷淡的很,不由得叹了口气,起身收拾桌子,去准备猪皮冻。 谢秉恩也帮忙去弄。 谢锦婷缠着谢锦朝 谢锦朝正要起身回房,谢锦明喊住他,“锦朝。” 谢锦朝脚步顿住,转头看着谢锦明,唇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慵懒随意,眉心舒展,“大哥,你有什么事吗?” “咳咳……”谢锦明站起身,缓缓走近,“不要跟我装傻,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谢锦朝的嘴角一勾,“大哥看出来了?” “不是你叫我看出来的吗?”谢锦明虚握拳头抵在嘴边轻咳。 在后山,谢锦朝挑衅的眼神,根本不加掩饰。 “既然如此,望大哥成全。” 谢锦朝嘴上这么说着,眼神,表情,却丝毫没有恳求的意思,嘴角反而扬着淡淡的笑,表示着他志在必得。 谢锦明知道,即便他不答应,谢锦朝也会想办法得到。 “锦朝,我有没有说过咳咳……有时候,我很羡慕你咳咳咳……”谢锦明声音里透着股怅然,“羡慕你咳……有一具健全的身体咳咳……羡慕你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羡慕你想要的咳咳咳……什么都有。” 再往 前数几年,他们兄弟两个的关系并不好。 他那时候不认命,看着身边健康的谢锦朝,心生妒意,故意折腾自己,好叫吴氏回来看到,斥责谢锦朝,看着谢锦朝委屈地反驳却被吴氏骂他狡辩的样子,心里才好受一些。 他不知道谢锦朝知不知道他是故意的。 不过呀,这种事越来越没意思了。 谢锦朝慢慢变得冷淡,无论吴氏怎么责骂,他都一副淡淡的表情,不会再解释什么,索性破罐子破摔,往自己身上揽。 两个人反倒兄友弟恭了起来。 吴氏和谢秉恩以为这个二儿子冷静懂事,谢锦明却知道,他这个弟弟,绝不像表面上这么乖。 他身体里头藏着一身反骨。 谢锦朝唇角一挑,眼底无波无澜,拍拍谢锦明的肩,“锦朝谢大哥成全,若大哥能活到那日,锦朝必为大哥养老送终。” “咳咳咳……谢锦朝……咳咳……”谢锦明被气得剧烈地咳嗽起来,猛地抓住他的手臂,使力到骨节泛白。 “我在。”谢锦明冷静地看着他,一寸一寸地掰开他的手指,嘴里淡淡地说着,“大哥,你失态了,若是累的话,就回去休息吧。” 说完,谢锦朝转身回了房,背影宽厚,脊背笔直,消失在黑暗之中。 第一百零九章 心思 其实呀。 以前,他也羡慕过大哥的。 羡慕大哥什么都不用干,羡慕大哥要什么有什么,羡慕爹娘对大哥的疼爱。 在非常单纯的年纪,他甚至想过,若是他的身体和大哥一样,爹娘会不会像疼爱大哥一样的疼爱他。 再往前数几年,他们兄弟两个的关系并不好。 他那时候还幻想着爹娘的疼爱,故意在大哥陷害自己的时候把爹娘引过来,再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做出一个尽心尽力照顾兄长的弟弟对于自己的失职非常自责的样子。 爹娘这时才会想到他比大哥还小两岁,对他非常愧疚,看着大哥气急败坏的眼神,那时候他心里前所未有的畅快。 很快,他们慢慢变得兄友弟恭。 爹娘尚不知这其中的暗流涌动,针锋相对,为此感到很高兴。 从那之后,他再未羡慕过大哥,也从未再期盼过爹娘的疼爱。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伴随着一道女声,“谢锦朝,你睡了吗?” “没有。” 谢锦朝点起油灯,屋内霎时间亮了起来,他放下火折子,走过去给薛蕙开门。 她明显是刚洗过澡的样子,换了一身衣服,肩膀上搭着毛巾,头发湿着,发梢还滴着水。 谢锦朝打开门之后,往旁边侧身,握着门边的右手松开,这个动作很明显 是想叫她进来。 薛蕙站着没动,“我就不进去了,你把字帖拿给我吧。” “先进来再说。”谢锦朝说。 见薛蕙在原地犹疑,他又说,“你头发还湿着,不冷吗?进来擦一下。大哥已经回去休息了,别吵到他。” 薛蕙想了想,最终走了进去。 谢锦朝合上门,随手把门拴上。 薛蕙听到声音,回头。 “坐下,我帮你擦头发。”谢锦朝慢慢走过来。 饱满的眉骨和山根在油灯灯火的映照下,在他眼窝投下锋利的阴影,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薛蕙看着那拴住的门栓,只觉得有些诡异,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心里砰砰跳,“我自己来吧。” 话音一落,谢锦朝已经抽走了她肩上的毛巾,双手压在她肩膀上,“坐下。” 薛蕙几乎是被按着坐到凳子上,就跟烫到屁股似的,想起身拿过毛巾,“要不还是我自己来吧。” 谢锦朝不予理会,用毛巾包裹住她的头发,认真的绞起来,“要是疼了,就告诉我。” “好吧。”薛蕙莫名有些紧张地攥住衣角。 今晚上的谢锦朝,有些怪怪的。 房间里静下来。 谁都没有再说话。 入耳的,全是棉布摩擦头发的窸窣声。 以及低微的喘息声。 薛蕙下意识地放轻呼吸。 头发擦的半干 ,他的手指时不时在她头发里穿梭,痒痒的,若一阵一阵电流从头皮窜过。 很舒服。 薛蕙眯了眯眼。 谢锦朝见她放下慢慢放下警惕,跟主动用下巴蹭他手指的黑猫一样,只差打呼噜了。 他弯唇一笑,放下手里的毛巾,开始给她按摩头皮。 “舒服吗?” 薛蕙“嗯”了一声,打了个哈欠。 忙活了几天,她太累了。 等她靠在他身上睡过去的时候,已经全然忘记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谢锦朝一手揽着她的肩,看着她的睡颜,轻轻喊道,“蕙蕙?蕙蕙?” 薛蕙皱了皱眉,翻个身,一巴掌呼在他脸上,继续睡。 她双眸紧闭,凤羽一般的长睫拉开一条黑色的眼线,嘴巴微微长开,安静恬淡。 睡的四仰八叉,对他毫无防备。 谢锦朝一手托着她的颈子,一手穿过她的膝弯,将她打横抱起,放到床上。 一墙之隔。 谢锦明躺在床上,一直注意到外面的动静。 他听到薛蕙从洗澡间里出来,敲响了谢锦朝的房门,进去,关门。 一直未归。 这果然是谢锦朝会有的做法。 既然已经摊牌,那就不必再演了。 薛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揉着眼睛,还未发现什么不对。 忽地,旁边响起一道声音,“你醒了,蕙蕙?” 这道声音 ,恍如平地惊雷,直接把薛蕙炸懵了。 她呆愣愣地看着谢锦朝,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里?” 话一说完,她看了眼房间的布置和自己睡的床,后知后觉地想了起昨晚的事,脸皮子一僵,扯了扯嘴角,尴尬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居然在谢锦朝房间里睡着了! “你说我怎么在这儿?” 薛蕙看了下自己的衣服,还算整齐,匆忙从床上爬下来,伸手捋了下耳鬓发,“那那那那个……我……我昨天太累了,不小心睡着了,没打扰到你吧?” 谢锦朝微笑,“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那那那那那我先出去了……”薛蕙外表佯装镇定,实际上却是拔腿就往外面跑。 就像身后被鬼追了一样,匆忙躲回房间,靠在门板上喘着粗气。 她大脑已经一片空白了,无数的思绪混杂在一起,没个头绪。 她捂住脸,发出一声似猫非狼的哀嚎。 半响。 薛蕙深吸一口气,把思绪捋顺,慢慢地平静下来。 等平静下来之后,再仔细一想,她便有些责怪自己,不该跑掉的。 倒显得她非常心虚一般。 可仔细一想,昨晚谢锦朝只是叫她去拿字帖,没有别的意思。 看到她头发湿着,怕打扰到谢锦明,叫她进来擦头发,也是情理之中。 而她太累,睡着了。 他怕送她回来打扰到谢锦明休息,让她在他房间休息,也无可厚非。 都是很正常的事。 要怪,就怪她,不该睡着的。 对,就是这样。 至于谢锦朝昨晚睡的哪儿,她下意识去忽略这问题。 “蕙娘,你怎么了?”突然,一道声音响起。 薛蕙吓得一激灵,这才发现谢锦明还在房间。 她唇角扯了扯,“没……没什么。” “咳咳……”谢锦明却不给她逃避的机会,直接点出来,“你昨晚咳咳……在锦朝房间睡的?” 薛蕙硬着头皮点点头,“我昨晚太困了,不小心睡着了。” 谢锦明淡淡笑了,“没事,你别怕,也别往心里去,你比我们小几岁,我跟锦朝都把你当妹妹看待,别看锦朝表面上冷淡,实际上是个面冷心热的,把家人看的很重,他对谁都会这样。” 听了谢锦明的话,薛蕙心底的阴霾一扫而空。 她就知道,肯定是这样。 谢锦朝那么好的人,她不该怀疑他对家人的用心。 “谢谢。” 薛蕙一身轻松,跟谢锦明道了谢,去看了眼菌子,转身出去洗漱。 谢锦明看着她的背影,眼神幽深。 像他说的,他确实只把薛蕙当妹妹看待。 他可以成全谢锦朝。 但,谢锦朝想轻易得到? 不可能。 第一百一十章 蚊子咬的 谢锦朝本以为,薛蕙今日会躲着他,如同上次一样。 但,她并没有。 吃早饭的时候,薛蕙坐在他的对面,大.大方方地跟他打招呼。 谢锦朝抿了抿唇,深深地看了旁边的谢锦明一眼。 “咳咳……” 谢锦明微微一笑,给谢锦朝夹了一筷子豆角,“锦朝,吃饭。” 谢锦朝顿了顿,唇角一挑,夹起豆角放在嘴里,意味深长地说,“谢谢大哥。” 旁边的薛蕙等人没瞧出他们兄弟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 吴氏在薛蕙旁边坐下来,看到什么,随口问,“蕙娘,你脖子上这是怎么了?” 薛蕙不明所以,摸了下自己的脖子,“怎么了?” 吴氏在薛蕙的后颈处指了一下,“有个红印。” 薛蕙随手摸了一下,“蚊子咬的吧。” 吴氏嘀咕,“这时候还有蚊子?” 谢锦明轻咳一声,漫不经心,“娘,我昨天也见过,好大一只蚊子。” 吴氏当了真,“那回头找点艾草来熏一熏吧。” …… 今天,薛蕙照例去后山看着,不同的是,身边多了两个人。 除了谢锦明,还有谢锦朝和谢锦婷。 薛蕙跟谢锦婷走前面,谢锦朝和谢锦明走后面。 前面两个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后面两个沉默安静。 铁皮房只差上顶了,今日就能盖完。 而木箱子简单,木匠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处理木料,处理完之后一个木匠一天钉二十个木箱子不成问题。 二十个木匠联合起来做的更快,现在已经开始做木架子。 她倒是想过在淘宝上买,但山上这些刚砍的树不用白不用。 彪子几人来了,见着谢锦朝亲切地喊着“谢二哥”。 这几日他们也和村民们混熟了,村民们再见着这一面,就不觉得惊讶了。 下工前,铁皮房盖好,木架子和木箱子已经摆到里面。 薛蕙把大叫召集起来,跟众人说,“忙活了几天,大家都累了,从明天开始,大家在家休息几天,刘老板那里,铁皮钢材跟不上,等下一批材料运过来再开工,也就大约十天的样子,到时候我会叫军子叔通知大家。” 众人虽然有些失望没活干,但想着已经挣了几十文钱, 等十天就等十天吧。 薛蕙没说实话。 照她的安排,这十天是处理菌种出菇的时间,要等这一茬菌子流入市场之后,她才好进行接下来的动作。 一是看市场效果,针对改进,二是,她身上没钱了。 原本她有谢锦朝给她的五十两,再加上这些日子卖包子卖菌子的钱,零零散散加起来二十两,还有卖纸的七十两,加起来一百四十两左右的银子。 大头买了铁丝网和铁皮钢管,小头给村民们发工钱。 两个铁匠本是有自己铁匠铺,放下生意过来帮忙,算是特别顾问,每天的工资自然要比村民们高一些。 木料是薛蕙提供,木匠们只算工费,一个木箱子工费二十文,一个木架三十文,六百个木箱子和二十五个木架,也是一笔开支。 另外镇上的包子生意完全交给杨寡妇和桂花婶子之后,她们一天的工钱也提到一天三十文。 薛蕙手里倒是还剩下一点钱,是接下来打算买菌种的钱。 一切安排的明明白白,一分不剩。 从明天开始,先把周围消毒杀菌,密 封两天。 然后就要开始准备菌种。 菌种有原种,一级种和普通的种植菌包。 菌包便是由原种和一级种培养得来的。 一个菌包根据里面养分的不同,出菇次数不同,但大多都是只能出菇三到五茬。 薛蕙先前自己做了原种,但是,这一次,她不打算自己培养。 数量太大,菌种培养的生长周期太长,尤其是香菇。 她打算,在淘宝上直接买菌包。 只需要保持好适宜的环境,很快就能出菇。 及时更换。 等慢慢稳定下来,她再自己培养也可以。 但,管理菌包又是一个问题。 她一个人忙不过来,谢锦婷和谢锦明都只能当半个人用,谢锦朝大部分时间都在书院。 所以,山上必须要请人来帮忙。 管理菌包,要找信得过的人,否则有人使坏,故意破坏,菌包长不出菌子,那她就亏大发了。 总之,就先叫彪子来帮忙吧,再加上她和谢锦明谢锦婷,这一阵还算忙得过来。 到时候再找几个婶子来帮忙,只让她们做些简单的活计,慢慢考察。 至 于以后教授菌种培育方法的事,再慢慢想。 薛蕙边走边想,很快就到了村里。 谢锦婷拉拉她的手臂,指着家门口的人说,“大嫂,你看。那个,是不是你朋友呀?” 林燕子来过谢家一次,谢锦婷见过。 薛蕙回神,定睛一看,还真是林燕子。 林燕子见着薛蕙几人回来,欣喜往前迎了几步,“蕙蕙!真是你,我差点没敢认。” 薛蕙原先又瘦又干巴,现在吃胖了一些,回到正常的水平,加之精神头饱满,面色红润,看上去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燕子,你来了。” 林燕子点点头,盈盈地看向薛蕙身后的谢锦朝,声音温柔似水地打招呼,“锦朝。” 谢锦明轻咳一声,玩味地看了眼身边的谢锦朝。 谢锦朝不冷不淡地“嗯”了一声,走到前头对薛蕙伸手,“钥匙。” 薛蕙把钥匙给他。 谢锦朝径直开了门,进去了。 林燕子看着谢锦朝的背影,面上染上落寞之色。 薛蕙扯了扯嘴角,说,“走吧,我们也进去吧。” 林燕子魂不守舍地点点头。 第一百一十一章 朋友 谢锦婷看出点什么,凑在薛蕙耳边说,“大嫂,你这个朋友,是不是想当我二嫂呀?” 薛蕙:“……” 瞎说什么大实话。 不过,按照谢锦朝的为人,他虽冷淡,却不会轻易对别人使脸色。 这样对林燕子,可见他们应该在书院见过几次,并且,他并不喜欢林燕子。 “燕子,你在院子里坐会儿。” 薛蕙看着她失落地看向西屋,无奈摇头,洗了把手,正想进厨房,林燕子拉住了她。 “蕙蕙。” “嗯?” 林燕子凑到薛蕙耳边,拉拉她的胳膊,眼眸中含着期待,“你能不能帮帮我呀?” “!” 薛蕙心里咯噔一声。 来了。 要来了。 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了! 说媒! 薛蕙扯了扯嘴角,试探性地问,“什么事?” 林燕子摇摇薛蕙的手臂,“蕙蕙,你先答应我嘛。” “你先说什么事。” 林燕子无奈,只好犹犹豫豫,期期艾艾地说,“你能不能帮我跟锦朝牵个线啊。” “你和锦朝不是已经认识了?” 上辈子,也有人给薛蕙说媒相亲 ,媒人充当中间人,让两人认识,留下联系方式慢慢接触,合适就继续来往,不合适拉倒。 这是薛蕙对说媒的概念。 可,林燕子和谢锦朝已经相识,谢锦朝还明确表现出抗拒,这怎么牵线? 林燕子抿了抿唇,“可是,他对我很冷淡,你能不能跟他说,让他对我温柔一些。” “……” 薛蕙劝道,“燕子,他若是对你有想法,不用别人说,他肯定就会主动对你好的,他既然不愿意,那不如就……” “可是你不是别人啊,你是他大嫂,你说的话,他肯定听。”林燕子打断薛蕙的话,皱着眉,扁着嘴,做出一副可怜的表情摇着薛蕙的手臂,“蕙蕙,好蕙蕙,你就帮帮我吧。” “他是个人,他有自己的想法。这事关他的终身大事,我不好插手,他要是不喜欢你,就算是勉强成亲,到最后也是一对怨偶。”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你是他大嫂,长嫂如母,你有什么不好插手的?而且,你怎么就知道我们一定是怨偶了?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想帮我,是不 是?”说到最后,林燕子委屈地哼了一声。 “是。”薛蕙直接应道,“这件事我没办法帮你。” 林燕子直接呆住。 她以为薛蕙至少会辩解一下,没想到她就这么承认了。 “你……你就是因为没能如愿嫁给我哥,报复我是不是?你就是自己嫁了个病秧子,也不想我好过是不是?薛蕙,我真是看错你了!以后我们不要来往了!”林燕子气得脸色通红,胸膛不住地起伏着,扭头就走! 等林燕子走出谢家大门,都没见薛蕙上前挽留,更加气愤了。 以前每次她生气,蕙蕙都来哄她的。 薛蕙本就没打算去追,她跟林燕子来往,也不过是因为原主而已。 更何况,她刚刚得知一个了不得的消息。 林燕子说,“你就是没能如愿嫁给我哥……” 如愿嫁给林珅? 嫁给林珅? 林珅? 薛蕙仿佛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 可是,为什么她一点记忆都没有? “大嫂,你怎么了?你朋友走了吗?”谢锦婷凑过来问。 薛蕙收回思绪,没再多想,“我没事,走 ,我们做饭去。” 这一个小插曲,她没有放在心上。 就算以前原主跟林珅有什么,现在也是过去时了。 谢锦朝在窗子里,见证了全部的过程。 虽然只听到后面的话,却也能把说话的内容猜个大概。 这傻猫,终于聪明点了。 …… 出了谢家,林燕子便有些后悔。 她不该得罪蕙蕙的,要不然,接触谢锦朝就更难了。 没事,蕙蕙那么喜欢她哥,到时候哄一哄就好了。 林燕子走在小平岭的大街上,遇见许多从后山下工的村民,边走边议论着什么。 “……哎,知足吧,有活干有钱赚就不错了……” “就是,要不是谢家牵这个头,哪能赚这几十文钱?旁的村都羡慕还不及呢!” …… 林燕子听到“谢家”二字,认真听了几嘴,大致明白了什么。 谢家牵头跟镇中酒楼合作,请了这些人在后山干活,一天不少钱。 看薛蕙的变化,就知道,谢家现在越来越有钱。 林燕子双眼一亮。 哥哥不同意她跟谢锦朝在一起,但只要她娘同意就好了。 谢 家这么有钱,他娘一定会同意的。 …… 晚上,一家人一起吃饭的时候,谢秉严突然来了一趟。 薛蕙挺多日子没见到他了。 这一次,他来的时候满面红光,说,“二哥,二嫂,我提前来通知你们一声,英娘已经答应了,进门的日子定在下月十号,我和英娘都是二婚,也不用大办,一家人一起吃顿饭就行了。” 二房众人这时才知道,谢秉严跟洪氏介绍的镇上那寡妇成了。 这怎么说也算喜事,耽搁一天卖包子就耽搁一天吧。 谢秉恩应了下来,“三弟,你放心,到时候我们一定去。” “对了二哥,等十号那天我能不能借你们马车用用?” 薛惠病好了之后,就咬咬牙买了一辆马车,方便全家出行。 乡下人成亲新娘子许多都是步行到男方家里,殷实的人家会借个毛驴,用马车的接新娘子,那是倍儿有面子了。 “没问题。” “好嘞,二哥,多谢了。” 吃完晚饭,薛蕙趁着这会儿去给铁皮房消毒。 谢锦朝慢悠悠地放下筷子,“蕙娘,我跟你一起。” 第一百一十二章 山里的朋友 到了后山,谢锦朝看到薛蕙的方向,笑问,“你那朋友在咱家山里?” 薛蕙不想来回走动,过两天想直接把菌种买在铁皮房里,不用来回搬运,多省事。 听到谢锦朝这么问,薛蕙硬着头皮点点头。 “门锁着,周围有铁丝网跟荆棘,他怎么进去?” “呃……他是官府的人,肯定有点功夫在身上,翻个墙,不在话下。”薛蕙说瞎话脸不红心不跳的。 “哦,原来是这样。”谢锦朝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现如今,天黑的越来越早,等他们到山上的时候,周围黑漆漆的,天上已经没有光亮了。 “谢锦朝。” “嗯?” “我给你一个东西,这东西是他们官府研究出来,你不要惊讶。”薛蕙压低了声音,看着谢锦朝。 谢锦朝见她神神秘秘的,有些好笑,“这里就我们两个,你不用这么说话。” 薛蕙清了清嗓子,拿出一把强光手电给他,“这个叫手……灯。” 她没说手电。 就怕解释“电”这个字。 说起电,就得从电子,中子,质子说到电磁感应。 谢锦朝拿在手上掂了掂,手感很沉,外表黑漆漆的,是金属做的,一头大一头小, 大的那头顶端似乎是琉璃做的? 薛蕙手把手教他,“这里有个开关,你一按——” 说着,她按下手电的开关按钮,一道刺眼的灯光射了出去。 在黑夜里,被照到的东西仿佛蒙了一层白光,一清二楚,连空气中的尘土就清晰可见。 “它就亮了,怎么样?厉害吧?”薛蕙语气中透着炫耀。 主要是,这手电可以换电池,多好。 谢锦朝点点头,“确实厉害。” “你再按一下。” 谢锦朝听着她的指挥,又按了一下,光线立刻变得更远更长,往远处一照,甚至可以窥见对面山头的面貌。 谢锦朝挑了挑眉,自动又按了一下,灯光自动闪了起来。 再按一下,灯管还是闪烁,只是这次的闪烁是有规律的,三短三长三短。 薛蕙说,“后面两种用不到,常用的就是前面两种,第一种正常使用,第二种遇上坏人的时候,可以用来照他的眼睛。” “好。” 薛蕙又把手电拿过来,教他,“你看这样开着的时候,转动这里,就可以改变焦距。” 随着她的转动,光线一会儿远一会儿近。 谢锦朝看着她饱满的额头,长长的眼睫,认真的样子,应了声 ,“好。” 薛蕙也拿出一把手电,打开照明,“行了,我朋友应该到了,我去见他,你不要乱走。” “好。”谢锦朝看她一本正经地样子,勾了勾唇。 薛蕙往山上走,找个隐蔽的地方,买了消毒剂,消毒剂是多菌灵和辛硫磷的混合液,专门用来菌鹏杀菌的。 买完之后又磨蹭了一会儿,她才下来。 谢锦朝看着手电筒的光下来,她的身影慢慢显现,两手各提着一个白色的桶,上面还带着一个嘴儿,手电在咯吱窝里夹着。 他不由得笑了笑,把一个白色的桶接过来,问,“这是什么?你朋友给你的?” “嗯。”薛蕙点头,“这个是用来消毒杀菌的,呃……就是能让环境更加健康干净的,咱们先把房子和木架以及周边喷一下,记住,每个角落都必须喷到,不能有死角。” “好。” “这个是喷壶,你这样,一按——” 薛蕙亲手师范,“就会有液体喷出来。” “好。” 谢锦朝一手拿着手电,一手提着喷壶走进铁皮房,跟薛蕙从不同的方向开始消毒。 一时间,铁皮房里静下来,只剩下喷洒的声音。 谢锦朝忽然问,“你那个朋友,答 应去家里吃饭了吗?” “没有。”薛蕙已经找到了借口,“他说不行,官府有规定,以后再说。” “哦。” 消完毒之后,薛蕙把房门锁上,剩下的消毒液则喷洒在了铁皮房周围。 回到家里,薛蕙同样用这理由来搪塞吴氏。 吴氏有些失望,但听说是官府的规定,也没办法。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吴氏笑问,“蕙娘,二郎,你们昨晚上去后山,有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事?” 薛蕙不明所以,“什么奇怪的事?” “我听外面好多人说,昨晚上后山出现了佛光,好像还是咱家那座山上。” 薛蕙和谢锦朝对视一眼,装作什么都不知地说,“没有啊,没有什么佛光呀。” “谁知道,外面传的神乎其神,好些人都说自己看见了。不过呀,就算真有,那佛光也是好兆头。” 薛蕙打哈哈应付过去。 这时,外头传来敲门声和喊声。 吴氏起身去开门,只见门口站着的是一穿着褐布衫的中年男子,个头不高,身材瘦削,长脸三角眼。 吴氏一惊,随即笑道,“亲家,你怎么来了?” 眼前的男子正是薛蕙父亲,薛俊堂。 只是薛蕙几乎是被卖过 来的,来谢家之后除了最开始的回门,便没再和薛家走动过。 薛俊堂先是斜着眼往院子里打量了几眼,说:“我是来找蕙娘的,你们谢家啥时候起院墙了,害得我来的时候找错了门。” “前不久的事,快进来。”吴氏顺便往屋里喊一声,“蕙娘,你爹来了。” 根据原主的记忆,薛蕙对薛家的观感很差,穿过来之后就当薛家不存在。 听到吴氏说她爹来了,她从堂屋里走出来,面色冷淡地看着薛俊堂,“爹,你来干啥?” 见到薛蕙,薛俊堂一愣。 眼前的薛蕙,头发随意绾成一个丸子头,穿着浅粉色小褂子和黑裤子,面色红润,脸蛋标致,双目炯炯有神。 这是原先那个瘦不拉几木讷呆笨的薛蕙吗? 看来真像林燕子所说的那样,谢家有钱了。 薛俊堂清了清嗓子,照以前一样,脸一板,拿出大家长的威仪来,斥道:“薛蕙,谁教你这么跟爹说话的?还不去给我搬个凳子?!看我在这儿站着?女婿呢?咋不出来?” 薛蕙无语:“你有什么事直说就得了。” 逼逼赖赖的。 薛俊堂一瞪眼,“你敢这么跟你爹说话?!看我不教训教训你!” 第一百一十三章 蘑菇长出 说着,薛俊堂一巴掌就朝着薛蕙的脸蛋甩过来。 挥到一半,手臂就被人架住。 薛俊堂沉着脸看向来人,只见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容貌俊朗,气质斐然。 谢锦朝面色冷淡地看着他,松开手,不紧不慢地说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大嫂如今是谢家人,伯父是打是骂,还得要看我谢家同不同意。” 被一个半大小子警告,薛俊堂面上有些挂不住,脸色青白,瞪了薛蕙一眼,“我的女儿,我还不能打骂了?!薛蕙,你给我过来!” 薛蕙不耐地看向他,“要我过去干什么?方便给你打还是给你骂?有事说事,没事就滚。” 父母这东西,薛蕙前世就没有,这一世她也不稀罕。 再说,就这样的父母,非打即骂,苛责虐待,还不如没有呢。 薛俊堂气得鼻子都歪了! 这小妮子长本事了,有靠山了敢这么跟他说话! 他看了眼正在旁边冷冷盯着的谢锦朝,憋了一肚子气,牙根痒痒道,“我听说你们家跟镇中酒楼合作,买了后山,后山要找人帮忙?” “没错,怎么了?” “我跟你大哥也要去!” 其实,薛俊堂 更想坐家里,让薛蕙送钱给他,但眼下谢家人盯着,肯定是不成了。 薛蕙在脑海中回忆了一番。 往常在薛家,大哥薛立算是对原主最好的,时常会帮女主说话,在原主被罚挨饿的时候给她藏半个窝窝头。 多两个人也不算什么。 “行吧,不过这几天没有活干,等有活干的时候我找人通知你们。” 薛俊堂还想再说些什么,冷不丁对上谢锦朝锋利如刃的眼神,想说的话卡在嗓子眼里没说出来。 他明白了。 他就说薛蕙怎么可能敢忤逆他,肯定是谢家人在这儿看着,她没有办法。 等下回,他一定得找薛蕙单独说话。 目送着薛俊堂的背影离开,谢锦朝的视线落到薛蕙身上,默不作声地打量着她。 林燕子说她在薛家一度想要轻生,也不知见到薛俊堂,她会不会想起以前不好的事。 “谢锦朝,你看我干什么?”薛蕙疑惑。 “没什么。”谢锦朝淡淡摇头,转身回屋了。 中气十足,一看就没什么问题。 薛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 薛蕙去找卫里正帮忙选人。 这次是要找帮忙打理菌子的妇人。 需要四个。 具体打理菌包的事,会由她,谢锦明,彪子,再加个谢锦婷,四人来处理。 这四个妇人则是搭把手帮忙控温洒水通风,观察一段时间后再决定是否叫他们接触更核心的内容。 这一次筛选更加严格,除了要求本人老实能干心眼少,还要细心,连家里人也得考究。 有些妇人虽是事少能干,但耳根子软,万一家里有心眼多的,容易被撺掇。 卫里正不懂这个工作的重要性,只觉得挺简单的,不就是洒洒水,通通风嘛? 竟然一天二十文? 真是稀奇。 薛蕙解释,“这些工作如果做不好,菌子就长不出来,所以卫爷爷,这四个人,您一定要上心。” “好好好,我知道,你放心好了。”卫里正拍着胸脯答应。 不过呀,薛蕙还想找一个人,以后慢慢教授菌子育种的方法。 到时候好把自己解放出来。 谢锦明身体承受不了,谢锦婷太小,彪子大.大咧咧,不一定能干得来这种细致活。 愁呀。 消毒完毕,薛蕙在淘宝上了购买菌包,小房间种香菇,大房间种平菇。 一个木箱十个菌包,一共需要二千四百个香菇菌包,三 千六百个平菇菌包。 随后她上山教了谢锦婷等人及招来的四个婶子打理菌子,讲解一下种菌子的注意事项。 在精心的打理下,几日的功夫,菌包口边,很快就长出来菌子实体,开始只是指甲盖大小,没两天的功夫,就变成一丛一丛的,厚实的伞盖,一看就美味的很。 薛蕙知道菌子长得快,在刚长出指甲盖大小的实体时,就通知了祥哥。 出菇率很高,一个木箱子十个平菇菌包,薛蕙估算着,大约能产四十斤左右的菌子,香菇则少一些,一个木箱子只能产三十斤左右。 也就是第一茬一共能产一万四千四百斤平菇和七千二百斤香菇。 第一次搞大规模种植,这个结果薛蕙已经非常满意。 祥哥亲自来参观了一趟。 他也是第一次看到种菌子的基地,满眼都是新奇,看着菌包上面的小芽芽,忍不住对薛蕙竖起了大拇指,“厉害!真有你的!” 薛蕙笑说,“先别记得夸,我得提前跟你说明,这样大规模种植,菌子不能一天一茬,它们虽然在同一环境,但出菇的早晚并不同,长势也不同,要分几次采摘,三天左右采一次, 一次采一部分。这第一次采摘,大约等采四千斤平菇,两千斤香菇。” 她也是提醒祥哥,这一次要预订三天的量。 常温下蘑菇可以储存七天左右,往后越来越冷,储存不是问题。 采下菌子的菌包清除掉菌包口的菌根残留,开始进入下一茬菌子的生长。 如此慢慢变成一个循环。 等出个三五茬之后,菌包更换。 祥哥想了想,先跟薛蕙预定了两百斤平菇,一百五十斤香菇。 第二日,祥哥又带了八.九个掌柜过来。 这些掌柜,全都是县城酒楼的掌柜。 薛蕙早早站在后山门口迎着。 等到了近前,掌柜们下了马车,祥哥上前介绍道,“唐老哥,各位老哥,这就是我跟你们说的薛蕙薛姑娘,我的菌子就是从她这里买的。” 为首的唐掌柜是个白嫩的圆脸,看上去非常和善,但眼神却锐利的很。 他是一品居的掌柜,一品居乃宜春县常氏商号旗下最大的酒楼,因此,这唐掌柜地位可不低,连掌管宜春县酒楼生意的郭二掌柜对他说话都得客气三分。 眼下,他正上下打量着薛蕙。 不只是他,所有的掌柜都在打量薛蕙。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不给面子 他们虽知是谢记包子铺培养出来菌子,但在他们的想象中,种菌子的应该是谢家的老爷子,满脸褶子,头发花白,在土地里刨食了几十年,终于种出了菌子。 却没想到,种菌子的竟然是眼前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 “小刘兄弟,你确定没有搞错?”穿着灰色长衫的孔掌柜斜睨了薛蕙几眼,怎么看她都不像是会种菌子的人。 “没有,就是她。” 薛蕙也不理会孔掌柜的目光,露出一个标致的笑容,“唐掌柜,各位掌柜,菇房就在山上,我带各位去参观一下,里面请。” 见薛蕙引着唐掌柜等人往里面走,把自己忽略了个彻底,孔掌柜不满地冷哼一声,甩了甩袖子,跟在最后。 不就一个种菌子卖菌子的村姑吗,也敢这么目中无人? 他可是来买菌子的大顾客,得罪了他,小心他直接走人,让她的菌子砸手里! 不少村民们十年如一日地呆在村里,乍一见到县里的贵人,尤其是有一定地位的贵人,难免紧张局促。 但唐掌柜瞧着这小丫头,从容泰然,不卑不亢,又看了她几眼,抬步跟上。 他老早便瞧见,这山头是用铁丝网围起来的,暗道这家 人只怕不简单。 单单是弄到这么多铁,就已经是非常困难的事,连他也未必能成。 还奢侈地把铁打成铁丝围山,且这铁丝粗细几乎完全相同,肉眼看不出区别,一看就是出自手艺精湛的老工匠之手,这样的老工匠千金难求。 祥哥见此跟唐掌柜悄声解释,“谢家有个儿子得了县太爷赏识,走了县太爷这条路子。” 这是他根据传言以及薛蕙刻意的误导得出来的结论。 “原来如此。”唐掌柜恍然大悟。 难怪,原来是跟县太爷有关系。 唐掌柜四处张望了一番,打量着这座山。 前山还有人一片地方长着杂乱的荆棘树木,有人在砍树。 前方有许多工人在忙碌,像是在盖房子。 “那是在建菇房吗?”唐掌柜问。 薛蕙如实回答,“不是,那是以后我们一家住的地方,前几日山上差点遭了贼,我便想着把山上的房子盖起来,以后住在山上。” “我看山上大部分树木都清理干净了,独留一些松树,这是为什么?” 薛蕙说,“留着以后用来培养松茸。” 众人闻言一惊,“松茸?!” 松茸可是好东西,夏天若有人采了松茸,必然很快就被人抢 光,更别提是大冬天了。 “怎么,你还能种出松茸来?”孔掌柜嗤笑一声。 他可不信。 谁不知道,松茸这种东西更加难得,比菌子可难多了! 薛蕙如实说,“不能,松茸之所以叫松茸,是因为它是跟松树共生的,没有办法人工种植,不过我们可以尽力营造它生长所需要的环境,来促进它们生长,就像冬天可以在燃着火盆的屋里种菜一样,菌子种植差不多也是这个原理。” 这话简单易懂。 但真正去实践的人却很少。 好好的屋子谁会拿来种菜? 若只种盆子里拿一两棵,还要一直燃着火盆,多浪费? 而薛蕙说干就干,反倒显得非常又魄力。 唐掌柜暗暗点头。 做生意本就是这样,有些人总是瞻前顾后,考虑成本等各种问题,反而错失良机,而那些行事果决不计得失的人,却是能抓到机会,大赚一笔。 孔掌柜闻言,不屑地笑笑,“这谁不会?也没什么难度嘛。” 薛蕙唇角一勾,“既然没什么难度,要不孔掌柜去种一个试试?何必还来我这里买菌子?” 松茸这种连科技发达的现代都只能进行促生栽培的真菌,薛蕙都不能保证一定能 促生成功,更别说孔掌柜这个古人。 孔掌柜脸色一青,斥道,“你这丫头好大的口气,别忘了我今天是来买菌子的,你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竟然还敢口出狂言?小心我这就走,让你把菌子砸手里!” 薛蕙轻笑一声,“呵,你要走便走,我可没求着你买,你不买,多的是人买。” 孔掌柜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气得一甩袖子,扭头就走。 “哎哎哎,孔老哥……” 祥哥见此,追上前赔笑,“孔老哥,来都来了,何必急着走?再者,她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娘,你何必与她计较?” 孔掌柜停下脚步,冷哼一声,“是我与她计较吗?你瞧瞧,她那是什么态度?我是顾客,我是来买东西,她不好声好气说话也就罢了,还敢挑衅?那我凭什么还要买她的东西?要我留下也行,你叫她来给我赔礼道歉!” 唐掌柜等人站定,瞧着眼前这出闹剧。 有人如孔掌柜是一样的态度,本来见薛蕙一个小丫头,便有些轻视,有见她出言不逊,更是不满,只是没有像孔掌柜一样表现出来罢了。 自然也有人还记得这趟是来干什么的,是来买人家的菌子的。 这和普通的 买东西还真不一样,方圆云西府,没听说有别人会种菌子的。 除了这里,别处买不到。 这就是这个小丫头敢嚣张的本钱所在。 这丫头年轻气盛,孔掌柜年纪都能当这丫头的爹了,何必跟她计较? 薛蕙面色淡然,“道歉?我一没造谣生事,二没辱骂攻击,向你道歉?想得美。你要走便走,我又没求着你留下。” “口气倒是不小,到时候菌子砸手里,你可千万别来求着我买!” “孔掌柜多虑了,你别来求着我卖给你就行。” 薛蕙可不傻。 宜春县才多大? 她以后可是打算把这里作为基地,把菌子销往全国各地的。 而现如今运输很慢,菌子在运输过程中怎么保存? 当然是做成干货了。 若是卖不出去,她做成蘑菇干,慢慢往外销不就得了,就算销路难打开,不还可以跟常玉树合作吗? 总之,薛蕙可一点都不担心销售问题。 “你——” 孔掌柜脸色铁青。 原先本是不想走的,就想逼薛蕙道歉罢了。 但薛蕙此话一出,一点儿也不给他台阶下,要是他还留下来,那真是脸都丢尽了! 孔掌柜大袖一甩,转头就走。 这次是真走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参观 薛蕙没管他,看向众人说,“各位请吧,菇房就在前面。” “哼,你这丫头,太过嚣张,没有敬畏之心,既然孔掌柜走了,老夫也不奉陪了,这菌子谁爱买谁买。”另一掌柜瞧不惯薛蕙的做法,也甩甩袖子离开。 气氛有些压抑沉寂。 薛蕙看着众人,索性直说,“还有没有要走的,索性一并走了?” 其余几位掌柜都看向唐掌柜。 唐掌柜能将生意做大,连少东家都落榻一品居,定然是有能力和威望的,大多掌柜都以他马首是瞻。 只见唐掌柜捋着胡子笑了笑,打趣道,“老孔这个脾气啊,没人能受得了他。做生意,还是不要意气用事,走咱们去看看菇房。” 他带头往前走,其余掌柜便跟上了。 翻过山头,几位掌柜远远便瞧见一座与众不同的房子。 “那就是菇房?”唐掌柜问。 “是。” “我怎么瞧着跟普通房子不太一样?”唐掌柜疑惑。 现在都是青砖,方才阳面盖的房子也是青砖房。 但不远处这座菇房,墙面一看就不是青砖,屋子上面的瓦也不是普通的瓦,而是一整块浅色的,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 东西。 薛蕙说,“唐掌柜,你说对了,这确实不是普通的房子,而是铁皮房子。” “铁皮房子?” 不止唐掌柜,其他几人皆是一惊。 也就是说,外面那一层是铁做的了喽? 那得需要多少铁啊? 祥哥看着众人惊讶的表情,有些得意地笑了笑,清了清嗓子,解释道:“是,唐老哥,这就是铁皮房子,这铁皮房子搭建速度快,密封性好,保温保湿能力强,里头温暖如春,是和菌子生长,你们进去瞧瞧就明白了。” 这些话,是昨天薛蕙说给他听的,现在被他用来显摆。 众掌柜瞧见,再也没了轻视之意。 唐掌柜看向薛蕙的眼神中带了几分赞赏。 用铁皮做房子,但是这一步,就难倒许多人。 到了门口,薛蕙给众人消毒,让他们带上鞋套。 “这喷的是什么?” 薛蕙解释,“这是一种药水,里面含有一些中药的成分,对菌子生长有益。” 若说这是消毒水,必定又要解释消“毒”的“毒”,指的是细菌和病毒。 细菌和病毒?在哪儿? 他们无法理解即便有些东西肉眼看不见也是存在的,所以这种解释最简 单易懂。 “讲究,真是讲究。”唐掌柜笑道。 难怪,这么多年以来没有人种出过菌子。 一进铁皮房子里面,就察觉到一股暖意。 唐掌柜放眼望去,只见是一排排的木架个木箱,木箱子里摆着一个一个的长条状的东西,还有几个人,正在忙活什么。 这陌生的场景可把他稀奇坏了。 薛蕙引着他们进来,解释说,“菌子喜好温暖又阴暗潮湿的地方,这里面比外头暖和些,各位瞧瞧——” 说着,薛蕙领着他们走进一过道,指着木箱子里的菌包口边,那菌包口处已经长了一大簇平菇,菇伞肉多,圆滚滚的,“这些,明天就可以摘了。” 蘑菇生长速度会有些微的差距,有些明天就能摘了,有些则要等到后天或者大后天,总之也差不离。 众掌柜往四周一瞧,发现每个“棒子”口边都长着蘑菇,差不多大小,一簇一簇的,不由得惊叹和震撼。 原来是这么种菌子的。 果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唐掌柜伸手指着蘑菇,“我可以摸一下吗?” 薛蕙早就料到这种情况,给他们的手消过毒,“可以,小心一些。” 唐 掌柜小心的摸上去—— 蘑菇本就软软的,凉凉的。 更何况是现在生嫩的能掐出水来的蘑菇。 唐掌柜不敢使力,只怕一使力,就会掐出一个印子。 “真是嫩啊。”唐掌柜感叹着这手感。 其余掌柜也都找自己身边的平菇摸了摸,那触觉,无法形容,但很舒服。 “这里面是什么?”唐掌柜指了指菌包。 薛蕙解释,“菌子容易生在腐木上,所以里头是一些碎木屑,麸皮等。” 其实,她买之前和客服问过配料表,里面不只这些,还有鸡粪等一些能为菌子提供养料的东西,但这时候就没必要说出来了。 唐掌柜点点头,又问,“外面这一层,是什么做的,我好像没见过。” 薛蕙嘴角一僵。 那是塑料袋! 她解释说,“这是一种非常特殊的材质,很轻薄,透光防水保温,说来,我还打算用这个东西建造大棚,在里面种植蔬菜,到时候还请唐掌柜赏个脸。” 唐掌柜见薛蕙说的隐晦,明白了什么。 他把这种塑料袋当成了薛蕙一家的独门手艺,类似于宣纸制作。 这时候有手艺的人不少,都是家族传承,除了宣州 那边一脉相承的造纸技术,还有医术药方,武术秘籍,针法独到的刺绣双面绣等。 既然是独门手艺,自然不好外传,唐掌柜也识趣地没揪着塑料袋一直问,而是转移话题,“种蔬菜,像现在一样,冬天种?” 薛蕙应道,“是的,冬天也可以种。” 现在天气渐冷,市面上的蔬菜基本只剩下的萝卜,土豆和白菜。 薛蕙已经打算好,等这一茬菌子卖出去,资金回流,她就开始建一座大棚,搞一搞蔬菜种植。 冬天,是打响名声的最好时机,等开春之后,百姓们自己种的菜上市,就晚了。 借着这个冬天,她能赚上不少钱。 众掌柜在看到冬天也能种出这么多菌子之后,对冬天种菜已然没那么惊讶。 毕竟,蔬菜比菌子好种多了。 只要把环境处理得当,冬天都能把菌子种出来,难道还怕种不出来蔬菜? 立刻便有掌柜说,“薛姑娘,等到时候,可别忘了知会我等!” 其余人反应过来,纷纷说道,“是是是,到时候我们肯定捧场!” 薛蕙带着他们继续参观。 唐掌柜指着谢锦婷几人又问,“他们是在干什么?” 第一百一十六章 露一手 “在检查菌子的状态,菌子和人以及其他普通植物一样,也会生病,且容易传染,所以要时刻注意着,否则一整间的菌子都会坏掉。” 其实就是怕感染有害杂菌,只是薛蕙这么解释,更加通俗易懂。 参观了一圈,唐掌柜又有疑惑了,他指着墙上的温度湿度表,“这又是什么?” “这是温度湿度表,可以精确地测量温度和湿度,以保证环境条件符合菌子的生长要求,”薛蕙耐心地解释,见唐掌柜又想要发问似的,索性继续说,“这是西洋人发明的,上面的数字也是西洋人用的数字,好不容易弄来的。” 这时候,信息差又起作用了。 谢锦婷倒是清楚薛蕙有个在官府里办事的朋友,这东西是那朋友给的。 但彪子还有那四个婶子,都当这温度湿度表是祥哥帮忙弄来的。 而祥哥却觉得,这温度湿度表,是县太爷帮忙弄来的。 唐掌柜也这么觉得。 他有幸去过府城常家主宅,见过那透明的琉璃,清晰的水银镜,还有自己会走动的机械钟,还有能把小东西照大的放大镜。 只可惜呀,现在有海禁政策,西洋人的玩意要进来不容易,也就县太爷能 拿到了。 众掌柜也算是明白了。 薛蕙方才说,只要营造菌子生长所需要的环境,就能种植。 说的很简单,他们如孔掌柜一样,也觉得没什么困难,但现在参观一圈之后,才发现真正要操作起来,可不容易。 薛蕙又带他们参观了香菇的小房间。 从铁皮房出来,薛蕙把先前计算过之后的第一次采摘预产量报了一下,并说明下一次采摘得要隔三天。 众掌柜互相对视一眼,低声商议着要拿多少。 但一时间又没个准头。 祥哥酒楼里一直有菌子,因此他能大致算出三天需要的数量。 但其他酒楼入了秋之后再没卖过菌子,跟镇中酒楼又是不一样的地理位置和目标客户,怕拿的多了坏掉,又怕拿的太少不够。 薛蕙见此,便说,“这样吧,眼下也中午了,各位掌柜不妨去我家吃个饭,慢慢商量?也不是我自吹自擂,我的手艺倒还不错,各位掌柜赏个脸?” “好。”唐掌柜带头点了头,其余掌柜也应了声。 薛蕙回去摘了些长得大一些的蘑菇,又喊狗蛋去镇上买两只鸡,再买些肉和豆腐等。 在盖房子小队开始动工后,狗蛋几个过来监工,来时 会顺道带上村民们中午的食材,时不时去捉鱼摸虾打鸟的,每天村民们混成一团。 这正是薛蕙乐意看到的。 听闻薛蕙要请这些掌柜吃饭,狗蛋拎了一条刚烤的青鱼还有三个螃蟹过来,“嫂子,给,我们刚去抓的,拿去吃吧。” “谢了!” 薛蕙打算给掌柜们露一手。 也不打算做别的,就做蘑菇。 一道蘑菇炖鸡,一道蘑菇豆腐汤,还有一道香菇黄焖鸡,一道香菇炒蟹肉。 薛蕙看着旁边烤好的青鱼,摸了摸下巴,从中间劈开,调了份鲜辣的汤汁出来,滚烫滚烫的,往鱼上一浇,刺啦刺啦响,香味顿时扑了满鼻,再把用水焯过的香菇和蘑菇放进去当配菜。 还有最经典也是最简单地一道菜——干炸蘑菇。 这道菜说简单,也是非常的简单。 就是蘑菇沾上面糊之后放锅里油炸。 说难也难。 对火候的要求非常高。 蘑菇易熟,一不小心就会炸过头。 若是火候控制得当,干炸出来的蘑菇外酥里嫩,鲜香酥脆,绝对让人欲罢不能! “咕咚——” 几位掌柜已经坐在桌前,有人咽了咽口水。 浓香滚滚,勾着人的味蕾,只叫人胃口大开。 真是奇了怪了,几人基本都是厨子出身,常在酒楼里呆着,平日早对香味免疫了才是,没想到这次竟然没能抵挡的住。 几道菜并着米饭一一端上桌,色香味俱全。 香味扑鼻,叫人垂涎欲滴。 “几位掌柜慢用。”薛蕙也在旁边坐下来。 谢锦婷彪子与他们不熟,也怕冲撞,在另一个桌子上吃饭。 祥哥率先拿起筷子,“各位别客气,快吃快吃!” 见唐掌柜先动了筷子,众人也开始尝起来。 唐掌柜先吃的是香菇炒蟹肉,非常简单的小炒。 肉厚质韧的香菇鲜嫩美味,配上肉质软滑鲜香带着独特味道的蟹肉,一吃到嘴里,鲜味辣味一并刺激的直叫人流口水。 唐掌柜面色淡然,却是忍不住又夹了一些,心里想着回去一定要找人收蟹子。 云西府太过内陆,吃蟹子的人并不多,河蟹口感比不上海蟹,甚至大多数人嫌麻烦,都不会剥螃蟹。 可这道香菇炒蟹肉,唐掌柜却觉得,香菇把河蟹的鲜味提炼了出来,欲罢不能。 这时候,唐掌柜再抬头时,那一盘干炸蘑菇已经下去了一半,祥哥正伸着筷子夹了一大坨到自己碗里。 有那么好吃吗? 他正 想着,又见旁边几个人纷纷都往干炸蘑菇那边伸筷子,很快,一盘干炸蘑菇又下去了一小半。 唐掌柜好奇地伸出筷子夹了两根放到嘴里,霎时间一怔,迫不及待又不动声色地把剩下一点全都夹过来。 饶是做了这么多年酒楼生意的唐掌柜,也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绝。 太好吃了! 唐掌柜内心地小人已经开始嗷嗷叫,若非当着众人的面,他的表情只怕要绷不住了。 薛蕙也喜欢吃干炸蘑菇,只是她也没想到,这道菜会抢的如此之快。 就跟她现代在公司聚餐的时候是一样一样的。 某次公司聚餐,她点了一道干炸蘑菇,还没吃上几嘴,转过来一圈之后,盘子空了,连渣渣都不剩。 还有那道烤鱼,本来就只有半面,配上香辣的汤汁,下饭的很,没多大会儿就只剩下了里头的脊椎和鱼刺。 另外半面在谢锦婷等人的桌上也是同样如此。 还有那蘑菇炖鸡,香菇黄焖鸡,同样是鸡肉,味道却全然不同。 蘑菇豆腐汤白汲汲的,鲜香味美,鲜嫩的蘑菇配上软滑的豆腐,真是口齿留香。 于是,没过多久,桌上的饭菜就跟蝗虫过境一样,只剩下了餐具。 第一百一十七:售空 几位掌柜一个一个吃的无比满足,放下筷子的时候还在舔着嘴角。 好吃,太好吃了。 薛姑娘这手艺,都可以去酒楼当大厨了。 薛蕙见此笑了笑,给他们缓缓的时间,把桌上的碗筷盘子收拾了。 等洗碗回来,薛蕙笑问,“各位掌柜,有没有想好要订多少货呀?” 唐掌柜清了清嗓子,面色维持着表面上的平淡,做出深思熟虑的样子,“平菇的话,就给我七百斤吧,香菇也来七百斤斤,要的不多,薛姑娘不要介意。” 众人惊愕地看着他。 要的不多? 这还不多? 唐掌柜奇怪,“你们都看我干什么?” 他觉得是真不多。 这七百斤是三四天左右的量。 一天也不过两百斤。 而新鲜蘑菇水分多,压秤,一斤并没有多少,再者,蘑菇焯水之后会有水分流失,变小很多。 在这顿饭之前,他的打算只是五百斤,但吃这顿之后,他立刻决定提到七百斤。 本地人本就爱吃菌子,大多数人上次吃菌子已经过了一段时间,现在已经入冬,突然有菌子上市,定然非常火爆。 再加上那道干炸蘑菇,唐掌柜觉得兴许七百斤还不够。 他已经想好到时 候怎么宣传一番了。 众人一向以唐掌柜马首是瞻,见此,也纷纷根据酒楼的情况抱了数目: “我要平菇五百斤,香菇就四百斤。” “平菇六百斤,香菇五百斤百斤。” “我跟他一样。” “给我来平菇四百斤,香菇三百斤斤。” “我来平菇三百斤,香菇两百斤吧。” “我也来平菇四百斤,香菇两百斤。” 说道最后,祥哥清了清嗓子,“我也加一些,三百斤平菇,两百斤香菇吧。” 最后一共是三千八百斤平菇,三千斤香菇。 平菇还剩下两百斤,正好,薛蕙打算,拿出一些给郑仪贤,剩下的则要流入市场。 而香菇—— 薛蕙说:“各位掌柜,香菇第一次采只能采两千斤左右,你们订的太多,已经超数了,况且,我需要预留一百斤流入市场,你们要不商量一下?” 最后,他们几人商议,重新瓜分了一千九百斤的香菇。 “明天早晨要进行第一批菌子的采摘,还请各位掌柜到时候早早派几辆马车过来取货,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第一次取货,为了避免差错,你们最好跟着,等以后眼熟了再让伙计们来。” 薛蕙交代清楚,送几位掌 柜出门。 祥哥是最后一个走的,临走时拍了拍薛蕙的肩,别提有多高兴了。 这一回,他可在众掌柜面前长脸。 送走祥哥之后,薛蕙算了算,剩下两百斤平菇,一百斤香菇,打算拿出五十斤平菇三十斤香菇给郑仪贤。 白送给他,自然有薛蕙的道理。 一共八十斤,县太爷一家人三天内肯定吃不完。 郑仪贤作为县太爷,本县的大靠山,之前便表现出对菌子的好奇和支持,肯定会不遗余力地帮她宣传。 在冬天,把这种稀罕的菌子送出去做人情,是非常不错的。 能叫郑仪贤做人情的,肯定都是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他们若是觉得好吃,定然会打听到她,派人来跟她采买。 剩下一百五十斤平菇,七十斤香菇,薛蕙打算流入市场,平菇镇上五十斤,县里一百斤,香菇镇上二十斤,县里五十斤。 自然,她不会亲自吆喝着去卖,而是放在包子摊和包子铺。 顾客们都知晓谢家包子里的香菇是自家种出来的,早就有客人问有没有多余的菌子卖,凭着包子本身带出来的名声,买菌子的人肯定少不了。 镇上包子摊只有两人,薛蕙怕忙不过来,思 来想去已琢磨,就叫菊花婶子帮忙去卖菌子,她那一张嘴利索。 菊花婶子得知,千恩万谢。 她就知道,跟谢家搞好关系,好处少不了。 薛蕙可说了,她去帮忙卖菌子,除了工钱外,每天若是能剩下几斤菌子,可以跟杨寡妇和桂花一起分了拿回家吃。 菊花婶子想菌子想的直流口水,那么些菌子一天肯定卖不完。 本以为明天就能吃上了,谁知几十斤菌子卖的一斤不剩。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县里包子铺也要添人手,由于是跟吴氏几人共事,吴氏自己找的人,是谢家本家谢忠礼的媳妇。 …… 翌日,菊花婶子起了个大早,按照薛蕙的嘱咐去山上取菌子。 忽听外头有一阵一阵的马蹄声经过,她一开门,便见到一辆一辆马车从门前经过,径直朝着后山而去。 正惊讶着,后头又来几辆马车。 陆陆续续好几个车队,将后山山脚下围的严严实实。 那场面,好不壮观。 从马车上走下来那几人,有钱是为首的,一看就非富即贵。 家家户户的村民都好奇地出来看热闹。 菊花婶子一想就明白了,这些都是来取菌子的! 蕙娘真是能耐,也 不知道这些人都是哪儿找来的! 菊花婶子喜滋滋地挺起胸脯,故作一脸淡定的样子,跟在最后一辆马车后面往后山上走去。 有人瞧见了问,“菊花,你知不知道他们这是干啥的?” 菊花婶子佯做惊讶,“你们不知道啊?他们是去后山拉菌子的。” “后山的菌子这么快就长出来了?” “是哩。” 有人笑着打趣,“哎,人家是去拉菌子,你去干啥?” 菊花婶子嘿嘿一笑,“我去干啥?蕙娘昨儿叫我去山上取菌子帮忙卖呢!” 说完,享受着众人的注目,菊花婶子神采飞扬地走向后山。 旁人一听,忍不住对视一眼。 帮忙卖菌子,自然是有工钱。 现在村里帮谢家干活的妇人也有十个了,每天拿着工钱,在家里都硬气许多,也没人赶给她们使脸色,好不痛快。 真是叫人羡慕啊。 众人不约而同地想着,接下来一定要跟谢家打好关系,山上空地那么多,肯定还有好多活计要人。 摘菌子是谢锦婷谢锦明跟四个婶子他们忙活,摘起来倒也快。 薛蕙跟彪子则是在外面称重,是普通杆秤,称的薛蕙胳膊酸疼,真想直接买个电子秤出来。 第一百一十八章 送蘑菇 忙活了一上午,总算弄完了。 平菇的价格,薛蕙仍旧是按照二十五文一斤来卖,一共九十五两银子,香菇三十文一斤,一共五十七两银子。 加起来一百三十九两。 也就是这第一次采摘,就把她的本钱全部赚了回来。 后面还有第二次,第三次采摘。 第一茬菌子大约能赚六百两左右。 薛蕙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又各拿出几斤菌子给彪子还有那四个婶子分一分。 下午,八十斤菌子,分作两个箱子被彪子的人运送到县衙门口。 薛蕙知晓彪子等人不方便进去,就叫衙役来帮忙。 衙役们眨巴着眼睛,打量那两个箱子几眼。 啧。 又一个来给县太爷送礼的。 一衙役挥挥手,“把箱子抬回去吧,县太爷说过,不收。” 薛蕙笑着上前打开箱子的盖,“小哥,这里面可不是什么金银珠宝,是菌子,你瞧瞧,这是先前县太爷点名要的,要不信,你去问问。” 衙役一看,瞪大眼睛,还真是菌子。 满满一大箱菌子! 这都快十一月了,竟然还有菌子! 就连县衙门口路过的人,也忍不住瞥上两眼。 “这… …这时候了哪儿来的菌子?” 这人真聪明,知道县太爷不收金银珠宝,改送菌子。 “自家种出来的。” 衙役看薛蕙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菌子还能种出来?” 还那么多?! “当然。” 正这时,一妇人上前拉住薛蕙,一脸激动地看着薛蕙,“姑娘,你这菌子多少钱一斤啊?” 有人见妇人问价,三三两两的,也跟着围上来,等着薛蕙说话。 都许久没吃过菌子了,看着那完整白净水嫩的菌子,一个个两眼放光。 薛蕙无奈,解释说,“婶子,我这菌子不是卖的,不过城南谢家包子铺也有菌子卖,你们可以去那里买!” “他们家我知道,不是只卖香菇包子,不卖菌子吗?” “新的菌子刚下来,今天开始卖的,你们要是去晚了,就没有了。” 薛蕙话音一落,围着她的人唰地一下跑了个干净,直冲着城南谢记包子铺奔去。 衙役们见此匆忙把菌子抬了进去,另一人赶紧去通报。 书房,郑仪贤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看着案子详情,只觉得非常棘手。 “笃笃。” 房门被敲响,外面传来衙役的声音 :“大人,外头有姑娘求见,给您送了两箱菌子。” “哦。我知道了。” 郑仪贤正头疼着,随口应着,继续琢磨案子。 衙役听着里面那淡淡的声音响起,随后就没了动静,不由得暗忖,早知道就不让那姑娘进来了,看来菌子跟金银珠宝没什么两样,大人都一样不收。 衙役正想告退,忽然听到里头“嘭”的一声,还未及反应,书房门被“唰”的一下打开。 他们大人不知怎地就到了他跟前,“你刚才说什么?有姑娘来给我送菌子?” 衙役看到书房里倒地的桌子,砚台,笔架,笔洗等摔了一地,有些反应不过来,讷讷地点点头。 随后就见他们大人一阵风似的离开,眨眼就不见了。 衙役:“……” 到大厅门口,郑仪贤顿住脚步,平缓一下急促的呼吸,气定神闲地慢慢走进大厅。 “见过大人。”薛蕙行礼。 郑仪贤瞟了那两箱子两眼,“免礼,我听说你来给我送东西?” “是,大人,”薛蕙把两个箱子盖打开,露出里面的平菇和香菇,“这是我新种出来的菌子,今天刚采摘的,五十斤,特意送来 给大人尝尝。” 那平菇,一大簇一大簇的,菌伞厚实,水灵灵的,香菇也是,看上去圆滚滚,一看就很鲜美可口的样子。 郑仪贤走上前,用手捏了捏平菇,淡然地点点头,“不错,这菌子看上去真不错。你这次一共种出多少?除了这些还有没有?” 薛蕙如实说了,“几千斤吧,都被各个酒楼拉走了,还剩下一些零卖,再有就是送给你的这些了。” 几千斤,就给他这么点? 郑仪贤叹口气,“行吧,你卖价多少?这些菌子,就当是我买你的。” 薛蕙客气道,“哎,我怎么能要大人的钱?区区几两银子罢了。” “不行,我必须得给钱。” “大人,给钱就不必了,不过,您要是有机会,能否帮忙宣传一下?” “也好。”郑仪贤抚摸着胡子,“下次……” 薛蕙赶紧说,“下次采摘,我一定多给大人送来一些。” 郑仪贤清了清嗓子,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 等薛蕙一走,郑仪贤便趴到箱子上,左捏捏右捏捏. 大冬天的菌子,真是水灵! 就是太少了。 五十斤平菇,三十斤香菇,自家怎么也 得留各留十斤吧? 恩师,师兄那边平菇各送十斤,香菇各送五斤,还只剩下二十斤平菇,十斤香菇。 郑仪贤叹了口气,叫来下人,一一分派完毕,说,“这剩下二十斤平菇和十斤香菇,叫厨房的人做成干货,送到京城去。” 宜春县位置偏远,这次贬谪,他怕妻子孩子跟着受苦,便没叫他们跟着,家人都在京城呢。 “是。” …… 镇上。 “前面怎么那么多人?那是在干什么?” 路人看着不远处街边围了一大堆人,非常不解。 “好像是有人在卖菌子。” 包子摊和菊花婶子现在就被一堆人围在中间,水泄不通。 她看着眼前火爆的生意,无奈地喊了好几声“别挤,别挤”! 但没有什么用,该挤的还是挤。 人太多,各种声音乱作一团。 菊花婶子脑子有点转不过来,算错账了,手忙脚乱地找钱。 筐子里的菌子一层一层的下去,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众人也看到只剩下那么几斤,发了疯似的往里挤。 “我先来的,这几斤快给我包起来。” “你瞎说啥,是我先来的!” “我先来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一售而空 顾客们也知晓他们家讲究先来后到,争顺序争个没完。 菊花婶子头一次卖东西就碰上这种情况,劝道,“都是乡里乡亲的,大家别伤了和气,又不是以后没有了。” 听到她劝,众人静了静,其中一个问,“明天还有不?” “明天没了,得等三天。” 一听等三天,那几人又吵起来。 最后几斤卖完,筐子里干干净净,后面排队的人不信,非得走上来瞧一眼,看到是真没了才肯走。 围着的人群和闹哄哄的声音终于散了。 拎着空了的筐子,菊花婶子到现在脑袋里还都是那群人吵闹的嗡嗡声,有些发懵。 几十斤菌子,这么快就卖完了。 卖完了。 半响,她才感叹似的吐了口气,脸上带着欣喜的神色。 真是没想到,就这平菇,零卖二十八文一斤,香菇三十三文一斤,比肉都贵,都那么多人抢着买。 菌子卖的好,后山的生意就能一直干下去,她也就一直有钱赚。 菊花婶子跟杨寡妇和桂花婶子一起回家,嘴上跟两个念叨着,“它咋就卖那么快呢?我还以为咱能自己留点吃呢!” 到村里,她直接去了谢家。 村民见她回来,有人笑问,“菊花,卖 菌子回来了?生意咋样?” “哎呦,那你是没瞧见,生意可好了,几十斤这一天就被抢光了。”菊花婶子满面红光,操着一口大嗓门道。 一路上,很快大家都知道了,菌子的生意很好,很快就被抢光了。 哪怕不是菊花婶子自家的生意,可她就是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就连在山上帮忙打理菌子的四位婶子也是,一想到经自己手种出来的菌子被人抢购一空,心里便有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薛蕙刚从县里回来,菊花婶子迫不及待地拉住她和她分享卖菌子的情景。 薛蕙笑了笑,把工钱结算给菊花婶子。 零售比批发贵三文钱,薛蕙索性就按照两斤一文的价格给菊花婶子结了三十五文钱,并跟她说,“婶子,下一次,你也可以分开来卖,一天卖一部分,保证每天都有。” 晚上,吴氏跟谢秉恩从县里回来。 吴氏神采奕奕,见着薛蕙就拉着她的手说:“一天!就一天!……那一百斤平菇五十斤香菇,全都卖完了!哎呦,你是没看到……队排了那么长……” 说着,吴氏还比划了一下,“把街都堵了,卖完之后那些没买到的一听三天之后才有,一个个唉声 叹气的,真没想到竟然卖的那么快!” 吴氏本想着,一个破菌子卖的比肉还贵,生怕卖不出去,谁知竟然被抢购一空,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薛蕙给吴氏同样的建议,分开来卖。 接下来两天,每天都有人去包子铺问还有没有菌子。 一直到三天后,吴氏跟谢秉恩刚到县城,门口就站了一堆人,都是等着买菌子的。 当然,这是后话了。 县城某酒楼。 “掌柜,我没看错,确实是几车的菌子。” 一小二正跟掌柜汇报着,“一箱子一箱子被抬进一品居的后门,看上去至少一千斤。” 孔掌柜手肘撑在前头的桌子上,手里捻着稀疏的山羊胡子,眼珠子打转,“你确定?” 姓唐的竟然买了那么多菌子? “非常确定。” 孔掌柜哈哈大笑起来。 小二不明所以,“掌柜,您笑什么?” 孔掌柜笑着说,“我笑老唐啊,聪明了一世,竟然被这一个小丫头糊了眼,不就一个破菌子,他还当大家都稀罕呢,竟然买了一千斤菌子,哈哈,你说他怎么卖出去?” 就算一品居生意红火,也不可能卖出那么多菌子! 小二:“掌柜说的是。” 孔掌柜继续笑,“到时 候他把那么多菌子砸手里,我看他怎么办。你给我随时盯着一品居的动向。” “是。” …… 一品居某雅间。 围着圆桌坐着一桌客人,都年纪轻轻的,书生打扮,畅聊着什么。 店小二敲门进来,端着托盘,将盘子一一摆上去,最后放上小小的两碟小菜。 “这两个是什么?我好像没点这个。”做东的年轻人说。 其中一叠黄灿灿的,一看就是炸制,上面洒着孜然粉,问起来就很香。 “这是本店推出的几样新菜中的两样,香菇蟹肉和干炸蘑菇,请各位客官免费品尝。” “蘑菇?这时候还有蘑菇?”桌上有人疑惑。 “应该是夏天采的菌子做成了干货,冬天拿出来用的,口感肯定不如新出的好。” 做东的年轻人说着,夹了一筷子干炸蘑菇放到嘴里。 小二解释,“公子此言非矣,这蘑菇正是新出的蘑菇,今儿早晨刚刚采摘下来的,公子觉得口感如何?” 酥脆鲜嫩,咬上去外表脆生生的,里头软嫩嫩的,口感极佳,配上孜然的香味,两个字,好吃。 太好吃了。 做东的年轻人一愣,又夹了一筷子。 此时此刻,他觉得以前白吃了那么多年的菌 子! 是谁想出来这么美味的干炸蘑菇! 简单粗暴,又香脆可口! “口感很好,好吃!真的很好吃!”年轻人赞不绝口。 “那小的就不打扰各位用餐了。” “好,你先出去吧。” 小二应声出去,顺手把门合上。 一桌年轻人又聊了起来,边聊边吃。 众人一听说是新鲜的菌子,纷纷向着那两小碟子伸筷子。 “嗯……确实好吃!” “味道不错,真没想到冬天还能吃到这么鲜嫩的菌子。” “你们没听那小二说,这菌子是刚采摘的?冬天怎么会生菌子?” 聊着聊着,两个小碟子已经要空了。 做东的年轻人正想去夹最后一根干炸蘑菇,眼看就要倒手,突然横插进来一双筷子把仅剩的一根夹走,他眼睁睁的看着那根蘑菇进了别人的嘴里,登时间抓耳挠腮起来。 他放下筷子,“谁知道冬天怎么会生菌子,把小二叫进来一问就知道了。” 店小二被重新叫来时并不惊讶,这种事情已经发生过许多次。 今天他跟哥几个出奇的忙。 小二一进来,有人正想问冬天怎么会生菌子,却听做东的年轻人率先开口:“你们酒楼所有跟蘑菇有关的菜都有什么?” 第一百二十章 建第二个铁皮房子 店小二一一报出来,“干炸蘑菇,蘑菇炒蟹肉,香菇黄焖鸡……” 众人都许久没吃过菌子里,光是听着报菜名,嘴里便口水直流。 做东年轻人大手一挥,“全都上一盘。” 店小二一惊,赶紧应道,“啊?是。” 先前也有些人重复点餐的时候大多数都点了几样,干炸蘑菇复点最多,其次就是菌子汤。 全部都点的,倒是头一次见。 “冬天怎么……” “对了,干炸蘑菇来两盘。” “好嘞,客官我记下了,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了,你先下去吧。” “好,您稍等一会儿,菜马上就上。”才怪。 后厨今天忙的都冒烟了。 “哎……我还没问呢。”另一人叹气道。 “问什么问,吃就行了。” 有关蘑菇的新菜陆陆续续的上来,吃的人大快朵颐。 尤其是干炸蘑菇,吃了还想吃,停不下来,很快两盘都见了底。 黄焖鸡里的香菇被捞的干干净净。 蘑菇豆腐汤里只剩下豆腐。 倒是先前点的几样菜,都没怎么动过。 这一天,一品居酒楼顾客爆满。 有些人离开的时候,还不忘带一份干炸蘑菇回家。 一直到很晚很晚 ,店小二们都熬不住了,才打烊。 接连几天都是如此。 第一次采摘已经收回本钱,这两日薛蕙收到的反馈非常好。 无论是零卖还是酒楼,销售的都非常顺利。 现在宜春县市场并不饱和,流入市场零卖的太少,其他乡镇见都没见着呢。 薛蕙打算趁热打铁,建第二个铁皮房子。 她在后山量好地方,买好铁皮,叫军子叔通知干活的村民们,又联系了木匠们和铁匠们。 顺道,她叫人往薛家村知会一下薛俊堂和薛立。 不过,翌日一早,薛蕙赶到后山门口的时候便惊呆了。 门口的人,除了军子叔等二十人之外,还有一伙人,为首的就是薛俊堂跟薛立,身后还有十八.九个大男人。 薛蕙看着他们仔细回忆了一下。 这些男人中,有她伯伯,叔叔,堂伯,堂叔,堂舅,姑父,姨父,堂哥,表哥,等等。 靠! 这是薛家一大家子都来了! 小平岭的人,和薛家村的人,分别站在两边,泾渭分明。 见着薛蕙过来,军子叔跟薛俊堂都往前凑。 “蕙娘,他是你爹……” “薛蕙,你给我把他们全都赶走!” 两人一起开口,声音重 叠。 “一个一个说。” 军子叔正要开口,薛俊堂就抢先颐指气使地说,“薛蕙,我给你带人来了,不用他们了,你把他们赶走吧。” 军子叔及身后众人都是一脸菜色,紧张地看向薛蕙。 他们到了不久,眼前这伙人就来了,为首的这人还自称是薛蕙的父亲,还说让薛蕙赶他们走。 好不容易得了这份差事,谁也不想走。 但眼下见这一伙人真是薛蕙娘家人,一个个都难受的紧,生怕薛蕙真的不让他们干了。 “我只叫你跟大哥来,其余人我可没答应让他们来。”薛蕙冷淡地看向薛俊堂。 身后的薛立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来时候他就觉得爹这样做不好,又劝不住。 薛俊堂却是一脸理直气壮,“薛蕙,你怎么回事?这些都是看着你长大的长辈,让他们来干活有啥问题?” 他身后的男子们纷纷附和地谴责薛蕙:“薛蕙,我是你叔,是你娘家人,以后给你撑腰的,你们可不能向着外人。” “养你这么大,也是你回报薛家的时候了。” “咱薛家可不能有忘恩负义的人。” “怎么?你翅膀硬了?连家人都不认了?” 他们还当 薛蕙是以前薛家那个瘦不拉几没存在感的姑娘,呵斥责骂几句就怕的不行。 薛蕙面色冷淡,“他们要留下就留下吧。” 军子叔抿抿唇,见薛蕙只是让薛家人留下,没说让他们走,还算接受了这个结果。 薛俊堂笑了,“这才对嘛。这才是我的好……” “不过,我只叫你跟大哥来,他们不是我叫来的,想留下就留下,反正我不管饭,也不管工钱。” 薛俊堂脸色一僵,“薛蕙!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听到的意思。” 薛俊堂脸色铁青,扬手就要打薛蕙。 军子叔立马把薛蕙拉到身后,几个大男人顶上前。 知晓薛蕙是向着他们的,他们自然胆大起来,其中一个说:“干什么?干什么?想打人是吧?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蕙娘现在可是我们小平岭的人,要打她也得问问我们同不同意!” “就是!” 小平岭的众人附和着。 薛俊堂和薛家人气得直骂薛蕙不孝女。 要是往常,谁家闺女用这态度对自己亲爹,肯定得被戳脊梁骨。 但眼下涉及到众人的利益,村民们就觉得薛蕙这么做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又不是不让 薛俊堂跟薛立来。 两方人马剑拔弩张。 人数差不对,但小平岭的人都是挑选出来的干活的好手,力气十足,而薛家那些亲戚则纷纷杂杂,薛蕙十八岁的表哥也来了,瘦瘦的没点力气,本就是打算跟着来混钱的。 要是真打起来,薛家人肯定吃亏,况且这里就在小平岭村后。 两方人马僵持着,最后还是薛俊堂退了一步,只留下他跟薛立。 其他薛家人白跑一趟,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一行人进了后山。 薛立找着机会,到薛蕙身边来,不好意思地挠头,“小妹,你也别怪爹,他就是这个脾气。” 薛蕙淡淡一笑,“我要是怪他也不会让你们过来,不过大哥,也希望你能理解,我现在有自己的生活,肯定以自己这边为主。” “我知道。” 军子叔等人应盖过一遍铁房子,这一次比较顺利。 薛蕙就让军子叔带一带薛立。 至于薛俊堂,薛蕙一眼看出他根本就不是来干活的,是来当大爷的。 幸而,监工的是彪子狗蛋他们,薛蕙特意嘱咐叫他们盯着薛俊堂。 干活少可以,但不能叫他捣乱,也不能叫他靠近第一个菇房,该揍的时候就揍。 第一百二十一章 谢秉严的婚事 谢锦朝沐休的时间到了。 同时,谢秉严办喜事的日子也如约而至。 吴氏跟谢秉恩早就跟顾客们打过招呼,歇息一天,没去县里。 半中午的时候,二房一家子去了正房。 谢秉严虽说不大办,家里吃顿饭,但这个家里,指的非常宽泛。 谢老爷子在众兄弟中排行老三,上头两个兄弟,下头一个弟弟,姐妹也有几个,只是已经不常来往了。 不说别的村的亲戚,就说谢家本家这几个兄弟及家人,尤其是谢家族长,谢老爷子的大哥,薛蕙等人该喊一声大爷爷,总得请来。 所以,认真算起来,这次吃饭的人还不少,得好几桌。 二房到的时候,院子里人不多,只有几个谢族长一支的年轻小辈在抬桌子搬凳子。 其他男人们都没来呢。 来的是谢老爷子的几个侄媳妇,跟吴氏等人是堂妯娌,已经在厨房忙活着,吴氏也去了。 薛蕙不想去堂屋见谢老太,索性也去厨房帮忙。 谢秉恩带着谢锦明和谢锦朝去了堂屋,除了二老,边上坐着谢老四谢秉承。 谢秉恩这段时间忙,有时候没见到他们了。 “爹,娘,四弟。” 谢锦明跟 谢锦朝叫了“爷爷,奶奶,四叔”。 谢老爷子应了声,谢老太没吭声。 “二哥,锦明锦朝来了,快坐。”谢秉承说。 三人各自找地方坐下来。 谢秉恩随口问,“老三呢?去接人了?” “嗯。”谢老爷子回道。 这些日子,二房的菌子生意,谢老爷子清楚。 那天山脚下围满的马车和那些衣着不菲的贵人,他都远远瞧着了。 每回他出门,总会有人跟他说好话,夸老二有本事,让他心里飘飘然。 以前也有人夸老大,但那种夸奖浮于表面。 而二房给村民们带来了利益,夸奖便真情实感起来,夸的也多。 谢老爷子有心跟二房拉进些关系,便主动问道,“锦明最近身体怎么样?我看你这几天经常出门?” 谢锦明说,“谢爷爷关心,我最近感觉好了不少。” 谢老太闻言说,“我就说,什么身体差,都是惯得,我看你就是干活干少了。咱村里干活多的,谁不是身体倍儿壮?你娘也是,我以前让你干活她还拦着,要不然,你早就好了。” 谢老爷子怒瞪她两眼,斥道,“你少说两句。” 谢老太撇撇嘴。 她就见不得 老头子巴结二房的样子。 不就是做点生意吗? 士农工商,商人是最末等,就算有钱别人也瞧不起。 不像她的乖孙子光宗,那将来是要当大官的。 谢老爷子又关心了谢锦朝的学业,好似上次谢锦朝把他气得浑身发抖没发生过一样,“……爷爷听说,你被一个什么院长收做徒弟,是不是真的?” 谢锦朝淡淡一笑,谦逊温和,“爷爷,外面都是瞎传的,我只是经县太爷引荐,被济源书院的文院长指点了功课,收徒倒是没有的。” 现在,这件事已经坐实。 在前几日,郑仪贤听闻他对文院长崇敬已久,便给他引荐。 既然说是崇拜,谢锦朝自然是做足了功课,把文院长编着的几本注解章评,还有诗词经义等,全都读了一遍。 既是郑仪贤引荐,文院长给了这个面子,明显有考校之意。 谢锦朝先表示一番尊敬,再提到文院长的某个论点,阐述自己的见解,最后表示支持。 他的见解独到,深刻透彻,一针见血,明显不是为了攀关系拍马屁而支持的支持。 文院长就像见到了知己一样,两人相谈甚欢,直到夜幕降临。 谢 老爷子不知道这些,听闻只是指点功课,点点头说,“那也不错了。” 至少不是老大媳妇口中的倒数第一。 谢老爷子又问了几句谢秉恩在县里的包子铺生意。 没什么可隐瞒的,谢秉恩一一回答。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道声音,“老大一家来了。” 谢老太正撇着嘴,闻言腾地站起来就往外面迎,嘴里说着,“光宗,光宗来了吗?” 谢秉川跟洪氏先进院子,“娘,光宗来了,他媳妇也来了,在后面。” “哎呦,快叫他们进来!”谢老太又惊又喜。 院子里的几个堂妯娌跟小辈也都露出了好奇的表情。 当初,谢光宗跟孙春媛成亲的时候,去的只有谢老爷子这一支,其他支可没得去。 这是孙春媛第一次来谢光宗老家。 众人可不好奇,听说是镇上最富的富户小姐呢,出门都带着丫鬟的。 在众人期盼好奇的目光注视下,谢光宗跟孙春媛走进来。 谢光宗穿着一身宝蓝色步步高升团纹直裰,头发梳的一丝不苟。 孙春媛上身穿粉白洒金缎面小袄,下身着水红密织金线团花裙,微微露出一点鞋尖,是精致的绣鞋。 她梳 着繁琐的发髻,头上带着赤金缠丝碧羽凤簪,白玉三镶福寿吉庆红珊瑚对钗,耳朵上带着垂金流苏翡翠的耳坠,样样精致富贵,叫人看了移不开眼。 乖乖,这就是镇上的富家小姐。 这一看就很有钱。 众人感叹着。 听着众人的赞叹和言语之间的钦羡,谢老太容光焕发,笑得合不拢嘴,“乖孙,孙媳妇,快到奶奶这里来。” 谢光宗眼下眼底的一丝厌恶,牵着孙春媛到谢老太面前,“奶奶。” 孙春媛也微笑着喊了声奶奶。 谢老太“哎”了一声,拉住孙春媛的手就跟身边人介绍,“忠义家的,这就是我那乖孙媳妇,镇上孙家的千金小姐,配我这乖孙是正正好……” 谢忠义是谢族长的二儿子,谢忠义媳妇应道,“这姑娘是真俊呐,跟咱村里人一看就不一样,我真是羡慕三婶,能有这么个孙媳妇!” 谢老太听这话,无比的开怀,神采飞扬,又说,“孙媳妇,这是你忠义堂叔家的婶子,叫婶子。” 孙春媛强扯着微笑,喊了声“婶子”。 果然,如她所想,接下来谢老太拉着她,把周围的妇人都介绍一遍,七大姑八大姨的。 第一百二十二章 安慰 这段时间,孙家的生意不顺当,好似有人故意针对,损了好几批货。 有些需要官府文书的地方也被贾捕头婉拒。 孙春媛因着这些事,本就烦闷无比,现在心情更是差到极点,脸色一下子沉下来。 哪怕众人把她夸成了花。 旁人都瞧见了,互相对视几眼,没吭声。 谢老太正沉浸在喜悦中,根本没发觉,依旧拉着她认这个,介绍那个。 怕孙春媛当众发火,洪氏赶紧圆场,“娘,媛媛累了,不如改天再说,让她去歇歇吧。” 谢老太一愣,审视般地看了孙春媛一眼,“咋这就累了?这才多大会儿?媛媛,你这样可不行,以后怎么给我生从孙子啊?来,再坚持一……” 谢老太话还没说完,孙春媛听的烦,冷着脸扭头就走。 谢光宗赶紧去追,“媛媛,媛媛……” 谢老太脸上的表情僵住。 周围一下子静下来,气氛尴尬。 众人面面相觑。 “谁说娶个镇上的千金小姐当儿媳妇就好了?这不就是娶回来一个祖宗?没看着,人家脾气大着呢,可不好伺候。” “人家这么久才来这一回,这根本就没把我们乡下人放眼里,嫌弃我们这些穷亲戚,才随随便便发脾气。” “我听说光宗在镇上住在孙家的时候更多,这不就是入赘吗?” “……” 有人凑在一 起低声议论着什么。 洪氏赶紧打圆场,“娘,咱先回屋坐着吧,媛媛从小娇养长大,就是这直性子,有什么说什么,大家不要往心里去,她心肠不坏的。” 洪氏扶着谢老太往屋里走。 经此一遭,谢老太脸上的表情臭臭的。 谢光宗也有些无奈。 自上次针对谢锦朝的事情失利,他自己和书院的名声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不得不暂避风头,这段时间只能放任谢锦朝嚣张下去。 而这件事的起因,是薛蕙打了媛媛。 他和爹娘想帮媛媛报仇,却两次失信于媛媛。 这些日子,他明显感觉到媛媛对他冷淡许多。 这一次三叔办喜事,他本不愿意来。 谁知媛媛主动提出要来,他便跟着一起来了。 谢光宗好哄歹哄,把孙春媛哄回来。 院子里的人散了,该忙活的忙活去了。 谢光宗领着孙春媛进了堂屋,挨个喊道,“爷爷,二叔,四叔。” 孙春媛一进门便看到坐在一边的谢锦朝,听到谢光宗的声音后,收回视线,不冷不淡地也跟着喊了几人。 谢老爷子方才将外面的闹剧收入眼中,随意指了指屋里的凳子,“别站着,坐吧。” 谢光宗拉着孙春媛,本想去左边坐在谢秉川旁,谁知孙春媛却走向右边,在一个离谢锦朝的很近的凳子上坐下。 谢光宗只好也 搬来一个凳子,坐在她旁边。 随后,听洪氏问,“二弟,怎么不见弟妹和锦明媳妇呢?” 谢秉恩对之前的事耿耿于怀,没什么好脸色。 本不想搭理她,但想着今日是三弟大喜的日子,不想闹得太难看,冷冷回道,“她们在厨房忙活呢,大嫂想去帮忙就去吧。” 洪氏嘴角一僵,笑呵呵地说,“二弟是不是还因为先前锦朝被诬陷的事记恨着我们呢?其实那些都是歹人乱攀咬我们的,这事还影响到光宗名声了。” 谢老太方才虽是对孙春媛有些不满,但还是向着自己的宝贝孙子光宗,说道,“老二,是不是你媳妇又跟你胡咧咧了?她成天就知道搬弄是非。光宗可是有功名的人,怎么可能办出这事?” 谢秉恩恶心坏了。 他知道这洪氏就是仗着没有证据歪曲事实。 谢锦朝慢条斯理,淡淡出声,“我爹不过简单一句话,大嬢倒像是心虚了。” 大家都没提这事,她好好的就提起来了,这不是心虚吗? 洪氏神色一变,正想说什么,谢老爷子说,“此事已经过去,不要再提了。清者自清,过段时间就没事了。” 这本是老三的大好日子,提起这些不愉快的事,不是添堵吗? 洪氏只好闭上了嘴巴,暗自不忿地看了谢锦朝一眼。 孙春媛却是趁着谢锦朝说话 的时候,看了他好几眼。 见他眉眼清正,说话时不卑不亢,泰然自若,她眼神中不由得带了几分赞赏。 再加上他容貌俊朗,气质斐然,这么一看,远胜谢光宗良多。 就连名字,都比谢光宗这个土不拉几的名字强了百倍。 孙春媛看着身边的谢光宗,让他教训个薛蕙都畏手畏脚的,顾忌这顾忌那,愈发觉得他配不上自己。 当初她要选亲,派人去寻了远志书院远志书院所有学生名单及信息。 谢光宗在其中无疑是佼佼者,再有那次踏青遇上,他出口成诗,才被她选中。 现在一想,那份名单里绝对没有谢锦朝的名字。 成亲的时候,谢锦朝也没来。 否则这样的人,她怎么可能会忽略? 谢老爷子转移了话题,众人的注意力也跟着转移。 谢锦朝不想待在这里,找了个间隙出了堂屋。 薛蕙正端着个盆从厨房出来倒水,一眼就看到了谢锦朝。 “锦朝,你怎么没再屋里?” 说着,她往堂屋里看了眼,正看到洪氏侃侃而谈,猜测,“是不是大房又欺负你了?” “……嗯。” 谢锦朝抬头看着薛蕙,面色清峻。 “不要脸!他们做了那样的事还不夹起尾巴来做人还敢欺负你!我去找洪氏去!” 别人家做了坏事差点被抓住,恨不得夹起尾巴过日子,低 调的不能再低调,大房倒好,非得出来作妖。 真是欺人太甚! 谢锦朝拉住她的手,见她小脸气鼓鼓的,就跟个气饱了的小河豚一般,眼底带着笑,“别去,我没事,三叔的好日子,闹起来不好看。” 薛蕙顿住脚步,深呼吸一口气,默念几句“我不生气”,安慰谢锦朝,“好,咱不跟他们一般见识,他们就是嫉妒你!所以故意气你,想影响你的课业,你可千万不要中计。” “嗯。” “对付他们这种人,不需要别的,只要你的成就比谢光宗更厉害,他们就会痛不欲生。” “嗯。”谢锦朝见她一本正经地说教,微微弯唇。 “你上次已经顶撞过爷爷一次,这次人多,他们要是再说什么,你就忍着点,要不然对你名声不好,实在不行你就告诉我。” 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闹了,也不在意什么名声不名声的。 “嗯。” “好了,你要是不愿意在堂屋呆着,就回家,等吃饭的时候我来叫你。” 说完,薛蕙正想离开,谢锦朝喊住她:“对了,孙小姐来了。” “我知道。” 孙春媛来的时候,那些大嬢婶子都出去看了,不过她跟吴氏倒是没出去,但晓得今天孙春媛也在就是了。 “你小心些,我担心她对你不利。” “这么多人看着,除非她真不要脸。” 第一百二十三章 有事吗 孙春媛此来,其一是因为谢锦朝,其二是因为薛蕙。 从小到大,她爹都不曾打过她,镇上挨的那几巴掌,她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想叫她白白吃了这个暗亏,怎么可能? 孙春媛见谢锦朝出了堂屋,自己也下意识地跟了出去。 她看到谢锦朝与薛蕙在门口站着,说说笑笑,一脸宠溺。 不知怎地,他们之间分明没有过分亲密的动作,可孙春媛就是有一种直觉,两人之间气氛暧昧,关系斐然。 她用一种犀利的目光审视着薛蕙,心里越发的嫌恶。 明明是谢锦朝的大嫂,非要在他眼前头晃着胸口那俩青瓜蛋子,跟着青楼妓女似的卖弄风骚,生怕别人闻不见味儿似的。 看她那骚样儿就知道,他丈夫是个病秧子,肯定满足不了她。 又见薛蕙冲着谢锦朝笑了笑,先回了厨房。 谢锦朝目送着她进了厨房,正要离开, 忽听身后有人喊他,“堂弟。” 谢锦 朝回身,见是孙春媛,表情不冷不淡,“堂嫂,有事吗?” 孙春媛脸色一僵,想到他方才对薛蕙,和对她,态度天差地别。 难道他喜欢薛蕙那种见了男人就发骚的? 孙春媛拿着帕子半遮着唇笑笑,双眸柔媚若水,“我虽出身商户,但自小便喜欢舞文弄墨,听说堂弟曾被济源书院文院长指点功课,想和堂弟讨教一番。” 若叫薛蕙看到,定然会惊掉大牙。 孙春媛这幅温柔小意的样子和当初在镇上那趾高气扬的模样,完全不是一个人啊! 她本就是这样,娇惯长大,不通人情世故,为所欲为,感兴趣的时候,柔情蜜意,失了兴趣,那便弃之如敝履。 从小,爹爹就告诉她,不喜欢的扔掉就行,镇上有的,他都能给她找来,她是孙家的千金,配的上镇上最好的。 男人也是。 所以当初她选了最出色的谢光宗。 但,现在她想扔了谢光宗,换成眼前这个 。 谢锦朝审视着孙春媛,看着她做作的样子,唇角一挑,带着淡淡的讽刺,“我没这兴趣,堂嫂还是去找堂兄讨教吧。” 说完,他便直接转身走了。 孙春媛脸色登时沉下来,铁青无比。 为什么薛蕙可以,她就不可以? 就凭薛蕙拉的下脸来发骚勾引? 孙春媛眼底闪过一丝嫉恨,攥着手里的帕子,转身去了厨房。 孙春媛出现在厨房门口的时候,忙活的大嬢婶子们一眼就看到她。 那一身华贵的衣服,与这破烂昏暗的厨房,实在是格格不入。 谢忠义媳妇放下手中的菜盆,过去说,“光宗媳妇,你咋来了?快回堂屋里坐着,这里不需要你帮忙,别把衣服弄脏了。” “我来找薛蕙,”孙春媛看了里面的薛蕙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愤恨,以及滋生在阴暗角落的嫉妒,“薛蕙,你给我出来!” 众人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眼前这出闹剧。 同为谢家 的孙媳妇,孙春媛穿的光鲜亮丽,而薛蕙却穿着普普通通的小蓝褂子黑裤子,头发也是在后脑勺随意绾成一个揪揪。 对比非常鲜明,薛蕙完败。 她放下手里的菜刀,走上前,语气慵懒随意,“叫我干啥?” 孙春媛冷笑一声,照着她的脸,便甩了一巴掌过去。 众人惊呼一声。 薛蕙早有准备,架住她的手腕,往边上一甩,“孙春媛,三叔大喜的日子,我没心思跟你闹。” 厨房里是大嬢婶子全都凑过来将两人分开。 谢忠义的媳妇劝道,“光宗媳妇,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动手?” 谢培军的媳妇也说,“就是,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打人了?” 其他人虽然没说话,但看孙春媛的眼神就跟看傻子一样,嫌弃的很。 原来这就是镇上的千金小姐,还真的娇惯长大的,说甩脸子就甩脸子,说打人就打人,这哪是过日子的?这就是来耍威风的! 更何 况,她们这些人中的,有不少家里的男人在后山帮忙清山,也有几个在那二十人小队伍里,谢培军,也就是军子叔,还是小队伍的头儿。 而相比于搬到镇上居住没有给谢家一门人带来任何便利的谢家大房,谢家二房更得人心,众人都帮着薛蕙说话。 孙春媛怒骂道,“贱蹄子,你躲在人后面算什么本事?出来了,打我的时候你不是挺横吗?!” 大家都拦着她,看向她的眼神越发的鄙夷。 什么千金大小姐,依她们看,连她们乡下人都不如,至少她们还知道不能在人家喜事的时候闹事呢。 “蕙娘什么时候打你了?” “就是,她一直在好好在厨房呆着呢!” 不清楚怎么回事的妇人,还以为孙春媛指的是今天。 孙春媛见众人偏帮着薛蕙,口不择言,“千人枕万人骑的婊X,连自己小叔子都勾搭,你们还护着她,怕不是你们男人早就成了她的枕边客……”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丢人 “啪——” 一声清脆地掌声响起。 薛蕙收回手,冷眼看着她,“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管好你那张臭嘴,要不然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众人只觉得非常痛快,嫌弃厌恶地看着孙春媛。 这就是镇上的千金大小姐? 一口一个贱蹄子,婊X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青楼里出来的呢! 这样的儿媳妇,给她们她们都不要。 谢忠仁的媳妇沉着脸去堂屋,对着洪氏说,“秉川媳妇,带着你那儿媳妇,该回哪里回哪里!恶心死了!” 谢忠仁是谢族长的长子,未来的谢家族长。 在座的,除了谢老爷子谢老太,都得叫谢忠仁媳妇一声嫂子。 她说的话,非常有力。 堂屋里的说话声静下来,纷纷看着谢忠仁媳妇。 “嫂子,发生什么事了?”洪氏不解地问。 刚说完,就听到外头孙春媛大喊大叫大骂的声音。 整个堂屋里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洪氏脸色跟开染坊似的,一阵青一阵红一阵白,赶紧对着谢光宗说,“光宗,还不快去看看你媳妇咋回事!?” 谢光宗这才反应过来,步履飞快地出去。 孙春媛 已经气疯了,浑然不管不顾,口中骂着贱人,被几个婶子拉着,张牙舞爪地挣扎着,想踢薛蕙却踢不着! “媛媛,怎么了?!” “光宗,你来的正好,快管管你媳妇,上来就对蕙娘骂了一通。” 孙春媛见谢光宗过来,指着薛蕙对谢光宗说,“谢光宗!这个贱蹄子敢打我,你快去帮我打回来!” 谢光宗用脚指头想想就知发生了何事,看到各位大嬢婶子意味深长的眼神,他只觉得万分煎熬,拉住孙春媛,“媛媛,别闹了,我带你去房里休息休息!” “你快去给我报仇!” “媛媛……” “怎么?你也护着她?你也被她迷住了?谢光宗,你们什么时候勾搭到一起的!” 越说越离谱了。 那些看戏的视线一道道落到谢光宗的身上。 看。 这就是镇上的千金小姐。 这就是谢家的童生娶回来的媳妇。 跟泼妇骂街似的。 真是丢死人了。 谢光宗大脑里面嗡嗡响,思绪一片混乱,只觉得自己的面子都丢尽了。 他猛地甩了孙春媛一巴掌,怒吼道,“孙春媛,你闹够了没有!” 孙春媛呆住了。 众人也呆住了。 气氛陡然沉默紧张起来。 这一巴掌,谢光宗使得力道不小,孙春媛耳朵里懵了懵,脸上五根明显的指印,半响才缓过神。 “谢光宗,你竟然敢打我!和离!我要跟你和离!” 孙春媛气愤地喊出来,转身就往外走。 谢光宗反应过来,又追上去,“媛媛,媛媛,我不是故意的……” 两人走了就再没回来。 终于清净了。 众人回厨房继续忙活。 堂屋里的洪氏跟谢秉川两口子脸都僵了。 偏谢老太还没察觉,不悦道,“你们快把光宗喊回来,这都要吃饭了,那小妮子要走就让她走,我就不信了,咱光宗将来是要当大官的,还能娶不到好媳妇?!” “你就少说两句吧!”谢老爷子斥道。 外头不知道哪家的小子喊了一声,“三叔回来了。” 众人这才收起不愉快的表情,脸上挂上了喜悦。 谢秉严先从马车上下来,撩起帘子。 随后,从马车上下来一个妇女,圆脸白净,非常丰腴,腰圆屁股大,正是长辈们喜欢的样子。 不像王氏,干瘦干瘦的。 从谢秉严的眼神中就能看出, 他对这媳妇满意的很。 谢老太也很满意。 接着,马车里又下来一个七八岁的男孩。 这孩子是英娘跟前夫的,众人也都知晓。 没有放鞭炮,也没有敲锣打鼓,村里人大多不知,只谢秉严跟英娘都穿的红衣服,算是那么个意思。 谢秉严满脸喜色,拉着英娘跟男孩进了堂屋,介绍道,“爹,娘,这是英娘还有栓子。英娘,这是我爹娘。” 英娘看上去是个爽利的,直接就大.大方方地喊了爹娘,又对旁边的栓子说,“栓子,以后这就是你的爷爷奶奶,快叫人。” 栓子非常听话地喊道,“爷爷,奶奶。” “哎!” 谢老爷子满意地点点头。 就算以后英娘不能生,有栓子给谢秉严养老送终,也是不差了。 谢老太也难得大方地送上了一个红包。 谢秉严转头看了一圈,才在角落里看到谢招娣,招招手,“招娣,过来,以后啊,这就是你娘,快叫娘。” 谢招娣怯怯地走上来,没吭声。 果然是小丫头片子,上不得台面,跟栓子一比差远了。 谢秉严正要斥责,英娘就拉住他,“你别急,孩子还小 ,跟我不熟,以后就好了。” 谢秉严没再说什么。 经此一遭,众人对英娘的印象都不错。 谢秉严又把周围人介绍给英娘,英娘也不厌其烦地挨个叫人。 有了孙春媛先前的对比,众人对英娘更加的满意。 认完亲之后,便要上桌吃饭了,谢族长等几个长辈也陆续到来。 “蕙娘,你干什么去?”吴氏见薛蕙往外走,忍不住问道。 薛蕙如实说,“我去叫谢锦朝,他刚回家了。” 看着薛蕙的背影,吴氏脑海里莫名地浮现孙春媛的话:“……连自己小叔子都勾搭……” 再联想到二郎沐休时两人时常走的非常近,吴氏心里咯噔一声。 难不成二郎跟蕙娘…… 越想,吴氏越觉得心惊肉跳。 事情是有苗头的。 她想起来,自己好几次见到两人凑在一起嘀咕什么。 还有谢秉恩误会二郎倒数第一那次,蕙娘几次站出来帮二郎说话。 还有在书院二郎被诬陷那次,蕙娘跑过去跟二郎说了什么。 难道那时候他们就…… 吴氏只觉得一直天旋地转,头晕眼花。 这消息比谢锦朝考了倒数第一还叫人煎熬。 第一百二十五章 休书 很快,薛蕙回来,身后跟着谢锦朝。 男女分席。 男人的席面在堂屋里头,女人和小孩的席面在外头。 谢锦朝直接进了屋里,而薛蕙则是在吴氏身边坐下。 吴氏平复下心绪,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薛蕙的表情。 薛蕙不明所以,“娘,你看我干什么?” “蕙娘,你太瘦了,多吃点。”吴氏回神,掩饰性地笑笑,给薛蕙夹菜。 薛蕙无奈。 她这段时间已经长了很多肉了。 包括,前面两只,来初潮前平平无奇。 来了初潮之后,身体发育的很快,营养也跟得上,现在已经有小笼包的规模了。 吴氏看着薛蕙面色坦然,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会不会是她多想了? 蕙娘是什么人她清楚,她肯定干不来勾引二郎的事。 至于二郎…… 吴氏还真没办法笃定他的想法。 席上,不少妇人都主动跟吴氏和薛蕙搭着话。 第一批招募的打理菌子的四个婶子中有一个是谢家人,谢四爷爷的儿媳妇。 她们听说,山上已经开始建第二个铁房子,到时候肯定还要招四个妇人打理菌子,都想着跟吴氏薛蕙搞好关系。 薛蕙笑着说,“我知道各位婶子大嬢在想什么,但由里正公选是刘老板提出来的, 我尽量替婶子大嬢们争取到两个名额。” 众人笑呵呵地应着,纷纷和薛蕙说着好话,夸了又夸。 一共四个,两个给谢家,她牵头的生意,村民们能理解,谢家人又会感激她。 酒过三巡,正在兴头上。 谢家大门被嘭地一脚踹开,叫骂声从外面传来,“谢秉严!你这个负心汉!龟孙子,给我出来!” 仔细一看,可不就是王氏一家人吗? 叫骂的是王父,一脸怒容,看着谢家院子里的宴席,王父更气了,“你们谢家简直欺人太甚!当我闺女死了是吗?谢秉严,你给我出来,我告诉你,你今天想另娶?那也得问问我闺女答不答应!” 王母扶着王氏,王氏就在那儿抹眼泪,也不说话。 她没想到,短短时间,谢秉严真的要休妻另娶! 她不就是拿了些银子给她爹娘用来救小弟吗? 那可是她一母同胞的小弟,她能眼睁睁看着他蹲大牢? 他至于就这么狠心的休妻? 开始,她不过以为谢秉严是说说狠话,跟着爹娘回了娘家。 在娘家住了几天,谢秉严始终不来接她,她有些坐不住了,想回去。 王父却安慰她,谢秉严就是想让她低头,拿捏她,她要是先松口就输了。 一拖再拖, 直到今天,有好事者在村里说,谢秉严今儿要娶新妇! 她跟王父王母知道了便急忙赶过来,没想到是真的! 席面上的欢笑声止住了,众人纷纷扭头看着门口,面面相觑。 谢老太直接起身冲过去,几个年长的媳妇也都站起来,以谢忠仁媳妇为首,一并走到门口。 谢老太直接骂道:“你们王家人还有脸来闹?老三早就把你休了,再娶一个怎么了?碍着你们什么事了?” “碍着我们什么事?我家闺女还没被休呢!休书呢?没有!我告诉你们,就算谢秉严娶了媳妇,那也得给我闺女端茶倒水,生的孩子也得给我闺女养!” “想得美,不下蛋的母鸡还想白捡一个儿子?老二家的,你这就去跟锦朝说,让他帮他三叔写份休书来!你们不是要休书吗?!马上就给!拿了休书赶紧滚!” 吴氏应了一声,去了正屋。 “好啊!你们谢家不要脸,丧良心!我闺女为你们谢家做牛做马十几年,凭啥你们说休就休!” “凭啥?就凭她是个不下蛋的母鸡,生不出男娃来,不仅生不出男娃来,还拿着我们家老三的钱去贴补你们那个没用的儿子,这样的媳妇谁家敢要?!” 王家小儿子坐牢的事众 人都清楚,再加上王氏一直没能生出儿子,对于谢秉严休妻另娶的事,谢家无人置喙。 王父王母胡搅蛮缠,坚决不准休妻,而谢老太坚持非休不可,两方吵个没完。 薛蕙凑过来看了一眼,见旁边有个看戏的半大小子,喊住他,“哎,小孩儿。” 那小子虎头虎脑的,看到薛蕙,一笑露出两个酒窝来,“嫂子。” “你叫什么,是谁家的孩子?” “我叫铁根,我爹是谢培武。” “那就是四爷爷的孙子喽。” “嗯。” “过来,我交代你件事儿!”薛蕙勾勾手。 铁根带着疑惑,把耳朵伸过来。 …… 很快,吴氏从正屋出来,身后还跟着谢族长,谢老爷子,谢秉严等一众男子。 “都别吵了。”谢老爷子怒喝一声。 谢秉严直接把手里的休书扔到王家人面前,看了眼低头抹泪的王氏,再想想英娘的爽利,对王氏越发的嫌弃,“王氏,休书在这儿了,你们一家人就不要闹了。” 王氏看着谢秉严冷漠的面容,心底一阵冰冷。 夫妻十几年,还有招娣这个闺女,就因为她拿钱给小弟,他就要休了她。 说休就休。 还这么快就另娶她人! 他一点儿也不为她想想,要是被休回家 ,她这辈子就完了! 不会生男娃,谁还会娶她? 王氏心底升起一股愤怒之感,夹杂着莫名的恨意。 她缓缓抬起头,怒视着谢秉严,“谢秉严,你果真那么狠的心?” 谢秉严理直气壮,“这么多年你也没给我生个男孩,还把家里的钱败光,我早该休了你了!” 王氏气得理智全无,拳头紧紧握起,捡起那张休书撕了个稀巴烂,“想休了我,没门?!” 她不经意瞥见了一边的谢招娣,阴沉地看着她,“招娣,过来!” 谢招娣看着王氏的眼神,吓得浑身一颤,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怎么?连你也不认娘了?就这么会儿功夫,你就认了那个贱人当娘?你良心被狗吃了?”王氏尖声怒斥。 “娘。”谢招娣小声喊着,快被吓哭了,缩着肩膀往前挪。 谢秉严正要拦着,王氏猛地冲上去,差点把谢招娣拽到,手指甲掐着谢招娣的胳膊,“去求你爹,让他收回休书,快去啊!你快跪下!都怪你这个丫头片子,都怪你,你怎么就不是个带把儿的!” 吴氏跟谢忠仁媳妇赶紧上前把王氏拉开。 谢秉严怒道,“王氏,你瞎闹什么!撕了休书也没用,二嫂,麻烦你再去叫锦朝写一张!” 第一百二十六章 办得很好 谢锦朝这人没出来看戏,还在堂屋里呢。 王氏不知怎么,就跟吃了枪药一样,恶狠狠地怒瞪着吴氏,想要撕扯打骂,却被人拦住了,“姓吴的,你就是看不得我好过是不是?!我弟弟不就是卖包子赚了点钱,你就把他弄进牢里,你们二房一家子,简直丧尽天良!” 要不是她弟弟被抓进去,她能被谢秉严休了?! 吴氏见王氏攀咬到她身上,冷哼一声,“王如燕,活该你被休!王水根卖包子吃死了人,被抓去蹲大牢,跟我们有啥关系?” “跟你有啥关系?别以为我不知道,明明就是你家包子吃死了人,明明刚开始衙役抓的是你,你家谢锦朝认识县太爷,故意把你放了抓我弟弟进去,真是伤天害理啊!” 王氏这一闹,引来不少村民围观。 听她这么说,众人看向吴氏的眼神闪烁,窃窃私语。 薛蕙气得上前辩驳,“你敢污蔑县太爷?明 明是你弟弟的包子吃死了人,故意诬陷我娘,锦朝不得不擅闯公堂为母伸冤,却阴差阳错之下县太爷赏识,这就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她故意没说谢锦朝以前便认识县太爷的事。 吴氏忍不住看了薛蕙一眼。 二郎一出事,蕙娘好似比她还紧张来着。 难道…… 说不定是她多想了,都是一家人,蕙娘出来说话也没什么。 谢族长沉着脸,怒喝一声,“简直胡搅蛮缠!反正休书已经给她,她就再跟谢家无关,还不把人赶出去!” 谢家人众多,王家三人根本不是对手。 王父见要被赶走,直接扒着墙往地上一坐,撒泼无赖,“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为了我闺女,我老脸也不要了,你们要是再敢动我一下,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谢秉严怒极。 “要休也可以,拿一百两银子出来!”王父说出了目的。 他本想着,扣下王氏,在谢秉严去接王氏的时候要一笔钱,谁知道谢秉严竟然真的休妻另娶。 王氏年纪不小了,又这么多年生不出孩子,后半辈子很难嫁出去,即便嫁出去,也不会是什么有钱人家。 但谢秉严不一样,他手里可有五亩良田,云西府多山,耕地本就少,良田就更少了,还没有儿子要养,这些年,他闺女往家送的钱可不少嘞,上哪儿再去找这么一个冤大头? 被休是下下策,既然谢家坚持,那就只能要钱了! 王氏惊讶地看着王父,“爹!” 王父小声安抚王氏,“闺女,他谢秉严态度坚决,不肯改变主意,我看还不如多要点钱,到时候给你当嫁妆,让你再嫁个好的。” 王氏忍不住一想,要是她手里有钱,肯定不少人抢着要娶她。 到时候她一定得找个比谢秉严强一千倍一万倍的男人。 谢秉严听了目眦欲裂,“家里的钱 都被这个败家娘们儿拿去你们家了,我上哪里弄一百两?!你怎么不去抢钱!” 这席面的钱还是他借的! 早知王家难缠,他死也不会娶王氏,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你那新媳妇不是有钱吗?!” 谢族长哪容他们放肆,直接说,“直接绑了丢出去!” 王父顿时要往墙上撞,“你要是敢绑我,信不信我现在就撞死!不给钱,你们谢家别想安生!就算我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们谢家!” 气氛僵持起来。 有人不忿,“让他撞!我就不信他真敢撞!” 有人小声劝,“破财消灾,要不就给他们一百两银子吧,他们不要脸,也没办法。” “就当是可怜他们,儿子进去了,就剩他们老两口。” “……” 正这时,铁根不知道从那旮旯里钻出来,拉拉薛蕙的袖子,小声说,“嫂子,事成了。” 说着,他塞给薛蕙一件衣服。 这衣服有些 小,一看就是六七岁小孩穿的,不知道穿了多久没换洗过,黑乎乎一片,连原本的颜色都看不出来了,还散发着一股馊味。 薛蕙摸摸铁根的脑袋,“办的很好。” 说完,她从人群中走出来,冷静地说,“族长爷爷,你找人把他们绑了,我就不信他真敢撞墙!” 气氛紧张之下,所有人都把目光全都聚焦在她身上。 “蕙娘,你乱说什么,这不是你说话的时候,快回来。”吴氏看了周围人一眼,拉了她一下,小声喊着。 薛蕙给了吴氏一个安抚的眼神。 谢族长看到薛蕙,想了一下,才想起她是谢锦明的媳妇。 不错,有胆量。 早就该把这三人给绑了,惯得这老家伙得寸进尺了! 王父一看,威胁道,“你们敢绑我,我这就撞墙!” “撞啊!直接撞啊,没人拦着你!尽管撞,我们这里墙多的是,随便撞!最好一下子撞死,省事!” 第一百二十七章 ‘字据’ 王父脸上一僵,打量薛蕙两眼,见她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哼了一声,“小丫头,说话可不要太狂妄,万一我撞死了,蹲大牢的时候你们全家人都得蹲大牢的!” “哈,你不是知道吗,锦朝得县太爷赏识,他在县太爷面前陈情,县太爷明察秋毫,知道是你自己撞死,肯定不会怪我们,再者,这都是你死后的事了,还为我们担心?说那么多干什么,你就说你撞不撞吧?!” 听薛蕙这么一说,谢家人的底气起来了。 有人喊,“王老头,你还不撞?” “还看不出来吗?他就是来讹钱的!” “就他那贪生怕死的怂样,他根本不敢撞。” 明明是谢家被动的局面,薛蕙几句就把王父架在火上烤了。 现在他抱着墙,撞也不是,不撞也不是。 谢族长两个儿子已经拿着绳子上前。 王父咽了咽口水,有些慌张。 轻轻撞一下,撞不死人,撞出点伤来还能讹谢家一笔。 这么想着,王父心一横,硬着头皮往墙上撞。 “咚”的一声。 王父倒在地上。 “爹!”王氏大惊,哭着扑过去,“你千万不要有事啊!” “老头子!”王母也扑过去,晃了王父两下,冲着谢家人尖声骂道,“你们谢家,真是伤天害理啊!还有没有 王法了!我老头子被你们给逼死了!” 周围围观人窃窃私语。 人总是会同情弱者,便有人说,“谢家这也太过分了,活生生把人逼死,给一百两能怎么的,谢家二房又不是没这个钱。” 薛蕙扫了那人一眼,“婶子这话说得轻巧,要不这钱你来给?况且,我们二房的钱是接下来用在后山生意上的,你想我们给王家,那行啊,后山生意停掉,钱谁都别赚。” 鸡笼镇四面都是山,镇中酒楼会选择小平岭,众人高兴都来不及呢,也都知道谢家会种菌子,生意是谢家牵头。 现在山头上就有不少人干活,清山,盖房子,做饭,打理菌子,卖菌子。 山空着那么些地方,活计少不了,等房子都盖起来,百亩地大小,打理菌子跟蔬菜多半也会就近从村里挑人,不少人都盯着这份差呢! 一天十文钱,一个月三百文,搁普通乡户人家,谁不动心?! 一听要停掉后山,那些本就在后山干活的人家顿时不乐意了,一个个炮轰方才说话的妇人,转头对谢家表示支持。 卫里正的儿媳妇也替谢家说话。 谢族长打量着薛蕙,暗自点点头。 他家老二老三就在后山帮忙清山。 他谢家牵的头,给村里人挣来的机会,到时候谢家在村里的话 语权自然就更高。 秉恩家也算是因祸得福,虽然锦明身体不好,却因为冲喜找到这么一个能干的媳妇。 王母跟王氏还在骂着。 王氏怒瞪着薛蕙,“小白眼狼,亏我以前对你那么好,你怎么就那么狠的心!” “对我好,是指偷了我家灌汤包的法子告诉你弟弟,让你弟弟去卖吗?”薛蕙冷笑一声。 王母说,“你们谢家今天逼死了人,谁也别想逃,我这就去报官!” “去吧,反正有大家作证,我们可是连他的指头都没碰到。另外呀,你去报官之前,先看看这个,” 薛蕙把衣服扔在王家人面前,“这衣服,认识吧?” 众人目光落在那件破破烂烂的衣服上,不明白她扔件衣服出来干什么。 王氏和王母仔细一看那衣服,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王母一脸失魂落魄,赶紧把衣服捡起来,好好辨认一遍,双眼冒火地盯着薛蕙,“你这个没良心的狗东西,你把我家强子怎么了?!” 强子就是王水根的儿子,王父王母的孙子,也是他们的命根子。 而谢家一门的人多,像铁根一样的半大小子好几个,他们脚程快,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跑到王家的村子里,装乖巧地跟村民问到王家位置,直接把家里的强子给按住了。 “我人就在这儿呆着,谁能把你家强子怎么着?不过呀,这衣服是我们家一个小辈捡来的,他说,他不小心看到几个大男人把那小孩拐山里去了,哎呀,真是可惜呀,这么小的孩子,马上就要葬身野兽之腹喽!” 众人明显都听得出来,是她叫人把强子给抓了。 谢族长吴氏等人震惊地看着她。 也不知道她啥时候找人办的,真是聪明。 正在这时,王父腾地一下从地上坐起来,指着薛蕙愤恨道,“你这个心肠歹毒的女人,把我孙子怎么了?!” 这下吓了众人一跳。 合着原来是装死啊! 王母顿时又嚎又哭,向着薛蕙扑过去,“你还我孙子!你还我孙子!” 谢家几个妇人上前把她拉住,只能看着薛蕙近在眼前,却怎么都打不到。 薛蕙冷笑一声,“我也不跟你们多说,只要你们现在就滚,签字据保证以后再也不来闹事,那么你们孙子自然没事,否则,我可不敢保证你们孙子会不会被野兽撕成碎片!” 紧急关头,王父和王母担心孙子,想的都是先保证孙子没事再说,就算签了字据,以后他们不认又能咋样? 他们点头之后,王氏急了,这么说她什么都得不到了? 王父小声安慰,“你急什么?现在事关你侄子的安 危,等他没事了,我们再来闹,下次再来的时候把你侄子藏起来,这不就行了?” 王氏这才作罢。 薛蕙转头跟吴氏说,“娘,你去叫锦朝写份字据来。” 吴氏赶紧去了,很快带了份字据过来,还有印泥。 王父王母还有王氏很快在上面按了手印,把字据扔回来,“好了,现在可以把我孙子放了吧?!” 薛蕙把字据接在手里,脸上的错愕一闪而过,抬头对王家人笑笑,“你们先回家,你们孙子自然安安全全。” 其实,他们孙子就在家里呆着,铁根等人只是扒了他一件衣服就回来了。 王家人有些不甘,却只好就此离开。 闹剧终于结束了。 “大家都散了吧,今天是三叔的喜事,不介意地就进去喝杯酒。”薛蕙说。 众人继续回去吃席,乡下好不容易碰上一次,可不得吃饱。 谢秉严不由得多瞅了薛蕙两眼。 他以前看不惯薛蕙顶撞这个顶撞那个,但这一回却是多亏了薛蕙。 他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跟薛蕙说,“蕙娘啊,这一次三叔多谢你。” 要不说距离产生美,分了院子之后屁事没有,偶尔来往还能增进感情。 “没事三叔。” “锦明媳妇,你进来跟我们一起吃吧,免得你三婶一个人不自在。”谢族长说。 第一百二十八章 冬天也能种菜 堂屋里只有英娘一个妇人,其余全是男人。 不过这饭都吃一半了,哪里是怕英娘不自在,这是族长抬举薛蕙呢。 自古的习俗便是男女分席,男性占据主导地位,也只有新娘子破例能坐主桌。 薛蕙一个小丫头,还是晚辈,去跟族长他们坐一桌,这是族长对她的肯定赏识。 薛蕙不会异想天开,不自量力的改变这个大环境,那么只能去慢慢适应,尽自己的努力做出改善。 正如被请去山上干活的那几个婶子,有了工钱,她们的腰杆也会直起来,地位也会随之变高。 等后山全部种上菌子蔬菜,少不得要请不少妇人帮忙,改善她们生活的同时也能间接提高她们的地位。 薛蕙笑眯眯地应着,“谢谢族长爷爷。” 谢忠义媳妇跟吴氏笑说,“弟妹呀,你真是娶了个好儿媳,我可真是羡慕。” 就在不久前,她刚跟谢老太说过类似的话,但这次一看就是发自内心。 吴氏也觉得与有荣焉,“哪里哪里。” 这时,谢四爷爷的媳妇过来说,“三嫂子,你这个孙媳妇真不孬啊。” 谢老太哼了一声,“跟光宗媳妇差远了!” 不就是进去吃个饭吗? 神气什么? 将来光宗当上大官,别人还得对光宗媳妇磕头呢! 谢光宗媳妇?孙春媛? 想到孙春媛那大喊大叫的 样子,众人不敢恭维,看向谢老太的眼神都变了。 都是孙媳妇,咋能这么偏心,睁着眼睛说瞎话? 洪氏赶紧打圆场。 薛蕙跟着进了正屋,一眼便看到在旁边桌子上坐着的谢锦朝。 两人对视一眼。 薛蕙看到他脸上的浅笑,不由得想到揣着的那份字据。 主桌坐的是族长谢老爷子等几个长辈,还有谢秉严跟英娘,薛蕙就被安排在英娘身边。 “三婶。”薛蕙冲着英娘笑笑。 见薛蕙过来坐,英娘稍稍一惊,随即便说,“侄媳妇快坐。” 随后,她又凑到薛蕙耳边说,“这群老爷们就知道喝酒,好菜都剩着,你千万别拘束,该吃吃该喝喝。” 薛蕙点点头,倒觉得她这个新三婶有些意思。 席间,谢族长问起后山的菌子和安排,薛蕙也不瞒着,能答的都答了。 不能答的就推给祥哥。 听到薛蕙说前山要种菜,谢族长听了说,“要种菜?那前山岂不是得荒上好几个月?” “大爷爷,这倒不一定,刘老板说,他知道一种材料,透明的,可以搭起来一个棚子,既保暖又能让植物晒太阳,冬天也能种菜。” 薛蕙已经打算好,建完第二个铁皮房,菌子在宜春县的市场饱和,她就开始建大棚,种大棚蔬菜,趁着冬天菜少之际,一举打响名声。 “啥?冬天也 能种菜?真有这种东西?”席上有人不信。 谢秉恩自是知道薛蕙话中的材料,是她那个官家朋友弄来的。 他现在对薛蕙深信不疑,便解释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咱这鸡笼镇才多大点地方,一眼看到头,没见过好东西正常,人家刘老板听说是省城来的,肯定见多识广。” 众人听谢秉恩这么说,觉得有道理。 总之,后山这个生意是个长远的,谢家人能跟着沾不少光就是。 “还是老三叫人羡慕啊,有光宗这个大孙子,又有个这么能干的孙媳妇,秉严孝顺,秉承也肯干,比我家那几个臭小子强多了。”谢二爷爷说道。 谢老爷子闻言与有荣焉,谦虚地说,“哪里哪里,你家世梁也是不差的。” 宴席到了尾声。 外头的女席已经散了,小辈那两桌也都走了大半,谢锦明也早就回去了,只主桌这边长辈们还在说着话。 薛蕙看到谢锦朝在旁边桌边,冲着她眨眨眼,正琢磨着找个理由退席。 英娘放下筷子,直接说,“秉严,爹,大伯二伯,你们先聊着,我去看看栓子,这孩子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去吧。”谢秉严说。 英娘边站起身,边说,“侄媳妇,你刚才看到栓子往哪边跑了没?” 薛蕙会意,起身说,“好像去那边,三婶,我陪你找找看 。” 见薛蕙出了堂屋,谢锦朝稍坐片刻才出去。 一出院门,就见薛蕙等在门口的树下,有些无聊似的,转来转去,一会儿踢踢脚边的石头,一会儿揪揪树上的叶子。 “走吧。”谢锦朝上前说。 薛蕙抬眸看到他,把脚边的石子踢远,走上前忍俊不禁地说,“你真是聪明,竟然把字据写成了卖身契!” 不错,王家三人签的不是普通字据,是卖身契! 他们不识字,因着太担心孙子,急着按手印,一时间也忘记去想字据内容。 他们也不会想到,谢锦朝会在字据上做文章。 当时在场之人大多都不识字,都没察觉什么。 “普通字据定然约束不了他们,他们若是再敢来闹事,你就把他们卖到牙行,一劳永逸。”谢锦朝淡淡一笑。 薛蕙笑着点头。 对于王家人,她是丝毫不同情的,恶人自有恶人磨。 她一皱眉,鼻尖嗅了嗅,“你喝酒了?” 他身上有股淡淡的酒味。 “嗯。” 忽地,谢锦朝身形一晃,就跟喝醉了摇摇晃晃要跌倒似的。 薛蕙下意识地扶住他,嘟囔着,“喝那么多酒干什么,酒有什么好喝的。” 谢锦朝一手臂搭在她肩上,身体靠着她,轻轻嗅着她颈侧淡淡的清香,眼底含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那些兄弟们敬酒,不能不喝。” 其实,那些堂兄弟和他都不熟,看他冷冷清清的,根本没有几人敢来敬酒。 薛蕙确实没再说话。 前世,在应酬时候,自己也经历过多次不得不喝的场面,无非两个字,人情。 “我扶你回房睡会儿吧。” 薛蕙扶着谢锦朝回房。 到了床边,她正要扶谢锦朝坐下时,他像是突然被什么绊了一下,顺带拉了薛蕙一把。 薛蕙猝不及防,一个不稳跌在床上,随之而来的便是谢锦朝重重的压在她身上。 一股浓郁的雄性气息夹杂着淡淡的酒味扑面而来。 薛蕙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紧绷着身体,正想推他,却不经意望进他那双澄澈明净的眸子里,仿若一泓清泉,如沐春风。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薛蕙脸色唰地红的跟煮熟的虾子似的,大脑嗡地一声一片空白,呆呆地看着他,抓着他的肩膀,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谢锦朝看着她呆呆的样子,唇角微微一勾,视线微微下移,落到她微微张着的唇上。 薛蕙一阵口感舌燥,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谢锦朝双眸一暗—— 就在此时,外头传来谢锦明的喊声,“蕙娘?你回来了吗?” 薛蕙一个激灵,冷不丁地回神,一把将谢锦朝推开,冲了出去。 谢锦朝撑着身子斜靠在床上,看着薛蕙狼狈的背影,微微眯着眸子,意味深长。 第一百二十九章 原来是这样 “哗啦——” 明明是谢锦朝喝了酒,薛蕙脑子里却晕乎乎的,洗了几把脸才清醒了些。 刚才…… 刚才谢锦朝好像想亲她? 不,不可能。 谢锦朝只是把她当家人,把她当妹妹,他怎么会想亲她呢! 谢锦明不知何时走到她面前,“咳咳……锦朝睡了?” 薛蕙有些心虚地点点头。 谁知道他睡没睡。 谢锦明看着她不自然的表情,淡淡一笑,状似无意地提起,“他没有冒犯你吧?” “没……没有……” 谢锦明佯装信了,“咳咳……没有就好,别看锦朝表面上冷清,喝醉了之后热情的很,以前有一次他喝醉之后抱着我猛亲……后来他就很少喝酒了……” 薛蕙闻言,舒了口气,“原来是这样。” 她就说,谢锦朝怎么会想亲她,肯定是因为喝醉了。 真想不到,谢锦朝喝醉就之后竟然喜欢亲人。 她闲着无事,临了会儿字帖。 临着临着,薛蕙便想到一件事,那便是找人教授菌子育种方法。 接下来她要忙种菌子,建大棚种蔬菜,以后菌子要往外销,她还要找销路,分身乏术,必须找人来替她,尤其是在种菌子。 这个人首先要细心认真勤奋诚信,自是不必说,不能大嘴巴,不能耳根子软,不能太贪心。 其次,家人对人的影响很大,其家人也不能太多事,太贪心,容易撺掇。 正 如大舅舅吴铁柱,便是因为妗子表嫂们,不得不跟吴氏疏远。 说句难听的话,薛蕙觉得,孤儿最好,没什么大志向的孤儿最好,毕竟这涉及到最核心的机密。 这样的人很难找。 愁呀。 “愁什么?” 薛蕙听到声音,一抬头,就看到谢锦朝站在房门口,直勾勾地看着她。 “你……你醒了?” 想到不久前的事,薛蕙仍有些不自在。 也不知他还记不记得方才的事。 “嗯。”谢锦朝神色淡定,一脸清冷,不动声色地走上前说,“你在愁什么?告诉我,说不定我能帮你出出主意。” 薛蕙便如实告知。 谢锦朝垂眸,眼底暗光一闪,“嗯……我倒是有个人选,就是不知你会不会答应。” “是谁?” “毛文静。” “毛文静?”薛蕙疑惑地重复。 “是,她绣工精致,可见心细,在绣房干活也踏实,我与她还算熟悉,为人自是不必说。最重要的就是,她父母皆不在身边,唯一的亲人毛兵子,毛文静恨他还来不及。而你,手里握着她的身契,最是容易拿捏。” 闻言,薛蕙认真思考起来事情的可行性。 谢锦朝看了眼她的面色,“不过,这件事决定权在你,你要是害怕她和大哥……那就当我没说过。” 薛蕙思来想去,竟觉得还真没有人比毛文静更适合。 她自然不会担心毛文静和谢锦 明死灰复燃,反而希望毛文静对谢锦明余情未了,这样,她就更不会做出背叛谢家的事。 最重要的是,她手里握着毛文静的身契! “就是……这毛兵子是个不讲理的。” 这段时间,毛兵子没少搞事,一次趁着她跟谢锦明在后山,翻谢家的墙,被邻居逮到。 一次大半夜翻谢家的墙,被起夜的谢秉恩逮到。 不过都被他跑了。 偷盗未遂也不能将他怎样,只能暗地里打一顿。 这几日倒是都没来闹事,也不知道酝酿着什么坏招儿。 在毛文静被卖的情况下,毛兵子都能舔着脸喊谢锦明妹夫,要是把毛文静接过来,他指不定会怎么闹腾。 谢锦朝挑眉,眼底漆黑一片,“一个毛兵子而已,不足为惧。” 要让毛兵子消失,还不简单? “可是爹娘……” 薛蕙有些犹豫,吴氏跟谢秉恩应该不会同意毛文静来帮忙。 “先斩后奏,只要你同意,他们有什么不同意的?” 吴氏跟谢秉恩无非是怕毛文静让薛蕙伤心,毁了薛蕙的婚事。 可若是薛蕙主动叫毛文静来帮忙,那情况便不同了。 薛蕙想了想道,“行,就这么定了!明天你带我去绣房找她。” 谢锦朝眼底闪过一丝淡笑。 吴氏在正房帮忙收拾完碗筷桌椅才回来的。 谢秉恩见她面色凝重,有心事似的,问,“巧珍,你怎么了?” 吴氏 欲言又止,想了想,却只叹了口气,摇摇头,“没事。” 事情还没确定,还是不要乱说了。 说不定是她多想了呢。 晚饭时,吴氏心事重重,余光一直在谢锦朝和薛蕙身上打转。 薛蕙坦然自若地吃饭,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谢锦朝也是如此,面色沉静,看不出所思所想。 似乎没有什么不妥。 吴氏稍稍放下心。 …… 翌日一早,薛蕙一起床,就听到一墙之隔的正房有吵嚷声。 她就知道会这样,英娘一个就是个麻利的,可不会像王氏一样任谢老太拿捏。 事情是这样的。 自王氏回娘家,正房这几日都是谢老太做饭。 熬到老三娶新妇,她想着终于可以歇歇了。 谁知,一起床,发现厨房连个人影都没有,锅灶都是凉的。 谢老太一如以前拿捏王氏那般,在院子里骂了起来。 若是往常,谢秉严是个孝顺的,肯定就催着王氏起床去做饭了。 但这回不一样。 英娘大方爽利,在床上也是如此。 不像王氏,扭扭捏捏的,再加上王氏平时被谢老太骂着干活,一天天精疲力尽,倒头就睡,对于房事,谢秉严也提不起劲头来。 而现在,谢秉严才是头一次意识到什么是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谢秉严被谢老太的骂声吵醒,见英娘还睡着,本想叫她起来,但一想到两人折腾到很 晚,无奈披衣服起身出门,“娘,英娘还睡着呢,你起那么早,为啥不自己做饭?” 却不知,他一下床,英娘就睁开了眼睛。 “睡睡睡!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睡?跟个懒猪一样,要她有什么用?!还不把她喊起来?” “娘,昨天成亲,今天让英娘多睡会儿不行吗?” 谢秉严语气并不强硬,带着点请求。 但这已经叫谢老太非常不悦,以前老三可从来不会忤逆她的! “咋滴,她多大岁数了?孩子都生了,还当自己是没经过事的小姑娘呢?折腾的不能下床还是怎么地?” 听谢老太说的直白,谢秉严老脸一红,不知道该怎么说,讷讷地转身回屋,正想去叫英娘起床。 就见英娘已经站在门口,一脸疲惫,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似的,“秉严,怎么了?” 不等谢秉严说话,谢老太看着她一副狐狸精的样子,骂道,“怎么了?你说怎么了?还不快去做饭!” “娘,不是有你吗?为什么非得我来做饭?”英娘奇怪地问,“我没嫁来之前,家里总不能没人做饭吧?” “咱们已经分家了,你不做饭谁做饭?咋滴,还想叫老娘伺候你们一辈子啊?” 英娘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原来咱们已经分家了……” 说着,她看向谢秉严,“秉严,我看二嫂家把院子砌起来了,那咱们也找个时间砌起来吧。” 第一百三十章 硬气 谢老太本以为英娘会去做饭,谁知道竟然听到这话,气得胸口不住的起伏,“你这个下三滥的贱货,嫁过来就撺掇我儿子分家……” 英娘看向老太太,“你们以后又不跟着三房住,分了家砌院墙不是很正常?我们一家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多好,秉严你说是不是?” 谢秉严也没想到英娘直接要求砌院墙,面色犹豫。 英娘见此,脸色冷下来,道,“我就把话放在这儿,我不喜欢别人干涉我的生活,你不想砌院墙,想跟着你老娘一起过,那行,我这就走。” “反正咱就是搭伙过日子,你图我能生儿子,我图你老实肯干,要是不能过,咱就散,反正呀,我也没要你们的钱,我手里拿着那么多银子,想跟我一起过的多的是!” 说完,她就往屋里走,作势收拾东西要走。 谢秉严见状急了,赶紧追进房,“英娘,英娘,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先别收拾,咱有话好好说。” 谢老太在外面骂骂咧咧,“这个小贱人,还敢威胁起人来了,秉严,你可不能听她的话,老娘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 英娘见状放下手里的衣服,直直看着谢秉严,“那我就跟你好好说道说道,谢秉严,昨天我认亲的时候就发现,你大嫂,二嫂,四弟妹,都离开了正房,三人 一个比一个光鲜,精神头十足。” “只有你原配王氏,瘦黑瘦黑的,精气神暗淡,我猜,你娘以前没少对她大呼小叫,呼来喝去吧?” 谢秉严面色赧然,“还……还不是她生不出儿子……” 英娘冷笑,“呵,你摸着良心仔细想想,真是因为这个?那我问你,这才成亲第一天,你娘就在外头大呼小叫,是想我直接给你变出个儿子?” 谢秉严动动嘴,“娘……娘不是这个意思……” “那按照你说的,就是笃定我一定不能生?那你娶我干啥?” “也……也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有什么原因,能叫她一个做婆婆的,在新婚第二天对儿媳妇大呼小叫?立威给谁看呢?” 谢秉严动动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谢秉严,我跟你说,我不是王氏那种蠢货,我有儿子有钱,可不会平白无故受这气。” “你要想好好过,就把墙砌起来,咱们一家四口好好过日子,你家里有五亩良田,能干活,我手里也有一些钱,咱日子肯定不差,到时候再生两个小子,和和美美。你要是不想好好过,我这就走,我又不是找不着别的男人。” 英娘的话说到谢秉严心坎里。 他有田有地,年轻能干,夫妻俩带着孩子一起把日子过的红火,再生两个胖 小子,这真是他梦寐以求的生活啊。 英娘看到谢秉严的表情,语气又放软一些,“说实话,我手里虽然有钱,但就我一个妇道人家跟栓子一个孩子,肯定是守不住的,我就是看重你老实善良,本也是打算跟你好好过日子的。” “我让你砌院墙,也不是让你跟你爹娘断绝关系,他们老两口身体正健朗,咱住的那么近,平日也可以偶尔去看看。” “再说了,儿子也不是说要就要的,你想想,你那原配既然能生下招娣,说明身体没问题,为啥这些年就没能再怀上?” “你娘天天骂骂咧咧地磋磨她,你看她那么瘦那么柴,一看就营养不良,你肯定也不想跟她亲热,能怀上就有鬼了。” 谢秉严老脸一红,心里却觉得英娘说的有道理。 英娘可真是个大胆的,什么都敢说。 不过她说的是实话,他跟王氏房事很少,提不起劲儿,每次都草草了事。 哪像昨晚上,他忽然尝到妙处,感觉自己年轻了好几岁,就跟毛头小子似的,来个七八次都不成问题。 说实话,当初娘让大嫂做媒的时候,谢秉严只是抱着点期望,却没想到,人家镇上年轻的美少妇,竟然真的会看上他这个木讷寡言身无长物的汉子。 能娶到英娘,这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英娘这 一番软硬兼施的话,说动了谢秉严。 他说,“英娘,你说的也有些道理,既然二哥一家把墙砌上了,那咱也找时间砌上,过自己的日子,你快把衣服放回去。” 英年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男人嘛,就是欠调教。 王氏那种蠢货,落到这种地步真真是自己活该。 谢秉严人是傻了点,没啥坏心思,就是想要儿子。 这种人,最是容易拿捏。 早晚把他调教的服服帖帖。 其实呀,她手里并没有传言中那么富有,那些钱都被她那死鬼丈夫的族人抢去了,她手里只是偷偷藏下几十两而已。 传言是她故意透出去的,给自己添一个底气。 不过,几十两也不少就是了。 早饭时候,谢秉严把这事一说,谢老爷子倒是没怎么表示,谢老太直接爆炸,又吵吵嚷嚷起来。 …… 菇房里,又有一批菌子要采摘了。 几个掌柜这次也是亲自来的,一个一个满面红光。 还有人暗示想要多买一些,对此,薛蕙只能让他们等第二间菇房出来。 新一批菌子流入市场,再次遭到疯抢,薛蕙也照例给郑仪贤送去一部分。 “你说什么?一品居又买了至少一千斤菌子?”孔掌柜惊讶地问店小二。 店小二点头:“是,小的亲眼看着好几辆马车进了一品居后院。” 孔掌 柜眯了眯眼,捋着胡子,深思起来。 他叫人观察,一品居生意这段时间确实更好了,但,一千斤菌子真的能消化的完? 一个破菌子做的菜能卖那么好? 怎么可能? 他不信。 肯定有很多都烂了。 再者,说不定根本就没有一千斤呢! 采完菌子之后,要赶紧清理菌包口的残留,薛蕙又忙碌了一天。 翌日,吴氏谢秉恩要赶去县里。 谢锦朝沐休结束,回镇上书院。 薛蕙借口说去镇上看看,镇上的包子摊是杨寡妇跟桂花婶子在负责,她也许久没露过面了。 实际上她是要去县里,先斩后奏,找毛文静。 一家人一起坐马车出发。 谢锦婷也要跟着去县里。 上了马车,她开心地就往谢锦朝怀里钻。 吴氏知道兄妹两个感情好,没说什么。 谢秉恩却轻斥,“婷婷,你都多大了还往要你二哥抱着?老实坐着。” 男女七岁不同席,虽说乡下人不在意这些,但谢锦婷也十岁了,哪能还跟小孩子似的。 谢锦婷嘟着嘴哼了一声,“我才十岁呀!大嫂都十四了二哥还抱着她呢!” 她指的是薛蕙醉酒那次,在马车上被谢锦朝抱了一路。 薛蕙闻言愣了,谢锦朝啥时候抱过她? 她咋不记得? 吴氏如遭雷劈,整个人直接傻眼,“你……你说啥?” 第一百三十一章 偷偷去县里 谢秉恩也品出点不一样的味儿,视线在谢锦朝和薛蕙之间来回打转。 谢锦朝面色坦然自若,淡淡地说,“爹娘何必大惊小怪?上次去县城租赁门面,大嫂不小心喝醉,我不过搭把手而已,难不成叫她一个人躺在酒楼吗?” “原来是这次。”薛蕙想起来,面色赧然,“娘,那次婷婷提过,我喝果酒不小心喝醉了,幸亏有锦朝在,把我弄回来。” 吴氏听着他们的解释,倒也觉得说得过去,再看薛蕙面色坦诚,谢锦朝面色从容,不见丝毫异常,这才放下了心。 不过,二郎年纪也不小了,成家立业,先成家后立业。 也该是给二郎说门亲事了。 谢锦朝垂眸。 吴氏已经在怀疑他跟薛蕙的关系了。 马车到了镇上,放下薛蕙跟谢锦朝,继续往县里走。 下了马车,薛蕙问谢锦朝,“谢锦朝,绣房在哪?我自己去找毛文静。” 她想了想,让谢锦朝带她去有些不妥。 毕竟他还要上学呢。 谢锦朝却道,“我同你一起去,你与毛文静处于对立面,她未必会相信你的话答应来帮忙,我与她还算熟悉,可以帮你劝说。” 薛蕙一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那好吧。” 薛蕙忍不住问,“喂,你怎么会想 到毛文静?” 上次她要救毛文静时,他无法理解她竟然要救自己丈夫成亲前的情人。 可这一次,他竟然推荐毛文静来山上帮忙。 谢锦朝勾了勾嘴角道,“因为她合适。” 有那么一瞬间,他很庆幸,薛蕙让他把毛文静留下来。 这是最正确不过的决定。 谢锦朝带着薛蕙去了当铺,小宝立刻迎上来,“谢二哥,你来了,彪子哥,谢二哥来了。” “小宝,去备辆马车。” “好!” 彪子从里面迎出来,“谢二哥,嫂子,你们怎么来了,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只是要去县里一趟。” “那我跟你们一起。” “对了彪子,”薛蕙上前一步说,“以后我想让你去山上帮忙,不过你这样一直两头跑也不是事儿,你要是愿意,赌坊那边你一个月能拿多少,我就给你多少,怎么样?” 她也知道,彪子原先是小舅身边的人,要是事情办的好,会更受器重,说不定还能混个小舵主当当。 若是跟着她,她对彪子器重,以后山头步入正轨,彪子成为她的左膀右臂,也是不差的。 彪子闻言笑着摆手,“嫂子,你跟我客气什么,你的事就是谢二哥的事,谢二哥的事就是我的事,就算你不给我钱, 我肯定也是帮的。” 薛蕙见彪子婉拒,没有强求,“那好。” 马车备好,谢锦朝扶着薛蕙上去,转头看向彪子,面色沉静,眸子一片漆黑。 彪子会意,往远处走了两步,压低声音,“谢二哥,你有什么吩咐?” 谢锦朝在彪子轻声低语几句。 听完后,彪子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可是……警告信上写嫂子的名字,只怕会适得其反吧?” 谢锦朝神情高深莫测,“你只管去做便是。” “好。” “这几日,毛兵子可有去过赌坊?” “他这几日倒是没来过,很是稀奇,往常他一天不来就手痒。” 谢锦朝眸子一眯,“叫几个人去小平岭的后山找一找,跟他说……” 毛兵子那么贪心的人,怎么会善罢甘休? 连赌坊都没去,多半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彪子认真听完,正要应声,薛蕙从马车侧窗探出头,“你们两个,凑在一起嘀咕什么呢?还不走?” 谢锦朝转身看向薛蕙,清隽的脸上一片平淡,“就来。” 等薛蕙放下帘子,谢锦朝拍拍彪子的肩膀,上了马车。 马车很快进了县城,奔着毛文静容身的绣房而去。 忽听得大街上一阵嘈杂声。 “快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薛蕙挑开车 帘子一瞧,只见是几个大男人在追赶一个少女。 那少女慌张失措,狼狈不堪,跑丢了一只鞋子,什么都不顾,只知道跑。 但,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跑得过几个大男人? 那女子很快就被捉住,像是被捉小鸡似的带回去。 “你个贱娘们儿,还想跑?等着回去拍卖初夜吧!”一男子啐道。 “王小花?”薛蕙只觉得那女子容貌有些熟悉,定睛一看,瞪大眼睛,“彪子,停车。” 彪子把马车停在路边,他看出薛蕙的心思,自动跃下车,把那几个男子喊住。 男子们看到彪子,脸上立刻挂上一副谄媚地笑,朝着马车走过来,“原来是彪子哥,您有什么事儿吩咐?” 他们只是芙蓉楼打杂的小喽啰,见了彪子都点头哈腰的。 “不是我找你们,是里面谢……嫂子找你们,仔细着点儿。”彪子眼神一闪,差点当着嫂子的面说漏嘴。 谢二哥跟他们这些人混的一个比一个熟,还要在嫂子面前装不认识。 切。 小喽啰们闻言,神色立刻变得恭敬起来。 虽然,他们不知道彪子口中的嫂子是谁,但能使唤彪子驾马车的,叫他那么尊敬的,肯定不是小人物。 他们小心翼翼,“嫂子,您找小的们有什么事? ” 薛蕙本想从马车里出去,谢锦朝却按住她的手,道:“不必出去,在马车里问就行。” 薛蕙只好在马车里问,“你们是什么人?在哪个地方办事的?” 声音传出去,外头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小喽啰们一听便认出声音的主人,诧异地对视一眼。 原来,彪子哥口中的嫂子指的是谢二哥的娘子。 真没想过谢二哥这么早就成亲了,难怪楼里的红线百般示好,谢二哥都冷若冰霜的。 要知道,那红线是楼里的清倌儿,卖艺不卖身。 甚至有人提出要一千两买她的初夜,她都不卖呢。 王小花也听到谢锦朝和薛蕙的声音,初时觉得有几分熟悉,待辨认出来之后,身体不由得一僵,不堪地低下头。 心里羞愧,内疚,难堪等各种复杂地情绪涌上心头。 小喽啰们各自互相看了一眼,心中纳闷,谢二哥在旁边坐着呢,还能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他们也只是想一想,却不敢真正问出来。 其中一人回答道,“嫂子,我们是芙蓉楼的人。” 芙蓉楼,宜春县最大最有名地青楼。 这点薛蕙在县里呆了些日子,还是知晓的。 “那这个姑娘,是你们楼里的人?” “是,是前不久刚卖到楼里的红倌儿。” 第一百三十二章 买王小花 饿了几天,教训了几天,本以为她老实了,没想到还是被她找机会跑了出来。 卖到楼里? 是谁卖的不必多说。 薛蕙透过帘缝儿看着王小花瘦瘦小小的,叹了口气,“卖了多少钱?” 王小花那家庭,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儿子不争气,供了那么多年供不出来,好不容易有个捷径,王父王母肯定要抓住,哪怕搭上王小花的名节也在所不惜。 事情败露之后又归结到王小花身上,直接把她卖掉。 “二十两银子。” 这已经算是不少了。 第二次采摘的一百多两已经到手,薛蕙拿了二十两出来。挑开帘子递出去,对外面的人说,“人我买了,把身契给我吧。” “嫂子,不……”小喽啰正想说不用要钱,却被彪子瞪了一眼,急忙改口,把钱接过来,“好嘞,嫂子,人你领走吧。” “好。” “王小花,你现在被嫂子买了,就不用跟我们回芙蓉楼了。” 小喽啰们把王小花放了,跟谢锦朝三人道别。 离开时候有人还忍不住小声嘟囔,“谢二哥这是在搞什么?要放人不就是他一句话的事?还给钱?” 彪子压低声音跟他们说,“你们自己拿去分了,就当是嫂子赏你们的,嘘……小点声。” 小喽啰们瞟着马 车,小声道谢。 王小花见他们就这么走了,自己一个人干站在马车前,手足无措地绞着衣角,对于即将面对的事情一无所知,内心不由得焦躁恐惧。 买下她的,是不久前遭她诬陷的那个人。 他们会不会是想报复? 薛蕙说,“王小花,你先上马车来。” 彪子在前头车辕处给她让了个位置。 王小花小心翼翼地爬上来。 马蹄“哒哒”地往前行驶着,车厢里却没了声音。 入耳的只有车轱辘轧地声和街道两边的吵嚷。 王小花内心里一片茫然,这种摸不着方向的感觉,比自己得知被卖到青楼时更难熬,心里就跟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咬似的。 马车到了绣房门口。 “谢二哥,嫂子,绣房到了。” 王小花魂不守舍的,见马车停下,手忙脚乱地下来,绞着衣角站到一边。 马车上先是下来一男子。 王小花匆匆抬眼一瞟,果然是那天被她诬陷的男子。 哥哥给她看过画像。 那日,她一看到他,就忙不迭地冲上前,当着他的面解着前襟衣扣。 而他只是冷眼看着,那锋利如寒刃的目光,直叫她的手不住地打哆嗦,解了半天才解开一颗扣子,连安排好的叫喊声也紧张地卡在喉咙里,发不出声来。 紧接着,车厢里又出来一 女子。 正是那日在他被衙役缉拿时主动上前跟他说话的女子。 原来不是他妹妹,是他娘子。 在那种千夫所指的情况下,她挺身而出,选择相信他,再想到方才在马车上听到的两人的话,便知夫妻二人的感情非常好。 王小花内疚而自责地低下头。 幸亏事情没有成功,要不然,他的娘子肯定会非常伤心。 彪子走在前面带路。 谢锦朝对薛蕙说,“走吧。” 薛蕙经过王小花身边时,说,“你也跟进来看看。” 绣房一楼是绣品,有帕子,有绡纱,有衣物,有玉带,各种各样,针脚细密,精致非凡。 彪子对这里很是熟悉的样子,一进去便有人引着他们上了二楼,“四位在此稍候,我这就去把人叫来。” 薛蕙找个位置坐下,谢锦朝就坐在她边上。 彪子则是随意坐在对面。 只王小花非常拘谨地站在一边。 薛蕙看向王小花,说,“你会绣活吗?想留在绣房吗?” 王小花一愣,半响才反应过来,薛蕙是在给她寻去处,心里一阵感动,紧张地摇摇头,“我……我针线活一般……” “你若是想留下,可以学,不想留下就得跟我回去种地,你选一个吧。” 王小花低着头想了半天,细声细气地说,“我……我去种地 吧……我干不来细活……” 粗活干得多,她手上全是茧子,也怕弄坏了布料。 “那好。” 薛蕙最开始打的就是让王小花去山上帮忙的主意。 买的人,手里掌握着她的性命,总比雇来的要可靠一些。 很快,绣房的人便把毛文静带来。 来之前,她正专心致志地绣着绣活,听到有人要见她,她有些不明所以。 推开房门,毛文静见到薛蕙跟谢锦朝时,不由得一愣,眼神一闪,心里莫名有些心虚,就像是被正房逮到了的外室一样。 随即,她便安慰自己镇定下来。 她跟锦明哥确实有过一段感情,但她没有做过对薛蕙不利的事,为什么要心虚呢? 当初,她以为自己会被卖到烟花之地,谁知却稀里糊涂地被送来绣房,绣房的老板敲打她安分守己,不要再妄想其他。 她便也静下心来安安静静地在绣房里做工,慢慢接触到形形色色的顾客,也多了很多和乡下不同的见闻,打开了心结,心绪也随之发生了些变化。 反倒觉得,这样的日子还不错。 她与薛蕙和谢锦朝没什么交集。 他们来找她,她只能想出一种答案,那就是:谢锦明病危,药石无救,想见她最后一面。 念头一闪而过,毛文静压下心里的担忧,努力保持声 线的平静,“锦朝,薛蕙,你们怎么来了?” 原先,她非常怨,怨老天爷拆散她与锦明哥。 但等她跳出那个怪圈,再往回看的时候,发现薛蕙其实也很可怜。 几乎是被爹娘卖过来,没有人问她愿不愿意,丈夫是个病秧子,心里还有别的女人。 都是命苦罢了。 薛蕙笑说,“坐吧,我有事想跟你说。” 毛文静心里咯噔一声,面色一白,忍不住抓紧衣服,“我就不坐了,你直接说。” 她与薛蕙本就是这样尴尬的关系,两人因为谢锦明而被连接起来。 那薛蕙要说的,自然也是关于锦明哥的事。 看来,锦明哥的病情只怕不容乐观。 薛蕙以为毛文静不太想见自己,试探性地问,“你现在在绣房感觉如何?” 毛文静不料薛蕙还有心思聊别的,心里有些焦急,回答的便有些敷衍,“还好。” 见此,薛蕙也不多聊了,直接开门见山,“如果我现在让你跟我回去……” “好啊!只要你不介意的话。”毛文静直接说。 扪心自问,锦明哥的最后一面,她狠不下心拒绝。 “啊?”薛蕙愣住,见她一口答应,狐疑,“你确定不再考虑一下?” “人命关天的事,还考虑什么?”毛文静有些焦急,责备地看了薛蕙跟谢锦朝一眼。 第一百三十三章 误会 这一个两个的怎么回事? 慢慢悠悠的,这样子到家,人早就死了。 不过她也理解,亲自来请自己丈夫的旧情人,薛蕙这时候肯定很难受坏了。 人命关天? 薛蕙忍不住想到毛文静敷衍的两个字“还好”。 难道,绣房有人压榨她,已经压榨到她快活不下去了? 这绣房,据谢锦朝说是小舅帮忙找的。 小舅也不可能时时盯着,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种事。 薛蕙说,“那好,我们这就带你走,等车上再慢慢说。” 毛文静却以为,薛蕙打算等到马车上再细说谢锦明的病情。 上了马车。 “那个……” “你……” 毛文静和薛蕙一起开口,声音撞了个正着。 “你先说。”薛蕙以为她要讲述她在绣房的悲惨经历了。 “你先说吧。”毛文静皱眉。 她跟薛蕙不熟,初时只是听说薛蕙有些胆小木讷,后来也见过几回,说起话来有条有理的,有章有法。 现在怎么变得这么磨叽? 薛蕙皱眉,只好问到道,“你方才说的人命关天是什么意思?是不是绣房有人欺负你?” 这都什么跟什么? 毛文静一摊手,“你们来找我不是因为锦明哥他快要死了吗 ?” “我什么时候说谢锦明快死了?”薛蕙直接傻眼。 毛文静一噎。 好像…… 确实……他们没说过……是她自己猜的…… “呃……那个……” 毛文静整个人尴尬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脸色通红,小声问,“那你们来找我是干什么的?” 薛蕙也意识到,眼下是闹了乌龙,解释道,“是这样,我在村后买了座山,用来种菌子,要叫你帮忙。” 毛文静知道谢家种菌子的事,却没想到薛蕙竟然来找她,有些疑惑地问,“你为什么会来找我?” 找自己丈夫的旧情人帮忙,她实在是不懂,难道薛蕙就不怕她和锦明哥死灰复燃吗? “很简单,我需要有人来培养菌子,帮我打理后山,培养菌子的方法非常机密,最好这几个人无父无母,无牵无挂,我觉得你很合适。” “你就不担心我跟锦明哥……” “不担心。” 薛蕙还真不担心这个,她跟谢锦明如何,是他们的造化。 外头的彪子有些疑惑。 毛文静跟谢锦明的关系,嫂子为什么要担心? 哦,难道是因为妯娌关系,怕相处不来? 应该是这样了,他也没少见过吵得天翻地覆的妯娌。 毛文静抿抿唇,陷入了沉思,“这件事,我得考虑考虑。” “那好,过两日,你再给我答复。”薛蕙说。 谢锦朝垂了垂眸,眼底暗光一闪。 马车掉了个头,重新把毛文静送回绣房。 到绣房门口,毛文静下车。 “文静姐。”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毛文静一转头,见是谢锦朝也跟着下了马车。 她与谢锦明一起长大,跟谢锦朝也算熟悉。 小时候,谢锦朝会喊她一声“文静姐”。 不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再也没听到过这个称呼了。 现在乍一听到,她有些没反应过来,“锦朝?你怎么……?” 谢锦朝上前几步,淡淡一笑,“文静姐,我想告诉你,在我心里,你一直就是我大嫂。” 毛文静闻言,下意识地看了眼马车,低声责备,“锦朝,你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能这么说?你大嫂在马车里看着呢!” 谢锦朝避而不答,说,“文静姐,你知道,你被卖了之后,为什么会被送到绣房吗?” 毛文静摇头。 “是我大哥,娘本不打算出钱救你,是大哥跪下求薛蕙,让她劝说娘出钱救你。” 话音一落,毛文静一怔,鼻尖一酸,眼圈立 马红了,“你说的是真的?” 是锦明哥跪下求薛蕙…… 毛文静心里头一阵酸涩窒闷,虽不尖锐,却叫人苦涩难当。 难怪。 原来她以为的幸运,其实是有人替她苦苦求来的。 一想到那个画面,她心里就难受的无法呼吸。 他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她对他再了解不过。 正因为他身体不足,从小被玩伴瞧不起,才会在自尊上争一分,这是他为数不多的所拥有的东西。 但,为了救她,他连最后的东西也舍弃了。 那时候,他心里得多绝望…… 谢锦朝点头,语气缓慢煽情,“是,为了让娘答应救你,大哥还答应,以后宁愿与你永不相见。” 毛文静喉咙一阵酸涩,眼泪盈满眼眶,一下子溢了出来。 她不敢想象那种情景。 只要稍稍一想,心里便如刀割似的疼。 谢锦朝又说,“在得知你被卖之后,大哥差点活不下去,若不是被人及时发现,他就……” 毛文静眼前被水雾弥漫,用帕子掩住嘴,低声啜泣。 她何德何能,叫谢锦明为她做到如此地步! “你不要责怪薛蕙,她也是被迫掺和其中,她年纪小,什么都不懂,眼里只想着赚钱,大哥也 只是将她当做妹妹。” “我知道。”毛文静哽咽着说。 “文静姐,你与大哥真心相爱,先前被迫分开,但现在你爹娘也已经无法干涉,难道你真的愿意,从此跟大哥成为陌路吗?” 当然不愿意。 在听闻这些之后,她怎么可能会愿意和谢锦明永不相见,成为陌路人呢! “现在,有个机会正放在你面前,只要你抓紧,我跟薛蕙都会帮你,爹娘那里,我们也会尽力帮你说服……” 毛文静哭着摇头,“不……我……我配不上他……我已经是二嫁之身,我配不上他……” “大哥身体病弱,同样也配不上你。世上没有谁是完美的,既然大哥愿意为了你去死,他认为你值得,那你便配得上。” 毛文静没再说话,只是抹泪。 不过,谢锦朝知道,她已经被他的话说动了。 他浅浅一笑,说,“文静姐,你好好想想,两日之后我会再来,到时候希望你能给我一个答复。” 说完,他转身上了马车。 薛蕙从侧窗里看到毛文静哭着进了绣房,好奇道,“你和她说了什么?让她哭成那样。” “倒也没什么,就是把大哥当初求你救她的事告诉了她,她很感动。” 第一百三十四章 添堵 回到镇上,彪子驾着马车到了书院门口。 谢锦朝临下马车之前突然想到什么一般,扭头问薛蕙,“对了,你把王小花带回去,叫她住哪儿?” 薛蕙思来想去,试探性地说,“要不,让你哥睡你房间,我跟小花一起住?” 谢锦朝脸一沉,“不行。” 王小花是个意外。 薛蕙想想说,“我回去之后去别人家问问,看有没有空房子,就当是租下来。” “这样也好。” 谢锦朝想了想,又说,“还有毛文静,娘一开始定然不会让她住到咱家,她也不能住村里,毛兵子定然会去闹事。先叫她先在县里住着,就是来回跑麻烦些。” “嗯。” 最后谢锦朝下了马车,走进书院。 彪子驾着马车送薛蕙跟王小花回家。 路上,他忍不住感叹,“嫂子,你跟谢二哥感情真好,我可真是羡慕你们。” 薛蕙讷讷地张张嘴,“这算什么感情好?锦朝他就是这样的人,心地善良,外冷内热,对谁都这样。” “?” 彪子不敢苟同。 他与谢锦朝认识的时间不短,最是了解谢锦朝是什么样的人。 二爷当初还是个小喽啰,初受龙爷赏识,是在他献上一双手之后。 那双手的主人,是龙爷死对头的得力手下。 而彪子记得非常清楚 ,献手计策是谢二哥出的,抓人计策也是谢二哥,抓到人之后,二爷亲自砍得双手,血溅的到处都是,暗红色一片,骨头白森森的,还有软踏踏的肉沫和人的惨叫。 他那时十一岁,直接吓傻了,好几天没缓过来,闭上眼睛就会做噩梦。 而谢二哥就在一边看着,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他才十二岁。 看嫂子这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样子,难怪谢二哥要一直瞒着那些事。 回到家,薛蕙去给王小花找空房子,正看到菊花婶子和一众妇人聚在一起便做针线活便说话。 她凑上前,笑说,“婶子,你们谁家有空房子没?我一个远房表妹要过来住,家里屋里不够了。就当是我租赁的,一个月三百文钱。” “我家有!”菊花婶子张口就说。 她现在对谢家是热情的很,况且一个月白得三百文钱,就是没有也得腾出来一间。 房子租好,薛蕙又给王小花拿了被褥,说,“明天就开始干活了,早上来我家找我就行,到时候有不懂的,我都会教你。” 王小花一脸感激的看着薛蕙。 要不是薛蕙,她这一辈子就完了! 想到自己之前做的那些事情,她满心愧疚。 孙府。 “老爷,又出事了。”孙管家手里拿着信,急匆匆地进了孙员 外的书房。 这些日子,孙家的生意非常不顺,接连几批货受损。 孙员外听到孙管家的语气,不由得揉揉眉心,“是不是货又出事了?” 孙管家喘了两口气,一脸忧愁,“是,这次毁的是丁点不剩,老爷,他们实在是欺人太甚,不如我们交给官府……” “不行!”孙员外立刻斩钉截铁地否决。 他有些生意,本就是见不得光,若是报官岂不是自投罗网? 他在县衙有贾捕头这个熟人,可对面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连县太爷都得暂避锋芒。 否则,这些地痞无赖,凭什么敢如此嚣张? “对了,老爷有人在现场发现了这个。” 他颤颤巍巍地把手里的信封递上去。 孙员外一怔,飞快地把信封拆开,拿出里面的信浏览了一遍,脸色越来越凝重。 “老爷,信上说了什么?” 孙员外放下信纸,摇头叹息,“小姐现在如何?” “是,自前天打从小平岭回来,小姐已经发了好几次脾气……” 孙员外沉着脸起身,径直朝着孙春媛的院子走去。 精致地闺阁里一片狼藉。 两个丫鬟跪在门口,脸上带着惶恐之色,大气不敢喘一声。 孙员外看着眼前这一幕,脸色愈发阴沉,斥道,“姑爷已经打着灯笼都不好找的男人, 你还不满意?既然不满意爹爹帮你再挑一个也无事,可你又不和离,你想如何?” 方才,他收到的信,是一封警告信,若孙春媛再敢招惹薛蕙,他们绝不手下留情。 这些年是他太纵容媛媛,才叫她养成了这样骄纵的性子。 孙春媛一脸怒气地坐在椅子上,不悦道,“爹爹,是谢光宗打了您闺女,你怎么老向着他说话?什么打着灯笼都找不着?我看未必!” 不跟谢光宗和离,她自有打算。 要是和离,她有什么理由接近谢锦朝呢?! “那你说说,咱整个鸡笼镇,还有谁比他强?那个林珅你又不是不知道,徒有个童生的功名,家里穷的叮当响,还有个势利眼的寡母。” “他堂弟就……”说到一半,孙春媛止住了声音,扁了扁嘴,看了孙员外一眼。 孙员外一脸严肃,“胡闹!这要是个别的男人也就罢了,他堂弟是你能招惹的?” 哪有女人嫁完堂兄又嫁堂弟的? 就是他这个当爹的答应,谢家肯定也不会答应的! 孙春媛却是浑不在意地撇撇嘴,心道薛蕙那小贱蹄子就能同时勾着那两兄弟,还是亲兄弟,她为什么就不能? “以后,你少去招惹薛蕙,听到没有?!” 一个一个都帮着那贱人说话! 孙媛媛眼 底闪过一丝阴沉的怨毒,不满道:“爹,你怎么也帮着薛蕙那个贱人……” “你给我住嘴!”孙员外怒喝一声,“听到没有,以后不许招惹她!” 孙媛媛被这一声怒吼吓得懵了懵,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爹竟然吼她? 爹竟然为了薛蕙那个小贱人吼她? “我知道了!”孙春媛眼底暗光一闪,咬牙切齿地应道。 不许招惹薛蕙? 呵。 她偏要! 孙员外还想再说她两句,正在这时,下人来报,“老爷,柳姨娘身子不舒服,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您可要过去看看?” 孙员外还未说话。 孙春媛脸色却已耷拉下来,阴沉沉地看了孙员外两眼,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后院那个贱女人! 孙员外说道,“她身子不舒服,请大夫就行了,我去有什么用?” 那下人看了孙员外孙春媛几眼,怕触了小姐霉头,欲言又止,硬着头皮说,“厨房的王婆子懂点岐黄之术,她说,柳姨娘似乎是有孕之相……” “什么?!”孙员外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脸上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和难以抑制的喜色,“你再说一遍?” 孙春媛闻言,双手紧紧绞着手里的帕子,面容气得扭曲起来,眼底闪过一丝狠意。 贱人! 非得在这时候给她添堵! 第一百三十五章 算计 那下人胆子也大起来,把事情完整地讲述一遍,“回老爷,柳姨娘前几日食欲不振,嗜睡乏力,王婆子就想法子做些酸辣的吃食给姨娘开胃,无意间知晓姨娘的小日子也个把月没来了,就赶紧叫人去请大夫,这些都是有孕之兆。” “好!好好好好好!”孙员外双手一拍,激动的脸色通红,连说几个好字,“我这就过去。” 他年岁不小了,就孙春媛一个女儿,这个孩子无论男孩女孩,他都是喜欢的,若是男孩就更好了,若非无奈,哪个男人不希望有个儿子传递香火? 下人退下。 孙员外平复一下兴奋的心情,一转头,就对上孙春媛阴沉的眼神。 他越发觉得孙春媛被娇惯的太过任性,打算冷一冷她,“好了,你早些休息,我先去看看柳姨娘。” 说完,孙员外就迈着大步赶紧往外走。 看着孙员外急不可耐地步伐,孙春媛手指攥的咯吱响,整张脸都狰狞起来,一把将手边的瓷瓶砸了个稀巴烂。 一个两个的贱人,都跟她过不去! 要是柳姨娘生出个儿子,孙家还有她什么地位? 屋里又一阵噼里啪啦地声音响起。 门口的小丫鬟吓得缩着肩膀,大气不敢喘一声。 半响,里面的声音终于停了,从门内传来一道声音,“来人,去把丁子叫来。” 很 快,丁子就赶来见孙春媛。 “小姐,您找小的何事?” 丁子小心翼翼,知道小姐回来发了火,生怕触了眉头。 “小平岭那个贱人薛蕙,你去给我教训教训她,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让她知道我孙家的厉害!”孙春媛说话时咬牙切齿的。 “可……可……可那丫头不好对付……”丁子至今还记得他们三个被扒光了丢在孙家门口被众人围观的狼狈,真是丢脸极了。 孙春媛怒喝一声,恨不得直接踹他一脚,“你没脑子是吗?不知道想办法?要你是干什么吃的?!要是好对付,我用得着你?!” 丁子低下头忙应道,“是是是,小的一定想办法。” 孙春媛又起来什么,声音平静下来,“她好像在和镇中酒楼搞什么合作,就在小平岭的后山,你一定要把这个生意给我搅黄,听到没有?” 谢家那些人,不就是因为这个才护着薛蕙那小贱人的吗?! 丁子应声,“小的明白。” “想到有什么好法子,就来跟我说一声,尽快!好了,你下去吧。” 丁子微微松口气,正要离开,忽听孙春媛又说,“等等。” 丁子一激灵,“小姐还有何吩咐?” “你去盯着柳姨娘院子,有什么消息告诉我。” 丁子应声去了,很快便回来,愁容满面的。 “怎么样? ”孙春媛急忙问。 丁子低着头,如实说,“小姐,大夫已经来了,柳姨娘……确实怀孕了……” 房间内一瞬间静下来。 气氛低沉紧窒。 丁子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掀起眼皮看了孙春媛一眼。 却见她面无表情的,只是眼底漆黑,如临地狱一般的幽暗,叫人看了不寒而栗。 “丁子,你先下去吧,别忘了我交代你的事。” 丁子如释重负一般,忙不迭地离开了。 至于怎么对付薛蕙,丁子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只得带着人去小平岭打听具体情况。 这一打听,就打听到狗蛋头上了。 狗蛋一听他们是来自孙家的,就警惕起来。 “你们打听这个做什么?该不会是想做什么坏事吧?” 丁子忙摆手道,“不是,不是,这不是上回我们家小姐把婆家人给得罪了吗?我们家老爷让我来给小姐的婆家赔礼道歉,我路过的时候看到这山上都是铁房子,就好奇问问。” 狗蛋转了一下眼珠,“哦,原来是这样呀,这铁房子里种的都是菌子,和镇上城里的酒楼里都有合作的,这些可是宝贝,你少打听!” 丁子心思一动,道谢离开了。 狗蛋立马去见了薛惠,告诉了她丁子来打听后山的事情。 薛蕙听了,勾了勾嘴角,朝着他招了招手道,“来,我跟你说,你就 这样做……” …… 小平岭后山。 一个大男人,正在偷偷摸摸地拿刀砍铁丝网! 狗蛋日夜守了两天了,终于守到他了,眼珠子溜溜一转,走上前大喝一声,“呔!你小子在干什么?” 毛兵子吓得浑身一激灵,拎着刀,猛地转身,拿刀指着狗蛋,“谁?你是谁?” 自被薛蕙打晕,他再想对薛蕙和谢锦明下手,便没机会了,他也想过偷谢家的钱,都没成功。 后来他就把主意打到后山里的铁房子和菌子上。 就算偷不到铁,把菌子都给毁了也不亏! 这几日,他没露面,悄悄踩点,找了挺久才找到这一出隐蔽的地方砍铁丝。 不过,山上有人在盖房子,他怕被发现,非常小心。 狗蛋连忙举起双手,后退两步,做出一脸害怕的样子,“老哥,有话好好说,我是镇上孙家的家丁!” “镇上孙家的家丁?那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是来探路的!谢家人得罪了我们小姐,小姐叫我们来给谢家一个教训!” 毛兵子闻言,放下了刀,“真的?” “我骗你做什么?你等着吧,呆会儿还会有专门踩点的家丁过来。可惜了这些铁器啊。”狗蛋大着胆子往前走,跟他套近乎,“老哥,你也跟谢家有过节?” 毛兵子不答,“什么叫可惜了这些铁器?” 狗 蛋摊手,“我们小姐又不缺钱,把这些铁弄走也是扔一边,白白浪费。” 毛兵子眼珠子一转。 他就一个人,山里头却是有那么多铁皮钢管,他一个人肯定弄不走,必须得找帮手。 他不放心那些狐朋狗友,一个比一个贪,找他们帮忙自己肯定分不了多少。 要是跟孙家家丁合作,那就不一样了,他们的目的是为了报复谢家,铁皮什么的,不都是他的了吗?! “小兄弟,你看这样,我们合作怎么样?这铁丝网我已经砍了那么多,我让你们进去,帮你们把菌子毁了,到时候你们把弄出去的铁皮给我?” “你这砍的位置我已经看到了啊,咋滴,你还能一直守着这个口子?”狗蛋摊手。 毛兵子拎刀架在狗蛋脖子上,“你就说答不答应吧?” 狗蛋佯做害怕的样子,“答应,我答应,但是我答应没用,等会儿我们头过来踩点,你得让他答应才行。” “你去找他说不就得了?”毛兵子不依。 “不行,他要是知道我探路被人发现,还把目的说出去,非劈了我不可。得你去说,你就说你砍了个铁丝网口,还能帮他们带路,等他们答应,你再让他们知道这个位置。”狗蛋苦口婆心。 毛兵子把刀拿开,“他们什么时候来?” “快了。记住,千万别提我。” 第一百三十六章 杀人现场 丁子等人到了后山附近,远远就瞧见边上那座上周围有铁丝围栏。 “快看,那房子,应该就是村民口中的铁房子。”矮个子家丁说。 “你们想出什么法子搅合了这生意没?”丁子问。 “要不咱晚上摸进去,把菌子都毁了,把那些铁都拆了卖钱?镇中酒楼的人到时候必然认为是谢家那那些铁私吞了,这肯定就合作不下去了!”高个子家丁说。 丁子摸摸下巴,没说话。 正这时,从人群中窜出一个野人来,吓得三人惊叫逃窜。 “站住,你们就是镇上孙家的家丁?!”野人开口说话了。 丁子这才发现,这哪儿是什么野人? 不过是个邋里邋遢的汉子,浑身散发着恶臭,头发脏的都打结了。 见被人发现,他皱着眉头上前,“你是什么人?” 竟然知道他们的身份? 如果是小平岭的村民就不好了。 毛兵子见他默认,“你们是不是想偷山上的东西?……哎哎哎,别动手,我跟你们一样,跟谢家有过节!” 丁子这才放下拳头,打量他几眼,“你是这个村里的村民?跟谢家有什么过节?” “过节可大了!”毛兵子便添油加醋说了一 通。 在他嘴里,谢锦明就是个花心大萝卜,对他妹妹始乱终弃,害得他妹妹伤心的跑出去,却被拐卖,爹娘出去寻找,也都被拐卖,家里就剩下他一个人,他对谢家恨之入骨! 丁子还是不太信,“我们有人有力,为什么要跟你合作?” 毛兵子赶紧献上诚意,“你瞧,这山的一圈都有铁丝网,很难进去,不过,我已经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把铁丝网砍断了!再者,你们对这里不熟悉,很容易迷路,或者惊到村民,我可以帮你们引路!” 矮个子家丁凑上前在丁子耳边低声说,“丁子哥,他说的有道理,不如先答应他。” 丁子闻言,清了清嗓子,“行吧,那我答应你,与你合作。” “先说好了,我帮了你们,等把铁皮弄走之后,全部归我!” “没问题。” 先答应下来,到时候他们人多,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毛兵子大喜。 今天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要怪就怪谢家得罪了太多人! 回到孙府之后。 丁子便去找孙春媛禀告。 府中正因柳姨娘怀孕的事喜气洋洋的,可不就是碍了孙春媛的眼,看哪里都不顺眼,各种挑刺。 听说 早上,她又发了次脾气。 丁子小心翼翼地进来,一脸讨好地笑着,把想到的法子说了一遍,“……小姐,这是今儿小的亲自去忙活了一天,才专门找到这么一个和谢家有过节的人,您瞧着这主意怎么样?” 孙春媛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气得尖声大吼,“想了半天,你就给给我想出这么个主意?!啊?偷东西,有屁用?!教训到那小贱人了吗?薛蕙会种菌子,毁了也能再种,你以为镇中酒楼这么简单就会终止合作?!你脑子被驴踢了?” 丁子脸色一白,忙说,“小姐息怒,小姐息怒,这都是二狗那两个小子出的主意,小姐既然不满意,小的这就再去想办法!” 说完,他就想直接离开。 这几日小姐正在气头上,还是少惹为妙。 孙春媛气得胸口不住的起伏着,见丁子要离开,大喝一声,“你给我滚回来!” 丁子浑身一激灵,硬着头皮说,“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孙春媛眼底幽深,闪过一丝狠意,“你过来,改主意了,照我吩咐的做。” 丁子靠近一些。 只听孙春媛低声耳语几句。 丁子倏地抬头,惊愕地看着孙春媛,脸色 发白,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小……小姐……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反正他赌鬼一个,又没有家人。”孙春媛斜睨着他。 “可……可是……” 可是杀人是重罪啊。 万一要是被抓到…… “可是什么可是?”孙春媛见他犹犹豫豫,脸色登时阴沉下来,“怎么,你想违抗主子的命令?” “小……小的不是这个意思……” “那还不快去!这件事你要是办成了,好处少不了你的,要是办不成……哼……你自己掂量着吧!” 丁子看着孙春媛冷冰冰的眼神,背后一凉,硬着头皮应下来。 …… 晚上,王小花来谢家吃饭。 吴氏在书院见过王小花。 看到王小花出现在自己家,吴氏立马就火了,“你来我家干什么?陷害锦朝不够,还想陷害我们家是吧?” 王小花面红耳赤地低下头。 薛蕙上前解释清楚,“……娘,你消消气,放心吧,卖身契在我这儿,就是叫她来干活的,谅她不敢耍什么花样。” 被薛蕙劝解一番,吴氏才接受了王小花要到山上干活的事实。 晚饭之后,薛蕙有些心神不宁。 总觉得哪里要出事一般。 睡着之后,她做了一个梦。 梦中也是晚上,她莫名其妙地到了后山上,周围黑漆漆一片,万籁俱寂,只时不时能听到几声虫鸣。 薛蕙只得打开强光手电,往周围照了一圈,没发现有什么奇怪之处。 忽然,她听到不远处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薛蕙一皱眉,浑身警惕着,握紧袖子里电击器,照着手电朝着声音的源处走过去。 越走近,声音越发明显。 薛蕙凝神细听,是一个男人发出的“唔唔”的叫声,听着非常用力,声音却很低微,可见是被人捂着嘴巴。 再近一些,还有一些细细碎碎的挣扎声。 转过铁皮房的拐角,薛蕙拿灯一照,眼前的场景差点震碎她的瞳孔。 只见一男子被人捂着嘴,绑着身体,身边两个男人按着他,叫他动弹不得。 另一男子拿刀子噗噗往被按着的男子身体里捅了好几刀。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鲜血直流,流的满地都是,在强光的照射下鲜艳刺眼。 肠子都被带出来了。 被捅到的男子面色痛苦地狰狞起来,额头上颈子中的青筋一条一条的暴起。 三人像是看不见灯光似的,继续捅刀子。 杀人现场! 第一百三十七章 梦 薛蕙震惊地后退几步,拿灯照着四人,大喝一声,“你们还不快住手!” 三人动作没有丝毫的停顿,还在进行着下一步的杀人行为,其中一人口中还叫嚣着,“去死吧!到了地底下可别怪兄弟!要怪就怪你倒霉!” “快住手!”薛蕙又喝了一声,还用强光照射凶手的眼睛。 凶手却没有任何反应,拔出刀子,又捅了一刀,正中男子的脖颈,鲜血霎时间泉涌一般的喷出来,喷的三人身上到处都是。 眼前的场景血腥刺激,薛蕙心绪起伏不定。 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直勾勾地看着他们,意识到她是在做梦,这才慢慢平复下来。 他们看不到灯光,听不到声音,也看不到她。 薛蕙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做这个梦。 她正纠结自己是离开还是继续看下去,猛然听到其中一个按着男子的凶手抹了把脸上的血迹,看向拿刀子的凶手,说,“丁子哥,人死了,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薛蕙也下意识地看过去,这一看,只觉得这凶手容貌十分熟悉! 这不就是先前在包子摊找事的孙家的家丁吗?! 丁子平日里仗着孙家的权势嚣张跋扈,恃强凌弱,却也是头一次敢这种事。 他大脑有些充血,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抹了把头上的冷汗,用刀子把绳子割开,声音中带着 意思颤抖,口中说着,“快,快,把尸体放到显眼的地方!” 说完,三人开始搬动尸体。 薛蕙不经意一瞥,不由得瞪大眼睛。 那尸体不正是毛兵子吗?! 孙家家丁,在她家的山上,杀了毛兵子。 薛蕙越想越觉得这个梦非常的诡异。 孙家,和她有过节。 毛兵子,和她有过节。 凶案现场在她家的山上。 这怎么看,薛蕙都觉得事情是冲着她来的。 薛蕙冷静地看着三人忙活一通,把搬动尸体到铁丝网的大门附近。 放好尸体,丁子脸色煞白地说,“好了,快把这些汽油泼这个房子周围点着,把里面的菌子都烫死。” 几人正打算行动,忽听不远处传来几声狼叫,在黑暗静寂的夜里尤为可怖,让人毛骨悚然。 两个年轻家丁登时脸色煞白,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丁……丁子哥……有……有狼……” 丁子本就心虚,吓得浑身颤抖,一哆嗦手里的油桶就掉地上了,牙齿打着颤,“快走!快走!咱们赶紧走,别管菌子了!把这个刀子,还有这些带血的衣服扔到谢家,再把弄一些血迹撒一些在谢家到山上的路上,等天一亮就找人去报官。” “好!走走走!” 另外两个家丁脸色惨白,心虚地赶紧说。 薛蕙脑中警铃大作。 事情果然是冲着她 来的。 他们从毛兵子砍的铁丝网洞里钻出来,朝着谢家而去。 却不知,不远处的石头后边,彪子拍着一个小兄弟的肩膀,夸赞道,“狼叫学的不错。” “呼——” 薛蕙满身冷汗地从梦中惊醒,一个翻身坐起身子。 她抱着被子重重地喘了两口气,趁着昏暗地月光看着周围的场景。 是自己熟悉的房间里。 根本不是后山。 她重新躺下来,想要重新入睡。 一闭上眼睛,梦中的场景便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 毛兵子惨死的样子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薛蕙甚至记得,那个叫丁子的男子往胸口捅了多少刀,往脖颈大动脉捅了多少刀。 一想到那个场面,薛蕙浑身冷汗。 这这这…… 这真的是梦吗? 怎么会有如此清晰而又真是的梦境,连所有的细节都如此的记忆深刻! 薛蕙没了睡意,翻了个身,重新坐起来。 “咳咳咳……睡不着?”谢锦明不知何时也醒了,半撑着身子坐起来,看向床下的薛蕙。 薛蕙“嗯”了一声,“做了个噩梦,特别真实。” “什么噩梦?” 薛蕙欲言又止,“梦到孙家的家丁在咱们家后山上杀了毛兵子。” “说来我就觉得奇怪咳咳……毛兵子那么贪心的人,怎么会这么轻易善罢甘休,这几日,村里人确实没见过毛兵 子咳咳咳……” 薛蕙一时间警铃大作,“……我刚才还梦到,孙家的家丁想要把杀人的刀子沾血的衣物扔到咱们家,嫁祸于人。” 谢锦明没有说话。 两人对视一眼。 薛蕙的心口咚咚直跳,腾地站起身,利索地把衣服穿好,出门把吴氏跟谢秉恩喊起来。 很快,谢锦明也收拾好跟出来。 吴氏披着衣服过来开门,睡眼惺忪,声音中带着几分困倦,“蕙娘,出什么事了?怎么这时候叫我们起来?” “娘,出大事了,你跟爹快穿好衣服出来,快!”薛蕙声音焦急。 吴氏不明所以,但见薛蕙一脸着急,连大郎也在,便进去赶紧穿衣服,喊了谢秉恩出来。 薛蕙把自己的梦如实说了一遍,“我傍晚的时候就觉得心神不宁,刚睡下就做了这个梦,总觉得真实的很。” 谢秉恩还当是什么急事才大半夜把他们喊起来,原来只是薛蕙做了噩梦。 他打了个哈欠,“蕙娘,是你太紧张了,不过一个梦而已,别害怕,快回去睡吧。” 说完,谢秉恩正想回去,忽听大门外传来几声非常隐蔽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非常的抓耳,叫人一下子清醒过来。 四人都听到了,面色凝重地互相对视一眼。 紧接着,外头又有说话声传来,明显是压着嗓子,“丁子哥,这家就 是谢家!” 谢秉恩的神经一瞬间紧绷起来。 难道,薛蕙方才做的梦是真的? 他示意三人稍安勿躁,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趴在门缝上往外瞧。 这一趴上去,只觉得有什么堵在门缝上。 谢秉恩仔细一看,头皮发麻。 是一张人脸! 外面的人正在从门缝往看! 谢秉恩一个激灵,冲着吴氏薛蕙使了个眼色,拿起手边的棍子。 吴氏也抄了一根棍子,轻轻走到门边上。 按照蕙娘的说法,外头是三个男人,还拿着刀子,不好对付,但要是不把他们捉个正着,自家恐怕要惨了! “爹娘,他有刀子,你们小心!”薛蕙非常小声的提醒。 谢秉恩直接打开门,跟吴氏一起,闷头就往来人身上敲。 丁子正趴在门上往里看。 猝不及防,门被从里面拉开,他一个不小心摔了个狗吃屎。 还没反应过,几个闷声大棍就落在了身上,疼得他哎呦哎呦的乱叫。 不远处站着的两个家丁傻眼,愣在原地。 若另外两个是穷凶极恶的人,知道谢家只有谢秉恩这一个当事的男人,剩下两个妇人跟一个病秧子,说不定会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人灭口。 但那两个年轻家丁,也是没经过事的,刚杀了人本就心虚,见被人发现,吓得魂飞魄散,也不管丁子了,转头撒腿就跑!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一切都完了! 薛蕙赶忙去厨房拿了盆子跟筷子,咚咚敲起来,边敲边到大街上喊,“来人啊!快来人啊!杀人啦!” 谢秉恩趁机把丁子手里的刀子夺过来,按住他。 吴氏嗓子亮,也跟着大喊,“来人啊,杀人啦!” 所谓是狭路相逢勇者胜,在他们跑的那一刻,注定他们跑不掉。 薛蕙跟吴氏追了上去,便追边喊。 不多时,整条街上都变得躁动起来。 不远处的胡同里。 “彪子哥,咱们要不要上去帮忙?”狗蛋缩在墙后,露出一只眼睛往外看。 他们本是打算出去抓人的,谁知还没来的及上,嫂子一家人竟然有所察觉,提前出来把人抓了! “既然嫂子他们能解决,咱们就不要露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彪子说。 不少人听到叫喊声叫家里的男人出来查看。 众人没怎么费力的就把另外两个家丁按住,连拖带拽一起弄到谢家门口。 三人被用绳子绑起来,丁子面如死灰,那两个年轻家丁吓得双腿直打哆嗦。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天黑不隆冬的,众人都还没发觉什么。 谢忠义与谢家二房住的不算远,听到声音也帮忙起来抓人。 跟谢秉恩一起把人全都绑起来塞住嘴之后,他问,“秉恩,这是咋回事?家里遭贼了?” 虽说薛蕙喊得是“杀人了”,但瞧着这三人,不像是穷凶极恶的杀人犯,更像是小偷。 “堂伯,你看。”薛蕙从谢锦朝的房间拿了油灯出来。 这一照,众人大惊,纷纷长大了嘴巴,露出惊恐的神色。 只见这三人身上全都是血迹! 这三人活蹦乱跳的,血一看就不是他们的。 谢家人完好,也不是他们的。 那是谁的血?谁被杀了? 众人不寒而栗。 谢忠义也是一惊,“快,快去请里正,我这就去叫我爹!” 薛蕙佯装不知死的是毛兵子,跟周围众人说,“各位叔伯,你们赶紧回家看看,喊一喊自家邻居,也不知是谁家遭了殃!” 众人闻言,想着方才那么大的动静,要是家里没人出来的,说不定就是遭殃了。 于是全都去敲邻居家的门。 吴氏跟谢秉恩知晓,薛蕙这是故意要把事情闹大。 得了个空隙,吴氏这才有精力去看三人的模样,一眼认出丁子来,瞪大眼睛,“他……” 薛蕙清了清嗓子。 吴氏反应过来,连忙闭上了嘴,心里却是对大房跟孙家恼怒不已。 不多时,全村的人都知道了。 卫里正跟谢族长很快就被请来。 “卫爷爷,大爷爷,”薛蕙迎上前,把事情简单一说,“我晚上起夜的时候,发现这三个歹人正要撬我们的门,他们还拿着刀子,差点伤了我爹,呐,就是他们。” 瞧见三人身上的血迹,卫里正大惊,“老大,你找人跟你一起去县里报官,老二,你挨家挨户地 去问问,看到底是谁家出了事。” 薛蕙这时说,“卫爷爷,让卫叔驾我家的马车去吧。” 卫里正的儿子赶紧驾着马车去了县里。 这时,有人说,“你们看,这像不像血迹。” 众人循声望过去,只见那人指着地上和泥土混在一起的黑点。 那黑点和泥土地融为一体,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薛蕙拿着油灯一照,大家趴上去仔细一瞧,才发现那不是什么黑点,是暗红色的血点! “真是血!” “这边好多呢!” 小平岭位置偏僻,村子里又比较穷,邻里之间兴许会有个摩擦,却从来没出过这种人命关天的事! 一时间,周围议论声嗡嗡响。 “卫爷爷,大爷爷,我看着血点应该就是他们三个带来的,要不找人顺着过去看看?” 卫里正点了几个人,说,“你们几个拿上家伙,顺着血迹找一找,看到底怎么回事。” “侄媳妇,你把油灯给我吧,你就别跟着了。”谢忠义说。 薛蕙冲着谢忠义笑笑,把油灯交给他。 按照她的梦境,他们循着血迹去找,会一路找到后山的正门。 丁子为了嫁祸给谢家,在后山里面大门到尸体的地方洒了血迹,又从被砍断的铁丝网洞里钻出来,绕到正门,洒着血迹到村里。 谢忠义进不去后山,还是会回来找她拿钥匙。 卫里正谢族长等人面带愁容,正说着话,却听薛蕙 大叫一声,“哎,这个人……” “蕙娘,怎么了?”谢秉恩问。 薛蕙像是刚认出丁子似的,不可置信地指着他,激动地说,“卫爷爷,大爷爷,这个人我认识!娘,你快看,你还记不记得!” 吴氏装模作样地打量丁子一番,一拍巴掌,“哎哟,刚才太黑了没认出来,记得,我记得他,他是孙家的家丁!” “啥孙家的家丁,锦明媳妇,你说清楚!” 卫里正对镇上的孙家不太敏感,一时没反应过来,谢族长倒是立刻问。 薛蕙欲言又止,扫了眼四周,说,“这个人,之前去我们家的包子摊闹过事,就是镇上的首富孙家……也是……大堂嫂他们家……” 周围人一听,顿时议论纷纷。 谢族长闻言脸色一黑,“锦明媳妇,你确定?没有认错?” “没有,我记得清清楚楚,他就是孙家的家丁,来砸我们的包子摊。”薛蕙指着丁子,“当时他嚣张的很,还插队,许多买包子的客人都瞧着了,那些都是包子摊的熟客,一问便知。” 谢族长脸色难看的不能再难看了! 孙家小姐因为那日小小的冲突竟然要买凶杀人! 说是冲突,其实就是她单方面闹事。 谢家怎么能有这样的媳妇! “大爷爷,我倒是有个猜测。” “什么猜测?” “我猜,路上那血迹,通向的应该是我家买下的后山。” “我和大堂嫂有 过节,他们的目的应该不是杀我们,而是栽赃嫁祸,外面那血迹是故意留下的,他们来我家,想必是为了把带有血迹的衣物,凶器,扔到我们家。只有这些还不够,尸体定然在我们家后山,才更容易让别相信。” 听完她这一番话,周围的村民静了下来,仔细一想,觉得薛蕙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孙家的家丁要报复我,为何会去后山?我想,他们一开始的目的是为了毁掉后山的菌子,铁房子他们进不去,怎么毁掉呢?多半是把铁房子外面烧着,把里面的菌子都烫死。” 不多时,卫里正的儿子过来,“爹,我挨家挨户问了一遍,没有少人,就是毛家……毛兵子这段时间都没露过面。” “估摸着,死的人就是毛兵子了。” 薛蕙说,“他是个赌鬼,十赌九输,他家里能卖的都卖了,从哪里弄钱呢?我觉得,他是盯上后山的铁房子了,这几天没露面,大约是在踩点,而孙家的家丁要去毁掉后山的生意,正好和毛兵子遇上了,就把他杀了。” 这是薛蕙基于毛兵子那日闹事不成,却没有再来找麻烦猜到的。 定然是有了新目标,才不会来谢家找麻烦。 丁子面如死灰。 他就知道这娘们儿不好对付! 竟然什么都被她猜到了。 再想想他家小姐只知道发脾气吼叫的样子,丁子明白,他家小姐永远也不是薛蕙的对手! 第一百三十九章 让她自食恶果 这一番话分析的有理有据,再看到丁子几人的面色,众人情不自禁代入其中。 “毁了后山的生意?真是太可恶了!” “冬天好不容易有个营生,差点就被毁了!” “真是恶毒心肠……” “我就知道谢秉川一家不是啥好东西!” 村民们义愤填膺。 尤其是在山上清山,盖房子的村民们,还有那四个做饭的婶子及刚刚招到的照顾菌种的四个婶子家人们,要毁了后山的生意,他们第一个不答应。 平时他们不吭声,一涉及到众人的利益就纷纷站出来说话了。 谢族长脸色登时阴沉的能滴出水来,“秉严,把你爹叫来。” 正房离二房进,谢秉严听到声音也是第一时间便出来帮忙,眼下正在边上站着。 而谢老爷子年纪大了,知道二房人没事就没过来。 谢秉严得了吩咐,便回家叫谢老爷子,心中也是不可置信。 孙家的家丁跑来小平岭杀人,嫁祸二哥一家! 谢秉严不寒而栗,把谢老爷子喊出来,“爹,大伯请您过去。” 谢老爷子疑惑,“请我干什么?” “爹,那三个凶手中,二嫂认出来一个是孙家的家丁,就是光宗媳妇那个孙家。” 谢老爷子一惊,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谢老太否决,“不可能,你别听你二嫂胡咧咧,她就是嫉妒光宗娶 了个好媳妇!” 谢秉严说,“可是,要是真死了人,这件事肯定得报官的,到时候官府一查不就知道了?二嫂用得着说谎?” 谢老太一噎,嘟囔着,“那可说不定。锦朝那小子不是得了县太爷看重吗?说不定县太爷就帮着他呢!” “你少说两句!”谢老爷子怒斥,“走,我跟你过去看看。” “爹,你来了。”谢秉恩迎上来。 谢家二房门口围了许多人,见谢老爷子前头,纷纷投去看戏的目光,窃窃私语。 人活一张脸,谢老爷子还是挺要脸面的,只得应着头皮上前,“老二,咋回事,我听说凶手是孙家的家丁?” 谢族长愤怒地责备,“老三,你瞧瞧!光宗的好媳妇!在秉严的喜事上大吵大闹也就罢了,竟然还做的出杀人嫁祸这种事,这种恶毒的妇人还是赶紧休了为好!” 便有人议论,“难怪那天我见谢光宗跟他媳妇连席面都没吃就走了。” 有人感叹,“这成亲啊,就得门当户对,镇上的千金大小姐,有钱是有钱,但人家可是娇惯长大的,咱们普通老百姓,谁受得住。” “……” 听着众人的议论,谢老爷子老脸有些挂不住,说话声也有些虚,“大哥,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也有人说,“会不会是误会?为了这一点芝麻大 小的事杀人,不至于吧?” “那不过是蕙娘的猜测,也不一定是真的。” 正这时,谢忠义拿着油灯气喘吁吁地回来,“爹,卫伯,那血迹,到后山的大门外,但是门锁着……” “真是到后山?” 话一出口,众人大惊,你看我我看你。 还真被薛蕙给猜到了?! 难道她猜的都是真的? 谢族长黑着脸。 心中已有预感,薛蕙猜的是真的! “堂伯,我跟你过去看看。”薛蕙走上前说。 谢族长也跟上,“我也过去看看。” 卫里正见此,也只得跟上,“那我也去。” 这么一来,周围大部分村民都跟上看戏了,连谢老爷子也忍不住跟上,一探究竟。 只余下谢秉恩几人,在家里看着丁子他们。 谢忠义一人过来报信,其余一起去的人都在后山门口等着。 等到了后山门口,薛蕙上前开门,开门之前,她对众人说道,“各位叔伯进去之后不要乱动,以免影响现场,否则官差来了不好查案。” “都听蕙娘的!”卫里正约束着众人。 薛蕙打开门。 谢忠义走在前头,拿油灯照着地上的血迹,循着往前走。 “快看!”有人指着前方不远处惊呼! 谢忠义快步走过去,拿油灯一照。 “嘶……”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一具尸体,身上不知 被捅了多少刀,血肉肠子都翻了出来,血腥气熏得人不敢上前。 那情景,怎一个惨字了得。 薛蕙眼光一闪。 那尸体的惨状,姿势,都和她梦里一模一样。 不过,她现在没有时间细想。 “还真是毛兵子!” “这下手也太狠了!” “这里有油桶!他们还真是想把菌子烧死!”有人把洒了许多的油桶提起来。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庆幸幸亏没成功。 薛蕙把案发现场还原一遍,说,“既然毛兵子来是想偷东西,那么,铁丝网必然有一处是被人剪断的。各位不妨帮忙找找。” 果然,没过多久,就听到有人大喊,“我找到了!” 薛蕙本就知道在那里,走过去拿灯一照,“就是这里,你们看,这地上,还有这棵树上都有血迹。” 薛蕙的猜测都被印证。 村民们已然深信不疑,情绪高涨,对孙家和谢家大房一片讨伐。 “蕙娘竟然都猜对了!” “那是,人家聪明,要不然咋会种菌子?” “姓孙的孬种!杀人的事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谢秉川一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孙家在镇上横行霸道谁不知道,竟然还和他们结亲。” “要钱不要脸。” “我就知道,当年谢秉川就……” 他们只会把孙春媛和谢家大房当做一体,人 人都翻起旧账。 议论声一下子炸开,全是对谢家大房的骂声。 周围窃窃私语声纷然,时不时瞟向谢老爷子一眼。 谢老爷子站在人群中,感受着周围村民们各色各异地视线,心里既是憋屈难堪又是愤怒,心里忍不住责怪,薛蕙既然知道是孙家的家丁,为什么还要说出来? 这不是叫外人看谢家的热闹吗? 谢族长脸色铁青,猛地一声怒吼,“为妇不贤,家宅不宁!老三,明天你就把老大叫来,这件事最好跟老大一家没关系,否则,就让他给我滚出谢家,谢家没有这么心肠歹毒的人!” 谢老爷子脸色一青一白,应了两声,“大哥,这件事肯定跟老大一家没关系。” 本以为光宗娶了个富户小姐能光宗耀祖了,谁知道富户小姐竟然是这样的性子,任性娇蛮,嚣张跋扈,睚眦必报,连杀人嫁祸这种事都做的出来! 现在想想,老大跟老二一家,最开始的冲突不就是因为孙春媛吗? 光宗可是谢家的期望和未来,千万不能让这样的女人给毁了! 很快,卫里正的儿子就把官差带来。 薛蕙跟着衙役去了一趟县城。 孙家与大房屡次针对,泥人也是有三分脾气的! 这一次,她非叫孙春媛自食其果不可! 折腾一晚上,到县城的时候,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 第一百四十章 了结 郑仪贤一大早被杀人案惊醒。 衙役将事情禀告清楚。 郑仪贤听闻是富户家丁杀人栽赃陷害,一皱眉,“走,本官这就去审一审。” “大人,被陷害那一家的家属也跟着来了县里,想要见您。” “叫她进来。” 薛蕙走进来行礼,郑仪贤一惊,“薛蕙,怎么是你?” “是我,大人。”薛蕙淡淡一笑,简单地解释了一遍大致的来龙去脉,却也隐瞒了一部分事实。 例如毛兵子是想去山上偷铁皮,孙家想毁菌子,被她说成毛兵子是想偷菌子。 郑仪贤对薛蕙送来的菌子满意的很,一听是有人想去偷菌子,那孙家家丁也是想毁了菌子们,愤怒道,“你放心,本官一定严惩他们!” “孙家家丁为何敢这么做?无非是受人指使,惩治几个家丁,治标不治本。没有实证,很难将孙家小姐怎么样。大人可否先让我来审一审他们?保证能拿到有用的东西,您就在一边看着,如何?” 事情没有此先例。 但她提出让他在一边看着,郑仪贤想了想,便点头答应了。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牢房。 丁子三人被关在一起,知道自己跑不掉了,面如死灰。 见县太爷进来,纷纷跪地求饶。 “坦白 从宽,只要你们交代幕后主使,就给你们一个宽大处理的机会!”薛蕙说。 丁子见开口说话的是薛蕙,忙看向郑仪贤。 郑仪贤背手而立,默然不语。 显然是默认的。 不等丁子说话,旁边两个年轻家丁便噼里啪啦地抢着说:“是小姐!是我家小姐让我们这么做的,大人饶命啊!我们只是奉命行事!” “就是,我们跟谢家无冤无仇的,只是听命于小姐!” “有证据吗?” 两个年轻家丁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摇头,“没有。” 其中一个有叫道:“丁子哥有!丁子哥肯定有!” 薛蕙转而看向丁子。 丁子摇头,“小姐只是口头交代,并没有什么实证。” 也就是说,若是孙春媛咬死不承认,根本不能将她如何。 郑仪贤不由得看向薛蕙,想看看她怎么拿到有用的东西。 就听薛蕙问,“你们家小姐,以前可赏过你们什么东西?” 郑仪贤一愣。 就这? 丁子也是一愣,随后答道,“小姐曾赏过我几根银钗。” “在哪儿?” “在我的房间的床铺底下。” …… 从牢房出来,薛蕙对郑仪贤说,“大人,你现在赶紧叫李捕头带人去把犯人房间的银钗取来。” 郑仪贤 后知后觉明白了薛蕙的意思。 她是想将孙小姐以前赏赐给丁子的银钗当做这一次的证据。 这怎么行? 郑仪贤拒绝:“这样不行,伪造证据,实非君子所为。我知你心中不平,但多行不义必自毙,夜路走多了,总会有见鬼的一天,天理昭彰,即便这一次没有证据,下一次也必定能将她绳之以法。你这样伪造证据,和她又有什么两样?” “如果下一次还没有证据呢?” “……” “现如今这世道,小人当道,迫害贤良,君子却不得不小心苟活,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大人秉承君子所为,高洁高义,但——没啥用。否则以大人的履历,何以做这一小小县城的县令?” 薛蕙曾在打听文院长时得知,郑仪贤是天启八年的进士。 现如今是昌隆七年,已经过去十七年,单是堆时间履历,也不该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 薛蕙又说,“大人方才也听见了,我与他们无冤无仇,倒是和孙小姐有过节,他们指认了孙小姐,只是没有证据,这并非冤枉,我想办法将她绳之以法,这有什么不对?小人设计陷害好人被认为是理所当然,因为他是小人,君子使计惩恶扬善, 只因他使计了,他就不是君子了吗?他没有惩恶扬善吗?” “有时候固守标准,并没有什么卵用,适当变通才走的更远。郑大人,我知您清正廉洁,一心为民,不愿同流合污,可现在遭贬黜到小小的宜春县,不一样看着天下百姓水深火热?固守的那些正义准则又有什么用?只能做个心里安慰罢了。有时候只要结局是好的,过程怎样就没那么重要了。” 郑仪贤闻言一震,陷入久久的沉默。 这小小的宜春县鸡笼镇,也是一个朝堂的缩影。 朝中奸佞当道,恩师迫不得已致仕,连其一脉的门生皆先后遭到贬黜。 有人曾向他抛出过橄榄枝,但被他痛斥一番骂走。 现在想想,他若是留下,好歹也能想办法暗中恩师奔走,不至于到如今山穷水尽的地步。 良久,郑仪贤叹了一声,“哎,罢了,就照你说的做吧。” 谢锦朝也说过类似的话。 他们看得清楚,是他身在其中,被名声给困住了。 薛蕙唇角弯了弯。 传唤的衙役到孙府的时候,孙员外尚且不知发生了何事。 捕快简要说明,不由分说,将孙春媛拿下。 从小顺风顺水的她,在看到衙役的那一刻有一瞬之间的慌张,但很快 就镇定下来。 他们根本没有证据。 况且,爹爹肯定不会让她蹲大牢的。 孙春媛的心放回肚子里,索性就陪着他们玩玩,跟着衙役走这一趟。 孙员外一时间慌了神,马不停蹄地去见贾捕头,却被贾捕头拒之门外。 公堂上,孙春媛看到一旁的薛蕙,不屑地挑眉,挑衅似的看了她一眼。 薛蕙冲着她弯唇笑笑。 审案开始,由薛蕙说明在家门口抓到鬼鬼祟祟的丁子等人,在自家后山上发现尸体。 丁子三人认罪,称是由孙春媛指使。 见就这些招数,孙春媛轻蔑一笑,自然是理直气壮地说:“大人,你可不要听他们随意攀咬,分明就是他们自己贪心。” 丁子说:“我有证据,小姐吩咐我做事的时候赏了我一支银钗,就在我的床铺下!” 李捕头拿出了银钗作为证据。 孙春媛一愣,大喊大叫着,“大人!那不是证据,那不是证据,是他污蔑我,那是……” 郑仪贤拍案,“此事罪证确凿,孙氏,你还敢抵赖?来人!押下去!” 孙春媛呆住了。 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或许真的要蹲大牢了。 她凄厉地大声喊叫起来,却没什么用,很快被衙役拖了下去。 此事事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试探 一早,谢秉严就被谢老爷子派去镇上请谢秉川一家回来。 谢老太却是仍旧不信,“光宗媳妇可是孙家的大小姐,样样都比薛蕙强,她没道理这样做,我看,说不定就是老二一家贼喊捉贼!” “那家丁都当众招了,还有什么好说的?”谢老爷子怒道。 那些村民,说闲话的,就差当着他的脸议论了。 这回,他非叫光宗把孙春媛休了不可! “这回我非得让光宗把她休了,光宗将来是要当官的,不能有这样的媳妇!” 一提到谢光宗,谢老太便不吭声了。 什么都比不过她的宝贝孙子。 谢秉川和洪氏不明白,为何谢老爷子一早就叫他们回去,还半点容不得拒绝。 问谢秉严,谢秉严只是叹气。 马车一进村里,洪氏就感觉到有不少人的视线投过来,窃窃私语。 到了谢家之后,经谢老爷子这么一说,谢秉川跟洪氏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洪氏没想到孙春媛居然敢做这样的事情,她忙道,“自三弟喜事那天回去,媛媛就把光宗赶回家,这两天两人都没见过,这件事情我们是完全不知道的。” 谢老爷子看向谢光宗。 谢光宗说,“爷爷,我确实不知此事,没想到她竟然会做 出这种事,难怪上次锦朝被诬陷,二婶一直认为是我们做的,现在想来……” 他后面的话没说完,但也能够叫众人明白何意。 谢老爷子抽了口旱烟,说,“既然这样,还是把她休了吧!光宗以后要当官的人,这妇人迟早会为他惹来大祸!” 洪氏也动了这心思。 早知道,她就不该答应这门亲事,谁曾想,跟孙家结亲,一点好处都没有,反倒惹得满身骚。 商户之女,就是眼皮子浅。 光宗以后考上大官,说不定能娶个官宦人家的小姐呢! “光宗,你觉得如何?”谢秉川问谢光宗。 谢光宗沉吟道,“爹,爷爷,我现在还不能休妻,媛媛就是睚眦必报的性子,我若这时候休了她,她恼羞成怒之下,必然会想尽办法报复我,阻拦我下场。” “光宗说的有道理,我看,还是等光宗下场之后再说。”谢秉川说。 有了秀才功名,可以见官不跪,刑法优待,官府要想动一个秀才,可不简单。 谢老爷子只好叹了口气,“那好,那就等光宗下场之后再说。” 一切都不如谢光宗的前途重要。 “爷爷,我跟爹娘去趟二叔家里,把事情解释清楚。” “好,你们去吧。” 因着 昨晚的事闹得大,吴氏跟谢秉恩休息的时间太短,今儿去县城的时间也晚了些。 外头传来敲门声,吴氏一开门,就看到谢光宗洪氏谢秉恩三人站在门口。 吴氏登时沉下脸,“你们来干什么?” 谢光宗给吴氏作了个揖,“二婶,昨晚之事,我虽然不知情,但媛媛是我娘子,她做出这等事,也是我管教不周,侄子特来给二婶道歉,我已经决定,等下场之后就休了孙春媛,希望二婶谅解。” 洪氏也说,“弟妹,实在不好意思,上回那件事情,肯定也是孙春媛所为,咱们一家人和和睦睦的,别因为那些误会离了心。” 吴氏真是目瞪口呆。 她没想到世上竟然有那么不要脸的人! 仗着没有证据,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也就罢了,现在知晓孙春媛是洗不干净了,索性直接推到孙春媛头上,自己来道歉,反而博了好名声。 别人却不会这么想。 谢家大房一进村就被人瞧见,不少人关注着他们的动静。 眼下便有人劝吴氏,“我就说,大房也是要脸的人,怎么可能会干出那种事,他们也是被瞒着的,巧珍,事情也怪不上他们。” “就是,可别因为那毒妇,影响了一家人的感情 。” “上次锦朝不还因祸得福了吗?我看还得谢谢大房呢。” “……” 正这时,送薛蕙回来的马车到了谢家门口。 薛蕙从马车上跳下来,笑说,“我知道堂兄想修复两家关系,要不这样吧,上次的事锦朝受了委屈,你们要是真的觉得不好意思,就去书院给锦朝道歉。” 谢光宗整张脸皮子都僵住了。 去书院跟谢锦朝道歉? 这怎么可能? 薛蕙看着谢光宗跟洪氏一青一白地面色,笑了,“堂兄,大嬢大伯,既然你们不愿意那就算了,请回吧。” “对了。”薛蕙顿住脚步,转头道:“堂兄还不知道,孙小姐指使孙家家丁杀人,证据确凿,已经进了大牢,堂兄要休还是早点休,别到时候影响了科考。” 大房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关上门,吴氏才也明白大房刻意来这一趟的目的,忍不住骂道,“大房真是够不要脸的,踩着孙春媛洗白自己家的名声,还真是他们能做的出来的!蕙娘,孙春媛真的蹲大牢了?” 薛蕙“嗯”了一声,笑说,“娘,你不能跟他们生气,他们这种人,你越气,他们越开心。” 吴氏点点头,又想到什么,笑说,“你说的对,蕙娘,我真是 高兴能娶到你这么一个儿媳妇,说实话,二郎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说亲了,到时候,你一定得帮娘一起参谋参谋。” 吴氏边说,便注意着薛蕙脸上的表情变化。 薛蕙一愣,随即应道,“好啊,不过娘,锦朝明年二月下场,我倒是觉得不差这几个月时间,到时候他挣个功名回来,再说亲也不迟啊。” 有秀才的功名,和没有秀才的功名,那条件真是差远了。 吴氏本就是试探,想着蕙娘若真对二郎有什么想法,那么她应该会想办法否决或者推迟给二郎说亲的事。 可现在薛蕙虽是建议推迟,却有条有据,吴氏一时间啥也没看出来。 “你说的有道理。”吴氏笑笑,又问,“蕙娘,你有没有什么合适的朋友,能说给二郎的?对了,先前不是有个姑娘来找你玩,她许人家了没?” 吴氏倒也不是真的相中林燕子,只是试探。 薛蕙却以为吴氏看中了林燕子,不由得挑眉,“娘,燕子还没许人家,她倒是对锦朝挺上心的,前几天刚来过咱家,想叫我帮她说媒来着,不过锦朝直说了,他不喜欢。” 吴氏:“……” 薛蕙仍旧是拒绝,依旧有理有据的,还是啥也没试探出来。 第一百四十二章 顺其自然 谢秉恩已经把东西装上马车,准备去县城了。 吴氏只好放弃。 薛蕙回房间补觉。 但,躺在床上,她怎么也睡不着。 这次的事,她若是没有做梦,被丁子他们把带血的衣物和匕首放到谢家,只怕事情会非常的棘手。 在后山走了一早,她已然确定,自己做梦看到的事,只怕就是现实中发生的事实。 可是,她为什么会做这样一个梦呢? 先前谢锦朝也遭遇过诬陷,自己并没有做梦预警。 真是奇了个大怪。 薛蕙隐约猜到这是自己的金手指。 但却不知道如何触发,又或者是随机。 难不成是因为自己白天救了王小花? 可是,她那天给桂花婶子银子,却没有丝毫的用处。 之前,她也算救了毛文静,也没有什么异常啊。 薛蕙直接头大。 她翻了个身,强迫自己睡觉。 不想了,越想越麻烦,还是顺其自然吧。 下午,薛蕙让军子叔找几个人,把后山被剪断的铁丝网加固一下。 经历了昨天这事,她觉得在后山盖房子住人要提上日程了。 但,第二个铁皮房子还没建完,即便建完,也需要他们建大棚,腾不出手来。 不过,前山的采草树木荆棘也快要清理完了,薛蕙打算叫这九个清山的 人再招几个村民去盖普通房子。 卫里正很快就帮忙把人找齐,又添了两个帮忙做饭的婶子,帮着张翠兰四人一起做饭,两伙人一口锅。 这次小队的队长是谢忠义。 薛蕙去山上看看房子选址,画了山上建的房子的图纸,就交给谢忠义,明天就上工,建小院。 这时候砖瓦贵,薛蕙从淘宝上买的青砖。 暂定是十五米开间,进深十二米,四进,配上小院。 门窗也在淘宝上买,薛蕙专门挑的仿古的木框配玻璃窗,这样能叫室内的光线更加充足。 另外,薛蕙还让卫里正帮忙挑十个年轻力壮手脚干净的男子巡山守夜,每晚二十文钱。 卫里正也被昨天的事吓得不轻,这就去挨家挨户地通知,报名,筛选,很快就筛出十个人的名单。 这十个人中倒是有个薛蕙的熟人,村口的猎户东子,曾卖给谢锦朝一只野猪,野猪肉被做成腊肉,到现在还没吃完。 薛蕙就暂定他为小队长,让他们今晚上开始守夜,互相监督。 平常的时候,他们这二十文钱倒是好赚,只要晚上拿着火把转一转就行,不需要出什么力,不是深山,也没什么野兽,只是需要昼夜颠倒。 怕就怕有些不长眼的小偷摸进来。 一天下来忙 的团团转,都没有时间想别的。 直到晚上吃饭,她才松了口气。 看着薛蕙这么累,吴氏也有些心疼,“蕙娘,咱家现在也不是没钱,赚钱的事不必那么着急,别把自己累着了。” 现在,他们家每天卖菌子,镇上卖包子,县里卖包子,一天就能有几两银子的进帐,吴氏手里也存了不少。 薛蕙“嗯”了一声应了。 第二日一早,薛蕙早早起床,吃完早饭,她跟谢锦明,谢锦婷,王小花四人去山上看菌子。 东子等人也领了钱回家休息。 盖普通的房子,军子叔等人更加得心应手,不需要薛蕙说什么,就带着人去忙活了。 “哇!” 突然,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叹。 “大旺,你叫啥呢!”有人闻声过来。 “黑狗子,你看,这是不是琉璃?!”叫大旺的男子激动地指着仿古玻璃窗叫道。 众人听闻,全都围了过来。 “都小心点,别弄坏了,要真是琉璃,这东西可贵,赔不起。” 有位年长一点的男子上前,伸手悄悄玻璃窗,笃定道,“我以前给县里的贵人盖过房子,这就是琉璃!唉呀妈呀,这琉璃烧的是真好,竟然一点杂质都没有!” 众人闻言,一个个凑上去围着看。 这琉璃窗跟普通的 纸窗就是不一样,看上去就气派。 没想到,谢家竟然会在这山上的房子装玻璃窗,也不怕人偷! 彪子来的比较晚。 彼时,薛蕙几人正在检查屋里菌子的状态。 彪子还没消毒,没有贸然进去,只敲了敲房门。 薛蕙出来,彪子指了指身后的人,“嫂子,人我给你带来了。” 正是毛文静。 她冲着薛蕙颔首,“我决定了,以后就来你这里帮忙。” 薛蕙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咱先出去说。” 彪子则是给自己身上消消毒,穿上鞋套进去帮忙。 谢锦婷随口问了一句,“彪子哥哥,是谁找我大嫂呀?” 彪子只知毛家先前曾去谢家闹事,谢锦朝才叫他把毛兵子引去赌坊,却不知毛文静跟谢锦明的关系。 他说,“是毛文静,你们应该认识吧?她以前也是你们村的。” 气氛唰地沉静下来。 听到这个名字,谢锦婷惊讶不解。 谢锦明则是一晃神。 另外那四个婶子都傻眼了。 毛文静不是被卖了吗? 不不不,被卖不是重点,重点是,她为什么会来山上?! 难道彪子不知道,毛文静以前是谢锦明的相好吗?! 一个婶子看不过去,悄悄凑到彪子身边,“小兄弟,你怎么把毛文静带来了? 你难道不知道她跟锦明的关系?” 说完,这婶子还瞥了谢锦明两眼,看到他手里的动作已经停下来,正在愣神。 彪子这才反应过来,前两天好像听薛蕙跟毛文静说话的时候提到了谢锦明,毛文静就是谢大哥的情妹妹呗? “知道啊。” 那婶子看到他的表情便说,“你还不快把毛文静带走?” “为啥要带走?” 毛文静跟谢锦明是情人,所以为什么要把毛文静带走? 看谢二哥那意思,也是想撮合谢大哥跟毛文静的。 “嘿,你这小子,怎么那么迟钝?你就不怕蕙娘伤心啊?” 彪子一愣,“嫂子伤什么心?是嫂子叫我带来的呀,前两天嫂子亲自去找她,让她过来帮忙的。” “什么?”那婶子错愕地张大嘴巴,彻底傻眼了。 薛蕙亲自去把毛文静叫来,到山上帮忙?! 妻子把丈夫的相好叫来帮忙,跟丈夫朝夕相处? 这这这……这是真的? 天底下竟然有这种事?! 彪子不解,“婶儿,你怎么那么惊讶?难道,嫂子以前跟毛文静有仇?” 所以婶子担心他把毛文静带来会伤薛蕙的心? “没……没有仇……”那婶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转头去忙自己的。 别人的事,她还是少操心吧。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失落 彪子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走到谢锦明身边,“谢大哥。” 谢锦明回神,转头看了他一眼,“彪子兄弟,什么事?” 彪子好奇地问,“你以前跟毛姑娘关系好,知不知道她跟嫂子以前有什么过节啊?” 谢锦明闻言重重地咳了两声,一言难尽地看了眼彪子,知晓彪子是把薛蕙误以为是锦朝的娘子才会这么问。 他不答反问,“咳咳……她……毛姑娘,是薛蕙请来的,还是锦朝请来的?” 彪子并不知道薛蕙跟谢锦明的关系,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如实答,“都有,一开始毛姑娘有些犹豫,谢二哥单独跟她说了几句话,她才下定决心的,不过想想也知道谢二哥说了什么,肯定是跟谢大哥你有关的。” 谢锦明垂下眸沉思。 他明白谢锦朝的目的。 无非就是撮合他和文静,他自己好顺利地跟薛蕙在一起。 到时候骂声都是他和文静的。 尤其是文静,外人只会认为是她勾引了他,破坏他和薛蕙的婚事。 锦朝不舍得薛蕙担上骂名。 而他,又怎么舍得让文静担上狐狸精的骂名呢。 薛蕙跟毛文静出去,在山上漫无目的地走着,说,“你 知道毛兵子的消息吗?” “什么?”毛文静一愣。 “他死了。”薛蕙顿住脚步,看着她,把前天晚上的事说了一遍。 薛蕙知道这么想不厚道,但也是事实:现在没有人回来打扰毛文静,自己又拿着毛文静的身契,她可以非常放心的把培育菌种的事情教给她了。 毛文静沉默了片刻,忽然笑出声来,“死得好,我早就巴不得他死了!” “好了,不说这个了,我先跟你讲一下以后的安排。” 毛文静现在什么都不懂,自然也要和其他人一样,慢慢从培养菌包开始,一点一点的接触。 让她有个大体的印象之后,薛蕙才开始打算让她学习自己培养菌种。 由于期望不同,待遇和态度也不同。 薛蕙没跟谢锦婷彪子还有那四个婶子讲原理,只告诉他们怎么操作。 但毛文静将来是要能代替她培养菌种处理菌包让她解放出来的,因此,薛蕙先在外头跟她大致讲了一遍原理。 毛文静有些懵。 薛蕙也知,她能轻易理解原理,是有现代九年义务教育,高中三年刻苦学习的基础。 但毛文静完完全全一个古人,半点现代知识没沾过,理解起来有一定难 度。 薛蕙带着她走向铁皮房,“没事,现在不理解没关系,走吧,我带你进去看看现场观察一下,以后慢慢教你,你就懂了。” 毛文静点点头,忍不住多看了薛蕙几眼。 不得不承认,薛蕙确实很优秀,比她强太多了。 如果锦明哥真的和薛蕙在一起,以前她或许会嫉妒,但现在,她想,她会祝福他们两个。 “进去之前,手和身上要先消毒,尤其是手,要接触菌子。来,带上鞋套。” 走进铁皮房,毛文静惊了一惊,不过很快,她就沉浸在薛蕙的讲解之中。 谢锦明已经不知何时离开了铁皮房。 倒是那四个婶子,见薛蕙跟毛文静说话,看上去关系斐然的样子,有些怀疑人生。 讲解完之后,薛蕙说,“你自己先转一转,想一想,有什么不明白的,就问我。” 毛文静点点头。 她自己消化了一阵,才想起来什么,透过架子见的缝隙往周围看了好几眼。 没见着谢锦明。 中午,四个婶子回家吃饭,薛蕙几人也回家吃饭。 回去的路上,毛文静还是没看到谢锦明,一问才知,他已经提前回家了。 一进村里,有人看见薛蕙几人,便跟她打 招呼。 等走过去几十米后,那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薛蕙旁边那个,好像是毛家的毛文静?! 午饭是薛蕙做的,彪子帮着烧火,谢锦婷帮忙洗菜。 薛蕙把菜盛出来,说,“婷婷,去叫你大哥出来吃饭。” 毛文静看着谢锦婷的背影,心里有些紧张。 不大会儿,谢锦婷一个人出来,“大嫂,大哥说他身体不舒服,就不出来吃了,让我把饭菜给他送进去。” 失落的情绪顿时填满毛文静的内心。 她隐约察觉到,谢锦明是在躲他。 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 傍晚,毛文静便跟着彪子回了县里,正巧与吴氏跟谢秉恩错过。 夫妻两个每天去县里,早出晚归的,也没时间跟村里人说闲话,再加上薛蕙刻意隐瞒,以至于,他们两个一直不知道毛文静在后山帮忙的事。 菌子第三次采摘的时候到了。 山脚下停满了马车。 一号菇房门口人来人往。 有人轻巧地抬着空箱子过去,又抬着沉重的箱子离开,装到山脚下的马车上。 还有几个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人在一号菇房门口跟薛蕙说着话。 一看谢家这后山就没少赚钱。 短短几个月不见,薛蕙 这小妮子竟然这么出息了。 薛俊堂心里越发的不平。 这丫头现在这么威风,不说来孝顺他也就罢了,竟然还找人看着他,害他不能偷懒不说,还得干不少活。 不孝女! 薛俊堂悄摸摸地往四周看了几眼,瞧见狗蛋几人没注意到他,蹑手蹑脚地摸上去。 薛蕙正跟唐掌柜说着话,忽听一道声音传来,“咳咳……薛蕙,这位是谁啊?你还不跟我介绍一下?” 薛蕙转头一瞧,正是薛俊堂,她皱眉,“你来干什么?” “我是你爹,我怎么就不能来了?”薛俊堂不悦地虎着脸斥道,转头谄媚地冲着唐掌柜说,“这位老爷,你是来买菌子的吧?” 唐掌柜面上的笑容收起,斜睨着眼打量薛俊堂两眼,“是。” 在少东家对账那天,唐掌柜便听祥哥说菌子是谢记灌汤包种出来的,也曾私下派人接触过,只是当时不巧,正赶上薛蕙躺在床上不能动。 但这并不妨碍他对谢家有一定了解,自然就知道,眼前这名男子不是薛蕙的公爹谢秉恩,那应该就是薛蕙的生父了。 薛俊堂脸上立刻笑开了花,“你卖了多少菌子,该结账了吧?一共多少银子?付给我就行。” 第一百四十四章 表演 薛蕙冷着脸,“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耽搁我做生意。” 薛俊堂瞪了薛蕙一眼,笑眯眯地跟唐掌柜说,“这位老爷,我是薛蕙的父亲,我跟你说啊,这丫头一点儿都不懂事,你看看她这说话的态度,哪有当闺女的,这么跟爹说话的?” “这还不算,你看后山这么些盖房子的,我说让家里的叔伯兄弟来帮忙,她竟然给赶走了?真是白养她这么大了,养出来一个小白眼狼!” “她挣了这么多钱,全都被她自己私吞了,还让我在后山干活,不干活还揍我,你看,你看,这些都是我被打的伤……” 唐掌柜也是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物,一眼看出薛俊堂是什么货色,没说什么,静静地看着他表演。 薛蕙双臂抱胸看着薛俊堂,“你说完了吗?” 有些家长就是这样,喜欢在外人面前打压孩子,以便于让孩子在自己的控制下生活。 这招对原主好使,对薛蕙可不好使。 在她穿过来之前,原主已经死了,如果没有她,薛俊堂现在还在家里睡大炕,听到原主的死讯只怕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她让薛俊堂和薛立来干活已经算是看在原主的面子上了。 薛俊堂还想 像拿捏原主一样拿捏她? 想得美。 “没有呢。我看你这次赚了不少钱,一百两有吧?我也不多要你的,给我五十两就行。我把你养这么大也不容易,你娘身体一直都不好,你不能这么不孝顺……”薛俊堂说着,看了眼唐掌柜,眼底透着得意之色。 以前,当着外人的面数落薛蕙,她就会变得更加听话,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这一招,无往不利。 她要是敢不给,那可就得落个不孝的罪名,这位老爷还会跟她合作吗? 薛蕙觉得可笑。 这薛俊堂脸皮还真是厚,开口就是五十两银子。 她直接冲着狗蛋等人招招手,“来,把他给我弄走,别让他来碍我的眼。” “薛蕙!你敢!” “我有何不敢啊。” “这位老爷,她竟然敢这么对她爹,十分不孝,不遵守礼法,你还敢跟她合作?” “不然呢?”唐掌柜反问。 薛俊堂属实是高估自己了,别说唐掌柜看出他是什么样的人,就是没看出来,于唐掌柜而言,这也是薛蕙的家事,不需要他插手。 前两批菌子下来,一品居的营业额又往上翻了一番,所有菌子菜品都非常畅销。 为了一个薛俊堂去丢掉 那么大的生意,除非唐掌柜是傻子。 薛俊堂整个人愣住,被狗蛋等人拖走。 “唐掌柜,见笑了。”薛蕙说。 “无妨。” 等唐掌柜一走,薛蕙就叫狗蛋几人又把薛俊堂揍了一顿,警告道,“要是还想在这儿干活,就老老实实呆着,再耍什么心眼,就给我滚出去。” 薛俊堂被揍得吱哇乱叫,嘴上忙不迭应着,心里却是越发的不忿。 短短十天的功夫,菌子的名声已经打出去,好些人找上门来想买菌子。 最先上门的就是鸡笼镇本地的一个菜贩子王二麻子,旁的不会,一张嘴倒是很会说话。 原本他是在农忙时收购村民的青菜挣钱,一斤赚个一两文,一天下来就能赚几十文,后来便越做越大,渐渐成了鸡笼镇本地的一个有名的菜贩子,也有了自己固定的小摊。 彼时,薛蕙正在看顾第二菇房的菌子,狗蛋在外头喊,有人上门找她。 薛蕙出去一瞧,见是王二麻子,心里立马有了数。 她在镇上卖过包子,王二麻子也认识,上前立刻表明来意,“小妹子,我听说你家种出了菌子?还有不,我想从你这里进点货。” 薛蕙只说,“王大哥,第一个菇房 的菌子每一批都已经被人预订,没办法给你,第二个菇房刚备上,你如果要的话,就过几天再来。” 王二麻子只好点头。 耽搁这几日,就少赚不少钱,但他也没有办法,谁让自己消息不灵通,没赶上第一菇房呢。 王二麻子走了不久,又有两个人来,一个是临镇的菜贩子,一个是县城的普通酒楼,薛蕙给他们的答案跟王二麻子的一样,让他们几日后再来。 县城某酒楼,孔掌柜又接到消息,一车一车的菌子进了一品居的后门。 他毫无波动地掀了掀眼皮,对小二说,“你去买两盘一品居的菜,让我尝尝。” 小二特意打听了一番,买了干炸蘑菇和香菇炒蟹肉。 孔掌柜尝了一口放下筷子,轻笑,“也不过如此嘛,行了,这两盘赏你们了。” 区区小菜,能一天卖出去那么多份? 不可能。 说不定是姓唐的故意做给他看,想要坑他呢。 他才不会上当。 “谢掌柜,谢掌柜!” 店小二飞快地把干炸蘑菇和香菇炒肉端下去。 大厅里没几个人,另外两个店小二在柜台后面坐着闲话。 这段时间,好几家酒楼都上新了菌子菜品,基础菜色又都差不多 ,客人流失严重。 “大军,二毛,过来,掌柜赏了两盘菜,一起吃。” 三个店小二凑到桌前吃起来。 “嗯……”大军满足地发出一声赞叹,“这个干炸蘑菇也太好吃了!掌柜真大方,竟然赏给我们吃!” “这个香菇炒蟹肉也不错,好鲜!” “难怪一品居生意那么好。” 两盘菜,三人一人几筷子下去,很快就见了底。 正这时,从外面进来进来两个客人,叫大军的店小二匆忙迎上去,“客官里面请,你们要吃点什么?” 其中一个说,“你们刚才吃的那是什么?我好像看到了香蕈?” “哦,那是干炸蘑菇跟香菇炒蟹肉。” “嘿呦,那给我一样一盘吧。” 大军挠头,“客官,我们这里没有,这是从别地买的。” “从哪里买的?” “一品居。”大军老实的说。 另一人说,“要不咱们去一品居去吃?” “行。” 说完,两人转头就走了。 大军:“……” 二毛气坏了,指着大军说,“你还真是个傻大个,你就不会先稳住他们,让他们点几样别的?” “哎,现在客人都没多少了,掌柜也不想想办法,反而叫我天天盯着一品居。” 第一百四十五章 无土种植 第二个菇房建成。 薛蕙并没有叫军子叔等人闲着,让他们继续建第三个菇房。 薛蕙又拜托卫里正招了二十个人手,用来建大棚。 这一回招进来的有三叔谢秉严,不过薛蕙明白,他的性子当不了小队长,就挑了卫里正的侄子卫江做队长。 谢秉严神色不愉。 他本不愿意来这里干活,二哥一家在这里当老板,他却来这里干体力活,那多丢人啊。 还是英娘劝他来的。 三房跟正房的墙也砌了起来,不过谢老太不知道从哪儿听说谢秉严不是队长,冲着二房的方向隔墙骂了起来,说薛蕙胳膊肘往外拐。 招了这一批之后,村里在后山上干活加上守夜的男人们也有七十个了,能排到的都排到了。 卫里正也如实告诉薛蕙,最后这一批有三四个人心肠虽不坏,却有些碎嘴,剩下村里没招到的,为人基本都有大.大小小的毛病,比如懒散,小偷小摸等等。 薛蕙对卫里正表示了感谢。 这大约是最后一批人,军子叔带的一队人专门盖菇房,卫江带的一队人专门建大棚,还有谢忠义带的一队人,等他们盖完房子,薛蕙再想法子安排一下。 薛蕙在前山选好地方,画好 图纸,把卫江等人叫过来,围成一个圈,专门给他们讲解一遍,又带着他们去认一遍材料,“……就这样,我会一直在后山,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你让我叫我一声就好。” 众人应着。 大棚是半面土坡,半面棚,支撑作用好。 当卫江等人拿到大棚用加厚塑料膜时,全部都惊呆了。 这不就是软一点的琉璃吗? 自然,他们不会怀疑这东西世上现在根本没有,而是觉得是自己没见过好东西。 就像那盖房子用的玻璃窗,虽不是他们在建,但都去围观过,也都是第一次见琉璃。 盖房子的老工匠听说有软一点的琉璃,特意到大棚选址这边来看。 许多人围过来,好奇地想要摸摸看。 老工匠摸了摸塑料膜说,“琉璃在县城大户人家有,但是这种软质琉璃,我还是第一次见,说不定是从省城来的,更珍贵一些。” 一听到这话,不少人都收回了手。 薛蕙本就交代过,这东西容易破。 比琉璃还贵,要是不小心弄破了,得陪不少钱。 这段时间,他们在山上干活,也是开了眼界,像什么铁丝网,铁房子,琉璃等。 见得好东西越多,越发觉得自己头几十年的无知 浅薄,一个个都更加珍惜这份差事。 多少人抢着进进不来呢,等以后出去,还可以跟人吹一句自己见过琉璃和软质琉璃,倍儿有面子。 第一个大棚,薛蕙打算进行无土种植,种的是现在市面上正缺少的青菜,如生菜,芹菜,小油菜,空心菜等绿叶菜。 无土种植,顾名思义,就是蔬菜根部不接触土壤的种植方法,这样种出来的蔬菜营养价值高,病虫害少,节约空间,且不受季节限制。 常见的有水培和砂耕。 薛蕙选择的方法是水培,即育苗之后,将苗根裹上海绵,浸在器皿中的营养液中,营养液可以自己调配也可以买,培养槽则是从淘宝上买。 到时候再专门请几个妇人来打理。 第二个菇房菇房消完毒后,薛蕙买了第二批菌包,手把手地教毛文静怎么处理。 她手法越发的娴熟,已经能独当一面,只是这段时间,谢锦明却不再跟着上山,就连吃中午饭的时候,他也是一个人在屋里吃。 这天,薛蕙照例给他盛好饭菜,往门口喊了一声,“婷婷,去给你哥送饭。” 很快,从门口进来一人,却是毛文静,她说,“婷婷不在,我去送吧。” “好。” 毛文静端上托盘,往谢锦明的房间走去。 她在门口站定,深吸一口气,敲响房门。 “进。” 里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毛文静小心翼翼地推门进去。 房间里有浓重的药味。 她先是在房间里看了一圈。 看到熟悉的背影,毛文静眼眶一热,注视着他,走上前把托盘放桌上,“锦明,吃饭吧。” 他的气色比前段时间好了不少。 谢锦明听到声音一怔,抬眸看着毛文静,顿了顿,“咳咳咳……怎么是你?” “嗯。”毛文静随意地解释道,“婷婷出去了。” 谢锦明垂下眸,冷淡的说,“饭送到了,你先出去吧。” 毛文静看着他的表情,张了张嘴,“锦明……” “出去。”谢锦明冷声重复。 毛文静脸色一白,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出去了。 来日方长,来日方长,她不能急于这一时。 听到身后的关门声,谢锦明闭了闭眼,轻轻吐了口气,这才拿起筷子来。 晚上,薛蕙回房,从箱子里抱出自己的被褥铺在地上。 谢锦明坐在床上,看向面色平静的薛蕙,“薛蕙。” “嗯?”薛蕙看他一眼。 “让毛文静离开。” 薛蕙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为什么?” “咳咳咳……你觉得她在这里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薛蕙不懂。 她就觉得毛文静挺合适的,毛婆子夫妻俩不在,毛兵子也死了,孤女一个,又没有什么大志向,她手里还拿着她的卖身契。 且,这段时间看下来,毛文静学的很快,过不了多久就能把她解放出来,她也好专心去捣鼓无土栽培蔬菜。 谢锦明默了默,仔细地看了薛蕙几眼,“你就不怕我和她……” “不怕呀。”薛蕙摊手,“你不是说你把我当妹妹看吗,你们要是能走到一起,那也是不错的。而且,毛姑娘是来山上帮我的,你要是不想见,不见就是了,她聪明心细认真,很快就能独当一面了。” 谢锦明:“……” 他认真地跟薛蕙说,“爹娘向着你,村里人也向着你,若是我和她在一起,她必然会遭受骂名。” “别人要骂就去骂呗,又不会少一根汗毛。”薛蕙说。 谢锦明:“……” 是了,他不该跟薛蕙说这些。 她顶撞起爷爷奶奶来,毫不嘴软,连自己亲爹都找人揍,根本不在乎别人说什么。 再者,也没人会说什么,因为后山的生意,村里好些人都感谢她。 第一百四十六章 遇到正主了 翌日,薛蕙在观察蘑菇的时候,狗蛋来叫她,说是有人找她。 薛蕙出去一瞧,来人自称是县城的菜贩子,想要从这里批发菌子。 薛蕙如给王二麻子的答复一样,让他们几日后再来。 没过多大会儿,狗蛋又来叫薛蕙。 这次来的是两个人,两人不是同路,正赶巧撞在一起了。 一个是县城的另一菜贩子,一个是一酒楼的采购。 两人一听说来意相同,一起上的山,但又各自存有自己的小心思。 等到薛蕙从菇房出来,一个比一个抢着上前先介绍自己和来意,生怕买不到菌子似的。 薛蕙给与同样的答复,两人这才停止了暗暗较劲。 两人还未离开,第三个人就来了。 这一位是邻镇的菜贩子。 前两人料想到来批发菌子的人肯定不少,如临大敌似的,生怕新菇房出来的菌子不够分,合起伙来挤兑邻镇的菜贩子。 接下来来的有县城的另外几个菜贩子,两家普通酒楼采购,几家小型的饭馆,还有县城里的几家富绅采购等,连周边几个镇子的菜贩子也都来了。 第二个菇房的菌子,正好能补上这些市场的缺额。 薛蕙以同样的话作为回答。 半下午时分狗蛋又来叫薛蕙。 这一次来的是个白 胡子老头,面色慈祥和蔼,看上去仙风道骨的,跟在地里刨食的村里老头诸如谢老爷子之类的人完全不一样。 薛蕙还记得他,他在镇上买过她家的包子,一眼就认出包子摊上贴了东西,而不是画上去的。 “老爷爷。”薛蕙上前喊道,“您怎么来了?” 白胡子老头慈祥地笑起来,“小丫头,你还记得我?” “当然记得,”薛蕙笑说,“您这通身的气质,我怎么可能会忘。” “哈哈哈,”白胡子老头捋了捋下巴上的胡子,笑说,“我姓林,你就叫我林爷爷吧。” “好,林爷爷,您今天来是来干什么的?” “我听说这里种出了菌子,方不方便让我进去看看?” 时下人讲究读书人不能重口腹之欲,林老头却是个异类。 每次学生们来看他,总得带点稀奇古怪地特产过来。 前两天,小郑派人送来十几斤菌子,他一问,正是谢记灌汤包那小丫头发出来的,好奇的很,正好他闲着无事,头几十年从没有这么轻松过,就喜欢到处溜达,看看风土人情,便过来了一趟。 从山脚下上来这一路,看似到处都荒着,他看得出来,其实学问可大了。 比如,为什么山上只留了松树?那边那一群人在 堆土堆是在干什么?菇房是用什么做的? 种菌子也是一门学问。 只要学问到家,任何人在任何一行,都能干出名头来。 薛蕙带着林老头到菇房内走一圈。 林老头就跟十万个为什么似的,总是能发现许多旁人注意不到的问题。 比如,菌包里是碎木屑和麸皮之类的东西,那把这些东西装在一起就能长菌子? 显然不能。 那菌包里还加了什么呢? 薛蕙直接头大,不知该怎么解释孢子和菌丝,索性直接说,“林爷爷,不好意思,这个不方便透露。” “没事,没事。” 尽管如此,林老头还是了解了不少有关种菌子的东西,直夸道,“那灌汤包也是你想出来的,你这丫头,真是聪明呀!”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他在鸡笼镇这段时间,也是遇见不少民间的能人。 没有了朝中那些烦扰,心态好了,整个人都年轻了,连身子都硬朗不少。 薛蕙送林老头下山,路上,林老头指着不远处干活的村民们问道,“他们是在干什么?” “是在建大棚。” “大棚?” “对,用来冬天种蔬菜的,等蔬菜出来,到时候送一些给林爷爷您尝尝。” “好好好。”林老头赞赏地看着薛蕙,越看越喜欢 。 这要是他孙女该多好。 送走林老头,后山又有人来了。 这次来的是两人。 走在前头的是个年轻人,准确来说是个少年,看上去似乎和谢锦朝差不多的年纪,面容清秀,穿着一身直裰,应该是个读书人。 年轻人身边则是一个年龄稍长一点的中年人,灰色的衣服,布料次一些,对旁边的年轻人恭恭敬敬的,想必是个下人。 见到薛蕙,年轻人眼底闪过一次诧异,等不及地半步上前,“你便是薛姑娘?” 薛蕙薛姑娘得郑师叔几番夸奖,又听说是谢家的媳妇,他以为怎么也得有二三十岁。 可眼前这个姑娘看上去,只有十来岁的样子。 这也太小了吧? “是我。”薛蕙点头。 她一张稚嫩的脸蛋,神色却正经淡然,透着与年岁不符的稳重之感,却又丝毫不觉得违和。 年轻人不免暗暗赞叹作揖“小生姓文,代表济源书院前来采购菌子。” 上次他在一品居请客和同窗们吃了一顿,对那一道干炸蘑菇念念不忘,同窗们也喜欢的紧。 临走的时候,他还打包了一份带回家。 谁知,第二天家里的午餐里竟然有菌子,他一问才知是郑师叔派人送过来的,只有十斤左右,显然是不够吃的,他 就向郑师叔打听了一下菌子的来源。 姓文?代表济源书院? 薛蕙仔细地打量年轻人一番,跟旁边的狗蛋对视一眼,眼中暗光一闪。 这是遇见正主了? “薛姑娘,有什么问题吗?”文清见薛蕙一直盯着她瞧。 “没什么问题。”薛蕙抿唇笑笑,“只是,文公子,现如今第一菇房的菌子已经被各大酒楼预订,你要采购的话,只能等些日子,等第二菇房的菌子长出来。” “那为什么郑师……县太爷那里经常有?”文清不解。 自第一次之后,郑师叔又送了两次,一次十来斤,不知怎么被那些个老头子知道了,次次来他家里蹭饭,不够塞牙缝的。 “那是我专门为县尊大人留出来的,” 说着,薛蕙指了指身后的菇房,“县尊大人没少帮助我们。” 虽然只是口头支持,但并不妨碍她把郑仪贤搬出来用。 “原来如此,那,第二菇房的菌子多久才能长出来?” “还需七八日。” 文清皱眉。 这也太久了。 他还想着过两日用菌子宴请朋友呢。 他那朋友虽然聪慧,却是乡下人,肯定吃不起这么贵的菌子,用新鲜的菌子来宴请他最合适不过,既能表示诚意,又不算铺张浪费,不失面子。 第一百四十七章 少东家亲自来了 “第一菇房的菌子真的一点都没有了?要不你把给郑师叔……县太爷的那份给我,他那里我去解释。” “你很着急?这几天都等不了吗?” “席面上要用。” 薛蕙想了想说,“这样吧,过两日采摘的时候,我尽量匀出来一些给你。” 既然猜出面前的人是文清,这个面子,薛蕙肯定是要给的。 况且每次采摘数量并不固定,基本都会多出来一些,前两次多出来的几十斤全都被她放到包子摊包子铺卖掉了,但依旧是不够。 “那就太好了,谢谢薛姑娘,到时候我亲自来取。”文清一脸感激地看着薛蕙。 “好。” “薛姑娘,敢问你多少岁了?” “十四,怎么了?” 文清惊讶地挑眉,眼底闪过一丝赞赏,“没什么,就是觉得姑娘行事,不像十四岁的人。” 除了外表和声音,她的表情举止言语,都不像一个十四岁的人。 薛蕙笑笑。 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十四岁的人。 “既然如此,我等两日后再来。” 薛蕙和狗蛋目送着文清二人离开。 狗蛋迫不及待地说,“嫂子,你说他该不会真的是文院长的儿子吧?” “我看像。 ” “哈哈哈,嫂子,你可真厉害,竟然利用菌子把文院长儿子引过来了!应该叫彪子哥出来看看,说不定以后演的更像呢。” 鸡笼镇,镇中酒楼。 “少爷,到了。”南阳从马车上下来,挑开帘子。 常玉树走下马车,抬头看了眼镇中酒楼的匾额,“走吧。” 相对于常氏商号旗下县城的其他酒楼,镇中酒楼要简陋许多,内部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除了桌子就是桌子,包间只有三四个,里头也只是简陋的桌椅,并没有什么布置。 现在正是中午时分,大厅里客人不少,吵吵嚷嚷的。 店小二一看就知两人不是普通人,赶忙迎上去,“二位客官你们请,您要大厅还是包间?” 南阳说,“包间。” “那二位跟我来。” 店小二引着他们倒了楼上的包间。 常玉树坐下,没有点菜,却是问,“你们酒楼最近生意如何?” 这种事,本不该对外人说。 可店小二听着他平静的问话,莫名感觉到一种不容违抗之感,稀里糊涂地就说了,“酒楼最近一段时间生意都不错。” “什么菜卖的比较好?” “干炸蘑菇,酸辣粉,总之,菌子 一类的菜卖的都不错。” 常玉树淡淡点头,“就把你说的这些都上一份吧。” “好嘞。” “你们掌柜可在。” “在,”店小二看出他衣着不菲,气质斐然,有些来路,认真回答,“不过,掌柜现在在忙。” “去喊他过来,就说常某有事找他。” 店小二应声去了。 小地方识字的人不多,采购进货以及菜式用量,销售数目等等,祥哥都得挨个检查。 他正对着账单,店小二敲门进来说,“祥哥,外面有位姓常的公子找你。” 祥哥抬头。 姓常? 他想了想,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激动地跑了出去。 店小二正一头雾水,只见他又跑了回来,飞快地扎进里屋换了身衣服,梳了梳头发,对着镜子照了又照,问店小二,“你觉得我这一身行头怎么样?” 店小二竖起大拇指,“很好。” “没有别的词儿?” 店小二也不是什么有大学问的人,想了想说,“就像憨头憨脑的土狗一下子变成了威风凛凛的猎狗。” 祥哥:“……” 这就说,他以前是土狗喽? 店小二讪笑着转移话题,“祥哥,外面那是谁啊?能让你那么大阵 仗。” 祥哥挺起胸脯,一脸神秘地说,“你忘了咱们酒楼是谁家名下的?” 店小二仔细一想,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难道那是常家主家的人?” 常氏商号,不说在云西府,在整个大夏,都是排的上号的! 他虽然是在常氏商号旗下最偏远的酒楼当最底层的小厮,说出去别人一听是在常氏商号旗下当差,都是一水的夸赞,可见常家的势大。 只是鸡笼镇实在偏远,常家又不只经营酒楼生意,各方各面都有涉猎,镇中酒楼只是常氏商号旗下众多酒楼中最不起眼的一个,根本掀不起任何水花,店小二见过最大的人就是祥哥和前几日见过的唐掌柜等人。 现在有人告诉他,常家主家来人了,来了他们这小破酒楼,店小二觉得自己就跟做梦一样。 祥哥看着他的表情,自己心里头也兴奋,“不只是主家的人,多半是少东家亲自来的。” 少东家亲自来? 刚才! 刚才和他说话的是少东家本人?! 难怪,他就觉得那人不是普通人! 店小二激动地脸色都红起来。 他竟然不声不响地见过少东家了! 祥哥得意地笑了笑,理了理衣领 ,快步去了包间。 快到包间门口时,他放轻脚步,深吸一口气,缓缓敲门,“少东家,镇中酒楼掌柜刘家祥求见。” 南阳打开门,让祥哥进来。 祥哥努力克制住内心的激动,抬眸看了一眼坐在桌前的男子。 男子眉疏目朗,容貌精致,一身青衣,上面绣着竹叶竹枝的暗纹,高雅矜贵,气定神闲。 不愧是常氏商号的少东家,容色气质双绝。 “少东家,小的有失远迎,还望您见谅。”祥哥先作揖赔罪。 “无妨,坐下说。” 这声音,与他那日在一品居雅间竹帘后听到的声音别无二致。 祥哥在常玉树对面坐下来,战战兢兢的。 “不必拘谨,你我就像朋友一样聊聊天。”常玉树淡笑,先起了个话题。 祥哥一一回答着。 少东家温和起来叫人如沐春风,但惩治起人来也叫人寒风凛冽。 不多时,店小二一一把菜端上来。 知晓了这是常家少东家之后,店小二上菜的时候,手都是抖的。 祥哥看他没出息的样子,赶紧叫他下去。 常玉树的视线在眼前的盘子里走一遭,最后落到不远处一道红汲汲的汤上,“那个,就是酸辣粉?” 第一百四十八章 合作 “是是是。” 祥哥正想起身给常玉树端过去,南阳先他一步,把酸辣粉放到常玉树面前。 外表看上去就是一道辣椒油汤汁,上面洒着小葱跟香菜。 常玉树拿筷子一挑,挑出来好些晶莹的粉条来。 祥哥忙解释,“这是用红薯面做的粉条,吃起来比面条劲道有嚼劲。” “看着不错。” 常玉树尝了一口,浓烈的酸辣之味冲击着他的味蕾,伴随着粉条的软滑,叫人情不自禁地吃第二口。 “不错。” 得了夸奖,祥哥笑起来,“少东家要是喜欢,我就把这方子写给您。来,快尝尝别的。” 旁的一些,常玉树在一品居都尝过,不同的厨子做出来,也是别有一番味道。 一顿饭吃完,常玉树拿起帕子在嘴边擦了擦。 “少东家可要下榻休息片刻?” “不了,我还有事。” “那小的送您出去。” 祥哥看着亲自送常玉树出门。 看着马车离开,渐渐消失成一个黑点,祥哥这才表现出自己的激动,神采飞扬,满面红光。 就在方才,他跟常氏商号的少东家坐在一起,谈天说地,把酒言欢! 现在想想,还有些不可置信。 店小二凑上来,“祥哥,少东家走了?” “还用问?” 店小二挠着头问,“祥哥,少 东家跟你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 店小二迷惑了,那少东家来这偏远的鸡笼镇干什么? 马车平缓地往前走着。 南阳掀开侧帘往外看了几眼,又转回来,“少爷,你说那消息是真是假?” 常玉树平静地说,“管他是真是假,我们是来做生意的。” 南阳想了想说,“也是,咱们是专门来和薛姑娘做生意的,别的咱可不管。” 很快,马车边驶进小平岭。 南阳喊住一村民问及谢家的地址。 村民也知道定然是来找谢家买菌子的,说,“你们是来买菌子的吧?直接去后山就行,现在谢家没什么人。” 狗蛋来叫薛蕙的时候,她以为又是想卖菌子的人,出去一瞧,“南阳?” “薛姑娘,我家少爷在山脚下等你。” 薛蕙跟上南阳的脚步,顺口问,“你家少爷竟然也来了?” 她认为,常氏少东家应该不会来鸡笼镇这种偏远小地方,即便是想和她合作,如上次一样,叫南阳知会她一声,她自然会给予答复。 “是,我家少爷专程为了与薛姑娘合作而来。” 薛蕙闻言挑眉。 她真有这么大面子? 兴许吧,否则日理万机的常氏少东家来这里,难道是为了看风景? 薛蕙跟着去了山脚 下,便见一辆华贵的马车在门口停着,侧帘只拉着一层薄纱,朦胧地阳光映进去,影影绰绰,只能瞧见里头隐约的人影。 南阳走上前,对着马车说,“少爷,薛姑娘来了。” “常少东家。” “薛姑娘,上次的纸已经全部卖出,这是答应你的一成利。” 马车里传来一道声音,随后侧帘被挑起,从里面递出来一张纸跟一个荷包。 还是那双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 薛蕙接过来,掂了掂荷包的重量,挺轻的,约莫只二三十两银子。 不过卖纸张的大头她已经拿了,也不在乎这些银子了。 她随意瞟了眼那张纸,收进袖子里,“多谢常少东家送来。” 常玉树又言,“这些纸,薛姑娘手里还有吗?” 薛蕙遗憾摇头,“很抱歉,没有了。” 她忍不住想到自己躺床上那五天。 倒卖淘宝商品,属于是躺着就能赚钱了。 但于她来说没那个必要,她又不是不能挣钱。 “那太遗憾了,我听说薛姑娘在大规模种菌子?” “是,现在只有两个菇房,供应宜春县的市场,第三个菇房正在建,只是外面的销路问题,要多麻烦常少东家了。” 他主动提出这事,自然是有合作的意图,薛蕙也没藏着掖着,直接说明白 。 现在合作不了,要合作得等第三个菇房建出来。 不过,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好说。” 帘子又被挑开,这次递出来的是一块牌子。 薛蕙接过来仔细看了两眼,便听常玉树解释,“这段时间我不一定会在宜春,薛蕙姑娘若有事,就拿着这令牌到一品居找我。” “好。” 送走常玉树,薛蕙一边往山上走,一边从袖子里拿出荷包和纸张。 一看那纸上的内容,她顿时震惊地合不拢嘴。 那上头写着每一种纸张卖出去的价格。 硫酸纸卖出价格为一张四十文,铜版纸一张五十文,最贵的是硬卡纸,一张4k大小的硬卡纸七百文,白鹿纸和高丽纸则都是五百文一张。 薛蕙看到这些数字的时候,脑海中直接浮现出两个字——夸张。 一张纸五百文,这谁相信? 可一想到白鹿纸和高丽纸都是皇室特供,类比一下现代某些明星限量同款炒出来的价格,却又觉得不夸张了。 也就是说,每张纸一成利,加起来一共一百七十九两银子。 薛蕙赶紧把荷包打开,只见里面是一张面额一百两的银票,一张面额五十两的银票,剩下是碎银子。 靠! 这么多! 卖纸的钱才七十多两,这一成利竟然有一百多两! 那些 纸,一共花了她七两银子,赚回来二百多两。 可恶,淘宝商品为什么不允许倒卖! 马车渐渐驶离。 南阳从侧窗里看了眼越来越远的山头,奇怪地说,“少爷,我刚才进去,看到里面的菇房是铁做的,山上正在建的房子窗户远远看着有琉璃的反光,还有另一批人,正在堆土堆,不知道是在干什么。” 总之,处处都透着奇怪。 包括薛蕙本人。 她一个乡下的小丫头,从哪里弄到那么多珍贵的纸,这至今都是个谜。 常玉树正看着远处连绵起伏地山峦,微微出神。 “少爷?” “嗯?” 常玉树收回视线,浅淡地抿了口茶。 “你在看什么?” “看山。” “看山?” “你看,远处那一片山脉,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藏了什么人,又有谁会发现呢。” 南阳的视线落在远处隐隐约约的山脉上,“少爷,你的意思是……” “只是猜测而已。” 南阳看着远山,沉默下来。 常玉树手里把玩着一淡青色瓷杯,“至于薛蕙,管她在做什么,只要知道,她不是我们的敌人就好,你若是不放心,就找人去盯着。” 他一早便觉得,薛蕙有些异于常人,但,她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个偏安一隅的商人。 南阳点点头。 第一百四十九章 脚印 翌日一早,薛蕙来到山上,绕着菇房周围消毒的时候,在不远处捡到一个叶片,深绿色,细长形,上面有着几处黑色的霉点。 这叶子,一看就感染了霉菌,某些霉菌是可以通过空气传播的,若是经通风窗传到菇房里,感染了菌子,再想清除可不容易。 正巧彪子毛文静和两个菇房帮工的婶子们也都到了,薛蕙喊住他们,把带有霉点的叶片给他们看,再三叮嘱,“以后靠近菇房的时候,一定要再三检查,婶子,你们以后给菇房周围消毒的时候也要多注意着点。” 其中一个婶子,是谢四爷爷的儿子谢培国的媳妇,她看了叶子两眼,说道,“哎呦,这不是猪脚笠吗?” “怎么会有猪脚笠?” 这是一种生长在深山的植物,外面这两个山头是没有的。 “谁这么闲不住,都这时候了还往山里跑。”另一个婶子义愤填膺地附和。 “不是我。” “我也没去过。” 个个都否认了。 菇房及周围的清理消毒是她们负责的,发生这种事,她们生怕薛蕙怪她们不尽心,把她们赶走,自然都很快撇清关系。 挑选这几个婶子时,对他们的家人也有考究,她们家里的男人儿子也都被选进了山上干活, 一家人一天有三四十文钱,对这份差可是看重的很。 尤其是她们,活计简单轻松,基本不需要出什么力,一天却有二十文钱。 薛蕙也是相信她们的。 现在天越来越冷,山上叶子黄了秃了,山里也没什么好东西了,除了捡柴,没人会上山,但捡柴,也都是在就近的山上,谁会去深山?万一碰上大雪,冻死里面饿死里面咋办? 不是她们,也不会是彪子毛文静谢锦婷。 那叶子上带着很多泥土,看上去是被踩在鞋底不小心带来的。 阴面谢培军带着人正在建第三个菇房,若说他们中有人去过深山,不小心带出来叶子到了菇房附近,也不是没可能。 她叫彪子去和干过的男人们说一声,叫他们以后注意着点。 谁知他们也生怕丢了差似的,一个个忙着解释,他们最近没去过深山。 这下气氛忽然僵持起来了。 薛蕙觉得是有人无意带进来,并没有想着要找出那人是谁,但眼下一个个都否认,倒有些耐人寻味了。 人是经过挑选进来的,尤其这是第一批选进来的,都是拣为人最好的挑的,这点小事也不至于说谎。 而大棚跟青砖房都在前山阳面,虽在一个山头,但也有些距离,他们平时不 会到菇房这边来。 谢培国媳妇看了一圈众人,圆场道,“说不定是东子不小心带进来的,回头知会他一声,让他注意着点就行了。” 她这么一说,众人恍然大悟,都附和着点头。 差点忘了,能靠近菇房的,除了他们,还有晚上巡夜的人。 东子又是个常去深山打猎的猎户,多半就是他不小心带进来的。 薛蕙点头,“好了,不是什么大事,大家都去干活吧。” 东子的邻居便在山上干活,下工之后,也到了东子等人上工的时候。 正好撞到,邻居就顺口提醒东子道,“东子,你以后从山上回来,注意着点,今儿有人在菇房附近发现一个长霉点的猪脚笠的叶子,蕙娘说那霉点可能会传染到菌子身上。” 就跟庄稼似的,有些庄稼得病,一枯枯一片。 东子听了一愣,说,“我最近没去山里啊。” 就卖给谢锦朝那头野猪,他就赚了几十两银子,买了些粮食,现在又有工钱,足够他撑过这个冬天,还能有盈余,就没再去山里打猎。 东子自小父母双亡,但人没长歪,勤奋老实,跟着老猎户学了一手打猎的手艺,前两年老猎户老了,东子给他披麻戴孝。 邻居是相信东子的为人的,见他 这么说,打哈哈道:“我还以为是你呢,嗐,也不知道是谁不小心带进来的,既然不是你那就没事了。” 怕给薛蕙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东子去山上巡夜前专门去谢家一趟找薛蕙解释。 薛蕙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沉思,抬眸淡笑,“好,我知道了。昨晚上你们守夜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异常?” 东子一怔,“你的意思是……” “猜测而已,也不一定。” 薛蕙本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可众人都说自己没去过深山,这便有些令人深思了。 她给婶子们定过规矩,每天下山前要把菇房周围检查打扫一遍,早晨消毒一遍。 既然叶子是第二天一早发现的,这便很耐人寻味了。 东子努力回忆一番,倒是没觉得昨晚有什么不一样。 “今晚上守夜的时候,麻烦你们多警醒一些。” 东子去了山上之后,便和一起巡山的村民招呼一声,夜里打起精神。 不过,这一晚,东子仍然没发觉什么异常。 他觉得晚上山上进人的可能性比较小,那叶子应该是干活的村民不小心带进来的。 薛蕙听完他的话之后,笑笑,“兴许是我多疑了,你们赶紧回去休息吧。” 几人肩并肩离开,经过薛蕙身边时,她 听到有一人跟身边的人说,“天越来越冷了,昨晚上风真大,轮到我休息的时候都没睡好。” “不大呀,我睡的挺好……” 薛蕙眼中暗光一闪,状似无意地说,“山上树没了,不挡风,风大正常。” …… 风是怎么被感知到的呢? 一声风声,包括直接声音和间接声音,直接声音是风本身呼啸的声音,间接声音是吹动树木等物体发出的声音。 二是感觉,风吹拂的感觉以及夹杂的冷意。 那村民的意思,是感知到了风声。 山上树木植物都砍光了,只除了稀稀拉拉的松树,哪来的间接声音? 可若是他听到的是直接声音,山上的巡夜村民应该都听得到才对,另一人却说不大。 薛蕙昨晚上也没有听见什么风声。 会不会是和风吹起树木的沙沙声很相近的声音? 这声音在特定的时间出现在巡山人休息的地方,所以旁人都未听见? 山上的青砖房还未建好,但已经差不多了,巡夜人晚上轮着休息的时候就在这里休息。 薛蕙在附近转了一圈,仔细地观察。 废了半天劲也没瞧出什么。 薛蕙正要转身离开,余光冷不丁瞥见什么,赶紧倒回去一看。 只见地上是一个非常不明显的半截脚印。 第一百五十章 真的是她多想了吗?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云西府地形和气候的原因,再加上村民们的经济条件,村民们脚上的鞋子鞋底多是麻草,踩到地上会有编织的纹路。 而地上这半截脚印,却是平平整整的。 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后山,还能不叫巡山的人发现! 薛蕙正趴在地上仔细看着,便听到有人喊她,“蕙娘,趴这干啥呢?” 是谢忠义,他身后还跟着几个男人,准备上工干活。 “忠义叔,你看这个脚印……” “这有啥好看的?” “这脚印很平整……” “那有啥?说不定是我昨天踩的呢!”谢忠义伸了伸自己的脚,示意她看自己脚上的鞋子,“你看,你婶子前儿给我做的!” 薛蕙低头看着谢忠义脚上的棉布鞋,鞋底是几层纳过的硬袼褙,平平整整的。 就这鞋,前儿众人见了都羡慕的不行呢。 “……” 行吧。 薛蕙也有些不确定了。 她亦步亦趋地去了菇房,脑海里却时不时浮现那半截脚印。 薛蕙放不下心,非常细致的把两个菇房都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薛蕙又沿着铁丝网的边缘走上一圈,没发现被损坏的地方。 难道,真的是她多想了吗? 她思来想去,她的仇人也就孙家和大房。 大房这段时间正夹着尾巴过日子。 而孙家,孙春媛蹲大牢,孙员外一是眼巴巴地盯着柳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二是想办法把孙春媛捞出来,腾不出手来对付她。 想了许久,薛蕙还是打算将这事放在了一边。 若她多疑了,那再好不过。 若真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来,要是做什么坏事,她是挡不住的,现在再防备只怕也晚了。 倒不如就静观其变,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远志书院。 “哎,明儿不是沐休吗?谢锦朝,你今儿怎么没有提前回去见你那小童养媳?”许严疑惑地问。 “……明天有事。” “什么事?” “赴宴。” “赴宴?” 在乡下,一般称作喝酒吃席,显然不会用到正儿八经的“宴”这个字。 “对,”谢锦朝说,“等你进了甲等之后,倒是可以带你一起。” “为何要等我进了甲等?” “到时你就知道了。” 谢锦朝要赴的这个宴,在县城文院长的家里。 到的时候,廊下已经坐着几个书生打扮的男子,最小的看上去十五六岁,最大的看上去约莫三十岁,正在交谈着什么。 “小清 ,你说的是真的?先生真有收那个姓谢的小子为弟子的打算?”最年长的男子脸上带着点不愉的神色。 “家父确实提过一嘴,但也要看谢师兄的意思。”文清如实答。 那天郑师叔把谢生带来,他也是许久没见到过父亲如此开怀的模样了。 另一人见文清已经叫上“谢师兄”了,惊道,“院长可是多少年没收过弟子了,也不知道这位谢生有什么本事,打动了院长。” 连他们这些人,只是在书院里上过文院长的策论课,算是学生,却不能说是弟子。 而文院长早年收过的弟子,最差也是个举人,在济源书院教书。 “不会是巴结人的本事吧?我听说他连个童生都不是。”年长的男子哼了一声。 在座的几位,除了文清年纪小一些,只是个童生,其余的可都是秀才出身,哪一个比不上姓谢的那穷小子? “胡兄。慎言。”文清说。 众人老神在在的,都未说话。 表面上看着和气,实际上他们心里也瞧不上姓谢的那小子。 都认为自己不必那小子差。 这么久一来,他们跟文清搞好关系,不就是想借此搭上文院长吗? 可文院长没有从他们中挑选一个收徒 ,却偏偏要收一个连童生都不是乡下穷小子,这叫他们怎么甘心? “他本来就什么都不是,还怕别人说?有本事,他倒是考个秀才给我看看。”胡秀才继续说。 他已经几届未中举,年龄越来越大,周遭的议论劝阻也越来越大,越发沉不住气。 本还想指望能搭上文院长,谁知道竟然被一个名不言经传地穷小子抢在前头,他怎么甘心? 文清正想说什么,门口便传来一道声音,“这位兄台急什么,来年应试的时候结果不就分晓了?” 众人循声往门口看过去,只见是一个身着青衣,气质清隽的少年,他信步闲庭,缓缓走来,面上带着浅淡的微笑,成竹在胸。 胡秀才打量他几眼,哈哈笑起来,指着谢锦朝,“你们瞧他,真是夜郎自大,狂妄至极。” 现如今那个书生对科试知识不是谦逊恭敬,也就这个穷小子,大言不惭,真的丢脸。 谢锦朝却是笑道,“知人者智,自知者明。你不想应试的时候成功,你跑来文家作甚?” 一时间,胡秀才脸色一青一白。 这话直接点明,胡秀才来此,就是为了巴结文院长,能成为文院长的弟子。 也间接说明,胡秀才 针对他,就是因为他挡了胡秀才的道。 旁人见谢锦朝丝毫不退让,知晓这是个不好欺负的,没再多言。 文清打着圆场,“都别站着了,进去坐吧,谢师兄,跟你说,今天席上有好东西,保证你喜欢。” 谢锦朝冲着文清莞尔,“担不起师兄二字,叫我名字就好。” 至始至终,他的目的都不是郑仪贤和文在山。 文清还未说话,胡秀才又冷哼一声,“瞧瞧,小清,先生想收徒,人家还嫌先生万能,瞧不上呢!” “胡兄!”不等谢锦朝说话,文清便沉了脸色,“今日是家父为谢兄设宴,你待不下去,烦请自便!” 胡秀才张了张嘴,黑着一张脸,没再说话。 “谢兄不要往心里去,胡兄他就是这脾气。” 谢锦朝抿唇淡笑,“我懂,愚而好自用,以直为曲。” “你——”胡秀才闻言,气得怒瞪着谢锦朝,忍不住想要上前动手! 这人简直狂妄,竟然敢说他愚蠢! 众人赶紧拉住他。 文清直接头大。 胡秀才是个不好相与的。 但谢锦朝看着文质彬彬温和善良的,其实也不是任人欺负的。 “行了!闹什么闹?” 堂屋门口传来斥责声。 “院长。” 第一百五十一章 这孩子,长得可真俊呐 胡秀才看到堂屋门口的中年男子,连忙走上前告状,“先生,这小子简直……” 不等他说完,身边的书生赶紧拉了他一把,示意他别说了。 “你拉我干什么?”胡秀才不解地看他一眼。 身边的书生一脸尴尬地瞟了眼文院长,默默低下头。 胡秀才转头继续说,“先生,这小子狂妄至极,德行有失,您要收徒的一定要三思而后行,莫要让这小子毁了先生的拜年声誉!” 文在山一脸严肃,居高林夕地看着胡秀才,“妒人之能,幸人之失,冠冕堂皇!我收谁做弟子,哪里由得你来置喙?!” 谁都知道,文在山就是这样直白的脾气,有什么说什么,不会因为有人看着就口下留情。 一时间,胡秀才面红耳赤,青红交加,就跟开了染坊似的! 察觉到身后几人落在他身上的视线,胡秀才心里越发的难堪。 他们心里指不定就在说他不自量力呢。 院长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斥责他,还说他妒忌这个姓谢的穷小子? 真是可笑。 他堂堂秀才,为什么要妒忌这个连功名都没有的臭小子?! 他就是看不得院长的名声被这小子糟蹋罢了。 等文院长谢锦朝文清等人进了屋里,他落后一步,状似无意地跟旁边的几个书生摇头叹 息,“先生年纪大了,看人越发不准了。” 身边附和称是,“真不知先生看中那小子哪一点。” …… “这位便是你说的小谢?” 一进门,屋内站着一位妇人,气质娴雅,正看着文在山身边的谢锦朝,面露疑惑之色。 “是,锦朝,这是我夫人。”文在山介绍。 谢锦朝早已猜出眼前人的身份,冲着妇人颔首,“夫人。” 文夫人打量谢锦朝几眼,最后把视线落在他的脸上,笑眯眯的,“小谢啊,快来这边坐,我呀早就备好了拿手菜,就等着你来呢。” 这孩子,长得可真俊呐。 “谢夫人。” 谢锦朝就任她打量着。 “跟我客气什么。” 谢锦朝那一张脸颇具有欺骗性,很容易叫人心生好感,再加上他惯会做戏,那一身气质比旁边那几个书生强了不知道多少,文夫人可真是越看越喜欢。 等几人在桌前坐下来,文夫人索性直接说,“也别叫什么夫人了,我看还是直接叫师母就行了。” 谢锦朝:“……” 文在山:“……” 文清:“……” “小子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 说着,文夫人瞥了文在山一眼。 文在山老神在在。 要是搁胡秀才等人,只怕是早就开心地不行了。 方才谢锦朝便说当不起 文清的师兄二字,现在又说“不敢”,想必是没有这方面的意思,婉拒了。 文在山没有被拒绝的恼羞成怒,反而越发觉得谢锦朝这样的人极为难得。 难怪郑师弟也有这方面的意思。 今日,他本就是瞒着郑师弟,想来个出其不意,把人收入囊中。 既然如此,那便罢了。 文夫人斟上茶,“小谢,来,尝尝,这是我亲手泡的茶。” “我自己来就好。” “没事,没事,我帮你……” 胡秀才等人进来,瞧着眼前这场景,心里更加难以言喻。 师母对他们都是高高在上的,可从来没有这么殷勤过。 “咳咳……” 文在山忍不住清了清嗓子。 文夫人像是没听到似的,已经拉着谢锦朝盘问起他的生平家事来。 “小谢,你今年多大?” “周岁已满十六。” “呦,比小清还大一岁呢。”文夫人不由得看向文清,视线在两人中间转了转。 啧,亲儿子咋这么丑呢? 想着想着,她又瞪了文在山一眼,都怪他,要不然儿子能丑吗? 也不知道她年轻时候怎么看上的他,哎,年少无知啊。 凭白无故被瞪了一眼的文在山一头雾水。 文夫人见文清冷着,颇为嫌弃地说,“还不叫师兄?” 胡秀才等人闻言,心里头直冒酸 水。 这臭小子给院长夫人下了什么迷魂汤! 文清看到那嫌弃的表情,嘴角僵住了。 他娘又开始了。 每次看到长得俊朗的男子漂亮的姑娘,他娘都会用这种眼神看他。 但,文清自问,他不丑! 他跟丑一点儿也不沾边! 他只是比较清秀而已! 谢锦朝说,“夫人,锦朝并非济源书院的学生,也非院长的弟子,您莫要难为小清了。” 文夫人见他如此懂事,暗戳戳睨了文清一眼,“文清这孩子不懂事,你别往心里去,他呀,打小就让人操心,学了这么多年,才考了个童生,跟你可差远了。” 她以为谢锦朝是有功名在身的秀才。 瞅准机会,胡秀才想找回几分面子,赶紧说,“师母,他可比不上小清,连童生都不是呢。” “啊?”文夫人面上露出错愕的表情。 谢锦朝淡笑着解释,“夫人,确有其事。” 胡秀才哼了一声,“我方才也是怕坏了先生的名声,才让先生三思。” 文夫人脸色转瞬间挂上笑意,“不是童生就不是呗,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小谢现在还年轻,以后机会多着呢。” 文清:“?” 文夫人又转移了话题,“小谢,你这个年岁,定亲了没有?” 文清看她热情的样子,生怕她后面来 一句:我有个侄女正好适龄…… “还未定亲。” “那太好了……” “咳咳!”文在山又咳嗽好几声。 文清看了眼他老爹的面色,提醒道,“行了,娘,咱们也该吃饭了。” 文夫人这才反应过来,“瞧我,把这事忘了。” 随后,下人把饭菜端进来。 文夫人忙不迭地用公筷给谢锦朝夹了两筷子干炸蘑菇,“小谢,快尝尝我做的干炸蘑菇,这时候蘑菇可不多见。” 文清也附和,“正是,前不久市面上突然多了一批蘑菇,这是我专门问过郑师叔后去乡下买的,快尝尝。” 胡秀才等人瞧见桌上不止有干炸蘑菇,还有蘑菇汤等,也都非常惊喜。 “小清,真有你的,我怎么就没想到。”其中一人说,“那天从一品居回去,第二天我娘去那什么谢记灌汤包买,排了半天的队都没有买到。” “听说是这家人种出来的,现在只有这一个地方卖,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加。” “师母手艺真好。” “怎么样,小谢,好不好吃?” 谢锦朝淡笑点头,“嗯。” 他不免想到薛蕙也做过几次干炸蘑菇,也是酥脆鲜嫩,各有千秋。 胡秀才看他脸色一如既往地平淡, “好吃就行,这次小清带回来不少,你走的时候也带走一些。” 第一百五十二章 误会 文夫人十分热情,谢锦朝没有办法,带着一筐菌子回了家。 谢家大门未锁,院子里静悄悄的。 谢锦朝放下筐子,径直走向谢锦明和薛蕙的房间,敲响,“大哥?” “进。”谢锦明听出他的声音。 谢锦朝推门,往房间四周扫了一圈,“大哥,就你一个人在家?” 谢锦明知道他在找谁,没好气道,“咳咳,你以为呢。” 谢锦朝琢磨着,毛文静想必已经到了山上,“大哥些日子不还经常去山上帮忙,现在怎么不去了?” 谢锦明偏不如他的意,他握起拳头抵在唇前咳了几声,漫不经心,“蕙娘觉得这两天有些冷,怕我着凉,不让我去山上。” 谢锦朝面色一僵,眼底闪过一丝暗色,咬字加重,“那大哥好好休息,我去山上帮你照顾大嫂。” 合上房门,谢锦朝便往后山走去。 路上碰到两个婶子。 这两个婶子正羡慕着能去后山做工的妇人,想着跟谢家搞好关系,见着谢锦朝就异口同声的打着招呼,“锦朝,从书院回来了?” 谢锦朝喊了婶子,点点头。 “你这是要去后山?” “是。” 其中一个婶子夸道,“你可真勤快,刚从书院回来还要去后山干活。” 另一人附和,“就是,我大姐家那孩子,每次从书院回来都吵 着脑子疼,读书可辛苦了,也就锦朝这样的人才能读的来。” “锦朝,你还是回家歇着吧,读书人哪能干那些活呢,不有蕙娘吗。” “你就放心吧,你是她小叔子,她挣了钱还能不供你不成?” 谢锦朝:“……” 等谢锦朝身影走远,一人奇怪,“这咋还黑脸了呢?” “可能被你说中了。” “也是,供养一个书生得花多少钱?也许蕙娘真的不愿意呢?” “而且大房二房天生就不是一家,这家里的钱都是蕙娘想办法挣来的,但你瞧锦明那身体,说不定啥时候蕙娘就改嫁了,分家的时候肯定是锦朝分的家产更多,蕙娘肯定不愿意吧?” “照你这么说,锦朝去山上,是去盯着蕙娘,怕她把钱私吞了?” “估摸着是。” …… “谢二哥!”狗蛋瞧见谢锦朝的身影,忙不迭迎上来。 谢锦朝一边往里走,一边问,“毛文静来山上了吗?” “来了。” “来多久了?” “你走了没两天就来了,有好几日了。” “我大哥呢?什么反应?” “什么什么反应?”狗蛋不懂,“你大哥这几日都没来过山上呀。” 谢锦朝明白了什么,叫狗蛋去忙。 谢锦朝找到薛蕙的时候,她正在菇房的角落里教毛文静培育菌种,这是她自己 培育的菌种,她操作,毛文静在一边看着。 “咳咳。” 有人清了清嗓子。 薛蕙没有反应,继续捣鼓菌种,并给毛文静讲解着。 倒是毛文静听到声音,抬头看了眼,见是谢锦朝,来不及出声打招呼,就被薛蕙带进讲解中。 冷不丁一道人影子挡在面前,薛蕙头也不抬,“彪子,你挡着光了。” 谢锦朝见此,挡在她跟前。 薛蕙这才抬头,一挑眉,“你下学了?” “嗯。” “你挡着光了。” 谢锦朝:“……” 就这? 直到薛蕙讲的差不多了,“……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你自己尝试一下。” “好。” 薛蕙转身,谢锦朝已经不在菇房里面。 他有意问薛蕙一些事,索性就在外面等着。 正巧几个婶子闲下来,看到他,便上前来说话,“锦朝,从书院回来了?” 谢锦朝长得俊,她们都喜欢。 聊了没两句,谢培国的媳妇不知想到什么,压低了声音说,“锦朝,你可得劝劝你嫂子。” “劝什么?” “你没见?她把毛文静弄过来在山上干活,这怎么能行?这万一毛文静跟你大哥死灰复燃,赶走蕙娘咋办?” 她们知道是薛蕙会种菌子,自然不希望薛蕙离开。 要是薛蕙一走,这后山的生意,还干的下去吗? 这 件事憋在她心里已经好几天了。 毛文静来山上干活,谢秉恩两口子应该也是知道的,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心疼锦明归心疼,可也不能这样做啊。 这样多少有些不厚道吧? 谢锦朝闻言,淡淡一笑,“不会的。” 谢培国媳妇以为他还不知道事情的重要性,拉着谢锦朝苦口婆心,让他劝一劝薛蕙。 “谢二哥,你来了?你们在说什么?什么要劝一劝嫂子?”彪子凑过来问。 “这不是让锦朝劝劝蕙娘,让毛文静离开吗,万一蕙娘被逼走咋办?” 彪子明白了,根源还在嫂子跟毛姑娘有过节,不过看她们的样子,应该已经和解了。 他摆摆手,“不可能,婶子,你就别瞎操心了,嫂子自己都不在意,咱就别掺和了。” 再说了,还有谢二哥在的呀,他怎么可能让嫂子被赶走。 第一菇房的婶子早就从彪子嘴里知道毛文静是薛蕙弄来的,已经慢慢接受这事。 倒是第二菇房的几个妇人,直接瞳孔地震,张着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薛蕙自己不在意? 这是要闹哪样? 真想不到,谢锦明那病歪歪的身体,还有这种艳福? 薛蕙出来时,正看到这一幕。 “在聊什么呢?”薛蕙走过去说。 “嫂子。”彪子扭头喊道,顺道往 旁边站了站,把谢锦朝身边让出来。 就这么一个无意识的动作,谁也没有注意。 “没什么,没什么,就随便聊几句。”谢培国媳妇赶紧转移了话题。 谢锦朝看向薛蕙,率先往前走,“你来的正好,我有事跟你说。” 薛蕙跟上,“什么事?” 谢培国媳妇以为谢锦朝听进去了,看着他们的背影,露出欣慰的笑。 走远了一些,确定没人听到之后,谢锦朝停下脚步,转头看着薛蕙,先是不着痕迹地打量她一番,才道,“爹娘现在知道毛文静在这里吗?” “应该还不知道。”薛蕙如实答。 要是知道的话,他们哪能这么平静? “那这几天,大哥跟她怎么样?” “没怎么样啊,你大哥不知怎么回事,不想见她。”薛蕙也不明白谢锦明什么想法,一颗心扑在后山上,也没有太关注这事,顺其自然就好。 谢锦朝眼底暗光一闪,知道症结所在,状似无意地说,“大哥肯定还记着当时发的誓。” 发的誓? 薛蕙忆起,谢锦明好似说过,她救毛文静,他跟毛文静永不相见。 “原来是因为这个,这件事情我根本就没放在心里。”薛蕙说。 谢锦明那身体,说不定哪天就没了,万一他真的有想法,薛蕙也不想那个不重要的誓言阻碍了他们。 第一百五十三章 吃些苦头 和薛蕙交流完毕,谢锦朝又去菇房找毛文静:“文静姐。” “锦朝,你找我有事?” “我听说,大哥这几日在躲着你?” 毛文静面上露出失落的表情,“是。” “文静姐,其实,大哥因为身体的缘故,对婚事没有什么想法,他其实心里一直有你。” 闻言,毛文静抿唇深思,几秒之后,鼓起勇气问,“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有办法,只是文静姐,你要吃些苦头了……” …… 王大能是最后一批被选上山建大棚的村民。 人不够了,卫里正才把他选进来。 他这个人,也不是什么坏人,就是嘴巴不把门,跟有些碎嘴的妇人一样八卦。 正是要下工的时候,大家在收拾工具,准备回家。 王大能看到谢锦朝一个人在不远处站着,眉头皱着,像是遇见了什么让人发愁的事。 王大能走过去打招呼,“锦朝,在这儿干什么呢?” “想点事。” “遇见啥难办的事了?” “哎,”谢锦朝叹了口气,“我刚从书院回来,发现毛……” 他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说到一半立刻停下声音,“算了 ,不说了。” 这幅欲言又止的画面,叫王大能心里痒痒的很。 难怪。 山头说大不算大,但也不小,一百亩地,菇房和大棚在两个不同的方向,基本碰不到面。 不过呀,他前两天就隐约听某些村民私下议论,说好似在后山见到了毛文静。 他还特意观察过,确实有一个女子每天跟着彪子等人出入后山。 听谢锦朝这么一说,王大能确定了,毛文静真的去过后山。 毛文静可是谢锦明以前的未婚妻,毛家以前还去谢家闹过呢! 这样一个人,在谢家的后山上! 这是要干什么吗?! 王大能眼睛转了一圈,心里羡慕的紧。 谢锦明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一个病秧子竟然也有两个女人抢着要。 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他向来说话不把门,很快就把这事告诉了一起干活的朋友。 朋友也是个说话不过大脑的,事情一传十十传百,没多久村里人就都知道了。 这是后话,暂且先不提。 傍晚回家,薛蕙看到自家院子里有一筐子平菇,不免疑惑地问谢锦明,“这一筐子蘑菇是哪里来的?” 她爬上去 看了看,好像是自家昨天刚采的那一批,还挺新鲜。 可是昨天那一批,都被瓜分完了呀。 谢锦明摇头。 谢锦朝状似无意地说,“我去朋友家里吃饭,他们送的,我说不用,他们非要给我。” “哪个朋友啊,他们家里竟然有那么多菌子?” 第一菇房除了那几家酒楼和郑仪贤,剩下菌子零卖,薛蕙交代过吴氏跟菊花婶子,每个人最多买十斤,不做批发,以免有人趁机加价倒卖。 但这一筐,怎么说也有十多斤。 谢锦朝面色坦然,浑不在意地说,“文家,文清。” 说完,他漫不经心地瞟了薛蕙一眼。 薛蕙听了一愣,惊讶地笑起来,“你今天去了文家?原来文清特意来找我买菌子是因为你?” “嗯。”谢锦朝唇角几不可见地勾了勾。 “哇,你怎么做到的!” 前不久,薛蕙还在担心她制造的传言会对他有影响,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打入文家内部了! 谢锦朝淡声道,“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就是叫郑先生引荐了一下,只是恰好和文院长投机而已。” 谢锦明:“……” 薛蕙一脸赞叹,“你想 想,文院长是什么人,那可是济源书院的院长,阅人无数,你能与他聊得投机,这也说明你很厉害了。” “这不算什么。”谢锦朝谦虚。 谢锦明垂了眸。 薛蕙挑了两挂蘑菇,打算今晚上做汤喝,去厨房的时候顺道拍拍谢锦朝的肩膀,“不用谦虚,但也不能骄傲,继续加油。” 谢锦朝嘴角一僵。 她这语气,听起来就跟是在夸小孩…… 谢锦明见此,低笑出声,拍拍谢锦朝肩膀安慰,“你大嫂是在鼓励你,咳咳咳……继续加油。” 谢锦朝脸色铁青。 晚上,薛蕙入睡前,想到谢锦朝提醒她的话,跟谢锦明说:“对了,谢锦明,你是不是因为之前发的那个誓才不敢见毛姑娘的?你放心好了,我没把那个当回事的。” 闻言,谢锦明睁开眼睛,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来,看着薛蕙一脸正经的表情,想到了什么,“咳咳……是锦朝让你这么说的?” “确实是他提醒了我,不过我就是这么想的。” 房间里昏暗,薛蕙隐隐看出,谢锦明的表情上没有表现出多少开心喜悦,而是复杂奇怪,她又补充了一句 ,“你别多想,锦朝也是为你好。” 看着薛蕙认真的表情,谢锦明忍不住低笑出声。 若不是薛蕙的表情太过真诚,他都怀疑薛蕙是在装糊涂。 平时的时候她那么聪明,怎么到了感情这一回事上,就不开窍呢。 “你笑什么?”薛蕙不明所以。 “为我好?”谢锦明重复一遍,笑着说,“咳咳咳……他可真是为我好!帮我谢谢他!” “好。” 薛蕙觉得他奇奇怪怪的,应了声便在自己被窝里躺下来。 …… 第三个菇房建好了。 第二个菇房第一茬菌子也长了出来,马上就要采收了。 薛蕙等人忙碌起来。 谢锦朝也在菇房里帮忙。 忽地,他听到什么声音,转头往窗边一看,见狗蛋正冲着他挤眉弄眼。 谢锦朝挑眉,往薛蕙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她正认真忙碌着,没注意到这边,轻手轻脚地从菇房出去。 “谢二哥,你料得不错,丁铁蛋找过来了。”狗蛋说,“就在山下。” “毛文静还没来吗?” “来的,跟彪子哥一下马车,就被丁铁柱拦住了,丁铁柱说毛姑娘是他媳妇,硬要将人带走。” 第一百五十四章 闹事 正是上工的点,门口围了好些人。 丁铁柱一家子舔着脸来闹事,非要把毛文静带走,说毛文静是他女人,他带走天经地义。 丁铁柱当时伙同毛兵子把自己媳妇卖掉的事被众人所不齿,现在找上门来更叫人觉得不要脸。 但人们都是爱看戏的。 在知道毛文静在山上帮忙的时候,大家同样都惊呆了。 也不知道毛文静现在和谢家是什么关系,没多少人劝阻,反而都在旁边站着。 他们知道谢家肯定不会平白无故吃了这个亏,但用什么理由赶走丁铁柱呢? 众人都很好奇。 同时奇怪的是,彪子竟然也不出手,就在一边看着毛文静被丁铁柱拉走。 谢锦朝听完,对狗蛋说,“你在这儿守着,不要让别人打扰到薛蕙。” 言下之意,这件事不用告诉薛蕙。 狗蛋应声。 谢锦朝到山脚下门口的时候,众人陆陆续续散了,该干活的干活。 几个婶子也正好上工。 谢培国媳妇看到谢锦朝,拉住他说,“锦朝,你是不是听说刚才的事了?要我说,这件事你们就别管了,就当不知道,他们再怎么说以前也是两口子……” “婶子,你误会了,我只是有事,要回家一趟。” 谢培国媳妇点点头, “这才对嘛。你大哥大嫂过的好好的,干嘛非要插进来一个人,你说是不是?” 谢锦朝微笑。 谢培国媳妇一哆嗦,莫名觉得他笑得非常诡异。 一进村,谢锦朝便察觉到气氛有些不一样。 丁铁柱一家人把毛文静带回家,不少村民都看到了。 他们早就听到传言,毛文静这些日子都在后山上工,初时还不信,现在却不得不信了。 后山那是什么地方? 是谢家前头的生意。 毛文静以前跟谢大郎好过。 但,现在管理山头的薛蕙是谢大郎的媳妇。 这关系,叫村民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时间众说纷纭。 有人说,谢锦明快死了,谢秉恩和吴氏为了儿子,跪地求薛蕙让她成全儿子和毛文静。 自然也有人说,毛文静对谢锦明贼心不死,仗着毛兵子死在谢家后山,赖上谢家,谢家不得已才让她在后山干活。 还有更离谱的说法,说薛蕙深爱谢锦明,却又贤惠大度,自己忙于后山的生意,看丈夫身体不好,特意找来丈夫以前的未婚夫来陪伴丈夫。 传言五花八门,但谢锦朝并未被波及。 有不少人跟他打招呼,打听着事情的真相,却都被谢锦朝打岔过去。 回到家,谢锦明正在院子 里踱步。 他眉头紧锁,眼底暗沉,拳头握着,明显是在为什么事烦忧。 “大哥。”谢锦朝喊他。 听到声音,谢锦明回神,抬眼看过来。 谢锦朝缓缓走向他,唇角微微勾起,带着淡淡笑意,“你已经知道外面的事了吧?” 谢锦明猛然意识到什么,深吸一口气,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咳咳咳……是你,是你故意的!” 故意把毛文静在谢家后山的事闹得人尽皆知,故意引丁家人过来。 谢锦朝走上前帮忙轻拍着他的背,坦然承认,“是我。” 谢锦明咳嗽的更加重了,因为用力,脸色通红,额上青筋若隐若现。 谢锦朝淡淡地说,“大哥,你别激动,现在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把文静姐带出来。” 谢锦明用力地抓着谢锦朝的手臂,气得颤抖。 怎么把文静带出来? 他谢锦朝的目的,不就是让他亲自去,好在众人面前坐实他和文静的私情吗? 为了把薛蕙摘出去,他谢锦朝的做法,可真是个好弟弟! “对了,大哥,你就别指望薛蕙去救人了,她在山上忙着,不会知道这件事的。” 若薛蕙知道,定然就直接拿着毛文静的卖身契去要人了,村里那么多人包括里正都向着她,再 加上有卖身契,把人要回来轻而易举。 但,谢锦朝定然是做了什么,瞒住了薛蕙。 想想也是,彪子那些人,平时在薛蕙跟前跑腿,嫂子长嫂子短的,可真论起来,他们还是更听谢锦朝的话。 也就薛蕙那个傻不拉几的丫头会相信谢锦朝跟彪子等人认识不久。 “咳咳咳……” 谢锦朝耐心地帮他顺着气,唇角弯着,又说,“我听说,前段时间,丁铁柱拿了文静姐的卖身钱去隔壁村一个暗娼家里挥霍,染了脏病,没人愿意把女儿再嫁给他……” 谢锦明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背过气去。 谢锦朝一边帮谢锦明顺气,一边煽风点火似的,“大哥,你也知道,我不可能帮你去丁家要人,要么你亲自去,要么……就让她留在丁家,继续跟丁铁柱做夫妻……” “对了。”谢锦朝又提醒道,“你尽早下决定,要是等爹娘回来,就是想救,他们也不会允许的。” “大哥,你再挣扎也是徒劳无功的,只要文静姐在谢家的消息传出去,无论怎样,都免不了一番骂声,谁叫你们关系不同寻常呢。” 不管现在谢锦明和毛文静现在是什么关系,在村民口中,薛蕙都是受害者的身份。 “咳咳……你给 我住嘴!” 谢锦朝偏不,“你的时间有限,等过了今晚,文静姐也会染上脏病,身上生疮,时日无多,你想想那种情况……大哥,文静姐从小就过得苦,现在好不容易才从苦难中脱离,过上一段的时间的好日子,难道你想她再次落入水深火热的境地吗。” “别说了!”谢锦明手背青筋鼓起,“我去!我去丁家要人!” 早就料到结局,谢锦朝淡淡一笑,“既然如此,大哥赶紧去吧,免得文静姐在丁家受欺负。” 谢锦明冷笑一声,甩开谢锦朝的手。 是他将文静推到那滩烂泥里,他会在乎文静受没受欺负? 谢锦朝像是看出谢锦明在想什么,意味深长,“大哥怎么能这么误会我,文静姐怎么说也是我未来大嫂,我怎么会看着她受欺负?你去了丁家,彪子自然会出来帮你。” 也就是说,彪子一直守在丁家附近,若是谢锦明去丁家要人,他自然帮忙,若是谢锦明不出面,彪子也不会有所动作。 谢锦明看着他那一张英俊的面容,真恨不得把他那层伪装撕下来,叫薛蕙看看他是什么样的人。 “难为你把这一切安排的明明白白。” “多谢大哥夸奖。” 谢锦明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 第一百五十五章 看笑话 自毛文静被丁铁柱带回去,村里不少人都注意着谢家的动静。 村民们感激谢家不假,但有些没被选上的人家也记恨上谢家,等着看谢家的笑话。 谢锦明一出门,胡同口的妇人们便看过来,低声交头接耳。 甚至还有好事者跟上去,看他去干什么。 “谢家大郎这方向,该不会真是去丁家吧?” “我看是!” “这下有好戏看了!” “要我说,薛蕙也真是可怜,你看她那么能干,那么能挣钱,男人不还是惦记着别的女人?” “就是,女人要强有啥用,还是在家相夫教子的好。” …… “谢大哥,你来了。” 丁家门口,彪子从墙头上跃下来,身边并着两个小弟。 谢锦明脸色沉着,微微点头,上前敲门。 彪子拉住他,“谢大哥,让我来就行。” 说着,他直接上前,一脚把丁家的门给踹开,冲着里面喊道,“姓丁的,还不快把毛姑娘放出来!” 这一声响动,惊得丁家的邻居们都出来看戏,不大会儿周围就围满了人。 谢锦明幽幽地看了彪子一眼。 这次他是真误会彪子了,彪子并非是听了谢锦朝的话故意如此夸张,引得众人观看,而是想在气势上压丁家一筹。 丁铁柱听到动静,系着腰带从堂屋里出来,见大门成了稀巴 烂,顿时一脸怒气地冲到门口。 他打量谢锦明几眼,把腰带系好,捋一把头发,笑了,“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谢家的病秧子呀!你来干什么?” “文静呢?还不放人?”谢锦明看到他的动作,眼底一暗,拳头紧紧握起。 围观的村民们窃窃私语,说什么的都有。 “哈哈,你来跟我要毛文静?别忘了你是有妇之夫,薛蕙生意做的风生水起,你就不怕她跟你闹!再说了,毛文静我媳妇,你有什么资格来要人?!” “什么资格?就凭你把人卖了,人是谢家买下来的,那就是谢家的人!识相的就把人交出来,否则闹到官府去,你也讨不了好处!”彪子脱口而出! 后知后觉,他隐约觉得丁铁柱的话哪里有些奇怪。 但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丁铁柱说,“我才不管你这些,有本事你现在叫让官府的人来抓我,我才……” 话没说完,彪子上前直接把人踹倒,“别跟他啰嗦,直接把人给我绑了!” 两个小弟立马上前把人绑起来。 丁铁柱的老娘冲了出来,叫骂着对彪子一番厮打,也被彪子麻利地绑起来。 谢锦明看着眼前这一幕,觉得有些可笑。 谢锦朝把这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甚至不需要他多费口舌,也不需要他出什么力。 只要 他出面就行。 谢锦明走进越过躺在地上被捆成虫子的母子二人,径直走进丁家,直接冲着堂屋里走去。 里面没人。 谢锦明又去旁边两间屋子找了一遍,还是没人。 “怎么样?谢大哥,人没找着?”彪子凑过来。 “没有。” “不可能啊,我刚才一直盯着,就在堂屋里啊……” 谢锦明想到什么,往两边泥墙上一看,果然在一处发现了有人攀爬的痕迹。 就在刚才,毛文静趁着他们在外面对峙,自己从墙上爬了出去。 谢锦明转身出了丁家门。 丁家的位置靠后,后面就是片林子。 林子中的树木已然光秃秃的,地上全是落叶,踩上去沙沙响。 “文静!” 谢锦明边喊便往林子里寻找。 “文静,你在哪儿咳咳咳……” 无论他怎么喊,都没有回应。 不大会儿,他就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声音嘶哑,面色苍白。 “谢大哥,要不你先回去歇着,我们替你找吧。”彪子关心道。 “不用!”谢锦明冷声拒绝,“你回去告诉谢锦朝,要是文静今天出了什么事,我绝不罢休。” 彪子默默鼻子,心虚地笑了笑,“谢二哥也是想撮合你们。” 谢锦明冷冷的一眼瞥过来。 彪子闭上嘴巴,又找了一会儿,还是不见人。 眼见谢锦明 急的眼眶都有些泛红,嘴唇惨白,已然是强撑着。 彪子眼珠子一转,跟谢锦明说,“谢大哥,你先歇歇,我觉得有些不对劲,毛姑娘脚程怎么可能那么快,咱们追了那么久都没追上。” 谢锦明像是被当头一棒,“文静……文静肯定还在丁家……我们回去找!” “哎,我不是这个意思。”彪子拉住他。 “那是什么意思?” “我倒是觉得毛姑娘是躲起来了,不想见你。” 谢锦明闻言,脸色惨白的跟纸一样,一碰就碎。 怪他,都怪他。 若他在知道之后立刻过来,文静就不会被欺负。 她现在定是伤心至极,躲在某个地方哭泣。 “不如……你装晕试试?” “装晕?” “嗯。” 谢锦明看着彪子一本正经的表情,眼睛一闭,往一边倒去。 彪子眼疾手快扶住他,惊叫,“谢大哥,谢大哥,你没事吧谢大哥?!快醒醒!” 两个小弟已然是演戏好手,其中一个大声说,“哎呀,该不会是……” 另一个抱怨:“这女子怎么回事?不知道谢大哥身体不好吗?让谢大哥这么找,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快快快!快回去找大夫!谢大哥,你要是有三长两短,我怎么跟谢二哥交代!” 彪子背着谢锦明,跟三个小弟快步往回赶。 没走多远,便听得身后有微弱的脚步声。 一小弟压低声音说,“彪子哥,毛姑娘在后面。” 三人对视一眼,不着痕迹地放慢脚步,大声说着话,把谢锦明的病往死里说,说得他好似只剩下一口气了似的。 正这时,身后传来细弱蚊蝇的声音,“彪子,等等!他……没事吧?” 听到声音,彪子停住脚步,跟两个小弟对视一眼,转过身,“毛姑娘?!” 她头发散乱,脸颊红肿,衣服也乱糟糟的,十分狼狈。 一小弟认真抱怨,“刚才找你你没听见吗?害谢大哥找你这么久……” 毛文静脸色一白,心里自责不已。 察觉到谢锦明想起来,彪子按住他,冲着毛文静担忧地说,“毛姑娘,你快来看看,谢大哥他昏迷了。” 毛文静快步走过来,看着谢锦明苍白的面容,眼眶红了红,握住他的手,“你怎么那么傻……” 话还没说话,手指便被人反手握住。 毛文静一愣,错愕地抬头,只见谢锦明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 “你……你……你没昏迷……”毛文静呆愣愣的,眼角挂着泪,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 谢锦明没说话,抬手环住她的肩,将她按到怀里,下颌抵着她的额角。 沉默。 彪子三人尴尬地互相看了一眼,默默离开。 第一百五十六章 绝对不可能! 毛文静趴在谢锦明的怀里,嗅着熟悉的药香味,还能听到一个小弟吹嘘的声音,“彪子哥,我演的不错吧……” 她脸颊微红。 等听不到三人的声音了,谢锦明才低声说,“文静,对不起。” 他不应该和锦朝较劲,刻意冷着她,他应该早早来丁家要人。 毛文静也不知怎么回事,一个人的时候非常坚强,可眼下有个亲密的人关心自己,就情不自禁地脆弱起来,委屈地直掉眼泪。 谢锦明听到她的抽泣声,松手一看,见她眼眶通红,脸颊上全是泪珠,手忙脚乱地帮她擦干净,“别哭别哭……” 谁知眼泪越擦越多。 她脸颊上指印红肿,一沾上泪水,有些微的刺痛,被谢锦明越擦越红。 毛文静深吸了口气,抹干净眼角的泪水,眼角红红的,“我不哭了,你以后早点来知道吗。” 锦朝说他肯定会来,但她被带回丁家,一直没见他来,真的害怕死了。 谢锦明听着她嘶哑的嗓音,喉咙上下一滚,一阵酸涩,“嗯,不会有以后的。” 听着她故作坚强的声音的,谢锦明倒是宁愿她能好好发泄一场。 这段时间,她经历的太多了。 从与谢锦明退婚,被迫嫁给丁铁柱,到与毛婆子夫妻两个一起被卖 ,差点流落烟花之地,再到毛兵子死亡,她重新见到谢锦明。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从生离到死别,她全都经历了一番。 去年,她还是待嫁之身,憧憬着与谢锦明成亲。 现如今,她是二嫁之身,谢锦明也另娶他人。 那时若有人告诉她,新的一年她会经历这些,她根本不会相信。 就跟做梦一样,差点让人忘了,她也才十几岁,懵懵懂懂。 “我们先去。”谢锦明看着她脸上的指印,皱了下眉。 “嗯。” 毛文静看着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心底唏嘘不已。 她知道,接下来她会面对什么。 是村民们的谩骂,和谢秉恩吴氏的反对。 回去的路上,两个小弟叽叽喳喳。 彪子沉默着,在想事情。 “彪子哥,你闷了一路了,在想什么?” “我在想,丁铁柱方才说的话,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想不起来是哪里不对。” “丁铁柱说的话?他说啥了?”一人问。 另一人回想了一下,大致把丁铁柱的话重复一遍,“他说:你来跟我要毛文静。别忘了你是有妇之夫。薛蕙生意做的风生水起。你就不怕她跟你闹。毛文静是我媳妇。你有啥资格来要人。他还说让官府的人来抓他……” 后面两个 小弟说了什么,彪子已经听不到了。 他脑海里只剩下那句:别忘了你是有妇之夫,薛蕙生意做的风生水起,你就不怕她跟你闹…… 这这这…… 这话啥意思? 这话啥意思! 明明每个字彪子都懂,可连到一起,彪子却糊涂了。 丁铁柱的意思是,薛蕙是谢大哥的媳妇?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明明是谢二哥的媳妇才对。 这是谢二哥自己说的。 他跟薛蕙接触的时间也不短了,怎么可能连她跟谁亲近一些都看不出来? 但,丁铁柱为什么要这样说? 彪子脑海里冷不丁想起,谢锦婷喊薛蕙,一直喊的是“大嫂”。 这这这…… 该不会…… 难道…… 彪子整个人都懵掉了。 两个小弟也发觉了不对劲,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一同转身看着彪子。 “彪子哥,”一人小心翼翼地问,“嫂子……不,薛蕙,到底是……” “你问我,我哪儿知道。” 回到谢家。 彪子打起精神,将事情的从头到尾跟谢锦朝说了一遍。 谢锦朝“嗯”了一声。 彪子看着他淡然的表情,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谢锦朝抬眸看着彪子,但看他的表情就猜出来彪子在纠结什么。 “你和……” 彪子话未说完,谢家大门便被人推开。 来人是谢族长。 “堂爷。”谢锦朝起身上前,“你怎么来了?” 谢族长听说了毛文静的事就赶着过来了,他往屋里扫了几眼,“你大哥呢?毛文静的事你知不知道?这件事你劝着你大哥一点,千万别让他办糊涂事。蕙娘多好的媳妇,他还不满意吗?” 谢锦朝却是叹气,“堂爷,你来晚了一步,大哥已经去丁家要人了,我劝不住他。” “……” 听到这话,彪子犹如雷劈,傻眼了。 薛蕙真是谢大哥的媳妇! 难怪山上那些婶子们知道毛文静是薛蕙带来的,一个个都见了鬼的表情! 她们之间不是有仇,是正房跟外室的关系! 可……嫂子明明就跟谢二哥走的近一些…… 毛文静是谢二哥跟嫂子一起去绣房请回来的,为了能叫毛文静能安心在小平岭呆下去,谢二哥还借了孙家的手除掉毛兵子,又让人诱丁铁蛋嫖妓染病…… 想到这些,彪子看向谢锦朝的眼神那叫一个复杂。 彪子跟谢锦朝认识的时间长,回想起他曾给二爷出的那些主意,猛然觉得,觊觎自己的大嫂,似乎不算什么大事。 那两个小弟比之彪子更加震惊。 在他们印象里,谢二哥文 质彬彬,风光霁月,温和有礼。 现在,这样完美的形象有了一道裂缝。 谢族长气呼呼的,粗着嗓子又问,“他去了多大会儿了?还能追回来不?” 谢锦朝动了动嘴唇,还未出声,大门吱呀一声开了。 谢族长顺着谢锦朝的视线扭头看过去,见谢锦明跟毛文静肩并肩站在门口,大脑里嗡一声,气得手指颤抖着指着他们,“你……你们……” 真是丢人现眼啊! 彪子先前一直以为自己撮合谢锦明和毛文静实在做好事,现在知晓真相之后,莫名有些心虚。 难怪,难怪谢大哥方才看他那么冷。 谢二哥不仅要拆谢大哥婚事,还要谢大哥自己背锅,人谢大哥能不生气么? “堂爷,你消消气。”谢锦朝安抚着谢族长,转头看向谢锦明跟毛文静两个。 对上谢锦明凉凉的视线,他缓缓走过去,“好言相劝”:“大哥,文静姐,你们好好跟堂爷解释一下。” 谢锦明冷哼一声。 谢锦朝不就是要他跟文静把锅背下来吗? 还解释什么? 解释这一切都是他谢锦朝安排的? 这厢,谢族长怒斥一声,“还解释什么?不管你们怎么解释,我都不会相信!锦明,你最好趁着你爹娘不在,把这个女人给我送走!” 第一百五十七章 你有事瞒着我。 谢锦朝看了眼脸色铁青的谢族长,又转头看向毛文静跟谢锦明,劝慰,“大哥,文静姐,眼下堂爷正在气头上,爹娘若是知道,只怕一时间也无法接受,多半会迁罪到文静姐头上,我看,文静姐还是先回县里吧,待让堂爷和爹娘冷静下来,再细想事情如何解决。” 若说谢秉恩夫妻俩,看在谢锦明病重的份上,有那么一丝成全的可能。 但有薛蕙这个能干的媳妇,给谢家和村里人带来那么多利益,谢族长是绝对不会同意的,谢家其他人也不会同意的。 这几乎是一个无解的局,眼下,也只有按照谢锦朝说的,先避一避,慢慢来。 毛文静感激地看着谢锦朝,“锦朝,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要不是他,她跟锦明哥也不可能重新在一起。 “你只要和大哥好好的,就好。”谢锦朝微笑。 谢锦明看谢锦朝虚伪的面容,讽刺一笑。 毛文静听到笑声,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了眼谢锦明。 谢锦朝漫不经心,“文静姐,大哥对我有所误会,你以后可要帮我好好劝劝他。” “嗯。”毛文静重重地点头。 “好了,彪子,你先 带文静姐回去。” 毛文静依依不舍地看着谢锦明,先跟彪子离开了。 谢锦朝拍拍谢锦明的肩膀,又走到谢族长身边,劝说,“堂爷,你也知道大哥的身体状况,他需要一个能陪在他身边的人,薛蕙虽好,但这不是大哥想要的。病情会影响心理状态,大哥难免偏执一些,只怕是铁了心要跟薛蕙和离。这件事一个弄不好,说不定大哥就……您先别逼那么紧,冷静下来再想想到底该如何处理。” 谢族长深知谢锦朝说的有道理,他叹口气,拍拍谢锦朝的手,“要是你大哥有你这么懂事就好了。” 谢锦朝:“每个人遭遇不同,性情自然不同,大哥生来体弱多病,与常人不同,我们应该多理解才是。” 谢族长看着谢锦朝不住地点头,对谢锦朝越发的满意。 不愧是读过圣贤书,还被济源书院院长指点过的人,涵养品性,就是不一样。 谢锦明看着眼前这一幕,觉得无比讽刺。 谢族长转头看向谢锦明,脸色沉着走过去,“锦明,这件事我不可能答应,你爹娘也不可能答应,你最好再好好想一想!” 说完,谢族长袖子一甩,大步 离开。 看着谢族长的背影消失在门后,谢锦朝把两个小弟支去后山。 院子里只剩下兄弟二人。 谢锦明冷着脸,看也不看谢锦朝一眼,径直走向房里。 谢锦朝就跟没事人似的,喊住他,“大哥,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谢锦明冷嘲一笑,“你不都安排好一切了吗?还问我作甚?” “那我便直说了,你跟薛蕙,现在还不能和离。” 谢锦明稍微一想便明白了。 和离之后的女子能立女户的极少,多半还是回归娘家再嫁,以薛蕙的本事,薛家肯定不会放过她。 他要是跟薛蕙和离,无论是薛蕙立女户还是回薛家,都不可能再呆在谢家。 没了叔嫂的这层关系,不在同一个屋檐下,谁来给谢锦朝的不轨之心作掩护? “我倒是不知道,你还是个情种。”谢锦明冷笑一声,“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薛蕙知道了今天这事,非要与我和离呢。” “这就不用大哥操心了。” 看谢锦朝胸有成竹的样子,谢锦明知道,他定然是又想了法子糊弄薛蕙。 薛蕙人是聪明,但对感情一事懵懵懂懂,偏偏就被谢锦朝这坨屎糊了眼。 … … 毛文静的事,村民们都知道了,薛俊堂自然也知道了。 得知来龙去脉之后,薛俊堂便有了逼薛蕙跟谢锦明和离的想法。 和离之后,薛蕙肯定得回到薛家,到时候还不是任他拿捏? 就算他拿不到后山这些生意,肯定也能从薛蕙哪里弄到不少钱,到时候再把薛蕙嫁出去,旁人肯定抢着要呢! 他抱着这种想法前往菇房,只是,方一靠近,就被狗蛋的人逮住,狠揍了一顿。 婶子们到了菇房也认真干起活来,没功夫闲话。 她们更希望薛蕙当谢家的媳妇,自然不会主动与薛蕙提及毛文静被丁铁柱带走的事,不想让薛蕙去救人。 被狗蛋和婶子们刻意瞒着,加之薛蕙实在忙碌,以至于她一直不知道此事。 直到半中午的时候,薛蕙稍微得了一个空档,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今天彪子跟毛文静没来。 薛蕙想出去透气,正好顺道问问狗蛋怎么回事。 走到门口,谢培国媳妇忽地叫住她,“蕙娘,你干啥去?” 薛蕙转身看着她,“出去透透气,婶子,有什么事吗?” 谢培国媳妇扯了扯嘴角,“我这有个地方不明白。” 薛蕙走 过去,听了谢培国媳妇的问题,认真解答。 其实这问题她先前讲过,但婶子们没记住也没什么,多讲几遍,慢慢就熟了。 解答完之后,谢培国媳妇绞尽脑汁,又想了一个问题。 薛蕙耐心解释。 期间,谢培国媳妇状似无意地跟薛蕙闲聊几句,又拖了不少时间。 直到实在拖不下去。 薛蕙走出菇房,深吸一口气,换下鞋套。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方才,那几个婶子看她的眼神都非常诡异,培国婶子更是奇奇怪怪。 “嫂子,忙完了?”狗蛋走过来说。 薛蕙答:“还没呢,对了,你知不知道今天彪子为何没来?” 狗蛋说瞎话不打草稿,“毛姑娘身体不舒服,今儿可能来不了了,彪子哥也正好有事,就没来。” 薛蕙点点头,猛然发现,谢锦朝也不知何时离开了菇房。 她往前走几步,看到远处薛俊堂又挨了打,“他又干什么了?” “就是不干活,挑事,嫂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薛蕙若有所思。 感觉,今天她身边的人都怪怪的。 薛蕙直勾勾地看向狗蛋,“你有事瞒着我。” 这是一个肯定句。 第一百五十八章 打算 狗蛋不料薛蕙这么快就看了出来,直说:“嫂子真是聪明,是山上干活的人里有几个碎嘴子,把毛姑娘在山上干活的事传了出去,丁铁蛋就来闹腾,说毛姑娘是他媳妇,非要带毛姑娘回去,谢二哥跟彪子哥去解决这事了,看你忙着就没跟你说。” 其实狗蛋也有些不解,就算嫂子跟毛姑娘有过节,但现在看上去已经化解了,嫂子手里有毛姑娘的卖身契,去要人是最理所应当的,为什么要瞒着嫂子? 后来仔细一想狗蛋才明白,谢二哥想撮合谢大哥和毛姑娘,想让谢大哥救美呢! 这时候谢大哥应该已经把毛姑娘带出来了,告诉嫂子也无妨。 “是这样吗?”薛蕙狐疑。 “是,不信你问谢二哥。”狗蛋抬手一指。 薛蕙循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看到谢锦朝正往这边走过来。 到了跟前,他给狗蛋打了个手势,狗蛋便离开了。 “狗蛋跟你说了?丁铁蛋把毛文静带走了,本来毛文静在山上的事便叫人议论纷纷,我觉得你去要人不合适,就没让狗蛋告诉你。谁知大哥不知怎么听说了这事,没能沉住气,去了丁家要人。现在外面都在说这个事。”谢锦朝把事情“完完整整”地告诉薛蕙。 薛蕙听了之后,认真想了想。 谢锦明显然是对毛 文静余情未了,薛蕙跟他又是仅有个夫妻的名分而已,倒不如趁此机会和离,成全谢锦明跟毛文静。 正好,山上的房子盖得差不多了,她可以搬到山上来住。 自然,薛蕙让出的只是谢锦明妻子的名分,关于财产生意,她是不会让的。 后山是她买的,房子是她出钱卖材料并找人盖的,菌包是她买来并请人打理的。 谢锦婷,谢锦明,谢锦朝,毛文静他们在山上干活,薛蕙只会给他们一部分银子,然后再把谢锦朝曾给过她的五十两还给他。 至于包子摊跟包子铺就留给谢家,薛蕙是花费了一定心力,但吴氏跟谢秉恩也付出不少,初时的盈利薛蕙用了许多,就当抵消了。 “你在想什么?”谢锦朝看着她认真的面容,问。 薛蕙抬头,脱口而出,“想怎么分财产。” 谢锦朝一猜便知她是想跟谢家划清关系,他沉声道,“你想和离?爹娘,族长,还有其他谢家人,都不会让你们和离。” 薛蕙想想,谢锦朝说的也是。 谢锦朝继续说,“再者,你若是和离之后,薛家就会有光明正大的理由拿捏你,甚至将你重新卖一遍都无法将他们怎么样。” 薛蕙毫不畏惧,“我可以立女户呀!” “凡未有婚配之女不得立女户,和离归家之女不 得立女户。” 薛蕙皱眉,“不能?我记得我家……薛家一个邻居就……” “那是以前。”谢锦朝垂着的眸底闪过一丝幽光,他面不改色,“尚有战乱,律法不明,自天下大定,太祖皇帝下旨休养生息之后,便改了这条规矩。” 薛蕙抿着唇,表情一言难尽。 她不是纯正的古代人,对本朝律法本就不了解,而书生研读律法再正常不过,这话从谢锦朝嘴里说出来,薛蕙就没怀疑过真实性。 说难听点,这个时候的女性就是生育工具,战乱时死了不少人,人口锐减,为恢复国力人口经济,自然要促进百姓生育,取消这条规矩太正常不过了。 想想也是,现在本就是父权社会,重视孝道,女户怎么可能说立就立? 这下,薛蕙不得不认真思考起来,接下来她该怎么办。 谢锦朝漫不经心地说,“我看不如维持现状。” “维持现状?” “对。爹娘不会让你和离,和离之后你也没有好去处,不如先维持现状。如果你想的话,财产也可以趁着这次做出划分,签好字据,待日后你有了别的去处,再签和离书也不晚。” 薛蕙仔细思考着谢锦朝说的话。 思来想去,她竟然想不到一个比这个更好的方法。 只是…… 谢锦朝为什么要帮她? 她一脸疑惑的看向了谢锦朝。 谢锦朝转过视线去,“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一定在想我为什么要帮你?你来到咱们谢家之后,谢家过得好了不少,你于谢家有恩,我也希望你好。” 薛蕙:“是这样的吗?” 谢锦朝斩钉截铁,“是。” “可是你大哥跟毛文静那里……” “有爹娘压着,他们本不能在一起,你去和爹娘说明情况,让他们能相互陪伴,只是差了一纸婚书而已,他们想必不会在意。” “爹娘能同意吗?”薛蕙皱眉。 谢锦朝淡声道,“大哥再怎么说也是爹娘的儿子,难道,他们还能看着大哥去死不成?” …… 傍晚,吴氏跟谢秉恩驾着马车从县里回来。 路边三三两两的人端着碗在一起吃饭,老远见着谢家的马车回来,低声交头接耳。 等马车进了,他们面色如常地跟吴氏和谢秉恩打招呼。 马车驶过去,他们又凑到一起,窃窃私语着什么。 吴氏注意到这种现象,心里头有些异样。 在谢家门口下了马车,还没进家门,谢老三谢秉严就来了,说谢老爷子叫他们过去。 吴氏跟谢秉恩对视一眼,平静地过去,黑着脸回来。 谢老太拐弯抹角地骂薛蕙没用,连自己丈夫都守不住,被别人勾走。 谢老爷子则是 咱三叮嘱吴氏跟谢秉恩,不能让薛蕙跟谢锦明和离。 吴氏气得肝疼。 毛文静在后山上干活! 已经有段时日了! 他们做父母的,竟然是最后知道的! 回到家,她就对着谢锦明的房间嚎了一嗓子,“大郎,你给我出来!” 引得周围邻居忍不住竖起耳朵听墙角。 谢锦朝从堂屋里出来,“爹,娘……” “二郎,你别替他说好话!我非要问问他,蕙娘到底哪里不好,他非要跟那个女的搅合在一起,把家拆散了他才甘心!他忘了他自己说过什么?字据还在族长那里放着呢,他要是不跟毛文静断了,就不是我儿子!” 吴氏真真是气恼的不行。 蕙娘多好的姑娘,勤快聪明,又不嫌弃他的身体。 他倒好,一次又一次糟践蕙娘的真心! 谢秉恩也黑着脸。 对于薛蕙这个儿媳,他也非常满意,还想着以后给谢锦朝说媒,就按薛蕙的标准找,谁知大郎怎么就那么拎不清呢! 薛蕙从厨房里出来,挽住吴氏的胳膊,“娘,你先消消气,消消气,去屋里坐会儿,咱们一家人的事,吃饭的时候好好说,别叫人看了笑话。” 吴氏见薛蕙这时候还委屈自己,顾及谢家的名声,心疼的很,“蕙娘,你不用忍着,想哭就哭出来吧,不丢人的。”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不在意 “娘,我没事,他们在一起也无妨,我不在意的。”薛蕙宽慰吴氏。 吴氏见她还在故作坚强,说,“真是委屈你了蕙娘,你放心,娘永远都站在你这边,他要想和离跟毛文静在一起,门都没有!” “娘,先回屋说。” 谢锦朝说,“娘,大哥跟文静姐的感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断掉的,你体谅一下。” “我体谅他?谁来体谅蕙娘?” 谢锦明一进堂屋,吴氏抄起桌子上的茶壶就砸过来,“你还有脸出来?!” “啪”的一声,碎在谢锦明脚边。 薛蕙吓一跳,生怕吴氏真把谢锦明砸死,“娘,你冷静一些。” 谢锦明:“……不是你让我出来的?” 吴氏反而更怒,叉着腰骂道,“你……你还敢反驳?你瞅瞅你干的什么事!蕙娘哪里比不上毛文静?哪里配不上你?你非要这么糟践她?你替她想过没有?” 薛蕙:“……娘!” 吴氏扒开薛蕙拦着她的手,继续骂,“从小到大,你就不能跟二郎学学,让我省点心?你喜欢毛文静,娘腆着脸上门,好话歹话都说尽了,人家就是非要退亲。蕙娘嫁过来勤快麻利,带着咱家过上好日子,还不嫌弃你的身体,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娘 ,你别说了,我真没事。”薛蕙劝道。 谢锦明面色苍白,像是被刺中内心,深吸一口气,猛然说,“是,我从小不如他让你省心!谁叫我生下来就是这样的身体!从小离不开人,离不开药,天天当个药罐子,不能跑不能跳,朋友疏远,长辈嫌弃,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愿意吗?我何尝不想像个正常人一样娶妻生子,我有的选择吗?!” 一番话说完,他的声音沙哑,嗓子眼里痒到极致,再也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弓着腰,一瞬间颓然不少,“咳咳咳咳……” 谢秉恩率先反应过来,赶紧上前扶住谢锦明,拍着他的背,“大郎,你感觉如何?” 吴氏先是懵了懵,才反应过来上前关心,“大郎,你怎么样?” 谢锦明咳个不停,脸色通红,额上青筋鼓起,倒在谢秉恩身上,昏迷过去。 “快扶他回房间,谢锦朝,你去请大夫,我去熬药。” 一番人仰马翻。 镇上大夫被请来,给谢锦明诊脉。 一家人在旁边围着,看着大夫凝重的表情,大气不敢喘一声。 直到大夫松手,吴氏才小心翼翼地问,“大夫,大郎他怎么样?” 大夫一脸严肃地摇头,“情况非常不好。我只能尽力一试, 若是他还是不能醒来,那你们就要准备后事了……” 这话如当头一棒,让众人全部愣住。 这段时间谢锦明已经好了很多了,吴氏总以为他不会有事的,可是没想到他这一下急火攻心就不行了。 吴氏双腿一软,魂不守舍,差点瘫在地上。 薛蕙回神,眼疾手快地扶住吴氏,“娘,你当心。” “呜呜呜大郎,你醒醒啊,你千万不要丢下娘就这么走了……”吴氏趴到床边拉着谢锦明的手痛哭起来。 大夫把方子交给谢秉恩,谢秉恩赶紧去抓药了。 大夫看向跟哭坟似的吴氏,“人还没死呢,哭什么哭?你这样哭,早晚把他哭死,让他好好休息!” 吴氏听了,赶紧止住哭声,抹着泪。 “大夫,我送你出去。”谢锦朝做了个请的姿势。 谢锦朝送大夫到大门口,“大夫,你说实话,我大哥的身体到底如何。” 大夫捋着胡子叹气,“没那么严重,却也经不住气,哎,你大哥之前本来已经好了很多的……以后还是要多顺着他一点儿。” 谢锦朝:“好。” 屋里,气氛沉寂压抑。 吴氏不住地抹着眼泪,自责内疚,“都怪我,要不是我,大郎他也不会……” 要是大郎真的就这么走了 ,她一辈子也无法原谅自己。 她就是太生气了口不择言,那是她从小悉心照顾到大的儿子,她怎么可能会嫌弃他呢? 谢锦婷也红着眼眶,沉默着不说话。 薛蕙看着眼前的两人,再看着床上毫无生气地谢锦明,抿了抿唇,下定决心,站起身冲着吴氏鞠了一躬,“娘,事情都是因我而起,我想,我跟锦明还是和离为好……” 和离之后,她就算回到薛家,也不会被欺负,顶多是糟心一些。 她只是不喜欢麻烦,却不怕麻烦。 穿过来这么久,谢锦明于她亦友亦兄,吴氏跟谢秉恩又是真心待她,她总不能看着谢锦明死在这里。 “蕙娘……” 听到这话,吴氏又呜咽着抹起泪来。 她们相处时间甚至不到半年,吴氏却是真心喜欢她。 一边是似亲生女儿的儿媳,一边是病入膏肓的儿子,吴氏内心万分煎熬痛苦。 谢锦朝从外面进来,“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蕙娘,婷婷,天太晚了,你们忙了一天了,先去休息吧。” 薛蕙本还想陪着吴氏一会儿,却见谢锦朝似乎是有话要跟吴氏说,牵着谢锦婷出去了。 合上门,谢锦朝淡声安慰,“娘,别哭了,再哭大哥现在也醒不过来。” 吴氏 眼眶通红地仰起头,看着谢锦朝平淡的表情,吸了吸鼻子,动了动嘴唇,到底是没说什么。 “娘,这件事你如何打算?叫大哥大嫂和离?” 吴氏心里一团乱麻,想不出什么好法子,“还有别的办法吗?” “薛家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清楚,薛蕙若是和离回去,薛家人不把她吃的只剩骨头渣?” 放平常时候,听了谢锦朝这话,吴氏说不定还会怀疑他说这话的目的,是否跟薛蕙有私情。 现在,吴氏已经全然没有心力去想这个,满心满眼都是谢锦明的病情,“可是,你大哥……” “娘,文静姐在山上干活,是薛蕙亲自去请的人,现在,薛蕙也在手把手教她如何培育菌种,她们的关系并不像你想象中那般,她们未必不能共存。你应当看得出来,薛蕙年纪太小,根本不懂感情是什么,大哥于她来说更像是兄长,而文静姐深爱大哥,也不会在意那一纸婚书。我明天叫人把文静姐接来陪着大哥。” 吴氏呆呆地愣住。 许久,她才把谢锦朝的话消化掉。 他的意思是,蕙娘仍旧是大郎名义上的妻子,再接纳毛文静陪在大郎的身边…… 这这这…… 这能行吗? 外人不得戳谢家的脊梁骨? 第一百六十章 计划 谢锦朝看出她在想什么,唇角一挑,说,“娘以为让大哥大嫂和离,外人就不会戳谢家的脊梁骨了吗?你别忘了,薛蕙有多得民心,她和离归家,若是薛家插手山上的生意,把人全部换成薛家村的人,你觉得村民们会怎么想?” 利益遭受损失,尽管他们会埋怨薛蕙,但更多的肯定会责怪谢家,责怪谢锦明乱来,责怪谢家没有良心,逼得薛蕙不得不和离。 “另外,堂爷真的会允许和离吗?娘,你最好早些下定决心,不要等到堂爷来拿主意,要不然……” 于谢族长来说,谢锦明只是他的侄孙之一,他的侄孙多了去了,比谢锦明优秀的不少。 谢锦明不是不可或缺的那个。 相反,薛蕙才是能让谢氏一族生活的更好,更有威望的人。 知道今晚的事之后,谢族长的想法是,既然谢锦明那身体早晚都得死,差不离,那么早死一点晚死一点,有什么区别呢? 甚至,谢族长想着薛蕙太年轻,不可能守一辈子寡,迟早要找个男人,还动了等谢锦明一死,就让谢锦朝把人娶了的想法。 反正,这种情况在穷人家又不是没有,甚至有些人家大哥死了香火断了,做兄弟的帮忙延续香火。 吴氏明白,谢族长拿主意,那谢锦明只怕是要等死了。 谢族长不会允许和离的。 思来想去,除了谢锦 朝方才说的,她竟然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大郎死啊。 就算二郎这方法,闻所未闻,简直大胆,也只能这么试一试了。 …… 房间门吱呀一声打开。 薛蕙在院子里坐着,见出来的是谢锦朝,起身迎上去,“怎么样?” 谢锦朝微笑,“娘同意了。” “我是说你大哥身体怎么样。” 谢锦朝:“……还没醒。” “哎……”薛蕙叹了口气,“都怪杀千刀的丁铁柱,要不是他,能发生这样的事吗?” 她本是想着让毛文静在山上干活,慢慢再让吴氏跟谢秉恩知晓。 哪像今天这样,直接来了个大的。 谢锦朝看着她垂头丧气的脑袋,微微敛眉,随口说,“确实可恶。” “不说他了,今天真是辛苦你了。” 丁铁柱闹腾出来的事,谢锦明没有沉住气,惹出来的事却是谢锦朝帮着处理善后,他也很不容易。 “不辛苦。”谢锦朝垂了垂眸,缓缓往前踱着步,状似无意地问,“薛蕙,你有没有想过,我也许是个坏人?” “坏人?好人坏人都是相对,没有绝对。你于我,于我爹娘还有你大哥,是个好人,但于大房他们来说,你挡了他们的道,你就是坏人。不管怎么样,你在我这里,是个好人。” 谢锦朝品味着她的话语,勾了勾嘴角,“我明白了。” “你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没什么,随口一问。对了,明天毛文静来了,你和她睡我房间,我跟大哥睡一起。” “好。” …… 翌日一早。 一辆马车在谢家门口停下。 彪子跟毛文静从马车上下来,敲响大门。 薛蕙过来开门,“彪子,文静,你们来了。” 彪子眨了眨眼睛,看向薛蕙的眼神怪异,“嫂子。” 自知道了薛蕙是谢大哥的妻子,彪子心里别提有多别扭了。 “怎么了?”薛蕙看着彪子奇怪的表情问。 “没,没什么。” 吴氏从堂屋里出来。 “婶子。”毛文静有些拘谨的喊,面上带着讨好的笑。 距今为止的最后一面,实在算不上愉快。 吴氏看了看薛蕙的表情,见她没什么异样,才上前拍拍毛文静的手,千言万语化作一丝叹息,“哎,大郎在屋里,你去看看他吧……” “好。” …… 谢族长得知毛文静又来了谢家,沉着脸杀过来。 谢锦朝把他请到堂屋喝茶,说明情况。 他先是说,“这个决定,薛蕙也是同意的,想必堂爷见过薛俊堂,见钱眼开,见利忘义,薛蕙宁愿留在谢家也不愿和离回到自己家,这都是堂爷管教有方,咱们谢家人知恩图报,不出孬种,能留下她,堂爷您功不可没。” 谢族长脸色顿时好看不少,“你这小子,真会说话。” 谢锦朝有拍马屁的嫌疑,但谁不喜欢听好话呢? 再者,他说的不无道理,薛蕙宁愿留在跟她毫无血缘关系的谢家,也不愿意回到薛家,这不就说明谢家的好? “我说的是实话。再者,薛蕙才十四岁,尚未及笄,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与大哥不曾有过夫妻之实,我娘也是把她当做女儿看待,还说以后若她有了喜欢的人,就让她从谢家出嫁。” 谢锦朝看似说的无意,却已经在为后面的事慢慢铺垫,以争取谢族长的支持。 “这个主意不错。”谢族长赞道。 看薛蕙对薛家的态度就知她不是个任人拿捏的,只有对她好,她才会有所回报。 若以后真能让薛蕙从谢家出嫁,那谢家就算是她的娘家,给她撑腰的同时,她也不会忘了谢家。 谢族长又说,“但要是处理不好,只怕会对薛蕙的名声不好。” 媳妇从婆家出嫁的,也有,多是婆媳和睦,儿子出了意外的。 但现在谢锦明还在。 万一薛蕙及笄之后,要嫁人了,谢锦明还在,那该怎么办? “堂爷说的是,我已经打算将这消息慢慢透出去,潜移默化,到时候大家心里有了底,便不会再说什么。” 谢族长见谢锦朝早已想好对策,做事有章有法,满意地点点头。 …… 早饭时候,几个妇人端着碗在胡同口坐着,边吃边聊起来 。 一个年轻媳妇端着碗快步走来,“毛文静来谢家了!” “啥?” 好几个妇人都忍不住从碗里抬起头。 年轻媳妇重复道,“毛文静来谢家了!薛蕙也没跟谢锦明和离!” 几个妇人互相对视一眼。 “不是吧?这谢锦明一个病秧子,真是艳福不浅啊……” “你们是不知道,我昨儿在谢家旁边听得清清楚楚,是那谢大郎又犯病了,差点死了,谢家又是请大夫又是抓药的,忙活半天,你说他们能不接受毛文静吗?”住在谢家隔壁的婶子说。 “那蕙娘乐意?” “谁知道呢,我昨天听见谢二嫂子呜呜的哭,说不定就是在求蕙娘呢,要没有蕙娘,他们家哪来的钱给谢大郎看病?” “蕙娘也是个可怜人,要是早知道她这么能干,我早就提亲去了,还有谢锦明啥事?” “咳咳!”菊花婶子清了清嗓子,开始发功,“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蕙娘为啥不和离回家?那姓薛的什么德行,你们不是不清楚。我听说,蕙娘年纪小,没经过事儿呢,谢家打算等她及笄之后,把她从谢家嫁出去哩。” “真的?真的?” 好几个妇人都双眼发亮。 尤其是家里有十来岁半大小子的。 要是能娶到薛蕙,那不就发财了? 菊花婶子抬了抬下巴,“那可不?昨天我去谢家取蘑菇的时候亲耳听到的!” 第一百六十一章 引蝶 谢锦明已经醒过来。 谢锦朝进来的时候,毛文静正在喂他喝药。 他的气色明显好了许多。 事已至此,外面的人说什么,已经不是谢锦明能左右的,索性不再遮掩什么,安安心心地享受这来之不易的时刻。 见到谢锦朝进来,谢锦明给了他一个冷冷的眼神。 毛文静手上拿着勺子,冲着谢锦朝颔首一笑。 “大哥,你现在感觉如何?要不要再请大夫来看看?”谢锦朝像是没看到谢锦明眼神似的。 谢锦明冷着脸“哼”了一声,并不作答。 毛文静不明所以,替他回答,“锦朝,你别担心,你大哥方才说他已经好多了,不必再请大夫了。” “那就好,那我便能放心的回书院了。” 谢锦朝微笑,说完,出了房门。 房间只剩下谢锦明和毛文静两人。 毛文静问道,“你和锦朝是怎么了?闹矛盾了?” “这件事你不必多问,你只要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毛文静皱眉,“哪有你这么形容你兄弟的?这次要不是锦朝从中周旋,我们哪能这么顺利?” 要不是谢锦朝给她出谋划策,谢锦明现在还在龟壳里缩着呢。 后续的事情,也都是谢锦明从中周旋,说服吴氏跟谢族长。 现在在毛文静 心里,除了薛蕙,谢锦朝就是顶好顶好的人。 谢锦明见毛文静如薛蕙一般,被谢锦朝骗得团团转,还替他说话,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气昏过去。 毛文静吓坏了,赶紧放下药碗,帮他顺气,“锦明哥,你没事吧。好了好了,咱们不提他了。” 谢锦明咳了几声,平复下来,深深地说,“锦朝,他绝不是你想的那样善良,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目的的。” 毛文静却不这样想。 起初,她也曾怀疑,是不是如她听到的几嘴传言,谢锦朝跟薛蕙不合,想要薛蕙手里的生意,借她的手把薛蕙赶出去。 可结果却没什么改变,薛蕙还留在谢家,只除了她能光明正大地跟谢锦明接触。 此事受益者是她与谢锦明,谢锦朝从中没有丝毫得利,这还让她如何怀疑谢锦朝? 看谢锦明的表情,他认定了某种想法,很难轻易改变,毛文静不想刺激他,随口应着,“我知道了,来,喝药。” 谢锦明看出毛文静的敷衍,身心俱疲地强调,“你以为谢锦朝是帮我们周旋?可你有没有想过,你已经在山上好几天,丁铁柱早不来晚不来,为何锦朝一从书院回来,他就来闹了?” 毛文静认真地说,“我知道啊。” 谢锦明 眉头一皱,“什么?” “丁铁柱来闹的事,锦朝提前与我说过。” 谢锦明呼吸一滞,脸皮子僵住了。 他原以为,谢锦朝是设计了他们两人。 现在看来,被设计的,只有他一人而已。 她跟谢锦朝是一伙的,她知道丁铁柱回来闹事,她将计就计,跟谢锦朝是同样的目的,让他出面带她回来。 “咳咳咳咳……” 谢锦明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通红,不知是被气的,还是咳嗽太用了了。 毛文静吓得脸色苍白,赶紧帮他顺着气,“锦明哥……” 她本意只是想替谢锦朝解释,并非是锦朝设计她,让他不要对谢锦朝有那么深的误会。 她自然是希望兄弟两人好好的。 哪想到谢锦明反应那么大。 …… “咳……” 彪子看了谢锦朝好几眼,面色复杂,难掩纠结之色。 谢锦朝马上便要回书院,淡淡瞥了彪子一眼,“有什么想问的就直接问。” “没……没什么想问的。” 彪子昨天便想问,只是没来得及,但看眼下谢锦朝一副坦然的模样,彪子又觉得没什么好问的。 事实不就摆在他眼前了么? 起初他会误会,便是因为他第一次见薛蕙,是在书院门口,看到她跟谢锦朝说话。 再加上吴氏介 绍薛蕙是她儿媳,他就潜意识地以为薛蕙是谢锦朝的娘子。 谢二哥明知他误会,却也没有纠正,将错就错。 这是什么大事吗? 不是。 就是彪子实在是别扭,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薛蕙了。 “没有?” “嗯。” “真没有?” “真没有。” 谢锦朝微笑,“既然没有,我就去书院了,你在她身边,有什么事便去告诉我。” 彪子看着谢锦朝的微笑,复杂地扯了扯嘴角,点头,心道难怪谢二哥在薛蕙面前装的跟小白花似的。 这要叫薛蕙知道他干过的那些事,指定把薛蕙吓跑了。 谢锦朝往前走了两步,又顿住脚步回身,“对了,这段时间,兴许她身边会有什么不长眼的蜂蝶,若发现了,你知道该怎么做。” “谢二哥,你放心。” “记住,不要被她看出来。” 薛蕙现在就是个缩头乌龟,只要他稍微主动一些,她就会缩回壳里。 要是彪子出什么,被薛蕙瞧出来,她只怕会躲他躲得远远的,再让她出壳就不容易了。 彪子猛然觉得自己身上压力有些大。 在不知真相的时候,他表现的非常自然。 现在知晓了真相,反而有些怪异了。 …… 薛蕙对上述事情,并不知情。 去后山的路 上,薛蕙遇见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少年。 见到薛蕙,他脸上露出青涩的笑,跟薛蕙打招呼,“堂……堂婶,你这是要去后山?” 薛蕙冲着他颔首笑笑,“是啊。” 这少年是谢族长的重孙谢永康,虽是跟薛蕙差不多大,却跟薛蕙差了一个辈分。 薛蕙初时听到堂婶的叫法也觉得别扭,现在倒是已经适应了。 薛蕙是时下妇人们最喜欢的长相,小圆脸,大眼睛,看上去福气满满,笑起来双颊有两个酒窝,更是增添几分甜丝丝的气息。 谢永康耳朵尖不自觉地红了,期期艾艾地说,“我正好没事,去后山给你帮忙吧?” 薛蕙笑着婉拒,“不必,山上大家各司其职,不怎么忙,我不过是上山看看而已。” 谢永康正是脸皮薄的时候,被拒绝之后便觉得有些挂不住,不好意思地说,“不……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那我先走了。” “慢走。” 薛蕙没将这事当回事,继续往后山走去,迎面又碰上两个十多岁的少年,笑着跟薛蕙打招呼。 这两人薛蕙也都认识,其中一个是卫里正的侄子,冲薛蕙笑得非常热情,另一少年则面容羞涩,甚至不敢跟薛蕙对视。 那纯情少男的样子,叫薛蕙莫名感觉到几分诡异。 第一百六十二章 打抱不平 她疑惑地往前走,经过村尾的时候,几个妇人亲切地跟薛蕙打招呼,“蕙娘,吃了没?” “吃过了,婶子,这不要去山上嘛。”薛蕙笑着回道。 “真是勤快,我要是有你这么一个儿媳妇就好了。”一妇人笑着夸道。 “你想的倒美,也不看看你家铁根配不配得上。”另一人瞥了薛蕙一眼,拆着台。 “那他谢锦明就配得上?” “……” 薛蕙:“……婶子,我先去山上了。” 薛蕙只以为,那些婶子们知道了谢锦明跟毛文静的事,在给她打抱不平。 她不觉得委屈,可旁人却觉得她委屈的不得了。 从山脚下到菇房这段路,军子叔,谢忠义等人都过来跟薛蕙打招呼,说两句无用的话之后便开始替薛蕙抱不平,并表明自己的立场。 谢忠义还说,要是薛蕙想赶走毛文静,他们可以联合起来帮忙。 到了菇房,婶子们又拉住薛蕙,劝慰的劝慰,愤慨的愤慨。 在她们眼里,薛蕙好心好意叫毛文静上山干活,教授培育菌种的方法,毛文静却去勾搭薛蕙的丈夫,恩将仇报。 薛蕙无奈地和她们解释,“婶子,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但这 件事也不怪毛姑娘,锦明与她本就是一对有情人,迫不得已被拆散,现在破镜重圆,不是挺好的。” 几个妇人对视一眼。 薛蕙这话,似乎印证了传言,她年纪小,不知情爱,反而成全别人跟自己丈夫。 其中一个婶子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问薛蕙,“蕙娘,你跟锦明有没有那什么?” 薛蕙一愣,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面前这位婶子的意思,面色有些尴尬。 谈性色变,说的就是薛蕙。 哪怕她是个现代人,却因学校无人普及,家中没有长辈引导,院长妈妈待薛蕙虽好,却也不能面面俱到。 再加之过早的独立,从小到大感情的缺失,她在这方面非常保守,甚至于有些排斥和逃避。 前世她也并非没有男生追求,只是她独立惯了,反倒不知怎么处理感情一事,就当了缩头乌龟全部拒了。 若说性格缺陷,薛蕙觉得,也就是这些了。 妇人一看薛蕙的面色,懂了什么,拉着薛蕙的手苦口婆心,“还算谢锦明有点良心,没霍霍你,这样也好,等以后蕙娘你及笄,再找个比他谢锦明强一千一万倍的。” 旁边几人附和,“就是,蕙娘 那么厉害,及笄后指不定就配个大人物呢。” “到时候,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子享福了。” 薛蕙“呵呵”笑着,整个人都僵硬地不知所措,匆忙找个借口溜了出去。 总之她现在还没有找对象的想法,即便真的要找,那也是以后的事。 也不知道她们怎么就突然提起她及笄后要嫁人的事,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及笄后要嫁人。 不过,薛蕙只当是大家合理的猜测,毕竟,她年纪小,别人猜测她会再嫁也正常。 躲出去之后,薛蕙才觉得清净一些。 彪子晚薛蕙一步上的山。 薛蕙总觉得彪子还有其他两个小弟看她的眼神怪怪的。 她慢慢踱步到彪子身边,“彪子,你今天是怎么了?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难事?” 彪子眼神闪烁,急忙否认,“不是不是。” “那你是不想在这里干了,觉得没前途?要是这种情况,你直接和我说就好,没事的。” “也不是。”彪子再次摆手否认。 他从不怀疑和低估薛蕙的能力。 现在,她的菌子已经销售全县城,市场效果很好,接下来她还会跟常氏商号合作,将生意做到府城,这已经是鲜少人能做 到的。 “那是什么?”薛蕙不解地看着彪子。 思及这种奇怪的眼神似乎是从今天早上开始,薛蕙只以为彪子也是在觉得她委屈,“难道你也觉得我可怜委屈?” “呃……”彪子摇头,又匆忙点点头,“是是是,我就是为嫂子抱不平,嫂子哪点不如毛文静,谢大哥却……” 这个理由是最合理的。 薛蕙也确实没有怀疑,安慰他说,“你放心好了,我不委屈的,我又不靠他来证明我的价值。” 彪子重重点头,“嫂子这话说的很对,谢大哥一点儿也配不上你!” 配谢二哥才合情合理。 薛蕙:“……” 她不是这个意思…… 有人喜欢就有人讨厌,有人善意就有人恶意。 这件事大部分村民都向着薛蕙,有谢锦明和毛文静的事在前,众人对传言中薛蕙会再嫁的事大多都秉持着默认支持的态度。 一是本朝支持寡妇或是和离妇人再嫁,当初战事结束,不少士兵马革裹尸,留下许多孀妇。 为促进人口的增长和本朝的稳定发展,官府非常支持孀妇再嫁,在民间,妇人再嫁不是什么稀罕事。 二是有后山生意在,薛蕙人缘好。 三是 家中有适龄男生的都动了心思,要是真能娶到薛蕙,那真是一辈子都不用愁了。 自然,也有那没选上在后山干活的村民记恨上了薛蕙,借此讽刺薛蕙没用,编排薛蕙的名声,不过这是极少数的情况。 事情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这正是谢锦朝想要看到的。 只是在这件事情中,他作为薛蕙的小叔子,不能过早的暴露。 否则叫人抓到把柄,便会功亏一篑。 叫薛蕙没想到的是,谢永康在下午的时候,来了山上,一脸青涩地提出来帮忙,还说这是谢族长的意思。 薛蕙只是以为谢族长不放心,怕她和离,找个人来监督她,不由得皱了皱眉。 她不喜欢被人限制。 更何况吴氏谢秉恩都没说什么,哪需要谢族长来插手? 谢永康见薛蕙皱眉,面色白了白,小心翼翼地试探,“你……你不喜欢我来帮忙……” 薛蕙叹了口气,“也没有,行吧,你留下吧,我让彪子带你。” 谢永康咬咬唇,没说什么。 曾爷爷更想让他跟着小堂婶,但看眼下的情况,他能留在山上就不错了。 彪子明白过来,这谢永康就是谢二哥口中的薛蕙身边的蜂蝶! 第一百六十三章 美梦成真 自那消息一传出去,不少村民蠢蠢欲动。 谢族长起初觉得谢锦朝那主意不错,薛蕙从谢家嫁人,之后必然会惦念谢家的恩情,把谢家当娘家。 可娘家毕竟是娘家,是外戚。 随后他转念一想,跟谢锦明和离之后,为何薛蕙就不能再嫁给谢家人? 他倒是不在乎什么名声,哪怕薛蕙跟谢锦明是真正的夫妻,那也没什么。 只要能把薛蕙留在谢家,甚至,谢族长觉得薛蕙以后哪怕是嫁给谢锦朝都没什么问题。 但他又想到,肥水不流外人田。 索性就让自己的大孙子谢永康上阵。 要是真能跟薛蕙生出点什么感情来,那薛蕙不就成他孙媳了吗? 就算不能,叫谢永康跟在薛蕙身边,也能跟着见见世面,学到些东西。 彪子应了谢锦朝,根本不会把谢永康放到薛蕙身边。 他表面上带着谢永康,实际上给他安排了不少活计。 谢永康忙的团团转,等回过神就天黑了。 薛蕙在菇房周围检查了一遍,最后一个下山。 距离那天在菇房边上发现猪脚笠的叶子和脚印已经有一段时间,山上没再发现什么奇怪的事,薛蕙觉得兴许是自己多想了。 一个妇人突然出来,拦在薛蕙的面前。 这 人是专门给工人做饭的妇人之一,叫马金花,皮肤黢黑纤瘦,头发枯黄杂乱。 薛蕙吓了一跳,情不自禁地后退两步,“马婶,你有事吗?” 马金花一下子跪在薛蕙面前,哭着恳求,“蕙娘,我……我能不能跟你借点银子……” “出什么事了?” “……我家狗子他要吃药。” 马金花断断续续地把事情说明白。 狗子并非是狗,是而她儿子,前几日突然高烧不退。 他们夫妻俩都在山上干活也攒了几百文的钱,去镇上给狗子抓了药,却不见好。 狗子现在眼看快不行了,狗子他爹告假带他去了趟县城,却没钱抓药。 可不吃药,狗子就得等死。 马金花这才想着,能否跟薛蕙借一点。 大不了,以后用她跟狗子她爹在山上的工钱相抵。 薛蕙听闻之后,跟着马金花去了一趟马家。 狗子躺在床上,裹在被子里,面色苍白消瘦,奄奄一息。 薛蕙问,“马叔,抓药要多少银子?” 狗子他爹说伸出两个粗糙的手指,“得四两银子……” 薛蕙当即就拿了四两银子出来。 现在有两个菇房撑着,薛蕙虽是拿出去一部分盖第三个第四个菇房,还建大棚,手里却还是有二百多两的 剩余,四两银子这于她来说是小钱。 马家夫妻既然都被选到山上干活,可见为人是信得过的。 马家夫妇见此,不住地跟薛蕙道谢。 “蕙娘,你真是个大善人,你放心,这钱我们肯定不会白拿你的,往后你就不用给我们夫妻俩发工钱了。” 薛蕙摇头,“马叔,马婶,工钱还是照发的,你们想想,即便狗子吃了药好起来,也要好好养一段时间,否则,万一病情反复了怎么办?这钱你们先拿着,先不急着还,等狗子身体好些了再说。” 马金花激动地掉泪,拉着薛蕙的手不住地道谢,表明以后肯定会还这个钱。 看着狗子苍白的脸色,薛蕙安抚他们几句,便回家了。 毛文静一整天都没去山上,薛蕙一问才知,谢锦明又发病了,还请了大夫。 薛蕙想起,昨晚大夫说,谢锦明要是撑不过去,就得给他收尸了。 她忍不住皱起眉头,心里升起一股担忧。 谢锦明再怎么说也是与她朝夕相对,如友如兄,马上要濒临死亡,饶是活了两世的薛蕙,也是第一次经历。 死亡,是很多人都觉得可怕的事情。 毛文静红着眼眶,抱着薛蕙的手臂,把头抵在薛蕙肩上,“大夫说他现在的情况 很不好,我真的很怕……” “别怕,”薛蕙安慰着她,“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再想起狗子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样子,薛蕙叹了口气。 要是这个世上有如小说里那般厉害的神医就好了。 翌日,薛蕙翻过山头,远远便瞧见一个黑不拉几的影子躺在菇房边上。 像一条狗子。 薛蕙走近了一瞧,才辨认出那是一个人,看身形是个男子,正侧躺在地上,头发散乱,衣服上某些角落有许多红色的污渍,一看便知是鲜血。 薛蕙屏住呼吸,握紧电击器,小心翼翼,轻手轻脚地走上前。 男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薛蕙走到他跟前,仔细打量。 这是一个约莫五十岁左右的老头,双目紧闭,双鬓斑白,皮肤微皱,下颌蓄着胡须,一道血迹自嘴角溢出,流到下颌。 这人怎么会出现在后山? 他和先前后山出现的猪脚笠叶子及半截脚印,有没有关系? “喂?” 薛蕙矮下身喊了两声,又将手放到他的颈侧探了探,人还没死。 她赶紧去前面喊了两个村民,把人抬到青瓦房里。 山上的房子已经盖好了,只是家具物什还未置办,只有一个巡夜人用来休息的木床。 眼下这男子来路不明, 薛蕙自然不会把人抬家里。 看着床上的老头,薛蕙皱眉,眼中暗光一闪,想到什么。 她昨天帮了马家,她昨天刚想过要一个神医。 这…… 这人该不会是…… 某个神医? 她的美梦成真,又实现了? 但她也曾给桂花婶子家里送过钱,当时怎么就没实现呢? 想不通。 狗蛋很快把大夫请来。 大夫给床上的老头诊治,将他身上的伤口查看一遍,登时皱起眉头。 “很棘手吗?”薛蕙问。 潜台词:要是棘手就不必救了。 大夫摸着胡子,一脸严肃,“此人的伤口是被刀剑利器所伤,且淬了毒,恕老朽医术浅薄,解不了这毒,只能暂时压制。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这人还受了内伤,只能慢慢调养。” 他不过是乡野里一个普通大夫,头一次遇见这种情况。 这老头一看就不寻常。 薛蕙闻言怔了怔,“开药吧。” 内伤? 难不成就像小说里写的那般,被内力所伤? 这个世界真有内力? 她很好奇内力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薛蕙双眼一亮。 根据小说原理,这个老头绝对不是普通人。 这应该是个武功极高的神医,被仇家追杀,阴差阳错落到了后山。 第一百六十四章 神药 为证明薛蕙的猜测,她上前翻了翻男子的衣服,从他身上翻出几个瓷瓶来。 拿掉上面的塞子,里面是不同的药丸,还有一瓶药粉。 薛蕙各取了一粒,顺道拿上装药粉的瓷瓶,走过去说,“大夫,麻烦你看看这些都是什么药。” 那大夫刚写完方子,交给薛蕙,把纸笔跟药箱收起来。 闻言,他先是接过来薛蕙手里的几粒药丸,捏起一粒仔细观察,又放在鼻前闻了闻,双眼一亮,激动的说,“薛姑娘,你这药丸是从哪里弄来的?” “这药丸有什么问题吗?” “这可是千金难求的凝香丸。” “用来干啥的?” 大夫一脸“你怎么一点儿都不识货”的表情,“当然是用来救命的!就算你是一脚踏进了鬼门关,都能把你救回来!” “真有那么神?” 呦呵! 这不就是小说里常有的那种无所不能的神药的吗? 薛蕙知道,经现代科学分析,世上根本没有这种药。 但内力都有,神药应该也不稀奇吧? 大夫见薛蕙怀疑,一脸神气,“你爱信不信。” 姑且信了吧。 “那这一粒呢?”薛蕙指着另一粒药丸问。 大夫仔细辨认过,抑制着内心的澎湃,“这一粒是塑筋丸,洗精伐髓。” “跟 练功有关?” “对。” “这两个,那个贵?” “……都很贵。” 对于习武之人来说,这塑筋丸也是千金难求。 还有另外两粒药丸,一个是解百毒的,一个是……山楂丸。 除了那山楂丸之外,剩下的药丸,真是一个比一个神奇,搞得薛蕙怀疑自己不是穿到了正儿八经的古代,而是穿到了某本书里。 “那这个药粉呢?”薛蕙又问。 大夫看过之后说,“这个药粉是千金难求的金疮药,治外伤的。” 又是千金难求? 薛蕙摸摸下巴,指了指床上的老头,“要是把这几样药用到他身上,行得通吗?” “当然行得通。”大夫斩钉截铁地回答,“要是知道你有这些药,我还开什么方子?” “那你就给他用吧。” 大夫挑了解毒丸给老头服下去,又用金疮药给老头包扎好。 薛蕙一直观察着老头的面色,发现他服下解毒丸之后片刻,脸色确实好转一些。 好家伙,这药效真快啊。 现代的西药药效都没那么快。 大夫做完一切之后,不忘兴奋地问,“薛姑娘,这药你是从哪里来的?” 薛蕙想了想,“自然是托人弄来的,这你就别问了,今天的事也不要往外传。” 这老头像是遭人追杀 。 他大概率是个神医,若这药的消息传出去,说不定就会引来仇人。 大夫也知这药的来之不易,见薛蕙不想提,就没有追问。 大夫走后,薛蕙走进看了那老头几眼,找人在这里看着。 “嫂子,那老头醒了。” 中午时分,狗蛋过来喊薛蕙。 薛蕙应了一声,往青瓦房的方向走去。 进了房内,薛蕙见那老头如睡着了一般,闭着眼睛。 她眉毛动了动。 小说上不都写的是有内力的人非常警惕,大老远就能探到来人的气息? 薛蕙清了清嗓子,找个小木凳坐下来,冲着床上的老头说,“别装了,我看到你眼睫毛动了。” 老头豁地睁开眼睛,撑着胳膊坐起来,“不可能!” 他屏息的时候,连那几个老家伙都看不出来,怎么可能动睫毛? 薛蕙挑眉,“怎么不可能?你睫毛真动了。你看,我一说你就起来了,说明你对自己也并非那么自信嘛。” 老头闻言,仔细地打量薛蕙几眼。 她穿着普通的棉衣,头发随意绾在脑后,是普通的乡下女子打扮。 只一双眼睛,明亮有神,带着狡黠的浅笑,轻盈灵动。 老头还特意探了探薛蕙的气息,发现她的确只是一个普通人。 她说话的时候不疾不 徐,衣服成竹在胸的样子,若要是其他人,指不定就被她骗了。 老头自信地笑笑,“小丫头,你骗的了别人,可骗不了我。” 薛蕙莞尔一笑,“神医就是不一样。” 但老头却面色一僵,神色徒然警惕起来,“你怎么知道?你到底是谁?” 薛蕙看他的表情,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摊手,“我是谁?我就是小平岭的一个村民啊。” 她这么说,老头反而不信,阴恻恻地看着她,“识相的,我劝你老老实实地交代,否则,我柏崖可不会心慈手软。” “哦……”薛蕙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原来你叫柏崖啊。” 老头额上青筋跳了跳,“你到底是谁?!” “我说了呀,我就是一个小小村民,之所以会知道你是神医,那是因为……” 薛蕙晃了晃手里的几个药瓶,“我搜了你的身。” “你——”老头看着他那几瓶宝贝,生怕薛蕙一个不小心摔地上! “我什么我?我要救你,总得知道你是什么人吧?万一你是什么逃犯呢。”薛蕙说的理直气壮。 老头气得脸色通红,却无言以对。 这个女子真是狡猾! 一点儿都不像淳朴老实的乡下人,反而滑不溜丢的,跟个泥鳅一样。 “对了,”薛蕙 又说,“你身上中了毒,还有外伤,都是用你的药治的。剩下的还给你。” 老头忙不迭地把药瓶从薛蕙手里夺过来,瞪了薛蕙好几眼,小心地检查起来。 检查完之后,他彻底不淡定了:“我的凝香丸为什么少了一颗?百毒丸为什么也少了一颗!我的金疮药为什么少了那么多!” 薛蕙笑:“你的伤口有毒,用了一颗百毒丸给你解毒,你身上那么多伤,用的自然就多了。至于凝香丸……这一颗在这里。” 薛蕙伸手亮了亮,冲着柏崖老头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就当是你报恩了。” 薛蕙的思路很简单。 这神医老头会掉落在她的后山,定然是她的金手指美梦成真发挥了作用。 金手指是用来干嘛的? 自然是用来帮她解决问题的。 解决什么问题? 解决的是谢锦明的身体问题。 既然这凝香丸能把人从鬼门关救回来,她就拿了一颗,打算等回家就给谢锦明吃了。 既然是神医,那这药丸他肯定能再练的。 柏崖老头听了她的话,双拳紧握,额上青筋跳了跳。 百毒丸是他的,金疮药是他的,她就动了动手,就拿走了他一颗凝香丸?! 她知不知道这一颗药丸要练多久,值多少钱?! 第一百六十五章 生气 薛蕙看着他的表情,挑眉,“怎么,你不愿意啊?不愿意也没办法了——” 说着,薛蕙啊呜一口,佯做把药丸吞下去的样子,“这下你要不回来了,就认了吧……” 柏崖老头:“……” 这丫头! 气死他了! 薛蕙理直气壮地说,“你别这么看我。你想想,你是被仇人追杀吧?我冒着多大的风险才把你救下来的?万一你仇人找上门怎么办?” 柏崖老头眼皮抽了抽,咬牙切齿,“他们已经被我解决了!” “……啊,这样啊……”薛蕙尴尬地笑笑,继续说,“那,你看你身上的伤,你身上的衣服,你总得养伤吧?你总得换衣服吧?你总得有地方住有地方吃吧?这些不得我出钱?” 柏崖老头阴恻恻地看着薛蕙,半响,他气笑了,点着头说,“好,这是你说的,那我就在这里养伤了,直到养到我的伤好为止!” 最后四个字,他咬字极重。 薛蕙突然感觉有些不妙。 但想想还是谢锦明的命比较重要,就勉强应下,“行吧。” 从小院里出来,谢永康就主动走上前,“小堂婶。” “有什么事吗?” “嗯……那个……今天中午我家里没人,能不能去你家吃饭?”谢 永康满眼期待,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这是曾爷爷教他这么做的。 也不知道小堂婶会不会发现他在说谎。 “可以啊。” 薛蕙应着,并未注意谢永康的神色。 她在想,山上的房间既然已经建好,不如就找个时间把家具弄进去,在山上住着,她也不用一直住谢锦朝的房间了。 吴氏谢秉恩不忙山上的事,想必不会搬上来。 谢锦明跟毛文静,还有谢锦婷,薛蕙回头问一下。 空出来的房间,一间给柏崖老头住,一间倒是可以把门开在小院外边,用作公共休息室,尤其是给晚上巡夜的人轮班休息。 到了吃饭的点,彪子本想跟着狗蛋等人一起在山上吃,冷不丁瞧见谢永康跟在薛蕙后面,心中警铃大作,赶紧追上前。 他一手勾住谢永康的颈子,将他拉到一边,“喂,你跟着嫂子干什么去?” 谢永康如实说,“我?我要去小堂婶家里吃饭。” 彪子眉头一皱,“你为什么要去他们家吃饭?” “因为……因为……我家没人……” “没人你不会自己做饭吗?” “不会……” “……” 彪子只好跟上来,打算寸步不离地跟着薛蕙,不给谢永康接近的机会。 回到谢家 。 毛文静已经把饭做好了。 谢锦明现在病情恶化,她不敢留他一个人在家,只能在家陪着,顺便做个饭。 薛蕙问起谢锦明的病情,毛文静如实回答,“他今儿精神好了不少,就是……” “就是什么?” 毛文静也不知该说不该说,犹豫片刻才说,“他生我的气,怪我听了锦朝的话,设计他……” 薛蕙愣了愣,转念一想,就把事情想明白了。 丁铁蛋来闹事,跟谢锦朝有关,难怪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谢锦朝从书院回来之后来。 薛蕙不由得感叹,“锦朝是个好人。” 他做这些,肯定都是为了成全谢锦明,为了谢锦明的幸福。 毛文静附和着说,“谁说不是呢?要不是他鼓励我,我根本不会过来,根本没有这个勇气面对这些,也是他帮忙出谋划策,从中周旋,我才能陪在锦明哥身边。但,锦明哥好像对锦朝有些误解。” “什么误解?他非常固执,我本想替锦朝说话,劝劝他,谁知他连我的气也生上了。” 谢锦明的身体,最是不能生气,越生气嗝屁的越快。 薛蕙皱眉,“这样不行。我去劝劝他,正好我得了一颗凝香丸,让他吃了试试。” “什么是凝香丸? ” “听说是一种效果很好的药。” “哦。” 现在,谢家除了谢锦朝,说话可信度最高的就是薛蕙了。 甚至在整个村,大部分人都是对她的话深信不疑的。 尤其是毛文静,在她学习了培育菌种的知识,了解了什么是孢子,菌丝之后,她知晓薛蕙懂得太多,甚至这些东西是现在很多人都不知道的。 薛蕙说是一种效果很好的药,毛文静自然不会怀疑。 房间里,谢锦明听到脚步声,只以为是毛文静,赌气似的别过头,连眼神都不给一个,冷冷地说,“你不是说不管我了?还来做什么?” 话中一股子怨气。 “咳咳。”薛蕙清了清嗓子。 大概是因为病情的原因,谢锦明在她面前,一直以来都是个温和成熟的人,没红过脸,没吵过架。 薛蕙倒是头一次见他如此。 谢锦明闻声,这才转过头,看向薛蕙,“咳咳……你怎么来了……” “我来给你送药,无意间得的。”薛蕙把药丸拿出来,“也不知这药有没有用。” 谢锦明见是一个小小的药丸,并未报什么希望。 以前,吴氏急病乱投医的时候,也遇见不少游方郎中术士,买过不少类似的药丸。 那游方郎中吹的 天花乱坠,收了吴氏一大笔银子,可药丸却没什么用,他的病情依旧没有起色。 不过,薛蕙是一番好意,谢锦明并未表现出什么,接过药丸便吃到肚里,“好了。” 薛蕙提醒,意有所指,“大夫说你的身体不宜动气,否则再好的药材也无济于事。” 谢锦明掩唇轻咳,看了薛蕙身后的毛文静一眼,应道,“我知道了。” 薛蕙看出他的敷衍,不过她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道,“对了,锦朝也是为了你好,他很关心你的,兴许方法让你感到反感,但他的出发点是好的,你理解他一下。” 谢锦明面色一僵:“……”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谢锦朝,谢锦朝! 一个个都被谢锦朝耍的团团转! 毛文静赶紧上前帮他顺气。 薛蕙:“……” 这……这就生气了吗……她感觉她也没说啥呀…… 看来,谢锦明对谢锦朝的误会挺深。 中午饭,毛文静单独给谢锦明送过去,两人在房间里用的餐。 厨房饭桌上只剩下薛蕙,谢锦婷,王小花,彪子,再加上谢永康。 谢永康看着对面的薛蕙,想到曾爷爷的交代,鼓起勇气夹了一根土豆丝递到薛蕙面前的碗里,“小堂婶,你吃。” 第一百六十六章 争来抢去 薛蕙看着碗里的土豆丝,正想说话,彪子突然伸出筷子把土豆丝夹走,一口吃到自己嘴里,“嫂子,你不喜欢吃?我帮你吃。” 谢永康:“……” 薛蕙:“……” 谢永康抿着唇垂了垂眸,视线在彪子跟薛蕙中间转了转。 他隐隐觉得,彪子对他有些敌意。 吃完饭,薛蕙收拾碗筷,谢永康帮着忙。 王小花一向勤快,对谢永康说,“我来吧。” 谢永康躲过她的手,“我来收拾就行,不能白白吃了小堂婶家一顿饭。” “彪子,你把桌子擦一下。” 说完,薛蕙端着碗筷去了厨房。 谢永康手里端着两个菜盘子,也跟去了厨房。 彪子看了看手里的抹布,又看看旁边的王小花,把抹布给她,“那你擦桌子吧。” 王小花:“……” 旁边的谢锦婷:“……” 彪子很快跟去厨房,见薛蕙站在灶台前洗碗,谢永康则用瓢帮忙浇着清水。 两人站的很近。 彪子赶忙插在中间,冲着谢永康笑笑,伸手夺他手中的瓢,“你是客人,我来吧。” 谢永康手一躲,“还是我来吧。” “我来就行。” “不用,我来。” …… 两人争来争去,已然忘记 自己在干什么。 薛蕙看着泼了自己一袖子的水,面无表情,“看来你们挺喜欢洗碗的,那我走,你们来。” 彪子:“……” 谢永康:“……” 薛蕙把手洗干净,离开了厨房。 彪子跟谢永康大眼瞪小眼。 彪子虎着脸斥道,“看你,跟我抢什么?你自己洗吧,自己洗自己冲,洗个碗还需要两人?” 说完,他扔下抢到水的水瓢,走了。 谢永康:“?” 接下来,薛蕙走到哪里,彪子怕谢永康接近,寸步不离地跟着薛蕙。 谢永康全都看在眼里。 他心里隐隐有一个猜测。 吃完饭,薛蕙回了一趟谢锦朝的房间,出来的时候多了一层被子。 家里已经没有多余的被子,这是薛蕙花了几两银子从淘宝上买来的鹅绒被。 去后山的时候,薛蕙又将剩下的饭菜打包一份,一起带上,给柏崖老头。 柏崖老头不在房里。 薛蕙把被子往床上一扔,饭菜往桌上一搁,正要离开,柏崖老头回来了。 “我给你带了午饭,搁那儿了,还有被子。” “这被子——” 柏崖老头本以为被子是普通的棉花被,正想挑刺,谁知触手松软,到嘴边的话卡壳了一下, 转而又说,“怎么不给我准备衣服?我衣服都破了!” “你先将就一天,明天给你换新的。” 柏崖老头撇撇嘴,掀开饭盒一看,几样小菜配米饭,做出一脸嫌弃的样子,“就这?” “怎么滴?不满意?”薛蕙挑眉。 柏崖老头端起饭盒捧到薛蕙面前,“你瞅瞅,这是土豆丝吗?这是土豆条吧?!还有这白菜……” 他拿起筷子吃了一口,老脸一皱,“软软踏踏,难吃死了。还有,你看看这米饭,硬邦邦的,谁吃的下去。” 这些是毛文静做的饭,都是正常的农家手艺,连薛蕙这个吃惯了现代美食,嘴刁的人都觉得还行,她一看就知道柏崖老头是在故意找事。 薛蕙直接端起饭盒,“行,你不吃,我这就去倒了喂鸡,你就饿着吧。” “哎哎哎——”柏崖老头收了那副神气兮兮地表情,一把拦住薛蕙,抢过饭盒,嘟囔着,“我又没说不吃……” 他又不是不知,这放在乡下已经是不错的伙食了。 薛蕙没让他啃杂面窝窝头就不错了。 薛蕙看他认真的吃起来,轻哼一声,这还差不多。 “你慢慢吃,等晚上的时候我再来给你送。” “晚上就我 一个人住这里?” “有巡夜的陪你,你还怕见鬼不成?” “嘿,你知不知道我那一颗凝香丸多少钱?衣服没有,饭菜难吃,还让我住这种地方……” “你就说住不住吧?”薛蕙慵懒地往门口一靠,“反正药丸已经被人吃下去了,你不住也行,我还省钱了呢。” 柏崖老头气得吹胡子瞪眼,“你看看你这臭脾气,难怪你那个病秧子夫君找别人,那颗凝香丸你是给他吃了吧?难为你这么善良,我还以为你会一刀砍了他呢。” 就中午饭那一会儿,柏崖老头出去转了一圈,很快就把山上的一切以及薛蕙这个人都弄明白了。 在村民口中,她是个普通的村民,只是为人聪慧,跟镇中酒楼合伙买下这后山做生意。 柏崖老头还了解到,后面的铁房子是菇房,前面的棚子是大棚。 铁皮琉璃还说的过去,可那大棚的软质琉璃,柏崖老头没见过。 可看村民们深信不疑的样子,柏崖老头忍不住怀疑,难道是自己太久不出世,才没见过这等好东西? “暴力!”薛蕙漫不经心地说,“我可是良民,哪像你们,整天喊打喊杀的。” “……” “哎,我有个问题 。”薛蕙突然一脸疑惑。 “什么问题?” “你说你把追杀你的人都杀光了?” “嗯,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那我要是把你交给官府……” 这正是薛蕙好奇的地方。 小说都说什么朝廷江湖互不干涉,难道官府真的不干涉吗? 柏崖老头整张脸都黑了,“你敢!” …… 晚上,谢家一家人正吃着饭,外面传来一阵叫骂声。 这声音听着耳熟的很。 薛蕙放下筷子,跟吴氏和谢秉恩出去瞧瞧。 还未出门便听到薛俊堂的声音,“谢家做人不厚道,欺负我薛家没人吗?我薛俊堂的闺女不受这个委屈!” 薛俊堂的媳妇刘氏对着众人哭诉,“我可怜的蕙娘,不嫌弃女婿病恹恹的身体嫁过来,自嫁到谢家来之后,替谢家做牛做马,带他们过上好日子,可他们是怎么对我闺女的?这日子刚好一点就找相好的,我看这日子不过也罢。” 吴氏“唰”地打开门,冷着脸反驳,“亲家!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当初蕙娘不愿意嫁,是你收了十五两银子,外加五斤白糖,十斤猪肉,一只母鸡,非要蕙娘嫁过来的!怎么,你看现在蕙娘在谢家过的好,眼红了是不是?” 第一百六十七章 怀疑 周围看戏的皆是谢家的邻居,本就不信刘氏的话,听吴氏这么一说,对薛俊堂刘氏二人更是鄙夷。 要给蕙娘讨公道? 事发的时候薛俊堂就在后山,他那时候怎么不给蕙娘讨公道? 不就是听人说蕙娘还是个清白姑娘,谢家打算把她嫁出去,才过来的? 刘氏脸色微微一僵,看到吴氏身后的薛蕙,立刻上前,拉着薛蕙的手,一脸关心,“蕙娘,你可不要听她胡说,娘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最清楚。娘都是为了你好,娘知道谢家是个厚道人家,收那些彩礼也是想看看谢家的态度,然后帮你存着,你看,你嫁过来日子过的不错吧?” “你日子过的好,娘也放心,就是娘没想到,谢锦明不是个东西,你在外面忙活,他竟然跟别的女人搞在一起,真是欺人太甚!你这婚事咱不要了,等回去之后,爹娘再给你找个好的。” 真是离了大谱。 刘氏还真会狡辩,往自己脸上贴金。 卖女儿就卖女儿,还说是为她好? 还搁这儿演戏,当她不知道刘氏是什么人吗? 薛蕙皱眉,把手抽出来,“既然你希望我过的好,那我告诉你,我在谢家就挺好的,你们回去吧。” 刘氏愣住了。 她没想到薛蕙会用这话来堵她。 她眼 珠子一转,又说,“蕙娘,你年纪小,啥也不懂,可别被谢家的花言巧语给骗了!他们是不是说把你当女儿对待,还说以后要把你嫁出去?他们都是骗人的!” 薛蕙不解。 为什么那么多人都说她以后要嫁人? “娘,我好歹也是做了那么大生意的人,怎么可能被骗?你们要为我好,就该听我的话,回去吧。” 薛俊堂道,“薛蕙,你怎么回事?我跟你娘是来为你讨公道的!你别不识好歹,狼心狗肺!” 薛蕙挑眉,“谢谢爹娘为我讨公道,我本不想和离,怕拖累爹娘,但爹这么说……也好。” “爹娘,我先跟你们说明白,后山的生意是谢家跟镇中酒楼合作的,和离之后,我,爹,大哥,都得离开。家里的钱也都给锦明治病了,还欠了刘老板几十两。” 薛俊堂脸色一黑,正要斥责,刘氏拉住他的手,制止了他,笑着对薛蕙说,“没事,蕙娘,你是爹娘的女儿,不管你怎么样,爹娘都欢迎你回来。” 反正薛蕙不是会种菌子吗?把她诓回家再说。 就算离了这后山,也可以重新弄。 到时候还能由得她? “娘,你真好。对了,种菌子的法子,其实一直是刘老板告诉我的,不跟他合作之后,我肯定就不 能再种了,要不然影响他的生意,他肯定会把咱一家人都弄到大牢。” 薛俊堂脸皮子僵住,“不……不会吧……” “怎么不会?人刘老板府城来的,背后有常氏商号,咱们惹不起。再说了,就算我会种,那些用具材料,咱也没处弄。” 薛俊堂跟刘氏对视一眼。 真要是这样,把薛蕙接回家,没有半点好处不说,还得养着她吃白饭。 薛俊堂没了耐心,刘氏拉住他,说,“没事,娘不在意这些,你快跟娘回家吧。” 反正,一分钱不花地把薛蕙接回去,再卖一次,也能白得十五两银子,说不定这回卖的更多呢。 “娘对我真好,那以后肯定能给我买新棉衣,天天吃肉,睡棉被,是不是?我在谢家都是这样的条件,没道理,爹娘为我好,把我接回去之后条件还降了,要不然回去有什么用?”薛蕙笑着说,“爹,娘,走吧。” “薛蕙!”薛俊堂脸色铁青的怒吼! 他算是看出来了,薛蕙这是故意耍他呢! 薛蕙无辜摊手,“爹,你怎么突然发火了?” “你耍我呢!” “我怎么耍你了?” “你说那么多,不就是一分钱不想给薛家,还花薛家的钱?!”薛俊堂怒吼。 “可是,爹娘不是说接我回家是怕 我受委屈吗?我是爹娘的女儿,爹娘说疼我,给我花钱不是应该的?否则那叫什么疼我?难不成,你们接我回去,是为了我的钱?” “蕙娘,你可别相信他们,我看他们就是为了你的钱。”一婶子提醒。 旁边众人附和。 薛蕙笑了起来,“都是千年的狐狸,装什么小白兔?” 薛俊堂也不装了,怒斥,“我跟你娘养你这么大,让你回报一下怎么了?不就是收了十五两银子吗?值当你恨我们一辈子?” 刘氏也沉着脸说,“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一个女儿,早知道还不如让你……没良心。孩儿他爹,走了,这样的不孝女,还要她干啥?” 薛俊堂非常不甘,却也知道,今天是讨不了好了。 薛蕙看着他们的背影,笑笑,“爹,娘,慢走不送。” 薛俊堂冷哼一声。 薛蕙看着他们的背影说,“对了,忘了告诉你们,种菌子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不是刘老板教我的,我这么说,只是想看看爹娘是不是真心想接我回去,没想到娘一听说没钱就变脸,爹一听说我要花钱就发怒,我还回去干什么?” “你——” 听到这话,薛俊堂顿住脚步,食指颤抖地指着薛蕙,气得咬牙切齿,“你这个不孝女!” 刘氏满眼怒气 ,狠狠剜了薛蕙一眼,“大家看看,我好好的闺女,被谢家养成什么样子?!连亲爹亲娘都不认了!” 看戏的人不买他们的账,“那还不是你们对蕙娘不好?” “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你们收了那么多彩礼,别说现在你们还在谢家后山干活,就算谢家不跟你们来往,也说得过去。” “蕙娘是什么样的人咱们都清楚。” “昨儿马家的狗子得病,我听说蕙娘二话不说掏了银子给狗子治病呢。” “……” 没讨得了好,薛俊堂跟刘氏骂骂咧咧地回去。 路上,刘氏还嘟囔,“真没想到,这小妮子现在学的那么精,真是白养她那么大,早知道让她死地里得了。” …… “蕙娘,你在想什么?”吴氏见薛蕙愣神,以为她是被薛家夫妇上了心,安慰道,“你别难过,他们不把你当闺女,你也别把他们当爹娘,有我跟你爹疼你,以后我们就是你爹娘。” 薛蕙感动地笑笑,“谢谢娘。其实,我就是在想,他们为什么这么对我。若说他们重男轻女,可我上头的姐姐薛婉,跟我的待遇却完全不同。为什么偏偏对我这样?我都怀疑,我不是他们亲生的。” 听了薛蕙这话,吴氏皱眉说,“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第一百六十八章 怀疑(二) “什么意思?” “你现在十四岁,十四年前战事还没停呢,那时候死了不少人,就有很多孩子没了爹娘。你四爷爷家的女儿,你春兰姑姑,她就是收养来的,那时候她七八岁,死了爹娘,你四奶奶看她可怜,就收养了她。还有你看彪子,比你大一岁,没爹没娘的,说不定也是爹娘死在了战乱里。” 现在云西府安定和谐,稳步发展,也是云西王治地有方。 听了吴氏这话,薛蕙心砰砰跳。 也就是说,她极有可能是那时候死了爹娘,被收养来的。 吴氏越说越觉得自己真相了,“我就说,你跟薛俊堂两口子一点儿也不像,你哥我也见过,他们一个个马脸,你是圆脸,还有眼睛嘴巴,没一个像的地方,我看,多半你真是收养来的。” 反正就是喂口饭吃,捡大人的破衣服穿,从小到大花不了几个钱,等长大了却可以卖一笔钱,稳赚不赔的买卖。 “看来娘说的是真的了。” 心里有倾向,薛蕙几乎已经信了自己是收养来的事。 “其实时间也不久,当时的人多半都还在世,你要是实在想知道怎么回事,找个时间去薛家村问问老人就清楚了。” “好。”薛蕙应着。 …… 谢锦明起初并未把薛蕙给的药丸当回事。 不过,自从吃了那药丸之后,他的身体慢慢变得呼吸顺畅,浑身轻松。 这些变化潜移默化,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是几天后的事了。 这期间,薛蕙已经置办好家具,搬到后山,专心在大棚育苗移栽。 至于她是不是薛家亲生,等晚两天在去薛家村询问也不迟,赚钱更紧要一些。 柏崖老头就这么在后山上住下来,每天跟薛蕙种种菜,斗斗嘴,伤好了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大棚内需要招人打理。 盖完房子的谢忠义这一小队已经闲了几天,薛蕙把他们召集到一起,说明她的安排。 第三个菇房的菌子已经长出来,过不了几天就能收了,她虽是要跟常家合作,却不能全部交给常家,商队里必须要有自己人。 薛蕙打算的是,从中挑出十个人来跟常家一起跑商。 “我提前说明,跑商会很累,也有一定的危险,要时常出门在外,但跑商的利润也很高,若是效益好,每个月说不定就能赚几十两银子。若是不想跑商,我就安排你们在大棚里打理蔬菜,每天二十文钱,安安稳稳。这是两种不同的选择,你们自己好好想一想。 ” 不得不说,一个月几十两银子的诱惑很大,大部分都蠢蠢欲动。 但真正一下子就下定决心的不多。 谢忠义是第一个站出来说要跑商的,想要出去看看。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两人举手报名,跃跃欲试,想要出去闯荡一番。 其余人则是说要回家商量一下,才给薛蕙答复。 大棚里,薛蕙划分好区域,分别种生菜,油菜,和空心菜。 第二个大棚已经在建,薛蕙打算种的是韭菜,蒜苗,菠菜。 这六种蔬菜生长周期短,差不多一个月就能采收,正好在寒冬腊月的时候上市。 至于黄瓜茄子等等,生长周期长,要排在后面了。 薛蕙正和众人一起在大棚育苗,顺便教教王小花,以后让她专门负责大棚的事宜。 外头忽地响起一阵嘈杂。 薛蕙凝神一听,就知道薛俊堂又不老实了。 他这两天闹腾的更加厉害,在山上没少闹腾,败坏薛蕙的名声,可惜小平岭的村民都不信他。 又有狗蛋几人看着,他闹腾了也是白闹腾。 薛蕙挑开大棚的帘子,从里面出来,见不远处的后山大门口围了好些人。 薛俊堂想要从里面打开门,狗蛋拦着,两人打了起来。 狗蛋的几个小弟 帮忙把薛俊堂揍了一顿,薛立在中间劝架,护着薛俊堂。 门外面还有几个妇人,吵吵嚷嚷的。 薛蕙走过去,“都停下,发生什么事了?” 听到薛蕙的声音,狗蛋几人才停手,“嫂子。” 薛俊堂见薛蕙出来,怒气冲冲地把拦着他的狗蛋推到一边,冲上前指着自己脸上的青肿,“你这个不孝女,我是你爹,你就看着他们这么打你爹?!” “你要是不闹腾,他们会打你?” 薛俊堂气得脸色铁青。 “蕙娘,你先把门打开,让我们进去?你的大棚不是正在招人?正好让我跟你大嫂还有你婶子来干。” 门外边的刘氏对薛蕙笑着说。 就像昨天的不愉快没发生过似的。 薛蕙往外一看,刘氏旁边站着她大嫂张氏,还有她几个婶子。 在原主记忆中,这几人都是恶鬼的模样,张氏时常帮着薛婉欺负原主。 还有其中一个婶子,曾出主意说要把薛蕙卖给邻村一鳏夫家里,那鳏夫游手好闲,逼前头三个媳妇当暗娼养他,被发现后倒打一耙,说媳妇偷人,三个媳妇一个跳河一个上吊一个喝药。 要不是那鳏夫出的钱不多,指不定她已经被卖过去了。 薛蕙拒绝,“不必,人 已经在小平岭村里招到了。” 刘氏脸色一僵,耐着性子说,“那你跟刘老板争取几个名额不行吗?” “不行。” “你——” “你这个丫头片子!哪有这么跟你爹娘说话的?翅膀硬了,连你爹娘都敢顶撞了?薛家养你这么大,你回报一下薛家不是应该的?” 刘氏旁边的一妇人怒着脸尖声斥责。 “薛家养我这么大?”薛蕙嗤笑一声,“这么说,我不是薛家亲生的喽?” 那妇人脸色一变。 薛蕙注意着他们的面色,清晰地看到刘氏的眼神闪了闪,薛立则是低下了头。 八.九不离十,她应该真是收养来的。 刘氏换上一副委屈的表情,“蕙娘,我生你养你,你怎么能这么怀疑我不是你亲娘?你生下来四斤多,我还记得呢,这么大一点,你怎么可能不是我亲生的?要不然我能对你这么好?” 薛蕙大嫂张氏说,“小妹,你可不能这么没良心,爹娘为了把你拉扯大吃了多少苦,你怎么能这么伤她的心呢?” 薛蕙也没在这事上争辩,只冷淡地说,“你们今天来就是为了来山上干活?我明确告诉你们,不可能。要是你们再闹下去,爹跟大哥也不用在这儿干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软硬不吃 见薛蕙是软硬不吃,薛家人都气得不轻。 刘氏满眼幽怨地瞪着薛蕙。 薛俊堂又开始嚎着薛蕙不孝。 外面薛家的几个婶子也跟着骂起来,细数以前薛家对薛蕙多么多么的好,多么多么的不容易,而薛蕙是多么多么的没良心。 张氏眼珠子一转,制止身边几个婶子,说,“爹,你先别说了。蕙娘,要不这样,就我跟咱娘怎么样?你看你既然都让咱爹跟你大哥来干活了,肯定也不差我跟咱娘这两个人。” 薛立本就不同意七大姑八大姨的都来,见媳妇张氏这么说,他抿抿嘴唇,出声劝道,“蕙娘,要不你就叫咱娘跟你大嫂进来吧?” 薛蕙摇头,“不行。” 薛俊堂跟薛立只是在外面盖房子。 薛蕙不可能放任刘氏与张氏这两个炸弹到大棚里接触菜苗。 她们还不如小平岭的与她无冤无仇的村民可信。 薛立没想到薛蕙会拒绝。 张氏也没想到自己已经退让了那么多,薛蕙还不答应,她耐着性子,“蕙娘,你是不是责怪大嫂以前对你不好,大嫂现在给你道个歉,再怎么说,咱们都是一家人,哪有隔夜仇,你说是不是?” 薛立看向薛蕙, 等着薛蕙的回答。 薛蕙面色冷淡,轻笑一声,“你当我是在公报私仇?呵,那我就直说了,到山上干活的人都是品行端正,认真踏实的人。在薛家生活了那么多年,你们的为人,还用我多说吗?需要我细数你们都干过什么吗?我能让他——” 薛蕙瞥了薛俊堂一眼,继续说,“来山上,还是看在大哥的面子上。既然你们执意胡搅蛮缠,狗蛋,把他们两个赶出去。” 狗蛋几人架住薛俊堂跟薛立,就要往外赶。 见薛蕙来真的,张氏赶紧说,“蕙娘,你别冲动,你别冲动!我们这就走。” 说着,她赶紧把刘氏跟其他几个婶子拉走。 刘氏一脸怨气,却不得不跟张氏离开。 回薛家村的一路上,她们几人都是满腹牢骚,将薛蕙骂了个狗血喷头。 “张嫂子,婶子,你们这是干嘛去了?” 迎面走来一个年轻姑娘,正是林燕子。 张氏看到林燕子,双眼一亮,上前拉住林燕子的手,“燕子,你跟蕙娘关系好,要不你去找她说说,让我跟她娘去他们后山干活呗?” 林燕子有些受宠若惊,虽然两家是亲家,但以前张嫂子都不正眼看她的。 她 抿了抿唇,疑惑地说,“我去说?蕙蕙不让你们去吗?” 张氏扯了扯嘴角,“蕙娘这丫头记仇,现在还生着我的气呢。你跟蕙娘关系好,你帮嫂子去说说呗?” 林燕子垂下的眼眸动了动。 自上次她跟薛蕙不欢而散,就没再见过。 她去书院门口等谢锦朝,谢锦朝总是冷着脸,理都不理。 她有些后悔,不该跟薛蕙闹成这样。 可往常两人生气,都是薛蕙来哄她,她又拉不下这个面子去找薛蕙。 张嫂子看样子还不知她跟薛蕙闹不愉快。 林燕子想了想说,“蕙蕙决定的事,很难改变,只怕我去说也没用。” “你还没试,怎么就知道没用?” “要不这样吧,我哥哥就快沐休了,让他来跟蕙蕙说,蕙蕙应该会听他的话。”林燕子说。 她也能趁机跟薛蕙和好。 张氏双眼一亮,“好好好,那就多谢你了。” 她怎么忘了林珅呢! 以前薛蕙可是最听林珅的话,林珅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刘氏想上前说什么,被张氏拉住。 等林燕子离开,刘氏才拉住张氏的手,语气中带着几分斥责,“你干嘛跟她那么说?要是让林珅去见薛蕙那小妮 子,婉婉怎么办?” 张氏安抚刘氏说,“娘,要是林珅有那个心,你不让他见,他就不去见了吗?” “可……” “可什么可?你放心好了,林珅是读书人,他要是还要脸,肯定不会跟婉婉和离的。” 张氏继续劝说,“就算林珅对薛蕙念念不忘,想把她娶回来,那薛蕙也得叫婉婉一声姐姐,说不定更容易拿捏呢。” 刘氏还是愁眉不展。 张氏不知道的是,婉婉上次回娘家的时候偷偷告诉她,林珅还没有跟她圆房,一看就抱着和离的心思,让她帮忙出出主意。 也不知婉婉成功了没。 但这种事,她不好叫张氏知道。 …… 谁想去跑商,谁想留在后山干活,谢忠义一行人也已经有了答复。 想留在山上干活的人,薛蕙安排他们进大棚育苗。 大棚用无土种植,节省空间,再加上是六种青菜,需要的苗量很大。 他们都是普通的农民,育苗自然不在话下。 不过到了大棚内,他们还是惊了一惊。 在外面冻得手脚冰凉,一进来热气扑面,温暖如春。 难怪这里面能种菜呢。 育苗也不是常见的土地育苗法,而是先对种子进行处理, 再放到固体基质蛭石和珍珠岩中。 总之,一切都透露着不平凡。 薛蕙在旁边指点。 柏崖老头也是头一次见这种育苗方法,与村民们一起尝试。 “不行,你这样不行,你浇的水太多了……” “不行,一个岩穴不要放那么多种子……” “不行,你盖得太厚了,长不出来……” …… 村民们都是干过农活的人,很快就能上手。 柏崖老头却觉得非常困难,见其他村民还有王小花已经种了好多盘,他才种了几个,心里不免有些焦躁。 “不行,哪有你这么……” 在薛蕙又一次出声的时候,柏崖老头炸了,“去去去!我堂堂神医给你种菜,你不感谢我就算了,还挑三拣四的!本神医不干了!” 说完,他撂下摊子气呼呼地离开。 薛蕙看着他神气的背影,抿着唇,没憋住笑。 谢锦明的身体日渐恢复。 他整理好衣衫,走出房间,对毛文静说,“我们一起去后山吧。” “你不怕……” “早晚要去的。” 事已至此,他跟毛文静迟早要出现在村民们的眼前。 “那好。” 两人并着肩走在村里的街上。 村民们已经见怪不怪。 第一百七十章 希望落空 柏崖老头一从大棚里出来,就跟谢锦明跟毛文静两人撞了个正着。 在山上干活的村民,谢锦明和毛文静都认识,现如今见到一个陌生老头,不免多看了几眼。 在他们打量柏崖的时候,柏崖老头也在打量他们。 他看着谢锦明的面色,很快就判断出,这人就是薛蕙的便宜丈夫,刚服用凝香丸不久,正在恢复期。 旁边这个女子,想必就是薛蕙便宜丈夫的相好了。 柏崖老头睨了他们几眼,冷哼一声,甩甩袖子离开。 谢锦明:“?” 毛文静:“?”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有些不明所以。 薛蕙从大棚里出来,看到二人,“你们怎么来了?” “锦明哥说身体好了许多,就来山上帮忙。” 薛蕙打量谢锦明两眼,发现他的脸色确实比前两日好了许多,“你现在身体感觉如何?” “好了很多,谢谢你那天给的药丸。” 呦,看来凝香丸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那就好。” “那我们先去忙了。” “哎,等等……没事,你们去忙吧。” 薛蕙本想叫柏崖帮谢锦明诊脉,转头见柏崖已经走远了,便想着下次吧。 薛蕙转身进了大棚,将放完种子之后的格子 盘摞起来。 “小堂婶,我来帮你。”谢永康拍拍手里的泥土。 “嫂子,我也来帮你。”彪子立马撒开手里的活,起身帮忙。 薛蕙松手站到一边,“那你们俩忙吧。” 谢永康:“……” 彪子:“……” 彪子说,“你自己应该能搬得动,我去弄种子了。” 谢永康:“……” “彪子,你跟我出来一趟。”薛蕙想到什么,把彪子喊出来。 彪子闻声,得意地冲着谢永康挑了挑眉,起身跟着薛蕙出了大棚。 谢永康:“……” 他抿了抿唇,默默地摞着格子盘。 “嫂子,你叫我什么事?” “第三菇房的菌子快要采摘,你明天随我去一趟县里,联系常家的人。” “好啊。” “跑商的人虽然已经定好,但他们都是地地道道的村民,没出过远门,对从商的事一知半解,需要一个机灵一些的人来带他们。彪子,我是拿你当心腹看待的,你愿不愿意……” 彪子知道,跟着薛蕙从商,即便商人是末等,那也比当地痞流氓强。 薛蕙定然不会亏待他。 彪子说,“我肯定愿意。” “你要是不想,不用勉强。” “没有勉强,嫂子,本来我就是孤家寡人 一个,无所事事,嫂子这么信任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 薛蕙挑开大棚的帘子,被眼前的谢永康吓得后退一步,“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谢永康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匆忙垂下眼眸,“没,没什么。” 小堂婶说彪子是她的心腹,还问他愿不愿意。 彪子说肯定愿意,高兴还来不及。 他猜的不错,小堂婶跟彪子果然是那种关系。 看来,曾爷爷的愿望要落空了。 晚上回家,谢永康便心事重重。 等大家都回房休息,谢永康敲开谢族长房间的门,“曾爷爷。” “康康,你有事?” “曾爷爷,你跟我说的事,怕是不成了。小堂婶她……” “她怎么了?”谢族长忙问。 “她已经有心仪的人。” “心仪的人?是谁?你怎么知道的?” “我看出来的,就是常在山上监工管事的彪子,你知道吧?” 谢族长当然知道。 这个彪子时常跟在薛蕙身边出入谢家。 谢锦明办混账事儿的那天,他刚在谢家见过呢。 只是他并不太清楚彪子的来历。 “这个彪子,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头?” 谢永康在后山上呆了几天,对彪子狗蛋几个的身份也有 耳闻,“我听说,他是县城里来的,好像是吴家舅舅的手下,专门留下来给小堂婶办事的。” 谢族长伸手捋了把下颌的胡子,沉思片刻,“这样啊……他家是哪里的?你知道吗?” “他好像是个孤儿。” 谢族长闻言双眼一亮,“孤儿?那这就好办了。” 既然是个孤儿,又是帮薛蕙办事,那直接叫彪子入赘不就完事了? “康康,”谢族长拍拍谢永康的肩膀,“你跟曾爷爷说,你是什么想法?现在离蕙娘及笄还有一段时间,你要是还想去后山,也还有机会。” 薛蕙才多大,就算心仪彪子,两人没有刻骨铭心的经历,很容易变心的。 谢永康垂下眸,脑海里浮现出薛蕙时刻都冷静的面容,“我……还是想再试试。” “那好,曾爷爷会帮你的。先回去休息吧。” 翌日,谢族长特意去了谢家一趟。 不过,他来的不巧,谢家锁着门。 吴氏谢秉恩去了县里,薛蕙也跟着马车去了县里。 谢族长又往后上走了一趟,彪子的小弟开门让他进来。 谢族长往四周张望一番,问小弟,“你们彪子哥呢?” 小弟如实答,“彪子哥今儿没来,要跟嫂子在县城会 合办事去。” 谢族长在后山上见到了谢锦明,谢锦婷,就是没见着薛蕙。 谢族长皱了下眉。 这种情况对康康非常不利,他必须得想办法让薛蕙跟彪子分开一段时间。 两人年纪都不大,分开一段时间,感情肯定就淡了。 薛蕙跟彪子在县城会合,一道去了一品居。 薛蕙拿出常玉树给她的令牌,店小二看到,神色立刻变得严肃谨慎,“二位请稍等,小的这就去通禀。” 片刻之后,店小二下来,请薛蕙跟彪子上去,“二位里面请,少东家眼下不在宜春县,不过他留了话给唐掌柜。” 店小二引着薛蕙跟彪子到一房间门口。 薛蕙推门进去。 房间内坐着三人。 其中一个正是跟薛蕙打过交道的唐掌柜。 见薛蕙进来,唐掌柜站起身,冲着薛蕙笑笑,“薛姑娘来了,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府城专门打理商队的齐掌柜,这位是齐公子,少东家交代,关于菌子到府城的生意,全都交给齐掌柜来负责。齐掌柜,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薛姑娘。” “薛姑娘,久仰大名。”唐掌柜身边的中年男子率先冲着薛蕙拱手。 薛蕙颔首一笑,“齐掌柜,不敢当。” 第一百七十一章 开价 齐焕的视线在薛蕙进来的第一时间就落在她身上,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他没想到,被唐掌柜百般称赞,被少东家十分重视的薛蕙薛姑娘,竟然是个看上去还不到十五岁的小丫头。 但,见她从容不迫,不卑不吭,齐焕挑了挑眉,出声说道,“薛姑娘,坐。” 薛蕙看向齐掌柜身边的齐焕,微微颔首,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唐掌柜和齐掌柜也都在各自的座位上坐下来。 齐掌柜说,“我也不饶圈子了,薛姑娘,我听唐掌柜说,一个菇房一次采摘能够采到万斤以上的平菇,七千多斤香菇?薛姑娘开个价吧。少东家交代过,只要薛姑娘的条件不过分,都能满足。” 听齐掌柜的意思,是叫薛蕙把菌子卖给他们,再由他们卖到府城。 价格自然要比给宜春县酒楼的价格要高,毕竟菌子在府城销售的单价也会变高。 常玉树允许她提价,但提多少呢? 薛蕙作为一个外来人士,又不曾去过府城,不知府城的物价如何。 并且,薛蕙并不喜欢这种合作模式。 这种情况下,常氏便相当于一个中介,薛蕙把菌子卖给他们,无论他们怎么样销售出去,薛蕙 得到的金钱是固定的,这是常人来看最稳妥的,保证不会亏损,但赚了钱,也跟薛蕙无关。 薛蕙认定菌子不会亏损,独一无二,否则常玉树便没必要来找她合作。 既然确定不会亏损,薛蕙自然要选择一种利润更高的合作模式。 薛蕙说,“我懂齐掌柜的意思,但,这菌子我不打算卖给常家。” 齐掌柜一皱眉头,“薛姑娘这是何意?” “我与常家合作,无非是对府城不熟,难以开辟市场,齐掌柜作为府城人有这个门路,我出菌子,你找销售渠道,最后咱们二八分成,如何?” 这种模式,是将薛蕙自己和常家,都与销售价格绑定在一起。 府城的消费水平高,价格也高,价格越高,薛蕙的利润越多。 于常家来说,这种方式不必出本钱,也不必承担任何风险,只要帮忙把菌子卖出去,就能得两成利。 “这……” 齐掌柜跟唐掌柜对视一眼,面露复杂之色。 齐掌柜有信心将菌子卖大钱,这才肯豪言说让薛蕙任意开价。 但现在薛蕙提出这种方式,无疑是让自己给薛蕙做嫁衣。 这就让齐掌柜想到,他曾在奴儿干都司收购皮毛时的经历。 奴儿干都司位于大夏东北,坐拥三座兴安岭,当地土着以捕猎为生,因此动物皮毛在当地价格低廉。 但这个价格低廉的皮毛,经齐掌柜以及其他商人之手运出去,则变成了非常昂贵的奢侈品。 皮毛收购价格很低,也有百姓不服气,想要提价,但商人们都是穿一条裤子的,只要联合起来压价拒收,那些不服气百姓的皮毛根本就无法卖出去,不得不向商人妥协。 转瞬之间,齐掌柜已经思考了若不同意薛蕙的条件,并以压价拒收来胁迫薛蕙将菌子卖给他,会有怎样的后果。 府城是常家的大本营,要商人们联合起来拒收薛蕙的菌子,自然行得通。 但这就违背了常玉树的初衷。 再者薛蕙不是那些普通的百姓,她是有头脑的人,她能想出种菌子的法子,能利用村民们做起后山的生意,能搭上常玉树这根线,那么她未必不能搭上别人,毕竟常家总是有几个仇家的。 到时候常家就得不偿失了。 齐焕这是第一个次跟着他爹来坐生意,还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只知道薛蕙提出来另一种对她有利的交易方式,把身经百战地他爹难住了。 他不由得 多看了薛蕙几眼。 彪子注意到齐焕的视线,一皱眉。 怎么到哪儿都有惹人讨厌的蜂蝶? 思考过后,齐掌柜笑起来,“薛姑娘这法子也不错,只是门路也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找得到的,九一分,如何?” 薛蕙微笑着摇头,手指轻叩着座椅的扶手,“齐掌柜过谦了,您要是找门路还困难,少东家何至于让你来负责这事?换个人不就好了。” 她最后一句话说的轻飘飘,像是在开玩笑,又像是认真的很。 齐掌柜冷不丁的一惊。 听上去,薛蕙似乎跟少东家关系斐然。 难怪少东家会说条件任她开。 齐掌柜冷静下来,笑着说,“瞧薛姑娘这话说的,不过是困难了点,哪儿值当换人?罢,八二开就八二开吧。” “齐掌柜敞亮,待见了少东家,我必然为齐掌柜美言几句。” 接下来,两方又简单商谈了一下货物运输,结款方式等细节。 随后,齐掌柜叫人拟了字据,一式两份。 薛蕙看过无误后签下来。 唐掌柜说,“我看已经晌午了,薛姑娘不如留下来一起吃顿饭。” “却之不恭了。” 几人在饭桌落座。 彪子坐在薛蕙的左边。 齐掌柜 跟唐掌柜在薛蕙的对面坐着。 齐焕看了看,在齐掌柜与薛蕙中间落座,正好在薛蕙的右手边。 齐掌柜寒暄道,“薛姑娘头脑清晰,在下走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见薛姑娘这样的奇女子。” “齐掌柜过奖。” 薛蕙知道,齐掌柜会妥协,无非就是,她是常玉树介绍来的。 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的菌子卖家,齐掌柜能这么轻轻动动就接受她的条件? 齐焕看着薛蕙冷静泰然的样子,眼底不掩赞赏,端起酒杯,“薛姑娘,我敬你。” 薛蕙端起面前的茶杯,“齐公子,我以茶代酒,敬你。” 彪子看着齐焕这样子,心里有些不爽。 等齐焕放下酒杯,彪子立刻举起酒杯,“齐公子,我敬你。” 齐焕一愣,立刻给自己斟满,冲着彪子抬手示意,一口干掉,亮了亮杯底。 几人开始闲聊。 聊过一圈之后,彪子又端起酒杯,“齐公子,我敬你。” 齐焕一愣。 薛蕙也是一愣。 不明白彪子为什么不敬唐掌柜跟齐掌柜,非要敬齐焕。 齐焕只好给自己倒满,又喝了一杯。 片刻后。 彪子又端起酒杯,“齐公子,我敬你。” 齐焕:“?” 第一百七十二章 自我欺骗 齐焕属于喝醉酒之后特别能说,特别能吹的那种。 半醉不醉之后,他旁若无人,无所顾忌地跟薛蕙说,“薛……薛姑娘,这衣服不适合你,你应该穿那种大家闺秀穿的裙子,不过我看你应该买不起。你不知道我家多有钱吧,啧啧……” 他用手比划了一个数字,“琉璃,你见过没,我房间用的是琉璃窗,那叫一个敞亮,没见过吧?改明个……” 齐掌柜黑着脸打断他的话,“齐焕!你给我老实点!” 说完,他又冲着薛蕙歉意一笑,“薛姑娘,犬子不懂事,冒犯了你,见谅。” 薛蕙笑笑没说话,暗暗瞥了彪子一眼。 彪子没看到似的,端起酒杯,“齐公子,我倒是对琉璃感兴趣,到府城有机会你一定要带我见识一下,来,我敬你。” 薛蕙:“……” 齐焕粗着嗓子应道,“好,好,好。” 说着,把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一顿饭下来,齐焕喝的脸色通红,醉醺醺的,说话都不利索了。 “唐掌柜,齐掌柜,告辞。” 唐掌柜跟齐掌柜送薛蕙到门口。 “二位留步。” 薛蕙跟彪子离开了。 唐掌柜与齐掌柜寒暄两句,也离开了。 齐掌柜看着 身后醉醺醺地儿子,脸色铁青,狠狠往他脑袋上敲了两下,“你给我过来!” 齐焕被敲醒了,想到饭桌上发生的事,缩了缩肩膀,小声说,“爹,我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你哪回不是知道错了?我带你出来是干嘛的?是让你学着做生意的,不是让你出来泡妞的!” “是是是……” 齐掌柜看着他不争气的样子,心里恨铁不成钢。 他常年在外面跑商,对儿子的关注太少。 儿子长于妇人之手,备受溺爱。 等他回过神来意识到的时候,齐焕已经长成了这副模样。 屁事不会,就会泡妞跟吹牛。 别看齐掌柜在外面分光无限,但前头提过,常家有规矩在先,掌柜不是雇用而是卖身,是常家的奴仆,齐焕自然也是常家下人。 常家下人也分不同的等级,等级最高的,莫属南阳这等在东家和少东家跟前服侍的以及在常家主家坐镇的几位掌柜。 最低等的就是干杂活的下人,倒夜香,打扫马厩,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连普通的家丁都不如,常家的家丁也都是些大块头,会点功夫在身,上面还有正儿八经习过武的侍卫。 齐掌柜现在得少东家器重,齐焕 也就跟个小少爷似的,待日后他离世,齐焕若没有个一技之长,就得沦为常家最下等的奴仆,干脏活累活的那种。 齐掌柜这才决定,以后跑商都要带上齐焕,哪怕日后做不到他这位置,至少也能是个小管事。 …… 有人一直盯着一品居。 薛蕙进出这一趟,被人尽收眼底。 这人便是孔掌柜。 听闻薛蕙去了一品居,孔掌柜连日来阴雨连绵的心情终于放晴。 面前的店小二见掌柜笑起来,不明所以。 酒楼这段时间的生意一降再降,门庭清冷,掌柜不想办法就算了,整日让他盯着一品居。 现在竟然还笑得出来? 孔掌柜看到店小二的表情,得意地轻哼一声,“你懂什么?薛蕙突然去了一品居一趟,你猜不出为什么?” “为什么?” “自然是菌子卖的不好,姓唐的要薛蕙赔偿呗。” 店小二:“……” 掌柜,你就别自我欺骗了行不行。 这时,外头传来另一人的通禀声,“掌柜,郭二掌柜来了。” 孔掌柜起身出门去迎,“郭二掌柜,您里面请。” 郭二掌柜径直走进来,在太师椅上坐下,“老孔,你这里上个月的账簿我已经查过,可是出 了什么问题?” 郭二掌柜掌管常家在宜春县的酒楼这么多年,事情的症结在哪儿,他心里早已经有了底。 现在只不过是来叫孔掌柜说说,寻求解决的办法。 否则到年底,孔掌柜肯定得被撸下去。 孔掌柜一愣,笑说,“没什么问题呀,酒楼一切经营正常,郭二掌柜何出此言?” “确定?” “当然确定。”孔掌柜自信地说,“对于酒楼的生意,我一直兢兢业业,不敢懈怠。反倒是一品居,临江楼之流,花大笔钱购入千斤以上的菌子,多数都砸在手里,不知道亏损了多少钱,郭二掌柜还是去查查他们为好。” 听到孔掌柜这么说,郭二掌柜错愕不已。 “谁告诉你,一品居亏损了许多钱在菌子上?” 上个月月底他查账的时候,被一品居的营业额惊到了。 翻了将近一倍。 一品居本就是宜春县顶尖的酒楼,再想往上提高营业额,非常的困难。 这一次就是凭着这个菌子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 加之唐掌柜这些年的用心,入了少东家的眼,不出意外,过了年唐掌柜定然会往上升一升。 孔掌柜见郭二掌柜惊讶,笑了起来,“郭二掌柜,你难道不 知道?我看呀,你一定是被姓唐的给骗了。今儿那卖菌子的薛蕙还被请去一品居,姓唐的向她索要大笔赔偿呢!” 郭二掌柜:“……还有这回事?” 郭二掌柜显然没那么相信。 “当然!”孔掌柜斩钉截铁地说,“你不信,就去一品居问问姓唐的。郭二掌柜,我可提醒你,千万别被姓唐的给骗了,否则等到年底上头查账,要遭殃的,可是你!” 郭二掌柜:“……” …… 从一品居离开,薛蕙不解地问彪子,“彪子,你为什么一直敬齐公子喝酒?” 彪子想了想,说了个不会出错的回答,“我跟他很投缘。” 薛蕙:“……” 做上马车,薛蕙跟彪子闲聊,提到跑商这事。 第一次去府城,薛蕙自然会跟着,日后若有时间就跟着,没时间就得彪子带着人去。 马车驶过鸡笼镇,前面就是远志书院,彪子笑着说,“嫂子,谢二哥快休沐了。” 薛蕙瞥了眼书院的大门,“哦。” 哦? 就这? 彪子眼珠子转了转,又说,“哎,好几天没见谢二哥,我都有点想他了,嫂子,你想不想?” 薛蕙没说话,凝神看着外面。 远志书院门口站着一个女子。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不是亲生的 她一眼就认出来那是林燕子。 不过,这次林燕子手里并未拿什么,看上去并非是给林珅送东西。 况且,马上就要沐休,也不值当再来送什么,等林珅回家取就行了。 那林燕子等在远志书院门口,目的呼之欲出。 “嫂子?” 彪子见薛蕙不说话,又喊了一声,“你怎么不说话?” 薛蕙回神,“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好几天没见谢二哥了,有些想他,你想不想?” “呵,想他?”薛蕙嗤笑一声,“我有病我才会想他。” 彪子:“……” 不想就不想吧,为什么要诅咒自己? 马车继续往前驶着。 薛蕙想起什么,“彪子,先别回去,先去一趟薛家村。” “嫂子,去薛家村做什么?” 薛蕙就将她跟吴氏的猜测简单一说,“到了薛家村,我不方便出面,麻烦你去问一下。” 彪子闻言立刻应声,“好嘞。我就说,薛家那两口子那么挫,怎么可能生出嫂子这样的闺女,嫂子肯定不是他们亲生的。” 马车停在薛家村外面。 彪子一个人进了村。 没多大会儿,彪子从村里出来,飞快地窜上马车,激动地跟薛蕙说,“嫂子,你猜 的不错,你真不是薛家亲生的!” “边走边说。” “好!”彪子掉转马头,马车朝着小平岭前进。 彪子语气中克制不住地兴奋,“我按照你说的,找到那几个老人,跟他们说我是来找妹妹的,妹妹十四年前在薛家村附近丢失,问他们那时候有没有人家凭空多了个闺女,他们一开始都不愿意说呢,是我跟他们哭诉卖惨,他们才提到了薛家跟你。” 薛蕙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彪子又说,“不过嫂子,你的亲生父母只怕难找了。那几个老人之所以会提到你,是因为其他被收养的孩子来历都有迹可循,父母都是本村或者其他村的人,就只有你,那几个老人说不知道你是谁家的孩子。” 那时候正值战乱,百姓生活水深火热,新生儿少,再加上婴儿出生是一件喜事,谁家生了孩子,村民们大多都清楚。 当时没见刘氏怀孕,薛家突然多了个婴儿,村里便有人疑惑,那年村里出生了几个女婴,但人家家人都好好的呢。 不过薛家当时对外说是从别的村抱回来的,父母双亡。 慢慢的,事情就没怎么提起了。 彪子这回过来一问,那些老人才回想起 当年的事。 薛蕙说,“不知道就不知道吧。” 她本就是从现代而来,无论是对薛家,还是对她那未曾谋面的亲生父母,都没什么感情,也没想着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 “嫂子不想找自己的亲生父母吗?” “那种情况下,我亲生父母大概率是真的已经离世了,没必要再找。” “也是。” 马车在谢家门口停下。 薛蕙从马车上下来,开门。 “蕙娘。”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 薛蕙转头一看,是谢族长,“大爷爷。” 谢族长的视线落在彪子身上,斜睨着打量几眼,才走上前,不着痕迹地笑问,“你们这是去哪儿了?” 薛蕙也没瞒着谢族长,如实说,“我跟彪子去县城见了常家的人,签了合作的字据,后天常家就会派人前来,采摘运输,把菌子送往府城。” 乡村消息闭塞,知道村民们大都不知道常氏商号是什么,但一说镇中酒楼是常家的,那便都明白了。 谢族长知道的多一些,晓得常家是个大商号。 见薛蕙不仅搭上了常家,还要把生意做到府城去,谢族长看向薛蕙的眼底充满了赞赏,越发觉得肥水不流外人田,必须得让薛蕙留 在谢家。 他问,“那这一趟去府城,就忠义他们去?” 谢忠义打定注意去走商,这等大事,自然要跟家里人商议,谢族长也赞成他出去闯荡。 “这第一次,我跟彪子都去,怕遇上什么意外,也好拿个注意,等以后我就不跟着了。” 谢族长一听彪子也去,不由得瞥了彪子一眼。 这一趟出远门,两人一路同行,万一遇见个什么匪徒,共患难,那还得了? 不行! 得想个办法。 接到谢族长冷冰冰的视线,彪子有些莫名其妙。 他哪里得罪谢族长了吗? 谢族长想了想说,“蕙娘,这次去府城,叫康康也跟着吧。他也能帮上忙,就当出去见见世面。” 彪子:“!” 好家伙!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让谢永康跟着嫂子去府城,万一途中出个意外,谢永康来个英雄救美,那还了得? 不行! 他得赶紧把事情告诉谢二哥! 多一个人并不算什么,谢族长这么说,薛蕙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好。” “多谢了。”谢族长冲着薛蕙点头示意,临走前看了彪子一眼。 彪子回县城的时候,途径远志书院,特意去找了一趟谢锦朝,用夸张的修辞 手法把事情讲述一遍,“谢二哥,你必须得想想办法,要是叫谢永康得逞了,嫂子她就……” 谢锦朝拍拍彪子的肩膀,眼神深不可测,“不要着急,后天我休沐,跟你们一起去府城,你明天帮我把东西备好。” “好嘞!”彪子正想离开,想到什么又折返回来,“对了谢二哥,嫂子不是薛家亲生的。” 彪子把在薛家村打听到的事跟谢锦朝说了说,“那薛家人真不要脸,前几天还去山上闹腾,说嫂子是他们亲生的,拿着生养之恩威胁嫂子。” 谢锦朝闻言,深思着皱起眉头。 “谢二哥,有什么问题吗?” “她说,她不打算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 “是,嫂子说她亲生父母大概率已经死了,没有寻找的意思。” 事情有些蹊跷。 薛家是什么样的人,谢锦朝他们都知道。 那时正逢战乱,民不聊生,许多新生的孩子都没能活下来。 更何况是父母双亡的婴儿。 若当年薛蕙亲生父母已死,薛蕙那时在战乱中必死无疑。 薛家与其没有血缘关系,却将其收养,养大,相当于给与了薛蕙的第二条命。 这一份恩情,比之生养薛蕙,要重得多。 第一百七十四章 交易 所谓生养,生养,生下来就要养育,里面有责任和义务存在。 如果薛蕙是薛家亲生,却遭到薛家的苛待,与薛婉的待遇天差地别,那便没有尽到相应的责任,薛蕙现在不喜薛家,也情有可原。 可,如果薛蕙不是薛家亲生,而是父母双亡,薛家见其可怜将其带回家,并无养育的责任,却因善心才给她一口饭吃,将她养大成人,那这便是大恩。 薛蕙却不知恩图报,当个白眼狼,必然会受到村民们的指责。 薛家若想拿捏薛蕙,完全可以以收养之恩来绑架薛蕙,更能事半功倍。 但薛家却非要给薛蕙灌输是亲生的概念。 且村民们都是八卦的,若薛蕙不是薛家亲生,背后嚼舌根的人必然不少,薛蕙以前却从来没听说过。 这是否说明,薛蕙亲生父母根本没死,薛家人怕她找回去呢? 薛蕙大概是他们偷偷抱回来的。 在那个年代,孩子很容易夭折,是什么原因,非要叫薛家多养一个孩子呢? 谢锦朝早先便了解到,薛婉在薛家很受宠,时常打扮的漂漂亮亮,有旁人根本买不起的胭脂水粉和绢花。 这个时候,百姓们喜欢多子多福,多子代表着劳动力 ,只有劳动力足,家里才会富裕,正如谢家男丁多,早早就能干活出力,过的都不差。 薛家却只有一个薛立,地也不多,钱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当年薛蕙的亲生父母丢了孩子可曾寻找,可曾报官? 听了谢锦朝的分析,彪子一拍脑门,“谢二哥,还是你聪明,我怎么就没想到呢!那,这件事要告诉嫂子吗?” 谢锦朝垂眸深思,“这件事,你且当做不知道,待日后我来告诉她。另外,你找人再去打听,薛家人当年怎么对外说的,薛蕙是从哪个村抱来的,全都搞清楚。” “好。” 彪子一听谢锦朝说了“日后”二字便明白了。 就得等日后。 要不然嫂子找到亲生父母,回了娘家,谢二哥做的一切不就白做了? 第二天是准备的一天。 薛蕙通知谢忠义等人,跟他们讲解注意事项,让他们备好衣物和干粮,做好准备。 这一趟运送,还是以常家人为主,谢忠义等人去就监督和观摩,看看常氏商号的人是怎么办事的。 薛蕙要离开几天,提前把后山的事吩咐好,让他们有什么事就找谢锦明跟狗蛋。 柏崖老头不赞成地摇头,“你为什么要把后山交 给你那个便宜丈夫?” “因为信得过。” 除了信任之外,还有随机应变的能力。 村民们遇事容易慌,也只有谢锦明跟狗蛋能担起这个责任。 柏崖老头一脸不解。 她便宜丈夫都去找相好了,她还信得过? 薛蕙便如实跟他解释,“我们不是真正的夫妻……” 柏崖老头一直呆在山上,而山上是干活的地方,再加上人是特意挑选,闲言碎语较少,他一直没听说过传言。 经薛蕙一解释,他才明白。 “正好,他身体一向不好,我想让你帮他诊一诊。” 柏崖老头手一伸,“诊金拿来。要本神医出马,至少也得一万两银子。” “神医,我有一问。” “问。” “你的命值多少钱?” 柏崖挺起胸脯,“本神医的命自然是无价的。” “那不就得了,我救了你的命,救了你无价的命,一万两银子算什么?” 柏崖:“?你那叫救了我的命?解毒丹跟金疮药都是我的,你就动了动手指!” “呵!我要是没把你弄到房间里,找大夫给你诊治,把你的药喂给你,你躺那儿昏迷一天,指不定晚上就冻死了!”薛蕙理直气壮。 “就是呀,就是呀,山 上晚上很冷的。”谢锦婷在一边附和。 “你——强词夺理!”柏崖老头气得脸色通红,“小孩儿,你可不要学她,都学坏了!” “不可能,大嫂是天底下最好,最善良的人。”谢锦婷狂吹彩虹屁。 柏崖闻言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轻飘飘地瞥了薛蕙几眼,“就她?最善良的人?我看最黑心的人还差不多。” “你不要诋毁我。” “实话实说。” “一天一盘干炸蘑菇,行了吧?”薛蕙瞥他一眼。 在柏崖老头嫌弃毛文静做的饭菜的第二天,中午饭是薛蕙亲自下厨。 家里菌子多,薛蕙拿出来一些做干炸蘑菇,并且给柏崖带了一份,直接堵住了柏崖要挑刺的嘴。 不过,也就那一次,之后几天的饭菜里没有干炸蘑菇,叫柏崖惦记的心痒痒。 柏崖闻言斜睨了薛蕙一眼,“不行。” “你不要得寸进尺!” “要我给他诊治也可以!每天中午饭四菜一汤,你做的。” “你——”薛蕙气得伸出食指指着他,后面的话还未说完,她想到什么,眼珠子一转,妥协道,“行,一言为定!” 反正,等他给谢锦明诊脉开药方之后,她直接反悔不就得了。 柏崖一眼看出她的想法,捋了把胡子。 反悔,想得美。 两人一起去了菇房。 谢锦明从菇房出来,见薛蕙身边跟着那个见到他就臭屁哼哼的老头,不由得一怔,“薛蕙,你找我?” 薛蕙点点头,“这位是柏崖神医,我给你的那颗药丸,就是他给你的。想必你已经见过,让他给你诊治一下。” 谢锦明稍稍一惊。 柏崖这老头属实不像什么神医,更像是江湖骗子。 传言中的神医都是白发苍苍,善良和蔼,仙风道骨,悬壶济世。 而柏崖,干瘦一黑老头,整天牛鼻子冲天,就跟谁欠了他八百块钱似的。 要不是薛蕙亲口介绍他是神医,谢锦明还真不敢信。 看到谢锦明眼神,柏崖立马一瞪眼,“怎么地?不像神医是吗?” “锦明没有这个意思。”谢锦明立刻面带歉意地说。 “哼,把手伸出来。” 谢锦明听话地伸出手腕。 柏崖干瘦的手指搭在他的脉搏上,面色凝重起来。 片刻,他放下手。 谢锦明立刻将手垂到袖子里,率先说道,“即便没救也没关系,锦明早已做好准备,神医不必自责。” “谁说没救了?你那只眼睛看到我自责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支持 谢锦明被柏崖呵斥地一愣,“我看神医表情凝重,以为……” “你的身体常年沉疴积弊,积重难返,医治是困难了些。但只要你乖乖听从医嘱,也不是无法痊愈。” 此话一出,薛蕙跟谢锦婷的表情上都露出一丝欣喜。 谢锦明说,“神医放心,我必然悉心听从神医的嘱托。” “既然诊完了,快去开药。”薛蕙催促着。 柏崖冷哼一声,轻飘飘地看了薛蕙两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他这病难治,每一阶段的药方都是不同的,若无法一次根除,极有可能反噬,你要是想看着他死,哼哼……” 薛蕙:“……” 听着他贱兮兮的声音,薛蕙在他身后,要是视线能化成利箭,柏崖的背后估计已经全是血窟窿了! 这老头! 柏崖去青瓦房取纸写药方了。 薛蕙正要离开。 “小堂婶,”谢永康纠结半响,还是上前说,“二爷爷让我来问问你,除了衣物干粮,需不需要带些家伙事?” 以谢永康的辈分,他口中的二爷爷指的是谢忠义。 现在虽说已经天下太平,但偏远地区仍存在匪患,最是喜欢打劫过路商人。 薛蕙皱眉想了 想说,“不必,有常家人在,料想那些人不敢动常家的商队,而且,我给你们准备了武器。” 碰一下就晕,这时候的刀剑再锋利,也抵不上电击器。 这玩意威力惊人,要是传出去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遭人觊觎。 薛蕙正纠结是否要给他们一人一个电击器。 谢锦明早就知道谢永康这几天也在山上帮忙,他的视线在谢永康与薛蕙身上转了转,不经意地问,“永康也要跟着去走商?” “是,堂叔。”谢永康说着,眼神微闪。 堂叔毕竟是小堂婶的丈夫,谢永康生怕谢锦明看出什么来。 谢锦明心下了然,想到谢锦朝吃瘪的样子,笑起来,“走商好,能跟着出去见见世面,如果不是我的身体不好,我也想跟着出去看看。” “堂叔说的是,我也是这么想的。” “好了,你们应该还有什么要准备的,去忙吧。” 薛蕙跟谢永康正要离开,谢锦明突然又喊住谢永康。 “堂叔,什么事?”谢永康不解看地谢锦明。 谢锦明拳头抵着嘴唇,轻咳一声,“你喜欢薛蕙?” 谢永康张了张嘴,脸色唰地一下红了,心怦怦直跳,讷讷地不知该 说什么。 他没想到谢锦明会那么直接地点出来。 薛蕙现在名义上还是他的妻子,在人家正牌夫君面前,谢永康不知怎么做好了。 谢锦明淡笑,“你不要害怕,我只是把薛蕙当妹妹看待,她也是把我当做兄长而已。” 谢永康这才松了口气,“小堂婶那么优秀,堂叔为什么……” “世上优秀的人多了去了,难道我都要喜欢吗?”谢锦明缓缓说道,“况且,我的身体,只会阻拦她前进的步伐,倒不如放她自由自在的拼搏。” 谢永康听了五味杂陈,“堂叔活的通透。” 兴许是因为他不曾喜欢过别的女子,无法理解谢锦明的想法。 如果是他,他肯定不会对薛蕙放手。 但话说回来,如果是他,谢族长的重孙,身体康健,一表人才,有那么多姑娘可以选,也不会娶原主。 这就是上天注定。 “永康,你看你,相貌英俊,身体结实,为人善良聪慧,又是未来谢家的族长,跟薛蕙很相配,你若是喜欢,就主动去追求,我相信你。”谢锦明看热闹不嫌事大。 “真的?”谢永康惊喜地抬头。 他没想到他竟然会得到堂叔的支持,这真 是对他莫大的鼓励。 “嗯。” “堂叔,太谢谢你了!” 谢锦明微笑,“不客气。” 薛蕙最后还是给了谢忠义等人一人一个电击器。 几人看着手里的棒子,通身漆黑,握把处细节精致,沉甸甸的,一掂就知是金属做的。 他们只当这是一个普通的金属棒子,其中一人说,“蕙娘,这玩意虽然结实,但威力比不上刀剑啊,你咋不准备刀剑呢。” 薛蕙说,“你们并不会功夫,刀剑在你们手里起不到太大作用,别小看这棒子,等以后遇到危险的时候,你们就知道它的厉害了。切记,一定要随身带在身边,不得外露转交。” “知道了,你放心。” 谢忠义几人应着,心里却还是疑惑,这棒子到底有多厉害。 天越来冷,黑的越来越早。 谢锦朝从书院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没有光亮,黑不溜丢的,气温也降下来。 “二郎,先喝点热汤。”吴氏专门给他盛的。 “嗯。”谢锦朝淡淡应着,看了周围一圈,垂下眸来喝汤。 吴氏跟谢秉恩去厨房准备明天包子摊包子铺用的材料。 毛文静则是去厨房洗碗了。 谢锦婷回了房。 很快 ,堂屋里就剩下谢锦明谢锦朝兄弟两个。 “你刚才,在找薛蕙?”谢锦明幽幽地说。 听着像是疑问句,但语气非常笃定。 谢锦朝一顿,“是又怎么样?” “她搬出去了。” 谢锦朝立刻明白,薛蕙应当是搬到山上去住了。 谢锦明又说,“彪子对你那么忠心,有没有告诉你,谢永康这几天一直在薛蕙身边晃悠?明天薛蕙就要去府城,谢永康也会跟着。” 谢锦朝喝了口汤,漫不经心,“我知道,大哥是不是还特意鼓励他了?” “你真聪明。” 这时,毛文静从外面进来,看到兄弟二人非常平和的说话,放下了心,笑问,“你们在聊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关心一下大哥的身体。” “多谢,我的身体最近已经好很多,是薛蕙帮我向神医求了凝香丸,还让神医帮我诊治,真是多亏了她。”谢锦明慢条斯理地说。 毛文静没察觉两人之间暗潮汹涌,附和着说,“对,真得多谢谢蕙娘,要不是蕙娘,你大哥的身体不可能好的这么快。” 谢锦朝:“呵呵。” 毛文静被他笑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看着谢锦朝的脸色,觉得无比怪异。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上山住 “对了,锦朝,你今晚……” 先前谢锦朝提过,毛文静跟薛蕙住他的房间,他回来之后与谢锦明一起住。 现在薛蕙搬去了山上,毛文静还在谢锦朝的房间住,她正想着要把房间让出来给谢锦朝。 “我听大哥说,山上的房子已经建好了,我去山上住。” “啊?今天太晚了,先凑合一夜,要不明天再说。” “不晚。” 谢锦朝回自己房间简单收拾了东西,扛着被子去后山。 毛文静本还想再劝,谢锦明拉拉她,“他愿意去山上住,就让他去吧。” 吴氏从厨房里出来,没见着谢锦朝,“二郎这么早就回房了?” “没有,他拿着东西,搬去山上了。”谢锦明如实答。 “啊?”吴氏一惊,猛然又想到先前让她抓心挠肺的事,脱口而出,“大郎,二郎是不是……” 话说到一半,她意识到毛文静还在,想着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又赶紧闭上了嘴巴。 谢锦明也只当不知道吴氏想问的是什么,喝过药之后回了房。 吴氏心里就跟有蚂蚁在爬似的,一点也静不下来,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谢秉恩马上就要进入梦乡,被她一个翻身吵醒,“睡不着?” 吴氏叹了口气。 “怎么了? ” “二郎他……”吴氏说到一半,又不说了。 “二郎他怎么了?” “没事。” 谢秉恩:“……” 再说到谢锦朝,拿着东西到了后山门口,门从里面锁着。 他朝着里面喊了几声。 巡夜的人过来,看到是他,转头去找薛蕙。 后山的钥匙不是谁都有,除了薛蕙之外,其余几把在各自小队领头的人身上。 东子现在不知道在哪儿巡夜呢,找他不如直接去找薛蕙。 薛蕙听闻谢锦朝来了,眉头一皱,心不甘情不愿地到后山大门口一看。 一个挺拔的人影在冷风中站着。 还真是他。 “你来干什么?”薛蕙问。 谢锦朝冷的脸色发白,晃晃手中的东西,“我来山上住。” 薛蕙垂了垂眸,打开门,让谢锦朝进来,转身往回走。 谢锦朝看着她的背影,隐约察觉到几分冷淡。 他默不作声地走在薛蕙身后,眼看着薛蕙步伐越走越快。 到了小院里,薛蕙撂下一句话,“你自己挑个房间吧。” 随后,薛蕙便进了屋。 谢锦朝看着她的背影,微微皱眉,垂了垂眸。 片刻,薛蕙的房门被敲响。 薛蕙开门,看着外面的谢锦朝,问,“什么事?” “那个房间没床。”谢锦朝皱 着眉头,眸色深沉。 “……”薛蕙抽了抽嘴角,“谁让你这时候上山的,没床就睡地上,找我有什么用?让我给你变出来一张床?” 别说,她还真能做到。 但是她不能做! 谢锦朝迟疑着说,“里面一点儿热气都没有,我只带了一床被子……” 薛蕙叹了口气,把柏崖老头喊起来。 “你个臭丫头,我都睡着了,喊什么喊?”柏崖老头打着哈欠从屋里打开门,视线扫过薛蕙,最后落到她身后的谢锦朝身上,细细打量。 同一时间,谢锦朝也在打量着他。 两人四目相对,火花一闪而过。 “先让他跟你住一晚。”薛蕙说。 “不行。” “不行。” 两人异口同声的拒绝。 薛蕙斜睨了谢锦朝一眼,“你说什么不行?你想睡地上?” 柏崖看出来,谢锦朝不是不想睡地上,而是不想睡其他房间的地上,他想睡薛蕙房间的地上。 他笑了起来,“我有洁癖,不喜欢跟别人一间房,你自己收留他。” “不行,你……” 在薛蕙的反对声中,柏崖直接把门关上。 薛蕙还听到从里面锁门的声音。 “……可恶!”薛蕙气得不行,却别无他法。 谢锦朝唇角几不可查地一弯,随 后立刻放平,缓缓出声,“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薛蕙转身看向谢锦朝,眯了眯眼,“还能怎么办?你下山回去睡!” “我的房间让给了文静姐。” 薛蕙:…… “那你去和你哥睡。” “他才不会留我和他一起。” 薛蕙:…… 半刻钟后,薛蕙还是妥协了。 带着他进了自己屋里,转头警告谢锦朝,“不许乱看,明天一早就出去。” “嗯。” “进来把鞋脱了!” 薛蕙的房间很是现代化,一米八的大床,实木的衣柜和床头柜,上面燃着的油灯与房间的装饰格格不入。 床上被子看上去便很温软,床头搁着一个枕头和一个滑稽抱枕。 谢锦朝把自己的东西拿进来,顺手将门锁上。 嗯……这个门锁好特别,开门时需要按着手柄,锁门时只要转一下门把手下面的按钮,就听到咔哒一声。 嗯……那个黄黄的圆圆的枕头也很特别,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薛蕙见谢锦朝盯着门锁一副不解的模样,不知怎么就想笑。 “你终于肯笑了。” 暖黄的灯火下,谢锦朝眉眼温和,“今天有谁惹到你了?” 薛蕙立马收起笑容,板着一张脸,“没有人惹我。” 他双眸深 邃,默不作声,缓缓向着薛蕙走近。 薛蕙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他。 谢锦朝又走近一步。 薛蕙后退一步,眼神闪微闪,尽力忽视着谢锦朝眼底的暗潮涌动,“你要干什么!” 谢锦朝又上前一步,把薛蕙逼到角落,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她。 薛蕙缩了缩肩膀,忍不住屏住呼吸。 片刻,谢锦朝沉声,“快睡吧。” 说完,他转身回去整理自己的东西。 薛蕙:“……” 她以为谢锦朝会问她什么。 结果,就这? 就这? “喂?!” “嗯?”谢锦朝疑惑地回头,那神情好似在说,有事吗? 薛蕙深吸一口气,话就在嘴边,硬生生被她忍住了。 谢锦朝看着她憋屈的表情,回过头时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薛蕙简直就像吃了黄连一样,难受的不行。 她往床上一坐,看着谢锦朝把自己的东西整理好,将被子放在大床旁边的地毯上。 薛蕙又找出一张褥子直接扔给谢锦朝,“这个给你用。” “好,没什么事的话,就赶紧睡吧。” 薛蕙一口气憋在嗓子眼,差点没喘上来。 她气哼哼地吹了油灯,翻身上床。 谢锦朝摸黑脱了外衣,在地上的被褥里躺下。 房间内静下来。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不想跟她做妯娌 听着耳边另一人浅淡地呼吸,薛蕙越发睡不着觉。 她现在还未发觉,本来抓心挠肺的人是谢锦朝,不过他一个动作,几句话,立刻反转局势,把纠结的人换成了她。 薛蕙翻来覆去,想着明天还要早期摘菌子,赶往府城,强迫自己不去想别的,赶紧睡觉。 良久。 薛蕙睁开眼睛,“喂,谢锦朝,你睡着了吗?” 回应她的是一片沉默。 “谢锦朝!”薛蕙腾地坐起身,掀开被子踹了谢锦朝两脚,“你给我醒醒!” 第三脚没有踹出来,她的脚被一只大手握住。 皮肤接触间炙热的触感烫的薛蕙赶紧把脚收回来,黑暗中脸红了红,“你醒着怎么不吭声?” 谢锦朝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很困倦,“大半夜,你叫我什么事?” “我……” 谢锦朝认真听着,等着她往下说。 “……没事。” 薛蕙一头扎被窝里躺下了。 谢锦朝:“……” 表面来看,跟薛蕙接触过的人,无一不是夸她聪明果决,冷静从容,办事妥帖。 只有谢锦朝,跟薛蕙接触的时候,才能察觉到她身上那股非常违和的拧巴,与她平时的行事作风有着鲜明的矛盾感。 既想,又不敢。 尤其是在 感情这一方面。 是因为那个林珅吗? 从林燕子口中,他知道她非常喜欢林珅,当初跟林珅几乎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薛婉横插一脚,破坏了她的婚事,代替她嫁给了林珅。 所以她不敢再相信爱情,一碰就缩回壳里? 谢锦朝吐了口气。 他本想叫薛蕙忍不了,主动和他交流。 但眼下看来,让她自己出壳,还有些难度。 “蕙蕙?” 薛蕙没吭声,用被子蒙住头,不理会他。 谢锦朝撑起身子,半趴到床边,缓缓地说,“不过一个林珅而已,你不必将他放在心上,是上天注定,他配不上你。” 薛蕙:“?” 她从被子里钻出来,“你在说什么?” “我说,林珅配不上你。” “……你发烧了?” “……没有。” “没有你提什么林珅?我跟林珅有什么关系?”薛蕙轻哼一声,“倒不如说说你跟林燕子,我昨天从县城回来的时候,还看到她去书院找你了呢。谢锦朝,我告诉你,当时她让我帮忙牵线,我是拒绝了的,要是你跟她搅合在一起,那我成什么了?” 薛蕙一口气说完,屏住呼吸,等着谢锦朝回应。 偏偏,旁边的谢锦朝沉默下来。 谁都没有 说话。 片刻,薛蕙听到谢锦朝轻笑一声,窸窸窣窣躺下的声音。 看来,她比他想的乐观许多,不是不敢再相信感情,而是需要一个杆,她才能慢慢往下爬。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薛蕙又忍不住了。 “这一晚上,你该不会在纠结此事吧?” 薛蕙闻言,翻了个身,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怎么可能?我是刚才才想起来的。” 谢锦朝佯装信了,“她是你朋友,如果她要是能嫁给我,正好过来陪你,你不高兴吗?” “……” 薛蕙一噎,眼珠子动了动,欲言又止,“我不想跟她做妯娌。” 林燕子是原主的朋友,不是薛蕙的朋友。 根据原主的记忆,以薛蕙的眼光来看,林燕子是个妈宝女,扶兄魔。 林寡妇虐她千百遍,她待林寡妇如初恋。 还有林珅,明明她自己吃不饱穿不暖,却非要把一切都留给林珅,说话时三句不离林珅。 以前她还曾跟原主说过,她要嫁就嫁一家有钱人,能养着她娘,供她哥哥读书。 这个时代,林燕子这样被洗脑的女孩多的是。 她的家人,如水蛭一般和她黏在一起,已经无法分开。 这种想法一旦定型,很难被掰正过来。 看在原主的份上,林燕子有难,薛蕙肯定会帮,但做妯娌不行。 林燕子要嫁到谢家来,指不定就被林寡妇撺掇着惦记上她后山的生意了。 怕谢锦朝误会似的,薛蕙又赶紧补充一句,“不过,你要是喜欢,不必在意我的意见。” 许久听不到谢锦朝的声音。 薛蕙心里又开始抓心挠肺。 这人怎么回事? 半响,谢锦朝才笑说,“放心好了,我不可能跟她在一起,至于她来找我,是她的事,我又不曾出去见她。” 薛蕙舒了口气,“算你识相。睡觉了。” 薛蕙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过去,睡着之前,她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谢锦朝没地睡,她完全可以把他赶回谢家,反正又不远,她为何非要收留他? 她莫名其妙就降智了! 翌日一早,薛蕙等人开始忙碌着摘菌子。 谢锦朝也在帮忙。 谢永康来到三号菇房,在里面张望一圈,没见到彪子,心下松了口气,主动上前跟薛蕙打招呼,“小堂婶,吃早饭了吗。” “永康,你来了,挺早呀。” 谢永康笑笑,“这不是今日要去府城吗,我就早起了会儿,小堂婶,我来帮你。” 谢锦朝在另一排,看着两人的身影 ,眼底一暗,不着痕迹地问,“蕙娘,常家人可有说什么时候来?” 薛蕙看了眼天色,“想必快了,我出去迎一下。” 她把手里的筐子交给身边的谢永康,“永康,麻烦你了。” “不麻烦小堂婶。” 薛蕙快步出了菇房。 片刻,谢锦朝也出了菇房。 谢永康闷头摘着菌子,什么都未发现。 常家的商队如约而至,领头的是齐掌柜。 他跟薛蕙寒暄几句,看到一筐一筐地菌子,叫手下人清点装车。 这些人都是熟手,清点装箱搬运起来,有条不紊。 几个要跟着走商的村民就在旁边帮忙,顺便观摩着常家人的做法。 齐掌柜如唐掌柜等人一样,薛蕙带着他到菇房里转了一圈。 中间一个空档,柏崖老头把薛蕙喊到一边,“别忘了你还欠我中午饭呢!” “这几天不行,得等我回来。” “我看来人马车上的标志很眼熟。” “是常氏商号的标志。” 有了那标志,沿路的匪徒就得掂量掂量,惹不惹得起。 薛蕙一挑眉,“该不会,追杀你的是常家的人吧?” 柏崖老头神神叨叨的,没吭声。 他也不知追杀他的具体是哪方势力。 这就要看,谁想叫云西王归天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为什么被追杀 薛蕙一看他的表情,便是事情不简单。 而她,只想安安心心地养菌子做生意,在这个时代过上好日子,不想掺和太多。 “喂,我一直没问你,你堂堂神医,为什么会被追杀?” 当时,薛蕙只想着这人是上天掉下来让她去救谢锦明的,倒是没有追究柏崖老头的具体来历。 小说里的神医不都是被万人景仰,一堆人抢着让他去救治吗? 柏崖老头神秘一笑,“有人想让我救人,自然就有人不想让我救人。” 不想让他救人的人太多了,他来云西这一路,可遇到过不知道几拨死士,都不是一伙的。 “哪一边更厉害一点?” “你问这个做什么?” 薛蕙摸着下巴,“要是让你救人的厉害点,我就想办法帮帮你。要是不想让你救人的更厉害,我现在就直接把你赶出去,划清界限,免得引火上身。” 柏崖老头闻言阴恻恻地冷笑,捋了捋下巴上稀疏的山羊胡子,“你该不会还想着置身事外吧?从你救我的那一刻起,你就跟我绑一起了,要是还有人来追杀我,恐怕第一个就得杀了你。” “杀我?杀我有什么用?既然要杀我,那你帮锦明诊治,他也逃不了,谢家估计也逃不了,难道还 能灭谢家满门?” 那些小说中都说,朝廷有朝廷的规矩,江湖有江湖的规矩。 江湖上打.打杀杀,朝廷管不了,但要是屠杀无辜的村民,朝廷还能不管吗? 柏崖老头呵呵一笑,“有何不能?” 薛蕙:“……” 看来是她见识的太少了。 柏崖老头挺了挺胸脯,“你当随随便便一个人,都能追杀本神医?” 言下之意,是他要救的人身份非凡,不想让他救人的人也不一般。 不一般到杀了普通百姓也能压下去。 薛蕙想想说,“我决定,趁现在你的仇人还没找过来,你赶紧下山吧,可千万别连累了我。” “?喂!”柏崖老头不依,“你拿了我的凝香丸,这就翻脸不认人了?!” “不是我,是谢锦明,你要不去找他?” 柏崖老头脸一黑,看得出来薛蕙是故意气他,“事情还没你想的那么遭。” “具体说说。” “那些人都被解决了,我还刻意伪造了踪迹,他们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我。” “只要你要救的人先一步找到你,就没事了呗?” “是我没事了。不过,那些人要是抓不到我,说不定就抓你撒气了。” 薛蕙拳头硬了,“你赶紧下山去吧你!” “哎哎哎,你别 推我呀。你放心,放心好了,我堂堂神医,救了王爷之后跟王爷开口,保下你们不是容易的很?” “王爷?”薛蕙一挑眉,没想到上来就遇上这么劲爆的。 在整个云西府,只有一个人能被称作王爷,那便是云西王,货真价实的皇亲国戚。 “嗯。”柏崖老头一脸神气,“这下安心了吧。” “可要怎么才能让云西王先一步找到你呢?” “这不是有你呢吗?” “我?”薛蕙瞪大眼睛,指着自己的鼻子,“你是想让……” “对,你这次去府城,需要私下悄悄联络云西王的人。” “……我能不去吗?” “你想等死吗?” “……” 薛蕙扯了扯唇角,“怎么联络?去王府说一声?” 柏崖老头一脸看傻子的表情,“云西王府里也不是铜墙铁壁,各路人安插的探子多的是,你就那么直勾勾地去王府,还没见到王爷的人,就死翘翘了。” “好难啊,你还是下山吧。” “……”柏崖老头吹胡瞪眼,从怀中拿出一个金制的坠子,“去王府找一个叫藏锋的人,把这个给他,他自然会明白。记住,一定要私下单独见他,不要叫任何人知晓。” 薛蕙接过坠子来,掂了掂,“金子的 ?救你那天我给你搜身,怎么没见过?” “哼。我放袜子里了,你能搜到才怪。” “呕——” …… 所有的菌子采摘清点装车完毕,商队马上要出发了。 出发之前,薛蕙又再次对这次走商的人交代,他们都是没出过宜春县的村民,对走商都是一知半解,这一次,他们主要是为了协助常家人,并从中学习走商经验。 也是为了借常家的势。 否则,小商队多半会有土匪来打劫。 “蕙娘,你要不使个人去喊忠义哥去?他今天到现在都没露面呢。”说话这人也姓谢,算是薛蕙的族叔,只是已经出了五服。 谢忠义办事一向妥帖,这次说不定是遇上了什么事。 薛蕙正想叫谢永康去谢忠义家里看看,就见谢忠义匆忙跑过来,冲着薛蕙以及众人道歉,“蕙娘,各位,真是不好意思,我一不小心碰上点事,耽搁了些时间。现在没事了,咱们上路吧。” 薛蕙看谢忠义脸色有些白,关心道,“堂伯,你真没事?要是实在有事,耽搁这一次也没什么,下一次再跟上就行了。” 谢忠义一脸复杂地看着薛蕙,忙摆手,“我没事,我没事。” 见此,薛蕙也不再劝说。 齐掌柜骑马而行,货 物马车有车夫赶车,其余伙计都跟在马车旁,累了就上马车歇着,索性宜春县到云西府不远,不像有些商队,要走遍大半个大夏。 彪子给薛蕙准备了马车。 薛蕙坐在里面,谢锦朝跟在她身后上来。 她捏着柏崖老头给他的金坠子,沉思着,没注意。 过了许久,她才猛然抬头,看着身边的谢锦朝,“你怎么在马车上?” “我都在这儿坐了半天了你才发现?”谢锦朝瞥了薛蕙手中的坠子一眼,“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这个啊?”薛蕙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晃了晃手里的坠子,“老头给我的。” “是叫你拿着这个,去府城找人?” 薛蕙闻言一挑眉,惊讶地看着谢锦朝,“你怎么知道?” “想想便知,他一个神医,遭到追杀,流落到小平岭来,这里位置偏僻,别人一时半会儿找不过来,他贸然出去,很有可能再次被盯上,只能叫你去搬救兵。你去府城有正式的名头,是常家这边的人,不会惹人注意,最合适不过。” 薛蕙赞赏地看着他,“聪明。” “他要你去找谁?” “云西王。”薛蕙也没隐瞒。 见谢锦朝面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薛蕙好奇地问,“你又猜到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我不跟着来,能行么 “差不离。” “怎么猜到的?” “外界早有传言称云西王中毒,命不久矣,他已有段时间没在人前露面,想要他命的人太多了。现在云西府城暗流涌动,可不像表面那么太平,你当真以为,常氏少东家常玉树前段时间来小小的宜春县,是为了经商查账?” 听完这番话,薛蕙直接头大。 云西府偏远,消息不灵便,估摸着有许多村民连皇帝姓啥都不知道。 原主常年呆在村里,对外界的事知之甚少,薛蕙又是个外来人,对外界的了解都是从旁人一言片语中获知。 她只知道在云西府,最大的不是知府,而是封地云西的云西王。 云西王是皇亲国戚。 云西王贤明廉政,很得民心。 战事结束以来,云西稳步发展,百姓生活安稳,与云西王有很大关系。 这也是薛蕙会答应帮柏崖老头传信的原因之一。 再多的,薛蕙就不知了,她现在满腹疑惑,要等着谢锦朝帮她解答。 “等等!我有几个问题。” “嗯。” “第一,云西王在封地人心所向,为什么会有人想要杀他?是什么人想要他的命?” 谢锦朝看着薛蕙的眼睛,认真解答,“这与他的身份有关,你可知 云西王是皇帝的什么人?” 看谢锦朝的表情,薛蕙就知道,这云西王身份特殊。 她仔细分析起来。 首先,云西王不得皇帝宠爱,否则不会被封到云西这种山旮旯的地方。 按照小说常理,云西王的生母要么地位低下,要么是皇后,不受皇帝宠爱,在宫中受尽委屈,封地偏远,百般隐忍,韬光养晦。 还有,皇帝必然有一个宠爱的儿子,要么是皇后的儿子,要么是贵妃的儿子,忌惮云西王,处处与云西王作对。 云西王在封地做出政绩,皇帝宠爱的儿子感受到了威胁,想要除掉云西王。 当然,皇帝要是反其道而行之,故意把云西王发配到偏远的地方,用这种方法保护云西王,那又是另一种情况了。 薛蕙把这一番话说了出来。 谢锦朝嘴角抽了抽,“没有一处对的,云西王并非皇子。。” 薛蕙:“……不是皇子?那就是皇帝的弟弟喽?先帝死的时候属意云西王继位,却被当今圣上截胡,视云西王为眼中钉肉中刺,一心想要干掉他,但云西王做事滴水不漏,找不到正儿八经地理由,只能暗下杀手。” “也不是。” “……”薛蕙幽怨地看着他,“你就别卖 关子了,快说。” “云西王李宗乾乃是皇帝侄孙。” “侄孙?”薛蕙愣了愣,拉拉谢锦朝的袖子,“继续说。” “事情说来也简单,你可知兄终弟及?太祖皇帝开国,立文昭太子,文昭太子文武双全,备受拥戴,奈何英年早逝,战死沙场。而后太祖皇帝骁勇善战的次子燕王,运筹帷幄的三子贤王,相继战死,其余几个儿子年幼不成器。他驾崩之后,便无人压得住与他一起打天下的战功赫赫的皇弟嫡亲王,也就是当今圣上。” 薛蕙闻言恍然大悟,“云西王是文昭太子的儿子?” “对。”谢锦朝点头,“当今圣上登基之后,首要安抚的就是太祖长孙李宗乾,加封一品亲王,封地云西,甚至以云西战火纷扰,坐镇为由,在登基大典之前让他前往云西,无召不得回京。” “这不就是发配吗。” “算是吧。” “看来,是当今圣上不放心,觉得云西王留着始终是个隐患,想干掉他。那些追杀柏崖的人,未必是圣上亲自所派,多半是有人窥探到圣意,想借此邀功罢了。” 谢锦朝点头,“差不多是这样。” 薛蕙总算搞清楚了云西王的身份,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那我帮柏崖老头传信,岂不是跟当今圣上作对。” 她原本还以为是涉及云西王及其他皇嗣,谁知牵扯的竟然是皇帝。 不行不行,薛蕙可不想蹚浑水。 她就想做个生意而已。 “是。后悔了?”谢锦朝淡笑,“只怕你现在后悔也晚了,你已经跟他绑在了一起。” “……” 淦! 早知道她就不该跟老天要神医,惹了一身骚。 “还有问题吗?” “你说,常玉树来宜春县不是为了查账做生意,难不成他是为了柏崖来的?” “多半是。” “那他是哪一边的?” “这我不知,目前来看,他作为一个商人,并未表现出特别的倾向,像是不掺和这事。” 常氏商号作为云西府富商,可以不馋和,却不得不关注此事。 既不能跟云西王走得近,也不能跟皇帝一派的官员走得近。 薛蕙消化了一下,终于把这些搞明白了。 现在的情况是,云西王不知道怎么中招了,需要柏崖去解毒。 而柏崖遭到了追杀。 她后知后觉,抬眸看着谢锦朝,“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谢锦朝面色平淡,“可能会事关科考,就关注了一些。前些年都安稳无事,现在圣上为何急着要除 掉云西王?圣上年纪不小了,年轻时四处征战,身上难免有沉疴旧疾,我想,他的身体应该是出了问题。说不定很快就要换人了。” 眼下这种情况,圣上的皇子难以顺利登基,无论是谁当了皇帝,时局都难免动荡。 这种情况下,就伴随着科考的延后或者取消。 在薛蕙印象里,好像谢锦朝什么都知道,见怪不怪了。 如果这是一本小说的话,谢锦朝肯定是作者的亲儿子。 “你这话,要是叫别人听到,非说你大逆不道不可。” 什么叫“很快就要换人了”? 这不咒皇帝死吗。 谢锦朝漫不经心,“实话实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难不成你会告发我?” 告发? 薛蕙也得告得动才对。 她叹了口气,看着手里的信物,顿时觉得棘手的很。 但似乎,她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谢锦朝看着她的小脑袋,微微勾起嘴角,“别怕,有我在。” 薛蕙:“我才不怕呢!” 她皱眉看着谢锦朝,“对了,你怎么跟着来走商了?” “你连自己蹚了多深的水都不知,我不跟着来,能行么?”谢锦朝瞳眸动了动。 “这话说的,好像我没你就办不成事似的。”薛蕙轻哼一声。 第一百八十章 秘密 薛蕙挑开马车帘子往外看了看。 行至荒郊野岭,杳无人烟。 车队正在稳步前行,常家人个个都面色严正,时刻警惕,路上很少有交谈。 连着谢忠义等人也跟着紧张起来。 他不由得握住薛蕙给的铁棍子。 看到马车中的薛蕙,谢忠义神色不禁有些复杂。 薛蕙正要收回视线时,前头拉货马车上坐着的谢永康看过来,冲着薛蕙颔首笑笑。 他一直在关注着彪子的动静,见彪子只是安静的驾着马车,便放心地跟着货车走。 反正,那马车里还有锦朝堂叔看着,料想彪子不敢对小堂婶做什么。 比起彪子一个外人,锦朝堂叔应该会偏向他一些吧。 宜春县离云西府不算远。 赶了一下午的路,正好在傍晚的时候到了府城。 薛蕙挑起车帘,看着不远处的云西府。 昏暗的光线下,百丈城墙城墙宛若吃人的怪物一般,屹立在平地上,肚子上开了个口子,像是一张大嘴,迫不及待地将行人吞进去。 有齐掌柜在,商队很快过了城门口守卫的盘查,进了云西府城。 云西府是云西的行政中心,其规模自然不是宜春县可比的。 城楼,街巷,建筑,比之宜春县不知道强 了多少倍。 一进城门,便是一阵喧嚣。 城门口小贩很多,卖吃食的,卖小玩意儿的,吆喝喧哗声此起彼伏。 已经到了掌灯十分,街上还热闹着,人来人往,似乎没有宵禁。 不止薛蕙伸着头往外看,没来过府城的谢忠义等人也都被周围的热闹繁华吸引,移不开眼。 很快,车队在一家客栈门口停下。 这是常氏商号名下的客栈,齐掌柜进去交涉,很快就将房间安排好。 “薛姑娘,你们暂且在此休整一夜,货物交接,明日再做打算。”齐掌柜说。 宜春县有人种菌子的事在府城已经透了风。 齐掌柜是个办实事的,早先便联系了各大酒楼掌柜,掌柜们听闻有新鲜菌子,抢着预订,根本不愁卖,很快就把这一批菌子瓜分完毕。 所以,明天只需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薛蕙应承,回房间之前对谢忠义等人说,“堂伯,你们先休息吃饭吧,晚上倒是可以去周围转一转,不过,不要惹事。” 几人应和着,回房间休息。 他们确实对府城好奇的很,想出去转转,但也知自己是外来人,要是惹上什么事可就麻烦了。 薛蕙见谢忠义不走,疑惑地问,“堂伯,你怎 么了?” 谢忠义神色复杂,看了薛蕙身边的谢锦朝,谢永康还有彪子几眼。 “你们有事慢慢聊。” 说完,谢锦朝去了柜台,重新给自己开了间房。 齐掌柜准备的房间,除了薛蕙,都是两人一间。 谢锦朝本该跟谢忠义一间,谢永康跟彪子一间。 谢永康觉得这样不错,能正好盯着彪子,以免彪子悄悄接近小堂婶。 彪子也觉得这样不错,正好看着谢永康,以免他去打搅谢二哥跟嫂子。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火花四溅,先后进了房间。 只剩下谢忠义跟薛蕙两人。 “堂伯,你想跟我说什么。” 薛蕙觉得,今儿谢忠义怪怪的。 谢忠义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蕙娘,你给我们那棒子,是从哪里弄来的?” 薛蕙了然。 她怕生事,并未教电击的用法,只当做普通的棍子来用。 谢忠义应当是不小心发现电击器的秘密了。 薛蕙猜的不错。 谢忠义昨儿把棍子拿回家,小儿子看着了,觉得威风的紧,闹着要玩。 他没把薛蕙的交代当回事,想着一个棒子,离身不离身,没什么区别,就拿给小儿子玩耍。 谁知小儿子突然晕了过去。 谢忠义吓坏了, 赶紧把小儿子抱起来,怎么叫都叫不醒,立马去找了村里的赤脚大夫。 赤脚大夫什么都诊不出来,只说小儿子可能是受了什么刺激,昏迷过去了。 可小儿子昏迷时,谢忠义就在旁边,能受什么刺激呢? 好在,赤脚大夫还说,身体没什么大碍,想必一会儿就醒了。 谢忠义跟媳妇就等了一会儿,果然,小儿子醒了。 夫妻俩放下心。 谢忠义媳妇送赤脚大夫出门,回来看到棒子还在地上,弯腰一捡,身子还没直起来,就嘭地倒在地上。 谢忠义愣住,这下他看清了,好似是那个棒子的问题。 但自己拿着的时候没事呀。 他把媳妇弄到屋里,自己蹲在地上打量那个棒子,立刻就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 手柄处,一个红红的小点亮着。 谢忠义第一次见这种小红灯,红的鲜艳,非常诡异。 奇了怪了,刚开始是没有这个小红点的。 他看到那小点上面有个凸起,于是拿着树枝按了一下。 小点熄灭。 谢忠义这才慢慢伸手,先用手指头挨了挨棒子,发现没事,小心翼翼地把棒子拿起来。 他明白了,那个凸起是开关,方才小儿子肯定是不小心按到了开关。 小儿子跟媳妇都说,碰到棒子,感觉到身体一阵麻木,就昏迷过去了。 谢忠义暗道,难怪,薛蕙百般叮嘱不要离身。 一碰就晕。 这么好的武器,要是被别人捡去,那可不得了。 不过,薛蕙时常能弄来让人开眼的东西,谢忠义并未怀疑什么,只当是自己没见过好东西。 听了谢忠义的描述,薛蕙只说,“堂伯,你忘了县太爷了?” 谢忠义恍然大悟,原来这东西是县太爷给的,难怪。 “先前,我之所以没告诉你们真实的用法,是怕你们不知轻重。现在你知道了,一定要好好叮嘱他们。还有,切记不要外传,不要让别人看到。毕竟,这东西在外面不流通,县太爷好不容易弄来,要是被别人看到,就会连累县太爷。” 谢忠义重重地点头,保证道,“你放心,我再去跟他们强调一下,不会外露的。” 和谢忠义说完,薛蕙回了自己的房间休息。 没多大会儿,外面响起敲门声。 “谁?” “是我。”谢锦朝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刚才来的时候,我看到外面有一条街上卖小食,要不要去逛逛,顺便吃饭?” 小吃街?! 薛蕙准备好银子,开门应声,“好啊。” 第一百八十一章 小吃街 另一房间内。 谢永康跟彪子坐着各自的床上,看上去都在整理衣物,实则余光都在观察对面。 谁也没有率先提出去吃饭。 片刻,彪子站起身往外走。 谢永康立刻追上去,“喂,你去干什么?” 彪子头也不回,“吃饭啊。” “我跟你一起。” 两人一起出了房门。 谢永康犹豫着要不要叫上小堂婶。 见彪子没那个意思,他也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叫小堂婶就不叫吧,反正他见不到,彪子也见不到,都一样。 彪子却巴不得谢永康不去打扰薛蕙。 这时候她应该跟谢二哥在一起。 薛蕙与谢锦朝两人已经并肩走在街上,感受着云西府城的热闹和繁华。 不愧是整个云西最大城市,市中心不设宵禁。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街上灯火如昼,人声鼎沸。 薛蕙没怎么在宜春县逛过,实在是宜春县太小太穷,街上没什么好看的。 这里倒是有些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街边店铺林立,还有小摊小贩,各种古色古香的玩意儿,晃得薛蕙迷了眼。 “这是什么?”薛蕙站在一个小摊面前,看着一个木制的三角板,上面有许多孔洞。 小摊老板有些诧异地看着 薛蕙。 这都不知道? 他在看看薛蕙的穿着,普普通通的浅蓝色小袄,下面穿的是两条腿的粗铜裤子。 裤子! 一看就是乡下来的,难怪不知道这是什么。 乡下女子为了方便干活,穿裤子居多,但这府城里,满大街的女子,没一个穿裤子出来的。 谢锦朝给薛蕙解释,“这是给小孩子玩的穿线板,用线按照这上面的孔洞穿起来,会穿出不同的图案。” “哦。”薛蕙明白了,就是小孩的益智玩具。 “这是……火镰?” 火镰就是火刀,与火石撞击产生火星,是当下一种取火的工具。 薛蕙不会用,她平常做饭用的是打火机。 还记得吴氏刚见到打火机的时候,别提有多新奇了。 “是。”谢锦朝应声。 薛蕙又瞟了两眼那火镰,嘟囔着,“火镰就火镰,干嘛做成这个样子?” 上面缂丝,做的跟个荷包似的。 薛蕙还在其他摊上看到布老虎,铜钱狮子,彩色泥人等等,透着古人的智慧。 “行了,你饿不饿?去那边吃点东西?”谢锦朝拉住薛蕙。 “好!” 这时,前方突然一阵。 有人发生冲突,当街打起来。 附近人的纷纷往两边躲避。 薛蕙 被挤得一个不稳,差点摔倒。 谢锦朝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小心。” 等薛蕙站稳,他拉着薛蕙的手,说,“人多,我牵着你。” 薛蕙看好戏似的往打架的方向瞟了几眼,被谢锦朝拉着往前走,还未意识到什么。 这条街卖吃食的居多,大冷天冒着热气,上方烟雾腾腾。 薛蕙又兴奋了。 街边卖春卷的,色泽金黄,看上去就香香脆脆,皮薄肉厚,大小比现代的春卷要大些。 “小娘子,你要几个?” 薛蕙正想说话,又想到身边的谢锦朝,“你吃吗?” “不吃。” “那就来五个吧。”薛蕙掏了钱,春卷到手,热气腾腾。 她吹了吹,迫不及待地咬一口,酥脆的咯吱响,里面豆沙馅甜丝丝的。 吃完一个,薛蕙看到有卖油酥饼的,把手里剩下四个春卷塞到谢锦朝手里,“帮我拿着。” 谢锦朝看着手中热腾腾地春卷:“……” 她很快跑到卖油酥饼的小摊前,买了两个。 吃了一个之后,又锁定了其他的目标,把手里剩下的一个酥饼赛到谢锦朝手里,奔向下一个目标。 谢锦朝:“……” 很快,谢锦朝手里都是各种各样的小吃。 这还没完,薛蕙 把嘴里的灌藕咽下去,看着眼前的馄饨摊说,“还没吃主食呢,要不就吃点馄饨吧。” “……你真的还吃的下吗?” 薛蕙摸摸肚子,伸出三个手指头,“还可以吃下三个。” 好家伙,那么精确。 谢锦朝一眼看出,她肯定是已经吃饱了,但就是想尝尝这馄饨什么味儿。 “那就只要一碗。” 这逻辑,好似是怕薛蕙浪费,薛蕙也被带了进去,觉得她自己吃不完浪费,就应声,“好。” 很快,一碗馄饨就被端上来。 香喷喷的汤中飘着鸡蛋丝。 薛蕙要了两双筷子,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只馄饨,轻轻吹两下,吃进肚子里。 谢锦朝看她被烫的龇牙咧嘴嗷嗷叫,无奈一笑,“慢点吃。” 说着,他拿起另一双筷子,夹了碗中一只馄饨,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吃过三个之后,薛蕙挣扎地看着碗里的馄饨,感受到胃已经很撑,只好放下筷子,“我不吃了。” 转了许久,她也累了。 等谢锦朝吃完,两人一起回了客栈。 谢永康跟彪子互相盯着,在客栈吃完饭之后谁也没有出去,就在房间里呆着。 外面传来敲门声,“彪子,开门。” 是薛蕙的声音。 彪子 下床开门,谢永康也情不自禁地从床上坐起来,看着门口。 “嫂子,什么事?” “这是我出去买的小食,剩了一些,你们分着吃吧。” “嫂子,你刚才跟谢二哥出去了?” “嗯。” 房门合上,彪子拿着薛蕙的小食转身,冲着谢永康挑衅的一笑。 呵,看吧,嫂子还是更喜欢谢二哥,谢永康想挖墙脚,门都没有。 看到谢永康失落的面色,彪子更加得意了。 谢永康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但这种不是滋味,并非是源自薛蕙跟谢锦朝一起出去。 而是小堂婶给彪子带了吃食。 谢永康伸手说,“小堂婶让我们分着吃,你给我一点。” 彪子看他可怜,索性分他一些。 谢永康这才平衡许多。 跟小堂婶出去的是锦朝堂叔,不是彪子。 小堂婶带来的吃食,他也吃到了。 还算不亏。 薛蕙回到房间,洗漱过后在床上躺下来,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知道,必须尽快将手里的信物送出去,在别人发现柏崖的踪迹之前。 这样她才有可能置身事外。 但,怎么见到云西王身边那个叫藏锋的人呢。 这又不是小说里,想见就见。 柏崖那老头真是给她出了道难题。 第一百八十二章 难题 翌日,薛蕙下楼吃早饭。 谢锦朝已经在楼下,薛蕙看到他,自动在他对面坐下来。 谢锦朝看她面色不好,问,“昨晚没有休息好?还在想信物的事?” 薛蕙如实点头。 “这样,你今天先去忙生意,我去打听一下消息,回来之后再做定夺。” “好,麻烦你了。” “不麻烦。” 谢永康跟彪子,下楼也是一起的。 见到薛蕙跟谢锦朝面对面坐着,两边还有空,谢永康正想过去。 彪子拉住他,坐在另外一张桌子旁,“咱们在这里吃。” 谢永康看了彪子两眼,想着谁都没有接近薛蕙,勉强接受了。 这一回来的客栈的人不是齐掌柜,而是齐焕。 “薛姑娘,我父亲现下有事,叫我来带你去与买主约好的酒楼,他随后就到。” “好。” 齐焕挠着头,不好意思地跟薛蕙解释,“薛姑娘,我上次醉酒失态,冒犯你了,你不要往心里去。” “齐公子不必道歉,我并未放在心上。” 薛蕙本就不会在意旁人的言论。 她跟齐焕本就不熟。 世人多轻贱女子,齐焕瞧低她是常态,别人爱说什么就说什么。 等她生意做大,别人自然不会再瞧低她。 “那就好。” 彪子看着齐 焕跟在薛蕙身边,顾不上身边的谢永康了。 他往四周看了看,暗忖,这种关键时候,谢二哥去哪里了? 等了片刻,彪子还没见谢锦朝出现,心一横,上前想挤到薛蕙跟齐焕中间。 谢永康一把拉住他,“你干嘛去?” “我去找嫂子说话。” “说什么话?没看到齐公子在吗。”谢永康不让他去。 齐焕才跟小堂婶见了几面?充其量只是一个路人。 彪子才是他最大的敌人! 彪子:“……” 一路到了约定的酒楼。 齐焕在前面带路,引着薛蕙进了一雅间。 雅间内已经坐着几位掌柜,正互相谈天说地。 听到门口的动静,几人停下交谈,纷纷看向门口。 先进来的是齐焕,掌柜们也识得,这是齐掌柜的儿子。 跟在他身后是一个看上去非常小的姑娘,甚至有些掌柜觉得这不是个姑娘,这就个小丫头。 这应该是酒楼跑腿的丫鬟吧? 掌柜们起身相迎的动作顿了顿,看着身后进来的彪子跟谢永康都不像能当家做主的人,只当他们是齐焕的手下,纷纷又都坐回去。 其中一个年轻一些的掌柜笑着跟齐焕说,“齐公子,你来了,你爹呢?咱不是约好了这个时辰在酒楼见?怎么 还没见他带着卖家来?” 齐焕脸上的笑一僵,“王掌柜,实在抱歉,我爹临时有事,晚些再到,让我带着卖家先来。” “那人呢?”另一掌柜问。 “就是这位。”齐焕示意跟前的薛蕙。 众掌柜一愣,互相对视一眼,全都把视线落在薛蕙身上打量。 这个一个没多大的小丫头,是这次菌子的卖家? 这家人也真是大胆,这么大的生意,竟然交给一个半大的女娃来处理? 薛蕙冲着几人颔首一笑,“各位掌柜,我姓薛,各位叫我薛姑娘就好,我就是这次菌子的卖家,前来与各位商谈。” 看着掌柜们的脸色,此行,应当不太顺利。 话音落下,雅间内一片安静。 就像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掌柜们仿佛都还沉浸在惊讶之中,没有反应过来。 齐焕清了清嗓子,打破一片寂静,圆场道,“想必各位掌柜久等了,薛姑娘,坐,我叫小二进来,咱们点几样菜,边吃边聊。” 雅间内静了三秒,响起一道声音,“慢着。” 薛蕙,齐焕等人都看向声音的来源,是一位年长一些的掌柜,眼底透着精明。 “刘掌柜,您有何事?”齐焕皱着眉问。 他被宠惯了,头一次干这种事,性子耐 不住。 这是他父亲牵线的生意,人是他领过来的,瞧不起薛蕙,这不就是打他跟齐掌柜的脸吗? 刘掌柜也是老辣的人精,抿着唇说,“点菜就不必了,咱们直接坐下说正事。” 齐焕还想说什么,被薛蕙拉住,她淡笑着看向刘掌柜,“说正事就说正事。” 薛蕙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既然如此,我就不饶圈子了,各位掌柜打算出价几何呀?” 刘掌柜和身边几位掌柜对视一眼,用眼神交谈着什么。 年轻的王掌柜开口,“薛姑娘,你确定要跟我们谈?你能做得了你家里的主?” “做得,做得。” 薛蕙微笑着,说话的语气缓慢稳当,就跟如来佛祖一样。 “那我就直说了,菌子现在虽然稀罕,但我们并未见过,谁知道好不好,望薛姑娘明白,我们出不了太高的价。” 这在薛蕙的意料之中。 他们无非是看她年轻,又是个女子,想要压价。 “没见过不妨碍,我叫人带来了样品。” 说着,薛蕙给彪子使眼色。 彪子立刻把带来的木箱摆到中间打开,上面一层是平菇,下面一层是香菇。 伞盖宽大厚实,水灵灵的。 几位掌柜看着箱子里的菌子,眼底闪过一丝惊喜, 互相对视一眼。 刘掌柜出言说,“这菌子虽好,说不定是你专门挑出来最好的,卖给我们的是最差的。” “刘掌柜,经商首要的就是诚信,这点我知道。再者,你们从商那么多年,难道忘了字据这一回事?我保证,所有的菌子都你们看到的,都是一样的水平。若是你们收到的菌子有问题,大可以拿着字据来找我。” “有字据又怎么样?就算有字据,想违约一样能违约。”王掌柜说。 “所以,在跟我合作之前,王掌柜就设想了我不是个诚信的人,一定会违约?那还有什么谈下去的必要?” “呃……”王掌柜噎住。 刘掌柜接过话茬,“薛姑娘,王掌柜的意思是,我们需要担上一定的风险。若是你愿意帮助我们降低一定的风险,那我们还是很愿意合作的。” “掌柜就直说吧,你们出价多少吧。”薛蕙冲着他们淡笑。 几个掌柜凑到一起一合计。 刘掌柜站出来说,“薛姑娘,这平菇的价格二十五文一斤,香菇三十文一斤,这已经是我们能出到的最贵的价格,你若是不同意,那就没办法了。” 薛蕙轻笑一声,“既然如此,是咱们无缘,合作不成了。薛某先走一步。” 第一百八十三章 真当她是个傻子吗 薛蕙站起身便往外走。 齐焕也没拦着。 照他的性子,他也直接走人。 这几个老东西一看就是在欺负人。 “薛姑娘,你可想好了。”刘掌柜在身后说,“我们出的价格可不低,你要是走了,可别再回头来求我们。” “就是,薛姑娘,我劝你还是好好想想。你这么大,应该是第一次出来做生意吧?你家里人要是知道你这么任性,没谈下来这笔生意,以后还会不会把生意交给你?” “这就不劳几位掌柜费心了。彪子,永康,我们走。” 薛蕙头也不回地出了酒楼。 真当她是个傻子吗。 产品在原产地价格便宜,到了外地价格都会有一定的上涨,因为要消耗一定的人力和时间成本。 刘掌柜他们出价与宜春县的价格却是一致,让她白花了时间和人力? 这件事,薛蕙估摸着,和齐掌柜也有些关系。 作为一个有契约精神的商人,他恰好在这时失约,就有些说不过去。 他虽没有直接参与进来,但肯定猜到会发生什么,任由这些掌柜来压价,能压掉多少,是掌柜们的本事。 “嫂子,现在怎么办?”彪子问。 “不要急,先回客栈。” 任何事情,都不 能着急,急了,你就输了。 这是薛蕙在网上看过无数次撕逼大战得出的结论。 “薛姑娘!” 齐焕从后面追上来,“真是不好意思,他们几个老东西,就知道仗势欺人!我先送你回客栈吧。” “不必,我们自己回去就行。麻烦齐公子去知会齐掌柜一声。” “我这就去。” 雅间内。 几人见薛蕙走的痛快,顷刻间就不见了人影,忍不住面面相觑。 气氛沉静尴尬。 “刘掌柜,你看这……” 刘掌柜安抚道,“没事,你就放心吧,这姓薛的,一定回来找我们的。” “就是,除了我们,谁能买下那么多菌子?” “这丫头真不懂事,这家人怎么回事,把生意交给这么一个丫头,真是儿戏。” “这才好呢。小丫头好拿捏,等回头她来找我们,说不定还能把价格往下压一压。” …… 薛蕙回到客栈,脸上平和淡定。 彪子知道薛蕙一向有主意,一点儿也不担心。 倒是谢永康忧心忡忡,害怕这次的菌子卖不出去。 片刻之后,齐掌柜来了客栈。 “薛姑娘,实在抱歉。齐某方才有事,耽搁了时间,谁知竟然发生了这种事。薛姑娘给我点时间,我再去 帮你商谈。” 薛蕙看着他,说,“齐掌柜,不必再商谈了。” “……薛姑娘?”齐掌柜不解地看着她。 “商人,首要就是诚信,经过方才的事,既然他们改变主意,我也不愿与他们合作。” “薛姑娘,”齐掌柜脸色严肃起来,“这可不是小问题,你不要任性。就是我手里有人脉,一时半会儿也找不来啊。” “所以,”薛蕙拿出先前签的字据,一下一下撕成碎片,“咱们的合作作废。” 齐掌柜看着碎的稀巴烂的字据,傻眼了,“这这……” 他没想到薛蕙这么果决,说撕字据就撕字据,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齐掌柜放心,常家商队一路押送菌子到府城,定下客栈,这个我不会赖账,我会以镖局的价格付给齐掌柜,咱们互不相欠。” “不是,薛姑娘,这可不是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 “咱们说好了的……” “齐掌柜失言在先。” “可是……” “齐掌柜有什么话,就去找常玉树说。” “……” 一句话,把齐掌柜堵成了哑巴。 还以为薛蕙年纪不大,没走过商,是个软柿子。 他哪儿能想到,薛蕙竟然是这样的性子。 早知如此,他就不该试探这一次。 现在好了,生意没做成,若是少东家不追究倒还好,若是追究起来,他少不得一番惩罚。 齐焕看着眼前这场景,眼底闪过一丝赞叹。 有魄力! 女人,你成功地勾起了我的兴趣。 …… 待二人走后,彪子问,“嫂子,现在怎么办?” “这还不简单,咱们一共十二个人,三人一组,把菌子分别拉到四个不同的地方,卖掉。” “啊?这样也行?” “怎么不行?” 薛蕙昨儿一边逛街,一边对府城的分布和消费有个大概的了解。 她早就想着,若是与齐掌柜合作不成,就走零卖的道路。 反正,现在天气冷,菌子一时半会儿不会坏掉。 说时迟那时快。 薛蕙把谢忠义几人叫来,简要地说明情况,分好组,定好位置,托客栈的小二租来几个马车,把菌子分开,各自朝着不同的地方去了。 为了让事情顺利进行,薛蕙,谢忠义,彪子,谢永康各带了一队。 薛蕙带的是那姓谢的族叔与一个姓何的伯父,去的是城南的大市。 据说城南大市也是一处经济非常繁华的地方。 “蕙娘,你知道怎么走?”谢族叔问。 “不知 道。” “那……?” “边走边问。” 薛蕙说着,真就拦住一个路人大叔问,“大叔,敢问大市怎么走?” 那大叔了一下,“沿着前面这条大街一直往前,第一,二,三,第三个路口右拐,一直往前,就能到入口了。” “好,谢谢你大叔。” “没事没事……哎等等,你们这是拉的菌子?” 薛蕙刻意要的是拉货的马车,箱子上头的盖子掀开着。 “是啊,昨天刚摘下来,连夜运过来的,新鲜菌子。”薛蕙说。 “冬天还有菌子?看上去不错啊。”那大叔趴上去仔细看了看。 “是的,这是我们种出来的,你瞧,干净厚实水灵。” “多少钱一斤?” “平菇五十文一斤,香菇六十五文一斤。” 大叔有些犹豫。 薛蕙趁热打铁,“大叔,这价格真不贵,菌子本来就难种,更何况这是大冬天,光成本就老高了。而且,这菌子品相,野生的长成这样的可不多,虽然是种出来的,味道一点儿不比野生的差,您买回去一点试试就知道了,大冬天吃到这么鲜美的菌子,报官您心满意足的。” 大叔最后下定决心,“好,那就给我来个三斤平菇,一斤香菇吧。” 第一百八十四章 开张了 谢族叔跟何伯愣了愣,立刻拿出秤杆来给眼前的大叔把平菇和香菇称好。 “大叔,你拿好了。”薛蕙用纸包好,交给眼前的大叔。 “好嘞。” 马车沿着道路行驶起来。 “蕙娘,真有你的,这还没到大市,就开张了。”谢族叔笑着赞道。 “放心吧叔,咱这菌子肯定卖得出去。” 马车拐过街角,再往前走,街上明显宽阔起来,嘈杂声传了老远。 “前面应该就是大市了。”薛蕙伸着脖子往前望着。 “还是府城好啊,多热闹。”何伯感叹着。 昨晚上,他就在城中心见识到了府城的繁华。 那些许许多多稀罕的玩意,他都没见过。 就比如那些孩子的益智玩具,一个就几十文钱,贵的几百文,精致一些的甚至卖一两银子,乡下哪有人会花这么多钱买这东西? 这时候颜料很贵,越是鲜艳,价格越高。那些好看的布料,比灰色的布,深蓝色的布贵太多了,村民们不舍得买,穿着都是灰扑扑的。 但府城人的,不止衣服颜色各种各样,就连那些给孩子玩乐的鲜艳的泥人,都是五颜六色,一看就很好看,一看就很贵。 还有用铜钱做的狮子,可真是奢侈。 刚开始他还觉得离谱,却见那小摊的 生意好的不行,那么多的钱说掏就掏。 何伯知道,是自己孤陋寡闻了。 这一次来府城,他见识到的东西很多,越发觉得自己以前是个井底之蛙,还觉得自己牛逼哄哄。 这一趟没有白来。 城南大市是官府专门开辟出来的集市,三纵三横,呈一个方形。 府城的每个方向,几乎都有一个这样的场所。 街道两侧店铺林立,摊贩首尾相接,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许多外来的商人,带着本地稀有的商品摆摊叫卖,本地小贩呦呵着自己的独门手艺,热闹非凡。 谢族叔小心地驾着马车驶进热闹的街道,薛蕙喊着,“麻烦各位让一让。” 前头的行人听到,下意识地避到一边,转头打量着薛蕙的马车。 “呦?这是拉了一车菌子?” “还真是菌子,看上去真新鲜。” “是不是来卖菌子的?” 许多行人一看到那一车伞盖厚实的菌子,情不自禁就跟在了马车后。 街上人多,马车行的慢,薛蕙听到旁边的议论,就笑着说,“婶子,你说的没错,这是昨天刚采下来的菌子,连夜运到这边来卖的!” 那婶子走在马车边上,跟薛蕙说话,“冬天哪来的菌子?好吃吗?不会有毒吧?” “当然好吃,您 瞧瞧这菇肉,多厚实呀。肯定不会有毒的,这是我们自家种出来的。” “种出来的?” “不瞒您说,我们是宜春县来的,那边靠山,菌子各种各样,我们也是研究了很多年才研究出来种菌子的法子,现在呀,我们的菌子已经在宜春县流传开了,风评很不错。” 这时便有一个年轻男子接茬,“原来是你们家的呀?前儿我宜春县的表姑来城里走亲戚,就给我们家带了几斤新鲜的菌子,好吃的很。” “我前几天去宜春县办事,被朋友拉着去酒楼吃饭,那酒楼里的干炸蘑菇,蘑菇汤,是真的美味啊!” “小姑娘,你给我来几斤!” “这位大哥,你先别着急,马车不能停在马路上,等我们在前面摆好摊。” 这么几句话下来,跟在马车后面的人更多了。 谢族叔跟何伯很惊喜,暗暗佩服薛蕙,几句话就能吸引那么多人。 马车在前面一处空位置停下,人群顿时涌上来。 “小姑娘,给我称三斤平菇。” “我要五斤。” “不要挤,我先来的,给我五斤。” …… 薛蕙笑眯眯地喊着,“大家不要急,菌子那么多,人人都有份的!” 谢族叔跟何伯在后面拿菌子称重,薛蕙负责收钱并把菌子包 起来。 三人忙的不可开交。 菌子生意好,薛蕙会说话是其一,其二是由于自然因素及地理位置,府城的菌子要比宜春县稀有许多,菌子的价格本身就比县城高。 现在薛蕙卖的价格比县城高了一倍,但府城百姓的购买能力也要比县城强。 马车围了一大堆人,都快将路堵严实了。 有人刚来不清楚情况,便问排队的人,“大哥,这里怎么围了那么多人?这是在干什么?” “是有人在卖菌子,这不,这些都是要买菌子的。” “菌子?”问话的人也起了心思,却又有些犹豫,“这么多人,这要排队排到什么时候?我看还是晚点再来吧。” “晚点再来?晚点再来就没了!一大车菌子,现在已经下去一半了。” “啊?” 大市这等繁华之地,有两家酒楼开在这里。 一家酒楼叫荟萃楼,是常氏商号名下的,正是上午见过的王掌柜的酒楼。 另一家叫群英楼,是几个外地人合伙开设的酒楼。 本来这群英楼开设在先,生意红火,荟萃楼开设在后,架不住常家有钱有势,把群英楼排挤的生意极差。 这时候,常家酒楼里位置满当,外地人酒楼里却没几个人。 群英楼掌柜姓贺,贺掌柜百无聊赖地 坐在柜台前打着瞌睡,店小二无所事事地拿着手巾揪线头。 贺掌柜睡到一半,被外面的喧哗声吵醒。 他揉揉眼睛,迷迷糊糊地问,“大毛,外面杂技摊子来了?这么吵? 叫做大毛的店小二只好起身走到门口探头往外面看了几眼,朝里面喊了一声,“掌柜,旁边有人摆摊买东西,不知道在卖什么,反正围了好些人。” 正说着,有两人拿着纸包着的菌子从大毛眼前路过。 大毛喊住两人,“哎,小哥,你们手里拿的是什么?” 两人停住脚步,其中一人晃了晃手里的东西笑说,“是菌子。” “菌子?” “对,就在那里买的。” 大毛朝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赫然就是被人围的水泄不通的地方。 他又朝着里面喊了一声,“掌柜,那是卖菌子的!” “哦。”贺掌柜换个方向,继续睡。 几秒之后,他腾地直起身子,整个人都清醒了,“你说什么,卖菌子的?” “是啊。” “那你还不快去买?买个几十斤。” 大毛犹豫,“掌柜,能行吗?万一砸手里怎么办?” “不会砸手里的。” “可是我看荟萃楼的人都没动静。他们一向消息灵通,怎么会不买呢?” 贺掌柜托着腮,陷入了沉思。 第一百八十五章 卖菌子 荟萃楼。 在薛蕙离开雅间之后,王掌柜与各位掌柜简单聊了几句,便各自散了。 回到荟萃楼之后,王掌柜忙起账务,将薛蕙的事抛之脑后。 不久,便有酒楼的一个小管事上来禀告,“掌柜,大市前一条街上有人在卖菌子,我叫人看了,是上好的食材,要不叫人去买点?” 王掌柜闻言抬头,“卖菌子的?是不是宜春县来的?” “好像是。”小管事应道,“听说那边有人种出来菌子,县城的郭二掌柜不是跟您提过一嘴么。” 同为常氏商号旗下的酒楼,县城酒楼掌柜和府城酒楼掌柜基本都相识,也会有一定的交流。 所以这次齐掌柜带来消息后,府城的各大酒楼掌柜都是抢着要订这些菌子的,只是出了点意外。 不过王掌柜认为,过不了两天,那个姓薛的小姑娘就得回来找他们求饶。 现在虽是冬天,但菌子也经不住使劲放呀。 “卖菌子的人里,是不是有个看上去十五岁左右的小姑娘?” “是是是。” 王掌柜轻笑一声,眼底闪过一丝不屑,“不用买,也不用管他们。” 薛蕙那丫头还是年轻啊。 弄了半天,就想出这么个法子想把 手里的菌子卖掉? 他可是听齐掌柜说过,这次带来的平菇有万斤,香菇也有几千斤,就这么卖,能卖的完? 不可能。 这么多菌子,还没等卖完的,就坏掉了。 薛家也真是不讲究,这么大的事,竟然就交给这么一个小丫头做主。 亏了也是活该。 不过,这样也好。 说不定薛蕙立马就能意识到零卖行不通,来求上门了。 小管事再劝,“掌柜,为何不买呀?这可是个好机会……” “你放心好了,买是会买的,但不是现在。”王掌柜好整以暇地抱胸,“我这叫放长线,钓大鱼。” 小管事听得云里雾里,见王掌柜决定不买,没再继续劝说。 群英楼里,贺掌柜也不明白为何荟萃楼的人没有动静。 但作为一个酒楼掌柜,贺掌柜深知,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机会。 “荟萃楼买不买关我们什么事?要是一直跟在他们后面,我们连汤都喝不上。行了,我现在给你钱,你去买,买个五十斤……不,一百斤,先买一百斤试试。” “好。”大毛应了一声。 薛蕙这次带来的平菇一共一万五千斤,香菇八千斤。 但四个小队分一分,再加上马车大小 问题,她带到城南大市的,也就一千三百斤平菇,七百斤香菇,还有一部分在客栈放着。 数量不少,但买的人也不少。 排到大毛的时候,他上来就要一百斤,薛蕙愣了一愣。 大毛解释说,“我是这家酒楼的采购。” 薛蕙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眼就在旁边的酒楼,叫何伯专门给他点一百斤。 薛蕙跟谢族叔则应付前面的散户。 三人一刻都没停歇过,身上累得慌,心里却是开心的。 送走大毛,薛蕙看了一眼天色,太阳西沉,气温转冷。 她悄悄抬眼看了眼电子表,这时候已经下午四点了。 这时间,还是她在淘宝上下了个订单,根据订单上的下单时间调整的。 距离她来到城南大市,已经过去了四个多小时,菌子所剩不多。 晚上没有宵禁,薛蕙三人把剩下的菌子搬下来,叫谢族叔驾着马车回客栈一趟,再拉一些菌子过来。 再卖上三四个小时左右,肯定还能卖出去不少。 人群中,打东边来了个中年男子,眉头皱着,一脸生气的表情,快步在前面走着,边走边斥,“亏我特意叮嘱了你,连这点事都办不好!采购东西都能买错,干什么吃 的!” 身边一个年轻小子,跟在中年男子身边,脸色青白,往自己脸上扇了两巴掌,讪笑着,“吴叔骂的是,吴叔骂的是!都是小的的错,是小的不认真,是小的粗心大意,都怪小的!” 吴叔见他认错倒是积极,语气换了一些,“知不知道明天的宴会多么重要?!幸亏我又检查了一遍,发现了问题。要是没发现,宴会出了问题,你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是是是,吴叔,吴叔,是小的不中用,辜负了您的期望,还得叫您来给小的擦屁股。您真是小的的再生父母,为小的操了那么多心,小的无以为报,日后定当为您做马前卒。” “知道就好!这件事补救一下,也不算大事,以后办事可得仔细了。” 年轻小子忙不迭应着,擦着头上的汗,知道这事暂且是过去了。 他四下一望,定睛在不远处一个摊子上,“吴叔,您瞧,那儿有卖菌子的!” “你傻了吧?大冬天哪儿来的菌子?”吴叔嘴上呵斥着,顿了顿脚步,顺着年轻小子的指向看过去。 呦呵。 还真是个卖菌子的摊子。 王爷爱吃菌子,爱吃香菇,谁知这小子采购的时候没细看, 那些干货生了霉。 现在大冬天竟然又卖菌子的? 是巧合,还是有人安排好的? “走,过去看看。”吴叔走在前头,到了薛蕙的摊子前。 摊子周围站着许多人,都是来买菌子的。 新来的顾客不知情,每次都要问一遍薛蕙,菌子怎么来的。 薛蕙也不厌其烦地解释,是自家种出来的。 “吴叔,这菌子看上去不错啊。”年轻小子在吴叔耳边嘟囔,“这就跟猪一样,家养的猪肥肥胖胖,野猪的肉总是有点柴。” “我看得到。” “吴叔,您也知道,菌子虽然能做成干货,但口感到底是不一样,王爷既然是喜欢吃菌子,肯定能尝出不同,既然是招待王爷用的,我看不如买点新鲜的菌子,王爷高兴了,府台大人肯定会嘉奖您。”年轻小子压低了声音,在吴叔的耳边说。 吴叔淡淡地瞥了年轻小子一眼,“你懂什么?” 府台大人宴请王爷,可不是为了巴结王爷。 虽是这样说着,吴叔却还是使眼色。 年轻小子自觉之前的事办砸了,现在非常积极地补救,跟薛蕙套近乎,“姑娘,你是哪儿的人呀?” “我们是宜春县来的。” “宜春县哪儿啊?” 第一百八十六章 打探 “鸡笼镇,小平岭。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小平岭就在西山脚下,一道夏天,菌子如竹笋一般往外冒,各种各样都有。” 薛蕙自觉没什么可隐瞒的,反而说的大声,想把自己的基地打响。 反正以后合作商总得到小平岭后山拉货的。 旁边有人附和,“谁让咱府城不靠山,找菌子的地方少,长得也不好,往年夏天吃的菌子,都是县城里来的,宜春县来的菌子确实好。” “是呀是呀,我之前在宜春县一个小贩手里买过松茸,那是真的美味。” 正说着,一个大叔挤进来,“姑娘,再给我来十斤平菇,五斤香菇。” 薛蕙抬眼,见是来城南大市那位问路的大叔,笑说,“大叔,是你啊?菌子回家尝过了吗?” 大叔笑呵呵的,“我就是尝过了,才来跟你买第二次的!还怕你已经走了呢!我回家之后就把那菌子做了汤,炖了鸡,真是鲜美啊!” “好吃就行。你稍等,我这就给你称。” 薛蕙手上动作不停。 一人认出这大叔来,“老王?” “哎,小田,你也来买菌子?” “对,这菌子真那么好吃?” “好吃,是真好吃!我家里那炖的鸡汤还剩着 呢,你呆会儿跟我回家,咱兄弟俩喝两杯。” “行行行,等我买完菌子!” 吴叔看到这一幕,眼珠子一转。 “这菌子真是你们种出来的?”年轻小子又问。 “是,这种菌子,也是我们研究了很多年才研究出来的手艺。你看……” 薛蕙毫不吝啬,说的越详细,别人越是听得津津有味,越是容易相信,越给自己加分。 慢慢的,一个个的都跟着薛蕙聊了起来,真真假假,总之,大家最后都留下一个印象——宜春县的菌子好。 吴叔听完了之后,再看着何伯的表现,也有了判断。 应当是个巧合,他们只是宜春县的菌子商人。 他跟薛蕙说,“小姑娘,你这还剩下多少菌子?五十斤有吗?” 薛蕙一开始就注意到他,也是他示意那年轻小子套话,薛蕙说的话大多都是真实的,也是刻意说给此人听的。 见吴叔这么说,薛蕙就知道,自己的考验通过了。 “有,我这就给你称。” “等等,你现在给我称了,我也拿不走。” “那……”薛蕙看着吴叔两眼,“不如您留个地址,我把菌子给您留出来,等在这边结束,给您送到府上。” 五十斤已经 是不小的数量,他身边又跟着小厮,再加上方才那一番让人套话的举动,想必不是普通人,薛蕙想给他留个好印象,以后能长久的维持住这客户。 吴叔说,“这样,你明天早上,把五十斤菌子,送到知府衙门的后门,明白了吗?” 有知府衙门在这镇着,吴叔也不怕薛蕙反悔。 薛蕙一愣,忙不迭地点头,“明白,明白,明早保证给您送到。” 此话一出,周围的百姓们也纷纷朝着吴叔投去惊讶的目光。 难怪看着不一般,原来是知府衙门里的人! 云西府百姓日子过的不错,知府衙门及云西王在百姓中都非常有威望。 名人效应。 吴叔一走,周围的百姓一个比一个激动,抢着买薛蕙的菌子。 薛蕙一直摆摊到晚上八点钟,街上人渐渐少了。 再看马车上的菌子,已经所剩无几。 薛蕙站直身体,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一下筋骨,“行了,咱们回去吧。” 谢族叔跟何伯都累的不行。 将马车放到客栈后院,薛蕙三人走进大堂,便听到有人喊她。 “嫂子,这边。” 薛蕙望过去,彪子正坐在某个桌子前,跟她招手,他对面坐着谢锦朝。 薛蕙跟 谢族叔和何伯招呼了一声,让他们上楼休息,自己走过去,在谢锦朝对面坐下来。 彪子兴奋地跟薛蕙说,“嫂子,你们卖的怎么样?我们那些菌子,一下午全都卖完了!钱在楼上,等会儿我拿给你!” 薛蕙有气无力地说,“我们也卖的差不多了。” 除了吴叔预订的五十斤以外,约莫还剩下几十斤,薛蕙打算叫人送到常家去呢。 买卖不成仁义在,常家最好还是不要得罪,说不定以后还会有合作的机会。 桌上只有两副碗筷。 谢锦朝非常顺手的拿起自己的杯子倒满水,递到薛蕙面前,“先喝点水,歇一歇,我就店小二上菜。” 薛蕙接过来,咕咚咕咚灌下去,连和两杯,喘了几口气。 随后,谢忠义跟谢永康带的小队前后脚回来。 两队人脸上都透露着疲惫,但眼底的喜悦是掩盖不了的。 谢忠义小队最后也只剩了几十斤,谢永康剩的多点,一百多斤。 那么多的菌子,一天之内卖的只剩下了两三百斤,这个结果,薛蕙是非常满意的。 她交代谢忠义等人先休息,吃饭,吃完饭再对账。 吃饭的时候,此客栈的掌柜来了,提出要买菌子。 原 先他知道这菌子紧着常氏商号旗下的酒楼,没自己的份,结果不知怎么回事,生意没做成,反倒都零卖出去了。 既然这样,他就直接跟薛蕙开口买了。 又卖出一百斤。 薛蕙回房之后,彪子,谢忠义,谢永康来对账。 一共一万五千斤平菇,八千斤香菇,除去没卖掉的一百三十斤平菇,九十斤香菇,一共卖了一千二百五十五两零一百五十文。 顾客们给的银子是少数,铜板居多,倒在一起哗哗直响。 薛蕙把人都叫进来一起数,数了好大会儿才数完。 铜板不方便携带,薛蕙当家带着人存到常氏的票号里。 票号与钱庄不同的是,钱庄只是开设在一个城市,方便百姓们存钱取钱。 而票号则要比钱庄高一等级,有些类似现代的银行,在许多个城市都有连锁票号,凭着独有的收据,可以异地取款。 宜春县就有常氏的票号,薛蕙打算回去再取。 她留了一部分,给谢忠义等这次跟着来跑商的人一人十两银子做奖励。 谢忠义等人也知道,菌子是薛蕙的菌子,这十两是给他们这两日的辛苦费。 也就是出来两日,就赚了十两银子! 他们都开心的不行。 第一百八十七章 拿她的钱去花楼找姑娘? 谢永康拿到了十两银子。 他拿着银子冲着薛蕙笑笑,“谢谢小堂婶。” 说完,他又看了彪子一眼。 这一次,小堂婶是先给他的钱呢! 彪子一头雾水,不太明白谢永康眼神的意思。 “堂伯,各位叔伯,明天我给你们定下马车,你们先去宜春县,休息一天半天的,正好押送下一批菌子来。” 谢忠义问,“怎么了?你不跟我们回去吗?” “不,我留在这里,还有些事要办。” 她口中的事,指的自然就是给云西王送信物的事。 谢忠义他们就是普通的百姓,帮不上什么忙,如果她失败暴露,反倒还会连累他们,不如让他们先回去。 见薛蕙这么说,谢忠义没再多问。 几人跟薛蕙招呼一声,回去休息了。 谢永康也跟着往外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听到身后薛蕙说,“彪子,你先别走,我有事跟你说。” 谢永康脚步一顿,抿了抿唇角,出来顺手关门的时候看了屋里的彪子一眼。 幸好,锦朝堂叔还在里面,彪子应该不会有什么过分的举动。 薛蕙也没跟彪子说太多,而是单独给了彪子五十两银子,并嘱咐彪子,“这次你跟着他 们回去,再押送一批菌子回来,中间的事,你多操心。” 彪子却问,“嫂子,谢二哥,你们留下什么事啊?要不我也留下,帮你们跑跑腿?” 薛蕙看了谢锦朝一眼,说,“不必,不是什么大事,反倒是我的生意最重要,我特意交给你,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彪子拍拍胸脯,“嫂子,你放心好了。” 从薛蕙房间里出来,彪子一头撞到谢永康身上,“嘶……你站这里干什么?” 谢永康问,“小堂婶跟你说了什么?” “你问这干什么?”彪子疑惑地说。 “哼,你说呢?” 彪子一愣。 他说呢? 他能说什么? 他不知道啊。 不过,反正这次谢永康也要跟着回村,谢二哥跟嫂子二人留在这里,他还是如实跟谢永康说了,“没说什么,就说让我回去的时候对生意多操点心,别出什么岔子。” 谢永康语气带着点酸味,“看来,小堂婶很器重你嘛。” 彪子没听出他的弦外音,一脸自豪,“那可不,我跟嫂子什么关系,她能不器重我吗。” 谢永康:“……” 不要脸。 …… 房间内。 只剩下薛蕙跟谢锦朝两人。 她问谢 锦朝,“你今天,打听到什么了吗?” “明天府台大人设宴,宴请云西王。”谢锦朝理了理袖子。 “真的?”薛蕙双眼一亮,“不过,云西王会出席吗?” “会。” “为什么?” “云西府上一个府台是云西王的人,被调离云西,新上任这个,是朝廷那边的人,云西王若是现在不想撕破脸,就必须得给府台一个面子。” “那就太好了。我今天卖菌子的时候,遇见一个知府衙门的管事,来采购菌子,叫我明早送五十斤菌子到知府衙门后门,说不定,这是一个机会。” 谢锦朝立刻说,“你把信物交给我,明天我代你去送菌子。” 这件事看着简单,其实很危险。 朝廷为什么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更换云西知府? 新府台宴请云西王,绝不止吃吃喝喝那么简单,想必是逼云西王出现在人前。 到时候云西王及他身边的藏锋,必然有许多人暗中盯着。 若接近他们被人抓到,还不知道是什么下场呢。 “不行,”薛蕙拒绝,“那管事多疑,他认得人是我,如果突然换人,你连门都进不去。” “那我们一起去,进去之后,你把信物给 我,我想办法混到前面,找机会去见云西王。” “这样……” “你也说了,他认得是你,你绝对不能乱走,稳住他们,给我争取时间。” 薛蕙迟疑了一下,“好吧……” 她知道谢锦朝是不想让她涉险。 这件事,本来跟谢锦朝没关系的。 薛蕙仰起头看向谢锦朝,“谢锦朝,谢谢你,你真是个大好人。” 谢锦朝:“……没有别的了吗?” 他并不想听她说什么你是好人。 薛蕙想了想又说,“你很厉害,一天就打听出这么重要的消息。” 谢锦朝淡笑。 薛蕙又问,“对了,你从哪儿打听的这消息?” “……”谢锦朝眸色深深。 薛蕙吸了吸鼻子,“我好像闻到你身上一股香味……你到底去哪儿打听的?” 谢锦朝如实交代,“花楼。” “什么?” “花楼。” 薛蕙反应了两秒,才意识到此花楼并非指一个人,而是指一个地方。 “喝花酒的地方?” 谢锦朝没有做声。 默认。 这种地方鱼龙混杂,酒足饭饱,色迷心窍,很容套出话来。 薛蕙看着谢锦朝的面容,轻哼一声,阴阳怪气,“那你叫了几个姑娘作陪啊? ” “三个。” “三个?!” 薛蕙说话颇有些咬牙切齿地感觉,“一个不够,你还要三个?” “嗯。”谢锦朝面色淡定,没有一点儿被人抓包的尴尬。 嗯? 他还嗯? 薛蕙直勾勾地看着他,深吸一口气,“点了三个姑娘,想必得花不少钱吧?” “五十两。” “五十两!你身上的钱哪儿来的?嗯?” 谢锦朝看着她脸色阴沉沉的样子,唇角微勾,“赊账,这不等着你出钱么?” “!” 薛蕙气得脑袋里嗡嗡响。 他拿她的钱去花楼找姑娘? 但想到他是为了去探听消息。 就当花了五十两,买到了云西王的消息。 薛蕙磨着牙根忍下这口气,拿出一张五十两的银子塞给谢锦朝,一字一顿,“给、你!我、要、休、息、了!你、给、我、出、去!” 谢锦朝被推到门口,眸中带笑,把银票塞回去,“好了,好了,骗你的,我哪有那功夫喝花酒?从她们嘴里听到几个人物,就去套别人的话了。” 薛蕙一顿。 “你好好休息,我先回房了。” 谢锦朝离开,顺手给她带上门。 薛蕙想到自己方才的表现,忍不住一头扎进被子里。 第一百八十八章 做梦呢 薛家村林家。 晚饭之后,林寡妇催促着林燕子去刷锅洗碗。 锅里剩了一点热水,林燕子想了想,她哥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天这么冷,这水还是留着给哥洗脚吧。 缸里的水冰凉,林燕子双手冻得通红,几个手指背处红红的,开始痒痒。 这是生冻疮的前兆,林燕子都已经习惯了。 洗完碗之后,林燕子拿了一个木盆,正想盛上热水端去给林珅。 身后有人叫住她,“燕子,把热水留着给我吧,我想擦擦身子。” 林燕子一回头,是她大嫂,薛婉。 “大嫂,这热水是给哥洗脚的。” “你再烧一点儿不就完了?”薛婉浑不在意地睨了她一眼。 林燕子:“……” 她现在越发不喜欢这个大嫂。 以前,薛婉是村里的一枝花,人长得的漂亮,又娇惯,家里人疼爱她,要什么有什么,绢花,胭脂,看得人羡慕的紧。 当时她娘看重薛蕙能干好拿捏,她虽是按照她娘说的去跟薛蕙套近乎,其实心里觉得,只有薛婉这样的小娘子才配得上她大哥。 后来薛婉带着田产银钱嫁进林家,林燕子还欢喜的紧,不敢让她哥再见到薛蕙。 但是其实呢,薛婉被娇惯坏了,成亲之后一点儿也不知 道体贴大哥,人家娘子给夫君端茶倒水缝补衣服,薛婉却什么都不干,还抢她哥的洗脚水。 本来看着她有些钱,现在薛蕙的钱可比她多多了。 早知道还不如让大哥娶薛蕙呢! 依蕙蕙对大哥的稀罕劲儿,肯定对大哥死心塌地的。 烧完水,林燕子去找林寡妇,跟她说了薛家张嫂子托林珅去跟薛蕙说情的事。 “她薛家的事,凭啥要咱林家出面?”林寡妇冷哼一声,眼珠子一转。 “好歹也是亲家。” “她们托你大哥去?确定?”林寡妇狐疑。 薛家又不是不知道林珅跟薛蕙的关系,托林珅去找薛蕙,就不怕他们死灰复燃? 林燕子眼神闪躲着应声。 林寡妇早就听闻,小平岭有一姓谢的人家会种菌子,跟镇中酒楼合作买下一个山头用来种菌子,请村民们上去帮忙,每天都有工钱。 后来又听林燕子从小平岭回来说,薛蕙管着山上的事。 林寡妇就让林燕子跟薛蕙搞好关系。 可当时林燕子刚与薛蕙吵了架,不敢告诉林寡妇。 林寡妇也不知道,林燕子这些日子出门不是去找薛蕙,而是去镇上找谢锦朝。 林寡妇得意地笑起来,“托你大哥去也好,薛蕙最听你大哥的话,到 时候让薛蕙把咱娘俩都弄进后山干活。” 林燕子附和着,“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听说薛蕙那丈夫是个病秧子,你大哥去见她,说不定还能成了好事呢。” “啊?可是,大嫂……” “那有什么?”林寡妇浑不在意,“薛蕙是她妹妹,姐妹俩伺候一个男人,还是一段佳话呢,她难道还容不下自己的妹妹?” 她原先就看中薛蕙对林珅掏心窝子的好,为人能干好拿捏,要是能把薛蕙弄到林家,那不正好? 薛婉作为大妇,带出去有面子,薛蕙就在家挣钱,照顾珅儿。 还是她儿子有本事,引得薛家两个小娘子都抢着要嫁。 林燕子想想,倒也觉得有理。 “那娘,你找个时间跟哥说一说。” “行了,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林燕子没有动弹,面上含着几分羞怯,欲言又止。 “你还有什么事?”林寡妇看到林燕子的表情,说,“你可别跟翠花一样,看上那一丁点儿家底都没有的穷小子,彩礼都没几个,嫁过去之后不能帮衬娘家,日子过的糟心。” “娘,我知道。” 她哥林珅是童生,马上就要是秀才了,以后还要去府城考试,要不少银子呢。 普普通通的穷小子配 不上她,又帮不上忙,她才没那么傻。 “我上次去谢家的时候,才知道谢家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就是蕙蕙的夫君,是个病秧子,二儿子是书院的学生,一表人才……” 说着,林燕子红着脸低下头。 林寡妇看出她的意思,“谢家的二儿子?勉强配得上你吧。” 听说谢家当时聘薛蕙的时候,给了十五两银子的彩礼呢。 现在挣了钱,再加上珅儿是个有功名的童生,燕子又比薛蕙强得多,彩礼怎么着也得几十两银子吧。 “娘,更重要的是,谢家那大儿子活不了多久,蕙蕙跟了大哥,那谢家的家产都是二儿子的,所以,我想……” 林寡妇一想,也觉得谢家二儿子这选择不错,“你既然有这个心,那我就去找媒婆探探。” “好。”林燕子心中一喜,羞羞答答地走出去。 迎面撞上薛婉,林燕子赶紧收了脸上的表情,喊了声大嫂。 薛婉看了林燕子一眼,轻哼一声,回了房间。 房间内,林珅正坐在桌前,点着油灯,看书。 他一身素衣,温润优雅,认真的模样,叫薛婉情不自禁地多看了几眼。 但想到成亲一来,林珅对她的冷漠,薛婉心里有些失落。 他们成亲这么久,还 没有圆房。 刘氏给了她一包药粉,她还在纠结要不要用。 林寡妇来叫林珅过去说话。 薛婉脑海里闪过林燕子从林寡妇房里出来的表情,鬼使神差地悄悄跟了过去,耳朵附在门口听着。 不听不要紧,一听到林寡妇的话,薛婉怒气腾地一下子从心底窜上来! 她早就知道林寡妇是贪心的,但念着林珅,她还是嫁了过来。 嫁妆有十几两银子,还有两亩地。 没想到这姓林的老闵婆还不满意,见薛蕙有钱了,竟然还让林珅去找薛蕙! 表面上说是让林珅去找薛蕙说说情,让刘氏张氏,还有林寡妇林燕子去山上干活,但林寡妇打的什么注意,薛婉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 薛婉恨恨地紧攥住衣角。 依着林珅对薛蕙的感情,要是薛蕙真来了林家,哪儿还有她的容身之处? 她暗暗下定了决心。 林珅并未察觉林寡妇的用意,只当是简单的说情,加上他确实想见薛蕙,便应了下来。 在他出来之前,薛婉快步回了房间。 林珅回房,坐下来继续看书。 忽地,身边多了一道影子。 林珅转头看过去,只见是薛婉手里端着一碗水,“你别看太晚了。水,我给你放在这里了,渴了你就喝。” 第一百八十九章 意想不到的效果 林珅淡淡地说了声谢谢,便转头继续看书。 薛婉眼底一暗,出门端了热水进来。接下来便是窸窸窣窣的脱衣声,与淅淅沥沥的水声。 吵得林珅有些看不下去。 他把书放下,“薛婉,你能否……”小点声。 后面三个字还未说完,林珅的声音戛然而止,失神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张着嘴唇,却说不出话来。 “夫君,你说什么?”薛婉回身,声音娇柔。 林珅蓦地回神,匆忙地把头扭回来,喉咙干涩沙哑,“没……没什么。” 薛婉看着他的样子,勾了勾唇,慢条斯理地用布斤将身体擦干净,掀开被子上床,“夫君,麻烦你等会儿帮我把脏水倒了,我先睡了。” “嗯。” 背着薛婉,林珅嗯了一声。 他的视线落在书本上,却什么都看不下去,脑海里不住地浮现自己方才看到的一幕。 不,两幕。 她回身前,脊背白皙光洁,腰身纤细,臀部饱满。 她回身后,线条优美,双腿白净,神秘莫测。 林珅只觉得从身体里涌上一股燥热,烧的他坐立不安。 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专心致志地看住,却是徒劳。 书本上的字,一个一个,他都认识, 可连到一起是什么意思,他怎么也想不出来,脑子就跟生锈了一般,转都不转。 林珅深吸一口气,端起旁边的水碗,咕咚咕咚灌了两口,微凉的水划过嗓子眼,这才觉得好受一些。 这也仅仅是持续片刻。 片刻之后,他只觉得身体更难受了,心底蠢蠢欲动,有什么想要冲出来似的。 林珅又端起水碗,一口喝了干净。 这次非但没有减轻,身上反而更热了,源于身体深处的燥热。 林珅再也看不下去书,把书本合上,起身去洗漱。 外面冷风阵阵,林珅清醒了许多,但体内燥热不减。 洗漱完,他进来,看着地上的一盆水,那是薛婉方才用来擦身的水。 那让人血脉喷张的画面再次在林珅的脑海浮现,挥之不去。 他屏住呼吸,把水盆端出去。 分明只是一喷水,却好似有什么幽香爬上他的鼻尖,撩拨着他的神经。 林珅从外面回来,插上门,合衣躺在床外侧,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睡觉。 忽地,腰上搭上一条手臂。 林珅下意识地去拿开,握住那手臂时纤细温热,光滑柔软的感觉,让他不由得一顿。 迟疑的这一瞬间,又有一条手臂缠上来。 伴随着一声娇嫩的“夫君”,背后一具柔软的身体贴上来。 林珅脑海里嗡地一声,一片空白。 身体里邪火一下子窜的老高,烧的他理智全无。 他骤地翻身,将薛婉压在身下。 薛婉双臂勾着他的颈子,得意地勾了勾唇。 …… 翌日清晨。 林珅起了个大早。 林寡妇在做早饭,林燕子刚从河边洗完媳妇,端着盆子回来,边晒衣服边说,“哥,你今儿怎么起这么早?” 林珅眼神闪躲,“我想早一些去书院。” “哥……”林燕子狐疑地凑过来,压低声音问,“你直接去书院?不去小平岭了吗?娘昨晚没跟你说吗?” “说了,我……过两天再说吧。” 说完,林珅就赶紧去洗漱了。 他本来想,待他考取功名,就与薛婉和离。 可现在…… 想到昨晚发生的一切,他心里便如一团乱麻,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就连今天说好去见薛蕙,也忍不住退缩了。 薛婉一向起得晚,等她起床的时候,早饭已经好了。 她在桌边坐下来,看着一大早就起床躲着她的林珅,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夫君,早呀。” 林珅:“……” …… “小丫头, 你偷看什么呢?” 桌上摆着一张药方,柏崖老头正捣鼓着药材。 谢锦婷在旁边站着,不住地往药方上瞅。 见柏崖发现,她脸不红心不跳,“我看药方啊。” “怎么地?想偷偷记住,告诉薛蕙那个滑头?我告诉你,你记了也没用,过两天就得换方子。” “老爷爷,你怎么能把我想的这么坏呢?”谢锦婷一脸无辜,“我就只是对药方好奇而已。” “哼,对药方好奇?那你说说,这上面的炙甘草是什么?” 谢锦婷指了指桌山几个棕黄的小圆片,“是这个啦。” “呦,你还认识草药?贯众呢?” “这个。”谢锦婷指向棕褐色的碎木。 “那你知道贯众有什么作用吗?” “不知道。” “不知道了吧哈哈。”柏崖老头得意地笑起来,“我教你,贯众能清热解毒,凉血止血。” 柏崖老头指着药方上所有的药材,一一跟谢锦婷讲了一遍。 “记住了没?” “记住了。”谢锦婷脆生生的应道。 “那我考考你,这是什么?” “这是荭草根,能行气活血,消积止痛。” 考了谢锦婷几个草药之后,柏崖不免多看了她几眼,“记得不错。” 谢锦婷笑了起来,拿着柏崖老头弄好的药材去煎药,煎好之后给谢锦明送过去。 …… 彪子一行人离开。 五十斤菌子装上马车。 薛蕙跟谢锦朝驾着马车朝着知府衙门的后门驶过去。 谢锦朝见她的神情严肃,安慰道,“不要紧张,有我在。” 薛蕙想了想,把自己电击器给他,“这个你拿着,这是一个武器,你要是遇到危险,就用这个。” 谢锦朝接过电击器,在手里掂了掂,仔细研究着,一眼就看到开关。 他拇指正想去按,薛蕙拉住他,“小心些,这是个开关,开了之后用这个打人,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哦……” 谢锦朝移开了拇指。 后门在一长长的巷子里。 到了地方,谢锦朝下车敲门。 很快,就有一小厮开门,看了谢锦朝与薛蕙两眼,“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谢锦朝对他拱手,“小哥,我们是来给贵府送菌子的。” 早有人交代下来,今早会有人来送菌子。 小厮出来检查,猛然背后一麻,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谢锦朝晃着手里的电击器,“这就是你说的意想不到的效果?真是意想不到啊。” 薛蕙:“……” 第一百九十章 紧张 “他多久会醒?”谢锦朝问。 “快的话两刻钟,慢的话两个时辰。” “两刻钟,已经足够了。” 谢锦朝非常自然地将小厮的衣服扒下来,穿到自己身上。 薛蕙拿手铐将小厮的双手反铐,嘴上封一层胶带,两人合力将人扔到巷子角落。 做完这一切,谢锦朝把后门敞开,对薛蕙说,“信物给我,你牵着马车进去。” 薛蕙看着谢锦朝穿着一身格格不入的家丁服,飞快地拿出信物交给谢锦朝,“你一定要小心,送不成也没什么,自己的安全最重要。” 谢锦朝接过信物塞到怀里,“我知道,你也小心。” 说完,谢锦朝快步离开进了府衙后门。 薛蕙慢腾腾地把马车牵进去往前走。 往常府衙后门的人本就少,今儿前院有宴,都过去帮忙了,只留下一个小门房在这个里等薛蕙。 进去之后,薛蕙不识路,路上一个人也见不着,像没头的苍蝇一样。 终于有人经过,看到薛蕙牵着个马车,上前喝道,“哎哎哎,你谁啊?怎么进来的?” 薛蕙忙不迭地说,“小哥,我是来给贵府上送菌子的,你们那个门房突然腹痛,给我指了个方向就跑了,我也不知该往哪里去。 ” 那人看了薛蕙两眼,谅薛蕙一个小姑娘不敢说谎,上前检查,见里面真是新鲜的菌子,便说,“跟我来吧。” “好嘞,谢谢你。” 薛蕙就跟着前面这人往前走。 越往前走,人越多。 家丁丫鬟忙碌着,来去匆匆。 薛蕙跟着那家丁,在几间二房边停下。 那家丁进去,很快又出来,道了句,“采买的人不在,我带你去找。” 薛蕙点点头,老实地跟在家丁后面,悄悄观察着周围,记着走过的路和边上的景色。 七拐八拐,又到了一个小院前。 许多丫鬟端着托盘从小院出来。 薛蕙猜测,这小院应当是一个大厨房,专门负责晚宴一事。 那家丁撂下一句“你先在这儿等着”,就进了院子。 很快,院子里出来一人,正是昨儿薛蕙在城南大市见过的跟在吴叔身边的年轻小子。 他看到薛蕙,嘟囔一句,“你怎么来这么慢?” “抱歉。” 年轻小子也没追究,快叫了两三个帮手把货卸到院里,清点称重。 薛蕙一进去,就闻到一阵扑鼻的香味,让人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 这小院很大,应该是连着库房跟地窖,婆子们准备食材,丫鬟们把准备好的点心端 出去。 时不时还能听到里面油爆葱花的声音,刺啦刺啦响。 薛蕙就在一边站着,悄咪咪观察着周围。 不大会儿,那年轻小子清点称重完,走上前夸道,“点完了,五十斤正好,菌子不错。” “小哥满意就好。” “行了,走吧,我领你去账房结账,马车先停这儿吧,待会儿从账房回来再牵。” “好。” 薛蕙又跟着这年轻小子一路去账房。 “小娘子,就你一个人来的?”年轻小子跟薛蕙搭着话。 “唔……这府衙好大呀,我感觉我走了很久,都出汗了。”薛蕙笑眯眯地打岔过去,“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 年轻小子说,“是吧,我刚来的时候也觉得很大,畏手畏脚,习惯了就好了。你也不用羡慕,我看你的菌子生意很好,说不定过不了多久,你也能在府城买个宅子了呢。” “借你吉言了。对了,我看府里的人都行色匆匆的,在忙什么。” 其实,薛蕙现在的钱就能在府城买宅子了,她也有这个打算,在府城买个小院,一来存放货物,二来歇脚,若有人想要批发合作,也可找上门,不必次次都住客栈。 “府台大人设宴,就忙了一些。” 大厨房, 账房都在前院,年轻小子带着薛蕙过来,就是怕薛蕙乱走,冲撞了别人。 “哦。” 薛蕙没再多问。 府衙很大,但是在路上就得浪费不少时间。 薛蕙悄悄抬手看了眼手表,马上就快半个小时了。 也不知道谢锦朝现在在哪儿,信物送出去没有。 到了账房,账房先生很快给薛蕙结了账。 取了银子,那年轻小子带薛蕙原路返回。 路上,突然遇见一管事,身后跟着一队穿着官服的护卫,面色严肃,气势汹汹,到处搜查什么一般。 薛蕙心里咯噔一声,生怕是谢锦朝被发现了,状似无意地说,“那些人是什么人,看上去好凶啊。” 年轻小子看过去,安抚道,“那是府衙的护卫,你别怕,我过去问问看发生了什么事。” 说着,他大步走上前,喊住为首的管事,“杨叔,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被称作杨叔的回答,“是二娃呀,前面进了毛贼,行刺不成躲了起来,知府大人就我带人捉拿。” 薛蕙心中一紧,默默低下头。 二娃了然,面色严肃起来,“行刺可不是小事,杨叔,您忙。” “慢着!”杨叔突然喊住他,视线越过二娃,直勾勾地看向他身 后的薛蕙,“二娃,这位是?” “哦,杨叔,这位是来府上送菌子的。” “送菌子的?”杨叔上下打量着薛蕙,声音中透着狐疑。 薛蕙装作怕生的低下头,抓着衣角,再加上朴素的衣着,很容易就做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村姑的样子。 “对,她的菌子刚送到大厨房,我带她来账房结账。” 说着,二娃又皱起眉头,“杨叔,你不会在怀疑她吧?不可能的事,她一进来就被人领着来了大厨房,又被我领着结账,哪有功夫行刺去?” 见二娃这么说,杨叔便没再怀疑,只说,“既然结完账了,就赶紧让她离开,今时不同往日。” “是是是。”二娃应着。 平常时候也就罢了,恰好今天府台大人设宴,前面宴会上都是府城有头有脸的官员,最好没有陌生人进来。 二娃赶紧带着薛蕙返回。 到了大厨房门口,薛蕙牵起缰绳,跟二娃道了个别,就赶紧离开。 她脚步有些快,看上去是被府衙的人吓着了,实则,她是怕有人检查她的马车。 等出了后门,到了巷子里,薛蕙忙往巷子里面看了一眼,很好,那门房还没醒。 她踢踢车辕,压低声音,“谢锦朝,出来吧。” 第一百九十一章 带了个刺客出去 拉货的马车没有车篷,车板较低,若是不趴下来,根本看不到车底。 在薛蕙牵缰绳的角度,偏偏就瞧见了一个鞋边,从而确定车底下有人。 车底下的人听到薛蕙的声音,从车底钻出来。 一身家丁的衣服。 等男子转过脸,薛蕙看着眼前的人,直接傻眼了。 这这这…… 这不是谢锦朝! 这TM不会是行刺的刺客吧? 薛蕙整个人有些崩溃。 她本就不想牵扯上这些事,只想着赶紧把信物送出去,在其他人发现柏崖的行踪前,让云西王的人将他带走。 这样,柏崖到了云西王身边,再追究柏崖之前的藏身之处,就没有意义了,她也会置身事外。 其他人想办法刺杀也好,想办法破坏柏崖给云西王的治疗也好,都和她无关了。 但,薛蕙现在带了个刺客出来! 府衙的人即便现在转不过来弯来,回头也会怀疑到她身上! 要是普通人家还好,可这是知府衙门! 以后她的生意,还做不做! 可恶! 薛蕙盯着眼前这人。 他眉目英挺俊朗,眉宇间透着股威赫之感。 身上却穿着一身家丁服,非常的违和。 他肯定也是想办法混进去的! 武功高强,年轻英俊的刺客杀 手,这不是小说中才有的剧情么。 现在,薛蕙遇见了什么内力,神药,神医,刺客,越发觉得自己拿到的剧本从一个种田文,变成了一个古装杂糅文。 男子看着薛蕙呆愣愣地模样,微微皱起眉头,眼神锋利,想到她方才的话,出声问,“你还有同伴在里面?” 薛蕙回神,“不关你事,你赶紧走吧,大哥。” 男子扒掉身上的家丁服,往马车上装菌子的箱子里一扔,一屁股坐在马车车板上,“走什么走?咱们既然是一路人,你们就载我一程吧。” “哈?” 薛蕙正想去推他,忽听后门内有脚步声传来,一时间还当是府衙的护卫回过神,追过来了。 她赶紧拉住男子,急声说,“快!你快给我藏起来!别连累我!” 男子动作也快,跃身跳进装菌子的木箱子里,顺手盖上盖子。 “吱呀”一声,后门打开。 谢锦朝快步从里面出来。 薛蕙赶忙上前,“怎么样?你没事吧?我听说前面有人行刺,我还以为……” “我没事。”谢锦朝弯唇,“放心,成了。” 说着,他大步走向巷子深处,把门房的衣服给他换回去。 薛蕙打开家丁的手铐,撕下他嘴上的胶布,跟谢锦 朝一起,将人拖到后门。 谢锦朝掐了掐家丁的人中。 门房吃痛醒来,迷茫地揉着眼睛,“我……我这是怎么了?” 谢锦朝说,“小哥,你刚才突然晕过去了。” 门房扶着谢锦朝站起来,使劲回想了一下。 好像,面前这两个人来送菌子,他身上忽然一麻,就昏迷了。 他脑袋里迷迷糊糊的,“我想起来了,你们是来送菌子的。” “是,你昏过去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幸亏有人带我找到了二娃,把菌子送进去,现在你也醒了,我们就先走了。” 二娃是负责采购的人,时常出门,这门房也是认识的,再加上大脑晕乎乎的,便没有怀疑,让薛蕙跟谢锦朝离开了。 进后门的时候,门房还在嘟囔着,他怎么会突然晕过去呢。 薛蕙跟谢锦朝驾着马车离开。 “信物送出去了,你应该放心了。”谢锦朝看了薛蕙一眼,说,“我们今天是否要回去?” 薛蕙清了清嗓子,给谢锦朝往身后箱子上使眼色,回避了信物的事,斩钉截铁地说,“回去!” 她可没忘了箱子里还有个人。 万一府衙的人回过味来,到客栈把她抓了呢? 还是早些回去为好。 谢锦朝不着痕迹 地看了眼身后的箱子,胳膊随手搭上去,有规律地敲起来,“那到客栈收拾完东西,咱们就走。” “嗯。对了,我送菌子的时候,听到府衙的管事说前面有人行刺?”薛蕙咬着行刺二字,指了指箱子。 谢锦朝明了,笃笃笃敲着箱子,“我不清楚,我到前厅的时候,已经是乱糟糟的,好像是有人行刺云西王。” 里面的刺客:NIMA别敲了行不行!吵死了! “……真大胆。”薛蕙感叹着,突然不害怕府衙了。 知府跟云西王本就不是一伙的,刺客既然是来刺杀云西王的,说不定知府拍手叫好呢,看知府府衙的护卫,搜查也没有多认真,说不定是故意放刺客走呢! 只是,那刺客现在就在后面箱子里,要是知道他们是给云西王送信物的,会不会直接咔嚓掉他们? 到了客栈,马车被牵到后院,薛蕙踢踢箱子,“喂,到客栈了,你赶紧走吧!回头你要再行刺的时候被抓着了,可别说是我放了你。” “我什么时候说我是刺客了?” 薛蕙一噎。 好像,确实没有。 刺客这身份,是薛蕙自己脑补的。 男子从里面掀开盖子,双眸直勾勾地看向谢锦朝,面色凛然,语气严 肃,不自觉带着一股命令之意,“我是藏锋,是你给我送的信物。洪知府设鸿门宴,所谓行刺是他自导自演,王爷失踪了,你们快带我一起走。”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坠子,正是柏崖给薛蕙的信物。 “啥玩意?”薛蕙惊诧不已,看了谢锦朝一眼。 这么巧? 谢锦朝抿唇,“带他一起走。” “你还真是藏锋……”薛蕙嘀咕着,早知道藏锋会送上门来,他们还冒险进去做什么。 “不过,”薛蕙疑惑道,“云西王失踪,我们带你走,有什么用?” 藏锋眉眼坚毅,道,“我手上拿着王爷的虎符,可调动云西大军,这是王爷的救命符,姓洪的不敢轻举妄动。他们现在必然想着夺回虎符,到时候王爷就真没救了。” 薛蕙眼珠子一转,摸摸下巴,缓慢地说,“可是,我们带你走,岂不是跟朝廷作对,那些人追上来,会把我们都杀了。要不,还是把你送回府衙得了,这样我们大功一件。让那什么云西王死了,也免得再起战乱。” “你——”藏锋气得几欲吐血。 “王爷乃云西的王,自到封地以来,兢兢业业,造福百姓,爱民如子,你一个云西人,怎么能让王爷去死呢?!” 第一百九十二章 胆大妄为 要搁普通的云西百姓,肯定会以命相护。 落叶归根,百姓对家乡有很深的执念,也会对家乡的好官报以敬谢拥戴。 可薛蕙来这里才几个月的时间,对家乡并没有什么归属感。 就算是在现代,也没有什么城市能勾起薛蕙的归属感,她高中前在孤儿院所在地读书,大学去了南方某城市,工作又去了沿海某城市。 一个人,走到哪儿,哪儿就是家。 薛蕙说,“王爷爱民如子,那我就相当于是他女儿,他总不能看着我被连累全族吧?所以他这个老父亲,就死一死吧。” 薛蕙知道,给藏锋送信物,和带藏锋回去藏匿,概念完全不一样。 前者,私下悄悄送完信物,她还有置身事外的可能。 可带藏锋回去就不一样了,她跟谢家,会跟云西王绑在一起。 云西王一但失败,他们也会随之丧命。 薛蕙忍不住埋怨起柏崖老头来。 真是的。 掉那里不好,就跟导弹似的,精准命中她的后山。 藏锋听到薛蕙这话,差点气得背过气去,脸色铁青,严声斥道,“放肆——你这是大逆不道!” 什么“我是他女儿”“老父亲死一死”的,他头一次听到这话! 太放肆了! “没办法,藏锋藏大人,我总要为我 的家人考虑。你能保证云西王一定没事?我们不会受连累?” “当然!王爷在云西经营多年,一个刚上任的知府能翻起什么风浪?你先带我离开,我自会暗中联系王爷的暗桩,营救王爷。最差也是动用虎符,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他语气认真中透着一股自信之意。 听了藏锋这保证,薛蕙才点点头,“行吧,我就勉强带你回去吧。” 看她那不情不愿地样子,藏锋翻着白眼,气得肺疼。 这女子简直胆大妄为! 要不是看在他们给他送信物的份上,真想一巴掌拍死她。 “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租个马车。”谢锦朝说着,转头看向薛蕙,“蕙蕙,你去收拾东西,我房间里只有两件衣服和简单的用品,钥匙给你。” “好。”薛蕙接过来,转身进了客栈大堂。 齐焕看到她,双眼一亮,立刻迎上来,“薛姑娘,你回来了,那么早干什么去了?” 薛蕙脚步一顿,“齐公子,我去给人送菌子去了。” 齐焕叹了口气,关心道,“薛姑娘,你不要担心,我一定会帮你,把菌子卖出去。” “不用了,我已经卖出去了,早上那是最后一批。” 给常家的菌子,薛蕙也拜托了客栈掌柜给常家送去,手里现 在是一丁点儿也没了。 “什么?”齐焕一惊,“卖出去了?都卖出去了?” “对。”薛蕙点点头,“我们打算回宜春县了,虽然我们生意没有做成,但我还是要感谢齐公子的相助,若你没什么事的话,我就上去收拾东西了。” 齐焕沉浸在震惊中无法自拔。 昨天上午撕毁的合作,到今天早上,这还不到一天的功夫,那么快就都卖出去了? 齐焕看着薛蕙的背影,越发觉得这女子让人惊艳。 他看薛蕙走上楼梯,赶紧追上去,“薛姑娘,你今天回去,什么时候回来?” “过两天吧。”薛蕙说。 她本意是想跟常家合作,后续的事交给彪子谢忠义,她安心地在山上种菌子种菜,研究一下怎么促生鸡枞跟松茸。 但眼下合作渠道未定,她下一次还得来。 不过,有了昨天的例子在先,菌子不愁销路。 “那好。”齐焕点点头,“我在府城等你回来。” “……”薛蕙,“齐公子,你不必如此……” “到底是我父亲失约在先,为免少东家怪罪下来,我只能尽力弥补,薛姑娘,你也不想看着我们被少东家责罚吧?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开口。” “……行吧,我还真有事需要你帮忙。” “你尽管说。” “我需要一个两进的小院,以后常来府城奔走,用于存放货物和歇脚,麻烦你帮我找一找,等我下次来的时候过过眼,合适就买下来。” “好,薛姑娘放心,我一定帮你办到。” 齐焕离开,薛蕙上去收拾东西。 谢锦朝已经租好了马车,顺便租了个车夫,在客栈门口等着。 薛蕙拿着东西上了马车,看了眼车厢里的两人,对外面车夫说,“走吧。” 马匹哒哒走起来,踏上了前往宜春县的路程。 薛蕙猜的不错,昨天,他们四个小队在府城不同的地方卖菌子,生意火爆,自然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她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找上门来,想跟薛蕙合作。 只可惜,完了一步。 这人唉声叹气的,店小二安慰他,“没事,我刚才听那姑娘说了,过两天他们还会来的。” “那就好,那就好。” “既然来了,就别走了,尝尝我们客栈新上的蘑菇炖鸡汤,可鲜了。” “那行吧,上一份给我尝尝。” 这一尝,这人更加坚定了,下次一定要跟薛蕙合作。 群英楼今儿也立刻就添上了菌子菜,还特意在大门口贴上了纸单。 大市的人流量大,昨儿出来逛街的人正好赶上,昨儿没出来的人 ,正好错过。 昨儿来逛街的人,今儿基本上都不会再来。 相当于街上的人,跟昨天基本不是同一批。 路人看到群英楼上贴的纸单,心里好奇,就进去看看,谁知还真有菌子菜。 什么蘑菇汤,香菇炖鸡,小炒蘑菇等等。 淡了许久的嘴里,终于尝到一口鲜味。 客人跟大毛聊起来,大毛也如实说,“昨儿就这大市街上,来了一个卖菌子的,菇肉厚实又水灵,大家都抢疯了。” 客人闻言,一个个唉声叹气,怪自己昨天没出来,没赶上。 贺掌柜看着落座的人明显多了一些,满意地笑了笑。 与之对应的荟萃楼家大业大,并未受什么影响。 不过两家作为竞争对手,荟萃楼小管事时常会盯着群英楼的动静。 眼下,他将群英楼出了菌子菜的事告知了王掌柜。 王掌柜看着小管事担忧的神色,自信一笑,问,“那,他们现在生意如何?” “虽然有所好转,但还是比不上我们。” “这不就得了?”王掌柜笑了笑。 薛蕙就算把菌子卖给了群英楼又怎样? 群英楼能消化多少? 最后,还不是得剩下一大半的菌子? 只要她求上门,荟萃楼上新菌子菜色,群英楼生意的好转,必然就像昙花一现。 第一百九十三章 远房亲戚 车夫手持皮鞭,车轱辘一圈一圈地轧在地上,留下一到长长的车辙印。 谢锦朝特意租了个宽大一些的马车,不仅容得下三人,还能让薛蕙躺着休息。 “估计要等午后才能到宜春,你躺下歇会儿吧。” 谢锦朝看薛蕙坐立不安,往前移了个位置,让出更多的空来。 路上颠簸,薛蕙觉得自己的屁股都要成两半了,她直接脱了鞋爬上去,终于舒服了一些。 藏锋微微皱眉。 这女子竟然一点儿也不避着人,就这么在他面前躺着睡觉? 再看谢锦朝这个做丈夫的,也不拦着——两人不同姓,谢锦朝称呼薛蕙闺名,对薛蕙格外关照,薛蕙平淡接受,藏锋自然而然地就以为,他们是一对小夫妻。 果然是乡下人不讲究。 谢锦朝抬眼看了藏锋一眼,微微侧身,挡住他的视线,“蕙蕙身体娇弱,受不得舟车劳顿,大人不要介意。” 藏锋与他对视一眼,淡淡摇头,“自然。对了,这信物,为什么会在你们手里?我好似听闻,你们是来卖菌子的?” “是,蕙蕙种出了菌子,我们专程来府城做生意,谁知前些日子蕙蕙在后山救下一神医,他知道我们要前往府城 ,就给了我们这信物,让我们暗中交给一个叫藏锋的人。” “柏崖神医还在你们家?” “是。” 谢锦朝生意一落,薛蕙躺着补充,“那老头说他来的时候遭到了追杀,你最好赶紧把你们王爷找着,把人带走,你们这几尊大佛,我们真的惹不起。” 藏锋又皱了皱眉头,看了谢锦朝一眼。 她竟然敢叫大名鼎鼎地柏崖神医为老头?! 说话这么冲? 他这个做丈夫的,也不管管? 谢锦朝说话了,他说,“蕙蕙担忧家人的安危,怕引火上身,大人见谅。” 藏锋:“……” “对了,你以什么身份去我们家呢?”薛蕙想起来这个问题。 “远房亲戚。”藏锋说。 “我们家没你这亲戚。” “你这是什么意思?”藏锋又又皱起了眉头。 薛蕙直言说,“你们这些当官的人,调来调去,都是异地做官,若有人来投奔,一个远房亲戚就能糊弄。村里可不行,谢家一族都在村里,你瞒不过去的。” “那你娘家,薛家呢?” “我?我亲生父母早死了,养父母一心惦记我的钱,你要是敢说自己是薛家的远房亲戚,他们一准儿宣扬的到处都是,找我要钱 。” 藏锋闻言,又又又皱起了眉。 谢锦朝想到什么,对薛蕙说,“蕙蕙,让他做你的亲戚,倒也不是不可。” “可是……” “不是薛家,是你。”谢锦朝看着薛蕙,认真的说。 薛蕙愣了一愣,“我?” “对,是你。就当大人是你表兄,在府城无意间遇见你,发现你与远嫁的姑母非常相像,怀疑你有可能是大人表妹。” 藏锋闻言,眼底精光一闪,看向谢锦朝。 四目相对,谢锦朝大方地冲着他颔首一笑,“大人觉得可否?” 藏锋看了谢锦朝两眼,低笑一声。 他一早便看出谢锦朝聪慧,在府衙内走了一遭,却没叫人发现。 在客栈马车上见到他时,不动声色,不声不张,认下他的身份。 送信之恩,若是眼皮子浅的,指不定就要什么钱财了。 眼下,他看得出来,谢锦朝看上去是个安排他的身份,实则是用这送信的恩情,给薛蕙求一个恩典。 换来他认薛蕙为妹妹,日后以兄妹相称,让他对薛蕙宽容相待,让薛蕙在云西府安稳无忧。 “你笑什么?”薛蕙疑惑地看着藏锋。 在她眼里,藏锋打工人一个,便没往那方面想。 藏锋看着 薛蕙的脸蛋,暗道傻人有傻福。 电光火石之间,他脑海里闪过一道白光,看着薛蕙的容貌,竟真有些眼熟。 不过薛蕙年龄太小,脸上还有婴儿肥,尚未长开,他一时间也想不出来是像谁。 谢锦朝又问,“大人觉得可否?” “可。”藏锋回神,看着谢锦朝应道。 薛蕙仍旧担忧着,“可是,这样能行得通吗?万一我亲生父母就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呢?” 谢锦朝原先便分析过,薛蕙极有可能是薛家人偷偷抱回来的。 薛蕙亲生父母死亡,只是薛家的一面之词,死没死还不一定呢。 即便薛蕙父母真的死了,那,薛蕙的爷爷奶奶,叔叔伯伯姑姑,外公外婆,舅舅姨母,全都死了吗? 他们知不知道薛蕙的存在? 谢锦朝将猜测告诉薛蕙,说,“我已经叫人去薛家人说的抱你来的那个村子打听,到时就知道了。再者,大人说你是他表妹,你就是他表妹,说不定,大人扮做你的表哥去薛家,还能诈出来什么呢。” 薛蕙怔怔地看着谢锦朝。 薛蕙真没想到他会想那么多。 她亲缘薄,在现代无父无母,习惯了,因此在得知自己亲生父母死亡的时候, 薛蕙想都没想,就信了。 她一个人过的好好的,也不想去找什么亲生父母。 不过谢锦朝已经安排到这份上,她便顺着说,“那看能不能问出什么。要是不行,就让他扮成傻子,被我们半路捡来,扔到山上干活。” 藏锋额上青筋跳了跳,“……” 早知道,就不答应了! 忽地,马车停了下来。 外面车夫吓得往车厢里喊:“有山贼,有山贼!” 薛蕙爬起来,正要掀开侧帘往外看,谢锦朝拉住她的手臂,自己往外看了一眼。 只见马车被约莫八.九个山贼围住。 为首的山贼魁梧凶悍,说,“交出买路财,老子就留你们一命。” 薛蕙可不想掏银子,再者,掏了银子,他们也不一定会放人。 她跟谢锦朝默契地看向藏锋。 藏锋:“……你们,你们看我干什么?” “大人,你既然是云西王的贴身护卫,应该武功高强又内功吧?我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民,这些山贼,只能看你了。”薛蕙冲着藏锋嘿嘿笑。 有能用的人,不用白不用。 她虽然有电击器,但那不能轻易拿出来。 “你还笑得出来?” “哭也没用啊。” 藏锋:“……” 第一百九十四章 表哥! 藏锋也知,他要是不出手,一行人肯定得被打劫一番。 于是,他掀开帘子,夺过车夫的皮鞭,跃下马车,在山贼面前站定。 山贼见他眼神凌厉,气势如虹,虚张声势喝道,“小白脸,赶紧把钱交出来,否则,老子让你死无葬生之地。” 很快,薛蕙就听到外面有噼里啪啦地打斗声。 等她掀开帘子往外看得时候,那几个山贼都已经倒下,身上都是血痕。 车夫一脸崇拜地看着藏锋,忘了动作。 他还没反应过来呢,人就都没了。 藏锋把鞭子扔给他,上了马车。 薛蕙一脸稀奇地问,“你有内力?” 一人单挑那么多人,十分钟不到全部干掉,这算不算绝世高手?! “嗯。” “那些山贼都死了吗?” “死了。”藏锋一脸淡定地说。 “也就是说,你杀人了。” “嗯。” 薛蕙摸摸下巴,“你是云西王的人,如果,我把你送到官府,官府会治你得罪吗?” 藏锋:“……” 他冲着薛蕙冷哼一声,阴恻恻地说,“官府治不治我的罪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你要不要试试?” 薛蕙讪笑,“不用,不用。” 见藏锋武功 那么高,薛蕙安下了心。 再加上有那老头在,就算有人找过来,应该也能解决。 大不了就用电击器嘛。 云西王身边能人异士肯定不少,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他。 马车到了县城,薛蕙特意到常家票号把银子取出来。 行驶到鸡笼镇的时候,薛蕙想起什么,对谢锦朝说,“你要不要直接回书院?” “我跟你回家,先弄清你身份的事再说。” “那行吧。” 薛蕙跟彪子等人是一前一后出发。 那山贼们见彪子他们人多,还都是大男人,没敢动手,后来才盯上了薛蕙他们。 彪子等人刚到村里不久,薛蕙几人也到了。 马车在后山门口停下。 藏锋一下车,便仔细打量着眼前这后山。 这一打量,他便又又又又皱眉了。 后山周围用铁丝网围着。 朝廷连年克扣,士兵的兵器都是他想办法跟别的州郡交换而来。 他们哪儿来那么多铁? 难道,有人私采铁矿? 藏锋暗道,真没想到,他来这一趟,竟然有另外的发现,等事情结束,他非得把人都抓起来,好问清楚铁矿的位置。 山上有人在忙活。 那一个半拱形的,透明反光的棚子,又是什么? 他一眼看出那不是琉璃,琉璃硬质的,不会弯。 藏锋眯了眯眼睛,一转头,对上谢锦朝的视线。 四目相对,谢锦朝看到藏锋的神色,眼底暗光一闪,冲着他颔首笑笑。 “谢二哥,嫂子,你们来的可真快,我刚到这里。”彪子迎上来,说着,他注意到谢锦朝身边的藏锋,“这位是?” 藏锋穿着一身家丁服,但府衙的家丁服料子也比普通百姓穿的强,又高大威赫,让人难以忽视。 薛蕙正想说话,谢锦朝说,“这是蕙蕙表哥。” 藏锋:“……” 这么快就打算坐实这件事,是怕他把薛蕙给抓起来? “表哥?”彪子是知晓薛蕙身份的,不免疑惑。 “对,去说给薛俊堂听,模棱两可就好。” 薛蕙明白,谢锦朝这是想试试薛俊堂的反应。 “好,我知道了。” “对了,我让你差人去薛家人说的村子去打听,如何了?” “去府城前吩咐他们的,应该有结果了,我等会儿回去问问。” “好。” 藏锋看着彪子的背影,多看了谢锦朝一眼。 薛蕙先带着藏锋到了青瓦房小院,打开一间房门,说,“你以后就住这里吧。” 藏锋注意到薛蕙的开 门方式,稀奇地把手搭上去按了两下,往里面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总得给我个床跟被褥吧?” “对了,你说你家王爷有很多暗桩,那应该也有很多钱吧?”薛蕙笑着问藏锋。 接触了也就这半天的时间,藏锋竟然看明白了薛蕙的意思,一脸无语地从怀里摸出一个荷包来。 薛蕙伸手去接,藏锋却不松手,好整以暇,“喊声表哥就给你。” “我为什么要喊你表哥?”薛蕙疑惑。 “你说呢?”藏锋瞥了眼谢锦朝。 薛蕙明白了,气笑了,“这不是为了给你安一个合理的身份,你还得寸进尺起来了?” “你喊不喊吧?你要是不喊……”藏锋双臂抱胸,眯起眼睛看向谢锦朝。 薛蕙正要开口拒绝,谢锦朝制止她,使着眼色。 “行吧。表哥——”薛蕙拖着嗓子喊了一声。 藏锋:“这还差不多。” 最后荷包是到了薛蕙手里。 藏锋看着薛蕙笑得一脸笑,嘴角直抽搐,“够了吧?” 薛蕙掂了掂荷包,“好说,等你晚上休息前,保证给你置办妥当。” “丫头?!丫头?” 不远处传来柏崖老头的叫魂声,很快,他就到了近前,“你回来了?怎 么样,信物送到了吗?” “喏,人就在这儿呢。”薛蕙指了指旁边的藏锋。 柏崖老头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一愣,一脸惊讶的表情,正要说什么。 藏锋截断他的话,上前一步,冲着柏崖作揖道,“在下藏锋,这一路,辛苦神医了。” 柏崖张着嘴,好像有些被惊住了,讷讷道,“不辛苦不辛苦。” 他嘴上说着,下意识地看向薛蕙跟谢锦朝。 正巧谢锦朝也看过来,四目相对。 薛蕙没注意到他们之间的眼神交流,已经走出房门,“我去菇房看看,你们聊。” 谢锦朝没说什么,跟上薛蕙的步伐。 柏崖却瞧的出来,谢锦朝明显是知道的。 也是,他给藏锋送的信物,他能不知道藏锋长什么样? 藏锋看着两人的背影,疑惑地问,“菇房?就是种菌子的房间?” “是。王爷,你怎么亲自来了?” 不错,眼前这个“藏锋”不是真正的藏锋,而是云西王李宗乾。 他脸上露出运筹帷幄的笑意,“我在府城,他们总是畏手畏脚,索性把地盘让出来,让他们去表演。” “如此也好,王爷正好趁机休养一番,我先帮你诊脉。” 李宗乾伸出手腕。 第一百九十五章 古怪 柏崖搭上去,摸到他的脉搏,捋着胡子,沉声道,“比上次更深入一寸,情况不容乐观。” 比之柏崖忧心忡忡地表情,李宗乾却是泰然自若,收回手整了整袖子,还安慰柏崖,“神医不必担忧,尽力即可。” 柏崖叹了口气,“是。” “对了,我觉得这山上,处处透着古怪。” 就像这房间的门,门锁很奇特。 房间窗户上装着琉璃。 大夏已经可以自产琉璃,只是,本土琉璃技术不成熟,会有杂质。 这么干净的琉璃,多半是海外来的。 柏崖附和着说,“我觉得也是。” “你带我出去转转。” 这一转不要紧,转完之后,李宗乾有些后悔认薛蕙为表妹了。 铁做的菇房! 铁! 那么多铁! 李宗乾直勾勾地看着那菇房,恨不得全都拆了,把铁弄回去融了重新打成兵器! 柏崖又带着李宗乾去了大棚。 说来,大棚用的材料,柏崖至今没搞清楚是什么,山上的村民都称之为软琉璃。 姑且就称它为软琉璃吧。 柏崖觉得,这软琉璃是好东西,挡风挡雨保温,有奇效。 李宗乾从外面看着大棚,绕到前面戳了戳塑料布,软软的,晒了许久,有些热意。 一进大棚里面,一股热 意扑面而来。 李宗乾看着那一个个木架子,木架子上井字格,里面放着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反正不是土。 他觉得更奇怪了。 里面村民们正在忙着,见到柏崖进来跟他打招呼,“柏大夫。” 谢锦明身体好转,大家也都知晓了柏崖是个大夫,有人头疼脑热的时候,还会找柏崖来看病。 柏崖应了一声,跟李宗乾介绍说,“这种就相当于土,里面种着菜种,你看,有些那边有些已经发芽了。” 李宗乾顺着看过去,那一个个嫩嫩的小芽芽,为光秃秃的冬天,添了一抹翠色。 “这是菠菜?” “对。剩下的还有生菜,油菜,空心菜……” 菠菜发芽最快。 李宗乾一手抱胸,一手托着下巴,陷入沉思。 “王爷,我向你求个恩典。” “你说。” “日后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薛蕙。” 这话是柏崖深思熟虑过的。 别看他跟薛蕙整天吵来吵去,实际上心里对这丫头很是欣赏。 在这山上呆了这些天,他看到村民们有说有笑地干活,提到薛蕙之时言语之间满是赞叹感慨。 论迹不论心,就像李宗乾之于云西府,即便他也有自己的目的,但他让云西府的百姓生活安稳,这是事实。 李 宗乾淡淡一笑,“在你之前,已经有人求了恩典了。” …… “谢锦朝,你为什么非让我喊藏锋表哥啊?” 去菇房的路上,薛蕙认真的问谢锦朝。 谢锦朝这么做,肯定是有他的目的。 “不好吗?藏锋,是云西王的心腹,手里握着云西王的虎符,可见他的地位,你认他做表哥,以后只要不是得罪到云西王头上,云西不是让你横着走?” “呃……” “后山上的东西太多了,他若有心,把你抓起来拷问都不是问题。” “他敢。”薛蕙恨恨地说着,摸摸鼻子。 嘴上硬气,她心里却明白,谢锦朝说的没错。 她本身就是打信息差,瞒过了村民们,瞒过了唐掌柜。 但日后她生日越做越大,会有府城的,甚至来自全国各地的人前来取货,他们见多识广,信息差就不管用了。 她帮了云西王,风险虽大,但收益也大,云西王会成为她的靠山。 谢锦朝无奈一笑,“没事,你叫他表哥,又不会损失什么。” 到了菇房跟前。 “大嫂!二哥!”谢锦婷看到薛蕙,惊喜地喊着,小跑过来,扑进薛蕙怀里,“大嫂,你可回来了!你走了两天呢,我可想你了!” 薛蕙笑起来,揉揉她的头, “好了,等有机会,我带你一起去。” “大嫂,府城好吗?” “好。”薛蕙跟谢锦婷讲着府城的见闻。 谢锦婷听得津津有味。 “这次回来的匆忙,没有给你带礼物,下次,一定给你带。” “好!我想要彩色的小泥人!” “没问题。” “蕙娘,锦朝,你们回来了。”毛文静笑着走上前,“怎么样,这次顺利吗?” “还算顺利。菇房没什么事吧?” “都好着呢,昨儿第四个菇房建成了,军子叔那边闲下来,想问你接下来怎么办呢。” 菇房已经步入正轨,即便薛蕙离开这么几天,也无伤大雅。 前两个菇房菌子长大,该收的收,婶子们都已经熟悉。 第三个菇房的婶子毛文静正在带,明天第二次采摘,现下已经有些成熟的菌子,怕长老了,已经摘下来,只等着明天一起送到府城。 “那就让他们休息一天,明天继续建。” 薛蕙清楚的知道,府城的市场很大,一个菇房供应不足,两个菇房估计也不够。 “行。” 薛蕙跟谢锦朝从菇房出来,正要再去大棚看看。 薛俊堂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挡在两人面前,打量着薛蕙的表情,“薛蕙,我听说,我听说……” 薛蕙 不动声色,观察着薛俊堂的表情,“你听说什么?” 薛俊堂心里一咯噔,直言道,“我听说,有个人自称是你表哥,跟你来了村里?你可别被他骗了,咱薛家就是地地道道的乡下人,在府城可没什么亲戚。我看,那人说不定就是看中你的钱,想坑你,你还是快把他赶出去吧!” “你多虑了,我是在做生意的时候遇到了他,他家里有钱的很,他只是觉得我很像他姑母,至于是不是,还不一定呢。你急什么?” 薛俊堂一噎,斥道,“我急什么?我是你爹,有人想拐走我闺女,我能不急?我这是为你好!”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急有什么用?再者说了,我以前,可没瞧见你这么看重我这个闺女。”薛蕙轻笑一声,“难道,你是心虚了?” 薛俊堂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整个人都要跳起来,怒斥,“你胡说什么?你这个不孝女!我看你根本就是嫌弃我们家穷,连亲生爹娘都不认了,你个白眼狼!” 薛蕙跟谢锦朝皆看出事情有异。 两人对视一眼,没多跟他攀扯,直接往大棚的方向走去。 薛俊堂在后面喊着,“你赶紧把那个骗子赶出去!要是被骗了,别怪我没提醒你!” 第一百九十六章 好看吗 薛俊堂心里有鬼。 很快,彪子的人很快带来了消息。 据薛家村的老人回忆,当时有好事者问薛俊堂薛蕙的来历,薛俊堂在外曾提过一嘴,薛蕙是从山里的大杨村抱来的,但之后再有人问的时候,薛俊堂却又缄口不提此事。 大杨村在非常深的深山里,彪子里人过去打听到的消息是,十四年前大杨村因为位置原因,根本未受到战火波及,村民们家家户户都过的好好的,也就没有什么孤儿婴儿被别人抱走。 也就是说,薛家人说的,薛蕙父母在战乱中死亡之事,根本就是胡编乱造。 薛蕙听了并不意外,薛俊堂的反应已经表现了一切。 至于薛蕙是怎么来的,恐怕只有薛俊堂跟刘氏两人清楚。 谢锦朝安慰她道,“别担心,薛俊堂他们心里有鬼,只怕是你的来历特殊,不能往外说,这种情况,还不是任我们发挥?” “现在,藏锋是你的表哥,只要他一口咬定,他姑父姑母十四年前曾到鸡笼镇游玩,孩子被偷,薛家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这些年,薛家人对薛蕙的态度,大家都看在眼里。 薛蕙聪慧机敏,心地善良,受到拥戴,与薛家人完全不 同,人们自然会偏向她。 薛家想要隐藏当年的真相,就不得不吃了这个哑巴亏。 除非,薛俊堂两口子把薛蕙真正的来历说出来。 见薛蕙不说话,谢锦朝拧眉,有些担忧,“你是不是怪我对他们太狠了?” 他出这计策,很明显已经违背了他本身表现出来的形象。 只是事情对薛蕙有利,薛蕙才察觉不到。 “没有,我是在想事情。” 薛蕙想的是,她手里现在有一千多两银子,完全可以好几个菇房一起动工。 但村里人手不够,就得从外村招人。 从什么村招人呢? 薛蕙就打算从薛家村招人。 小平岭不会都是好人,薛家村也不全都是坏人。 在原主的记忆里,不少有些朴实的人家,看她可怜,偷偷塞东西给她吃。 她可以把这些老实人家的人招上山干活,拉拢他们,他们自然就会站在自己这一边。 想到这里,薛蕙跟谢锦朝说了一声,直接赶往薛家村,去了薛家村的里正家里。 薛家村的里正年纪很大,现在多数事情都是他儿子在打理。 薛蕙上门的时候,老里正见到她一愣,浑浊的双眼仔细辨认着薛蕙,“你是……俊堂家的小闺女 ?” “是我,里正爷爷。” “哎呀,你都长这么大了。”老里正感叹着,看向薛蕙身边的谢锦朝,不住地点头,“对了,我听说你前不久嫁人了?这位就是你夫君吧?真是一表人才啊。” “里正爷爷,他……” 薛蕙正要解释,谢锦朝打断她的话,笑着说,“里正爷爷,我们这次来,是有事要你帮忙,咱们进去说话吧。” “好好好,你们进来。”老里正让他们进来,“屋里简陋,你们别嫌弃,坐吧,你们有啥事要我帮忙啊?” 薛蕙便直接进入正题,“里正爷爷,你应当听说过,谢家跟镇上的酒楼合作买下后山做生意的事。” “听说过。” 当时还有不少村民托薛俊堂去找薛蕙说情想去后山干活,不过全都被薛俊堂给拒绝了。 “薛家村,是我长大的地方,里正爷爷您,还有不少叔伯,都是看着我长大的,现在我也想帮帮你们,正巧后山缺人手,我就想到了薛家村。” 老里正听了咧嘴笑起来,露出没牙的牙花子,“那敢情好啊,我就说你是个好样的,出嫁了也不忘想着娘家,你说吧,要多少人,老汉我都给你找来。” “二十个男 子,要身体健壮些的,最重要的是人品得过关,里正爷爷,你不用顾忌我家亲戚,尽管找为人好的,老实肯干的,上面还有刘老板盯着呢。每天的银钱跟小平岭的村民们都是一样的,这点让他们放心,我肯定不会亏待他们。” “好嘞,好嘞,我马上就给你找去。” “那麻烦您今天就找齐,晚上让人给我带个信,明早就直接让他们去小平岭后山干活。” “行行行,你就放心吧。” 把薛蕙跟谢锦朝送走,老里正叫来自己儿子,把这件事交给他去办,不住地夸奖薛蕙懂事。 里正儿子跟薛蕙交际不多,印象里薛蕙就是一个老实巴交,不爱吭声的小丫头,没想到嫁了人之后竟然有这造化。 听他爹夸奖薛蕙,在加上招人这件事,里正儿子也不自觉地对薛蕙有好印象。 他很快就把招人这事通知了村民们,让他们前来报名,最后再从中挑选。 薛俊堂的几个兄弟都来报名了,报名的时候昂首阔步,好似一定会选上似的。 回到后山,薛蕙撞见谢锦明,他脸色明显好了不少,看上去比以前有精神。 这都是柏崖老头的功劳。 看了看天色,薛蕙想着 自己还欠柏崖老头许多顿中午饭,而山上又多了藏锋这个人,来回带饭不方便,索性就打算今晚上直接在后山做饭。 “老头儿?” 屋里传来柏崖不忿地声音,“叫老子什么事?” “今晚你想吃什么,容许你点——” 说着,薛蕙按下门把手。 不看不得了,一看吓一跳,薛蕙的声音戛然而止,呆愣住了。 只见屋里李宗乾盘膝坐在床上,双眼紧闭,薄唇紧抿,光裸着上半身,身上各大穴道上扎满了银针。 薛蕙嘴角动了动,一时忘了移开眼。 藏锋这身材也太好了吧…… 不愧是习武之人,臂膀结实有利,胸膛宽厚紧密,还有八块腹肌。 正当薛蕙觉得于理不合,正要移开眼关上门的时候,肩上突然搭上一直手臂,耳边传来谢锦朝的声音,“在看什么?” 薛蕙脑袋里嗡一声,理智告诉她应该赶紧把门合上。 就在此刻,谢锦朝握住她按着门把的手,阻止她关门的动作,透过门缝,将里面的一切都收进眼底。 薛蕙看着谢锦朝的表情,讪笑着,像个受气地小媳妇一样缩了缩脑袋。 谢锦朝眸色深沉,转头看着薛蕙,声音意味深长,“好看吗?” 第一百九十七章 你理解就好 “好看……不不不不好看!” 谢锦朝啪地将门合上,微笑,“原来,你喜欢这种……” “不是,不是……” 薛蕙回过神,赶紧把门关上,语无伦次地解释,“你不要误会,我就是不小心看到了……” 谢锦朝微笑,“不必解释,我懂。” 薛蕙觉得他表情诡异的很,情不自禁地抖了抖,“真的,你误会了,我就是不小心看见……” “那你为何第一时间没有关上门?” “呃我……”薛蕙张了张嘴,眼神乱飘。 不可否认,她第一时间确实被藏锋的身材吸引了。 但是…… 但是…… 但那只是欣赏而已,并没有其他心思,只是觉得好看,多看了两眼。 就像大街上遇见帅哥一样,她也会多看两眼。 谢锦朝看着她心虚的表情,唇角的弧度更大了。 他拍拍薛蕙的肩膀,语气一如既往地平淡,仿佛没受到什么影响,“既然喜欢,没什么不好承认的。他常年习武,武功高强,身强体壮,没有人会不喜欢。” 谢锦朝这话说的不错。 别说这是云西王本王,有高贵身份的加持,自身的优异条件,再加上是意气风发的年龄,府城的千金小姐就没有不喜欢的。 就算是 藏锋,云西王的贴身侍卫,也是百里挑一的条件。 薛蕙觑了眼谢锦朝的表情,默默松了口气,“你理解就好。” 说完,她忽然觉得周身气息凉飕飕的。 “这么说,你承认你喜欢这样的了?”谢锦朝面色平静地问。 薛蕙眼神闪烁,支支吾吾,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我……” 忽地,谢锦朝俯身贴过来,嘴唇贴到了薛蕙的耳朵边上,吐着热气,“我也有,你想不想看?” 低沉而富有磁性地声音一丝一丝地钻进薛蕙的耳朵里,她情不自禁地抖了抖,直接吓呆了。 她脸颊滚烫通红,大脑里面嗡嗡响,不知道怎么着就点了点头。 谢锦朝拉住她的手就往她屋里走。 走了两步之后,薛蕙才回过神,猛然意识到自己答应了什么,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挣扎着手腕,“谢锦朝,谢锦朝。” “怎么了?”谢锦朝顿住脚步回身,“不想看了?” 薛蕙的表情僵住,扯了扯嘴角,“你你你你别开玩笑了。” “我没开玩笑。” 谢锦朝手臂暗暗使力,把薛蕙往房间那边拉。 他看着清瘦,但手劲很大,薛蕙怎么挣也挣不脱。 她有些欲哭无泪。 她不看了行不行! 正在这时,谢锦明出现,“锦朝。” 谢锦朝脚步一顿,转过头去。 薛蕙松了口气,趁此机会默默躲到一边。 谢锦朝看着她的动作,眼神一暗,收敛起自己的情绪,平静地问,“大哥,什么事?” “娘叫你回家,有事找你。” “她有说是什么事?” 谢锦明笑着看了薛蕙一眼,意味深长,“据说是有媒人上门,想要给你说亲。” 薛蕙看向谢锦朝。 往常,吴氏会直接替谢锦朝推拒了,等谢锦朝考试完再说。 不过这次,吴氏实在是耐不住了。 无非就是因为谢锦朝沐休第二天,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跟着薛蕙跑去了府城。 吴氏心里实在抓心挠肺,正巧有媒人上门,就像借机试探试探谢锦朝的反应。 谢锦朝垂了垂眸,应道,“好,我这就回去一趟。” 谢锦朝直接走了。 谢锦明冲着薛蕙颔首一笑,回身看了眼谢锦朝的背影,笑着对薛蕙说,“蕙娘,你要不也回家一趟,在家里一起吃顿饭,正好也帮着娘参谋一下。” 薛蕙扯了扯嘴角,走上前,不经意地问,“媒人上门,是替哪家姑娘来的?” “我只听说好像是薛家村的姑娘,好像是你的那个朋友。 ” “林燕子?!” “对,应该是她。” 薛蕙了然地点点头。 谢锦朝明确地说过他不喜欢林燕子,他应该不会同意吧。 “走吧。” “等等,我就不过去了,还有客人。” 谢锦明顿住脚步,认真的说,“蕙娘,爹娘怕的就是,你会因为我跟文静的关系,慢慢跟他们生疏,你瞧,现在不就是这样?你不在家住着,连吃饭也不回去,爹娘会很难过。” “……” “你说的客人,我听说,是你表哥?不如带回去一起吃个饭,正好也见见爹娘?他们很关心你。” “……” 薛蕙想了想,应道,“那好,我去问问。” 这一回再到柏崖老头门口,薛蕙谨慎地敲门。 开门的是李宗乾,他已经穿好衣服,整理着衣衫出来,显然是听到了薛蕙跟谢锦明的对话,“走,我跟你去。” “那好。” 谢锦明看着薛蕙跟藏锋之间有些生疏,只当他们是刚刚相认不久。 …… 谢家。 谢锦朝一回来,媒人看着他,笑得满面红光,跟身边的吴氏说,“难怪人家姑娘那么喜欢,二郎样貌英俊,一表人才,怕是整个鸡笼镇都找不着重样的。” 吴氏听着恭维话,笑了笑,冲着谢锦 朝招手,“二郎,过来,刚从山上回来?” 谢锦朝喊了声“娘”,在旁边坐下来,“是。” 吴氏叹口气,“叫你回来,是有人来给你说亲,娘想听听你的想法。” “是哪家的姑娘?” 媒人赶紧说,“是薛家村林家的姑娘。听说二郎你在镇上的远志书院读书,应当听说过林珅的名头,年纪轻轻就是童生老爷了,说亲就是他妹妹,聪明伶俐,老实肯干,配二郎你,是正正好。” 吴氏紧盯着谢锦朝的表情,补充道,“这姑娘,好似是蕙娘的朋友,二郎,你觉得怎么样?” 谢锦朝垂了垂眸,正要张口,便听得外面一阵脚步声。 是谢锦明跟毛文静回来了。 还有薛蕙。 最后面,跟着李宗乾。 吴氏看到薛蕙,一时间把媒人忽视了,她上前拉住薛蕙的手,“蕙娘,你可回来了,两三天不见你,娘真是想得慌。怎么样,去府城做生意,还顺利吗。” “娘,还算顺利。” “还去吗?” “去,明天还要去一趟,以后就好了。” 想到薛蕙一个姑娘家去跑商,吴氏心疼道,“辛苦你了。” “不辛苦,娘,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表哥,藏锋。”薛蕙介绍李宗乾。 第一百九十八章 天意 李宗乾走上前,字正腔圆地喊道,“伯母。” “表哥?” 吴氏打量着李宗乾。 他穿的还是一身家丁服,眉眼深刻,眼神坚毅,丝毫不掩矜贵的气质。 打量完之后,吴氏得出一个结论,“还别说,你们兄妹还真有些相像,怎么遇见的?” 李宗乾说,“说来也是巧,表妹生的和姑母相像,做生意的时候遇见,我一眼就认出来,一问年龄和家乡,正好与表妹丢失的时间地点对上。” 听李宗乾的瞎话张口就来,薛蕙抿唇一笑,没有反应。 “那也真是太巧了,这都是天意啊。”吴氏感叹着,“我虽是蕙娘的婆婆,却一直是把她当女儿来对待,现在看到蕙娘找到家人,我也就放心了。蕙娘,你以后也是有娘家人疼的了。” 李宗乾淡笑,“来的这一路上,妹夫对表妹照顾有加,看得出来表妹过的很幸福,肯定是您教育有方,我得对您说声谢谢。” 此话一出,吴氏脸皮子僵住了。 薛蕙也僵住了。 明面上,李宗乾口中的妹夫应当是谢锦明才对。 但偏偏前面有个前提——来的这一路上。 这下,他口中的“妹夫”指的是谁,不必多说。 听得那“照顾有加”四字,吴氏脑袋里嗡嗡响。 难不成…… 李宗乾何等厉害的察言观色,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但,哪里说错了呢? 思来想去,他补救道,“瞧我,记错了,是表妹对妹夫照顾有加,夫妻恩爱。” 吴氏:“……” 薛蕙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咳咳,娘,表哥一时还不清楚情况,我呆会儿跟他解释清楚。” 李宗乾尚且是一副疑惑的表情,到现在还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 吴氏的心里被李宗乾那话搅合的七上八下,知晓李宗乾是误会了,但当着媒人的面,不好直接点明解释。 她扯了扯嘴角,看向谢锦朝,借此来点明李宗乾,“二郎,虽说孩子的亲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到底是孩子过日子,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二郎,你自己拿主意,这门亲事,你觉得如何?” 媒人回神,附和着插了一嘴,“二郎,这亲事行不行,你给句准话。” 媒人方才也觉得奇怪。 谢锦明不是跟毛文静好了吗? 怎么就又和薛蕙夫妻恩爱了? 难道外面传言是假,事实上是谢锦明坐享齐人之福? 好乱啊好乱啊。 众人这才想起,媒人还在。 李宗乾不明所以地看向谢锦朝。 什么亲事? 谢锦朝在说亲事? 他不是薛蕙的丈夫 ? 难怪,方才吴氏表情怪异。 可,谢锦朝不是薛蕙的丈夫,谢锦明身边站着毛文静,那薛蕙的丈夫是谁? 难不成,谢家还有个三郎? 吴氏跟媒人都等着谢锦朝的回答。 谢锦明将一切收在眼里,面带微笑。 薛蕙咬了咬嘴唇,耳朵竖起,垂着眸子,却不看谢锦朝。 谢锦朝看向薛蕙,几不可见地笑了。 他就知道,薛蕙是什么? 她就是个鹌鹑,就是个缩头乌龟! 不给她一个杆,她根本不会往下爬。 不敲敲她的王八壳子,她还不知道在里面缩上多久呢。 “婶子莫急,事关我的终身大事,我需要考虑考虑。” 媒人见有戏,笑了起来,“我懂,我懂,谁家娶媳妇,不得打听打听?不过,你什么时候能给个准信儿,要是成不了,也不能耽搁人家。” “我明日便要去书院,等下次沐休的时候吧。” “那行,等下次我再来。吴二嫂,我就先走了。” “你慢走。”吴氏送媒人出门。 谢锦朝看向薛蕙,只见薛蕙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李宗乾将他的眼神收入眼底。 这时,谢锦婷从厨房出来,喊着众人,“吃饭了。” 趁着众人落座之时,薛蕙跟李宗乾低声解释。 听完解释的 李宗乾一脸复杂。 不过,他可以肯定,谢锦朝对薛蕙这个名义上的大嫂绝对有想法。 至于他方才为何不直接拒绝那媒人,这李宗乾就不知道了。 薛蕙实在是生气,越想越生气,吃饭的时候一个眼神也没有给谢锦朝。 他没有拒绝。 他竟然没有拒绝。 先前林燕子来拜托她牵线的时候,她看出他的不喜,拒绝了林燕子。 前不久,吴氏跟她提过林燕子,她以谢锦朝表示过不喜欢,回绝了吴氏。 就在前几天,她又一次问了他,他说他跟林燕子不可能。 结果,刚才,他没有拒绝媒人! 林燕子会怎么想她? 那时林燕子便说是她故意报复,是她薛惠不想林燕子好过。 薛蕙自问问心无愧。 可现在这种情况,在林燕子那边,先前可不就是她薛蕙从中作梗? 还有,吴氏又会怎么看她? 会不会觉得是她说谎,表里不一? 坏事是她做的,明明是帮了谢锦朝,可谢锦朝一个变卦,她便里外不是人。 薛蕙气得饭都吃不下了。 她为什么要去管谢锦朝那破事儿? 他爱喜欢谁喜欢谁,爱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跟她有什么关系? 就算谢锦朝娶个她不喜欢的女子做媳妇,妯娌处不来, 不还是可以分家吗? 她插什么手? 薛蕙真恨不得给自己两嘴巴子。 以后长长记性,别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谢锦明看看薛蕙的神色,又看看谢锦朝的表情,唇角微微一弯,笑着对谢锦朝说,“看来过不了多久,咱家又有喜事了。” “一年双喜也好,等二郎成了亲,我跟你爹也能放心了,只等着婷婷出嫁了。”吴氏叹道。 谢秉恩说,“听说那姑娘跟蕙娘是朋友?人肯定也是不错的,正好,喜上加喜。” 谢锦朝默然不语。 薛蕙深吸一口气,放下筷子,“爹,娘,我吃好了,我得先回后山一趟,还有事呢。” 这不是借口,晚上薛里正应该会叫人来送名单。 李宗乾也放下筷子,“我也吃好了,那我们先回去吧。” “那行,天色晚了,你们慢着点走。”吴氏嘱咐。 说着,她看了谢锦朝一眼,说,“二郎,你明天还得去书院,大晚上就别上山了,你的房间已经给你腾出来了。” 谢锦朝不置可否,仿佛并不在意。 吴氏松了口气。 二郎十六岁,确实到了该成亲的年纪。 肯定是他现在身边只有蕙娘一个年轻女孩,才会有些不一样的感觉。 等他说了亲,成了亲,肯定就没事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怀疑 回后山的途中,薛蕙走在前头,脚步生风。 李宗乾一个人慢悠悠地走在后面,若无其事地往四处张望着。 薛蕙生的不是他的气,她与谢锦朝之间的事,他也不想去管。 回到后山上,薛蕙看到薛里正的儿子,深吸一口气,平复好心情,走上前,“薛叔叔,你送名单来了?” 薛里正的儿子看到薛蕙,应了声是,走上来,将手里的名单交给薛蕙,表情有些紧张,“你看看这些人行不行。” 薛蕙大致浏览一遍,没有薛家的亲戚,挑的都是基本都是薛家村里为人出挑的。 只一个人的名字吸引了薛蕙的注意。 这人是薛里正的大孙子。 薛蕙把纸张折起来,冲着薛里正的儿子笑笑,“可以,麻烦叔叔跑这一趟了,让他们明天辰时中到后山,我自会安排人去带他们,过时不候。” 薛里正的儿子松口气,“行,我一定知会他们。” “时间太晚了,薛叔叔慢走。” 等薛里正的儿子离开,薛蕙一转头,看到柏崖在身后站着。 她疑惑道,“你在这里站着干什么?” 柏崖哼了一声,阴恻恻地说,“你说我站在这里干嘛?我的晚饭呢?” 薛蕙脸上的 表情凝滞。 糟了个大糕! 她本想在后山做饭,临时被谢锦明喊道谢家吃饭,结果被谢锦朝气着了,就忘了给柏崖带饭! 李宗乾倒是跟着薛蕙在谢家吃了个饱腹,可柏崖现在还饿着肚子呢。 看着柏崖的表情,薛蕙深觉不妙,扯了扯嘴角,讪笑,“神医不要着急,我这就去给你准备。” 李宗乾落后薛蕙一步,她跟薛里正儿子说完话,他才上山来,在自己房间门口站定,顿了一下才想起按门把手,顺势将门打开。 雄厚内力的加持下,在黑暗中,李宗乾的视力根本不受影响。 门一打开,他就看到了薛蕙给自己安排的本来光秃秃的房间里,现在多了几样家具。 分别是一张床,上面还有随意扔在上面的被褥,一个衣柜,一张桌子,两把椅子。 这些家具像是刚被运送过来,摆放的乱七八糟。 李宗乾拿出火折子,点燃桌上的油灯。 光亮顿时映满整间房屋。 这些家具跟薛蕙房间的不一样,薛蕙特意在淘宝上挑的简单一些的,古色古香的家具。 不过,这些家具到底是现代产品,仿古却不是古,有些地方和古代家具并不一样。 比如,古代的 铁由于开采和提炼困难,非常珍贵,多半都用于制作兵器,家具的合页与铰链都是木制。 而淘宝家具的合页与铰链,都是不锈钢的。 李宗乾身份特殊,每到一个地方都会认真检查,现在也是如此。 他很快就发现,柜门和柜身连接处的合页是金属做的。 他又走向房间门后,发现房间门的合页也是由金属制成。 要说这后山奇怪,也并没有多奇怪,就是铁多了点。 大到围山的铁丝网,小到衣柜的合页,不注意的话根本不会察觉。 至于那软质琉璃,虽是稀奇,但战略意义不如铁,李宗乾并未放在心里,跟唐掌柜一样,以为是家族独门技艺。 外头薛蕙在厨房给柏崖做饭。 李宗乾打开门,走到厨房门口。 薛蕙看到他,“你还没去休息?家具给你弄屋里了,你自己摆一下。” “什么时候弄来的?” “就咱们去谢家吃饭的时候。” 其实是薛蕙先他一步回来,着急忙慌地在淘宝上买的。 买出来的家具摆放杂乱,她也没有来得及管,只把包装标签等带有现代痕迹的东西全部收走了。 李宗乾倒也没有怀疑。 反正,总不能是凭空变出来的 吧。 薛蕙盛着饭,见李宗乾没走,转头一看,发现他正握着门边,趴在门后看着什么。 “你在看什么?”薛蕙一脸疑惑地问。 李宗乾把门推回原位,认真地看向薛蕙,“我在看门上的合页。” 合页? 合页有什么好看的? 不就是个铁疙瘩吗? 等等。 铁疙瘩。 薛蕙心里咯噔一声,对上李宗乾的视线,果然见他正直勾勾地盯着薛蕙,眼神里带着点狐疑。 薛蕙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稳住心神,淡淡一笑,“合页有什么不对的吗?” “倒也没什么不对,就是,铁做的合页,我见得少。”说话间,李宗乾一直注意着薛蕙的神色。 薛蕙把给柏崖准备的晚饭放到托盘上,端起来往外走,“孤陋寡闻,就不必拿出来说了吧?” 李宗乾:“……” 孤陋寡闻? 她说他孤陋寡闻? 薛蕙一脸淡定地把晚饭送给柏崖。 李宗乾追上前两步,“算是我孤陋寡闻,所以我很好奇,这些门窗,你都是在哪里订做的呢?” “怎么?你想你也想要一样的?” “姑且是吧。” 薛蕙一本正经地点头,“那行,回头我帮你问一下。” 李宗乾:“……” 他看出来了。 薛蕙知道他在问什么,却故意装作不懂,打岔过去。 但现在,他又不能把薛蕙直接抓起来拷问。 不过,他还要再次带上些时日,定然会搞清楚铁矿的位置。 薛蕙也明白,这次靠着打岔糊弄藏锋,但下次呢,以后呢。 他能不把事情告诉云西王? 云西王跟皇帝的身份天生对立,从眼下这种情况来看,他对皇位肯定是有些想法的。 光有想法还不够,还得需要兵力,需要武器,需要铁。 现下铁矿是由朝廷管控和开采,兴许为了面子上过得去,皇帝在其他方面不会亏待云西王,但铁这一方面,肯定不会松口。 云西现在不少士兵还用着以前缺了口的刀枪。 这难保云西王知道她能弄到那么多铁,不会动别的心思。 不过话又说回来,薛蕙生意要做大,以后后山少不了来自全国各地的生意伙伴人来人往,铁的事她想瞒也瞒不住。 她注定不可能置身事外。 与其之后被别人盯上,现在直接叫藏锋知道了也好。 正巧云西王缺铁。 而她又刚刚给云西王送了信物,认了藏锋为表兄。 若云西王聪明,有求于她,成事之前定然不会动她。 第两百章 都赚钱了 想清楚这些,薛蕙反倒非常的放心。 她手里有铁,这是她的筹码。 她什么都不需要去做,按部就班地做着生意,藏锋或者云西王会主动上门谈条件。 洗漱完之后,薛蕙正要熄了油灯,瞥见桌旁的东西,动作一顿,表情可见的有些心烦意乱。 桌上的东西是谢锦朝沐休那日在此处睡了一晚,第二日他就跟着去了府城,东西就留在了此处。 那是一个包袱,里面装着他的几件衣物,最上面还放着几本书。 其中一本,正是他教她写字的时候看过的《说文解字》。 书中夹着一张折起来的纸,露出一个角来。 薛蕙伸手过去,触到的时候微微一顿,又把手收了回来。 她就这么站在那儿,对着那些东西看了一会儿,又把手伸出去,抽出书中夹着的那张纸。 纸的边角不齐,一看就被人撕扯过。 薛蕙打开一看,不由得一怔。 上面只有两个字——薛蕙。 瘦金体。 薛蕙忆起,这似乎是谢锦朝教她写字时写的,当时“薛蕙”二字旁边还有谢锦婷的名字。 只是现在,谢锦婷的名字被撕掉了,只剩下她的名字。 薛蕙把纸按照原来的折印折好,重新夹回书里,熄了油灯。 她辗转反侧 ,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外面有一丁点儿动静,都能被她敏感的神经捕捉。 等薛蕙再一睁眼,打着手电筒看了眼手表,已经凌晨一点钟。 很好。 谢锦朝说以后来山上住,亏她还给他布置房间和被褥! 薛蕙觉得,谢锦朝这件事做的不地道。 让她里外不是人不说,还浪费她一番心血。 什么革命友谊,她在乎,人家可不当一回事呢。 以后,她跟谢锦朝再也不是什么革命友谊了! …… 晚饭之后,谢忠义媳妇并没有停下休息,而是在给谢忠义准备干粮,衣服。 宜春县虽是偏远的小县城,却也是直接在云西府下辖,到府城只需要半日的时间,不像其他郡城下的县城,到云西府要走上几日。 准备的干粮也不需要太多,但谢忠义媳妇准备的很认真。 她正在和面,手底下的是白色的精面,又细又软,打算做两个饼子,合着自己先前准备的肉干给谢忠义带上。 大儿媳妇正在烧火热锅,脸上是喜气洋洋地表情。 娘已经给他透过底,爹走商这一趟,带回来十两银子。 那可是十两银子! 谢忠义家也算是富裕的,但往往是忙了半年,等收成下来才能赚上十两银子。 但走 商两天就有十两! 果然,都说跑商赚钱,真不是吹的。 不过,跑商不容易也是真的。 这是谢忠义第一次出远门,家里人都担心的紧,小儿子两天没见谢忠义,不开心呢。 谢忠义媳妇敢直接跟儿媳妇透底,也是因为当年说亲的时候算是门当户对,儿媳妇家里也有点家底,不是那种盯着蝇头小利的人。 谢忠义媳妇和好面,用擀面杖擀成饼子的形状,把饼子绕着锅沿贴在上面。 一三四岁大的奶娃娃闻见香味,闹着吃饼子。 大儿媳妇无奈安抚着,“毛毛,这是给爷爷做的,爷爷要出远门,挣大钱,给毛毛买糖吃。” 家里有钱,谢忠义对小辈好,经常给他们买糖吃。 毛毛立刻被糖吸引,“爷爷吃饼饼,挣大钱,给毛毛,买糖吃。” 谢忠义媳妇笑笑,“没事,我多烙着一个呢,正好让他跟虎子分着吃。” 虎子就是谢忠义小儿子,比毛毛大几岁,却是毛毛的小叔。 婆媳俩说着话。 大儿媳突然说,“娘,我听说大伯家的永康也跟着跑商,你说,让世栋也跟着去跑商,咋样?” 谢世栋,就是谢忠义的大儿子,现在已经二十多岁。 谢忠义媳妇摇摇头,“那是因为你大伯家 没去别人。这是一份挣钱的差事,咱家现在已经有一个在跑商,人家不可能让咱一家去俩。” 要是谢族长大儿子谢忠仁跟着去跑商,薛蕙也不会叫谢永康跟着。 不过谢忠仁快五十岁了,大儿子不成器,才会看重谢永康多一些。 谢世栋媳妇想想也是,便没再说什么。 同样的情况,还发生在其余跟着去跑商的几户人家家里。 听说这次带回来十两银子,个个都喜笑颜开,叫家里男人好好干。 不过,也有那想法奇怪的。 比如何伯家,何伯家境一般,何伯媳妇老实巴交,儿媳妇倒是个有主意的。 她听说何伯带回来十两银子,便默默算起来。 这一次去走商的村民九人,加上谢永康,十人。 每人十两银子,光工钱,不得一百两? 那薛蕙挣了肯定不止一百两,估摸着得挣了好几百两呢! 何伯儿媳妇一想到那好几百两,心里就羡慕的紧,冒着酸水。 她想着,既然跑商那么挣钱,为啥要跟着薛蕙干,让薛蕙挣了大头? 自己单干多好啊! 这么想着,她就去劝公爹。 何伯呵斥了她,“你想的到,别人就想不到?你忘了我们跑商,是去卖什么?是卖菌子!那是谢家自己的菌子 。我自己单干,能卖啥?” 何伯儿媳妇心里有些不甘地嘟囔,“能卖的不多了去了?区区一个破菌子,府城人那么稀罕,随便买点啥,到府城卖不出去?” 何伯没跟她多言,让媳妇给自己准备干粮去。 翌日,薛蕙盯着俩黑眼圈起床。 薛家村的人一早等在山脚下,有些拘谨地跟薛蕙打着招呼。 这一回,薛俊堂那些亲戚什么的,都没选上,可见选人是公正的。 他们好不容易得了这次机会,都非常谨慎,生怕自己被赶走。 薛蕙已经备好两个菇房的所需要的铁皮钢管。 等军子叔等人来上工之后,薛蕙与他说明情况,要两个菇房同时动工。 而薛家村的百姓是新来的,需要人带着,薛蕙就从小平岭的小队中抽出十人过去,再从薛家村的村民中抽出十人过来,如此新老结合,更能事半功倍。 军子叔等人虽跟薛俊堂等人闹得不愉快,但与大多数薛家村的村民都合得来。 村子离得近,许多家庭都有亲戚在对方村子里也能互相认个大概,相处起来要容易许多。 第四号菇房的菌包也已经备好,只等着过几日出菇。 三号菇房的人正在忙着摘菌子,等这一批摘完之后,还要赶去府城。 第两百零一章 高兴 彪子赶过来,往周围一瞧,随口问了句,“谢二哥呢?” 薛蕙听了周围,冷声问,“你管他做什么?” 彪子摸摸鼻子,心底一惊。 他眼珠子溜溜一转,小心翼翼地问,“嫂子,你跟谢二哥吵架了?” “没有。”薛蕙面无表情。 彪子看着薛蕙这表情,嘴角抽了抽。 这还没吵架? 他正想说点什么,谢永康来了,他看到彪子在薛蕙身边,才刻意走上前,冲着薛蕙青涩一笑,“小堂婶。” 薛蕙冲着他笑笑,“永康来了。” 谢永康冲着薛蕙点点头,本想去帮忙清点称重,但见彪子呆在薛蕙身边不走,自己犹豫了一下,也没有离开。 彪子黑着脸,瞪了谢永康好几眼。 谢永康知道,彪子肯定怪自己打扰了他跟小堂婶的二人世界,但曾爷爷说了,男人要追媳妇,就得不要脸。 他现在就当看不见彪子冷飕飕的眼神,跟薛蕙搭着话,“小堂婶,昨天你为什么没跟我们一起回来啊?” 薛蕙说道,“卖菌子那天遇上府衙的人订了五十斤菌子,让我们第二天一早送到府衙后门,那是官府,不好进,一层层盘查,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就让你们 先回来了。” “府衙?!”谢永康惊喜道,“小堂婶,府衙的人来买我们的菌子?也就是说,我们跟知府吃着同样的菌子?” “你别激动。” “我能不激动吗,那可是知府大人!” “这个知府是新上任的,刚来没多久。” 谢永康:“……” 好吧。 白高兴一场。 换知府这种事,小地方为生计奔波的村民们很难注意,先前那个知府也是任职好几年,凭借政绩才被人记住。 现在这个,若非有什么大动静,下面的人很难知道换了知府。 彪子看着谢永康绞尽脑汁跟薛蕙搭话,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地冷哼,他上前说,“嫂子,这一次咱们的菌子是跟上次一样零卖,还是批发给别人?” “零卖。” 上一批菌子在府城搞出了大动静,想跟薛蕙合作的人有不少。 薛蕙也本打算让彪子带人走第二趟,她则留在府城跟人谈合作。 谁知给府衙送完菌子后,多出来藏锋这么个人,薛蕙当时怕府衙的人追上来,才急着回来。 菌子趁新鲜卖最好,到了府城再谈合作已经来不及,说不定还会遇见上次那样的事耽误时间。 这次菌子卖出去之后,她再想想 合作的事。 彪子“哦”了一声。 薛蕙想到什么,给了彪子一个电击器,叫彪子提前去府城打探。 打探什么呢? 打探的是,上次薛蕙从府衙带走藏锋,府台有什么动作。 要是有什么意外,也好提前做准备。 没什么事的话,彪子也好提前订好客栈。 彪子不知道藏锋的身份,薛蕙跟他说的是,让他探探府衙的口风,看府台大人喜不喜欢菌子,并嘱咐彪子小心这点,别暴露自己。 薛蕙看彪子站着不动,便问,“有什么难处吗?若是你不愿意去的话,就跟我直说,我换个人。” 打听消息这事,彪子再熟练不过,躲官府衙役,他也干的熟练,不在话下。 他眼珠子一转,“嫂子,我不是不想去,要不,让谢永康跟我一起吧。” 说着,他笑着看向旁边的谢永康。 这一回,谢二哥已经回了书院,不能跟着去府城,尤其是嫂子还跟谢二哥吵架了,他身上的压力格外大,决不能让谢永康有趁虚而入的机会。 谢永康瞪大眼睛,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他? 彪子让他一起? 薛蕙看向谢永康,“永康,你觉得怎么样?” 谢永康顿了顿。 他要是拒绝 ,小堂婶会不会觉得他比不上彪子? 即便彪子也去,那他们两个都不在小堂婶身边,倒也说得过去。 他当即点点头,“小堂婶,我跟他去。” “好,你们这就上路。” 这一批菌子采完,薛蕙等人押送菌子上车。 这一次她没做带棚子的马车,而是伴做男子,坐在货车上。 藏锋也要跟着回府城一趟。 薛蕙有些不明所以,“你回去干什么?” “联络王爷的暗桩。” “那你昨天跟我来这里又是为什么?” “隐藏王爷的虎符,顺便见见神医。” 薛蕙想起什么似的,“那老头怎么不跟着走?” “王爷还没找到,神医过去也没用,反而容易被刺杀。” “行吧。”薛蕙眼珠子一转,“藏虎符?这么说,虎符在老头手上了?你说我要是拿了虎符,那些军队会听我的话么?” 李宗乾一脸无语地看着她,“你觉得,你在我面前说这话合适么?” 薛蕙摸摸鼻子。 藏锋跟着也好,他武功那么高,至少不用担心遇见山匪了。 …… 这天一早,媒人就上了林家的门。 “妹子,你托我的事,有点眉目!”媒人脸上带着笑。 谢家二郎虽说考虑几日 ,但媒人觉得这事板上钉钉了。 薛蕙自己就是薛家村的,谢家人打听林燕子,都不如跟薛蕙打听实在。 林燕子跟薛蕙是朋友,薛蕙还能不帮着林燕子说话? 这在林寡妇的意料之中,她笑着跟媒人说,“嫂子,这回真是多谢你了,等事成了,我一定给你包个大红包。” “说什么谢不谢的,咱们是什么关系。” 两人正说笑着,林燕子小跑着从外面进来。 林寡妇斥道,“你看看你,毛毛躁躁的。” 媒人笑着打趣,“我看燕子这是女大不中留了!” 林燕子脸色微红,羞涩地喊着,“婶子,您这次来,是不是有信了?” “是。” “谢家应了吗?”林燕子着急地问。 媒人笑着说,“说是要考虑考虑,不过我看,跟应了差不多。” “考虑考虑?” “是,谢家吴二嫂是个开明的,让谢家二郎自己做的选择,二郎自己说的考虑考虑。” 林燕子闻言,内心涌出一股惊喜。 谢锦朝亲口说的考虑考虑? 他没有拒绝?! 媒人看着林燕子欢喜地样子,又打趣了几句,便要告辞。 林燕子喊住她,“等等,婶子,谢二郎说考虑的时候,薛蕙在不在?” 第两百零二章 原来是倒贴啊 “在。”媒人点点头,“得亏你有这个朋友,蕙娘肯定会帮你说话。” 林燕子心底冷笑。 薛蕙会帮她说话? 上次,她叫薛蕙帮忙牵线,薛蕙冠冕堂皇地拒绝。 可媒人上门,谢锦朝却说考虑考虑,分明是对她有意! 她就知道是薛蕙从中作梗! 薛蕙没能如愿嫁给他哥,嫁了个病秧子,就不想她好过。 肯定是薛蕙撺掇,在背后说她坏话,谢锦朝不好拂了薛蕙这个大嫂的面子,表面上才对她那么冷淡。 越是这样,她就越不能如薛蕙的意。 媒人没看出林燕子内心的想法,边往外走边说着,“谢家是个殷食人家,公婆善良开明,蕙娘又是你妯娌,你嫁过去,可有福了。” 林燕子附和着,脸颊上带着一抹红晕,送媒人出门。 到大门口,正遇见薛婉从外面进来。 这媒人她认识。 当初林珅跟薛蕙议亲的时候,登过薛家的门。 后来新娘子换人,也是这媒人从中周旋,瞒过了林珅。 媒人见到薛婉,冲着她笑笑,“婉娘回来了。” “婶子今儿怎么上门了?” “你还不知道?是为了燕子的婚事。” 薛婉斜着眼看着林燕子几眼,“有人跟燕子提亲 呀?是哪家的小伙子?” 同在一个屋檐下,小姑子议亲,薛婉这个做大嫂的竟然不知。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伙子,不长眼,竟然看上了林燕子。 察觉到薛婉的眼神,林燕子脸上的红晕唰地消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若说薛婉是村里的一枝花,那么林燕子就是村里的丑小鸭,薛蕙是连丑小鸭都不如。 以前薛婉没有跟林珅成亲的时候,见到林燕子便高高在上,高不可攀的样子。 现在薛婉成了林燕子的嫂子,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林燕子还是在薛婉面前低了一头。 媒人笑着说,“不是有人跟燕子提亲,是燕子看中了别人。” “哦,原来是倒贴啊。”薛婉漫不经心地说。 林燕子脸色更白,鼓起勇气反驳道,“我才不是倒贴。” 她薛婉才是倒贴,忙活了一通她大哥都不同意,还得靠偷梁换柱嫁进林家! “不是倒贴?人家小伙子同意了?” “当然同意了!”林燕子斩钉截铁地说。 媒人本想纠正,却又想着这婚事肯定能成,便默认了此时。 薛婉一挑眉,“燕子,那你们什么时候谈婚论嫁啊?定日子了没?可得选个好日子。” 林燕子只得说, “过几天再见面细谈。” “行,应该是男方上咱家们吧?到时候你跟我说一声,我可得好好看看燕子你看中的小伙子是什么样的!” 薛婉说着,仔细一听,便觉得语气中含着些微的嘲讽。 照薛婉来看,林燕子相貌平平,个头低矮,身材瘦弱,家境也一般,可以说是一无是处,能看上林燕子的小伙子,肯定也不怎么样,多半是因为林燕子有林珅这个哥哥,才应了这门亲事。 林燕子咬咬唇,深吸一口气说,“他是哥哥的同窗,容貌英俊,家境殷实,不比哥哥差。” “哦,那人家怎么会看上你啊?” 林燕子都快气哭了,“你不信,到时候看着便是。” “行行行,嫂子怎么能不信呢,嫂子就等着你把他带回家呢。” …… 此时的薛家,也不安宁。 薛俊堂没有去小平岭的后山干活,就坐在堂屋的门槛上,有些发愁地把手插到头发里。 刘氏搬了个小马扎坐在旁边,心里也有些七上八下,“孩儿他爹,你坐这儿也没用啊。” 薛俊堂焦急地说,“那你说咋办?她表哥找上来了,万一知道当年那……” “你在这儿干坐着有啥用?反正我看他们不知道 ,就算知道也没有证据,要不然早就直接上门了。咱就咬死不承认,他们有啥办法?” “这能行吗?她那个表哥可是从府城来的,听说家里有钱。当时……哎……” 当时他就觉得,薛蕙爹娘的身份不简单。 “怎么不行?不咬死,难道你还想直接承认?你在这儿唉声叹气也没用,还不如多往小平岭跑几趟,打听打听她那表哥的事,再说了,就一个表哥而已,是不是真的还不一定呢。” 薛俊堂抬起头,又叹了口气。 “爹,娘,你们在这儿说啥呢?爹,你咋没去干活?”张氏从屋里出来。 “没啥,这就去。”薛俊堂敷衍了一句,起身往小平岭走去。 到了后山,他装模作样地干点活,心神不宁,偷偷摸摸在后山上转了一圈,没见到李宗乾的踪影。 薛俊堂知道,薛蕙肯定把李宗乾安排在山上住,到青瓦房小院来找,只看到柏崖在捣鼓药材。 他清了清嗓子,走上前,“老大夫,你知不知道薛蕙昨天带回来的那个人在哪儿?” 薛蕙昨天带回来的人? 王爷? 柏崖不由得把注意力从药材转移到眼前的薛俊堂身上,视线锋利,仔细打量他几眼,“你找 他做什么?” 薛俊堂被柏崖看的有些心虚,佯装镇定,“当然是找他算账!薛蕙是我闺女,他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骗子,竟然敢说自己是薛蕙表哥,我非得把他赶出去不可!” 柏崖老头看得出来薛俊堂的问题,却并未多言,只道,“你来晚了,骗子跟着商队回府城了。” 说完,他又低下头继续捣鼓自己的草药。 薛俊堂进小院来走了一圈,发现好似这里确实没有其他人,这才信了一些。 回府城了? 难道是认错人了? …… 一队马车前后行驶在官道上。 一路上安稳。 过了正午,薛蕙远远便瞧见前方云西府城墙的尖尖。 离城墙越来越近,薛蕙宣布在官道旁边的空地上停下,歇息片刻。 众人有些不解。 李宗乾也疑惑地看向薛蕙。 谢忠义替众人问道,“蕙娘,都走到这时候了,进城休息不行吗?” “我提前派了彪子跟永康进城来打点,他们订好了客栈,会来城外迎我们。” 谢忠义恍然大悟。 上次来的时候,有常家人在,常家人打点好了一切,他们只需要跟着做就行。 这次可没有常家人,马车,客栈,都是他们自己安排。 第二百零三章 再次进城 薛蕙见李宗乾还看着自己,明显不信她说的话,只好靠近一些,压低声音解释,“我让人去打听打听府衙的口风,万一他们查到我身上,把我通缉了,那我直接过去,岂不是直接送上门?” 李宗乾轻笑一声,“你多虑了,本……王爷在云西经营多年,区区一个新上任的洪知府,还能让他翻了天?” “听你的语气,你们王爷很厉害,知府很垃圾?” 李宗乾没说话,默认的表情。 “那你们王爷怎么还能在府衙失踪?” 李宗乾:“……” 片刻之后,从城门的方向奔跑过来一匹骏马,停在薛蕙车队跟前。 彪子勒住缰绳,将马掉了个头,“嫂子,客栈我已经安排好了,咱们进城吧。” “府衙那边……” “我打听到,知府大人好像很喜欢你的菌子,还想再定呢。” 薛蕙顿了顿,看起来现在是安全的。 她看了眼李宗乾的表情,招了招手,“进城吧。” 车队动起来。 薛蕙坐在货车上,看着彪子骑马走在旁边,高高在上,别提多威风了。 她忍不住问,“彪子,你什么时候学的骑马呀?” “前年。” “前年?前年你不才十三岁吗?” “对啊,我那时 候个矮,连脚蹬都踩不住,摔了好几次呢。” 薛蕙“啧啧”两声。 她也想学骑马。 不过,照她这个个头,恐怕也得摔上几次。 彪子看出来,笑问,“嫂子,你是不是想学骑马呀?没事,回去叫谢二哥教你就好了。” 闻言,薛蕙脸上的表情冷下来。 彪子说完,便看到村民们投过视线来,怕影响到薛蕙跟谢锦朝的名声,又补了句,“谢二哥也会骑马,正好让他教你,也不用请师傅了。” 薛蕙:“呵呵。” 彪子:“……” 现下府城门口盘查严格,不过薛蕙一行人身份没有任何问题。 士兵把路引还给薛蕙,摆摆手,“进去吧。” 车队陆陆续续进城。 等车队走远了,士兵又忽地回头,看着车队的方向,陷入沉思。 刚才,他看到商队里有个非常眼熟的人,好像是王爷? 不不不,不可能。 应该只是长得像。 他们王爷好好地在王府呢,怎么可能跟一个商队在一块儿,还穿的那么破烂。 入了城,李宗乾跳下马车,“我有事要办,暂时与你们别过,你们的客栈在哪儿?办完事我去找你们。” 薛蕙皱眉,“办完事来找我们?你还来找我们干什么?” “跟你们回去啊。” 薛蕙看了看周围,低声问,“你不都藏好虎符了吗?不是见过老头了吗?还跟着我们回去干啥?” “我留在府城,万一被人抓到怎么办?”李宗乾挑眉。 “你们王爷都失踪了,你还怕被抓?再者,你不是说知府翻不起什么浪吗?” 李宗乾:“……万一呢。” “……” 薛蕙压低了声音,“不救你们王爷了?” “王爷要救,我也要跟你们回去,我是除了王爷之外,能用兵符的人,要是被抓了就不得了了。” “……行吧。” 薛蕙有些无语。 李宗乾离开了车队,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很快消失在街角。 彪子定的,还是上次住过的常家名下的客栈。 谢永康正在客栈后院门口等着,迎上去,“小堂婶,你们来了。” 说着,他不满地看了彪子一眼。 他本也想去城外接小堂婶,可他不会骑马,只能眼睁睁看着彪子一个人去了。 薛蕙应了一声,从马车上跳下来。 客栈掌柜已经记住薛蕙这个卖菌子的商人,看着村民们把货物卸在客栈后院,主动上前问薛蕙,“薛姑娘,你来了,这批菌子可有人预订?” “没有。” “你们下一 批菌子要到什么时候?” “得后天或者大后天。” “那先给我来两百斤平菇,一百斤香菇。” “那好,我每斤给你便宜两文钱。” 这客栈在市中心,是市中心最大的客栈,人流量大,客人很多。 人们入住客栈,多半是有事情要办,基本都会在客栈内解决一日三餐。 而这是常家的客栈,待遇周到,能入住都不差钱,对于新鲜的菌子毫不吝啬。 因此客栈消耗的菌子,不比酒楼少。 菌子刚到,就有一大笔生意开张,薛蕙自然是高兴的,立刻安排人给客栈掌柜称好送到后厨。 客栈掌柜笑着说,“对了薛姑娘,那天你走后,好几个人过来找你呢,都想跟你合作。” “那天有要紧事,便先走了一步,若他们有诚意,肯定会再上门的。” 薛蕙安排大家回房休息一个时辰,大约下午四点的时候,同上次一样,分成四个小队去卖菌子,卖到晚上七八点收工。 这么点时间肯定卖不完,能卖多少是多少,卖不完明天再卖。 薛蕙刚在房间床上躺下没多大会儿,外面就响起敲门声。 “谁?” “是我,齐焕。”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薛蕙下床,打开门一瞧,笑 着看了齐焕两眼,“齐公子消息很灵通。” 齐焕笑了笑,“薛姑娘,你拜托我找的小院有几处合适的,你要不随我去看看?” “远吗?” “不远,位置都不错。” 薛蕙盘算了一下时间,一个时辰,两个小时,应当足够了。 顾客们不止认商品,还认卖商品的人。 上一次怎么分的小队,这一次还是这么分。 上一次再哪里卖的菌子,这一次还在哪里卖。 薛蕙走之前知会了谢族叔跟何伯一声,若她没能准时回来,就让他们两个先带着菌子去城南大市。 交代完,薛蕙便跟着齐焕上了马车。 齐焕试探地问,“薛姑娘,这一批菌子,你还打算零卖?” “嗯。” “我爹让我来问问,咱们还能合作成功吗?” 薛蕙抿唇一笑,“再说这个就没意思了,当处我打算与常氏合作,是因为我不曾来过府城,对这里一无所知。但现在我已经有了经验,为什么还要白白把自己的利润分出去两成?” 齐焕脸色有些僵硬,无奈叹了口气,“哎,少东家回来了,我爹还不知怎么跟少东家交代呢。” “如实交代就行,难道还能瞒过常玉树不成?” 齐焕:“……” 卖惨失败。 第二百零四章 菜贩子 齐焕带着薛蕙很快到了第一处小院。 这一处离市中心很近,是个简单的两进的院子,前院宽敞,种着一颗槐树,靠着里坊交接的大街。 薛蕙走到房内打量一圈,没有直接定下来。 齐焕带着薛蕙去了第二处。 第二处在城东,院子虽是两进,却稍微小了一些。 两处位置大小年份都不同,价格也有些差距,薛蕙认真衡量过后,买下了第一处,花了九十两银子。 齐焕主动说,“那院子里什么也没有,我看得添置些东西,薛姑娘有什么需要的,直接和我说便是。” “院子我过两天再做打算,到时候就麻烦齐公子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 齐焕吩咐车夫,将薛蕙送回客栈。 途径一处银楼,银楼二楼正有两位女子站在窗口,往外望着。 一位是中年妇人,衣着华丽,头发绾在后面,一丝不苟。 身边跟着位年轻的丫鬟。 忽地,丫鬟指着底下街上驶过的一辆马车,惊道,“夫人,你瞧,这不是少爷的马车吗?” 齐掌柜是常家的仆人,但受少东家重用,做到掌柜这个位置,家人也不必去内院伺候别人,甚至可以拥有自己的丫鬟仆人。 在这一点上,常家的待 遇极好,只要齐掌柜不出错,齐家就能过的有滋有味,与普通良籍没什么分别,但要是齐掌柜出了什么岔子,一家人的命就都攥在了常家人手里。 齐夫人定睛一看,还真是齐焕的马车,“少爷这几天在忙什么?” 前几日齐掌柜带着齐焕做生意,齐夫人也是知道的。 听说还是少东家特意嘱咐的生意。 谁料这生意没有做成。 但齐焕却还是忙里忙外地往外跑。 身边的丫鬟说,“我听人提了一嘴,少爷好像想买院子,托了好几个人帮忙寻找呢。” “买院子?”齐夫人的声音严肃起来。 “……是。” “他又看中了哪个楼里的姑娘?” “这个奴婢不知。” 齐夫人皱起眉头,脸色阴沉沉的。 她以为,齐焕跟着他父亲出去经商,会收收心,谁料还是跟以前一样,成天想着泡妞。 先前齐焕就看中了一个花楼的姑娘,把人买了回去,在外面置办了个院子养着。 后来这事被齐夫人发现,气得不轻,骂了齐焕一顿,把人弄走了。 齐家在常家的地位不低,齐焕又生的俊俏,将来不说是娶管事的女儿,就是常家旁系的小姐,也是娶得的。 齐夫人也知齐焕懒散的性子 ,以后难有大作为,她不想让儿子以后成为最底层仆人,早就计划好了给他物色一个常家旁系小姐当媳妇,若能求得主家脱籍最好,脱不了生活也不会难过。 现在,齐夫人正给齐焕议亲,齐焕却还在外面养女人,要是被人打听出来,谁还会嫁给他?! 也不知道是哪个楼里的狐媚子! 她能送走第一个,就能送走第二个。 薛蕙不知银楼发生的事,到了客栈,她便跟齐焕道别。 一进去,便有好几个人围上来,薛蕙被逼得后退两步。 “敢问,这位姑娘可姓薛?” 薛蕙站定,一一扫过眼前人,“我姓薛,你们有什么事吗?” 眼前这几人年纪最大的看上去四五十,年纪最小的二十来岁,有的是菜贩子,有的是酒楼管事,还有的是别人家的采购。 他们七嘴八舌地说,“薛姑娘,我们可等到你了,我们是来跟你合作的!” 薛蕙一行人带着货物京城,自然就被城门口的菜贩子注意到了。 为了方便别人找她,薛蕙并未隐藏行踪,旁人稍微多打听一下,就知道她在这客栈住着。 于是想合作的人都急忙赶来,谁知正赶上薛蕙出去,只好在这里等着。 “坐下说。”薛蕙 在客栈 大堂找了个偏僻一些的座位坐下,开门见山,“菌子不能放太久,我本想出去零卖来着,既然几位想合作,那我就直说了,批发价格平菇四十八文一斤,香菇六十三文一斤,零售定价平菇五十文一斤,香菇六十五文一斤,我这次一共带了一万四千四百斤平菇,七千斤香菇。” “想要多少,报上数目,签下字据,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仅限今日,非诚勿扰。” 要等到明天,不如自己去零卖快呢。 一通话说完,薛蕙慢悠悠地喝起了水,顺便打量着眼前几人的面色。 一年轻人问,“薛姑娘,什么叫零售定价?不是我们买了之后想卖多少就卖多少吗?” 薛蕙摇头,“批发商统一定价。” 菌子跟纸不一样。 那些纸本就特别珍稀,目标客户不是普通百姓,才任由常玉树定价,买得起的才会买。 菌子是食物,目标客户是大众,是普通百姓,价格不能过高。 但眼下流到府城的菌子只有三号菇房,数量太少,会引起争抢,难免有人从她这里批发过去之后抬高价格。 当然,薛蕙定了批发价格之后,也不能阻拦二道贩子,从合作商那里打量购买,高价销售,但这就 不是薛蕙能管的到的。 她只能尽力在这段时间把价格维持好。 等四五六号菇房的菌子下来,流入市场的菌子多了,价格自然就会平稳,黄牛无利可图,就不会存在了。 听了薛蕙这话之后,几个菜贩子不由得互相对视一眼。 批发价和定价中间差了两文钱,也就是每卖出一斤菌子,纯利润就是两文钱。 卖出一百斤,就是二百文钱,卖出一千斤,就是二两银子。 按照薛蕙上次的经历,一天卖掉五百斤平菇五百斤香菇,是绝对可行的,甚至可能会更多,这二两银子很好赚。 菜贩子也都是吃中间这个辛苦钱。 酒楼的人,还有一户人家的采购,他们买菌子本就是为了自己吃,并不涉及到零售,非常爽快地答应,各自报上了需要的数量,跟薛蕙签了字据。 薛蕙教彪子带他们去后院。 剩下四个都是菜贩子,一时间纠结起来。 年轻菜贩子还不死心,“薛姑娘,哪有你这样要求的?菌子我们买了,就是我们的,我们卖多少钱,与你无关!” “就是啊!这条件我们不接受!” 薛蕙微笑,“菌子是我的,你们可以选择不接受我的条件,我也可以选择不跟你们合作。” 第二百零五章 王府采买 菜贩子们互相对视一眼,面色凝重,透着点不甘不愿。 “薛姑娘,你们商队,就你一个主事人?我不跟你谈,我要见你爹娘!” 薛蕙笑笑,“我爹娘远在老家,现在就我一个主事人,你们要谈,只能跟我谈!” “薛姑娘,我劝你还是再考虑考虑。我们要是不跟你合作,这些菌子,你得卖到什么时候才能卖完?” “薛姑娘,我看你年纪不大,应该还不到十五岁吧?一看你就没什么经验,每一行都有没一行的规矩,你不能乱来,要不然,可没人跟你做生意。” “薛姑娘,你要是把这次的事办砸了,你家里人还会把生意交给你?” “薛姑娘,你可别小瞧我们。”说着,这菜贩子看了旁边三人一眼,“全城的小菜贩都在我们手底下,你要是不卖给我们,想把菌子卖出去,可就难喽。” 薛蕙不动如山,缓缓摇头,“说这么多,我看几位不愿接受我的条件,合作不成,不如先回吧。” “你——” “你这丫头,好话你不听,非要听坏话,好,那我就告诉你,不跟我们合作,你这菌子别想卖出去,我劝你掂量掂量!”年轻菜贩子警告道 。 他们菜贩子也是有产业链的,平时有人专门去府城下的各个村镇收菜,运送到一个地方,再统一批发给小菜贩,让他们在不同的街市摆摊,现在街上一大半的菜贩子都是他们的人,可以称得上是垄断。 另一人唱着红脸,“薛姑娘,小王就是这样的脾气,他要是发怒起来,我们都劝不住,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吧,逞一时之气,砸了自己的生意,得不偿失啊!” 旁边忽地传来一道声音,“你就是卖菌子的薛姑娘?” 薛蕙循声望过去,只见是一个中年男子,留着一字胡,穿着一身灰色福纹长袍,看上去,应当是某个府上的采购。 她应道,“我是薛蕙,敢问你是?” 中年男子,拱了拱手,“在下云西王府负责采购的管事,王爷爱吃你的菌子,藏大人特意嘱咐小的来买菌子。” 薛蕙闻言挑眉,“原来是王府的管事,失敬,失敬。你要多少斤呢?” 云西王失踪,这应当是藏锋自己的决定,来给她撑撑场子。 不过,薛蕙好奇,藏锋还要跟着她回宜春,那他买这些菌子做什么? 给王府的下人们吃? 中年男子说,“两千斤平菇,一千 斤香菇。” 薛蕙愣了愣。 王府有那么多下人吗? 吃的完? 可,如果不是给王府的下人们吃,又是给谁吃呢? 薛蕙脑中电光火石一闪而过。 军队! 现在天气冷,军中条件必然不好,偏偏又逢云西王失踪,军中说不定会有什么小规模行动,那么弄点菌子犒劳一下士兵们,也不算什么。 想清楚之后,薛蕙冲着王府采购笑了笑,“那好,您这边请。” 薛蕙把谢永康喊下来,“永康,这位是云西王府的采购,要两千斤平菇,一千斤香菇,你带着人帮他去后院点一下。” 谢永康神色激动,立刻恭敬地做出一个请字,“您跟我来。” 虽说这是个下人,但毕竟是王府的管事,是能见到王爷的人,谢永康当然激动了。 他哪能想到,他一个老百姓,还能跟王府的人扯上关系。 帮忙清点的谢族叔何伯等人也是如此,清点起来货物万分小心。 这菌子现在只有他们有,万一王爷吃的痛快,记住了他们,这管事肯定会常来。 给王府的采购管事留下一个好印象,也是结个善缘。 他们心中非常兴奋,却不知自己早就见过云西王,还跟云西 王一路同行,有说有笑。 谢永康带着采购管事去往后院,薛蕙一转头,就看到四个菜贩子站在原地,一个个地在愣神。 “各位,既然合作不成,我还有事,各位请回吧。” “哎,等等,薛姑娘,”年长的菜贩子拉住薛蕙,态度软和不少,“薛姑娘,有事好商量嘛。要不这样,你再定个卖价,五十文实在太低了……” “五十文低?”薛蕙挑眉,“我一个种出菌子的人都只卖五十文,你一个菜贩子,嫌五十文低?” 菜贩子扯了扯嘴角,“要不我们多卖一些,你把批发价格再降降,要不然挣不了几个钱……” 把批发价格再降降? 薛蕙气笑了。 那她还不如按照原价去街上零卖呢,反正现在数量少,零卖也快。 以后四五六号菇房菌子上市,数量太大,她再零卖就有些麻烦,才会慢慢找人合作。 但看眼下这种情况…… 薛蕙摇头,“我不与各位合作了,各位请回吧。” 现在数量少,她可以自己零卖,然后自己慢慢在府城扶持几个菜贩子,岂不比跟他们合作要强? 年轻菜贩子正想说什么,旁边又传来一道声音,“薛姑娘!” 薛蕙看过去,心里咯噔一声,袖子中的手指攥紧,故作平静道,“吴叔,你来了!怎么样?菌子府台大人可喜欢?” 吴叔冲着薛蕙笑笑,夸奖道,“要是不喜欢,我能来这一趟?不只府台大人喜欢,连当时赴宴的几位大人,还有夫人,小姐,公子,都喜欢呢,临走时同知大人还把剩下的十来斤拎走了。这不,夫人特意交代,这次让我来多买一些。” “大人喜欢就好。” “对了,薛姑娘,这位是同知大人府上的采购,你叫他金叔就行。” “好,吴叔,金叔,你们要多少?” 吴叔说,“这次来平菇一百斤吧。香菇五十斤。” “给我来七十斤香菇,同知大人爱吃这个,平菇五十斤。”金叔说。 薛蕙松了口气,应了一声,叫人带他们下去清点取货。 她一转头,看向旁边愣神地几个菜贩子,“各位请回吧。” 说完,她便往楼上走。 “哎,薛姑娘,薛姑娘,你别走啊,我们答应,答应还不成吗……” 年长些的菜贩子嘴里不住地说着,跟上前想喊住薛蕙。 薛蕙却没有停下脚步。 看薛蕙径直进了屋,年长的菜贩子叹了口气。 第二百零六章 脑子有坑 年轻的菜贩子安慰,“伯伯叹什么气,不合作就不合作呗,一斤也就赚两文钱,还不如去村子里收菜赚得多。” 村民们的菜多是自己种来吃,剩下吃不完的才会卖掉。 剩下几棵菜根本不值当专门去摆摊,多半都会卖给收菜的人。 而垄断之后,去村里收菜的只有他们。 普通青菜卖不了很贵的价格,要想挣得钱多,他们便只能压低村民们的收购价。 村民们也是敢怒不敢言。 年长的菜贩子说,“话是这么说,可这时候,除了白菜萝卜土豆,哪儿还有什么菜?” 这些菜太常见,单价利润高,一天也不过卖出去百十斤。 菌子单价利润少,一天却可以卖出千斤。 年长些的菜贩子叹口气。 是他太贪心了。 把吴叔跟金叔送走,薛蕙等人如上次一样,以小队为单位,带上一批菌子,前往售卖地点。 薛蕙还是跟谢族叔,何伯前往城南大市。 马车行到一半,被一大妈拦住,“哎哎哎,拉菌子的?你们停一停!停一停!” 谢族叔驾着马车缓缓停下来,薛蕙扭头问,“大嬢,你要买菌子吗?” 大妈追上前,笑呵呵地点点头,“你们是不是要去大市?” “是,我们准备去大市卖菌子。” “ 我昨儿就听说前天大市有卖菌子的,没赶上,正想去大市转转,谁知道就遇上你们了,给我装五斤香菇吧,我就不去大市了。” “好嘞,你稍等。” 薛蕙从马车上跳下来,帮大妈称菌子。 还没称好,边上就围上来几个人,“卖菌子的?” 这几人明显是边上里坊的百姓,跟大妈认识。 大妈边数钱,边笑着答,“对,卖菌子的,老李,不买点回去?” 那叫老李的邻居凑上来一看,见平菇水灵灵的,伞盖宽厚,当即决定,“那给我称五斤平菇吧。” 等把这几人的菌子全部称好交给他们,谢族叔继续驾着马车去了城南大市。 如上次一样,马车一进大市的主街,就被不少人围住。 “小姑娘,你们可来了,我听说前天这里有卖菌子的,在这里守了两天呢!” “竟然有卖菌子的?快给我来几斤。” …… 薛蕙让谢族叔驾着马车去了上次卖菌子的地方。 不出意外,以后百姓们会记住这里,一想到买菌子,就会到这里来。 大市人流量大,眼前这些客人都是生面孔。 他们跟前天的客人一样,问着薛蕙冬天的菌子怎么来的,又问薛蕙是从哪里来的。 薛蕙面带微笑,一一回答。 宜春县菌 子的名头,又传广了一些。 后来,宜春县的菌子种类也越来越多,名声越来越广,家喻户晓,甚至上贡到皇宫,成为御菜,如宣州的宣纸一般成为云西的代表。 摊位旁边的群英楼生意看上去好了不少,前儿买了一百斤,其中五十斤平菇,五十斤香菇,哪成想一天多的时间,就卖的差不多了。 贺掌柜不知道卖菌子的什么时候再来,正着急呢,薛蕙几人就拉着货来了。 不能他吩咐,大毛就出去排队。 等排到他,他跟薛蕙要了两百斤,何伯立马去清点。 大毛在旁边等着,跟薛蕙聊着天,“薛姑娘,你们这菌子,多少天一批啊?” “三四天。”薛蕙边给其他客人装着菌子,边回答。 “那你每次都会来大市?” “不出意外是的,我不来,他们也会来。” “那这样,我们家酒楼就在这儿,你们每回过来,给我们送两百斤到酒楼,行不?” “没问题。” “那就谢谢了。”大毛叫人把点好的一百斤菌子抬回去,回来的时候给薛蕙三人送了一壶热水跟三个杯子。 荟萃楼。 小管事打听到,大市主街上,卖菌子的又来了。 大市就群英楼和荟萃楼两个大一些的酒楼,荟萃楼没有菌子,那自 然就让群英楼分去了一部分客源。 这两天,群英楼客源明显多了许多。 小管事去找王掌柜禀告,“掌柜,大市街上有卖菌子的,咱们还不去买吗?” “还是那几个人?” “是。” 王掌柜顿了顿,眯着眼睛笑起来。 让那姓薛的小丫头狂妄自大。 结果到今天菌子还没卖完。 虽说现在冬天,菌子禁得住存放,但过了几天的菌子跟新鲜菌子价格怎么能比? 现在的菌子价格肯定比他们当时出的价格低了不少! 至于薛蕙菌子卖不完,为什么不来找他们,这点王掌柜心里也明白。 小丫头嘛,年轻气盛,当时放了狠话,自然就拉不下脸求人,只能硬着头皮打碎门牙和血吞。 做生意最忌逞一时之气,既然薛蕙想要台阶下,他给她台阶就是了,反正他的目的是低价买菌子,达到了就成。 想完这些,王掌柜对小管事说,“既然这样,你去买一些吧。” “好。” 小管事应声,转身离开。 王掌柜喊住他,“等等,你不要按照她的价格买,就以平菇二十五文一斤,香菇三十文一斤的价格买,顺便给姓薛的姑娘带句话,识时务者为俊杰。” 这个价格,就是那天掌柜们提出的最高价,被薛蕙拒 绝。 薛蕙那放了好几天的菌子,肯定是低于这个价格。 先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 无形之中,警告薛蕙,不跟他们合作,她的菌子就别想卖个好价钱。 小管事奇怪王掌柜的做法,却还是应了。 他不知薛蕙卖的菌子多少钱一斤,但见那么多人买,应当不是很贵。 小管事到了摊子前排队。 很快就轮到他,“小姑娘,我要八百斤平菇,七百斤香菇。” 后面排队的人纷纷投过来视线。 薛蕙看出他应当是酒楼的采购,便说,“好,你到这边稍等。” 何伯专门给他清点。 小管事在一边等着,听着胸脯说,“对了,我们掌柜说了,不按你的价格,按平菇二十五文一斤,香菇三十文一斤算,这不少了吧?还不快谢谢我们掌柜?” 薛蕙嘴边的笑意凝固了,“你没开玩笑?” 她还当是比大生意,原来是想拿她当冤大头? 小管事挑了挑眉,“怎么?不敢相信是吧?我们掌柜一向仁慈,他让我给你带句话,识时务者为俊杰。” 薛蕙明白了。 这人口中的掌柜,应当是那日在酒楼压价的常氏酒楼掌柜之一。 那天压价就算了,现在看她生意那么好,还来压价?还一副施舍的样子? 脑子有坑? 第二百零七章 厚颜无耻之人 不等薛蕙说话,后面的顾客就喊起来,“喂,你到底是来买菌子的,还是来捣乱的?不买菌子就一边去,不要耽误我们的时间行不行?” “就是啊,哪有这样买菜的。” 直接砍了一半,卖家会同意才有鬼了。 小管事不明所以,扭头反驳,“我当然是来买菌子的!还不允许我出钱比你们高了?出不起高价,就老老实实在后面排队!” “嘿,你这个人真搞笑!来捣乱的吧?” “你砍了一半的价格,还说自己出价高?白日做梦呢?” “就这点钱还趾高气昂出来炫耀,你是有多自卑啊。” “我真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 听到众人的议论,小管事意识到了什么。 薛蕙冲着他笑笑,一字一句,咬字清晰地说,“这位大叔,我们平菇的价格是五十文一斤,香菇六十五文一斤。您看是数量减半呢,还是再回去申请些资金呢?” 小管事一脸惊愕,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跟开了染坊似的,讪笑着,“减半,减半吧。” 他心里暗自吐槽着,掌柜到底怎么回事? 他明白掌柜晚几天买,是想要压价,但也不是这样压的,直接压掉一半,傻子才会答应! 小管事买的菌子数量减了一半,叫人抬回荟萃楼。 他赶紧上楼去找王掌柜,“掌柜,掌柜。” 王掌柜缓缓抬头,“怎么?菌子买回来了?” “买买回来了……” 王掌柜得意地笑起来,“那薛蕙是怎么说的?” 还算薛蕙这丫头识相。 “她……她没说什么,只说了她卖的平菇价格是五十文一斤,香菇是六十五文一斤。”小管事低着头,悄悄抬眼瞥了王掌柜两眼。 王掌柜一愣,随即双眼一亮。 也就是说,薛蕙卖给别人是高价,卖给他们是低价喽? 上道。 “你买了多少斤?” “四百斤平菇,三百五十斤香菇。” 王掌柜琢磨着,“这些不一定够,你再去多买些。” 他听说宜春县有个特别火的菜色叫干炸蘑菇,到时可以加到菜单里。 就当是给薛蕙尝尝甜头了。 小管事猛地抬起头。 “怎么了?” “没,没什么……” 小管事摇摇头,赶紧去了。 他也不知掌柜是怎么想的。 很快,小管事又去买了四百斤平菇,三百五十斤香菇。 有了群英楼荟萃楼,以及百姓们的支持,薛蕙马车上拉来的菌子很快就见了底。 客栈后院还剩下一些。 已 然是晚上六点多,薛蕙等人先回去,剩下的菌子明天赶早市卖。 翌日一早,他们早早赶到城南大市卖菌子。 早上的大市,卖菜的小贩很多,买菜的人也很多。 薛蕙的菌子比昨天下午卖的更快,没多久,剩下的菌子就被抢光了。 薛蕙让谢族叔跟何伯先回去,等她中午回去对账,对完账之后,下午他们就可以回家了。 “蕙娘,你现在不回去?” “我在这边转转。”薛蕙说。 “那我们也在这边转转吧,没来过呢。” 薛蕙在城南大市转悠起来。 她是有目的性的转悠,去这个卖菜的小摊看看,去那个卖菜的小摊看看。 专门的菜贩子跟卖菜的农民是不同的。 专门的菜贩子小摊上一般会比较齐全,菜与菜之间也分等级,价格不一。 这样的小摊更符合百姓的需求,有选择的余地,生意大多很好。 卖菜的农民呢,小摊上的菜种类少一些,品质都差不多。 这样的小摊,生意自然比不过专门的菜贩子。 约莫在十点的时候,早市上的人渐渐变少,专门的菜贩子的小摊开始流动,沿着街道在里坊之间叫卖。 一卖菜的农民大叔把摊上没有卖出去的菜兜起来, 准备离开。 忽地,视野里多了一双布鞋。 农民大叔一顿,顺着裤腿往上看,见是个年轻的小姑娘,笑着说,“姑娘,你要买菜啊?” 薛蕙摇摇头。 “那你……?” “你想卖菌子吗?” “什么?”大叔愣了愣。 “我叫薛蕙,家里种菌子的,需要找人卖菌子,你想不想卖?” 大叔屏住呼吸,怔怔地看着薛蕙,上上下下看了薛蕙好几遍。 早市上来了一家卖菌子的,摊子被围的水泄不通,大叔也是看到了的。 但他怎么也不敢相信,会有人来找他卖菌子。 “你真的是卖菌子的?” 薛蕙点头。 “那……你怎么不去找那些生意好的摊子去卖?”大叔不解地问。 “因为他们不合适。你肯定知道,他们手里的菜是怎么来的,他们想压低收购价格,抬高零售价,我不会跟他们合作。” 大叔叹了口气。 他家是城外村子的,离府城不远,本也想把手里的这些菜卖给收菜之人,奈何他们压价太厉害,他才会到城里来自己卖。 菌子生意那么好,大叔肯定是想卖的。 哪怕中间差价只有一文钱,一天怎么也能卖出几十斤,能挣几十文呢。 看刚才菌子摊那架 势,至少卖出了好几百斤,要是这样,一天能挣几百文呢! 可是…… “我……我……我没有本钱……”大叔犹豫着说。 要卖菌子,他总得拿钱把菌子用批发价格买下来吧? “这样如何,我不收你的钱,给你一批菌子去卖,你卖出去多少斤,我以每斤两文的价格给你算工钱。” 听到每斤两文钱,大叔双眼一亮,又问,“你不怕我把你菌子弄自己家去?” “我看大叔你老实,才会找上你,再者,我会找人看着你。” “……万一你不给我钱咋整?” “我是个生意人,讲究诚信,我的菌子卖那么多钱,不会贪你这一点。况且,我们是要签字据的,若是我违约,你可以去衙门告我,要是你违约,我也可以去告你。” 新知府上任时间短,但并未闹出什么事端。 普通百姓并不知朝中的暗流涌动,只知知府衙门是值得信任。 听薛蕙这么说,他纠结一阵,点点头,“行,我答应你!什么时候开始卖菌子?” “这一批菌子已经被我们卖完,下一批在后天下午,你到这里来找我。” 说着,薛蕙给了大叔一个地址。 便是她经齐焕介绍买下来的宅子。 “好!” 第二百零八章 警告 与这大叔告别,薛蕙回身去找谢族叔跟何伯。 人她没找见,却在一精致的建筑门口看到了自家的马车。 那精致的建筑是栋三层高楼,牌匾上写着翠茗楼,周围装饰着红绸,檐角挂着各挂着一只红灯笼。 几个姑娘家在门口站着,天寒地冻的天儿里穿着一层单薄的衣服,脸色冻得苍白,笑容挂满脸,揽着这个客人进去,挽着那个客人出来,娇滴滴地说着下回再来。 看到这场景,薛蕙自然分辨的出,这是座花楼。 她脑海里嗡嗡响,心里有些不敢相信。 谢族叔跟何伯去花楼喝酒去了? 这才出来第几趟?这才挣了几个钱? 这就想着去找姑娘了? 若说他们本就是城中的百姓,有些家底,薛蕙也不至于那么惊讶。 可他们是普普通通的农民,家境都不富裕,过着吃糠咽菜的生活,他们出来走商,家里人咬牙买面割肉给他们做干粮,买布给他们做新衣,生怕他们出门在外穿着打补丁的衣服被人嘲笑。 他们连县城都没去过几次,更别提县城的花楼了,府城也只来了两次,看得出来依然束手束脚。 在这种情况下,薛蕙以为他们挣了钱会好 好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没想到钱还没挣多少,就学会了逛花楼? 薛蕙想起来,他们两个到后山干活,并未经过挑选。 他们跟谢忠义一样,与谢秉恩是一行伙的朋友,最开始谢秉恩找他们帮着清理后山。 若说他们为人很差,也不见得,只是普通人罢了。 没多大会儿,两人并着肩从花楼里出来,身后头姑娘喊着,“两位客官慢走,下次再来哦。” 谢族叔皮肤黝黑,掩盖了他烫热的耳朵跟耳根子,拉着何伯脚步急匆匆地往外走。 何伯倒没那么不自在,还想回身跟姑娘招手,不经意瞥见马车旁边的薛蕙,伸出去的手立马缩了回来。 谢族叔见薛蕙直勾勾地盯着他们,面色不善,紧张地上前解释,“蕙娘,你别误会,千万别告诉你婶子,我们就是……就是好奇,进去看了眼。” 何伯也说,“就是,我们就是进去看了眼,蕙娘,你回去可别乱说。” 不知是不是薛蕙的错觉,她总觉得在他们身上闻到一股甜腻腻的脂粉味,就跟那天晚上她在谢锦朝身上闻到的味道差不多。 一想到谢锦朝,薛蕙就来气,低咒:“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谢族叔跟何伯一听,对视一眼,赶紧说,“我们真的就进去看了眼,真的,我发誓我再也不去了,蕙娘,你就当不知道行不行?” “我们各处逛的时候,就是好奇,进去马上就出来了,真的。” 他们说顺道进去看看,薛蕙倒也信。 马车还在外面,要是在里面呆的久,马车早被人顺走了。 薛蕙面色严肃地说,“我呢,带各位叔伯出来走商,是想带大家一起赚钱,一起让家庭过上好日子。” “是是是,我们知道。” “你们挣了钱在外面寻欢作乐,这不是我想看到的,我也愧对家里的婶子伯娘。如果因为这些原因闹得家宅不宁,那我不如让你们回去当农民,省的你们有钱了生异心。” “我们就进去看了一眼,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去了!” “我也是,我也是。” “念在这是初次,没发生什么,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要是再有下次,就给我回村里种地去。” “我明白我明白,多谢你了薛蕙。”谢族叔抹抹汗。 他们就是逛着逛着走到这里,一时好奇,进去看了眼,想着马上出来,谁知道那么巧,正好被薛蕙逮着。 “以后呢,我 的生意会越做越大,各位是最开始跟着我出来做生意的,我定然不会亏待你们。你们会遇到各种各样的竞争对手,各种各样的诱惑,权,钱,色,现在你们若是连一个最简单的色字这关都过不了,让我如何放心的把生意交给你们?” 谢族叔跟何伯懊悔不迭,不住地跟薛蕙表着决心。 “这些话也不单单针对你们两个,好了,回客栈吧。回去之后把我说的话说给他们。” “是是是。” 薛蕙回到客栈的时候,李宗乾已经是在客栈里等着。 她一边对账,一边跟李宗乾说,“吃过中午饭,你跟他们一起回去,理由自己编,我还得在这里留上两天。” “你留在这里做什么?”李宗乾抿了口茶。 薛蕙买下了一个小院,小院里得添用具和人手。 人手也不需要多少,只要一个门房,一个管事,一个厨娘,平时把院子守好,把上门的客人招待好就行。 这管事得一直留在府城,薛蕙打算去找人牙子买人。 顺便,薛蕙还想再找几个卖菜的农民,慢慢发展,把他们培养起来,成为独当一面的菜贩子。 他们身份简单朴素,薛蕙给他们机会,他们更 容易对薛蕙生出感激之情,听从薛蕙的吩咐,也更容易拿捏。 以后等大棚的蔬菜长出来,可以交给他们一起卖。 那些专门收菜的菜贩子有统一的基地,挑选,分拣,批发。 薛蕙也可以把自己的小院当成基地,以后从宜春县来的菌子和蔬菜都放在这里,自己培养的菜贩都来这里拿货。 听了薛蕙的话,李宗乾放下茶盏,说,“即便是从人牙子那里买人,你也得调教一阵,不如我帮你找两个人吧,保管你满意。” “那敢情好啊!” 这可是云西王身边的藏锋,手握云西王虎符的人,他肯定认识很多能人异士! 而且,这管事是藏锋介绍来的,以后谁敢寻麻烦? 李宗乾说办,就真的直接去办了。 对完账之后,薛蕙把几人叫到一起,让他们先回去。 谢忠义等人倒是没有意见。 彪子却站出来说,“嫂子,我跟你留在府城,你一个人不方便,我留下来给你跑腿。” 谢永康见状,也站出来说,“小堂婶,我也留下!” 彪子瞪了谢永康一眼。 这人怎么那么碍事? 薛蕙嘴角抽了抽,“我没事,你们都回去,再押送下一批菌子回来。” 第二百零九章 藏锋是你哥喽 “嫂子,后山有人看管,押送菌子也有堂伯呢,你就让我跟你留下吧。” 谢忠义也说,“就是,蕙娘,你一个姑娘家,留在这里万一出什么事呢?就让彪子跟永康跟你一起留下吧。” “那行吧。” 谢忠义一行人离开,李宗乾也随着一起走。 他们走了不久,便有一年轻男子找上门,身后跟着一中年男子,一个中年妇人,一年轻小子。 他眉心间有一道疤,面无表情,容易叫人生畏。 他说,“我叫藏f……剑,听说你要三个人,一个门房一个管事一个厨娘,喏,给你带来了。” 薛蕙打量他几眼,“藏剑?这么说,藏锋是你哥喽?” 藏剑很想说,我才是藏锋,但他不能,默认了薛蕙的话。 彪子打量藏剑几眼,“那你也是嫂子的表哥喽?” 他先前听说藏锋是个商人,藏剑是藏锋的兄弟,可就看着藏剑眉心的那道疤痕,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们不是商人。 藏剑愣了愣,清了清嗓子,点点头。 这个藏剑看起来有些傻愣愣的。 薛蕙怕彪子继续问下去穿帮,赶紧转移了话题,看向藏剑身后的三人,先指了指年轻小伙子,又指了指中年男子,“这位是门房,这位是管事?” 藏剑点点头,从怀中把拿出两张纸,“这是这三人的卖身契,给你。” 薛蕙接过来看了眼,“多少钱?” “王……我哥说了不要钱。” 藏剑又说,“你要有什么事,就去榴花巷子找我,我先走了。” 说完,他大步离开,几步就不见了人影。 看得彪子跟谢永康云里雾里。 卖身契上有名字和基本信息,中年男子叫赵大勇,中年妇人叫刘翠娥,年轻小伙子叫赵富贵。 “赵大勇?” 中年男子上前一步,“小的在。” “介绍一下你自己吧。” 赵大勇便如实把自己的出身和经历讲了一遍。 他原先是某个商贾人家的家生子,后来主家落难,所有仆人被发卖出去,他被人买下来做杂使,又凭着机灵劲,被选去打理生意。 三人是一家人,刘翠娥是赵大勇媳妇,赵富贵是赵大勇儿子。 薛蕙轻轻点头,“我不管你们以前的主子是谁,现在,你们到了我这里,只要你们好好干,我绝不会亏待你们。但是,我眼里容不得沙子,希望你们明白。” 赵大勇一家子异口同声的表忠心,“主子放心,我们一定忠心耿耿,替主子办事。” 薛蕙“嗯”了一声,“我来介绍一下我自己 ,我叫薛蕙,现在做菌子生意……” 介绍完自己,薛蕙又简单说了一下他们的职责。 两人都是有经验的人,不必薛蕙多说,一点就透。 薛蕙正要带着他们,还有彪子跟谢永康去小院,齐焕上了门。 他看到薛蕙,殷切地笑着,“薛姑娘,我看你那院子里空荡荡的,肯定得需要人手,需要置办东西,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来帮你吧?” 薛蕙指指身后的人,“齐公子,麻烦你跑这一趟,人手我这里已经有了,正要去小院,置办东西。” “那我跟你一起吧。” 齐焕见薛蕙犹豫,又说,“你没来过府城几次,对这里不熟悉,我是土生土长的府城人,倒是可以给你做个参考。” “那行。” 彪子跟谢永康都不乐意看到他。 见齐焕往薛蕙跟前凑,两人互相对视一眼,莫名生出一种无言的默契。 两人一起上前,左边一个,右边一个。 “齐公子,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一下。” “齐公子,我也有个问题想请教你一下。” “你们说。” “我先说,我一进府城就发现了,许多店铺酒楼银楼等店铺牌匾上,角落里都有一个圆形的标志,这是什么意思?”彪子问。 齐焕与有 荣焉地挺了挺胸脯,“这你就不知了,那是常氏商号的标志。云西府是常家本家所在,是府城最大的商号,在全国也排得上名号。” 彪子笑了笑,佯做惊讶地样子,“那么厉害?” “若非云西府偏僻这个地里限制,凭少东家的能力,常家肯定能成为全国最大的商号。” 云西到底是内陆,且太过偏远,先天条件绝对比不上沿海的应天府江浙府。 彪子又问,“听你这么一说,我对着个常家少东家好奇的很,你能不能给我讲讲他的事迹?” …… 于是,齐焕给彪子讲了一路的常玉树的事迹。 每当他想要上前找薛蕙说话的时候,彪子跟谢永康总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提出来,齐焕黑着脸,想发火。 但彪子跟谢谢永康又是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子。 齐焕生怕自己发火,会拉低薛蕙对她的印象,只能竭力忍着。 所谓置办东西,就是衣食住行。 衣暂且不说,食这一方面,添置的是小院里厨房的用具,还有食物。 住便是添置铺盖。 值得一提的事,除了赵家三口人的铺盖,还要多添置一些,谢忠义等人来回跑商,会在小院里住上一一晚。 薛蕙的铺盖也要添置,不过她打算自 己在淘宝上买。 出行便是马车,以后运送货物少不了。 这些事薛蕙自己有主意,倒也没怎么用得着齐焕。 东西添置完,一并送到两进的小院去。 这时候,彪子跟谢永康终于放过了齐焕。 薛蕙心中暗忖,彪子谢永康两人跟齐焕的关系何时那么好了? 薛蕙的房间在后头,赵家人及谢忠义等人的房间在前头,另辟出一见东厢,打算做库房。 一切安排妥当。 彪子看了齐焕好几眼,见他还没有离开的意思,不由得皱了皱眉。 刘翠娥说要下厨,让薛蕙几人尝尝她的手艺。 薛蕙客气地留齐焕一起吃饭,齐焕点头应了。 脸皮真厚! 彪子心底想着,上前搬了个凳子,“齐公子,你坐。” 齐焕说道,“彪子兄弟,你不必那么客气。” “你是客人,你坐这里应该的,快坐,快坐。” 谢永康也劝道。 齐焕经不住他们两个的热情,在凳子上坐下来,随后,彪子跟谢永康一左一右在齐焕的旁边坐下来。 齐焕:“……” 薛蕙最后落座。 齐焕正想跟薛蕙说什么,彪子清了清嗓子,“食不言,寝不语。” 齐焕刚要开口的话卡在了嗓子眼。 这顿饭,齐焕吃的有些憋屈。 第二百一十章 神经病 晚饭结束,齐焕没理由再多呆了,彪子送他出去,看着他的马车离开,关上了大门。 马车渐渐驶离。 小院旁边的巷子里,盯梢的人也跟着离开了。 这人如实地禀告齐夫人,“少爷养的外室好像是个卖菌子的。” “少爷今天不仅陪那外室置办各种东西,还在外室那里用了晚饭。” 齐夫人听了脸都绿了,“卖菌子的?” “是,就是先前撕毁合作的那个人。” “少爷人呢?” “应当是快回来了。”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说话声。 是齐焕回来了。 齐夫人怒气冲冲地走到门口,却又忽地顿住了脚步。 不行,她不能这么直勾勾地上去逼问。 否则,齐焕只会觉得她在监视他,让母子离心。 翌日一早。 小院的门被敲响。 门房的赵富贵打开门,不由得一愣。 门口站着的是位年轻的丫鬟。 丫鬟背后有一辆马车,侧帘闭着,里面一看就有人。 “敢问你是?”赵富贵问。 丫鬟斜睨了赵富贵两眼,并未回答,只道,“叫你们小姐出来见我们夫人!” “姑娘不说是谁?我又如何通禀呢?” 赵富贵话音一落,马车的车帘被挑起,从里面下来以为中年妇人,衣着华贵,面色严肃。 她直挺挺地走 上前,赵富贵正想问她是谁,直接被车夫推了个趔趄,“哎,你们不能进去!” 齐夫人带着丫鬟直接闯了进去。 薛蕙听到动静,从后院出来,眉目一凌,“站住!这位夫人,你为何擅闯我家?” 齐夫人见到薛蕙,估摸着她就是齐焕养的外室,眯着眼睛,锐利地打量着。 薛蕙个头不高,脸蛋圆圆的,头发简单地绾在后脑勺,上半身小袄,下半身裤裙。 齐夫人不由得皱了皱眉,不屑地轻笑出声,“我当你是多倾国倾城呢,原来是个乡下来的土鸡啊!” 齐焕这是啥眼光? 怎么越来越差了? 以前那个好歹是花楼的头牌,风情万种,弱柳扶风,穿衣打扮都是精心的。 再看眼前这个,这打扮,分明就是个土了吧唧地村姑! 也是,卖菌子的乡下人,能有多好看? 薛蕙皱眉,冷眼看着齐夫人,“夫人,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平白无故闯到我家里,辱骂我,当我好欺负?” 齐夫人一瞪眼,“你——你才有病!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污言碎语,目无尊长!薛姑娘,我就直接告诉你吧,你想进我们齐家的门,不可能!” “污言碎语,目无尊长?你辱骂我,我还要谢谢你不成?进你们齐家的门?”薛蕙一脸 诧异,意识到这应该是齐焕的母亲,她笑了下,“真是好笑,谁要进你们齐家的门?让我进我都不进。” 齐夫人轻蔑道,“薛姑娘,你就别装了。想你这样的姑娘我见的多了,表面一副清高的样子,实际上就是个见钱眼开的!我告诉你,我们焕儿将来是要娶常家小姐的,那可是金尊玉贵的千金小姐,你一个乡巴佬,拿什么比?识相的,你就赶紧搬出去,自己离开,否则,后果自负!” 薛蕙嗤笑一声,“首先,我是见钱眼开,但我的钱都是我自己挣得。其次,齐焕爱娶谁娶谁,与我无关,我与他没有任何关系。最后,这是我自己买下的宅子,我为什么要离开?齐夫人,倒是你,擅闯民宅,富贵,彪子,把人给我打出去!” “是!” 赵富贵,彪子跟谢永康一起上前。 “反了你了!你一个小小的乡巴佬——” 齐夫人见薛蕙竟然如此大胆,怒目而视。 刘翠娥手劲大,上前揪住齐夫人,把人往外丢。 车夫想上前帮忙,被赵富贵彪子拦住,一人踹了他一脚。 “哐——” 齐家人被丢出来,赵富贵往外啐了一口,才把门重重合上。 齐夫人气得脸色通红! 凭着齐掌柜跟常家,齐夫人走出去,在大多数人 中都吃得开。 今天竟然被一个外室小丫头落了面子! 这小贱人,简直嚣张至极! 谁给她的胆子! 彪子跟着薛蕙后面去了餐厅,状似无意地说着,“原来这就是齐公子的母亲。看齐公子为人不错,帮了我们的帮,谁知道他母亲竟然这么泼辣霸道。” 谢永康附和,“就是,嫂子,你跟齐公子才认识几天,他母亲就这么上门撒泼。要是谁当了齐焕的媳妇,摊上这么一个婆婆,日子要苦喽!” 薛蕙扯扯嘴角,“她神经病,别管她。” 也不知道齐夫人从哪儿旮旯听说她想要进齐家的。 大约在齐夫人眼里,自己儿子是香饽饽。 她跟齐焕本就不算熟悉,除了先头的生意往来,齐焕也就帮她找了找宅子,也是他说怕常玉树怪罪下来主动提的。 “神经病是什么病?”彪子问。 薛蕙指了指脑袋,“这里有病。” “懂了,我以后就骂别人神经病。” “对了,发生这样的事,我不得不跟你们提一句,以后离齐焕远一点。我知道你们跟齐焕关系好,但……” “等等,谁说我们跟齐焕关系好?”彪子跟谢永康对视一眼。 “不是吗?我看你们昨天一路上说说笑笑。” “……” 早饭之后,薛蕙把自己的计划 跟彪子和谢永康说了一遍,三人一起出门。 他们在街上转来转去,也不卖什么,就是为了寻找合适的农民小菜贩。 转了一上午,薛蕙又找到七八个这样的人。 毕竟,送上门的生意,又不需要自己出钱,想试试的人挺多。 薛蕙与他们约定好,叫他们明天下午,到小院找她。 回到小院,赵富贵就上前禀告说,“姑娘,有人自称常家人,说要找你,现在正在客厅喝茶。” “常家人?” 薛蕙嘟囔着,快步去了客厅。 只见里面做个一年轻人,正是南阳,他见到薛蕙,站起身拱手,“薛姑娘。” “南阳,原来是你,可有什么事?” “前些日子少爷外出,将与你的约定的生意交给了齐掌柜,齐掌柜年轻时候全国各地跑商,很得少爷器重,原以为他会将这次的生意办的漂漂亮亮,谁曾想他办了糊涂事,损了这一桩生意。少爷回来以后知晓了这件事,责罚了齐掌柜,特意让我来与你赔礼道歉,是少爷疏忽了。” 薛蕙抿唇一笑,“你不必道歉,左不过没合作成功而已,我也没有什么损失。” “薛姑娘大度。少爷对这一桩生意看重,想要亲自与薛姑娘谈谈,明日中午在千酒楼设宴,敢问薛姑娘可有时间?” 第二百一十一章 赴宴 薛蕙本身并未想着与常家结怨,瞧着常玉树很有诚意,她不好直接拂了他的面子,就是不合作,也去说明的好,“你放心,明日我会准时赴宴。这次宴会有几人?” 南阳点头,“少东家只邀了薛姑娘一人。” 薛蕙不免想起,她其实还并未见过常玉树的容貌。 前两次,他们见面一次隔着竹帘,一次他在马车内她在马车外。 这次赴宴,他总该露脸了吧? “消息已经送到,薛姑娘不要忘了赴约就成,在下先走一步。” “慢走不送。” 赵富贵眨巴这眼儿把南阳送出来,回来禀了薛蕙一声,“姑娘,刚才那位已经送走了。” 他脸上表情有些古怪,好奇地直接问,“姑娘别怪我偷听,方才我好似听见常氏少东家宴请姑娘?” “嗯,你没听错。”薛蕙见他表情有异,笑问,“怎么了?” “这个人……当真是常家的人?姑娘别是被骗了吧?”赵富贵小心翼翼地说。 “何出此言呐?” 赵富贵说,“我爹原先是管生意的,我也跟着听过常少东家的名头,云西府饭生意人就没有一个不知道他的。他那样儿的大人物,事务繁忙,外人想见,只怕困难 的很。” 薛蕙懂了,赵富贵这是在委婉地提醒她,不要相信天上掉的馅饼。 能与少东家见面的,那个不是独当一面的富商豪绅? 常少东家哪儿会见她一个小小的菌子贩,更何况还是专门宴请。 能让常少东家专门设宴款待的,只怕连新知府都不够格,也只有云西王了。 当初在宜春县南阳主动提出合作的时候,薛蕙也曾惊讶,合作之前专门打听过常玉树的身份,倒是不怀疑这个。 只是她有些好奇,“说的也是,我先前在外,听得最多的是常氏商号,对少东家却不怎么了解,听你的语气,对他很是崇拜了?” 赵富贵嘿嘿笑起来,“那可不,少东家天生就是吃这口饭的。常老爷当家时候啥样?现在又是啥样?能当上常氏商号的少东家,那就不是一般人,那有些眼红的人说他是运气好,托生到了常家,常家不争气的少爷也多的是呐。家大业大,内宅就乱,听说少东家这一辈,光是大.大小小的兄弟就十来个,你想想,要拿这个少东家的位置,跟皇子们挣皇位没啥区别。” 十几个兄弟? 那可真不少。 “继续讲。” 说起常家的事,赵富贵能 讲上一天一夜,“少东家这么些年能坐稳这个位置,可不容易。他是嫡非长,上头有个庶兄,这庶兄据说是常老爷的青梅竹马所生,在正妻进门没一个月,就被抬了进来,是贵妾,还先一步生下长子。常老爷可喜欢这庶长子,为他百般谋划铺路,不仅如此,这贵妾母子还经常挤兑常夫人,常夫人郁郁寡欢,少东家七八岁的时候就亡故了。没了亲娘的孩子,得多难过?到底是少东家争气,最后呀,还是他技高一筹。” 本朝注重礼法,嫡庶尊卑,嫡就是嫡,庶就是庶,不能混为一谈。 大婚前房里有一两个人不要紧,谁要是弄出了庶长子,就会被视作行为不端。 普通百姓大多都是一夫一妻,子女们天然就占着嫡出优势,瞧不上那些给人做妾的,常老爷这行为自然大受诟病。 “这常老爷那么疼庶长子,能乐意常玉树当这个少东家?” “他不乐意有什么法子?常家族人们又不眼瞎。你瞧,外头都说少东家如何如何厉害,却从未听过有人说家主厉害,这常老爷现如今都得仰仗儿子的鼻息生活呢。都知道,少东家前头虽然还挂着个少字,实际上已经是常 家之主了。” “那现在少东家的兄弟们呢?” “自然是该干什么干什么。跟少东家一条心的呢,肯定就分到了好差事,要不是一条心的,能不能分到差事都是问题。听说常老爷妥协的要求就是少东家要善待他那庶长子,少东家倒是没有亏待,却给人弄到莫河去了。” 说着,赵富贵就笑起来,“姑娘,你知道莫河是在哪儿吗?” 薛蕙没看过本朝地图,但猜也能猜出来,“是在奴儿干都司。” 就是现代东北一带。 “对了,这莫河不止在奴儿干都司,还是都司的最北端,听说那边人少的可怜,物资贫乏,一到冬天,冷的耳朵都能冻掉,哈气成冰,那娇生惯养长大的庶长子能呆得下去才怪。但少东家说一不二,他要敢回来,保证就成了闲人一个,再也插不上常家的生意,只能在那边呆着,叫苦不迭。” 要是直接杀人,常玉树多半会被族人诟病,把那庶长子送去莫河,估计比杀了他还难受。 彪子跟谢永康也在一边听着。 彪子倒还好,他早知薛蕙跟常家少东家有合作,当初还是他负责打听的,知晓这常家少东家虽是个商人,但地位着实不一般 。 连常少东家都主动派人上门想要跟薛蕙合作,彪子心里与有荣焉。 嫂子就是厉害,要不然他也不能这么死心塌地。 谢永康昨儿刚听齐焕把常家吹了一通,现在听到常家少东家邀请薛蕙,眼底闪过一丝惊艳和兴奋,随后,心里又有些隐隐的失落。 在这之前,他或许还当小堂婶只是简单的卖菌子,凑巧搭上了常家的齐掌柜。 没想到,连常家的少东家都派人来致歉邀约。 小堂婶真厉害。 不过,这也说明,他跟小堂婶差了很多。 他配不上小堂婶。 薛蕙抿唇笑笑,问赵富贵,“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赵富贵脱口而出,“原先我们就是常家的仆人啊。” 只是他爹在常家管着一点儿小生意,但委实是排不上号,不曾见过少东家跟南阳。 薛蕙拖着尾音“哦”了一声。 她一直以为,赵家三口原先应当是在云西王名下铺子里办事。 赵富贵现在却说他们以前是常家的仆人? 这年头,仆人若是被主家发卖,便证明这仆人要么能力不够要么人品不端。 藏剑应当不会给他这样的人吧? 可若赵家一家三口不是被常家发卖,那又是怎么到藏剑手里的? 第二百一十二章 哪里说的不对吗 薛蕙看了赵富贵几眼。 “姑娘,你看我做什么?我哪里说的不对么?” “那你们怎么不在常家,反而来跟着我呢?”薛蕙问。 赵富贵挠挠头,“上头人说我爹这个年纪,一条路走到黑也就这样了,问我们愿不愿意换个主子,还跟我们说是个好去处,我们就来了。” 薛蕙眼底闪过一抹沉思,“那藏剑……就是带你来的人……” “不就是个中间人么?” “……” 兴许是藏锋交代下去,下头人按着自己的人脉找,就找到了常家管事头上。 赵家人根本不知道中间人是云西王贴身侍卫藏锋的弟弟藏剑。 薛蕙叹了口气。 一边是常家,一边是云西王,她觉得赵家人跟着她这个小豆丁,委屈了。 翌日午时,薛蕙准时抵达南阳口中的千酒楼。 店小二见着薛蕙及身后的彪子和谢永乐,迎上来,“客官,您三位?要大堂还是雅间?” “我来赴常少东家的约,他可是订了雅间?” 店小二闻言,越发的恭敬,“您是薛姑娘吧?请跟我来。” 薛蕙跟这店小二往前走,谢永康跟了一步,那店小二回身,冲着彪子跟谢永康笑笑,指了指大堂的某个桌子,“二位留步,我们 已经为两位备好的酒水。” 彪子冲着店小二拱手,“多谢。” 他又看向薛蕙,“嫂子,你上去吧,我们在楼下等你。” 说完,他便拉着谢永康往桌子旁走,压低了声音说,“咱们就在楼下守着,别去上面碍眼。” 先前薛蕙跟常玉树第一次见面谈生意,彪子就是在楼下等着。 薛蕙拿他们当自己人,一起出行同桌吃饭,但常玉树可不一样。 他要见的是薛蕙,谈生意也是跟薛蕙谈。 他们要是跟常少东家坐到一桌去,常少东家可不得膈应死。 店小二引着薛蕙上楼,停在某个包间前,推开门,“薛姑娘,这便是少东家定下的雅间,您进去吧。” 薛蕙应了一声走进去,背后的店小二贴心地关上门。 薛蕙一打量,这雅间跟她第一次与常玉树见面时候的雅间差不多,左侧靠墙一溜儿摆着太师椅,缀两个瓷瓶,挂画做点缀。 中间是一条垂下的竹帘,将左右两边隔开。 薛蕙看着帘子,挑了挑眉。 又搞这一出? 常玉树不是说宴请她么? 隔着这帘子,难道她在这边吃,他在那边吃? 想想这画面,薛蕙就觉得有些好笑。 正想着,帘子右边传来一丝响动。 薛蕙 立刻平静下来,“少东家,别来无恙。” 房间里静悄悄的。 里面没有声音。 就像空无一人一般。 仿佛方才听到的响动,都是错觉。 薛蕙忽地一皱眉,脑中火花一闪。 方才,那店小二是直接推门让她进来。 若是常玉树已经到了,店小二绝对不会这样,而是会恭敬的敲门,通禀。 既然常玉树还没来,里面方才的声音是什么? 薛蕙握住袖子里的电击器,压着脚步朝帘子缓缓走过去。 她预先打开了电击器的开关,指着两个竹帘之间的空隙,到一臂之长的距离,慢慢用电击器挑住帘子的边缘。 中间露出一条缝儿来,随着薛蕙慢慢使力,那条缝隙越来越大。 忽地,“吱呀”一声传来。 薛蕙心中一凌,回头一瞧,雅间的门打开了。 一男子正笔直地站在门口,个头看上去很高,肯定在一米八以上。 他的眉眼锋利,眉宇间却透着温和之意,眸子如远山青雾,毛毛细雨,迷迷蒙蒙,让人如沐春风。 男子不动声色地站在那儿,身着天青色长袍,犹如一尊秀骨清像的佛像,慈眉善目。 薛蕙怔怔地看着他,“少东家?” 原来常玉树长这样。 有些惊奇,再想 想,又没什么可奇怪的。 常玉树的视线落到薛蕙身上,看着她的动作,缓缓走进来,温声,“薛姑娘。” 薛蕙正要应声,忽地见常玉树眉眼一凌,以迅雷之势上前一把将薛蕙扯开。 “嗖”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破空而出,带着汹涌之势飞来。 那道凌厉的劲风擦着薛蕙颈子掠过,“铮”的一下钉在对面的墙上。 薛蕙好不容易站稳脚步,吓得魂飞魄散,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心咚咚直跳,跳到了嗓子眼。 好一会儿,她才看向墙上的东西,那是一根钢针,扎进墙里大半,尾部带着千钧之力,颤抖不同,甚至能听到嗡嗡的声音。 那边,常玉树救她之时,便已是耽搁了时间,将将那里面那人过了一招,就被那人夺窗而逃。 常玉树并未去追,转身看着呆在原地的薛蕙,她脸色惨白惨白的,约莫是头一次遭遇这样的事。 南阳听到动静,在外头问,“主子,出什么事了?” “无事,你叫人另备一间雅间。” “是。” 常玉树缓缓走上前,温和的声音中透着关切,“薛姑娘,吓着你了?” 薛蕙回过神,不着痕迹地收起电击器,仰头看着常玉树,嘴角提起一个笑,“吓 得不轻。少东家,多谢,要不是你,我这条小命儿怕是要唧唧了。” 她嘴上开着玩笑,心里头却还是在打鼓。 知晓这世上有雄厚的内力,有高深地武功是一回事,自己亲身经历又是一回事。 看来,电击器也不是一直管用的。 要是再如今天一样遇见个高手,百米之外杀人于无形,电击器管屁用? “不必言谢,是我连累你了。”常玉树面带歉意,“那人是冲着我来的,不想你先抵达,发现了他,是我该向你道歉。” 看来这常氏少东家,没那么好当。 毕竟他那十几个兄弟,应当都不是吃素的。 “少东家也救了我,既如此,那边一笔勾销吧。” 薛蕙暗叹,幸好。 自己只是个卖菌子的小商贩,高手不会降低身价来对付她。 “好。” 外面南阳的声音响起,“少爷,雅间安排好了,请您跟薛姑娘过去。” 常玉树没说话,走在前头打开门,绅士地叫薛蕙先出去,自己走在后头。 到了新雅间,薛蕙先进去找了个地方坐着,常玉树进门时,把什么交代给了南阳。 薛蕙百无聊赖地看过去,远远地看着常玉树的身影出神。 他应当是让南阳去查方才那雅间杀手的事。 第二百一十三章 一点心意 他面容英俊,眉眼时常舒展着,说起话来声音沉缓,相处起来很舒服,温和从容。 但身为常家少东家,怎么可能会是一个温和的人呢? 听赵富贵说,他年幼丧母,不得父亲宠爱,这样温润成熟,不显山不露水的性子,应当是这么多年慢慢磨砺出来的。 南阳应了声,赶紧去办事。 常玉树转过头来进雅间,视线正巧与盯着他看的薛蕙撞了个正着。 盯着人瞧被抓包,薛蕙尴尬的转移视线。 常玉树在薛蕙旁边的太师椅上坐下来,慢条斯理地给薛蕙倒了一杯热水,“薛姑娘,还是不喜欢喝茶吗?” 他们第一次在一品居见面的时候,她时刻警惕,外面的东西不入口,推说不喜欢喝茶。 没想到他还记得。 薛蕙看了眼把杯子中的热水,慢慢端起来抿了一口,“我是个俗人,还是不喜欢喝茶,热水就挺好。” 薛蕙放下杯子,“少东家邀我来……” “我些日子去外地巡视,谁知手底下人不争气,搅黄了好生意,我代他们给薛姑娘道个歉。”常玉树颔首。 大约是他仪态端庄,无论是什么动作,都赏心悦目的。 “少东家不必如此。生意没做成,我也 有原因。” 薛蕙的原因在于,齐掌柜想要补救的时候,她没给他这个机会,直接撕了字据。 要搁普通商人,哪儿敢啊? 她就是狐假虎威,借常玉树的势,压常玉树的人。 齐掌柜不清楚他们关系深浅,也不敢直接问常玉树,怕得罪少东家,只好受着。 常玉树清了清嗓子,外面便有人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个匣子。 那匣子长约四十公分,高约二十公分,上头雕刻的花样的精致,刷着喜庆的红漆。 “放下吧。” 那人听了常玉树的话,应了声是,慢慢把匣子放在桌子上,懂事离开,轻轻地带上门。 “这是?” “一点心意,聊表歉意,薛姑娘一定要收下。” 说着,常玉树打开匣子,里头金闪闪的元宝闪瞎了薛蕙的狗眼。 一共十五个。 一个金元宝便是一百两银子,也就是一共一千五百两银子。 出手真阔绰啊。 薛蕙别过眼,努力不去看那金光闪闪的东西,推辞,“少东家不必如此,生意有合有分正常,我也不会往心里去,您犯不着如此。” 常玉树浅笑,“这是我的一片心意,薛姑娘不收,难不成是还心存芥蒂?” “……我没这个意 思。” “那你便收下。” 薛蕙要是手里,接下来他要是提生意合作什么,她不同意也得同意。 金子很诱人,但薛蕙还是分得清轻重。 她岔开话题,“少东家这次邀我过来,听南阳说是想要重提合作之事?” “看来薛姑娘是不打算收了。”常玉树无奈叹口气,“我却有此意,不过我看薛姑娘,似乎……” “抱歉,少东家,这一菇房的菌子,我已经安排好了新的处理方法。您要是不介意,便等后面三个菇房的菌子长出来。” “果然如此。”常玉树抿了口茶,“对了薛姑娘,上回我曾问过你,你说那纸没有了,现在可有新货了?” 薛蕙摇头,“没有了,以后都没有了。” “为什么?” 常玉树问完,许久没听到薛蕙的声音,便明白了,“抱歉,是我唐突了。买卖不成仁义在,薛姑娘留下用午饭吧,我去叫人上菜。” “好。” 跟常玉树相处起来,薛蕙觉得很轻松,很舒服,应下了这一顿饭。 他一看便是大家族出身,吃饭时几乎没有声音,举止也是端庄优雅的。 午饭后,薛蕙跟常玉树告辞。 “薛姑娘慢走,咱们来日再会。” “再 会。” 彪子跟谢永康见薛蕙下来,便立刻跟上。 谢永康忙不迭地问,“小堂婶,你见到常家少东家了?” “嗯。” “他怎么样?” 这个问题,是个非常笼统的问题。 谢永康就是好奇,那个传言中经商天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挺好的。”薛蕙回答的简单。 总之常玉树给她的印象不错。 大约是从一开始,常玉树便不在意她是个女孩,主动找她合作,过程中从未表现过轻视,说话时谈吐文雅,温和有礼,明显是将她放到一个平等的位置上。 彪子听了警铃大作。 这个常玉树,怎么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在嫂子跟谢二哥吵架的时候回来? 谢永康又问,“小堂婶,他多大啊?” “不清楚,看上去二十多。” “二十多?这么年轻?!”谢永康瞪大眼睛。 不过及冠之年,便统领常家,功绩卓着,名扬四海。 薛蕙“嗯”了一声,回想到常玉树的容貌,没头没脑地来了句,“他长得很好看。” 纵然他的五官并不逊色,只看外表也是英俊的。 但薛蕙说的好看是他慈眉善目却又游刃有余的神态,将那张脸赋予了意义。 彪子 心里咯噔一声,悄悄觑了薛蕙一眼。 完了完了完了。 嫂子可能真对常玉树动心了! 谢永康听着薛蕙的描述,心里头刻画了一个常玉树的形象,叹了口气。 人和人差距真大。 常玉树的成就,让他一生都望其项背。 谢永康转头看了彪子一眼,见彪子也苦大仇深的样子,暗叹两人同病相怜。 小堂婶那么优秀,合该配常少东家那样的人。 谢永康想通了,但他觉得彪子还没想通,还是找个时机提点彪子一下吧。 翌日过了午时,彪子出城门已经谢忠义的商队,将他们带到小院。 而薛蕙找的几位卖菜的农民大叔也都到了小院。 其中一个大叔还带来了自己的儿子,一个读过几年书小伙子。 起因是大叔想来卖菌子,菌子受欢迎,啥时候都能卖出去,他想多挣一点,自然不能像平时卖菜那样只卖一个早市。 全天卖菌子的话,他肯定要知会家里人。 这一知会,他儿子便不让他去,天底下哪有掉馅饼的事?他爹一定是被人坑了。 那小院,说不定就是个歹人的老巢,进去了就别想着出来,一棍子打晕过去,拉到黑煤窑里挖煤去,到死都出不来。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不信 “老头子,你就别犟了,彦君说的对,天底下哪有掉馅饼的事?肯定都是骗人的。”大叔的媳妇觉得儿子说的有道理,跟着劝说。 刘彦君就是大叔儿子的名字。 薛蕙面善,圆圆的脸蛋讨长辈喜欢,谈吐也叫人觉得放心。 刘大叔觉得薛蕙很有诚意,坚定地相信薛蕙不是骗人。 “爹,我看你是被人洗脑了,你不知道,那些骗人的行当里,就喜欢找小姑娘去骗人,为啥呢?因为你这样的人多,一骗就能成功!” 连周围邻居听说了这大叔的事,都说他遇上拍花子的人了。 要真有这种好事,帮忙去卖菌子,那些来村里收菜的菜贩子早就抢着去干了,怎么会轮到他们身上? 刘大叔也开始怀疑真假,“难道我真遇上骗子了?” “肯定是!爹,你可千万别去那小院,就当啥事也没发生过。” “可是,我就一个老农民,她骗我,图啥呢?” 刘大叔是百思不得其解。 一来他没钱,而来,他年纪也大了,若论体力,绝的比不上二三十的年轻小伙子。 刘彦君解释,“图的可多了去了,拉你去挖煤都是轻的,说不定还会把你放血挖心, 话本子里不都这么说的。” “我看你是话本看多了。不行,我得出去打听打听。”刘大叔还不死心。 “那行,我得跟你一起去。” 刘大叔本是在市中心卖菜,被薛蕙专门挑人时挑到的,小院的位置也在市中心。 他自然下意识地就觉得只有市中心在卖菌子。 刘大叔就找了在市中心的固定摊贩老板打听。 而在市中心卖菌子的,是谢忠义小队。 固定摊贩老板说,“那么大的小姑娘?没有,没有,在卖菌子的事三个汉子,皮肤又黑由糙,一看就是在地里晒的。” “爹,你现在相信我说的了吧?” 刘大叔还不死心,“你再想想,真没有?” 摊贩老板说,“真没有,我也爱吃菌子,在他们那里买过,还聊了几句,真没见到什么小姑娘。” “爹,这下你该死心了吧?” 刘彦君把刘大叔拉回了家。 但没想到的是,在快到约定的时间时,刘大叔一个人偷偷溜出去了。 刘彦君气得不行,却又拉不走他爹,只好跟了过来。 一到这小院,刘彦君不由得暗暗惊讶。 天底下还是傻子多,这院子里跟他爹一样上当受骗的人,还有七 个。 他上前大声说,“各位叔伯,你们都被骗了,快走吧!他们根本不是卖菌子的,就是骗人的,呆会儿再走就走不掉了!” 说完,其余七个人诧异地望着他,跟看傻子似的。 别人不说深信不疑,从城南大市找来的两个卖菜的,却是坚定相信的。 刘彦君深感无力地叹了口气,他们肯定是跟他爹一样,被洗脑的彻底,“叔伯们,你们一定要相信我,我去打听过,卖菌子的人里根本没有什么小姑娘,你们都被骗了!” 其中一个从城南来的大叔狐疑地看了刘彦君两眼,又看了看刘大叔,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你们父子俩联合起来,想把我们坑走,独占这门生意是吧?” 刘彦君差点气得背过气,“大叔,我真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好心提醒你们,要是被抓了,那小命就没了!” “那你说,咱们站这里这么久,怎么还没被抓?” “……” 刘彦君气得吐血,心道看你们死心塌地的样子,人家知道你肯定不会跑,一抓不久露馅了? 这时候,薛蕙跟谢永康出现了。 刘彦君心道果然如此,跟摊贩说的三个大汉一点也对不上号 ,除了骗子,还能是什么? 他见薛蕙想开口蛊惑众人,抢先一步跳出来,“骗子!我已经看透你的真面目了!你休想再蛊惑大家!” 薛蕙正要开口的话卡在嘴边,仔细打量了这人一眼,“你是谁?我好像没让你来?” 刘大叔赶紧上来解释,“姑娘,这是我儿子。” 怕薛蕙生气,他赶紧把刘彦君拉开,低声说,“彦君,你就别闹了!” “不行!”刘彦君挣开刘大叔的手,冲到前头来,“骗子,我非要揭穿你不可!” 薛蕙听了有些好笑,在椅子上坐下来,好奇地问,“你打算怎么揭穿我?” “哼,我跟我爹去市中心打听过,卖菌子的是三个大汉,根本不是你,这你怎么解释?!” 不等薛蕙说话,那城南来的大叔就说,“我在城南大市卖菜的,卖菌子就是她!你在胡搅蛮缠什么?” 城东来的大叔也指着薛蕙身边的谢永康说,“这小伙子我也见过,在城东卖菌子!” 刘彦君一噎,明白了什么,“哦!我说呢!我说你们怎么不跑,原来你们跟她是一伙的,都是骗子!就是为了坑我爹是吧!” 被说成是骗子,其他几位大叔 都不乐意,跟刘彦君吵了起来! “好了好了!”其中一个大叔打着圆场,“要证明姑娘是不是骗子,不很简单,只要把菌子弄出来让大家看看不就行了?” 刘彦君也说,“对,你既然说自己不是骗子,那就把菌子拿出来让大家看看,菌子呢?!” “菌子现在还没运来。” “没运来?哈,我看是根本没有吧。”刘彦君冷嘲一笑,“各位叔伯,你们要是被骗来的,最好趁机赶紧离开,要不然被抓了可别后悔!” 几位大叔各自对视一眼,都没有离开的意思。 他们知道自己不是跟薛蕙一伙的,薛蕙要是真想抓他们,还会让他们在这儿吵吵? 直接抓了不就完了? 刘彦君见他们还是不信,心灰意冷,“你们既然不信,我也不费这个口舌了!爹,咱们赶紧回家!” 刘大叔还是不想走,气得刘彦君大喝,“你要留在这儿?!那你就留这儿吧!死了残了都跟我没关系!我没你这个爹!” 说完,他气呼呼地往外走。 刘大叔哪儿想到他气性这么大,追上前,“彦君,彦君……” 刘彦君不理他,一把拉开大门,迎面跟彪子撞了个正着。 第二百一十五章 我是你爹! 彪子站稳,看着刘彦君斥道,“你谁啊你?毛毛躁躁的!” 刘彦君正生着气,当即反驳,“我是谁?我是你爹!” 他打量彪子几眼,冷笑一声,“难怪我要出来里面的人不拦着,原来外头有人守着啊!你们这些没良心的骗子……” “你说谁骗子呢!” “说的就是你!” 彪子伸着拳头想直接动手,谢忠义在后面拉住他,“彪子,跟他吵吵什么?” 彪子撂下拳头,气呼呼地瞪了刘彦君一眼,转头开始招呼着大家卸车。 他也不知刘彦君为什么说他们是骗子,但嫂子绝不可能骗人。 既然这人不信,那就随他们去吧。 谢忠义也是这么想的,他们几人开始从马车上卸货,一箱子一箱子的往里搬。 刘彦君这都想走了,才发现彪子身后有一个车队,马车上拉着好些箱子,箱子不大,但数量挺多。 几个运送的大汉倒是符合摊贩老板的描述,皮肤黢黑,脸上褶子多,一看就是农民出身的。 刘彦君内心冒出一个想法。 那箱子里,该不会真是菌子吧? 不会吧? 他脚步就像被钉在地上,迈不动了,就站在门口,看着众人卸货。 一箱子一箱子的,箱子上面封着口 ,边上有出气孔,但很小,只能看到里面黑黢黢的。 谢忠义跟何伯抬着箱子进门,经过刘彦君的时候,还冲着他哼了一声。 彪子指引着,“先卸几箱在院子里,其余的不用卸,马上就拉出去卖了。” 一箱一箱的菌子被摆在院子里。 彪子径直进了客厅里,视线从众大叔身上掠过,在薛蕙身边坐下来,说,“嫂子,谢叔说这一路挺平稳的,没遇上啥事,我看等这边的事安排好,你就不必一直跟着了。” 薛蕙应了一声,“永康,你去厨房提壶热水,叫堂伯他们歇歇。” 彪子又说,“对了,门口那人谁呀?怎么突然说我们是骗子?我记得找的人里没有他啊。” 大叔们看着一箱子一箱子的货物搬进来,心里猜着就是菌子来了。 他们齐齐看向刘大叔跟刘彦君。 这一刻,刘大叔真不想承认那是自己儿子。 没办法,他只得站出来说,“小兄弟,那是我儿子,他还小,不懂事,误会了。” 等他回到家,一定好好教训教训他,让他知道什么叫老子! 刘彦君在门口听到刘大叔这话,臊的脸色通红。 他自觉长大了,读过书,懂得多一些,现在刘大叔还得用年纪小不 懂事来给他解围。 薛蕙淡淡地笑说,“不碍事,他谨慎些也无妨,只是处理方法不对罢了。彪子,你去把箱子盖打开,叫他们看看里面的菌子,好放下心。” 彪子眨眼就明白了来龙去脉,走到院子里把箱子盖打开,露出里面的菌子。 他朝着刘彦君嗤笑一声,“咱们家这菌子走到哪儿都是受欢迎的,那些菜贩子头头早就找上门来过,嫂子看他们唯利是图,胡乱抬价,才没把菌子交给他们,而是专门找了你们来卖菌子,你们竟然还怀疑嫂子的好心?不想卖就不卖,想卖的人多了去了,不差你这一个!” 众人看到那一箱子一箱子的菌子,知晓自己是真的摊上了好事,赶紧表忠心。 “我知道姑娘好心,当时我那村里菜价被人压低,不想便宜了他们,才到赶早市到府城卖菜,能卖多少是多少,姑娘看我生意被那些菜贩子挤得过不下去,找上我来。姑娘小哥放心,我肯定好好干!” “哎呦,咱们都是同病相怜啊,要不是那起子人欺人太甚,谁愿意跑那么远来卖菜。” “姑娘是善心之举,是咱们小人之心了。” 刘大叔赶紧说,“小兄弟别生气,别生气,我也是这么 想的,就是我这儿子,一根筋。” 说着,他朝着门口的刘彦君呵斥,“你杵那儿干啥?还不过来给薛姑娘道歉?” 刘彦君面红耳赤,从门口挪回来,眼神闪烁地看了薛蕙两眼,蚊子哼哼道,“薛姑娘,对不起。” “小刘公子,你警惕一些是好事,但还是要冷静一些,要么就彻底避开危险,要么就做好准备以身涉嫌拿到把柄,像你这样进来没有任何保命措施,也不曾探求真相,便大吵大闹,我要真是个匪徒,你进门的时候就已经见阎王了。” 刘彦君被薛蕙说的低下头,想到自己方才的话,连爹都不认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薛姑娘,真是对不住了,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教训他。” “好了,我已经拟好了字据。”薛蕙读了一遍,又说,“小刘公子,你识字吧?你且看一下,我读的有没有错。” 刘彦君接过来,一目十行的浏览一遍,“没错。” “那各位便在字据上签字吧。你们两人一组,分别去到四个地方,我会另派一人跟你们过去。他们既是监督,也是帮你们记账,记清楚每个人卖了多少。” 薛蕙又看向谢忠义,“堂伯,现在要麻烦你们带带他 们,等以后他们手熟了,你们就只管运送了。” 以后,谢忠义他们不只要运送府城,府城下辖四县,除了宜春,四县也要开辟市场。 云西是一个区域,云西府城是这片区域的行政中心,除此之外,这片区域内还有其他府城,比如大里府,楚熊府,这些地方里云西不算远,马车赶路两到三天,也可以运送新鲜菌子过去。 “放心,我知道。” 几人签完字据又按好手印,薛蕙点了四人跟他们互相配对。 这配对也是有规则的,谢忠义先前在市中心,那么这次就还让他带市中心的小队,谢族叔带城南的小队。 谢忠义他们一行人还剩下五个,再加上薛蕙彪子跟谢永康,八个人,再把赵富贵加上,分成三个小队,一个添到市中心,一个添到城北,一个添到北边城门口。 七个小队把菌子瓜分到自己马车上,朝着自己的地点出发。 刘大叔被分配到的就是市中心。 他庆幸着薛蕙没赶他走。 瞧见杵在那里的儿子,刘大叔气不打一处来。 好似想在让他自己回去,也不太好。 刘大叔悄悄问彪子,“小兄弟,我儿子,我能带上他不?” “能啊,怎么不能?”彪子直接应道。 第二百一十六章 天上真掉馅饼了! “那他能不能帮我卖?” “能啊,怎么不能?” “那他的工钱怎么算?” “算到你头上,既然是按斤来算,你们一起卖了多少,就给你们结多少。” “那敢情好啊。谢谢你啊小兄弟。” 刘大叔往回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那这么说,我是不是可以把全家都叫来一起卖?” 毕竟卖的越多,挣得越多。 “当然可以。”彪子点头。 刘大叔对这消息很高兴,“那我们现在两两一起……” 彪子耐心的解释,“你们以前毕竟是只卖过菜,没什么经验,现在呢你们先组合卖着,等以后你们手熟了,再分开。而且,以后我们运送到府城的菌子越来越多,你们不分开也得分开。” 也就是到时候,一人一个摊位,别说叫家人来卖,叫七大姑八大姨一起帮着卖都没问题。 到了市中心,刘大叔正想跟往常喊上两嗓子,还没等他开口,街边便有人兴奋地喊了一声,“卖菌子的来了!” 这一嚎,叫众人都围过来,马车刚一停下,周围就围满了人,叽叽喳喳地说着自己的用量。 卖菜时候摊子上人都是稀稀拉拉的,头一次见到这场景,刘大叔他们被吓了一跳。 刘彦昌心道,难怪他爹非要 来,照这势头下去,一天卖个几百斤不成问题,说不定一天能挣个一两银子呢。 好在谢忠义也算有经验,安抚着顾客们,“大家别挤,一个一个来!” 他赶紧叫刘大叔他们拿秤拿油纸,顺道说,“菌子软,拿的时候一定要小心,有烂的地方客人们会不乐意。” 好在,刘大叔他们都是卖过菜的,也算有点经验,很快就一人一秤地给顾客称起菌子。 他们很快就发现,卖菌子跟卖菜不一样。 自己卖菜呢,需要吆喝着费尽口舌才能卖出去几斤。 卖菌子呢,根本不需要喊,顾客们会直接涌上来。 也就是说,卖的多少,根本不看你有多能说会道,而是看你称重的速度,包菌子的速度。 速度越快,卖的越多。 刘大叔有儿子帮忙算钱,帮忙包菌子,自然快了许多。 旁边大叔心道,这父子俩真是精明。 刚开始他就觉得,这个当儿子的是想把他们赶走,独占生意,刚才骂的比谁都凶,现在卖的比谁都快。 一共七个地方卖菌子,速度比平时快了许多。 有些酒楼,如群英楼在最开始的时候便抓住时机,购入菌子,有些酒楼即便是再迟钝,在这一次的时候也该反应过来。 各大酒楼争 相购入,几百斤百斤的入手,直接惊得刘大叔合不拢嘴。 剩下几百斤,排到一酒楼采购的时候,他大手一挥,“剩下还有多少,我全要了。” 剩下没排到的人败兴而归。 刘大叔心里可惜的要命。 要是再给他来一千斤,他也能买出去! 七个小队陆陆续续回了小院,这一批菌子,用了最短的时间,直接被抢购一空。 薛蕙当场对账。 买菌子的顾客就像自来水一样,只要重复两个动作,那便是称重,包起来。 买的最少的一个大叔是八百多斤,拿到了一千六百多文。 而卖得最多的刘大叔父子俩,卖了一千四百斤,到手两千八百多文。 彪子挨个给发工钱。 里面有银角子跟铜钱。 领到银子的时候,刘大叔笑得合不拢嘴,开心的心情全都表现在脸上,拿起银子就往牙上嗑。 其他七人也是满面红光。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时间也不早了,各位赶早回去,等下一批。” “好好好。” 跟薛蕙道了别,几人前后脚离开。 出小院的大门时,刘彦君还在感叹着,“一天就到手二两多银子,要是多来几次……” “哼!”刘大叔把银子往怀里一揣,冷笑一声,直接在刘彦君在脑 袋上敲了两下! 刘彦君捂着头躲得老远,“爹,别打,别打!” “死了残了都跟你没关系?你没我这个爹?嗯?你个臭小子,还敢教训你爹我!” “爹,我错了,爹,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回到村里的时候,刘彦君的袍子上已经沾满了脚印。 一进村,刘大叔便觉得村民们看他们父子的眼神有些怪。 邻居大婶见到他们,又惊又喜,“刘大哥,你们没事?” “没事啊,怎么了?”刘大叔疑惑地说。 “你们不是被人抓走了吗?” “什么被人抓走了?”刘彦君凑上来问。 “你娘说刘大哥被人骗了,连带你也被抓走了!” 刘大叔想解释一下,刘彦君直接把刘大叔拉走,“走,咱们回家,我娘肯定急死了。” 两人一进门,刘大娘愣了一愣,激动地冲上来,厮打刘大叔,“你个杀千刀的,你要死你就自己去死,你带着彦君干嘛!你带着彦君干嘛!让你儿子跟你一起送死是不是!” “娘,你别激动,你别激动。”刘彦君赶紧拉架。 刘大叔跟刘彦君拉住刘大娘,费了一番口舌,才把事情解释清楚。 刘大娘刚开始见他们父子一直不回来,以为刘彦君猜中,他们都被抓走了 ,吓得魂都飞了,半天才缓过劲。 刘彦君说,“是我不好,我当时应该回来给娘报个信,害娘你担心了。” “你们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照你们这么说,咱们家真遇见好事了?” “是真的,娘,那个薛姑娘人挺好的,”刘彦君回了一番,到现在还有些不好意思,“我说她是骗子,她都不生气。” 他还是第一次见年轻姑娘出来经商的,她看上去也就十五岁上下,说话条理清晰,行事老练,一看就不一般。 “我们应该谢谢人家。” “娘,你猜我们挣了多少钱?”刘彦君卖了个关子。 刘大娘一看儿子的表情,就知道不少,“五百文?” “再猜。”刘彦君摇头,脸上的笑容扩大。 “八百文?” “不对。” “难不成有一两银子?” “还是不对。” 刘大娘惊讶地长大嘴巴,抓心挠肺的,也不猜了,抓着刘彦君的胳膊说,“你快跟娘说,到底挣了多少!” 刘彦君还想卖个关子,刘大叔直接说,“二两多银子,快三两了都!” 刘大娘吃了大惊,“这……这么多!真的吗?” 刘大叔把银子掏出来给刘大娘看。 刘大娘激动地接过来,手指都在颤抖,“天上真掉馅饼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误会 一品居的生意红火,时不时推出些新菜色,酒楼常常爆满。 其他酒楼掌柜们都清楚,等到了年底盘过账,唐掌柜估摸着就要高升了。 要么是取代郭二掌柜掌管整个宜春县的酒楼生意,要么就是调去府城掌管酒楼。 几位府城的掌柜跟唐掌柜联系也多了起来,不乏私下找唐掌柜取经的人。 眼下唐掌柜还没调到府城,跟他们算不上竞争关系,也就传授了他们生意经。 那道在宜春县爆红的干炸蘑菇,一夜之间在云西府流传开来。 云西府常氏商号名下那么多酒楼,掌柜们都不是傻的。 那日没应齐掌柜邀约的人,与薛蕙毫无过节,见街上有卖菌子的,早早就抓住机会购入一笔,占了先机。 就是王掌柜的荟萃楼,也在第二批菌子运来时买下了好几百斤,又引进了几样新菜,生意红火。 王掌柜看着进帐的账本,越发地开怀自得,打定主意下次再多买一些。 现如今各大酒楼掌柜也明白,这菌子就是冬日里的炙手可热的宝贝,纷纷争抢。 宜春县那小地方的几个酒楼,都能把一批菌子瓜分完,更何况是府城? 第三批菌子一进城,就被人盯上了。 大部分也是都进了酒楼 里头,只有一小部分到了来的早的百姓手里。 就这还有酒楼,客栈,小饭馆,大户人家的采购都没买到。 王掌柜只买到了一点儿。 排队排到荟萃楼小管事的时候,平菇只剩下两百斤,香菇剩的一百斤都不到。 这些哪里够用? 小管事把数量如实报给王掌柜。 王掌柜说,“这样也行。” 这些菌子多半是第一批没卖完的菌子,这都放了好些天了,要是买的多了,放不住就坏了。 “可是,不够用怎么办?”小管事问。 王掌柜想了想,“你去把外面卖菌子的薛姑娘请来。” 一批菌子,卖的稀稀拉拉,在城南大市卖一点,在市中心卖一点,在城东卖一点,卖了这么些天,终于卖完了。 隔得时间越久,菌子越发的不新鲜,想必薛蕙亏损了不少银子。 这回她总该吃了这教训。 谁知,小管事说,“掌柜,这一次卖菌子的人里没有薛姑娘,是三个男子。” “三个男子?” “对,有一个脸熟,是头两次在这里卖菌子的,剩下两个都是脸生的。” 王掌柜托着下巴,眯了眯眼睛。 难不成,是因为薛蕙做生意太刚硬,亏损了银子,被薛家人缴了权,连心腹都被换了 ? 王掌柜越想,越觉得自己猜对了。 齐掌柜昨儿还来跟他抱屈呢。 就薛蕙那小丫头,那么个做生意法儿,字据说撕就撕,这谁乐意跟她合作? 这不,好好的一批菌子,本来应该早早卖完的,现在才卖出去。 亏得裤衩子都不剩了。 薛家不换人才怪。 王掌柜可惜啊。 换了其他人,到底不如薛蕙这个小丫头好拿捏。 薛蕙明明已经朝他低头了,他马上就能成功了,谁知薛家在这紧要关头换了人! 小管事见王掌柜不说话,提议道,“掌柜,咱们不知道下一批菌子啥时候来,这点怕是不够用,你要不找找宜春县郭二掌柜,让他想办法帮忙联系一下薛家主事人,好歹把这次的缺补上了。” 现在菌子在府城正是新奇的时候,来酒楼的顾客都会点菌子菜,要是没有菌子,可是会损失一大笔生意的。 “那行,你去联系一下郭二掌柜。” “好。” 小管事应声离开。 王掌柜又喊住他,“等等,明儿是不是初一了?” “是,都到腊月了,这一年又快到头了。” 过了腊月,所有酒楼年初开工盘账,按功劳奖惩。 荟萃楼内也有自己的规矩,那就是每月初一盘上月的 账,支出和收入都要规整,得出个纯利润来。 王掌柜说,“明儿别忘了把你那儿的采购账本拿过来。” “小的记着呢。”小管事应和着。 这月采购支出较上月多了不少,买了那么多斤菌子。 进帐也多了不少,两相一抵,想必掌柜不会计较。 …… 这一批菌子卖完,事情步入正轨,薛蕙也该回去了。 不过,这一次她不打算空手回去,那马车多浪费。 她打算带一些云西府的商品回去。 比如布料,宜春的布料样式陈旧,多是从府城淘汰下来的旧品,颜色不算好看,种类也不多。 府城就不一样了,天下好物云集,那些布料顺滑,颜色鲜艳亮丽,看着就好看。 还有茶叶,香料,这些东西在宜春县供不应求。 一大早,小院门口就蹲了人。 薛蕙还没来得及去采买,许多人找上门来。 这些人都是酒楼采购,饭馆采购,大家族采购,就连吴叔也来了,昨天他也没买着。 他们也都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一个个都是人精,跟薛蕙打听着下一批菌子的时间,话里话外抬着背后的人给薛蕙施压。 吴叔自然不必说了,背后是府衙。 还有那大家族的采购,姓杨,这杨家 在云西扎根百年,是云西响当当的世家,杨家老太君是前朝公主,高门贵胄。 杨家与常家还不一样,常家世代经商,哪怕是皇商,说穿了也就是个商人,况且常家上辈没落,靠着这一辈常玉树才起来,常家本家在云西,皇帝怕他们跟云西王有勾连,不敢叫常家当皇商。 杨家呢,祖辈都有官职在身,前朝时还出了几个阁老,现在子弟也有能耐。 改朝换代之后杨家子弟退居云西,韬光养晦。 本朝建立时间不长,前朝余威犹在,又是在云西,皇帝奈何不了杨家。 这杨家也知退守只会叫自己陷入颓势,积极谋求另一条路,与云西王走得很近,据说要跟云西王联姻呢。 杨采购面上和气,但说话带着软刀子,言下之意是老太君夫人小姐们爱吃这菌子,薛蕙给他们家送菌子,是她的荣幸。 往常那些菜贩子,能往杨家送东西,都是感恩戴德地亲自送上门。 薛蕙这倒好,还得采购去排队,结果去的晚了些还没买着。 薛蕙也知,她现在就是一个卖菌子的商人而已,这些人都不好得罪,如实报上了下一批菌子的时间。 下一批菌子数量多翻倍,第四菇房的菌子也到时候采摘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卖布 他们不只是要这个时间,是想提前预订,以免到时候晚了一会儿菌子就被抢光。 薛蕙笑眯眯地说,“预订自然没问题,我这里有现成的字据,各位想订多少,先在字据上填好,签了字据之后,等菌子运来那日,我自会给你们留下相应的数量,你们到时候带着银子来取就好。” 几人看过字据没问题,直接签下了合约。 这厢几个人还没签完,又有几个人要见薛蕙,都是各处的采购。 甚至还有一家云西府下辖的另一县城的酒楼掌柜,他正巧在府城办事,听闻有人在大冬天种出了菌子,正在宜春县云西府盛行,有些酒楼想买都买不着。 这掌柜还专门去一些酒楼尝尝菌子菜,不说别的,就说那流行的干炸蘑菇,他一尝就知道怎么做的。 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简单的是方法,难的手法,对厨师对火候的掌控要求极高。 这股子风气还未传到其他县城,那掌柜便想,若是自己能买些菌子回去,提前占了先机,即便以后菌子流到县城,那顾客们先入为主,也会第一时间选择他的酒楼。 他便跟人打听,就打听到了这小院。 不大会儿下来,第三菇房的菌 子就被预订完了。 这跟当初第一菇房的菌子直接被几个酒楼瓜分干净差不多。 眼下这种情况,还是在许多酒楼已经买到菌子的情况下。 终于把人全部送走。 薛蕙带着人去采买。 买的最多的还是布匹,茶叶香料少一些。 随后薛蕙一行人跟赵富贵一家道了别,打道回宜春县。 路上,谢永康,谢忠义他们还惊讶着,兴奋着。 公主,那可是皇亲国戚,天潢贵胄,天之娇女,就跟天上的神仙差不多。 离他们非常遥远。 听杨采购说,杨家老太君爱吃菌子。 不知怎么,他们心中便有一种拨开迷雾的清明感。 原来公主跟普通人一样,吃饭过日子。 虽然那是个前朝公主。 总之,他们心里开心激动就完了。 以后老了还可以跟小辈吹嘘,有公主吃过我卖的菌子呢。 前方的景色越来越熟悉,到了宜春的地界。 一进城,薛蕙就打算把带来的这些商品脱手,可巧在城门口遇见熟人。 “薛姑娘?” 这人叫刘二孬,是一菜贩子,在薛蕙那里签过字据,时常去取菌子。 他看了后面的车队几眼,“您这是刚去跑商带货回来?” 薛蕙坐在拉货的马车上 ,身上穿的厚实,冲着他颔首笑笑,“算是吧。” 刘二孬想卖个好,“您这是带的布匹是吧?我正好认识一个布行的掌柜,保证给您一个好价格,您觉得怎么样?” “那就麻烦刘大哥了。” 薛蕙冲着他拱手示意。 这些东西反正是薛蕙顺道带来的,只要比原价高,她就是赚得,赚多赚少无所谓。 车队跟着刘二孬去了他所说的布行。 这布行三间开门面,瞧着敞亮,里面人来人往。 可不,进了腊月,马上就是年,人人脸上都是笑颜。 忙碌了一年,大人小孩都要做新衣呢。 马车停在布行的后门,刘二孬叫薛蕙等人在外面稍候,自己进去找掌柜,掌柜姓也姓刘,还跟刘二孬沾亲带故的。 刘掌柜跟着刘二孬出来,一下子将四五个拉着货物的马车收进眼底。 刘二孬介绍,“三叔,这就是我跟你说的薛姑娘。薛姑娘,这是布行的刘掌柜。” 刘掌柜循着刘二孬的指引望过去,只见这位薛姑娘看上去很年轻,打扮却有些不伦不类,穿着男子的衣服,脸蛋却能叫人一眼辨认出是个姑娘。 “薛姑娘。”刘掌柜冲着薛蕙一拱手。 薛蕙从马车上跳下来,“ 刘掌柜,这是我从府城回来顺道带来的布匹,你掌掌眼。” 货物的外头罩着白布,见刘掌柜上前,彪子立刻把靠的最近的马车上的白布掀开,露出里面的布匹。 薛蕙的眼光好,这些布匹面料精细,花样繁多,颜色艳丽。 刘掌柜把所有马车上的布匹看过来一遍,当即拍板,“行,我都要了!” “刘掌柜爽快。” 剩下少许的茶叶,香料,刘掌柜索性全收下,称自己是有朋友是干这一行的。 刘掌柜动作也快,叫伙计点清楚,立刻结了账。 就趁着店里人多的时间,伙计抱出几匹尖货,吆喝着,“大家快看看啊,咱布行来新货了!” 顾客们围过去,看着那些颜色纹样好看的布匹,一个个喜欢的不得了。 这种布匹价格也贵,县城百姓手里有点钱,咬咬牙就买了几米,给家里人做过年的新衣裳。 没两天,这一批新货就被人抢空了。 自然,这是后话。 把手里的货物出手,薛蕙拿了五两银子给刘二孬,当做是牵线的红包。 “哎呦,薛姑娘,您真是客气,我也是承了您的福,卖菌子挣了不少钱,理当谢谢您。”刘二孬嘴上说着,还是把银子手下了, “薛姑娘,这县城里我认识的人可不少,您要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 临走的时候,刘掌柜也说,“薛姑娘,您下次要是还带了布,尽管给我送过来。” 一千两银子的货物,转瞬间翻到了快两千两。 谢忠义等人心中暗暗惊叹。 跑商,可真赚钱啊。 府城跟宜春县相距不远,走一趟货物就能赚那么多钱,那些从南到北,从北到南,全国各地跑商的人,到底该有多有钱啊。 自然,全国各地跑商,都要担上一定的风险。 就是云西这种平稳的地方,偶尔偏远之处还会有山贼出没,更何况是外头有些乱糟糟的地方。 何伯坐在马车上摸着下巴,思考着什么。 先头他儿媳妇还提过,让他单独干,他说不成,他运送的是薛蕙的菌子。 现在薛蕙给他提供了一些新的思路,他要是自己干,是不是也可以在府城买布匹,带到宜春县来卖? 不过他也只是想想,手里毕竟没几个钱,还要紧着家用。 薛蕙看到他们的表情,说,“跑商还是要有本钱,马车,押运,都需要金钱维持,本钱少,货物少,来回城池之间,还要承担遇见匪徒的风险,这种生意不划算。” 第二百一十九章 拒绝 “蕙娘,我要是在府城买了东西,用咱们的车队带回来,你看行不?”何伯试探着问。 这就是借用薛蕙的马车,顺道拿大家当免费押运了。 薛蕙笑着摇头,“当然不行。” 答应了这个就得答应那个,要是人人都这么干,薛蕙的货却是没地放了。 何伯讪笑着,没吭声。 薛蕙又说,“不过,你们要是有钱,可以跟我入股,一起买了商品,卖钱之后你们也可以分到一部分。” 正如这一次带货,如果有人入股一百两,那最后不仅能拿回本钱,还能额外获得几十两。 投的多赚得多,投的少赚得少就是了。 这倒是个好办法。 大家心里犹豫着。 农民得了钱,多数都是握在手里存着,要他们拿出来投资可不容易。 这三次的工钱也有三十两,他们都存了起来。 要是一下子拿出来全部投出去,心里总觉得不得劲。 谢忠义倒不是这样想。 他非常相信薛蕙。 他们的工钱就是薛蕙发的,薛蕙难道还会坑他们不成? 这一回他就打算回家跟媳妇商量商量,把钱拿出来投进去。 可他又想起来,下一次,薛蕙似乎不跟着去府城了。 那采购货物的事? 谢忠义疑惑着,就这么问了出来。 “交给彪子跟永康去办吧。”薛蕙说,“反正是顺道带货,带些大家常用的就行,即便卖不了高价,原价出也不亏。你若是怕亏损,就跟我这次一样,带布料,茶叶,香料,绣线,这种好卖。经得起存放的稀罕吃食也可以带,” “行,嫂子,你就放心吧。”彪子应着。 薛蕙正要再说些什么,忽听身后一道喊声传来。 “蕙蕙?” 薛蕙转身看过去,林燕子正在布行门口站着。 薛蕙这打扮实在奇特,她刚开始没认出来。 见真是薛蕙,她走上前两步,招招手,“蕙蕙,真是你啊!” 薛蕙看着她面色红润,笑容满面,冷不丁想起谢锦朝来,嘴角僵了一僵。 她叫谢族叔停下马车,跳下去上前,“燕子,你来买布呀。” 林燕子面色带了点红晕,轻轻点头,“我这不是马上要定亲了,我娘看我没什么好衣服,带我来量些布,做身好衣服,免得到了婆家寒碜。” 马上就要定亲了…… 跟谢锦朝? 薛蕙抿了抿唇角,“你马上要定亲了?” “对啊,”林燕子看着薛蕙,有些羞怯地说,“你不知道吗,就是跟锦朝 啊。” “……”薛蕙脸色有些白,动了动嘴唇。 “对了,蕙蕙,上次真是不好意思,我不该那么说你。锦朝原先对我很疏离,我也没想到他竟然会答应这门亲事,这里面,你肯定帮了我的大忙吧?” 林燕子说着,声音不由得加重,带着些讽刺。 她到底是年轻,不太藏得住事。 薛蕙一眼看出林燕子对她的怨怼,肯定是认为她那次不帮忙是故意所为。 薛蕙心里烦躁的厉害。 都怪谢锦朝。 他真是有病,要是对林燕子有意,为什么又要表现出那样的态度,害她以为他不喜欢林燕子? “不管你信不信,那次我并没有其他想法,全然是因为谢锦朝的态度才拒绝了你。” “蕙蕙,你不必解释,都过去了。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也要喊你大嫂了。”林燕子扯起一丝笑。 她就算再怨薛蕙,也不能发作,跟薛蕙撕破脸。 薛蕙现在还管着谢家的生意呢。 薛蕙脑子里乱糟糟的,随意应了声,指了指身后的车队,“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好呀,再见。” 薛蕙摆摆手,转身上了马车。 “嫂子,你怎么了?”彪子探头看着薛蕙的脸色。 自刚才跟林燕子告别,薛蕙就一脸木然,脸色看上起有些苍白。 “没什么。”薛蕙淡淡摇头。 她就是忽然觉得,她在谢家待不下去了。 不如趁此机会,跟谢锦明和离吧。 原先她担心和离归家之后,薛家人闹腾。 现在她知道自己不是薛家亲生,认了藏锋为表哥,和离之后薛家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到时候她常住山上,把毛文静的卖身契给她,重新签个雇用协议。 谢锦婷也可以常来找她玩。 至于谢家其他人,以后就跟普通村民一样,不能随意上山。 对,就这样处理。 不过,薛蕙又想到彪子狗蛋他们。 他们是吴家小舅舅的人。 要是她离开谢家,他们还愿不愿意在她手底下干活? 薛蕙一脸愁容,眉毛一会儿皱一会儿松,转眼又把目光落到彪子身上。 “嫂子,你看我干什么?”彪子摸摸自己的脸。 谢永康不由得竖起耳朵。 薛蕙说,“彪子,你是愿意跟我干,还是跟小舅干?” “嫂子,你这不是说笑吗,我都跟你这么久了,肯定跟你啊。” “那,我要是跟谢锦明和离,不是谢家人了呢?” 谢永康眼底闪过一次黯然。 小堂婶 是想跟锦明堂叔和离,彻底跟彪子在一起? 彪子听到薛蕙的话,一愣,不解地看着她,“嫂子,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你为什么突然想和离?” 会不会是跟谢二哥吵架有关? 谢永康瞪了彪子一眼。 真是没担当! 现在表面上好好的,但他们又不是真正的夫妻,锦明堂叔身边有毛姑娘了呀。 谁愿意一直过这种活守寡的生活? 小堂婶这么问,明显是想要他一句准话。 “你只要给我答案就是了。”薛蕙说。 彪子笑起来,“嫂子你就放心吧,我肯定跟着你。” 谢永康撇撇嘴。 还算个男人。 “如果我跟谢家,再无往来呢?”薛蕙又问。 彪子脸上的笑容一僵,神色变得凝重起来,试探性地问,“嫂子,我能问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薛蕙淡淡摇头,“我要答案。” 彪子心里咯噔一声。 她这么说,明显是心里已经定下了主意。 到底发生脸上什么事? 嫂子怎么突然想跟谢大哥和离,跟谢家再无往来? 谢永康心里突突直跳,“小堂婶,那我们……” “你们是小平岭的村民。” 言下之意,她不会牵扯到他们,他们只是姓谢的村民。 第二百二十章 感激 谢永康松了口气,拿胳膊肘捅了彪子一下。 彪子扬起笑脸,“嫂子,不管怎么样,我都跟着你。” 薛蕙垂了垂眸,没说什么。 忽地,她让谢族叔停下马车,“你们先回吧,我还有事,不跟你们一起回了。” 彪子赶紧跳下马车,“嫂子,你有啥事,我跟着你吧。” 谢永康也从马车上下来,“小堂婶,我帮你跑腿。” 薛蕙倒是并未赶他们,三人一并去了官牙。 彪子看薛蕙上前跟人交涉,似乎是要买人,额上青筋跳了跳。 趁着一个空档,他上前状似无意地问,“嫂子,你要买人?买人做什么?” “狗蛋他们几个在后山有段时间了,我不好再麻烦他们,索性趁这时候,买人替了他们。” 彪子心里咯噔响,讪笑,“嫂子,万一他们也要留下呢。” “还是做好准备为好。” 彪子觉得薛蕙不是为了做准备,她就想直接把人换掉,斩断跟谢家所有的联系。 “嫂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就到再无往来的地步了?” 薛蕙面无表情,没有解释的意思。 都怪谢锦朝! 就是因为他,莫名其妙地变卦,让她现在处境难堪。 吴氏不知怎 么看她呢。 林燕子也对她心生怨怼,这倒也就罢了,她跟林燕子并不亲近。 重要的是,林燕子要嫁到谢家来,到时候林燕子才是谢家正儿八经地儿媳。 为了避免以后有什么矛盾,她还是早早离开谢家为好。 人牙子过来喊着薛蕙去挑人。 彪子见状跟过去。 人牙子在薛蕙耳边不停地介绍,薛蕙觉得都不合心意。 青壮不好买,基本上一到官牙,就被人挑走了,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残。 “嫂子,这次没赶上好时候,不如叫人帮忙留意着,下次再来。” 薛蕙勉强走出官牙,要回村。 彪子嘴上说着,“嫂子,你跟谢永康回去吧,我就直接回家了。” 实际等薛蕙一走,他就马不停蹄地抄另一小道赶往鸡笼镇远志书院。 谢锦朝被斋夫从书院叫出来,看到彪子在书院门口抓耳挠腮,急的团团转。 看到谢锦朝,彪子就跟看到救星一样冲过来,“谢二哥,你快想想办法吧。” “出什么事了?” “嫂子方才,突然说要跟谢大哥和离。” “就这?” “还有,她还说,要跟谢家再无往来。她刚才去了人牙子,打算把我跟狗蛋他们都换掉呢。 ” 谢锦朝好看的眉头皱起,“她突然这么说的?” “是啊。谢二哥,你们是不是吵架了?这几天我一提到你,嫂子就没什么好脸色,平时还算正常。可今儿一回来,跟她那个朋友林燕子见了一面,突然就说了那些话。” 听到林燕子的名字,谢锦朝眉目舒展,明白了症结所在。 薛蕙这种反应,正是他想看到的,要是薛蕙无动于衷,他才难受呢。 他拍拍彪子的肩膀,“麻烦你跑这一趟,放心吧,她和离不了的。” 彪子见他胸有成竹,没再多问,转头正想走时,又想到什么,“对了谢二哥,嫂子在府城的时候,跟常玉树见了一面,回来之后对他大加赞赏,你可要小心着点,别被挖了墙角。” 谢锦朝眼底一暗,“我知道。” 薛蕙这厢回到后山,回房间里翻出毛文静的身契,去了菇房。 毛文静正忙着,薛蕙就在各个菇房里转了一圈。 毛文静见到薛蕙,一上来就说明了这几日菇房的情况。 薛蕙点头,“嗯,你学得很快,可以独当一面了。” 毛文静腼腆地笑笑,“还是你教得好。” “对了,我有件事要与你说。” “你说。” “ 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吴家小舅救下你,卖身契却没有还给你。” 毛文静没想到薛蕙会提起此事,“记得,我当时能进绣房已经是万幸了,想必吴家小舅留着卖身契也是怕我一个人乱走。” 薛蕙拿出一张薄纸,交给毛文静,“并非如此,你的卖身契在我这里。” 毛文静愣了一愣,结果折叠的纸,打开一看,确实是她的卖身契。 她稍微一想便明白,锦朝说当时锦明哥为了救她,跪下来求薛蕙,并保证与她不再相见,空口保证难以让人信服,她的卖身契才是薛蕙的保障。 毛文静捏着卖身契的一角晃了晃,“你要给我吗?” “嗯。卖身契给你,我们另签一个雇用的字据,你被我雇用到后山做工,每月五两银子。” “不不不,五两银子太多了!”毛文静推辞。 那些出力的男人们,劳累一天,才挣那么点钱。 她怎么好意思拿那么多呢。 她的手艺还是薛蕙教的,且菇房一切步入正轨,她平日的活计并不算多,只有在采收和采收后忙一些。 “你不要急着拒绝,以后这一大片全是菇房,到时候可有你忙的。”薛蕙大手朝着周围一挥,“就这 么说定了。” “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件事了?”毛文静不解地看着薛蕙。 薛蕙平常也是冷冷静静的,她至今才隐约察觉,薛蕙兴致不高。 “先前,我跟谢锦明没有和离,我担心和离之后薛家更加无法无天,现下我表哥找到了我,我不再担心此事,就想着跟谢锦明签了和离书,让你们正儿八经地结个婚书。” 毛文静浑身一怔,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境。 她深深地给薛蕙鞠了个躬,满含热泪,“蕙娘,谢谢你,谢谢你的大恩,我心里头会一直记着。” 她从出身到童年,到及笄,算不上幸运。 与乡下的姑娘们一样,在辱骂,磋磨中长大,卖了自己换彩礼,还要被时时刻刻叮嘱着不能忘记娘家。 她也怨,她也恨,她以为自己后半生要在青楼里潦草度过。 幸运的是她碰上了和善容人的谢家,碰上了聪慧善良的薛蕙,改写了自己后半生的走向。 毛文静心中激荡难平,不知该怎么表达对薛蕙的感谢。 “我帮你,也是帮我自己,我还指着你以后帮我照顾满山的菇房呢。” 薛蕙到青砖房取了纸,重新写了两份相同雇用的字据,交给毛文静。 第二百二十一章 和离 毛文静接过来,看着字据上的字体,不由得感叹,“蕙娘,你真厉害,写的字竟然那么好看!不过我怎么觉得有点眼熟呢。” 字体瘦劲有神,如有切金断玉之锋利。 薛蕙脸色一僵。 她的字还是先前谢锦朝指点过的,临的也是他写的帖。 薛蕙眼底暗下来。 一想到谢锦朝就心烦。 回去就把字帖给撕了! “你应该记错了吧。没问题的话就签字吧。”薛蕙催促着。 毛文静在字据上签字按手印,两人一人一份。 解决好毛文静这头,薛蕙又去找狗蛋。 “嫂子,你找我什么事啊?”狗蛋搓着手。 “你把你那几位兄弟叫来,我有话跟你们说。”薛蕙淡淡地吩咐。 她往常说话也冷静,狗蛋没听出什么,嚎了一嗓子把几个小弟叫来。 他们几人来的时候说笑着,到薛蕙面前齐齐喊了声嫂子。 薛蕙的视线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认真的说,“我叫你们来,是想问跟你们说点事。我知道你们都是看在谢家的面子上才来的后山,以后我不再是谢家人,也会减少与谢家的来往,你们若是想留下,我不会亏待你们,若是不想留下,那我祝大家各自安 好。” 话一说完,狗蛋几人都愣了。 他脱口而出,“不再是谢家人?您要跟谢二哥和离么?” 旁边三位小弟齐齐看着薛蕙,表情跟狗蛋如出一辙。 另外两位表情便有些玄妙了,他们先前便知道了薛蕙跟谢锦明的关系,却一直没往外说。 薛蕙乍一听到谢锦朝,“呵”了一声,蹙眉看着狗蛋,“谢锦朝?我跟他又不是夫妻,和哪门子的离?” 狗蛋“啊”了一声,“嫂子,你就别开玩笑了,你跟谢二哥不是夫妻是啥?” 看着薛蕙的表情,狗蛋猜测,“你们是不是闹别扭了?嫂子,俗话说得好,夫妻俩床头打架床尾和,你们俩就不要拿我们开玩笑了是不是。” 薛蕙又“呵”了一声,“谁跟你说我是在开玩笑?我很认真。而且,我跟谢锦朝,真、的、不、是、夫、妻!” 她到现在才明白,狗蛋他们叫她嫂子,是把她当成了谢锦朝的妻子? 真是荒唐! 狗蛋却觉得薛蕙跟谢锦朝吵架,正生着气,才一个劲儿地否认。 他浑不在意道,“不是就不是吧。就算不是,我也跟着嫂子。” “我们也跟着嫂子。”其余几人说。 薛蕙看着狗蛋 的表情,一脸认真地解释,“我再强调一遍,我不是开玩笑,你们不要不当回事,到时候可别后悔。” 狗蛋直接回,“不后悔!” 其余几人也说,“不后悔!” “行吧……” 等薛蕙一走,狗蛋看着她的背影,摸着下巴琢磨着,跟身边的小弟说,“哎,看到没,女人要是生起气来,可不得了,都不承认是夫妻了,谢二哥也不知怎么得罪了嫂子,说不定沐休回来,连床都上不了。” “咳咳……” 边上一小弟清了清嗓子,跟旁边另一知情人对视一眼,“那个,狗蛋哥……” “怎么了?”狗蛋探着头看过来。 “嫂子她……真不是谢二哥的娘子。” 狗蛋愣了一愣,“呆鹅,你开玩笑的吧?” “我没开玩笑。” “嫂子不是谢二哥的娘子,那是谁的?难不成还能是谢大哥的?” “……还真是……” 狗蛋:“……” 不知情的三人:“?” 他直勾勾地盯着说话的呆鹅,看了他半响,见呆鹅表情如常,不由得问,“你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呆鹅重重地点头。 他身边的另一知情人等不及,直接问,“狗蛋哥,你还记得毛姑 娘被丁家带走那天吗?” “记得。”狗蛋毫不犹豫地点头。 还是他瞒住了嫂子呢。 另一知情人便把当时在丁家的事讲述一遍,“……我跟彪子哥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嫂子原来是……谢二哥的大嫂……” 狗蛋整张脸都呆滞了。 当时谢二哥让他瞒着嫂子,不让嫂子下山救毛姑娘,他只当是谢二哥想要撮合谢大哥跟毛姑娘。 撮合,确实是撮合了谢大哥跟毛姑娘。 可…… 谁能想到事实真相是,谢二哥撮合谢大哥跟旧情人在一起,自己好钻空子捡了薛蕙这个大漏? 狗蛋还是有些不信,“你确定只这样?” “确定,不信你去问问村民,就知道了。” 狗蛋扯了扯嘴角。 和离,和离,与休妻不同,和离需要双方亲眷同意。 薛蕙只等着晚上吴氏跟谢秉恩从县城回来。 她先回了青砖房小院找藏锋。 听动静在柏崖房间里,薛蕙这回长了记性,敲门,“老头儿,我回来了,藏锋在不在你这儿?” 里面传来两道声音。 “什么老头儿?叫我神医。”这是柏崖的。 “在,稍等,我这就出去。”这是李宗乾的。 很快,李宗乾整理着衣衫 从里面出来。 薛蕙不由得想起上次见到他在柏崖房间里施针的场景,嘟囔道,“你整天跟老头儿混在一起,难不成你身上也中了毒?” “也?” “哦,我是指你们王爷,传言不是说他中毒了吗?这么久没找到,会不会已经毒发身亡了?” 李宗乾额上青筋跳了跳,“王爷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他转移了话题,“你找我什么事?” “是这样,我要与谢锦明和离,需要双方亲眷签字,要薛家人来,他们不知又要怎么闹腾呢。” 前不久薛俊堂夫妻俩就像把她接回家再买一次,这会儿如了他们的意,他们可不得来捣乱? “现在你虽是我名义上的表哥,知道的人不多,我打算趁这个机会把你的身份传出去,把我的户籍改掉,你来在和离书上签字。” 到时候薛蕙就可以摆脱薛家人。 此“摆脱”并非她对薛家不闻不问,而是在律法上薛家不能将她奈何,杜绝了他们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把她重新卖掉一次,或者去官府状告她的可能。 李宗乾闻言轻瞥了薛蕙一眼。 原来只不过是为了掩盖他行踪随口编造的身份而已,现在竟然要坐实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改户籍 要不是他看得出,薛蕙确实不知道他的真是身份,他都以为薛蕙是故意的了。 云西王乃皇室子弟,甚至是开国太祖嫡出血脉。 云西王的姑母,是太祖之女,当朝的公主们。 太宗继位之后,一方面对太祖的儿孙暗地里打压,另一方面抬举那些公主们,不但没有去掉封号,还多番赏赐,以显示自己的仁德。 云西王表妹,也是皇亲国戚。 薛蕙要改成他表妹,可不是想改就能改的。 再者,这样贵重的身份,这一给,那薛蕙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薛蕙见李宗乾不说话,解释说,“你放心,我就是想利用你帮我改个户籍,不会缠着你不放的。” “改户籍,只怕有些困难。” “没事儿,我认识郑县令,他白收了我那么多菌子,我找他办事,他总不好拒绝,你帮我证明就行了。再说了,你堂堂云西王身边的贴身侍卫,连虎符都握在手里,连改个户籍都办不到?” “呃……办得到,办得到,行了吧。” 要改成藏锋的表妹,确实改的,改成云西王的却有些麻烦。 但也不是没有办法。 姑母们虽有公主之名,到底不是太宗的女儿,没有实权,赏赐也是做做样子,连几位姑父都被 以各种理由贬谪降职,身份尴尬。 照这么趋势下去,自己连同夫家一起会慢慢排挤在圈子外。 她们不平衡呀,自己本事开国皇帝太祖之女,尊贵无比,最后却落到这样的田地? 姑父们也是如此,他们与姑母们成亲多是在太祖尚未发迹时,跟随太祖一起打天下,立下汗马功劳,立国后各自封侯拜将,名垂青史。 现如今却被太宗排挤,他们又怎会甘心呢? 时间一久,人心浮动,就有了别的想法。 太宗年事已高,近两年,京中的几位姑母姑父跟李宗乾来往愈发频繁。 他们也是聪明人,李宗乾是他们的亲侄儿,若从龙有功,少不得封个长公主给些实打实的权力什么的。 他们可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是谋反,而是匡扶正统,李宗乾身为太祖嫡长孙,继位名正言顺! 这种情况下,李宗乾给姑母们去信一封,只说自己在云西认了个义妹,想要抬举她,给她个表妹的身份就结了。 云西府都归他管,改个户籍有什么难事呢。 薛蕙俨然不知道这件事有些麻烦,见李宗乾答应,说,“那今晚上我会去谢家提和离的事,你跟着一起,在和离书上签字,和离之后,我的户籍原本该回归原 籍,这个我不愿意,所以咱们明儿就去县衙,给我另造一份户籍。” 这种事,镇长就可以做。 薛蕙怕薛家人闹起来不要脸,闹到官府去,不如就去找县衙处理,也算是提前备案。 “明天?” “嗯,怎么?不愿意?” “行,明天就明天。” …… 谢永康没忘记自己在薛蕙身边的目的。 那便是想办法博得她的欢心,等她及笄,跟锦明堂叔和离之后,把她娶回家。 现在他还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看薛蕙那么在意彪子的态度,和离之后,她肯定会跟彪子在一起,还说以后要跟谢家断绝往来! 思来想去,谢永康心里默念着“小堂婶,对不起”,转头去找了谢族长,并告诉他,薛蕙想要和离,不禁要和离,还想跟彪子双宿双飞,与谢家再无往来。 谢族长一听,当即皱了眉。 他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于是他还没吃晚饭,就去谢家门口蹲守。 很快等到吴氏跟谢秉恩从县城回来。 “大伯,你怎么在这儿?天儿这么冷,快进去坐。”谢秉恩边说,便请谢族长进去。 吴氏跟在后面进了院子,嘴里说着,“大伯吃晚饭了吗?要是没吃,今晚上就别走了,留下来吃一 顿吧。” 谢家现在生活是越来越富裕,在吃食上不加吝啬,吴氏跟谢秉恩肉眼可见胖了一些,面色红润。 谢族长却摆着手,“我吃过了,秉恩家的,你也过来,我有事跟你们说。” 吴氏见谢族长面色认真,走进堂屋,“大伯,啥事儿啊?” “我听说蕙娘搬到山上去住了?” “是啊。” 谢族长叹了口气,“哎,当初锦明那事儿我就生气,你们接纳毛文静就算了,咋还能让蕙娘去山上住?这人不在一个屋檐下,不在跟前,感情啥的,慢慢就淡了。” 谢秉恩跟吴氏对视一眼。 谢族长又说,“现在蕙娘对你们啥态度?有没有疏远?” 吴氏想了想,斟酌着说,“我也不敢打包票,她这段时间忙着去府城跑商,我也好几天没见着她了。” 跑商的事谢族长知道,谢永康跟他透露过,一趟十两银子呢。 以后菇房越来越多,要往云西各地送货,薛蕙想做的是新鲜菌子生意,不想做干货,在运送方面就得费点心,以后还会添人。 谢永康还说,买他们菌子的人可多了,酒楼就不提了,连知府府衙的人都来了,先前还有王府的人买过几千斤,这一回来了个什么杨家,家里老太君 是前朝公主,那可是天潢贵胄。 听得谢族长是热血沸腾,越发觉得不能把薛蕙放跑。 他就差跟薛蕙说,只要你愿意,谢家族里男人任你挑。 一次挑几个……也不是不可以。 谢族长叹口气,“指定是跟你们疏远了,这回永康回来,跟我说,蕙娘想跟锦明和离,要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她还说,以后不跟谢家往来了!” “啊?”吴氏惊诧地捂着嘴,看了谢秉恩一眼,“真的?” 上一次见面,还是五天前,蕙娘带她表哥上门,正遇上媒婆给二郎说亲。 那天蕙娘吃过饭,也没有多坐就回去了。 现在一想,好像是真有那么点疏远的意思。 “可不是真的。”谢族长皱着眉头,“我跟你们说,蕙娘这样的人,可遇不可求,十四岁的姑娘,能把生意做到这份上的,咱小平岭千百年了也就她一个。听听外头人咋说的,都夸她呢。她能到谢家,让咱们过上好日子,是咱们祖上积德。咱谢家也得了好处,她要是和离了,再也不跟谢家来往,你们想想会咋样?薛家两口子你们也不是不知道什么德行,要是一和离,准上来横插一脚,要是真连累到后山生意,里正跟村民们对咱们肯定也不满意。” 第223-二百二十四章 你不懂 吴氏也喜欢薛蕙呀,尤其是前儿薛蕙还救了个神医,那神医给大郎治病,大郎身体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她保证说,“大伯,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把蕙娘当闺女,不会叫蕙娘和离的。蕙娘不是尖酸儿的人,突然说不跟谢家来往了,肯定是事出有因,我肯定会跟她好好说说的。” 给大郎冲喜,成全大郎跟情人,又找神医给大郎治病,吴氏就觉得大郎欠薛蕙的,怎么都还不完。 “你们夫妻俩知道事儿就好,要是锦明跟毛文静闹腾,你们也得压下去,蕙娘成全他俩还不够吗。” “锦明跟文静都是懂事的,他们俩断不会恩将仇报。” 谢族长点头,“我话也带到了,你们尽量拦下来,要是实在拦不住,就拖着,让人来找我,我来跟她说。” 把谢族长送走,吴氏叹了口气,瞟了谢秉恩一眼,琢磨着,“你说,蕙娘为啥那么说呢?” “我哪儿知道?”谢秉恩也是一脸疑惑。 薛蕙想和离也就罢了,好好的一家人,怎么还要不来往了呢? 吴氏脑中电光一闪,“会不会是因为……” “因为啥?” “哎……没啥……”吴氏住了嘴,到底没有说出来。 “你看 你……怎么老是说话说一半?” “你不懂。”吴氏轻斥。 那件事一直梗在她心头。 不管到底咋回事,事情说出去对谁都不好,不如就烂在心里。 二郎马上要定亲了,定亲之后收了心就好了。 吴氏去厨房做饭。 没多久,谢锦明,毛文静从外头回来,身后跟着谢锦婷还有薛蕙,最后面跟着李宗乾。 谢锦婷正叽叽喳喳跟薛蕙倾诉,她最近跟着柏崖认了好多药材。 这回是不止学会了辨认,连功效也记得清楚。 女孩子家有点手艺傍身很好,薛蕙为谢锦婷感到高兴。 谢锦婷想起什么,笑着说,“大嫂,你不知道,神医这几天私下里没少骂你,说你坑人。” 薛蕙哈哈笑起来。 她知道柏崖为什么骂她。 她答应了柏崖的午饭,却忙于生意,到现在一次都没有兑现。 听到声音,吴氏从厨房探出头来,圆脸上扬起慈祥的笑容,“蕙娘,你来了。” 看到薛蕙身后的李宗乾,吴氏心里一咯噔。 薛蕙表哥这时候跟着来,不是什么好兆头。 难道蕙娘真的要和离? “娘,”薛蕙走上前,“你在做饭呀,我帮你打下手吧。今天我跟表哥,少不得又得蹭饭 了。” “哎。什么蹭饭不蹭饭的,你是咱家人,你表哥跟咱们也是一家人,来吃饭不是理所当然。”吴氏照着薛蕙的脸上多看两眼,“你现在忙着生意,又搬去了山上住,咱们娘俩见面的时间都少了。” “小鸟长大了总要离开林子,生意归生意,做完生意,我还是得回来,这里才是我家,您是我娘。” 吴氏听薛蕙这话,觉得薛蕙是真有和离的打算。 不过要跟谢家断了来往,却不一定。 那话不过是薛蕙随意说说而已,却不是真的不跟谢家来往了。 来往却也不能跟现在一样了。 谢锦明已经有了毛文静,她再跟他走得近了,惹人口舌。 谢锦朝跟林燕子让她里外不是人,薛蕙想想就烦,也不想见他们。 等她和离之后,来谢家也只能看看二老和谢锦婷了。 薛蕙帮着吴氏打起下手。 吴氏再三看着薛蕙,反倒把薛蕙看的有些疑惑,“娘,你怎么一直看着我?有什么事吗?” “没,没事。” 吴氏放下心做饭。 要是薛蕙正要和离,肯定会提出来。 吴氏有些发愁,该怎么拒绝蕙娘呢? 晚饭做好。 大家一起上了桌。 吴氏吃饭吃的心不在焉, 绞尽脑汁地想着拒绝薛蕙和离的理由。 晚饭快结束的时候,薛蕙终于提起,“爹,娘,感谢你们这段时间的照顾,我很开心。现在我找到了我亲表哥,锦明也跟文静有情人终成眷属,不如就趁此机会签下和离书吧。” 家里的财产,趁上次的时候分割过了,包子摊包子铺都是谢家的,这两样就能让谢家吃喝不愁,还有不少盈余。 后山则是薛蕙一个人的。 说完,桌上的几人都放下了筷子。 谢锦明没做表态。 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薛蕙和离不了。 明明现在谢锦朝不在,他却预感,薛蕙依旧和离不了。 吴氏笑了笑,“蕙娘,咱不是说好了,不签和离书,你就跟我闺女一样?” 薛蕙张了张嘴,吴氏又说,“我知道你是怕文静受委屈,你放心,我是看着文静长大的,她现在是锦明媳妇,我们绝对不会亏待了她。” 毛文静说,“蕙娘,你放心就好,不过一纸婚书,我如果在意,就不可能坐在这里。你帮了我那么多,我不能连你在谢家的地位夺去。” 她跟谢锦明刚在一起时,村民们议论纷纷,她过她的日子,过去一段时间,议论的人也就少了。 更何况普通百姓过的并没有那么正式,多数人成亲喝了喜酒拜个堂就算完事,只有城里的人家才会注重婚书。 她跟谢锦明有没有婚书都是一样的。 薛蕙当时会有婚书,也是因为她算是被卖过来冲喜,谢家怕薛家反悔。 薛蕙动了动嘴,“可是……” “蕙娘,我知道你心里把我们当一家人,和离之后,你肯定也会时常来看我们。可是娘心里不放心啊,谢家跟你唯一的纽带就是婚书,要是和离了,你以后在外面受了委屈,娘都不能名正言顺地帮你出头。” 吴氏的圆脸盘做出伤心难过的样子,很是能感染人。 薛蕙知道吴氏心里不舍,一时间也有些犹豫。 要是和离了,她真的就跟谢家没什么关系了。 虽说有情谊在,吴氏到底不是她亲娘,等谢锦朝跟林燕子成亲,她只怕就跟出嫁之后的姑娘一样,想回来一趟都得思考再三,还得看哥嫂的脸色。 说到底都是因为谢锦朝! 是他让她陷入到两难的境地! 吴氏见薛蕙犹豫,趁热打铁,“蕙娘,你现在年纪还小,不如就先不和离,等你以后想成亲了,再和离,娘也能送你一程,多好。你再好好考虑考虑,啊?” 第二百二十五章 不想你离开 谢锦婷拉着薛蕙的手,摇晃着,“大嫂,我不想你离开。” 薛蕙反手握住谢锦婷的手拍了拍,长舒一口气,“娘,那好吧,那就暂时先不和离。” 吴氏松了口气,忙不迭地给薛蕙夹着菜。 吃过晚饭,薛蕙跟李宗乾一起走回后山。 李宗乾瞥了她一眼,“我看,和离不成功,你也没有什么失望的表情。你心里也是不想和离的吧?” 方才饭桌上他没说话。 早就猜到,和离不成。 作为一个高位者,察言观色的能力必不可少。 李宗乾把薛蕙的心里的摸得透透的,她想和离,不过是因为她那小叔子谢锦朝说亲,她起了退缩之意。 两人之间的窗户纸没有捅破,兴许她心里还没意识到自己的感情。 突然想要和离,再也不跟谢家来往,是吃醋生气,和离不成功是她内心的情感作祟。 她心底是不甘心的。 那回他跟他们两个从府城回来,看他们关系亲密,一转眼,谢锦朝跟他人说亲,她能甘心才怪。 听到李宗乾的话,薛蕙梗着脖子反驳,“不,你看看我脸上,满脸写着想要和离,爹娘不同意,我有什么办法。” 李宗乾弯唇,看着她自欺欺人。 如果她 真的下定决心,吴氏跟谢秉恩还能拒绝不成? “看来,明天去官府改户籍的事,要搁下了。”李宗乾走在薛蕙身边,漫不经心地说,“我在山上这几天,你爹娘……养父母来闹了几次。” 云西王殿下终于明白那句,穷山恶水出刁民。 可要说薛俊堂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恶事吧,倒也没有。 就是闹腾。 云西王也不是吃素的,他装起薛蕙表哥来,脸不红心不跳,“我已经向薛家村的老人打听过,我非常确定薛蕙就是我表妹!你们夫妻二人,想必就是当年偷走孩子的贼人!正好趁着表妹不在,我这就交由官府处理,免得她对你们不忍!” 薛俊堂有心辩解,“我们才没有偷孩子,薛蕙就是我们亲生的!” “那就交给官府来查!你敢不敢!”李宗乾眉目清正,声音肃然。 薛俊堂蔫了,气得脸色通红,却不敢再说什么。 他清楚地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在瞎说,什么姑母,什么孩子被偷,都是胡言乱语。 但他心里有鬼,即便知道李宗乾瞎说,却也没有办法反驳,更没办法到公堂对峙。 风声鹤唳,薛俊堂这两天都未上工。 在后山上干活的村民们提前收到 一些风声,私底下议论着。 他们本就向着薛蕙,现如今见薛俊堂心虚的样子,愈发地相信薛蕙不是薛俊堂的亲生女儿。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我早就怀疑了,就薛俊堂那埋汰样儿,怎么可能生出来蕙娘这么聪明的女儿。” 在后山干活的薛家村人有些与薛俊堂不对付,说,“其实这事儿过的不算久,问一问老人,都知道蕙娘是抱来的。” “蕙娘以前在薛家的待遇,一看就不是亲生的。” 不过在山上干活的村民们嘴严,李宗乾是薛蕙表哥的身份还没有大肆外传。 …… “其实以你的身份,武功,要解决他们易如反掌,只不过碍于我的关系罢了。”薛蕙说,“明天照旧去换户籍,不和离也没什么,户籍还是趁早换为好。” 换了之后,她就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到时候把消息往外一传,薛家人老实也就罢了,要再敢闹腾,直接报官抓他们。 “也好。” …… 薛家村。 “从县城回来了?买的什么衣服,我瞧瞧。”薛婉看到林燕子手里的东西,伸手就过来拿。 林燕子下意识地躲了一下。 薛婉脸色不悦,上前一把夺过来,“怎么 ?嫂子看看都不行?别忘了钱是谁的!” 林寡妇一向抠门,这次也是看在谢家有钱的份上,才给林燕子截了几米新布做衣裳。 林家穷,秋收也没几个钱,都给了书院里的林珅。 现在林寡妇手里的钱,可都是她薛婉的嫁妆。 林燕子站在原地,绞着衣角。 薛婉把包袱抖开,露出里面的粉色绣蝴蝶纹的布料。 看上去好看,摸着有些硬,是比较普通的布料。 薛婉猛然笑了起来,“哈哈哈哈,这布料是你挑的还是娘挑的?” 听着薛婉语气中的嘲讽之意,林燕子整个耳根子都红起来,又羞又气,“你笑什么?” 见林燕子不说话,薛婉猜道,“是你挑的吧。” 林燕子不说话。 她从小就是捡大人的衣服穿,缝缝补补过了一年又一年。 乡下人图便宜,买的布料多是暗色,林寡妇也是如此。 更何况是她穿剩下的。 到林燕子身上的,不是灰色就是黑色,再要不就是藏蓝色。 看着薛婉穿着粉色的衣裙,林燕子打小便羡慕,有了这机会,自然就挑了粉色饭布。 “还我笑什么?”薛婉抓起布料的一角,搭在林燕子的手背上,“你瞧瞧,你瞧瞧,衣服应该 衬人,而不是人衬衣服,你要是用这布料做了衣服穿,人一准儿都夸你衣服好看,而你自己,被称的成了煤球哈哈哈哈……” 林燕子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皮肤跟布料的差距,一想到薛婉说的那场景,脸色刷地变白。 为什么会这样? 布料已经买回来,不能退。 林寡妇肯定也不会再给她买一次。 薛婉把布料收起来,手指握着布沿,衬得皮肤白生生的,“我看啊,这布你也穿不了,不如给我吧。” “不行!”林燕子赶紧把布抢回来,抱在怀里。 薛婉嗤笑一声,“小气,谁还惦记你这点布料?没见过世面,一股子小家子气。我本来是想拿了这布料重新给你买,你既然不愿意,那就算了。” 林燕子脸色又是一白,气愤地咬了咬唇。 “对了,你上次不是说,男方过几天上门细谈,定日子,这都五六天了,怎么还没来啊?”薛婉慵懒地问。 林燕子抱着布料,动了动嘴唇,“很快了。” “该不会不来了吧?” 林燕子咬住嘴唇,鼓起勇气反驳,“不可能,他都答应了,肯定会来的!” “那就再等几天,嫂子等着给你参谋参谋呢。” 薛婉笑着,转身回了屋。 第二百二十六章 她也有 林燕子松了一口气,赶紧回房间关上门。 看着手里的布料,她心底忽地涌上来一股怒气,狠狠地把布料摔在地上,拿脚猛踩。 干净的布料立刻沾上的几个脚印的泥土。 林燕子心里怨愤不已。 她头一次这么恨自己出身。 她为什么不是薛婉,从小就不用下地干活,皮肤白皙,五指纤细。 再看自己的手,明明才十几岁的年纪,却又黑又粗,上面长着硬硬的老茧。 她为什么不是薛蕙,就算在娘家受点欺负,却有个好婆家,还学会了种菌子,挣了好多钱,再也不用在地里干活。 想到这里,林燕子努力平复自己的内心。 她马上就能嫁给谢锦朝了。 薛蕙的好婆家,她也有。 谢家没有分家,薛蕙挣得钱怎么也算是公中的,她跟谢锦朝应该能分到一半,钱也有了。 薛蕙不是见不得她好过吗? 她非要让薛蕙看看,她跟谢锦朝,肯定比她跟谢锦明那个病秧子强多了。 想到谢锦朝,林燕子脸上染上红霞。 她有些等不及了。 第二天,林燕子就到书院门口去等谢锦朝。 站了许久,谢锦朝还没等着,她倒是看到了她哥哥林珅。 林燕子下意识地 想躲,却被林珅抓了个正着。 “林燕子!” 他快步到了林燕子面前,“你躲什么躲?” “我我我我我没躲。”林燕子心虚地冲着林珅笑笑。 她手里空空如也,显然不是来给他送东西的。 “还说没躲?”林珅轻哼一声,“来找谢锦朝?” “不……不是。”林燕子缩了缩脖子。 “既然不是,那你现在就回家。” 林燕子梗了梗脖子,嘴唇蠕动着,一脸不想走的样子。 林珅皱着眉头,“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不要来找他,不要来找他!我不会同意你嫁给他!你最好趁早死了这条心!” 林燕子很少反驳林珅,这次她鼓起勇气,“哥,你反对没用,娘已经同意了。” “你说什么?!”林珅厉声反问。 林燕子缩了缩肩膀,小声说,“娘已经同意了。” “娘同意也不行!你现在就给我回家,沐休回家我亲自跟娘说明情况!” “可是,已经找了媒人说合……” 看着林珅的脸色愈发地铁青,林燕子的声音越来越小。 “你!那谢锦朝有什么好的?不就空有一张脸吗?你对他的性格了解多少?你知道他在书院是什么样子吗?”林珅失望地看着 她。 他宁愿林燕子嫁个普通的庄稼汉,都不愿意她嫁给谢锦朝那种不学无术,眼高手低,拿着家里血汗钱在学院里浪费的人! 林燕子低下头,不敢在说话。 “你赶紧给我回家,要是再让我看见你来找他,我就不认你这个妹妹!” 林燕子低声嘟囔,“我走,我走就是了。” 谢锦朝之所以能答应这门亲事,多半是看在她哥的面子上。 要是没了她哥,她要色没有,要钱没有,谢锦朝肯定不会娶她。 林珅满肚子的怒气,看着林燕子离开的背影,握紧了拳头,许久才平复一下来。 他一转身,忽地被身后之人吓了一跳。 谢锦朝微笑着看向林珅,“林生方才在和林姑娘说什么?我好似听到了我的名字?” 背后议论别人被听到,林珅面色有些尴尬,却还是警告道,“谢锦朝,我告诉你,以后离我妹妹远一点!我不可能让她嫁给你!你也不要想着借着她来接近我!” 谢锦朝慢条斯理,“这话应该我对谢生说才对,以后让你妹妹离我远一些,我不可能娶她,至于接近你?” 说着,谢锦朝的视线玩味地在林珅身上打量,“你好自恋啊。” “你— —” 谢锦朝的视线不掩轻蔑,林珅心底的火气又开始噌噌往上冒。 “童生了不起,还当所有人都会上赶着巴结你?” “谢锦朝——” “我在。你们还真不愧是兄妹,我拒绝了林姑娘多次,她还是一次又一次地来找我,甚至还托了媒人上门。你沐休回去的时候告诉她,这门亲事我看不上。” 最后三个字,谢锦朝说的飘乎然。 林珅袖子底下的拳头紧紧握住,怒视着谢锦朝,眼底发红。 在林珅的怒目之下,谢锦朝微笑着,扬长而去。 林珅气得转身冲着墙面踹了一脚,印上一个大.大的脚印,就跟那墙是谢锦朝似的。 不远处,许严拿胳膊肘戳了戳身边的裴长风,“你瞧,锦朝把林珅起的踹墙呢!真是解气啊,我早就看不过他了,整日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跟他打招呼都不理,哼。” 裴长风一脸无语,没有理会。 待谢锦朝走上前,许严打趣道,“真不愧是咱们谢公子,家里有个小童养媳,外头同窗的姑娘抢着要嫁,真是风流倜傥啊。” 谢锦朝皱眉,“不要乱说。” “行行行,知道你最爱你的小童养媳!”许严的胳膊搭到谢锦朝肩上 ,“谢公子,这都十二月初了,上个月测试又是倒数,你打算何时进甲等呀?” “急什么?” “急什么?你说我急什么?这都十二月了,十二月,一月,二月就考试了,还不急?你别忘了你跟何国裕赌了什么!” 县试一般都是二月考,至于二月什么时候,具体考期县署会在靠前一个月公布。 “正因为我记得,所以我才不急。” “这是什么道理。” “我一直不过,他们就会降低警惕,变得得意,直到最后,再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么说,你打算一月底的侧颜再进甲等?可是,万一那些夫子批阅的时候给你使绊子呢?” “他们不敢。”谢锦朝淡淡地弯唇,语气中透着自信。 许严脑子迟钝一些,却还是反应过来,笑道,“行啊你谢公子,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小弟。” 乙等的前三名进甲等,文章要被张贴出来,供学生们观摩。 测验的试卷夫子们批阅后会还给学生。 学生们在书院呆了那么久,自己文章写的差,但谁写的好还是能看出来的。 再者,二月科考,若谢锦朝过了县试,在书院里的文章却没进甲等,那岂不是很尴尬? 第二百二十七章 拿到户籍 薛蕙没少给郑仪贤送菌子。 冬天里菌子本就稀奇,郑仪贤偶尔也会分一些给衙役们,衙役们沾了光,都认得薛蕙。 她一来,就有人主动进县衙通报。 很快里头传来消息,叫薛蕙跟李宗乾过去。 郑仪贤在客厅里太师椅上坐着,慢悠悠地品着茶。 新一批菌子前天刚送来,薛蕙这次来应当不是来送菌子的。 他正琢磨着薛蕙的来意,前面出现两人的人影。 其中一人,是薛蕙无疑。 郑仪贤随意地把视线瞟到她身边那人身上,登时瞪大眼睛,坐直身体,狠狠地揉了揉眼睛。 云西王殿下? 他立刻站起身,走到厅堂门口相迎。 待两人走进,郑仪贤拱着手,正要行礼,李宗乾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暗暗使力上抬,“郑大人还记得藏锋,是藏锋的荣幸。” 郑仪贤看着他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容,又望了眼他旁边的薛蕙,立刻明白了什么,“藏侍卫这是说的哪里话,您是王爷身边的得力助手,下官怎么会不记得。只是没想到,藏侍卫与薛姑娘竟也相识?” “也是有些渊源,这正是我们今日的来意。” “里面请,咱们坐下说。” “上次一 别,下官与王爷也有大半年不见了,藏侍卫替下官问候王爷。” “郑大人放心,在下一定转达。” 寒暄完毕,就要进入正题了,薛蕙对主位的人说,“大人,我们此来,是想更改户籍,不瞒你说,我也是前不久才知晓,我现在的父母并非是我的亲生父母,我的生父母是藏锋的姑父姑母,藏锋是我表哥。” 郑仪贤愣了一愣,用非常复杂的眼神把薛蕙打量一遍,确定她不知道藏锋的身份,转头看向李宗乾。 藏锋乃云西王殿下,他的姑父姑母,都是公主大臣。 他也在京那么多年,可没听说过有那位公主的孩子丢了。 李宗乾轻轻点头,“确实如此。我已经去薛家村打听过,薛家村的老人都能证明蕙娘是从外面抱来,我让薛俊堂到官府对峙,他也不敢。” 这话只能说明薛蕙确实不是薛家人,却没办法证明李宗乾是薛蕙表哥。 看来云西王是想趁机抬举她。 郑仪贤一开始就觉得薛蕙这丫头聪明,并非池中之物,听说她的菌子已经开始运向府城,非常受人欢迎。 现在又得到了云西王殿下的看重,以后在云西横着走都不是问题。 郑仪 贤挺为薛蕙高兴,笑着说,“薛姑娘,恭喜你找到亲人,户籍的事,倒也好办。” 他让人上了笔墨,“藏侍卫,把你姑母姑父的名字籍贯写下,我这就叫人去办。” 薛蕙一挑眉,“谢谢大人。” 她还以为换户籍要考证一下呢。 看来藏锋的面子挺大呀。 李宗乾提笔,在纸上写了什么,随后交给下人。 薛蕙凑过去,瞥见母亲那一行有个“李”字,她随口说了句,“表哥,原来你姓李啊。” 李宗乾“嗯”了一声。 “李藏锋?”薛蕙摸摸下巴,“怎么觉得怪怪的?” “……” “我看‘我爹’姓温,我难不成要改成温蕙?” “……倒也不必。” “那就好。” 薛蕙这名字用了两辈子,要是突然改掉,还挺不习惯的。 下人把纸张交给郑仪贤,他瞥了一眼,看到李珉,温国富两个名字。 前一个是淮安公主名讳,后一个是驸马开国伯名讳。 可惜的是,原主对外界一无所知,连云西王的名字都叫不出来,更何况是距离遥远的公主们了。 薛蕙一个外来人,没有刻意去了解,自然也不认识这两个名字。 拿到了新户籍,薛蕙真 是一身轻松,走路都飘飘然,哼着小曲。 郑仪贤跟李宗乾有话说,她就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才等到李宗乾出来。 回去之后,薛蕙刻意叫人把李宗乾的身份传扬出来。 村民们见着李宗乾,便会私下议论,“喏,这个就是蕙娘的表哥。” 旁边一脸惊讶,“真是一表人才啊。” “蕙娘跟他确实有些相像。我就说,蕙娘的家人就该是这样的,薛俊堂那一家子歪瓜裂枣,能生出蕙娘这么好看的姑娘?” “听说是府城的人呢,家里挺有钱的。” “那蕙娘会不会跟着去府城住啊?” “不会,蕙娘说了,她亲生爹娘不在了,以后趁着做生意看看舅舅妗子就行。” …… 薛蕙盘了盘手里的账。 一共三个菇房,还有她昨天回来时候带货赚的钱,再去除掉一边建菇房一边建大棚的钱,手里已经有四千六百多两银子。 这才一个月而已。 她想了想,趁着中午大家伙都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宣布给大家涨工钱。 出力的男人们从一天十文涨到一天三十文,菇房和大棚的婶子们跟几个男人从一天二十文涨到一天四十文,做饭的婶子们,还有帮忙卖 菌子的菊花婶子等人也都有涨工钱。 薛蕙说话是很有心机的。 这次涨工钱,她自然不会说自己赚了很多钱,而是说,她瞧着大家辛苦,跟刘老板说情,刘老板也觉得大家干的好,才涨了工钱。 这消息一宣布,村民们乐开了花,差点把吃饭的碗都撂了。 涨了二十文啊! 一天三十文,一个月都快一两银子了! 薛蕙看到他们开心的一样,自己也跟着笑了笑,“大家只要好好干,刘老板说以后工钱还会再涨的。” “蕙娘你就放心吧,咱们都是老实人,肯定好好干!” “对对,肯定不会让刘老板失望的!” “蕙娘,真是太感谢你了,要是没有你,我们哪能有这活计。” “谢谢你蕙娘,真是人美又心善,我要是有儿子,肯定把你早早娶回家了!” …… 村民们满面红光,豪言壮语,一边拍着胸脯保证好好干,一边感谢着薛蕙。 在村民们的口中,薛蕙的名声又上了一层。 人群中的薛立,看着言笑晏晏的薛蕙,久久不能回神。 蕙蕙离开家不过几个月,就从木讷沉闷,胆小如鼠,变得落落大方,侃侃而谈,让众人敬仰夸赞。 第二百二十八章 龙生龙,凤生凤 他一时间想起村民们议论的那句话,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他比薛蕙长了几岁,薛蕙被抱回薛家的时候,他已经记事。 那时候他还问爹娘,妹妹是从哪里抱来的,爹娘只是斥责他,让他不要乱问,不要胡说。 年幼时他也信了爹娘的话,以为薛蕙父母双亡才被薛家收养,慢慢长大,他懂事之后,就越发觉得不是这样,爹娘隐瞒了什么,蕙蕙的来历不一般。 现在看来,果然是应了那句,凤凰就是凤凰,就算落难十几年,一朝涅盘,还是凤凰。 薛俊堂就是这时候闹上来的。 薛蕙不在,他生怕李宗乾直接送他去见官,在家躲了两天没有上工。 好不容易等薛蕙回来,谁知李宗乾的身份传遍了。 薛家村的人都在议论,说当初薛蕙父母来游玩,他把薛蕙偷了回来,现在薛蕙找回了亲人,以后就跟薛家没关系了。 薛俊堂有口难言,就来闹薛蕙。 “不孝女!你有钱了,攀了高枝了,就想把含辛茹苦养大你的父母扔一边,你没有良心!我怎么摊上你这样的闺女!我真是命苦啊!” 薛俊堂一通撒泼,哭天喊地。 众人在旁边看 着,刚涨了工钱的情况下,都感激着薛蕙,没一个帮他说话。 薛家村的一村民上前劝说,“俊堂,人家亲表哥都找到了,你就不要在这儿闹了,能闹出什么来?还是回家吧。” “你个臭麻子,你别给我和稀泥,我好不容易养大的闺女,挣钱了,出息了,结果成别人家的了,要搁你你愿意?”薛俊堂语气直冲。 薛家村的村民生气了,“你还有脸说?蕙娘在你家是啥待遇,你大闺女又是啥待遇?你打量别人真不知道,你把大闺女惯得跟个娇小姐似的,拿着蕙娘的彩礼当嫁妆,还割了两亩地,就你那女婿,都跟蕙娘谈婚论嫁了,硬是被你大闺女抢过去。现在你那大闺女给过你一分钱?蕙娘让你上山干活就不错了,你还不好好干,成天闹腾,摊上你这么个爹,蕙娘真是倒了大霉。” 听到这些话,众人对薛俊堂更是满脸的鄙夷,有人已经叫嚣着要把薛俊堂轰出去。 薛立听着议论,脸色通红,面露羞愧之色,忍不住低下了脑袋。 他不明白,都到这个地步了,他爹为什么还不承认。 谈婚论嫁? 跟林珅? 薛蕙摸着下巴不吭声。 林珅也说过 ,林燕子也说过,现在村民也这样说。 可她的记忆为什么这么模糊呢? 薛俊堂瞪着眼反驳,“那是我闺女,我生她养她,她这么做不是应该的?当父母的,谁能一碗水端平?不就是偏心了她姐一点儿,她至于这样?” “你看你,还不承认?你当村里人都是傻子?当年你从外面抱回来的蕙娘,大家都记着呢!” “你给我住嘴!那个骗子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这么替他说话!” “你……” 薛蕙走上前,直接喊着薛俊堂大名,“你口口声声说生我养我,那好,我这就让表哥去报官,狗蛋,你们带上他,公堂上见,我就不信,我一个大活人,还能是凭空冒出来的不成!” 狗蛋几人上前来,薛俊堂又挣扎又撒泼,“我不去见官,你就是我闺女,我闺女就是我闺女,凭啥去见官!放开我!你这个没良心的小蹄子,白眼狼……” “不敢去见官?我看你是心虚了吧?”那薛家村的村民说,“我看就是他把蕙娘偷回来的,幸亏蕙娘争气,做生意做到府城,找回了家人!” 薛俊堂一个大男人,脸也不要了,就在地上撒泼,死咬着不放,不承认薛 蕙是抱来的,也不去见官,把薛蕙骂了个狗血喷头,让她赶紧把李宗乾赶走。 薛蕙怒喝,“打!狗蛋,给我打!” 薛俊堂又挨了一顿揍,吱哇乱叫。 “行了,蕙娘,揍他一顿,给他个教训就行了。” “他怎么说也是把你养大的。” 薛蕙皱了皱眉。 认真说来,薛蕙对薛俊堂一直留有余地,让他在后山干活,任他偷懒耍滑工钱照发,任他三番两次来闹腾,她把人赶走就不了了之。 她顶撞过谢老太,谢老爷子,两人还要些脸面。 薛俊堂不一样,他是一点儿脸面也不要,撒泼打滚,脸皮厚的像个城墙,哪怕是被揍过好几次,该闹还是闹。 就算把薛俊堂送到官府,也只能关他几天就出来,出来之后依旧闹腾。 现在停手,薛俊堂下次指定还会来闹腾。 薛蕙眼底暗光一闪,她要想个法子一劳永逸。 不能怪她狠心,要怪就只能怪薛俊堂贪心,好好在后山干活跟着涨工钱就行了,非要闹腾。 打定了主意,薛蕙叫狗蛋他们停手。 薛俊堂趴在地上喘了几口气,爬起来又开始骂,“贱人,我就坐这里,有本事你就叫人打死我!你不打死我 ,我就要大家评评理!” “……大家都看到了吧,她连她爹都敢打!你们还敢在这里干活,不怕连命都没了?” 薛蕙额上青筋跳了跳。 “你跟那个骗子合伙对付你爹娘,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你这样的人早晚要下十八层地狱我跟你说!你最好赶紧把那个骗子给我赶走,要不然信不信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今晚上阎王就来勾你魂——噗——” 一道人影飞身上来,一脚踢在薛俊堂胸口,将人踢出十米远,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嘴角直吐血。 李宗乾身形站定,一步一步走到薛俊堂跟前。 众人瞧见他手里捏着什么,寒光一闪,插到薛俊堂的脚腕上。 只听薛俊堂一声惨叫,脚腕处鲜血直流,让周围村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李宗乾脚踩在薛俊堂胸口,一使力,薛俊堂就跟要死了似的翻白眼,“跳梁小丑,今日只废你一脚,你就谢天谢地吧。以后再敢来闹,仔细着你的项上人头。” 众人都傻眼了。 薛蕙也傻眼了。 李宗乾看着脚下半死不活的薛俊堂,转身冲着狗蛋几人说,“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人抬走?” 第二百二十九章 要你何用! 狗蛋一激灵,赶紧回神,招呼着小弟把人弄走。 薛立心急如焚,跟着去抬人。 李宗乾朝着薛蕙走来。 旁边村民畏惧地看着他,下意识地后退两步。 李宗乾像是没察觉,不悦地看着薛蕙,“这点小事都处理不了?要你何用!” 薛蕙,“表哥教训的是。只是……下次表哥就不要出手了吧……杀鸡焉用牛刀……” 他一个人对付十个山匪都不成问题,更何况是对付一个薛俊堂。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该狠心时就得狠心,该果断时就得果断,他这样的人,你不要想着和平解决。”李宗乾凝眉看着她。 薛蕙垂头,“是。” 她并未想着和平解决,是想私下解决。 只是没想到,他竟然当着大家的面,直接出手了。 不愧是云西王……的贴身侍卫。 除了云西王没人能拿他怎么样。 “你最好记住了。” 说着,李宗乾看向旁边大气不敢喘一声的村民们,“各位不要害怕,我不会这么对你们的。” 军子叔苍白着脸附和,“是是是,是薛俊堂咎由自取!” 虽然但是,还是很害怕。 “对,他偷了蕙娘就算了,还死不承认,废他一条腿便宜他了。”另一道声音颤抖 着说。 “给过他机会了……他还是闹……真以为不敢动他呢……” 李宗乾看着众人害怕的表情,看了眼薛蕙。 “跟我过来!” “哦。”薛蕙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一样,跟在李宗乾身后。 两人一走,村民们终于松了口气,紧绷的弦松了松。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说话的人拍着胸脯。 “刚才蕙娘表哥是咋来的?嗖的一下,我都没看清。” “一脚把人踹飞十几米,这谁顶得住。” “还废了薛俊堂一只脚!听着薛俊堂的惨叫,我心里都发毛……” “人家是府城来的,看上去就不是普通人。” “放心好了,也是薛俊堂自作自受,偷了人家孩子,还不好好养,蕙娘表哥生气也正常。” “谁要是敢偷我家孩子,我跟他拼命!” …… 路上,李宗乾把薛蕙数落了一通。 薛蕙应着,意识到,他好像不只是担着她表哥的名头,而是正把自己当她表哥了。 短时间内薛俊堂是不会来闹腾了。 狗蛋等人跟着薛立把人送回家,薛俊堂已经昏死过去。 刘氏一看到薛俊堂的样子,哭天抢地而。 薛立也来不及说什么,赶紧去请了大夫。 大夫诊过之后直摇头,“ 内伤要好好养一段时间,这脚是保不住了,镇东头有个卖拐的……” “嘿!你这大夫,怎么说话的……”刘氏不满。 大夫一瞪眼,“嫌我说话不好听,去找别人治。” 送走了大夫,刘氏在薛俊堂身边哭了起来,“儿子,到底咋回事,你爹他咋成这样了……” 薛立满面忧色,“娘,我记得,蕙娘小时候是被抱来的,你跟爹,为什么不承认呢……” 刘氏脸上讪讪,“你不懂。” “我不懂,我确实不懂爹为何不能老老实实地在山上干活,非要闹。” 张氏也抱怨道,“就是啊娘,为啥不能承认啊,承认了蕙娘也是你养大的,还能把爹赶下山不成?现在好了,爹不但被赶下山了,还瘸了只脚,以后家里可咋办。” “承认了,承认了不就说明孩子是偷来的?” “难道不是偷来的?” “不是!” “那是怎么来的?” “不能说。” 张氏撇撇嘴,“我看真是偷来的,你不好意思说吧。” 刘氏眼神闪烁,转移地话题,“薛蕙真是好狠的心!养了她这么多年,她竟然敢对你爹下这么重的手!” “不是她。”薛立说,“是她那位表哥。” 刘氏骂道,“这小贱 人,宁愿相信一个骗子,都不相信咱们,说不定她跟那骗子是一伙的,就是针对咱们家。” “娘,你别说了,也别再去闹了,好好在家照顾爹吧。她那位表哥会武功,可不是吃素的。” 刘氏应着,眼底闪过一丝阴狠。 …… 山上干活的人最严,加之畏惧,事情倒是没怎么外传。 薛蕙开始考虑她手里的四千多两银子。 余下一千两存起来,再拿出一千两继续建菇房建大棚。 还剩下两千两,薛蕙觉得,可以着手培植鸡枞菌。 现代市面上一些人工种植的鸡枞菌,虽打着鸡枞菌的名头,但与真正的鸡枞菌口感相差许多。 鸡枞与其他腐生菌不同,它与白蚁共生,白蚁在地下建巢的时候,会把一些植物叶片运送到底下,通过分泌的蚁酸发酵,成为鸡枞菌的最佳培养基。 在人工促生的时候,要模拟相应的环境条件,弄到鸡枞菌孢子体很容易,困难的是与白蚁相辅相成的土壤条件。 先前清山的时候,不止留下了松树,有些白蚁巢穴也被做了标记。 六号菇房也已经建成,薛蕙索性就拿六号菇房来做试验。 白蚁冬天会冬眠,它的冬眠与蛇不同,只是呆在底下洞穴里 吃东西,很少活动。 为了模拟共生环境,首先要有白蚁,薛蕙让人把有白蚁巢穴的土全都挖了过来,在六号菇房设置白蚁巢圃础,在其基础上设计多个巢体,在巢体内设置适宜白蚁使用的木料和玉米根茎,再控制适宜的温度湿度及一些营养物质供白蚁生长。 但这毕竟是古代,弄起来有些麻烦,费了薛蕙不少心血。 忙了一天,薛蕙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到其他菇房和大棚转一圈。 大棚里已经是一片绿油油的,所有的蔬菜都发了芽。 照顾它们的婶子们跟叔伯们都很欣慰,就像是瓜农看着自己种的西瓜长大一样。 “蕙娘,你来了。”一婶子笑着跟薛蕙打招呼。 薛蕙笑笑,“过来看看。” “对了,我看到你放在角落那一棵植物结果子了,那是啥东西啊?” 薛蕙顺着婶子的指向一看。 那是一棵西红柿,还是薛蕙先前在县里买的小苗,一开始在自己房间里种着,大棚建起来后就移到了大棚里。 西红柿已经结了果子,半红半青,很快就熟了。 薛蕙笑了起来,“这个叫西红柿,果子味道酸酸甜甜,现在还没熟,等以后我想着种点试试,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 第二百三十章 蕙娘你懂得真多 西红柿的成长周期时间长,与黄瓜差不多。 第三个大棚,薛蕙打算用来种西红柿,第四个大棚种黄瓜跟茄子。 敢在明年三月的时候上市,那时候百姓们的菜种刚种下,大棚蔬菜长势要快,还能赶在前头上第二波。 婶子笑着说,“这什么西红柿,听都没听说过,蕙娘你懂得真多。” 现在,在后山上干活的村民们对薛蕙深信不疑,不管是她弄来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欣然接受。 薛蕙笑了笑,而后听见外头有人喊她。 薛蕙掀开大棚帘子,谢锦婷小跑着过来,“大嫂,娘叫你下山呢。” 薛蕙看了看天色,只当是吴氏叫她回去吃晚饭。 她应了一声,跟着谢锦婷下山。 谢锦婷挽着薛蕙的胳膊,压低了声音,“大嫂,我跟你说,咱大姑来了。” “大姑?她怎么这时候来了?” 谢老爷子跟谢老太不只是有四个儿子,还有两个闺女,论年岁一个是老大一个是老三,都已经出嫁了几十年,儿孙都有了,来往也少了些。 原主跟谢锦明成亲的时候,大姑小姑都来了,只是原主并没有什么心情去关注她们,只在人群中扫了一眼。 薛蕙现在回想 ,也记不起她们什么样子。 谢锦婷说,“不知道,不过娘说了,肯定没啥好事,让你到了爷爷奶奶那边,随即应变。” “好。”薛蕙弯了弯唇。 长辈们由长辈们陪着,大姑远道而来,叫吴氏,英娘,齐氏三人过去说说话就行了,为何要叫薛蕙一个小辈过去? 薛蕙琢磨着,应当是跟自己有关。 再仔细猜一下,大姑是想给家里人在后山谋份差事? 薛蕙眼下手里银子多,正想再招些人手,加快建大棚的速度,要是大姑家里人人品过得去,招进来也不是不行。 “对了,婷婷,你跟着老头儿学了这么久,可有想过要拜他为师?” 谢锦婷小眉毛皱起来,“我前几天不小心喊了他师傅,他说不收徒。” 薛蕙摸了摸下巴,附到谢锦婷耳边,“你这样……” 谢锦婷双眼一亮,又生出几分隐忧,“这样行吗?” “肯定没问题。”薛蕙勾唇一笑。 “好,我明天试试!” 到村里,两人也没有回自己家,直接去了正房。 正房堂屋里坐着谢老爷子,谢老太,谢老太旁边坐着一个中年妇人。 另一边只坐着吴氏,英娘跟齐氏都不在。 薛蕙心下疑 惑,进门的时候,听见那中年妇人面带忧愁地对吴氏说,“……是峰子提醒我,我才想起来,你不是有个兄弟在赌坊吗?我就立刻往这边赶。弟妹,你回去跟你兄弟说一声,咱们都是一家人,是不是?” 吴氏皱了皱眉头。 谢老太见她不乐意的表情,正要帮腔,薛蕙走进来,“娘,爷爷奶奶,大姑。” 大姑谢翠兰看着薛蕙,笑起来,“哎呦,这就是我那能干的侄媳妇吧?真漂亮,你瞧着脸蛋,一看就是有福气的人。” 薛蕙在吴氏边上坐下来,“哪里,大姑过奖了,我也是帮人干活而已。” “谦虚啥,我听说你在后山管着几十口子人呢。” 薛蕙跟谢翠兰客套了两句。 又绕回到他们先前谈论的话题上。 谢翠兰对吴氏说,“弟妹,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我听说你弟弟在那个赌坊是个管事,就他一句话的事!” 吴氏不满地说道,“大姐这话说的,既然欠了钱,还账不是天经地义的?峰子欠的又不是小数目,那可是几百两银子,咋可能一句话的事?铁成在赌坊是不假,赌坊又不是他的,他能有啥办法?” 薛蕙听了她们的交谈,差不多弄 明白了来龙去脉。 估摸着是大姑家的表哥染上了赌,欠了赌坊几百两银子,还不起账,这下想起他们二房来了。 不等谢翠兰说话,谢老太就忍不住了,“不就是叫你兄弟帮忙办点事?看你那推三阻四的样儿?难不成你还真想看着峰子被砍掉一只胳膊?平时你那兄弟怪威风,现在咋这点事都办不到?” “奶奶也别来怨我娘,我娘哪有那么大面子,几百两银子说免就免?倒不如说说表哥,他要是不去赌,不就啥事都没有了吗?”薛蕙说道。 谢翠兰早就知道吴氏跟薛蕙没那么好说话,她看了看谢老爷子的面色,叹声叹气地诉求苦来,“我何尝不知道是峰子入了歧途,可是都这样了,我还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吗?他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小时候多乖多听话,后来到县城给人做菜的大厨当学徒,睡大街,还跟我说安好,不叫我担心,他能自己上手了之后,每月的工钱一份不剩全都给我,说要孝顺我,这么好好的孩子,突然之间就走了歪路,你们不知道我这个当娘的心里有多难受。” 这时候女性地位低下,在娘家过不好,但成婚后仍然接济娘 家,不是她们耳根子软,而是无奈之举,没了娘家的女人,在婆家随意欺凌。 娘家有时是水蛭,有时也是依仗,相辅相成。 谢翠兰早年还跟谢家有联系,当初陈家欺负她,还是谢秉恩他们三兄弟去陈桥给她撑腰。 后来联系的少了,有一部分原因便是她大儿子算是有出息的,自己腰杆也硬了。 逢年的时候谢翠兰也会过来,嘴边三句不离儿子陈峰。 谢老爷子也知道陈峰以前是个很老实的小伙儿,听到谢翠兰这么说,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对吴氏说,“老二家的,峰子到底也是你侄子,你能帮帮就帮帮吧,他还年轻,俩孩子那么小,要是手没了,一家子都散了。” 吴氏说,“爹,我也可怜那俩孩子,但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人家赌坊有账的,铁成哪能说免就免?那可是几百两银子。你们还是筹钱吧,我最多找铁成给你们宽限一些时候,免银子这话我可说不出口。” 谢翠兰呜呜哭泣,口中含糊不清地喊着,“我可怜的峰子,娘的好儿子,你真是命苦啊……” 薛蕙冷不丁打断她的话,“命苦什么?命苦还有钱去赌坊赌?还能欠几百两银子?” 第二百三十一章 我不管 薛蕙接着说,“比毛兵子赌的都大。爷爷奶奶也不是不知道毛兵子什么下场,连自己爹娘都卖了。表哥能赌这么大,想必是混迹赌坊的老手了,我看他一点儿也不命苦。” 宜春县不比府城繁华,几百两银子在赌坊确实已经不算小数目。 谢锦朝以前给过她五十两银子,都把她吓得不轻呢。 谢翠兰僵了一僵,也不反驳,只呜呜地哭,口中嘟囔着,“峰子该怎么办啊……” 吴氏跟薛蕙,眼观鼻鼻观心,不说话,也不松口答应帮忙。 就是吴铁成真能一句话免了账,吴氏也不会答应的。 峰子见输了钱不要紧,不用换钱,几百两的银子都能免,会不会去赌的更大? 赌赢了,钱是他的,赌输了,靠吴铁成的面子? 谢老太本就看吴氏不顺眼,嚷嚷起来,“总不能叫峰子真的断手断脚,老二家的,你把你兄弟叫来,我来跟他说。” “奶奶平常不是嫌弃小舅的身份,不屑于跟他来往么?” “你个小丫头片子,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行,我不管。”薛蕙弯唇一笑,手一抄,看上去事不关己的样子。 吴氏说,“娘,我说了,几百两银子不是小事,我只能让铁成宽 限些时间,其他的我真没那么大面子,大姐要是真的担心峰子,还是想办法筹钱吧。” 谢老爷子看出来,这件事再说下去也就是这样了。 他叹了口气,“翠兰呐,你别哭了,还是先想想筹钱的事吧。” 谢翠兰哭道,“我们一家子都是种地的老百姓,手里哪里有什么钱?” “我跟你娘这几年也存了点银子,倒是可以给你添上二十两。” 谢老太脸一变,心里肉疼的紧,她一转眼,视线落到吴氏跟薛蕙身上,“老二家的,既然你兄弟帮不了什么忙,那你怎么着也得出点银子?你们家都在县城开铺子了,最近应该赚了不少钱吧?” 吴氏笑了笑说,“娘,你也不是不知道,蕙娘来之前,我们家穷的叮当响,现在我们做生意确实挣了点银子,最多也就借给大姐二十两,剩下还得留着,不能耽搁大郎吃药,二郎读书不是。” 包子铺一天能赚一两银子,包子摊一天五百文左右,除去平日的开销,现在吴氏手里有四十多两银子,本来还想着过年后把自己屋子翻一翻,做的宽敞一些,二郎也快成亲了。 她能拿出来一半,也是向着自家生意能一直挣钱。 要不然谁家能一下子 拿出来一半借给亲戚家? 且这钱借出去,不知道多久才能还回来呢。 谢老太顿时不悦道,“就出二十两?你们一家子挣了那么多钱,生意都做到府城了,我听人说,出去一趟就有十两银子,给自己侄子就出二十两?你亏不亏心呐你?” 吴氏解释说,“我们家跟蕙娘的账已经分开,那生意是蕙娘的,钱也是蕙娘的,我们不过问。” 她也不是个不知足的人,有包子铺跟包子摊,一天能赚一两多银子,已经能让他们过上不错的日子了。 谢老太愣了愣,声音猛然尖锐起来,“你说什么?你是不是有什么疯病?那么大的生意,全交给这个丫头片子有啥用?又不能继承香火,白白便宜地别人家!” 谢老爷子拉了谢老太一把,清了清嗓子,看向薛蕙,“蕙娘,既然后山生意的钱全是你的,你怎么也得出点吧?” 谢翠兰说,“我听说那后山的生意特别赚钱,你手里肯定有几百两吧?蕙娘,大姑跟你借五百两,等以后肯定还你。” 薛蕙心道,这才是叫她过来的目的吧? 她摊摊手,“刚才奶奶说,这里没我说话的份,我不管这事儿。” 谢老太额头上青筋跳了跳,正好怒 骂出声,谢老爷子赶紧拦住她,瞪了她一眼,看向薛蕙,“蕙娘,你奶奶刚才也是气急,说笑呢,你别往心里去。” 谢老爷子知晓薛蕙是个刺头,想让她拿钱,可不容易,但有什么办法呢? 总不能看着峰子被砍了手啊。 谢翠兰也说,“蕙娘,你就行行好吧!峰子也是你表哥,你不能看着他被砍断手脚啊!你不能那么狠心啊!就几百两银子而已,你肯定能拿得出来。” 薛蕙觉得,自己被道德绑架了。 她揣着手,微笑着,却不吭声。 谢翠兰越发急了,直接从凳子上扑到薛蕙面前,给薛蕙跪下了,“蕙娘,大姑给你跪下了!你不能见死不救啊!要是峰子被砍了手脚,我那两个孙子该怎么活啊!” 吴氏赶紧去拉谢翠兰,“大姐,你这是干啥?你这不是让蕙娘折寿吗?” 薛蕙说,“大姑,你先起来。” “你要是不救,我就长跪不起!” “那你跪着吧。” “……” 薛蕙翘起二郎腿,忽然觉得有些嘴痒。 要是有瓜子磕着,就更好了。 想着想着,薛蕙眼前一亮,向日葵原产美洲,现在还没传进来呢! 况且就算现在传进来,品种也是没有经过科学选育的较 为原始的品种。 瓜子这种东西,平时用来消遣最合适不过,肯定会很受欢迎。 她立马将向日葵,列为以后的种植目标之一! 她想着她的生意,跪着的谢翠兰可是心急的不得了。 她可算看出来了,薛蕙比吴氏更刺头,软硬不吃。 谢老太气得不行,骂道,“小蹄子,你怎么那么狠的心,竟然看着你表哥去死!我们薛家没你这样的人!” “奶奶,你才知道吗?对了,忘了告诉你,今儿下午,我爹来山上闹事,被废了一只脚。” 谢老太一僵,脸色忽青忽白。 薛蕙弯唇笑了笑,“大姑,你也别跪着了,起来吧。我也没说不救,我也不一定要救。救不救呢,首先得看表哥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这次要是误入歧途,知错悔改,以后好好干,我也可以把钱借给你,不过只能借给你两百两,剩下的你自己筹。” 谢翠兰还想讨价还价,触及薛蕙的眼睛,立马闭了嘴,“两百两,也行,谢谢你蕙娘,峰子说他是被人坑了,他肯定改了,肯定改了。” “你先别急着谢我,我有条件,我把钱借给表哥,表哥什么时候才能还上呢?当厨师挣钱挣得太慢,还要顾你们一家子的花销。” 第二百三十二章 谢弟妹收留 谢翠兰僵了僵。 薛蕙笑着,继续说,“所以说,我打算叫表哥来我这边干活,他要是肯干,肯定很快就把钱还清,还能挣钱,大姑,你说呢?” 看她这大姑的表情就知,借钱容易还钱难。 把表哥弄过来,以后直接从工钱里扣。 这种情况下,谢翠兰哪儿能不答应呢? 她点点头,“行,我明儿就让他来你这儿干活!现在能拿钱了不?” 薛蕙摇头,“不能,等明天,我见过表哥再决定给不给这个钱,你还是回家先筹钱吧。” 谢翠兰扯了扯嘴角,知道现在要求人,到底没辩解什么,“那我这就回家筹钱,明儿让峰子来干活。” 翌日,陈峰表哥如约到了小平岭,他先去的正房,见过谢老爷子跟谢老太,本还想着去二房拜访吴氏跟谢秉恩,不过二房没人,吴氏两口子已经去了县里,毛文静,谢锦明,谢锦婷也已经去了后山。 薛蕙也跟谢锦明谢锦婷签了字据,工钱跟照顾菌子的婶子们一样。 陈峰走亲戚的时候来过小平岭,很快找到后山。 后山门口停着许多马车,大门敞着,有人来来回回搬运着筐子。 陈峰从那筐子缝隙中可见,那里面装的是菌子。 作为一个厨师, 陈峰自然知道,最近市面上菌子火爆的很。 不过他们那酒楼却没进过货。 陈峰报上名字,被狗蛋叫去见薛蕙。 “弟妹。”陈峰跟薛蕙点头打招呼。 “表哥。” 薛蕙仔细打量着陈峰,看他脸色憔悴,眼下乌青,显然是没休息好。 他眼神暗淡却不飘忽,跟他简单交流几句,薛蕙觉得这人兴许是真被人坑了,便道,“姑母应当跟表哥说过了,我借钱给你,你呢,就留在山上干活。” 陈峰点头,“我这种情况,也没人敢收了,谢弟妹收留。” “那你就先去那边帮忙清点称重吧。” 今儿正是采收的一天。 “好。” 安顿好了陈峰,薛蕙正要去研究自己的鸡枞菌,经过青砖房小院的时候,柏崖冲到她面前,一通骂,“臭丫头,你是不是你给那小丫头出的主意?” 薛蕙反应过来,一脸无辜,“主意?什么主意?我不知道啊。” “你还装!”柏崖气得吹胡子瞪眼。 要说谢锦婷做什么过分了?倒也没有。 她就是主动去帮柏崖给李宗乾煎药。 谢锦明的药平时就是她煎的,她对这方面感兴趣,柏崖索性就交给她去煎了。 煎完药,谢锦婷就给李宗乾送过去。 李宗乾 见送药的是她,随口嘱咐了两句。 谢锦婷便脆生生地说,“不辛苦,师傅说了,煎药也是门技术活,这是他给我的任务。” “哦?他收你为徒了?” 谢锦婷一本正经地点头。 转眼,李宗乾便去恭喜柏崖,“神医,恭喜啊。你这么多年不收徒,我还担心这一身功夫后继无人呢。你这个弟子,天赋应当很高,才能打动你吧?” 柏崖登时便明白了什么,正想解释,谢锦婷就进来说,“师傅,你让我挑拣的药材,我挑好了。” 李宗乾见此,便说,“神医还要教小徒弟,我就不打扰了,我先走了。” 解释的话没说出口,气得柏崖额上青筋直跳,却又不能把谢锦婷怎么样,只能来找薛蕙。 薛蕙肯定不会承认是她的主意,柏崖只能骂上几嗓子解解气。 …… 薛家村。 林燕子又被薛婉呛了几句。 “你不是说那男方过几天就上门商定?又过了两天了,咋还不来?人家不会不来了吧?” 林燕子脸色白了白,眼底闪过一丝暗色。 她早上去河边洗衣服的时候,听说薛婉她爹出事了。 她还在这儿管闲事? 薛婉要出门的时候,可巧碰上媒人。 她亲热地拉住媒人的手,“婶 子,问你个事儿啊。” “啥事,你说。” “燕子前些日子,不是拜托你说亲?人家男方咋还不上门啊?” 林燕子见薛婉直接问出来,气得脸色发白。 媒人果然看了林燕子一眼,还以为是林燕子不好意思,拜托薛婉出来问的,“急什么?人家男方说,考虑考虑,等他沐休了再给信儿。” 薛婉一挑眉,睨了林燕子一眼,“也就是说,还不一定呢?” “我瞧着是很大概率能成,不过呀,还得看人家的想法。” 薛婉明了,“婶子,谢谢你啦。” “谢啥。” 媒人一走,薛婉便朝着林燕子露出一丝嘲讽地笑,“呦。” 林燕子白着脸攥起拳头,咬咬唇。 “你先头说的言之凿凿,我还当人家男方真相中你了,搞半天,人家还没同意呢!” 薛婉又说,“我就说,人家好好的人家,听说有些钱,又是读书人,怎么可能会看上你?你就等着吧,等人沐休传话过来,肯定是不同意这亲事。” 听着薛婉讽刺的话,林燕子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心里越发难堪。 薛蕙,薛婉,姐妹俩都笃定了谢锦朝不可能看中她! 薛婉也就罢了,薛蕙凭什么? 当初要不是看她好拿捏,只知道闷 头苦干,娘才让她接近薛蕙。 那时候的薛蕙可是被她牵着鼻子走,为了哥哥没少讨好她。 现在薛蕙挣了钱,过上了好日子,就看不上她了,就开始打压她了,她偏不如薛蕙的意! 她一点儿也不比薛蕙差! 林燕子脱口而出,“不可能!他一定会同意的!” 薛婉嗤笑一声,“还在做梦呢?你就死心吧,薛蕙是运气好,让她学会了什么种菌子,你没她那运气,只能嫁庄稼汉了。” 林燕子咬住嘴唇,“我不跟你辩驳!” 薛婉抬起下颌,“心虚了吧?” “我没有!” “那咱们打个赌,我赌男方不同意这亲事,你敢不敢跟我打赌?” 林燕子没说话。 薛婉笑笑,“不敢了吧?其实你自己心里也没有底。” “赌就赌!”林燕子一咬牙! “好,就赌你手里新裁的布吧。我赢了你把布给我,我输了,我掏钱给截新的,如何?” 林燕子心一横,“好!” 薛婉得意地笑了笑,转身正想离开,身后林燕子说,“嫂子,你不去看看伯父吗?” “怎么了?”薛婉回身。 “听说他被打断了一条腿。” 薛婉大惊,赶紧冲了出去。 看着薛婉慌张的背影,林燕子心里别提多畅快了。 第二百三十三 怎么会成这样 林家跟薛家离得不算远。 薛婉作为一个已经出嫁的女子,每隔两三天就去娘家串门。 她前儿刚去过薛家,打算明天再去,谁知便就得到薛俊堂受伤的消息。 往薛家去的时候,薛婉也在怀疑,林燕子是不是在骗她。 等她到薛家,见到躺在床上的薛俊堂,才确定,林燕子说的是真的。 薛俊堂面色憔悴蜡黄,一动不动地在床上摊着,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 刘氏正掀开床位的被子,给他伤了的那只脚换药包扎。 “娘,爹这是咋了?”薛婉捂着嘴不可置信地问,“怎么会成这样?” 刘氏转头看到薛婉,差点把旁边的药碗打了,她扑到薛婉怀里,委屈地诉苦,“婉婉,你爹他这只脚废了,以后走路瘸了。呜呜呜……都是薛蕙的那个贱蹄子!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个骗子谎称是她亲表哥,污蔑我们偷孩子,还把你爹打成这样,真是没天理啊!” 薛婉手搁在刘氏的背上,轻拍着安抚,脸上却带着一丝疑惑,“娘,薛蕙到底怎么来的?” 刘氏身体一僵,从薛婉怀里出来,“当然是从我肚子里生出来的。” 薛婉挑了挑眉,“可是,外面人都 说是你们从外面抱回来的。” 她跟薛蕙差了两岁,同是薛家的女儿,为何待遇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为何她敢一直欺负薛蕙? 为何她敢跟偷梁换柱,成了林珅的新娘? 因为,她在六岁那年曾无意间听到薛俊堂跟刘氏两人私下提起薛蕙的身份。 刘氏在房间的旮旯里挖出一个箱子,数着里面的银子,抱怨着给钱给的少了。 薛俊堂也叹气,早知道就多要一点儿了。 自那之后,薛婉落在自己这个小两岁的妹妹身上的眼神,就变了。 薛俊堂跟刘氏也纵容着。 薛婉越发肆无忌惮,她知道,她是爹娘的亲生女儿,爹娘肯定会向着她,哪怕是她看上薛蕙喜欢的男子,爹娘也愿意帮她弄到手。 刘氏这搪塞的话,瞒不过薛婉。 刘氏却不知薛婉早就知道实情,恼羞地斥责道,“外面说啥你就信?爹娘说的你不信?我骗你干啥?” 薛婉没在这上头纠结,“爹被打伤的事,报官了吗?” “别提了。”刘氏烦躁地说,“让你哥去,你哥不去,还非要去小贱蹄子那里干活。” 听到这话,外头的张氏不乐意了,“娘,立哥干活咋了?爹伤的那么重 ,立哥要不去干活,谁掏钱给爹治病?” 说着,张氏斜睨了薛婉一眼,责怪薛婉不掏钱呢。 薛婉薛蕙未出嫁时,她跟薛婉走的近,却不代表她能看着薛婉出嫁时候带走十几两银子跟两亩地无动于衷。 只是看在林珅的面子上,不要多说,万一以后林珅出息了呢。 刘氏眉毛一横,想说什么,被薛婉拉住,“娘,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要报官为好。” …… 有李宗乾在,报官并未有什么用处,他只说是薛俊堂冲撞了他,被他打伤,郑仪贤在云西的治下,又能如何? 冲撞了皇室贵胄,人家宽宏大量的时候就是无知者无罪,要计较起来的时候就是重重惩罚。 被打伤的人是薛蕙的养父,郑仪贤窥知一二,跟云西王认薛蕙为表妹有关。 就算薛俊堂真的委屈,事情也没有他置喙的余地。 先前被薛蕙“教训”过一番,郑仪贤也知,他现在的处境,不容他再得罪云西王。 更何况薛俊堂也不一定真委屈,说不定孩子真是他偷的呢。 一个是治下有方的云西王,一个是经常给他送蘑菇的小姑娘,郑仪贤自然也会有一定的情感偏向。 刘氏看得出来 衙役的搪塞,心底积了闷气,回去的路上破口大骂。 薛婉暗暗想着薛蕙那小丫头果真是出息了,连官府都能买通。 …… 府城。 商队这一趟带着三号四号两个菇房,数量是之前双倍的菌子,薛蕙没有跟着,由彪子主事。 谢永康本想跟薛蕙留在后山,却被彪子拉进了商队。 上次离开前已经有人预订了大半,剩下的由彪子分派给雇用的大叔们。 鉴于上次刘大叔带着儿子来,卖了很多,这一次,好几个大叔拖家带口来卖菌子。 他们对自己都很有信息,甚至开始争抢菌子的数目。 彪子只好给每人给他们相同的数目,谁先卖完谁先到小院再领一部分。 至于两两合作,也行不通了,他们的摊子只好分开,但仍旧负责同一片地方,却不再一条街。 大叔和家人们都热情的很,菌子很快就全都卖了出去。 城南大市,荟萃楼小管事买菌子之前,去王掌柜那里请示了一下。 王掌柜说,“这一次你先在下面买,下次咱就去宜春见谢家老板。” 小管事应声,疑惑道,“谢家老板?不是薛家吗?” 王掌柜哼笑一声,“不,这菌子是谢家的产 业,那薛蕙只是谢家的儿媳而已。” 他昨天去了宜春县找郭二掌柜。 跟郭二掌柜叙旧一番,表明来意,郭二掌柜也愿意帮忙给他搭桥牵线,只是他这两天忙着宜春县酒楼查账,要等上两天。 他这才知道,原来薛蕙不过是谢家的儿媳而已。 区区一个外嫁过来的女子,也敢那样张狂,不听劝阻,瞧着,这才几天就被换掉了。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年轻人不都这样吗,以为自己无敌了似的,实际上别人一根手指头都能把他碾死。 小管事明白地点点头。 “对了,采购的账本给我送来。” 上个月的账,本该昨天盘的,不巧他去煎了郭二掌柜,就拖到了今天。 小管事很快把采购的账本拿过来,出去的时候顺道合上了门。 王掌柜翻到上月的账目。 一切都很正常。 底下人把账目做的清楚,他翻得越来越快。 很快就翻到了下旬。 忽地,翻页的手指顿住,他刚才,好似翻到在同一天,有两笔较大的开支? 王掌柜重新翻回去一页,仔细一看,确定自己没看错。 两笔都是用于菌子,数量一样,是四百斤平菇,三百五十斤香菇。 第二百三十四章 冤枉 王掌柜想起来,有一阵他觉得管事买的少,又让管事去买了一回。 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开支?! 王掌柜仔细一看,只见那上面写着,平菇单价五十文一斤,香菇单价六十五文一斤,比他预想的高了一倍! 不可能! 王掌柜第一反应便是管事故意写高了单价,把银子吃了回扣了! 他猛地一拍桌子,朝外喊道,“来人,把张管事给我叫来!” 张管事便是方才的小管事,他去买菌子了,过了会儿才过来。 “掌柜,你找我有事?” 王掌柜一把将账本扔到他脸上,怒道,“你还有脸问我!你自己看!” 张管事吓得魂都出来了,心里咚咚直跳,小心地捡起账本,“掌……掌柜,账本有……有什么问题吗?” “哼!装模作样!我问你,菌子,多少钱一斤?” 张管事擦擦额上的汗,“平菇五十文一斤,香菇六十五文一斤。” “胡说!明明平菇二十五文一斤,香菇三十文一斤,你虚报价格,那钱都被你贪了去了吧?”王掌柜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张管事。 “冤枉啊掌柜!”张管事直喊冤,“你那天给了这价格,小的去买,人家又不是傻子, 根本不卖,我是按原价买的!” “什么?按原价买的?”王掌柜睁大眼睛,整张脸都气得通红。 那他这些日子做的抗争,又算什么? “是,您要不信,就去问问下面的伙计。” 王掌柜气得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喘了两口气,“今天的菌子买了吗?” “……买了。” “……买了多少?” “……八……八百斤平菇,七百斤香菇……”张管事偷瞄着王掌柜,小声说。 王掌柜额上青筋跳了跳。 也就是说,他自以为剩下了许多钱,其实根本没有剩下! 他自以为薛蕙那小丫头向他妥协示好,其实根本没有! 王掌柜心里憋着一口气,肺都要气炸了。 他竟然栽到了一个小丫头手里,还沾沾自喜? 可恶。 等郭二掌柜给他引荐了谢家人,他非得告薛蕙一状! …… 彪子带着商队回来,回来前去上回一样,购置了一批货物。 其中,谢忠义出了一百两银子,占了点股份。 其他人没有投,一下子把手里的钱都投出去,心里不得劲,也舍不得,生怕收不回来。 谢忠义家里虽有些家底,这些年也不过存了三十多两银子,这是全部的家底。 加上三次跑商的三十两,一共六十两。 剩下四十两他是找老爹谢族长,跟三弟谢忠礼借的。 这不是一笔小数目,他借钱的时候,保证了会多还一些,当做是利息。 本来,他想着找大哥谢忠仁借钱,结果没借成,中间还发生点小事,跟谢永康有关。 谢永康十四岁,他挣的三十两银子都在他爹娘那里,美其名曰帮他保管。 他也想往生意里投银子。 只是谢永康父母跟大多数村民一样,喜欢存钱,要他们把钱一下子全拿出来,就跟割他们肉似的。 谢永康只能去找爷爷谢忠仁,谢忠仁跟谢族长一样,很看好薛蕙的生意,想着货物就算卖不了高价,原价转手也不会亏损,就让谢永康父母把钱拿出来,还给支应了二十两,凑了五十两出来。 谢忠义去的时候,谢忠仁正在教训儿子,“世江啊,你是我大儿子,将来族长这位子也会传到你身上,眼界要方开阔一点儿,别只盯着眼前那一亩三分地。” 谢世江讪笑着应声。 谢忠义这钱就没借成。 话说回来,要论人脉,彪子在县城的人脉不比薛蕙少。 有人好些日子没见过他,打着招呼,“彪子哥, 这段时间没见你在二爷身边,去做生意了?龙爷能放你走?” “帮忙跑跑腿而已。”彪子笑笑说。 各行儿有各行儿的规矩,他们也有,进了这行,要出来可就难喽,总得付出点代价才是。 这也是先前薛蕙叫彪子到自己这边,彪子却坚持县城后山两头跑,偶尔去赌坊转转的原因,他名义上是被二爷指派给了谢锦朝,算不得退出。 他现在也是有名有姓的,要是退出,少不得砍上两根手指。 “你这是拉的啥?茶叶?哎呦,东街那边的老刘头昨儿还跟我念叨呢。” 兄弟们的线很多,彪子带的货,倒头就卖了出去。 卖完之后一人几两银子让兄弟们喝茶去,剩下的就按股分钱。 谢忠义投了一百两,收回来一百八十两,谢永康投了五十两,收回来九十两。 彪子自己也投着钱,把自己的一份收回去,剩下的就是薛蕙的。 账当面算,谢忠义拿到一百八十两,喜滋滋地踹到胸前,琢磨着下次要不要多投一点儿。 彪子就跟看到他内心想法似的,“可以再多投,但不能太多,咱马车就那么些,货物数量有限,你们投的多,嫂子就得少。” 要是一个 个投个几百两,就没薛蕙的地方了。 谢忠义点点头,“没事,一百两也够了,不赚白不赚!” 其他人看着谢忠义跟谢永康满面红光的样子,心里头别提有多酸了。 他们明知道跑商挣钱,为什么要犹豫! 为什么?! 就算把前几次的工钱投进去,也能多赚一些啊! 一个个后悔不迭,心里都想着,下次的时候,一定要投钱,心里不踏实,少投一点儿就行了! 彪子看着他们的表情,把他们的想法摸得透透的,丑话说前头,“我跟你们说,做生意呢,有赚有亏很正常,你们瞧着,现在茶叶价格卖的高,等开春了,说不定价格就降下来了,到时候再入可能就得亏损,还是得了解市场,看好行情才行,万一我到时候看走了眼,亏了钱,各位不要把我吃了就行。” 众人讪笑着,“不会,不会。” 这也叫谢忠义心中一凌,他只想着能挣钱,想把所有的钱都投进去,万一亏了,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啊。 是啊,做生意本来就是有风险的。 以后还是留一些本钱才好。 商队到家,彪子把账报给薛蕙,薛蕙抽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给彪子,算是他这一趟的工钱。 第二百三十五章 入股 众人回家之后,便跟家里人商量投钱入股的事。 一听说谢忠义跟着挣了那么多,家里人一个个都兴奋起来。 甚至还有人为此吵嘴。 “爹,我上回就说,让你投钱,不说投多少,就十两也行啊,你非不投,白瞎了好机会。”何伯儿媳妇抱怨着。 “我那不是怕亏钱么。”何伯反驳着,“下次就投,下次就投。” 谢忠义回到家,把媳妇叫进来,关上门说话。 “当家的,你这是怎么了,神神秘秘的?” “你看着就知道了。”谢忠义卖了个关子,开始往外掏钱,银票,银子。 他掏一个,谢忠义媳妇数一个,越数越惊讶,她瞪大眼睛,“一百九十两?哪儿来的?” “你忘了我跟你说,要往蕙娘的货物里投钱?这十两是我的工钱,这一百两是本钱,剩下是赚的。”谢忠义说着,声音里掩饰不住的激动。 “赚的……就这么一趟,赚了八十两?”谢忠义媳妇喃喃道,至今还有些不敢相信。 “对。” 谢忠义媳妇捂着胸口,激动地脸色都红了,“哎呦,这挣钱也忒快了,怪不得士农工商,商人最末等,还有那么多人抢着去做生意。” 前朝商人不能科举,本朝改制,商 人才允许科考。 “可不是。这什么士农工商,说说就行,你生意要是做大了,手里有钱,管你是什么人,照样人人都能敬着你。你是不知道,府城有一家人姓常,生意遍布云西,就咱那镇中酒楼,就是常家的,人那少东家,日理万机,比知府还忙,手里握着云西的经济命脉,谁敢小瞧他?” “哎,说的也是,咱也不求生意做多大,日子过的好就行。” “说的是。” 像他们这种底层的百姓,论什么士农工商,还不如多挣点钱改善改善生活呢。 谢忠义借了谢族长三十两,还了四十两,借了谢忠礼十两,还了十五两。 要按比例来算,投进去三十两,能得五十四两,投进去十两,能得十八两。 这样子看,谢忠义是借钱生钱。 还钱的时候,谢族长一眼看破,谢忠义讪笑。 谢忠礼却什么都不知,以为谢忠义说的多还一些,顶多多还一两二两的。 谁知他竟然多还了五两,把谢忠礼惊得跟什么似的,非要推拒。 谢忠义含糊着把生意简单透露了一些,谢忠礼才收下,琢磨着,“二哥,你下回还借钱不?” “……” …… 薛蕙又把六号菇房改造了一下,加了四扇玻 璃窗。 六号菇房靠近前山,用玻璃窗采光正好。 上面还加了两个通风口,通风口处还有木翅的手摇排气扇。 有温度,有湿度,有营养物质的情况下,白蚁出来活动了。 但要保证白蚁们会不会弃巢而去,也是个不小的问题。 万一它们在地底下挖蚁洞,把菇房挖塌怎么办? 薛蕙只能尽力去做,成不成的,过段时间再看吧。 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出六号菇房。 “大嫂!” 远远地,谢锦婷喊了她一声,小跑过来,在薛蕙跟前站定,“二哥找你。” 薛蕙愣了愣,“什么?” “二哥找你啊。”谢锦婷重复一遍。 薛蕙顿住。 她差点忘了,明儿谢锦朝就沐休了,他一般都会在前一天的傍晚回来。 沐休了,有了时间,他应该就去林家商谈定亲的事了吧? 哼。 薛蕙冷声道,“他来找我干什么?” 他让她里外不是人,薛蕙已经打定主意,就此断掉跟谢锦朝的革命友谊。 她岂是他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不知道。”谢锦婷摇摇头说。 “你回去,跟他说,就说我有事,没时间。” “啊?大嫂,你现在有事吗?”谢锦婷仰头问。 “没事啊。” “ 那你为什么不去见二哥?说谎可不是好孩子哦。” 薛蕙:“……” 她扯了扯嘴角,“我想起来,我有事,我得去给你师傅做饭,你快去找你二哥吧。” “……好吧。”谢锦婷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薛蕙吐了口气,一脸烦躁地走向青瓦房小院。 晚饭上桌,薛蕙,柏崖,李宗乾,还有王小花,在桌前落座。 小院一共五个房间,薛蕙一间,柏崖一间,李宗乾一间,还有一间用作巡夜人轮班休息,剩下最后一间,本是打算给谢锦朝的,被薛蕙指给了王小花。 “呸呸呸!”柏崖大口灌着水,“丫头,今天是你做的饭?怎么那么咸?” 薛蕙喝了口汤,皱着脸皮咽下去,“不小心放盐放多了,将就着喝吧。” “……” 柏崖怪委屈的。 好不容易吃到薛蕙做的饭菜了,结果做的没怎么用心。 谢锦朝就是在这时候,走近了客厅。 几人都望过去。 薛蕙看到他,脸色唰地一变,当即移开了视线。 谢锦朝看了薛蕙一眼,淡笑着说,“在吃饭啊?” 柏崖见薛蕙不吭声,索性跟个主人似的,说,“对啊,你要不也在这儿吃点儿?” 谢锦朝轻轻摇头,“不了,我来之前吃 过了,找大嫂有些事。大嫂,我去外边等你。” 薛蕙乍一听到“大嫂”二字,握着筷子的手僵了僵。 大嫂。 他叫她大嫂? 她有多久没听到他喊她“大嫂”了? 随之而来的,便是心里的怒意跟嘲讽。 瞧瞧。 明明是他让她里外不是人,她还没跟他发火呢,他倒是先划清界限来了! 薛蕙狠狠扒了几口饭,腮帮子撑的鼓鼓的,“啪”地把碗搁在桌上。 李宗乾看出端倪来,往外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 柏崖却是不解道,“丫头,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 薛蕙狠狠地咀嚼着嘴里的米饭,就跟那米饭是谢锦朝似的。 她站起身,含糊不清地说,“谁最后吃完,谁刷锅洗碗。” 说完,她朝外头走去。 谢锦朝没走远,就在外面院子门口。 “找我什么事?” 他听到薛蕙带着冷意的声音传来,望过去,她一脸冷漠地走来。 “吃完饭了?” “嗯,找我什么事?”薛蕙声音不耐,不想跟他叙旧。 谢锦朝道,“是这样,上次媒人说亲的时候你也在,我明天呢,要去林家商定,总得要家里一位女性作陪,你是我大嫂,又跟燕子是好朋友,就跟我一起去吧。” 第二百三十六章 你没开玩笑吧 薛蕙脑袋里嗡地一声响,耳边懵懵的,落日的余晖收尽,堂屋里还有柏崖跟李宗乾的说话声,但她好似什么都听不到了。 许久,她才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谢锦朝,“你……你说什么?” 她没有幻听吧? 看着她的震惊的眼神,谢锦朝一本正经地重复一遍,“我说,我明天要去林家商定,你是我大嫂,又是燕子的好朋友,跟我一起去吧。” 薛蕙的眼底,一瞬之间由震惊转为怒火,咬牙切齿,“谢锦朝!你、没、开、玩、笑、吧?” 她瞪着眼睛,愤怒地盯着谢锦朝,里头燃着灼人的火焰,马上就要喷薄而出。 “没有,大嫂,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会开玩笑呢?” 薛蕙盯着谢锦朝的脸庞,他的表情,是那么的认真,诚恳,真挚,仿佛林燕子是他多年来求而不得的白月光,他为了这一刻,已经等待了很久。 薛蕙忍不住发笑。 他怎么能这么的!不要脸! 他不喜欢林燕子的时候,脸子明摆着甩出来,她照着他的态度,拒绝了林燕子让她说媒的请求。 现在他要跟林燕子好成一家人,让她里外不是人就算了,竟然还要让她去给林燕子 抬轿子? 拒绝林燕子的时候,薛蕙提过谢锦朝多半是对她没兴趣,这明晃晃地打自己的脸就算了,林燕子生着气,到了林家若是刻意为难,她是不是还得给林燕子赔礼道歉? 有那么一瞬间,薛蕙甚至怀疑,如果林燕子提起说媒那事儿,谢锦朝会把所有的事都推到薛蕙身上,说是她自作主张。 不是薛蕙把谢锦朝往坏了想,实在是,他这事儿办的叫人窝火。 薛蕙真恨不得现在就给他两巴掌。 谢锦朝现在还跟没事人似的,像是不明白薛蕙怒从何来,笑从何来,一脸疑惑地问,“大嫂,怎么了?明天,你去不去啊?” “我、不、去!”薛蕙青着脸,一字一顿,甩袖子就往回走,“谁爱去谁去!” 先前两人还有革命友谊的时候,他在她房间里打地铺,那时候她就委婉地表示,她不想跟林燕子做妯娌。 他那时也让她放心,不会跟林燕子有什么。 现在他反悔了,反悔了还不够,还要她到林燕子跟前去上眼药。 她知道,她手里有生意,话语权高,跟毛文静走得近,他怕林燕子嫁过来受欺负,想让她跟林燕子不计前嫌,重新成为好朋友, 拿她来给林燕子铺路。 真是体贴啊! 谢锦朝拉住她的袖子,刨根问底,“大嫂,你跟燕子是好朋友,不是正好吗?为何不去?” 薛蕙气得双手都在颤抖,非常努力地克制着自己,才没往谢锦朝脸上招呼。 她咽了口唾沫,冷淡地说,“我有事。” “什么事?”谢锦朝,“有什么事不能放一放?比我的婚姻大事还重要吗?” 周围突然静了下来。 过了三秒,薛蕙突然扭头,瞪着眼睛,声音陡然提高,“我TM不想去!行了吗?!” 谢锦朝好似被突然起来的吼声吓了一跳,默了两秒才道,“大嫂,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发脾气啊?你要是不想去,好好说就行了。” 听着谢锦朝这婊里婊气的话,薛蕙心里又一阵火气,却是没处发,硬生生把自己气笑了。 “大嫂,你是不是对燕子有什么误会?按理说,你们是一起长大的,不该这样的。燕子是个善良懂事的姑娘,要是有什么误会,你们说开了就行了,要不,我给你们当个中间人?” 看他如此维护林燕子,薛蕙鼻子里发出一声哼笑,冷冷地说,“不必。” 她脸色已经黑沉一片,转身 就往回走。 谢锦朝却又拉住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大嫂?为什么?有误会为什么不解开?” 薛蕙实在不耐烦,顿住脚步,回头看着他,“我们没有误会。” 在泠泠月色下,她的眼眸波光流转。 “那你为何不愿意去林家?” 薛蕙终于再次忍不住怒吼出声,“我TM 就是不想去!我不喜欢林燕子!不想跟林燕子当妯娌!行了吗?!” 吼完之后,薛蕙心里莫名有些委屈,眼角发红,微微湿润。 她咽下喉咙的酸涩,把泪意压下去。 要是她这时候哭了,谢锦朝指不定以为自己对他有想法呢。 她才不会,她就是觉得难受委屈而已。 顿了顿,谢锦朝才了然地说,“哦,原来大嫂对这门亲事不满意?怎么不早说?” 薛蕙看着他那虚伪的态度,气得肺都快炸开了。 她冷声一笑,“早说?早说有什么用?我又不是你真大嫂,说了你会听?说了你就不要这门亲事了?” 她没指望谢锦朝回答,谁曾想,谢锦朝“嗯”了一声,认真地看着薛蕙,“只要你一句话,只要你说,你不想我娶林燕子,你不想我明天去林家,我就不去。” 薛 蕙愣住,呆呆地看着谢锦朝,也顾不上生气了,许久,才动了动嘴唇,“谢锦朝,你没病吧?开始说胡话了?” 谢锦朝无奈一笑,“明天,你想不想我去林家?” 薛蕙心跳漏了半拍,垂下眼眸,“你爱去不去,跟我有什么关系?” 说完,她转身就想走。 “既然,你不说,那我就去了,左不过,重新找一位长辈跟着去也行。”谢锦朝在她身后悠悠道。 薛蕙脚步一顿,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回身。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渐渐远离。 薛蕙心里咯噔一声,心慢慢地沉下去,他走了吗? 薛蕙忙不迭地转过身。 背后空空如也。 薛蕙恨恨地往前追了两步,人影都瞧不见。 “谢锦朝?” 无人回答。 他真的走了。 薛蕙鼻子一酸,铺天盖地地委屈涌上来,泪意忍不住模糊了双眼! 谢锦朝这个狗东西,好好的找个长辈一起去不就行了?非要来招惹她做什么? 烦死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薛蕙心里一片冰凉。 晚上的风吹过来,刺痛了她的双眼。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等泪意消退,转身往回走。 谁知一转身,就撞到一人身上。 第二百三十七章 你没走 薛蕙一愣,抬头一看。 撞到的这人,不是谢锦朝,又是谁? 薛蕙整个人都后退两步,惊讶地有些无措,“你……你没走?” 他没走? 他没走! 刚才,她又是转身,又是往前追,又是抹眼泪,他都看见了? “……” 好丢人啊。 他现在心里一定觉得她非常虚伪,口不对心。 说不定还会觉得自己是为了他才抹眼泪。 谢锦朝淡淡一笑,“大嫂是不是糊涂了?这里到山门那么远,我怎么可能那么快就离开?” 薛蕙脸皮子僵了僵。 是啊,他不可能走那么快。 可是,刚才她好像就跟傻了一样,一点儿也没想到这点。 谢锦朝看到她眼神乱飘,弯唇,“大嫂转身的时候,我刚好到了大嫂身后,正想提醒你,谁知啊,却看到大嫂往前追了几步,还喊我的名字,没有人应答,还悄悄抹眼泪?大嫂,你不想我去林家,直说就好了,我不会笑话你的。” 薛蕙扯了扯嘴角,“没有的事,你方才看错了,我……我就是让风迷了眼……” “真的?”谢锦朝逼近一步。 “真的。”薛蕙心虚地后退一步,认真的应着。 “那你方才又为什么转身,为什么往前追?为 什么喊我的名字?”谢锦朝边说边往前走。 薛蕙一步一步往后退,绞尽脑汁地回答,“我我我我就是看你突然没影了,怕你被鬼抓走。” 说完,薛蕙自己都觉得有点扯,情不自禁地脸红了,幸好,现在天已经黑下来,看不出来。 “看来,大嫂真是担心我啊。” “是啊。” 谢锦朝往前进一步,薛蕙就往后退一步。 后脚跟一不小心碰到一石头,她惊呼一声,整个人后仰着倒下去。 谢锦朝箭步上前,接住她。 身子没有落地,薛蕙吐了口气,抬眸看着眼前的人。 谢锦朝也看着她,四目相对,“大嫂,还不说吗?” “说……说什么?” 谢锦朝:“……” 他叹了口气,把薛蕙扶正,扫了两下袖子,“算了,大嫂既然不说,看来没什么异议,既然大嫂不愿意去,那我回去找别的长辈,明天跟我一起去就行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 一步。 两步。 三步。 “等等。” 身后响起薛蕙的声音。 谢锦朝几不可查地勾了勾唇,顿住脚步,慢慢转身,“大嫂,还有什么事吗?” 薛蕙别过眼,动了动嘴唇,声音如蚊子哼哼,“那个,你明天……要不就 别去了吧……” “你说什么?声音太小,我听不见。” 薛蕙皱了皱眉,声音大了一些,“你明天,要不别去了……” “风太大,我听不见。” 薛蕙嘴角一僵,额上青筋跳了跳,直接冲到谢锦朝脸前头,大声说,“我说,你明天别去了!” 谢锦朝从善如流,双眸灼灼地看着薛蕙,笑道,“好,既然蕙蕙你不同意,那我就不去了。” 薛蕙耳根有些发烫,视线飘忽不定,显然没那么相信,“真的?” “真的。比真金还真。” 薛蕙默了默,轻哼一声,“比真金还真又怎样?明天不去,以后早晚也要去。” 谢锦朝突然低笑出声。 薛蕙老脸一红,斥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以后也不去。” “以后也不去?那这门亲事……” 说到一半,薛蕙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跟媒人说,下次沐休的时候给与答复。 明日才是沐休。 所以…… 薛蕙仿佛明白过来什么,瞪了谢锦朝一眼,“谢锦朝,你故意的是不是?你有病吧?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说呢?”谢锦朝见她终于明白过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他的视线太过热情,好像熊熊烈火,想要将她 吞噬其中,薛蕙情不自禁地想躲,嗫嚅着,“我?我不知道……唔……” 话还没有说完,她的嘴唇便被谢锦朝的唇堵住。 薛蕙瞪大眼睛,呆呆地看着眼前放大的俊颜,大脑一片空白。 看着谢锦朝紧闭的双眸,薛蕙脑海里冷不丁冒出一句,谢锦朝的睫毛好长啊。 谢锦朝感受到怀里人身体的僵硬,大手握着她的纤腰,另一手按着她的后脑,含着她的嘴唇,舌尖一寸一寸地在她红唇上描摹吸吮。 两人鼻尖相抵,呼吸纠缠。 薛蕙呼吸窒闷,双臂抵在他的胸前,双手情不自禁地抓着他的衣领。 谢锦朝终于停了。 嘴唇微微后撤。 仍旧额头抵着额头,睁开眼睛近距离地跟薛蕙对视。 他能清晰地看着她的瞳眸,看着她眼底,映着他小小的影子。 薛蕙喘了一口气,双颊通红。 她正想说话,谢锦朝的嘴唇再次覆上来。 原来,方才就是想让她喘口气而已。 “……唔……” 谢锦朝的舌尖强势地撬开薛蕙的牙关,深入纠缠。 薛蕙大脑发懵,不知天地云而,只能任由他在她口中翻搅,霸道称王。 耳边传来啧啧的水渍交缠声,薛蕙整张脸都通红无比。 月光 下,两人的影子缠绵在一起,拉的老长。 “咳咳……” 忽然,边上传来有人咳嗽的声音。 薛蕙霎时间清醒过来,猛地睁开眼睛,一把将谢锦朝推开。 两人齐齐朝着咳嗽的声源看过去。 薛蕙一脸尴尬羞耻,谢锦朝却一脸不悦。 柏崖无辜地摆摆手,“我……我就是出来走走,我啥也没看到,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他闪身进了院子。 外头又剩下薛蕙跟谢锦朝两人。 谢锦朝上前一步,薛蕙吓得立马后退。 “那个……天色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 说完,薛蕙飞快地溜进了院子,把门合上。 谢锦朝无奈上前,笃笃瞧了两下门,“蕙蕙?” 里面没有人应声。 不过谢锦朝知道,薛蕙就在门口。 “蕙蕙,我真的走了。” 薛蕙靠在门板上,脸色通红,心里头默念着,快走快走。 “我明天再来看你。” 脚步声想起,渐渐远离。 这回是真走了。 薛蕙吐了口气,心里又有些失落。 她轻轻摸了摸嘴唇,有些轻微的刺痛。 薛蕙走向房间,一抬头,柏崖跟李宗乾两个,正抱胸站着,歪着脑袋看着她,一脸看戏的表情。 薛蕙唰地闹了个大红脸。 第二百三十八章 她大约是坠入爱河了 柏崖指了指自己的嘴唇,非常好心地说,“肿了,需不需要我给你调制药膏?” “!” 薛蕙说了句“不用”,飞快地扎进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她靠着门板,还能听到外头柏崖放肆大笑的声音,气得她直跺脚。 真的肿了吗? 很明显吗? 薛蕙忍不住凑到落地镜前,不由得一怔。 镜子中的少女双颊绯红,眼眸含春,嘴唇红肿,一看就是经过了滋润。 这是她吗? 薛蕙捂了捂脸,直挺挺地倒向大床,一头扎进被子里,把自己裹得跟个蛹似的,哼唧哼唧地打了两个滚。 谢锦朝这人…… 真是…… 薛蕙想到他,心里便一片哀嚎忧叹。 她觉得,自己心里现在就像一个瓶子,从空荡荡,到蓄满水,越灌约满。 把瓶子打破,水源源不断的流出来,就成了一汪大海。 许久之后,薛蕙爬起来去洗漱。 忍不住想着,她方才刚吃完饭,谢锦朝也真下的去口。 随即联想到方才的画面,薛蕙忍不住脸又红了。 躺倒床上,薛蕙闭上眼睛,怎么也睡不着。 心里砰砰跳着。 她知道,她大约是坠入爱河了。 经历了今晚上的事,她开窍地再晚也明白,她喜欢上谢锦 朝了。 谢锦朝呢,大概是看她跟傻子似的,一直不开窍,索性就故意用林燕子的事刺激她。 薛蕙暗骂着谢锦朝鬼点子多,内心深处却涌出丝丝的甜蜜。 两辈子第一次,还是两情相悦,能不激动么。 她忍不住就开始回忆。 以前的一些事,现在来看,谢锦朝表现的很明显。 那回三叔喜宴,他喝醉酒,想要亲她。 谢锦明解释说,谢锦朝喝醉酒之后有亲人的习惯。 现在一想,他肯定是在装醉。 还有那次,他借口给她字帖,诱惑她在他房间里睡着。 一说到字帖,她又忍不住想起他教她写字的时候,故意撩拨…… 薛蕙内心激荡,把她到这里之后,跟谢锦朝所经历的事,完完全全地回忆了一遍。 回忆到方才,薛蕙忍不住发出呜呜地声音,把头埋在被子里。 谢锦朝肯定什么都知道。 可他就是不说,就是故意刺激她,看着她烦躁,失态,发怒。 好丢脸啊。 她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谢锦朝的,只知自己因为他,时常抓耳挠腮。 而谢锦朝,却总是一副平淡的样子,如同置身事外。 人人都说,谁先动心,谁就输了。 薛蕙却觉得,先动心的事谢锦 朝,输的却是她。 不行,她得像个办法,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不能再丢脸了。 谁先动心,谁就输了。 再想到谢锦朝成日了然于心的样子,薛蕙好似明白了什么。 …… 翌日一早,吃过早饭,媒人上了谢家的门。 “吴二嫂,是我。” 等吴氏开了门,媒人亲热地挽着吴氏的门走进来,“上回二郎不是说,沐休就给信吗?我惦记着这事儿,一早就来了。” 吴氏请媒人到堂屋里坐着,自己喊了声二郎。 很快,谢锦朝从外面进来。 媒人瞧着谢锦朝的身段,模样,越看越满意,笑得合不拢嘴,“二郎,我也不卖关子了,林家那姑娘,你觉得咋样?能不能成?” 吴氏的心咚咚跳了两下,她紧张地看着谢锦朝,等待着他的回答。 她见过林燕子,其貌不扬,也打听过林燕子,听说她很能干,还有个当童生的哥哥,听说她哥哥,娶的还是蕙娘的姐姐。 这样看来,外表倒没那么重要了。 要是把林燕子娶回来,也是不错的。 就是不知道二郎这里…… 媒人也觉得这亲事非常合适,心里已经带了八分的期望。 谁知就听到谢锦朝直说,“不能。” 媒人脸上的 笑意僵住了,她不解道,“这……二郎,你不再好好想想?这可是顶顶好的婚事啊……” 吴氏默默叹了口气。 她早有预感,二郎不会答应。 预感成真了。 谢锦朝缓缓摇头,“我以前便见过她几次,知晓她的情况,要是能成,早就成了,不会等到现在。” 媒人扯了扯嘴角,见谢锦朝这样说,也不好再说别的,“那二郎,你有啥要求没,我给你瞅着。” “多谢婶子,不过,我马上就要下场考试,现在无心这个,希望你理解。” “那行吧。” 吴氏把媒人送出去,回来看着谢锦朝淡然的面容,微微叹了口气,“二郎,你是不是……” “什么?”谢锦朝问。 吴氏欲言又止,“哎,没什么……” 吴氏跟谢秉恩还要去县城卖包子。 虽是进了腊月,她却没有休息的意思,想等到年关的时候再停业休息几天。 夫妻二人一走,谢锦朝就跟着谢锦明,毛文静,谢锦婷一起去了后山。 路上,谢锦明看他好几眼。 “大哥一直看我做什么?”谢锦朝微笑,明知故问。 谢锦明:“看你满面春光,可是心想事成了?” “算是吧。” 谢锦婷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疑惑地问,“二哥,你们在说什么呀?” “没什么,你以后就明白了。” 到了后山,谢锦朝问清薛蕙的位置,直接朝着三号大棚走过去。 三号大棚建成。 薛蕙已经在着手种植西红柿了,叫了一些婶子们来播种育苗。 谢锦朝挑开大棚的帘子,走到薛蕙身边,清了清嗓子,“蕙蕙。” 薛蕙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来了,我正忙着呢。” 说完,她复又低下头去,忙自己的东西。 往常,薛蕙在菇房忙碌的时候,谢锦朝也只能跟她一起忙。 他没说什么,只在旁边等着。 看着薛蕙红润的嘴唇,他到底是少年心思,蠢蠢欲动。 这一等,半上午就过去了。 薛蕙终于忙活地差不多了。 出了大棚,谢锦朝上前,想要牵薛蕙的手,被薛蕙夺了过去。 谢锦朝一怔,“蕙蕙?” “嗯?” “我想牵你的手。” 薛蕙微笑摇头,“不行。” “为什么?”谢锦朝皱眉。 他以为,昨晚上他们已经心意相通,不需要再多说了。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行。” 薛蕙往前走着。 谢锦朝在原地顿了顿,整个人都困惑起来,心里仿佛有什么在抓挠。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第二百三十九章 难道蕙蕙不喜欢他? 难道蕙蕙不喜欢他? 不可能。 谢锦朝非常确定,薛蕙是喜欢他的,否则他用自己跟林燕子的事刺激薛蕙不会奏效。 那为什么,蕙蕙对他那么冷淡呢? 不,也不算是冷淡,比如现在,薛蕙正在前方停住脚步,转头看过来,“谢锦朝,你怎么不走了?” 谢锦朝走上前,想要牵住薛蕙的手,又被她躲过了。 他抿了抿唇。 到了六号菇房,薛蕙想去检查白蚁及巢穴的状态。 谢锦朝拉住她,飞快地把她抵到墙上,认真地看着薛蕙,“蕙蕙,你怎么了?” 薛蕙仰起头,疑惑地问,“我没有怎么呀,倒是你,你怎么了?” “那你为什么……” 谢锦朝的话还没有说完,薛蕙便指着菇房某一地方,惊喜地喊道,“谢锦朝,你快看,是不是出菇了!?” 谢锦朝转头冲着薛蕙的指向看过去,只见不远处杂叶的掩映下,一个灰色的尖尖冒出头来。 他转回头,正想说什么,薛蕙猛然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丢下一句,“乖一点,我要去忙了”,便朝着出菇的地方小跑过去。 谢锦朝愣在原地,伸手摸了摸被亲到的地方,唇角不由得弯了弯。 真 的出菇了。 薛蕙有些不敢相信,那一小撮灰色的尖尖,顶破泥土,顽强地生长。 从建生态,到培养鸡枞菌的菌种,薛蕙计划着,怎么也得两个月时间。 但这才几日的时间,菇房出菇了! 出的是灰鸡枞菌! 薛蕙想起来,六号菇房的土,是专门从外面标记的地方挖来的,那些地方都是有白蚁巢穴的,今年刚出过鸡枞菌的地方。 泥土里有孢子和菌丝。 孢子发育成菌丝和子实体的时间很长。 但从菌丝到子实体却很快。 定然是土壤里的菌丝,在不符合生长环境的条件下,发育缓慢,甚至休眠,未经历恶劣的寒冬,侥幸存活了下来,遇到适宜的环境,很快就生长起来,长出来菌子。 薛蕙开心地跳起来。 这证明六号菇房的环境鸡枞菌们还是挺喜欢的。 鸡枞菌的生长期非常短,几个小时之后,菌伞打开,出现开裂,菌子的口感就会流失老化,很快腐烂,变得不能食用。 鸡枞菌最鲜嫩的时候,就是现在还是闭合伞状的时候,采摘也比较方便。 薛蕙小心地把鸡枞菌挖出来,大.大小小,约莫十来株。 她显摆似的,拿到谢锦朝面前 晃了晃,“今儿中午做汤喝。” 鸡枞菌不禁放,过个两三天就丧失了原本的口感,这也是它非常珍稀的原因之一。 最好当天采,当天食用。 以后六号菇房产出的菌子多了,也基本只能在宜春县,府城及相邻的县城销售,凭借鸡枞菌强大的吸引力,当天采摘,当天运送,当天销售不是问题。 再远一些的地方就不行了。 薛蕙是讨喜的小圆脸,娥眉杏眼,笑起来非常有感染力。 谢锦朝也跟着笑了笑,俯身想去亲吻薛蕙。 薛蕙偏头一躲,笑吟吟地出了菇房,走出几步之后,扭头看向谢锦朝,眼波流转,“谢锦朝,别忘了关门呀。” 谢锦朝无奈地摇头,关上门出来,走在薛蕙后面。 …… 远志书院沐休,林珅在这天上午回到了林家。 一进门,他便迎来薛婉热情地迎接,她接过他手里的包袱,挽住他的手臂往屋里走,“夫君,你回来了。” 见到薛婉,林珅不由得想起,上次沐休在家时的那个夜晚。 他浑身都不自在,耳朵尖儿不由自主地红了,抽了抽手臂,却没能抽出来。 薛婉抱的更紧,林珅甚至都能察觉到她胸前的柔软,一 时间耳根子发烫。 他赶紧转移注意力,不小心瞥见堂屋门口的林燕子,问道,“燕子,你在这里坐着什么么?冬天寒日,不冷么?” 林燕子看了大门口一眼,站起身,正想说什么。 薛婉打断她开口的趋势,“她呀,在这里等媒人来呢。一大清早就在这里等着,往门口看了不下百次了。” 林燕子知道薛婉又在挤兑她,小心翼翼地看向林珅的表情。 林珅闻言脸色一沉,这下注意力被彻底转移,冷声斥道,“你不必再等了。” 林燕子小声辩驳,“哥,这门亲事,娘是同意的。” 想到谢锦朝的讽刺与挑衅,见妹妹对这个一无是处的人如此上心,林珅恨铁不成钢,“娘同意有什么用?他谢锦朝不同意,你还想拎着包袱到谢家自请上门吗?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羞耻?” 这话说的犀利,林燕子面色一白,鼓起勇气据理力争,指着两人挽在一起的胳膊,说,“媒人还没来呢,你怎么知道谢锦朝就一定不同意?哥,你能接受大嫂,为什么就不能让我嫁给谢锦朝?” 在林珅跟薛蕙议亲的时候,薛婉便单独找过林珅,试探暗示,可惜林珅不为所动 。 最后薛婉釜底抽薪,换了新娘子,又立刻让薛家父母把薛蕙嫁出去,以绝林珅的念想。 薛婉这行为,比她过火多了,岂不是更不知羞耻?他不还是照样接受了薛婉,凭什么觉得谢锦朝不会接受她呢? 林珅脸色一阵青白,立刻把手臂从薛婉的怀里抽出来,“我看媒人今儿不会来了。谢锦朝让我转告你,他看不上你,不会答应这门亲事。” 林燕子脸上顷刻间没了血色。 不可能,谢锦朝没有直接拒绝,肯定是对她有想法的。 她看着林珅的表情,有些怀疑是不是林珅在坑骗她。 林珅越说越气,“你是不是曾拿我当筹码,接近谢锦朝?就因为你的行为,连我,都被谢锦朝那个不学无术的混账耻笑,丢尽了颜面!你要是还把我当哥哥,趁早把念头打消!” 薛婉的视线在兄妹二人中间转了转。 方才林燕子暗指她不知羞耻,薛婉也记着仇呢,她看着林燕子魂不守舍地样子,笑道,“燕子,瞧吧,我早提醒过你,你非不听。我跟你可不一样,有匪君子,云胡不喜,我这么做,别人只会说夫君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而你,只会丢夫君的人罢了。” 第二百四十章 没心思说亲 薛婉说的不错,女追男,对于男子,别人只会称道一句风流多情,对女子却是不知廉耻,丢家里的颜面。 放到那些重声誉的百年世家里头,要是女儿敢做出这等事,连累家里姐妹们的名声,多半就送到庙里去了。 林燕子这时候倔强起来,一屁股坐下来,也不理会薛婉的话,继续看着大门口,等待媒人的到来。 薛婉张了张嘴,话还没出声,就听林珅斥道,“她愿意等,就让她等好了!等媒人来了,我看她死不死心。” 薛婉嘴里的话没说出来。 其实,她想跟林燕子要布料来着。 不过眼下,看这情况,恐怕只有媒人来了之后,林燕子才会认输。 就让布料在她手里在多呆一会儿吧。 进了房间,薛婉对林珅嘘寒问暖,又是添茶又是倒水。 林珅非常不自在,“你去忙你的就行,不用管我。” “哦。”薛婉应了一声,打开林珅的包袱。 里头是他换下来的衣服。 林珅换下的衣服通常会带回家清洗,一来他在书院非常用功,没有时间,二来,洗衣都是妇人干的事,他一个大男人要是去洗衣服,同窗该怎么看他呢? 林珅听到身 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忍不住扭头看过去,只见薛婉手里拿着一件衣服摆弄着。 见林珅转头,她晃了晃手里的衣服,“夫君,这件也要洗吗?” 林珅下意识地点点头,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薛婉手上拿的是他的亵裤! “那好,我去给你洗了。” 薛婉平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自己的衣服都是林燕子洗。 但她觉得夫君的贴身衣物,还是自己洗比较好。 林珅一想到薛婉在河边洗自己亵裤的场景,整个人都不太好,河边时常有婶子伯娘洗衣服,要是被他们瞧见,肯定要打趣一番。 “那个……要不还是我自己去洗吧……” “不行,你一个大男人,到河边洗亵裤,像什么话?” 林珅想想,摸了摸鼻子,最后还是撒手了。 薛婉端着木盆离开,看着那背影,还真有些贤妻良母的意思。 林珅内心陷入无尽的纠结。 上次岳母与薛家张嫂子拜托他去找蕙蕙说情,他临阵脱逃,心里却一直记着。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去见蕙蕙。 一条亵裤,薛婉很快洗完回来,在院子里晾上。 忽然,敲门声响起。 林燕子立刻站起身冲过去,打开 门栓。 外头站着的,果然是媒人。 她见是林燕子开的门,牵扯起嘴角,“燕子,在家呀。” 林燕子想到自己方才激动的样子,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脸颊红了红,点点头。 薛婉凑上来说,“婶子,进来吧,我给您倒杯热水。” 媒人进了林家,林燕子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亦步亦趋地跟在媒人后面,却又不好意思问出口。 薛婉把热水端上来,“婶子是为了燕子婚事来的吧?什么结果,你直说就行,不管成与不成,我们都不会忘了您的功劳。” 媒人喝着热水,摆手,“我哪里有什么功劳,就是在中间帮忙传个话而已。” 她停下来,看了看林燕子的脸色,委婉地说道,“谢家二郎说,他现在要专心学习,准备考试,现在没有心思说亲。” 薛婉抿着唇,笑了出来。 她从林珅的态度便知,那男方是个不学无术的混子,在书院里浪费钱,却拿学习和考试当借口,明显就是拒绝了。 她看向林燕子,林燕子咬着唇,追问道,“婶子,他还有没有说别的?比如考完试之后……” 媒人嘴上笑呵呵,“这我倒是没听见……燕子你也别 气馁,你好好的姑娘,说不定还能找个更好的嘞。” 心里却是暗忖,她说的已经够委婉了,那谢二郎拒绝的才叫一个直接。 不过她也奇怪,那谢二郎说跟林燕子早就相识,要成早成了,不可能等到现在。 既然这样,他上次为何不直接拒绝呢? 媒人细细一想,便明白了。 惯例都是男方托媒人说亲,女方托媒人,顶多是拜托媒人帮忙注意合适的,林燕子指名道姓叫媒人上门,已经够叫人议论了,要是谢二郎矢口拒绝,那肯定对林燕子的名声有损。 媒人觉得自己猜对了,对谢家二郎的印象提升不少。 林燕子还想再说些什么,薛婉却已经在跟媒人道谢了,“婶子,虽然事情没成,还得谢谢你,麻烦你了。” 把媒人送走,薛婉关上大门,回过身,看着林燕子,嘲弄道,“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林燕子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咬咬唇,不甘道,“事情还不定呢,说不定他想等到考完……” “哼!”林珅从屋里出来,失望地看着林燕子,“林燕子,你就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就谢锦朝那学业,考跟不考有什么区别?反正也考不上。他 不过是拿考试来搪塞你而已。” “愿赌服输,燕子,你那块布归我了。” 说着,薛婉便去林燕子房间里翻找。 很快,她手里就拿着粉色的布料出来。 林燕子白着脸上去抢,被薛婉躲过,“干什么?你想耍赖是不是?” “那是娘给我买的布!” “那又怎样,你输给我了,就得给我!” “到底怎么回事?”林珅问。 薛婉便添油加醋地把赌约说了一遍,“夫君,她既然赌输了,布料给我不是应该的?” 这个赌,林燕子一看就是必输无疑的,她竟然也敢赌? 就当给她的教训了。 “燕子,言而有信,你输了,就把布料给你嫂子!” 薛婉欢天喜地地拿着布料回了屋。 林燕子心里难受,连带着林珅都讨厌起来。 她看了眼林珅房间的房门,紧握着拳头,对林珅说,“哥,上次跟你说的找蕙蕙帮薛家伯母嫂子说情的事,你还记得吧?什么时候去?” 林珅顿了顿,“等我抽时间……” “你下午有空吧?我跟你一起。” 林珅只当她是伤心难过了,想找好朋友安慰安慰,犹豫再三,点了点头,“……别让你嫂子知道。” 第二百四十一章 不信 林燕子点点头,眼底闪过一丝暗光。 她才不会让薛婉知道。 最好,林珅跟薛蕙和好,等到薛蕙要进门了,再让薛婉知道。 想想那时薛婉的表情,林燕子就觉得痛快。 中午,林寡妇回来,手里挎着笆斗,里面装着一斤肉,一斤白糖。 她把肉切下来一半,又把白糖倒一半到缸里,剩下的包起来,拿给林珅,“儿子,你跟婉婉回一趟薛家,把这些给他们吧。” 林珅平日忙着学习,再加上本身对这亲事就不满意,自回门之后,就没去过薛家。 他接过笆斗,疑惑地问,“好端端的,送什么东西?” “你岳父他……哎,你是个做女婿的,不去不好看,去看看就知道了。” 林珅跟着薛婉到了薛家,才知晓薛俊堂被人揍了,一只脚被人打断了。 刘氏可不得在林珅面前给薛蕙上眼药,“……以前还好好的,也不知道她啥时候变成了这样,心狠手辣,把自己亲爹打成这样,也不说来家里看看,反而跟那个骗子混在一起,我们家怎么就养出这么一个白眼狼。” 林珅听着这些话,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伯母,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蕙蕙一向胆小,善良 ,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 刘氏一听林珅还不改口,依然叫她“伯母”,明显是还惦记着薛蕙那丫头。 她阴着脸道,“误会?能有什么误会?你大哥当时在场看着呢,还能有假不成?” 林珅也不是不知刘氏是什么样的人。 以前她就不喜欢蕙蕙,让蕙蕙干这干那,动辄打骂。 刘氏越是诉苦,林珅越是不信。 就算是蕙蕙干的,肯定也是薛家做了什么事在先。 正好,他下午要去找蕙蕙。 …… 一把鲜鸡枞,薛蕙打算做鸡枞鸡汤,专门去买了一只鸡,还叫谢锦婷谢锦明毛文静留下来用饭。 至于谢锦朝,不用叫他也会留下来。 先把鸡切块焯水,撇去浮沫,另起一锅,把焯水的几块放进去,加入调味料,小火慢炖。 薛蕙有了时间去处理鸡枞。 鸡枞上有泥,并不容易清洗。 甚至,薛蕙在现代时还听人说,鸡枞上的泥不用洗,洗了就会丧失掉一些鲜味。 薛蕙觉得还是洗干净比较好,她现买了只牙刷,用牙刷把鸡枞菌的外皮刷干净,顺着纹路撕成一条一条的。 谢锦婷帮忙处理,跟薛蕙吐槽着,“我之前捡了好多这个,奶奶怕有毒,都让我 扔了,哎。” 鸡枞菌不能煮太久,会损失鲜味。 一锅香喷喷地鸡枞汤就做好了。 薛蕙顺道在淘宝上买了青菜,顺道做了个小炒油菜,韭菜炒蛋。 对于青菜,薛蕙先前解释说自己提前在房间里种的,柏崖跟李宗乾已经吃了好几天,见怪不怪了。 午饭上桌。 柏崖早早在饭桌钱坐好。 他吃过薛蕙做的蘑菇鸡汤,味道鲜美,见今儿中午有鸡汤,先给自己盛了一碗。 里头条状的灰鸡枞,于不了解的人来说,乍看上去跟平菇差不多。 直到柏崖匆匆尝了一口,烫着了舌头,嘴里却喊着,“嘶——今天的鸡汤怎么那么好喝!” 说着,他夹起一根鸡枞放到嘴里,脸上露出惊讶地表情,“这不是平菇啊?这是什么菌?太好吃了!” 妥妥地吃货一个,柏崖忍着舌尖的烫,又喝了两口汤,啧啧两声,“不咸不淡,味道真是好极了。” 他见薛蕙几人还都没动筷子,“这,人都到齐了,你们怎么还不吃啊?” “就知道吃。”薛蕙白他一眼。 “民以食为天,徒弟,你快吃。”柏崖招呼着谢锦婷。 他现在对于自己被迫收的徒弟,已经认命。 谢锦婷尝了 一口,双眼一亮,一个劲儿地点头,“哇,真的好好喝!” “蕙娘,你的手艺真好,赶明个我要跟你学学。”毛文静尝了鸡汤后说。 李宗乾给自己盛了碗鸡汤,看到里面的菌子,挑眉,“这是鸡枞?” 薛蕙重重地点头,“快尝尝吧,肯定很好喝。” 柏崖听到这名字,“鸡枞?” “对。”李宗乾应声,“这是一种非常美味的菌子,今年夏天的时候,还有底下官员给我……家王……爷爷送了一小筐,王爷很喜欢。” 周围还有谢锦婷谢锦明毛文静在,他说一半的话猛然改口。 柏崖挑眉,“确实很美味,丫头,你怎么到现在才种出来?” 李宗乾解释,“这菌子好吃,却非常珍稀,生长时间短,过了采摘的最佳时间,味道就会差很多,也禁不住存放,在府城,想要吃到新鲜的鸡枞,非常困难。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这句话形容鸡枞也不为过。” 现在单是平菇和香菇,就已经非常火爆。 李宗乾可以想象,到时候鸡枞面世会引起怎样的疯抢。 还有大棚那些菜,正好可以年前上市,肯定也能大赚一笔。 他不由得多看了薛蕙两眼。 柏崖也听出来,这菌子非常的珍贵,“你这丫头真厉害,什么菌子都能让你弄出来。” 薛蕙抿唇一笑,“过奖,其实这还不算成功,也就长了这一点儿而已。” 李宗乾用汤匙舀一勺汤,递到嘴边,动作优雅,“能在大冬天喝上鸡枞汤,这已经很不错了。” 薛蕙正要说话,谢锦朝给她盛了一碗汤放在她面前,“别光顾着说话,快吃。” “哦。”薛蕙拿起汤匙。 柏崖看着两人酸掉牙的举动,“啧”了一声。 李宗乾微笑,看了谢锦朝一眼,继续跟薛蕙说话,“我听说你第三个大棚里要种番茄?” 谢锦朝抿了抿唇,汤匙跟碗碰撞出清脆的叮当声。 薛蕙并未在意,冲着李宗乾挑眉,“嗯。你知道那叫番茄?” 她跟婶子们村民们只说那叫西红柿。 而番茄这名字,带了个“番”字,一听就知是外来的蔬菜。 李宗乾点头,“常家给我……们王爷爷送过,据说是他们在沿海那边的商队运来的,味道不错,要是能种出来,肯定会很受欢迎。” 薛蕙闻言说道,“那你们王爷爷真幸福,啥都能吃到。不过呀……” “不过什么?”李宗乾顿了顿。 第二百四十二章 看我心情 “不过他现在不是找不到了人吗,说不定搁哪儿吃土呢。” 谢锦婷疑惑地说,“王爷爷为什么会找不到啊?有人偷了王爷爷吗?王爷爷不都老了吗?为什么还要偷王爷爷?” “嗯哈哈哈哈。”薛蕙忍俊不禁。 李宗乾也笑了笑。 谢锦朝眼眸深沉,给薛蕙夹了一筷子油菜,“吃菜。” 薛蕙:“哦。” 谢锦朝没怎么说话,只是时不时给薛蕙夹菜,来表示自己的存在感。 次数多了,难免引起桌上众人的注意。 柏崖觉得谢锦朝这小子正腻歪。 李宗乾多看了谢锦朝两眼,为谢锦朝若有若无地防备感到好笑。 毛文静这才意识到,谢锦朝对薛蕙的态度似乎有点过于亲近? 但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 毛文静觉得,兴许是自己多想了。 薛蕙很快放下筷子,吃的有些撑了。 人一吃饱之后就犯困,薛蕙忍耐着,到山上去转转,消食。 谢锦朝很快跟上,去牵薛蕙的手,又被薛蕙躲开。 她指了指不远处正在吃午饭的村民们,“那边有人看着呢。” “没人看着,你就让我牵?” 谢锦朝也知,现在他跟薛蕙并不适合光明正大,且不说 伦理身份,只说现实,蕙蕙生意红红火火,他却什么都没有,再怎么样,他也要有了功名,让薛蕙做秀才娘子,举人娘子,进士娘子。 薛蕙摇头,弯唇一笑,“看我心情。” 谢锦朝:“……” 两人走到背坡,有菇房遮挡,无人瞧得见他们。 谢锦朝俯身下来,想来个偷吻,也被薛蕙躲过去。 谢锦朝亲了个空,愣在原地,薛蕙却后退两步,看着他一脸笑呵呵。 谢锦朝皱了皱眉,“蕙蕙。” “叫我干嘛?”薛蕙明知故问。 “我想亲你。” “不行哦。”薛蕙伸出一根食指摇了摇。 “那什么时候可以亲?” “我说可以的时候。”薛蕙说着,大笑起来。 她跟谢锦朝,一个十四岁,一个十六岁,放到现代,那是妥妥的早恋。 谢锦朝图谋了薛蕙许久,好不容易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再加上他这时正是通人事的年龄,难免想跟薛蕙粘在一起,搂搂抱抱,亲亲我我。 结果现在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跟没有捅破窗户纸之前差不多。 谢锦朝站在原地,无比地怨念,“……蕙蕙,你学坏了。” 昨天刚开窍的人,他以为他们怎么也会黏糊两天。 甚 至他还想着他若是去书院读书,她会不会非常不舍。 哪知这才第二天,她就跟没事人一样,似乎中间缺少了某个环节。 薛蕙一脸笑意地摇头,“我没有学坏,是你学坏了。要怪呀,就怪你太过急不可耐,这是给你故意刺激我的惩罚。” 谢锦朝一脸无奈。 他确实有些急切了,但要等她自己开窍,还不知猴年马月呢。 他忽地上前两步,吓得薛蕙连忙后退。 两人嬉闹了一会儿,薛蕙就去忙了。 谢锦朝落后一步,不远处狗蛋走过来,“谢二哥。” “什么事?”谢锦朝停住脚步。 “山下有两个人来找嫂子,自称是嫂子的朋友。” 谢锦朝垂了垂眸,“一男一女?” “你怎么知道?” 谢锦朝猜到了来人是谁,一甩袖子,“我跟你去见他们,别告诉你嫂子。” “好。”狗蛋应了一声,跟在谢锦朝后面走着,忍不住多看他几眼。 至今,他还有些惊讶于薛蕙跟谢锦朝的关系。 林珅站在后山大门口,遥遥往山上远望,可以看到几个有些奇怪的棚子,不知用了什么材料,反光的刺眼,旁边村民们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听说,这后山的生意,是 蕙蕙牵头负责的。 薛俊堂被打断腿,刘氏跟张氏对薛蕙痛恨无比,但也怕自己遭受跟薛俊堂一样的痛苦,打消了上山干活的念头。 他这次,一是想来见见薛蕙,二是来帮林寡妇跟林燕子说情,让她们母女俩来山上干活,也剩的林燕子总往书院跑,跟谢锦朝搅合在一起。 马上就要见到蕙蕙了。 林珅抿了抿唇,心咚咚直跳,竟有些近乡情怯地感觉。 见了薛蕙,他该怎么说呢。 林燕子伸着头往里看。 上次她来谢家的时候,谢锦朝跟薛蕙几人一起刚下山。 沐休的时候,他应该会来山上帮忙。 不远处出现了两道身影,林燕子定睛一看,其中一道正是她心中期盼,心中小鹿乱撞,紧张害怕,却又含着几分期待。 林珅并未注意到林燕子的表情,他的视线往远方看去,并未注意过来的两道人影,那人影一看就是两个男子,并不是薛蕙,他只当他们是要下山办事。 一直到两个身影走近,林珅不经意一瞥,好似看到了熟悉的面孔,再把视线移回去,定睛一看,谢锦朝?! 他怎么会在这里? 惊讶之间,谢锦朝已经到了大门前。 他做了个手势, 狗蛋立刻打开大门,谢锦朝一身天青色长袍,身姿优雅,慢条斯理地走出来,面带微笑,“两位,专程找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林珅面色紧绷,沉沉地看着他,“谢锦朝,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燕子也看着谢锦朝,眸光盈盈,面带红霞,怯怯羞涩,不安地绞着衣角。 谢锦朝一笑,不紧不慢地捋了捋袖子,“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林燕子看着他宠辱不惊,泰然自若的样子,恍惚觉得,就连旁边的哥哥,跟他站在一起,也被掩盖住了。 自薛蕙嫁人,林珅心里难过,一直下意识地忽略薛蕙夫家的情况,不过他也从薛家人口中听过几嘴,薛蕙的夫家姓谢。 林珅这才明白过来,谢锦朝估摸着就是蕙蕙夫家的人。 他转头看了眼林燕子的表情,心生怒意。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林燕子分明早知道薛蕙跟谢锦朝的关系,才硬要跟过来,说是来找薛蕙,来找谢锦朝才是真。 林珅忍着怒气,沉声道,“你跟蕙蕙是什么关系?她人呢?我要见的是她!” “蕙蕙她刚用过饭,正在休息,不想见你们。”谢锦朝语气温柔,“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吧。” 第二百四十三章 林小姐,有事吗? 他对薛蕙的称呼如此亲密,语气如此熟稔,一看关系就不简单,林珅不由得握紧拳头,不忿地看向谢锦朝,“不可能,她不可能不见我,定然是你从中作梗!” 谢锦朝微笑,“林生,我看你不禁自恋,还有被迫害妄想症。这后山是蕙蕙的后山,工人也是蕙蕙的工人,我来得少,怎么作梗?你若是不信,那就请回吧。” 说完,谢锦朝作势往门内走去。 林珅抿了抿唇,忽听林燕子大喊,“等等!” 谢锦朝顿住脚步,转身,眸色乍然清冷,“林小姐,有事吗?” 对于林珅,谢锦朝的态度必然是复杂的。 单是他曾跟薛蕙说亲这一点,谢锦朝面上做的不在乎,但作为一个男人,心里仍旧抱着一较高下之心,没有人会愿意比前任差。 幸而现在薛蕙喜欢的是他,他肆意讽刺林珅的底气也来源于此,哪怕林珅并不知他跟薛蕙的关系,他自己心里知道就行。 但对于林燕子,谢锦朝非常不耐,甚至厌恶,明明白白地表现在表情上。 从一开始他便看出来,林燕子借着薛蕙的名义接近他,为了拉近关系,在他这个薛蕙夫家小叔子的面前,把薛蕙以前在闺中的私事全都 抖搂的干净。 还有那次她想要薛蕙帮忙说媒。 若说上次他在薛蕙房间打地铺时,薛蕙提及不想跟林燕子做妯娌,约莫是有私心所在,但在她让薛蕙说媒那会儿,薛蕙绝对是以一个局外人的视角回答,而林燕子却因为薛蕙拒绝而对薛蕙大发脾气。 她根本从不把薛蕙当朋友。 她们二人成为朋友,是因为境遇,却不是因为脾性,若林燕子漂亮有钱有人疼,转头就跟薛婉做朋友去了。 看到谢锦朝的眼神,林燕子脸色白了白,小心翼翼地说,“锦朝,媒人说……” “我不喜欢你,不答应这门亲事,有什么问题吗?”谢锦朝直接打断她的话。 林燕子面露受伤之色,“可是,你一开始怎么没有拒绝?” 谢锦朝不答反问,“那又怎样?考虑就是同意吗?我当初是看林小姐你,孤身一人被人欺负,才上前助你,如果你要因此赖上我的话,我情愿没救过你。” 林燕子脸色煞白,毫无血色,眼眶一瞬间就红了,泪水很快凝结在眼角,一滴一滴往下流。 林珅到底是心疼妹妹,见不得她被谢锦朝如此侮辱,一把将林燕子拉到身后,“谢锦朝,你不要欺人太甚!你当自 己是香饽饽呢?赖上你,我林珅的妹妹,怎么可能会赖上你。” 谢锦朝嘲弄一笑,“没有就好,林生要是有什么话要带给蕙蕙,就转告于我,要是没有,那我就不奉陪了。” 林珅犹豫。 他来时,并不知道谢锦朝在这儿。 现在定然是不能让林燕子留在后山干活了,要不然时常见到谢锦朝,她根本不可能死心。 偏偏这时候林燕子拉住林珅的手,摇了摇,含泪看着他,目的显而易见。 她想在后山干活。 林珅心里的那点心疼转瞬间散去,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对谢锦朝说,“等等,我听说蕙蕙找到了表哥?不管怎么样,薛家伯父伯母也是养她长大的,薛家伯父断了腿,躺在床上,她要是有心的话,就去看一看吧,若是有什么误会,趁早解开。” 谢锦朝面色清冷地应了一声,“还有吗?” 林燕子在身后摇摇林珅的手腕。 林珅脸色一黑,“没了。” 说完,在林燕子惊讶的表情中,将她拉走。 就是没有林燕子这回是,他也不会对谢锦朝开口,他不可能向谢锦朝低头。 “哥!” “回家!”林珅斥道。 “我不!” 林燕子不甘地挣脱林珅的手 腕,冲到谢锦朝面前,“锦朝,我想来山上干活,你帮我与蕙蕙说一声好不好?” 谢锦朝居高临下,冷眼看着她。 见他不说话,林燕子又说,“我跟蕙蕙关系那么好,你跟她说一声,她肯定会同意的。” 不等谢锦朝回答,林珅上来将林燕子拉走,怒道,“林燕子!你还知不知羞耻?人家明明白白的拒绝你,你非要倒贴上门,自奔为妾,丢人现眼,你才甘心?” 林燕子看着怒气冲冲的林珅,反驳,“咱们来不就是为了这个忙,我想来干活挣钱,有什么错?他平时又不在后山。” 林珅一噎,指着她的食指直打颤,“你——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林燕子默了默,小声嘟囔,“薛蕙都嫁人了,你还不是一样背着嫂子来见她?” 林珅:“……” 谢锦朝回到大棚。 薛蕙面前摆着一个盆子,里面放着很小很小的颗粒,看上去是什么种子。 而且,谢永康这小子,不知何时到了薛蕙旁边,跟她有说有笑。 谢锦朝走上前。 谢永康先看到了他,颔首,“二堂叔。” 薛蕙手上动作不停,抬眼看了谢锦朝一眼,噗嗤一笑,“二堂叔,突然感觉你好老 啊。” 谢锦朝嘴角抽了抽,“没事,我是堂叔,你是堂婶。” 薛蕙心跳漏了半拍,嗔他一眼,转头看向谢永康。 谢永康并未察觉什么,只是感叹道,“哎,二堂叔只比我大两岁,小堂婶跟我一样大,我也不乐意这样叫啊……” 但他辈分免,又能怎么办。 谢锦朝走上前,仔细看着盆里的种子,不解地问,“这是什么?” 薛蕙抬眼看了他一眼,“草莓。” “草莓?这又是什么蔬菜?” 薛蕙解释,“这不是蔬菜,是一种水果,红红的,酸甜酸甜的,很好吃。” “红色,酸甜,那岂不是跟西红柿一个样儿?”谢锦朝想象了一下。 “……” 薛蕙只好说,“草莓更好吃,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这时候国内是没有草莓的,兴许有野生的赤裸裸,但跟现代的草莓也有些差距。 现代所指的草莓传入的较晚,品相好的草莓价格也不低。 要是在这个朝代种出来,薛蕙保证,受欢迎程度绝对不必妃子笑的荔枝。 草莓有种,外表均匀分布的小点就是种子。 薛蕙眼下正在处理草莓种。 这几天工人们没有停过,第五个大棚也要建好了,用来种草莓正好。 第二百四十四章 弄得真不错 只是草莓的生长周期要比蔬菜长一些,大约要等明年三四月份才能上市,就当投资了。 谢锦朝帮忙用纱布包种子。 薛蕙不经意地问,“你刚才去哪儿了?” 谢锦朝笑着说,“没有去哪儿,狗蛋许久不见我,跟我说说话。” 薛蕙名义上找到表兄,却也没有把薛俊堂薛立赶走,只要他们安分,薛蕙不会把他们怎样,薛俊堂屡次来闹,这才被打伤,要怪就怪薛家人不知足,硬要说薛蕙是亲生。 况且偷孩子也并非全是诬陷,薛俊堂夫妇心里有鬼,薛蕙的来路绝对不正。 他会帮林珅转达才有鬼。 至于让林燕子到后山干活,这就更不可能了。 两人一边干活,一边拉着家常,谢永康倒是没察觉出来什么。 把包着种子的纱布浸到水里,薛蕙拍拍手,“好了,永康,你回去歇着吧,明天还要去府城。” 谢永康摇头,“没事,小堂婶,我不累。” “那要不这样,你去帮我叫几个人。”薛蕙点出了几个人的名字。 这几人是薛蕙观察了许久才点出来的人,都是胆大心细,为人又踏实的。 其中就有卫里正的二儿子卫河。 “叫他们做什么?” “跑商。先让他们跟着你们 跑一跑,说不定以后能派上用场。” 五号菇房的菌子也快成熟,同样送往府城。 但要跟三号和四号菇房错开时间。 几人被叫过来之后,薛蕙与他们说明来意。 跑商赚钱啊。 虽然跑商的村民们嘴还算严实,没往外说,但家里的妇人跟旁人闲话时,有人问起,难免会显摆一下,这下就传出去了,跑商一趟有十两银子,一个月去府城八.九趟,几十两银子。 前两天还听人说,商队回来的时候还会带货,运送的人也可以入股,听说谢忠义一下子到手一百八十两呢。 这一传出去,那几个选择在大棚里种菜的村民后悔不迭,还有人私下来找薛蕙,说自己后悔了,想去跑商。 卫河几人听闻之后,个个都点头答应了,开心着呢。 尤其是卫河,以后里正肯定是他大哥继承,他自己有个营生也好。 薛蕙笑着说,“既然都答应了,那明天你们先跟着跑一趟,感受感受,听堂伯跟彪子的指挥。今晚上回去准备一下,跟家里人说一声,要在府城住一晚。” “好嘞。” …… 翌日,后山的山脚下,又停满了马车。 这马车除了县城里来的,还有自家商队的。 值得一提的事, 这次,一品居的采购来拉货,唐掌柜亲自跟着来了。 他身边还有郭二掌柜,还有一个年轻些的掌柜,若是薛蕙在,定然就认出来,这是府城荟萃楼的王掌柜。 王掌柜想通过郭二掌柜结交谢家,郭二掌柜就找了唐掌柜引荐。 唐掌柜欣然答应。 在山脚下下了马车,郭二掌柜跟王掌柜打量着这后山。 最后得出结论,“弄得真不错。” 王掌柜点头,不经意见看到了一个熟面孔——谢永康。 他正在帮忙抬货。 王掌柜并不知谢永康的名字,只是曾在约见薛蕙那日见过他跟在薛蕙身后。 看来,薛蕙被叫回来,他也成干苦力的了。 “是吧?”唐掌柜笑呵呵的,瞧着不远处透明的棚子,想必那就是薛蕙说过的大棚了,“走,我领你们上去。” “那是什么?”郭二掌柜指着不远处的大棚问。 “那应该是大棚,听说是用来种菜的,走,咱们走那边,顺便看看。”唐掌柜领着他们走向大棚那方向。 塑料膜光滑透明,在一定角度看过去会反光,一直到走近了,唐掌柜等人才看到里面绿油油的。 郭二掌柜揉揉眼睛,“里面那是菜?” 唐掌柜捋着胡子,“我看像,上回我 来的时候还没影呢,没想到这么快,大棚里的蔬菜都出苗了。” 王掌柜感叹,“这家人也是奇才,又种菌子又种菜,也算是把这一行做到极致了。” 郭二掌柜好奇大棚的材料,唐掌柜按照自己的理解说,“这是人家独门手艺,就跟宣纸一样,不外传的。” 郭二掌柜点点头,没再追问。 等走进了一看,三人发现,里面确实是青菜,这青菜还不是普通的种法,种在土里,而是种在架子的凹槽里,一层一层的。 正有意婶子在水槽通道里加调配的营养液,其实就是水跟化肥等营养物质调配的液体,营养液顺着管道,流进每一个凹槽。 三人越看越觉得稀奇,越看越觉得精妙。 原来种菜还能这样种! 郭二掌柜感叹,“这回我可真是开眼了。” 王掌柜也说,“我也是头一次见这种方法,节省空间,还不用费力。” 他打定注意,等青菜上市了,一定要多买一些。 青菜在冬天,要比菌子的储存时间还要长,放到地窖就存的更久了。 唐掌柜望了望,前两个大棚都已经出苗了,第三四个大棚的地面平整,不知道种的什么。 过了大棚,就是菇房。 唐掌柜感叹,“哎呦 ,我上回来的时候才一个,现在都六个了。” 一号,二号,三号,四号,四个菇房里的婶子正在忙活着采摘,外头有人清点称重,有条不紊。 唐掌柜没见着薛蕙,倒是见着了彪子。 彪子正在四号菇房门口,帮着清点。 唐掌柜说,“你们在这里稍等。” 他走过去问彪子,“小兄弟,薛姑娘在不在?” 彪子看到他,笑道,“原来是唐掌柜,嫂子在呢,现在应该在六号菇房。” 说着,彪子指了指六号菇房的方向。 “好,谢谢你了小兄弟。” 唐掌柜走回去,对着郭二掌柜和王掌柜指了指六号菇房,“走,老板是个大忙人,在那里面呢。” 王掌柜只当唐掌柜指的是谢家的当家。 菌子的采摘,清点,村民们已经非常熟悉,不需要薛蕙时时看着。 她现在正在六号菇房,又发现了一窝鸡枞,比昨天的数目还多,挖了小一筐。 “走吧。”薛蕙晃了晃篮子,嘴里嘟囔着,“那些来拉货的人应当还没走,我呢,一人送一点鸡枞给他们,让他们带给掌柜们尝尝鲜,掌柜们肯定知道这是我种出来的,就当宣传了。” 谢锦朝应着,打开了菇房的门,迎面撞上了唐掌柜。 第二百四十五章 仰慕已久 “哎呦,这位就是谢老板吧?” 王掌柜上下打量着谢锦朝,笑呵呵地打招呼,“久仰久仰。王某早就听说了你的名字,今日得以相见,是王某的荣幸。” 王掌柜内心感叹,没想到谢家的老板那么年轻,难怪就允许薛蕙一个小丫头出门经商。 谢锦朝打量他两眼,立刻认出这是来找薛蕙的生意人,说,“你认错人了,我姓谢,但不是这里的老板。” 王掌柜面色一僵,随即道,“抱歉,抱歉,是王某眼拙了。那后山老板……” 谢锦朝看向菇房门内,对薛蕙说,“有人找你。” 王掌柜也朝着门内看去,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不是薛蕙么? 旁边这位少年的“有人找你”肯定不是对她说的。 王掌柜的视线越过薛蕙,往她身后瞧了瞧,却见她身后空荡荡的,没有别人。 王掌柜正疑惑着,薛蕙已是提着篮子走到门口,顺手将门关上,看到眼前的唐掌柜,笑道,“唐掌柜,你怎么这时候来了?多日不见,生意如何啊?” 王掌柜愣了愣,见薛蕙跟唐掌柜熟稔,瞪大眼睛。 难道…… 薛蕙真是这后山的老板? “托薛姑娘的福,酒楼生意不 错,对了,我给你介绍两个人认识。”唐掌柜白胖的圆脸笑起来,“这位是掌管宜春县酒楼生意的郭二掌柜,这位是府城来的王掌柜。郭二掌柜,王掌柜,这就是你们要见的后山老板,薛姑娘。” 薛蕙顺着唐掌柜的指向看过去,面上露出一丝微笑,“郭二掌柜,王……掌柜,又见面了。” 郭二掌柜,“薛老板。” 王掌柜整个人都处于呆滞状态,直到郭二掌柜悄悄拉了他一把,他才反应过来,讪笑,“薛姑娘,又见面了。” 云西府的百姓千百年来没少尝试过种菌子,这么艰难的事,肯定是失败了无数次,积累了许多经验才成功的,种出菌子的人,肯定不可能是薛蕙这个小丫头。 兴许是谢家的老爷子种出来的,只是年纪太大了,无心管理生意,一心研究菌子,才把生意交给薛蕙打理。 不,说不定薛蕙一个谢家儿媳,兴许只是个挂名老板。 要不然她一个小丫头,怎么管得了这么大的后山? 唐掌柜的视线在王掌柜身上逡巡,“怎么?二位认识?” 薛蕙笑着答,“在府城见过一次。” 王掌柜动了动嘴唇,对上薛蕙笑眯眯的眼神,讪笑着 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含糊着应道,“是是是,在府城见过一次。” 薛蕙挎着篮子往前走,边走边道,“三位今日此来,是为了什么?” 唐掌柜回答道,“哦,是王掌柜,他对你仰慕已久,想要亲自来见见你,我还想着当个中间人呢,哪成想你们见过。” “仰慕已久?”薛蕙玩味地重复着这几个字,笑着看向王掌柜,“真的吗?王掌柜?” 王掌柜扯了扯嘴角,话中有话,“王某对种出菌子的人,确实仰慕已久。” 薛蕙笑眯眯的,“哦,多谢了。没想到,王掌柜为了我,竟然还亲自来了一趟,真是叫我感动无比啊。” 王掌柜脸色一僵,“既然如此,薛姑娘可否带我们参观一下菇房啊?” 他心里暗忖,这薛蕙脸皮也真是厚,竟然就这么把种出菌子的功劳揽下了? 等到了菇房,看她还有什么话说。 薛蕙回答,“前面几个菇房里头的人正在忙着采摘,咱们过去,只怕会碍手碍脚。” 王掌柜心道,果然开始推辞了。 又听薛蕙说,“既然王掌柜好奇,我带你们去五号菇房看看吧。” 呦,竟然答应了? 王掌柜挑眉,心里琢磨着,薛蕙指 不定又用什么办法把功劳揽到自己身上呢。 一行人走向五号菇房。 王掌柜瞥了薛蕙身边的谢锦朝一眼,捻了捻胡子,笑着说,“这位,应该就是薛姑娘的夫君了吧?真是一表人才啊。” 此话一出,唐掌柜跟郭二掌柜也朝着谢锦朝看过来。 唐掌柜只知薛蕙是谢家的儿媳,但几次接触下来,反倒没见过她丈夫,都是她一人,还有那个叫彪子的小兄弟在处理生意,现在终于见到人了。 唐掌柜暗暗打量谢锦朝,容貌英俊,身材挺拔,单论外表,跟薛姑娘倒也相配。 谢锦朝不答,只道,“在下谢锦朝,先谢过几位掌柜在生意上对蕙蕙的照拂。” 唐掌柜摆手,“谢公子客气了,哪有什么照拂不照拂的。” 王掌柜笑着说,“我看谢公子眉目聪颖,应该习得一手发菌子的好手艺吧?” 谢锦朝面色怪异地看了他一眼,“没有,我平日在书院读书,不曾学过。” 王掌柜恍然大悟,难怪这么大的生意让一个姑娘家来打理,原来是他在读书,没有时间。 谢家,就这一个儿子吗? 王掌柜就这么问了出来。 唐掌柜不明白,王掌柜称是自己对种菌子的 人仰慕已久,薛蕙就在他边上,他为何要一直追着谢锦朝问? “我有位兄长,长我两岁。” “那你兄长可会种菌子?”王掌柜不解道。 “不会。” “为什么?” 王掌柜奇了怪了,这么好的手艺谢家老爷子竟然不传给后人吗? “他体弱多病,负担不了,便没教给他。”谢锦朝回答。 薛蕙没把种菌子的手艺教给谢锦明,而是教给毛文静,多半就是出于谢锦明的身体考虑,剩下一些原因是不想跟谢锦明牵扯太深。 “那你大嫂呢?” 谢锦朝耐着性子答,“倒是会种菌子,整日在菇房里忙活。” 王掌柜了然地点点头,这才对嘛。 谢家两个儿子,一个体弱,一个读书,只剩下儿媳了。 大儿媳得看重,传授了种菌子的方法,薛蕙却只能抛头露面的打理生意。 到了五号菇房,在薛蕙的指印下消毒,带鞋套,随后进了门。 郭二掌柜就跟唐掌柜第一次来菇房的时候的表现是一样的,非常好奇,见什么都得问一问。 回答的人变成了唐掌柜,他一副波澜不惊,见多识广的样子,给郭二掌柜解释。 王掌柜见此,更加确定,薛蕙根本就不会种菌子。 第二百四十六章 无可奉告 王掌柜眼珠子一转,指着菌包问,“薛姑娘,敢问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啊?” 薛蕙解释,“是木屑麸皮之类的营养物质。” “那只要弄上这些东西,就能生菌子了?” “当然不是。”薛蕙怪异地看了王掌柜一眼,这还用问吗? “那里面还有什么?” “菌子的种子。” “菌子的种子?这是什么?怎么弄的?”王掌柜追问。 唐掌柜不由得皱眉。 王掌柜这话问的不合适吧? 这是人家的独门手艺,哪能说出来呢? 郭二掌柜暗中拉拉王掌柜的袖子。 “菌子的种子就是孢子,至于怎么弄的,这个无可奉告。”薛蕙微笑。 其实说清楚原理,他们也不会操作,但薛蕙只怕连原理都说不清,他们没有经历过九年义务教育的知识支撑,要听懂很难,薛蕙也不想费这个口舌。 王掌柜“哦”了一声,果然,薛蕙肯定是不知道。 出了菇房,薛蕙引着几人到青砖房小院坐坐。 柏崖正在院子里捣鼓草药,听到声音抬了抬头,“丫头回来了。” 薛蕙应了一声。 王掌柜走上前,拱手道,“您就是种菌子的谢家老爷子吧?久仰久仰,我早就听闻了您的大名,今日一见 ,果然名不虚传。” 薛蕙跟唐掌柜一愣,互相对视一眼。 柏崖也怔了怔,随意捋了把山羊胡子,嘴角一裂,“久闻我的大名?那你说说我叫什么?” 王掌柜一顿,“您就是谢老爷子嘛。您种的菌子现在整个云西府的百姓都知道了,您就别谦虚了。” 薛蕙:“……” 唐掌柜:“……” 柏崖冷笑,“我可没谦虚,我不是什么谢老爷子,我也不会种菌子。” 王掌柜面皮子一僵。 柏崖又说,“就是真正的谢老爷子来了,他也不会种菌子,种菌子的人搁那儿呢,谁告诉你种菌子的人是谢老爷子?把人给我喊出来。” 王掌柜顺着柏崖的指向看过去,就见薛蕙,谢锦朝,唐掌柜,郭二掌柜站成一排,直勾勾地看着他。 这场面,别提有多诡异了。 谢老爷子不会种菌子? 难道种菌子的人真是薛蕙? 一想到这种可能,再想想自己的所作所为,王掌柜额头直冒汗。 唐掌柜方才才明白,难怪王掌柜一直追问谢家的事,原来根本不相信菌子是薛蕙种出来的。 唐掌柜忍不住走上前,圆场道,“王掌柜可是被手底下人糊弄了?会种菌子的是薛姑娘,方才那些知识 ,都是她教我的呢。” 王掌柜只能就坡下驴,讪笑,“是是是,瞧我,都是底下人不尽心,害我误会了,回去我一定好好严惩。” 薛蕙一开始就看出王掌柜的态度,笑了笑,没说什么。 忽地,柏崖一声惊呼,“哎呦,今儿又有鸡枞呀!” 闻声,唐掌柜看过去,这才发现,薛蕙挎着的篮子里,竟然放着一小筐鸡枞菌。 他激动地冲过去一瞧,拿起来仔细看了看,闻了闻,兴奋地大叫起来,“真是鸡枞!老郭,你快看,真是鸡枞!薛姑娘,你竟然种出了鸡枞菌?” 上次薛蕙便说要种鸡枞跟松茸,唐掌柜当时并未当真,哪想到真种出来了? 老孔这回怕是悔的肠子都青了吧? 郭二掌柜围过来,“大冬天还能见到新鲜的鸡枞,不容易啊!这一看就是刚摘的!” 薛蕙笑笑,“还不算成功,只出了这么些,既然三位来了,那不如就留下吃个午饭,我就拿这些鸡枞来招待你们。” 说着,她就拿着篮子去了厨房。 “好好好。”唐掌柜忙不迭应着,一张圆脸笑成了花。 上回吃鸡枞,还是几个月前。 王掌柜看着唐掌柜开心的样子,悄悄拉拉唐掌柜的袖子,小声 说,“菌子,真是她种出来的?” 唐掌柜压低了声音,“这还能有假?我骗你干什么?你看,鸡枞都种出来了。” 王掌柜一脸呆滞。 完了。 彻底完了。 原来菌子就是薛蕙种的,生意就是薛蕙自己的。 王掌柜回想一下自己近来的行为,忽然觉得自己就跟跳梁小丑一样,自我感觉良好,其实人家根本就没在意。 唐掌柜压低生意说,“可别看她是个丫头就小瞧了她,老孔就是那样儿,结果现在生意一落千丈,过了年掌柜就得换人了。你再看看这鸡枞,还有那大棚的菜,反正啊,只要跟薛姑娘合作,生意绝对差不了。” 王掌柜擦擦额头上的汗,含糊地应着,心底庆幸,自己糊里糊涂地买了菌子,生意不至于被人抢走。 王掌柜这回来,一是想着跟老板洽谈价格,而是想着在老板面前给薛蕙上上眼药呢,这下直接捅了人家的眼窝子了! 香喷喷地饭菜上桌,唐掌柜看着桌上的几道菜,食指大动,对薛蕙竖起了大拇指,“竟然还有蒜蓉茄子!” “这是空心菜?我上次见的时候还是上次!” “韭菜炒蛋,闻着好香啊!” 见了几盘青菜,唐掌柜三人就跟饿 死鬼投胎似的,双眼冒光,口水直流,但碍于这是在别人家做客,面上仍保持着镇定。 若是自家酒楼,唐掌柜早就不客气地动筷子了。 他吞了吞口水,“托薛姑娘的福,我今儿可算是有口福了。” 郭二掌柜也附和,“自打一入冬,我就没见过青菜叶了,可真不容易。” 王掌柜也想补救一下,说,“薛姑娘真是了得啊,不禁能种菌子,还能种那么多青菜,等着青菜一上市,我保证大购一笔。” 很快,最后一道鸡汤上桌。 闻着鸡汤味儿,唐掌柜一个劲儿地夸奖,“薛姑娘厨艺了得,你那一道干炸蘑菇,至今还非常火爆呢。” 原来干炸蘑菇,也是薛蕙教给唐掌柜的。 王掌柜一张老脸臊的通红,都不好意思瞧薛蕙了。 “唐掌柜过奖,来尝尝鸡枞汤。” 薛蕙拿起勺子,给几人盛汤。 “我来吧。”谢锦朝接过她手里的勺子。 薛蕙也不推辞,自己往边上一坐,等着吃喝。 谢锦朝舀的第一碗鸡汤,稳稳地放在薛蕙面前,第二碗给了柏崖。 柏崖昨天刚喝过,却不觉得腻味,边用勺子搅合,边叹道,“真香啊。” 薛蕙捧着热鸡汤,顺口问道,“我表哥呢?” 第二百四十七章 道歉 “他?跟着商队回府城了。” “哦。还回来吗?” 柏崖砸吧砸吧嘴,“想是要回来,等过年再回去。” 过年时候王府有宴,云西王可不能缺席。 薛蕙应了一声,心里却疑惑,为啥她感觉王爷失踪,藏锋一点儿都不急呢? 谢锦朝依次把鸡汤放在众人面前,自己在薛蕙身边坐下。 唐掌柜舀起一勺鸡汤,吹了吹热气,喝道口中,闭上眼睛品着味道,“嗯”了一声,拖着长腔,“鲜甜可口,浓香四溢,好喝!” 郭二掌柜则是先吃了口蒜蓉茄子,香辣酸爽,在冷飕飕的冬天叫人欲罢不能。 王掌柜尝了口鸡枞,激动地满面红光,夸道,“肉质肥嫩,质地细腻,鲜甜香脆,不愧是鸡枞啊!要不是薛姑娘,我哪能吃到这么美味的鸡枞汤。” 薛蕙扯了扯嘴角。 接下来,王掌柜为了表态,每吃一道菜,总会感叹一句,“要不是薛姑娘,我哪能吃到这么美味的菜肴啊。” 他不是硬夸,而是真心实意。 一是因为薛蕙的手艺,二来是因为实在太久没吃过这些菜,太馋了。 说到最后,柏崖忍不住怼道,“乖乖吃你的吧,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王掌柜讪笑。 吃到一半, 王掌柜朝着薛蕙举了杯茶,“薛姑娘,王某小人之心,以往多有得罪,还望海涵。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薛蕙放下筷子,也举起茶杯,“王掌柜客气了,我并未放在心上。” “薛姑娘大度。” 王掌柜此来,就是想跟老板谈谈价格,嘴张了几次,才说出来,还跟薛蕙保证,会跟所有的掌柜们通气,让他们给薛蕙捧场。 薛蕙这才答应,给他便宜了几文钱。 酒足饭饱,唐掌柜默默地抚了下肚子,吃的有些撑。 难得有吃这么多的时候。 三人跟薛蕙告别。 薛蕙并没有把鸡枞全都放到汤里,还剩了一小筐,拿纸包起来,交给唐掌柜,“掌柜要是不嫌弃,这些鸡枞你就带回去吧。” 唐掌柜手已经抓到纸包上了,嘴上却推辞,“这样不好吧?” “没事,我这还有呢。” “那就多谢薛姑娘了。”唐掌柜匆忙收起来,生怕薛蕙反悔似的。 薛蕙送三人离开,站在原地瞧着三人的背影,忍不住嘟囔,“我怎么觉得,他们走路的姿势怪怪的?” “吃撑了。”谢锦朝说。 “……” 马车上。 “哎,你这臭小子,干啥?想偷我鸡枞是吧?”唐掌柜连忙把鸡枞纸包揣 到袖子里。 郭二掌柜尴尬地收回手,讪笑,“我就是看看,看看。” “看看?我怕你一看,就少一半。”唐掌柜护食的紧。 到了县城,三人分道扬镳,唐掌柜回了自己的一品居。 他迫不及待地打开纸包,看着里头新鲜的,根部还带着泥的鸡枞,宝贝似的摸了摸。 这时,店小二进来禀告,“掌柜,徐老爷来了,在天字甲号雅间,您可要过去看看?” 这徐老爷,是县城有名的富绅,也是县城商会的会长,跟唐掌柜是熟识。 “行,我知道了。”唐掌柜应了一声。 店小二正要离开。 唐掌柜喊住他,“等等!” “掌柜还有什么吩咐?” 唐掌柜把鸡枞纸包给他,“这是我新的的鸡枞菌,你拿去给厨房,叫他们做一份鸡汤来,给徐老爷他们送过去。” 薛蕙凭白送他鸡枞,定然是想叫他宣传宣传嘛。 老徐来的正好,他可有口福了。 店小二接过来,应声是,拿到了厨房,不出意外,厨房的大厨们都惊了。 一个个抢着做鸡枞汤,然而自己手底下还有任务,最后被一个姓马的大厨拿到手。 虽然没抢到,但人人都盯着马大厨的进度。 无外乎其他,后厨的菜肴 做出来,大厨们是能尝一口的。 马大厨的鸡枞汤做出来,倒到瓷盆里,还剩了个锅底。 他拿起勺子舀一勺放嘴里,热汤下肚,浑身舒畅。 “哎哎哎,让我喝一口。”旁边的大厨掂着自己的大勺子来了。 马大厨叫道,“你别一下子给我舀光了。” “我也要喝。” 马大厨,“你快点吧你,菜都要糊了!” 最后那边汤底,也不过一人几口,喝得满肚子热气,舒适的很。 马大厨喝了最后一口,叹道,“也不知道掌柜哪里弄来的鸡枞。” “我听人说,掌柜今儿跟郭二掌柜去见那种菌子的人了,估计就是人家种出来的。” “掌柜以后应该也会买很多,到时候就有的喝了。” …… 这厢,唐掌柜估摸着时间,到了天字甲号雅间,敲开门进去。 “哎呦,老唐,是你啊,我当是谁呢!”徐老爷站起来,跟唐掌柜笑着寒暄。 在座之人都是县城有名的富绅。 还有一位光头的中年男子,身上带着煞气,唐掌柜与他不熟,但知晓,这人是宜春黑道上有名的人物,龙爷。 唐掌柜与众人寒暄了几句,在一个座位上坐下,“你们今儿来的可真巧,我得了一样好东西,正好 给你们尝尝。” “是啥好东西?”徐老爷好奇地问。 “你这老徐头,就知道吃!”唐掌柜揶揄。 “哈哈哈哈。”众人一阵哄笑。 唐掌柜卖了个关子,“不要急,马上就来。” 被唐掌柜这一搅合,众人都放下了筷子,谈天说地,等着唐掌柜的惊喜。 很快,店小二敲门进来,手里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着一瓷盆。 “难不成是蟹汤?”有人猜测。 “不是。” 唐掌柜站起来,亲自把瓷盆放到正中央。 众人纷纷看过去,那汤黄澄澄的,却不油腻,边上飘着红枣,枸杞。 “鸡汤?” 众人有些失落,还以为什么好东西呢。 “对,就是鸡汤,这可不是普通的鸡汤!” 唐掌柜边说,边盛了一碗放到徐老爷面前,“老徐,你先尝尝。” 徐老爷见唐掌柜郑重,拿起勺子舀一勺,吃口气喝到嘴里。 “怎么样?”旁边人问。 众人都看着徐老爷。 徐老爷拿起勺子又舀了一勺,“这是怎么鸡汤?” “好喝吧?” “味道不一样。” 唐掌柜笑了笑,第二碗放到龙爷跟前,一一给众人盛上,“你们猜猜是什么汤。” 龙爷吃到了鸡枞,当即便猜出来,“是鸡枞汤!” 第二百四十八章 稀罕 众人品着口中的鸡汤,正疑惑着,听龙爷这么一说,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鸡枞汤!” “我就说味道怎么这么特别。” “嗨呦,我好几年没喝过这个味道了,这东西可难得。” “去年底下庄子上给我送来了一些,开伞了的,口感比这差多了。” “原来这个叫鸡枞,我才知道,以后可得记住了。”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喝着汤,吃着里面香而不腻的肌肉,美滋滋的,羡煞旁人。 唐掌柜扬起了笑脸,“几位,怎么样?这东西稀罕不稀罕?老夫没有骗你们吧?” 徐老爷放下汤勺,哈哈一笑,“稀罕,确实稀罕,老唐,你这鸡枞,是怎么得来的?” “就是啊,我刚就觉得奇怪,这大冬天的,哪儿来的鸡枞啊?” 唐掌柜笑道,“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大冬天能有菌子,鸡枞就不是菌子了?” “说的也是,不过要种鸡枞,应该比普通菌子难多了。” 唐掌柜应道,“这倒是,薛姑娘那么大一个菇房,也就出了那么一小筐。” 说着,他还比划了一下那筐子的大小。 众人一听就知道他口中的“薛姑娘”是种出菌子的人。 有些人听 过,也有些人没有听过。 在座之人有些身家,在宜春县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对于新上市的菌子,自然毫不吝啬,各家的采购们都入手了不少。 大冬天有菌子上桌,有人奇怪一下就会多问一嘴。 徐老爷便是这样,下人也如实告知菌子的来历。 薛蕙这个名字当时就入了徐老爷的耳,他跟下人夸了两句,便抛之脑后。 如今又从唐掌柜的嘴里听到,徐老爷便说,“这位薛姑娘这是个能耐人,千百年来没人种出过菌子,偏偏就叫她种出来了,还种出来鸡枞这等珍稀的菌子,不一般呐。” 菌子常生于山上,在特定的季节生长,不能人为种植,从泥土中出来,死后也化为一抔尘土,因此有些迷信之人认为菌子是圣物,是上天赐予人类的宝物。 世代变迁,人们也都接受了菌子无法种出来这个事实,现在有人能种出来,能不感叹么。 另有人附和,“我手底下一个店铺前几天刚收了一批从府城来的布料,数量多,料子又好,我当是还以为是你们谁手底下的商队顺道办的呢,问了掌柜才知道,那布料就是那位薛姑娘从府城运来的,听说她那菌子已经卖 到了云西府,连王府,府衙都有生意呢。” 王府,府衙等这些地方,主子们的用品等闲不得,采购有专门合作的地方,等闲插不进去,但菌子这种稀罕的东西,采购们想讨主子们的欢心,反倒容易搭上话。 唐掌柜附和道,“哎,老程,你这话说的可不错,我今儿为啥去找薛姑娘?还不是府城一朋友请托?他就是没抢到菌子,才想着来托我。” “呦,那看来菌子在府城的生意不错啊。” “你们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见见这位薛姑娘。” 众人你一嘴我一嘴,龙爷倒是没搭腔,一勺一勺地喝着汤,把碗里的鸡枞跟鸡肉吃的精光,又看桌子中间的瓷盆两眼。 唐掌柜有眼色,站起来冲着龙爷笑笑,“您坐,我来就行。” 看上去他跟众人称兄道弟,实际上还是矮了一截的。 他给龙爷又盛了一碗汤,放到龙爷面前,“您慢用。” “好你个龙大胆,趁我们不注意偷喝是吧。”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众人哄笑起来。 话音一转,方才说话的老程说,“既然这位薛姑娘有点本事,不如将她招进商会,如何呀?” 声音落下,雅间内静了静,只除了龙爷 慢慢喝汤的声音,再无其他。 众人纷纷把视线投向徐老爷。 这话也把徐老爷问住了,他动了动眉毛,认真地思考起来。 唐掌柜倒是没在这关头添嘴,说不定会适得其反。 这时有人说,“那哪儿行啊?她一个姑娘家,怎么能进商会?” 老程说,“老油条,你这话说的,既然她有点本事,为啥不能进商会?” “天底下哪有女人进商会的?” 两人突然就这女人能不能进商会这话题辩驳了起来,好不激烈。 周围人笑着眼瞧他们,看个乐呵。 到最后,两人谁也没有说服谁。 半响之后,两人才停下,往桌子中间的瓷盆里一瞧,鸡枞汤已经被人喝光了。 …… 明天,谢锦朝要去书院。 晚饭的饭桌上,薛蕙问他,“对了,你过年有没有假啊?” 谢锦朝点点头,“有,只不过五天而已。” 晚饭结束,王小花自告奋勇地去刷碗。 她本就有些害怕谢锦朝,现在更怕了。 因为她占了本属于谢锦朝的房间,看到谢锦朝就跟老鼠见到猫一样。 后山的工人已经下工,巡夜的人陆续上山。 薛蕙出去消食,谢锦朝跟上,想牵薛蕙的手,还是没牵 着。 谢锦朝叹了口气,走在薛蕙身边仰望星空,“蕙蕙,我明天就要去书院了。” “嗯。”薛蕙点头。 “你……” “我怎么了?” 谢锦朝偏头看着她,目光灼灼,“你就没什么想要说的?” 薛蕙认真地想了想,“嗯……那就,十天后见。” 谢锦朝:“……” 看着谢锦朝生无可恋的表情,薛蕙抿唇笑起来,越笑越大声。 她能不知谢锦朝的目的吗? 这两天以来,她出了亲了谢锦朝一下,连手都没叫他碰过。 这人表面上没露出什么,但看向薛蕙的眼神明晃晃地写满了怨念,就跟春闺的怨妇一般,有时候薛蕙都觉得心虚。 “好了好了,”薛蕙推着他往山下走,“你该下山了,要不然娘该怀疑了。” 她也曾纠结过她跟谢锦朝的事是否要告诉吴氏。 以前薛蕙不曾接触过感情,谈论起来大.大方方,想着以后有了喜欢的人定然不会隐瞒吴氏。 但现在,她有些心虚,下意识地想隐瞒这事。 一是为着这人是吴氏的二儿子,她名义上的小叔,谢锦朝,说出去着实不太好听。 吴氏跟谢秉恩心善,却也是非常传统的人,不知他们能否接受。 第二百四十九章 不舍 二是她与谢锦朝初初坦白,相当于一段恋情刚刚开始,这时候见家长有些不妥,若是到时她与谢锦朝没能在一起,吴氏处在中间会非常尴尬,不如等他们关系稳定些再说。 谢锦朝暗忖着他们最后一定能走到一起,却还是支持了薛蕙的想法,隐瞒。 不过他也知,吴氏已经开始怀疑,只是吴氏自己也不敢捅破这层窗户纸。 她知晓自己管束了不了谢锦朝,真相大白之后反而会把谢锦朝推远,让这个家分崩离析,才会用说亲那样的怀柔方式,不过还是失败了。 谢锦朝顺势往山下走,嘴里却感叹着,“你就这么盼着我离开?” “十天不见而已,又不是一辈子不见了。”薛蕙抿着唇,笑意盈盈的。 以前她觉得谢锦朝最是冷静,做什么都有条不紊,就连用来刺激她的说亲,他都能在书院安稳的等上十天再来收网。 现在他却因为回家,第二天去书院而磨磨蹭蹭,薛蕙心里觉得好笑之余,又有些甜蜜。 谢锦朝袖子一敛,“行吧,我走。” 到了山脚下,他垂了垂眼眸说,“你不用送了。” “好。”薛蕙点头,就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 谢锦朝:“……” 他 叹了口气,默默往前走。 走出去两步,谢锦朝顿住脚步,回头看,薛蕙还站在原地,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他扭回去,继续往前走。 几步之后,忽听身后薛蕙喊他,“谢锦朝。” 谢锦朝回身,既然薛蕙像个小炮弹似的,猛然冲到他怀里。 谢锦朝下意识地搂住薛蕙,脚步后退两步撑住。 薛蕙踮脚在谢锦朝脸上亲了一下,“啵”的一声,非常响亮。 亲完之后,她拉开距离,“好了,你回去吧。” 谢锦朝就等着她投怀送抱,哪会让她如愿离开。 在她退出他怀抱的那一刻,他紧紧箍住她的腰,另一手按住她的后脑,俊颜直勾勾地覆下来,吻住薛蕙的嘴唇,吸吮啃咬,唇舌交缠。 两人都是青瓜蛋子,吻技青涩,难免有磕碰。 谢锦朝学习能力极强,亲身实践了两次便熟练地勾着薛蕙的舌尖起舞,叫薛蕙忍不住沉醉其中。 他落在她后脑的手不知何时松开,而是缓缓移动,落在薛蕙的颈子,耳后,捧着薛蕙的脸颊,缓缓摩挲,亲密异常。 薛蕙呼吸急促,双颊通红,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谢锦朝为什么总是在饭后吻她? 她刚吃完韭菜,他不会觉得 有味道么? 虽然漱了口,但味道一时半会儿是消不掉的呀。 “唔……你……干嘛……咬我……” 薛蕙含混不清地说。 “专心一些。” 薛蕙:“!” 这句话叫薛蕙一下子联想到言情小说的霸总,挥一挥手包下整个商场的那种。 她把谢锦朝代入其中,想象了那个场面—— “噗哈哈哈哈哈哈——” 薛蕙憋不住,猛然大笑起来,趴在谢锦朝怀里,笑个不停。 谢锦朝擦了下脸上的口水,默默看着她:“……” 直到薛蕙笑够了才停下来,“谢锦朝,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嗯,你问。” “我刚吃完韭菜,你吻我的时候,不觉得有味道吗?还下得去嘴?” 谢锦朝脸色青了青,“你刚才,就是在笑这个?” “不是。” “那我告诉你,有味道,而且,味道很大。”谢锦朝一本正经地说。 薛蕙脸唰地红了。 明明是她问的问题,谢锦朝如实回答了,她又觉得不好意思。 谢锦朝又说,“而且,漱口难以漱干净,我好像舔到了你牙缝里的韭——” 最后一个字没说出来,薛蕙猛地闭上眼睛,整个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一头扎进他怀里,伸手 捂住谢锦朝的嘴,“你不要说了——” 早知道,她就不问了。 谢锦朝弯了弯唇,拿开薛蕙的手,低声说,“骗你的。我没有舔到韭菜,也没有注意味道,只是……” “只是什么?”薛蕙抬起头,露出两只眼睛。 “只是把注意力放在与你唇舌纠缠的刺激感之上。” 薛蕙脸颊有些烫,正要说什么,只听旁边传来一道幽幽地声音,“大嫂,二哥,你们怎么抱在一起啊?” 薛蕙吓了一跳,像弹簧似的唰地从谢锦朝怀里弹开,转身看着谢锦婷,欲盖弥彰地抚了下鬓角,把头发捋到耳后,“婷婷,你怎么来了?” “娘让我叫二哥回家,早点休息。”谢锦婷脆生生地说着,视线在薛蕙跟谢锦朝之间转了又转。 招娣姐过了年就十四岁了,也该相看成亲了,今儿还有媒人上门了呢。 自那次在马车上要谢锦朝抱着被吴氏训斥之后,谢锦婷也明白了一些事,至少她知道成亲,是一男一女生活在一起,睡在一起生娃。 她也明白了,只有结为夫妻的人才能搂搂抱抱。 “好。”谢锦朝应着,看向薛蕙,“时候不早了,那我先走了。” “嗯。” 薛蕙心虚,有些不 敢看谢锦婷单纯地探究地眼神。 “你先上山,我等你回去再走。” “好。婷婷,拜拜。” 薛蕙跟他们道了别,转身上山。 谢锦朝看着山坡上小院门口的灯笼晃了晃,才转头跟谢锦婷说,“走吧。” 谢锦婷“嗯”了一声,视线不住地往谢锦朝身上瞟。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 谢锦婷嘻嘻一笑,小声说,“二哥,你是不是喜欢大嫂?” “是。” “我就说。”谢锦朝一副恍然大悟地样子。 当时大嫂在酒楼喝醉,二哥可是抱了她一路呢。 “不要告诉爹娘。”谢锦朝叮嘱,“知道了吗。” 谢锦婷重重点点头,“我知道,我肯定不会说的!” 她现在还很单纯,觉得大嫂很好,二哥也很好,他们在一起她也很开心,根本不会多想别的。 …… 王掌柜没在县城过夜,在天黑之前赶到了府城,径直前往荟萃楼。 城南大市,正还热闹着。 一进主街,王掌柜就瞧见了路边买菌子的摊子,是一个农民大叔并着自己的婆娘跟儿子在卖。 荟萃楼现在正灯火通明。 小管事见王掌柜回来,迎上去,“掌柜,您回来了。” 王掌柜应了一声,“菌子买了吗?” 第二百五十章 跟薛蕙打好关系,没有坏处 “没呢,等您回来呢。” 王掌柜心里一咯噔,“快!快!跟我去一个地方。” 小管事见王掌柜面色急切,顾不上什么,赶紧跟着王掌柜往外走。 王掌柜去的,正是薛蕙告知他的小院地址。 没了薛蕙,小院现在是彪子坐镇。 王掌柜到了之后,被彪子认出来,免不了一番奚落。 这世上哪有这么嚣张的卖家? 也只此一家了,王掌柜不买,有人抢着买。 小管事不忿,正要替王掌柜出头,被王掌柜拉住。 王掌柜讪笑着照单全收,“误会,先前那都是误会,我今儿特意去了宜春县给薛姑娘赔礼道歉,都过去了。” 小管事瞪大眼睛。 怎么……掌柜去了一趟宜春县,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王掌柜没在意他的视线,从胸口掏出字据,“我这刚从县城回来,紧赶慢赶终于来了。瞧,这是我跟薛姑娘谈下的合作,白纸黑字,您给清点吧。” 进来的时候,他瞧见外面还有几个箱子没卖。 这批菌子本就被人预订了许多,而分派出去的大叔们拉去的第一批估计卖的差不多了,若是卖的快的,应该要回来拉第二批了,要是王掌柜来的晚一点儿,这批菌子就不见踪影了。 彪子接过字据瞧了瞧,验明是薛蕙签的字据无误,还给王掌柜,“你要多少?” “八百斤平菇,七百斤香菇。” 彪子叫了赵富贵一起给王掌柜清点菌子。 至于是怎么验明的,也非常简单。 薛蕙用的是带有闪片的粉色夜光墨水,入色强劲不褪色。 旁人不可能有这种墨水,也不可能仿造。 “平菇八百斤,香菇只有六百斤了。” 清点完毕,彪子如实告诉王掌柜。 王掌柜无奈,只能这样收下。 第二日,王掌柜就约见了当时联合压价的几位掌柜。 常氏商号在府城可不只这几个酒楼,这几位只是与齐掌柜走的近些,齐掌柜瞧着菌子稀罕,是笔好买卖,才联系了他们,也纵容他们压价。 正因为压价没成功,薛蕙将菌子拉到街上叫卖时,第一次,这几位掌柜都没有入手,憋着一股气想要逼薛蕙就范。 而那些不曾参与过压价的酒楼,常氏名下也好,非常氏名下也好,如群英楼,看准机会第一次就入手了一批,抢先推出菌子菜色,大赚一笔,又凭着百姓们先入为主的印象,生意日渐红火。 这几位压价的掌柜中,如王掌柜等,在第二批的时候就入手了菌子。 王掌 柜是阴差阳错,还抱着让薛蕙妥协的想法,而有些掌柜则是瞧着压价不成,只能向薛蕙妥协,入手菌子,成功分了一杯羹。 也有人观望到第三批,知晓翻盘无望,无奈入手,稳住酒楼生意不下滑。 现在,这几位压价的掌柜再聚头,言语之间充满了感叹。 谁能想到,他们几个活了几十年的老家伙,竟然全都栽在了一个小丫头手里。 本以为凭借常家的权势和几大酒楼的垄断,能逼一逼薛蕙。 薛蕙也知晓找酒楼不好使,说不定会被人使绊子,索性就去摆摊。 他们能联合起来,给酒楼们下通牒,不让他们购买薛蕙的菌子,却不能阻挡普通百姓的购买热情。 再有群英楼这种非常氏旗下的酒楼先入手,常氏旗下的其他酒楼掌柜自然就坐不住了——他们跟薛蕙没矛盾,明摆着赚钱的事,为何不赚呢? 况且酒楼之间本就有竞争,常玉树就跟养蛊似的,所有酒楼掌柜们也不是一条心。 事情到了这一步掌柜们也没有办法。 那菌子已经火遍府城,也搭上了一些贵人的府邸,连王府的采购都买过菌子。 再下绊子就不好使了。 王爷治下严厉,府城治安严格,这才是府城经 济繁荣,街上摊贩无数,不设宵禁的原因之一。 王爷不会允许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那些腌臜事的。 “老刘怎么没来?”王掌柜落座,看了一圈众人,奇道。 刘掌柜,就是那次在酒楼率先发难的掌柜。 “哦,他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就不来了。”一人回道。 旁边有人小声嘟囔,“什么身体不舒服,他是觉得我们背叛了他,不想见我们呢。” 王掌柜听出点言下之意来。 老刘似乎还倔着,至今没入手菌子。 有人打着圆场,“既然病了,我们就不等他了,改日上门看望一下就好。” “老王,你叫我们来啥事啊?” 王掌柜反应过来,“哦,当然是好事,你们还记得那卖菌子的薛姑娘不?” 提到薛蕙,众人面面相觑,脸色都不太好,“记得,怎么了?” “是这样,我昨儿……” 王掌柜洋洋洒洒地把自己前往小平岭后山的见闻,与众掌柜说了一遍。 说到激动之处,如鸡枞,大棚青菜,他脸色发红,唾沫星子都喷了出来。 众掌柜闻言又惊又叹,要不是知晓王掌柜是自己人,他们还怀疑王掌柜是薛蕙派来的托儿呢。 半天之后,王掌柜终于停下来,喝了口茶 。 “老王,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王掌柜灌了两口茶,“我骗你做什么?” “那你的意思是……” “我呀,就是提醒你们,冤家宜解不宜结,菌子买都买了,也没什么好僵着的。” “何出此言呢?眼下这不是挺好的吗?” 王掌柜摇头,“眼下看着挺好,那是因为菌子长得快。我可是听薛姑娘说了,那些青菜,即便是在大棚里,最少也得一个月才能出一批呢,你自己想想吧。” 现在也就两个大棚的青菜,西红柿,黄瓜,茄子种的晚,生长周期长,还没影儿呢。 而按照那些青菜的长势,年前肯定能上市。 春节又是大日子,谁家不想吃点好的? 到时候青菜一上市,肯定会招到人们的疯抢,而青菜不似菌子,很快就能长出来,错过了这一批,下一批怎么也得等一个月后,这中间得少赚多少钱? 况且还有鸡枞这种好东西。 说来王掌柜就有些酸,那唐掌柜得了剩下的鸡枞,不就是因为跟薛蕙关系好吗? 总之,跟薛蕙打好关系,没有坏处。 既然都妥协了,菌子也卖了,何不低个头,杯酒释恩怨呢。 王掌柜提醒完,也不再多说,全看他们自己的选择。 第二百五十一章 鸡枞菌 六号菇房的鸡枞菌们争气,隔天,薛蕙又收获了一窝鸡枞,这回数量不多,薛蕙就拿了一部分给吴氏,另一些给菇房干活的婶子们分了。 翌日又收获了一窝,薛蕙拿去亲自送给郑仪贤。 衙役跟薛蕙都熟了,见薛蕙拎着篮子过来,笑着打招呼,“薛姑娘,又来给县尊大人送东西?” 说着,那衙役看了薛蕙手里的篮子一眼,那上头盖着布,瞧不见里面是什么东西。 薛蕙笑着点头,“大人在县衙吧?” “在在在,我领你进去。” 衙役很好奇,往常薛蕙给郑仪贤送菌子,都是让人抬着大箱子过来,这回手里怎么只挎了个小篮子。 走在路上,衙役往小篮子看了几眼,笑问,“薛姑娘,这回给县尊大人送的什么稀罕东西啊?” 薛蕙掀开上面盖着的布,“是鸡枞菌。” “鸡……鸡枞菌?”衙役瞪大眼睛,看着篮子里一小筐鸡枞菌,嘴里直冒酸水,舔了下舌头,“这鸡枞菌也是薛姑娘种出来的?” “嗯。” 衙役呵呵笑着,往鸡枞菌上又瞄了两眼,不经意地说,“这鸡枞菌应该不怎么好种吧?” 要不然哪能就给县尊大人送这么一点儿? 衙役心里 暗忖,就这么一点儿,县尊大人肯定会给文院长跟林阁老分一分,想必是不会赏给他们了。 薛蕙点头,“确实,每天也不过这么一筐,我今儿挖了之后就赶来县里了。不过以后应该会多一些。” “这么说短时间内是不会出现在市面上了?” 衙役也懂人情,每天就这么一点儿,也不值当去卖,薛蕙给这个送送,给那个送送,就没了。 “也不一定,说不定过年前长得多了,就好上市了。” 薛蕙跟着衙役聊了一路。 郑仪贤正在会客,衙役通禀之后,让薛蕙在耳房稍待。 “等等。”薛蕙喊住那衙役,抓了一把鸡枞,抿唇笑笑,“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拿着吧,数量虽然不多,但也够做一回鸡枞汤喝的。” 衙役面上露出惊喜之色,搓搓手,喜滋滋地接过来,“谢谢薛姑娘,谢谢薛姑娘,以后你有什么事儿,尽管找我,你坐吧,我就不打扰了,我先走了。” 衙役捧着一把子鸡枞,看着那小尖尖,越看越喜欢,一路满面笑容地回了班房。 “三六,你手里捧的什么?” 同僚见他进来,好奇地问。 叫做三六的衙役卖弄了一下,“瞧瞧,这是什么?” “鸡枞!”同僚大惊,双眼冒光。 听到叫喊声,其他几个衙役围过来,“还真是鸡枞!” “三六,老实交代,你从哪里弄来的。” “我刚才瞧见薛姑娘来了,是不是她来给县尊大人送的?” “好啊你个三六,竟然敢偷县尊大人的菌子!” 众人七嘴八舌一顿埋汰,眼神不住地往鸡枞上瞥。 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心里头可清楚这鸡枞是多美味。 只是县城里头几乎是不长菌子,要找鸡枞,就得去野外,去山上,小时候还有那时间,长大了哪有那功夫? 要想吃到鸡枞,就得看市面上有没有,但这东西抢手,说不定哪个小贩得了一点儿,一拿出来,嗖嗖嗖就被抢没了,根本赶不上。 况且这是大冬天,众人看到鸡枞,眼里直冒光,甚至有人开始动手动脚。 三六一巴掌那人的手拍开,脸上带着得意地笑,“去去去,什么偷县尊大人的菌子,这可不是我偷的,这是薛姑娘给我的!” “薛姑娘给你的?” “对!她亲手拿给我的,你们要不信,就去问她,她现在肯定还没走呢。” 众人嘴上没再说什么。 这时,李捕头背着手疾步走进来, “都在说什么呢?” 三六把鸡枞藏好,拍拍手上的泥,“没什么,没什么。” 李捕头看了他一眼,飞快地说,“有人来报官,城东有命案出现,三六,大旺,你们两个跟我去。” “是。” 三六挣了下衣服,拿上配刀,大步凛然地往外走。 等他一走,留下的众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李捕头到命案现场,经过勘查记录,根据多年的破案经验,很快有了头绪,叫三六跟大旺一起把尸体搬运到义庄。 三六擦着手进了班房,把手放鼻尖闻了闻,嘴里嘟囔着,“刚搬过尸体,总感觉有什么味儿。” 忽地,三六皱了皱鼻子,“什么味儿?这么香。” 走进班房一看,其他几个衙役正在喝汤。 见三六进来,众人互相挤了挤眼。 “呦,你们怎么这时候喝起汤来了?”三六笑着问。 其中一人嘿嘿一笑,答,“县尊大人犒劳,给你留了一碗,在那儿,你快去喝吧。” 三六忙活着,没吃上中午饭,肚子正咕咕叫,便也没多问,走到桌边端起那碗汤就喝了起来。 那汤里飘着两个鸡块,还有几根菌子。 三六尝了一口,砸吧着嘴,夸道,“哎,你们还别说, 这汤真好喝。” 就是,他怎么觉得这汤味道有点熟悉呢? 这么想着,三六尝了一块菌子,双眼一亮,“这不鸡枞么?” 旁边的同事笑着点头,“是啊,县尊大人赏的。” “县尊大人对咱们真好。” 三六感叹着,一股脑儿把鸡枞汤喝完。 一直到下衙的时间,班房里的衙役回家的回家,巡逻的巡逻。 三六也要回家,他找到自己放鸡枞的柜子,一打开,只见里面空空如也! 鸡枞菌呢? 难道还能飞了不成? 三六不信邪,在班房里找了一圈,角落烧水的炉子边上,发现了几片被削下来的鸡枞根皮。 他捏起来,仔细看了两眼,猛然明白了什么! TNND! 这群孬种,趁着他不在把他的鸡枞煮了吃了! 三六气得暴跳如雷,心底忍不住又想,幸亏他们几个还有点良心,给他剩了一碗! …… 话说回到薛蕙这里。 她在耳房等了片刻,郑仪贤还没有会完客。 正巧有一侍女来上茶,将茶盅放到薛蕙身边的桌上,正要退下去,薛蕙喊住她,“等等,这位姑娘,请问厨房在哪里?” “厨房?” “对,我要借你们厨房一用。” “你跟我来吧。” 第二百五十二章 又漂亮又能干 县衙的厨房哪能随便叫人用? 这侍女本就是在前厅伺候茶水的,非常机灵,见过薛蕙几次,知晓她的身份,也看到她手里的鸡枞,明白她的用意,才给她行了方便。 薛蕙在侍女的带领下走到厨房。 现在并非是饭点儿,厨房里的人正闲着,三两个婆子坐在廊下,边择菜边拉着呱。 远远见着那侍女过来,一婆子笑着打招呼,“清怡姑娘,怎么有空上厨房来了?” 叫做清怡的侍女笑着回道,“这位薛姑娘要借厨房一用,我就领着她过来了。” 薛蕙跟几位婆子打过招呼,又问他们要了些食材。 清怡是在前院近身伺候主子的,她亲自带来的人,婆子们不敢怠慢,忙把薛蕙要的食材备好。 薛蕙手脚麻利,炖了一锅鸡枞汤。 汤还没熟,香味已经飘了老远。 外头的婆子闻见,不由得嘀咕,“这是在做什么?怎么那么香?” 旁边的婆子肚子咕咕叫两声,不好意思道,“都给我闻饿了。” 鸡枞汤做出来,薛蕙走到角落的大缸前面,“我能用几棵葱吗?” 那大缸开口有一人合抱那么大,里面装的不是水,是土,上面长了一缸小葱,嫩油油的,已经 用了一些了。 “当然可以。”清怡直接做了决定。 薛蕙飞快地薅了两棵葱,剥干洗净,切成小段,撒到汤里,增添了几分颜色。 她先给旁边的清怡舀了一碗,“姑娘,我做的鸡枞汤,你尝尝。” “哎。” 清怡也没推拒,接过来在碗沿儿吹了口气,小小地抿了一口。 就当给主子试毒了。 薛蕙又盛了几碗,到门口喊了一声,“几位大娘,我给你们盛了汤,你们过来喝吧。” “哎呦,你这姑娘,真客气。” 几个婆子推拒几句,端着碗在廊下坐着喝起来。 “呦,这不是鸡枞吗?”一婆子尝到了鸡枞,立刻惊叫道。 “还真是鸡枞!我说着汤怎么那么好喝。” “姑娘,这大冬天的,你从哪里弄来的鸡枞呀?” 薛蕙已经把剩下的汤盛起来,放到了食盒里,正准备给郑仪贤提过去,顺口答道,“我种出来的,今儿正好给县尊大人送一些。” “哎呦,那外面卖的平菇香菇,也是你种出来的吧。” “对,是我。” 几个婆子满脸惊喜,“原来是你呀,我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字。” “你可真厉害,又漂亮又能干,我瞧了可真是喜欢呀,薛姑娘 你多大了?” “过了年就要十五了。”薛蕙答。 “我有一个侄子,正在县衙里当差,跟你大的差不多,我瞧着你们真是般配。” 薛蕙:“……我已经成亲了。” 那想说媒的婆子有些失望,“这么早就成亲了?哎,可惜呀。” “……” 薛蕙拎着食盒到了前院,听说郑仪贤已经回了书房。 下人通禀之后,郑仪贤来见薛蕙,笑说,“我刚才没看到你,还以为你已经回去了。” “大人,我得了点好东西,想送来给大人尝尝,正巧大人在见客,我就顺道去给大人做了汤。” 说着,薛蕙把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盖子,把里面的鸡枞汤端出来,放到郑仪贤面前,“大人尝尝吧。” “你来的可真是巧,我忙活了半上午,还真饿了。”郑仪贤笑着看向桌上的汤。 汤呈黄色,却不显油腻,里面鸡块和菌子分明,并着小葱的嫩绿,看了就叫人食欲大开。 菌子在汤里,成条状,作为京城人的郑仪贤,对菌子本就不了解,也从未吃过鸡枞菌,根本没看出什么区别。 “这不就是一道鸡汤吗?你说的好东西在哪里?”郑仪贤疑惑道。 薛蕙抿唇一笑,“大人 尝尝这汤就知了。” 郑仪贤见此,便拿起汤匙舀了一勺汤汁,缓缓放到嘴里喝下去。 入口鲜甜清香。 郑仪贤长长地“嗯”了一声,“这汤味道不错,比我之前喝过的鸡汤都好喝,可是加了什么特殊的调料?” “不不不,”薛蕙摇头,“大人再尝尝菌子。” 郑仪贤听薛蕙这么一说,意识到关键点在这菌子上,他拿筷子夹了一根鸡枞,仔细打量,总算看出来,“这好像不是平菇,也不是香菇,这就是你说的好东西?” “嗯。”薛蕙微笑着点头。 郑仪贤放到嘴里尝了尝,菌子肉厚清脆,鲜嫩中带着些微地甜味,却又不突兀,融合地恰到好处。 “这叫什么菌?”郑仪贤惊喜地问道。 “这叫鸡枞菌。”薛蕙解释,“是当地一种有名的菌种,味道鲜美,生长环境独特,生长周期短,不易存放,因此格外的珍稀。” 郑仪贤又喝了一口汤,在大冬天的寒气中,格外的舒适,“太好了,这也是你种出来的吧?给我送了多少?” 他已经在盘算着拿出一部分做成干货送往京城了。 干货会损失一定的口感,但云西距京城太远,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夫 人前儿还来信说她跟孩子们很喜欢他让人送来的菌子。 薛蕙微笑,指了指汤碗,“就这些。” “就……就这些?”郑仪贤握着勺子的手僵住了。 “对,这东西现在出的少,每天只得这么一小篮,送来给大人尝尝鲜。” “行吧。” “大人放心,待日后长的多了,我必多为大人送一些。” “好。” …… 薛蕙从县衙回到后山。 “嫂子!嫂子!”狗蛋小跑着上前,面色带了点焦急。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薛蕙认真问。 狗蛋既是小流氓出身,身上还带着点那些特性,就是装X,不能怂。 遇上啥事都屌屌的。 薛蕙还是头一次看到他惊慌的样子。 “三把头来了。”狗蛋在薛蕙面前站定,喘了两口气,凝重地说。 “三把头?他是谁?” “三把头是龙爷的手下,一直贴身跟在龙爷身边,为人凶煞,冷漠无情,我们都挺怕他的。” 狗蛋不禁庆幸,他们地位太低,三把头根本不认识他们。 这回,三把头一定是冲着彪子哥来的。 彪子跟在二爷手下,在龙爷跟三把头跟前露过面。 三把头肯定是知道彪子哥在这里帮忙,想把彪子哥带回去。 第二百五十三章 有多少,我全要了 狗蛋也知道彪子的想法,他一个吃百家饭长大的孤儿,对自己的出身没得选。 现在有的选了,哪怕是最末等的商人,也总比当一个地痞流氓好。 但彪子可没做好被断几根手指的准备,事情一拖再拖。 现在三把头亲自来拿人,只怕到了龙爷面前,就不是断指这么简单了。 幸亏彪子哥去了府城,还没回来,但想想,现在说不定在回来的路上了,不如派个人去路上拦一拦? 薛蕙不由得皱起了眉毛,握紧手里的电击器,对狗蛋说,“他现在在哪里?” “就在青瓦房小院等你。” “柏崖在吗?” “在。” 柏崖在就好办了,他会武功,应当是能对付三把头的吧? 薛蕙想了想说,“你去叫些人来,围在小院外,不要漏了马脚,我这就去会会他,管他是来干什么的,绝对让他讨不了好处。” “好。”狗蛋点头。 青砖房小院内,非常的平和。 柏崖在教谢锦婷用药。 薛蕙见到谢锦婷时,心里便咯噔一声。 万一三把头用她做人质该怎么办? 旁边坐着一陌生男子,双臂抱胸,手握着长刀正搭在肩上,身材高大威猛,面无表情,头发剃了半边,露着短茬。 薛蕙的视线落到他身 上,不动声色一笑,走进来,“这位大哥,你是来找我的?” 三把头见到薛蕙,凌厉地双眼如鹰隼一般,打量薛蕙几眼,收了浑身冰寒的气息,站起身,尽量放软和了声音,“你便是这后山的主人,薛蕙薛姑娘吧?” 薛蕙并未因他的示好而放松警惕,“正是。不知这位大哥是?” 三把头清了清嗓子,“你叫我王庆就行了。” “好,王大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三把头朝着薛蕙走过来。 薛蕙呼吸一滞,握紧袖子里的电击器,强忍着后退地冲动,冲着三把头笑笑。 三把头在薛蕙跟前站定,“我听说,你这里有鸡枞菌?” 薛蕙微笑,“是。我这里确实种出了鸡枞,不过数量不多。” 袖子中的手握着电击器,她并未放松警惕,说不定三把头就是故意提起鸡枞菌让她放松警惕呢。 “有多少,我全要了。” “现在没有了,今早上出了一茬,不过被我送给了县衙郑大人,你如果要的话,要等明天。” 薛蕙故意说到郑仪贤,让三把头掂量掂量,她是有关系的人,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动的! 三把头露出失望地面色,“真没了?” “真没了。”薛蕙点头。 “行吧。”三把 头只好接受,“那我明天再来。” “好。” “记住,明天的鸡枞必须得给我留着!否则……”三把头做出恶狠狠的表情,亮了亮手里的刀。 “王大哥放心,我肯定记得。” 薛蕙陪笑着。 三把头没再说什么,转头走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越来越远,薛蕙终于送了口气。 “他,就这么走了?”狗蛋凑过来,欣喜道,“嫂子,还是你厉害,这就把他打发了,他说什么了?” 薛蕙凝重地说,“我抬了郑大人出来,他什么也没透露,就走了。” “嘶——”狗蛋摸着下巴,认真的思忖起来。 薛蕙又说,“不过,他说了,明天还来。” “啊?” “明天你们跟彪子避一避,这里都是普通百姓,他不敢随便动我们的。” 更重要的是,今天下午藏锋就回来了。 他武功那么高,明儿他在场,薛蕙就更有底气了。 “好。” 彪子一行商队到达了县城。 这一回带来的货物多是布匹。 这回带来的,比上次薛蕙带来的布匹,还高了一个档次。 那绸缎又软有滑,穿在身上细腻舒适。 颜色也好看,嫩黄嫩的能掐出水来,梅红红的艳丽,衬脸衬气色。 绸缎上的纹样也好看,精心设 计,经过一道道工序人工染出来的。 总之,这一批布料,就连谢忠义几个大男人都觉得无可挑剔。 自然,这些布料的价格也不低,在府城几十两银子一匹呢。 这货是从府城瑞鹤楼拿的。 瑞鹤楼是专门坐成衣跟布料生意的,定位高端,面向的市场是官家,富商。 据那瑞鹤楼掌柜说,就连王府的侧妃娘娘,穿的都是他们这里的布料。 能在府城做生意做到这份上的,背后没点子人怎么行? 不过那瑞鹤楼的牌匾上没有常家的标志,不是常氏商号名下的产业。 李宗乾一开始称他有门路拿到货,彪子很惊讶,随即一想就明白了,听说嫂子的这位表哥就是个商人,想来是跟瑞鹤楼做过生意。 彪子就让他去试试,自己去打听了一个瑞鹤楼的来历,据小道消息称,这是瑞鹤楼的背后是王府。 彪子心下凌然,没想到嫂子表哥真拿到了这么多好布料,价格还低了许多。 难怪,嫂子表哥一看就不是一般人。 进了县城,彪子想了想,还是把布料拉到了刘掌柜的布行。 刘掌柜出来一瞧,顿时就移不开眼了。 他做了这么多年布料生意,自然清楚布料的好坏。 上手一摸,刘掌柜当即就说 ,“彪子兄弟,这些布料我全要了!” 结账的时候,刘掌柜跟彪子打听,“小兄弟,你这布料,是从哪里弄来的?” 彪子也不瞒着,“是从府城的瑞鹤楼,瞧见那位没。” 刘掌柜顺着彪子的指向看过去,只见一青年男子骑在马上,一身白色锦袍,看着素朴,刘掌柜却敲得出来,那布料昂贵,上头绣着暗纹,精致华丽,不是一般人穿得起的。 再看那男子,面容英俊,居高临下,气势凌然。 刘掌柜不由得屏住呼吸,“这位是?” “是薛姑娘表哥,府城来的,就是他帮我们在瑞鹤楼拿的货。”彪子认真地说着。 刘掌柜懂了,这位来头不一般。 这一批货中,有谢忠义等人的投资,他照例投了一百两,收了二百多两回来。 谢永康投了五十两,也收回来不少。 其他人多是投了十两,二十两,三十两,都有收入。 拿到了钱,一个个面带笑容,喜滋滋的。 却也有人后悔,没想到这次比上次回报的多,早知道就多投一些了。 车队继续朝着鸡笼镇小平岭前进。 过了一片光秃秃的树林,前方出现一人一骑。 彪子看到来人,脸色唰地一变,躲到了随车而坐的村民们中间,把脸半捂上。 第二百五十四章 小事 李宗乾注意到彪子的动作,不由得把视线投向前方那一人一骑,暗暗打量。 那一身行头打扮,一看便知不是普通百姓。 商队照常往前行走,与前方那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谢忠义等人说着话,倒是没注意什么。 很快,李宗乾便察觉到有一道锐利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顺着看过去,正巧与前方迎面而来的骑马之人四目相对。 电光火花一闪而过,谁也互不相让。 距离越来越近。 三四秒钟的时间,即将错身而过时,两人几乎同时移开视线。 李宗乾吸引了三把头所有的注意力,以至于他根本没注意马车上人群中的彪子。 三把头从李宗乾身边经过,走出一段距离,勒住缰绳回望了一眼。 他清楚地看出,李宗乾与旁边一队村民格格不入,他绝非池中之物。 只是不知道,这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偏僻的小地方。 见三把头没有注意到自己,彪子把捂着脸的围巾往下拉了拉,松了口气。 “你认识那人?”李宗乾忽地问。 彪子吓一跳,闻了闻心神,回答,“那是我们龙爷身边的人。” 李宗乾轻轻点头。 彪子心下疑惑,三把头为什么会出现在鸡 笼镇? 他垂眸想了想,伸手到胸口掏了一个荷包出来,扔向李宗乾。 李宗乾抬手接住,“这是什么?” “这次赚的银子,藏表哥,麻烦你交给嫂子,我就不跟你们回村里了。” 说着,彪子跳下马车,冲着谢忠义等人摆摆手,“你们走吧。” 商队过了县城没多远,彪子要折回去容易的很。 他很快就回到城里,径直去了长乐坊。 长乐坊里正热闹着。 “呦,彪子哥,你来了。” 下面的小弟见到彪子,笑着招呼。 别看这人称呼彪子哥,实际上他年龄比彪子还大,只是不得重用,在赌坊当个简单的打手。 彪子冲着他一点头,“二爷在吗?” “在。” 彪子脚步匆匆地上了二楼。 小弟看着彪子离开的背影,一转头,一同伴凑过来,面上带着不屑的表情,“你还跟他客气什么?” 那小弟犹豫着说,“二爷也不是那种人,不是说这段时间派他出去办事了吗?” “哼?办事?办什么事?我问过二爷身边的二虎,可没听他说过有什么事,需要他这样早出晚归的,我看,就是他惹到了二爷,被二爷厌弃了。” 那小弟没说什么。 不止他们二人 ,除了狗蛋几人,许多人都这么认为。 彪子径直上了二楼,敲响了吴铁成房间的门。 吴铁成叫彪子进来,笑着问,“彪子?你怎么这时候来了?是不是锦朝有什么事?” “不是。”彪子关上门,小声探听,“二爷,龙爷那儿……” 说着,他伸手往上指了指,“有什么事儿吗?” “龙爷?”吴铁成一挑眉,“没有,怎么了?” 彪子顿了一下,说,“我刚才去鸡笼镇的路上,见到了三把头,他怎么会出现在那儿?肯定是龙爷派他去的。” 可一个小小的鸡笼镇,有什么值得惦记的呢? “真的?” “嗯,我亲眼看见的。” 吴铁成想了想说,“你别担心,我亲自去龙爷那儿打听打听。” 彪子很快从吴铁成这里离开,面色说不上好。 出门的时候,正巧撞上要进去的二虎。 二虎高高在上地瞥了眼彪子,轻哼一声,推门而入。 彪子没说什么,掸了下肩头,大步离开。 这一幕,落在了方才那两打手的眼里。 “瞧见了吧,跟你说了还不信,以后离着他远点,没得被他连累了都不知道。” 那被教育的小弟点点头,见着彪子下来,眼观鼻鼻观 心,就当没看见。 二虎是继彪子之后,跟在吴铁成身边的人。 这人也算机灵,就是有些爱争强好胜。 吴铁成带着他去见龙爷。 所谓狡兔三窟,龙爷在宜春县有好几处宅子。 吴铁成这一去,却是扑了个空。 …… 宜春县城某宅院。 三把头回来的时候,龙爷正在正厅见客。 “……我也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真是可惜了梁兄跟众兄弟……”龙爷叹着气说。 厅里的客人说,“事情来的突然,真是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当日我没有跟着去,谁知道竟然……是最后一面。” 说着,这人声音里满含悲戚,“现如今群龙无首,寨子里乱糟糟的,我跟众人商议后,才决定来投靠龙爷您,我等必将忠心追随龙爷,只求您一定要为梁大哥报仇!” 龙爷转着手里的珠串,微微叹口气,静默下来,沉思。 那人见龙爷不答,想再说些什么,三把头走进来,“爷。” 龙爷抬头见到三把头,淡淡地问,“老三来了,交给你办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旁边的客人不知情,还当三把头去办了什么大事。 三把头回道,“我去的时候,货已经到了县太爷手 里,只能等明天了。” 旁边的客人义愤填膺,“是什么人?敢动龙爷您的货?!要不要小的们去抄了他们?” 龙爷笑了笑,“小事。” 说完,他指了指旁边的客人,对三把头说,“梁老大手底下的大熊。” 三把头木着脸,冲着大熊抱了抱拳,站到龙爷身边。 大熊也跟三把头回礼,视线转回到龙爷身上,想继续刚才的话题。 不想龙爷叹了口气,对身边的三把头说,“老三,明天,你代我去给梁兄上根香。” 三把头应道,“是。” “梁兄也是个人物,上回见面的时候,他还说过年要跟我喝一场,谁知他就这么去了。” 大熊立刻说,“龙爷,您一定要为梁大哥报仇啊!” 龙爷微笑,缓缓说,“大熊,你跟我好好说说,梁兄是怎么走的?” 大熊回想了一下,说道,“那天,梁大哥是临时起意,带着几个兄弟下山,我晚了一步追上去……” 说着,大熊面楼悲愤之色,哽咽道,“就看到梁大哥几人被人杀害,只庆幸我离得远,那人没瞧见我,才侥幸逃过一截。” 三把头冷着面,从大熊的这番话中品出什么,不由得插了一句嘴,“就一个人?” 第二百五十五章 表兄 大熊说,“还有一个车夫,那车夫明显是个普通人,至于马车里还有没有其他人,我离得远,瞧不清。” 当时他已经被吓傻了,生怕那人瞧见他,哪还有功夫去关心这些。 他这话,是承认了就一个人,杀了梁老大好几人。 龙爷叹了口气,“梁兄武功也不弱,还有帮手,怎么会……” 大熊犹豫了一下,补充,“那个人使得武器……还是从车夫手里抢过来的马鞭……” 三把头:“……” 他心道,这么厉害的人,大熊却撺掇着龙爷去报仇,这不是让兄弟们去送死吗? 先不说能否报仇,即便能报,也得损失不少弟兄。 龙爷:“老三,这人,和你相比,如何?” 三把头想了想,如实回答,“我能以一敌十,这是我的能力,他能以一敌十,是因为当时只有十个人,听了大熊兄弟的话,我也只能说一句,深不可测。” 说完,他忽然想到从鸡笼镇回来时,路上遇见的那个男子。 “可知道那人什么样儿?是什么来历?” 大熊摇头,“梁大哥临时起意,不知道他的来历,我就记得那人很年轻,面容白净。” 但当时离得太远,他又太过紧张,难以记住那人的容貌。 三把 头暗忖,一点儿线索也没有,这还怎么报仇? 龙爷默了默,说,“既然这样,你们就先来我这边吧,你放心,我一定会给梁兄报仇。,” 大熊听了,连忙感激道,“多谢龙爷,龙爷果然讲义气。” “不过,”龙爷又说,“你也瞧见了,对于那人,我们丝毫线索都没有,报仇的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大熊连忙道,“这个我知道,龙爷您放心,我会安抚手底下的人的。” 龙爷点了点头。 待到大熊一走,三把头便问,“爷,咱们真的要替梁老大报仇?” “我不过是稳住他罢了。” 龙爷说着,轻笑一声,“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梁老大下山做匪事,倒霉遇上了硬茬而已,谈什么报仇不报仇的,他干的坏事还少吗。” 也就是宜春偏远,梁老大才敢这么干。 前些年他杀人劫路也是有的,一直到郑仪贤上任,才收敛了一些。 不能杀人,杀人会引起官府的重视,引来官府围剿。 那梁老大便换了法子,专门打劫小夫妻,抢了钱财,押住丈夫,再当着众人的面享用小娘子,兄弟们一起享用的情况也不少。 而那些受害者,往往会因为难以启齿,怕坏了名声而不敢报 官,男方怕丢人,也不敢声张,叫梁老大在外面逍遥了好些时候。 “可是,您已经答应他……” “我要是不答应,兄弟们会怎么看我?” 干这行,本就是跟官府跟百姓对立,要是不讲义气,谁会跟着你干? 龙爷又说,“再者,你也听见了,这事情压根就没线索,难以报仇,我也没有办法。” “那我们要去找那个人吗?” “找还是要找的。” 卧榻之侧,岂容它人酣睡。 宜春一个小地方,突然来了这么一个大人物,龙爷心里头有些微微的不安。 “还是要尽快去打听,人既然来了宜春,就不会凭空消失,肯定会留下痕迹。记住,叫人私下打听,不要叫梁老大的手下知道,有什么线索,先来告诉我。” “是。” “那鸡枞菌……?” “薛蕙说每日长出来的数量太少,今日的已经被她送给县太爷。我已经和她预订了明日的,谅她不敢放我的鸽子。” 龙爷笑了一下,“未必,这姓薛的丫头不简单。” “爷何出此言?” “也就你那么直愣愣的。她缘何要提起县太爷?这是要震慑你呢。” 三把头回想了一下,似乎,当时薛蕙确实非常紧张,如临大敌地样子。 至于吗。 他是来买菌子的,又不是来杀人的。 第二日,三把头照旧前往鸡笼镇,小平岭的后山。 远远地,狗蛋就瞧见了他,飞快地跑回去给薛蕙报信。 薛蕙一听,撂下手里的东西,就往小院的方向走,顺道问,“我表哥在不在院子里?” “好像不在。” 李宗乾平日呆在后山,除了治病以外,也会经常出来走动,跟百姓们说说话。 自那日他打伤薛俊堂之后,村民们都对他又敬又怕的。 “去把他找来。”薛蕙说。 李宗乾听说了个大概。 左不过是让他在场坐镇,用以威吓对方。 他回到院子之后,拿了茶具,在院子里的桌上,慢悠悠地泡起茶来。 薛蕙把装着鸡枞的篮子放到桌上,小弟已是领着三把头过来。 “薛姑娘。”三把头木着脸跟薛蕙打招呼,视线却是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身后的李宗乾身上,眸子微微眯起。 这人……怎么会在这里? 他跟薛蕙是什么关系? “王大哥。”薛蕙冲着他颔首,“今日的鸡枞,我已经采摘了,这些,你要话便拿去吧。” 三把头“嗯”了声,眼神却一直往李宗乾身上瞟,见装鸡枞的篮子在桌上放着,他直勾勾地走过去,提 起篮子之时看了眼在泡茶的李宗乾,“千家沟的普洱,好品味。” 李宗乾抬头,眉目舒然地淡笑,“兄台也是懂茶之人?” 三把头笑道,“我一个大老粗,哪里懂什么茶,就是见别人常喝,记住了。” 这个别人,指的就是龙爷。 “千家沟的普洱是名茶,有人爱喝是常事。” 三把头称是,转而问,“不知这位兄弟你,是薛姑娘什么人?” 李宗乾一笑,“表兄。” “原来如此。” 三把头看了旁边的薛蕙两眼,拎起桌上的篮子,伸手捏了一根鸡枞出来端详,“果然是好东西,薛姑娘开个价吧。” “三十两银子。”薛蕙说。 那篮子里,也不过三斤左右,相当于十两银子一斤。 见三把头愣了愣,薛蕙接着说,“王大哥可是会嫌贵?在你之前,可是来了好些人要我手里的鸡枞,出价都不低,我碍于昨天的承诺才给你留下,你应当不会让我后悔吧?” 三把头直接掏出三十两银子,交给薛蕙,“我家先生,就爱这一口,还望薛姑娘每天留上一斤,我派人来取。” “好说。”薛蕙掂着手里的银子,“王大哥要不坐下来喝杯茶?” “不了。” 三把头就这么走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事情没那么简单 薛蕙站在小院门口看着他下山,狗蛋凑到薛蕙身边,满脸都是疑惑,“他就这么走了?” 薛蕙指了指李宗乾,轻轻摇头,“事情没那么简单,他方才一直在试探表哥的深浅,恐怕是碍于表哥在场,才直接走掉。” 三把头确实有试探之意,倒是没什么敌意。 他一走,李宗乾手里泡茶的动作就停了,走到薛蕙身边说,“这人武功不低。” “那跟你比呢?” 李宗乾笑笑不语。 薛蕙懂了,给他竖起了大拇指,“表哥真厉害。” 薛蕙先去六号菇房忙活了一阵,又到各个大棚里转了一圈,开始了对松茸栽培的规划。 松茸跟鸡枞不同的是,松茸孢子与松树根部的共生关系,导致无法在菇房内培养。 要先促生松茸,首先就要培育松林地,最好是二十到四十年生的松树,枝叶茂盛,落叶层也要有一定的厚度。 薛蕙在清山的时候,专门叫人把松树留了出来。 松茸的人工接种,方法有几个,一是孢子接种法,一是松茸移植法,还有地表诱导栽培法,和赤松苗感染法,赤松林保护培养法。 赤松苗感染法,顾名思义,要用三年至五年生的赤松苗作 为运载工具,用十多年的松树母树感染,一年多后移植,经过五年到六年的培养,便能长出子实体。 时间太长,薛蕙自然不用选择这种方法。 孢子接种法,就是将孢子泡入水中搅匀,再将孢子液灌入松树根部的土壤中。 但是,松茸的孢子寿命极短,必须要将新鲜的孢子及时播种才能成活。 淘宝上没有卖松茸孢子的。 孢子要从新鲜松茸上采集,薛蕙到哪里去弄新鲜松茸? 这个方法也被否决。 松茸移植法,是要取长势好的松茸,以它为中心挖出一匝见方的带有打量菌丝的土块,并移栽过去。 现在并没有松茸,所以,这个方法,也不行。 地表诱导栽培法,是对松树周围的落叶与土进行处理,促进细根生长,并用米糠,尿素等营养物质发酵后,撒到落叶层上,再加入一定的人工培养地菌丝体。 薛蕙手里没有松茸孢子,也没有菌丝,这个方法也不行。 最后,只剩下赤松林保护培养法。 在自然松林中记录下往年松茸生长的位置,估计出明年松茸可能会出现的位置,采用了地表诱导法前一部分,对泥土和落叶进行处理,在其周围搭一 个一米高左右的塑料棚,维持大棚和土壤的温暖湿润,保持适宜的环境,让里面的天然孢子重新生长。 说来简单,但这是冬天,即便有大棚,土壤条件也难以控制。 不过既然有了方法,还是要经过实践才是。 薛蕙叫了管理大棚的几个婶子和大叔来帮忙到松林里松土。 松土是一件比较简单的事,也不用怕弄断松树的细根,弄断了反而会促进细根的生长。 松完土后,落叶层要尽量归回原位,落叶层不禁能保暖,其中也有许多微生物。 薛蕙教给他们方法之后,他们便开始行动起来。 几人在一起干活,难免有交流。 薛蕙偶尔也插进去一句。 不知怎地,他们就聊到了薛蕙的表哥,李宗乾。 “蕙娘,我问你个事儿。”一婶子跟薛蕙说着话。 “你说。” “你表哥他,多大了?” “二十多。”薛蕙说。 至于二十几,她还真不太清楚。 “呦,二十多了,肯定有家室了吧?” “呃……”薛蕙一顿,笑了笑,打哈哈过去。 李宗乾这人,身材高大,模样俊朗,气质斐然,听说家境不错,不止村里许多年轻的小姑娘喜欢,连婶子们也喜 欢。 至于他有没有家室,薛蕙倒还真不清楚,也没有见他提过。 按照小说正常逻辑来说,他作为云西王的贴身侍卫,云西王的心腹,应当是死士出身,武功高强,时常要执行一些非常危险的任务,有被抓的风险。 这种情况下,肯定是没有家室为好。 人一但有了牵挂,就会有所顾忌,不敢再一往直前。 就如现在这种情况,云西王失踪,他手里握着虎符,万一有人抓了他妻儿威胁他交出虎符怎么办? 交了,是对云西王不忠,不交,难道看着妻儿死去吗? 那几个婶子很快就转移了话题。 薛蕙又听见一个婶子说,“……他前两天问我,山里是不是有铁矿,咱这山里摇头铁矿,也不至于过苦日子了……” 这话叫薛蕙竖起了耳朵。 原来,藏锋跟百姓们聊天,若有若无地在打听铁矿的事。 哈哈,打听去吧,随他打听,要是打听出来才怪了。 不过,中午饭桌上,薛蕙还是问了李宗乾一句,“表哥,你成亲了吗?别人跟我打听起来,我怕露馅。” 李宗乾只说,“我的长子,已经三岁。” 薛蕙一挑眉,“这么说你成亲了?你们死士,可 以成亲的吗?” 李宗乾:“……算是吧。” 薛蕙一皱眉,算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怎么还能有算是的? 后来薛蕙才明白,云西王正妃之位空悬,他所说的“算是”指的是侧妃,长子也是侧妃所出。 下午,薛蕙忙碌之时,又有几人来找她。 这几人,便是听了王掌柜劝说的掌柜。 那日之后,有人没将王掌柜的话听进去,自然也有人听到耳朵里,听到耳朵里的四位掌柜,是第二批菌子便入手的人。 他们相约前来,来了之后由狗蛋领着,参观了一遍后山。 大棚里的青菜快要上市了。 他们看着大棚里一片绿油油的,庆幸自己来对了。 跟薛蕙一番交谈之后,他们各自订了菌子,签了字据,还几次提起大棚的菜,叫薛蕙别忘了他们。 傍晚的时候,吴氏上山来了,给薛蕙送了她刚炸好的肉丸子——腊月到过年才有的东西。 她忙于生意,挺久没来山上,看原先一座小山被薛蕙搞得红红火火,吴氏心里也替薛蕙高兴。 “对了,蕙娘,峰子可有把钱还给你?”吴氏问。 薛蕙愣了一愣,“还钱?没有啊,他不是拿去还赌坊的账了吗?” 第二百五十七章 要十八岁再成亲 吴氏解释,“我去找过你小舅,本想让他只宽限一段时间,谁知他一问才知道,峰子是被手底下的人下了套子,让手下人把钱退回去。” “退了吗?” “说是已经退了。” 既然钱都退了回去,陈家也不是什么穷困的家庭,理应把钱都退回来。 薛蕙摇头,“他倒是还没有给我。” 吴氏想了想说,“再等两天,他要是还不退钱,我就找她去。” 薛蕙说,“娘,你不必去找她,只要告诉奶奶就行,奶奶肯定会去要钱。” 虽说谢翠兰是谢老太闺女,但老两口年纪不小了,这时候理当谢翠兰来孝顺他们,谢老太对那二十两银子心疼的紧,把钱要回来也有理,那是他们老两口存下来的,还打算养老呢。 吴氏一想,“你说的对。我看天色也不早了,你跟我回家吃饭吧。” 薛蕙应了,跟吴氏一起往谢家走。 经过村口时,薛蕙远远瞧见枯了的林子里有个熟悉的身影。 她定睛看了看,“那是招娣?” 吴氏顺着她手指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是招娣。” 谢招娣的对面有一个男子,比谢招娣高了一个头,穿着灰袄子。 两人中间隔了两米远,像是在说着话。 吴氏看薛蕙疑 惑,解释,“那是媒人给招娣说的亲事,是镇上的人家。” “定下了?” “倒是还没有。不过我瞧着你三叔三婶对这家挺满意,估摸着很快就要定下。” 乡下没有城里的规矩严苛,一般说亲的时候,男女可以见上几面。 薛蕙点点头,心里不由得感叹,谢招娣还不得十四呢。 虽说自己也才十四岁,但起码是个二十多岁的灵魂。 这么一想,薛蕙就有种老牛吃嫩草的感觉。 想到谢锦朝,她脸色微红。 …… 不远处,男子指着薛蕙二人,对谢招娣说,“那是不是二嬢跟大嫂啊?” 谢招娣抬头看过去,点点头,“是。” 脑中有一丝疑惑,他怎么知道那是她二嬢跟大嫂? 谢招娣没细想。 “既然见到了,我们去打个招呼吧?” “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丑媳妇总要见公婆,那是你二嬢跟大嫂,不是外人。” 听他把自己说成丑媳妇,谢招娣掩唇笑了起来,脸色微红。 …… 吴氏状似无意地问,“蕙娘,你过了年就十五了,娘想让你从家里出嫁,你现在可有什么中意的人?” 中意的人? 您的二儿子? 薛蕙心虚,面上倒是不显,扯了扯嘴角 ,“娘,我还小呢,说这个太早了。” “不早了,你瞧,招娣都说亲了呢。” 薛蕙终于感觉到被催婚的感觉,她说,“哎,娘,你别着急,顺其自然才好。” 到了谢家,谢秉恩什么都不知,也帮薛蕙说话,“就是,这种事不能急,得谨慎点,尤其是蕙娘这种,得好好挑挑,肯定很多人惦记着蕙娘的钱呢。” “就是就是。”谢锦婷附和。 大嫂要跟二哥在一起,旁人都配不上大嫂! 薛蕙随口说,“我都打算好了,要十八岁再成亲。” “十八岁?不行不行,这也太晚了。太晚了也不行,好的都被挑走了。” 十八岁出嫁的姑娘在大家族里有的是,只是到了普遍成亲早的乡下,年龄就有些大了。 一个受欢迎的姑娘,不到十五就开始说亲,多数都是十五岁一过便出嫁,过了十八岁,旁人只怕会觉得这姑娘有些问题。 吴氏想了想,要等薛蕙十八,那谢锦朝就是二十岁。 大郎的身子虽说在医治,但常年沉疴,怎么也得调养上几年。 二郎要再等到二十岁才成亲,她得多久才能抱上孙子? 想到这里,吴氏突然愣住。 她怎么就默认蕙娘跟二郎成亲了? 不行不行。 谢秉恩说,“挑走就挑走,乡下汉子不稀罕,蕙娘这有本事的,能嫁一般人?” 吴氏叹口气,“你跟二郎,哎,都不叫我省心。” 薛蕙浑身一激灵,听完了后半句,才松了口气,一抬眼,对上谢锦明意味深长的视线。 她心里一咯噔。 想到以前谢锦明说什么谢锦朝把她当妹妹,谢锦朝酒后喜欢亲人…… 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什么? 毛文静劝说,“娘,锦朝自己有主意,您就别操心了。” 吃饭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谢锦婷去开门,“招娣姐。” 外头站着的是谢招娣跟一年轻男子。 谢招娣看到谢锦婷手里的筷子,顿了顿,往里面看了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婷婷,吃晚饭呢?” 谢锦婷点点头,疑惑地问,“招娣姐,你怎么这时候来了呀?” 她还不够圆滑,要是大人出面,这时候应当问谢招娣吃没吃晚饭,客气地让她进来一起吃。 谢招娣支支吾吾,不好意思打搅他们吃晚饭。 旁边的年轻男子这时笑着说,“你就是婷婷吧,你姐姐跟我提过你,我叫尹强,是你未来姐夫。我不常来,所以趁着这次来见见二伯二嬢。” 谢锦婷看了尹强一眼,淡淡 的说,“哦,那你们进来吧。” 尹强往里走了一步,见谢招娣还不动,回首示意。 谢招娣默默跟在身后,脚步慢腾腾的。 吴氏从堂屋里出来,尹强见人就笑眯眯地叫人,“二嬢。” 吴氏笑着说,“是招娣跟尹强来了呀,你们吃了吗?要不进来吃点?” 谢招娣正想拒绝,尹强便应下来,“好。” 进了堂屋,视线齐刷刷地投过来。 谢招娣有些无措,尹强却是不怯,挨个叫人,“二伯,大哥,大嫂。” 谢秉恩应了一声。 凭空多了两个客人,薛蕙跟毛文静对视一眼,挪了挪位置,边挪边想,不是还没定吗? 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到亲戚家来吃饭? 兴许现代会有这样的情况,但这时候人们更含蓄一些,没订之前在自家吃饭就算了,还去亲戚家?万一没成呢? 不止是薛蕙奇怪,谢秉恩吴氏心里也奇怪,只是身为长辈,没表现出来。 吴氏跟谢锦婷搬了两个凳子过来,放在空位上,多盛了两碗饭。 尹强帮忙端了一下,笑着说,“谢谢二嬢,真是麻烦二嬢了。” “麻烦什么?” “也是我的问题,来的不是时候,不过我想着既然来了,不来见见你们,不太礼貌。” 第二百五十八章 再多了解一下 “你这孩子,真是客气了,我们又是苛刻的长辈,只要你跟招娣合得来就行。”吴氏嘴上客气着。 “二伯二嬢心善,我过来拜见你们,也是我的一点儿心意,谢谢你们以前对招娣的照顾。” 尹强看了身边的谢招娣一眼,拉着她在桌旁坐下来。 谢招娣低着头,脸色微红,拿着筷子在碗里慢慢搅拌。 吴氏瞧出来,谢招娣看来对尹强是极满意的。 就这么几句话就能看出来,尹强是健谈之人,谢招娣有些内向,两人算是互补了。 谢秉恩笑了笑说,“招娣是我侄女,照顾她不是应该的?你叫尹强是吧?我听说你是镇上的人?” 尹强点头,“是,二伯,您叫我强子就行,我家是镇上的,我知道二伯想问什么,我家里不说是必肩孙家,也有些家底,不会让招娣过苦日子的。” 谢秉恩感叹道,“我还记得招娣小时候的样子,现在一转眼招娣也快到出嫁的时候了,你们定日子了没有?” 尹强笑着回答,“还没,订了过年后下聘,然后再定日子。” 提到自己的婚事,女孩子总是有些不好意思,谢招娣红着脸看了尹强一眼。 “招娣是我 看着长大的,三弟就这么一个闺女,你以后要是欺负她,我们可不依。” 尹强温柔地看了眼谢招娣,“二伯放心,我肯定会对招娣好,能遇见她,是我这辈子的荣幸。” 谢招娣脸色更红了。 谢秉恩不是谢招娣的父亲,多的也不好再说,聊起了别的。 尹强热络,桌上一直没有冷场。 一个空档,尹强把面前的菜盘子移了个位置,到了薛蕙面前。 薛蕙愣了一下,尹强冲着她笑了笑,“大嫂,我看你喜欢吃这个。” “谢谢。”薛蕙扯了扯唇角。 “市面上现在可没有卖青菜的,这是大嫂种出来的吧?我早就听过大嫂的名字,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话题转到薛蕙身上,她抿唇笑笑,“见笑了,我也不过是个普通人,会种个菌子种个菜而已。” “大嫂,你太谦虚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能把一行做精做细已经很难了,就算你只是个种地的,那也是种地的状元,比我们这些人都强。”尹强笑着称赞。 薛蕙一笑而过。 片刻,薛蕙已经吃好了,但见尹强跟谢招娣还没有离开的意思,便又多坐了一会儿。 外头的天色已经 黑下来。 吴氏看薛蕙已经放下了筷子,说,“蕙娘,你要不先回去吧,路上小心点。” “嗯。”薛蕙应了一声。 尹强像是刚意识到什么,站起身,“瞧我,说话说的忘了时间,都这时候了,二伯二嬢,我们也不叨扰了,先回去了。” 谢秉恩跟吴氏站起身往外送了送。 谢秉恩说,“天都黑成这样了,路上怕是不好走,强子,你怎么来的?要不我驾马车送你回去?” 尹强推托道,“这怎么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这就把马车赶出来。” “那麻烦二伯了。” 尹强送谢招娣到胡同口,对谢招娣说,“招娣,你先回家吧,过两天我再来看你。” 谢招娣脸色红了红,害羞地摇摇头,“等你走了我再回家。” “那好。” 两人便站在胡同口等谢秉恩。 薛蕙拿着油灯跟吴氏告别,“娘,我先走了。” “哎,路上慢着点。” 经过胡同口时,薛蕙一转弯,差点撞到尹强身上,连忙后退几步,提灯照了照,“你们怎么在这儿站着?” 尹强直勾勾地盯着薛蕙,笑了笑,“大嫂,你这是要回后山啊?” 在昏暗的灯光下 ,薛蕙觉得他笑得挺渗人的,也不多说,只应了声是。 尹强想说什么,谢秉恩却已经驾着马车过来,招呼道,“强子,上来吧。” “好,麻烦你了二伯。” 尹强说着,转头看向身边的谢招娣,“招娣,我走了。” “嗯。”谢招娣轻轻点头。 尹强跃上马车,冲着薛蕙笑着摆手,“大嫂,再见。” 马车行驶起来,留下一个车厢的屁股,慢慢消失在黑夜里。 薛蕙晃了晃手里的油灯,转头对身边的谢招娣说,“招娣,我先走了。” “等等……” 薛蕙顿住脚步,转头看着谢招娣。 谢招娣往前走了两步,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大嫂,你觉得……尹强他怎么样?” “我觉得怎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觉得怎么样。” 谢招娣面露纠结之色,“我……我也不知道……” 在乡下,男女大防并没那么严重,好多男孩女孩都是一起玩闹着长大,正如毛文静跟谢锦明。 不过孩子们之间也会存在排挤和不合群的现象。 在原主的记忆中,薛家村就有好几个同龄的小伙子喜欢带着薛婉玩。 在小平岭,谢招娣性格内向,不爱出门,在同龄 人中便是不合群的那个,接触到的小伙子实在有限。 第一次说亲就遇到尹强,他表现的非常热情,让谢招娣自卑的内心多了丝温暖,可她内心又有些纠结和茫然。 她跟英娘不亲,谢秉严也不太上心,不好意思对长辈倾诉,就只能找薛蕙这个成熟一些同龄人。 薛蕙问,“你跟他相处的时候,觉得他的为人怎样?” “为人很好,他对我很照顾。”谢招娣说。 在尹强那里,她能感受到在别处感受不到的关注和关爱,这让她感觉自己也是被需要的。 “那他家里人如何?他娘应该来过,你可是见到了?怎么样?” 若是兄弟多妯娌多的话,谢招娣这样闷一些的性格,多半要吃亏。 “他娘也挺好的。” 谢招娣回想起那天的场景,尹母对她很热情,见了面就拉着她的手说话,还想把手上的银镯子给她当见面礼,不过她没要。 “那你就继续和他相处一下试试,不是到过年之后才下聘吗,还有些时间,你再多了解一下。” 薛蕙只见了尹强这么一面,只是觉得他直接上门有些不妥,其他的毛病倒是难以挑出来。 谢招娣咬着下唇点点头。 第二百五十九章 我哪里不好吗 薛蕙在忙于松茸的栽培时,又有人找上门。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从府城来的齐焕。 他后来又去小院找了薛蕙几次,但薛蕙没去府城,他也就没见到。 齐焕第一次来后山,也被后山的菇房大棚惊到,对薛蕙佩服的不行。 狗蛋去通知薛蕙的时候,薛蕙皱起了眉头,她可没忘了齐夫人那天跑来小院乱吠的事,见到齐焕的时候也是皱着眉头,“齐公子,你怎么来了?” 有齐夫人这样的母亲,薛蕙对齐焕自然是敬而远之,但他没表现出什么来,薛蕙也不能直接上前说我不喜欢你,只能在态度上疏远一些。 齐焕风流地一笑,“怎么,薛姑娘不欢迎我?” “对。” 齐焕脸色一僵,错愕地看着薛蕙,没想到她就这么直接应了。 “你……你开玩笑的吧?” 他非常不解,“为什么?我哪里不好吗?” 薛蕙不答,直接道,“齐公子,你来是有什么事吗?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去忙了。” “你……你别这么冷漠行不行。” 薛蕙起身欲走,齐焕赶紧拦住她,“别别别,我有正事!” “说吧。” 齐焕叹了口气,“是这样,听说你种出了鸡枞菌?我是代表常 氏来跟你合作的。” “少东家派你来的?” 齐焕含糊地应道,“嗯……” 薛蕙皱了皱眉。 常玉树会派齐焕过来? 她怎么觉得那么不靠谱呢? 齐焕看到薛蕙的表情,生气地从怀里掏出一个令牌来,“这是少东家给我令牌,他忙于其他生意,没有办法前来,让我做主此事,不信你看。” 那令牌呈黑色,上面刻着常家的标志。 薛蕙姑且信了,直接道明自己这里的情况,“现在每日的鸡枞数量很少,又不经放,我倒觉得不值你跑这一趟。” “少东家说了,不管多少他都要,你只要卖给我就行,其他的不用你管。” 薛蕙挑了挑眉。 也是,常家那么大家业,常玉树分分钟都在挣钱,经手的也都是大生意,若论银子,他肯定看不上鸡枞这点钱,大概也不是用来卖的,而是用来做人情的。 他要的是新奇,独一无二,能进一步打响常家的名声,正如上次稀奇的纸一样。 “每天一斤,十两银子,你每天派人来取。” “就一斤?” “对。” 现在一天能出个三五斤就不错了,三把头一斤,齐焕一斤,剩下薛蕙自己留着,做人情也好,卖给其他人也 好。 “行吧。” 薛蕙见他答应,立刻拿来纸写字据,先写了一份叫齐焕看过之后,又写了一份。 齐焕就在旁边看着薛蕙写,笑着夸道,“薛姑娘,你字真好看,我头一次见这么好看的字,你怎么学的?” 薛蕙不答,写完之后,在两份上都签上自己的名字,按下手印。 齐焕赶紧拿出帕子,“薛姑娘,你快擦擦。” “快签字吧。”薛蕙点了点桌面。 齐焕撇了撇嘴,做出委屈的表情,把帕子塞回去,“干什么这么冷漠。” 薛蕙:“……” 齐焕在字据上签了字,薛蕙把猜到的一斤鸡枞拿给他。 齐焕磨磨蹭蹭地从荷包里掏出十两银子交给薛蕙。 “好了,你可以走了。” 齐焕提着篮子,非常的不甘心,“哎哎哎,薛姑娘,我可以在这里参观一下吗?” “那我叫人领你参观,我要去忙。” “你在忙什么?我去帮你好不好?” “不好。”薛蕙面无表情。 齐焕:“嘤嘤嘤……” …… 与此同时,府城的齐家。 “夫人,你可有见过我的令牌?” 齐掌柜找了遍了卧室跟书房的各个角落,翻遍了最近穿过的所有衣服,硬是没有找到。 “令 牌?”齐夫人摇头,“不曾见过。” 这时,有侍女来回禀,“夫人,常三老爷府上有消息了。” 齐夫人见侍女面带喜色,不由得也高兴起来,“快说。” “常三老爷说,常小姐过几日会去城隍寺上香。” “我知道了,你赶紧去通知少爷,让他做好准备,跟常小姐见一见。这几天,让他在府里好好呆着,别成天出去乱逛。” 这位常三老爷,是常家的旁支,常玉树的堂叔。 论和主家的关系,说远不远,说近也不算很近,常三老爷中庸,在常玉树手底下不受重用。 两家一个是为了搭上常家抬身家,一个是为了通过齐掌柜而得到更好的差事,各有所求,一拍即合。 齐掌柜听到这消息,叹道,“夫人辛苦了。” 这段时间,齐夫人没少跑前跑后的。 “不辛苦,为了焕儿而已。” 很快,侍女就带回消息,“夫人,少爷不在府中。” “叫他院里的人喊他回来。” 侍女又去了一趟,带回来的消息是,“夫人,他们也不知道少爷去了哪里。” “他身边的阿才可在府中?” “在。” “叫他过来。” 这阿才是齐焕的跟班,怎么可能不知道齐焕的 去处? 八成是帮那小子瞒着呢。 阿才走进厅里,低着头,战战兢兢,“老爷,夫人。” 齐掌柜喝着茶。 “还不老实交代,少爷去了哪里?”齐夫人厉声逼问。 阿才眼神闪烁,支支吾吾,“小……小的不知。” “不知?来人,去取他的卖身契,把他发卖出去!” “夫人,夫人!”阿才顿时惊慌地叫道,“我知道我知道!” “还不快说,少爷去了哪里?” 阿才额头上直冒汗,“少爷……少爷他……他去了宜春县。” 齐掌柜皱眉,“去了宜春县?去宜春干什么?” “少爷说,要为老爷分忧,代老爷去收鸡枞菌。” 齐掌柜闻言挑眉,正想感叹齐焕懂事了,却听旁边“啪”的一声,齐夫人气得大手一挥,把桌上的瓷杯扫落在地。 她一脸怒气地瞪着阿才,“哼,代老爷去收鸡枞菌?我看是去见那个小贱蹄子吧?” 一想到薛蕙,齐夫人就想到那日被薛蕙身边的几人轰出院子,气得咬牙切齿。 她是常家的家生子,母亲是常家老太太跟前的老人,父亲是常家府里的管事,在府里的时候,周围的小姐妹都捧着她,其他人也会给她爹娘几分面子。 第二百六十章 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后来被指给齐掌柜之后,齐掌柜争气,她也不用再干伺候人的活,地位反而比之前更高,甚至许多正儿八经的夫人想跟常家搭上关系,都来巴结着她。 她这辈子都没受过那样的气! 一个乡下来的村姑敢那样对她? 那村姑那天还大言不惭地说不想进齐家的门,让她进都不进,她还以为她是知趣的,也就没跟她计较。 谁知这才几天,直接把焕儿勾到了宜春去了! 阿才吓得浑身发抖,不敢吭声。 “夫人何出此言?”齐掌柜不解地问。 “老爷,你忘了那个卖菌子的村姑?哼,不就是一个土里土气的乡下丫头?焕儿现在是对野花腻味了,倒是看上了一坨屎。” 齐掌柜一顿,仔细想了想,在宜春的时候齐焕的表现,想了想,站起身说,“不就是薛姑娘吗?那值得你这么愤怒?” 齐夫人惊讶地看着齐掌柜,“老爷,你在说什么?那可是一个乡下的泥腿子,怎么跟常小姐相比?焕儿怎么能娶她呢?!” “泥腿子又怎么样?还不是种出了菌子,卖的大街小巷都是。我们不一样是常家的下人?” 却因为他办差得了常玉树的赏识,变成了人上人。 现 在他们走出去,谁敢拿他们当下人看? 论起来,他们属于贱籍,身份还不如薛蕙呢。 “老……老爷,你这是怎么了?你难道忘了,那丫头撕毁字据,害你在少东家面前没办法交代!一点儿规矩都没有!”齐夫人不可置信。 齐掌柜叹了口气,看着外面的景色,语重心长,“既然如此,你说,少东家为何又把买鸡枞菌的事交给我?” “这……”齐夫人面色铁青,抿着唇,对少东家生出些许不满来。 明明有了过节,少东家为什么还要把这样的差事交给齐掌柜? 齐掌柜去了,那不是代表着对薛蕙低头? 齐掌柜低头,就代表齐家低头。 齐夫人想到那天的事就来气,她不跟薛蕙计较就算了,怎么可能跟薛蕙低头?!她的颜面往哪儿搁? 可现在,齐掌柜没去,焕儿去了! “少东家让我去跟薛蕙买鸡枞,其实是在给我一次机会。” 齐掌柜初时只觉得薛蕙就是一个卖菌子的丫头,碍于少东家的面子,他没敢自己压价,却是授意了别人来压价。 合作没成功,齐掌柜提心吊胆了几日,发现少东家回来之后,并未对他追究此事。 齐掌柜放下了心,过 了几日的安稳日子。 可偏偏有一日,有人与他透露,少东家在酒楼约见了薛蕙。 那一刻,齐掌柜冷汗都出来了。 倒不是害怕薛蕙会跟少东家告状,看薛蕙那行事作风,也不是会在背后打小报告的人。 让他心惊的是,少东家的行程,为什么会传进他的耳朵里? 常玉树掌管这么大的家业,怎么可能没有人几个仇家,或者家族内想要取而代之的人? 他的行踪一向捉摸不定,他跟前的人,也不是多嘴的人。 若只是透露的行踪也就罢了,偏偏是具体的行程。 除非,这是少东家想让他知道的事,他才能知道! 少东家为何想让他知道这个行程? 齐掌柜怎么能不明白,不就是表明薛蕙的地位吗? 再想想前几日虽然安稳无事,但少东家也没有再传唤过他。 如果他没有想明白,说不定连自己怎么受到厌弃的都不知道。 后来少东家身边的南阳来见他,说了几句话,再然后,齐掌柜就收到了一封派遣的书信,叫他前往宜春,找薛蕙买鸡枞。 非常简单的一件事,却要他亲自出马,齐掌柜明白,这是少东家给他的一次机会,让他借此跟薛蕙修复裂痕, 要是这件事办的不好,他在少东家跟前,只怕是彻底没地方了。 齐掌柜现在再也不敢小看薛蕙。 不看她种出了菌子,种出了鸡枞,却不能不看少东家的面子。 现在齐焕代他去了宜春,要真能跟薛蕙发展出什么也不错。 他想给齐焕找个常家的小姐,也是为了齐焕以后着想,薛蕙得少东家看重,又有本事,未必比常家小姐差。 但,齐夫人不理解,“少东家真是糊涂了,你在他身边呆了那么多年,办了多少好差?那薛蕙不过是一个乡下的村姑而已,他怎么能这么对你?” “少东家这是在提醒我,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不要因为平日的光鲜,就忘了他其实本是常家的家奴。 有常玉树的看重,他才能有今天。 要是哪天常玉树不再看重他,让他去倒夜香,他也得乖乖地滚过去听命。 齐夫人难以接受,“不行,我要去找老太太,让她管管少东家!” 齐夫人的娘已经去世,老太太倒是还健在。 因着她娘的关系,老太太对她非常好。 “你不能去!” 齐掌柜拉住她,面色凝重地说,“你要是去了,我们才是真完了!” 一个下人,竟然妄图 干扰主子的决定,就算少东家碍于老太太的面子,妥协了这次,以后也不会再重用他。 齐掌柜把中间的关系利害与齐夫人讲清楚,拉着齐夫人坐下来,拍着她的手,“夫人,你冷静一下,听我的,千万不要去找老太太,薛姑娘也没你想的那么差!” “我怎么冷静?”齐夫人实在坐不住,攥紧了拳头。 难道,真的叫焕儿迎娶那个村姑吗? 那个村姑,那天那样对她,要是叫她进了门,以后不还得骑到她这个婆婆头上来? “不冷静也得冷静。” 齐夫人狠狠拍了下桌子,愤愤不平。 齐掌柜又劝,“那薛蕙也是个有本事的,焕儿娶了她,不一定比娶了常小姐差。” 齐夫人冷哼一声,乡下的泥腿子,怎么跟正经小姐相比? 她闭了闭眼睛,努力叫自己平复下来,冷声问,“那常三老爷那边怎么交代?可都是约好了的!” 齐掌柜想了想,“我叫人去宜春知会焕儿,他要是不愿意回来,就先找个借口搪塞过去,以后再说。” 这样想着,齐掌柜便吩咐阿才,“你赶紧去宜春县通知少爷,不管他愿不愿意回来,都尽快来回话。” 阿才应了声是,赶紧去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一眼看出 薛蕙料得不错,又有人来找她买鸡枞。 这人薛蕙不识,他自称姓程,身边的下人叫他程老爷。 程老爷说,他是从唐掌柜那儿得来的消息。 薛蕙笑着把人请进去,带着程老爷在后山逛了一圈。 程老爷也跟其他人一样,惊叹无比,指着大棚里的青菜们说,“等这菜成熟了,薛姑娘可千万记得给我留一些,我放到地窖里慢慢吃,保证这个年过的滋滋润润。” 薛蕙笑着答应,引着程老爷进了小院稍坐。 路上,程老爷指着不远处的一道身影,眼前一亮,“那位……可是薛姑娘的表兄?” 薛蕙顺着看过去。 小山的最高处,寒风呼啸着,一男子迎风而立,身姿挺拔,眺望远方,如遗世独立。 正是李宗乾。 她心里不由得警惕起来,“正是我表兄藏锋,怎么,程老爷认识他?” 程老爷摇头,“猜测而已,我听手底下的人说,薛姑娘有位府城来的表哥,人中龙凤,想必就是这位了。” 薛蕙面露疑惑。 程老爷也不瞒着,便将那日布行的事告知了薛蕙,“怎么?薛姑娘不知道这事吗?” 那瑞鹤楼的布料难得,平日哪有往外销? 单是府 城的夫人小姐就抢购一空了,小姐们之间也有攀比,没弄到瑞鹤楼的布料,就得受人揶揄。 一是因为布料确实不凡,二来是讨好瑞鹤楼背后的势力——云西王。 程老爷这些年想尽办法搭关系,也没能搭上。 当然,这话,他不可能跟薛蕙说,要不然太丢面子了。 刘掌柜收到布料的当晚,就派人去了程府。 程老爷又一次听到薛蕙的名字,本就觉得薛蕙有点本事,得知这事之后,便决定要亲自来一趟。 据刘掌柜描述,薛蕙表哥中人之姿,一眼就能看出和别人不同。 来之前程老爷还存有怀疑,现在一见,就觉得刘掌柜说的不错。 就是不知道薛姑娘这位表哥是什么身份。 那日商队从府城回来,彪子没跟着来,银子是由李宗乾转交。 他直接把钱给了薛蕙,什么也未解释,薛蕙根本不知道他从中牵线买布料的事,只是发现这一次的银子多了很多。 薛蕙也是才知,那布行原来是这位程老爷的生意。 她扬起笑脸,“表哥与我提起过,只是我没想到,原来那布行是程老爷您的生意,幸会。” “薛姑娘不必客气。”程老爷又往李宗乾那 边看了几眼,脚步也不自觉地往那边走。 薛蕙知晓,程老爷这是想拜托薛蕙引荐藏锋。 她拦住程老爷的去路,“程老爷,我们去院子里坐,我那位表哥,脾气有些古怪,不如这样,待我问过他之后,再为你引荐,如何?” 藏锋虽是主动帮忙牵线买布料,但薛蕙不好再给他添麻烦。 虽然她觉得这对藏锋并不是麻烦,但还是问一下比较好。 本就是有求于人,程老爷没有不答应的,坐在院子里喝着茶,催着薛蕙,“你赶紧去。” 薛蕙:“……” 她有些怀疑,这程老爷根本就不是冲着她来的,是冲着藏锋来的。 薛蕙走向后山的最高处,风从她耳边呼啸而过,吹的她有些睁不开眼。 她走到李宗乾身边,朝着他看向的方向看过去,只能瞧见一片一片光秃秃的远山,不由得好奇,“你在看什么?” 李宗乾早察觉到她的靠近,淡淡摇头,“没什么。” 薛蕙想到什么,“你在找铁矿?” 薛蕙觉得自己真相了。 李宗乾:“……” 他默了默,转移话题,“找我什么事?” “哦,我听说你帮忙牵线拿了瑞鹤楼的布料?多谢了。是这样 ,有人想见你,是布行的老板……”薛蕙把程老爷的事告诉他,“你要是不愿意见,我就打发了他。” “把人打发了吧。” “好。”薛蕙并不意外。 像藏锋这等云西王的心腹,又是隐瞒了身份躲在这里,岂能是谁想见就见的?万一叫人识破了怎么办? “等等。”李宗乾叫住了她。 薛蕙驻足转身,“啥事儿?” 李宗乾从袖子里摸出一个东西扔出去。 薛蕙接在手里,触手冰凉。 是柏崖曾让她转交给他的信物坠子。 她抬头不解地看着李宗乾。 “以后有需要的时候拿着这东西,去瑞鹤楼领布料。” 薛蕙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藏锋这是给她牵了份长期生意。 她开心地笑起来,围了李宗乾转了一圈,“表哥,你真是我亲表哥!” 李宗乾微笑,“所以,铁矿在哪儿?” 薛蕙一噎,“这个不能说,你需要的时候找我就行了。” 说完,她开开心心地拿着坠子回到小院。 程老爷迫不及待地迎上前,“薛姑娘,怎么样?你表哥他……?” 薛蕙摇头,“他不愿意见你。” 程老爷听闻,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面露失望之色,“哎 ,我就猜到会这样。” 那一批瑞鹤楼的布料,一共十来匹,这才两天的功夫,就被人抢光了。 有人知道他能弄到布料,还想跟他预订呢。 “不过呢……” “不过什么?”程老爷赶紧问。 “不过,他把这生意交给了我。”薛蕙晃着手里的坠子,“我可以从瑞鹤楼拿货。” 程老爷一怔,立马站起来冲着薛蕙拱手,“薛姑娘,以后布行的生意,可就拜托薛姑娘了。” 他本就是冲着布料来的,跟薛蕙拿布料与跟薛蕙的表哥拿布料,没太大区别。 “好说。”薛蕙晃了晃坠子。 反正薛蕙是中间倒卖,卖给谁都差不多。 “那一批布料已经卖完,不少人催着我进货来着,薛姑娘,下一批,你看……?” “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后天。” 明天商队又要去府城,这一次会连同五号菇房的菌子一起。 “好好好,那我就等着薛姑娘的好消息了。” 程老爷喜笑颜开地提着鸡枞离开。 离开之前,他又想到了商会之事。 本想告诉薛蕙,想了想又作罢。 光他一个人表态没有用。 等青菜上市之后,程老爷觉得,那时候老徐可能就松口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 计谋 等了两天,吴氏还不见谢翠兰来还钱,跟谢秉恩吐槽了一通,“……也不知道她是咋想的,这钱不早晚得还吗?这样儿拖着有什么意思?还是她想赖账。” 谢秉恩讪笑着没说话。 谢锦明却是说,“娘,早还跟晚还可不一样。” “怎么说?” “早还了钱之后,大姑手里就没了钱,一家子还跟以前一样过日子,晚还,她就可以拿着这笔钱去做生意,单是蕙娘就借了二百两,再加上咱家跟爷爷的,大姑手里少说有三百两,她肯定是想拿着这笔钱做生意,钱生钱,咱这头的钱让表哥慢慢还。” 吴氏一想,“你别说,还真有点道理。” 这就相当于谢翠兰借钱去做生意了。 “所以,娘,就算你现在去要钱,大姑手里也不一定有钱给你。” 吴氏没想到这一出,犯了嘀咕,“你说她拿这钱,能做啥生意?三百两银子呢。” 就他们谢家那包子铺,本钱少的可怜,算上马车也不到五十两呢。 “这就不知了。” “那咱就这么干等着?等她慢慢换钱?”谢秉恩说。 照谢翠兰那样儿,她定然是不会主动还的,就算挣了钱,她也不会主动换钱。 只能等 陈峰在薛蕙那儿的工钱抵扣,肯定也是先抵薛蕙的二百两,不知道还到猴年马月呢。 说起来吴氏就觉得闹心。 本来他们好心帮陈峰凑钱,知晓他肯定会还的慢,现在谢翠兰却拿着利用他们的好心,转头去忙自己的大业了。 吴氏轻哼一声,“咱做了好事,哪能就这么憋着?我这就去告诉老爷子老太太一个好消息!” 说完,她提了一斤肉,起身便往正房走去。 一进正房的院门,吴氏就扬起笑脸。 老爷子跟老太太正吃晚饭呢。 吴氏笑说,“爹,娘,吃饭呢。” 老太太觑了吴氏一眼,正想呲吴氏两句,转眼瞧见吴氏手里的肉,“你咋来了?有啥事啊?” 谢老爷子说,“老二家的,吃了没?坐下来吃点?” “爹,我吃过来的,就不吃了。”吴氏在旁边坐下来,“我来给你们送肉来了。” “怎么突然送肉啊?” “还不是为着峰子的事?我嘴上说不帮不帮,但我这个做妗子的,哪能看着孩子出事呢?我好说歹说,我兄弟才答应这一次免了峰子的账,没有下次。反正不管怎么样,这都算好事,就希望以后峰子长长记性,别再冲动了。” 谢 老太双眼一亮,“钱还回来了?” 吴氏点头,“我今儿还特意又问了我兄弟,他说钱已经还回去了。” 谢老爷子把筷子搁在碗上,满意地笑着说,“老二家的,这回真是麻烦你了。” 吴氏谦虚,“麻烦什么。我好歹是峰子的妗子,能帮一点儿是一点儿。估摸着明个儿,大姐就来还钱了,到时候留她跟峰子吃个饭,爹,你可得嘱咐嘱咐峰子,你是他外公,他肯定听你的。不过呀,我跟秉恩还得去县里忙生意,没办法跟大姐峰子吃饭,这斤肉就算是我的一点儿心意。” 谢老爷子说,“哎,你帮了大忙了,哪儿还能要你的肉?你跟老二放心地做生意去,没事儿,明儿我去镇上割肉。” “不就一斤肉吗,没啥的,就算明儿用不到,爹娘你俩放着吃就行,就当我跟秉恩孝顺你们了。” 吴氏话说的漂亮,谢老爷子心里非常熨帖,“你跟老二有心了。” “行了,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事儿,那,爹,娘,我先回了。” “好好好,你慢点走。” 等吴氏出了正房,谢老太看着那一斤肉嘟囔,“既然是孝敬咱俩的,也不知道多送来几斤。” 谢老爷子瞪了 她一眼,“行了你!我明儿再去镇上割点肉,买条鸡,留翠兰跟峰子好好吃顿饭。” 吃完饭,谢老爷子又想起什么似的,拿上银子往外走。 “你干啥去?”谢老太忍不住问。 “我去上后山,买点菌子。” 薛蕙也不是吝啬的,菌子整数整数地被人拉走,剩下的菌子就被她分给了山上干活的村民们,谢老爷子这里偶尔也会送一些。 谢老爷子也知道,他去后山买菌子,薛蕙肯定不会收钱,但是呢,他却不能开口直接要。 到了后山,薛蕙见谢老爷子突然过来,心里有些疑惑呢,“爷爷,你怎么来了?” 谢老爷子便说,“你娘跟你说了不?你小舅把峰子的钱退了回来。明儿你大姑要来,我想留他们吃顿饭,来跟你买点儿菌子。” 谢翠兰要来换钱? 薛蕙估摸着没那么简单,这几天都没来,要来早来了。 她想明白事情怎么回事,笑着说,“原来是这么回事,爷爷,说什么买不买的,咱们一家人,以后您要是想吃菌子,直接跟我说一声就行。” “对了,小舅把银子退了?”薛蕙问。 “退了,你娘亲口说的。” “那敢情好啊。” 薛蕙很快 就包了几斤菌子交给谢老爷子,并说,“爷爷,这些菌子你拿着,我明儿再给你送点鸡枞。” 谢老爷子也有些耳闻,“你真种出鸡枞了?” “真的,就是数量少,每天一出来就被人订了。” “那也不错了。” 谢老爷子笑着说。 那鸡枞做汤可是很好喝的。 第二天一早,薛蕙就提了一小篮鸡枞,亲自送到谢家正房。 谢老太正在院子里晾衣服,瞧见薛蕙进来,没好气道,“你来干啥?” 薛蕙笑着,晃着手里的篮子,“奶奶,我来给你们送鸡枞?” “鸡枞?别不是什么有毒的菌子,想毒死我们吧?” 刚来的时候,薛蕙经常对谢老太的话不满,现在,谢老太的话已经激不起她任何的情绪了。 不过就是一乡下无知的小老太太,薛蕙也不想和她计较,笑着说,“奶奶这可就想岔了,这可是我种出来的菌子,不仅没毒,还很贵,十两银子一斤呢!” 谢老太一听,嗤笑一声,“十两银子一斤?你就吹牛吧你!” 薛蕙抿唇一笑,没做声。 谢老爷子从屋里出来,呵斥了谢老太一句,“你在这儿叨叨啥?蕙娘来了。” “爷爷,鸡枞我给你送来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 我一定来 谢老爷子看着那鲜嫩的鸡枞,笑了笑,跟薛蕙说,“你今儿中午别忘了过来吃饭,正巧就让你大姑把钱还你了。” 薛蕙笑着应声,“好,我一定来。” 谢老爷子专门去割了肉,买了鸡,回来炖上鸡汤,把肉片切好,就等着谢翠兰过来。 这一等,就等到中午,还没见谢翠兰的人。 谢老太坐不住,在门口坐着,一个劲儿的往村口看。 谢老爷子想了想,说,“峰子不是在后山干活么?我去后山问问他。” 狗蛋见谢老爷子上山,一张笑脸迎上去,问清他来的目的,立马就带着谢老爷子去找陈峰。 他心里暗忖,嫂子猜的可真准。 狗蛋把陈峰从大棚里喊出来。 陈峰看到谢老爷子,关切地问,“外公,你怎么来了?找我有事啊?” 谢老爷子说,“到中午了,你娘咋还没来?” 陈峰一脸疑惑,“外公,你说什么呢?我娘在家呢,没说要来啊?” 谢老爷子皱眉,仔细一想,昨儿吴氏说了钱退回来了,猜着翠兰今儿会来还钱,也不确定。 谢老爷子暗叹,白瞎了他专门去买的鸡,割的肉,他们老两口一下子也吃不完那么多,幸亏现在天冷,剩菜经 放,能慢慢吃。 于是,谢老爷子又问,“那你们可有说,她准备啥时候来?” 陈峰心中不解,想着谢老爷子一直想叫他娘过来,兴许是想闺女了,便说,“我回去问问她吧,让她抽空来一趟。” 谢老爷子应道,“那行。” 谢老爷子交代陈峰中午来家里吃饭,又让人知会了薛蕙一声,谢翠兰改天再来。 第二天谢翠兰就跟着陈峰一起来了。 谢老太心里头嘀咕,真是不会挑时间。 他们昨儿的剩菜没吃完,今儿又要买新的。 谢老爷子叫陈峰去后山干活的时候,顺道知会薛蕙一声。 薛蕙得知了消息,临到中午的时候,提上一斤鸡枞,叫上陈峰,还有谢锦明,毛文静,谢锦婷一起,到正房吃饭。 自打分了院子,谢锦明跟谢锦婷也曾来看望二老,但不曾在此留过饭。 现在三房的院墙也砌了起来,只剩下两位老人,难免觉得有些孤单。 院子里许久没有热闹过,谢老爷子还是挺高兴的,拉着陈峰坐下,要跟他喝上两盅。 谢翠兰已经从陈峰的嘴里知道薛蕙种出了鸡枞,亲眼看见的时候,还是有些惊讶,拉着薛蕙的手,亲切的说,“我听说你种出 来的鸡枞,还不信呢,没想到是真的。老二真是得了个好儿媳,我可真是羡慕呀,要是峰子他媳妇能比上你一点儿,我也就知足了。” 薛蕙笑了笑,“大姑你过奖了,表哥选择嫂子当媳妇,嫂子肯定也是不差的。” 谢翠兰看向谢锦明,“呦,这是锦明?许久没见,我差点没认出来呢。锦明现在身体大好了吧?看上去跟以前就不一样了。” 这段时间,有柏崖的医治调理,谢锦明的气色确实好了许多,脸上也长了些肉,看着没以前那般瘦弱了。 谢锦明笑了笑说,“谢谢大姑的关心,我的身体好了不少。” “那就好,那就好。哎,为了你这个身体,老二跟弟妹没少花心思,现在也是苦尽甘来,身体不禁好了,还娶了个能干的媳妇,以后的日子好着呢。” 谢锦明知晓谢翠兰口中“能干的媳妇”指的是薛蕙。 外人也都知道的是,他的媳妇是薛蕙。 毛文静也不会在意,她知晓自己必然会背负不好的名声,还是选择了跟谢锦朝联合做戏。他们能在一起,本就多亏了薛蕙的帮助跟成全,她能跟谢锦明互相陪伴,她已经很满足了。 谢锦明却想替毛文静 正名,抬了抬两人牵在一起的手说,“大姑说的是,能跟文静在一起,我确实非常开心。” 说完,在谢翠兰错愕的表情下,他笑了笑,拉着毛文静进了屋里。 薛蕙也进了屋。 谢翠兰看着谢锦明跟毛文静的背影,愣了片刻,拉住谢锦婷,小声问,“婷婷,你大哥身边那个女人是谁啊?” “是我大嫂呀。”谢锦婷回答。 谢翠兰一骇,“那薛蕙呢?” “也是我大嫂呀。” 谢翠兰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内心不由得惊叹,谢锦明一个病秧子,还能有一大一小两个媳妇? 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不过也瞧的出来,他明显跟毛文静亲近一些。 想到此,谢翠兰感叹,女人啊,还是老老实实在家相夫教子比较好。 瞧瞧薛蕙,那么能干,那么能挣钱,有啥用? 男人花着她的钱,还娶了小老婆。 谢翠兰进屋,看向薛蕙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同情。 陈峰以前在酒楼里当学徒,自然也学了不少东西,这顿中午饭就是他当主厨做的。 做好了以后,薛蕙几人帮忙端上桌。 谢翠兰看上桌上的鸡汤,随意说了句,“这就是鸡枞汤?好不容易见到这东西,我得好好尝 尝。” 谢锦婷立刻附和,“大姑你快尝尝,可好喝了,这真是我这辈子喝过的最美味的鸡汤。” 谢老太听了嗤笑一声,“那是你喝过的汤太少了,哪有那么好喝。” 谢锦婷撇了撇嘴。 谢翠兰拿起勺子尝了一口,赞道,“味道确实不错。” 这是她儿子做的,她不可能拆儿子的台,况且味道是真不错。 “是吧?我就说很好喝。”谢锦婷说。 这回换谢老太撇嘴了。 陈峰最后端着一盘炒肉进来,在桌上坐下,见谢翠兰在喝鸡汤,问,“娘,你觉得这鸡汤咋样?我觉得这汤比酒楼里的汤还好喝呢。” “确实很好喝。” 大家边吃饭边说着话。 谢老爷子不禁叮嘱陈峰,“峰子,我听说你这次是被人坑了?以后可得小心着点,别谁都轻信,人家骗人的路数多着呢。” 陈峰听了叹了口气,连连应着,“外公,我知道,这也算是给我上了一课,知道人心隔肚皮,看着跟你称兄道弟,其实心黑着呢。” 坑他的也不是别人,就是跟他在一起当学徒的一朋友,两人一起在酒楼里学手艺,平时也算是和睦,都共事两年了,谁知道他竟然会做出这种事。 第二百六十四章 拿去做生意了 谢老爷子又说,“这次你可得多谢你二妗子,要不是她帮忙把钱讨回来,那么多银子,可就白白搭里面了。” 谢翠兰闻言,喝了口鸡汤,暗道,吴氏果然把事情告诉了老两口。 陈峰却是一愣,“二妗子把钱讨回来了?” “对啊。你二妗子说,赌坊已经把钱还回来了,怎么?你不知道吗?”谢老爷子不由得看向谢翠兰,“翠兰,难不成那钱没到你手里?” 陈峰,还有薛蕙几人,把视线都落到了谢翠兰身上。 谢翠兰把勺子放下,不紧不慢地说,“钱确实已经退回来了。” 陈峰闻言非常高兴,“娘,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既然钱退回来了,那咱就把钱还给外公妗子他们。” 谢翠兰欲言又止,“当时你不在家,我就把这钱收了。不过,这钱现在只怕是还不了了。” 薛蕙听了没有丝毫惊讶,这事情在她的预料之内。 谢老爷子却是非常不解,正想问为什么,谢老太就先一步,急声问,“为啥还不了?” 谢翠兰叹了口气,“哎,我就说实话吧,这钱被我拿去做生意了。” 此话一出,饭桌上静了静。 陈峰露出惊讶的表情,再看谢老爷子跟谢老 太的面色,他不禁低声埋怨,“娘,你怎么能拿去做生意呢?这是外公弟妹好心凑钱给我还债的,既然用不上了,就应该还给他们。” 谢翠兰反正已经是破罐子破摔了,她还不上钱,都是一家人,还能把她送衙门不成?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钱我现在是还不上,”谢翠兰说着好话,“不过,爹,娘,蕙娘,你们放心等我做的生意赚了钱,就立刻把钱还回来。” 谢老爷子沉默。 谢老太气得不行,“谁让你拿去做生意去了?别的我不管,你今天必须得把我的钱给我还回来。” 陈峰也有些生气,只是他不好指责谢翠兰。 “娘,我手里现在没钱。” “那你就去借。” “哎,这给峰子还账的钱本就是我找人借了一部分,现在我上哪里再去借?”谢翠兰摊手,“娘,你就放心好了,等我有了钱,立马会还给你的!我是你亲闺女,还能赖了你的钱不成?” 谢老太现在吆喝着还钱也没用,谢翠兰就是那句,手里没钱。 除非谢老太真能去报官。 即便抱了官,碍于这是家事,也不一定有用。 谢老太看着一桌子好菜,想到这两天来的准备,气得都 想把桌子掀了,“你赶紧给我滚,谢家不欢迎你!” 谢老爷子拉了她一把,“你瞎说什么呢。” “我哪里瞎说了?我哪里瞎说了?要她有啥用,平时不说孝敬我们俩,用到钱了却想到我们了,现在还拿着我们的血汗钱去做她那劳什子生意,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不孝的闺女!”谢老太气得破口大骂。 别看薛蕙现在做生意做的风生水起,村里也有人跃跃欲试,但在谢老太这一辈的老人眼里,对做生意还是不看好的。 要是谢翠兰自己去做生意,谢老太兴许会说几句风凉话,却也会拼命阻拦,但拿着她的钱去做生意,那就不行了,那是要她的命啊! 薛蕙平日看不惯谢老太,但这回还挺支持她。 这是谢老爷子谢老太拿出来给外孙救命的钱,要是谢翠兰一开始一做生意为借口借钱,二老肯定不会借,万一亏了呢。 他们年纪大了,以后干不了太多的活计,那钱就是他们的养老钱。 他们也不图谢翠兰做生意后挣的钱,守着自己的血汗钱养老,还是能过的不错的。 谢翠兰辩解,“娘,我也是想让你们过上好日子,等我挣了钱,肯定会双倍还给你们!” 陈峰对谢翠兰也是不满,“娘,你怎么能这样做?爹知道吗?那么大一笔钱,你有没有想过亏了怎么办?” 谢翠兰声音硬气着,“你放心好了,不会亏的。” 谢老太还想说什么,谢老爷子拦住了她,叹了口气,“现在说别的也没用了,我就问问你,你做的啥生意?跟谁做的?靠谱不?” “是峰子他爹的一个远房亲戚,前两日上门来,说有门路,做的是茶叶生意,他已经跟着捞了一笔了。”谢翠兰笑着说,“爹,娘,你就放心吧,都是亲戚,人家还能坑我不成?等挣了钱,我立马把钱还回来。” 谢老爷子这才放心了一些,叮嘱道,“你一定要关心着点儿,不要不管事,都让别人去处理。” “我知道。”谢翠兰应着,笑了笑。 谢老爷子默了默。 这事看样子是过去了。 忽然,薛蕙插了句嘴,“要是,万一还不回来呢?” 茶叶这一行水深得很,外行人很容易被坑,就说上次李宗乾在后山小院喝的千家沟普洱,薛蕙买的时候差点被坑,就这,李宗乾还百般嫌弃,那天三把头一走,他就把茶倒了。 谢翠兰沉下脸,“侄媳妇,你说啥呢?那生意 是肯定能挣钱的,怎么可能还不回来?我知道我们是借了你两百两银子,但你手里那么多钱,不差这两百两吧?我拿去做生意怎么了?你可不能那么小气。” “我那二百两,我确实不担心,毕竟有表哥的工钱在这儿抵着呢,早晚能还清。大姑也别想着让表哥离开我这儿,这全县的酒楼掌柜我几乎都认识,要是表哥离了我这儿,我保证没有一个酒楼敢用他。” 陈峰又不是什么知名的大厨,那些掌柜们肯定是会给薛蕙这点面子的。 谢翠兰听了脸色一黑,“侄媳妇,瞧你那小气的样儿,难怪锦明找了别人呢!我又不是不还钱,也没说让他去别地,你要是不放心,叫峰子在你这儿干就是了,看到底我能不能把钱还回来。” “不是我小气,我只是担心爷爷的钱没有保证,要是真亏了钱,大姑拿什么还?” “不可能还不上。” “万一呢?大姑既然那么笃定,给个保证也没什么吧?” 谢翠兰不悦地说,“要是真还不上,那就让峰子在你这儿继续干,扣的钱还给爹娘,多大的事儿啊,值当你一个劲儿的问?” “有大姑这话,我就放心了。”薛蕙笑了笑。 第二百六十五章 宣传 进了腊月之后,村民们的脸上明显多了些笑容。 生意照常进行着,彪子带着商队去了趟府城,从府城带回来瑞鹤楼的布料,送到布行。 布行的刘掌柜当即去知会了程老爷。 程老爷挑了两匹,剩下的就让刘掌柜去通知在布行预订布料的顾客们。 而程老爷自己则带着这两匹布去了徐府,找徐老爷喝茶,只说是顺道带了些礼物。 徐老爷一眼就看出布料不简单,叫下人送到徐夫人手里,笑着拉住程老爷的手,“老程啊,我可是听说,你那布行,进了两次瑞鹤楼的货,都被人抢购一空了。咱俩是什么关系,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搭上了什么线啊?” 徐夫人做为商会会长的夫人,上一批布料抢到了两匹。 不过呀,给小姐们和徐老爷的几位姨娘们分一分,一人也就得到两身衣服而已。 徐夫人还是嫌少了,人家府城的大户人家,一赏就是几匹,一匹布能做好些衣裳,还可以用来做披风,被单之类的物件儿。 自布行进了第一批瑞鹤楼的货之后,许多人都跑来预订,布行的生意一下子比其他布行高出一大截。 商会里也有其他人做布料生意,那叫一个眼馋 啊。 程老爷打着哈哈,“哪有什么线儿。” “那你那布料是哪里来的?总不能是凭空变出来的吧?” 程老爷说,“那倒不是。你还记不记得老唐提起的薛蕙薛姑娘?” 徐老爷立刻应声,疑惑地问,“记得,你上次还说跟她做了布料生意,难不成是她帮你牵的线?” “薛姑娘有位表哥是府城来的大商,在瑞鹤楼跟前有点面子,就是他帮忙拿的货。” 徐老爷捻着胡子,沉思起来。 他知道,程老爷上次便很支持把薛蕙引进商会。 但商会内有不少反对的声音。 商会的人有做布料生意的,有做瓷器生意的,有做茶叶生意的,还有做毛皮生意,药材生意的,自然也有做菌子干货之类生意的,他们算是宜春县的大商,做了好多年的生意,怎么能容忍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跟他们一起共事呢? 这一次程老爷又跟他提起薛蕙,自然是还存着把薛蕙引进商会的主意。 徐老爷思考起事情的可行性。 就算不看薛蕙,看在她那位表哥的份上,能不能把薛蕙弄进商会? 要知道,商会中这些生意人,有些人做生意做的广,府城,大里,楚熊,哪里都做,甚至还 有人做生意做到外省,但他们也只是做普通人的生意。 那些贵人们所用之物,也有自己的圈子,同样的产品,他们自然会选择熟人的,更加放心,也不容易出错。 即便有些好的产品,如上好的野生药材,也得有人识货,送到贵人跟前去,没有人脉也是不行。 他们与瑞鹤楼,常氏商号那等做达官贵人们生意的,差了一个档次,当然,上面还有更高一等的皇商,只可惜,云西府有云西王在,出不了皇商,皇帝不信任,与其想方设法的查证背后有没有云西王的关系,不如直接不用。 徐老爷作为商会会长,自然是希望能更上一层,只是苦于没有人脉,即便认识了什么人,他们也只是嘴上说说,不办实事,有些排。外。 要是能通过薛蕙跟她表哥,搭上瑞鹤楼这层关系,就相当于在府城的商圈,打开了一个口子,剩下的,就是时间问题了。 …… 薛蕙还不知,程老爷为她宣传了一把。 进了腊月下旬,还有十天左右就是年了。 这时候,大棚的菜,也长得差不多了。 唐掌柜一直惦记着大棚里的菜,数着日子,觉得差不多的时候,在一次酒楼伙计来后山取 货的时候,带上一众掌柜,直逼后山。 众掌柜们来了之后,看着满大棚的青菜,连连发出震撼之声。 那青菜,真是嫩生生的,嫩的能掐出水来。 还有那菠菜,颜色浓郁,叶片很大,长势很好,没有虫害。 更重要的是,这是冬天,这些青菜,看上去就可口的很。 薛蕙指着一片韭菜,笑着说,“你们来的真是巧,我正打算过两天就开始割韭菜呢。” 韭菜生长期较短,是最早成熟的青菜。 “那可不,自那天回去之后,我天天惦记着呢。”唐掌柜捻着胡子,脸上露出了自得的笑容。 “薛姑娘,你后面那些大棚,都种了什么?”有一掌柜问。 大棚现在已经到了第八个,三四是西红柿黄瓜茄子,五六都是草莓,薛蕙又在第七八个大棚种了跟第一二大棚一样的青菜。 不过,薛蕙卖了个关子,“你们急什么,到时候就知道了。” “哎!”忽然有人惊叫一声。 众人回头看过去,只见那掌柜指着大棚角落的西红柿说,“这是什么?!我好像没见过。” 几个掌柜立马凑了过去,围着西红柿左看右看。 “我也没见过,这是什么?怎么跟柿子似的?” “我好像听说,从外邦传来的一种东西。” “你还别说,红红的,长得真好看。” “唐掌柜,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唐掌柜双眼一亮,“这叫番茄,确实是从外邦传来的东西,据说果实酸甜,我之前去常家本家的时候,见到过这种东西,不过却没尝过。” 说着,他不可思议地看了眼薛蕙,“真没想到,薛姑娘你这里,竟然还有这玩意。” 薛蕙解释说,“某一回我在县城逛街,看到街上有卖番茄苗的,就买了一棵。” “能种活下来也是本事啊。” 领着他们在大棚里参观之后,薛蕙便说,“我已经定了日子,后日收韭菜,各位掌柜到时候不要忘了派人过来。” “放心吧,不会忘的。” 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会忘! “薛姑娘,我们是不是可以提前预订啊?”一掌柜问。 “可以。”薛蕙点头。 “哦,那我先定个一千斤吧。”那掌柜直接开口。 这一茬青菜过了,下一茬指不定要等一个月,反正现在是冬天,不如存到地窖里慢慢用。 见这掌柜开口,其余人立马跟上,“我也一千斤!” “我一千五百斤!” “我两千斤!” 薛蕙:“……” 第二百六十六章 韭菜 大棚用的事无土栽培,分了三层,充分的将空间利用起来。 但里头毕竟是不止韭菜一种蔬菜,还有另外两种,韭菜占得面积并不算大,一个大棚也不过四千多斤。 这一人一千斤,只够分四个人? “我要一千……” “停!” 薛蕙当即打断几位掌柜的预订,右手食指上下顶着左右的手掌心。 “怎么了薛姑娘?”被打断的掌柜面露不解之色,生怕薛蕙是针对他一个人。 众人也都不解地看着薛蕙。 薛蕙面带微笑地看着眼前几人,大手一挥,指向那一片韭菜地,“各位觉得,那些韭菜一共能产多少斤?” 几位掌柜看过去,仔细地目测了一下。 其中一人沉吟道,“三千斤以上,五千斤算是多了。” 他话一出口,自己便感觉到几分尴尬。 其余几位掌柜也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唐掌柜讪笑,“薛姑娘,我们刚才是看到那么多青菜,太激动了。” “我明白各位掌柜急切的心情,现在年关在即,谁都想吃上可口的青菜,但是,菜就这么多,我还要顾着别人,我只能给你们两千斤的量,至于如何分配,需要你们自己商议 。” 就算不考虑流入市场,散卖给普通百姓的数量,也还有府城的生意呢。 两千斤给他们几个人分,一人能分到的数量可就有限了。 几位掌柜方才的喜悦登时被这一盆冷水浇的,火星子都不剩了。 薛蕙看着他们的面色,解释说,“希望各位掌柜能够理解一下,数量呢,就这么多,按理说,府城需要的数量更多,我分一半给你们,已经是看在咱们是老相识的份上了。” 她又说,“你们也不要觉得少,俗话说,物以稀为贵,数量越少,反而越值钱。而且,几位也不要只盯着韭菜嘛,其他的青菜也马上就要收了,加起来数量肯定不少。” 唐掌柜应和,劝解各位掌柜,“薛姑娘说的是,物以稀为贵,总数摆在这里,我们就是想要更多,也没有办法。” 说着,他捋着胡子,开了个玩笑,“难不成,还能让薛姑娘给我们变出来不成?” 几位掌柜笑起来,“这个倒不用。” 薛蕙抿唇微笑,暗道她还真变得出来,但变得出来只能自己吃,不能卖。 掌柜们很快就想明白,青菜数量就那么多,每个人分到的数量都是有限的,这也是没有办 法的。 很快,他们就各自商议了一阵,把那两千斤韭菜瓜分一通。 临走时,薛蕙不忘嘱咐唐掌柜,让他往府城送个消息。 唐掌柜拍着胸脯答应。 镇中酒楼的祥哥是次日来的。 见大棚里的青菜都还在,祥哥松了口气,随即就听薛蕙说,唐掌柜几人已经把宜春的份额瓜分了个遍。 祥哥错愕不已,还不死心,“真的?真的一点儿都没有了?” 薛蕙笑起来,“有,咱们是什么关系,我还能差你这一点韭菜?给你留着呢。” “那就好,那就好。” “不过数量不多。”薛蕙补充了一句。 人都是喜欢折中的,祥哥先前差点以为没自己的份了,现在听说数量少,也欣然接受了。 第二天就是割韭菜的一天。 一大早,在大棚干活的婶子们跟大叔们就忙活起来。 第一辆马车停在了山脚下,这是祥哥的马车。 车夫在山脚下等着,祥哥带着伙计上山。 大棚门口的帘子被掀起,挂在两边,有人拎着筐子进进出出,专门把里面割掉的韭菜运出来。 外面有人专门整理韭菜,有人专门称重,有人专门把称重好的韭菜按照整数撞到筐子里。 彪子跟谢永康在一旁指挥着,有条不紊。 祥哥在大棚门口看了眼众人的忙碌,往周围看了一圈,没找见薛蕙。 他走上前,趴在筐子边上仔细的看了看。 那韭菜切口平整,红根细叶,厚实饱满,颜色青翠,单是在周围这么一闻,便能嗅到一股辛辣之感,叫人胃口大开。 “来了?这么早。” 薛蕙不知从什么地方走过来拍了拍祥哥的肩膀。 祥哥转头,直起身子,“那可不,我怕被抢没了,不得早点来?” “放心吧,有你的份。” 祥哥笑了笑,捻着韭菜的一片叶子,好奇地问,“你这韭菜是怎么种出来的,怎么能种的这么好?我记得我之前我百姓手里面收到的韭菜,都没你这么好的。” 薛蕙自得地笑了笑,“刘老板,术业有专攻嘛,他们种菜主要是自己吃,吃不完的才会卖出去,平时还有别的农活要干,哪会对韭菜那么上心?我呢,是专门种菜来卖的,菜越好,价钱越高,还专门请了人来打理,当然要比普通百姓种的好一些了。” 当然,还有科学的种植方法,这一点也非常重要。 祥哥摸着下巴,“你说的有道理。” 说着 ,他指着旁边的菠菜说,“我看着菠菜也长成了,什么时候收?” 那菠菜长势也非常好,颜色一片深绿,尖叶子,叶片小而薄,祥哥知道,这种菠菜涩感小,口味甘甜,非常受人喜欢。 “明天。” 祥哥又到第一个大棚转了一圈,回来之后问薛蕙,“我看油菜跟空心菜也差不多了,啥时候收?” 薛蕙回答,“后天和大后天。” 时间挨得紧,薛蕙想在过年前全部收完上市,让盖菇房的盖大棚的村民全部停工,让他们过来帮忙收菜,清点称重。 都是普通的农民,这点儿活计自然是难不倒他们。 薛蕙这安排,祥哥也喜欢。 在年前弄到一批青菜,生意肯定会更好。 祥哥的出现,自然引来许多村民们的视线。 在他们心目中,祥哥才是这后山的大老板。 见大老板来视察,众人卯足了劲儿干活,很快就割了几框。 另有人把祥哥的份称出来,祥哥招呼着身边的伙计抬下山。 “呦,刘掌柜来那么早?” 薛蕙跟祥哥一转头,就见唐掌柜带着伙计来了。 祥哥冲着唐掌柜颔首,寒暄,“我这不是离得近?唐掌柜离得远,来的也不晚。” 第二百六十七章 别忘了给我留一份 “哈哈哈哈。”唐掌柜笑起来,瞥了薛蕙一眼。 前儿薛蕙拿出两千斤给宜春的几个酒楼瓜分,当时可没有祥哥。 唐掌柜知道,薛蕙定然是给祥哥走后门开小灶了。 三人说着话,其他掌柜陆陆续续地到来,等待自家韭菜的清点装车。 李宗乾看着薛蕙跟几个大老爷们在一起谈天说地,竟无丝毫的违和感。 送走了唐掌柜跟祥哥几人,薛蕙看着村民们有条有理地工作,转头进了大棚。 她种的那一株西红柿已经成熟,上面结了几个果子,红艳艳的,看上去好看极了。 薛蕙摘了两个,用手才干净,直接咬了一口,酸甜的汁液立马争先抢后地从里面溢出来,差点喷了薛蕙一脸。 这时,身后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薛蕙一转头,见是李宗乾,伸手把另外一个西红柿递到他面前,“呐,表哥,给你吃。” 李宗乾接过来,从袖中拿出一个帕子,在西红柿表面擦了一圈,这才吃了一口,慢慢咀嚼。 薛蕙仰脸问,“找我有事吗?” “我来告诉你,这些青菜,别忘了给我留一份。” “那当然,你就放心吧。” 李宗乾不语,咬了一口西红柿,格外的酸甜。 薛蕙随口问,“对了,王爷人找到没有?都这么久了,要是还没找到,那事情可不太好。” 李宗乾顿了一下,“还未。” 薛蕙皱起了眉头,把嘴里的西红柿咽下去,“这么冷的天,他别不是死外面了吧?” 李宗乾:“……应该不会。” 薛蕙语重心长,“我看你还是做好准备为好,对了,云西王有儿子没?” “有。” “那敢情好,有儿子还能辅佐,要是没儿子,说不定上面直接派人来接手,那就不好办了。” “我怎么觉得,你特别希望云西王去死呢?” 薛蕙捂住嘴巴,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我可没这个意思。” …… 王掌柜几人是在下午来的。 见到薛蕙,他满面红光地笑了起来,“薛姑娘,昨儿我一得了消息,今天一大早就急忙赶来了,没来晚吧?” “没有,没有。”薛蕙摆手,“走,我领你们去看看韭菜。” 一上午的时间,村民们已经把韭菜收完了,现在全部装在筐子里,摆在大棚门口。 到了地方,一掌柜往大棚里看一眼,见先前种韭菜的地方已经光秃秃的,只有少许几个村民在收拾边上的杂叶卫生。 他指着那些筐子里的韭 菜,“就这些了?” 薛蕙点点头,“现在就剩下这些了,两千斤,几位商量一下分一分吧。” 王掌柜一皱眉,往大棚里面看了看,不死心道,“真没了?” “真没了。”薛蕙指了指大棚里面,“一共就这么大片地方,数量不多,先前唐掌柜等人已经拉走了一批,这是我专门跟你们留的,你们放心,我绝没有厚此薄彼。” 王掌柜叹了口气,“行吧。” 他嘴上应着,心里却在怀疑,薛蕙定然是向着老唐他们,分给他们的更多! 其他掌柜们也这么想。 却是没有别的办法。 几人商量了一下,把韭菜们分干净,让伙计们装上车。 随后,王掌柜问,“薛姑娘,其他的菜都什么时候收啊?” “从明天开始,到年前肯定收完。” 王掌柜一听,连忙转头跟其他掌柜们对视一眼。 从明天开始。 若是他们今晚上把韭菜们送回府城,明天再来,肯定到下午才能赶到,岂不是又会被老唐那几个家伙抢走大半? 其他掌柜们跟王掌柜想的一样一样的,他们回去一合计,当即决定,今晚上在宜春县找个客栈住下,先让伙计们押着韭菜回去,让他们明天赶来。 至于明天早上,他们可以现在本地的车行各租一辆马车。 决定之后,伙计们驾着马车拉着韭菜离开,王掌柜等人去了车行。 翌日一大早,王掌柜几人就匆匆赶往小平岭后山。 这时候村民们刚上工,菠菜还没开始收呢。 薛蕙见他们一个个风尘仆仆,眼睛下方一片青黑,哭笑不得,让他们先去小院休息休息。 王掌柜几人坚决说不。 薛蕙只好找人帮忙从小院搬了几个椅子放在大棚边上,他们就坐在那里,直勾勾地盯着村民们收菠菜。 “哎呦,王掌柜,你们几个,来那么早?” 唐掌柜带着人上山,打眼就看到一排人坐在大棚边上,走近了才认出来是王掌柜几个,他忙笑着上前打招呼。 这一嗓子,直接往靠着椅背打盹儿的王掌柜给叫醒了。 王掌柜迷迷瞪瞪地睁眼,瞧见唐掌柜,立马清醒过来,从椅子上站起来,面上笑呵呵的,“老唐,你来的也不晚啊!” “哪里哪里,我看你精神有些不济,不如先去院子里休息休息吧?”唐掌柜一脸关心。 王掌柜摆手,在椅子上坐下来,“不用,不用,我就在这儿坐着就行。” 哼,这个老唐,肯定是想把 他坑走,好多弄一些菠菜,他才不会如他的意。 “那行吧。” 王掌柜几人在大棚边上守着,唐掌柜几人也不甘示弱,叉着腰往门口一站,看着村民们忙碌。 村民们不知他们具体身份,却知他们都是这些青菜的买家,都是贵人,比刘老板还厉害的那种。 被两方人马围观着,村民们大气不敢喘一声,手脚麻利的不行。 薛蕙又叫人去搬了几个椅子。 于是唐掌柜几人在大棚的门口的另一边坐下来,两拨人相对而坐,一边闲聊着,一边不忘关注菠菜的称重。 第一层菠菜收完,称重结果出来了,共一千四百斤左右。 另外两层虽然还没收,但大体也能算出来,总数应该在四千斤左右。 “薛姑娘,我们要三千斤!”王掌柜当即便嚎了一声,说完还看着唐掌柜一眼。 唐掌柜不乐意了,“嘿,老王,我领你来这里,你却恩将仇报,抢我们的菜?不行,不可能给你们那么多。” “府城人多消费多,给我们多一点儿不是很正常?” “呵,我们县城又不是卖不出去!全都给我们,我们都卖的出去!” “我们挣得钱多!” “我们先跟薛姑娘认识的!” “……” 第二百六十八章 争抢 薛蕙对眼前的情况目瞪口呆。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两方人马就吵了起来,你一句我一句,分毫不让。 说到激动的地方,王掌柜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怒吼一声,“我们就要三千斤!谁来都没用!” “我们不答应!你们别想把菜拉走!”唐掌柜也不甘示弱。 “说的轻巧,我非要把菜拉走!” “有本事你试试!” 王掌柜伸出手指,大喊道,“我出双倍的价格!” 说着,王掌柜像是找到了什么开关似的,冲到薛蕙跟前,大手一挥,“薛姑娘,我出双倍的价格,我全要了!谁都别跟我抢!” 一直以来,众人都局限在薛蕙定的价格之内。 她定的价格要比春夏时候青菜的价格高了许多,饶是如此,众掌柜们也觉得很值。 王掌柜这么一喊,众人突然意识到,他们也可以加价抢菜! 唐掌柜登时反应过来,一咬牙,“我出三倍的价格!今天的菜全是我的!” “我出四倍!” “我五倍!” “……” 两方人马吵得不可开交。 连收菜跟清点称重的村民们也忍不住纷纷侧目,暗暗惊讶,原来贵人们吵起来,扯着嗓子吼,跟乡下人没啥两样。 不过他们心里 还是暗暗感叹,不就是菠菜么? 虽然大冬天菠菜确实稀罕,但也用不着那么多钱来买吧? 薛蕙扶额,“你们停一停!” “……” “……” 几秒钟过去,争吵的声音还在继续,没有人听她说话。 薛蕙猛地大喊一句,“你们都回去吧,我的菜不卖给你们了!” 话音一落,争吵声立马停止了。 一个个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薛蕙。 王掌柜赶紧说,“薛姑娘,咱不是说好的?咋能说不卖就不卖了?” “就是。” 薛蕙微笑:“能听我好好说话吗?” 唐掌柜反应过来,清了清已经喊哑了的嗓子,“你说。” “我呢,定出价格,是想跟几位好好的合作,要是我真是那种谁出的银子多就做谁生意的那种人,这些菜你们根本就见不到影儿。” “是是是。”唐掌柜挠头。 王掌柜也附和,“我当然知道薛姑娘的为人,你先前不计较我的不敬,还愿意跟我们合作,我非常感谢。但是!” 王掌柜话锋一转,看向唐掌柜,“府城人数多,消费高,我们多要一些,没什么吧?” “凭什么你们就要多一些?在我们县城照样卖的出去!” “你们确实能卖出去, 但是府城的前景更广阔一些!” “县城的也不差,都能赚钱,卖到哪里不是卖?对不对薛姑娘?” “那可不一样,府城人多机会多能给薛姑娘带来更多的生意!” “我可去你的吧!你还是我介绍来的呢!” “……” “……” 见他们又吵了起来,薛蕙整个人无语住了。 她赶紧打了个手势,“停!都停一停!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就不能冷静一些,说吵就吵?你看看,大家都在看你们笑话呢!” 村民们赶紧低下头,肩膀一抖一抖的:我们没有,别瞎说。 王掌柜跟唐掌柜一对眼,各自冷哼一声,停下了嘴。 “这样,我留五百斤,剩下你们按四比三来算!这总行吧?” 四比三,还是府城的要多一些,多了七分之一,但七分之一可比四分之一少多了。 唐掌柜看了身后众人一眼,勉强道,“行吧。” 王掌柜看了眼薛蕙的面色,也勉勉强强地应道,“就这样吧。” “那你们好好等着,等全部称重完,把我的那一份分出来,你们再好好算算。” 王掌柜还有些不死心,“薛姑娘,你要这五百斤用来干啥?” “用处可多了。” 给郑仪贤送一些,给李 宗乾留一些,给程老爷留一些。 薛蕙还嫌留的少呢。 说不定还有其他人想要呢。 薛蕙真是一语中的。 昨天三把头派了小弟来取鸡枞,小弟见众人在收韭菜,回去跟三把头说了一嘴。 三把头知道了,龙爷也就知道了。 最近他嘴里淡淡的,没啥味道,一听说有青菜,就叫三把头亲自来一趟。 掌柜们在大棚边上坐着,还没等菠菜全部收完,三把头就来了。 “呦,三爷,你怎么来了?”唐掌柜见着三把头,眸底闪过一丝惊讶。 三把头冷冷地看了唐掌柜几人一眼,“来取鸡枞,顺道买菜。” 他浑身的气势,配上这一句话,显得有些特别。 唐掌柜暗道,自己那天在酒楼帮薛蕙推广起了作用,三把头会来,肯定是得了龙爷的吩咐。 但是,他又有些后悔,龙爷买鸡枞就买鸡枞,为啥还要跟他们抢菜呢? 一听三把头是来买菜,王掌柜等人霎时间直勾勾地盯着他,面露警惕之色。 唐掌柜眼珠子转了转,跟三把头说,“三爷来的不巧,这菜啊,都被我们定下了,你要买菜,只能从薛姑娘手里那份出了。” 三把头找上薛蕙。 薛蕙正警惕着,见三把头只说 了要买菜,便从自留的菜里匀一些给他。 三把头当场就要给薛蕙付钱,然后搬了个板凳,在众掌柜边上一坐。 在旁边指挥的谢永康往周围瞧了瞧,没找到彪子的身影,顿时觉得奇了怪了。 这小子跑哪里去了?刚才还在呢。 菠菜全部收完了,整体重量也出来了,一共四千三百多斤。 薛蕙的五百斤点出来,剩下的就按照四比三的比例给两队人马瓜分干净。 薛蕙又从自己的五百斤里称出五十斤,连同十多斤的韭菜,一起交给三把头。 掌柜们陆陆续续地走了。 王掌柜几人却还是决定,要留在宜春等明天。 今早上要是他们不在,那些菠菜,指不定就被平分了。 三把头也走了。 他走了之后,彪子才出来,看着他的背影,不解道,“难道他来,真就是为了买菜?” 薛蕙摸着下巴,“我想,他是看今儿人多,才没有暴露真实的目的,用买菜来打掩护。” “我觉得也是。”彪子附和。 “小堂婶,你俩在说什么?”谢永康一头雾水。 “没啥。”薛蕙摇头。 谢永康脸上露出失落受伤的表情。 那是小堂婶跟彪子的小秘密,他还是无法插进二人中间么? 第二百六十九章 送菜 下午的时候,薛蕙各带上五十斤韭菜,五十斤菠菜,招呼了谢永康一声,“永康,你再叫个人,跟我去县衙。” 谢永康正沉浸在失落中,猛然被这一惊喜砸的跳起来,却又疑惑道,“小堂婶,确实是我?” “是你啊,还能有谁?” 谢永康欲言又止,“你……你怎么没叫彪子……?” “他不方便。” 谢永康兴奋地笑起来,“好,我这就去叫人。” 他在人群中随便喊了一人,这人姓毛,论辈分还是毛文静的一个叔叔,为人老实巴交,不爱说话。 谢永康叫他,他就跟着来了。 路上,毛大叔才知道,他们这是要去县衙,整个人都紧张起来,“……那个……我们为啥要去县衙?” 薛蕙笑着解释,“毛叔,你别担心,我们这是给县太爷送菜,你不知道,每次菌子一采摘,我都给他送一批。县太爷很和蔼的。” 虽然如此,作为一个县城都很少去的,只知老实种地的农民来说,毛大叔还是非常的紧张。 民都怕官,哪怕是自己没犯什么事,见了也是害怕的。 幸而,薛蕙说他们只需要在门口等候就行了。 “小堂婶见过县太爷?”谢永康问。 “嗯。” 谢永康双眼一亮,“哇!小堂婶 真厉害!” 毛大叔远远就看到县衙门口的两座威风的石狮子。 三间开大门,门楼恢宏大气,前方两个黑色廊柱,撑起一块烫金牌匾,写着宜春县衙四个字。 不过毛大叔不识字,只觉得威严赫赫,让人心里头直打怵。 他跟谢永康一起,帮忙把青菜筐子抬下马车。 薛蕙正要招呼门口的两个衙役,突然有一个妇人拉住薛蕙的手,指着筐子里的青菜,兴奋地说,“姑娘,你是卖菜的吧?哎呦,这韭菜,这菠菜,真是水灵啊,快给我各来十斤!” 薛蕙不着痕迹地把胳膊抽出来,解释道,“婶子,我不是卖菜的,我是给县尊大人来送菜的。” 那妇人拉着薛蕙不松手,“那你这些菜是从哪里买的?快跟我说,我也去买!” “是卖菌子那一家,不过……” 薛蕙想说的是,不过菜都被抢光了,能流到市场的很少。 但那妇人不等薛蕙说完,嗖地就窜没了。 薛蕙无奈,想了想,回去看看看自留的五百斤里能抽出多少流入市场吧。 “薛姑娘,你又来了!” 正想着,一衙役走上前,惊喜地说,“这回送的什么?哇,这是韭菜跟菠菜?!这也是你种的?” 这衙役正是薛蕙上次见过的三六。 毛大叔见了三六上前,紧张的手直发抖,都不敢正眼看他。 薛蕙笑着应一声,“是。” 三六竖了个大拇指,“薛姑娘,你真厉害!” 说着,他招呼了两个人过来,帮着把青菜抬进去。 另外两人见着那水灵灵的青菜,馋意就上来了,赶紧把筐子抬进去,心里不约而同地祈求,县太爷能赏给他们一些。 见着了薛蕙,三六不由得跟她吐槽,“薛姑娘,你还记不记得上回送了我鸡枞?!” “记得,怎么样?好吃吗?” 三六气呼呼地说,“好吃是好吃!就是,我放到班房里,被那几个小兔崽子给偷吃了!” 薛蕙听了噗的一声哈哈大笑。 三六看着薛蕙脸上的笑容,怔了怔神,“幸亏那几个小兔崽子有良心,给我剩了一碗!” 薛蕙忍俊不禁,从马车上拿了一个篮子下来。 这里头装的是一斤多的鸡枞,本是要送给郑仪贤,不过她看三六的表情怪委屈的,就塞到他手里,“正好我这里还有这些,你拿去吧。” 三六看着篮子里的鸡枞,双眼一亮,舔了舔嘴角,只觉得薛蕙的形象无比的高大,“真的?这应该是送给大人的吧?我怎么好意思要?” “要送给大人,以后机会多的是,一斤鸡 枞而已,你不要,我就拿回去了。” “我要我要!”三六连忙把篮子拿在手里,朝着薛蕙鞠了个大.大的躬,“谢谢薛姑娘!” 另外两个帮忙抬筐子的衙役对视一眼,不可避免的酸了。 三六转头走了几步,见薛蕙没跟上,停下来等她,“薛姑娘,你怎么不走了?” 薛蕙笑着摇头,“我就不进去了,你帮忙把青菜送到就行。” “那行吧。” 三六三人抬着筐子往县衙里面走。 一进县衙,旁边的人便对三六说,“三六,有好东西可不能独吞啊!见者有份!” 另一人附和,不怀好意的笑着,“就是就是!要不然,哼哼。” 为了避免鸡枞被所有人瓜分,三六想了想,决定还是三人分了,“你们可别往外说!” “那当然!” 李捕头迎面走来,手里还拿着饼子啃着,显然是忙案子忙到现在,还没来得及吃饭。 他看三人抬着大筐子,问,“你们这是抬的什么?” 三六见了回道,“头儿,是薛姑娘给大人送的菜。” 李捕头走上去一瞧,见是一筐韭菜跟一筐菠菜,整齐的摆着。 光是往前面这么一站,李捕头就问道韭菜散发出的浓郁的辣味。 他看着手里的饼子,突然觉得不香了。 李捕头顿了顿,伸手往韭菜筐子里抓了一小把韭菜,用手搓干净,夹在饼子,咬一口,饼子的香味配上韭菜的辛辣,正好! 他鼓着腮帮子,边咀嚼边摆手,“行了,你们给大人送去吧。” “好嘞。” 离了李捕头的视线,三六跟旁边两人对视一眼,纷纷看出各自眼底的蠢蠢欲动。 一只手摸进了筐子。 两只手摸进了筐子。 三只手摸进了筐子。 等再出来的时候,两个筐子的青菜上面少了薄薄的一层,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而三人的胸前,袖子里,变得鼓囊囊的。 郑仪贤下了公堂,听闻薛蕙送了青菜过来,过来一瞧,双眼一亮。 薛蕙这丫头真是有本事。 种了菌子还不够,还种了青菜。 大冬天,能吃上青菜的,也就府城的富贵人家了。 他们都会置办上一两个庄子,专门辟出一块地方种菜,弄屋子做暖棚。 但普通人家可没这个条件。 郑仪贤立刻叫人称了一部分给恩师送过去,又称了一部分,给师兄送过去。 回去的马车上。 谢永康不由得问薛蕙,“小堂婶,我看他们都对你挺熟的?” 他们,指的是衙役。 “嗯。”薛蕙点头,“我来了好些次,他们都认识了。” 第二百七十章 周公子 “你胆子真大。”毛大叔不由得感叹了一句,“我呀,看见他们那身衣服都犯怵。” 以前村子里就有人说谢家搭上了县太爷,还竟是真的,再看薛蕙与衙役熟稔的样子,毛大叔暗暗下定决心,以后要更加好好干活。 “他们也是普通人,咱们老百姓,又没做什么亏心事,他们不会对咱们怎么样的。” 谢永康看向薛蕙的眼神中带了几分敬佩与崇拜,“小堂婶,你见过县太爷,他长啥样啊?” “也就是普通人的模样,还能三头六臂不成?不过,俗话说相由心生,县尊大人一瞧就很和蔼,若你们有机会见到就知道了。” 谢永康面露好奇的表情,跃跃欲试。 有机会见县太爷? 毛大叔想了一下那个场面,恐怕自己吓的头都不敢抬吧。 …… 几个酒楼瓜分两千斤的青菜,唐掌柜也不过分到了三百斤的韭菜,四百斤的菠菜。 他让人把青菜存到酒楼后院的地窖里,算了算青菜的储存期,打算每日拿出来一定的数目,先到先得。 很快,一品居的大门门口就挂上了宣传的牌子,很是显眼。 熟客们勾肩搭背地进来,一眼就看到旁边贴着的红纸,上面 写着新增的两道菜,一道是杂蔬拌菠菜,一道是韭菜豆干。 杂蔬拌菠菜除了用到菠菜之外,还有香菇,豆腐皮,胡萝卜等,做法简单直接,只需要把菠菜清洗干净焯水,再把其他的食材处理一下,加上蒜蓉酱与其他调味料拌在一起就好,食材丰富,鲜甜可口。 韭菜豆干也简单,先将猪肉切成末,放入烧热的油中煸出肉香,再加入豆腐干,放入调味品,熬煮入味,最后放韭菜炒匀,淋上诱人的香油,一道韭菜豆干就做好了。 简单直接的菜色,到了大厨手里,最是能发挥食材本身的美味,吸引力十足。 熟客们瞧见那新增的两道菜,都想一尝其中滋味。 夹起一筷子菠菜放到嘴里,鲜嫩清甜,美味可口。 “这倒拌菠菜不错。”一熟客点头说道。 店小二看着客人舒展的面色,笑了笑,介绍道,“客官喜欢就好,而且啊,过两天我们还会有新的青菜推出来,到时候欢迎客官前来品尝。” “新的青菜?是什么?” “这个现在不能说,到时候客官就知道了。” 若是没有点这两道新菜,店小二就会最后端上两个小碟子上来,免费品尝新的菜品。 继冬天的菌子之后,青菜也毫不例外,遭到了大家的追捧。 只是每天的青菜数量有限,次次都被人早早抢光,一品居以及购买了青菜的酒楼,生意再一次变得非常火爆。 这一日,几个年轻男子,勾肩搭背,有说有笑地走进一品居。 几位正要离开的客人,见着他们,忙往后躲了几步,等他们过去之后才出去。 店小二见了,立刻迎上去,赔笑着,“呦,周公子,您来了?还是老样子?” 被称作周公子的是个年轻人,看上去不过十八岁上下,一身华贵的衣服,一头长发编成了许多小辫在头顶梳了个发髻,发冠上别了一枝盛开的假花。 周公子风流倜傥地一笑,“还是老样子。” “好嘞,您跟我上去,知道您要来,就给您留着呢。”店小二边说着好话,边引着周公子一行人上楼。 周公子几人说说笑笑着上楼。 那店小二竖着耳朵听,发现他们正谈论的是芙蓉楼的姑娘。 那芙蓉楼是宜春县最大最有名的青楼,里面的姑娘各有特色,清纯佳人,妖艳妩媚,知性优雅,你想要什么样儿的,就有什么样儿的。 这里头最出名的,就是花魁红线姑 娘。 巧的是,周公子几人也在谈论这红线姑娘。 只听那周公子身边的同伴调笑道,“……这都多久了,还没拿下?我看要不你还是换个人得了,那绿腰姑娘多好呀,又对你一往情深……” 身边另一人接话,“一往情深又怎么样?到底不是一个人……咱周公子,就爱红线这口的,是不是?” “你们不知道,她越是拒绝我,我就越有兴趣,要是她是那种随随便便就从了我的人,说不定我还瞧不上她呢。”周公子得意地笑着,说,“你们瞧着就好了,我早晚会拿下她。” 周围几人调笑了几句。 到了雅间门口,店小二推开门,在一旁候着,等人全部落座,他才上前问道,“周公子,几位要吃些什么?还是按照老样子来?” 周公子正和身边朋友说着话,闻言转头对店小二说,“老样子就行。” “行,几位稍等,菜马上就来。” 店小二应了一声,就往外面走。 忽然,周公子又含住了他,“等等。” “周公子,您还有什么吩咐?” “我听说你们酒楼最近新添了两道菜?各上一份尝尝。” “好嘞。” 店小二应声,出门的时候小心地带 上雅间的门,便往后厨走去。 他将周公子往常惯点的菜,并着两道新菜报给后厨。 后厨一管事厨子听了之后,仔细对了下上面的记录,颇为头疼地说,“等等。拌菠菜今天的没有了!” 店小二一愣,又问了一遍,“没有了?一份都没有了?” “对!”管事厨子应道。 店小二面上等着露出焦急的表情,“那怎么办?那可是周公子,不讲理的,总不能跟他说没有了吧?要不再去地窖里取一些?挪用明天的一份,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管事厨子为难道,“掌柜不允许挪用,而且,地窖里的菜都冻在一起,不好拿,拿出来也要化冻才能用。” 之所以每日定好数量,不允许挪用,自然是因为用这些青菜吸引人来,保证每天的流量。 唐掌柜不允许挪用,如果挪用了,那跟一气儿卖完有啥区别? 一气儿卖完,当时虽然生意红火,可之后呢? 没有了青菜这个噱头,除了一些非常死忠的顾客,其他普通顾客大约就会转投别家。 店小二一听,额头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要是他现在折回去,跟周公子说新菜没有了,周公子还不得打掉他的两颗牙? 第二百七十一章 菠菜 一想到那场面,店小二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 他不经意一瞥,瞧到了什么,指着后厨某个灶上说,“等等,那不是还有菠菜吗?” 管事厨子顺着他的视线回看了一眼,正巧一厨子把锅里焯过水的菠菜捞出来,正要跟其他准备好的食材拌在一起。 管事厨子解释说,“那是别人点的菜,最后一份,马上就要下锅了!” 店小二眼珠子一转,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张叔,要不就把这最后一份给周公子吧?” 管事厨子皱眉,“那这位……乙号雅间的客人怎么办?人家还等着呢?” 店小二说,“就跟他说没有了呗。” “这样行吗?” “肯定行!不就是一盘菜,他肯定不会计较的,但是周公子可不一样,张叔,你想想,周公子可是不能随便得罪的人,咱唐掌柜还得卖他几分面子呢。” 管事厨子也泛起了愁,回头看了眼,一份杂蔬拌菠菜马上就要做好了。 店小二见他犹豫,继续趁热打铁,“张叔,你就答应了吧,至于乙号雅间的客人,大不了我亲自去说。” 管事厨子想了想,叹了口气,正要答应,忽然从外面进来一人,口中问着,“拌菠 菜好了没?乙号雅间的人催呢!” 这来人,是店里的另一个店小二,叫振飞,绰号大飞,乙号雅间的人正是他负责。 大飞见同伴也在,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二阳,你也在呢?我听说周公子来了?” 二阳点头应了一声,正要说什么,厨师已经把那盘做好的拌菠菜端了过来,交给大飞。 大飞接过来,转身就,口中跟二阳转身说着,“我先不跟你说了,客人等着我呢。” “哎!”二阳追上两步,拉住大飞的胳膊,“大飞,你先等等。” 大飞停住脚步,转头,“怎么了?” 二阳叹了口气,诉苦道,“周公子点了新菜,但是呀,你手里这份拌菠菜是最后一份了。可你也知道周公子是啥样的人……要不,你把手里这份拌菠菜给我吧,乙号雅间那里,我去帮你解释!” 大飞听了,摇摇头,“可真是巧了。二阳,要是那乙号雅间的客人是其他人,我就让给了,但这回不能让啊,那里面的客人,是长乐坊的吴二爷,可不好糊弄。” 二阳听了,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真是吴二爷?” 作为一品居的店小二,没点看家本事怎么行? 这县城的权贵他都记 得清清楚楚,长乐坊就是一堆下流地痞的聚集地。 虽说一品居是常氏商号名下的酒楼,无人敢得罪,但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们也不能主动去得罪别人。 大飞点头,“是他。” 二阳叹了口气,一副生无可恋视死如归的表情,“行吧,我去如实禀明周公子。” 大飞安慰他,“你放心好了,你好好说,有掌柜在,周公子也不一定会把你怎么样。” 二阳应着,提心吊胆地回了雅间。 到了雅间门口,他深呼吸一口气,敲响雅间的门,门内很快传来让他进去的回应。 二阳推门进去,见周公子的脸色沉着,心中悬起一块大石头,脸上赔笑着说,“周公子,实在不好意思,我方才去后厨问了一声,原来那新菜杂蔬拌菠菜已经卖光了,您看,你要不再点样儿别的?” 周公子没说话,他身边一朋友却是疑惑地说,“没了?卖那么快?” 二阳笑着解释,“李公子,冬天种青菜不易,因此数量有些少,要是李公子想要尝尝,明天可以早些来。” 二阳见那李公子表情不悦,连忙又道,“李公子放心,明后几天,我们酒楼都会推出新的青菜,新鲜可口,数量不多,您 要吃的话,一定要早些来。” 那李公子的注意力一瞬间就被转移,“新的青菜,都有什么?” 这回二阳不敢卖关子,“有油菜,空心菜,生菜等等。” 李公子的脸上果然露出了好奇的表情。 周公子瞧着对此事兴致不高,随意摆摆手,“卖光了就不要了。” “是,没别的吩咐,小的就下去了。” 二阳后退几步离开,合上雅间的门,松了一口气,暗叹自己逃过一劫。 雅间内,周公子脸色阴沉沉的,冷冷地开口,“你没看错?” 旁边的朋友拍着胸脯点头,保证,“我绝对没看错,乙号雅间的人,绝对是吴铁成无疑,他化成灰了我都认识。” 话音一落,雅间内静下来。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周公子身上,屏着呼吸,等着他的下一步反应。 只见周公子脸色沉了半天,忽然站起来,咧嘴一笑,“好不容易跟吴二爷凑到一起,我这个做侄子的,不去问声好怎么行?” 身边朋友听见他自称吴铁成的侄子,心里突突直跳。 他们都是周公子的朋友,谁不知道周公子平生最厌恶的人就是吴铁成,每回提起吴铁成都咬牙切齿,恨不得拎刀将他捅死! 周公子 铁青着脸,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杯酒,抬脚离开。 众人面面相觑,互相对视一眼。 犹豫片刻,一位朋友站起身,劝道,“霆子,要不别去了吧?咱哥几个儿好吃好喝,去管他作甚?” 周霆不听劝,“等我回来,照样好吃好喝。” 说完,他端着酒杯出了门。 周霆来到一雅间门口,抬头看了眼门上的横牌,上面写着天字乙号四个字。 他正要直接推门进去,忽然,门从里面打开了。 大飞手里的拿着托盘,正要出来,差点撞在周霆身上。 他吓得后退两步,匆忙道歉,“周公子,是小的眼拙,没看到您,没撞到您吧?” 周霆的注意根本不在他身上,摆摆手让他下去。 大飞忙不迭地离开。 周霆的视线锁定在雅间内一青年男子的身上,端着酒杯,皮笑肉不笑地走进去,“吴二爷,许久不见呀,近来如何?” 那青年男子正是吴铁成,他看到周霆,笑着起身,“霆儿,是你啊,在这儿跟朋友吃饭吗?” 这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人,一看就知是吴铁成的客人。 周霆完全将那人忽略,表情阴恻恻的,“是,我听说你在这里,这不,就来跟你打招呼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交流交流 吴铁成说,“咱们叔侄也挺久没见了,你瞧,我这菜都点好了,你不如坐下来一起吃个饭,交流交流?” 交流个屁! 周霆打眼往桌子上一扫,正好瞧见桌上那盘刚上的拌菠菜,还没人动过,额上青筋跳了跳。 难怪店小二说没有了呢! 怕是在姓吴的跟他中间,选择巴结姓吴的呢! 周霆内心爆着粗口,眼底闪过一丝暗色,差点就要破功了。 他嘴角扯了扯,还是忍住自己,扬了扬手里的酒杯,“这个不行,我朋友在等着我呢,咱们喝一杯,我就回去了。” 吴铁成脸上露出无奈地笑,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端起来跟周霆碰了下杯,一饮而尽,亮了亮杯底,“好了。” 周霆见他做作的一脸慈祥的表情,忍着将酒泼在他头上的冲动,猛地喝完,“行了,吴二爷继续见客吧,我就先回了。” “不要喝太多,对身体不好。”吴铁成拍了拍周霆的肩膀,关心道。 周霆忍着鼻间的冷笑,一字一顿,“谢谢二爷关心。” 说完,他便大步走出了房门。 吴铁成捏着酒杯,重新在位置上坐下来。 身边的客人看着雅间的门合上,说,“吃了一 堑,他倒是比之前沉得住气了。” 吴铁成却是笑着摇头,“跟你比差远了,锦朝。” 吴铁成身边坐着的人,正是谢锦朝。 谢锦朝淡笑,“我看他对你敌意很深,到底是龙爷的儿子,若不斩草除根,会是个麻烦。” 谢锦朝了解周霆,周霆却不认识谢锦朝。 长乐坊,龙爷本是打算交给周霆的。 谢锦朝轻易窥探到周霆的脾气,不过略施小计,就让他惹恼了龙爷,丢了到手的好差事,长乐坊也到了吴铁成手上。 后来,周霆也意识到自己被人算计,想一想获利者,自然把目标锁定在吴铁成身上,每回见了吴铁成都咬牙切齿的。 “我自有打算。”吴铁成摇着头,转移了话题,“对了,我方才跟你说的,你想明白怎么回事没有?我探过三把头的口风 ,可惜他的嘴紧得很,问不出什么来。” 吴铁成喜欢跟自己这个外甥议事,每次两人交谈一番之后,他的思路就会变得无比清晰。 谢锦朝淡淡摇头,“我也不知龙爷想做什么。不过……有一个人可以帮我们问出来。” 吴铁成一听,下意识地看向谢锦朝。 两人四目相对。 吴铁成顿时明白 谢锦朝说的人是谁。 还能是谁? 当然是周霆这个大冤种了呗。 又要利用到他,吴铁成一想到周霆再次炸毛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厢,周霆阴沉着脸回到雅间。 朋友们正说着话,静了一瞬,有人站起身拉他,“回来了?坐下吃菜。别往心里去!” 周霆冷哼一声,把酒杯拍在桌上,“去,把那个店小二给我叫来!” 他原也并不在意那份菠菜。 但偏偏最后一份菠菜出现在吴铁成的饭桌上! 真是会看菜下碟! 这不就明晃晃地摆着巴结吴铁成,瞧不上他周霆吗? 这让他怎么忍得下去? 朋友不知怎么回事,却还是去叫了二阳。 侥幸躲过一劫的二阳闻言,吓得差点魂飞魄散,腿都打颤起来。 大飞推推他,小声说,“你先过去,我这就去叫掌柜,有掌柜在,周公子不敢动手的。” “行……你……你快去!” 二阳慢腾腾地往雅间走去。 大飞赶紧去叫了唐掌柜,待唐掌柜赶到时,二阳已经被按在地上踹了好几脚。 唐掌柜进来,先踹了二阳一脚,怒斥,“让你冲撞周公子,不好好当差!还不下去,搁着儿碍眼呢?” 二 阳赶紧捂着胸口离开了。 唐掌柜冲着周霆笑笑,“周公子,实在抱歉,手底下的不懂事,哪里得罪了你,还往海涵,回头我一定好好教训教训他!” 周霆怒气未消,想说什么,被身边人拉了一下。 这到底是常家的酒楼,不好惹事。 周霆回过神,硬生生忍下这口气,顺着台阶下来了! 百姓们的消息很灵,立马就去谢记包子铺买菜。 先前菌子最开始就是在此地卖的,后来才流到菜贩子手里。 于是,好些人到谢记包子铺跟前问,“有菠菜吗?给我来几斤。” 旁边买包子的人也顿了顿,等着吴氏回答。 吴氏解释,“不好意思,我们这里不卖菠菜。” “不卖?为什么不卖?你们不是种菠菜了吗?” “种是种了,不过数量不多,等我回去问问,看能不能拿出一点儿来卖。” “行行行,那我明天再来!” 送走了几人之后,没多大会儿,包子铺门口又来了几人,问着吴氏同样的问题,“有韭菜吗?” 吴氏只好重新解释。 不断的有人来问吴氏,吴氏来来回回解释了好些遍。 菜贩子们的消息也很灵,这天下午就直接跑到后山来找 薛蕙。 对此薛蕙表示非常抱歉,“没有了,我手里真没有了,都被酒楼抢光了。” “不可能,薛姑娘,你手里肯定剩着些。你就行行好,匀一点儿给我们,不多,给我们几十斤也行啊。” “就是啊薛姑娘,我好像听人说,你自己留了五百斤呢!” 薛蕙嘴角抽了抽,经不住他们一个劲儿的缠磨,无奈道,“行吧行吧,我匀一点给你们,数量不多,你们自己看着分。” “哎,谢谢薛姑娘。” 薛蕙叫人从院子里抬了四个筐子出来,各匀了一百斤给他们。 然而,这一百斤怎么分,几个菜贩子有了分歧,谁都想拿多一些,你争我抢互不相让。 薛蕙想到掌柜们抢菜的样子,无奈说,“别吵吵了,你们平分!” 几个菜贩子对视一眼,勉强接受了。 晚上,吴氏回到村里,便来后山找薛蕙。 薛蕙又各自匀了五十斤给吴氏。 她手里剩的真不多了,剩下的要留给李宗乾跟程老爷。 第二日程老爷也上了门,开开心心地把自己的五十斤韭菜五十斤菠菜装上车,又等着今日的油菜收完,装了五十斤上车,一起拉回家。 送走了这个,薛蕙松了一口气。 第二百七十三章 提前预定 持续了几天的时间,大棚内的菜终于全部收完,并被掌柜们拉走。 接下来几天,宜春县的各大酒楼先后推出了几道非常吸引人的青菜,如蒜蓉生菜,油菜炒肉,红烧空心菜,还有一道蒜苗炒腊肠。 唐掌柜为此做足了宣传。 几样新鲜的青菜,一经上市就受到不少人的追捧,成为一股潮流顿时席卷了整个宜春县。 购买青菜的酒楼生意火爆,人满为患。 而每天的青菜有限,先到先得,一品居早上一开门,没多大会儿人就满了。 有头有脸的人物,来一品居吃饭多是为了宴请朋友,或者与家人一起品尝,向来都是定好了时辰,慢悠悠地坐着马车前来一品究竟。 叫他们在大门口守着,与普通人一起争抢位置,也不现实。 但一品居每日的青菜,也不过几十份,来的晚了根本抢不到。 一品居可以预订雅间,也可以预订其他的菜色,唯有这些青菜不能预订,先到先得。 正如徐老爷嫡出的千金,徐二小姐,她派人来了三四次,都没有赶上。 无奈,她只好叫徐老爷出面。 徐老爷便找上唐掌柜。 唐掌柜听了笑着说,“不就是提前 定位子吗?老徐,这点小事哪值当你亲自跑着一趟?让人来跟下面的管事说一声就行了。” 徐老爷摇头,“哎,老唐,你给我装糊涂是不是?定位子多简单?我这丫头啊,她是想提前定一份第二天的青菜。” “这……”唐掌柜犹豫,“老徐,你这不是为难我吗?” 也不是没人找他想要提前定菜,不过都被唐掌柜婉拒了。 他在宜春那么多熟人,要是允许提前定下这些青菜,只怕早就排到年后去了。 实在不能开这个口子。 徐老爷笑着说,“老唐,不过就是提前订一份青菜而已,你一句话的事,就通融通融嘛?反正别人也不可能来查你们的账本。” 这于唐掌柜来说,确实是一句话的事。 架不住徐老爷再三请求,唐掌柜只好答应,“那……行吧。” 徐老爷是商会会长,唐掌柜不好因为这些小事得罪。 “哎,老唐,这才够兄弟嘛!”徐老爷拍着唐掌柜的肩膀。 唐掌柜嘱咐道,“不过,这件事你跟令嫒知道就行,不要对外面声张,要是传出来,都来找我预订,我这生意没法做了。” “我懂,我懂。” 徐老爷应着,回 去之后便告诉了徐小姐。 徐二小姐开心地挽着徐老爷的胳膊,撒娇,“还是爹爹厉害!” 这徐二小姐徐媛媛,宴请的也不是别人,而是程老爷的一双儿女,程公子与程小姐,还有林家的公子。 这天一大早,徐媛媛起来打扮。 丫鬟给她绾了个海棠髻,搭配赤金嵌红宝石的头面,妆容精致,眉间点着花钿,楚楚动人。 她身上的衣服,也是新做的,那布料正是前段时间在布行买的来自瑞鹤楼的绸缎,柔软华美。 梳妆好之后,徐媛媛姿态端庄地站起身,笑问,“我好看吗?” 丫鬟脸上带着奉承的笑,“小姐是宜春第一美人,媒人都踏破徐家的门槛了,怎么能不好看呢?” 另一人也说,“小姐就放心吧,您这一身打扮,林公子肯定被您迷的晕头转向了。” 徐媛媛脸色微红,伸手点了点那丫鬟,“贫嘴。” “奴婢说的是实话,这宜春县,也就林公子能配得上小姐了。” 徐媛媛被说的不好意思,却也知道,这丫鬟说的是实话。 宜春偏僻,地方小,若论权贵,无非就是县衙里的那几位大人,外加林家,冯家,岳家,文家等 几个出过官员的书香世家,这其中又以林家为最,林家的老大人虽以致仕,但当今县太爷就是他的门生,不可小觑。 徐家程家这些家庭,虽是富裕,但地位却不怎么高。 徐老爷想要闺女嫁得好,自然是要把闺女往权贵家里嫁。 县衙的几位大人中,徐老爷看不上低品级的典史主簿,看得上的县太爷家人都在京中,县丞没有适龄的儿子。 徐老爷便把目光放在了那几个世家身上,挑来挑去,最后成功搭上了林家。 古人本就看重宗族,当家族中有人起势,宗族的作用会更加明显,人们用人的时候会更倾向于同族人,使着顺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比外人更加忠心。 林家的家族,随着林老爷子的官位而逐渐的发展壮大。 林老爷子这一脉,常年居住在京城,宜春县林家的家主,是林老爷子的弟弟林二老爷坐镇。 这回林老爷子致仕,回来的只有自己一个人,其三个儿子已经成亲,各有差事,在外地任职,虽然微末,但也不能随便放弃,两个女儿也早已经嫁人,妻子也已经亡故,可以说,林老爷子现在是孤家寡人一个,幸而有两 位弟子,时常陪伴在身侧,再加之他心性使然,才不显得孤单。 徐老爷为徐媛媛挑中的林公子,是林二老爷子的大孙子,林老爷子的侄孙,天资聪颖,备受期望。 徐媛媛眼光高,婚事上挑来挑去,觉得也只有这位林公子能配得上自己。 这一顿饭,她主要还是为了林公子。 却又怕孤男寡女在一起被人说闲话,可她又看不上底下那几个小家子气的庶妹,就顺道请了程公子跟程小姐。 因为父亲的关系,她跟程小姐自小相熟,而林公子跟程公子又是济源书院的同窗,便叫了兄妹二人作陪。 徐夫人说,女孩子不能太主动,否则便没了价值,徐媛媛特意稍微晚了一些时候出门。 待她到的时候,林家公子,还有程家兄妹,已经在雅间里等待。 林公子与程公子相邻而坐,在谈论学业上的问题,程小姐在旁边百无聊赖,竖着耳朵听两人谈话。 她喜欢读书,程老爷也不拘着,程公子的许多书她都读过,两人的谈话她也听得很明白。 不仅如此,她还喜欢看他爹的账本,现如今,程家的中馈已经是由她来打理,井井头条,她爹时常夸她呢。 第二百七十四章 嘲讽 正巧,林公子一句发问,程小姐突然福灵心至,回答道,“这个我知道,原句是‘轼见安石赞神宗以独断专任,因试进士发策,以‘晋武平吴以独断而克,苻坚伐晋以独断而亡,齐恒专任管仲而霸,燕哙专任子之而败,事同而功异’为问’。” 林公子诧异地看了程小姐一眼,温声一笑,“程小姐竟然知道?” 程小姐回到,“我读过哥哥的书。” 林公子客气地称赞了程小姐两句。 徐媛媛进门的时候,正听到林公子说程小姐蕙质兰心,冰雪聪明。 程小姐笑了笑,转头看向雅间门口,起身相迎,“媛媛,你来了。” 徐媛媛面色一僵,秀眉微微颦起,不悦地扫了程小姐一眼,径直越过她,走进雅间。 程小姐伸出一半的手僵在半空,无人注意,她收回手,重新坐回原位。 “徐姑娘。” 林公子见徐媛媛进来,四目相对,他面露赧然之色,特意起身冲着她颔首示意。 徐媛媛扯了扯嘴角,不经意地问,“刚才你们在聊什么呢?” 林公子并未察觉到她话中的深意,只当是徐媛媛对自己的喜好感兴趣。 虽说这门亲事是由长辈牵线,但 林公子还是希望自己能与妻子志趣相投,举案齐眉。 他浅笑着回答,“哦,方才我与程兄讨论东坡列传,只是没想到程姑娘也曾拜读过史册。” 虽然没有明确表示对程小姐的夸赞,但语气中难掩惊讶和赞赏。 徐媛媛瞥了旁边的程小姐一眼,眼底闪过一丝讽刺,淡淡地说,“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什么?又没有用,还不如多学学女红呢。” 林公子脸上的笑容僵在原地,有那么一丝丝的龟裂。 一向注重家风和知识的林家,他的妹妹和姑姑们也都读过不少书册,徐媛媛这话直接让他懵在当场,不知该如何作答。 徐媛媛轻轻一笑,瞥了林公子一眼,追问身边的程小姐,“宁宁,你女红学的怎么样了?我记得你到现在,连一个帕子都绣不出来呢。” 这样的人,又怎么能做一个贤妻良母呢。 “媛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女红了,就不要埋汰我啦!”程晚宁嗔道,转移了话题,“既然你来了,就吩咐店小二上菜吧。” 徐媛媛也转移了注意力,叫丫鬟让店小二上菜。 既然是提前预订,菜肴都已备好,很快,大飞就张罗着 把一桌好菜上了上来,其中便包括六样新菜,以及干炸蘑菇等名菜。 徐媛媛抿唇一笑,“这些菜的数量太少,又不允许提前预订,还是我特意找了我爹,让他帮忙预订的,我爹跟这家酒楼的唐掌柜是熟识,唐掌柜才给了这个面子,要是别人来,肯定是不成的。” 林公子知这是徐媛媛的一番心意,拱手,“姑娘有心了。” 徐媛媛也对林公子笑笑,转头看了程晚宁一眼,拿起筷子给她夹了一筷子生菜,放到程晚宁面前的盘子里,“宁宁,来尝尝。这生菜以前常见,这个时候可稀罕呢,你肯定没吃过。” 程晚宁拿起筷子,欲言又止。 她要不要说,其实她家里有不少呢,都是他爹买来的。 她还当着青菜跟菌子一样,菜贩子那里有卖的,想吃就能买,看来并不是这样。 她拿起筷子把生菜夹到嘴里,暗叹,果然大厨就是大厨,虽说她家的厨子也是重金聘请来的,但同样的菜,跟着一品居的味道一比,便觉得差了些什么。 一品居厨子功夫好,又时常有新菜,生意这么好也是正常。 徐媛媛见程晚宁满意的点头,又给她夹了几筷子,“宁 宁,我就知道你爱吃,你爱吃的话就多吃些,要是不够,等临走的时候,我让唐掌柜送你一份。” 程晚宁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家里有……” 徐媛媛跟本没听她后面说的什么,接着说,“不过,你也不要吃太多,我看你的脸又圆了一些。我老家一个邻居,身材臃肿,就是因为爱吃,嫁不出去呢。” 时下女子追求身材窈窕,谁会一喜欢一个胖如猪女子呢? 程晚宁捏捏自己颊边的肉,有些心虚,“我真有那么胖?” “现在还没有,照你这样吃下去,早晚会有的。” 程晚宁一听,想象到自己胖的跟猪一样的场景,连忙把筷子放下。 很快,她又重新把筷子拿起来,继续吃,嘟囔着,“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吧。我爹那么有钱,又不是养不起我,再说还有我哥呢!是不是哥?” 程公子宠溺地笑起来,应道,“是,要是你嫁不出去啊,哥就养你一辈子!” 林公子见此,赞道,“程兄与令妹的感情深厚。” 兴许是林家家风原因,他与其他妹妹并不像程公子与程晚宁之间相处随意,嘴上虽然喊着哥哥妹妹,中间却总有一些距离感。 “过奖。”程公子说。 徐媛媛脸色微沉,顿了顿,给林公子夹了一筷子菜,“恒之,这种青菜实在难得,你尝尝。” “谢谢。” 林恒之尝了一口油菜,清脆可口,“果然不错。” 他用公筷也给徐媛媛夹了一筷子,“徐姑娘,你也尝尝。” 徐媛媛笑起来,瞥了程晚宁一眼,“你喜欢的话,我就让我爹跟唐掌柜说一说,让他送你一些。除了我爹,别人可没有这个面子。” 她爹可是商会的会长,唐掌柜也就买她爹的面子,这可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做到的。 要不然,商会里那么多人,怎么就她爹成功了呢? 林恒之淡笑着摇头,“多谢徐姑娘好意。不过这就不必了,昨天,郑伯父刚送到林府一些。” 徐媛媛顿了顿,意识到他口中的郑伯父是县太爷,扯了扯嘴角,“原来是这样,看来县尊大人与林老先生感情不错。” 林恒之点头,“县尊大人非常敬重堂爷。” 他的语气里满是尊重。 他的堂爷可是一朝阁老! 这是多少文人志士梦寐以求的地位和尊崇。 徐媛媛笑着说,“我早就听说过林老先生的名头,想要拜访他呢。” 第二百七十五章 惊讶 林恒之顿了,没有言语。 联想到她方才那番话,他很轻易地便听出来,这不过是客气话。 林恒之继续吃着青菜,感叹道,“说来,当时有人种出菌子的时候,我便很惊讶,真是没想到,在寒冷的冬日,我们也能吃上新鲜的菌子跟青菜,也不知是谁种出来的,我真想前去拜会一番,若是能广泛推广,也是百姓一大幸事。” 程公子说,“林兄说的是,如果你想认识,我倒是可以让我爹帮你引荐一下。” “你爹?” “对,我爹与种菜的程姑娘相识,昨天还拉了一批生菜回来呢。”程公子说。 徐媛媛闻言一僵,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看了眼另外三人,见他们没有注意到她,才松了口气。 她奉为至宝,引以为傲的东西,其实人家都已经有了。 徐媛媛心里气不打一处来。 林恒之显然没有注意到她,而是追问,“程姑娘?” 他以为,能在冬天种出菌子跟青菜的,会是个年纪很大了的老头。 程公子点头,“对,据我爹说,种出菌子跟青菜的就是程姑娘,她专门包下一座山,用在种菌子种菜。听说她很年轻,才十五岁呢。” 程老爷回家之后感叹过两句,用来对子女 进行教育。 程晚宁也附和了一句,“对,她跟我年龄差不多大,我爹对她很是夸赞。” 林恒之也来了兴趣,笑说,“要是有机会,真得见一见这位薛姑娘。” “一个种地的,有什么好见的?”徐媛媛看到林恒之的反应,撇了撇嘴。 林恒之:“……” …… 一品居以及购买了青菜的酒楼生意越发的红火,而其他的酒楼,客流量明显减少,例如孔掌柜的酒楼。 酒楼大堂内,两个店小二大军跟二毛无聊地坐在柜台后面,托着下巴,昏昏欲睡。 宽敞的大厅内,整洁干净,桌椅摆的整整齐齐,上头中间一瓷盘上放着茶壶和倒扣的茶杯。 与一品居的热闹喧哗不同,孔掌柜的酒楼大厅内非常安静,空无一人。 大门口人来人往,就是没有一个人走进酒楼。 偶尔有一人进去,问一问有没有新菜,店小二回答了没有,客人便转头就走。 街上的热闹与酒楼的寂静行程了鲜明的对比。 两个店小二安静地趴着睡觉,偶尔睡醒,抬头之后互相对视一眼,继续爬下来睡觉。 店小二大军揉着惺忪的双眼,叹了口气。 他也不知为什么,现在掌柜完全不关注酒楼里的生意,反倒是 让他们一直盯着唐掌柜跟一品居。 别家那么多酒楼都买了青菜,也不知孔掌柜为什么不买菌子,也不买青菜,就任由酒楼的生意一落千丈。 一味的不知变通,固守自封,别说无法吸引来新客,就连以往的熟客也都渐渐流失掉了。 现在他们酒楼三个店小二已经被裁了一个,后厨的学徒也莫名其妙走了一个,大军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被裁了。 这个时候,饮仙居的酒楼掌柜马掌柜无比的后悔。 当初大家一起前往小平岭后山,孔掌柜与薛蕙发生口角,甩袖离开。 他当时觉得薛蕙这丫头仗着种出了菌子,太过狂妄,便想给她一个教训,也跟着孔掌柜离开了。 但是,薛蕙并不差他们两个顾客,菌子跟青菜的生意一样比一样好,主要还是因为商品有足够的吸引力和竞争力。 后来菌子在各大酒楼上市,饮仙居因为没有菌子,不仅新客减少,就连熟客也走了一部分。 这时候马掌柜便有些后悔,就是拉不下脸来去找薛蕙。 他还记得当时孔掌柜走的时候,薛蕙那小丫头狂妄地说:你别来求着我卖给你就行。 他要是求上门去,老脸往哪儿搁啊? 谁知,薛蕙手里不止有菌 子,还有青菜。 这一看,就知道老唐没少跟薛蕙联系。 现在临近年关,许多普通家庭攒了一年,也会想着来酒楼好吃一顿,人流正是多的时候,一品居和其他酒楼的生意节节攀升。 而自家的酒楼生意却是一天不如一天,甚至开始有些入不敷出了。 马掌柜再想尽办法改变菜色与口味,也逃脱不了食材的限制。 甚至,旁人一听说这里没有新鲜青菜,转头就走,根本不听你改变了什么。 而春节一过,几日之后,郭二掌柜就要对整个宜春县的酒楼进行盘账,到时候排在最末的几位掌柜就会被撸下去,换其他人上来。 马掌柜不想失去饮仙居酒楼掌柜这个位置。 虽然都是常家家奴,但谁不想像南阳,齐掌柜那样走出去被别人尊敬跟追捧呢? 马掌柜邀了同事朱掌柜喝酒诉苦。 朱掌柜听说了他的苦处,拍拍他的肩膀,劝道,“马老兄,咱本来就是人下人,还在乎什么面子么?面子那是上面的人才有的,普通人哪有?我们只有爬上去,才会有在乎面子的资格。” 朱掌柜就是买到菌子跟青菜的酒楼掌柜,原先他的酒楼在宜春并不起眼,现在却因为菌子跟青菜,生意越来 越好,朱掌柜非常自信,能在盘账的时候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卷。 马掌柜喝得红着脸,醉醺醺地说,“老朱,你说的对,是我没想明白啊。要不这样,明儿我就去找薛姑娘,向她求一批青菜,如何?” 朱掌柜知道,马掌柜是急病乱投医了。 他道,“哎,你现在去已经晚了,薛姑娘手里的青菜早就没了。” 再说了,百姓们都会有先入为主的印象,那几个最先推出青菜的酒楼吃尽了红利,就算以后其他酒楼引入青菜,那些顾客们首先也是想到第一批推出青菜的酒楼。 饮仙居已经落于人后。 况且,现在距离春节没有几天了,这时候引进青菜,生意好转,也只好转几天而已,无法抵消前面那么长时间的亏空。 朱掌柜也有私心,青菜数量本来就不多,要是马掌柜再去分一杯羹,那他们到手的青菜就更少了。 马掌柜心里后悔不迭,狠狠给自己灌了好几口酒。 朱掌柜说的不错,现在薛蕙手里的青菜,是一丁点儿也没了! 各样菜她都自留了五百斤,给郑仪贤送一些,给程老爷留一些,给菜贩子跟吴氏一些,还有零散的分给村民们,各样剩下了两百斤左右,都给了李宗乾。 第二百七十六章 抢空 吴氏某天回来之后来跟薛蕙提过,她给的那些青菜一股脑儿全被人抢光了。包子铺跟前人挤人,差点把蒸笼都给挤塌了。 菜贩子们也来找过薛蕙第二次。 还不是因为这青菜太好卖了,想再跟薛蕙伸手要点? 薛蕙是真的一点儿都不剩的。 这跟她预想中的不太一样,她本以为还有多余的数量,能给府城的大叔们去卖,流到府城的普通市场,谁知道有些失策,连宜春县的市场都没饱和,嗷嗷待哺似的,她哪儿还能顾及到府城呢? 王掌柜几人带回去的青菜在府城也备受欢迎,甚至掀起了一股青菜的热潮! 府城没有多余的青菜流入市场,要想吃到青菜,只能到酒楼去。 薛蕙的名字也随之流传开来。 后来,薛蕙听菜贩子刘二孬说,最后几批青菜,如生菜,蒜苗,在县城城门口卖菜的时候,明显感觉到有许多外地人,那些外地人比本地人抢的还积极,听口音就是府城那边的。 只是,县城与府城不同。 唐掌柜等人不允许青菜预订,这招儿在县城行得通,县城的权贵数量不算多,也只是在宜春县有权势,一品居是常氏商号名下,碍于常家,谁都 会给唐掌柜一个面子。 但府城权贵众多,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书香门第,祖上及现在出过几个官员的。 常家是大商,但比起那些世家贵族来,却有些不够看了,王掌柜几人也不敢随意得罪这些权贵。 因此,府城的几个酒楼的青菜是可以预订的。 王掌柜酒楼的青菜已经预订到了年后,其他酒楼也差不多。 想吃青菜?老老实实排队。 想插队? 那可不行,前面排着队的,哪个不是府城有头有脸的人物? 在此之间,还有人找上门,零零散散许多人,有其他一些酒楼的掌柜,还有某些家族的采购。 甚至有人专门从府城和其他县城赶过来跟薛蕙卖菜。 薛蕙好声好气的打发了他们,把第七八个大棚的青菜预订给了他们。 第七八个大棚的青菜已经种下了一段时日,小苗苗都已经长出来,要不了多久,有是一批可口的青菜。 这其中就有文院长的儿子文清。 跟薛蕙打过交道,他这次没那么拘谨,见了薛蕙就跟薛蕙要青菜,每样百十来斤,说是要给书院的学生们用。 薛蕙无奈解释,手里的青菜真的一丁点不剩。 “文公子,我跟你保证,下 一批青菜成熟的时候,定然给你留出来一些。” 文清失望,却也只好应道,“好。” “大嫂。”谢锦婷从外面进来,见着文清一惊,想着自己突然闯进来,有些不好意思,讷讷地说,“你这里有客人呀?” 薛蕙拉过谢锦婷的手,“快说完了,不妨事。” 文清看了眼前的小女孩一眼,听着她对薛蕙的称呼,意识到薛蕙已经嫁人了。 她不是才十四岁吗,这么早就嫁人了? 文清脑中的惊讶一闪而过,冲着薛蕙拱了拱手,“既然这样,薛姑娘,那我就先走了。” “慢走。” 文清离开小院,却并未直接下山,而是去大棚周围参观了一圈。 收完青菜的大棚空了下来,村民们正忙碌着将下一茬种下。 种下之后,薛蕙打算就给他们放假,再发些奖金,让他们过个好年。 文清在大棚周围转了一圈,下山的时候,在后山门口又见到了谢锦婷。 她身边还有一个年轻男子。 文清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直到,他听到谢锦婷称呼身边的男子为“大哥”。 那岂不是就是薛蕙的夫君? 文清下意识地望过去,只见那男子穿着藏蓝的长袄,显得身材有 些瘦弱,面色白净消瘦,五官倒是不差,只是给人一种病恹恹的感觉,将容貌的优势掩盖了。 这就是薛蕙的夫君? 文清心底暗暗摇头,只这么一眼,他便觉得这人配不上薛蕙。 随即,文清又摇摇头。 薛姑娘有能力有主见,她要是不喜欢,在这乡下,谁能勉强她? 说不定,这男子身上有什么特质,正是薛蕙喜欢的呢。 …… 李宗乾是在腊月二十四这天,便反返回了府城。 他走的时候,带走了薛蕙手里剩下几百斤的青菜,那时还有三样青菜没有收。 正巧过两日彪子跟商队还要往府城走年前的最后一趟,李宗乾本想叫商队顺道帮他运过来。 “运到哪儿?”薛蕙提前问了一句。 “除了王府,还能是哪里?”李宗乾反问。 薛蕙摇头拒绝,“不行。要是运送到王府,你的身份怎么解释呢?” 李宗乾:“……那我回去派人来一趟。” 薛蕙点头,想到什么,又问,“对了,你走了之后还回来吗?” 李宗乾转头看着她,倒不会觉得薛蕙是不舍得他离开,“未必。” 薛蕙心底早有预感。 要不是柏崖能证明眼前这人就是藏锋,薛蕙甚至 怀疑他是假冒的,云西王都失踪这么久了,也不见他着急。 这次回去,总要尽全力寻找云西王了吧? “那柏崖呢?跟你一起离开?”薛蕙关心的是这个。 既然柏崖是来给云西王诊治的,不得要跟藏锋一起回去? “这个,你需要去问他。” “问他?”薛蕙诧异。 难道柏崖不救云西王了? “嗯。”李宗乾点头,“接下来如何,要看他自己的打算。” 薛蕙脑中电光火石一闪,一个念头在脑海中浮现。 她眼底闪过不可置信之色,怪异地看着李宗乾,呆愣愣的,半响回不过神。 李宗乾察觉到她的目光,心道,薛蕙被瞒了这么久,总算发现了他的身份。 却见薛蕙把头探过来,压低了声音,一脸跟李宗乾哥俩好的表情,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看了李宗乾一眼,“表哥,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 薛蕙眼神闪烁,欲言又止。 李宗乾淡淡一笑,不动声色地点头,“是,你终于看出来了。” 薛蕙发出一声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李宗乾,眼底全部是不可思议。 “你……你……” 她嘴唇蠕动,半响都没有说出话来。 第二百七十七章 万事小心 李宗乾微微挑眉,声音平淡,“怎么?我如何了?我以为,你应该很早就能看出来。” 薛蕙整个人都是懵懵的,茫然地拍了下脑门,小声叹说,“哎……我早该想到的。” 毕竟,他表现的那么明显。 李宗乾看了眼她垂着的小脑袋,“好了,我该走了。” 薛蕙没反应,沉浸在惊愕中无法自拔。 李宗乾知道,薛蕙刚刚得知他的身份,需要一定的时间消化。 李宗乾离开的时候,薛蕙亲自送他到山脚下,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只是到最后,她也没敢多说,只道,“表哥慢走,万事小心。” 李宗乾冲着她颔首,调转马头,驾马离开。 薛蕙看着李宗乾的背影,久久没能回神。 她真的没有想到,也不敢想象,藏锋竟然是这样野心勃勃的人,竟然想借他人之手除掉云西王,意图拥立傀儡幼主,自己掌大权。 是啊,他表现的很明显,她早该意识到的。 云西王失踪之前冒死将虎符交给他,他嘴上说营救云西王,却一直没有实际动作,反而长时间呆在小平岭,显然是想借知府的手除掉云西王。 这样,不仅怪罪不到他身上,他还能借虎符号令云西 王的军队,打着为云西王报仇的名号行不轨之事。 她听说过,云西王现在只有一个儿子,才三岁大,又是侧妃所出。 古时候摄政听政的,不是皇后就是太后,只有嫡妻才有这个权利。 侧妃虽也有“妃”字,实质上就是妾室,王府的幕僚下臣不会听她的,到时候还不是任藏锋搓圆捏扁? 柏崖老头,怕是早就看穿了这一切,才没有过问过云西王的下落,也没有跟着藏锋回府城。 藏锋也说:接下来如何,要看他自己的打算。 显然是不用柏崖医治云西王了。 过了这么久,想必云西王早已经死翘翘了,柏崖去了也没用。 藏锋这时候回去,正好安抚众人,主持大局。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真是妙啊。 薛蕙到现在才明白过来,藏锋竟有如此野心。 只是不知,她跟这样的人扯上关系,到底是好还是坏。 薛蕙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身回去,到小院去找柏崖。 柏崖正慢悠悠地在院子里喝茶呢。 薛蕙在他对面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试探地说,“喂,老头,藏锋走了。” 柏崖慢慢地应道,“我知道。” “你早知道他的计划?”薛蕙看柏崖 一脸清明的样子,不由得问。 柏崖轻轻点头,“知道。他将事情告诉你了?” 他与李宗乾有过一面之缘,见到李宗乾的第一眼就认出了他,配合着他,让他以藏锋的身份留在后山,给他医治。 现如今李宗乾身体内的余毒已经清的差不多了,只剩下长时间的调养。 薛蕙凝重地点点头,皱着眉,“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说完,薛蕙就明白了,也没等他回答,继续问,“那你呢?以后什么打算?” 柏崖跟藏锋一看就是老相识,与她才认识多久? 怎么可能会为了她,背叛藏锋呢? “我?”柏崖放下手中的茶杯,“老夫要继续去四方游历了。” “游历?那婷婷怎么办?” 谢锦婷可是很喜欢学医,也很喜欢这个师父。 柏崖冷哼一声,“你别想着让我留下来当个村里的大夫。我徒弟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留下来,一个是跟我走,让她选一个。” 薛蕙讪笑。 前段时间,村民们不知怎么,知道了柏崖是个大夫,有什么头疼脑热地都来找他看。 想当年,柏崖的诊治千金难求,还得看着有缘才治,现在却成了个乡下的大夫,给村民们治小病, 颇有些大材小用的意思。 “那你决定好没有?什么时候走?要不过了年吧?”薛蕙提议。 谢锦婷的事她做不了主。 如果他真要把谢锦婷带走,怎么也都是过了年比较好。 “过年就过年。” “对了,锦明的身体没事了吧?” 柏崖没好气道,“基本没事了,回头让他按照我留的方子,再调养上一段时间。” …… 待晚上吴氏从县城回来,薛蕙就去了谢家一趟。 “蕙娘,你来了。” “娘,这两天是不是很忙?我看你跟爹回来的比以前都晚了些。” 吴氏活动着肩膀,笑了笑,说,“这几天生意好,等到二十六七,就把铺子关门,回来休息几天。这几天后山收菜,你也别太忙了。” 薛蕙笑笑,“有其他叔婶忙呢,我哪里有什么忙的?” “你去屋里坐会儿吧,娘炸了小鱼,正好给你尝尝。” “好。” 薛蕙留在谢家用的晚饭。 饭桌上,薛蕙认真地说,“爹,娘,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们,关于婷婷的。” 吴氏跟谢秉恩的筷子一顿,看过来。 谢锦婷也从碗里抬起头,“大嫂,什么事呀?” “跟你师傅有关。他在这里也呆了一段时 间,过年后打算离开,云游四方,你怎么办?” 谢锦婷愣了一愣,“我?” “对,你师傅说,你要是愿意跟着他,就跟着他离开,要是不愿意,就留下来。” 不等谢锦婷说话,吴氏就赶紧说,“婷婷那么小,哪能就随随便便跟着别人离开?婷婷,你要是喜欢学医,回头娘去跟赤脚大夫说一说,让他来教你,啊。” 在柏崖的诊治下,旁人束手无策的谢锦明的病情有了明显的好转。 吴氏信任柏崖的医术,却不代表能让他把谢锦婷带走。 他们只知道柏崖是个神医,其他一概不了解呢。 听说柏崖是被追杀,无意间落到后山的,要是谢锦婷跟着他,岂不是过刀口舔血的日子? 现在交通本就不发达,有时候一别就是一生。 吴氏怎么可能舍得? 谢秉恩也说,“神医治好了锦明的病,等他走的时候,我们得好好感谢他一下,不过婷婷还是不能跟着他走。” 当父母的,谁能眼睁睁看着孩子跟别人离开,不知道多久才能见上一面呢。 薛蕙看了谢锦婷一眼,点头,“那好,等我回去告诉柏崖一声。” 谢锦婷看了看薛蕙,又看了看吴氏。 …… 第二百七十八章 不要随意干涉 徐老爷又一次听说了薛蕙的名字。 因为这一次青菜的狂潮,也因为徐媛媛在他耳边的念叨。 那天,徐媛媛自觉在一品居丢了面子,非常来气,回来之后便缠着徐老爷也买青菜,买他个几千斤,看程晚宁那个小贱人还敢不敢在她跟前嘚瑟! 从徐媛媛口中,徐老爷才得知,程老爷不只是跟薛蕙搭上线,弄到了瑞鹤楼的布料,还去拜访过薛蕙,在薛蕙那里购买了现在非常火爆的青菜。 徐老爷早就在思虑,是否要让薛蕙加入商会,这一次青菜的爆火,叫徐老爷暗暗下定决定,趁早把薛蕙弄进商会。 徐媛媛听闻了之后,非常的不理解,不屑道,“爹,那不过就是一个种地的村姑,怎么能让她进商会呢?” “媛媛,这件事你不懂,爹的事,你不要随意干涉。” 徐媛媛冷哼一声,“我是不懂,反正我知道,一个种地的村姑,满大街都是,根本不配进商会!” 徐老爷无奈,“薛蕙没你想的这么简单。” “爹,你堂堂一个商会会长,怎么也开始妄自菲薄了?一个村姑,还有多厉害不成。” 徐老爷见徐媛媛态度抵触,问,“媛媛,你跟爹爹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是 不是这个薛蕙,哪里得罪你了?” 徐媛媛挽住徐老爷的胳膊,撒着娇,半真半假地说着那天的事,“爹,你不知道,那天吃到青菜的时候,恒之说对种出青菜的薛姑娘很感兴趣,你也知道,他一向内敛,能让他说出这种话,肯定不一般,要是让恒之见到了她……女儿该怎么办呀?” 徐老爷哈哈一笑,伸手拍拍徐媛媛的手,“乖女儿,你多虑了。你也说了,这薛蕙就是个农村种地的,其容貌品行,绝对比不上媛媛你,恒之不可能会看上她的。再者说了,你不知道,乡下不注重对子女的教养,成亲早,这薛蕙啊,已经嫁人了。” 听到徐老爷这么说,徐媛媛还是皱着眉头。 她就是不喜欢恒之夸奖别人。 她摇着徐老爷的双臂,“爹,我就是害怕嘛,成了亲也可以和离啊,万一呢。” 徐老爷想了想,说,“媛媛,你不必担心,让薛蕙进商会,也不是爹一句话的事,还得需要商会其他成员表态,她薛蕙,未必能进商会呢!” “这样?”徐媛媛眼底闪过一丝暗光。 “爹骗你做什么?” 徐媛媛这才作罢。 徐老爷安抚好了徐媛媛,便派了人前往小平岭,跟薛蕙买 菜。 派出去的人回来,禀告道,“老爷,薛姑娘那里已经没有青菜了。” 徐老爷还未开口,徐媛媛便惊诧道,“没有了?” “对,薛姑娘是这么说的。” 徐媛媛闻言,冷哼一声,看着徐老爷说,“爹,你瞧,这个薛蕙瞧不起你呢!唐掌柜有,程伯父有,就你没有,我看啊,她根本没把你这个商会会长放在眼里!” 徐老爷眼底一暗,摆摆手,让下人离开。 徐媛媛看着徐老爷的面色,嘴角勾了勾。 从徐老爷这里离开,徐媛媛招了丫鬟过来。 “小姐,您有什么事?” “你去跟油叔叔报个信,就说我爹想让那个种菜的薛蕙进商会,让他看着办。” “是。” 徐媛媛看着丫鬟离开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笑容。 油叔叔是商会里面做干货生意的。 每当夏秋的时候,他就会收购很大一批菌子,各种各样,做成干货,在冬天的时候卖到各地,大赚一笔。 但现在因为有了新鲜菌子的出现,油老板手里的干货便卖不出去,积压在手里。 徐媛媛知道,油叔叔肯定对薛蕙深恶痛绝。 这件事也不怪她,要怪就怪薛蕙入了恒之的眼。 …… 一二号大棚里重 新种上青菜。 薛蕙给在大棚里干活的婶子大叔们放了假,只点了几个人,让他们偶尔上山来大棚和菇房看一看。 而在菇房的婶子们却不能直接放假,薛蕙让她们两两一组,轮换到菇房来干活。 过年期间上工的人,工钱三倍。 菇房和大棚的搭建也已经停工。 值得一提的事,薛蕙先前又在薛家村招了一批人,用来加快大棚的搭建。 到现在为止,两个村子的人相处还算和睦。 薛蕙准备好了许多串好的铜板,给干活的村民们一人多发了一百文钱。 一贯钱到手,村民们惊喜不已,一个劲儿地夸着薛蕙,跟薛蕙道着谢。 银钱最是能收买人心,有了这些工钱跟这一百文,村民们过年的时候至少能割点肉尝尝。 过年的时候本就该吃些好的,家家户户都会做点自家的拿手菜,炸肉丸子,包肉包子,做糖糕。 有些妇人手艺好,会做枣花,做了之后便给谢家送一小筐。 也有婶子会做狮子头等稀罕一些的吃食,做了之后必然会送一些到谢家来。 送来东西的时候,必然还伴随着对薛蕙的一阵夸奖,以及对吴氏有这么一个能干的儿媳的羡慕,以表示对薛蕙的感谢。 吴氏先前还推拒,后来抵不过村民们的热情,想着都是大家对薛蕙的心意,便都收下了。 东西摆满了厨房柜子,吴氏看着各种吃食,也有些感叹。 时间过得可真快。 当时蕙娘嫁过来的时候是八月份,转眼都四个月过去了,要过年了。 而在蕙娘嫁过来的四个月内,谢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开始两个儿子一个吃药一个读书,家里捉襟见肘,慢慢到薛蕙靠着采草药,种菌子挣了钱,不仅在镇上摆摊,还在县城开起了铺子。 薛蕙还张罗着买了后山,生意做的风生水起。 赚钱的同时,还不忘了帮衬相邻,实打实地做了好事,连带着谢家在村里的威望都高了不少。 最让吴氏感慨的是,大郎的身体日渐好转,她非常的欣慰。 吴氏非常喜欢薛蕙这个儿媳妇,可惜的是,她跟大郎有缘无分,有夫妻之名,却没有夫妻之实。 好在,毛文静也是她看着长大的,跟锦明是青梅竹马,互相爱慕,为人也不错,吴氏的遗憾才少了一些。 然后便是……谢锦朝。 吴氏一想到这个二儿子,就有些发愁。 正想着,谢锦朝拎着自己的小包袱从外面回来。 书院放假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春节 春节起源于上古的信仰与祭祀,祈岁祭祀,敬天法祖,春回大地,万象更新,演变至今,承载着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底蕴,传承着深邃的文化内涵。 春节,虽定在正月初一,但热烈的气氛约莫从进了腊月便开始有了年味。 真正开始忙碌的那一天是腊月二十三,知道正月十五闹元宵,都属于春节,气氛隆重。 从小年开始,家家户户都忙碌起来,祭灶,打扫,购买年货等等,辞旧迎新。 百姓们对春节的向往,也是对新的一岁的美好生活的期望。 后山一直到腊月二十七号才停工放假。 即便如此,忙碌也没有抵挡大家对春节的热情,反而更加劲儿足,村民们下工回来家,即便满身疲累也要心满意足地为了过年忙活一阵儿。 照俗话说,这个年开的好,来年必定一帆风顺。 这个年开的确实好啊,薛蕙的青菜在市场大卖,留了一部分分给村民们,还多发了一百文钱。 不仅如此啊,过年休息的这几天也都有工钱拿,以前哪有这好事啊? 往年寒冬,村民们都是靠着秋收的粮食和钱,猫着读过一个冬天,而这个冬天却非常的充实,仔细算起来,挣了几两 银子呢。 村民们再没有比这更满意的了。 后山的生意好,他们才能一直在后山干活,每天都能挣到钱,日子会变得越来越好。 村民们对新的一年充满了期盼。 却也有那些不知足的,例如何伯的儿媳妇。 她听说这次薛蕙发了一百文钱,不满地跟婆婆嘀咕着,“薛蕙这段时间又是卖菌子卖菜,连带着走商,可没少挣钱吧?怎么就发一百文?这也太抠门了。” 何伯媳妇含糊地附和,没躲说什么。 何伯这段时间也会往商品里面投钱,起初只是十两,后来越来越多,每次都能赚一笔,再加上工钱,何伯儿媳妇手里握着一百多两银子呢。 何伯儿媳妇可算是知道,这走商是多么的赚钱。 自家公爹跟着别人跑了几趟府城就赚那么多,再想想薛蕙,那么多菌子,那么多货物,那么多青菜,薛蕙怎么说也得赚了上万两吧? 一想到那么多银子,何伯儿媳妇就馋得慌。 饭桌上,何伯儿媳妇重新提起原本就有的心思,“爹,咱现在手里也有点本钱了,要不你自己干吧?自己干多挣钱,跟着薛蕙,只有她吃肉,咱喝汤的份儿。” 何伯媳妇看了眼何伯,见他不 说话,弱弱地说了句,“这不好吧?” 大道理她也说不出来,她就是觉得薛蕙带他们挣了钱过上好日子,他们就脱出去单干,有点白眼狼的意思。 何伯儿媳妇看了婆婆一眼,反驳,“这有什么不好的?咱们就是帮她薛蕙干活,她给咱们工钱,你情我愿,两不相欠,又不是卖身给了她薛蕙。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还不允许咱想法子过的更好吗?” 何伯媳妇动了动嘴,没再说话,低下头喝了口饭。 她存在感一向低,就连何伯自己也不太看重她的意见。 何伯也有些意动,犹豫着说,“咱们就只有一百多两银子,能做啥生意?” 何伯儿媳妇被问住了。 一百两银子确实不少,可她没接触过这方面,不知道能做什么生意。 “管他做什么生意,有银子在,什么生意不能做?”何伯儿媳妇想了想说,“菌子不是在府城很贵吗?最简单的,爹,你去薛蕙那儿买菌子,咱村里的人买价格更便宜,你再拉到府城去卖,岂不是能大赚一笔?” 何伯媳妇更加觉得这事儿不妥,赚钱了就离开薛蕙单干就算了,哪儿还能买薛蕙的菌子,跟薛蕙抢生意? 对此,何 伯儿媳妇非常有理,“这怎么不妥了?咱们买她的菌子再卖出去,干的不就是菜贩子的活吗?其他菜贩子可以,咱家就不行?要我说,咱们一个村儿的,就爹跟谢二叔的关系,薛蕙还得多卖给咱一些菌子呢。” 何伯媳妇张了张口,却不知道怎么反驳。 她知道儿媳妇说的有道理,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哪里不对呢? 儿媳妇的话中少了些情分,只剩下利益和本分。 这活儿多少人抢着干,他们何家并非是经过里正的挑选进去的,而是因为何伯跟谢秉恩的关系才能进去干活。 谢秉恩当时找何伯来清山,又转成盖房屋,跑商,那是念着情分的,要不然随便找谁不行呢? 人家有了好伙活计,想要拉拔他们家,他们怎么能不记恩? 薛蕙卖不卖给他们菌子是她的事,他们又怎么能用情分来绑架她? 不过这些话,何伯媳妇没有说出来的机会,就算说出来了,别人也不会听她的。 何伯有些意动,但怕别人说闲话,叹口气说道,“让我想想吧。” 何伯儿媳妇说,“爹,你慢慢想,反正还有这么几天时间呢,等开工的时候再说也不迟。” 这几日可是有 工钱呢,要是提前说了,岂不是就没了? …… 薛蕙不知何家人的话。 这两日,她照旧一早去菇房和大棚转一圈,然后才下山帮吴氏干活。 吴氏跟谢秉恩两人,也是腊月二十七才停工。 与村民们不同的是,吴氏跟谢秉恩回来要准备材料木炭,还要在县城个小平岭中间来回,浪费了许多时间,对于过年的忙碌,一直没有闲工夫。 一直到二十七这天,吴氏两人没去县城,才有功夫置办。 首先就得是把家里打扫一遍。 扫屋顶,刷锅洗碗洗灶台,还有冬日的衣服,旱厕的粪坑,各处都要清理一遍。 薛蕙跟谢锦婷有说有笑忙了一天,中间还遇上菊花婶子往谢家送了一碗红烧肉片,香而不腻。 谢锦朝就是腊月二十七晚上回来的,等薛蕙第二天再来帮忙的时候,一进门就看到他在扫屋顶。 用一根长棍子跟扫帚绑在一起,背着她,伸着胳膊,扫墙上的蜘蛛网。 薛蕙抿唇一笑,往周围看了眼,蹑手蹑脚地走上前,正想伸手拍他一下。 谁知谢锦婷从堂屋里跑出来,笑着喊了一句,“大嫂来了!” 薛蕙伸出来的手僵在半空,冷不丁对上谢锦朝的眼睛。 第二百八十章 你回来了 “呃……”薛蕙讪笑着,摇了摇半空中的手臂,打招呼,“嗨……你……你回来了。” 谢锦朝看着她僵硬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笑。 这时,毛文静从厨房里露头,“蕙娘来了,你去屋里坐着吧,等会儿就吃饭了。” 薛蕙应了一声,毛文静回去继续烧火。 谢锦朝看着薛蕙,“刚才想干什么?偷袭我?” 其实,她一进门,他便察觉到了。 薛蕙不承认,“哪有?我跟你打招呼而已。” “打招呼怎么不出声?” 薛蕙坚决不承认自己想要捉弄他,转移话题,“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过这招对谢锦朝没用,“不要转移话题。” 薛蕙摸摸鼻子,“想给你个惊喜。” “惊喜,是惊吓吧?” “呵呵。”薛蕙笑得僵硬。 谢锦朝没再追问,“我昨晚上回来的。” “在家呆五天?” “嗯。”谢锦朝继续扫着外墙上的蜘蛛网,偶有些灰尘落下来,“你去屋里面坐着吧。” 谢锦婷上前牵起薛蕙的手,“大嫂,咱们去屋里。” “好。” 堂屋的桌上摆着许多红纸,一张很大很宽,还有一些细长的,边缘有裁剪过的痕迹,边上放着剪刀,显然是谢锦婷刚 裁剪下来的。 谢锦婷跟薛蕙解释,“娘让我剪春联呢,剪成这样的大小。” 她拿起来刚剪好的细长条晃了晃。 淘宝上有各种大小的红纸,不似现在,要现裁。 过年的时候一家人在一起坐着裁红纸,剪窗花,热热闹闹,气氛融洽,享受着期盼的春节,反倒是现代非常难得的事情。 现代的科技发达,为人们节省了不少时间和体力的同时,也带走了一些人情味,年味越来越淡了。 于薛蕙来说弥足珍贵的春节对于新一辈来说没了吸引力,反倒是抱着手机沉浸其中。 薛蕙另找了一把剪刀,坐下来跟谢锦婷一起裁红纸。 她也是现代人,同样因为科技的而缺少了很多动手的机会,大部分时间都坐在电脑前,或者抱着手机,忙工作,聊客户。 现在这么一想,她已经快四个月没有接触过手机了。 如果她没有穿过来,现在手底下的项目应该拿下了,年底,她会拿下丰厚的年终奖,跟前几年的存款一起,买下心心念念的大平层,过着自由自在的小日子。 那时候的她并不会感到孤寂,偶尔没有安全感,她已经离开孤儿院而多年,偶尔回去看看,虽然留恋,却不 能留下,所以才会想要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能让自己停歇下来。 薛蕙认真一回想,她上一次碰红纸,还是在高中的时候。 每次过年的时候院长妈妈就会带着孩子们一起剪窗花,写对联,把春节办的隆重,热热闹闹,为没有家的孩子们创造一份属于自己欢乐的童年。 那时候的薛蕙已经长大,开始帮着照顾弟弟妹妹。 为了让弟弟妹妹们都开开心心的,她还专门去学了一手剪纸,剪出来的花样千奇百怪,她身边时常围着一群小朋友,想要跟她学剪纸。 后来等她上了大学,工作,孩子们也都渐渐长大了。 往事啊,一回忆起来就像流水似的,刹不住车。 薛蕙静下心来,帮着谢锦婷剪了几道红纸。 “一,二,三……”谢锦婷数了一下家里的门,“好了,大嫂,这些就够了。” 薛蕙拿出一张新的宽大的红纸,笑了笑,“多剪几对,还有我那里呢。再可以多减几个方块呀,到时候可以多写几个福字。” 她那小院光秃秃的,倒是也可以贴上几副对联。 谢锦婷一想,笑了笑,应道,“好,那我要在我床头上贴一个。” 薛蕙边剪边问,“婷婷,咱家对 联以前都是谁写,你二哥吗?” “对!” “你会剪窗花么?” “我就会一点一点。”谢锦婷笑笑。 她所说一点点,便是最简单的那种,折几下,去掉边边,去掉尖尖,中间随便捡个小口,一展开就是一张圆形的窗花。 “那今天大嫂教你剪。” 薛蕙来了兴致,回想了一下剪纸的手法,很快就剪出来一个兔子。 谢锦婷看得目不转睛,“哇,大嫂你太厉害了,快教教我!” “来……”薛蕙坐到谢锦婷的背后,握住她的双手,手把手教她,“先在这上面画一个小兔子——不要用墨水,要不然会晕的哪里都是,用指甲就行——” 薛蕙之前那个手熟,凭着感觉便剪出来了。 教谢锦婷的时候,她用指甲在红纸上画出一道道痕迹,连起来正是小兔子。 “画好了之后就沿着这些痕迹,先把里面的花纹剪出来,再剪外面的。” “然后——” “这样就成了!” 谢锦婷放下剪刀,看着手里的小兔子,欣喜的合不拢嘴,嗖地一下子就跑出去,口中大喊着,“二哥,二哥,你快看,我剪的小兔子。” 谢锦朝放下手里的扫帚,“大嫂教你的?” 谢锦婷点点 头,忽然又想起什么,眼珠子一转,又笑着摇摇头,“不对!” 谢锦朝方才已经听见了堂屋里的动静,除了薛蕙没有别人,他挑眉疑惑道,“不是大嫂?” “不是!”谢锦婷笑着,眉眼弯成了月牙。 “那是谁?” “二哥,你怎么这么笨呀,这都猜不出来,是二嫂啦!”谢锦婷哈哈笑着。 谢锦朝却是一愣,随即轻轻一笑,“你这丫头,连二哥都敢打趣了?” 谢锦婷正要说什么,忽然听到吴氏的声音,“什么二嫂?你们在说什么?” 吴氏端着木盆从外面进来。 木盆里放着刚刚拆下来清洗干净的床单被罩。 “没什么。” 谢锦朝转身看着吴氏,淡淡摇头,走上前接了一把木盆。 谢锦婷吐了下舌头,看了眼正儿八经地谢锦朝,笑着说,“娘,我在催二哥赶紧给我找个二嫂呢。” 说起谢锦朝的婚事,吴氏就心里直跳,她看了谢锦朝一眼,他已经自顾自地去晾床单了,显然不想涉及这个话题。 吴氏问谢锦婷,“那你二哥怎么说?” 谢锦婷眼珠子溜溜一转,“二哥……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呢,娘,你自己去问二哥啦!” 说完,谢锦婷就跑堂屋里去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 差点露馅 吴氏:“……” 吴氏没有去问谢锦朝。 大过年的,问这事,不是找不痛快么? 再说他也马上就要考试了,还是等他考完之后再说。 薛蕙又剪了一只可爱的小老鼠,和一只大角牛。 吴氏进来看见,欣喜地夸奖,“呀,蕙娘,你手可真巧,在剪生肖啊?” “对。”薛蕙冲着吴氏笑笑。 谢锦婷把小兔子放下,“大嫂,我属鸡,你给我剪个小鸡崽吧!” “好!” 薛蕙仔细一想,谢锦婷属鸡,她自己属蛇,那谢锦朝……属兔? 她脑海里立马浮现出谢锦朝冷清的面色与可爱的小兔兔,忍俊不禁。 “大嫂,你笑什么?” “我在笑……没什么……” 薛蕙说到一半意识到吴氏还在,没往下说。 等吴氏一走,她便悄悄跟谢锦婷说,“你二哥属兔,回头,你把这个兔子贴在他床头。” 说着,她自己都忍不住,哼哧哼哧地笑起来。 谢锦朝这么正经的人,不知道他看到这只可爱的小兔兔,会有什么反应。 “好!”谢锦婷想了想那场面,哈哈大笑。 薛蕙生肖还没剪完,早饭做好了。 她跟谢锦婷把红纸收拾起来,帮着端碗端菜。 吃饭的时候,谢锦朝正坐在她 对面。 这还是两人私下在一起之后,第一次跟谢家众人一起吃饭。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却又各自别开视线,过一会儿,再悄悄地看一眼,再移开。 跟做贼似的,薛蕙心想。 好在过年了大家都兴奋,说着各种各样的话题,没人注意到他们。 吃完早饭,吴氏去洗碗,薛蕙收拾干净桌子,谢锦朝拿来了笔墨跟砚台,置于桌上的一角。 谢锦婷帮忙把红纸平整地铺在桌子上,往旁边的凳子上一坐,“二哥,写什么?” 谢锦朝没说话,提笔沾墨,顿了一下,先写下:财如晓日腾云起,利似春潮带雨来。 谢锦婷立刻将桌上上的两条对子拿起来,放到一旁晾干,嘴上还通读了一遍,“二哥写的真好看。” 薛蕙重新拿了一对红纸条子,铺在桌上,谢锦朝提笔落字。 “四序当推春日始,百年难遇岁朝初。” “梅花开五福,竹叶报三多。” “满门天赐平安福,举室人迎富贵春。” “春入华堂添喜色,花飞玉座有清香。” “元鹤苍松双献寿,玉麟丹桂两呈祥。” …… 谢锦朝接连写了不少对子,连带着薛蕙小院里要张贴的。 薛蕙收走刚写好的,重新铺上一对红 纸,对谢锦朝说,“这是最后一份了。” 语气中带着安抚之意,好似怕谢锦朝词穷似的。 谢锦朝又写:物华天宝日,人杰地灵时。 薛蕙把最后一份收起来,从上到下捏着展开,仔细瞻仰了一下,“这个我知道,滕王阁序嘛。” 当时读书的时候,薛蕙能全文背诵呢。 谢锦朝挑眉,“原句是什么?” “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墟。人杰地灵,徐孺下陈蕃之榻。”薛蕙背出来,脸上带着得意地笑容。 谢锦朝淡笑,“哦?我记得前不久你还不识字,是我教你认字,现在都会背滕王阁序了?” 薛蕙脸上的笑意瞬间龟裂,“呃……你不在的时候我闲来无事背的……笔借我用一下,我也要写对联。” 她赶紧转移话题。 谢锦朝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拍拍薛蕙的肩,重新给她拿了只笔,“不错,很刻苦。” 说完,他就提笔拿了一张方块,开始写福字。 薛蕙见他没有追问,松了口气。 一时得意,差点露馅了。 薛蕙重新剪了一队红纸条,提起毛笔沾了沾墨汁,一顿。 写什么呢? 有了。 薛蕙写:为你生,为你死,为你守候一辈子。 写完之后,她停顿了一下 。 旁边写完两个福字的谢锦朝瞧见这对子,不由得深深看了薛蕙一眼。 谢锦婷趴在桌边,见周围没有别人,笑着念了一遍,“……大嫂,这个‘你’是谁啊?是不是二哥呀?” 薛蕙面色一僵。 她就是想写来恶搞而已,倒是并未多想。 先如今被谢锦婷这么一说,她突然有些尴尬地抬头看了谢锦朝一眼,四目相对。 完了,果然是误会了。 薛蕙扯了扯嘴角,“没……我就是写着完的。” 谢锦婷显然是不信。 薛蕙硬着头皮写下后一句:为你痴,为你狂,为你哐哐撞大墙。 谢锦朝:“……” 写完之后,薛蕙感觉四周一阵沉默。 她摸摸鼻子,悄悄抬眼去看谢锦朝的脸色。 正巧谢锦朝也看过来,眉眼一弯,“写的很好,很形象。” 薛蕙:“呵呵。” 那可不,这可是现代睿智的网友们想出来的好对子,能不形象么。 谢锦婷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谢锦朝写福字的时候,正巧有人拿着红纸上门,是来找谢锦朝写对联的。 往年的时候,村民们都会来找谢锦朝写对联,今年也不例外。 客气了几句,谢锦朝把桌上薛蕙写的对联收起来,把新的红纸 平铺在桌上,接连写了几幅对子。 薛蕙瞥了一眼,其中有一条是:福旺财旺运气旺,家兴人兴事业兴。 几条正儿八经地对子里,突然多了这么一条接地气的,薛蕙不由得笑了笑。 那村民大叔就喜欢这一条,看着上面整洁干净,笔力虬劲的几个字,对着谢锦朝夸了又夸。 接下来又有好些人家知道谢锦朝从书院回来,拿着红纸来找谢锦朝写对子,谢锦朝来者不拒,只是风格转向通俗,比如: 一帆风顺年年好,万事如意步步高。 新春富贵吉星照,嘉年财源八方来。 …… 谢秉恩从外面回来,马上上拉着好大一块猪肉,有个完整的猪头,还有猪尾巴,猪蹄,猪肘子,五花肉,精瘦肉,全都齐了。 谢锦婷开心地围上去打转,“哇,好多猪肉啊。” 往年过年的时候,家里只是割几斤肉简单尝尝,其中还有一部分是吴铁柱送的。 这一次是下了大手笔了,谢秉恩特意叫吴铁柱给留的。 家里有钱了,就吃好喝好,开开心心地过个好年。 谢锦婷指着猪尾巴好奇地说,“爹,这是啥?猪尾巴吗?” “对。” “这能吃吗?” “能吃,不仅能吃,还很好吃!”薛蕙说。 第二百八十二章 别被看到了 小平岭过年有顿猪肉的习惯。 谢秉恩跟吴氏把猪肉简单处理一下,剁成块,全都弄到大锅里煮了。 没多久,香味四溢,勾的人肚子咕咕叫。 谢锦婷兴奋地等着猪肉的出锅,一转头,薛蕙不见了。 她正想喊一喊,转头一看,二哥也不见了。 谢锦婷顿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闭上嘴巴,为他们保守秘密。 正是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谢锦朝把薛蕙拉到了自己房间里。 薛蕙进来的时候往厨房张望了一下,合上门之后,说,“这是在家里,小心些,别让爹娘看见了。” 说完,薛蕙便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儿。 好像,她跟谢锦朝在偷情似的。 转念一想,她跟谢锦朝的关系,偷情,好像也没说错。 “我知道。”谢锦朝轻轻点头,低头看着薛蕙,眼底蕴着笑意。 薛蕙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往里面走了走,若无其事地在房间里转了两圈。 她在这房间住过,一切都还算熟悉。 “对了,你有东西还在我那里呢。”薛蕙见桌面上有些空,想起什么,“明天我帮你带回来。” 是他先前去后山住一晚的时候留下的东西。 “先在你那里放着就行。”谢锦朝淡淡应 着,朝着薛蕙走过来。 薛蕙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绞尽脑汁地起了个话题,“对了,我看到了你夹在书里的东西。” “什么东西?”谢锦朝往前一步。 薛蕙后退一步,“你肯定记得。” “我记得,我在书里夹了你的名字。” 薛蕙不由得一笑,“为什么要留着我的名字?” “明知故问。”谢锦朝眼底含笑。 “好啊你谢锦朝,你说,你那时候是不是就有心思了?还故意撩拨我?” “谁让你不开窍,一根筋。” “你说谁一根筋?” “是我,是我一根筋。” 薛蕙见他如此上道,一本正经地说自己一根筋,噗嗤一声笑出来。 笑完之后,薛蕙一抬头,发现谢锦朝已经到了她跟前,正直勾勾的,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底蠢蠢欲动。 谢锦朝一抬手,薛蕙像滑不溜秋的泥鳅似的,立刻从旁边躲了过去,冲着转过身来的谢锦朝摇摇竖起的食指,“不行哦,我先出去了。” 说完,薛蕙便笑嘻嘻地推门离开。 谢锦朝侧着身子站在原地,看着薛蕙活泼的背影,无奈一笑。 他并不是想亲她……就是想帮她擦一下鼻子上的墨汁而已。 薛蕙起初只是觉得视线 内有黑点,但自己的眼睛又看得清清楚楚,并未在意。 出去之后,谢锦婷看到她,说,“大嫂,我刚才就像提醒你,你鼻子上有墨汁。” 墨汁? 薛蕙两只眼睛往鼻尖看去。 她的鼻尖有些翘,正巧在视线中,这下她看清楚,鼻尖上一团黑! 难怪她觉得视线里有黑点,却又找不到在哪里! 谢锦婷看着薛蕙成了斗眼,捂着肚子哈哈大笑,笑完了之后,她站定,自己开始尝试着能不能像薛蕙一样对眼,边对边说,“怎么样大嫂?我对上了吗?” 薛蕙:“……” 她掏出自己随身的小镜子一照,果然见鼻尖上黑乎乎的! 也就是说,她刚才盯着这团黑,在谢锦朝面前晃悠了这么久? 谢锦朝刚才是想给她擦墨水,被她以为他是想亲她? 薛蕙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一大锅猪肉煮熟了。 吴氏挑出几个大骨头,拿给谢锦婷跟薛蕙,让她们啃。 大骨头上的肉不多,带着些筋,红的红,白的白,但谢锦婷却格外地爱啃大骨头,上面的肉好像有种特别的香味,让人欲罢不能。 她上次吃大骨头,已经是好几年前,那时候谢锦朝因为谢锦明的病耽搁在家,过年 的时候家里有点余钱,吴氏不愿委屈孩子们,就卖了些大骨肉。 薛蕙小时候也啃过骨头。 每次春节,院长妈妈都会认真对待。 年幼的她,跟兄弟姐妹们一起,蹲成一排,院长妈妈会每人给他们一块带着肉丝的大骨头,让他们啃。 即便上面的肉不多,甚至有些骨头犄角旮旯里非常难啃,但薛蕙跟兄弟姐妹们却啃得非常开心。 这也是于薛蕙来说,弥足珍贵的记忆。 每年过年,她都会回孤儿院看院长妈妈跟新进来的弟弟妹妹,她长大了,院长妈妈年纪也大了,孤儿院的事迹被报道出去,越来越多的人资助孩子们,院长也换人了。 院长妈妈既高兴又担心,高兴的是孩子们的生活条件慢慢变好,担心的是,日子久了孤儿院会变味,变成敛财的工具,孩子们会受委屈。 薛蕙啃着骨头的动作变得缓慢,心里酸涩不已。 她来这里这么久,现代的她已经死了吧? 新年了,她不能去看院长妈妈了。 “大嫂,大嫂,你怎么了?”谢锦婷担忧地看着薛蕙。 薛蕙回过神来,不知不觉眼圈已经红了,她眨了眨眼睛,用力睁大,让冷风把些微的泪丝风干,“我没事, 我啊,一啃这个骨头,就想起我以前养过的一条狗,叫辣条,可惜后来它走丢了,再也没回来过。” 辣条是孤儿院的狗,传统的中华田园犬,它母亲原本是流浪狗,在孤儿院墙边生了四个小崽子,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小崽子被孩子们发现,抱回孤儿院内养着,只养大了辣条一个。 这是薛蕙听院长妈妈说的,她记事的时候,辣条已经是只大狗,非常的懂事,就像人类的大哥哥一样,懂得爱护小朋友们。 它也很喜欢啃骨头,每次大家啃骨头的时候,它总会安静地趴在一边,等待大家把手里的骨头喂给它。 薛蕙慢慢长大,辣条也在慢慢变老,甚至走路都摇晃起来,直到有一天,它偷偷离开,再也没回来过。 谢锦婷安慰薛蕙,“大嫂,你别伤心啊,要是你喜欢狗狗的话,咱们记别人家一只。” 所谓记一只,便是看谁家有怀孕的或者刚生崽的母狗,跟主人家打声招呼,留一只,到两三个月的时候抱回家。 薛蕙点点头,叹口气。 兴许是过年的原因,自己也闲了下来,总想起以前的事。 往事不可追,她在这个时代也要好好的,才不辜负院长妈妈将她养大呀。 第二百八十三章 她写的对子没有了 除了猪肉块之外,吴氏还做了炸酥肉,做饵块,灌腊肠等等,忙活了一整天,准备过年的吃食。 饵块的原料是大米,是吴氏专门选取的香味浓郁黏性好的粳米跟糯米组合。 先将泡过的大米放到木甑里面蒸煮,蒸到六七分熟的时候取出来,放进碓窝里舂。 舂打成面饼之后,放到案板上揉搓,做成砖头状,就是饵块了。 做出来的饵块色泽白亮,晶莹润泽,口感滑腻,清香爽口,带有微微的粘感,非常筋道。 谢秉恩作为一个合格的木匠,给家里做过几个饵块的模具。 用模具压制出来的饵块,上面有的写着福字,禄字,寿字,双喜字,还有平安,健康,富贵等等各种各样的字体,除此之外还有鱼,喜鹊,莲花,灯笼等各种寓意美好的图案。 压制的饵块花样众多,很受百姓的喜欢,不少村民先前都让谢秉恩帮忙打了模具。 薛蕙在现代时候吃过饵块,却还是到滇黔旅游的时候品尝了一次。 味道跟年糕略有些差异,说起来,年糕也是许多地区过年时候的传统食物。 饵块的吃法多种多样,可以炒,可以煮汤,可以蒸,可以炸,可以烤。 中午吴 氏就做了一道炒饵块,把五花肉,腌菜,香菇,青菜等炒熟后再加入切成细条的饵块,加入调料,别有一番风味。 吴氏还做了扣肉,香味不腻,软糯可口,有滋有味。 炸的酥肉也拿出来一些,撒上粉状作料,当作一盘菜。 说到做菜,吴氏就不得不提一句薛蕙给她的十三香,真是太好用了。 听说又是薛蕙那个当官的朋友给她的,吴氏不懂,这么好吃的调料为什么不在市面上流通? 今年的农历没有三十,大年二十九这天便是除夕。 这天,村民们的面貌焕然一新。 薛蕙进村子的时候,迎面遇上几个小孩子正在嬉闹,个个都穿着整齐的新衣服,笑容满面。 已经有些村民们开始张罗着贴春联,大人们也脱下了时常用来干活穿的补丁衣服,换上了一身干净整洁的新布衣,神采奕奕,喜气洋洋,精神面貌高了一个档次。 一路上,有人跟薛蕙打着招呼。 “蕙娘,过年好啊!” “过年好啊卫叔,恭喜发财!”薛蕙笑着回答。 “岂敢岂敢。”卫叔摆手。 恭喜对岂敢,算是过年时候一项不成文的习俗了。 “蕙娘,你看我这贴的对子怎么样?” 薛蕙仔细一看,正是谢锦朝写的那副:福旺财旺运气旺,家兴人兴事业兴。 被卫叔板正的贴在大门两边,他手里还端着熬制的浆糊。 薛蕙竖起大拇指,“正啊!这对子上写的肯定会实现的。” “哈哈哈借你吉言!” 薛蕙一路跟人有说有笑到了谢家。 吴氏正在熬浆糊。 浆糊是一种传统的胶水,在没有化学黏胶的时候,百姓们都用浆糊来黏东西。 浆糊做起来也简单,用普通的面粉,加入一些水,搅拌均匀,倒进锅里的水中熬煮。 熬煮的过程中,要不停的搅拌,一直到锅内沸腾起泡,成为糊糊状就好了。 浆糊熬好之后,吴氏盛到碗里,开始准备做早饭。 谢锦婷立马把浆糊端了起来,跟在谢秉恩身后。 她尤为喜欢贴春联这个环节。 薛蕙就去屋里把所有的对联拿出来。 先贴大门。 谢秉恩挑了一对。 薛蕙就把对联翻过来展开。 谢秉恩找了个玉米芯子,沾了些浆糊,刷在整个红纸的背面,末了把玉米芯子留在浆糊碗里,捏起红纸上面的两角提起来,比划了一下,踮着脚小心地贴在大门门框边上。 边贴的时候边唱:春回大地百 福生,万物更新千祥临。户对清山六畜旺,门含田畴五谷丰。丰衣足食家和顺,国泰民安享太平。 唱完之后,谢秉恩仔细拍了几下,让红纸粘的紧一些,“你们看看歪了吗?” 谢锦婷抱着浆糊离远一些,仔细看了看,“没歪。” 谢秉恩开始唰另一边的浆糊。 待他开始贴的时候,谢锦婷凑在薛蕙身边,小声说了一句,“大嫂,呆会儿你帮我拖住二哥,我去二哥房间里贴兔子。” 薛蕙抿唇一笑,“好。” 各个门上的对联贴完,谢秉恩就不管了。 剩下的福字跟窗花,是薛蕙跟谢锦婷两个小学生来贴的。 福字写得多,谢锦婷在堂屋厨房等各个门上还有各个墙上都要贴一张,连厕所也没放过。 贴完门和墙之后,还要贴犁,耙,耧等生产工具,祈愿来年五谷丰登。 最后贴几个春字在花草树木上。 生肖们也都被她贴在床头。 她拿着两张写着福字的红纸,中间夹着兔子,想要去谢锦朝的房间,被谢锦朝无情地拦住,“我的房间不需要贴。” 谢锦婷仰头看看薛蕙。 薛蕙给谢锦婷使了个眼色,说,“不贴就不贴吧,婷婷,我那里还没贴对联 呢,你跟我去趟山上,顺便把你师父跟小花叫下来。” 谢锦婷看了谢锦朝一眼,应道,“好。” 薛蕙跟谢锦婷互相对视一眼,两人走到大门口,谢锦婷又轻轻折回去,看了眼厨房和堂屋,小声跟谢锦朝说,“二哥,你不去啊?我们够不着,春联贴的太低不好看。” 谢锦朝看了门口的薛蕙一眼,再看眼前的谢锦婷,一脸狡猾的样子,肯定在酝酿着什么坏招。 他无奈一笑,伸出手来,谢锦婷嘿嘿一笑,把手里的浆糊交到他手上,“你跟大嫂去吧,我给你们打掩护。” 谢锦朝拿着浆糊,走到薛蕙跟前,“走吧。” 薛蕙整齐拿着对联们,一张一张地翻看着,不经意地说,“谢锦朝。” “嗯。” “我写的对子怎么没有了?” 谢锦朝摇头,“不知道。可能是爹娘瞧着不好,给扔了。” “哦,真的吗?” “嗯。” 薛蕙侧头看了他一眼,只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侧颜线条优雅流畅。 谢锦婷看着他们离开,偷偷笑了一声,左右看了一眼,转头就钻进谢锦朝的房间。 她提前挖好了一坨浆糊,正粘在兔子的背面,只需要全部抹开就行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夸奖 谢锦婷还专门找了个显眼的地方,捏起兔子的边边,小心翼翼地贴上去,舒展平整,使劲拍了拍。 灰白的墙面应着红色的兔子,格外的喜庆。 贴好了。 谢锦婷开心地走出去。 后山小院。 薛蕙跟谢锦朝配合着把对联贴上。 先贴的的大门,而后进到小院里面,把几个房间门口都贴上对联跟福字。 贴到柏崖门口的时候,他听到动静,专门出来看了看。 他看了眼薛蕙手里的红纸,转头把对联读了一遍,“东风得意花千里,红日高照万木春。” 柏崖看着上面的字迹,拍了把谢锦朝的肩膀,“你写的?不错。” “过奖。” “老头,呆会儿你跟我们一起下山吧。”薛蕙捧着手里的对联说。 柏崖摆手,往院子里的凳子上一坐,“不去,你记得给我送饭就行。” “去吧,我怕我一高兴,把你给忘了。” 柏崖:“……” “再说了,你是婷婷的师傅,又救了锦明,跟我们一起过个年怎么了?婷婷也想让你来呢,说不定以后就见不着了。” 薛蕙说动了柏崖。 往年春节的时候他都是一个人,游到哪儿,就在哪里过。 春节与他来说,与普通的日子没什 么分别,那些热闹繁华,与他隔着一层纸。 他都快不知道春节是怎么过的了。 “行吧,行吧,看在你那么热情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跟你去就是了。”柏崖如是说。 薛蕙见说动柏崖,嘿嘿一笑,嘱咐道,“到山下之后,该说的话就说,不该说的不要乱说。” 柏崖疑问,“什么是该说的,什么是不该说的?” 薛蕙没说话,指了指谢锦朝,又指了指自己。 那天晚上两人在门口接吻,是被柏崖看到过的。 柏崖挑眉,“呦,这世上还有你怕的事儿啊?我看除夕的日子多好,你俩怎么不如趁这个时候告诉家里?” “你敢?”薛蕙瞪着他。 “说不定我就敢呢。” 薛蕙登时来气,冲上前拽柏崖的胡子,“你这老头!” “哎!哎!你干什么!不要揪我胡子!” 贴完对联的谢锦朝转头一看,院子里两人已经打起来。 自然,柏崖是让着薛蕙的,要不然早就把薛蕙一掌拍飞了。 薛蕙就仗着柏崖的退让,肆无忌惮,不知怎么地,就把浆糊抹到了柏崖的胡子上,本来蓬蓬松松的胡子突然变瘦。 柏崖赶紧抹干净,但根本不行,浆糊一干,胡子就聚在一起, 变成一个硬杆杆,纠的他下巴生疼。 柏崖气得吹胡子瞪眼,追着薛蕙就要打,薛蕙自觉闯了祸,拔腿就跑。 两人你追我赶,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 薛蕙自觉谢锦朝会护着她,躲到他身后。 谢锦朝无奈,拦下追来的柏崖,柏崖气道,“你给我让开,别护着她。” 谢锦朝说,“神医,你还是赶紧去洗洗吧,等干了就更不好洗了,你总不能这样……” 下山见人吧? 柏崖停下来,气呼呼地冲着薛蕙冷哼一声,转头去洗胡子去了。 逃过一劫。 薛蕙闹了这么一下子,竟然有些想出汗了,她往谢锦朝背上一趴,笑道,“嘿嘿,我赢了。” “……” “谢锦朝,你会不会觉得我幼稚啊?” 谢锦朝扶了身后一把,微微侧头,“你不幼稚吗?” 在他心里头,薛蕙那不叫幼稚,叫可爱,不过他还是顺着薛蕙的话问了一句。 薛蕙登时抬起头,一本正经地看着谢锦朝的侧颜,“我……我哪里幼稚了?我这不是看他一个人那么落寞,想转移他的注意力么?” 谢锦朝抿唇一笑,“有你这么转移的?你不知道他有多宝贝他那胡子?” 柏崖人瘦眼小脸黑头发 少,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像个神医,应了蓄了胡子。 不过他那胡子顶天也就那么长,稀稀疏疏的,可宝贝的很呢。 薛蕙心虚地笑了笑,“谢锦朝。” “嗯。” 薛蕙看着他长长的眼睫,高挺地鼻梁,不由自主地感叹一句,“你长得真好看。” 要是生在现代,这张脸肯定一出场就成了顶流。 谢锦朝眼底闪过一丝笑,“好看你就多看。” 他以往并不喜欢别人将过多的注意放在他的容貌上。 王小花去大棚忙活了。 薛蕙把她喊过来,带她跟柏崖一起下山。 下山之前,薛蕙去了自己屋里一趟,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个油纸包。 柏崖见到薛蕙便是冷哼一声,下巴扬到天上。 薛蕙主动过去,好声好气,“神医。” 她以前都喊他老头,喊神医的时候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柏崖头扭到另一边,哼了一声。 薛蕙见此,叹了口气,“哎,我本来想着,等你走的时候,给你准备些肉干肉酱做干粮,既然你不要的话……” 柏崖把头扭过来,气哼哼地,“谁说我不要了?!” “哈哈哈哈。” 柏崖觑她一眼,鼻尖一动,眼珠子立马盯上了薛蕙手里的油纸包,“你 手里拿的什么?” 薛蕙晃了晃,“到家里你就知道了。” 柏崖咽了咽口水。 一进村子,久违的喜悦热闹之感笼罩下来。 村民们在大街上聚堆,神采奕奕地说着话。 见到薛蕙跟柏崖,纷纷打着招呼。 “蕙娘,柏大夫,回家去啊?” “柏大夫,新年好啊。” “……柏大夫,真是谢谢你啊,我家二宝已经能吃下饭了!” “柏大夫手艺高超,我看比县里的大夫都厉害,我娘那陈年的老病,吃了柏大夫几天的药就见成效了。” “柏大夫,要不您今儿中午去我家吃饭去吧!备着您的份儿呢!” “柏大夫,待会儿我就给你送饵块去,我做的饵块我家那几个小子都爱吃呢。” …… 村民们喜气洋洋地跟柏崖打招呼,柏崖回应着,很快就被村民们的热情感染,终于感受到那么一丝过年的喜庆。 到了谢家,柏崖便被吴氏跟谢秉恩请到上座,一起和和美美地吃了顿饭。 本地饮食清淡,薛蕙作为一个无辣不欢的选手,嘴里淡的没味。 所以,她手里的油纸包是专门从淘宝上买的周黑鸭,假模假样地说是自己做的。 周黑鸭一上桌,就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第二百八十五章 太好吃了 只是谢家人口味都清淡一些,吃不惯。 谢锦婷被辣的直吸凉气,哈次哈次的。 柏崖却吃的津津有味,味蕾大开。 甜中带辣,辣中有甜。 他游遍天下,却是第一次知道鸭肉还能这样做! 简直太好吃了! 桌上的周黑鸭全部被柏崖跟薛蕙消灭。 柏崖悄悄问薛蕙,“你那里还有吗?等我走到时候给我多弄点。” 薛蕙总算找到一个同好,哈哈一笑,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少不了你的。” 下午的时候,一家人开开心心去镇上看傩戏。 傩戏,又称鬼戏,是一种古老的娱神舞蹈,祭奠神明,驱瘟避疫,祈愿安庆。 相传傩戏祈愿于商周时期的驱傩活动,后来,慢慢逐渐发展成为礼仪祀典,受到民间歌舞和戏剧的影响,宗教色彩淡化,开始衍变为一种民俗文化。 傩戏在偏远地区非常受欢迎,特别是巫术氛围浓厚的偏远落后地区。 很明显,云西就是傩戏受欢迎的一个地方,不仅仅因为云西偏远,宜春落后,还因为这里的民族和人口分布。 在前朝之前,云西为一独立的国家,为大里国,苗氏人居多,后来,前朝攻入,大里国灭亡,变成了云西承宣布政使司,为方便治理 ,在当地设置了许多土司,并从京城跟应天迁汉族百姓到云西定居。 随着时间的发展,前朝国灭,本朝建国,最后一部分残余势力逃亡云西,剿灭之后,太祖皇帝便废除了当地的世袭土官土司,改为三年一任的流官。 当地汉族的百姓在百年来的繁衍中也逐渐增多,有些与苗氏村庄渐渐融合,适应交融了当地的文化习俗,在云西安居乐业,据说,谢家当时的祖先便是从应天府牵过来的。 鸡笼镇汉人居多,但宜春下辖其他镇子有苗氏聚集地。 在这么一个背景之下,傩戏在宜春跟云西非常流行。 在当地,傩戏又被成为端公戏或者跳端公,也人叫庆菩萨。 庆菩萨把当地的民间山歌,武术杂技等融入其中,形成演唱说跳打为一体的特色剧种,非常受本地百姓的喜爱。 尤其是在春节时候,百姓们用这种方式,向上天祈愿安定,避免瘟疫。 每年除夕这天,在鸡笼镇的街头,便有一傩戏帮专门跳傩戏。 薛蕙一家人到的时候,那傩戏周围已经围满了百姓,吵吵嚷嚷,热热闹闹。 小孩子们最爱这种热闹时候,有些结伴出行,有些跟在大人身边。 戏台的周围有许多小摊。 摊子 上卖着各种小吃,还有小玩意儿。 过年的时候的生意都很不错,小孩子们多,大人给孩子们掏点开心钱。 更何况现在人多聚集,要是不买,小孩子闹起来,大人们会觉得丢脸,只得掏钱。 谢家的小孩子,只有薛蕙跟谢锦婷两个小学生,一到地方,她们两人先去小摊周围逛了一圈。 这一逛,薛蕙就看到了自己熟悉的东西——糖稀。 糖稀,便是用糖水在锅里熬制,熬制粘稠的状态,深黄泛红的颜色。 两文钱,老板就会用两个小木棍搅合指甲盖大小的一坨,三文钱,比这多一点,四文钱,再多一点,五文钱便已经不少了,十文钱更多,黏在木棍上,你不搅动,它就会往下慢慢的坠。 薛蕙买了两份十文钱的糖稀,跟谢锦婷一人一份,开始搅合起来。 吃糖稀也有讲究,刚买来颜色透明的时候不兴吃,要一直搅拌,搅拌到颜色变成白色。 至于会不会变甜,薛蕙不知道,但她知道心里满足感会变多。 两人边搅合糖稀边去戏台边上看戏。 对于傩戏,薛蕙以前只是听说过,如今是第一次看到,便是古代正宗的傩戏。 人群中间空出来一大片的空地,中间约莫几十人,头戴木 制雕刻面具,身穿红色披帛,鸣锣击鼓制杖,跳着驱疫舞。 那木制雕刻的面具,各种各样,做工精细,造型怪异,生动形象,带有浓厚的巫傩恐怖色彩,常见的有王灵官,八蛮将军,苗老三等。 如那王灵官的面具,长形暗红色,最顶上雕出一个发髻,两侧耳朵竖着,额头上雕刻花纹,繁复精美,两只眼睛如铜铃大,倒竖着,张着大嘴,叫人看了觉得非常凶煞。 人群中,大人们看得目不转睛,小孩子们被那可怕的面具吓得,都是一边哭一边看,还有小孩子开开心心的来,看了一眼就闹着要回家。 谢锦婷已然是看多了,倒是不觉得害怕了。 她搅合着糖稀,见身边的薛蕙露出稀奇的神色,问,“大嫂,你没看过这个吗?” 薛蕙摇头,“没有。” 她没有看过,原主也没有看过。 以前薛家人过年来看傩戏,原主一个人留在家里看家。 “那我给你讲讲……” …… 看完傩戏回来,吴氏开始准备馅子,包饺子。 饺子有韭菜鸡蛋馅还有白菜猪肉馅,还有胡萝卜粉条馅。 一家人围在一起包饺子,说说笑笑。 作为一个在孤儿院时常带着弟弟妹妹们动手包饺子的选手,薛蕙 包的饺子很好看,饱满圆润,一看就皮薄馅多,馅不外露。 “大嫂,教教我,教教我。”谢锦婷说。 薛蕙手把手地叫谢锦婷包饺子。 要么说谢锦婷喜欢薛蕙呢。 吴氏对谢锦婷好,但把她当小孩子看,以前谢锦婷包饺子包的不好看,吴氏也没想过让她当包饺子的主力,就让她自己看着学,不想包了就一边玩去,却不会像薛蕙这样认真耐心,手把手的教导。 况且两人年龄相近,更容易合得来,谢锦婷又知道薛蕙跟谢锦朝的秘密,关系拉的更近。 谢锦婷看了谢锦朝一眼,不免心想,幸好二哥优秀,让大嫂喜欢上了他,大嫂以后变成二嫂,也是她嫂子呀,要不然,大嫂以后可能就会离开谢家了。 柏崖也在包饺子。 天知道他已经多少年没动手包过饺子了,包出来的饺子又丑又挫。 这回过年,却是勾起了柏崖俗世的回忆。 谢锦朝包的饺子也好看,边缘捏着规整的褶子,下了力道。 吴氏专门在饺子里放了几个铜钱。 吃到铜钱的人来年会有好运气,好财气。 谢锦婷想偷偷在饺子上做记号。 吴氏眼尖地看到,“婷婷!” 谢锦婷赶紧把手拿开,讪笑,“嘿嘿,娘。” 第二百八十六章 饺子 饺子熟得快。 在烧开的热水中翻滚,很快就浮了上来,白胖胖的,外面的面皮变得晶莹丝滑。 每个人面前都摆了一大碗。 吴氏还专门捣了蒜泥,加上醋和一点酱油当蘸汁。 “快吃吧,看谁能第一个吃出铜板来。” 谢锦婷急不可耐地夹起一只饺子咬了一口,被烫到了舌尖也要坚持要下半个饺子,里面的馅料完全露出来,是一只韭菜馅的饺子。 没有铜板。 谢秉恩,谢锦明,毛文静也都开始夹起饺子,吃下第一口,亮了亮里面剩下的馅。 都没有铜板。 “蕙娘,你也快吃。”吴氏说。 薛蕙点点头,夹起一只饺子吹了吹,沾了些醋蒜汁,咬下一小口,嚼了两下,“没有。” “二哥,该你了!”谢锦婷目光灼灼地看着谢锦朝。 谢锦朝也夹了一个饺子吃了一口,同样摇头,“没有。” 第一轮全军覆没。 大家收回视线。 忽然,柏崖嘴里一咯噔,哎呦一声,吸引了全部人的注意力。 只见他把手往嘴前一捂,接了一只铜板出来,上头还粘着一个韭菜叶。 谢锦婷开心地叫起来,“哇,师傅第一个就吃到铜板了!师傅,恭喜发财呀!” “神医来年肯定一帆风顺,吉星高照!” 柏崖对吃到硬币本没有什么执念,但被这么一说,心里头也涌起一丝喜悦和期待,谦虚地摆手,把铜板放在桌上,“哪里哪里。” 接下来吃饺子的时候,倒不是都万众瞩目了。 谢锦朝刚刚咬下一口饺子的时候,便感觉到牙齿磕碰到了什么东西,待把前一半吃进嘴里,果然看到一枚铜钱一半陷在剩下的饺子馅中,一半裸露在外面。 他把铜钱拿出来,放到桌面上。 “二哥吃到铜钱了!”谢锦婷看到,立刻像个小喇叭似的给全家播报。 说完,她也迫不及待地吃饺子。 “婷婷,别吃那么快,大晚上的。”吴氏嘱咐。 谢锦婷含糊地应着,吃的依然很快,迫切地想要吃到一枚硬币。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连吃了四个大饺子之后,谢锦婷终于吃到一枚硬币,开心地跳起来,“我也吃到铜板啦!我也吃到铜板了!” 吴氏把人按在座位上,“好了,好了,知道你吃到硬铜板!” 接下来,谢秉恩,吴氏,谢锦明,毛文静先后都吃到了铜钱。 这铜板的均匀分布,叫谢锦婷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她娘做了记号 ,一人一个? 不止谢锦婷,大家都有这个怀疑,只是这大好时候,没有人问出来煞风景。 谢锦婷看了吴氏好几眼。 吴氏眼观鼻鼻观心,就跟没看到似的。 只剩下薛蕙没吃到铜钱了。 眼下她碗里还剩下两个饺子。 薛蕙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吃完了倒数第二个,还是没有铜钱。 最后一个了。 薛蕙夹起来,咬了一口。 “有吗?有吗?”谢锦婷迫不及待地问。 薛蕙鼓着腮帮子微微一笑,嚼了两下,从嘴里吐出一个铜板。 “大嫂也吃到铜板了,耶!” 全家人都吃了铜钱,大家都喜乐融融,谁也没提这铜钱如此的乖巧懂事,竟然全家一人一个。 薛蕙放下筷子的一刻,外面响起了霹雳吧啦的鞭炮声,不绝于耳,或近或远,或清晰或隐约。 这一切都昭示着,明天春节的到来。 晚饭之后,谢秉恩在堂屋的桌子上摆了供桌。 五个馒头摞高高,还有肉块,鱼,丸子,饵块等等。 这是明天早上拜天地时候要用的。 现代的除夕晚上有春节联欢晚会,这时候却是没有。 县城府城里都热热闹闹,看杂耍,看戏班,看烟火。 不过在偏远的小 平岭,这些都没有,不过这并不妨碍百姓们对春节的喜爱。 吃完晚饭,家家户户的村民都出门来,大街上站满了人,这一小堆,那一大堆,说着话,聊着天,好不热闹。 偶尔谁家在大门口放鞭炮,只闻声跟一闪一闪的火光,也能吸引大家全部的目光。 待过了这个点儿,村民们就会几人结伴去某一户人家中,打叶子戏。 也只有春节的时候,村民们才会舍得在大晚上点上油灯。 大人们有大人们的过法,孩子们也有孩子们的过法。 每年这时候,谢锦婷都会跟几个小姑娘聚在一起玩游戏,诸如跳绳,翻花绳,捉迷藏。 谢锦婷把薛蕙也拉去了,挨家挨户地去叫自己的小伙伴。 她的小伙伴们薛蕙也都认识,是村子里和她大的差不多的小姑娘们。 薛蕙想到自己十四岁的身体,二十多岁的灵魂,现在却跟十岁左右的小姑娘一起玩乐,哎。 走过胡同的时候,薛·装嫩·蕙问了句,“要叫招娣吗?” 谢锦婷犹豫了一下,“我过年的时候跟招娣姐玩的不多。” “为什么?” “她不爱说话,她们不太喜欢她,而且,每次玩到一半的时候,三婶… …就是以前那个,就会把招娣姐喊走,不让她跟我们玩,说我就知道玩什么的……” 俗话说,三岁一代沟,谢招娣跟谢锦婷的小伙伴们玩不到一块儿去。 开始谢锦婷还会时常带着谢招娣,后来就不带了。 这样的情况还有一个四房的谢荷花。 谢荷花跟谢锦婷差了两岁,按理说应当是能玩到一起的,但是,谢荷花每次出门,都会带上自己的混世魔王弟弟谢家宝。 谢锦婷对谢家宝的调皮捣蛋可谓是深恶痛绝,渐渐跟谢荷花玩的也不多了。 薛蕙跟四房接触不多,却也记得四房的谢家宝,非常的娇惯,一言不合就撒泼哭闹。 薛蕙想了想说,“要不咱们去叫招娣吧,可能她明年的时候,就不在家过年了,说不定这是在家过的最后一个年。” “好。” 两人到前面的三房把谢招娣叫出来,又到四房去叫谢荷花。 两人没进去,就在四房大门口,谢锦婷往里面喊了几声,“荷花姐!荷花姐!出来玩了!” 很快,谢荷花从里面出来,见谢锦婷身边还跟着薛蕙和谢招娣,腼腆地笑了笑,“婷婷,招娣姐,嫂子,你们等我一下。” “好。”谢锦婷应道。 第二百八十七章 学得像不像 院子里传来齐氏的喊声,“荷花,谁啊?” “是婷婷……” 齐氏已经走到大门边上,往门缝里往外看,见是薛蕙她们,脸上立马带上亲切的笑意,走到门边,“是蕙娘啊,来找荷花玩?荷花还没吃完饭呢,要不进来坐会儿?” “不用了四婶,我们在外面等一会儿就行。” “进来吧,外面那么冷,别冻着了。” 齐氏实在热情,薛蕙推托不得,只好答应下来,到里面等着。 进去的时候,谢锦婷挽着薛蕙的胳膊,悄悄地说,“真是太难得了,四婶头一次对我这么热情。” 薛蕙忍不住一笑,摸摸谢锦婷的头,“她以前都怎么跟你说话?” 谢锦婷清了清嗓子,小声学着样子:“婷婷,来找荷花啊?荷花要干活的呢,没空。不像你,是个娇闺女,你娘怎么教你的,你都这么大了,怎么就知道玩?” 四婶以前跟二房关系一般,倒是跟大房走的很近,每回大房一回来,都要凑上去巴结。 也就是现在,二房家里挣钱了,齐氏才对二房有了笑脸。 学完之后,谢锦婷就笑出来,“招娣姐,你觉得我学的像不像?” 谢招娣也忍不住笑了,看了堂屋里一眼,小声说, “像。” 薛蕙三人没进屋,就在屋檐下等着,齐氏专门拿了自己做的焦叶子给她们吃。 焦叶子形状似叶子,被油炸的金黄色,酥酥脆脆,泛着油和面融合的香味,这是齐氏专门用猪油炸的,好吃极了。 薛蕙咬了一口,说,“嗯,好吃,四婶手艺真好。” 齐氏听了笑着说,“你要是喜欢,带回我给你送点去。” “不用不用,这多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齐氏说着,进了屋。 谢荷花吃完了饭,跟齐氏说了一声,正要出门。 齐氏喊住她,“荷花,等等。” 谢荷花顿住脚步,“娘,还有啥事吗?” 齐氏看了外面的薛蕙一眼,小声跟谢荷花说了几句话,“……听到了没?” 谢荷花面露犹豫之色,“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 “万一嫂子不同意呢?”谢荷花小声说。 “不同意你就多求求她,你们年龄大的差不多,肯定好说话,你多说点好话,她保证就同意了。” 说完,齐氏推着她的肩膀,“快,出去吧,她们还在外面等着你呢。” 谢荷花抿了抿唇,走出去,“婷婷,嫂子,招娣姐,我吃完了,咱们走吧。” 四人走到街上 ,大街上还热闹的很。 薛蕙问谢锦婷,“咱们还去叫谁?” 谢锦婷招招手,走在前头,“跟我来吧。” 没办法,薛蕙跟她的小伙伴不熟,另外两个又是社交恐惧症,只谢锦婷一个社牛。 四人先后跑了好几家,又叫出来四个跟谢锦婷差不多大小的小姑娘。 可巧的是,这四个小姑娘家里都有家人在后山上干活,见薛蕙几人来找自家闺女,纷纷都催着闺女赶紧出去。 小姑娘们跟谢锦婷一样,正是活泼开朗的年纪,刚开始见了薛蕙有些拘谨。 她们经常听家里人提起薛蕙,基本都是说薛蕙胆大心细,能干能挣钱,偶尔提起薛蕙婚事不顺,一脸可惜,但总得来说都是夸奖,让闺女跟薛蕙学着点。 她们跟谢锦婷玩的时候,也时常听谢锦婷提起薛蕙。 可谓是对薛蕙这个比她们只大了四岁的大姐姐非常的感兴趣。 后来见薛蕙跟她们一起玩游戏,慢慢就变得热络起来。 八个人一起玩的什么游戏呢? 先玩的是老鹰捉小鸡。 八人在村口找了个空地。 薛蕙作为中间最大的人,先当了一次老鹰,谢招娣当母鸡。 谢招娣玩的不多,被薛蕙时不时地虚晃一招弄得手忙 脚乱,很快就被薛蕙逮住一个小鸡崽子。 被逮住的小鸡崽子成了老鹰,薛蕙成了母鸡。 一场游戏下来,薛蕙松了松衣领,感觉自己出汗了。 大家都跑累了,就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歇一歇。 “荷花姐,你怎么了?我怎么觉得你闷闷不乐的?”谢锦婷看着身边愣神的谢荷花,担心地问。 “啊?”谢荷花回神,眼神微闪,“没有啊。” 薛蕙见此,说道,“荷花,你真没事?别害怕,要是能说,你就说说,咱们人多,说不定还能给你出出主意呢。” 谢荷花犹豫了一下,摇头,“我……我没事。” 薛蕙见她不说,也没再追问,转移了话题。 下一个游戏叫猜猜我是谁。 八个人按照剪子包袱锤分成两组,四人一组,每组有一个小队长。 再由两个队长猜拳决定谁先来。 输的一方三个人要背对着赢得一方,闭上眼睛。 赢得一方派出一个人,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捂住输方其中一人的眼睛。 由被捂住的那个人猜捂她眼睛的是谁。 猜对了,则捂眼睛的人归输方,猜错了,被捂眼睛的归赢方。 规则很简单。 两个小队长分别是谢锦婷跟其中一个小伙伴小 柳。 而薛蕙是在小柳这一队。 小柳猜拳输掉,薛蕙几人坐下来,背过身子,闭上眼睛。 只听身后有微微地响动传来。 那声音停了一下。 忽然,薛蕙眼前多了一只手,捂住她的眼睛。 薛蕙往后一仰,抵在身后那人的腹部。 “快猜,快猜。”身后几人笑着喊道。 薛蕙笑了笑,“我猜是婷婷!” “……你确定?”头上传来谢锦婷的声音。 “确定。” 谢锦婷撒开了手,一脸失败地问,“大嫂,你怎么这么快就猜出来了?” 薛蕙笑道,“方才她们喊快猜的时候,我没听到你的声音。就你这咋咋呼呼的性子,要是我被捂住,肯定吆喝着让我猜了。” 原来是这样。 但是不管怎么样,来捂别人眼睛的那个人肯定不能说话,其他人一开口,少了一道声音,很容易就被猜出来了。 谢锦婷决定,让三个队员不说话,只让队长说话。 薛蕙说,“婷婷,你忘啦,你已经是我们队的人了!” 谢锦婷:“……” 轮到薛蕙这队出人去捂对面的眼睛。 小柳点了一姑娘过去。 谢荷花跟薛蕙一队,坐在薛蕙身边,见旁人都注意都转向对面,小声跟薛蕙说,“嫂子……” 第二百八十八章 着火了 “嗯?”薛蕙扭头。 “我……我有件事……想拜托你……”谢荷花吞吞吐吐地说。 “你说。”薛蕙想,这应当就是谢荷花今晚上一直纠结的事了。 谢荷花顿了顿,看了看周围,没有人注意到她们,才小声说,“你……能让我爹跟着去跑商吗?” 薛蕙一挑眉,“就这个?” “嗯。”谢荷花紧张地看着薛蕙。 “可以啊。” “啊?”谢荷花已经做好打算,好好求一求薛蕙,见薛蕙直接答应下来不由得一愣,“真的?” “嗯。”薛蕙点头。 要是别人,她可能要考虑考虑。 四叔谢秉承她也大致了解,谢老爷子的幼子,格外受疼爱一些,不怎么爱干活,但很会说话,当个走街串巷的卖货郎,收入也不差。 为人上没什么太大问题,挺适合去跑商的。 谢荷花欣喜地抱住薛蕙的胳膊,“谢谢你嫂子!” “没事。” 薛蕙话音一落,忽听谢锦婷大声一喊,“你们快看!” 其余几人顿时朝着她的指向看过去。 那是村子的方向。 只见远处某一户人家火光冲天,照亮了半边天,浓烟滚滚。 “那是谁家着火了!” “肯定是点爆竹的时候沾上火星 子了。” “那好像……”小柳弱弱地,声音颤抖地说,“是我家。” 几人听了一静。 薛蕙立刻从地上爬起来,“走,咱们过去看看。” 也不等别人说话,薛蕙就爬起来跑了出去。 小柳跟谢锦婷几人也赶紧往村里跑去。 村里的人早就看到了起火,纷纷帮着救火。 冬天里干燥,小平岭有段时间不曾下雨,那房子烧起来火势蹭蹭往上涨,一盆一盆前后而来的水根本无济于事。 薛蕙停下脚步,跟身后追上来谢锦婷小柳几人说,“你们先过去,看能不能帮上忙,一定要注意安全,我回家拿点东西。” 小柳来不及应,直接从薛蕙身边跑过去。 谢锦婷“噢”了一声,也跟着跑去。 薛蕙没有回家,而是找了个偏僻的,黑灯瞎火的胡同,在淘宝上买了一个干粉灭火器和一张灭火毯,提溜着朝着火势跑过去。 火烧的大,一靠近就感觉到滚烫之意扑面而来。 周围吵吵嚷嚷,好些人端着水盆救火,却如杯水车薪。 “鹏子!鹏子还在里面!我的儿子!” 薛蕙从人群中挤进去,见到一妇人正大声地嘶吼,喊得嗓子都哑了,疯了似的想要往火里面冲。 小柳跟其他几个村民死死地拉住她,“牛婶,你可冷静一点啊!” “这火这么大怎么救人啊。” 小柳已然是有些大脑发懵,白着脸,吓得都快哭出来。 旁边一男子,不过别人的阻拦,把刚端过来的一盆水浇在自己身上,就想往烧着的火里冲。 这人正是小柳的父亲,叫李金山,是后山的一名工人。 “等等!”薛蕙及时喊住他,将手里的灭火毯扔过去,“李叔叔,你要进去的话,就披上这个!” 幸亏她提前预想到这种情况,购买了灭火毯。 旁人都看得清这是一条毯子,纷纷不解地看着薛蕙。 大火里带毯子,这不是找死吗? 李金山面色焦急,什么也顾不上说,抓着毯子就冲进里火里。 “都让开一些!” 薛蕙说着,把灭火器上下颠倒晃了几下,拔掉保险销,一手抓好喷管,用力按下压把。 干粉带着强劲地力道从管道口喷射而出,直直地打在熊熊大火之上。 顿时火光被压灭了一些,升起了许多粉尘。 这情况吓得周围百姓齐齐后退了一步。 火势下去许多。 这时,李金山披着毯子抱着孩子从里面冲了出来,脸上被熏得有些黑,差点被 呛的喘不过气,倒是没受什么伤。 “鹏子!鹏子!” 看到李金山怀里的孩子,牛婶立刻哭喊着扑了过去,“鹏子,你醒醒啊!你快醒醒啊,你别吓唬娘啊!” 薛蕙赶紧转头喊了一句,“别哭了,看孩子还有没有气,抱着孩子去我家找柏大夫!” “对对对,找柏大夫!”村民们也跟着喊。 李金山也顾不得喘气,赶紧抱着孩子往谢家跑,牛婶也不管自家房子了,跟在后面跑。 许多百姓也跟过去瞧。 也有些人留在当场,看薛蕙灭火。 这时候,终于有人注意到,李金山掉落在地上的毯子,竟然一点儿没着? 这也太稀奇了吧? 有人把摊子捡起来,左摸摸,右摸摸,就是摸不出来这是什么材料做的。 反正不是一般的毯子就是了。 再看薛蕙那手中的红罐罐,喷出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已经把火势灭的差不多了。 不过这房子木头居多,实在不经烧,等火势灭下来,只剩下个架子还没烧干净,现场都是浓烟跟粉尘。 薛蕙停了灭火器。 一转头,众人都盯着她手里干粉灭火器,直勾勾的看。 这是什么好东西?灭火也太方便了吧? 谢锦婷 第一个扑上来,“大嫂,你好厉害,这么快就把火扑灭了,不过这是什么呀?” 薛蕙清了清嗓子,面不改色,既是说给谢锦婷,也是说给大家听,“这是我表哥从府城带给我的灭火器。” 村民们恍然大悟,原来是府城来的好东西。 这段时间,村民们可是从薛蕙这里见到不少稀罕的东西,他们不由得心想,难怪人人都想去府城,都想挣钱,原来府城这么繁荣,还有这样厉害的灭火器,谁家里不想备一个? 这灭火器,肯定不便宜。 薛蕙想了想说,“这灭火器我呆会儿放到里正家里,交给他用法,等以后大家家里起大火,就可以用这个灭火。不过这里面的粉数量有限,大家最好还是小心,能用不到就用不到。” “哎呀,蕙娘,你看你,真是太谢谢你了。” “就是,你看你帮了大家这么多,我都不知道咋感谢你。” 众人见薛蕙大方,七嘴八舌地说着感谢的话。 薛蕙转头跟谢锦婷几人说,“你们先陪着小柳在这里等一等,我回家看看鹏子怎么样,顺便让小柳爹娘回来一个收拾一下东西,这房子也不能住了,要是没地方住的话,我那后山倒是有一个。” 第二百八十九章 灭火毯 虽然没有牵连其他家,房子却被烧了个干净,但有些东西是烧不掉的,比如银子跟铜板。 薛蕙叫小柳跟谢锦婷几人守在这里,也是怕有人会趁机到废墟里翻找银子跟铜板。 小柳感激地看着薛蕙,“嫂子,呜呜呜太谢谢你了。” “谢什么?你们在这里守这 一会儿,警惕点,我先回去了。” 薛蕙提着灭火器正要走,一人喊住她,“蕙娘,这毯子……?” 正是那捡起毯子的菊花婶子,她讪笑着问,“你还要不?” 没说的下一句就是,你不要我就拿走了。 有人瞧不惯她这种什么占便宜的心思,翻了翻白眼,说,“这毯子烧不着,材质特殊,肯定也是蕙娘她表哥送的,怎么可能不要呢?” 没想到薛蕙却说,“这毯子在大火中第二次可能就没有那么好的效果了,你要拿回家也行,但下次用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不要把全部的希望都寄予它,记住,千万不要弄破,要不然就不好了。” 不就是功能下降了一些么? 菊花婶子能得这么一件好东西就非常兴奋了,哪会在意功效下降? 她整张脸上扬起激动地笑容,“哎,我知道,我晓 得,真是谢谢你了蕙娘!你可真是咱们小平岭的活菩萨。” 其他人没想到薛蕙会答应,看向菊花婶子的时候不免带了些酸意,心里头有些后悔,为啥自己就没先一步把这毯子捡起来? 薛蕙离开之后,菊花婶子在众人的注目之下,抱着毯子,也神气地离开了。 这毯子水到渠成地成了菊花婶子家里的传家宝,一代一代地传了下去。 菊花婶子家里也慢慢富裕起来,香火没断过,在传了几代之后,有一后人考中了进士,家族慢慢兴旺起来。 一张毯子的传家宝,被后人们所不解,直到这毯子在大火中救了进士的命,这进士才知道毯子的厉害,将它放到了祠堂里供着。 又是几百年过去,改朝换代,沧海桑田,菊花婶子的家族起起落落,宗祠翻修了几遍。 家族的兴盛源于那进士,宗祠的牌位最顶点也是那进士跟他父母爷奶,再往前无从考据,后人们对那进士非常崇敬,毯子也一直供在祠堂里。 辛亥革命与五四风雷后,新社会建立,除四旧的时候祠堂被人捣塌,里面的东西也被毁的乱七八糟,那毯子看上去很是破旧,倒是没人动过, 被族长家里的小儿子收了起来。 他只知道这是曾救过先祖命的毯子,据说火烧不透,起初他也非常怀疑,后来用洋火一试,果然是烧不着。 小儿子就细心地保存了起来。 小儿子有了媳妇,有了孩子,孩子争气,考上了名牌大学,娶了大学同学。 儿媳妇是高知识分子,为人细致,习惯防患于未然,在家中备了小型灭火器跟灭火毯。 小儿子退休,跟媳妇在家里过着养老的生活。 媳妇带孙子的时候,家里的电锅忽然着火了。 儿媳妇连忙找来灭火毯,往上面一盖,很快火就灭了,媳妇直夸儿媳妇聪明。 只有小儿子,盯着那灭火毯直瞧,越瞧越眼熟,走上去拿起来,摸了摸—— 唔,跟他那传家宝手感好像,好像是一样的材质? 当时儿媳妇忙着安抚孙子,媳妇忙着收拾东西,没人注意小儿子把灭火毯拿走。 他拿到了自己屋里,在房间衣柜的最底层翻出从祠堂里救出的那间灭火毯,放到一起对比了一下。 这一对比,小儿子惊呆了—— 除了自家那个旧点,其他不是一模一样? 可是自家这灭火毯是正儿八经在祠堂祖传下来 的呀! 他小时候还见过呢! 为了确定这事,小儿子专门回了一趟老家,拜访自己已经八十多岁的叔叔,叔叔也一口确定,那毯子一直在祠堂里供着,叔叔小时候也见过。 小儿子深吸一口气,捂着胸口,好似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为什么现代的灭火毯会出现在古代,还救了自家先祖? 难道,这世上真有穿越这回事? 小儿子想了想,把儿子和儿媳妇叫来,凝重地说了这件事。 儿子拎起来那件救了先祖的灭火毯,笑了笑,“爸,我看你是多想了,这不就是灭火毯吗?现在就是有人爱做梦,拿着现代的做旧工艺当传家宝,还非说是祖辈传下来的。你怎么也这样了?” 儿媳妇也说,“爸,你要是拿个瓷器什么的,我们说不定还会相信,找人鉴定一下,你这拿个灭火毯,谁信啊?” “爸,你要拿着这个去鉴定现场,别人一准说你神经病,你信不信?” “爸,你该不会真的相信世界上有穿越这回事吧?这都是假的,小说里杜撰的。” 小儿子:“……” 这是后事,暂且不提。 再说到薛蕙从李家回去,路上正好遇到听到 起火急忙赶来的卫里正。 薛蕙正好把手里的灭火器交给卫里正。 卫里正疑惑,“这是什么?” “里正,这是灭火的东西。” 不等薛蕙开口,旁边的村民就开口解释了,还把方才灭火的场景夸张地描述了一番,最后说,“蕙娘好心,说了把这个灭火器放在你这里,以后家家户户都可以用。” 卫里正明了,拍拍薛蕙的肩膀,“好孩子,我替大家谢谢你了。” “不用谢。”薛蕙又简单地把用法和注意事项讲了一遍,怕卫里正记不住,薛蕙又说,“待我回去把用法跟注意事项写在纸上,给你送过来,现在我先回家了。” 谢家门口围了许多人,吴氏嫌人多,以怕大少柏崖治病为由,没让人进去。 有些人跟李家是亲戚,担心鹏子,也有些人就是为了看个戏,看个热闹,顺便表示自己的同情跟怜悯—— 毕竟这是除夕夜,本是大好的日子,却发生这样的事,谁不唏嘘? 房子被烧,孩子受伤,这说明什么? 说明李家来年不顺。 就不说运气好不好,李家的房子被烧了,总得重新盖房子吧? 这一盖房子,不就得花一大笔钱么? 第二百九十章 没事就好 谢家堂屋里灯火通明。 薛蕙一进去,就见大家都在堂屋守着,无人说话,静悄悄的,气氛紧张。 牛婶失魂落魄,紧张地看着里间。 李金山状态好一些,却也十分疲惫的样子。 见到薛蕙从外面进来,众人回头看了看,怕打扰到里间的柏崖,没有吭声。 薛蕙伸着头往里间看了一眼,鹏子被放在吴氏跟谢秉恩的床上,柏崖正在施针。 薛蕙看向谢锦朝,用眼神询问现在的情况。 谢锦朝眼神关切。 薛蕙眼神闪烁着看了眼吴氏跟谢秉恩,朝着谢锦朝做了个口型:我没事。 这时,吴氏走上前,把薛蕙拉到院子里,小声说,“蕙娘,你没事吧?” “娘,我没事,鹏子怎么样?有没有事?” 吴氏说,“你放心,就是被烟呛晕了,腿上被烧了一下,幸亏救人就得及时,柏大夫说没大碍,正在给他施针,让他快点醒过来。” 薛蕙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吴氏叹道,“哎,谁能想到,大过年的竟然会发生这种事,幸好孩子没事,你看牛大妹子那样子,要是孩子真有啥事,怕是要她的命啊。” “谁说不是。娘,就让牛婶在这里守着吧,你 把李叔叔叫出来,我跟他说点事儿。” “行。” 吴氏进屋去把李金山叫出来。 李金山来到院子里,感激地说,“蕙娘,这次真是多亏你了,要是没有你,鹏子说不定就出事了。” 当时他进去的时候,鹏子昏迷在地,身上的衣服已经开始烧了起来,还是用那毯子降火扑灭的。 “李叔叔,不客气,举手之劳。对了,现在你们都在这里守着也不是事儿,我看就让牛婶在这里守着吧,你去家里那火堆里找找,看还有没有能要的,今晚上要是没有住的地方,就住我那后山上吧。” 李金山关心则乱,根本没想过接下来的事,被薛蕙这么一说,他才如梦初醒。 家虽然被烧了,但人没有多大事儿,日子还得往下过,接下里的事还得好好料理。 幸亏银子跟铜板是烧不掉的,他要去火堆里扒拉,应该还能找出来。 “好好好,我这就过去,多谢你了蕙娘。” 李金山应着,回房跟牛婶说了一声,赶紧回去。 很快,谢锦婷跟小柳来了,李金山让小柳来陪着牛婶。 谢锦婷走到堂屋里,看到师傅正在救人,没有进去打扰。 片刻之后,柏崖出来了。 牛婶赶紧扑过去,冲到里间,看着儿子昏迷的面容,激动地问,“大夫,大夫,鹏子他怎么样?怎么样?什么时候醒来?” 柏崖伸手在嘴前竖起食指,“嘘,小点声,让他先静养,别吵到他,应该很快就醒来了。” 牛婶连忙捂了捂嘴,感激地看着柏崖,啪一下就给柏崖跪下磕头,小柳也赶紧跟着跪下。 “真是谢谢你了柏大夫,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牛婶边哭便说,又转头给薛蕙磕头,“还有蕙娘,你是我们李家的大恩人……” “快起来快起来。” “磕什么头啊。” 薛蕙跟吴氏连忙把人扶起来。 谢锦婷也赶紧把小柳拉起来,小声安慰着小柳。 李家人没地方住。 李金山特意去找了自己三弟。 老二家里房间不多,一家人挤一个屋子的都有,很难腾出一间房间给李家住。 而老三刚成亲,还没孩子呢的,房间宽裕一些。 李家分了家之后,两个老人是跟着老三的,手里的钱也大多给了老三。 老三身上懒,不爱干活,老三媳妇前段时间因为李金山被选进后山干活而老三没被选上的事,对李金山一家眼睛不是眼睛, 鼻子不是鼻子的。 这会儿见李金山一家遭了难,心底起了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但亲兄弟,要是不让李金山一家住过来,村里人肯定会说闲话。 老三媳妇想了想,就说,“我们家本来就挤,你们要是住过来……哎,罢了,看在都是兄弟的份上,我就让你们住进来,但是可不能白住。” 李金山料到这种情况,直接问,“你就说,多少钱吧?” “先拿十两银子吧。” “十两银子?”李金山瞪大眼睛。 这不是抢钱吗? 且她还带了个“先”字,说明可能还会要第二次钱。 “怎么?嫌多啊?嫌多那就别住啊。”老三媳妇漫不经心道。 李金山转头就走。 薛蕙表示过可以到她后山去住,但人家已经帮了大忙,李金山不好意思打搅,才来老三家。 要是出十两银子的话,他还不如去薛蕙那儿住呢,哪怕按照正常的租赁价格给钱,一个月也就几百文钱。 老三媳妇哼了一声,大声说,“咱家好让你们住进来,出点钱都不愿意,既然这样,那你就走吧,我看你们能住到哪儿去!” 鹏子还没醒,也不能一直睡在吴氏跟谢秉恩床上,这天都晚了, 要休息了,吴氏跟谢秉恩去哪里住? 况且这是堂屋,肯定是不能让。 最后李家人还是跟着薛蕙去了后山。 去后山的路上,刚过了村口,身后有人喊薛蕙的名字。 “蕙蕙。” 薛蕙一回头,见是谢锦朝,他走上前,晃了晃手里的包袱,说,“娘让我给你送些东西。” 薛蕙跟谢锦朝对视了一眼,对李金山他们说,“李叔叔,柏大夫,你们先上山吧。” 柏崖瞥了谢锦朝一眼,继续往前走。 “好。”李金山也应了一声,带着妻女,抱着儿子往后山走。 谢锦朝沉默着走上前,一直到李家人走远。 “娘让你给我送什么?” 谢锦朝不答,“蕙蕙,今晚上除夕。” “嗯,”薛蕙点头,“我知道啊。” “你就没什么想要表示的?” “新年快乐。” 谢锦朝:“……” 他默了默,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意思很明显。 薛蕙抿唇一笑,踮脚亲了他一下,“这样行了吧。” 在她想要离开之际,谢锦朝揽住她的腰,俯身下来。 薛蕙赶紧捂住嘴巴,谁知谢锦朝只是在她脸颊上轻轻地碰了一下,蜻蜓点水,便松开了她,“新年快乐。” 第二百九十一章 回来就好 薛蕙脸颊不可遏制的红了,幸亏是大晚上,看不太出来。 她若无其事地抚了抚鬓角,“娘让你给我送什么?” 谢锦朝把手里的包袱递上去,“不是给你的,是给李叔叔他们的。几件往年的冬衣,还能穿,好歹能让他们换洗一下。” 这时候一件冬衣成穿很久,穿到里面的棉花起疙瘩,再重新拆了还能做些别的。 这些就是谢家往年的冬衣,而今年,吴氏给家里人都添了新棉衣,一些旧的自然就穿不着了。 “哦。”薛蕙接过来,“谢谢娘,我先走了哈。” “嗯。” 薛蕙笑着跟他摆摆手,笑着追上李家人去。 谢锦朝看着薛蕙离开,转身回了村子里。 一进胡同口,谢锦婷不知道从哪旮旯里钻出来,一脸暧昧地笑着,“二哥,给大嫂……哦,不,二嫂送过去了吗?” 谢锦朝点了下她的脑门,“你呀,连二哥都敢打趣了?” 谢锦婷捂着脑门,嘿嘿一笑,“二哥,你还得感谢我呢,你看我为了你跟二嫂,在外面冻了那么久,真不容易啊。” 那些棉衣,吴氏本是交给了谢锦婷,让谢锦婷去给薛蕙送过去。 她出门的时候,正好瞥见谢锦朝,眼珠子一转,就把包袱塞给 了谢锦朝,自己在外面等着,假装去送了。 “快进去吧,别冻着了。” “哦。”谢锦婷小跑回家,还装模作样地往堂屋喊了一声,“娘,我送衣服回来了。” 吴氏没发觉什么,“回来就好,折腾了这么久,也不早了,快休息吧。” “好!” 谢锦婷跟谢锦朝摆摆手,进了屋。 谢锦朝也回了房间。 往里面走了两步,他一眼就看到自己床头贴着的一张显眼的兔子。 不用说,这肯定是谢锦婷干的好事。 谢锦朝走过去仔细瞧了瞧,这张兔子,好似跟谢锦婷那天出来炫耀的那张有些不同,这应该是薛蕙剪得那张。 谢锦朝揪住兔子的边缘,微微用力,顿了顿,还是松了手。 …… 后山上除去巡夜人那间公用的休息室,薛蕙这里还有一间,便是先前李宗乾住过的房间。 薛蕙推开门,点上灯,让李家人进来,“这间房间原先是我表哥的房间,你们就先在这里将就一下吧。” “说什么将就不将就的,我们能有地方住就不错了,哪能挑拣什么。”李金山说着,把怀里的棚子放在床上。 更何况这房间是青砖房,床跟衣柜都锃亮,一看就是新的。 鹏子一放到床上就往下 陷,床垫肯定也是好东西, 还有琉璃窗,水银镜,油灯,这条件,怎么也不能说是将就。 “对了,这是我娘给你们的棉衣,是以前家里穿旧的,别嫌弃。”薛蕙把包袱递上去。 李金山受宠若惊,接过来,赶紧说,“怎么可能会嫌弃?我们感谢还来不及呢。哎,这次可真是多亏了你们,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才好。” “先别说谢,先把眼前的难关渡过去才行。” “是是是,我明儿就去收拾收拾,准备盖新房子。” 李家房子被烧,等于是这个年过不成了,他要赶紧清理宅基地上的灰跟烧了一半的木头,买砖头,砍木料,打柴草,总之,赶紧盖新房子。 盖新房子怎么也得半个月一个月的。 时间上倒也还好,最重要的是钱,李金山手里确实存了一点钱,这钱要是拿去盖房子,家里就一穷二白了。 不过幸好,他还在干活,不至于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薛蕙点了下头,简单介绍了一下小院的布置,“……厨房在那里,米面蔬菜什么的,都在柜子里,我跟柏大夫这几天都在村里吃饭,这里准备的食物倒是用不上了,你们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帮我料理了吧。” “哪 里哪里,我们怎么可能会嫌弃。”李金山连忙说。 他知道薛蕙是想帮他们,但没办法,家里的食物什么的都被烧没了,昨晚他去火堆里扒银子的时候还闻到烤肉味了呢,可惜那肉已经不能吃了。 现在这时候上哪里再去买年货呢? 他只能接受薛蕙的好意,以后再想办法慢慢报答。 “那我便先出去了。” 薛蕙退了出去,让他们一家人在一起说说话。 …… 薛蕙回去,简单洗漱了一下,烧点热水擦擦身子,穿着睡衣躺到床上,很快进入了梦乡。 翌日是元旦日,按照小平岭的习俗,要早起拜天地,祭祖先,给长辈拜年。 薛蕙早早起床,拿着牙杯出门洗漱,却见厨房已经冒起了袅袅青烟。 牛婶从厨房里探出一个头来,笑着说,“蕙娘起了?我这就做好饭了。” 这是寄住在别人家,吃人家的东西,当然要手脚勤快点,这点薛蕙还是知道的。 “呀,牛婶儿,这么早啊?鹏子呢?醒了没?” 薛蕙往厨房里看了一眼,小柳在烧火,牛婶正在切菜。 “醒了,就是腿上烧了一块,有些发热,在床上躺着呢。” “叫老头……柏大夫看过了吗?” “没能,这怎么好再麻 烦柏大夫?” 薛蕙笑了笑说,“没事儿,他不会生气的。” 吃过早饭,薛蕙要下山,柏崖却是一扭头,哼了一声,“你们要去祭祖,我跟着去干什么?不去。” 薛蕙想了想,“那行吧,等中午的时候我要有时间就叫你下山吃饭,没时间叫你,你就自己下山。” 薛蕙先下了山,谢家早餐正好上桌,吴氏含着薛蕙吃饭,薛蕙只好说自己已经吃过。 吴氏却叫薛蕙再吃一点儿。 薛蕙看到桌上有自己喜欢的甜豆汁,忍不住在桌子前坐下来。 她身边坐的是谢锦婷,谢锦婷看了眼薛蕙,又看向对面的谢锦朝,抿唇笑的鸡贼,出声问道,“二哥,我给你贴的兔子好不好看啊?” 薛蕙一想到谢锦朝那简洁干净的房间里,床头却贴了个兔子,他还顶着那兔子睡了一晚,便觉得有些好笑。 她不由得看向谢锦朝,正巧谢锦朝也看过来,四目相对。 薛蕙赶紧移开了视线。 其他人床头都被谢锦婷贴上了生肖,谢锦朝应该不知道是她指使谢锦婷干的吧? 谢锦朝挑了下眉,“那张剪纸吗?剪得不好看,我已经撕了。” 薛蕙嘴角往下一撇,阴恻恻地盯着谢锦朝:“……” 剪得不好看? 第二百九十二章 上香 谢锦婷反驳道,“明明剪得很好看。” 谢锦朝淡笑,“婷婷,哪有你这样自卖自夸的?” “我不是自卖自夸,那个兔子是……” 谢锦婷还未说完,薛蕙在饭桌底下拉了她一下。 谢锦婷立刻闭上嘴,朝着谢锦朝哼了一声。 薛蕙面前只有甜豆汁,喝完之后,她揉着肚子,说,“吃了两顿饭,好撑啊,我要去外面走走。” “去吧,呆会儿去庙里的时候叫你。”吴氏说。 拜天地是先在自己家里拜老天爷,灶王爷,牛王爷马王爷,关公爷跟土地爷。 老天爷是天地之主,灶神是一家之主,牛王爷马王爷保佑六畜兴旺,关公爷保佑家人平安,土地爷保佑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祭拜完这些之后,就要去村口的小庙里祭拜。 薛蕙应了一声,走出了堂屋,在院子里散步。 走了一会儿之后,她顿了顿,往堂屋里看了一眼。 谢锦婷明白了什么,立马大声说话,把吴氏跟谢秉恩等人的注意都吸引过去,薛蕙趁此机会一溜烟扎进了谢锦朝的房间。 她轻轻关上门,往里面走了几步,一眼看到贴在床头的兔子,不由得弯唇一笑。 明明没撕,还骗她撕了 ? 薛蕙出去的时候,先悄悄打开一条门缝,见吴氏他们没注意这边,才赶紧出去关上门,跟没事人一样。 吃完饭,谢秉恩张罗着祭拜天地,烧香,烧元宝。 祭拜完之后,拿着香去庙里。 小平岭的村口有个小庙,只一间屋子,有些年份了。 里面也没有什么石像泥像,只在屋子里的三面分别挂着三张羊皮,羊皮上画着神像,神像前各有一砌好的烛台。 小平岭的汉人居多,没有什么宗族必须要信仰的神,信仰非常自由。 而村口的小庙里,三面羊皮,分别画着三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物:观音,龙王,张天师。 在庙里上过香,一家人先去正房给二老拜年。 很快三房四房也都过来。 大家一起前往谢族长家里祭祖。 每当春节的时候,谢族长家里都是最热闹的。 现在也一样,谢族长一大家子,谢二爷爷一大家子跟谢四爷爷一大家子,再加上谢老爷子一家,加上来几十口人,要不是谢族长家里院子大,还真不一定装得下这么些人。 虽说不是人挤人,但也到处都是人。 谢老爷子这一脉进去,旁人喊谢老爷子三叔三伯三爷爷,打招呼拜年 。 薛蕙则要喊其他爷爷奶奶,伯伯大嬢,叔叔婶子,还有堂兄堂姐堂弟堂妹。 真是想不到,谢家竟然有那么多族人。 薛蕙暗叹,自己竟然全部记得,真是不容易。 他们对薛蕙很热情,任谁都要跟薛蕙说上两句话。 等薛蕙脱身之后,已经完全没有了说话的欲望。 谢家没有祠堂,只有一家堂轴子,类似于挂画,在春节的这一天,挂在谢族长家堂屋正中央的墙上,上面一代一代画着先祖们的牌位及名字。 从谢族长家开始,一支一支地在家堂轴子面前祭拜上香。 轮到薛蕙他们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之声。 “怎么回事?”谢族长往外面喊了一句。 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走进来,看了薛蕙两眼,“大爷爷,外面有人闹腾,好像是……跟薛嫂子有关。” 薛蕙闻言一挑眉,“跟我有关?什么事儿?” 那小伙子看了周围围着的众人,没有出声。 薛蕙便知,这事情不是什么好事,不好说。 “我出去看看。” 薛蕙一去,谢锦朝等二房的人也都跟了过去。 也有些已经拜过年的人,跟过去看看。 谢族长倒是没去,安抚着众人,想着 薛蕙应当能解决。 出去的路上,薛蕙思考了一番,始终没想到来闹事的人会是谁,左不过和她的生意有关。 到了大门口,薛蕙还没出门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妇人的哭泣谩骂声:“……丧尽天良啊,你们谢家为了钱不择手段,竟然卖有毒的菌子,毒死了我丈夫,你们还是不是人?!” “大家快来看看,给我一个妇道人家评评理!我丈夫年纪轻轻就被毒死,留下我一个人怎么活啊!” “薛蕙!你给我出来!我非要问个明白,你怎么能这么狠的心!” 自家的菌子毒死人? 薛蕙非常明白的知道,这不可能。 她的菌包是在淘宝上买的,是经过多少年研究培育种植的,菌包在现代的时候已经广泛使用,根本不可能发生这种低级错误。 薛蕙打开门,面色冷清,“你找我吗?” 门前的人是一个年轻妇人,身后放着一板车,板车上盖着白布,有些起伏,看得出来底下是一具尸体。 周围围满了村民。 这妇人一路推车板车进村,逢人就问谢家在哪儿,旁人问她找谢家什么事,她便说是丈夫吃了谢家的菌子被毒死,来讨公道的。 村民们自然不信 ,昨晚上李家着火,薛蕙那么好心地帮着人救火,怎么可能卖有毒的菌子呢? 那菌子他们也都吃过,不都好好的? 但年轻妇人坚持说是谢家的菌子毒死了她丈夫,村民们也都跟过来,想看一看究竟。 年轻妇人见到薛蕙,眼底迸发出一股子恨意,嘶吼着扑上来就要打薛蕙,“你个不要脸的奸商,毒死我丈夫,你拿命来!” 谢锦朝一把攥住妇人的手臂,冷厉地将人甩开,“你丈夫被菌子毒死?你怎么没事?难道他吃了之后立即毒发?这菌子的毒性比鹤顶红还厉害?” 这是关键之点,话一出口,旁人立刻把注意力转移到妇人身上。 妇人被甩到地上,灰头土脸,恨恨地盯着谢锦朝,“我不喜欢吃菌子,好不容易买一次菌子,就是想在过年的时候给丈夫尝尝鲜,谁知道竟然……你们毒死我丈夫,还大言不惭地欺负我一个妇道人家,你们简直欺人太甚!” “呵,真是巧啊。偏偏你不吃菌子,偏偏我的菌子只毒死了你丈夫,旁人都没事,这可真是太巧了。” 薛蕙嘲弄地笑了笑,看向围观的众人,“各位乡亲父老,你们相信这么巧合的事吗?” 第二百九十三章 讹人 “不信!” “这一看就是假的!” “这还用说,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我看就是有人嫉妒蕙娘的生意做得好,故意来讹人的。” 村民们纷纷摇头。 这件事情太假了。 一看就像是专门诬陷薛蕙的。 年轻妇人脸色一变,死盯着薛蕙,“你是在说我污蔑你吗?我用我丈夫的性命污蔑你?我可没你那么狠的心!” “这谁知道呢?”薛蕙冷哼一声,“你既然说我家的菌子毒死了你丈夫,为何不去报官,而是跑来这里闹腾?县尊大人明察秋毫,必然会给你一个交代。你来村里有什么用?指望我认了这件事?做梦呢?难道你不知道村民们都是向着我的吗?你来这里能讨什么好处?你口口声声说自己一个妇道人家,却敢只身推着尸体前来,就不怕我们直接把你扔到山里或者把你关起来,让你彻底消失?” 这件事,简直是漏洞百出。 那妇人脸色变了变,坚持道,“我这次前来,就是为了给我丈夫讨一个公道!” “那就更应该去报官,难不成你指望我给你公道?要不,我帮你去报官如何?”薛蕙冷笑。 村民们窃窃私语。 这女子的话初时听着还行 ,仔细一想,全是破绽。 年轻妇人脸色一黑,顿了顿,大喊一声,“你真是巧舌如簧,黑白颠倒,欺人太甚!相公,我没用,不能给你讨回一个公道,我没脸活在这个世上,我这就到阴曹地府来陪你!” 说完,她忽然一头撞到墙上,额头鲜血如注。 撞死了。 这…… “啊!” 众人惊呼一声,被眼前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血溅当场,胆小一些的人都快吓晕过去了。 连薛蕙也是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这……这是辩不过,直接撞死了? 薛蕙更加相信,这人是专门过来诬陷她的。 要真是为了替丈夫讨公道,报官是最好的方法。 就算不愿意跟官府打交道,那也该多叫几个人来撑场面,以免被欺负。 这女子一个人就敢来,可别说她家里就她跟丈夫两人,这也真是太巧了。 她肯定是抱着必死之心来的。 这样肯本讨不了公道,反而倒像是薛蕙咄咄逼人,把人逼死,一下子惹上了两条人命。 只是,薛蕙好奇,到底是谁要对付他,竟然用上了两条人命? 她与旁人也有所摩擦,但远不到这种你死我活的地步,也只有和孙家的矛盾大一些。 难道是孙 家所为? 村民们面面相觑,又悄悄看了薛蕙几眼。 静了几息之后,议论声骤然炸开。 有人说这人一看就是来污蔑人的,死了正好,大过年的,撞死在别人家门口,真是晦气。 也有人说,破财消灾,这女的看上去很可怜,就算是来污蔑的,薛蕙也不能把人逼死啊,她挣了那么多钱,赔给人家一点儿怎么了? 好歹是一条人命,自然会引起许多人的同情。 谢锦朝当即说,“娘,你快去请卫里正,大哥,你去叫堂爷,爹,麻烦你现在跑一趟县城报官。各位乡亲们,大家也都瞧见此人来者不善,发生这样的事本不是我们所愿,是非黑白只能交由官府来定夺。各位都散了吧,免得沾上晦气。” “那这尸体,就在这里放着吗?”谢忠义问。 “对,就在这里放着,谁都不要动,等官府的人来。” 谢忠义应了一声,叫几个人过来守着。 好好的大过年的日子,被这么一个人出来搅合,谢家所有人的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 谢家越来越好,谢族长死去之后也能挺起胸膛去见谢家的祖宗了,他今儿最高兴,还打算在初三的时候办大宴,谁知转头就听说有人撞死在 了他家门口。 谢族长到了,卫里正也到了,两人问清楚当时的缘由,同样也都觉得这妇人是故意诬陷。 但人死在了谢家门口是事实,即便官府前来,验出这男子尸体的死因,谢家的名声肯定也会受到影响。 况且,既然是诬陷,那么背后必然有指使之人。 果不其然,官府刚来人把尸体带走,叫了薛蕙等人去问话,大街上便传言四起。 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事情传扬的很快,还将事情夸大了许多,传的越发离谱。 有人说,薛蕙的菌子毒死了人,死者妻子去讨公道,却被薛蕙羞辱,羞愤自尽,还有人说,那死者妻子根本不是自尽,而是薛蕙把事情压下去,把人给害死了。 后者传的有鼻子有眼的,还有人信誓旦旦地说死者妻子被薛蕙关押起来,逼迫她改口,死者妻子不从,被活生生虐待而死,死状凄惨,好似亲眼瞧见了一般。 事情越发不受控制。 甚至还有传言说,薛蕙与县太爷相识,县太爷肯定会护着她。 因此,当仵作验明男子的死因公布时,百姓们先入为主,根本不信,笃定了是县太爷徇私舞弊。 薛蕙的事情牵连到了生意跟菜贩子。 街上 只要是卖菌子的菜贩子都会被人指点谩骂,更有菜贩子跟人理论起来,被人孤立殴打,菌子散了一地,被人踩成肉泥。 菌子生意一落千丈,顿时成为了瘟神,谁见了都要唾弃两口。 菜贩子们纷纷前来,跟薛蕙解出合同,掌柜们酒楼的菌子青菜热潮也下去不少。 后山的菇房内积了大批的菌子卖不出去。 面对这种情况,薛蕙知晓要平息众怒便要有另外一件事吸引大家的注意,等风头慢慢过去。 但菌子等不及,她必须重新开拓新的市场,还要查证幕后黑手,一时间焦头烂额。 …… “呼——” 薛蕙腾地从床上坐起来,吐了一口浊气,大脑空白了一瞬,随即涌入那些熟悉的画面。 她平复了片刻,睁开眼环视四周。 这是她在后山的房间,屋里面黑漆漆的,正是夜里。 外面时不时传来遥远的爆竹声。 现在,还是除夕那天的晚上。 她方才又做梦了。 梦见的事情跟真的一样。 薛蕙抽了张湿巾,擦擦额上的汗,重新躺下来,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如上次毛兵子之死一样,她做梦预警,把丁子几人当场抓获,免了麻烦。 这一次,应当也是预警吧? 第二百九十四章 去县衙 薛蕙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仔细回忆着自己的梦境。 这一次的梦境很长。 幕后之人有备而来,来势汹汹,打她一个措手不及。 薛蕙记得,自己那几天忙的焦头烂额。 会是谁诬陷她呢? 那一对夫妻,被毒死的男子,撞墙而死的女子,简直是破绽百出,李捕头跟仵作很快就查明情况,那男子并不是被菌子毒死,而是服了砒霜。 但百姓们却对传言深信不疑。 这是人的本性。 人们就爱看富人跌落神坛,脑补富人勾心斗角的生活,感叹一句人性的险恶与复杂。 越是离谱的事情,他们反而觉得真实。 梦中的结果是,薛蕙生意受损,短时间内宜春县市场无法重建,只能另辟市场。 虽说没有一落千丈,但少不了一阵麻烦。 显而易见,这人并非是想离间她跟县太爷的关系,局做的草率,更像是为了毁她的名声,进一步毁掉她的生意。 薛蕙觉得应当不是孙员外。 孙员外是个聪明人,如果他真的要为孙春媛报仇,肯定会在那夫妻二人身上用心做手脚,让她直接下狱。 幕后之人,更像是她生意上的竞争对手…… 薛蕙再也睡着,直到外头透过窗帘映进来 一丝光线。 她顶着俩黑眼圈起身,拿着牙杯出门洗漱。 “蕙娘起了?我这就做好饭了。”牛婶从厨房里探出一个头来。 薛蕙一顿,这场面,她在梦里见过一模一样的。 薛蕙跟牛婶寒暄了两句。 吃完饭之后,她去专门去看了看菇房。 薛蕙叫王小花跟小柳,牛婶帮忙,摘下一筐平菇跟一筐香菇。 六号菇房里。 鸡枞们如春笋一般立着,薛蕙全都采下来放到一个小篮子里。 经过长时间的培育,这一次鸡枞的数目约莫有七斤。 薛蕙把旁人定下的菌子剩下,专门拿出四斤来单独放到一篮子里提着。 她又去大棚里看了看,摘了三个红红的西红柿。 薛蕙拎着篮子,李金山帮忙抬着菌子下山了。 到了谢家,薛蕙让吴氏给自己拿了一些饵块,包好放到篮子里,跟吴氏讲明,她现在要去县衙拜见县太爷。 “拜见县太爷?这时候去?”吴氏有些不解。 春节这天哪有去别人家做客的,走亲戚都是从年初二开始。 薛蕙点头,“对,这时候才能表示我们的诚意嘛。” “你自己去吗?要不叫……你爹跟着?” “好。” 薛蕙点头。 “啥时候去?” “现在 。” “现在?”吴氏疑惑,“怎么这么急?” “趁早嘛。娘,到族长爷爷家祭祖的时候,你实话实说就行,族长爷爷肯定不会怪罪的。” 他们去给县太爷拜年送东西,谢族长不仅不会怪他们错过祭祖,还会非常高兴,巴不得他们跟县太爷好好联络一下感情。 谢秉恩把马车驾出来。 谢锦朝从屋里出来,“爹,你要出去?去干什么?” 大过年的,又是大清早的,儿子这么问也正常。 谢秉恩如实回答,“我跟薛蕙去一趟县衙,给县太爷送点东西。” “哦。”谢锦朝说,“我也许久没见过郑先生了,不如跟你们一起去拜见他。” “好啊。”谢秉恩点头。 儿子得了县太爷的赏识,去拜见一下也是好事。 吴氏欲言又止:“……” 往马车上抬菌子的时候,装菌子的筐子一般都放在车厢外。 而这一次,薛蕙却让放在车厢内,美其名曰:菌子被风吹了,就不太好吃了。 谢秉恩:“……” 筐子占了车厢内的一半地方,薛蕙跟谢锦朝的空间变小,两人只能挨着坐。 一到马车上,谢锦朝握住薛蕙放在腿上的手,低声跟薛蕙咬耳朵,“你为什么要这时候去 拜见郑先生?”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薛蕙低声说,“待会儿我做什么,你都要配合我。” 薛蕙挑开帘子,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 根据梦中的时间对比,那年轻妇人现在应当在前方小平岭的路上,他们多半会撞到一起。 谢锦朝不明所以,“大冬天你开什么窗?” “嘘——” 薛蕙竖了竖食指,看着前方道路上的人影,双眼一亮,若无其事地说,“你看——” 谢锦朝从窗子里看过去,只见前方迎面而来一个女子,吃力地推着板车,板车上放着什么沉重的东西。 待更近一些,谢锦朝看到板车上盖着白布,白布的下面露出一双脚。 毫无疑问,板车上的是一具尸体。 薛蕙声音大了些,跟外面赶车的谢秉恩说,“爹,你看到前面的来人了吗?大过年的,一个妇道人家拉着具尸体,怪可怜的,咱们停下来问一下情况,帮一把吧。” 谢秉恩也看到了来人,应了一声好。 距离越来越近。 就在离年轻妇人和板车还有几米远的地方,马车停了下来。 那年轻妇人心里一咯噔,警惕地扫了马车两眼,垂着头,快步推着板车往前走。 “这位大姐!”薛蕙从马 车上下来,对那年轻妇人喊了一声,见年轻妇人身体抖了抖,浑身警惕的样子,立刻解释,“你不要害怕,我们不是坏人,我这人就爱仗义相助,大姐你一个妇道人家大过年拉着尸体在路上走动,可是遇上了什么麻烦?” 年轻妇人非常警惕地看了薛蕙两眼,沉默着摇摇头,便低下头去。 薛蕙继续劝说,顺道瞥了谢锦朝谢秉恩一眼,“大姐,你相信我们,我们是鸡笼镇上的村民,我叫吴婷婷,要去县城探亲来着。看你这年纪,应该成亲了吧?怎么一个人行走?你丈夫呢?怎么不陪着你?” 年轻妇人指了指板车上的尸体,低声开口,“这就是我丈夫。” “啊?”薛蕙惊讶地看着尸体,“新丧?大过年的,竟然遇上这种事,哎,大姐,真是不好意思,我不该多问的。大姐,你这是要把丈夫送回老家么?你老家哪里的?要不我让我爹驾马车送你吧。” “不用了……”年轻妇人顿了顿,推着板车想要往前走。 薛蕙拉住她的手臂,“大姐,我既然看到你了,不能不帮。” 说着,她冲谢秉恩招招手,“爹,你送送这位大姐吧,咱们晚一点到,先生不会计较的。” 第二百九十五章 毒死人? 谢锦朝跟谢秉恩对视一眼,眼底划过一丝异色。 薛蕙是比较有分寸感的人。 要说薛蕙遇见困难的人主动相助,也说的过去。 但在别人拒绝之后,还要缠着相助,还给自己编了个名字叫吴婷婷,这是头一次见。 再加上薛蕙今天早上一大早突然提出要来拜见郑仪贤这奇怪的举动,谢锦朝隐约察觉到什么。 谢秉恩也有些疑惑。 薛蕙非常的热情,让年轻妇人有些招架不住。 她百般推拒,薛蕙却非要送她。 年轻妇人一个人推着沉重的板车,想要拦下她太容易了。 她见走不了,只好妥协,“要不,你们送我到小平岭吧。” “小平岭?”薛蕙笑着说,“大姐是小平岭的人吗?我外公家里就是小平岭的呢。我时常在小平岭住着陪外公,大姐是哪家的人,说不定我还认识呢。” 年轻妇人闻言认真地看了眼薛蕙,“我不是小平岭的人。” 她对薛蕙的热情有些奇怪,却并未往那方面去想。 毕竟主子跟那位薛姑娘本就是毫无交际,那位薛姑娘说不定根本不知晓主子这个人,计划也是临时定下,根本不可能传出去。 谁能想到薛蕙会提前知道,来半路拦她呢? 薛蕙诧异,继续问,“那大姐去小平岭做什么?” 年轻妇人问,“你认不认识小平岭一个叫薛蕙的人?” 此话一出,谢锦朝跟谢秉恩对视了一眼。 薛蕙张口就答,“认识啊,你找她做什么?我跟你说,她这个人,人品不太行。” 谢锦朝:“……” 他走上前说,“妹妹说的对,薛蕙这人,为人奸诈,见钱眼开,无往不利,臭名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大姐要找薛蕙么?要是没有什么必要的事,我劝你还是回去吧。” 谢秉恩:“……” 薛蕙默默看了谢锦朝一眼,微笑。 年轻妇人见此,找到了倾泻口,捂着脸哭起来。 “大姐,大姐,你怎么了?你别哭啊!是不是那个薛蕙干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薛蕙义愤填膺。 年轻妇人哽咽,指了指板车上的尸体,“你们不知道,我相公就是被她家的菌子给毒死的!” 谢锦朝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这妇人是冲着薛蕙来的。 他第一反应就是诬陷,从未考虑过是个误会。 这妇人与先前的张家兄弟明显不同,疑点太多。 就是他不知道薛蕙在半路拦住她,是巧合还是提前知道了什么。 “啊 ?”薛蕙倒吸一口凉气,“那菌子竟然会毒死人吗?不会吧,我今早上刚吃过。” 谢锦朝说,“虽然薛蕙人品不好,但菌子现在很受欢迎,没听说过毒死人的现象,你确定你相公是菌子毒死的?” 有质疑才显得真实。 年轻妇人也猜到眼前两人会这么说,一口咬定,“我跟丈夫一起吃早饭,他吃的我都吃了,只除了菌子,我不爱吃,专门买给他的,不是菌子毒死他的还能是什么?” “这么说真是菌子毒死的?”薛蕙拍了拍胸口,瞥了谢锦朝一眼,“二哥,看来是咱们命大呀。” 谢锦朝义正言辞,“咱们吃的菌子是无毒的,但保不齐薛蕙为了钱,往里面掺了有毒的菌子,幸亏咱们运气好。大姐节哀,我原以为那个薛蕙也就是唯利是图了点,真没想到,她竟然如此丧尽天良。” 薛蕙嘴角扯起一丝微笑,“所以,大姐,你这是要去小平岭找薛蕙讨公道吗?!” 年轻妇人点点头。 谢锦朝微微蹙眉,“就你一个人?只怕讨不回什么公道。大姐,你不知道,那薛蕙的娘家谢家在小平岭人多势众,你若是去了,薛蕙肯定会对你下手,肯定就出不来了。” 这一点便是谢锦朝怀疑的最大的疑点。 正如上次张家兄弟的人,父亲死了,一堆兄弟前来讨公道,还有人报了官。 而眼前这妇人却只身一人? 这哪像是讨公道的? 要是在小平岭出点什么意外,薛蕙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年轻妇人说,“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为我相公讨回一个公道。” 谢锦朝心道果然,问,“可万一,你拼了命,也讨不回来呢?” 年轻妇人顿了顿,眼神坚定地说,“我知道我此举欠妥,但我真的接受不了,我要去跟薛蕙对峙!二位不必再劝,我意已决。” 薛蕙叹了口气,说,“大姐,这样吧,我们送你去小平岭,就当是你的家人给你撑腰,亮那薛蕙不敢把你怎么样。” 年轻妇人眼珠子一转。 要是她被薛蕙“逼死”,说不定这几人还能当证人呢。 她感动地看着薛蕙跟谢锦朝,“真是太谢谢你们了,我真不知道感谢怎么感谢你们才好。” 薛蕙笑了笑,“不必客气。” 谢锦朝跟谢秉恩对视一眼,帮忙把板车推到马车后面,绑在马车上。 薛蕙拉着年轻妇人到马车边上,“大姐,你先上马车。” 年轻妇 人先踩着车辕上了马车。 薛蕙跟谢锦朝紧随其后。 上马车的时候,薛蕙低声跟谢秉恩说,“爹,去县衙。” 到了车厢内,年轻妇人才发现里面放着一个筐子,上面盖着块布,占了车厢很大的地方,三人坐着便有些挤。 谢秉恩抽了下马屁股,马蹄哒哒地行驶起来。 薛蕙朝着年轻妇人笑了笑,掀开筐子上的布,露出里面的菌子,叹气,“哎,听说县城的菌子被抢光了,这是我们刚买的菌子,正打算给县城的亲戚送过去,谁知道竟然遇上这种事,这菌子说不定有毒呢,真是白花钱了。” 年轻妇人看了眼里头的菌子,见薛蕙主动坦诚,附和道,“谁说不是呢?薛蕙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可真是害苦我了。” 薛蕙嘴角一僵,不着痕迹地笑了笑,“大姐,你不要难过,我们一定会帮你跟你相公讨回公道。对了,大姐,你是哪里人?” 年轻妇人放下了戒心,回答,“我跟相公是县城人士。” 薛蕙找了好些话题跟年轻妇人聊天,转移妇人的注意力。 一直到快进成的时候,年轻妇人挑开帘子往外看了看,大惊失色,“这……这是去县城的路?你们不是说要送我去小平岭吗?怎么带我来县城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薛蕙安抚地说,“大姐,你不要着急,听我解释,我想了想,就算我们跟你一起去小平岭,也不能拿薛蕙怎么样,不如先去县衙报官,到时候带着衙役一起去,直接把薛蕙关进大牢,岂不完美?” 年轻妇人懵了懵,面带急色,使劲拍了拍车壁,“不行!快让我下去,我要去小平岭!” 薛蕙拉住她,“大姐,你不要意气用事,你一个人去小平岭一点用都没有,听话,我们带你去报官,让县太爷还你一个公道!” “不行!我要下车!” “大姐,你为什么不报官?你一个人奈何不了薛蕙,你不想薛蕙受到惩罚吗?还是说你去小平岭有别的目的?”薛蕙质疑道。 年轻妇人一僵,随即反驳道:“我去小平岭就是为了给相公讨公道,你不知道,那薛蕙跟县太爷关系匪浅,县太爷不可能帮我主持公道的,我去了县衙就出不来了!” “不可能。大姐,县太爷明察秋毫,不可能会徇私的。你放心好了,我们家在县城的亲戚就是李捕头,县太爷肯定会给他面子。”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流水 的县令铁打的吏,一个县令要做出功绩,跟手底下的人也有很大关系,如果几个捕快衙役们合起伙来阳奉阴违,县令的政令在县城寸步难行。 年轻妇人脸色青了青,屁股就跟坐在火上烧一样,急道,“这……真是太麻烦你们了,我哪里好意思?你们还是直接让我下车吧。” “不行,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大姐,我必须带你去见官,把薛蕙那个奸商绳之以法,你就等着吧!不需要你出头!我一手包办!”薛蕙义愤填膺地说。 年轻妇人:“……” 马车要进城了。 年轻妇人看着外面的景色,脸色煞白。 她绞尽脑汁地想着借口,却全都被薛蕙赌了回来。 谢锦朝也说,“大姐,你在担心什么?怕县太爷抓了你吗?你若是害怕,那我们就帮你在县衙门口击鼓,引来围观的百姓,在诉说冤情,他定然不敢抓你。” “可是……” “再说了,大姐,你既然为了你相公死都不害怕,难道还怕坐牢吗?你要是真想为你相公讨回公道,就应当勇敢地在公堂上把事情说出来,把薛蕙绳之以法,让她不能再害别人!” 年轻妇人彻底傻眼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她非常后悔上了这辆马车。 要是到了县衙,她肯定就露馅了。 可身边这两人为人正直,一心为她考虑,如果她现在反水,说不定会直接把她交给交给捕快。 她就像热锅上的蚂蚁,身体紧绷着,满头薄汗。 不能再等了。 “快停车,我要下车!”年轻妇人左立不安,喊了起来。 不管怎么样她都不能去县衙。 “大姐……” 薛蕙的劝说已经没有用处,年轻妇人听不进去,非要下马车不可。 只是她坐在最里面,前面被菌子的筐子挡着,除非薛蕙跟谢锦朝让路,否则她根本出不去。 薛蕙跟谢锦朝怎么可能让路? 就这么拖延着时间,薛蕙还劝说做,“大姐,你快坐下,小心碰头。” 年轻妇人想从薛蕙谢锦朝腿上跨过去,刚一抬腿,薛蕙也站了起来,边按着她,边苦口婆心地劝说。 离县衙越来越近,年轻妇人的心沉到了谷底,甚至已经不抱希望能办成这次任务,只希望能赶下下车逃离。 她不得已,掀开车帘朝着外面大喊:“救……” 薛蕙一把捂住她的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大姐,你怎么回事?我们为了帮你,你这一声要 是喊出去,把我们置于何地?你就这么不想报官?难道,你相公的死另有原因,你心虚?” 年轻妇人眼神闪烁着掰扯薛蕙的手指,嘴里发出“唔唔”的喊声。 正要掰开之际,马车停了下来,外面的谢秉恩说,“县衙到了。” 薛蕙冲着年轻妇人笑了笑,“大姐,县衙到了,你就别再抗拒了。” 年轻妇人脸色煞白。 谢锦朝先下了马车,薛蕙也拉着年轻妇人下了马车。 今日正是三六当值。 这样一辆身后拉着装尸体板车的马车本就引人注意,三六走上来,正要问怎么回事,却看到薛蕙从上面下来。 他还来不及说话,年轻妇人就扑上来,拉着三六的袖子躲到他身后,指着薛蕙他们,害怕地说,“差爷救命!差爷救命!我跟相公在路上走的好好的,他们却突然把我抓到了马车上,害死我相公,你们一定要救救我!” 好家伙,怕被发现,直接反咬一口。 三六看了看身后的年轻妇人,又看了看薛蕙无奈的表情,说,“这位大姐,你说的是真的?要是他们谋财害命,你还有命站在这里?他们能带你来县衙,这不是送上门吗?” 年轻妇人指着板车上的尸体:“……差爷,你真的要相信我,他们害死了我丈夫!尸体就在这里呢!” 三六看了眼那尸体,一点儿也不信,他看向薛蕙,问,“薛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年轻妇人见着衙役真与薛蕙认识,面色惨白,吓得想跑,突然意识到什么,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惊叫道,“薛……薛姑娘?!你姓薛?你是薛蕙?你骗我?!” 薛蕙笑了笑说,“对,我就是薛蕙。你不是说你丈夫被我的菌子毒死了要来讨公道么?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专程带你来县衙里,交给官府查证。” 年轻妇人面如死灰,知晓自己翻身无望,拔腿就跑。 跑了没两步就被三六逮回来。 “薛姑娘,到底怎么回事啊?” 薛蕙如实说,“我本是要来送菌子,在路上遇见这人推着自己丈夫的尸体去我们村,说是吃了菌子被毒死了,要讨一个公道,我想着我坚信我的菌子没毒,这人的丈夫应当是误食了其他东西,所以就带她到了县衙,谁知道她一下马车竟然反咬一口。这件事你们放心查,我会配合你们的。” 知晓了来龙去脉地三六押着年轻妇人,招呼了两个同伴过来把尸体抬进去。 第二百九十六章 伸冤 年轻妇人百般挣扎,三六说道,“我劝你还是别费力气了,到底怎么回事,我们肯定会查清,不会冤枉好人,也不会放过坏人。外面那具尸体,到底是什么身份,死因是什么,什么时候死的,一查便知道了。” 年轻妇人吓得几乎浑身瘫软。 谢秉恩抬下车上装菌子的筐子,跟在薛蕙身后走进了县衙。 春节,衙役也要休息,只留了几个人值守。 捕头们不在,没有个当事儿的。 三六一想,薛蕙是来给县太爷送菌子的,就直接把案子报给了县太爷。 郑仪贤作为一方父母官,无召不得回京,就连春节也不能回去。 去年的时候,文院长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就邀请他去文家过年。 今年也是如此。 郑仪贤正打算出门来着,谁知三六急匆匆地跑来,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郑仪贤。 听完来龙去脉,郑仪贤自然是更相信薛蕙一些,但他却不能先入为主,便打发人呢去请仵作来验尸,先见了年轻妇人。 年轻妇人浑身瘫软地被衙役带进去,跪在地上,魂不守舍。 郑仪贤问,“下跪何人,报上名来。” 年轻妇人额上出了一头汗,低着头,颤抖着嘴唇,没有 作答。 郑仪贤又说了一遍,“下跪何人,报上名来。怎么?你来伸冤,却不说姓名身份,让本官如何为你伸冤?” 年轻妇人颤抖着嘴唇。 死咬着薛蕙不放根本没用,薛蕙跟县太爷认识,肯定更能说的上话。 编造身份,衙役查证不属实肯定还会继续来逼问她,报上真正的姓名,他们肯定就能查清事情真相。 她艰难地说,“民妇春芽。” 郑仪贤又问,“哪里人?” “大水镇姚家村人士。” “本官听闻,你说薛蕙害死你丈夫?” “……是。” “那么,你以前可认识薛蕙?可有过节?” “民妇不认识她,也没有过节,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要害我们!” “那你便说说当时的情况,事发地点在哪里?事发过程是什么?” 春芽已经吓得魂飞魄散,强撑着回了几句,“事发地在去鸡笼镇的路上,我跟丈夫走着……就……就……他们从马车上下来,把我跟相公抓进马车,给我丈夫喂了毒……” “没有给你喂毒吗?” “……想要给我喂,但是我挣扎了……” “所以你丈夫一个大男人,没有挣扎开,而你挣扎开了?他们没有对你才去强制措施?” “采取了……” “是绑了你的手腕,还是掐了你的脖子?痕迹在哪里?我看你衣衫发髻整齐,不像是挣扎过的样子。” “……” 春芽都快哭了。 她是被薛蕙骗上的马车,薛蕙也只捂过她的嘴,肯定没有任何痕迹。 郑仪贤见她不答,又问,“那板车是从何处来的?他们毒死你丈夫之后,专门弄了一辆板车装尸体,还是遇见你们之前就有?” “……” “他们既然也想毒死你,为什么不把马车停下来,把你毒死再走,而是带着你丈夫的尸体,跟活着的你来县衙?” “……” “你是大水镇姚家村人士,离鸡笼镇很远,春节这天,去鸡笼镇干什么?几时出发的?可有人知道?” “……” 一个一个地问题砸向春芽。 她白着脸,知道自己的话漏洞百出,县太爷现在审问她,不过是在走个过场而已。 春芽心如死灰,想着不如一死算了。 虽然没有完成任务,主子答应的条件无法实现,但要是招供之后连累到主子,只怕主子不会放过她的家人。 这么想着,年轻妇人浑身充满力量,猛地爬起来朝着墙上撞过去。 薛蕙怕的便是这样,提前交代三六 以防她自尽。 三六提前做好了准备,在年轻妇人冲向墙壁的一瞬间拉住了她,反手押住,“还想自尽?门都没有!你以为自尽了就一了百了了?” 一个人存在过,不可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算她死了,也能张贴画像,寻求她跟尸体的身份信息。 郑仪贤摇了摇头,“看来你是没有冤情了?” 他说要为她伸冤,她问题回答不出来,还想着自尽,足以可见薛蕙说的是实话,她见事情败露,才想要自尽。 索性春节时候不升堂,这不是在公堂,而是在县衙内客厅,没那么多规矩。 郑仪贤说,“叫薛蕙进来吧。” 薛蕙走进来,给郑仪贤行礼。 “坐吧,”郑仪贤指了指旁边的椅子,“你说说怎么回事?” 薛蕙在椅子上坐下来,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当时下来帮她只是看她可怜,但她说丈夫被我的菌子毒死之时,我便猜到这是一场对我的诬陷,就骗她上了我的马车……” 听到这些话的春芽,气急败坏地瞪着薛蕙。 郑仪贤看向春芽,“你若如实交代,本官还能轻判。若是被本官查出事情真相,你可没有什么好下场。” 春芽这一次,本就没想活 着回来,一心想死,“我认罪,我丈夫是我杀的,直接偿命就是。” “偿命?你说的轻巧,诬陷我的事,就当没发生?”薛蕙冷笑,“如果不是我在半路遇见你,现在你只怕已经到了小平岭,把你丈夫被毒死的事宣扬的人尽皆知,说不定还会一头撞死在我面前,让我百口莫辩!我凭什么要让你这么轻易地就去死?” 春芽面无血色。 她全都猜对了。 春芽知道这个局做的草率,不经推敲,想着到了之后简单说几句就直接撞死,这样薛蕙不管怎么样都会背上两条命。 薛蕙看着她的面色,笑了笑,“你不说,我也猜得到。你们这局做的简单,那尸体一看就是中砒霜而死,你们并非要我下狱,而是想毁了我的名声,把我的菌子打上有毒的标签,这样我的生意就会严重受损,你们是受益者,所以你背后的主子,应当是我在生意上的竞争对手。” 薛蕙继续说,“这宜春县,经营新鲜菌子生意的就我一个,新鲜菌子一上市,菌子干货的生意受到了很大的冲击,你的主子,应当就是宜春县做干货生意的,宜春县做干货生意的就那几个,挨个去查,我就不信查不出来。” 第二百九十七章 招认 听薛蕙这么说,春芽脸色登时煞白煞白的,一点儿血色也没有。 她没想到薛蕙那么聪明,一猜便猜出个大概。 照这么查下去,肯定很快就查到主子身上了。 薛蕙看到春芽的面色,便知道自己猜的大差不差,“你说你是大水镇姚家村人士,那应当是你老家吧?你现在被卖入了奴籍,还是死契,被主子指派来做这件事,你家主子许了你家人条件,我说的可对?” 春芽的心早已沉到了谷底。 这么一个聪明的女子,难怪会把主子搞得头疼不已。 不仅如此,她运气也忒好了点,竟然直接在半路撞见了她,从她口中套出了话,她却一点儿也没有察觉。 要不是薛蕙根本不认识主子,她都怀疑薛蕙是从哪里提前得知了消息。 “事情没有成功,待本官查出真相,你的主子必然受到牵连,事到如今,他肯定不会兑现诺言,说不定还会迁怒于你的家人,你以为你不说,就能解决一切了吗?”郑仪贤逼问。 怎么样都是最坏的结果。 即便她现在一头撞死,县衙也能通过已知的信息把她的主子查出来。 她的主子定然也会迁怒于她的家人。 她的死根本没有意义。 春 芽白着脸,声音如溺水一般,“我招——” …… “油千鼎?” 薛蕙疑惑地重复了一遍这名字,显然是陌生的很。 郑仪贤书案前头正放着春芽招供的供词,点头说道,“是。你不认识?” 除了春芽的供词之外,仵作也已经验明,那尸体死于砒霜。 春芽招供,砒霜是油千鼎给的。 “不认识。”薛蕙摇头。 “我听说过此人,如你所料,是做菌子木耳一类干货生意的富商。往年冬天没有菌子,油千鼎的生意一到冬日就非常红火,听说他家那宅子占地几十亩,精致非凡。不过自从你种出了菌子,干货的生意一落千丈,这才对你心生不满。” 薛蕙“哦”了声,“要处置他,很难吗?” 郑仪贤叹了口气,“他是商会之人,宜春的几个大商都在商会之中,与他来往密切,再者,春芽跟死者都是他府上的死契奴仆,他将人处置了,我只怕不能拿他怎样。” 除了想要诬陷薛蕙这事,但这事情没有成功。 郑仪贤最多也只能关油千鼎几天。 若他是个爱财的,油千鼎孝敬一下,只敲打几句,薛蕙也没有任何办法。 薛蕙轻轻点头,“我明白了。” 油千鼎会使 手段,她也会使。 她会用自己的方法,叫油千鼎得到报应。 “这春芽还说,油千鼎突然决定对你下手,好像是因为商会会长徐员外打算让你进商会,他怕自己的地位被挤下去。” 薛蕙不由得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丝沉思。 她的生意不错,菌子们一拉出去就有人抢着要买,不需要什么伙伴牵线之人,交际的都是自己的买家,对宜春的商人们也接触不多,除了一个程老爷。 现在这么一听,似乎商会之人早就注意到了她。 商会是一个联盟,一个组织,一个平台。 里面都是宜春有头有脸的商人。 有一项研究表明,只要有六个朋友,你就能有办法与世界联系。 这就是人脉的重要性。 做生意,除了本钱财富之外,还要有人脉,人脉也是一笔财富。 商会就提供了这么一个机会,让商人们互相结识,抱团取暖,强强联手,资源互补,信息交流,互利互惠,让商人们得到更多的商机,共同发展。 可以说,宜春的中小商人削尖了脑袋都想进商会。 但商会也不是这么好进的。 首先要商会会员们半数以上同意,其次还要交一大笔金钱。 交钱在于其次,薛 蕙想,看油千鼎这态度,只怕自己要进商会没那么容易。 既然油千鼎反对,她偏偏还真就要进商会,让油千鼎如鲠在喉。 …… 春芽已经招供,郑仪贤当即就派人上了油家的门。 大年初一衙役上门,他是一点儿没给面子。 他虽是县令,但到底是外来官员,必然会受本地势力的掣肘。 尤其是他上任之后,加强了对商品的管控,以致商会对他颇有怨言,恨不得他赶紧调走。 但当地的权贵林家又是与他走得近,便能达到相对的平衡。 大年初一的街上很是热闹,这时候正是各家各户串门拜年的时候。 即便是不相识的人,见了面也会道声过年好。 忽然,从大街上经过四个衙役,抬着一具尸体,有目的性地往前走,一看便是有公务在身。 “呦,这大过年的,他们这是去干什么?” “这是谁家死人了?” “哎,真可怜,这时候死了人。” “离远点,别沾上晦气。” 路人不禁议论纷纷。 衙役们抬着尸体停到了油家的门口。 三六上前敲门。 门房前来开门,瞧见是衙役,“呦”了一声,“差爷怎么这时候上门啊?” 三六说,“大过年的,谁也 不愿跟死人沾上边,没办法呀。油老爷可在?此案子跟油老爷有牵扯,我们来请油老爷到县衙走一趟。” 门房说,“差爷稍等,我这就进去通传。” 说完,门房就关上了大门。 “哼,大冬天就让我们在门口站着挨冻?我看这油家根本不把咱们放在眼里。”另一衙役不满道。 “他们一向对大人不满,你瞧着吧,这油老爷定然不会轻易见我们。” 三六猜的不错,四人抬着尸体在外头等了将近半个时辰,门房才回来传话,让他们进去。 这期间,不少人经过,对着尸体跟油家议论纷纷。 三六几人对油家不满,站在门口等待的时候,你一言我一语,“不知不觉”地把案子透露了出去。 不少人都知晓了,油老爷杀了自己的奴仆想要嫁祸给别人。 百姓们都爱凑有钱人的热闹,又是大过年走亲戚串门的时候,闲聊的时候经常被提到,很快事情就传的人尽皆知。 油老爷这厢,带着自己的媳妇们孩子们正在宗祠祭拜,门房面带急色,快步走来,在管家耳朵边上说话。 管家面色大变,往祠堂里面看了一眼,趁着一个空档,赶紧走进去对油老爷低声说了什么。 第二百九十八章 运气不好 油老爷登时面色就沉下来,不悦地看了管家一眼,低声斥道,“你不是说计划肯定会成功吗?” 管家脸色白了白,不解地说,“这计划确实很容易成功,但小的也不知道怎么会闹到县衙那边去……” 只要春芽到了小平岭,找到薛蕙,一头撞死在薛蕙面前,这计划就成了。 想必其他七拐八拐地设计,这是最简单的事! 今早上春芽出发的时候,他还叮嘱,倒了小平岭不要跟薛蕙多言,多说多错,直接撞死就行。 可谁知,这才过了多久? 怎么就到县衙去了? “老爷,发生了何事?”油夫人走上前,见油老爷面色不对劲,关心地问道。 油老爷清了清嗓子,“是生意上遇上了点麻烦,你在这儿看着,我去处理一下。” “什么生意上的事儿这么重要?要这时候去处理?你说过中午的时候一家人一起吃饭的,这时候去了还回来吗?” “这你就别管了。中午……我要是不回来,叫人来通知一声。” 油老爷有些烦躁,直接往外走。 郑县令是个难缠的,落到他手里,怎么也得出点血。 出了祠堂,管家见四周无人,安慰道,“老爷也不必担忧,春芽抱着必死之心去的, 说不定县衙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发现他们是油家的下人,来叫您过去问话。” 油老爷轻哼一声,“我倒是不担心什么,郑仪贤不能把我怎么样,就是他管事个多事的,要摆脱他,肯定不少废功夫。” “没关系,老爷,您忘了徐员外?他女儿与林家公子定了亲,这林家有一向是跟郑县令走一起的,到时候叫徐员外帮忙从中牵个线就行了。” 两人交谈着,慢悠悠地走到了客厅,叫门房去吧衙役们请进来。 三六四人抬着尸体进来,到了客厅想把尸体抬进去。 管家走出来,笑眯眯地说,“四位差爷,这尸体不如就放在门口吧,大过年的多晦气?” “晦气?这时候知道晦气了?杀人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晦气?”三六阴阳怪气。 管家脸色一僵,心里咯噔一声,“差爷,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不明白。” 难道春芽这么快就暴露了? 管家觉得不可思议。 春芽这才离开多大会儿,说不定刚走到小平岭,怎么这么快就暴露了? “你不明白?”三六冷哼一声,越过他,直接走进客厅,亮出郑仪贤给的文书,“请油老爷跟我们到县衙走一趟就明白了。” 油老爷在椅子上坐着不 说话。 管家摇头,“这不好吧?差爷,大过年的去县衙多不吉利,有什么事儿不能在这里说吗?” “不能。” 管家:“……” “油老爷,你还是跟我们走一趟吧,别让我们为难,倒时候让大家都不好看。” 油老爷从袖子里摸出一个荷包塞到三六手里,“差爷,小意思,瞧你们过年还忙活,多不容易,这就是我的一点儿心意,你们拿去喝点小酒。” 三六掂了掂荷包,揣到胸前,“行了,油老爷有什么话就问吧,问完了就跟我们走。” “差爷,县太爷叫我过去,是因为什么事儿?” 三六看了他两眼,指了指外面的尸体,“大人不知?” 油老爷讪笑,“差爷明示。” “也没什么好说的。你们的运气不好,派的人在去小平岭的路上直接被正主撞到,带去了县衙,已经全部招供了。” 油老爷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龟裂。 他知道,三六口中的正主指的是薛蕙。 这也能撞上? 薛蕙大年初一的来县城干什么? 也就是说,春芽根本没来得及发挥,就把他供了出来。 他一点儿好处也没得到,反而还要为此搭上一些东西。 三六看了眼油老爷的表情,笑了笑说, “油老爷,走吧。” 油老爷叫上管家一块儿走,“差爷,郑大人现在……是个什么态度?” “公正的态度。” “……” 说了跟没说一样。 油老爷跟着三六几人到了县衙,见到了郑仪贤。 饶是油老爷不待见郑仪贤,此时也不得不赔笑,“郑大人,您让手下去了油府,老夫得到消息后立马就来了,听闻有案子与老夫有关?” 郑仪贤知道油老爷在装傻,直接将春芽的供词递过去,“油员外请看。这个是春芽的供词,油员外可有什么要说的?” 油老爷十目一行地浏览了供词,见春芽供出的是管家,心中大喜,面上却非常严肃,一脚踹在管家膝盖上,“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说,这事情是不是你瞒着我干的?!县尊大人,是老夫御下无方,才发生这种事情,老夫也不多说什么,把他交给你全权处置。” 管家跪在地上,哭诉道,“大人,事情确实是我做的,是我看老爷这段时间因为生意的事茶不思饭不想,累坏了身子,才想教训教训那薛蕙,是我擅作主张,跟老爷无关,老爷根本不知情。您要罚的话就罚我吧。” 这件事没有成功,那么郑仪贤就不可能将他判的很重 。 管家也知道这一点,才直接顶罪。 等过去这个风头,再让油老爷捞他出来。 “既然你认罪,来人,把他押到天牢里去。” 郑仪贤也知管家是顶罪,但没有过多的证据,无法奈何油千鼎。 衙役把管家押下去,油老爷扯着嘴角,说了几句好话,便离开了。 出了这样的事,他一走出县衙,脸色就黑沉黑沉的。 算计薛蕙失败,还把管家折了进去。 油老爷非常愤怒。 这件事之后,说不定郑仪贤还会想办法卡油家的生意,油家的生意只怕会更难做。 …… 谢锦朝也跟郑仪贤说了几句话。 三人从县衙里出来。 谢秉恩庆幸地说,“蕙娘,幸亏你今天来给郑大人拜年送菌子,要不然可就不好了。” 谢锦朝看了薛蕙一眼。 他觉得,薛蕙应当是知道些什么的。 薛蕙点头称是,说,“哎,彪子在哪儿过年啊?要不咱叫他一起回去过年吧?” 谢锦朝说,“他现在应当跟小舅在一起,在长乐坊。” 谢秉恩一听,马上说,“他们肯定有自己的过法,咱就别去打搅了。咱们到县城来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还是赶紧回去吧!” 薛蕙:“……” 谢秉恩这是防着吴铁成呢。 第二百九十九章 上香 待三人回去之后,到了谢族长家里,祭祖已经结束了。 “你们回来了?” 谢族长对于他们回来晚了这件事并没有什么不开心,反而还非常高兴,“怎么样?见到县太爷了吧?” “见到了,县太爷一个人在县衙,多说了几句话,耽搁了时间,堂爷勿怪。”谢锦朝说。 “没事,没事,我怎么会怪你们?要是祖辈看到你有这机缘,高兴都来不及呢。” 说着,谢族长拿了香支过来,“上香吧。” 三人先后给画着牌位的堂画上了香,跟谢族长寒暄几句,便离开了。 临走时,谢族长叮嘱,初三的时候过来,来的时候搬着桌椅,这一年要大扮一次。 本地的习俗,初三是走亲戚的日子,外嫁的闺女都要回来,吃大席。 在薛蕙的梦里,春芽的死让谢家人的面上都蒙上了一层灰,初三的宴席上人人都高兴不起来,无趣的很。 …… 回到谢家,吴氏已经开始准备做午饭。 大年初一的午餐,自然是非常丰盛的。 有鱼,有肉,有排骨。 薛蕙去厨房帮吴氏打下手。 吴氏跟薛蕙说着祭祖时候的事。 倒也没发生什么大事,就是旁人瞧见谢秉恩不在,便问了 吴氏。 吴氏如实回答。 他们一听谢秉恩三人是去了县衙拜见县太爷,看吴氏的眼神又是羡慕又是酸涩。 没多大会儿,吴氏身边就围了一堆妯娌,这个那个的都说着好话。 以前,吴氏性子好,但有吴铁成这么一个弟弟,人缘一般,过年的时候跟妯娌们说的上话,却也没有今天这样的场面。 “……就跟我是那个香饽饽似的。”吴氏如是说。 薛蕙笑了笑,“娘,这样的情况你以后估计还会遇到很多呢。” “娘是沾了你的光。对了,你四婶今早上还送了一筐焦叶子,说是你爱吃。她以前可不这样,这次也不知道怎么了,那焦叶子,我一看就知道是现炸的,油都没沥干净呢。” “哦,是这样,四婶想让四叔跟着去跑商,让荷花跟我说了一说,我答应了。” “难怪呢。” 昨晚上回去,谢荷花便把好消息告诉了齐氏。 齐氏本是要去谢家送焦叶子的,一听谢荷花说薛蕙答应的爽快,停下了步伐,把焦叶子放回了原处,第二天早起现炸了一些送过来。 谢荷花也是难得地得了齐氏的夸奖。 齐氏还嘱咐她,让她多去找薛蕙跟谢锦婷玩儿。 …… 吴 氏把这一顿中午饭做的非常丰盛。 大家吃的尽兴。 吃完之后,薛蕙在院子里消食,谢锦婷走过来,声音有些闷闷的,“大……二嫂。” 薛蕙心头一跳,忙不迭往周围看了一眼,捂住谢锦婷的嘴,低声说,“这是在家呢,你别瞎喊。” 谢锦婷仰头,“我这样喊,你不开心吗?” “……这不是开心不开心的事。” “反正二哥看起来挺开心的。” “……”薛蕙转移话题,“婷婷,我看你不太高兴,有什么事吗?” “我师父跟我说,他明天就要走了。” “这么早?我还以为他会多留几天呢。” “我也以为。他说他在这里过了除夕跟大年初一就已经很好了,哎。” “那我去给他准备点东西,送送他。” 柏崖喜欢吃周黑鸭。 薛蕙打算在淘宝上给他多买一些真空包装的,这样放置的时间很长。 还有淘宝上一些肉酱,也可以买几罐。 谢锦婷扯扯薛蕙地袖子,“大嫂,我……” “嗯?”薛蕙看着谢锦婷欲言又止地表情,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我想跟师傅一起走……” 果然。 薛蕙认真地看着谢锦婷,“婷婷,你是认真的吗?” “嗯 。”谢锦婷点头。 “你知道跟你师傅离开,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吗?” 谢锦婷歪着头。 “你师傅云游四方,说不定几年都不会回来,你也会几年甚至更长的时间见不到家人。你师傅一个老头,粗心的很,肯定不能像娘一样照顾你,所有的事都要你自己来做。还有,你们要时常赶路,风餐露宿,吃的都是干粮,硬邦邦的,甚至没有干粮的时候就要饿肚子,说不定还会遇到野狼跟熊瞎子。” 一听到饿肚子,谢锦婷有些犹豫。 薛蕙继续说,“你们一老一小,肯定会有人盯上你们,你们会遇到很多危险,还有你师傅的仇人,说不定也会追杀你们。” “你师傅诊治的人非富即贵,你们去的时候他们说不定敬着你们捧着你们,等一旦治好,说不定就想要杀人灭口。若是治不好,更有理由杀你们了。” 谢锦婷身体抖了抖,“要不……还是算了吧。” 薛蕙抿唇笑笑,“所以,这件事情非同小可,爹娘也不会同意你跟着师傅离开,你要仔细想想,看能否吃的了这个苦。就算下定决心,说服爹娘也不容易。” 在吴氏跟谢秉恩心里,谢锦婷还是个小孩子,怎 么舍得让她跟柏崖离开,在外面受苦,几年见不了一面呢? 谢锦婷犹豫了,陷入了沉思。 薛蕙摸摸她的头说,“你要是拿不定注意,就好好想想,让你师傅晚几天再走。” “可是,师傅那里……” “我去说服他。” 薛蕙当即就去找了柏崖。 她并没有开门见山,而是拎着一个酒坛子,一个小包袱,到了青瓦房小院,在柏崖的对面坐下来。 “老头,听说你明天要走了?咱们喝两杯?” “你能喝酒吗?”柏崖掀了掀眼皮。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说着,薛蕙拿了两个酒杯在两人面前摆好,拔开酒坛的塞子,斟满。 柏崖嗅了嗅,闻到一股甜味,“这是什么酒?怎么往外冒气儿?” “这个,是我自己酿造的……雪碧酒。” “雪碧酒?”柏崖重复了一遍,看着酒杯内透明的液体,“这名字不错,听上去就很好喝的样子。” 雪碧雪碧,像雪花一样洁白,像碧空一样纯净。 “那是。” 薛蕙很爱喝雪碧,也喜欢吃垃圾食品。 因为幼年的时候吃不起,她的钱每一毛每一块都精打细算。 等工作之后,薛蕙金钱自由,誓要把雪碧喝个够。 第三百章 好喝 柏崖新奇地端起酒杯,尝了一口。 “嘶——” 浓烈的气体呛了一下嗓子,连舌尖都火辣辣的。 但这种辣又有别于酒的辣味,感觉非常独特。 咽下去之后一品,反而有种独特的清甜。 柏崖忍不住又喝了一口,接受着液体对嗓子眼的冲击,夸了句,“好喝!” 薛蕙笑了笑,“好喝就行,这里还有。我还准备了下酒菜。” 说着她把小包袱拆开。 里面有她准备好的周黑鸭,魔芋爽,牛肉酱,还有一瓶黄桃罐头。 闻见那诱人的味道,柏崖嘴里忍不住开始分泌唾液。 周黑鸭他已经吃过,此时他放下酒杯,把筷子伸向了白红相间的魔芋爽。 白红相间,魔芋爽本身是白色,红色的辣椒油附着在上面,散发着浓浓地香味。 吃一口,口感特殊,软软弹弹有嚼劲,同时也传来一股香辣的味道,刺激着柏崖的嘴里不断地分泌着唾液。 咽下去之后,柏崖满足地叹了一声,“这个也不错,你这丫头,从哪里弄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薛蕙笑了笑,指了指面前的牛肉酱,“你再尝尝这个。” 牛肉酱里除了丰富的牛肉粒,还有香菇,鲜笋,香辣开胃,带有牛 肉独特的口感和味道。 柏崖吃一口牛肉酱,喝一口雪碧,非常的过瘾。 还是薛蕙懂他呀。 他把视线放到黄桃罐头身上,“这个有是什么?桃子泡在水里,能好吃吗?” 薛蕙把水果罐头撬开,摆在柏崖面前,“你尝尝就知道了。” 柏崖在薛蕙的注视之下,舀了一块黄桃出来。 一入口,便有一阵桃香扑面而来,甜滋滋的,口感脆生生,与平时吃的桃子又有些差别,别有一番风味。 这桃子……说不上难吃,也说不上好吃。 柏崖想着,却觉得那罐头又特别的吸引力,让他吃了一块又一块。 很快,一坛子雪碧见了底,薛蕙准备的下酒菜也所剩不多,黄桃罐头早就只剩下了汤汁,也挺好喝的。 柏崖放下酒杯,打了个膈,涌上来的全是雪碧的味道。 他抚了抚吃撑了的胃,慢腾腾地说,“说吧,你来找我啥事?我可不信你没事来给我送吃的。”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婷婷舍不得你,想让你晚一些再走。” “这……”柏崖做出犹豫之状。 “哎,我本来想着,你如果晚点走,我就给你多准备一些吃食,你要是明天就走的话,我只怕什么也来不及准备了 。”薛蕙叹气。 柏崖:“……” “要我再留几天也可以,等我走的时候,面前这些东西……” “好说。”薛蕙笑了笑。 反正不费几个钱,也不费什么功夫。 “对了,我这还有一样东西,你要不要吃?” “快拿出来看看。” 于是乎,薛蕙掏了几包瓜子出来。 有五香味,奶油味,绿茶味,焦糖味,还有黑色的西瓜子,白色的南瓜子。 西瓜跟南瓜现在是有的。 乡下人有时候也会把挂出来的南瓜子晒一晒,没事剥着吃。 不过柏崖倒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西瓜子,比西瓜里面的大多了。 这时候向日葵还没传进来呢,柏崖也没见过葵花籽,好奇地很,“这是什么籽?” 源于对南瓜子的了解,柏崖约莫猜到葵花籽也是剥开吃。 “这个叫葵花籽,从海外传来的,你尝尝。” 薛蕙拆开一包,放到柏崖面前。 这一包是焦糖味。 柏崖捏起一粒,用手剥开,把里面饱满的籽放到嘴里,砸吧了两下嘴,“不行,这好吃是好吃,就是太小了,还不够塞牙缝的。” 薛蕙摇头,“这个不是用来填饱肚子的,是用来当零嘴的,你瞧——” 只见薛蕙捏起一颗瓜 子,用门牙轻嗑瓜子尖。 咔吧一声,她舌尖一勾,瓜子仁就到了她嘴里,瓜子皮被她放一边,她又拿起下一粒瓜子,嗑了起来…… 柏崖被她嗑瓜子的速度和熟练度惊了一惊,也开始学着薛蕙的样子嗑瓜子。 他嗑的不熟练,一不小心瓜子掉地上了,又一不小心瓜子滑进了嘴里。 嗑了一会儿之后,才终于手熟了一些。 柏崖把所有的味道尝过一遍,最后还是觉得焦糖味的最好吃,五香味咸咸的也不错,绿茶味酸酸的也好吃。 “你再尝尝这个。”薛蕙把西瓜子拿过来。 本已经有些熟练的柏崖碰到西瓜子,只觉得非常难嗑,时常嗑歪,只能用手去剥。 吃了几个之后,柏崖就不耐烦了,转头去吃南瓜子。 这南瓜子跟百姓们晒干了直接吃的不一样,是经过炒制的,味道鲜香美味,颗颗饱满圆润。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南瓜子的皮有些软。 但比起西瓜子来,柏崖觉得好吃多了。 就这样,薛蕙成功把柏崖又留了几日。 薛蕙想了想,又买了一些不同的瓜子拿到谢家,给大家尝尝。 这东西好似就有些魔力似的,明明一开始大家都嫌弃太小,不够塞牙缝的, 但没过多久,屋子里就想起噼里啪啦嗑瓜子的声音,此起彼伏。 不得不说,瓜子磕起来会上瘾。 薛蕙无人管束,有一年嗑瓜子嗑的牙齿中间缺了个豁豁,舌尖最顶上尖尖一碰就疼。 瓜子加糖是过年的标配。 她还拿出了一些糖来。 不要小巧古人的智慧,现如今的市面上,糖果的数量多,且各种各样。 比如有白砂糖,橙橘皮和薄荷制成的缠糖,用白砂糖,牛乳,酥,酪等制成的乳糖,还有山楂糖,包裹松子的软松糖,核桃仁制成的软桃糖,还有芝麻糖,香糖果子,杨梅糖,等等等等。 数量繁多,吴氏先前专门从县城买了一些。 而薛蕙拿出来的,是巧克力软糖,还有巧克力酒心糖。 各种各样,包装精致非凡,看得谢锦婷眼花缭乱。 她撕开包装尝了一颗,苦中有甜,甜中有苦,味道别有一番风味。 酒心糖一口咬下去,尝到酒心,带着浓浓的酒味和巧克力的甜香醇厚,真是太好吃了。 谢锦朝不爱吃甜食,吴氏跟谢秉恩也喜欢吃甜腻腻的东西,只尝了个鲜。 谢锦明身体原因不能多吃,只尝了几颗。 剩下的全都被薛蕙,谢锦婷,毛文静解决。 第三百零一章 婉拒 初二这天,油老爷就上了徐家的门。 他对徐老爷和盘托出,只说是手底下管家一时鬼迷心窍,才对薛蕙使计下手。 薛蕙并未受到什么伤害。 他便想请徐老爷请林家的人出面从中斡旋。 至于是管家擅自行动还是别的,徐老爷也是个人精,怎么会看不出来? 况且,他女儿与林家的婚事,本就是徐家高攀了林家,现在还没成亲,他就要找林家帮忙,那女儿到了林家,岂不是更让人瞧不起? 徐老爷捋了捋胡子,婉拒,“你也说了,既然事情未遂,郑大人是个有分寸的,不会判的很重,多半在里面呆几个月就出来了。这样的擅自做主的下人,给他一点儿惩罚也好,你就别再操心了。” 油老爷倒也不是太担心管家,而是想跟郑仪贤示好。 郑仪贤是一县父母官。 油家的生意现在已经很差了,郑仪贤若是再使点什么,油家的货连宜春县都出不去。 油老爷皱眉叹息,眼底闪过一丝不满。 徐老爷的拒绝其实在他的意料之内。 姓徐的看薛蕙生意好,想要薛蕙进商会,却一点儿也不关心他油家的生意被薛蕙挤兑的要经营不下去了! 他绝对不能让薛蕙进商会 。 这大年刚开始,油老爷就开始在商会朋友之间奔波送礼。 只要半数以上的人不通过,那么薛蕙就进不了商会。 …… 初三这天,是走亲戚的日子。 各家各户的小孩子最是喜欢,在这一天他们难得能吃上一回席面。 谢秉恩把桌椅搬到谢族长家里,跟其他的桌椅对拼,凑了好几桌。 薛蕙跟吴氏早早去谢族长家里帮忙。 她顺道带了几袋子南瓜子,交给谢忠仁媳妇,用来待客使。 谢族长媳妇已经去世几年,现在族内妇人的事,都是由谢忠仁媳妇负责。 正如今天,外嫁的小姑子们要回来,她便要负责在外面招待,没在厨房里帮忙。 谢忠仁媳妇看到那些南瓜子,只当薛蕙是自己晒的,谢过薛蕙之后,摆到了盘子里。 谢家的小孩子们也多,开开心心地嬉闹,闹着闹着就进了客厅。 不知谁先看到了南瓜子,眼前一亮,抓了一把揣兜里,出去之后跟众人分着吃。 尝过之后才发现,这南瓜子不是只经过晒干的,还是经过炒制的,味道很好吃。 吃完之后,几个小孩子返回到客厅,一人抓了一把。 谢忠仁媳妇忙碌着,也没在意。 一直到谢家二奶奶 过来,谢忠仁媳妇请婶子进去,在厅里吃着瓜子说着话。 谢家二奶奶一尝这南瓜子,便说,“哎呦,这南瓜子是你炒的,味道真不错。” 谢忠仁媳妇也尝了尝,笑道,“不是,是蕙娘给我的,应当是她炒的。” 谢家二奶奶说,“这丫头一向是个聪明的,什么都会做。” 谢族长家的厨房里,他的几个儿媳妇孙媳妇已经忙活起来,洗菜的洗菜,切肉的切肉。 见薛蕙跟吴氏进来,互相笑着打过招呼,边聊边忙。 不大会儿,三婶英娘也来了。 大家闲聊的时候提起谢招娣的亲事。 英娘抿唇笑笑说,“我是个当继母的,干涉的多了不好,别人还当我苛待招娣呢,只要招娣心里喜欢就行,我跟他爹没什么不同意的。” “听说那家是镇上的,你原先认识不?” 英娘原先也是镇上的。 英娘说,“镇子很大,我又不太出门,也就听说过这么一户人家,别的倒是不太清楚。” “什么时候下定?你们商量过了没?” “商量过了,初九是个好日子,尹家来下聘。” “哎,一转眼招娣也这么大了……” 厨房里都是妇人,干活的时候为了松乏难免聊这聊那。 聊着聊着,不知怎么就聊到了谢锦朝的亲事。 “弟妹,你家二郎也十六了,过了年就十七了,你就没有看重的儿媳妇。” 薛蕙低着头洗菜,耳朵却是竖着。 吴氏笑着回道:“我也催过他,他非要说什么先立业后成家,这不,眼看科考近在眼前,我也不好催他,随他去吧。” 有人附和,“就是,锦朝这样儿的,还怕找不到媳妇不成?” “锦朝肯定能考中功名,到时候说不定还能娶个小姐回来呢。” …… 话题转来转去,几乎都是围绕着下一辈。 有人说谢锦明身体越来越好,也有人说谢永康能干,小小年纪就跟着薛蕙跑商,赚了不少银子,还有人抱怨自家儿媳妇没眼色,小家子气。 没多大会儿,四婶齐氏来了。 她笑着跟大家打招呼寒暄,趁着薛蕙在外面洗菜之际,跟薛蕙道谢。 薛蕙客气。 “嫂子,你跟蕙娘在这里说什么呢?” 齐氏回头,扯了扯嘴角,“没什么,就是跟蕙娘闲聊两句。” 她才不会把那事儿说出去,万一有人如法炮制,抢了老四的差事怎么办? 等到办中午的时候,第一个客人来了。 来的是谢族长的小女儿,带着两 个儿子跟各自的媳妇,孩子,一家子一共六七口子。 谢忠仁的媳妇去迎了迎。 一阵热闹过后,谢族长的小女儿带着一家子来到厨房,视线在里面逡巡了一阵,跟一众嫂子弟妹打招呼。 “这个姑娘真是水灵漂亮,看了就聪明能干,你应该就是三叔家的侄媳妇薛蕙吧?好姑娘,我可真是喜欢的紧啊!”谢族长的小女儿拉着谢四爷爷家的一个新媳妇笑着说。 那新媳妇年岁比薛蕙大一些,个头比薛蕙高一些,脸庞比薛蕙瘦一些,眉眼之间流露出一股聪明相。 谢族长的小女儿听说过薛蕙的名字,又听说薛蕙如何如何能干,心里刻画出一个非常利索干练的女子形象来。 总管现场众人,她觉得也就这人对的上。 此话一出,四周静了一静。 那新媳妇不好意思地笑笑,“堂姑,你认错人了……” 旁边有人接过来一嘴,“这是四叔家里世安的媳妇。” “这才是蕙娘。” 说着,众人下意识地看向薛蕙。 薛蕙抿唇一笑,“堂姑好。” 这么一回,薛蕙总算感受到被七大姑八大姨围着的感觉。 幸好,她已经成亲了,不用被人催婚,像谢招娣那样被议论来议论去。 第三百零二章 十五岁了 谢族长的小女儿尴尬了那么一瞬,看向薛蕙,打量了那么两眼,亲切地笑起来,拉起薛蕙的手,“瞧我,头一回竟然认岔了。你瞅着小脸,一看就是有福气的,弟妹,我可真是羡慕你,有这么一个好儿媳。” “哪里哪里。”吴氏谦虚,可没把话当真。 谢族长的小女儿拍拍薛蕙的手,“蕙娘啊,你多大了?” “今年过了生日就十五周岁了。” “呦,那你跟锦明啥时候生娃娃呀?我那侄儿身子不好,你可要多给他留几个后。” 薛蕙:“……” 她整个一个人都有些裂开的感觉。 没有了催婚,直接开始来催生了。 还“几个后”。 好在,在场之人大部分都知道怎么回事,把话题转移了。 谢族长的小女儿也没追问,赶紧把儿子儿媳介绍给薛蕙,言语之间把自己儿子夸了个遍,暗示薛蕙,想让儿子到薛蕙这儿干活。 薛蕙没有接这个茬,其他人也东拉西拉,把话题拉偏。 谢家本家一大家子里,基本上每家都有人在谢家二房帮忙,如谢忠仁这一脉的谢永康,谢忠义本人,谢忠礼的媳妇在吴氏那里帮忙卖菜卖菌子,等等等等。 薛蕙这人,喜欢 用年纪大一些的人,一来有力气,二来有经验,哪怕是出门在外跑商的,也都是年长一些的。个别如东子,谢永康,是个例外。 谢家年轻一辈的人,在后山干活的比较少,除了几个别特别扎眼,会办事的。 僧多肉少的时候,大家都想着也让自家儿子到后山干活呢,自然不想谢族长小女儿的儿子们来分一杯羹。 谢族长小女儿见薛蕙不搭这个腔,心里头有些不满,随意说了几句话就带着儿子媳妇出去坐着。 没多大会儿,外面又一阵喧哗。 薛蕙听着外面的动静,好似听到了有人喊“光宗”。 应当是大房一家来了。 果不其然,没多大会儿,洪氏带着闺女谢素枝到厨房来了一趟,跟妯娌们打着招呼。 见了吴氏跟薛蕙,就跟以前啥事也没发生过似的,弟妹,侄媳,喊得非常亲切。 洪氏常年在镇上住着,在场之人跟洪氏都算不上熟,不少人都还记得当时谢秉严成亲时候发生的闹剧,对洪氏心里嗤之以鼻呢。 想当初谢光宗去了孙小姐,洪氏多么的意气风发,明里暗里地炫耀,谁知这镇上富户的千金,动不动甩脸子,大吵大闹,一点品行也没有, 最后还买凶杀人,蹲了大牢,谢光宗不得不与她和离。 真没见过比这还丢脸的媳妇了。 她们心里头也知道洪氏跟吴氏两房之间有些恩怨,论熟悉,她们跟吴氏更熟,走的更近,论利益,她们还靠着薛蕙挣钱。 跟吴氏亲近的同时,她们自然就对洪氏没那么热络,互相打过招呼之后便各忙各的,只有几个别的婶子伯娘搭着话,还不至于冷场。 齐氏跟洪氏算是稍微熟一些的,但一想到谢秉承还要跟薛蕙的商队去跑商,也没跟洪氏多说什么。 洪氏脸上还带着笑,眼底却已经沉下来。 几句话之后,她带着谢素枝离开厨房,脸上的笑意收敛,脸色铁青。 谢素枝没看出来,跟洪氏抱怨,“娘,这里一点儿意思也没有,什么时候回去啊。” “你再忍忍,等吃过中午饭咱们就回去。”洪氏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地冷哼。 要不是为了光宗的名声,她才不愿意回来。 一群头发长见识短的无知妇人,不就跟着薛蕙赚了几个钱,就敢瞧不上她了? 等着吧,等光宗考上秀才,娶一个县城大户的闺秀当媳妇,看谁还敢笑话她! 谢素枝笑着点点头。 洪氏看了 眼闺女的表情,提醒道,“我知道你跟你表哥关系好,但女孩子家,还是要矜持一些。” “我知道。”谢素枝的回应有些敷衍。 …… 外嫁的谢家姑娘们带着女婿相继而来。 谢翠兰也来了。 “……翠兰妹妹?” 谢翠兰面色憔悴,冷不丁回神,看着谢忠仁媳妇,扯了扯嘴角,“嫂子,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着?” 谢忠仁媳妇重复了一遍,“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没休息好?” 谢翠兰魂不守舍地摇摇头,坐立不安。 到了中午饭的点,堂屋里,院子里摆满了桌子,坐的满满当当。 菜上齐了。 一桌人有说有笑地吃着饭。 这顿饭吃的时间很长。 女席跟小孩子们都吃完了,男席那头还在说话喝酒,看上去还得很长时间。 吴氏跟薛蕙帮着把女席的桌面收拾收拾,便回了正房。 按照往常的习俗,一大家子吃完饭之后,便各回各家说说话。 谢老太,洪氏,齐氏,还有谢翠兰一同回了正房。 到了家里,谢老太惦记着自己的那二十两银子,直接问谢翠兰,“怎么样?你那生意现在挣钱了没?” 谢翠兰面色白了白,眼神闪烁,“还没 有呢。娘,你急什么?做生意哪有这么快就能挣钱的?” 谢老太不悦道,“这都多少天了?” “娘,你放心好了,我肯定不会少了你的银子的。我是你亲闺女,还能坑你不成?”谢翠兰打起精神劝着。 谢老太脸色很臭,却是没再说什么。 薛蕙见谢老太被糊弄过去,笑了笑说,“大姑,你上次说你那远房亲戚是做茶叶生意的?我每回从府城送菌子回来,也会带上一点布匹和茶叶,当天回来就脱手了。他既然有门道,怎么会这么慢?” 谢老太一听立马直勾勾地看着谢翠兰,“你是不是想昧我的钱?” 谢翠兰脸色一变,心里暗骂薛蕙几句,硬是挤出一丝笑来,“娘,怎么可能呢?蕙娘才做了多久的生意?根本不知道情况。我那远房亲戚挑选的都是好茶,要卖到外省,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呢。哪像蕙娘,做生意也就做到府城而已。” 谢老太将信将疑。 薛蕙了然地点点头,“哦,原来是这样,那我明白了。就是希望,你那远房亲戚,不要直接卷钱跑了就行。要是去外省不回来了,那钱不久搭里面了吗。” 谢翠兰脸色顿时煞白,惊恐地看了薛蕙一眼。 第三百零三章 谁都没说 刚把钱交给那远房亲戚时,他们之间还有联系,但等过了几日之后,谢翠兰再想联系的时候,就联系不上了。 谢翠兰还特意去了那人家里一趟,那人的家人说他去了外省,到处奔波,说不定是送信的没送到。 她信了,便回去了。 过几日还是没有联系上。 等她再去那人家里的时候,那人家里已经人去楼空了。 问周围的邻居,邻居说,他们一家子走了好几天了,说是男人在外面挣了钱,接他们回去享福。 谢翠兰追问,“你知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不知道,他们谁都没说。” 谢翠兰当时如被惊雷劈下,脸色煞白,大脑里面嗡嗡响,都不会思考了。 她的三百多两银子! 谢翠兰失魂落魄地回去,陈峰看到她情绪不对,问她怎么回事。 谢翠兰糊弄不过,不敢告诉陈峰。 当时她信誓旦旦地说自己肯定能挣钱,结果却…… 她还跟儿媳妇以及小儿子的亲家夸下海口,说挣了钱之后要分给儿媳妇一些,再风风光光地把小儿媳迎进门。 要是她们知道她被人坑了,还是借别人的钱,她的脸该往哪儿搁啊? 怕被人嘲笑,谢翠兰更是不 敢报官,只每天去那人家里看看,期盼着能有人回来。 但这是不可能的。 谢翠兰慢慢死心了,心里庆幸着,那幸亏是借的钱,要是自己的钱,自己想死的心都有了。 现在陈峰还在薛蕙后山干活,谢翠兰打算能瞒一天是一天。 就算瞒不住了,还有儿子的工钱呢。 她除了借薛蕙的钱,吴氏的钱,二老的钱,其他亲戚也借了一些。 先用儿子的工钱把那些亲戚的钱还上,这边的钱到时候再说。 她跟谢老太可是亲母女,是吴氏的亲大姑子,薛蕙的亲姑母,不还钱,他们还能把她关进牢里不成? 谢翠兰眼下见薛蕙猜的八.九不离十,匆忙反驳,虚张声势,“薛蕙,你怎么说话的?就不盼着我点好是吧?你自己挣了钱,见不得别人比你挣得多?” 薛蕙笑了笑,“大姑急什么,我就是提醒你一下啊,我怎么不希望大姑挣多呢?大姑要是挣得多,估计很快就能还我钱了吧?” 谢翠兰脸色一僵,“我挣了钱,难道还会不还你?看你小气的,句句离不开钱。” “毕竟这钱是我费心费力挣来的,我当然关心,不想大姑,动动嘴皮子就行了。” “你——” 谢翠兰被薛蕙气的不行。 谢老太越发觉得谢翠兰不靠谱,“别吵吵了。你回去赶紧借钱,把我跟你爹的钱还上,我不管你的生意能不能做成,赶紧把钱还给我们。” 谢翠兰一顿,哭诉道,“娘,你别听薛蕙瞎说,生意肯定能成功的。我那些钱本来就是把亲戚借了个遍,现在你让我还钱,我哪来的钱啊?” “我不管,反正你必须赶紧把钱给我还上。” “我要是还不上呢?” 谢老太气得脸色铁青,怒骂道,“你要是还不上,我就天天到你家门口坐着,说你坑你老爹老娘的血汗钱!” 谢翠兰梗了梗脖子。 那多丢脸啊。 她绝对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可是…… 谢老太逼着她还钱,该怎么办? 都怪薛蕙,本来还能拖上一阵的,都怪她在这里挑唆! 谢翠兰恨恨地瞪了薛蕙一眼。 这时,旁边的洪氏开口道,“娘,大姐也有大姐的难处,你再给她点时间吧。都是一家人,没必要为了这点银子弄僵。” 谢翠兰感激地看了洪氏一眼。 谢老太还是很看重洪氏的,听洪氏劝说,犹豫了一下。 薛蕙说道,“大嬢说的轻巧,欠的 不是你的钱,你倒是不担心。要说把家里的关系弄僵,那也是大姑有错在先,奶奶凭什么就不能要钱了?既然大嬢你这么大方,不如替大姑把钱还上?” 谢老太跟薛蕙一向是不对付。 现在听薛蕙都帮她说话,越发觉得自己占理,非要谢翠兰还钱。 谢翠兰呢,这时候忽然想到,自己这个大兄弟家里一直住在镇上,想必也是个富裕的。 弟妹也是读书人家出来的,温柔大方,肯定不会催着她还钱,不如跟她借一些? 谢翠兰把目光转向洪氏,笑了笑说,“弟妹,你看我手里实在紧张,娘又非要我还钱,不如你接我一些?等我的生意挣了钱,立马就还给你。” 洪氏面色一僵,“这……” “大哥大嫂都在书院里帮忙,有工钱拿,光宗不用交束修,家里的地也给你们留着,一年想必能攒下不少银子吧?”吴氏说道。 谢翠兰看向洪氏的目光灼灼,“弟妹,你素来大方,肯定会借我一些的吧,我又不是不还你是不是?咱们都是一家人,你就帮帮大姐。大姐肯定会记得你的恩情。” 洪氏脸皮子有些僵硬。 谢老太想了想,也说,“老大家的,你 就借给你大姐一些,你们还能挣钱,我跟你爹老了,说不定啥时候就不能干了,手里不握着钱不踏实。” 吴氏见洪氏犹豫,说道,“大嫂不借钱也没事。娘,你别担心,当时分家的时候就说过,你们老了之后跟大哥大嫂一起过,到时候大哥大嫂肯定会把你们接去镇上享福,还用得着你们花钱?” 洪氏一听要接谢老爷子跟谢老太过去一起过,脸色一黑,不情不愿,扯了扯嘴角说,“既然大姐需要,那我当弟妹的肯定得借给你,大嫂要借多少?” 不等谢翠兰说话,薛蕙便说,“二百四十两吧。爷爷奶奶二十两,我娘二十两,我的两百两。” 谢翠兰满怀期盼地看着洪氏。 她也是这么想的。 这样之后,她不欠薛蕙的钱,陈峰在后山干活的工钱就能拿回来,慢慢还给其他亲戚。 至于洪氏这边,以后再说。 洪氏听了大惊失色,“二百四十两?不行,这太多了,我手里哪有这么多钱?” 说着她又看向老太太,“娘,今年光宗还要去府城考秀才呢,肯定也得花费不少银子。” 一提到谢光宗,谢老太犹豫了一下,说,“你能拿出多少银子?” 第三百零四章 别忘了把钱送来就行 “大嬢拿不出二百多两银子,四十两总拿得出吧?我的银子就不急着要了。”薛蕙说。 吴氏附和着说,“蕙娘你放心,四十两大嫂肯定拿的出来,我跟你爹这才做了多久的生意,就能拿出二十两,大哥大嫂这些年,怎么可能没有四十两?除非是大嫂不想借。” 谢老太看向洪氏。 谢翠兰也看着洪氏。 洪氏额上青筋跳了跳,“谁会随身带那么多银两?我现在能拿的出来的只有二十两。” “这还不简单,先借给大姑二十两,剩下二十两让大姑去你家拿不就是了?”薛蕙笑笑说。 谢翠兰点头,“等回去的时候,咱们一起走,我顺道去你家里一趟。” 洪氏:“……” 她狠狠地瞪了薛蕙两眼,忍痛把身上带着的二十两银子拿了出来。 谢翠兰正要伸手,谢老太一把夺过来,揣到自己怀里,瞪了谢翠兰一眼,“怎么?你还想抢?” 谢翠兰讪笑,“怎么会?这钱本来就是要还给娘的。” “那剩下二十两,大姑打算怎么处理啊?”薛蕙好整以暇地问。 “当然是还账了。” “那大姑应该先还给我娘了吧?咱们是一家人,大姑借钱的时候想着我 娘,还钱的时候也应该想着我娘,对不对?”薛蕙说。 “这……”谢翠兰犹豫。 她没想着把剩下二十两还给吴氏,想着先还给其他的亲戚。 她跟吴氏关系这么近,就算不还又能怎么样? “大姑不想还给我娘?难不成是不想还钱?大姑不会以为咱们两家关系近,就不还钱了吧?” “当然不是。”谢翠兰矢口否认。 “那就还给我娘啊。” 谢翠兰拿洪氏的钱去还给吴氏,洪氏怎么可能愿意,她劝说道,“蕙娘,你不要急,这种情况,你大姑肯定是优先还给别人,咱们一家人,这点银子不急着要,你瞧,我还刚借了你大姑四十两呢。” “大姑的做法可真叫人寒心呢。我娘当初拿钱是为了给表哥还账,还找了小舅说情,谁知道把钱退回来之后,大姑不把钱还回来,直接拿钱去做生意?现在还钱的时候还要把我们放到最后?我看大姑就把我们当冤大头呢?” 谢翠兰毫不心虚地说,“蕙娘,你看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怎么会把你们当冤大头?弟妹,你这儿媳妇一点礼貌都没有,难怪锦明看不上。咱们是一家人……” “既然是一家人,大姑就 更应该先把钱还给我们,而不是仗着是一家人,就肆无忌惮。大姑不要觉得我们不会把你怎么样,要是等到小舅替我娘不平讨公道的时候,可就晚了。” 提到吴铁成,谢翠兰心里害怕,犹犹豫豫地答应,“行行行,我把那二十两还给你们就是了。看你们那小气的样儿,跟老大家的真是差远了。也只有老大家的这温柔大方的性子才能教养出光宗这个童生来。二弟妹,我听说你们家锦朝在书院里排倒数啊?” “这就不劳大姑你操心了,别忘了把钱送来就行。”薛蕙说。 谢翠兰气得不行。 待男人们下了席,谢翠兰就叫上陈峰走人。 正巧谢素枝也不想在这里多呆,吵着要回去,大房一家也离开了。 薛蕙一家也回了自己家里。 “蕙娘,你今儿怎么突然催着你大姑还钱?” “娘,我要是猜的不错的话,大姑的银子拿不回来了,她多半是被人坑了。” “啊?不会吧?她不是说能挣钱吗?” “她现在只想拖时间,所以才想先还别人的钱。因为她觉得,她可以跟咱们拖,但别人不会跟她拖,要是一直不还钱,别人会闹上门。” 吴氏想想,觉得 薛蕙说的挺有道理。 初三之后,谢锦朝便要回到书院读书。 所剩下的时间不多。 回到家,谢锦朝给谢锦婷使眼色。 谢锦婷收到,跑到吴氏身边缠着她说话,转移她的注意力。 谢锦朝则拉着薛蕙进了自己的房间。 等吴氏回神,再找薛蕙的时候,找不见了,“哎,你大嫂呢?” 谢锦婷说,“啊?我大嫂有事回去了啊,她刚才跟你说了,你没听见吗?” “啊?有吗?”吴氏疑惑了。 她印象里,薛蕙没有跟她说啊。 难道是她没听见? 进了房间,薛蕙冲着谢锦朝咧嘴笑,“你拉我进来干什么?” 说着,薛蕙往前走了两步,看到床头上的兔子还在,笑眯眯地对谢锦朝说,“呀,你还留着呀?” 谢锦朝抿唇一笑,走上前来,“我明天就回书院了。” 薛蕙品出他话中的深层含义,捂着嘴往后退两步,后背抵到门板上,“我……我刚吃完饭,你怎么老是挑这个时候……” “我不嫌弃。” “会有蒜味。” 今天席面上有几道凉菜,用大蒜拌的。 谢锦朝:“……” 薛蕙对食材的容忍性非常的高,葱姜蒜香菜都能下口,还特别的嗜辣 。 薛蕙从衣服里扒拉出一盒口香糖,取了两片放在嘴里,边嚼边说,“你等一会儿。” 说完,她在一凳子上坐下来,认真的嚼起口香糖来。 谢锦朝:“……” “你吃的什么?” “口香糖啊。” “又是你那个官府的朋友给的?” 反正她所有的稀奇古怪地东西,全都推到她那个莫须有的朋友身上了。 她不知道谢锦朝信不信,但吴氏跟谢秉恩两个老实人还挺信的。 毕竟薛蕙从刚一开始就会旁人做不到的种菌子,短时间就把生意做了起来,做的那么大,以前认识个官府的朋友也正常。 她用这种方式瞒过吴氏跟谢秉恩,又让吴氏跟谢秉恩不许外传,对外的时候模棱两可,打个信息差,旁人就都以为是刘老板帮忙弄来的,再者就是县太爷或者薛蕙表哥李宗乾给的。 薛蕙冲着谢锦朝嘿嘿一笑,脸不红心不跳地点点头。 她觉得谢锦朝应当是有些怀疑。 不过谢锦朝什么都没问,只是嘱咐道,“以后这些东西不要往外露。” “怎么了?” “我在堂爷那里听到二奶奶跟大伯娘说话,说是很喜欢你给的南瓜子,想找你要个方子,自己回家炒。” 第三百零五章 你要不要尝尝 薛蕙嚼口香糖的时候一顿,“没事儿,炒南瓜子很简单的,就算味道差了点也没什么。” 同样的方子,不同的大厨做出来的菜味道还有些差别呢。 薛蕙想起来,谢锦朝也刚吃过饭。 她瞅了谢锦朝两眼,从小盒取出两片口香糖,递给谢锦朝,“你要不要尝尝?” 谢锦朝看看薛蕙,伸手接过来,拿在手里仔细看了几眼。 口香糖是炫迈,薛蕙爱吃这个。 每一盒里面有许多用银色小方纸包着的单独小片。 于现代人来说,那银色小纸不算什么,剥了就扔。 但叫谢锦朝一个古代人来看,只觉得做工精细。 小纸的四边成对称地锯齿状,仔细看之上还有一些纹路,银色也不知怎么染上去的。 谢锦朝把口香糖放到嘴里,品到一股清香冰凉之感。 不是硬糖,和软糖的口感也有些不同。 薛蕙说,“这个是清新口气的,嚼到没味了吐掉,不能咽下去。” “哦。” 谢锦朝在薛蕙旁边坐下来,两人面对着面嚼口香糖。 房间内一时间静默下来,入耳的全是各自地咀嚼声。 薛蕙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现在这种情况,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好奇怪呀,我们这样。咱们干 点什么吧,这样会不会太无聊。” 薛蕙也是难得闲下来,不知道该干什么好了。 别人家情侣私下在一起的时候都是怎么过的呢? 薛蕙记得,以前她有一个同事,时常提起她男朋友,下了班之后两人在一起吃饭,养猫,追剧。 薛蕙跟谢锦朝么,单独吃饭做不到,追剧也做不到,只有养猫可以做到。 她前几天还想着养只狗来着。 想到这里,薛蕙站起身,“谢锦朝,要不咱们去村里问问,谁家有养猫养狗的,有没有刚生或者怀孕的,咱们养一只?” 谢锦朝正要说话,忽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二郎,你在干什么?我进来了?” 是吴氏的声音。 薛蕙腾地跳起来,脸色一变,急忙找地方躲藏,“快快!我躲哪儿?你先别让娘进来。” 谢锦朝看着薛蕙手忙脚乱的样子,无奈一笑,赶紧拉开衣柜的大门。 薛蕙二话不说,一头扎进去,把门关上。 谢锦朝看了眼合上的柜门,走过去开门,“娘,有事吗?” 吴氏见他这么久才来开门,随口问了句,“你刚才在干什么?” 看他衣服整齐,很明显不是在休息。 再看他书桌上干干净净,也不是在看书。 谢锦朝微微摇头,“没干什么。” 吴氏也没有追问,她手里拿着两件棉衣,往屋里面走,“这是娘给你新做的,过了年天还要冷上一段时间,你在书院里照顾好自己。” “谢谢娘,我知道。” 吴氏走到柜子前,想帮谢锦朝把棉衣放进去。 薛蕙从柜子门缝里看到吴氏的衣服,吓得魂飞魄散,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喘一声。 谢锦朝拦着吴氏,“娘,不必麻烦了,我明儿就走,这衣服就放桌子上就行,免得我走的时候忘记。” 吴氏搁在门把手上的手一顿,“也行。” 谢锦朝看着吴氏,等她出去。 吴氏看了看谢锦朝,欲言又止,“二郎。” “嗯。” “你是不是……” “什么?” 吴氏顿了顿,看着谢锦朝淡漠地表情,叹了口气,“没什么。” 自上回谢秉恩误会之下打了谢锦朝一巴掌之后,吴氏跟谢锦朝说话是慎之又慎。 像如今只是有些怀疑的事情,她也不敢直接问出来。 谢锦朝:“……” “过了年,蕙娘也十五岁了。” “嗯。” “她生日是在四月份。” “嗯。” 吴氏仔细地看了谢锦朝两眼,“嗯什么嗯?招娣比蕙娘还小,都要定亲 了,我看,蕙娘也差不多该找对象了。” 薛蕙:该来的催婚还是来了。 谢锦朝说,“娘,你就不要操心了,她的事还有她表哥在呢。” 吴氏看着谢锦朝的表情,叹了口气,“也是。” 周围十里八乡,除了能往上考的书生,没什么大本事的人,在乡下,老实孝顺就是好的。 但村里老实孝顺的人,显然会注定了他这一生不会有什么大的作为。 薛蕙那么聪明能干,薛蕙表哥能让她就这么嫁一个庄稼汉? “锦朝。” “嗯。”谢锦朝看向吴氏,好似在问,还有什么事? “你嘴里吃的是什么东西?” 刚进来的时候,吴氏就发现他嘴里有东西,谁知这么大会儿了还没咽下去。 谢锦朝一顿,“软糖。” 吴氏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多问,“那娘先出去了。” 在衣柜里,薛蕙听到关门的声音,默默吐了口气。 柜门被拉开,眼前忽然一片明亮。 “她走了,出来吧。”谢锦朝上前扶了薛蕙一把。 薛蕙从衣柜里爬出来,但是在里面闷了一会儿,额头上就有些潮湿的汗意。 她拿袖子擦了擦额头,叹了口气,非常地心虚,“你觉不觉得,咱们跟做贼似的。” 谢锦朝默了默,“你更像个贼。” 薛蕙:“……” 谢锦朝补充,“采花贼。” 薛蕙笑了起来。 谢锦朝转头吐掉嘴里的口香糖,目光灼灼地看着薛蕙,“可以了吗?” 薛蕙耳朵尖红了红,也把口香糖吐了出来,吹了一口气,“你闻闻,应该可以了吧?” 谢锦朝看着她冒傻气的动作,弯唇笑了笑,捏着她的下颌俯下身来。 两片柔软的嘴唇相贴,气息相交,熏得薛蕙的脸颊很快就红透了。 耳边只剩下咚咚的心跳声和唇齿纠缠的汁液声。 薛蕙额头上消下去的汗意又上来了,只觉得身上穿的太厚,燥热的不行,很快连鼻尖上也冒出了汗珠。 两人唇瓣相抵,小舌纠缠,液体拉出透明的银丝,气氛暧昧,叫人看了都脸红。 这时候,薛蕙不忘含糊地说了一句:“……唔……口香糖……还挺好用……” 谢锦朝:“……” 他的大手按住薛蕙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薛蕙也没有精力再去想其他。 偏偏这时候,外面又传来吴氏的声音,“二郎。” 伴随着脚步声。 好似马上就要进来了。 薛蕙浑身一激灵,匆忙把谢锦朝推开,红着脸,“快!我要躲起来!” 第三百零六章 刺激 薛蕙忙不迭地拉开柜子门,埋头往里面钻。 谢锦朝拉住她,指了指床底下。 薛蕙一顿,一骨碌钻到了床底,伸出一只手来给谢锦朝比了个手势。 谢锦朝轻笑,用袖子轻轻擦了擦嘴角,走过去开门。 “娘,你还有事吗?” 吴氏明显察觉二郎的语气更为冷淡,说话时也带了点小心翼翼地感觉,“二郎,你手里的钱还够吗?娘来给你送钱。” 说着,吴氏递上来一个荷包。 谢锦朝不说够,也没说不够,伸手接过来,“谢谢娘。” “对了,二郎,我听大郎说,你房间里的柜子坏了,要不叫你爹来帮你修一修?” 谢锦朝一顿,“大哥说的?” “对,先前文静跟蕙娘不是一起在你这里住过一段时间么,不小心发现的,她跟你大哥提过,你大哥忘了说,现在才想起来。” 这哪是现在才想起来。 这是想给他添乱子吧? 谢锦朝说,“左边那扇门确实坏了,不是什么大问题。” “我看看坏成什么样了。” 吴氏走到柜子旁边,拉开左边的柜门。 柜门直接往下掉。 上面的木合页已经断掉,下面的木合页也已经有坏的趋 势。 不过这对于谢秉恩这个木匠来说,非常容易就能修好。 薛蕙趴在床底,沾了一脸灰,大气不敢喘一声。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吴氏的鞋子和裙边。 她心里庆幸,幸亏没藏在柜子里,要不然直接被捉奸拿双了。 这么一想,薛蕙越发觉得自己跟谢锦朝是在偷情。 吴氏说,“换两个合页就成了,很快的事,我叫你爹过来。他正好有时间。” 说着,吴氏就出去了。 谢锦朝跟在她身后关上门,走到床边,趴下来。 只瞧见薛蕙斜着趴在床底,双手交叠垫在下巴底下,百无聊赖。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她的双眼在黑暗中格外的明亮。 见到谢锦朝,薛蕙笑了笑,小声说,“谢锦朝,我突然觉得好刺激呀。” 谢锦朝疑惑,“刺激什么?” “大嫂跟小叔子在偷情,差点被婆婆发现,只能钻床底,这还不刺激么?” 谢锦朝一顿,“……你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 什么偷情不偷情的。 虽然,确实有些像就是了。 “想你呀。”薛蕙眉眼弯弯,笑着说。 谢锦朝一怔,唇角不自觉地往上扬了扬。 他正要说什么,外面 传来脚步声。 吴氏跟着谢秉恩来了。 吴氏想着刚离开,没敲门,直接进来了。 谢锦朝正屈膝坐在床边,手里握着一本书。 谢秉恩手里拿着工具,打开左边的柜门,当即就开始修了起来。 这也简单,就是把坏掉的合页取出来,在柜子和门之间装上新的合页就成。 谢锦朝看到谢秉恩非常手熟地把旧合页取出来,上下两个,左边柜门直接掉了下来。 谢秉恩把新合页先按在门上,再把另一边固定到柜子上。 过程中,谢秉恩怕打扰谢锦朝看书,一直小心着,没发出太大的声音。 谢锦朝的视线落在书上,实则思绪早就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去了。 忽然,他觉得小腿有些痒。 谢锦朝低头一看,从床底伸出一只调皮的手来,正悄悄地在他小腿上挠痒痒。 谢锦朝:“……” 他立刻抬头看了眼吴氏跟谢秉恩,好在他们两个正在专门修柜子,并未注意到这边。 谢锦朝不着痕迹地动了动腿,换个角度,把薛蕙的手挡住。 他原是怕被吴氏跟谢秉恩发现。 谁知这样更给了薛蕙调皮的机会。 她伸出食指跟中指,像两个小人似 的,在谢锦朝的小腿后面一步一步地往上走。 冬天的衣服很厚,阻挡了大部分的力道。 谢锦朝察觉到的,只是若有若无,隐隐约约的感觉,若暧昧的试探,酥酥麻麻,不挠的话心里痒痒,挠的话就像是小题大做。 谢锦朝面上表情怪异了那么一瞬。 可腿后那两个小人并不老实,过了腿弯之后,竟然还沿着大腿往上走。 谢锦朝眉头一皱,表情有一瞬间的龟裂。 幸好,他坐在床上,小人走了几步就遇到了床板,倒着从新走回去,走到小腿。 现在吴氏跟谢秉恩还在认真地安装柜子门。。 腿上的小人还在走动,走完这条腿走那条腿。 然后,她觉得无聊,见谢锦朝四平八稳地坐着,起了坏心思,开始挠谢锦朝的痒痒。 专门找腿弯的地方挠。 谢锦朝脸色变了变,喉咙上下一滚。 他手里的书,到现在一页没翻。 “好了。” 谢秉恩忽然出声,把左边的柜门关上打开,关上打开,这么试了几次。 薛蕙吓得忙把手收了回去,谁知啪地一下子撞在地上,疼的她龇牙咧嘴,差点就叫出了声。 “什么声音?”吴氏狐疑地问 。 谢锦朝面不改色,“娘,哪有什么声音?你听错了吧?” 说着,他飞快地转移话题,淡笑,“柜子修好了吗?谢谢爹。” “修好了,修好了。” 谢秉恩收起工具,准备离开。 忽然,从柜子里掉出一打折叠在一起的红纸。 吴氏捡起来,“这是什么?” 谢锦朝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淡声答,“没什么,一副对子而已。” “你留着对子干什么?”吴氏嘟囔着,把红纸放在桌上,“给你搁这儿了。” 谢锦朝只当没听见吴氏的前一句,“嗯”了一声。 吴氏跟谢秉恩两个前后离开。 离开钱,吴氏叮嘱谢锦朝,“读书的时候别累着,注意休息。” 谢锦朝点头。 吴氏出去,顺手将门合上。 院子里,谢锦明见谢秉恩跟吴氏从谢锦朝房间里先后出来,面色如常,随口一问,“爹,二郎的柜子修好了?” “嗯,”谢秉恩点头,把工具放回去,“就是合页坏了,换个合页就好了。” 谢锦明顿了顿,“我看,二郎的床应该也有问题。” 谢秉恩没听见,“啥?大郎,你说什么?” 谢锦明笑笑,摇头,“没什么。” 第三百零七章 让你调皮 谢锦朝听着外面脚步声远离,立刻把书扔到了一边,从床上站起来,趴下,“出来吧。” “哦。” 薛蕙终于可以出来了。 她手脚并用地往外爬,谢锦朝在外面拉了她一把,薛蕙终于爬了出来。 过年前,谢锦朝的床底下刚刚扫过一遍。 然而,这房子盖的时间久,老旧一些,是砖泥混合盖成的,地面是硬实的泥土,并没有铺设砖头或者水泥。 谢秉恩跟吴氏先前 就打算过了年把家里的房子重新翻整一下,后来钱被谢翠兰借走一半,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过等谢翠兰把钱还回来,事情还要重提。 话说回来,这样的地面,扫的再干净,薛蕙身上仍然是沾了一层灰。 连带着头发上也有些乱糟糟的。 薛蕙不急着拍打泥土,而是伸出右手给谢锦朝看,颇有些委屈地说,“刚才磕到了。” 谢锦朝看到她手背面指骨的地方有些红,握 住揉了揉,“让你调皮。” “哪有。”薛蕙心虚地笑了笑。 “好了,就是有些红,没事。” 谢锦朝松开她的手,帮她拍了拍衣服上的灰。 薛蕙手脚并用,把身上拍了一遍,灰尘落了满地。 她抬头说,“我们……唔……” 话还没说完,谢锦朝便俯身吻下来,堵住她的唇。 薛蕙睁大眼睛,近距离地看着谢锦朝的睫毛根,暗叹一句,他真是亲个没够啊。 不过 ,薛蕙笑起来,她也喜欢这种感觉啊。 两个相爱的唇齿纠缠,单是心里便多了许多的满足感。 只是这次,谢锦朝明显粗鲁许多,大手箍着她的腰,使劲往自己怀里按。 他的呼吸明显粗重许多,带着很强的侵略性,似乎想要把薛蕙揉进身体里。 薛蕙很快就喘不过气来,双手抓紧了谢锦朝肩头的衣服。 过了年,谢锦朝就十七岁了。 搁现代,十七的岁少年生理上 跟成人已经没有太大区别了,更何况是早熟的古人。 谢锦朝到了成亲的年龄,也有正常男人的生理欲望。 薛蕙叹了口气,双手拖着脸。 她个人来说,不想太早成亲。 十五岁太小了。 搁现代才刚上高中呢。 叫谢锦朝等三年么? 先不说谢锦朝愿不愿意,看吴氏那急吼吼的样子,只怕就不行。 等今年的科考一过,吴氏绝对会给谢锦朝张罗亲事。 薛蕙叹了口气。 第三百零八章 你不用解释,我懂 谢锦朝抓住她的手,慢慢往自己身上拉,“想摸么?” 薛蕙愣住。 短短几秒的时间,她的手已经被他放到胸口,掌下就是结实的肌肉。 薛蕙手指头颤了颤,嘴唇蠕动了两下,耳朵尖红的滴血。 “二哥!”谢锦婷小声喊着,把房门推开一条缝儿,探进来一个头,往里面瞅着。 马上就要吃晚饭了,她特意来提醒二哥跟大嫂一声,好让薛蕙提前找机会溜出去。 谁知一开门就看到眼前这一幕。 薛蕙转头,正对上谢锦婷惊诧地视线,她啪地一下合上了房门,留下一句话,“你们继续!” 她原以为,主动的人应该是二哥才对,没想到大嫂这么彪悍,直接把二哥按在床上……摸…… 薛蕙:“……喂!婷婷!不是你想的那样!” 回应她的是紧闭的房门。 薛蕙欲哭无泪。 她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 “没事。”谢锦朝安慰她,“婷婷不会说出去的。” 薛蕙:“……” “还想摸吗?” 薛蕙一扭头,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手还放在不该放的位置。 她脸色爆红,唰地一下子收回手,“你快把衣服穿起来,要吃饭了。” “哦。好。” 谢锦朝撑着身子下床,“嘶”了一声,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了?”薛蕙赶紧问。 谢锦朝半侧着身子,看着自己腰上那一片乌青。 薛蕙有些心虚地说,“这个……过几天就好了……” “吃完饭,我去拿些药油来,你帮我推一推。” “我已经帮你推过了。” “再推一推。”谢锦朝好看地眉头皱起来,“我疼。” “……” 行吧。 果不其然,外面吴氏喊了一声,“二郎,出来吃饭了!” 谢锦朝应了一声,把衣服穿好,对薛蕙说,“我先出去,把 娘引开,你再找个机会出去,假装刚从后山过来。” “好。” 谢锦朝出去了。 薛蕙在门后,打开一条门缝儿往外看。 吴氏被谢锦朝喊进了堂屋。 薛蕙赶紧推开房门,轻手轻脚地关上门,走到大门口,再从大门口往里进,清了清嗓子,“娘,要吃晚饭了吗?” 吴氏从堂屋里探出头来,“蕙娘来了,我以为你今儿晚上不在这里吃呢。” 薛蕙笑着走上前,不经意地扫过谢锦朝跟谢锦婷,“下午在菇房里忙活了一会儿,不想自己做饭,就来蹭个饭。” “快来坐吧。” “嗯。”薛蕙在空位置上坐下。 人都齐全,只少了一个谢秉恩。 随后谢秉恩便回来,见到薛蕙愣了一下,“蕙娘啥时候来的?” 吴氏说,“刚来的,前后脚。” 谢秉恩疑惑,“是吗?我刚才没看到你啊。” 他方才有事去了 村尾一户人家,一路上回来,可没见着薛蕙走他前边啊。 薛蕙嘴角僵住。 “娘,这些菜是堂爷家送来的?”谢锦婷问吴氏。 吴氏点点头。 话题被转移,好在,谢秉恩没有一直纠结这事儿。 谢锦明的视线在薛蕙跟谢锦朝身上转了一圈,正巧谢锦朝看过来,四目相对。 谢锦朝淡笑,说,“大哥今儿怎么突然想起让爹给我修柜子?” “就是突然想起来而已,”谢锦明不紧不慢地喝了口饭,“你的床可悠着点使,别到时候也坏了。” 薛蕙听了老脸一红。 谢锦朝却是慢条斯理,“大哥不必担心,你的床想坏,还坏不了呢。” 谢锦明一顿。 吴氏跟谢秉恩不知薛蕙在谢锦朝房间里的事,自然也不知道他们兄弟两个怎么就突然说起床坏不坏来了。 但谢锦朝这话停在谢锦明耳朵里,不可谓不诛心。 他跟毛文静虽然同宿同寝,却只是单纯的睡觉。 两人也擦枪走火过,只是毛文静担心他的身体无法负荷,怕加重他的病情,便没让他做到最后。 这一回谢锦朝刺激到了他。 于是,晚上回去之后,谢锦明等毛文静擦洗过之后上床,立刻抱住了她。 毛文静吓了一跳,推拒道,“锦明哥,不行,你的身体……” “我没事。”谢锦明堵住她的嘴,撕开了她的寝衣。 两人在折腾了一番,大汗淋漓,相拥着躺在被窝里,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 谢锦明自问,他……的时间,应该还可以吧…… 毛文静却是在想,“锦明哥,你今儿怎么突然想起来……” “没什么。” “是不是因为锦朝那话,你不高兴了?” “嗯。” 毛文静劝说,“锦朝肯定没别的意思,你不要往心里去。” 谢锦明:“……” 第三百零九章 不脱就不脱 吃过晚饭,薛蕙趁着吴氏在厨房洗碗的时候,又溜进了谢锦朝的房间。 谢锦朝晃了晃手里药油,“开始吧。” 说完,他就开始解腰带,脱外袍。 脱了外袍之后,薛蕙看他还想要脱里衣,连忙拦住他,“哎哎哎,里衣就不用脱了吧。” 谢锦朝顿住,笑了笑,“好,不脱就不脱。” “你躺到床上去。” 谢锦朝听话地躺倒床上,背后半靠着枕头。 薛蕙把他的里衣掀起一角,倒了些药油涂在手上抹匀,按在谢锦朝的侧腰上。 按了这么一会儿,薛蕙收回手,拿帕子擦了擦,“可以了吧。” “嗯。”谢锦朝把衣服放下来。 “天色晚了,我该回去了。” “我送你。” “不用了……” “没事,就送到你山脚下。” 谢锦朝说话算数,把薛蕙送到山脚下,看着她上山,就离开了。 年味一直到上元节才会散。 过了初四之后,初五就要上工了。 商队也要重新开始走商。 过了这么长时间,七八号菇房的菌子也要采摘了,这两个菇房依旧是送往府城,不过主要的市场是针对府城的周边县城。 彪子知道薛蕙在初四这天有安排,特意过来了一趟。 薛蕙现在几乎是把商队交给彪子,谢永康,谢忠义三人负责。 她把谢永康谢忠义也叫来,说了七八号菇房的打算,叫他们三人商量安排人手。 最后他们决定,叫谢忠义带着新进来的卫河几人,再从旧人里挑上两三个,专门负责对这批菌子的押送。 三人一走,没过多久,又有人上门。 薛蕙听到声音,出去一看,竟是何伯。 “何伯,你怎么过来了?找我有事?” 薛蕙猜着,应当是跟跑商的事有关,毕竟明日就要复工了。 何伯看着薛蕙,心下生出一副心虚之感,讪笑着说,“蕙娘,我……是有点事……” “什么事?你直接说就行。”薛蕙看着何伯的表情,猜出点什么。 何伯犹豫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说,“是……这样,我那婆娘吧,胆子小,生怕我跑商出点什么意外,不想叫我出远门……” “原来是这样,伯母不想让你去跑商,你直说就成。”薛蕙笑了笑,说,“既然这样,那我便知会彪子一声,明儿你就不用去了。” 何伯错愕了一下,没想到薛蕙这么好说话,这就放他走人了。 薛蕙看着他的表情说,“何伯,我只是雇用了你们,你 们又不是卖身给我,当然有选择的权利。” “哎。”何伯松了口气,应了一声,“真是谢谢你了蕙娘,那明儿我就不去了。” 薛蕙点头,待何伯下山,她就专门去找了谢忠义一趟。 “啥?老何不去了?”谢忠义疑惑。 这么好的营生为啥不去了? “对。” “为啥?” “他说,何伯母担心他,不想让他出远门。” 谢忠义听了嗤笑一声,“你就听他瞎说吧,他媳妇没脾气,能管得了他?我找他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薛蕙拦住谢忠义,“哎,堂伯,你不用去,不管他找了什么借口,反正没人逼他,他既然心不在这上面,你再去找他也没用。商队不缺他这一个,想要跑商的人多了去了,你要是觉得有合适的,选进来就行。” 谢忠义一顿,觉得薛蕙说话挺有道理。 跑商赚钱。 虽然薛蕙交代过他们,工钱跟投资的事少往外说,不过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银子带回去肯定得让家里人高兴高兴,说不定是谁家里人激动之下不小心就传出去了呢。 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数目,但村里人都知道,跑商钱多。 先前没答应去跑商的,有几个后悔的,私下来 找过谢忠义,想叫他跟薛蕙说说情,想要加进去呢。 反正不差何伯这一个人。 谢忠义点点头,“那行。” “尽量选机灵一些的年轻人,但也不能要太浮躁的。” “好。” 初五的时候复工,商队也陆陆续续地离开。 薛蕙早晨去六号菇房的时候发现,今天的鸡枞菌又多了一些。 这一亩的菇房,长鸡枞的地方好几处,一处就有二十来棵,冒着灰色的尖尖。 薛蕙全都摘下来称了称,有七斤多。 除了专门预订的之外,薛蕙挑了三斤出来,拿给彪子,叫他拿到府城去卖。 可别小看了这三斤鸡枞。 当彪子等人运着菌子到府城小院,彪子把一斤鸡枞往厅里一摆。 合作的人得了消息,立马赶来。 先到的是王掌柜,他一看到桌面上搁的鸡枞,双眼一亮,“这是鸡枞?薛姑娘种出来的?” “是。”彪子含笑答,“不过数量不多,只有这么一些。” “怎么卖的?” “十两银子一斤。” “我要了!”王掌柜大手一挥。 彪子但笑不语。 正在清点菌子的时候,其他几位掌柜,还有各府上的采购也陆续赶到。 他们看到鸡枞的时候,一个个双眼放 光,纷纷露出了跟方才王掌柜一样的表情。 尤其是那杨家的采购。 杨家富裕在城外有个数百亩的庄子,一到夏天庄子上就会送来一些鲜鸡枞,家里的老太君爱吃这口。 前几日,家主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带来过一斤,说是常家少东家送的。 老太君心里很是喜欢。 可惜只有那么一点。 杨采购见彪子手里有鸡枞,那鸡枞一看就是今天刚采的,还新鲜着,当即就明白过来。 这一家是专门种菌子的,常少东家手里的菌子多半就是从这家买的。 杨采购很是惊喜,问清楚价格,开始掏银子,“这一篮子鸡枞,我要了。” “哎,杨采购,这两斤鸡枞,是我先定下来的。”王掌柜说。 其他几位酒楼掌柜也动了心思,但不好跟杨家争抢。 其他各府的采购也都插嘴说话,显然都不想放过这么稀罕的东西。 要是能买回去给主家尝尝鲜,说不定能得些赏呢。 彪子一脸为难地表情,“这东西难种,只有这么一斤……” 王掌柜立刻说,“我先到的!” 杨采购突然大喝一声,“我出一百两一斤!” 王掌柜:“……” 东西虽好,但价格太高便有些得不偿失了。 第三百一十章 鸡枞汤 于是,这一斤鸡枞被杨采购以一百两的价格拿下。 外头的谢忠义跟其他村民们不禁咋舌。 鸡枞再稀罕,也不过就是菌子而已,怎么能卖到五十两一斤呢? 果然,有钱人的世界他们不懂。 还剩下两斤鲜鸡枞。 谢永康说,“你是不是要再拿出来一斤,等着下一拨人来?” 彪子摇头,“剩下两斤是我专门留下的,一斤送往府衙,一斤送往王府。” 卖上头一个好,说不定上头的人觉得这鸡枞好吃,就记住他们了呢。 府衙的吴叔来小院取菌子的时候,彪子把一斤鸡枞拿出来显摆,吴叔果然提出要买,彪子从善如流地卖给他。 剩下一斤,彪子有些犯难。 无外乎其他,他跟王府的采购不熟。 王府的采购在薛蕙这里买过一次菌子,数量还不少,那时候还在客栈里住着,彪子见过一面。 可是后来,王府的采购就没来过。 包括过年前。 过年前大家伙儿置办年货,普通百姓都会买些菌子尝尝,更遑论那些大家族,采购数目就更多了。 但王府却是一点儿没买。 难道王爷一点儿都不爱吃么? 虽是这么想,彪子还是带着鸡枞,亲自去了一趟王府。 他走的 是后门,敲响门板,门房出来开门。 彪子亮了亮篮子里的鸡枞,礼貌地说明来意,门房觉得鸡枞确实稀罕,说不定主子真会喜欢,就让彪子在门口等了一等,自己去喊了采购出来。 王府的采购很快就出来,看到彪子手中鸡枞,非常惊喜。 年前的时候常少东家往王府送过两次,侧妃娘娘很喜欢。 只是那时候王爷不在,这次正好也让王爷尝尝。 采购痛快地买了下来。 就连彪子都没想到,这一趟竟然会如此顺利。 厨房的婆子拿到食材,当即就处理了。 于是,当晚王府的饭桌上,就有一道鸡枞汤。 鸡枞汤出锅后,婆子专门尝了一下,味道果然鲜美。 下人来取膳的时候,婆子专门跟着一到去面见侧妃娘娘。 近来,侧妃胃口不是很好。 婆子趁着下人摆膳的时候,对侧妃身边的丫鬟说,“今儿厨房得了新鲜的鸡枞,我想着侧妃娘娘应当会喜欢。” 侧妃身边的丫鬟笑着说,“真的?娘娘就爱吃这个,张婶儿有心了,我一定会转告娘娘。” 张婆子要的就是这句话,一张脸儿笑成了花,“云姑娘喊我婶儿,真是折煞我了,那我先下去了,要是有什么事儿 ,云姑娘尽管去厨房找我。” “哎。”云梅应了一声,看着张婆子离开,进里间服侍侧妃娘娘起身。 床上的美人,肌肤白皙娇嫩,眸似水杏,美目流盼,玉颊樱唇,不点而红,腮凝新荔,气若幽兰,自有一股温柔若水之意。 “娘娘,该用晚膳了。” “嗯。” 美人发出了一声轻淡的声音,在云梅的扶持下坐正身子,“王爷可说了什么时候回来?” “半下午的时候,前院儿的顺平来过,说王爷要回来的晚一些,让您不必等他。” 侧妃起身,“那就把衡岳带过来用膳吧。” 侧妃娘娘简单梳妆,在饭桌前坐下,外面便传来一声孩童的叫声,“母妃!” 随后一个三岁大的小男孩小跑进来,正想直接扑到美人怀里,却忽然想到什么,止住脚步,学大人似的做了个揖,“孩儿给母妃请安。” 侧妃忍俊不禁,伸手扶了一把,“起来吧。谁教你请安的?” “是父王。父王说,孩儿长大了,已经不是一两岁的小孩子了。” 见他一本正经地说话,不止侧妃娘娘,云梅等人也都笑了起来。 母子两人在桌前坐下来吃饭。 云梅在旁边布菜,见侧妃胃口依旧不好, 盛了一碗鸡枞汤放在侧妃的面前,“娘娘,厨房新得了鲜鸡枞,立刻就做了送过来,您尝尝。” “鸡枞汤?”侧妃双眼一亮,纤指捏起勺子,“常家派人送来的?” “应当是的,这云西除了常少东家,还有谁能弄到新鲜的鸡枞呢。” 侧妃轻舀了一口,放进嘴里品尝,“还是这个好喝。” “您喜欢,就多喝一点儿。” “给衡岳也盛一些。” 这鸡枞汤香甜不腻,鸡肉美味酥烂,勾起了侧妃娘娘的食欲,喝了一碗之后,又叫云梅盛了一碗。 李衡岳也喜欢,喝了一大碗,小肚子撑的圆悠悠的。 吃过饭,侧妃领着儿子在院子里消食。 稍晚一些,李宗乾从外面回来,看到侧妃跟儿子在园子里玩闹,问及侯在一边的云梅,“今儿侧妃的胃口还是不好?” “回王爷,娘娘中午胃口一般,没吃多少就放下了筷子,晚上的时候,厨房的人给送了鸡枞汤,奴婢瞧着娘娘爱喝,喝了两碗呢。” 李宗乾挑眉,“鸡枞汤?” 云梅点头,“是。” 李宗乾:“谁送来的?” 云梅也不知,“应当是常少东家。您不在的时候,他也送过两次。” “常玉树?” 李宗乾皱 眉。 这云西,大冬天还有鸡枞的,想必只有薛蕙了。 薛蕙还做常玉树的生意? 真是小瞧她了。 “是。” 李宗乾打发了藏锋去厨房问清楚。 很快,藏锋把采购带回来,采购受宠若惊,见到李宗乾直接跪下,把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 李宗乾便从这只字片语中得知,来送鸡枞的,应当是彪子。 他顿了顿,让人把藏锋叫了过来。 …… 初六的半中午,小平岭后山的门口来了两位位年轻的客人,自称是府城而来,来购买鸡枞的。 薛蕙到了前厅,看到其中一位,一挑眉,“原来是你啊,藏剑!” 藏锋:“……是我。我奉主子之命,来购买鸡枞菌。” 藏锋身后的年轻人疑惑了看了他两眼。 头儿不是叫藏锋吗? 什么时候改名了? “好啊,今天还有两斤……” “我全都要了。” “好。” 藏锋指了指身后的年轻人,“他叫藏书,日后每天由他来取菌子。” 薛蕙点头。 很快把新鲜的鸡枞拿出来。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待藏锋两人出了后山,藏书疑惑地问,“头儿,她为什么叫你藏剑?” 藏锋:“不要多问,也不要乱说。” 藏书:“……哦” 第三百一十一章 采购 下午彪子从府城回来,把账目报给薛蕙的时候,顺道提了提鸡枞的分配。 薛蕙一听他去王府送鸡枞了,心道难怪藏剑会来买鸡枞。 她试探性地问,“那你有见到熟人吗?” “熟人?采购?” “嗯,就是采购。”薛蕙松了口气。 “见了,他挺好说话的。”彪子不疑有他。 …… 不止薛蕙这里开始复工,常家的酒楼们过了年,开始盘账了。 按照惯例,每年正月初六的早晨,所有酒楼的全年的账本都要送到各自的管事那里。 唐掌柜的一品居,往年生意就不错,今年生日更是好的不得了,自然不怕查账,一大早就把所有的账本准备好,送到了郭二掌柜这里。 郭二掌柜消息灵通,猜到唐掌柜今年会要往上升上一级,就留他在这里喝茶。 其他酒楼掌柜也陆陆续续地把账本送了过来。 这其中就有饮仙居的马掌柜。 后面这两个月他酒楼的生意减少了不少,幸亏有前面的生意撑着。 全年的账本一眼看过去,盈利还是不少的。 他觉得自己还有希望,把账本送来,就坐下来跟唐掌柜跟郭二掌柜说话,找时间叫郭二掌柜通融通融。 这时, 外头进来一人。 “呦,老孔,你来了?这段时间在忙什么?”唐掌柜一扭头,瞧见来人,笑着说道。 他跟孔掌柜有一段时间没见了。 孔掌柜瘦了许多,两个颧骨支棱着,眼睛周围干巴巴的,透着阴郁之色,看人的时候叫人觉得阴恻恻的。 他看着唐掌柜,哼笑一声,“唐掌柜,大忙人,还有空关心我在忙什么?” 马掌柜后悔当时跟着孔掌柜离开,看孔掌柜这样子,就知道孔掌柜的酒楼应该亏了不少。 唐掌柜笑了笑,“瞧你说的,我有什么可忙的?” “也是,你酒楼最近亏损不少吧?”孔掌柜笑了笑。 马掌柜错愕地看了孔掌柜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说。 现在谁不知道,一品居的生意爆红爆火,盈利说不定都赶上府城的大酒楼了。 “亏倒是没亏,还大赚了呢。”唐掌柜哈哈笑起来,“老孔,你那里怎么样?” 若是唐掌柜谦虚那么一下,孔掌柜还有可能相信,现在听唐掌柜自夸,孔掌柜是一点儿也不信了。 他坚信唐掌柜亏了大笔钱,笑了笑说,“我那里还行,总好过卖几车几车的东西卖不出去。” 唐掌柜一顿:“…… ” 这是在说他么? 孔掌柜转移了视线,“郭二掌柜,账本都在这儿了。” “好,孔掌柜要是没事儿的话,坐下来喝杯茶?”郭二掌柜客气道。 “多谢二掌柜盛情,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孔掌柜在一旁坐下来,这时候才看到马掌柜,“老马,你也在啊?” 马掌柜点头,“老孔,咱俩也好久不见啊。” 孔掌柜想到,当时马掌柜跟他一起走了,没买菌子,便问,“老马,最近你的生意不错吧?” 说到这个,马掌柜就叹了口气,“老孔你真是抬举我了,不错?少亏一点我就谢天谢地了。” 孔掌柜摆摆手,“哎呦呦,马掌柜,你这人就喜欢开玩笑。我看你这几个月肯定没少赚钱。” 马掌柜脸色发愁,“真没有,我最近啊,愁的睡不着,头发都掉了好多。” 孔掌柜不信,“你啊,真是太谦虚了。” 马掌柜苦笑了一下:“……” 他真的没有谦虚! 孔掌柜认定了他赚了钱,轻哼一声,“你不用多说,我还不知道你么?谦虚有礼,就怕说真话惹得我们不高兴,我们怎么会不高兴呢?你生意好了,我们都为你开心啊!” 马掌柜:“…… ” “不像有些人,狂妄自大,净会吹牛逼,到时候账本一对,是赚是赔,明明白白的写着,谁也骗不了,可别自打嘴巴子。”孔掌柜冷嘲热讽地说着,瞟了唐掌柜一眼。 唐掌柜察觉到孔掌柜对自己的敌意。 不过他不知道孔掌柜对他的敌意从何而来,还坚定的认为他亏了钱? 他向来是圆滑的,不与谁争执,便就笑了笑,“老孔说的是,账本都在这里摆着,生意什么样儿,咱们二掌柜心里一清二楚。” 平常的时候,郭二掌柜也会突击检查酒楼的账本,对一个酒楼某个时间段的生意情况大致掌握,这样在过年后盘账的时候才不会两眼一抹黑被人糊弄。 郭二掌柜笑着喝了口茶,没说什么。 孔掌柜却觉得唐掌柜还在充大头,冷哼一声,“老唐说的对,老马,你就别谦虚了,有些人亏了那么多,还有脸出来显摆,你怕什么?” 马掌柜嘴唇哆嗦着不敢说话,脸都白了。 他还想着让唐掌柜帮忙向郭二掌柜说说情呢。 这老孔怎么回事? 幸好,外面有人进来,替马掌柜吸引了这尴尬的注意力。 来人正是镇中酒楼的掌柜刘家祥,祥哥。 作为 镇上的酒楼,百姓的消费水平跟县城比差了一截,盈利方面的上升空间有限。 祥哥觉得自己已经非常努力,将盈利提到了乡镇酒楼的极限,底气十足,来的也早。 他一大早就往这边赶,现在是第一个到来的乡镇酒楼掌柜。 来了之后,祥哥笑着打招呼,“郭二掌柜,唐掌柜也在?” 唐掌柜颔首,正要张口说话,忽听孔掌柜直接开口说,“呦,刘掌柜来的这么早,赶着来送账本,想必是赚了大钱吧?” 祥哥听着孔掌柜阴阳怪气地语气,皱了皱眉,好声好气答,“原来是孔掌柜。赚了大钱倒是没有,你也知道镇上百姓消费水平有限,小赚却是有的。” 孔掌柜听了冷笑。 又来一个不知谦虚,打脸充胖子的人。 不愧是跟薛蕙那小妮子做生意的人。 这样狂妄张扬,夜郎自大的性子,简直跟薛蕙一模一样。 “哦?那恭喜刘掌柜啊。过几日我可要看看,刘掌柜到底赚了多少,别到时候一文不赚,还倒贴钱。”孔掌柜语气中带了些嘲讽。 祥哥:“……” 这属实是把祥哥整不会了。 他在马掌柜身边坐了下来,马掌柜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第三百一十二章 谁怕谁 其他的酒楼掌柜陆陆续续过来送账本。 一瞧见那日去后山买菌子的人,孔掌柜就会阴阳怪气地嘲讽几句,弄得掌柜们一脸尴尬,但瞧着郭二掌柜还在,不好与孔掌柜斤斤计较,都忍了下来。 不大会儿,外面又进来一个掌柜,这人是牛掌柜,也是当初跟着祥哥一起上山结识薛蕙,在薛蕙那里买菌子的人。 孔掌柜见牛掌柜进来,如之前一样,阴阳怪气,“呦,牛掌柜来了?” “孔掌柜来的这么早?” 牛掌柜长得五大三粗,大块头,要是在街上一眼看过去,还都以为他是干粗活的,谁能想到他是一酒楼掌柜? 孔掌柜胸有成竹地点点头,“那当然,孔某生意平平,不说大赚一笔,起码没有亏钱,当然要早早来了。看牛掌柜来的这么晚,别不是亏了一大笔钱,不敢来吧?” 牛掌柜让人把账本呈上来,豪爽一笑,“孔掌柜说的这是哪里话?我就是有事耽搁了一会儿时间。” “牛掌柜,都这时候了就别为了那点面子说瞎话了,等郭二掌柜盘账出来,你还能瞒得住吗?”孔掌柜嗤笑一声。 薛蕙那小丫头也是一样,为了那点儿面子死活不道歉,只怕好 些菌子都烂在手里了。 谁叫她那么横呢,真是自讨苦吃,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牛掌柜是个直性子,见孔掌柜这么说,一本正经地回答,“孔掌柜,我可没有说瞎话,我的酒楼生意不说爆红大赚,但小赚绝对是有的,账本就在这里,我说瞎话做什么?你要是不信,现在当着大家的面让郭二掌柜先看我的账本,怎么样?” 别人碍于情面,不跟孔掌柜计较,但牛掌柜有什么说什么,一点儿也不怕得罪人。 见此,前头几个被孔掌柜阴阳怪气的掌柜附和:“孔掌柜,牛掌柜这提议不错,你觉得怎么样?” “我看还是当众盘账比较好,要不然,结果跟孔掌柜想象的不一样,孔掌柜是不是还要说郭二掌柜包庇呢?” “孔掌柜,你怎么就那么笃定牛掌柜会亏钱啊?真是好生奇怪。” 牛掌柜的酒楼在城北,靠近城门口,时常有往来的商人在此歇脚,也是第一批推出菌子推出青菜的酒楼,就算没有一品居火爆,应当也不会亏钱吧? 孔掌柜受到大家的挤兑,心中想着,多半是这几人都亏了钱,心里不平衡,才合起伙来针对他。 谁让他当时离开,躲 过了一劫呢。 孔掌柜看着众人“嫉妒”的眼神,得意地笑了笑,“好啊,牛掌柜既然这么说,那咱们就当众盘账,看看到底是赚是亏!郭二掌柜,你觉得如何啊?” “也好。”郭二掌柜想了想,应道。 “牛掌柜,你现在还有改口的时间。”孔掌柜说。 “我行得正坐得直,改什么口?不改。郭二掌柜,你就开始吧。”牛掌柜直接说。 “哎,孔掌柜,我看你可是自信的很,想必是没有说瞎话,要不也让郭二掌柜看看你的账本?”一掌柜道。 “看就看,谁怕谁!”孔掌柜毫不示弱地说。 这一场景吸引了不少掌柜的注意。 他们本来想着在这里坐会儿说说话就离开,碰上这等事,一个个都伸着脖子竖起耳朵,想着等出个结果再离开。 郭二掌柜坐到书桌前,自有人把牛掌柜带来的一摞账本搬到书桌上,还有人奉上笔墨纸砚,算盘。 账目的数量很多,郭二掌柜一个人盘账得盘到猴年马月去。 因此每年初六的时候,府城会派两个账房小厮来协助查账,一是加快盘账的速度,二来也是对郭二掌柜一种监督。 郭二掌柜把这两个小厮叫来,三人坐下 来一人拿起一本账本,认真地算了起来。 很快,房间里响起噼里啪啦地打算盘的声音,不绝于耳。 掌柜们怕打扰到他们,沉默下来,慢慢地品茶,等结果。 这时,朱掌柜想起什么似的,附到身边一掌柜的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两人小声地说起话来。 第三个掌柜也低声插进来,说着什么。 慢慢地便演化为,掌柜们互相交头接耳。 不过他们显然是绕过了孔掌柜。 孔掌柜的耳边传来窃窃私语地声音,仔细一听,却什么也听不到,只听到一阵嗡嗡响。 孔掌柜下意识地觉得他们是在议论他,看着他们,不屑地别过眼。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们这些人能跟薛蕙那个目中无人的丫头走到一起,能是什么好人?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他们越是议论他,嫉妒他,针对他,才更能说明他比他们都要优秀。 他们怕他威胁到他们的地位,才迫不及待地想要毁了他。 对面几个掌柜显然不知道孔掌柜是这样的想法,还在小声交谈着什么。 连唐掌柜也加入了几人的小声交流。 他们不知道说到了什么,脸上纷纷都露出了笑容,唐掌柜还往郭二掌柜的方向 看了几眼。 收回视线的时候,唐掌柜又看了眼孔掌柜。 正好四目相对,唐掌柜冲着孔掌柜笑了笑,又继续听身边的人说话。 孔掌柜心中不禁警铃大作。 他们肯定在密谋什么! 说不定就是在商议针对他的阴谋诡计。 姓唐的跟郭二掌柜关系好,如果姓唐的想办法对他的账本从中作梗,自己岂不是很难翻身? 孔掌柜一时心绪纷乱。 郭二掌柜这一盘账,就快到中午了。 不少掌柜瞧着一时半会儿盘不完,索性回去一趟,安排一下事情,再回来继续看戏。 “时候也不早了,我看各位不如去我那里用个午饭,回来之后再等着?”唐掌柜说。 “也好。”有人应了一声。 剩下几个也先后答应。 大家准备去吃午饭。 “老孔,你去不去?”唐掌柜见孔掌柜坐着不动,问。 孔掌柜不冷不淡地摇头,“你们去吧。” 就在这时候,郭二掌柜放下了笔。 孔掌柜眼尖地看到,快步走过去,问道,“郭二掌柜,结果可是出来了?” 唐掌柜几人听到,把视线投过去。 郭二掌柜点点头,靠着椅背伸了个懒腰身上骨头咔咔响,“牛掌柜的账本终于盘完了。” 第三百一十三章 不敢相信 “那结果怎么样?”孔掌柜赶紧问。 唐掌柜等人闻言,互相对视一眼。 他们也不想着去吃饭了,纷纷围上来,想要知道个结果。 当事人牛掌柜却不慌不忙的坐在原地。 郭二掌柜的手指新账本上敲了两下,“还算不错,迎客楼这一年的纯利润为一万五千五百三十八两,比去年高了六千两。” 这是纯利润,去掉场地,食材,人工等支出的纯利润! 一个小县城酒楼,一年能有一万五千多两的纯利润,已经是非常不错的成绩了。 更何况是比去年高了六千两。 这多出来的六千两,郭二掌柜也看出来,大多是多在后两个月,正是菌子跟青菜上市的时间。 冬天的菌子跟青菜价格不便宜,但是采购支出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但去掉这些支出,还能有这么多的利润,可见最后两个月的生意是多么的火爆。 这就意味着,牛掌柜今年的位置稳当了,若是幸运的话,说不定能往上升呢。 说完,郭二掌柜看向牛掌柜,笑了笑说,“牛掌柜,辛苦啊。” 牛掌柜站起身来冲着郭二掌柜作揖,“哪里哪里,这是牛某的职责所在,当然要尽心而为。” “牛掌柜,恭喜恭喜。” “老牛,可以啊你,不声不响,把利润提了这么多。” “老牛,回头兄弟得跟你请教一下诀窍,哈哈哈。” 众掌柜们不管真心或者假意,纷纷对牛掌柜说着恭喜好好话。 牛掌柜谦虚地应着。 “不可能!” 孔掌柜脸色发青,不可置信地喊道,“郭二掌柜,你是不是哪里弄错了?他怎么可能有那么多利润?” 不等郭二掌柜说话,便有人替牛掌柜抱不平,“不可能?怎么就不可能了?郭二掌柜当着我们的面盘出来的账目,还能有假不成?” “就是,孔掌柜,你还有什么可说的?难不成你要说是二掌柜包庇老牛?” 牛掌柜看向孔掌柜,认真的说,“孔掌柜,我没有说瞎话,赚就是赚,亏就是亏,骗的了自己,骗不了别人,说瞎话总是会露馅的。” “就是,谁不知道老牛你是直性子,有什么说什么,从来不藏着掖着。偏偏就是有那样的人,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自己心里蔫坏,把别人也想的跟他一样。” 孔掌柜看了眼牛掌柜,冷笑一声,“账目到底有没有假,他自己心里清楚!姓牛的,你当我不知道你是 什么样的人?什么性子坦率耿直,真会装模作样。” 牛掌柜被孔掌柜的胡搅蛮缠惹得沉下脸来,冷声说,“姓孔的,你凭白污蔑我的名声,今天你要是不给我说清楚,你就别想走。” “说清楚?说清楚就说清楚。你每次买菌子都几百斤几百斤的买,三天两头买一次,能卖的出去才有鬼了。怕不是都砸手里了,亏得裤衩子都不剩了?你还在这里装赚了钱,谁信啊?” 众人听到孔掌柜的话,面面相觑,互相对视了几眼。 菌子的生意就是非常火爆,他们酒楼里的菌子生意都不错,稍微一打听就知道,孔掌柜怎么会这么说。 “孔掌柜怎么就知道我的菌子卖不出去,一定会亏钱?谁告诉你的?还是你自己心里不甘,胡乱臆测?” “哼,我是不是臆测,你心里清楚!” “我心里当然清楚,不止我心里清楚,在座的各位都清楚,郭二掌柜也清楚,就孔掌柜你不清楚,不清楚菌子生意有多好,还在自我安慰呢。” 孔掌柜脸色一变。 唐掌柜一下子抓住重点,恍然大悟,“哦,难怪,我说今天老孔你怎么跟吃了炮仗一样,一点就炸。原来是还为 当初买菌子的事如鲠在喉呢。” 被唐掌柜这么一说,众人明白过来,仔细一想,孔掌柜针对的,可不就是那天一起去后山的人么? 当初孔掌柜仗着自己是买家,出言不逊,谁知道薛蕙硬气,当众不给孔掌柜面子,让孔掌柜下不来台,孔掌柜气得不行,只能甩袖子走人,还撂下狠话,等着薛蕙求上门。 薛蕙也不甘示弱。 孔掌柜好面子,当时狠话都已经放在那儿,他不可能会跟薛蕙一个小丫头低头,一直到现在也没有买菌子。 而其他人却一车一车地把菌子往酒楼拉。 孔掌柜瞧见了心慌,却又死活拉不下面子,只能自我催眠,自我安慰,告诉自己菌子生意不好,根本卖不出去,心里才能平衡一些。 自我安慰的话说多了,他自己都坚信不疑。 想到这里,众人才明白过来。 孔掌柜这是不愿意接受事实。 被戳中心事的孔掌柜,忽然暴跳如雷,虚张声势,“姓唐的,你不要随口污蔑!谁如鲠在喉了?这都过去多久了?区区一个破菌子,我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那破菌子,也就你们稀罕。没见过世面。” 他这么一喊,众人各自对视一 眼,心里反倒更加确定,孔掌柜心里非常在意此事。 说不定他心里早就后悔了,但为了自己那点面子,硬是不承认。 用大吼大叫来表现自己的底气。 “你既然不稀罕,那你为什么要一口咬定,我的菌子会赔钱?你要是没有证据,难道不是对我的随口污蔑?”牛掌柜追问。 孔掌柜冷哼一声,“难道赔钱不是事实?证据?这账目就是证据!” “这账目确实是证据,你自己看!” 郭二掌柜冷着脸把手里的三人花了一上午时间盘出来的总账目扔给孔掌柜。 孔掌柜已经钻进了牛角尖里,还当郭二掌柜是在帮他,拿着账本得意地朝着牛掌柜晃了晃,“看到了吧,这就是证据!” 牛掌柜轻笑一下,像看傻子一样地看着他。 孔掌柜自觉得了证据,气势汹汹地翻开账本,越往后翻,脸色越白,翻到最后,速度越来越快,脸色也由白转青。 那翻页的手劲很大,恨不得把账本给撕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孔掌柜边翻,嘴里边喃喃地说,“这账本肯定有问题!” 郭二掌柜皱眉,板起脸来,“你是在质疑我,还是在质疑从府城来的两位账房?” 第三百一十四章 你给我住口! 孔掌柜脸色一变,梗了梗脖子,“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就是在想……有没有,算错的可能?” “没有!”郭二掌柜厉声说,“孔掌柜,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那……那就是他送来账本有问题!” 孔掌柜猛然想到什么,扑过去拿到那些分散的账本,一股脑儿塞到郭二掌柜面前,焦急地说,“二掌柜,肯定是这些账本有问题!你仔细派人查查,肯定能查出问题!肯定的!那些破菌子破青菜,怎么可能能卖这么多钱?” 郭二掌柜冷冷看着他,怒喝道,“孔一鸣!” 孔掌柜像是没听到似的,自顾自地翻开牛掌柜的账本塞到郭二掌柜怀里,“二掌柜,你再看看,你再看一遍,肯定能……” “孔一鸣!你给我住口!” 孔掌柜面上的表情猛然僵住。 “迎客楼,还有其他酒楼的账本,平时我都有抽查!账本有没有问题,我比你心里清楚!”郭二掌柜怒道。 郭二掌柜好歹是专门做这个的,要是轻易让下面的人做假账,被糊弄,他早就不在这个位置上了。 再者,旁边还有两个府城专门来的账房,他们都是常家的家生子,对常家忠心耿耿, 从小学这个,要有问题,怎么会看不出来? 室内一阵静默。 周围众人的视线一束一束地打到孔掌柜身上,或不屑,或嘲讽,或鄙夷,或幸灾乐祸。 这些视线交织成密不透风的网,一点一点将他围住。 孔掌柜脸色僵硬,铁青无比,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扒光了一样供他们观看赏乐,无处遁形,好似跟个跳梁小丑一般。 他心里升起一股隐秘的屈辱感。 都怪薛蕙这个臭丫头,小贱人,让他的脸面都丢光了。 马掌柜看了看众人的面色,出声劝道,“老孔啊,你就别再犟了。牛掌柜的账本要是作假,郭二掌柜能看不出来?人家那菌子跟青菜,确实非常地受欢迎。” 他可是亲自去一品居内蹲守过的,亲眼看见一品居的生意跟流水一样,甚至还有客人为了一份青菜大打出手。 甚至有些有头有脸的商人在唐掌柜那里订不到好菜,只能让家丁一早来排队抢订。 当初马掌柜跟孔掌柜一起离开,孔掌柜自认两人是站一条线的。 没想到连马掌柜都背叛了他! 孔掌柜眼底发红,瞪着马掌柜,“姓马的,我真是看错你了!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墙头草 ,两面倒,没点骨气,呸!” 马掌柜被喷了一脸口水,被众人看着,脸面有些挂不住。 孔掌柜都这么说他了,他也不稀得再用热脸去贴冷屁股。 马掌柜冷哼一声,“行啊,你有骨气,你最好能有骨气坚持到底!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身边人跟马掌柜低声说,“你跟他多说什么,没用,人家可不念你的好。” “呦,孔掌柜,都到这份上了,你还不信我,那我也无话可说,郭二掌柜信我,少东家信我就成。”牛掌柜冷哼一声,“不过,我非要坐这里等着看看,看看你孔一鸣的盘账结果。看孔掌柜你这胸有成竹的样子,纯利润没有个几万两说的过去?” 话音一落,众人吃吃笑起来。 方才说了,迎客楼今年的纯利润比去年多了六千两,也就是说往年迎客楼一年的纯利润在九千到一万两。 这个数目已经不少,有些经营不善的酒楼,一整年都在亏损,也有一些酒楼收入和支出相抵,勉强维持平衡。 大部分酒楼的一年的纯利润在五千两道一万两之间。 超过万两的不多,也之后一品居,临江楼等几个大酒楼。 这一年,一品居的生意大幅 度提高,唐掌柜私下算了一下,纯利润约莫在三万两左右,都怪要翻了个翻了。 一年三万两,平均每个月的纯利润是两千五百两。 这个数字也只有府城的一些酒楼才能做到。 众人都听得出牛掌柜是在嘲讽孔掌柜。 一人笑道,“一年几万两?他能有几千两就不错了。也不照照自己的镜子,看看自己什么样儿。” “自己以为自己那点脸面比啥都重要,实际上啊,一巴掌就拍扁了。” 做生意的,脸皮该厚的时候就得厚。 要他是孔掌柜,他铁定就转回去求薛蕙了,本来就是奴籍,脸面值几个钱? 要是一个商人时时刻刻注意脸面,那生意是很难做成功的。 孔掌柜的脸色直接黑沉到底,脸上肌肉紧绷着,抽搐了两下,好似下一秒就要爆发似的。 他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 “哼,牛掌柜要看就看吧,几万两我不敢说,但大几千两总是有的。不过啊,我这大几千两的来路光明正大,我问心无愧。” 马掌柜惊讶地看了孔掌柜一眼。 他先前去孔掌柜酒楼门前看过,大厅都是空的。 那种情况下,后两个月绝对是亏损的,竟然还能有大几千 两? “好了,我这里不是让你们吵吵的。到底是赚是赔,你们说了不算,账本说了才算。要吵吵去外面吵吵。” 郭二掌柜出声,手里拿的是孔掌柜酒楼的账本,“下一个就是孔一鸣你的账本。” “咳咳,大家要不随我出去用个午饭?”唐掌柜圆场道。 吃完午饭,要是还想看热闹的,就再来,要是不想看,就直接回去忙活。 众人应和着,跟唐掌柜出去吃饭。 唐掌柜走在前头,后面跟着一堆人,很快全都走完了。 边走他们还边说着什么,那窃窃私语地样子,叫孔掌柜一下子就感觉到,他们实在嘲讽他。 只剩下孔掌柜一个人。 孔掌柜看着前面那一群人的背影,袖中的拳头紧紧握起,慢慢又松开,不动声色地吐了口气。 他没有错,姓牛的故意作假账本,他揭露出来有什么错? 聪明的人,总是不合群的。 经此一遭,只怕所有的掌柜们都要合起伙来孤立他了。 没关系,他们只是在嫉妒他而已。 他的酒楼,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每年还能有大几千的利润,除了他,谁能做到? 那姓唐的要不是整天搞什么活动,肯定比不上他。 第三百一十五章 打赌 唐掌柜一行人很快就返回来,走的时候多少人,来的时候还是多少人,竟然没有一个人离开,全部都想看看孔掌柜的盘账结果。 唐掌柜很贴心,还专门给郭二掌柜跟两个账房带了午饭回来。 郭二掌柜用过午饭之后,继续盘账。 一直到半下午的时候,郭二掌柜终于放下了笔,浑身酸痛,不住地揉着肩膀跟脖子。 孔掌柜这回倒是不急着问,坐在原地喝了口茶,懒洋洋地抬眼瞥了唐掌柜跟牛掌柜等人。 牛掌柜看他那神气的样子,轻哼一声,主动上前说,“二掌柜辛苦了。” 郭二掌柜笑笑,“真是年纪大了,这一坐久了,浑身酸疼,哎。” “谁不是这样?”唐掌柜笑着,从外面叫来两个小厮,给郭二掌柜松松肩。 郭二掌柜靠着椅背,舒服地叹了口气。 一直等郭二掌柜歇了片刻,牛掌柜才问,“二掌柜,孔掌柜酒楼的总账可出来了?” 孔掌柜投过去视线,竖起耳朵。 郭二掌柜闻言,看了孔掌柜一眼,点点了手底下的账本,“出来了?” “结果如何?” 牛掌柜也看了孔掌柜一眼,孔掌柜非常有底气地回敬过去。 郭二掌 柜顿了顿,视线在牛掌柜的脸上掠过去,又看了眼在座之人好奇地表情,最后看向端坐在原地的孔掌柜。 众人对郭二掌柜这反应非常的好奇。 “怎么了?二掌柜?不能说么?”牛掌柜好奇地问道。 孔掌柜见郭二掌柜这申请,底气更加地足,笑了出来,“牛掌柜,这你还看不出来,二掌柜是怕说出来,吓到你,到时候你的脸可往哪儿搁啊?” 牛掌柜哼了一声,“我行得正坐得直,可不怕被吓到。再说了,就算真像孔掌柜你说的利润大几千,那也比我的少多了,我的脸在我头上长得好好的,为什么会没脸啊?我可不像孔掌柜你,把脸面看的那么重要。况且,我可不信你的利润有大几千。” “不信?”孔掌柜不可思议地笑了笑,“哈哈,你竟然不信?姓牛的,你该不会以为就你自己能赚钱,其余人都比不上你吧?” “我可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单纯觉得孔掌柜你,比不上我。”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 孔掌柜脸色一黑,冷哼一声,“姓牛的,我就跟你打个赌,要是我的酒楼纯利润在五千以上,你当如何?” “不如何。不还是比不 上我么?就算我去掉后面两个月的利润,还有八.九千两呢。” “就是就是。”众人附和。 “你方才不是说不信我的利润会有大几千两?我看你是不敢跟我赌吧?” “激将法?行,我跟你赌了。你酒楼的利润要是真有大几千两,那我就跟你道歉!” “仅仅是道歉?” “怎么?你还想怎么样?我不过口头上嘲讽你两句,还得给你下跪不成?” “就是,孔掌柜,先前你说老牛一定会亏,还说老牛做假账,不也没跟老牛道歉吗?现在老牛说道歉,你还得寸进尺起来了?”一掌柜反驳道。 “看到没,这就是人品差距。人家老牛有始有终,哪像某些人,证据摆在他面前还要狡辩。”另一人附和。 孔掌柜气愤地瞪了眼众人,直勾勾地盯着牛掌柜,道,“行!就这样定了,要是你输了,你就要当众给我道歉!还要写道歉书,贴在县衙门口的公示墙上!你敢不敢?” 孔掌柜坚信,牛掌柜的账本有问题,只是他现在看不出来什么问题,别人不会相信他。 他早晚会找出证据来,让眼前这一群蠢货看看事情的真相。 不,他们都买了菌子 ,都是一伙儿的,说不定他找出了证据,他们还会不认呢。 “孔一鸣,你可真是一点儿亏不吃啊!好,我跟你赌!” 孔掌柜笑了笑,“二掌柜,公布结果吧!” “且慢!”牛掌柜阻止,冷笑一声,“姓孔的,你还没说,你输了会如何呢!” “我输了会如何?我不会输。” “万一呢?既然是打赌,那赌约就要约定清晰!” 孔掌柜皱了皱眉,“行,我要是输了,我也同样给你道歉。” “写道歉书,张贴在县衙门口的公示墙上!”牛掌柜补充。 孔掌柜顿了顿,想到那个画面,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要是真贴了,他的脸面…… 牛掌柜看到他的表情,笑道,“你该不会是反悔了吧?不敢赌了?” 孔掌柜一咬牙,“赌就赌!” 反正他肯定不会输! “好!在座的各位掌柜跟郭二掌柜都看着呢!”牛掌柜扫了众人一眼,对郭二掌柜说,“二掌柜,你公布结果吧。” 孔掌柜也看向郭二掌柜,眼神中带着些期盼,“二掌柜,你就直接说吧。” 郭二掌柜叹了口气,把手里的新账册递出去,“你们自己看吧。” 牛掌柜看着递过来 账册,一顿,看了眼孔掌柜。 孔掌柜也没伸手,反而对着牛掌柜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胸有成竹地说,“牛掌柜,你先看吧。” “那我就先看了。” 牛掌柜接过账本,直接翻到最后一页,视线当即锁定一个数字。 “怎么样?牛掌柜?”孔掌柜看着牛掌柜愣了一下的表情,神采飞扬地笑着,“是不是我赢了?你要准备好给我写道歉信了!” 众人看着孔掌柜成竹在胸的表情,又看了眼牛掌柜,狐疑道,“老牛,怎么样?利润多少?” “过没过五千?” 众人边问边互相对视几眼,心里不约而同的想着,难道姓孔的这么厉害,在没有菌子跟青菜的情况下,还能把客人留住,维持五千两的纯利润? 马掌柜却是非常笃定。 他去孔掌柜的酒楼看过,那冷清的门庭,后两个月肯定没少亏。 孔掌柜的酒楼往年的盈利也不过不过五千多两,最多的时候也不超过七千两,这一次肯定是不到五千的。 见众人担忧怀疑的表情,以及时不时对孔掌柜投来的惊讶的视线,让孔掌柜挺起了胸脯,心里总算舒了一口郁气。 他就知道,他一点儿也不差。 第三百一十六章 不相信 这时,牛掌柜哈哈笑起来。 孔掌柜皱眉,不悦道,“姓牛的,你笑什么?难不成,你想反悔,不想道歉不成?” 牛掌柜脸上盛满了笑意,“道歉?也得你赢了再说。” “呵,难道现在不是我赢了?” “谁说你赢了?你可真是脸大啊!先看看自己的利润到底是多少,再来吹牛逼!” 说着,牛掌柜把手里的账册扔到孔掌柜怀里。 孔掌柜面色一变,忙不迭地打开,手忙脚乱地翻到最后一页,目光锁定在某个数字上。 他瞳孔骤缩,脸色刹那间惨白无比,大叫一声,“不可能!这不可能!” 孔掌柜慌乱地抬头看着郭二掌柜,大力地捏着账本,都快把账本的纸抓变形了,“郭二掌柜!这账本有问题,你肯定算错了,怎么可能就这么一点儿?!” 郭二掌柜认真地看着他,“怎么不可能?我先前早就去你那里提醒过你,是你自己执迷不悟!” 在送来账本之前,各掌柜都会自己把全年的账目算一遍,来的时候有个底。 因此,像唐掌柜,牛掌柜还有祥哥这种心中有底的,自然来得早。 那些账目不好看的,就来的晚一些。 不过 看孔掌柜这样子,钻了牛角尖,只怕已经很久不曾看过账目了,这次来的时候多半也没有提前准备。 他心里兴许有预感,但不愿相信,沉浸在自我安慰中。 他告诉自己,自己只是没有买菌子,没有买青菜,其余没有变动,利润也不会变动。 但做生意怎么可能会这样? 别人都在追求创新,想尽办法地吸引顾客,而你一成不变,故步自封,慢慢就会被市场自发淘汰。 旁人虽没看到上面的数字,但心里清楚,这个赌,是牛掌柜赢了。 有人趁机说道,“就是就是,方才二掌柜没有直接说出来,就是想给你个面子,谁成想,你不但不反思,反倒还得意忘形了。这下打脸了吧。” 旁人看好戏地目光落到孔掌柜身上。 孔掌柜越发觉得难堪,无法接受这件事情,不住地摇着头,“不可能!不可能!肯定哪里算错了!” 肯定是郭二掌柜包庇牛掌柜,又针对他,故意把他的账算低了! 一定是这样! 他想起来,郭二掌柜跟唐掌柜关系很好。 孔掌柜双眼一亮,猛地转身看着唐掌柜,“姓唐的,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让他故意陷害我? 我就知道一定是你!你跟我称兄道弟,实际上一直把我当做对手,看我比你聪明,就想毁了我!” 倒是没人信孔掌柜的。 毕竟从一开始大家都看得出来,是孔掌柜自作自受。 唐掌柜无奈地摊手,“这件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敢说跟你没关系?”孔掌柜死死地盯着他。 “我对天发誓,跟我没关系!再者,你是在质疑郭二掌柜的公正吗?既然你不信,那就把自己的怀疑跟证据告诉两位账房,若你有冤情,待他们回去告诉大掌柜,自然会还你一个公道!” 孔掌柜看了那两个账房一眼,冷笑一声,“还我一个公道?这不可能!他们跟你们是一伙的!” 唐掌柜:“……” 郭二掌柜:“……” “姓孔的,你是不是有被迫害妄想症?”牛掌柜嘲讽一笑,“真以为自己天下第一牛逼,别人都要害你呢?” “什么被迫害妄想?他就是拉不下脸来道歉,不肯接受自己输了,找借口安慰自己而已。” “喂,我说,孔掌柜,赌约是你输了,你还是赶紧写你的道歉信去吧!” 你一言我一语的话让孔掌柜脸色越发地难堪。 他脖 子一梗,“我没有输,我不可能道歉!” 要是写了道歉信,张贴在县衙门口的公示墙上,他的脸往哪儿搁啊? 更有可能的是,那信说不定还会被薛蕙那丫头看到,她肯定得意死了。 “搞了半天,原来是想耍赖皮啊。” “孔掌柜,做人可不能言而无信,要不然没人会跟你合作的。” “哼,你们早就嫉妒我针对我,我也不需要跟你们合作!”孔掌柜冷声说着,狡辩道,“就算我的利润少,但我可没有买什么破菌子破青菜,姓牛的,要是没有这些,你能做到跟我一样吗?怕是直接要亏钱了!” 牛掌柜正要说话,却听郭二掌柜说道,“孔一鸣,你这话说错了!作为酒楼的掌柜,要考虑的应当是在合法的范围内,提高营业额,这才是你的光荣所在。而不是比守旧的能力!从你开始提出自己靠守旧赚了利润并且以此为荣的时候,你就已经输了!” “一个商人,因为自己的自以为是的脸面而错失合作创新的大好机会,只能守着旧历挣扎,你觉得这是很光荣的事情吗?菌子跟青菜是别人通过正当的途径合作得来的,怎么在你眼里,就 跟瘟神一样?你再是不屑,我也得告诉你,牛掌柜比你成功,做掌柜,不仅仅需要管理好酒楼,通过自己的交际能力,为酒楼带来更好的资源也同样重要!作为常家的掌柜,你不想着怎么把酒楼的生意经营好,反而把自己的那点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还胡搅蛮缠,自以为是,你配当一楼之掌柜吗?” 郭二掌柜的话音一落,室内安静下来。 静的只剩下众人的呼吸声,连绣花针落地的声音都非常的清晰。 片刻之后,唐掌柜才说,“二掌柜此言非常有理。少东家也不是苛刻的人,若被人羞辱上门,咱们代表常家的颜面,理当反击。但平常做生意的时候,商人要是太过看重脸面,反而是一种负担,就跟咱们刘掌柜——” 说着,唐掌柜拍了拍身边祥哥的肩膀。 话题转到祥哥身上,众人的视线投过来,吓得祥哥一激灵。 唐掌柜笑着说,“当初就是他先跟薛姑娘合作买的菌子,他一心想着让酒楼生意好起来,诚意十足,满足了薛姑娘提的价格,甚至呀,刘掌柜为了让酒楼生意好起来,在那么大一个酒楼里卖小笼包,少东家都没说什么。” 第三百一十七章 溜了 一说到卖小笼包,众人想起来,少东家有次到宜春办事,顺道见了他们这些酒楼掌柜。 当时就问起了刘掌柜酒楼的小笼包。 众人都以为少东家对刘掌柜在酒楼卖小笼包不满,谁知少东家并没有多说什么,甚至后来还找机会去了刘掌柜那里吃饭。 可见,只要是正儿八经的手段,对酒楼有帮助,少东家都是支持的。 “二掌柜跟唐掌柜说的有道理,咱们万不能舍本逐末,把自己本身的职责给忘了。” “是,说来咱们还是得感谢刘掌柜,要不是他,咱们哪能跟薛姑娘合作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期间夸了祥哥好几次,这让祥哥有些受宠若惊,同时心里也是满足的很。 他这么努力,不就是为了过年的这一刻么? 大家发表着自己地感慨,忽然,有人插了那么一句嘴,“哎?孔一鸣人呢?” 这道声音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大家停下交谈,左看右看,这才发现,孔掌柜不见了! “当然是溜了。”朱掌柜说,“都这样了,他好意思呆在这里?” “走了也好,他可真够晦气的。” “可惜啊,他这是耍了赖皮,不能看到他给牛掌柜道歉了。” 牛掌柜说,“我也 不是非要斤斤计较,而是他这人实在太恶心了。” 郭二掌柜清了清嗓子,“孔一鸣的事,我们自有定论,今天先到这里,我也累了,各位先回去吧。” 众掌柜互相对视一眼,心里猜测着,郭二掌柜所说地定论是什么。 “二掌柜,你保重身体,那我们就先回了。” 唐掌柜等人陆陆续续地出来,三三两两地说着话。 有人凑到唐掌柜身边问,“唐掌柜,你说经历了这一遭之后,老孔那里……” 另一人接话道,“还用说么?肯定被撸下去或者调走了呗。” “他那里的生意不行,我见过,都多久没人去了,要么关门,要么换人来管。” 唐掌柜笑了笑,“差不多就是你们说的这样了。” “那也是他咎由自取。” …… 薛蕙只知这些酒楼年后盘账,却不知具体是在什么时候,怎么样盘账。 她也没有闲着,让狗蛋帮忙打听了一下商会会长徐家。 徐家倒也没什么复杂的,就是宜春一富绅家庭,从祖上开始做生意。 小地方,什么生意最挣钱? 那自然是粮食生意。 温饱是百姓们最基本的问题,其中“饱”是最重要的,只有吃饱了,才能有功夫去关心别的。 正如在 现代的时候,老一辈时常不理解年轻人的抑郁症,总觉得是年轻人装病,无病呻吟等等。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物质条件富足了,才会去追求精神层面的满足。 而老一辈,那时候还在为“温饱”做斗争,至于精神层面的问题,他们并不太理解。 当你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哪还有功夫去思考生存以外的东西? 世上有千千万万的普通人,都在为生活做斗争,薛蕙就是那么其中一个。 她觉得自己的精神条件应该是非常困乏的。 她生活就已经很艰难了,哪有什么功夫去追求精神富足? 还是老老实实上班挣钱比较好。 话说回来,也正因为宜春穷乡僻壤,像穿线板等那类在府城非常流行的儿童益智玩具,在宜春却非常少。 府城的百姓已经开始注重对孩子幼时的教育,而县城的百姓更多的是放养孩子,死不了就成。 在这么一个小县城,做粮食生意,是最赚钱的。 更何况前二十年云西还有战乱,粮食就更重要了。 徐家的祖上,就是做粮食生意发家的,一直到现在,可谓是一家独大。 据说前些年已经有垄断的趋势,一直到郑仪贤上任,对宜春的经济进行了调整。 有官府的干预,徐家才收敛了一些。 也正因为如此,商会的那些商人对郑仪贤都有些不满,估摸着是觉得郑仪贤耽搁了他们挣钱。 徐家现在的当家人是徐老爷。 消息打听的差不多后,薛蕙就写了封拜帖,亲自送到徐家。 她并未遮遮掩掩,反而非常大张旗鼓地把拜帖交给徐家的门房。 让油千鼎知道就更好了。 门房一听说是薛蕙,立刻把拜帖送了进去。 所谓拜帖,相当于提前知会,某日我要来你家做客,你做好准备。 是一种比较正式的面见方式。 薛蕙帖子中写的是初七拜见,也就是第二天。 门房很快把帖子送到徐老爷跟前。 徐媛媛几次表达了自己的抗议,徐老爷还是想让薛蕙进商会。 他本还想着这两天抽时间去见一见薛蕙,谁知薛蕙的拜帖就上门了。 时间紧急,徐老爷当即便把这件事告诉了徐夫人,让徐夫人今天赶紧筹备一下,免得明日怠慢了客人。 这日傍晚的时候,刘掌柜来了一趟后山。 薛蕙被从赤松林里喊出来,见到祥哥,笑着打招呼,“呦,祥哥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祥哥满面红光,笑着瞪了薛蕙一眼。 “能 来能来,这后山名义上还是你的生意呢,你不知道,这些百姓,见了你比见了我积极。”薛蕙打趣。 “那不还是你自己搞的鬼。” “哈哈哈。”薛蕙笑了笑说,“你说说吧,有啥好事?我看你的嘴角都没放下来过。” 祥哥一听,摸了摸自己的嘴角,不好意思地说,“有这么明显?” “要不我拿个镜子来给你照照?” “不用不用。”祥哥摆手,终于进入了正题,“其实啊,确实是好事,我还要感谢你才行。” “啥好事?”薛蕙也为他高兴。 “我们啊,今天盘账。” 薛蕙一听这个就明白了,“是不是你今年的利润比去年多了很多?” 祥哥清了清嗓子,“咳咳……算是吧。” 他去之前自己算过,确实多了不少。 “那恭喜你啊!不过,你们这有奖励没?” “奖励?口头奖励算不算?”祥哥有些炫耀似的说,“今儿郭二掌柜跟唐掌柜都夸我了呢。” 虽然是在说他脸皮厚,但给酒楼带来了营业,那也是夸呀! 郭二掌柜是他的上司,唐掌柜是经常受上司表扬的同事,被这两个人当众夸奖,祥哥心里可别提有多满足了。 这一年,可以说是他最开心的一年了。 第三百一十八章 你不懂 “啊?就只有口头奖励?不来点实际的?”薛蕙非常现实。 祥哥叹了一句,“哎,你不懂。” 他认为,上面的人对他的认可,比实际奖励更重要,让他心里更加的满足。 搁往年的时候,每年初六盘账,祥哥都磨磨蹭蹭,等到中午的时候再去送账本。 送完账本就走。 即便是送账本之前算过一遍纯利润,他也仍然心惊胆战。 常家酒楼淘汰的人不是按照标准的利润数目,而是按照利润排名。 祥哥觉得自己很幸运,每次都卡在被淘汰的前一名,一直苟到现在。 这样也注定了他在众掌柜之间不显眼,小透明一个,每次掌柜们聚到一起,他一定是最外缘那个。 不过祥哥觉得自己心态很好,起码比孔掌柜强多了。 他觉得薛蕙是他的福星。 今年……哦,不,应该说是去年了。 去年遇见薛蕙之后,他的生活就发生了变化。 酒楼的生意上涨了一截,被少东家点名记住,少东家还专门来了镇中酒楼一趟。 县城的掌柜们想要他帮忙引荐薛蕙,一个个对他称兄道弟,郭二掌柜也对他青眼有加,好似一瞬之间,他就进入了先前无法触及的圈子。 “好吧 。”薛蕙叹口气。 其实她能懂得祥哥的感受,当边缘人物惯了,他期待被接受,被注意,被夸赞。 当初薛蕙从一个大学生刚刚进入职场的时候,差不多也是如此。 打了三个月的杂,殷勤地跑前跑后。 同事们对她很和善,她以为自己成功地融入了进去。 但等到正式场合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很难改变现状,她仍旧是个边缘人物。 那种迫切地想要被人认可的心里,薛蕙非常能够理解。 “其实账目结果还没出来,等最后全部出来,说不定我还真有什么奖励呢。”祥哥说着,想起什么,“对了,你还记不记得孔掌柜?” “孔掌柜?”薛蕙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仔细地想了想,终于在记忆的一个旮旯里揪出一个叫孔掌柜的人儿,“就是那个来买菌子,最后被我气走的人?” “对,就是他。” “他怎么了?”薛蕙问。 “你可知,今儿在郭二掌柜那里发生了什么?” “我当然不知道。” 祥哥:“……你就不能猜猜?” 薛蕙:“……那行,我猜猜。我猜这个孔掌柜小心眼,爱面子,因为我的事钻了牛角尖,跟你们闹了不愉快,是不是……? ” “呦,”祥哥诧异地看了薛蕙一眼,“猜得真准,差不多就是你说的这样。” 实际情况,祥哥觉得更离谱一些。 薛蕙笑了笑,“那是,我看人能不准么。” 祥哥把在郭二掌柜那里发生的事简单地说了一遍。 薛蕙听明白了。 那孔掌柜为了面子没买菌子,生意一落千丈,自己无法接受,只能自欺欺人,还在郭二掌柜那里闹了笑话,大失颜面。 祥哥笑了笑说,“……你是不知道,刚开始他怼这个,怼那个,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最后啊,账目结果一出来,所有人都在嘲笑他,那场面,可真是好笑啊……最后我都不知道他怎么走的……当时被夸了一下,有些轻飘飘的,等回过神啊,孔掌柜就已经灰溜溜的走了……听唐掌柜跟郭二掌柜的意思,孔掌柜只怕……” “这就叫什么,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是非公道,自在人心。” 刚开始,她便看出来,孔掌柜是个自以为是,自视甚高,小肚鸡肠的人,死要面子活受罪。 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他自觉自己是买家,高人一等,对薛蕙不尊不敬,薛蕙便看出来这人的问题,顺势让他下不来台,他就直 接甩袖子走人了。 这种人,即便当时薛蕙给他面子,把菌子卖给他,他也不会感激,反而觉得薛蕙好欺负。 当时众位掌柜都在看着,他能恬不知耻地跟薛蕙这个供货商发生冲突,言语间充满不屑,肯定也会跟别人闹起来。 他不会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兴许还会把问题归结在别人身上。 想到这里,薛蕙微微一皱眉。 孔掌柜只怕要被降职了。 他那么爱面子的人,被人当做跳梁小丑一样观赏,还被降了职,人尽皆知,肯定比杀了他还痛苦。 他心里恨极了。 那么他会把缘由归结在谁身上呢? 唐掌柜? 郭二掌柜? 牛掌柜? 还是……她薛蕙? 想到最后,薛蕙冷不丁打了个冷颤。 别说,找孔掌柜那钻牛角尖的样子,还真有可能怪罪到她身上。 “喂……薛蕙?你怎么了?” “啊?”薛蕙回过神,看着祥哥,“你说什么?” “我说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你刚才在想啥呢?” “没什么,就是想到一件事。行了,你先下山吧。” 祥哥没有多问,先离开了。 翌日,薛蕙在半中午的时候跟彪子在县城会合,一起前往徐老爷徐家。 去的 时候,薛蕙便拜托彪子,让他帮忙打听一些孔一鸣这人。 倒不是知道他的来历,而是要明确他最近的动向。 如果他没有什么动作最好,要是有,也能提前防患于未然。 到了徐家大门口,薛蕙亲自敲响红漆大门上的兽面衔环。 几声闷重地“咚咚咚”声响起。 少顷,大门从里面打开,一门房探出头来。 薛蕙上前一步,“在下薛蕙,昨日已经给徐老爷下了拜帖,今日专程来拜见徐老爷。” 这门房正是昨天见过薛蕙的门房,立刻将大门打开,笑着说,“薛姑娘里面请,我家老爷已经恭候多时了。” 薛蕙跟在门房的时候走进去,彪子错后一步跟在后面。 徐家不愧是宜春首富,商会会长,府邸占地面积极大。 一进大门,门口两边便是两个花圃,种有修竹垂柳,蓊蓊郁郁,蔷薇架影影绰绰,枝干遒劲,在深冷的冬日也别有一番风情。 随着门房往前走,过了三间垂花门楼,前方是抄手游廊,豁然开朗。 周围皆是亭台楼阁,雕梁画栋,飞檐青瓦,山石点缀,富丽堂皇。 薛蕙一边走一边用余光打量着周围的景色。 这等园子,定然花费了不少的银子。 第三百一十九章 我心里有准备 附庸风雅的梅竹与雍容华贵的建筑非常违和,但到处都透露着这家很有钱的感觉。 门房引着薛蕙到了正厅,“薛姑娘在此稍候,老爷马上就道。” 薛蕙跟彪子在正厅的太师椅上坐下,周围自有人奉上茶水。 奉完茶水之后,丫鬟退了下去,只剩下薛蕙跟彪子两人。 薛蕙不由得感叹,“这徐家真是大呀,一看就很有钱。” 彪子点头,“这宅子没个几千两,拿不下来。” 这还是因为宜春低价便宜,要是搁府城或者是京城,铁定是要上万两了。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彪子还不见徐老爷过来,看了眼门外守着的丫鬟,压低了声音说,“嫂子,这徐老爷怕是要给咱们一个下马威呢。” 薛蕙轻笑,“我心里有准备。” 她自然知道,自己要进商会,不是容易地事情。 话音一落,外面传来丫鬟行礼的声音,“老爷。” 随后外面走进来一个中年男子,身着灰色衣袍,看着简陋,但仔细一看便能发现那是上好的锦缎,上面绣着精致的纹路,非常的华美。 薛蕙跟彪子站起身,冲着中年男子拱手,“徐老爷?久仰久仰。” 徐老爷哈哈笑了两声,“不敢当 不敢当,这位便是薛蕙薛姑娘了吧?老夫也没少听闻你的名字,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薛蕙也客气地说,“徐老爷抬爱了。” 徐老爷走到上座,冲着薛蕙打手势,“两位别站着,坐下说话。” 薛蕙跟彪子坐下来,侍女进来重新添茶。 徐老爷端起茶盏,抿了口茶,才笑着问,“薛姑娘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薛蕙想到她从郑仪贤那里得到的消息,油千鼎对付她,似乎是因为徐老爷有意让她进入商会。 徐老爷既是商会会长,消息灵通,没道理不知道大过年那天油千鼎被传唤到县衙的事。 只能说,徐老爷明知故问罢了。 薛蕙坦然地笑了笑,也没有兜圈子,直说道,“我这次来拜见徐老爷,确实有一件要紧的事。” “薛姑娘但说无妨。” “徐老爷掌管商会也有十数年的时间,在徐老爷的带领下,商会吸引了众多经营不同生意的商人朋友,牵线搭桥,互帮互助,让商会越发的繁荣,谁出去不夸一句徐老爷能力非凡,行事有方?我早就听闻商会的名声,期望能加入商会,与大家一起谋发展共合作,以促进宜春商会更上一层楼。徐老爷 意下如何?” 徐老爷本就有意让薛蕙进商会,现在见她不拐弯抹角,话语之间也有诚意,笑了笑说,“薛姑娘想要进商会,老夫自然非常欢迎。只是……” “徐老爷直说就行。” 接下来徐老爷的话,薛蕙也猜得到,无非就是进商会的条件,除了交钱之外,还需要半数以上的会员同意。 徐老爷说,“只是这进商会,却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还得要商会中会员半数以上同意才行……” 说到这里,徐老爷认真地看了薛蕙一眼。 薛蕙从徐老爷的眼神中读出了担忧之意。 若薛蕙是个男人,想必很容易就进了。 若薛蕙是个跟油千鼎没有过节的男人,只怕进的更容易。 但眼下,薛蕙是个女子,不止是个女子,还是个没有及笄的小丫头。 尽管像徐老爷,程老爷对薛蕙的身份并不甚在意,但仍有很多人会把薛蕙的性别当做攻讦的理由,将她拒之门外。 正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郑仪贤诚心诚意地鼓励她多种菌子,常玉树也能几次邀请她来合作,藏锋认她为表妹,还在生意上帮助她。 但也有些眼界短浅之人,打心眼里瞧不起女子,不屑跟女子共事 。 这是薛蕙面临的很大问题。 除此之外,薛蕙还得罪了油千鼎。 现在油千鼎只怕已经把自己交好的商人游说了一个遍。 薛蕙要进商会,就有些困难了。 薛蕙早已有了心里准备,她笑了笑说,“这个我知道,就算知道希望不大,还是要试一试,万一呢?” 薛蕙一直坚信,这世上的许多事,只要想对办法,朝着那个方向使劲,总会办到的。 再者,她可没忘记,她进商会的根本目的是为了报复油千鼎。 油千鼎阻拦她进商会,无非是害怕她跟商会中的其他商人交好,合作外销,与他争抢外地市场跟渠道,把他的生意挤得没有立足之地。 进商会只是一种报复的方式罢了,就算不进,也没什么。 徐老爷听薛蕙这么说,哈哈一笑,“好,既然薛姑娘这么说,那我明日便通知商会各会员,约定好时间进行统一投票,到时候一定提前知会薛姑娘。” 商会的会员要集齐不容易,有些人在外地做生意顺便过年,还没回来,有些人刚过了年就又去外地做生意。 就算人来不了,也要知会到才行。 薛蕙点头,“好,多谢徐老爷了。” …… 就在薛蕙跟 徐老爷议事的时候,内院的正院儿,有人跟徐夫人通报,“夫人,前院的客人已经到了,正在跟老爷在前厅说话。” 徐夫人应了一声,抬手打发人去,“你去前面问一下,客人是否要留下用午餐,可需要提前备着?” “是。”那下人得了吩咐,应声离开。 一旁的徐媛媛好奇道,“娘,前院来的什么客人啊?” 徐夫人随口说,“薛蕙,我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就是那个种菌子跟青菜的。” 徐媛媛瞪大眼睛,眼底闪过一丝不悦,“她?她怎么会上门?” 徐夫人抬眼看了一眼徐媛媛,“她上门,自然是跟你爹有共事要谈。怎么?你认识她?” “不……不认识。”徐媛媛垂下眼眸,眼珠子一转,上前挽住徐夫人的手臂,“娘,我之前听恒之提起过这个薛蕙,就是对这个她很好奇,才这么惊讶,我去前院看看,她到底什么样儿?” “哎?要不等他们说完话,让你爹带她过来?” 徐媛媛连忙摆手,“不用不用,这样说不定会给薛姑娘带来困扰,还是我去前院看看吧。” 徐夫人无奈笑道,“去吧,去吧。” 徐媛媛笑着应声,跟徐夫人撒了个娇。 第三百二十章 她到底有什么本事? 待一出了房门,她脸上的笑容唰地的消失不见,比变脸都快,只余下铁青的脸色,眼底一片寒意。 这个薛蕙,胆子还真是大,油叔叔设计阻止她进商会,让她侥幸逃过一劫。 她老老实实地也就算了,没想到竟然还上了徐家的门。 薛蕙会怀疑到她身上吗? 这个念头在徐媛媛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即她便否决。 肯定不会。 薛蕙这次来找她爹,肯定是为了进商会之事。 徐媛媛到的时候,正巧听到徐老爷的话:“好,既然薛姑娘这么说,那我明日便通知商会各会员,约定好时间进行统一投票,到时候一定提前知会薛姑娘。” 徐媛媛面露不悦之色。 以前她想要什么,只要跟爹爹撒撒娇,爹爹一定会同意! 她不愿意薛蕙进商会,明明跟爹爹撒娇了那么多次,爹爹却还是答应了! 她倒要看看,这个薛蕙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让爹爹都不顾她的意愿了! 徐媛媛心底攒着怒气,正要推门而入,房门却先一步从里面打开。 入眼的,是一个衣着朴素的女子,穿着一身墨绿色袄子,明明是非常老气的颜色,衬着女子的小圆脸,却有种说不出的沉稳之感。 徐媛媛愣住 了。 在徐媛媛的想象中,薛蕙作为一个乡下又种蘑菇又种菜的女子,应当是又黑又瘦,又糙又挫。 乍一看到眼前女子的时候,徐媛媛有些怀疑了,眼前的女子是不是薛蕙? 薛蕙正要离开,一开门就见门口站着一位年轻女子,容貌昳丽,穿着嫩黄色的锦绣长裙,带着精致的头面,面容跟头发都是精心打扮过的。 薛蕙挑了挑眉,“这位,想必就是徐老爷的千金了?” “媛媛?薛姑娘,这位是我女儿媛媛。” 徐老爷立刻走上前。 他知道徐媛媛不喜薛蕙,生怕徐媛媛做出什么任性的事儿。 徐媛媛回过神,眼睛仍旧钉在薛蕙身上,“你是薛蕙?” 难怪那么多人对她赞赏有加呢。 一个乡下的村妇,长了这么一张脸,活脱脱一朵村里的小野花,可不得是勾起了男人的怜惜之情? 薛蕙挑眉,正要回答,徐老爷立刻清了清嗓子,斥道,“媛媛,你怎么跟薛姑娘说话的?” 徐媛媛不屑地瞥了薛蕙一眼,嘟囔着,“我怎么了?我说话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徐老爷对徐媛媛有些头疼,歉意地朝着薛蕙笑了笑,板着脸问,“你说你说话怎么了?有你这样 上来对客人不敬的?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听说你有客人,就想来见见……” “爹的客人,你来凑什么热闹,快回去。” “爹……”徐媛媛委屈地瘪了嘴。 她没想到徐老爷一点儿面子也不给她,不止答应让薛蕙进商会也就罢了,还直接撵她走! 这个薛蕙到底有什么本事,连她爹都被她迷的五迷三道,连闺女都不认了! “快回去。”徐老爷沉下脸。 徐媛媛见徐老爷为了一个薛蕙对她冷脸,心里委屈地不得了,对薛蕙的厌恶更甚,“哼,回去就回去!谁稀罕!” 说完,她不忿地瞪了薛蕙一眼,甩甩袖子,大步离开。 凭白被瞪了一眼的薛蕙:“……?” 徐老爷笑着解释,“薛姑娘,让你见笑了,媛媛这丫头,都被我惯坏了,你不要往心里去。” 薛蕙笑了笑说,“哪里哪里,令千金率真可爱,肯定会有很多人喜欢。” 不过这个喜欢的人不包括薛蕙。 见徐媛媛的第一面,薛蕙就莫名想到了孙春媛。 送走了薛蕙,徐老爷就回到后院。 果不其然,徐媛媛正在跟徐夫人哭诉。 只听徐媛媛委屈道,“……我不过就问了那个女子她是谁,我爹就上来凶 我,还非要把我赶回来。娘……这个薛蕙就那么好吗?恒之赞赏,连爹也护着她,那个架势,要说爹要把她娶回来当小娘我都信!” 徐夫人眼皮子跳了跳,“媛媛,你不要瞎说。” 徐媛媛偏要往下说,“娘,我说的是真的!爹以前从来不凶我,谁知道在这个薛蕙面前,对我凶神恶煞,你是没见到那场面,我看啊,爹已经被迷的晕头转向了。” “这应该不可能吧……”徐夫人的底气也有些不足。 徐老爷作为一个商人,不说沉浸女色,但对旁人送来的,是来者不拒。 因此后院里姨娘许多。 徐媛媛也有好几个庶妹,但她自持身份,不爱跟那些庶女来往。 不过徐老爷这么些年,对徐夫人这个妻子还算敬重,徐府后院也没有发生过妾室踩到主母头上的事。 但徐老爷年纪越来越大,谁知道会不会干出什么糊涂事儿? “娘!你不信女儿说的话是吗?难道非得等薛蕙进门踩到咱们娘俩头上,你才相信吗?” 徐夫人默了默。 忽听外面传来一声大喝,“徐媛媛!” 徐老爷走进来,气得脸色通红,“你在胡说什么?看来是我对你太过溺爱,现在你连你爹都敢胡乱编 排了?!” 徐媛媛躲到徐夫人身后,“娘,你看爹,他竟然为了一个种地的跟我发脾气!从小到大爹都没有凶过我,现在竟然为了这么一个女人凶我,还说我是在胡乱编排?” 被徐媛媛喊的,徐夫人也有些将信将疑,看了徐老爷好几眼。 “胡言乱语!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因为恒之夸了薛蕙两句心里不乐意!你最好把你这种想法收起来!那是我的客人,你对客人不敬,我要是纵着你,传出去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你别忘了林家是最看重德行和名声的人家,你要是还想嫁给恒之,就给我老实一些!” 徐夫人猛然间想起这事,转身对徐媛媛说,“媛媛,你爹说的对。你马上就要做林家的媳妇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可千万别出岔子。你爹是为了你好。” 徐媛媛耷拉着脸,瘪着嘴,轻哼一声,“爹明知道我不喜欢薛蕙,要是为我好,就不应该让那个薛蕙进来,就不应该让薛蕙进商会!” 看徐老爷板着脸,徐媛媛摇摇徐夫人的胳膊,“娘,你是不知道,恒之是怎么夸薛蕙的,要是薛蕙进了商会,经常来徐府,把恒之勾走怎么办?你没见她长得那一副狐狸精的样儿……” 第三百二十一章 都是被你惯得! 徐夫人看向徐老爷,“老爷,你要不就应了媛媛这一次吧,左不过这薛蕙是个乡下种地的,就算种出来菌子种出来青菜,也是个乡下的泥腿子,让她进商会肯定也没什么用。” 徐夫人没有儿子,对这个唯一的女儿非常疼爱,不允许她受半点委屈。 徐媛媛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她就知道娘一定能会帮她说话。 “她这个样儿,都是被你惯得!”徐老爷无奈道,“你这样娇惯着她,我看等到了林家怎么办!” 徐媛媛用甜腻腻地声音撒着娇,“爹……” “老爷……”徐夫人也看着徐媛媛。 看着妻女两个灼灼的目光,徐老爷只得无奈叹了口气,“你们且放心好了。薛蕙进不了商会的。” 徐媛媛双眼一亮,“真的?” “这薛蕙也不是个简单的人,她找上门,我必须要给她几分面子,虽说答应了让她进商会,但你们别忘了,进商会还要半数以上的会员同意才行,其他人不会同意的。” 总得来说,就是徐老爷自己不能当这个恶人,恶人得由别人来当。 徐媛媛眼珠子一转,明白了什么。 …… 薛蕙后山的菇房已经建到第十个。 八.九十菇房的菌 子,薛蕙打算的是运到离府城不远的郡县比如大里,楚熊这两地去卖。 剩下的菇房,薛蕙已经在琢磨着,重一些金针菇,杏鲍菇,还有毛头鬼伞等等。 大棚也建到了第十个,从山下望过去,一排排大棚整齐的立着,看上去非常的壮观。 年前把青菜卖出去,大赚了一笔,再加上菌子跟带货赚的钱,薛蕙现在手里足足有一万两千多两。 并且菌子跟带货还能有持续的收入,建菇房跟大棚,菌种菜种人工的金钱对于薛蕙来说已经是比较小的一部分花费。 薛蕙眼下还在想着,那么多钱,存着也是存着,自己要再做些什么生意好呢。 在小地方,做花里胡哨的生意不太能够行得通。 薛蕙还是打算从衣食住行方面下手。 穿衣方面,倒是有的生意做。 现如今的布料全部都是手工织造,且分为不同的等级。 最高等级的是锦,有蜀锦,云锦,宋锦之分,原材料为蚕丝,采用重组织以多色丝线织成的绚丽多彩的布料,一匹的价格就要几百两,甚至珍贵一些的千两都有。 第二等是绫,原材料也是蚕丝,只是织造的方式与锦不同,采用的是斜纹组织,望之如 冰凌之理,质地轻薄。 剩下的绸和缎,都是由丝麻或者细麻为原材料,采用不同的织造方式制成。 现在百姓们穿的,大多都是最低等级的麻布或者粗布。 麻布是由粗麻织成,粗布是由棉丝织成。 而现在的染料,多半都是从植物跟矿物中,经过手工的研磨,熬煮,水飞等方法制成,工序困难,因此价格昂贵。 百姓们穿的布料,要么是没染过色的,要不就是深色的颜色。 而现代的布料,多半都是通过化学手段以及机器制成,人工成本降低,价格便宜,染色剂基本也都是化学染料,颜色各异。 纯手工的布料及染色固然珍贵天然,但通过化学手段制成的布料及染色也没有那么差,现代人都在用,只要对人的身体没有危害。 主要是价格便宜,面向普通百姓的市场,定然很受欢迎。 薛蕙想,如果她做这类生意,就必须从淘宝上买布料,自己加工成床单,成衣。 这个想法,应当是可行的,薛蕙在自己的小本本上记下来。 关于食的方面,薛蕙想到两个方向。 方向一。 就是自己也开个酒楼,经营菜品。 或者一个小食肆,专门卖一些这时候没 有的小食,比如炸鸡,奶茶,又或者章鱼小丸子,蛋挞…… 薛蕙倾向于后者。 前者自己肯定要招募厨师,弄些百姓喜欢吃的寻常菜色,那些顶级的厨子大多都在常家酒楼,或者各家各府里面,薛蕙要找到拔尖的,比较困难。 若说原材料,也不是独一无二,自己虽然种了青菜,西红柿,但总会要往外销售的,除非只种给自家酒楼,那多亏啊。 后者就不一样了。 后者她能做出独一无二的吃食,走精品路线,每天再放一些鸡枞在店里,肯定会很受欢迎。 薛蕙也在自己小本本上记下来。 另一个方向呢,就是从根本上来解决食物的问题。 徐家是做粮食生意的。 她也可以做呀。 淘宝上那些米,面,麦等,比这时候便宜多了! 虽然,淘宝上的东西不能转卖,但她买回来可以加工一下再出手,应当是没有问题的。 薛蕙在小本本上记下来。 住的方面,淘宝上的青砖确实挺便宜。 不过,不能转卖,要加工起来也困难,除非薛蕙开个窑厂。 于是会,薛蕙把住的这一方面给否决了。 行这一方面,包括两个方向,一是出行的工具,板车,马车, 毛驴等,而是出行的路。 俗话说,要想富先修路。 去小平岭的路上有些山路着实不好走。 薛蕙记得,那些富绅挣钱了,首先就是给自己村里修路。 薛蕙想了想,她要不给村里修条路吧。 也不需要多长,就修小平岭到鸡笼镇这一段路程的路,让大家出行简单一些。 薛蕙敲下锤子,就这么定了。 话说回来,薛蕙已经确定,自己在淘宝上买的东西,送给别人是没有问题的。 她送了好些吃的给柏崖,换来的是柏崖在小平岭多留些日子。 但,淘宝怎么判定这个买卖的过程呢? 如果她在淘宝上买了东西,“送”给别人,别人非常开心,“送”了些银子给她,淘宝会判定为买卖,把自己弄晕过去吗? 【AI24527为您服务:会。请宿主不要试图钻系统的漏洞,否则将会受到更严厉的处罚。】 脑海中突然响起一道久违的机械音,把薛蕙吓了一跳。 行吧。 这系统还挺灵光的。 薛蕙在系统里翻了翻,她现在身上的银子够多,淘宝内大部分商品都已经是解锁的状态。 她想了想,心里又有了一个问题。 如果是交换,以物易物的形式呢? 第三百二十二章 不要总想着钻系统的漏洞 比如,她在瑞鹤楼买了一批布料,不用银子付钱,而是用在淘宝上买的大米付钱。 淘宝上的大米便宜,用比较少的钱就能买下很多大米,再以本地的市价抵布料的价格,那么她就会少花很多钱。 这个问题出来以后,薛蕙以为系统很快就会回答,谁知等了半响也没有系统的声音。 “喂?” “24527?” “这样行不行啊?” 半响之后,脑海里传来的系统的声音。 【AI24527为您服务:不行,若宿主做出类似的行为,依旧会遭到惩罚。】 “哦。” 薛蕙嘟着嘴应了一声,又想到一种情况。 如果她把商品送给了甲,跟甲没有财产关系的乙出于某种原因,给了她银子呢? 这种是否算作买卖交易呢? 24527又沉默了。 薛蕙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脑海里的小人手里不知道怎么多出来一根狗尾巴草,在淘宝左上角的天猫标志上挠来挠去。 天猫气得缩了缩脚后跟。 “24527,说话呀?”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认允许了哦?” 这一次,系统沉默的时间格外的久。 薛蕙心里越发的得意,“24527,你快说话呀,无论行不行,你都要说句话 呀。” 【AI24527为您服务:……请宿主做一个安分守己的公民,不要总想着钻系统的漏洞。】 “这么说是可以喽。” 【AI24527为您服务:咳……本系统程序尚不完善……】 “我懂,我懂。”薛蕙双眼一亮,嘿嘿笑了起来。 系统的判定需要一个完整的交易关系,无论是买卖还是以物易物,这都是交易过程。 但薛蕙方才那种情况就不一样了。 薛蕙跟甲之间,只是把物品交给甲,甲并未付钱,就构不成交易关系。 薛蕙跟乙之间,乙给了薛蕙钱,薛蕙没有给乙物品,这也构不成交易关系。 所以薛蕙把淘宝商品送人,这点是构不成交易关系的。 “那个,这个对甲和乙的身份应该有一定要求吧?”薛蕙问。 把物品卖给儿子,找爹要钱,这种情况,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 如果行得通,那就太好了。 【AI24527为您服务:……无可奉告。】 “你不说我也能猜出来,这个甲和乙之间不能有财产继承关系。” 什么是财产继承关系,配偶,子女,父母,兄弟姐妹,祖父母,外祖父母,这类在法律上可以继承遗产的关系。 在甲乙之间有财产继承关系,两 人的钱财就是有可能互通的,哪怕他们两个老死不相往来也不行。 如果甲乙是叔侄,关系亲近,财产不分你我,但法律上没有继承关系,薛蕙说的那种情况就可以实施。 总之,系统是现代的系统,规定也是现代的法律。 它只能按照程序设定好的来执行。 【AI24527为您服务:……知道还问。】 “哈哈哈哈!” 明明是系统声音,薛蕙却听出了一种怨念之感。 在初八初九的时候,百姓们的旧俗是到庙里烧香拜佛祈愿。 年味还没过去,每当这个时候,一些寺庙门口就会非常热闹,摆摊的吆喝着,杂耍的敲着锣,还有算命的摇着铃铛,繁华声不绝于耳。 谢锦婷想去庙里玩。 薛蕙来到这里,怎么能不感受一下当地的风俗呢? 于是两人拍板决定,要去寺庙玩一天。 谢锦婷还想叫上谢招娣跟谢荷花,鉴于初九那天,尹强的家人会来下聘,薛蕙跟谢锦婷定下,初八,也就是明天,去寺庙里玩。 谢锦婷去找谢招娣,薛蕙去找谢荷花,提前说一声。 不出所料,齐氏见薛蕙主动叫谢荷花出去玩,直接一口答应,还嘱咐谢荷花,好好跟薛蕙搞好关系。 县城的包子铺已经开业 ,初八这天,吴氏跟谢秉恩一早就准备好了食材。 “蕙娘,真不用等你们?”吴氏说。 她这不是想着,稍微去的晚一些,把薛蕙四个人捎进城里。 薛蕙说,“不用,娘,爹,你们就先走吧,我们四个人呢。” 马车肯定装不下了。 吴氏嘱咐道,“那我们就先走了,你们四个小姑娘,到了那里,一定要小心一些。” “我知道,娘。” “穿的厚一些,被冻着了。” 过了年,天气没有变暖,反倒是有些转凉,比年前更冷了。 吴氏跟谢秉恩先走了。 薛蕙跟谢锦婷收拾好之后,分头去叫谢招娣跟谢荷花。 谢荷花一早就准备好了,见薛蕙来叫她,跟齐氏说了一声,便跟着薛蕙出来。 “嫂子,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薛蕙解释说,“咱们现在去族长家里一趟,我有事儿要找永康。” 她其实是想趁着今天去县城,到县衙一趟,问一问修路的事宜。 县衙内有办事的六房,跟朝廷六部相对应,其中工房就负责县城道路,桥梁,水坝等设施修建。 薛蕙既然是要做好事,当然要让官府知道。 好事她做,名她也要,一向如此。 薛蕙主要负责出钱买材料,剩下的事情,薛蕙是打算交 给谢永康来负责。 到了族长家里,谢族长一大清早,正在院子里喂鸟。 这鸟是之前在后山里捉到的,蓝色的羽毛,非常漂亮。 “大爷爷,早啊,吃饭了吗?” 听到声音,谢族长捋了捋胡子,“蕙娘跟荷花啊,我还没吃呢,你们这么早来,吃了吗?要不在这里吃点儿?” 谢忠仁媳妇从厨房里探出一个头来,“蕙娘,荷花,早饭马上就好了,你们留下吃点吧。” 薛蕙赶紧说,“大爷爷,大伯嬢,我已经吃过了,我来找永康的,他人呢?” 谢忠仁媳妇顿了顿,“这臭小子,还在睡懒觉呢,不到早饭的时候他就不知道起!我这就去叫他起来!” 说完,她风风火火地去了东厢。 薛蕙忍俊不禁。 “你找这小子啥事?”谢族长疑惑。 薛蕙说,“大爷爷,我打算出钱修条路,就修咱们村里到镇上这段路,让永康跟官府的人对接一下。” “修路?”谢族长双眼一亮,面上涌出一丝喜色,“好好好,蕙娘,你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修路好,修路好啊。 修路不仅造福的是全村的百姓,还能让谢家在村里威望更甚一步。 现在呀,村里有什么事,卫里正都会来找谢族长商量商量。 第三百二十三章 一顿不吃饿不死 薛蕙抿唇一笑,“大爷爷过奖了。” 谢永康没想到薛蕙会在这时候来找他,匆忙穿好了衣服,脸部不顾得洗,飞奔出去,“小堂婶,你找我有什么事?是不是要摘菌子了?” 天气乍然一冷,这几天菌子的长势有些慢,伞盖太小,薛蕙把摘菌子的时间往后拖了一天。 这一次就是中间隔三天,明天九号是菌子采摘时间,谢永康这两天正在家休息。 谢族长笑骂道,“你看看你,跟个懒猪似的,怎么就不能跟你小堂婶学学。蕙娘跟你一般大,都知道要给咱们村修路了。” 谢永康冲着谢族长讪笑,听到后面的话惊讶道,“修路?小堂婶,你真要修路?要花好多钱的。” “没事,就修咱们村到镇上这么一段。”薛蕙说,“跑商的事你先放放,我想把修路的事交给你,你今天有空吗?跟我去一趟县里。” “有!有有有!”谢永康立刻应道,“你等我吃完饭……” “还吃什么饭?!没见你小堂婶早就吃完饭在这里等着你吗?别吃饭了,让你奶奶给你拿个馒头。”谢族长说。 谢永康:“……行,我这就让奶奶给我拿个馒头。” “没事没事,”薛蕙摆手,“你去 吃饭就行,我等一会儿没什么的。” “哎,他一个年轻小伙子,一顿饭不吃,饿不死。” 谢族长大义凛然地说。 谢永康:“……” 谢永康啃着馒头,跟着薛蕙出了家门。 三人一起前往三房。 拐过胡同弯,薛蕙瞧见三房门口站了三个人。 一个是谢锦婷,一个是谢招娣,另一个,薛蕙定睛一瞧,是尹强。 谢锦婷瞧见薛蕙,往这边小跑了两步,“大嫂,我去叫招娣姐的时候正好遇上尹姐夫,尹姐夫也要跟我们去县里。” 尹强上前两步,脸上带着明媚地笑容,“大嫂,你不会不欢迎我吧?” “怎么会?你跟招娣多培养一下感情,也好。” 薛蕙笑着回答,心里却是在暗自吐槽,这话似乎有些茶茶的。 谢永康见谢锦婷跟谢招娣都跟着去,呼吸不由得一滞。 果然,只见谢锦婷仰着脸问他,“谢永康,你怎么不打招呼啊?” “呵……呵呵呵……”谢永康僵硬地干笑两声,硬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小姑好。” 没错,谢永康是他这一辈里最长的,但在那么多同龄人里面,辈分是最免的,见了人家不是叫叔就是叫姑。 虽然,年轻的时候同龄人大多 不论辈分,但还是免不了被人开玩笑。 谢锦婷咧嘴一笑,“大侄子,不用客气。” 谢永康额上一头黑线。 薛蕙顿了顿,见谢招娣站在尹强身边,没有说话的意思,提醒道,“招娣,永康不认识尹强,你介绍一下。” 谢招娣听到薛蕙的声音,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尹强的身份应该由她来介绍,忙说,“永……永康,这是尹强,我……我的未婚夫。尹强,这是大爷爷的曾孙,谢永康。” 谢永康看了尹强一眼,轻轻点了下头。 他跟谢老爷子这一房关系本就有些远了,平时基本没跟谢招娣打过交道,不怎么熟悉。 “走吧,上马车吧。”薛蕙说。 马车是借狗蛋他们的。 “好,我坐里面。”谢锦婷先爬上马车。 尹强眼底闪过一丝深意,在谢招娣耳边低声说,“他不应该也叫你小姑,叫我姑父吗?为什么不叫呢?” 谢招娣袖中的拳头握紧了一些,默默看了身边的尹强一眼,垂下了头,没注意到尹强正在盯着薛蕙的背影。 尹强很快收回视线,看着谢招娣的脑袋,温柔地说,“招娣,我很好奇?为什么呀?你是不是哪里得罪他了?” 谢招娣咬了咬下唇,轻轻 摇头,“没……” “那是为什么?” “我……我好没用。”谢招娣看了眼正在牵马的谢永康,小声叹气。 她很羡慕谢锦婷开朗的性格,跟谁都能说上两句话。 谢永康是族长的曾孙,将来肯定也是谢家未来的族长,谢锦婷却可以让谢永康叫她小姑。 谢秉严也不是个爱说话的,跟谢永康也不熟,只是见了面点个头的关系。 等到谢永康当族长的时候,两房的长辈估计都已经过世,关系会越来越淡,就跟现在谢家关系稍远一些的族人一样,慢慢的边缘化。 当然,这不是谢招娣在意的主要因素。 她在意的是,自己没用,不受重视,连带尹强也被人忽略,连该有的称呼都得不到。 她跟尹强算是长辈,她介绍尹强,谢永康也就点点头,连姑父都不叫。 但他叫薛蕙小堂婶却非常的熟练,叫谢锦婷小姑的时候也明明可以喊她,结果却跟没看到似的。 尹强笑了笑,“你确实挺没用的……” 谢招娣脸色一白,心里越发的羞愧内疚。 尹强这么好,但自己却让失了颜面。 她配不上尹强。 随即,尹强话锋一转,“不过,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谢招娣一顿,抬 起眼眸,正巧跟尹强四目相对,脸蛋红了红,心底涌出丝丝地甜蜜。 遇见尹强,真是她前半生不幸的人生中最幸福的事。 尹强笑道,“刚才是不是在为我担心?” 谢招娣害羞地摇摇头。 “叫美人替我担心了,我有罪。你很喜欢我?是不是?” 谢招娣低着头,不好意思说出口。 尹强做出一副失望的样子,“你不喜欢我啊?那我先走了?跟我娘说明天不用来了。我不会娶一个不喜欢我的女子为妻的。” 谢招娣脸色白了白,见尹强想走,赶紧拉住尹强的手,小声说,“我没有……” “你没有什么?” “……我没有不喜欢你……”谢招娣脸红的滴血,蚊子哼哼道。 “这才乖。”尹强揉揉谢招娣的脑袋。 谢锦婷从窗子里露出一个投来,揶揄地笑着,“招娣姐,上车了。” 谢招娣反应过来,旁人都已经上了马车,只有她跟尹强还在打情骂俏。 刚才她挽留尹强那样子,别人肯定都看到了。 她脸色爆红,谁也不敢看,匆忙上了马车。 谁知上马车的时候踩到了自己的裙子。 尹强在后面扶了她一把,温柔地说,“招娣,瞧你,还跟小孩子似的,小心点。” 第三百二十四章 紧张又不紧张 谢锦婷看着窗外,脸上带着姨母笑,对薛蕙悄声说,“大嫂,姐夫对招娣姐好好啊。” 薛蕙顺着往外看了一眼,“嗯”了一声。 她直觉尹强这人怪怪的,但看着他对招娣温柔体贴,又说不上哪里怪。 上一次谢招娣问她的意见,她让谢招娣在定下之前再跟尹强相处几日,了解一下,看来谢招娣是对尹强非常满意了。 谢招娣上了马车,坐在车厢的外缘,跟谢荷花相对。 尹强顺势坐在马车的车辕上,跟谢永康并肩。 他掀起帘子往里面看,笑眯眯地对薛蕙说,“我就不进去坐了,大嫂,拜托你照顾一下招娣。” 谢招娣红着脸,不好意思地看了眼薛蕙。 尹强也真是,还专门叮嘱大嫂照顾她,她在马车里能出什么事? 羞死人了。 薛蕙淡笑着应道,“你就放心吧,我肯定会照顾好招娣。” “多谢大嫂了。” 尹强笑着,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合上了帘子。 谢锦婷看了眼合上的帘子,暧昧地看着谢招娣嘿嘿一笑,小声说,“招娣姐,姐夫对你真好啊。” “婷婷。”谢招娣面上含羞带笑,嗔了谢锦婷一眼。 “招娣姐,你明天就要定 亲了,紧不紧张啊?”谢荷花小声问。 她过了年也十三岁了,待谢招娣定亲出嫁之后,下一个就是她了。 谢招娣点点头,又摇摇头。 “那到底是紧张还是不紧张啊?” 被三人围观着,谢招娣的脸非常红,双手搭在膝盖上,紧紧攥起来,小声说,“儿媳妇见公婆,当然紧张,但是……” “但是啥?”谢锦婷问。 “但是,尹强说他娘很和善,很喜欢我才定下的,他也会一直陪着我,我就不紧张了。” “说的也是,要是不喜欢招娣姐你,又怎么会同意跟你定亲呢。”谢锦婷说,“招娣姐,明天我就等着吃你的喜糖了。” 谢招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对了,大嫂,我还没问你,永康哥为什么要跟我们一起去县城啊?”谢锦婷好奇地问。 小时候还不太明白辈分的时候,她见了谢永康都是叫哥,后来才知道谢永康应该叫她小姑。 “我让他一起的,我有事要先去县衙一趟,你们先去庙里玩,到时候我去找你们。”薛蕙嘱咐,“你们到了庙里,一定要小心,手拉着手,千万不要走散了。” 他们要去的寺庙在是县城里城西的城隍庙,也 是宜春县百姓常拜的庙。 谢锦婷点点头。 尹强发现这不是去城隍庙的路,倒也没有吭声。 直到谢永康驾着马车在县衙门口停下,挑开帘子,薛蕙从里面下来。 尹强也从车辕上下来,笑问,“大嫂,你来县衙有事?” 薛蕙点了点头,“嗯。你们就先去城隍庙吧,到时候我去寻你们。尹强,你仔细看好她们三个姑娘。” “这多麻烦,我们还是在这里等着你。一起去城隍庙多好?”尹强说。 见薛蕙想要再说些什么,尹强掀起帘子问里面的三个姑娘,“你们是想在这里等着大嫂,还是先去城隍庙?” 谢锦婷三人互相对视一眼,都没开口。 谢锦婷先说,“等着大嫂一起吧。” 谢招娣跟谢荷花也说,“等大嫂吧。” 尹强脸上扬起舒朗的笑,“大嫂,你看……” 薛蕙无奈,说,“那你们在外面等一会儿,我尽量早些出来。” “嗯。大嫂快去吧。” 薛蕙带着谢永康进了县衙。 门口的衙役不是三六,却也是个跟薛蕙比较熟悉的。 他见薛蕙两手空空地过来,笑着打趣,“呀,薛姑娘不是来送菌子的呀?我还以为今天又有口福了呢 !” 薛蕙哈哈一笑,“明天会有人来送菌子,今儿是有正事。我想给村里修条路,就修鸡笼镇到小平岭这段路,你带我去见见你们工房的主事。” 衙役一听,笑着夸奖道,“薛姑娘真是个大善人,发达了不往造福乡里。行,我带你去工房。” 六房的头儿叫经承。 工房的经承现在正在为了银子跟户房的经承扯皮。 听到有人来见他,他便摆摆手说,“你让她在外面等一等。” 衙役在工房经承耳边说,“来的是薛蕙薛姑娘。” 工房经承闻言一挑眉。 他自然知道,薛蕙薛姑娘是县尊大人跟前的红人。 不只是因为薛蕙时常给县尊大人送菌子。 听说这薛姑娘在后山搞种植,请了许多村民上山做工,每天的工钱也不少。 在种出菌子青菜的同时,又能改善百姓们的生活。 要是薛蕙没这个意思,大可以去买些奴隶,任意驱使,容易管教,不比邻居村民强? 村民们手里有银子里,虽然会把大部分存起来,但总会舍得拿出来一些买东西,从而促进鸡笼镇的经济发展。 现在鸡笼镇上的商户都开心呢,为啥呀,因为很多小平岭跟薛家村的村 民们挣了钱,过年买年货买的也比往年多。 还有那来往的经常来来往往运送菌子的车队,有时冷了饿了会在鸡笼镇茶馆饭馆上歇脚,有时见着稀罕了玩意儿也会买了带到县城。 因着薛蕙的后山,鸡笼镇这个偏僻小镇慢慢地呈现在人们的眼前。 往常少有外人的小镇,现在人流变多了。 这是小镇经济发展的前兆。 像那些边关的城镇,本也是荒无人烟,后来边境通商,人来人往,才慢慢变得繁华。 总之,县尊大人挺喜欢薛姑娘这人的。 工房经承也不再跟户房经承扯皮,赶紧出去见薛蕙。 跟薛姑娘搞好关系,说不定薛姑娘能直接帮他在县尊大人哪儿说话,哪儿还用得着跟户房求爷爷告奶奶? 工房经承对薛蕙也有所耳闻,并未惊讶于她的年龄,见到薛蕙之后非常客气地请薛蕙坐下,“在下姓夏,薛姑娘叫我夏经承就行。不知薛姑娘此来是有何事啊?” 薛蕙说,“夏经承,是这样,我想在鸡笼镇跟小平岭中间修路,修路就得找工匠,但我又不知道往哪里找,找来的工匠好不好,思来想去,便想到了县衙工房,不知您这里可有能用的工匠?” 第三百二十五章 动工 找工匠是目的之一,顺便借此把自己要修路的事透露给县衙。 工房负责县衙的建筑水利设施,肯定有些常用的工匠。 县衙养不起太多人,这些工匠不属于县衙,但常跟县衙合作,总是会靠谱一些。 “有,薛姑娘是找对人了,现在天冷,动工的地方少,我这儿到还真有几个闲下来的工匠,既然你需要,那我就介绍给你。” “有劳夏经承了。” “薛姑娘是造福于民,我理当相助。” 夏经承叫了个书吏过来,很快取来一张纸,交给薛蕙,“这上头是几位工匠的名字和住处,薛姑娘只要报上我的名字,他们自然会明白怎么回事。” 薛蕙接过来,“多谢夏经承了。” 夏经承笑了笑,“不客气,对了,除了工匠之外,还有一些材料的供应,薛姑娘可有地方卖?要是没有,我可以给你介绍个人。” “真的?那太好了。”薛蕙没有拒绝。 她本是打算在淘宝上购买材料的,但随机一想,这能跟县衙合作供应建筑材料的商人,定然也是个大商,都是人脉,不要白不要,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得着呢。 于是乎,夏经承又给了薛蕙一张纸。 夏经承这么殷勤,薛蕙轻而易 举地看出来,他这是有事找她帮忙。 “我进来的时候,见夏经承眉头不展,可是遇见了什么难事?” 夏经承见薛蕙上道,眉头舒展,“是有些难事,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县衙有一懂天文的师爷,夜观星象,说是未来几天,会有大雪。县尊大人怕有雪灾,着工房在城门口修建临时房舍,就是户房那个老鬼头,铁公鸡一毛不拔,进度缓慢。哎。” “既然如此,夏经承为何不禀明县尊大人?” “这……只怕不太好……” 薛蕙看着夏经承犹豫的面色,明白了什么。 这种事郑仪贤吩咐下来,一房办事,一房出钱,正好。 夏经承一状告到郑仪贤那里,固然能拿到银子,却也会让郑仪贤对他的能力表示怀疑。 这点儿事都要县太爷出面,那他这个工房经承是干什么吃的? 薛蕙明了,淡淡一笑,“正好,我要去拜访县尊大人一趟,不如就帮夏经承提一嘴吧。” “哎!多谢薛姑娘,麻烦薛姑娘了!” 见薛蕙主动提出来,夏经承当即喜笑颜开,心底暗忖,难怪这薛蕙会得县尊大人看重。 她是个农民不假,却把种地这一行干出了精髓,又因为她这出身,善良质朴,有 钱了不忘帮一把周围的百姓。 除此之外,人也够聪明。 从工房出来,薛蕙仰头看了看天。 空气中水汽很大,天色倒不算阴沉,只是能感觉到天空上厚厚的云层,重重的压下来,就跟在头顶儿似的。 郑仪贤刚从公堂下来,就听到薛蕙来了,不过不是来见他的,而是来找工房,说是要给村里修路。 郑仪贤暗自点点头。 他果然没看错人。 喝了两口茶,郑仪贤跟师爷谈起了刚刚审理的案子。 外面有人来通报,说是薛蕙求见。 郑仪贤说,“让她进来。” 见到薛蕙,郑仪贤便过问了修路的事,薛蕙简单答了两句,也没有直接提夏经承的事,而是问,“大人,我经过城门的时候,发现城门边上有人在修建房舍,且有县衙的衙役盯着,是要建什么吗?那我这时候要工匠,会不会耽搁你们的正事?” 郑仪贤说,“城门口的房舍啊?那是我吩咐下去。听说过几日会有大雪,提前修建房舍,以防万一。” “大雪?” 郑仪贤认真地点头,“对。我这里有个师爷,会看天象,往年要大旱,或者是大雨,他大多都能看出一二,他说过几日会有大雪,说不定会持续上几天, 极有可能是真的。” “真的?幸亏我来了一趟,得知了这个消息,要是没有点准备,说不定菇房大棚里的菌子跟青菜都要遭殃了。”薛蕙笑着说。 “既然知道了,还是要提前做好准备。” “大人这里也是。也不知道大雪什么时候来,我看那房舍还差很多,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薛蕙状似无意地感叹着。 她这么一说,郑仪贤立刻严肃起来,“这可不是小事,我这就派人过去催一催。” 薛蕙点头,“那我就不不打扰大人了。” 从正厅出来,薛蕙边往外走,边把手里的一张纸交给谢永康,正是那张写着工匠们名字跟住处的纸。 “永康,修路这件事交给你去做,你去联系这些工匠,让他们找个时间先做勘测,报上材料的数量,我想办法准备。能在大雪前测完就测完,测不完也没什么,不必急于一时。” “好,小堂婶,我一定好好办。”谢永康接过来那张纸,有些激动。 先前他只是跟着跑商,但这次可是修路。 跑商跟修路,一个挣钱,一个花钱,但含义可差远了。 按照传统的观念,经商是有些不正经的,有些人宁愿去种地也不愿意经商。 但修路可是 利国利民的大好事,要是做成这个,也能在自己的经历上添上重彩的一笔。 “这件事你一定要全程跟进,包括后面真正修路的时候,你也要监工,若是忙不过来,就找两个人帮你。” “小堂婶,你放心,我知道。” 两人走出县衙,朝着马车的方向前去。 “大嫂,在这儿。” 尹强一直盯着县衙门口,薛蕙一出来就看到了人,他朝着薛蕙招招手,飞快地从车辕上跃下来。 薛蕙“嗯”了一声,上了马车,“等急了吧?走吧,去城隍庙。” “不急。”尹强忙摆手说。 待谢永康上了马车,拿起马鞭。 马蹄哒哒地拉着马车行驶起来。 尹强笑着跟身边的谢永康说,“永康兄弟,你跟大嫂时常出入县衙?我方才看着,都没人拦你们,那个衙役还跟你们很熟的样子。” 谢永康回答,“倒也不是,我跟那衙役不熟,全凭着小堂婶的面子。” 尹强眉毛一挑,“真的?大嫂真是厉害。连县衙都能自由出入,要是搁招娣啊,说不定见了那些衙差就吓得腿软,走不动路了。我以为女子本柔弱,遇见大嫂之后才知道原来女子还可以这么聪明能干,大嫂真是第一个让我敬佩的女子。” 第三百二十六章 大善人 话音透过帘子,传到车厢内。 谢锦婷坐在薛蕙身边,挽着她的胳膊,“我也很敬佩大嫂。” 薛蕙朝谢锦婷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秀眉微微颦起。 要是换个人夸奖,她说不定会很高兴。 但尹强的夸赞,却让她有些浑身不适的感觉。 谢招娣也听到了这话,抿了抿唇角,抬眸看了薛蕙一眼。 外面的谢永康说,“小堂婶确实不是普通女子。” “你们去县衙是为了什么?我听说二伯他们一家跟县太爷有关系,你们是不是去见县太爷了?”尹强好奇地问。 谢永康沉默不语,握着缰绳转弯的时候,看了尹强一眼。 车厢内谢锦婷谢招娣也很好奇。 谢荷花跟着薛蕙去了族长家里,知晓薛蕙去县衙是跟修路的事有关。 尹强笑了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有些好奇而已,若是不方便说的话,就当我没问过就好了。” 谢永康收回了视线,简单回答,“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小堂婶要给村里修路,跟县衙工房要了工匠。” “给村里修路?”尹强惊讶了一瞬,脸上立刻露出敬意,“这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大嫂可真是大善人,心系百姓,造福一方民众。大嫂的胸怀 ,比孙员外之流,宽广多了。我真是幸运,能认识大嫂。” 薛蕙:“……” 不就是修个路么? 在尹强嘴里,好像她成了活菩萨似的。 谢招娣低着头,袖子中的拳头微微攥紧。 马车行驶到城隍庙附近,周围明显热闹了许多。 山脚下人来人往,许多小摊小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 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马车停了一辆又一辆,数不胜数。 上山的山道上有人上去有人下来,络绎不绝。 谢永康把马车驾到空地上,薛蕙几人挨个下来。 谢锦婷早就坐不住了,一下来就兴奋地往前跑,薛蕙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婷婷,不准跑,小心点,跟在大嫂身边。” “哦。”谢锦婷停下蠢蠢欲动地步伐,指了指不远处的摊贩,“大嫂,我们先去那边摊子上看看,再上庙里去吧。” “好。” 薛蕙右边挽着谢锦婷,左边跟着谢荷花,谢永康一个男的走在后面。 她回头想叫一下谢招娣,却看到她跟尹强凑在一起说着什么。 薛蕙清了清嗓子,对谢招娣说,“招娣,走了,咱们先去那边摊子转转,晚一会儿再去庙里上香。” 她本是想着她们四个女孩在庙里逛逛,让谢永康当车 夫当保镖,没想到尹强也会跟来。 那谢招娣是跟她们走一起,还是要跟尹强单独相处呢? 谢招娣看了薛蕙一眼,没有吭声。 尹强抬头冲着薛蕙笑了笑,“大嫂,我跟招娣说会儿话,你们先去吧,我会照顾好招娣的。” 薛蕙皱眉,对尹强有些不满。 她跟谢锦婷本是想着谢招娣以后出来的机会不多,约好了一起出来玩。 尹强突然跟来也就算了,还要跟谢招娣单独相处? 一点儿眼色也没有? 薛蕙又想到,不久前尹强突然拉着谢招娣来二房吃饭,也是非常突兀。 薛蕙:“招娣,你跟我们一起去玩吧,好不容易出来一次。” 谢招娣垂了垂眸,扯了扯嘴角,“大嫂,你们去吧,我跟尹强在一起就行。” 见她这么说,薛蕙也没再劝,“行吧,尹强,你照顾好招娣。” “大嫂,我肯定会的,你放心。” 薛蕙跟谢锦婷,谢荷花一起去了摊子边上。 那小摊上卖的东西也都跟春节和寺庙有关,有香烛,铜板编成的络子,平安锁等等。 看着薛蕙的背影离开,谢招娣一抬头,就看到尹强还盯着薛蕙的背影瞧,脸色煞白地低下头。 尹强低头,问谢招娣,“招娣,你 怎么不跟大嫂她们一起玩?” 谢招娣动了动嘴唇,没有吭声。 “嗯?怎么不说话?”尹强又靠近了些,声音中带着些笑意。 谢招娣耳朵尖红了红。 “让我猜猜,你是不是吃醋了?吃大嫂的醋?嗯?” 谢招娣见他猜出来,心底是有些欣喜的,嘴上却说着,“我没有……” 刚才在马车上,尹强那么夸奖薛蕙,谢招娣的心一寸一寸的往下沉,拿自己跟薛蕙比了比,心里越发的难受。 她也不知怎么回事,总感觉尹强对她忽远忽近,忽冷忽热。 “你有,你就是有。要不然你为什么不跟着大嫂?是怕我跟大嫂接触过多吗?” 尹强看着谢招娣一点一点红起来的脸颊,眼神微妙,“招娣,你很喜欢我,是不是?” 谢招娣本就不爱说话,遇上能言善道的尹强,根本招架不住。 她的脸红的跟虾子似的,小声说,“你不要再说了。” “回答我,是不是?”尹强声音愈发的温柔。 “……是……” 尹强看着谢招娣害羞的样子,面容突然冷下来,“谢招娣,我真没想到你会是这样的人。” 听到这话,谢招娣一懵,后知后觉地抬头看着尹强,看到他冷漠的眼神,心里咯 噔一声,脸上的红晕褪去,变成了苍白。 她紧张的地问,“我……我……我怎么了……” “我以为你温柔懂事,谁知道你跟那些无理取闹的女子一模一样。我不过夸奖了你大嫂几句,你就开始嫉妒,甚至还让我出面留下你,离间我跟大嫂的关系。” 尹强眼神冰冷,“平心而论,我那些话说的难道不对么?大嫂聪明能干,她现在做的一番事业,已经是多少男人都达不到的。她给村民们除了种地之外另一个挣钱的地方,还要为村里修路,多少人都感激她,我打心眼里敬佩这样有能力又善良的女子,夸奖她两句都不行么?” “我知道,你跟大嫂的差距很大,且不说大嫂以后还会一步步往上走,就是她现如今的高度,都是你一辈子达不到的,所以你羡慕她,嫉妒她比你优秀。我可以理解你内心的不满,但我也有我的态度,我清楚的知道我不如她,我对她只是敬佩。” “你连这敬佩都容不下么?她是你大嫂,你难道还担心我跟她会有什么?你是不相信我吗?她那么担心你,临走时还叫着你,可你是怎么做的?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么?” “谢招娣,我真是看错你了。” 第三百二十七章 羞愧不已 看着尹强冷冰冰的且带着些嫌弃的面容,与这尖刀一般锋利的话语,谢招娣的脸上瞬间变得一片惨白,脑袋里嗡嗡响,紧张地手都抖了起来。 她有些反应不过来,也来不多及多想什么,语无伦次地解释,“我……我没有这个意思……尹强,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么想,你听我说,我真的……” 谢招娣心里非常的害怕,要是尹强因此不跟她成亲了怎么办? 明天就是定亲的日子,她不想失去尹强,不想成为一个笑话。 尹强冷冷地问,“你没有这个意思?哼,没想到你还在狡辩。你果真就是一个小肚鸡肠,谎话连篇的女人。谢招娣,你真是太让我恶心了。我夸了大嫂几句,生气的不是你?嫉妒的不是你?不想让我跟大嫂接触的不是你?” “下马车的时候你耷拉着脸,我不得不出面把你留下,你的目的达到了,大嫂肯定会觉得我不懂事,没眼色。谢永康也会对我更加冷漠。你先前说自己没用,害我跟你一起没面子,结果你看看你是怎么做的?你的行为只会叫我在你的家人面前更抬不起头!你真是太自私了!” “我与大嫂才见过两面,说过 几句话?大嫂已经成了亲,对你这么好,你还这样无理取闹,你根本不信任大嫂,也不信任我!恐怕我以后跟个女的说两句话你就会怀疑我!既然如此,那我们还有成亲的必要么?” 尹强的话一寸一寸地凌迟着谢招娣的心。 她心里恍恍惚惚,羞愧不已。 难道她真的是那种心胸狭隘,小肚鸡肠,无理取闹的女人么? 大嫂不是她亲大嫂,却很照顾她,她也一直觉得大嫂很厉害,比她厉害多了。 况且大嫂的为人她也清楚,她肯定是不会跟尹强有什么! 尹强那么好,她也不应该怀疑他。 她不该吃醋,不该嫉妒。 想明白这些时候,谢招娣心底愧疚的同时,又有些难受,自责,她本就一无是处,让尹强跟着受了轻视,结果却还因为这些自私的想法,害得尹强在谢永康面前更加没了面子。 尹强这么好,他能选择她,已经是她天大的幸运了,她不能失去他。 谢招娣慌乱地拉着尹强的手臂挽留央求,“尹强,是我错了!我不该嫉妒大嫂,我不该不信任你跟大嫂,我错了,我不该那么做,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千万不要离开我!” 尹强眼底闪 过一丝暗光,面上仍是冷冷地看着谢招娣,“招娣,这种事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我觉得我们不合适,还是……” “我不要分开!” 在他没有说出口之前,谢招娣激动地大喊,引得经过地路人纷纷侧目。 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真是伤风败俗。 他们打量着谢招娣,看着她朴素的衣着,袄子上还打着补丁,目光里全是鄙夷。 一看就是乡下来的村姑,难怪这么不知羞耻。 谢招娣现在根本注意到旁人的目光,紧紧地拉着尹强地衣袖,红着眼眶,乞求道,“尹强,我真的知错了,我会改的,我一定会改的,我们不要分开好不好?” 尹强面露犹豫动容之色,叹了口气,“招娣,其实,要和你分开,我心里也不好受,你是我认定的妻子,我怎么舍得肯定分开,可是……” “那我们就不分开,我一定会改的。” “可是人的性格定下来,很难改变,口头之约最不可靠。当初我爹就是这样,一次又一次的向我娘保证,不再喝酒,却次次都食言,最后,在一个冬天的晚上,他在外面喝醉酒,冻死了。” 谢招娣心底涌出一抹心疼,赶紧说, “我跟你爹不一样,我肯定能改,你想要什么保证?我肯定都能做到!” …… 薛蕙几人在摊子周围逛了一圈,开始上山。 城隍庙在半山腰的位置,要经过许多层台阶。 谢锦婷走到一半就累的气喘吁吁,双腿像是灌了铅一般走不动路。 “我们停下来歇会儿,再往上爬。”薛蕙说。 谢荷花从小干活多,体力好,到不怎么累,薛蕙也不怎么累,谢永康更是跟没事人一样。 “好。”谢锦婷开心地应了一声,一屁股在旁边的石头上坐下来。 往来的人从他们面前走过。 歇了一会儿,四人重新上山。 马上就要到半山腰,只剩下最后几步台阶,寺庙的宏伟慢慢浮上水面。 先入眼的,是位于将近山顶位置的宝塔,共七层高,名为浮屠塔,笔直地屹立在山顶。 在山脚下的时候远远一望,便能看到浮屠塔岿然不动,直入云霄。 再往下,是位置靠后,地理位置较高的大雄宝殿,雄伟壮观,屋顶上几个的镇脊神兽。 随后是观音殿,天王殿,还有些禅房。 最前面是城隍庙大门。 城隍庙大门前面是一块儿非常宽广的石板地,这里比山脚下更 热闹。 除了摆摊的,算命的,还有马戏杂耍。 在娱乐设施有限的古代,杂耍对百姓们来说吸引力非常地强。 杂耍摊子周围围满了人。 “大嫂,走,我们去看马戏!” 谢锦婷跟谢荷花都是第一次来,非常兴奋。 薛蕙往前走着,回身看了眼山路阶梯,远远瞧见了谢招娣跟尹强的身影。 只是他们两个上山晚,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 薛蕙收回视线,跟着谢锦婷到了杂耍摊子的边上。 所谓马戏,顾名思义,就是马术表演,在最早的时候,不管是日常出行,还是军事作战,都离不开马,渐渐便衍生出一种专门的人群用来训练马匹,使之能够听从人的指令。 马术表演慢慢演变为舞马表演,难度也越来越大,比如倒立在马上,双脚蹬杆,这种情况不仅对马有要求,对表演的人同样也有一定要求。 后来的马戏加入了许多民俗化的元素,也不单单针对于舞马,还会猴子,老虎,狗熊等动物,同时也跟民间的杂技相融合,演变到现在的马戏团。 现在那摊子中间,正有一人跟一猴子正在表演,猴子被训的非常机灵,逗得百姓们惊奇不已,哈哈大笑。 第三百二十八章 上香 谢锦婷也跟着笑,一边笑,一边拉着薛蕙的袖子说,“呜呜呜,大嫂,小猴子好可爱。” 从杂耍摊离开,薛蕙再往山道上看了一眼,已经没有谢招娣跟尹强的身影。 她左右看了看,也没有。 “大嫂,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招娣跟尹强,他们应该是已经进庙里了,我们也去吧。” “好。” 一进门,门侧边便有一张桌子,上面摆着红绸,笔墨,一个小沙弥守在旁边,看见薛蕙几人进来,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几位施主要许愿吗?” 城隍庙的院子里有一棵古树,据说已经有几百年历史,上头挂着许许多多的红绸,红绸上写着字,是百姓们各种各样的祈愿。 据说红绸挂的越高,愿望就越有可能实现。 谢锦婷仰头看了看薛蕙,心虚地嘿嘿一笑。 薛蕙无奈,揉了把谢锦婷的头,“去吧。” “大嫂,你也许个愿望吧。” 薛蕙不信这些。 谢锦婷见薛蕙犹豫,踮着脚凑到薛蕙耳边,“大嫂,二哥快要考试了,你难道就不希望他考中么?” 薛蕙:“……” 她瞥了谢锦婷一眼,谢锦婷伸了伸舌头。 “行吧。”薛蕙上前,转头对谢荷花说,“荷花 ,你也来许个愿吧。” “谢谢嫂子。” 谢锦婷开心地走上前,指着红绸,“小师傅,多少钱一根啊?” 小沙弥伸出了五个手指头。 “五文钱?” 小沙弥摇头,“不,五十文。” “啥玩意儿?!”谢锦婷惊讶地瞪大眼睛。 就这么一个红绸子,许个愿,就要五十文? “你们到底买不买?不买就让开!” 后面来了一男子不耐烦地喊道,“哪来的乡巴佬?” 薛蕙转头,冷冷地看向男人,“急着去投胎?” 男人一愣,反应过来之后,瞪着眼看着薛蕙,“你说谁呢?” “谁叫说谁!” “你——”男子胸一挺,往前逼近了一步。 “你想干什么?”谢永康立刻拦在男子身前。 “二位施主别再吵了啦。”小沙弥看向薛蕙,“施主,你们要买吗?” 薛蕙没再理会男子,低头看向谢锦婷,“想许愿吗?想的话就买,不想的话就不买。” 谢锦婷想许愿,但心疼钱,想了想,还是拉着薛蕙走了,“不许了,走吧。” 五十文还不如多买几斤肉吃呢。 “那好,我们走。” “乡巴佬,穷酸。” 经过那男子时,只听到男子不屑地啐了一口。 磨蹭这么 久,不还是不舍得买么? 薛蕙也不甘示弱,低声说了句,“有娘生没娘养。” 说完,她便跟着谢锦婷走了。 等男子反应过来的时候,薛蕙已经走出了几步的距离。 男子气得骂娘,想要冲上来跟薛蕙算账,被小沙弥跟身后的人拦住。 古树后面,是第一座大殿,天王殿。 门口有卖香的。 薛蕙买了一些,给谢锦婷,谢荷花,谢永康分一分,一人拿着几根香走进去。 天王殿供奉的是弥勒菩萨,左右供奉四大天王,东方持国天王,南方增长天王,西方广目天王,北方多闻天王 。 那神像个个都威武不凡,庄严肃穆,让人心生敬意。 村头小庙的羊皮画像跟这差远了。 谢锦婷一进来就被吸引住了,瞪着俩大眼睛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也不敢再大声喊叫。 在天王殿上过香后,四人又去了侧面的观音殿。 观音殿门口不止有卖香的,还可以求签。 这个是免费的。 但解签要花钱。 上完香之后,薛蕙几人都各求了一签。 薛蕙的签文是:开天辟地作良缘,吉日良时万物全。若飞此签非小可,人行忠正帝王宣。 解签的和尚看着签文,惊讶地看了薛蕙一眼 ,面带笑意,摇头晃脑,“此乃上上签。大吉!急速兆速,年未值时,观音将笔,先报君知。受拥而发,此卦是盘古初开天地之象,诸事皆吉。看施主所求何事,姻缘顺利,一举得男,事业有成,疾病设送,六畜兴旺失物必寻,寻人必见……” 薛蕙:“……好,我知道了……” 和尚见薛蕙一脸淡定,心中有些惊讶好奇。 别的百姓求中上上签,都要哭爹告爷爷了。 薛蕙其实并不太意外。 穿越就是她最大的金手指,她受过现代科学世界十几年的教育,又在职场上混了好几年,幼时经历过艰难悲苦,长大之后也有过成功喜乐。 就算没有淘宝,凭她的知识跟能力,也能在这个世界活的很好,淘宝只是加快了她成功的步伐。 除了淘宝,她有时候还能心想事成梦见未来,一手好牌。 再多一个,她也觉得正常。 这要是打的稀烂,那就说不过去了。 “哇,师傅,你快看看我的。”谢锦婷立刻把自己求得签递上去。 只见那签文上写着:烦君勿做私心事,此意偏宜说问公,一片明心光皎洁,宛如皎月正天中。 和尚读了一遍,解道:“此乃上签。心中政治, 理顺法宽,圣无私语,终有分明。反修己心,才能解脱,此卦皎月当空,凡事光明通正。小施主要问什么?” 谢锦婷托着下巴想了想,说,“选择吧。” “扪心自问,反观自己,随心而定。阿弥陀佛。” “哦……”谢锦婷低低地应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不知道想什么去了。 第三个是谢荷花的签文。 谢荷花紧张地递过去。 天寒地冻水成冰,何须贪吝取功名,只好守己经处坐,待时兴变自然明。 “此乃中签。水结成冰,冰消成水,若是营谋,到底如是,等待真相明,再行求功名。此卦是水结成冰之象,凡事不用妄求,等待时机到来,真相自然明了。” 谢荷花松了口气,还好,不是下签就好。 第四个是谢永康的签文。 茂林松柏正兴旺,雨雪风霜莫总为,异日忽然成大用,功名成就栋梁材。 “上签,此卦有松柏茂林之象,凡事有贵气也。路上亨通,终身有功,田蚕丰熟,家道兴隆。” “谢谢这位师傅。” “不客气。” 四人拿着签文离开,谢锦婷左右看看,“哎”了一声,“要是招娣姐也在就好了,让她也求一个签文,看看她的婚事顺不顺。” 第三百二十九章 我有事! “一路上没见着他们,他们说不定已经去后面的大雄宝殿了,走,我们也过去转转吧。”薛蕙说。 “嗯。” 城隍庙建在山上,大雄宝殿是城隍庙最宏伟壮观的大殿,位置靠后,还需要登上一段台阶。 四人边往上走着,谢锦婷说,“大嫂,我有点渴,想喝水。” 薛蕙把手里的保温杯给她。 “谢谢大嫂。” 喝完水之后,谢锦婷把保温杯还给薛蕙。 薛蕙一手拿着杯子,抵到嘴边,喝了口水。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惊呼,一道大力的撞击撞到了她背上。 猝不及防,薛蕙被力道冲击,一个不稳,猛地往前栽去。 她大惊失色,连忙用手臂撑了一下,才没有一头扎到台阶棱上。 只是双手被磨破了皮,膝盖磕在台阶上,一阵尖锐的疼痛传来,薛蕙直接倒吸一口凉气! 咣当一声,保温杯落地,水泼了薛蕙一身,还有些洒在了地上。 “大嫂!” “嫂子!” “小堂婶!” 同行的三个人见薛蕙忽然被撞到,七手八脚地去扶。 “小堂婶,你没事吧?” “!我有事!” 薛蕙艰难地站起来,一站直,膝盖就一阵疼痛,她连忙把手臂搭在谢 锦婷身上,好卸去一定的力道。 她捂着胸口,被水呛的猛咳几声,转过头,看向撞自己的人。 那是个年轻姑娘,弓着腰,站立的姿势往一边倾斜,像是腿脚受伤了的样子。 身边的男子扶着她,问道,“晚宁,你的脚怎么样?是不是受伤了?” 脚指头撞到台阶上,程晚宁疼地泪花都出来了,呲牙咧嘴,“好疼啊。” 说着,她还次哈了一口凉气。 “喂,你们刚才撞到了人,还不道歉?”谢永康不悦地看着程晚宁。 话音一落,程晚宁一抬头,就看到了面前的薛蕙,见薛蕙正直勾勾地看着她,面露歉意,“对不起,对不起,你怎么样?伤到了没?我不是故意撞你的。” 她身边的男子也看着薛蕙,上下打量了两眼,上前说道,“这位姑娘,非常抱歉,刚才我妹妹走路的时候绊到了台阶,没站稳,不小心撞到了你。我看姑娘你的衣服湿了,磕到了腿,不如跟我们一道去禅房歇歇吧。” 薛蕙看他们道歉还算诚心,便没想着多做计较。 还是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看看伤口咋样,买点创可贴啥的。 她摇摇头,“不……” 话未说完,忽然从一 边插进来一道声音,打断薛蕙的话,“不就是撞了她一下,我看她也没什么大碍嘛,去什么禅房?该不会是想讹人吧?” 薛蕙皱了下眉转头看过去,只见来人正是徐媛媛。 徐夫人时常来庙里上香,徐媛媛也常来。 初八这天正是上山拜佛的好日子,徐媛媛也来了城隍庙。 她不悦地看着薛蕙,这人正是阴魂不散,一个乡巴佬来庙里凑什么热闹,出得起香油钱么? 幸好,爹爹已经答应了她,不会让薛蕙进商会。 薛蕙还没说话,谢锦婷便说,“没什么大碍?你怎么知道没什么大碍?既然你觉得没什么大碍,要不让我撞你一下,看看你有没有大碍?” 徐媛媛面色一黑。 “原来是徐小姐,你放心,我就算真的讹人,也不会讹到你身上。” 薛蕙淡淡笑了笑。 她看出叫晚宁的姑娘跟她哥哥与徐媛媛是一起来的,索性直接说,“不是要去禅房么?走吧。” 徐媛媛还想再说什么,身后的林恒之拉住了她。 这厢,程晚宁跟程公子察觉到徐媛媛兴许认识薛蕙,且两人之间发生了不慕,心照不宣地装作不知。 程公子扶着程晚宁往下走,“这位姑 娘,跟我们来吧。” “好。” 薛蕙应了一声,扶着谢锦婷的手往下走。 徐媛媛跟林恒之落后一步,她冷冷地问,“你刚才拉我干什么?” 林恒之看了前面的几人一眼,目光复杂,“程小姐撞到了人家,道歉赔礼是应当的,我看那姑娘应该是撞到了膝盖,程小姐也伤到了脚,行个方便一起去禅房,不是人之常情么?” 像城隍庙这时候人多,禅房数量有限。 再看薛蕙几人衣着普通,应该很难弄到禅房,程公子却能弄到,如果是他,他也会行这个方便。 先前徐媛媛上前说的那句话,林恒之听了觉得听刺耳的。 他慢慢察觉到,他这个未婚妻子,在某些观念上跟他差距很大,要生活在一起,只怕需要很长时间的磨合。 这一次来城隍庙,徐媛媛相邀,他应了约。 林家家风相对严格,他自觉跟徐媛媛两个人孤男寡女出门游玩不妥当,又想着徐媛媛跟程晚宁是好友,他跟程公子是同窗,叫他们来一起出游最合适不过。 起初,林恒之以为如上次吃饭一样,徐媛媛已经知会了程晚宁,便没跟程公子提,直到昨天下学,林恒之离开的时候提醒了 程公子一声,让他跟程晚宁别忘了第二天去城隍庙的事。 程公子当时就有些奇怪,想着翌日到庙里上香这事儿妹妹并没有告诉他啊。 林恒之顿了一下,说,“令妹没有告诉你么?” 程公子摇头。 “兴许是忘了。明早巳时,城隍庙山脚下,不见不散。”林恒之当时便察觉到什么,替徐媛媛圆了一下。 程公子应了,回去问程晚宁,程晚宁根本不知道这事儿。 但林恒之相邀,程公子跟程晚宁还是来了。 徐媛媛来的较晚,来便看到不该在此的程晚宁也在,还跟林恒之有说有笑。 她自动忽略了旁边的程公子,心底一阵气恼,冲上前就想质问程晚宁。 谁知林恒之开口,直接把她搞哑火了,他说:“徐小姐,你来了,我邀了程公子跟程小姐一同出游,你跟程小姐,也好有个伴。” 说这话的时候,林恒之观察着徐媛媛的面色。 这个时候,谁应当都会说一句本想邀请程晚宁却是忘了,圆一下场面。 但徐媛媛任性,被林恒之这么说,她脸色臭臭的,不悦地看了程晚宁一眼,什么都没说。 林恒之这时候便察觉到,徐媛媛没有邀请程晚宁的打算。 第三百三十章 她以前得罪过你吗? 这也就罢了,谁知林恒之还替薛蕙说话,徐媛媛心里的气噌地一下冒了出来,不悦地看着林恒之,冷哼一声,“就那么撞了一下,怎么就能伤着?我看她就是故意的装出来的!” 林恒之知晓自己擅自请了程家兄妹,惹了徐媛媛不开心。 他没有多想,只当徐媛媛想跟他单独相处,趁着两人走一起的时候跟徐媛媛解释,“徐小姐,抱歉,你我到底是未婚,我邀程公子跟程小姐过来,是怕伤了你的名声。” 徐媛媛拿乔了一下,仍旧是黑着脸。 但林恒之却只解释了这一句,没再多说。 他也是被捧着长大的,堂爷曾是当朝阁老,虽然辈分隔得稍远,且他跟林阁老也没见过几面,但在宜春这小地方谁也不敢得罪他,都是旁人哄着他,他却不怎么会哄别人。 徐媛媛见林恒之不说话了,心里更加来气。 心底却想着,林恒之模样好,家世好,为人优秀,就是太守制了。 跟那些下人或者戏子完全不一样,根本不会哄着她,对她百依百顺。 徐媛媛生了一路的闷气,看谁都不顺眼。 她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一眼看到了薛蕙,还听到林恒之帮薛蕙说话,心里头的怒 火可想而知。 林恒之诧异地看着徐媛媛,眼底闪过一丝暗色,抿了抿唇,“你对那位姑娘有敌意,怎么?她以前得罪过你吗?” 相处的次数多了,林恒之越发觉得,徐媛媛的性格与他差距有些大。 徐媛媛阴着脸看了前面的薛蕙一眼,嘲讽一笑,“她昨天刚去过我家,勾引我爹,想当我小娘呢!” “啊?这……” 林恒之被这话惊得合不拢嘴,看了前面薛蕙的背影好几眼。 许久他才说,“不会吧?” 他刚才听前面那女子身边的喊她小嫂子,小堂婶,显然是已经成亲。 若这女子水性杨花,不知廉耻去勾引徐老爷,那她身边夫家的妹妹侄子还能对她这么和善? “怎么不会?我亲眼看见的,难道还能有假?你到底是谁的未婚夫?怎么净帮着外人说话?”徐媛媛声音陡然提高,阴着脸看向林恒之。 林恒之顿了顿,看着徐媛媛的脸色,“这不是帮不帮外人的问题,我只是合理地提出我的见解,若今天遭受无妄之灾的人是你,我同样会护着你。” 徐媛媛气愤地看着林恒之。 他怎么这么木,这么呆,这么不开窍啊?! 每次她受了委屈,爹爹都回来 哄她,她就没受过这么大的气! 林恒之对上徐媛媛愤怒地视线,坦然地说,“不过我想,到不了这一天……” 他忽然靠近了一步,在徐媛媛耳边低声说,“我刚才看到,你踩到了程姑娘的裙子,才让她绊到了台阶。” 徐媛媛猛然瞪大眼睛,看着林恒之。 林恒之没再看徐媛媛,大步跟上前方的人。 程公子扶着程晚宁走在前面。 谢锦婷谢荷花扶着薛蕙走在后面。 显然程公子是时常来城隍庙的,他找到一和尚,说了两句话,那和尚便引着他去了禅房。 到了禅房门口,和尚打开门,止步,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几位施主里面请,小僧这就去取药酒和纱布。” 程公子说,“多谢。” 两个伤者分别被扶进去,在两个位置上坐下来。 薛蕙想把裤腿绾起来,看看膝盖的伤势,谢锦婷按住了她的手,悄悄指了指程公子跟谢永康。 而程晚宁正要脱鞋,程公子也按住她的手,指了指谢永康。 “……那我先出去。”谢永康说。 程公子走到门口,正巧徐媛媛已经过来,他对徐媛媛说,“徐姑娘,麻烦你帮晚宁看一下伤势,我不方便在里面。” 徐媛媛“ 嗯”了一声,走进去,冷冷地瞪了薛蕙一眼,对程晚宁说,“你自己把鞋脱下来吧。” 薛蕙在谢锦婷谢荷花的帮助下,小心翼翼地把裤腿一层一层地绾起来。 冬天穿的衣服多,薛蕙里面穿的是一层加厚的打底裤,外面又传了一层挡风的裤子。 幸好,裤子阔腿宽松,非常容易就能卷起来,而打底裤的弹性比较大,虽然有些费力,但还是能够卷起来。 只见薛蕙膝盖处一片青紫。 她皮肤白皙,青紫的地方格外的明显。 徐媛媛看到,嗤了一声。 谢锦婷看了她一眼,扭过头说,“幸好没流血。大嫂,你衣服还湿着,要不把外面的脱下来吧。” 薛蕙依言把外面的袄子脱下来。 程晚宁这厢也在脱鞋袜。 鞋子顺利的脱下来,脱袜子的时候,却是被指甲勾住了。 程晚宁倒吸一口凉气。 脚指甲明显是裂开了。 椅子较高,程晚宁弓着腰脱袜子不方便,试了几次都脱不下来,反而觉得脚指甲更裂开了一些,“嘶……媛媛,你能不能帮我一下……” 没听到应声,程晚宁又喊了一声,“媛媛?” 徐媛媛阴冷的视线从薛蕙身上收回,瞥了程晚宁一眼,“你 自己脱。” 让她去碰程晚宁的臭脚? 她又不是下贱的奴婢。 程晚宁没再开口,自己小心翼翼地试了几次。 还是没有脱下来。 徐媛媛暗骂一声矫情,走上前,嫌弃地捏住程晚宁的袜子边缘。 程晚宁以为徐媛媛要帮她,便松开了手。 谁知徐媛媛猛地一扯—— “啊——”程晚宁一声惨叫,尖锐的疼痛直劈脑门,钻入骨髓,整个人都在打颤,鼻尖一酸,眼眶里立马盛满了打转的泪花。 徐媛媛捏着袜子的一角甩出去,扔到离自己远远的,“这不就脱下来了?” 程晚宁吸了吸鼻子,疼的牙齿颤抖,看向自己受伤的脚。 只见她大拇指的指甲少了一块,伤处往外渗着血,整个大拇指都红肿起来。 看上去比薛蕙惨多了。 外面的程公子听到程晚宁的尖叫,叩门问怎么回事。 程晚宁含泪颤声答,“没……事……” 和尚送来伤药跟纱布,还弄了个火盆进来。 谢锦婷把药酒涂到薛蕙膝盖上,揉了起来。 薛蕙也在揉。 谢荷花则是拿着薛蕙的外套,在火盆上烤一烤。 徐媛媛往旁边一坐,直勾勾地盯着薛蕙。 谢荷花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吓得心肝一颤。 第三百三十一章 还不快把衣服穿起来?! 程晚宁也不敢再让徐媛媛帮忙,自己把帕子打湿,小心翼翼地在伤处沾了沾,把血迹抹去,又轻轻地上了点药膏,慢慢把脚指头用纱布包起来。 做完这一切,程晚宁满头大汗。 薛蕙这边揉了一会儿,外面简单裹了一层纱布,慢慢把裤腿放下。 忽然外面响起一震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谢永康有些急切的声音,“小堂婶,小堂婶,你怎么样小堂婶?” 薛蕙往外含了一句,“我没事,马上就好,怎么了?” 谢永康顿了顿,“我好像看到招娣了……你尽快出来……” 薛蕙垂眸沉思了一下,动作飞快地把裤腿放下,穿上袄子,整理了下衣物,对程晚宁说,“这位姑娘,我没有大碍,先走了。” 说完,她赶紧拉开门出去。 谢永康背着婶子等在门口,听得身后吱呀一声,赶紧转过头,“小堂婶。” “招娣在哪儿?她怎么了?”薛蕙问。 谢永康指了指对面,欲言又止,“我刚才看到,她跟尹强进了对面的禅房……” 进禅房? “就他们两个?” “嗯。” 薛蕙眉头皱了起来。 徐媛媛既是商会会长的女儿,那么撞到她的姑娘兄妹二人想必也是有一定家底的。 现在寺庙人多,不乏像他们这样的人,禅房自然也是紧着他们来。 像普通人要禅房,肯定得需要一定的“香火钱”,这个钱可不便宜。 若是玩累了要歇息,没必要非要去禅房,除非遇见薛蕙跟程晚宁这种不方便的事儿。 若真是谢招娣伤着了,倒也还好,薛蕙就怕尹强对谢招娣做些什么。 “走,我们过去看看。” 薛蕙立刻朝着对面的禅房快步走去。 在旁边等待的程公子见薛蕙离开,进了禅房,“晚宁,你的脚怎么样?刚才怎么了?” 程晚宁见程公子进来,一脸委屈巴巴,“哥,疼死我了,我要赶紧回家。” 程公子看到程晚宁脚指头上包着的纱布渗出一些血迹来,帮她把扔在一边的袜子捡起来,小心地穿上,“先不穿鞋了,我带你回家。” 他把程晚宁抱起来,拎起她的一只鞋子,对一旁坐着的徐媛媛说,“徐姑娘,我们先回去了。” 徐媛媛巴不得他们赶紧走。 走到门口,林恒之上前,“程兄,你们要回去?” 程公子点头,“哎,抱歉,林兄,不能奉陪了,晚宁脚上伤的有些重。” 林恒之看了眼疼的龇牙咧嘴的 程晚宁,脸上带了些歉意,“是我该说抱歉才是,让程小姐遭受了无妄之灾。” 不管徐媛媛是不是故意,都让程晚宁受了伤,他作为徐媛媛的未婚夫,应当道这个歉才对。 “不多说了,我们先走了。” “慢走,路上小心。” 林恒之站在原地,看着程公子离开。 徐媛媛从禅房里出来,正见着这一幕。 她看到的是林恒之对程晚宁恋恋不舍,当起沉下脸,不悦道,“林恒之,我先走了!” 林恒之淡淡看了她一眼,正好,他也没了什么游玩的心思,“慢走,我也该回了。” 徐媛媛本是想叫林恒之服软哄哄她,谁知听到林恒之来了这么一句,气得直跺脚。 再说到薛蕙,直接朝着对面谢永康指的禅房走过去。 方一到门口,薛蕙便听到一阵奇怪地声音。 女声声调高,男声若有若无。 那女声好似很痛苦很压抑的样子,一直在叫,却又不喊救命。 薛蕙愣住了,谢永康也听到了那声音,也愣住了。 四个人中,薛蕙跟谢永康一般大,过了年刚刚十五岁,谢永康还不太懂男女之间具体怎么回事,就是听到那声音,觉得有些奇怪,心里身上都觉得奇怪。 谢锦婷跟谢荷花年龄小,一片茫然。 谢锦婷仰着头,有些着急,“大嫂,招娣姐听起来很难受的样子,是不是姐夫打她了?我们赶紧去救她!” 薛蕙作为一个现代人,在这方面有些保守,愣了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声音。 她心里咯噔一声,脑袋里猛的炸开,嗡嗡作响。 谢招娣跟尹强,尚未定亲,佛门清净之地,干出这种事……?! 薛蕙心里不知道该不该发怒生气,但她心里却是非常不平静。 谢招娣那么胆小的人,若无尹强的引诱逼迫,她肯定不会干出这种事儿! 薛蕙深吸一口气,飞快地说,“婷婷,荷花,你们就在这里等着,不要进去,永康,你守在门口,别让人进来。” “好。”谢永康明显也猜到发生了什么。 薛蕙面色凝重,走上前一脚踢开房门。 哐当一声。 “啊啊啊——” 床上的女子见有人进来,惊慌失措,猛地惊叫一声,匆忙把被子拉起来,盖在自己身上。 男子也匆忙拉过衣服挡住重点部位,“谁?!” “是我!” 薛蕙走进去,房间内一股子淫靡之气,她皱了皱眉,反手关上门,冷眼看着床上 的两个人。 “大.大大.大嫂?”尹强看着薛蕙,眼神闪烁,“你你你你你怎么来了?” 他没想到会被薛蕙直接逮住。 床上的谢招娣一听是薛蕙,缩在被子里,浑身颤抖。 薛蕙冷哼一声,冷厉地视线在二人身上扫过,背过身去,“你们还知道羞耻啊?在寺庙里干出这种事,脸都不要了,还躲什么躲?” “大嫂……” “还不快把衣服穿起来?!” “噢噢噢。” 尹强赶紧爬起来,手忙脚乱地穿衣服。 谢招娣脸色苍白,红着眼眶。 哪怕是薛蕙背过身,她也不敢直接起来穿衣服,而是把衣服拉进被子里,慢慢地穿起来。 乡下开放一些,也有婚前失贞的姑娘,但这种姑娘会被人指指点点,连家人都跟着抬不起头来,以后也不会嫁什么好人家。 县城百姓也差不多如此,若是放在世家大族里,婚前失贞更是严重的要命,要么一根绳吊死,要么去当尼姑。 谢招娣本就胆小,她根本没有勇气承担被人议论的后果,现在脑袋一清醒,想到事情传出去的后果,整个人吓得开始掉眼泪。 尹强穿好了衣服,见谢招娣开始哭泣,眼底闪过一丝不耐。 尹强对薛蕙说,“大嫂,我们穿好了……这件事,你不要怪招娣,要怪就怪我吧,是我一时糊涂……” 薛蕙转过身,眉眼凌厉地盯着尹强,“我当然要怪你,招娣是什么样的性格我不了解?若没有你引诱,她怎么可能会办出这种事?” 薛蕙走上前,一脚踹在尹强的膝窝,“你难道不知道,名声对招娣有多重要?你要是真喜欢招娣,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还是在马上定亲之前?我不得不怀疑你的用心!” 尹强被踹的膝窝一软,跪在地上,低头认错,“大嫂,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这么对招娣!但是你不用怀疑我对招娣的用心!你放心,明天一早我跟我娘就来给招娣提亲,我一定会为招娣负责的。” “招娣,你呢?还想与他成亲么?我必须提前告诉你,这个人,动机不纯,未必是你的良配。” 薛蕙冷淡地看着尹强。 也不知今天这事儿,尹强是一时兴起,还是计划好的。 她觉得很可能是后者,不是薛蕙把尹强往怀里想,尹强的行为确实有些奇怪。 哪怕乡下开放一些,尹强来找谢招娣也太频繁了一些。 且他有两次奇怪的行为,一次是那天晚 上拉着招娣到薛蕙他们二房吃饭,还有一次便是刚才下马车提出跟谢招娣单独游玩。 尹强是机灵健谈的人,会说话,会哄人,这样的人,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呢。 若真是计划好的,尹强的目的是什么? 尹强抬起手掌,“招娣,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我对天发誓,我一定会对你负责,如有违背,叫我不得好死,天打……” “大嫂。”谢招娣非常感动,赶紧打断尹强的话,鼓起勇气看向薛蕙,“大嫂,我知道你担心我,但这件事不怪尹强,是……是我……自愿的……” 见此,薛蕙也不好多说什么。 很明显这些日子尹强的努力没有白费,谢招娣被他哄住了,根本听不进去别的。 薛蕙又不是谢招娣的亲大嫂,插手太多,只会适得其反。 况且这件事发生在她跟谢永康去县衙之后,尹强知晓她跟县衙的衙役熟识,依然实施计划,目的未必是想始乱终弃,要是真做出来这事,谢家人不会放过他。 多半是想拿捏住谢招娣。 薛蕙想明白了,要是招娣在谢家受重视,那么,她成亲之后的日子肯定会顺利一些,要是不受重视,那么她以后在尹家的日子可不好过。 薛蕙看了眼谢招娣,淡声问,“你们可商量过,定亲的时候聘礼多少?” 尹强顿了顿,回答,“三两银子。” 薛蕙:“……” 三房谢秉严传统老实,但有五亩良田在手,绝不差这三两银子。 只是谢招娣这种情况,爹不疼,后娘不爱,没有人为她出头争取。 薛蕙只道,“聘礼多加十两,给招娣当做嫁妆,不得要回去。尹强,你别怪我,这种事吃亏的招娣,若是传出去,她没脸见人,你必须给招娣一个保证。” 尹强点头,“我知道大嫂是为了招娣好,我答应,我回去就跟我娘商量。” “不是商量,是必须,我叫人拿纸来,签下字据。” 尹强顿了一下,“好。” 薛蕙出去,叫谢永康去找僧人要些纸。 等待的时候,薛蕙往椅子上一坐,笃笃敲着桌面。 房间里气氛凝滞,谁都没有说话。 片刻,谢招娣动了,她小心地看了薛蕙一眼,把跪在地上的尹强扶起来,小声说,“尹强,你起来吧,别跪着了。” 尹强坚决不起,说话反而是很大声,让薛蕙听见,“招娣,是我对不起你,你就让我跪着吧。” 谢招娣还想再劝,薛蕙便冷 声道,“他爱跪着就跪着,你管他做什么?跪一跪会死人吗?” 尹强表情讪讪,跟谢招娣说,“你不用管我。” 谢招娣只好坐回床边,看到凌乱的床铺,脸颊耳根烫热无比。 片刻,谢永康拿了纸笔回来。 薛蕙在上面写下要求,拿到尹强面前,“签字吧。” 尹强简单看了一遍,签下自己的名字。 薛蕙把字据交给谢招娣,“招娣,你自己拿着,这是给你傍身的。” 谢招娣没想到薛蕙把字据交给自己,愣了一下,伸手收下字据,折起来,“谢谢大嫂。” “我知道你想着等我走了就把字据给他,但是,招娣,我还是希望你能仔细考虑考虑。虽说以后你们夫妻一体,你的钱也是他的钱,但这恰好能看看尹强对你的心意和态度。” 被说中了心事,谢招娣低下头,“我知道了,大嫂。” 薛蕙叹了口气,没再多说,“走了,回去吧。” 发生这种事,她也没心情再逛大雄宝殿了。 禅房门打开,谢永康见薛蕙面色冷淡,往里面看了一眼,跟上薛蕙的身影。 谢锦婷跟谢荷花站在稍微远一些的位置,意识到好似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没敢多说什么,也跟上了薛蕙的步伐。 他们先到了山脚下,坐上马车,谢招娣随后才来。 薛蕙表情倒是淡然,但谢锦婷跟谢荷花却是忍不住打量谢招娣。 谢招娣低下头,拢了拢衣领,心中忐忑不安,如坐针毡。 这还只是自家妹妹,两个小孩子好奇的视线。 若事情真传出去,外人可不仅会拿有色眼镜看她,还会背后议论纷纷,说话一个比一个难听。 就连薛蕙,跟谢锦明毛文静的事,也免不了被人议论,道一句薛蕙只会挣钱,却管不住男人。 但好在,事情主要不在薛蕙身上,再加上薛蕙人缘好,大多都是帮着薛蕙说话的。 话说回来,薛蕙内心强大,不怕议论,就算真的在这里过不下去,她一个人,也可以到一个新的地方生活下去。 谢招娣不一样,她的性格摆在这里,注定了很难撑住外人的议论指点。 甚至让谢秉严知道了,说不定他不会怪尹强,还会把责任怪到谢招娣身上。 在这个时代,女人的贞洁被看的非常重要,婚前失贞后果很严重。 薛蕙无力改变这样的环境,也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只能想办法让谢招娣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的舒服一点。 第三百三十二章 不愿喝避子药 一路上,马车车厢内安静无比,入耳的只有马蹄的哒哒声跟车轱辘轧地的声音,一圈一圈的。 气氛俨然跟来时不一样了。 就连喜欢叽叽喳喳的谢锦婷也沉默下来,一路上托着小脸,一脸沉思的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前方就是鸡笼镇。 在一片寂静之中,薛蕙忽然出声,“尹强,你在镇上下马车吧。” 外面传来尹强的应声,“好。” 谢招娣抬眼看了看薛蕙。 薛蕙却没看她,只对外面说,“明天正常来提亲,今天的事,你给我烂到肚子里,谁也不许说,就连你娘也不行,若是事情传了出去,我唯你是问,听到了没?!” 尹强说,“大嫂,你就放心吧,我是真心对招娣的,肯定不会把事情说出去。” 薛蕙没再说话。 马车进了镇子,尹强下了马车,“招娣,我先走了,你明天等着我,我一定回去提亲的。” 谢招娣小心地看了薛蕙一眼,脸上带上一片红霞,轻轻“嗯”了一声。 马车继续行驶起来,薛蕙对外面驾车的谢永康说,“永康,立刻回去。” 很快,马车就回到了小平岭。 马车停在谢家门口。 “小堂婶,到了。” 三人起 身要下马车。 薛蕙却说,“婷婷,荷花,你们先回去,招娣,你先别走。” 谢招娣心中一紧,脸色一白,抬起的屁股又落了回去,双手交握在一起,很快就出了手汗,惴惴不安。 谢锦婷跟谢荷花听话地先下了马车离开,谢永康也站的远一些。 薛蕙看向谢招娣,眼神平淡。 谢招娣却是被看得一阵紧张,夹杂着羞耻之意,微微低着头,额上直冒汗。 她原以为薛蕙单独留下她,是为了教训她。 没想到薛蕙却说,“招娣,你跟我去趟后山,让柏崖去给你开一副避子药,喝了药再回去。” 谢招娣猛地抬起头,愣了片刻,才讷讷地说,“避子药?那……那柏大夫岂不是会知道……” 薛蕙冷静地说,“为医者,不会轻易透露患者的隐私,柏崖很快就会离开这里云游四海,他不会往外说。” “……不喝……行不行啊……”谢招娣犹豫着,小声说。 “为什么不想喝?”薛蕙看着谢招娣。 为什么不想喝? 谢招娣说不出来,只是心里下意识地抗拒,她动了动嘴唇,垂下眸,什么也没说。 薛蕙倒是理解乡下百姓的想法。 多子多福,孩子越多越 好,乡下人哪有喝避子药的? 就跟谢秉严一样,做梦都想要一个儿子。 谢招娣从小见惯了王氏因为生不出儿子而被老太太磋磨,也见惯了王氏将生不出儿子的怨气撒在她身上,时常揪着她的衣领嘶吼,“你为什么不是个儿子!” 她的观念已经固化,对避子药非常的抵触。 薛蕙凝重地说,“以后你们成亲之后,想要多少孩子就要多少孩子,但是这一次,避子药你必须要喝,要是你真的怀孕了,后果不是你能承担的起的。” 谢招娣垂着眸,默了半响才道,“……要是真的……怀孕了……” 说道那三个字的时候,谢招娣有些不好意思,含糊了过去,“我跟尹强就尽快成亲不行吗?” 薛蕙定定地看着谢招娣。 她对这件事显然没有一个正确的认知,也根本没有考虑这件事的后果。 薛蕙说,“招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是在今天——定亲前一天发生这种事?主动权并不是把握在你的手里,而是在尹强手里,他明天若是不来提亲,或者,你怀孕之后,他拖着不跟你成亲,你可有想过会怎样?” 谢招娣愣了一愣,咬了咬下唇,“不会的,尹强 答应过我,怎么可能会食言呢?……” 顿了顿,她继续说,“大嫂……尹强他很佩服你,尊敬你……没想到你是这么想他的……” 薛蕙:“……” 她并非谢招娣的亲大嫂,说的话谢招娣听不进去,反而会觉得她在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 薛蕙冷静地看着谢招娣,说,“我作为一个局外人,不清楚你到底都多喜欢他,我看到的是,在定亲之前,他冒犯了你,毁了你的清白,这难道是一个正人君子所为?你去全鸡笼镇打听打听,凡是做出这种事的,都是些什么人?难道我不该这么想吗?” 谢招娣低声辩解,“可是……尹强不是那样的人……” 薛蕙说,“我只见过他两次,还真不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但是我知道,我绝不会把这么大一个把柄交到别人手里,这样风险太大了,尹强说话算数倒也还好,若他那里出了一个意外,可能会影响你这一辈子。” 谢招娣沉默住了。 她不说话,也不抬头,一动不动。 从她的姿态中,薛蕙察觉到了无言地抗拒。 她叹了口气,“你若是不愿意喝避子药,也行,那就把事情告诉三叔三婶,让他们心里有个底 。” 谢招娣猛地抬头,一脸惊恐,一把抓住薛蕙的胳膊,“不行!大嫂,不能告诉我爹!他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打死我!” 薛蕙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几下,“招娣,你不要害怕,我不会说你什么,我会告诉三叔三婶,是尹强欺负了你,我会说服三叔,让他给你撑腰。” 谢秉严性格传统了些,但也不是什么大恶人,薛蕙有把握说服他,再者还有英娘在,谢秉严最听英娘的话。 英娘对谢招娣这个继女,刚成亲的那几天也挺关照,毕竟谢招娣年纪大了,过不了两年就要成亲,英娘也没有必要苛待她,让自己留下不好的名声。 但谢招娣心里有结,对英娘有些抗拒,英娘见此,后面就采取了放养的态度,不怎么管谢招娣。 但这种事,她肯定还是会管的。 谢招娣不住地摇头,“不行,不行,大嫂,我求求你千万别告诉我爹!”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愿意让你爹知道?” 谢招娣蠕动着嘴唇。 这种事就算说她是被尹强欺负,让她爹知道了,那么英娘就知道了,她肯定会用异样的眼神看她。 再者,她本就是自愿的,不想让她爹对尹强有意见隔阂。 第三百三十三章 好言难劝该死鬼 薛蕙叹了口气,“所以,招娣,你现在不相信我,不相信你爹,只相信尹强是吗?” 谢招娣双手交握,扣着手指,低头不语。 薛蕙知道,这样的人,越是沉默,越是抗拒,越是偏执,越是难以劝说。 反而是大声拒绝的人更容易说服。 好言难劝该死鬼。 不让她尝尝失败的滋味,她根本不可能悔改。 薛蕙自觉已经做了自己该做的,“那好,既然我提到方法你都不愿意,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不过我希望招娣你明白,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希望,你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起责任。” 说完,薛蕙起身下了马车。 刚站起来,薛蕙又想到什么,“对了,招娣,你一直帮着尹强说话,说你是自愿的。今天你是跟着大嫂出去的,若日后三叔知道了这事,怪我没有看好你,我希望你也能站出来为大嫂说一句,你是自愿的,跟大嫂没关系。” 谢招娣脸色一白。 薛蕙跟谢招娣先后从马车里出来。 谢招娣回了家。 薛蕙在马车边上站了站,招手让谢永康过来,“你把马车送到后山,着手去办修路的事吧。” 谢永康应了一声,看了看谢招娣的背影,“小 堂婶,招娣她……” “你不用管,她不撞南墙,是不会回头的。” 谢永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薛蕙回了家里,谢锦婷快步走过来,小心翼翼地问,“大嫂,招娣姐她……” 薛蕙作为一个很保守的人,说起这方面来也有些不好意思,但她觉得有必要跟谢锦婷提一提。 “婷婷,你心里能猜出来吗?” 谢锦婷顿了顿,欲言又止,“招娣姐跟尹姐夫……是不是办了什么……那种事?” 显然,她也是知道一些的。 乡下有些爷们或者妇人平素里大胆,说些荤话也是有的,就连骂人都是带着那方面的字眼,小孩子听得多了,哪怕没人教过,心里也一定隐隐约约明白一些,只是没那么清楚罢了。 薛蕙说,“对,那种事是结成夫妻之后才能做的事。所以婷婷,你以后千万要保护好自己,不要跟招娣一样,否则你会受委屈,知道吗?” 谢锦婷歪着脑袋,“可是,招娣姐跟尹姐夫不是要定亲了?也不能做吗?” 薛蕙斩钉截铁地摇头,看着谢锦婷困惑的表情,“越是定了亲,越是不能做。因为,定了亲之后发生这种事,他就可以任意的拿捏你,甚至他还 可能反咬你一口。有未婚夫妻这层关系,报官也未必好使,只能吃了这个暗亏。” 谢锦婷想了想说,“哦,我好像明白了。” 往往是定了亲之后,发生这种事,才是最痛苦的,相当于被别人捏住了三寸。 性子软的,怕被别人知道,就会被拿捏一辈子,性子硬的,报官都不能成功,也很难退掉婚事,说不定还会招来家人的埋怨。 反倒是陌生人更容易处理。 “你明白就好,千万记住大嫂说的话,知道了吗。” “嗯,那招娣姐这里……” 薛蕙叹口气,“我已经劝过她,让她把事情告诉三叔三婶,好歹她被拿捏了,三叔三婶也会给她撑腰,但她不愿意。婷婷,你以后即便遇见了喜欢的人,也要保持理智和冷静,千万不要头昏脑热,做出什么让自己后悔的事。” “大嫂放心,我知道了。” 谢锦婷点点头,想到什么,小声问,“那……我那天看到……大嫂你跟二哥抱在一起亲嘴嘴……” 唰的一下,薛蕙闹了个大红脸,清了清嗓子,“这个不算。你快把这件事忘了!” “大嫂脸红了。” “你别说了。” “好,我不说了,我不说了……”谢 锦婷拖着长长的尾音,“二嫂。” 薛蕙笑着笑着,脸色僵硬起来,“你这丫头……” 说着,薛蕙一捋袖子,做出要打人的架势。 谢锦婷赶紧跑开,“哎呀,二嫂,你干嘛呀?” “你还叫!”薛蕙气势汹汹地追着谢锦婷。 “我就叫,二嫂!二嫂!” “你给我站住!” “……” 两人你追我赶,嬉闹了一阵。 最后,谢锦婷累的不行,一屁股坐下来,“不行了,不行了,我没力气了。” 薛蕙在她旁边坐下来,揉了她一把额头,“让你调皮。” 谢锦婷吐了吐舌头,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说道,“对了大嫂,我想……” 薛蕙看着谢锦婷,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我,我想跟师傅离开,你说,娘会答应么?”谢锦婷黑白分明的眼瞳看着薛蕙。 薛蕙睁大眼睛,“你要跟柏崖离开?什么时候决定的?” “就刚刚。” 签文说:一片明心光皎洁,宛如皎月正中天。 扪心自问,反修己心,随心而定。 “你不再考虑考虑?” 薛蕙认真地看着谢锦婷,“这件事情可不是开玩笑,一旦走了,在云游的路上,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谢锦婷重重点头 ,“我考虑过了。在家里,爹娘,大哥二哥还有两位大嫂,都宠着我让着我,我很快乐,但我不想就这么被你们宠下去,我想跟着师傅学医术,也想跟着师傅去云游四海,看看不同的人不同的事,而不是一直呆在这鸡笼镇这一个小地方过一辈子。” 闻言,薛蕙叹了一口气,拍拍谢锦婷的肩膀,“婷婷也会说大道理了。” “这都是跟大嫂你学的。” “可是……爹娘那里,他们肯定不会同意的,你想过怎么说服他们没有?” “没有。所以我先告诉了大嫂你,我知道大嫂你肯定会支持我。”谢锦婷冲着薛蕙嘿嘿一笑。 薛蕙:“……” 薛蕙想了想说,“这样,你把你的想法告诉爹娘,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爹娘是开明的,说不定就同意了呢。” “那要是不同意呢?” “不同意?不同意的话就……”薛蕙眼珠子一转,“那没办法了。” “大嫂,你肯定有办法。” 薛蕙为难,“有是有,就是我觉得不太好。” “说说看。” “很简单,你今儿不是去了城隍庙?不是求了签?若是爹娘不同意,你就坦白的说,寺庙里高僧算出你将来有大劫。” 第三百三十四章 法子 薛蕙继续说,“嗯……这个大劫你想法子编一下,然后目前化解的方法就是离开这里避祸,你才想跟着柏崖离开。爹娘多半就会退而求其次,让你跟着你师傅离开。” 谢锦婷双眼一亮,“大嫂,你太聪明了,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薛蕙清了清嗓子,“我觉得这法子吧,坑骗爹娘,不太好。” 谢锦婷说,“要是爹娘直接同意,那就再好不过,要是爹娘不同意,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那行。” “可是,这个大劫,要怎么编?”谢锦婷说,“咱们要统一一下说辞,千万别说漏嘴了。” 薛蕙托着脑袋想了想,“这还不简单。” 说着,她双手在胸前合十,做出僧人的样子,面目慈祥,“阿弥陀佛,云驶月运,舟行岸移,汝负我命,我还汝债,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生死。签文显示,施主在十八岁之前,将有一生死劫,若成功渡厄,则一生顺遂,若失败,贫僧一定会为施主超度。” 然后,薛蕙又换了一种表情,仰着头说,“啊?大劫?可有化解的方法?求师傅指点迷津,嘤嘤嘤。” 接着,她收敛了表情,慈眉善目,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万事因果循环,今日之果皆往事之因。施主前世多业障,本该下十八层地狱,幸而转世,理应积德行善,造福百姓,偿还因果,方可化解劫数。” 谢锦婷看得呆住。 这时,薛蕙放下手,凑过来,“听明白了吗?积善行德,造福百姓,这不就是让你跟着柏崖学医,云游四海,救治百姓么。你就这么跟爹娘说。” 谢锦婷重重地点头,“大嫂,你真厉害,演的真像。” 薛蕙嘿嘿笑了笑,嘱咐道,“你既然是有大劫的人,应当忧心忡忡才是,所以,从现在开始,你不准笑。” 谢锦婷:“……” 她唰地把笑意收起,绷住嘴,一脸苦哈哈的样子。 薛蕙倒是忍不住笑了。 傍晚的时候,吴氏跟谢秉恩回来了。 谢锦婷做出一副担忧害怕的样子,一个劲儿往谢锦婷跟前凑。 吴氏发现了,便问,“婷婷今儿是咋了?不是去城隍庙玩了?怎么不高兴?” 谢锦婷酝酿了一下,精神气不高地说,“爹,娘,我有话要跟你们说。” “什么话?” 谢锦婷往屋里走,“你们过来。” 吴氏见谢锦婷神神秘秘的,跟谢秉恩对视一眼,两人跟在谢锦婷身后进了房门。 关门的时 候,薛蕙透过快要合上的门缝冲着谢锦婷一挑眉,希望她能一举拿下。 很快,房间里出现了吴氏大声反驳的声音。 片刻,吴氏的声音低下去。 又过了许久,三个人才从房间里出来。 最先出来的是谢秉恩,眉头皱成一个大疙瘩,愁眉苦脸。 第二个出来的是吴氏,眼眶都红了。 最后出来的是谢锦婷,还在抹眼泪。 她用薛蕙的方法,说自己有大劫。 吴氏担心的不得了,抱着她直呼命苦,谢锦婷情不自禁地就哭了。 她一边抹泪,一边想着,既然爹娘如此不舍,如此担心,那她就不走了吧? 然后就听吴氏说,“罢,罢。你就跟着你师傅离开吧。先前蕙娘教你认草药的时候就说你聪明,你天生合该就是做这个的,你师傅医术高深,你跟着他几年,说不定也会有大造化。娘不能耽误你。” 谢锦婷更难受了,扑进吴氏怀里,“呜呜呜娘,我是骗你的,我没有啥大劫,我就是……就是……” “娘早就看出来了,就你那演技,拙劣的很,别以为你跟蕙娘眉来眼去,娘看不到。” 谢锦婷:“……” 行吧,还是道高一丈。 “你师傅打算什么时候走?”吴氏问 ,“娘好给你准备东西。” “我跟大嫂劝他,让他过了十五再走。” 谢锦婷说着说着,忍不住哭起来,泪眼朦胧,含糊不清地说,“娘,我一定会回来的。” 吴氏红着眼眶,摸摸谢锦婷的头,“乖孩子。”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当天晚上,吴氏就翻出一些没用过的新棉,打算给谢锦婷多做几套衣裳。 …… 在鸡笼镇有个不成文的习俗,那便是男方来女方家里下聘定亲,除了媒人之外,女方家也要有亲戚上门,做一桌席面。 谢老爷子谢老太太必然是要来的,大房人在镇上,二房吴氏跟谢秉恩想着已经见过尹强,还是照例去了县城卖包子,让谢锦明毛文静薛蕙谢锦婷四个晚辈出面,四房去的就是四叔谢秉承跟四婶齐氏。 一早,薛蕙几人就去了三房。 走进院子,薛蕙便发现,这院子是专门收拾过的,干干净净,整整洁洁。 栓子正在院子里玩,穿了一身新衣。 “锦明,你们来了,快进来。”谢秉严站在堂屋门口,朝着谢锦明薛蕙等人招招手。 谢锦明走上前,喊了声“三叔”,“我爹他去了县里,就让我来了。” “没事,这又不是正式成亲,你来 了就行。”谢秉严笑着说。 谢秉严身上穿的衣服干净新整,薛蕙没见过,显然是新做的,非常合身,头发也梳的整齐,再加上今儿喜事高兴,神采奕奕的。 薛蕙问,“三叔,招娣在屋里?” “在屋里呢,要不你们去找她说说话?” 薛蕙笑着摇头,“让婷婷去吧,我去厨房帮三婶。” 说着,薛蕙看向谢锦婷,“婷婷,你去屋里跟招娣说话吧。” 谢锦婷点点头。 谢秉严拍拍谢锦明的肩膀,“走,咱们屋里说话,我看你现在身子好多了?怎么样?你现在能喝酒了不?你四叔去打酒了。” 谢锦明回答,“现下还不能饮酒。” “没事,没事,今儿他们尹家就来尹强跟她娘,你不喝酒也没事。” 薛蕙好奇道,“就来他们两个?尹强他爹不来么?” 谢秉严顿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尹强他爹早几年已经没了。” 薛蕙露出惊讶的表情,“那尹强就他们娘俩了?” 谢秉严摇头,“算是吧,尹强上头有五个姐姐,都成亲了。” 薛蕙:“……” 谢秉严说,“这样也还行,等招娣嫁过去,他们小两口跟亲家母三个人过日子,尹强那几个姐姐肯定也会帮衬。” 第三百三十五章 没来 谢秉严觉得这亲事不错。 生那么多,不就是为了要这么一个儿子,尹强在家里肯定是宝一般的存在。 薛蕙沉默。 尹强那些姐姐会帮尹强,却不一定会帮谢招娣。 他们未必会把谢招娣当做一家人。 只有谢招娣对尹家有利,才能过得好。 但谢招娣这样的性格,这样的家庭,怎么给尹家带来利益呢? 想起那天尹强拉着谢招娣来二房拜见,薛蕙猜的八.九不离十。 英娘在厨房里备菜。 看上去非常丰盛,谢秉严是出了不少钱的。 薛蕙跟毛文静到厨房里给英娘帮忙。 没多大会儿,齐氏也来了。 择菜的时候,她凑到薛蕙耳边,低声问,“昨天去庙里怎么了?荷花回来就有些怪,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 薛蕙说,“你且看着吧,马上就懂了。” 齐氏一头雾水,不知道薛蕙让她看什么。 不过很快,齐氏就有了察觉到什么。 因为,都快要中午了,尹家人还没有来。 谢秉承疑惑地说,“这尹家人怎么还不来?都要中午了。这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吧?” 今天本是跑商的日子,后山正忙活着摘菌子呢,谢秉承本是打算先在这里 见见尹家人,再跟着去跑商,谁知到这时候尹家人还没来,他马上要跟着商队走了。 “说不定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谢秉严也没有多想,他知道四弟现在也在跟着商队跑商,便说,“老四,你要是有事,要不就先走吧?有弟妹在呢。” 谢秉承叹口气,“那行,我就先走了。我看啊,尹家人到这时候还不来,多半是想给咱们一个下马威,爹,锦明,你们好好把把关吧。” “四叔,我知道,你放心吧。”谢锦明应道。 到底是在一个院子里长大的,他也希望谢招娣以后能过的好一些。 谢秉承先离开。 谢秉严在椅子上坐着,看了眼老爷子面色,“咱们再等一会儿。” 就这么又等了一会儿,中午饭都做熟了。 尹家人还是没有人来。 英娘跟毛文静都察觉到了不对劲儿。 英娘到堂屋,跟谢秉严说,“怎么到这时候,尹家人还没来?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秉严,要不你去打听打听?” “该不会,这尹家不想结亲了吧?”齐氏猜测。 “不可能,”谢秉严矢口否认,“昨天招娣跟尹强还一起去寺庙了呢,怎么可能说不结亲就不结亲。” 齐氏说,“说不定他们昨天在寺庙里发生矛盾了呢。” 齐氏没往那方面想,只以为谢招娣跟尹强发生了矛盾。 肯定是两人吵架了,或者是谢招娣惹恼了尹强,要不然尹强怎么不来提亲? 谢秉严一顿,觉得齐氏说的有些道理,正想去问谢招娣,忽然顿住脚步,“哎,蕙娘,你昨儿不也去了庙里?招娣跟尹强之间咋样?” 薛蕙说,“三叔,这个我不太清楚。到了城隍庙之后,招娣跟尹强想要单独相处,我,婷婷荷花没跟他们两个在一处。” “我去问问招娣咋回事。” 谢秉严皱了皱眉,三两步到谢招娣房间门口,直接拍门喊道,“招娣,你出来,我有事儿问你。” 等了几秒的使劲,门从里面打开,开门的是谢锦婷。 她身后跟着谢荷花还有谢招娣。 今儿定亲,谢招娣也专门打扮了一下,穿着水黄色碎花的袄子跟裙子,头发梳的整齐。 只是她没钱买脂粉,就没有上妆。 但面色含羞带俏,精神饱满,一眼看上去就跟以前不一样。 谢招娣看了看堂屋内的人,又往外面看了两眼,问,“爹,你叫我什么事?” 谢秉严问道,“我问你, 昨天在庙里,你跟尹强怎么了?” 谢招娣心里轰的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毫无血色,扫了薛蕙一眼。 “爹……”她颤抖着声线,“你……你怎么……这么问?” “我怎么这么问?尹强到现在还没来提亲,我不得问问到底怎么回事?你昨天是不是跟尹强闹矛盾了?我不是跟你说过嘛,女人就得柔顺一点儿,你不要跟他对着干……” 谢招娣胸口悬着的大石头落了下来,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做出冷静的样子,“尹强还没来么……爹,我没跟他闹矛盾,他说了肯定会来的……说不定是什么事情耽搁了。” 薛蕙见谢招娣丝毫没有察觉到什么,反而对尹强深信不疑,抿了下唇,没说什么。 “这样,那行,我们再等一会儿。你回屋吧。” “嗯。”谢招娣转身回屋。 谢锦婷跟着回去,她一脸若有所思,明白了什么。 谢秉严对大家说,“都坐下来,咱们再等一会儿。” “等就等吧。”齐氏说着,心里却是不怎么相信谢招娣说的话。 谢荷花跟薛蕙的表现都说明昨天一定发生了什么。 大中午,谢老太饿的肚子咕咕叫,但席面是为亲家准备 的,不可能拿出来先吃。 谢老太等的不耐烦,“尹家人到这时候都不来,我看他们也不会来了,咱们还等什么等?” 谢秉严看了眼谢老爷子,谢老爷子面上也有些不耐,他讪讪笑了笑,让爹娘搁这儿饿着确实不好,“爹,娘,要不我让英娘先给你们盛一点,垫吧垫吧?” 厨房里,准备的菜每一道都会多出来一些,英娘端过来,又拿了两个馒头,让二老吃。 “……” 大家在旁边坐着,围观谢老爷子谢老太吃饭,这场面多少有些奇怪。 谢秉严坐不住,三番两次地往门口跑,站在门口瞧村口,每次回来都叹气。 等谢老爷子跟谢老太吃完,把菜撤下去,还不见尹家人的身影。 谢秉严说,“你们在家里等着,我去村口看看。” 谢锦明拦住他,“三叔,你不能去,你做岳父的,巴巴的迎上去,这算什么?” 谢老爷子也说,“对,你不能去,让栓子去村口跑一趟吧,小孩子跑得快。” “那好。” 栓子就往村口跑了一趟,远远往通向鸡笼镇的路上瞧,随后跑回来说,“爹,爷爷,路上没有人影儿呢。” 众人又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 第三百三十六章 没来 中午都要过了。 谢老爷子谢老太倒是不饿,换薛蕙等人饿了。 房间里,谢招娣也有些饿,但她从未想过尹强会不来,只觉得他应该是遇上什么事儿耽搁了。 谢锦婷跟谢荷花都饿的不行。 谢锦婷还从谢招娣的房间里出来,问,“我好饿啊,三叔,尹姐夫还没来么?什么时候能吃饭啊?” 谢秉严讪笑,“再等等。” 薛蕙便说,“婷婷,你要不去家里拿点零嘴儿,垫一下肚子。” “行吧。” 谢锦婷往外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谢老爷子突然站起身,说,“婷婷,你回去吧,不用再回来了。” “啊?”谢锦婷顿住脚步,转头疑惑地看着谢老爷子。 “大家都回去吧。”谢老爷子又说。 “爹!”谢秉严惊道,“这是啥意思?” “啥意思?” 谢老爷子冷哼一声,“咱们谢家也是地地道道的人家,尹家既然要跟咱们家结亲,就拿出诚意来,这都什么时候了?我看尹家人不会来了,就算来,这门亲事也要不得,还没成亲,脸子就甩上来,把咱们一家子晾了这么久,要是成亲之后还得了?” 说完,谢老爷子站起身就想走。 谢秉严拦住他说,“爹, 你要不再等等,说不定是什么事情耽搁了呢。” “什么事情能比儿子定亲重要?” 谢秉严一噎。 按理说,尹强是尹家唯一的男丁,像尹家这种一直生孩子只为了一个儿子的家庭,应当把香火看得非常重要,怎么会不看重尹强定亲呢? 谢锦明也说,“三叔,爷爷说的对。就算尹家有什么事儿,不能叫人来通知一声?要是瞧不上招娣,那就早早说清楚,拖到定亲这日,让咱们干等着算什么?你做岳父的,应当赶紧拿出自己的态度来,要是尹家不来人,这门亲事就作罢,要是来了人,你也得把他们关在门外,让他们赔礼道歉!要不然,尹家人肯定会瞧不起你。” 就算尹家有事,那也是他们自己的事,对谢家食言,让谢家人白等了这么久,这是事实。 谢秉严不但不生气,还在这儿等着,要是叫尹家人知道,肯定觉得这个老岳父上赶着把闺女嫁出去,到时候招娣到了尹家,还有什么地位可言? 谢秉严没儿子,最怕别人瞧不起他,听谢锦明这么一说,立刻道,“那行,你们先回去吧!等尹家人来了,我非要问个究竟。” 谢老爷子不放心地嘱咐,“我跟你 说,要是尹家人不来,这婚事就作罢。要是尹家人来人,就跟锦明说的一样,不要让他们进来,好好晾他们一晾,他们爱怎么怎么,难道招娣还嫁不出去了不成?” “是,爹,我知道了。”谢秉严应道。 “三叔,三婶,那我们先回去了。” 薛蕙走到谢锦婷身边,“走吧婷婷。” “那三哥三嫂,我跟荷花也先回去了。” 齐氏朝着谢招娣的房间喊了一声,“荷花,回家了。” 谢荷花从房间里出来,疑惑地说,“娘,我们要回家吗?可……” 齐氏知道谢荷花想要说什么,“齐家人到这时候都没来,多半不会来了,行了,跟我回家。” “哦。”谢荷花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回头跟谢招娣说,“招娣姐,我先回家了。” 谢招娣听到齐氏那句“尹家人多半不会来了”,脸色白了一白,紧张的情绪充斥脑海,也顾不上回应谢荷花。 尹强不会来提亲了么? 不可能,他说过肯定会来的。 一定是什么事情耽搁了。 “等等,你们先别走,都这时候了,再回家做饭也晚了,把菜带走一点吧。”英娘说,“做了这么多菜,我们吃也吃不完。” 于是,席面被 众人瓜分回家。 待所有人一走,英娘把饭菜摆上来,喊谢招娣出来吃饭。 吃饭的时候,谢招娣低着头,不吭声。 她一向如此,谢秉严也未在意,只是疑惑地问,“你跟尹强真没闹矛盾?要不让他怎么不来了?” 谢招娣握着筷子的手指收紧,“没有……他说过肯定会来的……” “这都什么时候了?我看不会来了。要是尹家今天不来,这事就作罢,我再让媒人给你说一个。” 谢招娣倏地抬起头,脸色惨白。 “你看我干什么?尹家不来,说明不想结这门亲,你可别上赶着纠缠,我丢不起那个人。” 谢招娣抿了抿唇,低下了头。 回去的路上,谢锦婷挽着薛蕙的胳膊,凑到薛蕙耳边小声说,“大嫂,你说,尹强会来么?” “会。只是不是现在。” 尹强被薛蕙捉奸在床,定然不敢不来,要不然薛蕙不会放过他。 “那是什么时候?” “要么今晚上,要么明天。”薛蕙猜测。 总之要拖上一拖。 毕竟,吃亏的是谢招娣,这么大一个把柄拿在手里,尹家人怎么可能不利用一下呢。 “那……我们要把事情告诉三叔三婶吗?” 薛蕙没有回答,反问 道,“你在房间里陪招娣的时候,对于尹家人一直没来,她什么态度?” “招娣姐说尹家人肯定回来,尹强答应过她,应该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这不就了了?招娣非常相信尹强,我们把事情说出去,她说不定还会怪我们。你以为我没有劝过她么?昨天我就劝了,可是她不听呀。她现在一颗心在尹强身上,只有让尹家人露出真面目,她才能慢慢醒悟。” 这个时候,尹家人握着把柄,又有谢招娣向着尹家,任何方法都是白搭。 强制分开他们,尹家人只会把事情宣扬出去,到时候谢招娣名声坏了,更难处理。 报官抓尹强也不可能,谢招娣不会答应,看尹强要坐牢说不定她还会跑到公堂上说自己是自愿的。 昨天薛蕙让谢招娣喝避子药,告诉谢秉严夫妇,也只是想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有个应对法子,也不至于像今日这样,措手不及,什么都不知的情况下被晾了半日。 不过谢招娣不想她插手,她也不会多管闲事还惹一身骚。 她能够直接成全毛文静跟谢锦明,毛文静知道感激且惜福。 她帮了谢招娣,谢招娣不一定会感激她,说不定还会埋怨她。 第三百三十七章 下马威(一) 回家吃完饭,薛蕙四人一起上了后山。 谢锦明跟毛文静去了菇房,谢锦婷跟着薛蕙去了小院。 这时候商队已经出发了一段时间,他们带走的菌子数量为整,还剩下几筐的零头菌子。 三四五号菇房的采摘时间与一二号菇房的采摘时间撞到一起,那么这些菌子就会被县城菜贩子们带走,若是赶不到一起,薛蕙一般就会把这些菌子分给山上干活的村民们。 薛蕙还没到小院,小柳就匆匆跑过来,“大嫂,小院里有人找你。” 现下李金山已经开始找人盖房子,一时半会儿盖不完,现在还住在山上。 “谁啊?”薛蕙问。 “是何伯伯。”小柳说着,压低了声音,“我看他对剩下的那几筐菌子挺感兴趣的,一个劲儿地看。” 薛蕙闻言,若有所思。 到了小院,何伯见了薛蕙,脸上挂起讨好的笑容,“蕙娘,你来了,我有事想要你帮忙呢。” 薛蕙淡笑,没接这茬,“何伯现在不跟着商队行走了,在干什么?” 何伯讪笑了一下,“这几天都在家闲着,不过这样也不是办法,所以……我想找点事做。” 何伯想着,薛蕙下一句应当是热情地邀请他来山上 干活,他就能推拒一下,说出自己的计划。 但薛蕙不按常理出牌,“确实应该找点事做,要不然人越闲越懒。那找着了么?” 何伯扯了扯嘴角,“没有……” “那何伯来我这儿干什么?”薛蕙直勾勾地看着何伯。 何伯心头一跳,匆忙低下头,“我……我……我就是想跟你买点菌子。” “哦,买菌子啊,你早说啊,要几斤,我给你装。” 何伯看着薛蕙的面容,忐忑地说:“……这些……我都要了……” 薛蕙一挑眉,目光注视着何伯。 何伯忙说,“我之前在府城卖菌子也积累了些经验,这几天思来想去,要不我还是去卖菌子吧……” 薛蕙了然。 他不想给薛蕙打工当销售,想从薛蕙这里拿货自己干,说白了就是当菜贩子。 “原来何伯是想去当菜贩子啊。你不再考虑考虑?” 府城之所以那么受欢迎,因为那是刚进入市场。 现在府城的卖菌子摊位几乎已经固定下来,百姓们想吃菌子都会熟门熟路的去买,新插进来的生意自然不会太好。 当然,菌子本身就受欢迎,刚开始不好做,但以后大家发现菌子质量不差,生意也会慢慢好起来。 但,县城跟府城不一样,县城卖菌子的菜贩子不止卖菌子,还卖其他的菜,他们时常各个村子收菜,到县城吆喝着卖菜,卖了不知道多少年,早就与很多百姓熟悉。 菌子市场饱和之后,他们这些菜贩子提前占据市场那么久,且又有多种选择,熟人保障,百姓们买菜买菌子,多半会首先选择他们。 如果在府城的时候薛蕙把菌子交给那些垄断的菜贩子组织,那么其他人单卖菌子,生意自然也不会很好。 何伯这时候加进去,生意不一定好做。 何伯眼神闪了闪,说,“算是吧,我已经考虑过了,觉得这样就挺好的。” 其实他不止是想当个菜贩子。 他是想跟薛蕙一样,把菌子拉到府城去卖。 两地价格差很多,他肯定能大赚一笔。 且在府城卖菌子的只卖菌子,他以前也在府城卖过,有这么一个优势,生意肯定不会差。 不过他怕薛蕙觉得他抢生意,不卖给他菌子,便没有提自己要去府城卖的事。 “那行吧。”薛蕙指了指院子里的几筐菌子,“这些就卖给你,按照跟其他菜贩子一样的市场价。” 何伯面露犹豫之色,“不能便宜点?蕙娘,你看 咱们都是一个村的……” 薛蕙摇头,“不行。” “要是我不买,你这些菌子都是白送人,又赚不到钱……” “但你买来是用来赚钱的。况且我不差这几个钱,这些菌子本来就是送人情,我已经是看在一个村的份上才把菌子卖给你。” 何伯动了动嘴,叹口气,“行吧。” 市场价就市场价。 县城的市场价便宜,而在府城的价格比县城贵了一倍。 中间这个差价,自然就是押送菌子的运送成本费跟人工成本费,也有府城的酒楼为了省钱,亲自到薛蕙的后山按照本地便宜的价格买菌子,自己押送过去,会便宜很多。 何伯就是想赚这个钱。 薛蕙找人来把几筐菌子称重,卖给了何伯。 何伯拉着菌子下山了。 谢锦婷在一边嘟着嘴,“大嫂,他之前跟你干的好好的,突然不干了,现在想赚钱又回来找你,你为什么要把菌子卖给他啊?” 薛蕙笑了起来,“你还挺记仇的。” 谢锦婷轻哼了一声。 “记仇可以,不过何伯做的这事儿虽然有些不地道,倒也不算什么大事儿,卖给他就卖给他了,反正我也不会亏什么。等以后你就明白了,当你把精力放 在自己看重的事情上,着实没有必要为着这样的小人小事生气费心。” 谢锦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 薛蕙猜的不错,尹家人直到傍晚的时候才来。 当时村民们刚下工,薛蕙正在做饭,栓子跑上山来,说尹家人来人了,叫薛蕙过去。 薛蕙说,“叫我过去?谢锦明不在家么?” 按理说,只要谢锦明代表二房去了,薛蕙去不去都没什么。 栓子说,“在,但我爹叫你过去。” 薛蕙挑了挑眉。 她猜的不错,尹家人这么做,多半是冲着她来的。 与其说谢招娣的幸福在于谢家的看重,不如说是在于薛蕙的看重,毕竟,这么大的生意握在她手上。 这个时候,多子意味着多劳动力,尹家虽然闺女多,但力气到底有限,尹强又是个宝,一看就没怎么干过活,家境多半不怎么好。 这样的情况下,怎么可能对钱不动心呢。 “可有说是什么事?” 栓子便把事情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薛蕙道,“行,我知道了,你先回去,我这就来。” 栓子先回了三房。 堂屋内气氛凝滞。 谢招娣跪伏在地上,小声哭泣,脸上有一个明显的掌印。 那是谢秉严打的。 第三百三十八章 下马威(二) 到现在,谢秉严坐在椅子上,仍旧怒火中烧,面色被怒意烧的通红。 尹家人拖到这时候才上门,来的好几人,有尹母,尹强,还有尹强的几个姐姐,谢秉严指责他们一番,本想把人拒之门外,好好晾他们一晾。 谁知尹母却不甘示弱:“不要脸。你们谢家的好闺女,还没定亲就勾引我儿子,要不是强子非要来,你以为我想来?!” 谢秉严本就好面子,被尹母这么一骂,当即就发火,“你说谁不要脸?谁勾引你儿子了?” “还能是谁?当然是你那个好闺女谢招娣!你问问她,昨天在寺庙都干了些什么?真是不知羞耻水性杨花!我原以为你们谢家是老实人家,谁知道养出来的闺女干出这种事,呸!” 尹强在旁边拉了拉尹母,“娘,你别说了,是我……” 尹强话还没说完,就被身后几个姐姐拉开,“强子,你可别帮着她说话,发生这种事,要是不好好解决,别人还当你欺负了人家,到时候你还怎么说亲?” 谢秉严想反驳什么,被英娘拉住。 不管事情真假,既然尹母都这么说了,肯定不能在大门口说事儿,要是叫别人听见了怎么办。 谢秉严只能忍着气,让 尹家人进来。 英娘才说,“方才亲家说的事,可有什么证据,招娣一个姑娘家,可经不起你们这么说。” 尹母说,“证据,你们把她叫出来一问不就知道了?” 尹强的姐姐们也附和。 尹强的大姐姐说,“别不是没脸见人,不敢出来了吧?” 尹强的二姐姐说,“你们家怎么能教出这么不知廉耻的女儿?” 尹强的三姐姐说,“这样的荡妇,我们尹家可不敢要。” 尹强的四姐姐说,“闺女都教成这样,别提儿子了,幸亏没儿子,要不然还不知道养成什么样儿呢。” 尹强的五姐姐说,“有其女必有其父,能教出这样的女儿,这家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 被人指着鼻子骂,谢秉严被气得脸色一阵黑一阵青,阴着脸把谢招娣叫出来。 谢招娣听到声音,欣喜地开门,“爹,是不是尹强来了?” 说着,她往谢秉严身后看了一眼,看到了尹强,两人对视一眼。 谢招娣见尹强面带愁容,露出担忧的眼神。 尹强给予她一个安抚的笑。 谢秉严寒声问,“我问你,你昨天跟尹强去寺庙,都干了什么?” 谢招娣脸色一白,“没……没什么。” 谢秉 严心里一咯噔,估摸着尹母说的事情是真的,心里一阵失望,怒吼道:“你还狡辩?还不快说实话!” 谢招娣吓得肩膀一缩,心里头紧张害怕。 “说啊!” 谢招娣瞥了尹强一眼,心一横,“爹!你不要怪尹强!是我,是我自愿的!跟他没关系!” 谢秉严听到这话,整个人面色都狰狞起来,狠狠地一巴掌甩到谢招娣脸上。 “啪”的一声,耳光响的尖锐。 谢招娣猝不及防,直接甩倒在地,耳朵边上嗡嗡响,半天回不过神。 “招娣!”尹强赶紧过去扶她。 谢秉严还想再打,英娘拦住了他,“你别急着打人,说不定有什么隐情呢。” 谢秉严正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话,“你听听她刚才说什么?!还能有什么隐情?我怎么会有她这个不知羞耻的女儿?!” “强子,你给我回来!”尹母轻哼一声,“现在你们谢家人应该相信了吧?这样的媳妇我们可不要,强子,你见也见到了,现在就跟娘离开!” “娘!我不走!我必须要娶招娣,我要为招娣负责!”尹强面露坚定之色。 尹强的大姐姐说,“强子,你不要固执,你看这个女的,哪里配得上你?” 尹强的二姐姐说,“就是,这样一个水性杨花的女子,以后你跟她睡在一起,放得下心吗?” 尹强的三姐姐说,“别到时候混淆了我们尹家的血脉!” 尹强的四姐姐说,“小弟,你听姐姐们的话,姐姐们不会害你!” 尹强的五姐姐说,“她能勾引一个,就能勾引第二个,谁知道在你之前有几个,说不定早就千人枕万人骑了呢!” 谢招娣跪伏在地上,乱糟糟的声音入耳,脑袋里一团乱麻。 那些侮辱性的言语,让谢招娣脸色惨白,浑身颤抖,不知所措。 尹强在一边安慰,“招娣,对不起,我来晚了。我娘误会了你,对不起,别怕,你放心,她们说的不作数,我一定会娶你的。” 这话就像甘霖一样浇在谢招娣心头,她眼眸含泪地看着尹强,轻轻点点头。 “强子,快走了!” 尹母跟尹强的姐姐们还在催促尹强离开,作势去拉尹强。 尹强被拉起来,反抗无用,只得跟谢招娣分开。 谢招娣慌乱不已,扑过去求尹母,泣涕涟涟,泪如雨下,“您不要把我跟尹强分开,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尹母冷眼看了谢招娣一眼,一脚把谢招娣踢开,“这样的媳妇我 们不要。我丑话先说在前头,两家的亲事马上就要定了,以后强子再说亲的时候,人家肯定会问起来这事,要是影响到强子的亲事,我肯定会如实说出来。” 言下之意,谢招娣的事,她不会帮忙保密。 谢秉严看着掉泪的谢招娣,越看越心烦。 但要是让尹强走了,谢招娣以后还能嫁给谁? 要是事情传出去,他的脸往哪儿搁? 他忍着怒气说,“不行!你们不能走!你儿子祸害了我闺女,岂能就这么走了?尹强必须对招娣负责!” 英娘却是皱了皱眉。 她看出来,尹家尹母还有尹强的这几个姐姐,都不是好相与的。 谢招娣嫁过去不得被生吞活剥。 但是,尹家却不帮忙保密,不嫁给尹强,谢招娣又能怎么办? 反正,不能让尹家就这么走了。 “不可能!我们尹家绝不会要这样的儿媳妇。”尹母坚定地拒绝! 尹强的几个姐姐也反驳出声。 “娘,你就答应了吧!我是真心喜欢招娣的!”尹强苦苦哀求。 英娘说,“亲家,我们还是坐下来好好商量商量。红口白牙,你一句话就把责任推到招娣身上,我可不信。你要是敢走出这个大门,我们谢家就敢报官!” 第三百三十九章 威胁 谢秉严赶紧拉了把英娘。 不能报官! 一报官大家不就全知道了么? 英娘甩开谢秉严的手,继续说,“到底怎么回事,咱们就让官府查清楚。大不了我们养招娣一辈子,尹强就在牢里蹲一辈子!忘了跟你们说,我们那侄媳,跟官府的人,可是熟的很。” “你在威胁我?” “我只是想让亲家不要着急,好好坐下来商量商量。” 尹母一副隐忍的样子,瞪了英娘半响,才道,“你们不就是想让强子娶了谢招娣吗?行啊,我可以答应你们,但是我有条件。” 尹母这么说,在英娘的预料之中。 尹母一看就是有心眼的人,谢招娣做出这种事,怎么可能不利用一下?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这个世道对女子的严苛,因为谢招娣是个女子,婚前失贞,被人抓到把柄。 要是个男子,肯定有恃无恐。 “什么条件?”谢秉严立刻问。 “娘!”尹强的大姐姐拉了拉尹母,“不能让小弟娶这样的女子啊,到时候家里肯定永无宁日。” “娘,你三思啊!”尹强的二姐姐说。 “娘,什么都没有小弟的终身幸福重要!”尹强的三姐姐说。 尹强立刻说,“娘 ,你就答应让我跟招娣在一起吧,我们在一起,肯定会幸福的。” “什么条件,你说出来,只要我能满足,我肯定答应!”谢秉严厌烦地看了一眼谢招娣,立刻说道! 英娘拉了谢秉严一下。 他太急了。 尹家抓住他这点,定然会提一些非常困难的要求。 尹母说,“我要想一想。” “娘,咱们商量一下。”尹强的大姐姐说。 于是,几个人凑到一起,小声嘀咕着什么。 尹强安慰谢招娣,“招娣,你放心,我一定会娶你的。你不要怪我娘跟我姐姐们,她们把我养大,受了很多苦,只是想让我以后好过一些。尤其是我娘,她生我的时候年纪比较大,我爹又死的早,姐姐们还没出嫁,所有的重担都落在她身上,她过的很艰难,现在我长大了,她也该是享福的年纪了,却还是要为我,操心,我真不孝。” “尹强,你不要自责。”谢招娣一瞬间就理解了尹母,化解了内心那一点怨气,轻轻点头,“我知道她们都是为了你,我不会怪她们的。” 尹强摸了摸她的头,“招娣,你真好,要是我娘提了什么为难的条件,你不要怪她,她也是为了我们以 后能过的更好。” “嗯。”谢招娣点头。 谢秉严看着他们两个在低声说话,又看了看尹母几人认真商量条件的样子,瞥了眼还跪趴在地上的谢招娣,越发觉得厌恶跟心烦。 要不是她不知廉耻,他怎么能陷入这么被动的境地。 肯定都是肯她那个亲娘学的,不要脸。 他现在只想赶紧把谢招娣打发走。 英娘在谢秉严耳边小声说,“你不要急,等他们提了条件,也不要一口答应,要不然他们会得寸进尺。” 谢秉严满是怒气的点点头。 待尹母把条件说出来,谢秉严确实是没有一口答应,因为,条件不是他能答应就办到的。 尹母提的条件是,要让尹强跟着薛蕙的商队去跑商,让尹强的五个姐姐上后山干活,尹强的五个姐夫也都要去后山干活。 这听上去不过是薛蕙一句话的事。 但谢秉严犹豫了,他知道薛蕙硬气,天不怕地不怕的,可不敢替薛蕙答应。 尹母见了,嘲讽一笑,“你那侄媳不是很厉害,管着整个后山的生意么?现在不过是她一句话的事,都做不到?” 尹强的大姐姐说,“要是这点小事儿都不答应,我看你们那侄媳跟你们也 不怎么亲近嘛。” 尹强的二姐姐说,“她未必会为了一个谢招娣请官府的人出面,更别提让小弟蹲大牢了,娘,我们还是走吧。” 尹母便说,“既然你们无法满足我们的条件,那这门亲事,我看还是算了。” 尹母等人作势就要离开,尹强的几个姐姐去拉尹强。 尹强嘴里喊着不走,却还是被拉离了谢招娣身边。 谢招娣看着尹强,双眼含泪,依依不舍。 眼看就要走出大门,身后英娘出声阻拦,“慢着。” 她走上前,说道,“后山的事是我那侄媳负责,我们虽然不能做主,但万事好商量,我这就叫人把她请来,问问她的意见,她待招娣一向很好,想必应该是能答应的。” 尹母答应下来。 于是,英娘就叫栓子往后山跑了一趟。 尹强从几个姐姐手里挣开,到谢招娣身边,小声说,“招娣,等大嫂来了,你多求一求她好不好?” 谢招娣有些犹豫。 昨天,她没有按照大嫂说的做,大嫂明显有些生气,不想再管这事。 尹强又说,“招娣,你难道不想嫁给我么?” 谢招娣顿了一下,点点头,“想。” “那你就求一求大嫂。我娘提的条 件并不过分,也没有要钱什么的,只是想给我和姐姐们一个安身立命的保障,我娘也是为了我们以后的日子能过的好一些。再者,我姐姐姐夫们来后山干活,也能拉近两家的关系,多好的事。” 谢招娣想了想,觉得尹强说的有道理。 尹母有没有要钱,只是想让尹强的姐姐姐夫去后山干活。 反正后山那么多人干活,以后肯定也还要招人,那么让尹强的姐姐姐夫去,不正好吗? 她咬着下唇点点头,“好,我去求大嫂。” 为了她跟尹强以后的幸福,求一求大嫂算什么。 尹强满意地笑了笑。 大门很快打开,回来的是栓子一个人。 尹母往栓子身后的门外看了看,没见到薛蕙,心下有些担忧。 如果薛蕙死活不同意怎么办? “栓子,怎么就你一个人,你大嫂呢?见到你大嫂了吗?她怎么说?”谢秉严上前问。 栓子说,“见到大嫂了,不过大嫂还在忙,说她马上就来。” “那就等一等吧。” 等了片刻,尹家大姐姐有些烦躁,只觉得薛蕙是故意想要拿捏他们,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不想再等。 尹母意图给谢秉严夫妻俩施压,起身作势想要离开。 第三百四十章 条件 还不等谢秉严说话,栓子就说,“大嫂说了,你们要走就走吧。这婚事不成也行,但你们要保守秘密,要是招娣姐的事情传出去一个字,她就有一万种方法让尹强生不如死。” 尹母等人听了止住了脚步,互相对视一眼。 谢招娣傻不愣登,无趣的很,谢秉严也是个窝囊的,要不是看她跟薛蕙走到近一些,她才不愿意要这么一个儿媳妇。 要不是谢荷花年龄太小,跟薛蕙也不亲,尹家又怎么会选谢招娣? 既然选择了谢招娣,肯定是想成这门婚事,婚前设计这一出,只不过是想拿捏住谢招娣,多占一些便宜而已。 但要是婚事不成,这些功夫就白搭了,说不定还会把尹强搭进去。 薛蕙说的话,尹母还是很害怕的,她昨天听尹强说,薛蕙甚至能自由出入县衙,跟衙役们非常熟悉。 薛蕙想要给村里修路,这就说明她手里有很多钱。 吴氏的弟弟,薛蕙的小舅是个地痞,混道上。 听说,薛蕙还有个来自府城的表哥,好像很有钱。 这样一个有钱又有势的人,尹家只是想攀上,并不想得罪。 于是在栓子这么说之后,尹母等人又坐了回去。 又等了半个时辰,薛蕙吃完饭,天都黑了,她才去了三房。 大门打开,薛蕙走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她身上。 “蕙娘,你来了。”英娘上前两步。 “三婶,叫我来什么事?” 上午的时候,谢秉严问谢招娣跟尹强是否发生了矛盾,薛蕙说不知情。 英娘跟谢秉严以为,薛蕙不知道这事。 她正想拉薛蕙到一边把事情说一遍,就听尹强突然喊道,“大嫂,你当时也在,肯定知道我对招娣的心意,你帮帮我们吧。” 谢秉严一愣,神色沉了沉,问,“蕙娘,你知道这事?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招娣是跟着你出去的,你怎么不好好看着她一些?” 薛蕙暗道三叔真蠢,她淡然地扫了眼谢招娣,看向谢秉严,“招娣是我带去的不假,但我只邀了她一个人,不是我让她带上尹强的,也不是我让她在寺庙里的时候非要跟尹强单独相处的,我喊过她,她拒绝跟我们一起。更不是我让她跟尹强上床的,要不是我伤到了腿去禅房休息,根本不会发现这事。等我发现的时候,他们已经什么都做了。” “至于为什么不告诉三叔你,我昨天是想告诉你的 ,猜着今天定亲不会顺利,想让你心里提前有数,不至于如此被动。但……” 薛蕙拖长了声线,谢招娣脸色苍白地低下头。 “但,招娣坚信尹强一定会如约来定亲,不让我说。” 听了这番话,谢秉严恼恨地瞪着谢招娣,“你!你这个不孝女!不知廉耻,你给我滚!” 薛蕙疑惑地问,“三叔三婶让栓子叫我来,是为了什么?” 英娘看了眼尹母等人,顿了顿,开口说,“他们说要尹强娶招娣的条件,是想让尹强去你的商队跑商,尹强的姐姐姐夫们去你的后山干活,你……觉得如何?” 薛蕙闻言一笑,“不如何。明明是尹强玷污了招娣的清白,娶她不是天经地义,怎么还要起条件来了?” 尹强的大姐姐不屑地说,“什么天经地义?是她勾引的小弟,小弟凭什么要负责?我们尹家才不会要这样的媳妇!” “勾引?”薛蕙轻笑一声,“且不说是不是招娣勾引还不确定,就算真是,难道是有人摁着他的?” 话音一落,众人都愣了一愣,许久才反应过来薛蕙在说什么。 尹强的三姐姐一脸鄙夷,“你!真是不知廉耻!我说你们家怎么教 出这样的闺女,原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薛蕙不理会尹强三姐,只说道,“我给你们两个选择,一是老老实实把招娣娶了,别想要什么条件,不可能。二是,给招娣银子以做补偿,自由婚嫁,不得把事情传出去。否则,你们自己掂量。” 她有权有势,为什么要被尹家威胁? 谢招娣其实觉得第一个选择挺好的,但尹家人绝对不会答应。 尹家大姐姐冷笑一声,“要是这两个选择,我们都不选呢?” “都不选?行啊,那你们就回去等着吧。”薛蕙淡淡地说,“三婶,送客。” 谢秉严想说什么,英娘赶紧拉住他。 她知道薛蕙这是在谈判,谈判的时候最不能焦急,暴露自己的弱点。 谢秉严之前就是太急了,才被人牵着鼻子走。 尹母跟尹家几个姐姐面面相觑。 在薛蕙没来之前,一直是他们占据主导,谢秉严跟英娘不想让他们离开。 薛蕙来了之后,主动权就到了薛蕙手里,变成了主动送她们离开。 谢招娣面露急色。 她没想到薛蕙这么硬,一点儿也不顾她。 尹家人回去了,她怎么办? “几位,请回吧。”英娘说。 尹家 大姐姐哼了一声,“走就走!待日后事情传了出去,你可不要怪我们。” “那我就把话放在这里,你们尽管把事情往外传,事情传扬出去之日,就是你们尹家断子绝孙之时。”薛蕙轻笑一声,“我绝对说到做到。” 她可不会受人威胁。 若出事的是谢锦婷也就罢了。 谢招娣本就与她不是很亲,还偏偏拒绝了她的好意,她为什么还要为了谢招娣受威胁呢? 让谢招娣清醒清醒也好。 要是她妥协了这一步,那么以后谢荷花相亲的时候,人人都用这种法子! 尹强霎时间裤裆一凉,他知道,今天要是就这么走了,那么这门亲事很难结成,还会把薛蕙彻底得罪。 就算结成了,谢招娣也废了,没有任何作用。 谢招娣咬了咬下唇,看了薛蕙一眼。 要是今天尹伯母跟尹家姐姐们被大嫂逼走,只怕她跟尹强就再难以在一起了。 尹强给了尹母一个台阶下,“娘,大姐,我们不要什么条件了行不行,儿子是真心想娶招娣为妻!” 说着,他看向招娣,“招娣,你信不信我,我对你是真心的。但是,我娘为我吃了太多苦,我真的,没有办法违背她……” 第三百四十一章 不答应 听到薛蕙的威胁跟尹强的暗示,尹母眼底闪过犹豫之色,跟尹家大姐姐互相对视一眼。 尹家大姐姐看不得薛蕙如此横行霸道,真想一走了之,她就不信薛蕙真的不怕谢招娣的事被捅出来。 但她也知,要是一走小弟就完了了。 她不得不忍耐。 薛蕙看着她们的表情,垂下眼眸,眼底闪过一丝暗光。 她就知道,尹家做这一切的目的是为了在跟谢家结亲之后拿捏谢招娣,好从谢家获取更多的好处。 这一切的前提就是结亲。 若是无法结亲,一切都是徒劳无功罢了。 毁了谢招娣的名声,是他们用来威胁谢家的手段,却不是他们的根本目的,这一步不能轻易走下去,否则就是彻底与谢家为敌。 所以在薛蕙占据主动权,让尹家离开的时候,尹强不得不让这一步。 得到暗示的尹母叹了口气,指着尹强失望的说,“罢了,谁让你是我儿子呢。你呀,生来就是讨债的……” 尹家的大姐姐说,“小弟,你难道忘了娘为了你吃了多少苦?你说长大了要让娘享福,可你是怎么做的?到现在了还让娘为你操心!” 尹家的二姐姐说,“小弟,你真是让我们太失望了 。” 尹家的三姐姐说,“就为了这么一个女人,你就开始顶撞娘了,现在你们还没成亲呢,要是你们成亲了,那还得了?” 尹家的四姐姐说,“小弟,娘岁数不小了,你就不能体谅体谅她?” 尹家的五姐姐说,“你真是个不孝子!” “……” 一人一句,她们把尹强埋怨到泥土里,好似尹强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 尹强一脸愧疚地看着尹母跟五位姐姐,哽咽道,“娘……对不起,儿子不孝……” 尹强不是吃素的,他手里有一个大筹码,就是谢招娣。 谢招娣见尹强低声下气,面露痛苦的表情,非常的心疼。 让尹强为了她,忤逆将自己辛苦拉扯大的母亲,让他背上不孝的名声,那她成什么了? 况且尹母提的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即便到了后山,尹家姐姐跟尹家姐夫还不得靠自己的努力赚钱? 尹强为了能够娶她,已经退后一步了,她怎么能让他独自承担呢? 念头不过是一瞬间的事,谢招娣扑到薛蕙跟前,跪在地上,仰着头,鼓起勇气开口,“大嫂……你就答应了好不好?就当是我求你了。那又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我知道大嫂你一 句话的事,你就答应了好不好?” 英娘喉咙一梗,差点背过气去。 她看的出来,薛蕙明明已经占据了主动权,尹家人不会离开,只能退让一步。 方才那不过是尹家人最后的挣扎,赌的就是谢招娣对尹强的感情。 但谢招娣根本看不出来。 她这一开口,将薛蕙先前拿到手里的优势全都送了出去。 谢秉严在薛蕙的言语之下,也看清了形势。 他们尹家定然是还想结亲,但不甘于跟三房平淡的往来,想从薛蕙手里要些好处。 说不定他们定的条件是提前商量好的呢。 谢招娣却为了尹家人跪求薛蕙,谢秉严气得直冒火,恨不得没生过这个吃里扒外的女儿。 薛蕙淡然地瞥了眼尹强,缓缓低下头,看着谢招娣,“招娣,你傻不傻?” 谢招娣愣了一愣,没太明白薛蕙话中的意思。 “你凭什么觉得,求我,我就一定会答应呢?” 谢招娣看着薛蕙冷淡的表情,舌头突然打直,嘴唇阖动,“大……大嫂……” “昨天,我为你争取利益,想要帮助你的时候,你拒绝了我,你不信任我,在你眼里我还比不过刚认识没多久的尹强,我为什么还要帮你?你不是爱 他么,不是相信他一定会如约来定亲娶你么?现在发现事情不对,又来求我了?你当我是你亲娘,不计较你的错一直为你擦屁股?” 薛蕙眼神冷漠锋利。 谢招娣被薛蕙说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她心里羞愧不已,也知薛蕙说的不无道理。 但是,她真的没有其他办法。 谢招娣看了眼尹强,声音如蚊蝇,“大嫂……就当是我求你了,我知道你心善,你刚才不还……” “是,我刚才还想帮你一把,但是……”薛蕙声音陡然提高,“我现在不想帮你了。” 她捏住谢招娣的下巴,迫使她转头,指着尹强说,“你看看他的表情,就等你出口跟我闹呢。” 尹强脸色一变,赶紧说,“招娣,我……” “住口!”薛蕙冷喝一声,大步上前,一脚踹在尹强的膝窝,“你当我不知道你们一家人那些小心思?不就是想拿捏住招娣,跟我讲条件?我就把话放在这里,你们打的那些主意,在我这里没用!” 尹强被薛蕙一脚踹的跪下地上,噗通一声,尹母等人赶紧去扶。 尹强大姐姐恼恨地指着薛蕙,“你不要欺人太甚!” 薛蕙笑了一下,“我看你们应该早就打听过 我吧?难道你们没听说过,我让人把我爹的腿打断的事?还敢讹到我身上?我连我爹都不在乎,指望我为了谢招娣受你们胁迫?真是异想天开。” 尹母浑身一激灵,更加不敢得罪薛蕙了。 谢招娣心疼尹强,求薛蕙道:“大嫂,你误会了,尹强不是那样的人!这件事,你要怪就怪我吧,跟尹强没关系!都是我的错!” 薛蕙差点气笑了,冷冷地看她一眼,深吸一口气,转头对谢秉严说,“三叔,我就算想帮你们,架不住招娣不争气。反正我这里不可能松口答应尹家任何条件,剩下的你来处理,有什么办不到的,我帮你。” 有薛蕙这句话,谢秉严放心不少。 他直接拎着凳子,把尹家人往外赶,“你们给我滚!我们谢家不跟你们结亲!快滚!不滚叫人揍你们!” 开始他觉得谢招娣丢脸,想赶紧把人嫁出去,但明白了尹家的目的之后,他就不想结亲了。 还没定亲就算计这么多,要是真结了亲,那才够头疼的。 反正薛蕙说了会帮忙,尹家人肯定不敢把事情抖搂出来。 英娘见状,也拎起棍子,“再不走我们叫人了啊!” “爹!”谢招娣乞求地拉住谢秉严。 第三百四十二章 不好对付 谢秉严把她甩开,“你还嫌不够丢脸吗?给我到屋里呆着去!” “爹!你不要这样!” 谢秉严气得扔下椅子,直接把谢招娣从地上拉起来,不顾她的挣扎拖到屋里。 “招娣!招娣!” 尹强伸手去拉谢招娣。 英娘上前挡住,威胁道,“我警告你们,这可是在小平岭!你们要是再敢闹腾,信不信我直接叫人过来!” 谢家人唯一顾念的点就是谢招娣的名声。 若把谢家人逼急了,这时候叫人过来把尹家赶走,村民们定然猜得出什么,谢招娣的名声就坏了,同时谢家没有了忌惮,就可以报复尹家了。 尹家现在还不想跟谢家撕破脸,只好退了一步。 谢招娣被缩在屋里,不住地叫喊着,拍着门。 谢秉严把尹家人轰了出去。 尹强自知今天再闹下去只怕会彻底撕破脸,被轰出去的时候朝谢招娣的房间喊,“招娣,我爱你,你一定要坚信,什么都不会把我们分开。” “嘭”的一声,谢家三房的大门合上。 外面静了静。 尹家大姐姐才问,“小弟,现在怎么办?” “大姐放心,谢招娣的心在我这儿,任他们怎么拦都没有用。” “但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 ,万一谢招娣被哄回去呢。”尹母担忧地说。 今天她跟尹强的几个姐姐一伙儿唱白脸,尹强唱红脸,万一谢招娣觉得她们难相处,再被家里人一劝,退却了呢。 “娘,我省得。”尹强点头。 绝对不能让谢招娣离开他太久,否则她清醒过来,想通了,就不好了。 “那个叫薛蕙,真是油盐不进,不好对付。”尹家二姐姐说。 尹强眸色深了一下,眼底闪过不明的意味,“二姐,你以为呢,要不然她怎么能把生意做大的?没有点手段怎么成?” 尹家三姐姐不屑道,“手段再高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连自己的男人都留不住?我可是听说了,她男人跟原先的情人如胶似漆,反而把薛蕙丢在了一遍。” “……” 三房内,谢招娣还在拍打这门板,叫喊着,“爹,你放我出去!我是真心喜欢尹强,你就成全我们吧!” 谢秉严:“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任谢招娣如何哭喊乞求,谢秉严就是不开门,他道,“我不可能让你嫁给尹强那种卑鄙小人!你就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我会让媒人再给你说一门亲事,让你赶紧嫁出去!” “不!我不要嫁给别人!爹,尹强不是 那样的人,你对他有误会!” “误会?有什么误会?这一出难道不是他尹家闹出来的?都到了现在,你该不会以为尹强多无辜吧?” 谢招娣顿了顿,“大嫂,你帮尹强说说话,那天你也在,你也听到了,他真的不是那种人,是我自愿的……” 薛蕙没想到,一向内向的谢招娣为了尹强能说这么多。 她对着门板道,“招娣,当局者迷,成亲是人生大事,三叔三婶不会害你,你不如先冷静两天再说。” 谢招娣慢慢沉默下来。 她心里很清楚,薛蕙只是为了安抚她拖时间而已,等媒人找到合适的人,就会直接把他们嫁出去。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不过就是想嫁给尹强而已,为什么这么困难。 尹强那么好,他们却对他百般诬陷亵渎。 大嫂已经不是她心目中的大嫂了,尹强对她仰慕夸赞,她却总把尹强往坏里想。 难道就因为大嫂得不到大堂哥的喜欢,就连她的幸福也要剥夺吗? 谢招娣看了看自己的小房间。 这两天内她必须逃出去,要不然,她就会被迫嫁给别人。 谢秉严见谢招娣不再说话,以为谢招娣听进去了。 薛蕙却明白,谢招娣越不说话, 越不能放心。 她这样的性格,有些事会闷在心里,最习惯用沉默来拒绝。 “三叔,如果你打算采用这种方法的话,这两天一定要打起精神来,尹家人不会善罢甘休。过个几日等招娣消停了,再劝一劝,说不定会好一些,若是叫她跟尹强接触上,那就会功亏一篑。” “我知道了,你放心。” 谢秉严说,“蕙娘,今儿真是谢谢你了。” 他以前觉得薛蕙太强势,女人家就该相夫教子,后来对薛蕙改观不少。 这次也是多亏了薛蕙帮忙。 性格强势就有强势的好处,像谢招娣身上发生的事,就很难发生在薛蕙身上。 “不客气。” …… 初十这天,薛蕙正在忙碌的时候,祥哥上门了。 他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两个跟班,提着许多礼品。 薛蕙见了他,就笑着调侃,“呦,刘老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你还跟我侃起来了。”祥哥笑道。 “我看你满面红光,可是有什么喜事啊?是不是盘账的结果出来了?” 祥哥嘿嘿一笑,“你猜的真准。” 薛蕙:“……” 这还用猜么? 前几日他刚来过一趟,就是跟盘账的事情有关,过了几天又来,这一看 就是盘账结果出来了呀。 不过看祥哥这样子,想必结果非常不错,薛蕙便问,“结果如何?你可是有什么奖励?” “你猜猜!”祥哥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卖了个关子。 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他就忍不住想要跟薛蕙分享炫耀,这是他的贵人! 薛蕙笑了笑说,“我猜你是不是要调去县里了。” “嗐,没意思。” “这么说我猜中了?”薛蕙挑眉。 祥哥笑着点点头。 “恭喜啊刘掌柜,你以后就是县城大酒楼的掌柜喽!可千万别忘了小的呀。”薛蕙玩笑着说。 祥哥拍着胸脯说,“你可是我的贵人,我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这不,一得到消息,就给你报信送礼来了。” 祥哥身后的店小二忍不住说,“薛姑娘,我们都知道您的厉害,您一定要帮帮祥哥啊。” 这店小二跟祥哥干了挺多年,祥哥要去县城当掌柜,也要带上他,他自然全心地替祥哥考虑。 “哦?此话怎讲啊?”薛蕙看了祥哥一眼,疑惑道。 “是这样,我虽然被调去了县里,但分到手的酒楼……去年的盈利不怎么好。” “这难道不是件好事?你只要把盈利提升一些,就能保住位置吧?” 第三百四十三章 留仙居 而盈利不好的酒楼提业绩最是容易,反倒是一些生意好的酒楼,再往上提比较难,就得多费一番心思。 “是件好事,所以我早就说过,他们这是瞎担心。”祥哥说。 他很有信心把酒楼的生意提上来。 薛蕙想了想道,“你那酒楼叫什么?改日我过去看看,说不定能给你出出主意。” “好!”祥哥立刻把名字报了出来,“叫留仙居。” “留仙居?”薛蕙低声重复了一遍,回忆了一下,“我好像去这里吃过,不过我记得这家酒楼生意挺不错的呀。” 当时还是谢锦朝带她去的。 “你是什么时候去的?” 薛蕙想了想,“约莫是九月份。” 祥哥叹了口气,“那不就得了?留仙居以前的生意是还不错,但后来你的菌子跟青菜上市之后,就不行了。” 言下之意,这家酒楼原来的掌柜没有买菌子跟青菜。 薛蕙好奇地问道,“那这家酒楼原来的掌柜是谁啊?” 祥哥顿了顿,“是孔掌柜。” 薛蕙:“……” 好家伙,原来是个熟人。 “那这么说,孔掌柜是被调走了呗?”薛蕙挑眉问。 “是,听说是现在连掌柜都不是了。”祥哥唏嘘不已,那天的闹剧还历历在目 。 “调到哪里了?” 她觉得孔掌柜性格有些极端,怕他报复,叫彪子找人盯着呢。 现在孔掌柜倒是没什么,一直老实地在家里呆着,但谁知道调令出来以后会不会有事。 “这个倒是不清楚。”祥哥说,“你要是想知道的话,我帮你问问。” 薛蕙点头,“好。” 从祥哥这里,薛蕙还得知,郭二掌柜也被调走了,他被调去了楚熊府当大掌柜,掌柜楚熊府常氏商号名下所有的酒楼。 虽然离了云西,但楚熊好歹是一府之城,又是大掌柜,比宜春这小县城好多了。 这么个调令也有些深意。 楚熊那边还没有菌子,只有很少一部分楚熊的商人来云西做生意的时候发现这边有菌子售卖,带回去一批两批的。 不过薛蕙的菌子已经开始准备,只待长成了就往那边运。 郭二掌柜又跟薛蕙打过交道,新官上任三把火,肯定是要做出些名堂来才能让人服他这个大掌柜,要是把这条线稳稳地牵好,必然能提升楚熊酒楼的盈利,郭二掌柜的位置也能坐稳。 为了自己,郭二掌柜也得把这生意放在心上。 而现在掌管宜春酒楼生意的,是唐掌柜。 现在应该称呼他为唐二掌柜。 还有其余掌柜的一些变动,祥哥都简单跟薛蕙提了一下。 …… 十一日这天一早,还不到后山上工的点儿,谢秉严就来找薛蕙。 薛蕙一看他的面色,立刻问,“三叔,怎么了?是不是招娣……” 谢秉严一锤手心,咬牙切齿地说,“这个不孝女!我今天一早给她送饭的时候,发现她不见了!” 昨天谢招娣很老实,他不可避免地会放松一些警惕。 薛蕙听了,并没有太多惊讶。 谢招娣这样的人,固执起来,几头牛都拉不回来。 “蕙娘,现在怎么办?” 谢秉严发现谢招娣不见了之后,立刻想到尹家,本想去镇上要人,但想着那是尹家的地盘,他自己去了,只怕很难把谢招娣带回来。 但若是叫人其他人,那事情岂不是闹得人尽皆知? 最后还是英娘说,让他来找薛蕙拿个主意,薛蕙手底下有几个地痞,不是本村人,要去镇上要人的话,他们有威慑力,又不会乱说,最合适不过。 长辈来找小辈拿主意,谢秉严还有点觉得没面子,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都是因为那个不孝女! 薛蕙想了想说,“我跟你回家看看。” 谢秉严不明所以,却还是与薛蕙一道回了家 。 到了三房家里,薛蕙在谢招娣屋外面检查了一番,最终确定,“她不是一个人逃的,外面有人接应,多半就是尹强。” “杀千刀的,蕙娘,我们现在就去镇上要人!” “不。”薛蕙淡淡说,“三叔,这件事我们不用管。” 谢秉严错愕道,“不用管?为什么?” “尹家人的目的是什么?是想通过招娣,向我们谢家,或者说是向我,取得更多的利益。尹强把招娣带走,就是想让我们上门,到时候他们尹家肯定又要提条件。我们不去,尹家人反而坐不住。” 薛蕙专门确认谢招娣是跟尹强走的,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现在,尹强需要谢招娣,还会跟她演恩爱的戏码,谢招娣暂时不会有事。 等尹家人发现,他们从谢招娣身上得不到一丝利益的时候,才会原形毕露。 解释清楚这些,谢秉严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就听你的话,先不管这件事。” 要不了多久,尹家人自己就会急。 …… 从三房出来,薛蕙仰头看了看天色。 昨天天气还晴着,今天一早便阴冷起来。 估摸着要变天了。 薛蕙把这件事通知了村民们,叫他们为大雪的来临做好准备。 村民们一听是 县衙传来的消息,深信不疑,纷纷开始买米买面。 谢永康昨日的时候联系了工匠们,十一这日也开始按照薛蕙交代的忙碌起来,跟着工匠们一起实地勘测。 村民们来往镇上跟小平岭之间,自然就看到了这一队人马。 有人认识其中的谢永康,经过的时候便打招呼,“永康?真是你啊?我看你们在这里趴着头,在干啥呢?” 谢永康笑了笑,“是刚子叔啊,我们在测量呢。” “测量啥?测量这路?有啥用?” “铺路啊。” 被称作刚子叔的人一喜,“铺路?官家要给我们铺路?!太好了!太好了!” 欣喜完之后,刚子叔问,“哎?你怎么也跟着测量啊?” 难道谢永康搭上了县衙? 谢永康笑笑说,“刚子叔,不是官家要给我们铺路,是小堂婶……就是薛蕙,她要给我们铺路,这些工匠都是她拜托我请来的!” “真的?!哎呦,我就知道蕙娘是个大善人——” 测量了这么一路,谢永康遇见许多熟人问话,他一一作答,不厌其烦。 这些百姓们一来一回,把消息带给了小平岭的村民。 不消多事,百姓们就全都知道,薛蕙要给小平岭铺路,言语之间满是赞扬。 第三百四十四章 不是一件好事 就连卫里正,都主动上门了一趟,给薛蕙送了点卫里正媳妇做的吃食,以示褒奖。 谢族长在外面行走的时候满面红光。 百姓们喜欢以宗族论之,薛蕙是谢家的媳妇,那当然是谢家人。 再加上当时谢永康与工匠一同测量,村民们把谢永康一道儿夸了一遍,说谢族长会教养,把孩子教的懂事,人家十四五岁的孩子还不太知事呢,谢永康已经开始干正事,造福百姓了。 谢族长平时对族人多有约束,谢家在村里口碑本就不错,这一次声望又提升了许多。 谢族长一高兴,就打来一壶小酒,叫上大儿子谢忠仁跟二儿子谢忠义一起坐下来喝两盅。 昨天谢忠义刚从府城回来,又赚了一笔钱,拿了十两出来,又专门买了些米面肉来孝敬谢族长。 这一回谢永康虽然没跟着去府城赚钱,但薛蕙不会少他的工钱,还让他赚了名声。 族里的日子越过越好,子孙也有出息,谢族长心里痛快,只觉得不负先辈的期望,难免多喝了几杯。 谢忠仁年纪也不小了,身子骨不太好,谢族长早有打算,这族长之位,直接隔辈传,传到大孙子谢世江手里。 但现在,谢 族长又有些犹豫了。 他身子硬朗,还能再撑几年,到时候谢永康也长大了,直接传给曾孙谢永康,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谢族长借着酒劲,把这个想法说给两个儿子听。 谢忠义没有发表看法,而是先看向了谢忠仁。 谢忠仁叹了口气,说,“爹,你有这个想法不奇怪。世江是我儿子,我心里清楚,他呀,心胸不大,眼界又小,眼高手低,反倒是不如永康踏实。” 有些话谢忠仁没说。 就过年那天,薛蕙跟谢锦朝,谢秉恩去县衙,耽搁了祭祖,谢族长并没说什么,谢世江私下里却有些不满,跟谢忠仁发牢骚,说谢族长太抬举他们一家子了。 谢老爷子这一脉,不过是旁支而已。 旁支势大,嫡系势微,这不是一件好事。 谢忠仁训斥了谢世江,让他以后不可再说此话。 谢忠义这才说话,“永康确实是个可造之才,他现在还年轻,往府城走了几趟之后,学到了不少东西,你没见他跟那些各府管事打交道的时候,安排的井井有条的,蕙娘也才敢放心的把修路的事交给他。再等几年,肯定能担起一族的大梁。” 见两个儿子都这么说,谢族 长把这件事记在了心上。 …… 这两日薛蕙下山的时候,便会遇到许多热情的村民跟她打招呼,说话。 其中啊,菊花婶子,就给她带来一个不甚重要的消息。 这消息跟何伯家里有关。 便是何伯靠卖菌子,挣了不少钱,何伯儿媳妇是个爱炫耀的,很快就捅了出去。 挣了有多少呢,少说几两银子。 “等等,几两银子?”薛蕙问。 宜春的菜贩子一斤挣一两文,卖个辛苦钱,不可能挣那么多。 菊花婶子说,“是啊,听说是他儿媳妇亲口说的,出去了一趟,就挣了那么多钱回来。” 薛蕙挑了挑眉,心里头立刻生出一个猜想,何伯并不是在县城卖菌子,而是将菌子拉到了府城,说不定回来的时候还会捎一些东西在县城卖掉。 只有这样才能挣那么多钱。 而当初何伯要从商队离开时候的理由是媳妇胆子小,怕他在外面跑商出意外,不让他出远门。 现在却又一个人去府城。 想想也知道那是搪塞薛蕙的话。 何伯的野心被养了起来,不再满足于给薛蕙打工,想自己干,但又没别的法子,只能从薛蕙这里买菌子卖。 说不定以后,何家会 跟薛蕙买更多的菌子。 …… 雪花在十一号晚上开始落下,大.大小小地下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起来,外面一片素白。 早晨的时候还有些雪花在飘,到中午的时候雪才停了下来。 吴氏在家给谢锦婷做衣裳的时候说,“这雪要是下上几天,你跟你师傅还不一定能走得了呢。” 谢锦婷说,“那就在家多呆几天呗。” 完全没有要分别时的难过。 后山的工人们肯定不能冒雪干活,除了在菇房大棚松林干活的工人外,其余人上午的时候放了半天假,下午的时候上工先把工地周围的血扫一下。 商队初九去的府城,初十回来,下一次前往府城的时间正是十二号这天。 薛蕙身上裹着棉袄,看着从菇房里采摘出来的一批又一批的菌子,让人把彪子跟谢忠义等人叫来,交代他们路上不要着急,一定要小心赶路。 索性他们只来往宜春跟府城之间,距离并不算远。 这一天正巧与一二号菇房的采摘日子撞在一起,宜春县各大酒楼的马车冒着风雪陆陆续续地到达。 他们害怕这雪越下越大,不知什么时候停,这一次购买的数量要比平常多了一些,以 备不时之需。 再加上常氏旗下酒楼掌柜的变动,订购菌子的酒楼数目基本维持不变,但以往未曾订购菌子的酒楼,如祥哥新接手的留仙居,这一次平菇跟香菇都订了数百斤。 这样一来,分给菜贩子的流入市场的数量便减少了许多。 商队离开之后,下午,何伯便上门了。 如上次一样,他这次是来买那些零头菌子的。 说实话,上一次去府城,何伯并未赚多少钱,在去府城之前,他便花了几十两银子买了一辆马车。 菌子的零头只有几十斤,何伯拉到府城去卖,赚了几两银子。 两天赚了几两银子,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这已经是非常大的一笔数目,但却还不如薛蕙给的工钱多,连买马车的本钱都不够,何伯心里是不满足的。 这一次,何伯想跟薛蕙多买一些菌子。 他正踌躇着如何开口,薛蕙便说,“何伯,真是抱歉了,这些菌子啊,我没办法全都给你,你要的话,我只能给你留两筐。” 何伯噎了一下,立刻问,“为啥?上次不是都给我了?” 薛蕙解释说,“这次不巧,几个菇房的采摘撞到了一起,那些零头被王二麻子他们定了。” 第三百四十五章 理所当然 原先也是这样,若县城跟府城的菇房采摘撞到一起,那么运往府城剩下来的零头菌子就会被县城的菜贩子一并拉走卖掉。 更何况这次,酒楼的购买数量变多,县城的菜贩子数量变少,府城剩下来的这点零头当然不会放过,能多一些是一些,能赚一文是一文。 “原来是这样。”何伯笑了笑,“这不是只定了,还没被拉走嘛,你跟他们说说不就行了。” “……?” 听到何伯这理所当然的话,薛蕙抬眸看了他一眼。 何伯看到薛蕙的表情,一愣,意识到什么,讪笑着说,“蕙娘,你看,咱们一个村的,我以前还在你商队里干活,你就通融一下。” “做生意要讲诚信,我既然已经答应了别人,无缘无故地就不能反悔。”薛蕙不冷不淡地说,“你跟他们对我来说都一样,是普通的买家,卖给谁都是卖,我缘何要为了你去得罪他们呢?” 何伯跟那些菜贩子比起来,除了跟薛蕙是一个村的,毫无优势可言。 那些菜贩子互相认识,干了时间长,认识各种各样的人,先前那刘二孬还给薛蕙牵过布行的线呢。 而何伯原先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百姓,是靠着薛蕙才开始做生意。 薛蕙说的直 接,何伯脸上有些挂不住,“你这话说的……咱们都是一个村的,给个面子……” 薛蕙笑了一下,“何伯,你也在我手底下干过活,还不了解我的为人么?” 何伯脸色僵了一下。 他头一次去府城,当时还跟着另一队人马跟掌柜,听说是要合作的。 中间的事情他不太清楚,只知道薛蕙撕了字据。 还有在府城的时候垄断的菜贩子想要买入菌子,以高价卖掉,薛蕙也毫不留情地拒绝。 有时候她很好说话,但有时候也是寸步不让。 这一次别说了多卖一些,连跟上次一样的数量都买不到了。 何伯叹了口气。 虽然薛蕙松口说给他两筐。 那才多少? 根本不值当跑一趟府城,但在宜春卖,价格低,一斤也不过能赚两文钱,还不够麻烦的。 何伯看不上这点钱,叹了口气,“那……行吧,你把菌子劝给他们吧,这一次我就不要了。” 何伯家里。 何伯媳妇一边为何伯收拾着行装,一边担忧地说,“这路上那么多雪,他爷俩去府城,能成吗?万一路上……” 何伯儿媳妇白了婆婆一眼,打断她的话,“呸呸呸,娘,你瞎说什么呢。没事的,这雪又不厚。” 何伯儿媳妇又说, “再说了,这一次我跟爹说了,让他多买一点菌子,肯定能比上回挣的钱的多。” 上一次,何伯儿媳妇也不满意。 信心满满地自己出去做生意,谁知道还不如薛蕙给的工钱多。 究其原因还是数量太少了。 何伯媳妇没再说什么。 “爹回来了。” 何伯儿媳妇看到何伯的身影,立刻迎上前,“爹,这回买了多少斤?” 何伯叹了口气,一摊手,“嗐,别提了。” “怎么了?”何伯儿媳妇往他身后的马车上看了一眼,“菌子呢?” “没买。” “怎么没买?” “还能因为啥?薛蕙说那些菌子已经被其他人定下了,不能卖给我。” 何伯儿媳妇脸色有些不好看,“被其他人定下了?你不会跟她说说情,让她给你吗?咱们是一个村的,她还能不答应?” 何伯被问的不耐,“你当我没说啊?她就是不给,我能有什么办法?” 何伯媳妇见两人都快要吵起来,打圆场,“行了行了,既然没有买到菌子,那这一次就不去了,外面有雪,说不定路上会遇上危险呢。” 何伯儿媳妇心底还是有些不甘,嘴里低声嘟囔着,“肯定是爹不会说话。都是一个村里的,薛蕙怎么可能不卖给他 ?” 于是,何伯儿媳妇亲自往后山走了一趟。 薛蕙得知之后,哪能不知道她来干嘛的? 薛蕙也懒得跟她多说什么,直接让狗蛋转达,把人打发走。 狗蛋把薛蕙的意思传达后,何伯儿媳妇面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不可能,她怎么可能不卖给我们?我们跟她是一个村的!她不可能向着外人!肯定是你诓我,我要见薛蕙!” “大嫂说了菌子已经卖完了,没你们的份,这就是她的意思,她现在没空见你,赶紧离开!” “不行!我要见薛蕙!”何伯儿媳妇拍打着后山的大门。 任她怎么拍门喊叫,狗蛋都不开门。 闹了许久,何伯儿媳妇没力气了,只得下山。 她到现在都不太能接受这个事实。 薛蕙为什么不把菌子卖给他们? 他们可是一个村的,公爹还在薛蕙手底下跑过商,不比那些菜贩子亲近? “巧莲?这么大雪,你去山上干啥啦?” 路上,一个妇人跟何伯儿媳妇王巧莲打招呼。 王巧莲回过神,跟妇人吐苦水,“是刘大娘啊!我上山去找薛蕙买菌子了,你也知道,我公爹现在在卖菌子,哎,谁知道薛蕙把菌子都卖给了别的菜贩子,根本不卖给我们。刘大娘,你 说说,这算啥,都是一个村的,她咋能这样?真是一点儿情面都不讲。” 刘大娘看了她两眼,说道,“这也没啥,可能她生意太多,哪能都顾得上呢?” 刘大娘瞧不上何家的举动。 何伯在薛蕙商队里干的好好的,结果非要出来自己单干,单干也行啊,但自己一没钱二没本事,还是得靠着在薛蕙这里买菌子再卖出去挣钱。 那菌子是薛蕙的,想卖给谁卖给谁。 王巧莲呸了一口,“什么生意多顾不上?她就是不想卖给我们。刚才我上山,她见都不见我,我可算是看明白了,什么心地善良,为人宽厚,我看她小气的很,就因为我爹不给她跑商,她就不想让我们家挣钱。” 刘大娘顿了顿,“哎,她要是不想让你们家挣钱,上一次就不会卖菌子给你们,还用等到现在。” 王巧莲哼了一声,见刘大娘向着薛蕙,翻了个白眼,“反正我是看透她了,刘大娘,我不跟你多说,我先走了。” 下山的路上,王巧莲逢人就说这事,直言薛蕙小气,记仇。 有些人根本不把她的话当回事。 自然,也有一部分人,没被选进后山干活,对薛蕙怀恨在心,跟王巧莲一起编排薛蕙的坏话。 …… 第三百四十六章 你放心 十三号雪停了,家家户户开始扫雪,小孩子们嬉闹着,堆雪人,打雪仗。 薛蕙也当了一次小孩子,跟谢锦婷还有她的小伙伴儿们一起打雪仗。 冰凉的雪花从衣领处进了里面,那叫一个酸爽。 十四这天雪又开始下了起来。 薛蕙没记错的话,这天应当是谢锦朝沐休的日子。 按照往常,他会在十三晚上回来,但这一次,一直到十四这天下午才回来。 回来之后,他便上山来找薛蕙。 彼时薛蕙正在忙碌,身边跟着谢永康与彪子。 由于下雪,谢永康跟工匠们的勘测暂停,就在后山帮忙。 正巧彪子去府城,他更要抓紧机会,跟薛蕙多接触一下。 而这一次下雪耽搁了时间,彪子在今天才刚从府城回来,给薛蕙报完账,见谢永康贼心不死,就没有离开,而是跟谢永康暗暗较劲。 “二堂叔。”谢永康看到谢锦朝走进来,礼貌地喊了一声,“你这是刚从书院回来?” 薛蕙听到声音,抬头看了一眼。 谢锦朝跟薛蕙对视一眼,点点头,“嗯,刚回来。” 谢永康还想再说什么,彪子清了清嗓子,拉了把谢永康,“喂,你跟我出去一下。” “啊?”谢永康脸上有些茫然,“去干 什么?” 彪子神神秘秘地说,“有事跟你说。” 谢永康并未怀疑,“哦”了一声,跟着彪子往外走。 谢锦朝站在原地,看着两人出去,菇房的大门合上,这才走上前。 薛蕙放下手里的东西,拍拍手上的泥,“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谢锦朝如实回答,“我去了县衙一趟,报名。” “县试?” “嗯。” 童试三年两次,其中分为县试,府试,院试。 过了县试与府试就是童生,过了院试便是秀才,也就是生员,才能进入官学读书,甚至优异者还能被选拔进入国子监读书。 县试的时间一般在二月份,具体的日子不定,会提前一个月公布,随后考生开始报名。 也就是说,现在县试的时间定下来了。 薛蕙立刻问,“什么时候考啊?” “二月十七开始,一共考五场。”谢锦朝说。 县试的考场设在县衙,主考官为本县的县令。 报名在县衙六房中的礼房,填写亲供书,写明自己的个人信息,表明三代存殁,已仕,未仕等情况,要求三代无案,证明自己家世清白,不能身处丧期之外,还需要五人结保,一名廪生作保。 这倒也简单。 廪生是秀才,但秀才却不一 定是廪生。 秀才要参加等级考试,即岁试,优秀者为廪生,有官府发放的津贴,每府,县的廪生有定员名额,超过这个名额的为增生,廪生缺额,增生可以补缺,其他的秀才则是附生。 能入国子监读书的学生,便是从廪生增生中选优。 而远志书院的夫子中,只有一位是廪生,其余全是附生。 去年的时候,谢锦朝也曾报过名。 但,洪老秀才提前与那位廪生交代过,那廪生也觉得谢锦朝一个乙等下场简直是无稽之谈,遂没有为其作保。 “啊?”薛蕙听了这事,关心地说,“那这次你找到廪生为你作保了吗?” 谢锦朝淡笑,“找到了,你放心。” “科举是大事,你一定要小心,我看啊,大房那边说不定还会出什么幺蛾子呢。” “我知晓。” 大房在他手里,并没有得到过什么好处。 薛蕙简单了解过流程,“听说那天会有很多人,我们要不要提前在县衙边上订上客栈?” 谢锦朝听得她说“我们”,笑了下,“不必,我们住在包子铺后面的小院就行。” “那里会不会吵到你休息?” “不会。” 薛蕙顿了顿,抬眸出声,“要不……你去学习吧?” 谢锦朝笑了 下,“不用紧张,我在书院里天天学习,现在好不容易能够放松一下。” “也是,劳逸结合最重要。” 于是薛蕙眨了眨明亮的双眼,说,“我听说这里十五的时候闹花灯?明天正好十五……” 谢锦明明白她的意思,“好,我陪你去。” 说着,他垂眸沉思了一下,她说方才说,“这里”。 就好像,她是刚来这里的一样。 薛蕙想了想,把谢招娣的事跟谢锦朝提了提。 谢锦朝性子本就冷漠,虽是跟谢招娣在同一个屋檐下长大,却没有太多的交际。 知晓了这事之后,他只说,“你做的对。能管则管,管不了也没有必要强留。” 谢锦朝也给薛蕙带来了一个消息。 “龙爷的人在暗中打听李……藏锋。” 薛蕙听了不由得挑眉,“为什么?” 谢锦朝说,“你可还记得咱们那次从府城回来时候遇见的一棒土匪?” “记得,被藏锋全杀光了。” “那里面有匪窝的老大,剩下的土匪群龙无首,投靠了龙爷,想叫龙爷帮他们老大报仇。” 这是吴铁成打听出来,告诉谢锦朝的。 当时吴铁成还说,“听说那人只用一根马鞭就杀了梁老大十人,连三把头都不一定对得过,宜春 这小地方,什么时候来了一个这么厉害的人物?难怪龙爷会忌惮。” 薛蕙说,“他们查到藏锋身上并不要紧,奈何不了藏锋。就怕打听到我这里,给我添乱。” “龙爷是个聪明人。”谢锦朝说。 薛蕙把菇房的事情忙完,跟谢锦朝避着人回了小院。 谢锦朝正要去牵薛蕙的手,忽然,旁边传来一道声音,“呀,锦朝回来了?” 谢锦朝克制着将手按下,转过头,面色淡然,打招呼,“牛婶。” 牛婶正在院子里坐着,缝衣服,抬头冲着谢锦朝笑笑,闲聊道,“你刚从镇上回来?” “是。” “路上好走不?” “还行。” “没事,等以后铺了路就好走了,蕙娘要给咱们村铺路呢,”说着,牛婶看向洗手的薛蕙,“蕙娘真是我见过的心底最善良的人。” 她发自内心地感谢薛蕙,要不然一家子可就没地方住了。 谢锦朝这才知道薛蕙要铺路,附和着说了一句,“大嫂向来心善。” 他看薛蕙已经洗完手,说道,“大嫂,账本在屋里?” 薛蕙顿了一下,笑说,“对,我领你去看,你好好看一看账目,别出岔子了。” 谢锦朝说,“有大嫂在,肯定不会出什么岔子。” “……” 第三百四十七章 不稀罕就好 两人就这么说着,一前一后进了房间。 进去的时候,薛蕙还专门说了句,“把门关上,别让冷风进来。” 牛婶继续缝衣服,倒是什么都没有发觉。 而谢永康,被彪子叫了出去,问了一番关于修路的事宜。 彪子是找不到什么话题了。 谢永康以为彪子也想修路,以便有更多的时间呆在薛蕙的身边,便说,“这是小堂婶交给我的事,修得也是我们村的路,你就不要插手了。” “切,谁稀罕啊。” “你不稀罕就好。” 彪子又拖了段时间,等两人折回菇房的时候,已经不见了薛蕙跟谢锦朝的身影。 小院房间里。 谢锦朝看着眼前的透明窗户,双臂抱胸,眼神愈渐不悦。 他头一次不喜这个透明窗户。 牛婶只消往这边一看,就能把屋里的场景看得清清楚楚。 更甚者,薛蕙房间的书桌就在窗户前,非常的明亮,一举一动都能被外面的人看到。 拉上窗帘便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 谢锦朝透过玻璃窗,看着窗外牛婶的身影,“她什么时候搬走?” 薛蕙看着他有些臭臭的面色,忍俊不禁地笑道,“应当快了。本来这两天房子就能盖好,谁知道下了大雪 ,停工了,得等雪停了才能开工。” 也只有门后是最安全的。 谢锦朝把薛蕙拉到门后,微微眯着眸子,“你还笑。” 薛蕙脸上的笑意更大了,“谁让你,找的借口不好。” 说着,她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睛,指了指窗户钱的书桌,“小叔,我们该盘账了。” 听到薛蕙故意叫他小叔,谢锦朝眼眸暗了暗,把薛蕙抵在门板上,俊颜逼近,缓缓放大,在薛蕙耳边吐息,“大嫂。” 湿热的气息打在薛蕙的耳廓上,她耳朵尖立刻红了,“嗯。” 薛蕙已经很久没有听谢锦朝喊她做大嫂了。 乍一听见,她心里猛然有些异样的感觉。 好似,他们真的想背着人在偷情一样。 “我想亲你。” 薛蕙脸上泛着红晕,“这……不好吧……” 忽然,她脑子抽抽了,说了一句,“万一让你大哥知道了怎么办?” 谢锦明早知道他们两个的事。 谢锦朝眼底漆黑一片,皱了下眉头,凑得更近,顺着薛蕙的话往下说,“我们瞒住他,他就不会知道了。” 薛蕙听到这话,双颊红的滴血,“可是……” 两人凑得进,薛蕙只觉得大脑也有些充血,脑子生锈了,不会转了。 “ 不要可是。大嫂,我喜欢你很久了,想的夜夜睡不着,你让我亲一下,嗯?我不会让大哥知道的。” 薛蕙脑袋里嗡嗡响,眼神湿漉漉的,“那好吧……只能亲一下……唔……” 她低微的声音方一落下,谢锦朝的嘴唇便覆上来,含住她的双唇,极尽吸吮舔舐。 他的舌尖探进她的口中,霸道地搅动。 薛蕙脸色潮红,额上沁出薄薄的一层汗液。 两人气息喷洒在一处,薛蕙有些喘不过气,只觉得身体各处都是热的,像处在一个密不透风的火炉里。 除了热,还是热,她大脑已经不会转动,忘了该怎么办,任由他霸道地索取,舌尖被吸的有些发麻,口中天翻地覆。 耳边传出暧昧的“啧啧”声,是接吻之时津液发出的声音。 谢锦朝最后吸了下薛蕙的下唇,缓缓放开她。 薛蕙深深地喘了一口气,正要抬眸时,忽听谢锦朝在她耳边说,“大嫂,你的滋味真不错,我很喜欢。” 薛蕙脸色爆红,在谢锦朝肩上拍了两下,“别演了!” 谢锦朝抿唇一笑,“大嫂害羞了?” 薛蕙:“……” 谢锦朝又说,“大嫂放心,我不会告诉大哥的。方才我看大嫂也很喜欢 ,今晚子时,等大哥睡着了……” 薛蕙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匆忙抬手捂住他的嘴,羞愤道,“谢锦朝!你别说了!” 他还演上瘾了! 谢锦朝伸手把她的手拿下来,笑道,“好好好,我不说了。” “走了,去盘账了!” 薛蕙紧咬着“盘账”二字,脸色还有些红晕。 说是盘账,其实哪有什么账可盘。 她的账都是自己在管,谢锦朝根本没碰过。 不过,薛蕙抬眼看了眼外面做针线活的牛婶。 牛婶也正好抬眼看过来,冲着薛蕙笑了笑。 于是,薛蕙还是拿了一本账册出来摆在桌面上装样子。 两人在书桌前坐下来。 薛蕙看着账册,随意翻了两下,说,“要不我们把窗帘拉上吧?” 谢锦朝也看着账册,桌下的手却是拉上了薛蕙的手,轻轻揉捏摆弄,“不必,拉上窗帘便太明显了。” 薛蕙另一只手托着颈子,瞥了外面的牛婶一眼,“这样也太难受了,什么都不敢做。” 虽然牛婶并没有看他们,但她就觉得有人时时刻刻盯着她一样。 早知还不如在菇房呢。 “这有什么不敢的?” 说着,谢锦朝凑过来在薛蕙脸上亲了一下。 “别——” 薛蕙 瞪大眼睛,匆忙看了牛婶一眼。 幸好,牛婶没往这边看。 薛蕙嗔了谢锦朝一眼,“你别这样,万一被看见了……” “我注意着呢……” 虽是这么说着,趁着牛婶专心做针线的时候,谢锦朝又亲了她几下。 搞得薛蕙心惊胆战。 她好像明白过来。 谢锦朝不让拉上窗帘,就是想追求这种叔嫂偷情的刺激感。 呸呸呸,他们才不是偷情! 牛婶一抬头,就看到薛蕙跟谢锦朝坐在书桌前,面前摆着账册,在讨论着什么。 她并未多想,只觉得,薛蕙一个小姑娘,让谢锦朝这个懂得多一些的书生帮忙看一下账本也很正常。 她低下头继续做衣服。 许久后再抬起头,牛婶看到他们两个还在书桌前坐着,似乎还在讨论账本。 两人讨论还很激烈,薛蕙激动的脸都红了! 哎,做生意也不容易啊。 牛婶把装着针线的筐子放在一边,去厨房盛了一壶热水,走到窗户跟前敲了敲,晃了晃手里的水壶。 窗户里书桌后的两人齐齐抬头。 薛蕙匆忙把手从谢锦朝的手里抽出来,起身去开门。 牛婶笑着说,“我看你们讨论的挺久了,给你们送壶水。” “谢谢牛婶。” 第三百四十八章 看花灯 谢家。 吃晚饭时,谢锦婷看着谢锦朝,眼珠子一转,笑嘻嘻地问,“二哥,我跟大嫂说好了,明天要去城里看花灯,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谢锦朝抬眸看了她一眼。 不待谢锦朝回答,吴氏就劝阻道,“婷婷,你二哥马上就要考试,明天就让他在家里专心学习吧。” 谢锦婷嘟了嘟嘴。 谢锦朝说,“娘,不碍事。” “可是……” 吴氏话说到一半,瞥见谢锦朝淡淡的表情,情不自禁地就噤了声。 她现在是越来越不敢管二郎了。 谢秉恩说,“没事,就明天一天,叫二郎放松一下也好。大郎,你跟文静也一起去吧。” “好。”谢锦明点头。 谢锦婷见爹娘松口,嘿嘿一笑,冲着谢锦朝挑了挑眉。 谢锦朝看她鬼机灵的样子,抿唇一笑。 …… 元宵节也是个重要的节日。 待元宵节一过,年味淡了,百姓们便能专心的投入新的一年的生活中去了。 林恒之在书房看书的时候,外面小厮来报:“少爷,徐员外家的许小姐给您下了帖子,邀请您明晚一起看花灯。” 说着,小厮把帖子呈上来,放到书桌上。 林恒之顿了一顿,搁下毛笔,打开看了一眼,把帖子搁在了 一边。 小厮见此,小心地问道,“少爷,您不给徐小姐回信么?” 林恒之淡淡回道,“等一会儿再说。” “是。” 林恒之揉了揉额角,距上次城隍庙的事过去也不过几天。 这两次相处下来,他明显感觉到他与徐媛媛之间,脾性差异很大,观念大多不合。 若是两人成亲之后要过的和睦,必然要互相退让互相迁就。 而徐媛媛显然不像是会退让一步,会迁就别人的人。 因此,当他看到徐媛媛相邀的帖子时,林恒之的第一反应便是推拒。 但冷静一想,推拒显然是行不通的。 他跟徐媛媛有婚约在身,推拒了这一次,还会有下一次,除非,他能连婚约都推了。 当然,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堂爷便不太赞成他的这门婚事。 如果他想要退亲,堂爷应当会支持。 林恒之心底那颗想要的退亲的种子,慢慢地开始发芽。 他想,明日他应约这一次,再跟徐媛媛相处一番,彻底做个决定。 若是还有回旋的余地,他应当想好以后跟徐媛媛的相处方式。 若是两人性子相差太大,必须退亲,那就果断一些,对两人都好。 做了决定之后,林恒之拿起纸笔,下意识地想要邀 请程家兄妹作伴。 方一落笔,他便顿住。 城隍庙的时候,徐媛媛就对他邀请程家兄妹的事不满,后来还踩了程小姐的裙子,害程小姐伤到了脚。 明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徐媛媛亲自邀请的程小姐。 后来这种敌意产生的缘由,林恒之不清楚,不过既然徐媛媛不想别人打扰,他便放下了笔。 想到这里,林恒之又想起,程小姐因徐媛媛而受伤,哪怕她跟程公子都不知道,但他作为知情人,又是徐媛媛的未婚夫,理应赔礼道歉。 “来人,备一些礼品,送去程家。”林恒之吩咐。 “少爷,用什么名头送去程家?”小厮问道。 总不能平白无故地送一份礼过去吧。 林恒之顿了顿,“算了,我亲自去程家走一趟。” 就这么专门差人往程家给程小姐送礼品,若是传出去,似乎有些不妥。 到了程家,林恒之被引着去见了程公子,两人见面之后坐下来畅谈一番,林恒之好似刚想起来似的,说,“对了,令妹的伤如何了?我想着要来见你,就顺道带了些礼品,望令妹早日康复。” 程公子摆摆手说,“嗐,你就别管她了。难得在屋里闷了两日,早就跟猴子似的上蹿下跳了。” 林恒之被程公子的形容逗笑,“哪有你这样形容自家妹妹的?” 程公子摊手,“我说的是实话。” …… 正月十五元宵节这天,天色有些阴冷,乌云密布。 好在没有下雪,阻挡不了百姓们对过节的热情。 半下午的时候,薛蕙几人便准备好出发去县里。 五个人在谢家门口集合。 谢锦婷在门口等着,看到从后山方向过来的薛蕙,小跑着迎上去,“大嫂!你来了!” 薛蕙牵住谢锦婷的手,“走吧。” 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弟,是她专门借来赶车的。 谢锦婷便往前走,便仰着头,笑嘻嘻地说,“大嫂,你今天真好看!” 薛蕙往常在后山忙活,没怎么打扮过。 这一回想到要去闹花灯,她脑海里边浮现出现代电视剧中一些浪漫的场景。 那些现代人虚构出来的画面,她今儿也要体会一下了。 于是,薛蕙心血来潮,打扮了一番,还专门穿了汉服。 听到谢锦婷的夸奖,薛蕙正要说什么,忽然,谢锦婷凑在薛蕙的耳边,低声暧昧地说,“大嫂,二哥看到你肯定眼睛都直了。” 薛蕙嘴角一顿,“瞎说什么呢。” 她想了想那场面,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不像是会发 生在谢锦朝身上的事。 “大嫂,你别不信。”谢锦婷说,“我这就喊二哥出来。” 说着,她小跑到门口,往里面喊了一声,“大哥,文静姐,二哥,你们出来吧,准备走了,大嫂来了!” 谢锦明跟毛文静率先出来,跟薛蕙打过招呼,先上了马车。 随后才是谢锦朝。 见到薛蕙的时候,他怔愣了一下。 薛蕙喜欢穿短袄跟裤子,做什么都方便一些,平时她要忙碌,也鲜少化妆。 这还是谢锦朝第一次见到精心打扮装饰过的薛蕙,一身白色百蝶穿花遍地金的长身褙子,下身一水红色齐整的马面裙。 这几个月,薛蕙已然从原主的面黄肌瘦养的白白胖胖,皮肤光滑细致,打上一些粉,遮住微小的瑕疵,更显得如牛奶一般白净光洁。 她这张小圆脸,不适合化浓妆,妆感偏淡,只是在唇上涂了一只烂番茄色的口红。 谢锦婷笑嘻嘻地说,“二哥,你看什么呢?” 说着,她又凑到薛蕙耳边说,“你看,我说对了吧。” 薛蕙揪了揪谢锦婷的耳朵。 谢锦婷连忙求饶,“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谢锦朝已经上前,面色从容淡然,“婷婷,上马车吧。” “哦。” 第三百四十九章 她发现了 看着谢锦婷捂着耳朵上了马车,谢锦朝转过头,把视线落到薛蕙身上,目光灼灼。 薛蕙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指了指马车,“我也上去了。” “等等。”谢锦朝拉住她。 薛蕙一顿,就见谢锦朝的俊颜突然放大,温软的嘴唇飞快地印在她的唇上,重重地吸了一下才离开。 一旁的小弟满脸姨母笑,懂事地躲到了一边。 薛蕙吓得心肝颤,赶紧环顾四周。 幸好,这是在胡同里,这胡同里只住了几户人家,除了要赶车的小弟,没什么人。 要是被人看到…… 她瞪了谢锦朝一下,本是非常严肃,冷不丁见谢锦朝嘴唇上沾了她的口红,双眼不自觉地弯起。 这一眼便毫无威力可言,反倒像是嗔怪调情一般。 谢锦朝微笑,“没事,我看过了,周围没人。快上马车吧。” 薛蕙提着裙子上了马车。 谢锦朝看了那小弟一眼。 那小弟脸上暧昧的笑立马收住,一本正经地保证,“谢二哥放心,我肯定不会说出去的。” 谢锦朝这才上了马车。 谢锦明跟毛文静挨着坐在左侧,薛蕙跟谢锦婷坐在中间,谢锦朝坐在右侧,他身边便是薛蕙。 上了马车之后,谢锦婷俩眼珠 子就在薛蕙跟谢锦朝之间来回转悠。 她发现了! 她发现了! 二哥嘴唇上有些红,跟大嫂口脂是一个颜色! 谢锦婷拉着薛蕙的手,挠着薛蕙的手心,待薛蕙看过来时,冲着薛蕙暧昧一笑,悄无声息地指了指谢锦朝的嘴唇,还嘟着嘴做了个亲亲的表情。 薛蕙:“……” 母胎单身的薛蕙,头一次谈恋爱,竟然被一个十岁……哦,不,十一岁大的孩子打趣,心里莫名生出一些羞耻感,脸上很快泛起一丝红晕。 她面上努力保持平静,瞥了谢锦朝一眼,却是身后悄悄在谢锦婷后腰出掐了一下。 “啊——” 谢锦婷猝不及防,扭着身子差点跳起来。 倒不是薛蕙下手重,而是太痒了。 谢锦明将他们之间的一切互动都收入眼中,心中清明。 毛文静却是什么都不知,好奇地问,“婷婷,你怎么了?” 谢锦婷坐回原位,讪笑,“文静姐,我没事,没事。” 说着,她还瞅了薛蕙跟谢锦朝一眼。 谢锦朝投过视线,眼里分明写着:活该。 谢锦婷不忿,在薛蕙脸上亲了一下,搂着薛蕙的胳膊在她身上缠磨,“大嫂,我好喜欢你呀!” 说着,她挑衅地看了谢锦朝 一眼。 薛蕙:“……” 谢锦朝:“……” 薛蕙清了清嗓子,抽了抽胳膊,“婷婷,坐好。” “不,我不,我就要抱着你嘛。” 谢锦朝满头黑线。 到了县里,马车在一品居的门前停下。 薛蕙等人先后下了马车。 现在天还未黑下来,街上已经是十分热闹,他们打算吃完饭再去逛花灯。 谢锦婷跳下马车,想往薛蕙身边凑。 忽然,被人捏住后颈的衣领,任她如何往前走都走不动,累的脖子疼。 谢锦婷回头,心虚地笑了笑,“二哥,你拉我干什么?赶紧去吃饭了。” 谢锦朝微笑,“你说呢。” 谢锦婷一阵头皮发麻,眼神闪躲着低下头,“二哥,我知道错了……” 一品居生意本就红火,加之今天过节,更是热闹非凡。 店小二大飞迎上来,瞧见薛蕙时,仔细辨认了一下,“呦,是薛姑娘啊。快里面请,您几位啊?” 大飞机灵,记性也好,薛蕙虽不是一品居的常客,但他记得薛蕙来的两次,一次是来见在一品居下榻的少东家,一次是来见唐掌柜,比其他的常客更叫人印象深刻。 “六位。”薛蕙看了眼人满为患的大厅,“雅间还有吗?” “有 !肯定有!您跟我上来。”大飞热情地引着薛蕙上楼。 进了雅间,几人依次落座。 按照顺序,谢锦婷本在薛蕙后面,正巧夹在薛蕙跟谢锦朝中间。 她本想直接坐下,忽觉背后颈子一凉,匆忙走到薛蕙前面跟薛蕙换了个位置。 一人点了几个菜色,等了片刻,菜一道接一道的上来。 薛蕙点的菜跟其他几个人点的,一看就有明显的差别。 她点的全是辣口,而剩下的口味清淡偏甜。 薛蕙暗道,幸亏她有钱,跟谢锦朝口味不一样也没什么,以后请厨子,多做几样就好了。 要是普通夫妻,吃饭吃不到一起,也是一件麻烦事儿。 谢锦朝扫了眼桌面,将桌上几样菜掉了个位置,薛蕙点的菜就全到了她面前。 这时候,毛文静还未发觉什么。 吃饭的时候,她看到谢锦朝给薛蕙夹了好几次的菜,薛蕙一脸淡然地吃掉,好似这是什么非常普通的事情。 毛文静有些惊讶,但惊讶归惊讶,却没有往那一方面想。 谢锦婷也注意到了,她伸着筷子,指着对面的一盘糖醋里脊说,“二哥,我要吃那个!你帮我夹一下。” 谢锦朝抬头看了一眼,道,“大哥离得更近,让大 哥给你夹。” “……” 谢锦明抬眼看了眼谢锦朝,帮谢锦婷夹了糖醋里脊过来,“婷婷,给。” “谢谢大哥。”谢锦婷冲着谢锦明笑了笑,转头对着谢锦朝哼了一声,小声嘟囔,“二哥真小气。” 谢锦明笑说,“你也别怪你二哥,他有洁癖。” 谢锦婷撇撇嘴,“那他怎么……” 话说到一半,谢锦婷赶忙住了嘴,警惕地瞥了谢锦明跟毛文静一眼,看向谢锦朝的眼神更加心虚了。 她不知谢锦明比她知道的更早。 谢锦明知道谢锦婷想说什么,微微一笑,“洁癖也是针对人的,对于特殊的人来说,吃口水都没问题,夹菜又算什么?” 谢锦婷听着谢锦明的话,豁然开朗! 她那晚不正是瞧见大嫂跟二哥抱在一起亲亲么。 薛蕙:“……” 她耳朵尖红了红。 谢锦明肯定也看出来谢锦朝嘴唇上的颜色有问题。 薛蕙心里有些羞耻,面上努力保持着镇定,清了清嗓子,“吃饭,吃饭。” 说着,她给谢锦婷夹了一块水煮肉片,警告地看了谢锦婷一眼,“婷婷,给你吃。” 谢锦婷看着上面鲜红的辣椒油,察觉到薛蕙暗地里的威胁之意,抽了抽嘴角,“……好。” 第三百五十章 喜事 毛文静看着这场面,陷入了沉默。 那盘糖醋里脊,原本方才薛蕙跟前,离谢锦婷也不算远,只是谢锦朝调换盘子的时候给换成了辣子鸡块,糖醋里脊就放远了一些。 但要说远,也不算远,谢锦婷是能够到的。 但她不够,偏要谢锦朝帮她夹。 谢锦朝呢,那糖醋里脊离他跟谢锦明的距离差不多,他偏又推给谢锦明。 后面几人说的话,也都别有深意。 毛文静总算发觉了什么,云里雾里的,正想着,忽然,谢锦朝笑着问,“文静姐,还不知道你跟大哥什么时候有喜事传出来?” “啊?”毛文静猛然一惊,抬起头,谢锦朝正面色淡然看着她,眼底意味深长。 喜事? 她有些不好意思,“应当没有那么快……” 她跟谢锦明不久前才圆房,而且,也就那么一次…… 主要是谢锦明的身体,虽以好转,但长年的虚弱亏空不可忽略,毛文静担心他吃不消。 “哦……”谢锦朝看着谢锦明,拖着长长的声线应了一声,满是促狭。 谢锦明脸色直接黑到底。 于是晚上回去之后,毛文静又被缠着折腾了好几次。 话说回来,吃到一半的时候,谢锦婷起身去恭房。 薛 蕙放下筷子,“你知道在哪儿吗?要不我陪你。” 谢锦婷说,“不用,不用,我又不是小孩子。” 片刻后,谢锦婷从外面回来,边走边说,“大嫂,我刚才看见那个在城隍庙撞倒你的人了。” 薛蕙应了一声。 倒是谢锦朝,闻言之后握着筷子的手一顿,看了薛蕙一眼。 谢锦婷在薛蕙身边坐下来,“她一下子就认出我来,说那天你走的急,没来得及问你姓名,过意不去,想来跟你说两句话。” 薛蕙浑不在意地笑笑,“她已经道过歉了,况且我那是小伤而已,不必挂心。” “那我去跟她说,让她不要再等了。” “好。” 谢锦朝见薛蕙面色平和,想是真就是普通的意外,便没有多问。 吃完饭之后,几人在雅间里坐了一会儿。 屋内渐渐暗下来,小二在雅间内掌了灯。 谢锦婷打开窗子,外面的天色尚未完全陷入黑暗,天边还有最后一丝金黄色的云霞。 各家各户都点了灯,昏黄的光晕朦朦胧胧,像夜空中的星子,店铺门口挂着大红的灯笼,将街道映得大亮。 街边的摊子已经摆了起来,小贩们吆喝着,叫喊着。 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元宵节的 热闹,显然已经开始。 “大嫂,我们这就下去吧!”谢锦婷回头,兴奋地说。 “好。” 一行人结过账,从雅间离开。 “呀,小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楼梯口,从对面的走廊迎面走来一位年轻姑娘,笑着跟谢锦婷打招呼,随后将视线移到谢锦婷身边的薛蕙身上,“这位姑娘,上次真是不好意思,你的伤现在如何了?” 这人正是程晚宁,她身后跟着自家兄长程公子,他看着薛蕙,有一瞬间的怔愣。 薛蕙说道,“本就伤的不重,已经没事了。” 说话间,程公子的视线在薛蕙一行人中转悠了一番。 上次见薛蕙的时候,薛蕙穿着普通,这一次精心打扮过,惊艳夺目。 但他也记得,身边的人喊她为“大嫂”和“小堂婶”,显然证明她已经是人妇。 与她同行的男子有三人,程公子直接排除了跟在身后的小弟,还剩下谢锦明跟谢锦朝。 而谢锦明身边跟着毛文静,谢锦朝跟薛蕙走的较近。 显然,这位容貌英俊的少年就是眼前这姑娘的夫君了。 还算般配。 正这时,谢锦朝抬眸看过来。 两人四目相对。 程公子一怔,冲着谢锦朝微微颔首一笑。 谢 锦朝也淡淡点头,随即便移开了视线。 “那就好,你们也是来看花灯的?” 薛蕙点点头,“是,程姑娘,我们先走了。” 程晚宁本还想说一起逛逛,见薛蕙这么说,只好点点头,“再见。” 待薛蕙几人下楼去,程晚宁一拍脑门,“糟糕,我又忘记问她叫什么了。” 程公子说,“没事,以后若有缘分,还会再见的。咱们也走吧。” 程晚宁走在前头下楼梯。 程公子错后一步。 忽地,他听到有人喊了一声“二哥”。 抬眼望去,正是前方薛蕙那一行人中的小姑娘发出来的,只见她正亦步亦趋地跟在那位容貌英俊的少年身边,小嘴张合不停地再说些什么。 程公子脚步一顿,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 仔细回想一下方才的场景,确实是另一位男子更年长一些,且两人眉眼上有些相似,一看便是兄弟俩。 这么说…… 程公子望向了谢锦明的身影,看着他身边的毛文静,神色复杂。 “哥!你怎么不走了?” 程晚宁回头,见程公子站在原地发愣,好奇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你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程公子回过神,摇摇头。 “你是不是 看上人家了?”程晚宁发现程公子看得是薛蕙一行人离开的方向,笑着打趣。 “不要胡说。” “最好是我胡说。要是真的,你可就完了,人家已经成亲了。” “走了。” …… 前方的薛蕙一行人中,谢锦婷正在跟谢锦朝讨价还价。 谢锦朝方才跟薛蕙说,想带她单独走走。 言下之意,让谢锦婷跟着谢锦明。 但,谢锦明与毛文静也想两人相处。 于是,谢锦婷就成了没人要的孤儿。 她自然是想跟着薛蕙的,只能去讨好谢锦朝。 谢锦婷废了半天也没有让谢锦朝松口,转道去求薛蕙。 薛蕙当即就答应了。 得到允许的谢锦婷,冲着谢锦朝哼了一声,脸上露出挑衅的笑容。 毛文静跟谢锦明走在后面,她终于看出了些什么,看着走在前方的身影,小声跟谢锦明说,“锦明哥,你说,锦朝他是不是……对蕙娘……” 谢锦明面上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你终于发现了?” 毛文静不解地看着他,“终于?难道很早他就……” 谢锦明看着谢锦朝的背影,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要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会帮你?他为什么会对我们两个的事这么上心?” 第三百五十一章 花灯 谢锦明想到了毛文静被谢锦朝卖了还帮他数钱的日子。 毛文静仔细地想了想,犹豫着说,“锦朝应该不是这样的人。他其实是为了你好,你不知道,他先前去绣房找我的时候说了什么。他这个人,外冷内热,表面上什么都不说,实际上内心还是很关心你的。” 谢锦明:“……” 有没有一种可能,谢锦朝是外冷内冷,只是他惯会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掩盖自己的真是目的,才给了人错觉? …… 街上热热闹闹。 摊贩上摆着各种各样的花灯。 谢锦婷拉着薛蕙到这里看看,到那里看看,等回神的时候,他们已经跟谢锦明毛文静分开了。 好在,先前便说好在一品居门口见,薛蕙并不担心,跟谢锦婷继续逛街。 这一条街正是在市中心,县衙就在这一条路北端,往南一路延伸到南城门的两侧店铺林立。 街上香烟缭绕,到处灯火相映,时时细乐声喧,说不出的太平气象,富贵风流。 花灯种类多种多样,有吊灯,坐灯,壁灯,提灯,样式复杂,诸如走马灯,兔子灯等,很受大家的喜爱。 薛蕙眼前摊子上这个,就是一只非常复杂 的坐灯,外头是红色漆木,雕琢成柳叶荷花,配以螺蚌羽毛,用非常细腻清透的绢纸做成,烛心火势如游龙,煞是美观。 还有挂在树上的风灯,有的做成了花朵形状,还有的做成了叶子形状,灯壁上或绣,或画,或写,做出许许多多的样式。 自然也有那等放到河里的莲花灯,鹭灯,或是鸳鸯灯。 谢锦婷买了一只兔子灯提着,问,“大嫂。你想要什么样的花灯?” 薛蕙往四周看了几眼,“再看看。” 她一时间都挑花了眼,不知道要什么灯好了。 “那咱们往那边走吧!”谢锦婷指了个方向,“我听说呀,今晚上放河灯许愿,会很灵呢。” 薛蕙抿唇笑了笑,“今晚上你要玩到什么时候?” “哎呀,大嫂,”谢锦婷摇着薛蕙的手臂,“你就看在我马上就要离开的份上,让我尽兴一下不好么?咱要是玩的晚了,可以去包子铺住呀。” “好好好。”薛蕙笑着应道。 “再说了,二哥马上就要下场了,大嫂,上回在城隍庙就没能许愿,这一次,你就不想替二哥求个愿?”说着,谢锦婷看了身边的谢锦朝一眼。 谢锦朝微笑,“ 婷婷,你很关心我?” “那当然,你是我二哥嘛!” “你既然关心二哥,那你能不能去找大哥?” 薛蕙看了眼谢锦朝有些怨念的表情,噗嗤一声笑出来。 谢锦婷坚定摇头,“不能!” “好了,”薛蕙打着圆场,继续往前走。 她意识到自己只顾着玩,把谢锦朝给忘到了一边,再逛街的时候便注意了一下,叫谢锦朝有参与感一些。 “谢锦朝,你快来看,这个灯好看么?”薛蕙站在摊子前,冲着谢锦朝招手。 那是一只吉祥灯,灯上画着福禄寿三神的画像,微妙微妙。 谢锦朝淡淡摇头。 肉眼可见,摊子的主人面色有些尴尬。 三人离开,继续往前走。 薛蕙又发现一只精致的花灯,“谢锦朝,你看,这个灯呢?” 这是一只龙灯,制作人的手艺非常巧妙,将花灯做成一条龙的形状,威武霸气! 更重要的是,这龙灯的材质一看就贵重一些,用的是绫绢,配着针脚细致的刺绣,但是这一盏灯就十两银子,寻常人家可用不起。 谢锦朝还是摇了摇头。 摊主的面色有些难看。 再往前走,薛蕙又发现一只奇异的花灯。 这 只灯是八角灯,底座八个角撑地,花纹精致,上下围边用木头镂空,一看便是技艺精湛的大师所做,周围配以彩穗,非常的吸睛。 而这只花灯最吸引人的地方在于它的材质。 这是一盏羊角灯。 所谓羊角灯,就是用羊角加工后的材料做成灯罩的灯,为金陵特产。 用羊角煎熬成透明液,凝而压成片,谓之明瓦,制得灯罩,谓之羊角灯。 羊角灯质感特殊,呈现半透明状,有很强的透光性,密封防火性好,深受人们的喜爱。 但,羊角灯的制作工艺复杂,价格昂贵,寻常人家用不起,现在也只有大族府中才有使用。 因此,这只羊角灯摆出来,就受到许多人的喜爱,摊子前围满了人,显然是镇摊之宝。 “大嫂,这灯真好看。”谢锦婷眼底闪过一丝惊艳,小声问,“这个材质,看着好特殊呀,什么做的?” “小姑娘,羊角灯你都不认识?”身边一个妇人斜睨着眼,上下打量了谢锦婷几眼,又看了眼她身边的薛蕙,“你应该是来县里走亲戚的吧?” 显然,这妇人见薛蕙穿的好,把薛蕙当成了谢锦婷城里的亲戚。 不过呀,薛蕙 这衣服一看就是新的,说不定就这么一套好看的衣服,平时舍不得穿,只能过节的时候拿出来撑撑场面。 这样抠搜的人多了去了。 谢锦婷不悦地看了身边的妇人一眼,没有做理会,问薛蕙,“大嫂,你知不知道什么是羊角灯啊?” “羊角灯就是……” 薛蕙知道一些,正要解释,那妇人便接过话头,“这还用问?羊角灯就是用羊角做成的灯呗。没见识。”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薛蕙冷着脸,瞧了那妇人一眼。 妇人的脸色顷刻间变得难看,哼了一声道,“你这人真是,我看你们姑嫂乡下来的,什么都不懂,好心跟你们解释,你还不领情?乡下的泥腿子,真是一点儿礼数都没有。” “我的礼数只对有礼数的人,你还不配。” “你——” “两位,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两人的争执吸引了周围人的视线。 摊主怕闹大,连忙打圆场,“不要吵架,这大好的节日,要是吵架,不就把好心情劝都败光了么?” 妇人白了眼薛蕙,冷哼一声,“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穷乡下人还来逛什么灯会?买得起吗你?” 第三百五十二章 打肿脸充胖子 薛蕙笑了一下,“这么说你买的起了?就这羊角灯,你买一个我看看?” 妇人面色一僵,“我当然买得起。但是我凭什么要买给你看?” “你不买,我怎么知道你买得起?说来说去原来还是买不起啊,那你在这里逼逼赖赖什么?”薛蕙轻嘲一笑,“穷鬼就别出来装蒜了,打脸充胖子。” 妇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你说谁穷鬼呢!你才是穷鬼,买就买,谁爱怕你不成!” 说着,那妇人一咬牙,对摊主说,“老板,这羊角灯我要了!” 摊主大喜,“真的?这位夫人,我们这摊子上的花灯卖出去之后是不退换的,你可要仔细想一想啊。” 妇人脸上闪过犹豫之色。 薛蕙看着她的面色,笑说,“夫人怎么这么一个表情啊?该不会想着先买下来充脸面,然后再过来退掉吧?” 妇人眼眸一闪。 “呦,看来是被我说中了。哎,这位夫人,没钱就直说嘛,承认自己是穷鬼,不丢人。” 妇人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谁说我没钱!买了又退,只有穷人才会斤斤计较,我怎么可能会退?老板,我想好了,这等我要了,保证不退。” 摊主满脸喜色,小心翼翼地 把羊角灯拿在手里,展示了一下,并说,“原本我是要卖三十两银子的,现在瞧着节日热闹,图个喜庆,给你按二十五两银子吧。” “二十五……!”妇人惊讶的声音脱口而出,但瞥到旁边的薛蕙,声音戛然而止。 她清了清嗓子,努力稳住声线,做出大方的样子,“二十五两就二十五两!” 说着,她拿出荷包,开始掏银子。 二十五两银子,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妇人眼底闪过纠结不舍,掏钱的动作慢吞吞的。 薛蕙瞥了一眼,不紧不慢地说,“怎么这么慢啊?不会你手里,连二十五两银子都没有吧?没钱就算了,可别逞强,打脸充胖子。” “怎么可能没有?这不就是吗?!”妇人心一横,飞快地掏出二十五两来,在薛蕙眼前亮了一下,交给摊主。 摊主一脸喜色地接过来,把灯放入妇人的手中,“好嘞,给,您拿好了!” 妇人把灯拿到手里,依依不舍地看了眼摊主手里的银子,转头拿着羊角灯在薛蕙眼前晃了晃,“哼,看到了吧?我买不买的起?” 薛蕙点点头,“买得起,夫人真有钱啊,恭喜夫人喜得好灯。” 听到薛蕙这么说,妇人脸上 露出了一丝得意的表情,驱散了对买灯钱的心疼,“这羊角灯确实是好灯,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买得起用得起的。” “是,”薛蕙笑了下,手里不知何时多出来一锭银子把玩着,笑着说,“这灯我也喜欢,本来想买来着,既然夫人喜欢,只好让给夫人了。” 在妇人错愕地眼神下,薛蕙又说,“婷婷,我们再去别处看看。” 说完,薛蕙便牵着谢锦婷离开了。 妇人拿着羊角灯等在原地,终于意识到薛蕙方才是故意用激将法让她买下这盏花灯! 这个小贱人,竟然敢耍她! 二十五两银子,就买了这么一盏破灯! 要是被丈夫知道…… 妇人看着手里的花灯,咬牙切齿,越看越觉得不值,心里十分后悔。 摊主一看她的表情,连忙说,“这位夫人,刚才说了,我们这摊子上的东西售出是不退换的,你也答应了的,大家都看着呢!” 这么好看的花灯,从一开始摊子边上就围了不少人,将这一出戏全都收入眼中。 妇人硬着头皮,白了那摊主一眼,“我什么时候说我要退了?” 摊主说,“那就好那就好。可别到时候你家人拿着花灯来死活要退,你缩在后面 不说话,我就怕这种情况。” 妇人:“……” 她确实想着回头就让自家男人来摊子这里闹来着…… 妇人平常便是虚荣心较强,就爱炫耀,哪想到这一次栽了跟头。 身边还有人跟她说话,“恭喜夫人喜得美灯,新的一年红红火火啊。” “夫人,你能让我看看灯吗?这灯挣好看,可惜太贵了,只有您这种大方的人才配得上,我就看一眼行吗?” 也有人在人群中小声议论,“真是不懂,花那么多钱买个灯?有这个钱买点什么不好?” “你不懂,人家不差这点钱,肯定是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要是我敢花这么多买个破灯,我爹肯定打死我。” “……” 周围的说话声入耳,妇人如愿以偿地被别人称作有钱人,言语中透着羡慕,但她现在完全高兴不起来,反而心里觉得越发的憋屈,恼怒。 薛蕙三人继续往前走。 谢锦婷笑嘻嘻地跟薛蕙吐槽,“大嫂真厉害,花二十五两银子买一个花灯,我可舍不得。” 薛蕙笑了笑,“让她狗眼看人低。” 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之后,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站住!你们给我站住!” 薛蕙听着耳熟,停下来回 头一看,正是方才那妇人。 那妇人显然是跑着追过来的,停下来时气喘吁吁,发髻有些散乱。 她瞪着眉眼,一把将羊角灯塞到薛蕙手里,“你这小妮子,竟然敢耍我!今天你必须把这盏灯买了,要不然你们就别想走!” 谢锦婷看了眼薛蕙手里的花灯,说,“你这人好没意思,我们怎么耍你了?灯是你自己说要买的,钱是你自己掏的,大嫂都提醒你了别逞强,你非要买,与我们何干啊?”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故意激我买的!我不管!反正你们今天必须把这灯买了。”妇人一叉腰,怒目而视。 薛蕙笑道,“我不与你多说,这样吧,要我买下这盏灯也可以,不过我有条件。” “我不答应!你们必须无条件买下这盏花灯!” “想得美。”薛蕙把花灯扔回去,转身就走。 妇人还想纠缠,薛蕙警告道,“你不答应条件,我绝不买这花灯!前面就是县衙,你要再敢纠缠,我就敢报官告你!” 妇人脸色铁青,迟疑了一下,追上前去,恼怒不已,却不得不克制着自己,“行行行,你说什么条件,我答应。先说好了,条件我办到,你必须把这盏花灯买下。” 第三百五十三章 条件 “好啊。” “什么条件,快说!”妇人催促。 薛蕙不紧不慢,“很简单,只要你回到刚才的摊子前,把这个灯退回去,我保证买下来。” 妇人愣了一下,怒道,“你明知老板说了花灯不许退!你故意耍我是吧!” “摊子老板是为了赚钱,你跟他说,只要你退,我就买,不过是换了个人买,又没耽搁他赚钱,他能不同意?” 妇人犹豫着想了想,“行,那咱们赶紧走吧!” “先不要着急,还没完呢。”薛蕙又说,“你退的时候,别忘了喊:我不该嘲讽别人,我也是打脸充胖子,我根本没那么多钱!喊得大声些,让路过的人都听到。满足这两个条件,我就买下着花灯!” “你——”妇人猛地怒瞪着薛蕙,气得牙根痒痒。 前一个条件对于妇人来说不算什么。 羊角灯被买走了,百姓们不可能一直围在摊子前,现在回去,摊子前的人肯定换了一批,除了摊主,没有人知道先前发生过什么。 买了又退,顶多是在摊主面前丢人些,妇人尚且能接受。 但要是喊出来,周围所有人都会知道方才的事,所有人都会知道她爱说大话。 到时候她的脸往哪儿搁啊? 况且大街上这么多人,说不定就会遇见几个熟人,要是被她们知道她平时说的话是在吹嘘,她们可不得嘲笑死她? “不行!第二个条件我不答应!”妇人等着薛蕙道。 “不答应?那就免谈。” 薛蕙牵着谢锦婷,又看了眼身边的谢锦朝,“我们走吧。” 说完,他们转身就走。 妇人见此,脸色的表情愈发的多彩,就跟开了染坊似的。 最后,妇人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臭*子!穷的叮当响的泥腿子,有几个臭钱就开始显摆,敢来城里装大方,给你们脸了!也不撒泼尿看看自己是什么模样,配不配!谁看得上你们那几个臭钱,屁都不算!你要能把城隍庙浮屠塔上的琉璃花灯买下来,那才叫有钱!” 大街上人来人往。 听到妇人的骂声,周围路人纷纷投来异样的视线。 谢锦婷听到这话,气呼呼地想转头找那妇人理论。 薛蕙拉住她,说,“别去,这种人就是不讲理的,白白耽搁时间。” “可是她骂我们。” 薛蕙笑了笑,“她为什么骂我们?因为她吃了亏,破防了,着急了,没办法了。生气对身体不好,所以我们以后尽量少生气,生闷气是没有用的, 解决不了问题,谁气我们,我们应该气回去才对。” 听薛蕙这么一说,谢锦婷便没那么气了,似懂非懂,“大嫂,我明白了!” 谢锦朝看了薛蕙一眼,唇角几不可查地勾了一下。 回头想一想,薛蕙确实很少生气,有人对她言语不敬,她只会怼回去。 有人做的事情惹了她,她也会报复回去。 除了…… 那次他差点要答应跟林燕子的亲事。 看得出来,那次她的确气得不轻。 谢锦婷拉拉薛蕙的袖子,又说,“大嫂,她还在骂,怎么才能让她更气呢?” 薛蕙想了想,“这样……” 听了薛蕙的话,谢锦婷犹豫,“这样真的能行?” 薛蕙点头,“你去试试!” 于是,谢锦婷回头,朝着那妇人走去。 那妇人正激动地大骂,忽然见谢锦婷朝着她走过来,声音卡壳了一瞬,“……哼,小丫头,识相的,我劝你们……” 话还没说完,谢锦婷忽然伸出舌头,“略略略,你急了,你急了,你急了!” 谢锦朝:“……” 路人:“……” 妇人声音戛然而止,面色一瞬间扭曲起来。 两秒钟之后,爆发出尖锐刺耳的骂声,“你这个小贱人!我今天非要撕了你— —” 妇人面色狰狞地冲过来。 谢锦婷拔腿就跑。 “大嫂,二哥,快跑啊!要打人了!” 谢锦婷一边跑一边想,大嫂说的方法真好用。 好在,元宵节街上人多,薛蕙三人拐过一个巷子,停下来歇歇,身后已经没有了妇人的身影。 “呼——”谢锦婷捂着胸口大口喘着气,“好可怕呀。” 薛蕙交代,“这招威力比较大,婷婷,你一个人的时候,还是少用。” 谢锦朝:“……” 他记得,薛蕙第一次见洪氏的时候,便用了这招,成功地叫洪氏恨不得揍她一顿。 这一插曲过去,三人继续逛街。 “大嫂,你看那边。”谢锦婷指着某个方向,兴奋道。 薛蕙顺着她的手指指向看过去。 那是一条从宜春县城横穿而过的河流,被称作三里河,与城外的护城河相连。 三里河边上有一座观光用的亭子,亭子边上有石阶可下到河边。 此刻,亭子中灯火通明,里面人影攒动,河边以及河岸上也都站了许多人,个个手里拿着花灯,将那周围一圈照的大亮。 最吸引人的是三里河,河面上飘着各种形状的花灯,如明亮的星点随风浮动。 “那里应该是在放河灯,我们 要不过去看看?”薛蕙看了眼谢锦婷跟谢锦朝。 “好!”谢锦婷忙不迭点头。 等走近了之后,谢锦婷忽然说,“对了,大嫂,咱们还没有买河灯呢。” “那边有卖的。” 河岸的路上便有好些摊贩。 摊子上摆着许多河灯,虽有差异,但题材多是莲花灯,凫鹭灯,鸳鸯灯等这些类别。 谢锦婷在一个摊子前挑来挑去,最后还是挑了一盏莲花灯,“大嫂,你要什么灯?” 薛蕙的视线在摊子上扫了一圈,正想伸手拿向莲花灯。 摊主一早便看出薛蕙跟谢锦朝关系非凡,又听谢锦婷叫薛蕙“大嫂”,只当她跟谢锦朝是夫妻俩,便指着鸳鸯灯介绍说,“这位娘子,不如跟相公放两盏鸳鸯灯,百年好合,恩爱美满,多好的寓意啊。” 薛蕙犹豫了一下,手里便被谢锦朝塞了一盏鸳鸯灯。 “放这个。”谢锦朝言简意赅。 薛蕙唇一笑,看了谢锦朝一眼。 在她的注视下,谢锦朝又给自己拿了一盏鸳鸯灯,并问摊主,“多少钱?” 摊主笑呵呵报了数目,“公子相貌英俊,娘子天生丽质,当真是一对妙偶天成的佳人,祝你们白头偕老。” 谢锦朝付了钱,淡笑,“多谢。” 第三百五十四章 鸳鸯灯 三人拿着花灯走向河边。 摊主看着薛蕙跟谢锦朝的背影,暗暗感叹,这一对新人真是般配啊。 忽然,他隐约听到前方谢锦婷的声音飘来,“大嫂,二哥,你们说大哥会不会来这边啊……” 摊主猛然一愣,瞳孔地震。 他没听错吧? 大嫂? 二哥? 鸳鸯灯? 摊主一脸复杂,他还当是对恩爱的小夫妻,结果竟然是…… 那小女孩也真是,竟然非但不阻止,还纵着事情发生。 真是造孽啊。 三人不知道摊主的心里活动,顺着河岸到了亭子边。 这里的人来来往往,不比城中心的街上人少。 三三两两结伴出行,声色喧嚷。 谢锦朝牵住薛蕙,薛蕙牵着谢锦婷,顺着台阶到了河边。 “小心些。”谢锦朝叮嘱。 河边人多,要是离岸边太近,说不定就会被挤下去。 他们拿着河灯在后面稍待,前方正有两人放完河灯转身离开。 薛蕙三人便上前补上。 “呀,是你们!我们又见面了!” 放完河灯正要离开的程晚宁见到薛蕙,扬起笑脸走上前打招呼。 “程姑娘,程公子。”薛蕙缓缓一笑,颔首示意。 程公子对着薛蕙颔首一笑。 不知是不是薛蕙的错觉 ,她好似从程公子的眼神读出了怜悯之意。 她很可怜么? 程晚宁赶紧让开路,“你们要放河灯是吧?快去吧。” 程公子往一侧避了一下,飞快地扫了眼薛蕙三人的身后。 只有他们三个,先前见过的疑似薛蕙丈夫的男子跟身边那位亲密的女子不在此处。 显然,那两人应当是单独相处去了。 想到这里,程公子看着薛蕙的背影,叹了口气。 这位姑娘,也是个可怜人。 “哥,你叹什么气?”程晚宁不解地问。 “没什么。” 莲花灯被推入三里河中,慢慢地随波远去。 谢锦婷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胸前,认真地许愿。 据说,花灯飘得越远,愿望就越有可能实现。 薛蕙把鸳鸯灯放到水里,手指往前一送,灯火一阵闪烁,明明灭灭地飘向远方。 “你不许愿?”谢锦朝问。 薛蕙看了他一眼,只好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装模作样地把愿望念出来,“上天保佑,愿谢锦朝能如愿通过考试,成为秀才。” 说完,她睁开眼,看着谢锦朝,“可以了吧。” 谢锦朝扯了扯嘴角,“可以了。” “你还没许愿呢。” 于是,谢锦朝也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说道, “上天保佑,愿薛蕙生意兴隆,财源滚滚。” 他睁开眼睛,看着薛蕙,“好了。” 两个人互相对视,看着看着,便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谢锦婷也许完了愿,睁开眼睛。 “走吧。”薛蕙说。 三人顺着台阶回到岸上,程晚宁不知从哪个方向冒了出来,“你们放完河灯了?” 谢锦婷被吓了一跳。 “嗯,放完了。”薛蕙答。 “那你们现在准备去哪儿啊?” “婷婷,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没?”薛蕙低头问谢锦婷。 谢锦婷想了想,摇摇头。 她来县城的次数不算多,不清楚县城还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你呢?”薛蕙又问谢锦朝。 谢锦朝淡淡地说,“看你。” 薛蕙想了一下,说,“暂时没什么要去的地方,就在这附近转转吧。” “要不,咱们一起去城隍庙吧?每年元宵节,城隍庙的浮屠塔有猜灯谜的活动,越往上越难猜,最先到顶的,能得到一个最别致的花灯,据说今年的是一只七彩琉璃花灯呢。”程晚宁说。 七彩琉璃花灯? 薛蕙想象了一下,应该就是七彩玻璃做的灯? “七彩琉璃灯?”谢锦婷眼底浮现惊喜之色,“大嫂,要不我们过去看 看?!” 程晚宁趁热打铁,“就算不参与猜谜,能看看那灯也好!听说这是整个宜春县唯一一盏七彩琉璃灯,府城也没有几盏,格外稀有,价值连城呢。” 程晚宁的话让薛蕙蠢蠢欲动。 倒不是对这琉璃灯,而是对玻璃制品的生意。 她知道玻璃在古代非常的珍贵,但没想到会这么珍贵。 要不自己开个琉璃厂? 打住。 琉璃是奢侈品,在云西的行情未必会好,她还是按照自己原先的计划,先搞基础的衣食住行再说。 这时,谢锦婷拉拉薛蕙的袖子,“大嫂,我们去吧!我好像看看那个七彩琉璃灯长什么样子。” 薛蕙看了看谢锦朝,见他没有什么表示,便点头道,“那边去吧!” “耶!”谢锦婷欢呼。 这里离城隍庙有段距离,程晚宁热情地邀请薛蕙乘坐他们程家的马车。 薛蕙的马车停在一品居那边,要过去也得一段时间,权衡之下便答应了。 马车内,程晚宁非常自来熟地跟薛蕙聊着晚上的见闻,先是从花灯聊到不同的花灯摊贩,最后又聊到了生意上。 程晚宁参与过程老爷的生意,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但她没想到薛蕙也懂做生意,还说的头头是 道。 两人相谈甚欢。 程晚宁暗道,果然是缘分,让她们一次又一次相遇。 程公子跟谢锦朝坐在外面的车辕上。 简单说了两句话之后,程公子才知谢锦朝也在读书,并且马上就要下场。 程公子已然是个秀才,便在学问说了些自己的经验,谢锦朝对此表示感谢。 沉默了一阵之后,程公子突然好奇地问,“不知谢公子家里是做什么的?” 谢锦朝如实回答,“家里祖祖辈辈都是农民百姓。” “哦,供出你这么一个书生想必不容易。” 谢锦朝不置可否。 程公子又问,“那你大哥,他是做什么的啊?” 谢锦朝顿了顿,“大哥体弱,只能在家里干些简单的农活。” “哦……”程公子欲言又止,“刚才在一品居的时候,好像还见到了你大哥,他现在人呢?” 谢锦朝看了程公子一眼,“他跟大嫂去了别处转转。” 程公子面色复杂,“我听小姑娘喊里面这位娘子大嫂,她难道不是……” 谢锦朝微笑,“不是。本该喊二嫂,婷婷只是喊大嫂喊习惯了。” 听谢锦朝这么说,程公子恍然大悟,松了口气。 他就说嘛,马车上着两个年轻人明显像是一对。 第三百五十五章 城隍庙 马车在城隍庙山脚下停下。 今晚的城隍庙,如那日一样,热闹非凡,灯火通明天不夜。 在山脚下,抬头远望,便能看到那处在高风永夜中繁光缀天的浮屠塔。 浮屠塔高七十丈,又处在山上,是以在离宜春数十里的地方,便能看到影迹。 塔共七层,角角悬有金铎,塔有四面,三户六窗,户皆朱漆,造工精妙,为百姓们所喜。 薛蕙牵着谢锦婷,并程晚宁缓缓走上台阶,谢锦朝跟程公子则走在后面。 城隍庙的浮屠塔前人潮拥挤,里里外外,围的水榭不通。 塔前有僧人主持,要进塔中猜谜,须得叫上一定的香火费。 为了这次的活动,城隍庙准备充分,从第一层到第七层,每层都有一面墙,由整整齐齐的小方形柜子组成。 那柜子中便放置着谜题,由参与者随意抽选。 谜题由易到难,第一层最简单,第七层最难。 每层抽选谜题的数量随着层数的增加而增加,第一层抽一题,第二层抽两题……第七层抽七题。 而第七层的题最难,却还要抽七道,每层的时间却都是一炷香,是以,鲜少有人能够成功完成挑战拿到最终的奖励。 也正因为困难, 才更加叫人瞩目,非常容易就通关,反倒没有了看头。 另一个吸引人的原因,便是因为这奖励。 一个小小的城隍庙如何能弄到七彩琉璃花灯? 据说这猜谜题的活动是由县衙跟城隍庙共同举办的,奖品也是县衙所出,能通关的人,若是学生,还能得到县太爷的指点。 这也是县衙活跃百姓,维系百姓与县衙关系的手段。 话说回来,薛蕙刚挤进里面,就看到有两个年轻人交了银子,进了浮屠塔。 也有人超了时间,灰溜溜地从塔里出来。 “花灯呢?”谢锦婷不解地问。 “花灯在塔里呢。” “那我们怎么才能看到。” “等。” “等?” “对,等到有人通关,把花灯拿下来。” 谢锦婷摸摸下巴,“要是没有人能通关呢?” “……那就看不到……” “……” 这时,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从塔里出来,亲朋正在薛蕙身边等待。 他径直走过来,对着朋友叹了口气,“哎,里面的谜题真是太难了。” “你上到第几层?”朋友问。 “第四层。”说着,书生觉得非常可惜,“我已经答出了前三个题,只差最后一个,时间不够了。” “已 经不错了,”朋友安慰,“你没见刚才那个,跟你一块进去的,比你提前一炷香出来。”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结伴离开。 “谢公子,可想上去试一试?”程公子问身边的谢锦朝。 薛蕙也看向谢锦朝。 谢锦朝则看着薛蕙,四目相对,“你想要吗?想要我就帮你去拿。” 薛蕙想了想,点点头,“你去试试也无妨,拿不到也没什么。” “好。” 谢锦朝从人群中走出去,交了银子走进塔内。 “哥,你要不也去试试?”程晚宁笑着说,对上程公子的视线,她嘿嘿一笑,“哥,我也想要那个七彩琉璃灯,你去试试嘛。” “行吧,我去试一试,不过你不要抱太大希望。” “放心吧,你尽力就好。” 程公子点点头,正要往浮屠塔走去,忽然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程兄。” 程公子脚步一顿,转头看去。 林恒之大步走来,到程公子跟前拱手,“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原来是林兄,你也是来参加解密的?” 林恒之轻轻点头,“徐小姐听说这次的奖品是七彩琉璃灯,便过来看看。” 今晚上,他跟徐媛媛两人单独相处了一晚上。 兴许是没有旁的厌烦的人或厌烦的事的打搅,徐媛媛沉浸在闹花灯中,表现出几分少女的娇俏。 林恒之下意识地替徐媛媛辩解,前两次兴许是在家太过娇宠的缘故,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 徐媛媛就走在林恒之身后。 见到程晚宁跟程公子之时,她有些不高兴,但也知这次是巧遇。 正要跟程晚宁打招呼时,徐媛媛猛然瞥见程晚宁身边的薛蕙,瞪大眼睛,将要出口的“晚宁”二字,也变成了刺耳的:“你怎么在这儿?!” 闻言,林恒之也看过去,仔细辨认了一下,才认出薛蕙。 薛蕙直直地看向徐媛媛,淡淡地说,“我在这儿有什么问题吗?这儿又不是你家开的。” “你一个……” 徐媛媛还想再说什么,程晚宁赶紧截住她的话,“媛媛,她是我邀请来的,我们有缘,在山下遇见了两次,便一起过来了。” “哼?有缘?你以为有缘,说不定是某些人处心积虑谋划的呢。”徐媛媛冷哼一声。 薛蕙要进商会,自然要拉拢商会会员,想办法接近程家,也不是没有可能! 程晚宁面露尴尬之色,“媛媛,你多想了。” 林恒之适时开口,“徐小姐, 你不是想要七彩琉璃灯么?我这就进去,你在外面等我。” “好,我等着你,你一定要帮我赢个花灯。” “我尽力而为。” 说着,林恒之看向程公子,“程兄,一起?” “请。” 程公子做了个请的姿势,两人并着肩,一起进了浮屠塔。 待两人的身影消失,徐媛媛收回视线,瞥向薛蕙,冷哼一声,“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样儿,还敢来这里,连大字都不识一个,还来猜谜题。” 程晚宁微微皱眉提醒,“媛媛。” 薛蕙是与她一道来的,徐媛媛不给薛蕙面子,就是不给她面子。 薛蕙淡笑着从怀中拿出一个巴掌大的镜子,照了照自己,不紧不慢地说,“徐姑娘,我照镜子了,我觉得我比你好看。你看你长得,跟地狱里的妖魔鬼怪似的,来城隍庙也不怕佛祖把你收了!” “哈哈哈哈——” 身后看热闹的大叔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给我闭嘴!” 徐媛媛脸色一青,呵斥大叔道。 她死死盯着薛蕙手里的镜子,心底涌起一阵无言的怒火与嫉妒。 水银镜映照的人格外清晰,她早就想要一面,可以让徐员外托了各种关系,也没能拿到。 第三百五十六章 误会 程晚宁也被薛蕙的话逗得忍俊不禁,劝道,“大好的日子,你们两个都少说两句。” 上次遇见的时候,她便察觉徐媛媛对薛蕙又敌意,就是不知这敌意从何而来。 徐媛媛冷哼一声,瞥了薛蕙一眼,面上满是嘲讽之意,“果然是乡下来的村姑,上不得台面,办出这等羞耻之事还有脸出来炫耀,不知廉耻!” 水银镜从海外来的东西,数量有限,但大夏的世家贵族高官数富商数不胜数,好东西流通进来,最先就是到他们手里。 沿海的先拿走一下,再送到京城,随后才是全国各地。 云西本就偏远,即便流通进来,数目也不多,自然要先仅着云西府及各大府城的权贵们。 徐家只不过是宜春县的商人,在云西境内连富商的名号都排不上,可想而知要弄到水银镜是多么的艰难。 可薛蕙一个乡巴佬,手里竟然有水银镜! 薛蕙面露疑惑之色,“徐姑娘,何出此言?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就别装蒜了。”徐媛媛瞥了眼薛蕙手里的水银镜,面露嫌恶之色,“千人枕万人骑的东西,装给谁看?你为了拿到手里这把镜子,怕是没少陪人家睡觉吧?还 想勾引我爹,当我小娘,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要不然,凭薛蕙一个种地的村姑,怎么可能拿到连她爹都拿不到的水银镜? 此话一出,周围所有人都静了静,探究地视线落到了薛蕙身上。 薛蕙看了看徐媛媛恶意满满的面色,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水银镜,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肩膀直抖动。 徐媛媛见此,咬了咬牙,“你竟然还笑得出来?不要脸!” “哈哈哈哈——”薛蕙捂着肚子,笑了一阵儿才停下来,脸上依旧挂着笑容,晃了晃手里水银镜,“原来徐姑娘是看中我手里的镜子了?你想要,送给你就得了!” “你——谁稀罕你的镜子?哼,你当本姑娘跟你个泥腿子一样为了区区一个镜子,不择手段,脸都不要了,什么都做的出来吗?” “这不就是个镜子么?怎么在徐姑娘嘴里,说的比黄金还珍贵似的?!” 徐媛媛瞪着薛蕙,嘲讽一笑,“你装也装的像一些,镜子在你的手里,你难道不知道这水银镜的价值?寻常人可弄不到这东西,就连我爹都不行,你是怎么弄到的,还用我说吗?” “哦……”薛蕙笑眯眯的,“原来徐老爷连这水银镜 都弄不到啊?怪不得许小姐会那么说呢。不过,你爹弄不到,你又怎么知道我一定不如你爹呢?” “哼,我爹可是商会会长,你一个种地的,怎么可能比得上我爹?!”徐媛媛怒道。 “那可不一定哦。”薛蕙晃着手里的镜子,塞到程晚宁手里,“程小姐,这个送给你。” “啊?”程晚宁看着手里突然多出来的镜子一愣,“不行,这我不能要,这太贵重了。” “你不懂。这东西啊,对于徐小姐来说贵重,徐老爷都弄不到一个,对于我来说,不过是个趁手的玩意儿,我这里还多着呢——” 说着,薛蕙往袖子里一摸,霎时间掏出四五个巴掌大的水银镜,外头的镜框是用木头做的,背面雕刻着精致的图案,各不相同。 程晚宁瞧见,还回去的手僵在半空中,默默把水银镜收回去,小心地放到袖子里,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水银镜稀罕,她也一直想要一个,但徐老爷都弄不到,程老爷自然也没有门路。 程晚宁见薛蕙一下子拿出这么多个水银镜,不由得暗暗打量她几眼,想着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第一面见的时候,她穿着确实普 通,想是因为这个,他们都猜错了她的身份。 徐媛媛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薛蕙手里的水银镜,“你……你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 又见程晚宁收了薛蕙的镜子,徐媛媛袖子里的双手握紧,不屑地睨了她一眼。 真是小家子气,没见过世面! 薛蕙笑了下,“怎么不可能?徐小姐,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任何时候都别小瞧了别人,我也是到府城做过生意的,就不能在府城认识几个贵人?怎么就笃定我一定不如你爹呢?只有井底之蛙,才会盲目自大,徐小姐,我劝你啊,还是把眼界放开点。” 徐媛媛脸色一阵白一阵青,眼神中透着不可置信,恼怒地瞪着薛蕙,“你敢说我是井底之蛙?!” 这怎么可能呢? 薛蕙一个卖菌子的,这才卖了多久? 怎么可能比的过已然经商几代的徐家? 可现实便是,薛蕙手里竟然有那么多水银镜,而她让她爹弄一块都弄不来! “不是吗?”薛蕙笑了下。 “哈哈哈哈——”身后的大叔又笑了起来。 薛蕙直接拿了一块镜子,塞给方才那笑出来的大叔,“大叔,这镜子送你了,元宵佳节,你要是送给自家娘子 一个水银镜,娘子肯定会很高兴!” 大叔呆愣愣地看了眼手里的镜子,镜子里清晰地映出自己胡子拉碴的大脸,他反应过来,本想推辞一番,但想到这镜子对眼前的女子来说不算什么,程晚宁也收下了,他便收在袖子里,连忙感谢道,“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没想到,他就笑了几声,就能拿到一面水银镜! 周围围观的人顿时后悔不已,早知道笑几声就能得到水银镜,他们早就哈哈大笑起来了。 徐媛媛的脸色登时铁青无比。 薛蕙这个贱人! 她肯定是故意的,故意当着她的面,把镜子送给嘲笑她的这个穷酸鬼! 薛蕙不止送个镜子给大叔,还走出人群,拿着四个镜子走到浮屠塔门口的僧人主持前,表示要把这四个镜子捐赠出来当做奖品。 毕竟七彩琉璃花灯只有一个。 镜子可用于奖励解密到第七层的参与者,取前四位。 这次的活动本就是与民同乐。 僧人便收下镜子,“阿弥陀佛,多谢女施主。” 薛蕙重新回到原处,百姓们的视线落到她身上,夸奖着薛蕙大方。 徐媛媛的视线已然是气得喷火,要是眼神能杀人,薛蕙已经死了好几次了。 第三百五十七章 气定神闲 薛蕙倒是气定神闲。 谢锦婷把这场戏都看在眼里。 那位徐姑娘好似一直都生气愤怒,想尽法子贬低大嫂,而大嫂呢,却一直淡然自若,四两拨千斤。 于是,徐姑娘更气了。 谢锦婷明白了什么。 程晚宁也察觉出什么,认真地打量了薛蕙几眼。 眉毛细长柔和,杏眸囧囧有神,鼻梁高,鼻尖翘,嘴唇饱满,一看便知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只是她看上去年幼,脸蛋圆圆的,还有些婴儿肥,若是长开之后,不知会多绝色。 偏偏就是这么一个还没长开的姑娘,她眉眼平和,眉梢间自有一股从容不迫的气质,仿佛已经经历过风风雨雨,叫程晚宁深深的叹服。 而徐媛媛,在宜春县也是出了名的时髦女郎,家世优越,被许多男子求亲,现在跟薛蕙站在一起,泯然众人。 她脸上那气急败坏的表情,叫人完全想不到这是徐家小姐,倒像是市井泼妇似的。 程晚宁凑到薛蕙身边,低声问,“姑娘,你是干什么的呀?” “我?我是做生意的。” 程晚宁了然,难怪两人在马车上能相谈甚欢。 “我爹也是做生意的,我也想做生意!要是咱们能合作就好了 。” “有机会倒是可以试试。” …… 再说到谢锦朝,进了浮屠塔第一层后,在僧人的指引下,写下名字,点上自己的香支,选了一个小墙柜。 僧人上前,从柜子中拿出谜题。 这是个较为简单的谜题:倚阑干柬君去也,霎时间红日西沉。灯闪闪人儿不见,闷悠悠少个知心。 “谜底是门。” 谢锦朝猜出来,很快就上了第二层,如第一层一样,记名,点香。 第二层要抽两道题。 谢锦朝抽中的第一道题是:一轮明月挂半天,淑女才子并蒂莲。碧波池畔酉时会,细读史书不用言。 这也简单,谢锦朝答:“这道谜题的谜底是有好酒卖。” 四句诗分别对应四个汉字。 谢锦朝又抽了第二道:偶因一语蒙抬举,反被多情又别离。送得郎君归去也,倚门独自泪淋漓。 “谜底是伞。” “公子所答正确,请这边上三楼。” 谢锦朝抬步往三楼走去,在楼梯上,遇见一个从上面不知几楼下来的年轻人,正唉声叹气着。 谢锦朝上了三楼,看到三楼内的参与者不止他一人。 一二层数目少,又简单,基本不会有人滞留,从第三楼开始,就会出现几 个人同时解密的情况。 以免有人下去之后作弊,被抽中的谜题并不会放回去,而是放入新的谜题。 谢锦朝抽了第一道题:佳人佯醉索人扶,露出胸前白雪肤。走入绣帏寻不见,任他风雨满江湖。 这首诗是王安石所作,看上去非常香艳,但却是打四位诗人的名字。 也就是每句诗对应一位诗人名。 佳人佯醉索人扶,也就是假倒,谐音作“贾岛”。 露出胸前白雪肤,即里白,指李白。 走入绣帏寻不见,也就是隐在罗帐,指诗人罗隐。 任他风雨满江湖,衍义为潘浪,其中潘是指水溢之貌,谐音作潘阆。 “这道谜题的谜底是,贾岛,李白,罗隐,与潘阆。” “公子聪慧,请抽第二题。” …… 在谢锦朝在三楼解题的时候,林恒之跟程公子并肩进入了一层。 一层题目简单,自然难不倒两位秀才。 两人几乎是同时答完题目,一起进了第二层。 第二层的题目于他们二人来说,也算不上什么,又一起到了第三层。 第三层有人滞留。 程公子四下一望,没见到谢锦朝,猜测他估计已经去了四层。 两人不敢掉以轻心。 第一道题,就把 程公子难住了,他想了一会儿,才猜出答案。 彼时林恒之已经答完了两题。 程公子答完第二题的时候,林恒之已经答完第三道题,他跟程公子示意了一下,在僧人的指印在,走上第四层。 方一到第四层,林恒之便听得一僧人用兴奋的声音说,“公子所答全部正确,请从这边到第五层。” 林恒之抬眼看过去,只瞥见一个年轻少年的侧颜,步履平稳地从他面前走过,走上前往第五层的楼梯。 林恒之收回视线,往第四层望去,发现滞留的人他们也都在盯着少年的身影,眼中带着惊讶于艳羡。 这一层滞留的人更多,甚至有大部分人过不了这一关,只能下楼梯去。 周围静悄悄的,为防作弊,所有参与者之间不准说话。 林恒之很快就抽取了第一道题,开始解答。 答了一题之后,程公子上来了。 林恒之答完剩下三道题的时候,程公子才刚答完两道。 林恒之先一步去了第五层。 第五层滞留的人比第四楼少很多。 大部分人都在第四楼停滞不前。 林恒之四下望了一眼,在角落捕捉到刚才见到的少年,他倚着墙面,认真地看着手中的谜题。 林恒之抽取第一道题,想了一会儿之后,才解答出来。 他看了眼僧人专门为自己点上的一炷香,燃烧了不到一个指甲盖的距离。 林恒之正要抽取第二个题目,就见角落的里的少年答出了谜题。 僧人目光中透着惊讶,“公子请上第六层!” 此话一出,所有的解题人都看向那个少年,眼神震惊无比。 林恒之不解,能上第六层的人尽管是少数,但每年都有一些,兴许现在第六楼就有不少人在解题呢,何以这么惊讶? 下一秒,林恒之明白了。 少年前往六层的时候,僧人在第五层去掉他的名字跟香支。 那少年的香支,才燃了不到一半。 而其他人应当是都比少年来的早,那一排排香支,都已经燃烧了大半,还有几支已经见了底。 看来那人确实有些实力。 林恒之想着,飞快地抽取了第二题。 这一回,林恒之答到第三题的时候,程公子才上第五层。 他一脸菜色,看着第五层的谜题墙,觉得自己今天应该就会葬身这里。 林恒之答完剩下两道题,转头看了眼自己的香支,已经燃烧了大半。 直觉告诉他,那个少年,今晚将是他最大的敌人。 第三百五十八章 猜谜 他走上第六层。 第六层滞留的人只有四个,其中一个便是方才的少年。 林恒之没再多想,立刻抽取了第一道题。 解到一半的时候,那位少年上了第七层。 一直到林恒之解完,都就没见到程公子上来。 在这期间,第六层剩下的三人全都超时,灰头土脸地从第六层下去。 林恒之走上第七层。 第七层只有一个人。 林恒之在谢锦朝身边坐下来,抽取第一题。 僧人从柜子中取出来,交到他手里。 层数越高,题目越难,到了第七层,已经不是简单的谜题游戏,其中混入了大量经史子集及算术的内容,普通百姓到四五层便已是不错,若要到六层七层,必须得是优等的书生才行。 这便是县太爷对书生们考校敦促的一种方式。 这一层格外的静。 连呼吸声都鲜少能听到。 僧人站在一边,不必要时一点儿声音都不发。 忽然,他听到身边的少年开口,“这道题的谜题是……” 随后是僧人的声音,“正确。请公子抽取下一题。” 若是答错,此题作废,须得多抽一题,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仍然算作成功。 谢锦朝抱了数字出来,僧人开柜 取题,随后,周围又陷入一片沉寂。 林恒之沉下心解题,片刻,第一题解了出来,抽取了第二道。 但他心知,自己的用时不短。 若是按照这个速度下去,身边这人比他来的早,他几乎没有任何优势,只能寄希望于身边的人出错。 但这概率极低。 他要想取得七彩琉璃灯,必须要加快速度。 忽然,耳边又想起少年的声音,“这道谜题的谜底是……” “回答正确。请公子抽取下一题。” 片刻之后,又是:“这道谜题的谜底是……” “请公子抽取下一题。” 差不多的声音,又响了一次,少年再次抽了一题。 林恒之握着谜题纸的手指微微收紧。 在他到这里之后,少年接连答对了四道题,最多还剩下三道。 若是在他来七层之前,答出了两道,那么少年现在所解的,就是最后一道。 片刻之后,谢锦朝说出答案。 僧人发出一声明显地抽气声,激动地说,“恭喜这位谢公子!你是第一位登上七层并解出几道题的人!” 林恒之舒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谜题,对身边的谢锦朝拱手,“恭喜这位兄台。” 他知道,他并非是来的晚才输 掉,即便一同进浮屠塔,他的速度也不及身边这位少年。 谢锦朝对他颔首回礼,问僧人道,“七彩琉璃灯是否可以给我了?” “可以!可以!先请公子下楼,贫僧这就去取。” …… 薛蕙在楼下等的有些不耐烦。 她找了个石阶席地而坐,从袖子摸出一袋子南瓜子,给谢锦婷分了一些,边吃边等。 “程姑娘,你吃南瓜子吗?” 还没等程晚宁说话,徐媛媛便冷哼一声,“那是穷贱的人才吃的东西,晚宁,你可别跟她一样,什么都下得去口。” 话音一落,周围的百姓齐刷刷地看过来。 普通百姓多珍稀食物,不乏将南瓜子炒了之后当零嘴吃的。 徐媛媛这话一下子得罪了周围一大票人。 程晚宁嘴角抽了抽,见众人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赶紧到薛蕙身边抓了把南瓜子,以示自己跟徐媛媛不一样。 徐媛媛见了脸色一黑。 没骨气的东西,墙头草! 薛蕙笑了笑说,“各位,我这里有南瓜子啊,你们要是想吃,可以来拿,咱们跟徐小姐不一样,咱们是穷贱的人,徐小姐那么高贵,我的南瓜子还真配不上她。” 有些人拘谨。 也有些自来熟 的,或者是带着孩子的百姓,到薛蕙这里取南瓜子,顺道议论着:“这是谁家的姑娘,怎么这么没教养?” “我刚才就看不惯她的,跟泼妇似的,莫名其妙。” “你们没听她说啊?她说她爹是商会会长,肯定就是徐员外的小姐啊?” “徐员外?就是做粮食生意那个徐员外?” “哼,徐员外收着我们的粮食,赚着我们的钱,他闺女却说我们是穷贱的人,等着吧,以后我家再也不从徐家粮行买粮食了。” “我家粮食,就算卖给官府都不卖给徐家粮行!” “……” 徐媛媛听着议论声,气得脸色大变,反怼道,“你们不买就不买,不卖就不卖,有的人是买卖,我徐家还差你们这点儿钱?!” 先前表态的人并不多,但徐媛媛这话却激起了百姓们的逆反心理,讨伐声音此起彼伏。 “大家都听见了?徐家根本看不上我们的,我以后要是在你们徐家粮行买粮食,我就是孬种!” “我也不会再买徐家的粮食!” “卖粮食的多了去了,我哪怕去乡下收粮,我都不买徐家的粮食!” “哎!”薛蕙这时候插了一嘴,“这位兄弟说的对!粮行怎么赚 钱,低价收粮,分拣之后高价卖赚取中间的差价,你们要是不嫌麻烦,去乡下收粮,多半是比粮行便宜的。” “我老家就在乡下,家里人经常卖粮给粮行,你们要是想要粮食,我可以帮你们联系村子里,保证比粮行的便宜!” “好好好,你家住哪儿,等有需要找你!” “……” 听到这些话,徐媛媛脸色都青了。 薛蕙悠哉悠哉地磕着瓜子,心情很好。 美中不足的是,这里人太多,她不能嗑葵花籽。 “哥?”忽然,程晚宁喊了一声,“你回来了。” 程公子摸摸鼻子,“哎,晚宁,哥没能拿到七彩琉璃灯。” “没事。”程晚宁没报什么期望。 他哥这个秀才便是垫底考中的,他们全家经商,就这么一个读书人,已经不错了。 不像林恒之,家风严谨,叔伯都是读书人,秀才一大堆,堂爷是阁老,再加上林恒之本人也聪明好学,自然名列前茅。 “我下来的时候,林兄已经上了第六层,我看,林兄极有可能通关,拿到七彩琉璃灯。” “真的?”徐媛媛惊喜道。 这一瞬间,先前那些阴霾全都消失不见。 她可是林家未来的儿媳妇! 第三百五十九章 有人通关了 林家是宜春县第一权贵,在整个云西都是有一定威望的。 放眼整个宜春,年轻的儿郎中,论家世,论才华,谁能比的过林恒之? 薛蕙做生意再厉害又怎么样,水银镜再多又怎么样?还不是个臭种地的? 将来最多也就是嫁个臭种地的,永远也上不得台面。 程公子说,“林兄才华横溢,博闻强识,非常有这个可能。” 徐媛媛嘴角的弧度止不住地上扬,“太好了。” 她轻飘飘地瞥了眼薛蕙,眼底带着炫耀之意。 薛蕙无奈一笑。 别说林恒之不一定能拿到七彩琉璃灯,就算拿到了也没什么,反正她又不感兴趣,淘宝上一样的灯多的是。 不过,她心里也期盼着谢锦朝能给她赢把七彩琉璃灯,不为别的,就为了把徐媛媛气死。 忽然,一个年轻和尚从浮屠塔内跑下来,气喘吁吁,口中喊着,“师兄!师兄!” 浮屠塔门口的僧人问道,“何事急躁?” 年轻和尚深吸了口气,“有人通关了!” 围观百姓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过来。 “当真?” “当真,已经开始往下走了。” 人群中猛然爆发出一阵激烈的议论声,嗡嗡作响。 “是谁啊,是谁啊,这么 厉害?” “我上到第五层就不行了,能通关的人得有多牛逼啊?” “七彩琉璃灯肯定很好看。” …… 徐媛媛面露激动之色,神采奕奕,“肯定是恒之!” “徐小姐,恭喜。” 程公子也觉得多半是林恒之,谢锦朝虽然还没回来,但程公子先前了解过,谢锦朝连童生都不是,自然是比不过林恒之的。 “恭喜你媛媛,七彩琉璃灯马上就要到你手上了。”程晚宁虽觉得徐媛媛方才做的事不妥,但认识这么多年,该恭喜的还是要恭喜。 徐媛媛睨了程晚宁一眼,墙头草! 她可算是看清了程晚宁的本性,就是个软骨头! 徐媛媛轻哼一声,“恒之不愧是林家的长孙,要是让恒之指点指点你哥哥,你哥哥肯定能考中举人。晚宁,你觉得呢?” 自然,这个指点肯定是有条件的。 徐媛媛又说了,“只要你保证以后跟这个贱人不再来往,我就考虑劝劝恒之,如何?” 薛蕙嗤笑一声。 林恒之自己还只是个秀才,指点别人之后就能让人考中举人? 天下名师那么多,他们的弟子岂不应该人人都是进士? 吹牛也不打草稿的。 程公子无语地扯了扯嘴角。 林家资 源丰厚,林恒之聪明伶俐,但也不是指点一下就能让一个人考中举人的。 程晚宁时常读书,了解科举之事并不像说的那么简单,“人各有命,我哥的事还是让他自己来操心吧。” 这是婉拒了。 徐媛媛登时沉下脸,冷哼,“不识抬举。你跟这个贱人来往有什么好处?因为这个贱人耽搁了自己兄长的学业,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 程晚宁:“……” 徐媛媛看了眼一旁吃南瓜子的薛蕙,不屑道,“姓薛的,我猜你没见过七彩琉璃灯吧?我今天就让你见见。不过,你做生意再厉害又怎样?七彩琉璃灯这样的好东西,你永远也触碰不到。” 薛蕙面色淡然,“哦。” 徐媛媛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气得脸色一青,“你就装吧!我就不信你会不喜欢!” 她转身便往前走,挤到挤到人群的最前方,只等着林恒之从浮屠塔里出来,将七彩琉璃灯带给她,让她成为最瞩目的女子! “下来了!下来了!”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 “看到没,那就是七彩琉璃灯!” “哇,真是七彩,太好看了!” 众人盯着从浮屠塔内下来的三个身影,议论声此起彼伏。 其中两个参 与者,一个僧人,那七彩琉璃灯,就拿在僧人手中。 既然吊足了百姓们的胃口,自然要满足大家的好奇心才是。 僧人拿着七彩琉璃灯走上前,介绍道,“各位施主,安静。这便是此次解密活动的彩头,七彩琉璃灯,出自云西府着名的花灯大师之手,选取上好的金丝楠木,结合稀少的七彩琉璃,经过多道复杂工艺精心制造,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说着,僧人将七彩琉璃灯拿高一些,展示给大家看。 明晃晃的烛火,在透明七彩玻璃的折射下,映出绚烂多姿的光芒。 百姓们根本移不开眼。 徐媛媛看着那七彩琉璃灯,心中激动不已。 谢锦朝站在一边,等着拿七彩琉璃灯。 林恒之想要直接回到人群,门口主持的僧人却让他稍等,说是登上第七层的人也有奖励。 “这次的彩头,是由县尊大人提供,谜题也是由县尊大人及礼房的各位大人制作,借此考校和督促宜春的学子们,望各位能够,蟾宫折桂,金榜题名。” 哗哗哗—— 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周围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如潮水般涌动着。 百姓们看着七彩琉璃灯,你一言我一语,细数着郑仪贤做过的好事 ,“县太爷是个好官,我们村那个恶霸为非作歹多少年,就是被县太爷给抓了。” “还有城东那伙儿小流氓,现在也不敢轻易出来,要不然街上哪能有这么热闹。” “先前我在一个铺子买药,以次充好,转头那掌柜就被去蹲大牢了。” “……” 僧人声音提高一些,继续说,“接下来,我将把手中的七彩琉璃灯,交给今晚登上浮屠塔第七层并成功答题者。” 徐媛媛神采飞扬,满怀期望地盯着僧人与七彩琉璃灯。 只见那僧人缓缓朝着林恒之走去,小心地拿着灯,慢慢交到林恒之……身边那人手里。 百姓们一阵欢呼。 徐媛媛瞪大眼睛,“这——你们搞错了!灯是恒之的!” 她的声音淹没在周围的喧哗声中。 程公子看到这一幕,面上闪过一丝错愕。 谢锦朝拿到了花灯? 林恒之竟然失败了? 谢锦朝进去的早,却并未早太多。 林恒之答题很快,只要谢锦朝稍微松懈,林恒之兴许就能赶上。 虽然这只是个娱乐活动,但后面的题目大家有目共睹,若非课业扎实的学生,不可能登上七层并通关,在林恒之之前拿下这花灯。 程公子不由得高看谢锦朝一眼。 第三百六十章 七彩琉璃灯 “薛姑娘,恭喜你!” 先前徐媛媛称呼薛蕙为姓薛的,程晚宁记住了,她笑着跟薛蕙道喜。 谢锦朝拿着花灯向着人群走过来。 徐媛媛尚在震惊之中,猛然发现拿着花灯的人朝着自己走来,心中一喜。 难道这人是恒之身边的小厮? 可她怎么没有见过? 徐媛媛的注意力全在谢锦朝身上,她看着谢锦朝走近,在薛蕙面前停下脚步,把手中的七彩琉璃灯递了过去,“给你,喜欢吗?” 被一众人等围观着,薛蕙可不敢说不喜欢,她仰起头看着谢锦朝,抿唇一笑,“喜欢,谢谢你。” “喜欢就好。” 徐媛媛面色惊愕,不可置信。 这个人是谁? 跟薛蕙什么关系? 竟然把七彩琉璃灯给了薛蕙! 薛蕙忽然一扭头,跟徐媛媛四目相对。 徐媛媛脸色一青一红一白,心头一跳,就见薛蕙拿着七彩琉璃灯走上前,在她眼前晃了晃,“徐姑娘,你应该没见过七彩琉璃灯吧?我让你看个够。不过呀,我想你是没有机会触碰了。” “!” 这是先前徐媛媛讽刺薛蕙的话,被薛蕙面带微笑地还了回来。 徐媛媛感受到众人嘲讽的视线落到她身上,瞪着眼前的薛蕙,肺都要 气炸了。 “薛、蕙!” 她现在已然无心关注林恒之,死死地盯着薛蕙,眼底闪着凶狠的光芒,恨不得化作野兽扑上去一口咬断薛蕙的脖子! 薛蕙一派悠闲的样子。 谢锦婷看到这一幕,可算是明白了什么。 当你对别人的言语或者行为不为所动时,你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这时,林恒之走上前,面色带着些微的歉疚,“徐小姐,抱歉,我没能拿到七彩琉璃灯,不过,小师傅说第七层也有奖励,是一块水银镜,便送给你吧。” 他进去解谜,自然不知道这镜子是薛蕙捐赠,只觉得水银镜也是珍贵之物,送给徐媛媛也不错。 薛蕙心里一咯噔,瞥了眼徐媛媛的面色,暗道林恒之要完蛋。 果然。 徐媛媛慢腾腾地转头,看到林恒之手中的水银镜,面色闪过一丝的狰狞。 林恒之见徐媛媛不开心,心中也能理解她的心情,期望了许久的七彩琉璃灯没有拿到,有些不开心也是正常。 他道:“徐小姐……” 话还没说完,徐媛媛猛然一把抓起林恒之手中的水银镜,扬起手来,狠狠地摔在地上! “啪”的一声—— 水银镜四分裂,玻璃渣子崩的到处都是。 薛蕙提醒大 家,“各位小心一些,破碎的水银镜很锋利,小心划到手。” 说完,薛蕙一抬头,傻眼了。 林恒之脸上多了一道血痕,正是被飞溅的玻璃渣子划出来的。 他眼眸深邃,面色一寸一寸地冷下来,开口问,“徐小姐,你怎么了?” 好不容易赢来的礼物,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毫不犹豫地毁掉,任谁都会生气。 更何况林恒之在家中也是众星捧月,不曾受过什么委屈的人。 徐媛媛正在气头上,愤怒的话不过大脑便涌喷出来,尖锐刺耳地吼道,“你不是林家的少爷吗?!你不是才华横溢,博古通今吗?!连个七彩琉璃灯都赢不下来,你怎么这么没用?!” 吼完之后,周围唰地静了下来。 连围观的百姓都停止了说话,投过来异样的视线。 静默持续了三秒钟,稍候才有窃窃私语声慢慢响起。 林恒之面色阴沉幽暗,冷冷地看着徐媛媛,“既然徐小姐觉得我没用,那我们的婚事到此为止!” 说完,林恒之便大步离开了。 徐媛媛沉浸在方才的情绪之中,根本没有什么反应。 她心里实在是愤怒,愤恨! 她引以为傲的未婚夫,输掉了七彩琉璃灯,让薛蕙拿着花灯 来嘲讽她! 都是薛蕙那个贱人! 看着林恒之的背影,薛蕙看了看谢锦朝,跟程晚宁面面相觑。 她牵着谢锦婷,对谢锦朝说,“我们回去吧。” “好。” 跟薛蕙等人分别之后,程晚宁与程公子坐着马车回府。 程晚宁想起什么,一拍大腿,“我好像又忘了问那个姑娘的名字了。” 说着,她拿出水银镜端详一番,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开心地说,“人家送我礼物了呢,我还不知道人家名字。” “我已经知道了。”程公子慢腾腾地说。 “哦?叫什么?” “薛蕙。”程公子吐出两个字眼。 这是徐媛媛在极度愤怒之下,咬牙切齿地喊出的名字,被程公子收到耳中。 初时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程公子也一阵惊讶,可仔细一想,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除了薛蕙,谁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水银镜呢? “薛蕙,这名字不错。”程晚宁随口重复了一下。 马车里静了一瞬。 程晚宁大脑中电光火石一闪,惊叫道,“等等……薛蕙?她是薛蕙?!” “对。就是她。据说谢记灌汤包就是薛蕙家里的,她身边的男子正好姓谢。” 程晚宁:“……” 她一脸痛心疾首,“ 哥,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你也没问啊……” 程晚宁:“……” 惊讶完了薛蕙的身份,程晚宁又想到徐媛媛跟林恒之,“哥,林公子临走前说的话……” 程公子叹了口气,“依我看,可能是真的……徐小姐大庭广众之下那么说,任那个男人都忍不了,更何况是恒之。” “哦。”程晚宁应了一声,垂下眸思考着什么。 车厢里安静下来。 “要是他们两个解除婚约,我能去追林恒之吗?”程晚宁忽然问。 “!”程公子错愕地看着她,“晚宁,你说啥?!” “我能去追林恒之吗?” “你……你啥时候对他……” 程公子感到不可思议。 他成天跟程晚宁呆在一起,怎么从来没有看出过她有这心思? 程公子仔细一想,又觉得这样的事情也正常。 林恒之容貌周正,家世优越,才识过人,会有女子喜欢太正常不过了。 只不过这个女子是他妹妹而已。 “你别问那么多。”程晚宁别过眼。 顿了顿,程公子才说,“可是,他们刚解除婚约,你就……” “没关系,我问心无愧。” 跟林恒之见的这几面,她什么都未表露,也一直谨守分寸,不曾越过线一步。 第三百六十一章 退婚 他们会解除婚约,是徐媛媛性子骄纵,不知珍稀。 就算来日徐媛媛怪罪,她也不怕,徐媛媛也没有真正将她当做朋友。 林恒之办事效率很快。 回府之后,他没有去找爷爷跟父母,而是去找堂爷林阁老。 郑仪贤刚上任的时候,整治了经济跟赋税,对垄断粮食行业想尽办法避税的徐家没有任何好感。 甚至他觉得徐家人鼠目寸光,给林恒之结这么一门亲事,根本就是林恒之的拖累。 但他干预林恒之的婚事,只能把事情告诉林阁老。 儿孙自有儿孙福,林阁老想来是这个意思,不过多插手小辈的事,把事情告知了林二老爷子跟林恒之的爹娘,由他们拿主意。 林恒之与林阁老说明要退亲后,第二日,林阁老就做主,说服林二老爷子跟林恒之的爹娘,直接拿着婚书上了徐家的门。 昨晚上,徐媛媛怒气冲冲地回来,到家之后还魂不守舍。 徐夫人问她发生了什么,她也不说,只是一个劲儿骂薛蕙这个贱人。 徐夫人并未多想,谁知林家一大早拿着婚书上门退婚,直接打了徐老爷徐夫人一个措手不及! 徐老爷什么都不知,赔笑着把林家人请到上座,“亲家,这一切都好好的,昨天小女 跟恒之还出去逛街了,怎么就突然要退婚了?” 他直觉是徐媛媛做了什么事热闹了林恒之,但还想再挽回一下。 林家人不给他这个机会,“徐老爷回头去问问令嫒便知。我林家家风一向严谨,绝没有对不起你们徐家的事,既然当初决定与你们定亲,自然是坦诚以礼相待。但令嫒瞧不上我家恒之呢,这还有什么结亲的必要?” “不可能!”徐老爷否认,“媛媛怎么可能瞧不上恒之,这中间肯定有些误会,我这就叫媛媛出来,给恒之赔礼道歉。” “不必了。”林恒之出言阻拦,“我与徐小姐性格不合,强求不来。徐老爷还是签了这退婚书吧。若徐老爷怕退婚影响到徐小姐的名声,尽管推到我头上。” “这……”徐老爷扯了扯嘴角。 林恒之这是宁愿背上负心汉的名声,也要退婚。 “徐老爷,签吧。拖着对谁都不好。” 林家本就强势,林恒之又坚持,徐老爷胳膊拧不过大腿,只得签了这退婚书。 “哎,是我们家媛媛命薄,无缘嫁进林家。待内子清点过聘礼,晚些就送回去。” “这个不急。” 徐家有钱,林家人相信徐家不会贪图这点聘礼。 徐老爷送走了林家人,脸色跟翻 书似的,登时阴沉下来,黑的跟墨锭子似的。 他大步走向后院,径直进了徐夫人院子的厅内,语气中满含怨气,“徐媛媛呢?” 徐夫人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媛媛?媛媛她还在休息,昨晚上有人惹到了她,估计大半夜都没睡着呢!” “她还有脸睡!”徐老爷怒吼道。 徐夫人吓一跳,不解地看着他,“老爷,你怎么了?” “怎么了?林家一大早来人了!” “林家?来人干什么了?” “退婚!”徐老爷气得直喘气,“他们一来就逼着我签了退婚书!” “啊?”徐夫人惊呼出声,“他们林家怎么能这样做?真是欺人太甚!” “哼,昨天徐媛媛跟林恒之出去玩乐,回来之后就魂不守舍的,第二天林家就老退亲,话里话外都是媛媛的错,你也不问问你的好闺女都干了些什么!” 徐老爷了解林恒之的为人,也清楚自己闺女的为人,猜着这件事多半是徐媛媛的原因。 当初选定这门亲事,一是想攀上林家,二来便是林恒之是个端方君子,做不出什么宠妾灭妻的事,只要徐媛媛没什么大错,他会一直敬重自己的发妻。 但徐老爷没想到,还没成亲,徐媛媛就能把林家跟林恒之气成这 样。 徐夫人一惊,道,“老爷,你先别急,我叫人把她喊起来问一下。” 她膝下没有儿子,女儿的婚事便对她格外重要。 女儿嫁的好,将来家业被庶子继承,也得老老实实地敬着她这个嫡母。 要是女儿嫁的不好,那将来如何便说不准了。 下人去喊了徐媛媛。 徐老爷坐在椅子上等了许久,徐媛媛终于姗姗来迟。 她神色有些漫不经心,“爹,你找我什么事?” “我问你,昨天晚上,你跟恒之出去,发生了什么?” 提到昨晚,徐媛媛就来气,“发生了什么?不就是碰上薛蕙那个贱人了?她拿了七彩琉璃灯,还来挑衅我,爹,你一定要帮我教训教训她,不能让她进商会!” “薛蕙的事等会儿再说,我先问你,你跟恒之之间怎么了?” 徐媛媛眼神闪了闪,低下头,手指绞着袖子,“恒之……没什么啊。” 她要是说了昨天的事,她爹一准儿让她去给林恒之道歉。 她才不要去呢。 还没成亲她就矮了林恒之一头,要是成亲了还得了? “你还不说实话?!”徐老爷怒斥。 徐媛媛吓得浑身一抖,一边沉默一边拉扯,“爹……我跟他之间的事,你就不要管了,我心里有数。” “你有数?你有个屁的数!林家都来退婚了!你还有数?” 徐媛媛惊愕地抬起头,“林家来退婚了?爹,你没答应吧?” 徐老爷冷哼一声,“你现在知道害怕了?林家要来退婚,轮得到我说话?” “你的意思是……” “婚已经退了。” “啊?”徐媛媛大惊失色,浑身瘫软。 林家真的退婚了? 她响起昨晚上林恒之丢下的那句话,她以为他只是在气头上,放放狠话而已。 没想到他竟然真的退婚了! 徐媛媛想了无数遍,依旧觉得不可置信,难以接受。 谁不知道她跟林恒之的亲事,现在忽然退婚,别人肯定会嘲笑死她。 尤其是她那几个庶妹和姨娘,肯定就等着看她的笑话呢! 徐媛媛心中不由得埋怨起了林恒之。 明明是他食言,没有赢得七彩琉璃灯,还拿薛蕙那个贱人的水银镜送给她,她能不生气吗? 当时她是被气糊涂了,才说了些难听的话,他怎么就那么小气,因为这点事儿就退婚? 徐媛媛回想了一下她跟林恒之的相处,忽然意识到林恒之有时对她挺包容。 说不定,这一回林恒之只是抹不开面子,才用退婚来吓一吓她。 她去哄哄林恒之,他肯定就取消退婚了。 第三百六十二章 安全感 再说到薛蕙一行人。 元宵节晚上玩的太晚,几人没有赶回乡下,而是朝着包子铺出发,打算在铺面后面的小院住一晚。 马车上,谢锦婷兴奋地摆弄着七彩琉璃灯,左看看,右看看,越看越觉得好看。 毛文静第一次见到的时候,眼底闪过一丝惊艳,上了马车后视线便没离开过七彩琉璃灯,“这灯真好看。” 谢锦明撇撇嘴。 谢锦婷笑着说,“文静姐,你是没见到那场面,二哥拿着七彩琉璃灯交给大嫂的时候,可浪漫了。” 毛文静的视线在谢锦朝跟薛蕙之间逡巡了一圈。 饶是谢锦明已经告诉过她这件事,现在听谢锦婷提起来,仍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谢锦婷好像很早就知道了? 谢锦明也很早就知道了? 薛蕙清了清嗓子,被毛文静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婷婷,你还知道什么叫浪漫?” 反正现在大家都知道了,谢锦朝也不再掩饰,坐在薛蕙身边,牵起她的手把玩。 薛蕙不习惯在外人面前亲近,总想把手缩回来。 “我当然知道。”谢锦婷小脸一扬。 马车在包子铺门口停下。 里面一共三间房间,六个人。 其中,小弟本来就住县城,送 他们到门口就驾着马车回家了,打算等明早再来接他们。 还剩下五人。 分配起来也简单。 谢锦明毛文静一间,薛蕙跟谢锦婷一间,谢锦朝自己一间。 这么分的时候,谢锦朝看了薛蕙好几眼。 很明显,他想的是两对情侣各一间,谢锦婷自己去住。 显然,这样分配薛蕙跟谢锦婷都不同意。 分配好房间,他们在铺子里用剩下的炭温了些水,各自简单一下洗漱回房休息。 “婷婷,你先回去。”谢锦朝对谢锦婷摆摆手。 谢锦婷递过来一个暧昧的眼神,先进了屋,关门的时候不忘了嘱咐,“大嫂,你一定要来啊。” 薛蕙点头,“嗯,你先去休息,我等会儿回去。” 谢锦婷合上门。 谢锦朝看着薛蕙,目光灼灼,说,“先去我房间里呆会儿?” “好。” 薛蕙跟在谢锦朝身后亦步亦趋地进了屋。 他的背影看着清瘦,但肩背宽阔,很有安全感。 “嘭——” “啊!” 冷不丁撞到坚硬的背上,薛蕙鼻子一酸,眼眶一红,眼泪都差点掉出来,“你干嘛突然停下来?” 谢锦朝转身,无奈一笑,“你跟在我身后做什么?撞疼了么?” “你让我 进来的,我不跟在你身后嘛?”薛蕙便说,便揉了揉鼻子,“不疼。” 刚撞到的那一瞬间比较疼,后来就好多了。 “好好好,是我的错。”谢锦朝从善如流,眉眼之间浮现起一丝温和的笑,“今晚上,我是不是很给你长脸?” 说到此,薛蕙嘿嘿一笑,“谢谢你送我的七彩琉璃灯。” 虽然她觉得有些杀马特,但不妨碍她喜欢,这是他的心意。 “你喜欢就好。” 谢锦朝在凳子上坐下来,朝着薛蕙伸出手。 薛蕙愣了愣,把手伸过去。 谢锦朝用力一带,薛蕙一个往前扑过去,直接扑到他怀里。 薛蕙闹了个大红脸,赶紧想退出去,谢锦朝的大手握住她的腰,“别动,就坐这里。让我好好抱一抱。” 薛蕙:“……” 她现在双腿叉开面对面坐在谢锦朝腿上。 这个姿势真的是暧昧至极。 谢锦朝另一手揽住她的背,将她按到自己怀里,嘴唇亲吻着薛蕙的耳朵,嗅着她发间的香气。 薛蕙的头靠在谢锦朝肩膀上,身体僵硬,一刻也不敢放松。 谢锦朝的声音有些幽怨,“我本以为今晚上只有我们两个……你只顾着婷婷,把我都忘到了一边……” 薛蕙满脸歉意,“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保证,以后不会了。” 现代的时候在孤儿院带弟弟妹妹带多了,她身边一有小孩子就难免把精力多放到小孩子身上一些。 忽然,周围隐隐约约传来一种奇怪的声音。 薛蕙竖起耳朵,仔细一听,声音好似是从隔壁房间传来的。 薛蕙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这声音,好像……大概……也许……似乎……是谢锦明跟毛文静在…… 薛蕙又想到那天在城隍庙听到的声音。 这才几天,又听了第二次。 薛蕙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谢锦朝放在她腰间的手,越勒越紧,声音变得喑哑难耐,“蕙蕙,等你及笄之后,我们就……” 说到一半,谢锦朝的声音又停住了。 她的生日在四月份。 那时候他只是个童生,还不到院试的时候。 薛蕙知道他想说什么,却完全没心思回答,听着那脸红心跳的声音,耳根子火辣辣的烫,伸手推了推谢锦朝的肩膀,“我该去睡觉了……” 谢锦朝知道,她在这里,折磨是他自己。 谢锦朝只好放开她,在她嘴唇上啄了一下,“去睡觉吧。” 十六一早,一行人坐着马车回家。 到了镇上,谢锦朝直接下车去书院,剩下的人继续坐着马车回村。 马车刚一进村里,薛蕙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嫂,大嫂!” 她挑开帘子一看,“栓子?你怎么在这儿?” “爹让我在这里等你,你快跟我回家看看吧。” 薛蕙一挑眉,直觉跟谢招娣的事情有关。 她猜的不错。 薛蕙跟着栓子到三房一看,只见院子里头跪着俩人,不是谢招娣跟尹强,是谁? 听到开门声,尹强回了下头,继续说道,“岳父大人,你不要怪招娣,都是我的错。” “爹,不是尹强的错,都是我不好。是我让他带我走的,这几天他一直在劝我,劝我不应该这么跟你作对,劝我应该回来,没有父母祝福的婚事是不幸福的,爹,你就成全我们吧。” 谢秉严一脸怒火。 这几天为着谢招娣的事,他嘴角起了好几个燎泡。 偏偏这个不孝女,还跟着外人一起来气他。 薛蕙瞥了眼院子里两人,绕过他们到了堂屋,“三叔。” “蕙娘,你可回来了。今天一早,我一打开大门,就看到这两个狗东西在门口跪着,还说要求我的原谅,幸亏人少,我就叫他们来院子里跪着了。” 第三百六十三章 信任 谢秉严现在很信任薛蕙。 薛蕙先前便说,不必急着找谢招娣,他们不找,尹家人就会急,就会自己把谢招娣送上门。 谢招娣若离开时间太长,在尹家呆的太久,万一被邻里发现,把事情传出去,毁了谢招娣的名声,就相当于跟谢家撕破脸,引来谢家的报复。 尹家还想从谢家得到好处,不会轻易走这一步。 所以,见谢家人不找谢招娣,尹家反而急了,尹强直接跟着谢招娣上门了。 薛蕙知晓,尹强不会轻易妥协。 她叹了口气,说,“三叔,你不该让他们来院子跪着,就该让他们跪门口。” “那不就……” 说到一半,谢秉严明白过来。 在外面跪着,不就闹的人尽皆知了? 尹家不会走这一步,跪在外面只是做戏给谢秉严看。 尹强这人聪明,知道谢秉严的弱点。 薛蕙看着跪在院子的两人,说道,“三叔,这件事拖着也不好,解决办法有两个,第一个,便是把招娣留下,让她尽快嫁人,但这个应该很难实现,招娣固执,能逃一次就能逃第二次,若是嫁人之后逃了,反而给咱们结怨。” “第二个方法,就是让招娣如愿 嫁给尹强。” 谢秉严一惊,“可是……” “他们不是想让你成全么?你直接去告诉他们,你成全他们了,让他们离开。” 像前几天,谢招娣跟着尹强私奔去尹家一样,不过这次是经过谢秉严同意的。 他们不是要成全么? 给了成全,还有什么理由赖在这里呢? 谢招娣肯定是想直接走的,尹强还会有什么理由呢? 谢秉严明白,这种方法让尹强知道他跟本无法从谢家获得任何的利益,他还能对谢招娣如初吗? 若能,那谢招娣嫁给他也不算亏。 但现实是大概率不能。 这样才能让谢招娣明白尹强的为人,醒悟过来,若是强行关住谢招娣,谢招娣只会觉得他们要害她,被尹强勾着,事情就没完了。 事到如今,也只有这样的方法了。 谢秉严走到院子里,在谢招娣跟尹强跟前站定,“行了,你们起来吧。” 谢招娣惊喜道,“爹,你原谅我们了?” 尹强瞥了屋里薛蕙一眼,却没那么乐观。 “先不要急。”谢秉严看着谢招娣的表情,拳头攥起,心里一股怒气往上涌,“你不是一心想嫁给他吗?那好,我现在给你个选择, 要么你现在就跟他走!我成全你们,全了养你一场的情分,以后你也不用再回来了。要么,你就留下,跟他彻彻底底的了断!你不必担心他们会把事情捅出来。” 谢招娣脸色白了白,看了尹强一眼。 “你选一个!”谢秉严说。 “我……”犹豫了一下,谢招娣对着谢秉严磕了个头,“爹,女儿不孝……” 意思再明显不过。 英娘见谢招娣的反应,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有些怒其不争。 聘为其奔为妾,谢招娣要是就这么跟着尹强走了,这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但谢招娣好像根本不在乎这些,还希望尹强就此带她离开。 她知道尹母现在反对这门亲事,她可以不在乎什么名分,她知道尹家家境不好,也可以不在乎什么聘金,她只想跟尹强在一起。 薛蕙皱了皱眉,说不定在谢招娣心里,还觉得自己的行为非常善良勇敢大义,孰不知,尹家人眼里肯定觉得她缺心眼儿呢。 谢秉严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但见谢招娣这么快就做出了选择,还是气得差点背过去,脸色怒红,咬牙说,“尹强,你不是爱她吗?我成全你们。现在就把她带 走吧!不用定亲了,也不用什么聘礼,我这就去把她的东西拿出来,让她跟你们走!” 这不就相当于养大的闺女白白送出去么? 谢秉严被这么一气,当即就去谢招娣房间里收拾东西,一股脑儿地把东西塞进包袱里,只想让谢招娣赶紧走。 “这……”尹强扯了扯嘴角,“这怎么能行……” 尹强霎时间觉得手里多了个烫手山芋。 谢秉严这话,明显是谢招娣要是选择他,就断绝关系! 跟谢家断绝关系后的谢招娣,一点儿用处也没有。 这肯定是薛蕙出的主意! 薛蕙看着尹强吃了瘪一样的表情,唇角一挑,“尹强,你们这次来,不就是为了让三叔成全你们吗?现在三叔松口了,你们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你那么爱招娣,招娣现在连聘礼什么的都不跟你们要了,为了你还要跟家里断绝关系,你白得一个心爱的媳妇,还不赶紧带她回家,磨蹭什么呢?” 尹强额上一片黑线,努力保持着镇定。 他看着薛蕙唇角的一丝弧度,暗道薛蕙能办成一番大事不是没有理由的。 如果是他,他也不会开这个口子任别人威胁。 他又看了看谢招 娣期待的面容,眼底闪过一丝隐晦的厌恶。 真是跟薛蕙差远了。 要不是谢招娣是谢家人,跟二房住在一个屋檐下长大的,他根本不可能看上她。 薛蕙又说,“尹强,你还犹豫什么?你跟招娣既然两情相悦,不用费吹灰之力就娶了一房媳妇,还不快把媳妇接回家?至于你娘那里,就更不用担心了,招娣踏实能干,听话孝顺,还不要聘礼,又跟你有感情,你也不用担心她吃里扒外向着娘家,这样的媳妇,你娘肯定不会再挑剔。” 尹强脸色更难看了。 要是真这么把谢招娣带回去,那真是一点儿用也没有了! 但要是还不同意谢招娣进尹家,破绽就太大了,谢招娣被留在谢家,说不定被谢家人这么一劝,回过味儿来,不再喜欢他,那么就会功亏一篑,说不定他还会被暗中报复。 薛蕙继续说,“你怎么不说话?要还是不要啊?要的话就立刻带着招娣走,不要就赶紧滚。” 顿了一下,薛蕙说,“看来你是不想跟招娣在一起了?尹强,我看你对招娣的爱,也不过如此嘛!三叔,既然他不想要招娣了,还留他干什么?直接轰出去得了!” 第三百六十四章 太聪明了 尹强猛然回过味来。 只要他独自走出这个门,面临的结果还是那般。 功亏一篑,且必须把事情死死地捂住,否则就会受到报复。 薛蕙这人……太聪明了…… 尹强眼底一暗,深深地看着薛蕙,眼眸深处涌动着某种特殊的情绪。 末了,他一咬牙,敛了所有情绪,对谢秉严说,“好,岳父大人,既然如此,我便带招娣回去,谢谢岳父大人成全。” 谢招娣是谢家人,就算谢秉严不认,这也是跑不了的事实。 把谢招娣拿捏在手里,还有机会,否则,是一点儿机会都没了。 谢招娣眼底涌出一抹喜色。 尹强扶她起来,柔声说,“招娣,我们终于能在一起了!” 谢招娣重重地点点头,“嗯。” “我很开心!” “我也很开心。” 两个人抱在一起,谢招娣面上是发自内心的喜悦,尹强则是笑意不达眼底。 谢秉严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额上青筋跳了跳,直接将手里的包袱一把扔到谢招娣身上,“快走!” 他伸手指着大门,“赶紧走!走了以后就不要再回来。” 谢招娣脸色白了白。 尹强拉着谢招娣,对谢秉严磕了个头,“岳父大人,请受我跟招娣一拜!” 嗑完了头,尹强说,“岳父大人的恩情,小胥没齿难忘,岳父大人就招娣这一个女儿,将来我会带着招娣常来看望岳父大人。” “不用!”谢秉严只觉得尹强是故意在气他。 薛蕙笑了下,“尹强,你这不是聊爆了吗?你口口声声为了三叔好,你明知三叔看到你不高兴,要真为了三叔好,就应该少出现在他面前,桥归桥路归路,各自安好。你要是回来,那肯定不是为了三叔,而是另有目的。” 尹强心中一紧,下意识地看了谢招娣一眼,又看向薛蕙。 这个女人,几次坏他的事! 但他却一点都讨厌不起来,反而越加欣赏。 这样的女人,才能跟他相配。 谢招娣劝说尹强道,“尹强,我们走吧。以后若爹不叫我们,我们就别回来了。” 蠢货。 尹强垂眸,心底暗骂,嘴上却说,“好,都听你的。” 两人相互扶着站起身。 “爹,我们走了。” 谢招娣又给谢秉严鞠了个躬,随后挽着尹强的胳膊离开了家门。 谢秉严的怒气一时半会儿难以平复,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大口喘着气。 英娘倒了杯水过来,“秉严,喝点水吧。” 谢秉严气都气饱了,哪里喝的下 水。 “从今天开始,我就当没谢招娣这个闺女!”他怒道。 英娘叹了口气。 原以为招娣内向听话,谁能想到会发生今天这种事呢? 薛蕙却是能明白,招娣从小爹不疼娘不爱,爹从小不关心她,只想要儿子,娘也不关心她,反而怪她不是儿子,她沉默寡言没有存在感,也渴望着获得关爱,渴望有人带她走出泥潭。 尹强就是那么一个人,他时常把爱挂在嘴边,单纯的谢招娣怎么可能不沦陷? 她可以用强制手段解决这件事,尹家人碍于她的手段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把事情往外传。 但谢招娣的心还在尹强那儿,除非他们能天天盯着谢招娣,只要谢招娣跟尹强接触到,仍旧是功亏一篑。 接下来就是等。 等到尹家沉不住气,等待谢招娣清醒过来。 若谢招娣不清醒,他们做什么都没有用。 当然,若尹家能演一辈子的戏,那也不错。 …… 谢锦婷跟柏崖商议,打算过两天就离开。 但天公不作好,十六下午,又开始下雪,断断续续。 薛蕙看着天上旋转飞舞落下的雪花,叹道,“老头,这是老天不让你走啊。” “哼。” 经过一段时间的培育,六号菇房的鸡 枞产出比先前多了一倍多,每次能采到十斤左右的量。 除了先前已经被人预订的,剩下的薛蕙都放在包子铺零卖。 顾客们对菌子疯狂,对青菜疯狂,对鸡枞更加疯狂。 尤其每天只有几斤的鸡枞! 说不定就被一个人连窝端了。 当一个东西数目非常少,且非常受欢迎的情况下,就会出现黄牛。 有人从包子铺低价买了鸡枞,再高价转手出去。 最高的时候,吵到一百两银子一斤。 这都不是吃菌子了,这是吃金子。 但这种情况,薛蕙也没有很好的办法,只能记住那几个人的样子,不买给他们。 既然百姓们都是花钱,把钱给了黄牛多亏啊,还不如给她呢。 于是薛蕙把鸡枞涨价了。 涨价之后依旧不少人来买,一大清早就来排队。 还有人找到薛蕙这里预订。 薛蕙看着眼前的七彩琉璃灯,想了想,拿出五斤的数目给县太爷送过去。 剩下零零散散的,除了先前已经被人预订的,被人零零散散的分了。 于是,这一天,早早在包子铺门口排队的人白跑了一趟,惨兮兮的。 吴氏看不过去,只好跟他说明天给他留一份。 七八号大棚的蔬菜该收了。 这两个大 棚中的蔬菜跟一二号大棚蔬菜一样,不过这一批,薛蕙打算的是流入百姓市场。 找了个雪停的时间,薛蕙开始安排村民们收菜。 王二麻子,刘二孬等一众菜贩子闻见味儿,一早就来后山等着。 还有一些酒楼采购也挤了过来,说是上一批青菜已经卖完了。 薛蕙这次还是打算自己留一部分,剩下的对半分,一半的数量在宜春县,一半运到府城。 宜春的数量让菜贩子跟酒楼或者家族采购去争,运到府城的数量,薛蕙交给商队,让他们运到府城,分到那些大叔手里散卖出去。 不出意外,王二麻子,刘二孬等人跟采购们大吵了起来,吵了半上午的时间,终于吵出来一个结果。 新一批青菜陆陆续续上市,这一次菜贩子手中的数量比上次多太多,菜摊子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不用吆喝,顾客们会自动上门。 菜贩子们觉得这种感觉真是太好了。 薛蕙照旧从自留的数目中拿出一些给县衙送去,还有一些,专门让商队送去王府。 青菜上市的第一天,程老爷便得到了消息,当即就让人备好马车,去小平岭一趟。 “爹,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程晚宁从门里跑出来。 第三百六十五章 缘分 程老爷还没上马车,回头看着女儿,“路上有雪,又不好走。你怎么突然想跟我一起去了?” 程晚宁嘿嘿一笑,“不好走您都要走,我又算啥?您不是常在我耳边念叨薛蕙薛姑娘吗,我跟您去见见。” 起初,她从父亲的嘴里听到这个名字及她的生意,脑海中浮现出的是个三十岁又黑又瘦形容枯槁的乡下女子,在田间忙活了许多年,终于发现了种菌子方法,才一飞冲天。 后来,她爹不知道怎么跟薛蕙搭上了关系,回来之后对薛蕙夸个不停,程晚宁才知道,薛蕙原来才十五岁。 才十五岁,短短时间内就把生意做到了府城,还叫大家记住了她的名字。 程晚宁心底是有些佩服的。 她前两日知道了那便是薛蕙,当晚回来一晚上没睡着。 原来那就是薛蕙。 若是见面的时候就知道她的名字,程晚宁兴许会有些惊讶。 但见过薛蕙把徐媛媛的咬牙切齿之后,程晚宁知晓那是薛蕙,心里便闪过一个念头,薛蕙就该是这样的。 徐媛媛身上的优越感来源于家庭,薛蕙的优越感来源于自己,她身上有种淡然的自信,让人情不自禁地折服。 程晚宁不禁暗 想,这就是她跟薛蕙的缘分啊。 要不然,她在城隍庙的时候,早不绊台阶,晚不绊台阶,偏偏在薛蕙跟前绊了台阶,撞到了薛蕙,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后来,程晚宁跟林恒之提起这事的时候,林恒之陷入了沉默。 他能说她绊到台阶是因为徐媛媛踩了她的裙子么? 最后林恒之看着她惬意的小表情,还是没有说实话。 “快上马车吧。”程老爷说。 “好嘞。” 程晚宁手脚利索地爬上马车。 程老爷见了叹口气,张嘴想说些什么,看到程晚宁的表情,到了嘴边的话又散了。 程晚宁在座位上坐好,冲着程老爷笑笑,“爹,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说着,她学着程老爷的强调说:“你看你,成天在外面跟个野小子似的,女红学了吗,帕子绣了吗?再这样你还嫁的出去吗?……” 程老爷面露尴尬之色,嘴硬道,“难道我说不对?人媛媛跟你同岁,求亲之人都踏破了门槛,你呢?连个影儿都没有!” 程家在生意规模上不及徐家,但也是有钱人家,闺女连个求亲的都没有,这像话吗? 程晚宁嘴角抽了抽,小声嘟囔,“这怪我吗?” 在县城 一众出名的小姐中,程晚宁却是不显眼,她不爱去拿些宴会,没事在家里读读书,到铺子里管管生意,可不就是没存在感么。 “不怪你怪谁?年前不是有人邀请你去诗会吗?你怎么不去?” 要是她读书不多推掉也就罢了,偏偏她读书也不少,就是不去。 “我对那种地方没兴趣。” “那你读那么多书干什么?”程老爷翻了个白眼。 女子读书,不就是为了一个才情么? 程晚宁想了想,给出了一个合理的借口,“为了更好的读话本。” “……” 马车往小平岭的方向行驶,越来越近。 程晚宁看着外面的景色,越来越兴奋。 马车听到了后山门口。 任谁看到那满山的铁丝网,都要惊讶一下,但程晚宁见过薛蕙chuachuachua拿出四五个水银镜,觉得这点儿铁丝网也不算什么。 她听她爹说过,薛蕙有个府城的表哥,很有能耐,连瑞鹤楼的货都能拿到,还能一直供应,肯定是有些人脉的。 薛蕙认这个表哥的好处,凸显了起来。 而且,这个表哥还是王爷身边的亲信,王爷那可是云西最大的官儿。 薛蕙偶尔会往王府送些东西 ,就是为了显示她跟表哥亲近。 薛蕙手里出现什么稀罕的东西,大可以推到表哥什么。 这个人,最开始她的生意规模小时,是靠县太爷,现在生意大了,一个县太爷唬不住别人,就再加一个藏锋。 不信?不信就亲自去王府问。 怀疑的人他们敢么? 而且,这个表哥,很有可能会干掉王爷,取而代之。 话说回来,程老爷在狗蛋的迎接之下进了后山。 程晚宁跟在程老爷的身后,不住地东张西望。 如先前第一次来这里的人一样,她满是好奇。 原来青菜是在这里面种出来的。 原来菌子是在那里面种出来的。 好神奇哦。 到了小院里,牛婶给二人端上热水,稍等片刻,薛蕙便从外面进来,熟稔地说,“程老爷来了?” 程老爷笑着走上前,“薛姑娘,青菜上市,我能不来吗?您这次,给我留了吧?” “留了,我正要派人去知会你呢。” 说完,薛蕙看向程老爷身后的女子,笑了笑,“程姑娘,又见面了。” 见薛蕙主动打招呼,程晚宁开心地走上前,“薛姑娘好,原来你就是薛蕙,那天晚上回去之后我才知道。今天听说我爹要来,我 就跟着来了。” 程老爷的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转,“你们认识?” 程晚宁笑着点头,“无巧不成书,我们见过好几次,可惜啊,我老是忘了问名字。对了,我的水银镜,还是薛姑娘送的呢。” 程老爷知道程晚宁得了一只水银镜,宝贝的很,整天显摆。 这可是顶好的东西,连徐老爷都弄不来一只,程晚宁好几次故意在程夫人程老爷面前照镜子,引他们好奇来问。 “原来是薛姑娘送的,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使得?” 薛蕙不在意地说道,“程老爷不必客气,那东西我表哥给了我好几个,我一个人也用不来这么多,做个顺水人情罢了。” 程老爷暗道,果然是她那表哥。 若说瑞鹤楼的布料,虽说珍贵,工序艰难,好歹是国产,只需要多招些工人,数量就会上来。 但水银镜可是外来的东西,本地造不出来,进来的数量有限,薛蕙表哥还能如此不当回事,身份定然不凡啊。 程老爷不禁想到,那日他来后山,看到的山顶上那迎风而立,挺拔如松的身影,只看那气度就知不是普通人。 他暗暗有些庆幸,自家闺女跟薛蕙多多来往,也是一件好事。 第三百六十六章 有钱才有安全感 薛蕙领着程老爷跟程晚宁到大棚周围转了一圈。 程晚宁见到不认识的植物,都要问一问。 程老爷也顺便知道了西红柿跟草莓这两个东西。 听薛蕙说,这是新的蔬菜跟水果,酸酸甜甜,非常的美味。 程晚宁双眼发亮,等成熟之后一定要买些尝尝! 程老爷又跟薛蕙谈了谈布行的事,便觉得要离开。 他看着程晚宁说,“爹要回去了,你跟爹一起回去,还是……” 程晚宁看看程老爷,又看看薛蕙,张了张嘴,“我……” “还是跟您一起回去吧。”薛蕙直接说道。 程晚宁表情一僵,脸上的笑容有一丝龟裂。 薛蕙意识到自己说的直接,补充道,“要是有机会,下次再来。” “那好吧。” 程晚宁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 薛蕙:“……” 有钱才有安全感。 她这人上辈子只顾着挣钱,就连私下的时间也都用来工作,大学时候交的朋友毕业之后天南海北分散开来,又没有特别的维系,感情慢慢就淡了。 上班之后勾心斗角和忙碌,更是难以交到朋友,能让她花费心力去了解和接近的,肯定都是客户或者潜在客户。 她习惯了在工作之中忙碌 ,别人上班的时候她在上班,别人周末在喝咖啡看电影旅游的时候,她还在上班。 习惯下来,她不怎么会跟朋友相处了。 基本一上来就是说正事,简单侃几句也无妨,但她做不来长时间的相处,朋友之间感情的维系,感觉比工作还要累。 兴许这就是自身经历带来的特点。 所以,来到这里,她身边除了谢家人,没什么朋友。 就连林燕子这个原主的朋友,也慢慢疏远了,林燕子对她有误会,她也懒得去维系这段友情。 身边大多数人,都是跟生意有关。 能让她费心思的县太爷,藏锋,都是为了生意能够更好的发展。 公事公办,有事说事,简单明了,多好。 一扯上朋友,感情,事情就会变得复杂起来。 她看得出程晚宁有结交的心,但她…… 能发展成合作伙伴还是合作伙伴吧。 …… 上一轮,府城的青菜只是在酒楼之内才有,那些购入青菜的酒楼,大赚一笔。 虽然青菜上市的时间已经是十二月下旬,但正逢过年,那几日的营业额,较之往常的一个月都多。 那些购入青菜的酒楼掌柜,对自己的决定感到满意,同时也非常感谢王掌柜的提醒。 但青菜的数量不多,酒楼们省吃俭用,精打细算,还生怕青菜在地窖里冻坏掉。 忽然,一批青菜横空出世,降落在先前那几个卖菌子的摊子上。 有生菜,菠菜,油菜,空心菜,韭菜,蒜苗,青葱的绿色,在灰扑扑的大街上,格外的显眼,样样都水灵灵的,品质一看就很好,很可口的样子。 于是,本就排队比较长的菌子摊,人数剧增,每个摊子所在之地,排队的人都能把整条街给堵住,人山人海,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人在这里表演呢。 人一多就容易出事。 青菜数量不多,有人怕买不上青菜,不好好排队,耍小聪明站在队伍旁边,当队伍往前走的时候,慢慢跟着往前走,插进去。 还有人排队的时候喜欢够着头往前看,这一看,队伍就歪了起来,甚至莫名其妙排出来两条队伍。 大部分百姓都不想惹事,能忍则忍,也有那些个脾气暴躁的,见有人插队在自己面前,大声理论。 吵着吵着就打了起来。 旁人躲得远远的。 队伍一下子就乱套了。 有人看戏看的入迷,有人趁机插队。 一切都变得乱糟糟的。 甚至大街上站满了人,连行人过路都要寄来寄 去,要是马车,就趁早绕路吧。 后来,为此府衙不得已派了衙役过来维持秩序……顺便买点菜回去。 人家正儿八经卖菜,总不能不让人家卖吧? 大叔们自然得给衙役们一个面子,给衙役们留着一些菜。 青菜的上市,自然也落入各大世家官员府中采购的耳朵里。 有些家族,平日需求的数目少,每次买菌子只是在摊子上采购,采购青菜的时候也一样,要排老长的队。 也有些家族,如杨家,本就跟薛蕙有合作,听闻有青菜上市,直接杀到城中心小院,见到彪子,一开口就是各样都来一百斤! 反正家里有钱,人多,经放。 杨家也有庄子上,专门搭棚子种青菜,但到底不是应季,麻烦不说,结果要么被冻死,要么长得干瘦,收成数目也少,哪像这里的青菜又大又水灵。 彪子想了想,提醒道,“要不,一样五十斤?” 这一次不敢年关,收菜的方法跟上次不一样,薛蕙没有一次性收完。 而是一茬一茬的收,先将每种青菜中成熟的部分收了,六种蔬菜齐全,跟菌子一起运到府城。 剩下的青菜再长几天,等下一次商队前往府城时再收,保证蔬菜的新鲜。 所以,一次买这么多冻在地窖,还不如买少一些,等下次来了新鲜的再买。 现在这是第一茬,接下来还有两茬。 要是怕之后没有青菜,等最后一茬的时候再买多一些也无妨。 经彪子这么一说,杨采购就各自先买了五十斤回去。 自然,也有些家族采购,先前并不把薛蕙跟彪子等人放在眼里,现在一见他们推出了青菜,立马转变了态度,找上门来。 一是不想排队,二是万一以后还有些新的东西上市,可以抢占先机。 应付了采购们,一辆拉着青菜的马车从小院出来,朝着王府前去。 彪子亲自驾的马车,马车上还跟着谢忠义。 他知道彪子是要去王府送菜,整个人有紧绷着,手心里都是汗。 路上,许多人都看到那一车青菜,目不转睛。 终于,一个大婶跳出来,拦住马车,“小伙子,你这是卖菜的吧,给我来各五斤!” 彪子解释,“婶子,我这菜不卖,我这是给人送菜的。” 大婶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 方才杨家的马车经过,大婶就出来拦过。 大婶笑着说,“哎呦,你这一车菜,要是少几斤谁看得出来?你就卖给我一些,不会有事的。” 第三百六十七章 不卖 彪子:“……” 方才她对杨家的马车也是这么说的,奈何杨家强硬。 旁边的路人都在观望。 要是开了这个口子,只怕都会围上来买菜。 彪子拒绝道,“婶子,不行,这些菜都是有数的,不能卖给你,我记得这附近应该有两个菜摊子,你们去那里排队就行。” “那菜摊子的人都排一里远了,根本轮不到,小伙子,你就行行好,我就妞妞可爱吃青菜了,你就可怜可怜她……” 说着,大婶一脸悲痛欲绝,开始打感情牌。 彪子:“……” 又上来一个大叔劝说,“小伙子,你就卖一点儿吧,肯定没事的。” 谢忠义说道,“不行,真不行,你们就不要为难我们了。你买一点儿,他买一点儿,这还得了?要是人家怪罪下来,说我们违约,你们替我们赔钱?” 一说到赔钱,大叔不说话了。 彪子趁机赶紧驾着马车逃离。 王府的位置在府城的东边,这一带,住的都是权贵,高门大宅,一个宅子占了一条街的那种。 马车行走在街里,两边都是气派的高墙,行人少的可怜。 谢忠义仰头看了看方寸的天空,咽了咽口水,“彪子,你确定,真没事儿?” 彪子 说,“叔,你就放心吧,我上回来过一次,真没事。” 对于到王府送东西,他已经有经验,驾着马车到了王府后门,上前敲门。 谢忠义就守在马车边上,瞧着王府的后门。 这后门都比他家大门阔气多了。 门房来开门,认出了彪子,“又是你啊,你回去吧,我们不能收你的东西。” 彪子一愣,“为什么?” 门房板起脸,斥道,“不该问的不要瞎问。” 直把后面的谢忠义吓得一头冷汗。 彪子脸色一白,心里直打鼓,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说,“你确定不再考虑考虑?你先看看我送来的青菜,都是新鲜的青菜,你看看——” 说着,他往身后一指。 谢忠义反应了一瞬,手脚僵硬地把车上的青菜都展示了一下。 门房犹豫了一下,走上前一看,之间马车上放着六个大筐子,每个筐子中的青菜都不相同。 他挨个拿起看了看,毫不意外,青菜都是极好的,干干净净无虫害。 “怎么样?”彪子问。 门房想了想,说,“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通报一下。” “好好好,您快去。”彪子见有谱,心底稍微松了一口。 待门房离开,他小声跟谢忠义说,“叔 ,看到了吧,还是有很大可能机会的。” 谢忠义面色发白,附和着嗯了一声,其实脑袋里全都乱成一团了。 他脸黑,根本看不出脸色发白。 门房关上门,去找采购。 采购听闻有人送来青菜,亲自出去看了看。 彪子见过采购,见采购出来,扬起笑脸,觉得这事情多半是稳了。 谁知采购看了一圈,捋着胡子,半天没说话。 彪子小心翼翼地问,“叔,您觉得这菜咋样?” 采购抬眼看了彪子一眼,“你们在这里等一会儿。” 说完,采购又进去了,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谢忠义倒是没说什么,只以为上次彪子来也是这样的。 采购是去找了厨房管事。 “青菜?” 采购点点头,“是,我拿不定主意,才来找你。” 厨房管事想了想说,“庄子上又不是没送来过青菜,还买什么?” “庄子上就送来那几样,长势也不好,而且,我刚听下面庄子上的人说,前两天有几个鹏子被大雪给压塌了。我看了外面送来的,好几种呢,长得也好,而且,外面那个小伙子送来过鸡枞,我记得王爷还专门问起过……” 厨房管事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他斟酌道, “要不我跟你去看看?” 侧妃娘娘前几日刚诊出有孕,害喜害的厉害,比较挑食。 偏偏,昨儿又发生一起子事儿,侧妃娘娘的吃食出了问题,幸亏用的不多,要不然腹中的小少爷出事,他也得跟着掉脑袋。 是以,上面吩咐过,侧妃娘娘入口的东西,一定要万分小心,把脑袋提在裤腰上。 现下,侧妃娘娘的吃食全都由自己院里专门的小厨房负责,但食材也是从大厨房那过来的。 厨房管事仍旧胆战心惊。 “那行,你跟我去看看。” 很快,采购拉着厨房管事去了后门。 彪子跟谢忠义见又来了一个人,纷纷打起精神,暗道不愧是王府,采购青菜也得需要这么多人把关。 彪子有些奇怪,不过,上次咋就那么顺利呢? 厨房管事见到那些青菜,双眼便亮了。 这些青菜确实好,那生菜是嫩绿色,嫩的能掐出水来,一看便清脆可口。 还有那菠菜,颜色深绿,尖叶子,叶片小而薄。 厨房管事知道,这种菠菜口味甘甜,是极为好吃的品种,年前王爷带回来过一些。 就是在夏季——蔬菜旺盛的季节,这些青菜也是佼佼者。 说起来,王爷上次带回来的那些 ,好像也是这六种。 厨房管事有些动心,拉了采购一下,低声问,“你说他上回送了鸡枞过来?” “对,就是他,才过去十来天而已,我记得很清楚。”采购小声回答。 彪子看他们两个在交头接耳,不免抽了抽嘴角。 要不是采购还是那个采购,他都怀疑来错地方了。 这次跟上次,简直是天差地别呀。 厨房管事清了清嗓子,走上前,“小伙子,我问你,你这些青菜是从哪里来的?” “自然是自家种出来的。” “你家?” “不是,我嫂子家。” “我听说,你上次,送了鸡枞过来?” “对,那也是我嫂子种的。” “那市面上的菌子……” “那是我嫂子的生意。” “你嫂子是不是叫薛蕙?” “对。” 厨房管事又看了彪子身边的谢忠义几眼,把谢忠义看得心里头直打鼓,没一会儿额头上就出了一层汗。 厨房管事又问了谢忠义几句话。 谢忠义握着袖子,紧张地回答,说话的时候都有些结巴,好在该说的都正儿八经地说了出来。 厨房管事再三确定,彪子跟谢忠义就是市面上卖菌子的人,是正经的生意人,最后才拍板买下了青菜们。 第三百六十八章 送菜 彪子跟谢忠义松了一口气。 “行了,把菜送进去吧。” 后门打开,彪子牵着马车入内。 采购对他印象不错,看谢忠义紧张,提醒,“进去之后,不要乱看,做好你自己的,知道么。” 彪子“嗯”了一声,谢忠义连忙点头。 王府内雕栏玉砌,水榭楼台,怪石嶙峋,流水淙淙,饶是冬日景色依旧宜人如画,富丽堂皇。 彪子哪能忍得住不看,只能悄咪咪地用余光从周围扫过,一边看一边暗叹,不愧是王府,比徐家气派多了。 徐家那一看就是暴发户,什么贵弄什么,但王府内的景色却是错落有致,宏伟大气。 想到此,彪子心里又是紧张又是激动,牵着缰绳的手不由得攥紧。 这可是王府! 是多少人想进都进不来的。 没想到他彪子,也有在王府行走的一天! 说来也是他聪明胆大,上回主动送了鸡枞让采购记住了。 以前总觉得那些高门贵府的下人都凶神恶煞,仿佛有三头六臂似的,彪子现在接触的多了,发现他们也都是普通人,只是伺候的主子身份不一般,便格外严厉,不讲人情,才叫人觉得害怕。 谢忠义比彪子老实多了,采购不让 他多看,他真就一点儿也不多看,只盯着自己脚下的地砖。 彪子牵着马车到了指定地方,厨房管事叫人来卸货,那些小厮手脚麻利,也不多言,一看就是经过调教的,规矩森严。 彪子就在一边老老实实地站着,也没有主动上前帮忙。 这种时候,他上前帮忙反而是添乱。 卸完货之后,厨房管事跟采购又说了几句。 采购朝着彪子走过来,“马车先在这里放着,你们谁跟我去账房结账?” 谢忠义听了,抬头便看向彪子。 “喔,我去吧。”彪子一惊,心里扑通扑通直跳,对谢忠义说,“叔,你在这里等一会儿,不要乱走。” 谢忠义咽了口唾沫,“我知道,你去吧。” 彪子跟在采购身后走了。 七拐八拐,彪子心里头只顾着惊讶了,也没心思去记路。 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王府好大呀。 走来走去就得好长时间,王爷他们不累吗? 可能他们在王府里面还要坐轿子吧? 路上,彪子还遇见了一队侍女,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排成一队往前走,动作整齐划一,连迈哪知脚都是一样的。 遇见采购,为首的侍女打了招呼,领着队 继续往前走了。 彪子心中又感叹了一番。 又走了片刻,过了个垂花门,彪子明显感觉到前方采购的身体挺拔了起来。 他低声跟彪子交代,“这是前院,说不定会碰着什么人,仔细着点儿,不要乱看。” 彪子含糊地应了一声。 前院,这里应当就是王爷住的地方了吧? 是不是有可能碰见王爷? 这便是彪子多想了,这是前院不假,但王爷住的地方离这儿还远着。 王爷等闲不到账房来,有什么事叫下人跑一趟就行。 采购指的并非是王爷本人,王府前院的人可多了,什么幕僚,亲卫,还有王府官员——长史,詹事等。 彪子抱着能遇见王爷的心思,余光往周围瞥了几眼,冷不丁瞧见不远处一个熟悉的人影。 他双眼瞪大,再仔细看过去,人影已经拐走了。 他想上前问问采购,但又想起,采购不让他乱看。 彪子低下头,回想起方才自己看到的那一幕,心里有些不可置信。 他方才好像看到了嫂子的表哥藏锋! 那张脸,那身气度,太容易辨认了。 彪子觉得,自己十有八。九没有认错。 他在前面走着,后面还跟着好些人。 难怪藏锋表 哥能弄到瑞鹤楼的布料,原来他跟王府有关系。 彪子忽然间兴奋起来,要是把这个消息告诉嫂子……不对,嫂子会不会早就知道呢? 彪子没纠结这事。 反正,他现在心里反而没那么害怕了。 结完账之后,彪子跟着采购回去,与谢忠义一道出了王府。 谢忠义终于松了一口气,缓下心神。 彪子说,“叔,你看吧,王府的人也没那么可怕,只要咱们不出岔子,他们不会把咱们怎么样的。” “说是这么说……” 谢忠义扯了扯嘴角。 他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老百姓,头一次去这种地方,怎么能不害怕呢? 不过呀,害怕过去之后,就是兴奋,激动。 谢忠义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去了王府! 那可是王府! 虽然就这么进去走了一遭,但谢忠义仍然觉得这是一件光宗耀祖的大事,等以后他也能跟儿子孙子吹一吹。 回去之后,商队的其他人知晓彪子跟谢忠义是去了王府,既是好奇又是羡慕,围着他们两个问,“你们快说说,王府怎么样?王府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大?” 谢忠义默了半响。 “你怎么不说话?” 彪子哈哈一笑,“忠义 叔到了王府之后眼珠子都不敢乱转,你们让他说什么?” “哈哈哈哈……” 众人都笑起来。 谢忠义哼了一声,“你们别笑我,等以后你们要是去了王府,说不定吓得腿都发软了。” “不可能!” 一个个口中叫嚣着。 王府。 新鲜的青菜送来,厨房检查过之后便各送了一些到侧妃娘娘院子里的小厨房。 中午,便有几道青菜摆上了膳桌。 “娘娘,王爷回来了,该用膳了。” 云梅走近内室,对软塌上的女子福了福身。 侧妃娘娘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书册,撑着身子下榻。 云梅上前扶了一把,听到叹息声,劝解道,“今儿大厨房送来了几样青菜,兴许您会喜欢。” 前些日子侧妃娘娘便胃口不适,后来才诊出有孕。 没诊出前倒还好,诊出来之后反应突然变大了,吃什么吐什么,导致侧妃现在看上去憔悴许多,云梅还挺心疼的。 “给王爷请安。” 外面传来丫鬟行礼的声音。 随后听得门帘一阵响动。 李宗乾大步走进来,自有人上前帮他解下大氅。 “福宝,今天感觉如何,又吐了?”他没急着靠近侧妃娘娘,而是在火盆前烤火驱寒。 第三百六十九章 放心去吧 听到声音,云梅就不得不吐槽一下,侧妃娘娘一明艳优雅的大美人,却有一个究极土了吧唧的名字——福宝。 每一次听到,云梅都觉得万分羞耻。 但王爷好像很喜欢这个名字似的,叫的比谁都欢快。 侧妃娘娘扶着云梅出来,蔫蔫地回答,“吐了。” 烤的身上热乎了一些,李宗乾才走上前,扶住侧妃的另一边,带着她到餐桌钱坐下,“辛苦你了。” 说起来都是一把辛酸泪。 侧妃娘娘跟别人反了过来。 别人家媳妇都是怀头一胎的时候妊娠反应明显,生的时候万分艰难,而侧妃娘娘怀第一胎的时候吃得好睡得好,生的时候很快,快到发作的时候云梅派人去前院通知李宗乾,等李宗乾走到后院产房,孩子就落地了。 稳婆都说没见过这么急着出来的小子。 没想到,怀上第二个之后,先前没有受过的罪全都来了。 侧妃现在只希望赶紧过去头三个月。 她在桌边坐下来,问,“衡岳呢?” “他在他先生那边,晚上再叫他回,免得他闹你。”李宗乾道。 侧妃娘娘现在是见不得荤腥,桌上基本都是素菜。 云梅给侧妃夹了几样青菜摆在盘子里,“娘娘,您尝尝 这青菜怎么样?做饭的时候奴婢在小厨房盯着,看这青菜长得比庄子上的好多了,就跟王爷上次带回来的一样。” 年前他从薛蕙那里带回来一批青菜,都觉得比庄子上送来的好吃。 只是数目有些少。 李宗乾听了倒是往那几个装着青菜的盘子里看了几眼,一眼便认出那是薛蕙后山出品,“有人来送青菜了?” “是。”云梅应道。 李宗乾也给侧妃夹了两筷子,“多尝尝,这青菜与我上次带来的,应是一样的。” 侧妃双眼一亮,她上次就觉得那些青菜很好吃。 尝了一口油菜,嗯……怎么说呢,她觉得,没有一开始尝到的那种惊艳感了,只觉得一般。 尝了一口菠菜……嗯,好奇怪,一样的味道,就是勾不起她的兴趣,就那样。 尝了一口空心菜……还行吧。 尝了一口生菜,嗯——生菜好好吃! 侧妃娘娘把云梅给她夹的生菜全部吃光了。 云梅见状,有给侧妃娘娘夹了几筷子生菜。 这生菜是凉拌,作法简单,滚开的热油了放上蒜瓣跟葱花,浇到生菜上,再简单放上盐巴什么的,拌一下就成。 而其他的菜,不是这样炒,就是那样炒。 难道这就是大道至 简? 总之,这顿饭下来,云梅发现,侧妃娘娘吃了好多生菜。 侧妃放下筷子,道,“其他的青菜一般,这生菜倒是不错。” “奴婢记住了。”顿了一下,云梅又说,“娘娘,您没发现,您今天吃中午饭的时候没吐呢。” 侧妃愣了一下,摸了摸肚子,好像是这样。 呜呜呜不容易啊,好不容易能吃个饱饭了。 李宗乾看着桌上的那几道菜,“你喜欢就好,我让人多去买一些备着。” 薛蕙在种菜这方面,还真有两下子。 上次的鸡枞,这次的青菜,福宝都很喜欢。 李宗乾又想到了薛蕙种植的西红柿。 这东西在去年夏天的时候,有人孝敬了一筐过来,说是在沿海那几个地方,已经有人开始种了。 福宝很喜欢吃西红柿,尤其是糖拌西红柿。 也不知薛蕙那一大棚西红柿什么时候熟。 李宗乾陪着侧妃娘娘坐了片刻,让下人给找件朴素一些的衣服换上,准备出门,“福宝,你好好休息,我晚上回来看你。” 侧妃娘娘知道近来局势紧张,须得他时刻盯着,“王爷放心去吧。” 李宗乾出门之后,叫车夫走城中心。 藏锋疑惑地说,“王爷,您不是要出城去军中 吗……?” 这市中心跟出城,分明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 “耽搁片刻不要紧。” 除了藏锋,马车里还有一个姓姜的幕僚,姜幕僚试探地说,“王爷,杨家又提了婚事……这是大好的机会,现在京中情况不明,要是错过了跟杨家的联合……” 杨家是云西大族,盘根错节,若能有杨家的支持,王爷的成事可能大.大增加。 相反的,杨家若是倒戈相向,依照他们对云西的了解,事情将会非常棘手。 而杨家要的,便是云西王正妃之位。 若王爷事成,那么杨氏女就是皇后。 李宗乾淡淡地扫了一眼过去,“此事容后再提。” 姜幕僚动了动嘴,没再说什么。 他知道现在侧妃娘娘正怀着孕,怀相不好,王爷心疼些也正常。 侧妃娘娘是挺好,可惜啊,出身不好。 在李宗乾的指印下,马车在一小院门口停下。 藏锋下马车去敲门。 片刻,赵富贵来开门,瞟了眼藏锋身后富丽堂皇的马车,恭敬地问,“公子找谁啊?” “你进去通禀,就说薛姑娘的表哥来了。” “……哦,好。” 李宗乾从马车上下来,对藏锋说,“你们在外等着,我自己进去就行。” “ 王爷……” “没事。” 李宗乾抬手制止,一个人走了进去。 彪子一听说藏锋表哥来了,双眼一亮,脑中闪过一丝暗光。 他在王府见到的那个人,真是藏锋表哥! 彪子赶紧出去迎接,一出屋门,就见李宗乾步履沉稳地走过来。 他赶紧上前喊道,“表哥。” 李宗乾:“……” 真是一点儿不客气啊。 彪子把他请到客厅坐下,“表哥特意来此,是有什么事吗?” 李宗乾说,“你们这一次来云西,带了青菜?” “对,”彪子如实答,“我上午刚给王府送了一车呢。” “王府的贵人很喜欢,叫我来问问,这一次青菜还有多少?” “这一趟没了,都被人拉出去卖了。你如果要的话,就得等下一批……”彪子把这一次采收的方式说了一遍,“下一批也很快,就在几天后,还剩下两批,如果要囤货的话,可以从下一批,或者最后一批开始,这一青菜也能储存更多的时间。” “好,下一次青菜来了,照例送一些到王府去。” “你放心,肯定的。”彪子兴奋地笑起来,“表哥,我今上午在王府好像看到你了,你是不是跟王府很熟悉,连王府生意都做啊?” 第三百七十章 真厉害 当时他身后跟着几个人,看上去可威风了。 李宗乾嘴角一抽,冲着彪子笑笑。 彪子只当他是默认了,“表哥真厉害,你放心,你交代我的事,我一定做到。” 李宗乾嗯了一声,“回去之后,替我向薛蕙问好。” “这是肯定的。” “还有,你回去帮我问问她,她种的西红柿,什么时候熟,我记得她先前种过一株已经熟了,不知还有没有果实。” “好,你放心。对了表哥,下次我到哪里去找你?” 总不能上王府找吧? 李宗乾顿了一下,报了一个别院的位置。 彪子道,“好,我记住了。” 李宗乾站起来,“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表哥慢走。”彪子起来,送他到门口,看着门口那辆华贵的马车,不由得咋舌。 真有钱。 王府。 侧妃娘娘现在处于少食多餐的情况下。 半下午的时候,她便饿了。 云梅问,“娘娘,您想吃什么,奴婢叫小厨房给您做。” 侧妃娘娘歪着脑袋想了想,“我想吃生菜。” “……” 云梅又问,“凉拌生菜?那主食要什么?张婶儿拿手的桂花糕怎么样?” 侧妃娘娘又想了想,说,“不要主食,就要生菜。” “啊?”云梅 不解,“那不咸吗?” “所以,我要没拌过的生菜,洗干净之后送过来就行。” 云梅有些傻眼,“这……” 最后她妥协了,“好吧,奴婢这就去办。” 片刻,云梅从小厨房回来,手里端着一只筐子,里面放着青翠欲滴的生菜,都是洗干净,去掉根的。 “……娘娘,生菜来了。” “放那儿吧。” 云梅放在桌上。 侧妃捏起一片青菜叶,放到嘴里。 生菜本就能生吃,尤其这种生菜,吃起来有一种甘甜的感觉,却又不突兀,非常的清爽可口。 侧妃连吃了好几片,“嗯……真好吃。” 云梅:“……” “云梅,你也尝尝。”侧妃捏起一片,递给云梅。 “谢娘娘赏赐。”云梅接过来,看了看。 别说,这生菜叶子的颜色真的很好看,嫩绿晶莹,看着就够赏心悦目的。 云梅放到嘴里尝了尝。 这生菜不凉拌味道也不错,难怪娘娘还吃。 侧妃看到她的表情,笑了笑,“好吃吧。” “嗯,确实不错。” 侧妃不禁道,“” 没多大会儿,一筐生菜被吃完了。 侧妃一点儿要吐的感觉都没有,她很开心。 云梅又问,“娘娘,生菜不当饿,也没什么营养,您要不要 再吃点别的?” 侧妃娘娘一听,小脸一垮。 是啊,她光吃生菜倒没什么,还有肚子里的孩子呢,没营养可不行。 “叫厨房做点粥来吧。”侧妃苦哈哈地说。 云梅应声,“奴婢这就去吩咐。” “等等。” 云梅顿住脚步,“娘娘还有什么要吃的?” 侧妃娘娘说,“再给我来点生菜。” 云梅:“……” 侧妃娘娘爱吃生菜。 厨房管事很快就知道了。 他非常庆幸上午把这些青菜买了回来。 庄子上也有送来的生菜,但品质都不如这次买的,味道也有些差。 厨房管事便叫采购去打听来卖菜的人,好叫人下次再来送。 采购一打听,便打听出了小院的位置,过去了一趟。 彪子见到采购,惊讶道,“您怎么来了?” “小兄弟,我是来找你定菜的,你的菜主子喜欢,所以我来问问,你们下次送菜什么时候?” “下次是几天后,王采购,你放心好了,我嫂子表哥已经来交代过来,下次青菜到了,肯定给你们送过去。” 王采购一顿,面露疑惑之色,“你嫂子表哥是……?” “哦,他叫藏锋。” 王采购瞪大眼睛,惊讶道,“藏……藏锋?!” 彪子:“怎……怎 么,有什么问题吗?” “你确定?” 见采购这反应,彪子有些茫然,谨慎地说,“当然确定。不瞒你说,我今上午在王府的时候好像还瞥见他了。” 王采购突然一把攥住彪子的手,激动地说,“小兄弟,你怎么不早说!” “我开始不知道啊……刚才他来了一趟,我才知道他跟王府有点关系……” 王采购激动地看着彪子,“太好了,这就太好了,既然藏大人已经来交代过来,你就按照他说的做,听到了没!” “嗯!” 彪子送走采购,陷入了沉思。 刚才,采购叫藏锋为藏大人? 难道表哥其实是个王府的官? 彪子越想越兴奋,没想到这次还能有这样的收获。 …… 这天一早,王掌柜的马车在去酒楼的路上,便被前方排队的百姓给赌了路。 这时候还没有衙役负责,乱糟糟的。 百姓们队伍排的老长,还拐了几个弯。 车夫下去做疏通也无济于事。 王掌柜问,“怎么停了?外面发生了何事?” 买到青菜的百姓兴奋地拿着青菜回家,车夫直勾勾地盯着人家手里的青菜,回答,“掌柜,前方似有人再此卖青菜,许多百姓排队,赌了路。” 一听到青菜,王掌柜 “唰”地一下子把车帘掀开,往外看去。 马车地势高,王掌柜将一切尽收眼底。 车夫问,“掌柜,现在怎么办?咱们要不绕路吧?我看这里过不去。” 王掌柜顿了顿,突然问,“我记得,这里原先是不是卖菌子来着?” “对,就是这个位置,每隔两三天就会摆摊卖菌子。” 王掌柜确定了,这是薛蕙的摊子。 薛蕙的摊子上,出现了青菜。 王掌柜坐回马车里,一拍大腿,“回去!” 车夫听了,牵着缰绳调转马头,“掌柜,是不是要绕路啊?” “什么绕路,我是让你回家,准备东西,跟我去一趟宜春!” “哦。” 时间紧急,王掌柜生怕青菜全部被抢光,没来得及通知其他掌柜一起,直接叫车夫驾着马车前往宜春县。 王掌柜赶到小平岭后山的时候,才收了第一茬青菜。 他在找薛蕙的路上,往大棚里看了几眼。 青菜约莫还剩下两茬。 “薛姑娘!我来找你买菜了!”王掌柜一道小院,就扯着大嗓门喊。 “蕙娘不在院子里,”牛婶回道,“应该在赤松林那边,你过去看看。” “哦。”王掌柜愣了下,转头往外走。 边走边想,薛蕙在赤松林那边干什么? 第三百七十一章 松茸 最近几日,因着下雪,后山停工,除了那些在菇房大棚照顾菌子蔬菜的人。 薛蕙倒是找了人上山清理雪迹,工钱跟平时一样。 一停工,村民们就没有工钱,还有些不乐意,却也知道下雪的时候确实不好干活,于是扫雪的活便争着抢着干。 王掌柜从小院到赤松林这一路上,雪迹扫的干干净净,一路畅通无阻。 赤松林在下雪的冬日,仍旧葱绿一片。 王掌柜远远便瞧见,赤松林里面好像有许多半人高的鼓包。 走近一看,他才意识到,那是搭的小棚子,为了保暖棚子外面铺着一层草甸。 细数一下,那些低矮的小鹏子还不少。 赤松林内的雪也被清理干净,有几个村民正在赤松林内忙碌,一人趴在一个棚子前不知在看什么。 “薛姑娘?” 王掌柜一边往里走,一边喊着。 进了林子之后,他才发现,有些棚子中间还有些火盆保暖。 薛蕙听到声音,从棚子前站起身,“呦,王掌柜,你怎么来了?” 王掌柜朝着薛蕙走过来,注意着脚下,“薛姑娘,你这是在弄什么?这些棚子是干什么的?” 薛蕙回答:“我在尝试能不能种出松茸来,这些棚子就是为了松 茸搭建的。” “松茸?!”王掌柜一愣,面色大喜,“怎么样,出来了吗?” 说着,他就往前走两步,想来小棚子跟前看看里面什么样儿! 薛蕙后退一步,把棚子门口的地方让开一点,挑开帘子一条缝让王掌柜往里面看,嘴上说着,“现在菌丝已经很多了,你瞧,那几个就是开始长的子实体。” 王掌柜趴在小棚子前,只觉得一股热气扑面而来,他伸着头,看着里面刚长出来一点点的小松茸,两眼直冒光,“太好了!薛姑娘,你真是太厉害了,我真没想到你竟然连松茸也能种出来!” 薛蕙笑了下,“王掌柜,过奖。” “这松茸多久之后成熟啊?” “约莫要五到七天。” 王掌柜听了,放下帘子直起身,往周围扫了几眼。 这片赤松林不算大,约莫有五六亩地的大小,棚子有几十个。 他大致估算了一下产量,面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薛姑娘,你看咱们合作这么久了,嘿嘿嘿……” 薛蕙看着他跃跃欲试地表情,微笑,“咱们的合作还不算久。” 王掌柜扯了扯嘴角,他也知道比合作时间他肯定是比不过县城的掌柜们。 “薛姑娘,时间上我确实 比不上老唐他们,但我也有我的优势,府城人流量多,消费水平高,你把松茸卖给我的好处肯定比卖给老唐他们强太多了。” 薛蕙知晓王掌柜说的是实话,却也没有一口答应,“王掌柜说的话我明白,这个容我想一想。你今天是来干什么的?” 说着,薛蕙拍拍手上沾的泥土,慢慢往外走。 王掌柜也知不宜逼得太紧,并未追问,回答道,“哦,薛姑娘,我今天来是为了青菜一事。我在府城瞧见有新鲜的青菜售卖,这一看就是出自你的手笔,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不通知我们呢?” 薛蕙听着王掌柜嗔怪的语气,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咳……王掌柜,不瞒你说,这一批青菜我是打算零售给百姓的。你不知道,今天在你之前,县城也有几个掌柜来找我,都被我赶回去了。” 要个搁旁人拒绝他,王掌柜一准转头就走。 他堂堂常氏名下荟萃楼掌柜,还用得着受着气? 但上次跟薛蕙打擂台,以失败告终之后,王掌柜就明白,做生意该低头的时候还是得低头,永远也不要瞧不起人。 他对薛蕙说着好话,“薛姑娘,我也不要那么多,我看你那大棚里面还剩了许多, 就匀给我一点儿就行,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人人都是你这样说的。” 王掌柜:“……” 他抽了抽嘴角,继续说,“薛姑娘,在街上卖青菜,市场有限,你匀给我一些,我保证给你好好宣传,叫那些富贵人家来找你,肯定能给你带来大量的生意。” “我现在生意倒是不缺,缺的是产品本身。” 王掌柜:“……” …… 青菜现在本就是供不应求的状态,他介绍来再多的生意,薛蕙手里没有那么多,也是白搭。 况且菌子已经上市那么久,不需要王掌柜宣传,有心之人想合作,自然能找上门来。 不过,薛蕙也知,做人留一线时候好相见。 王掌柜好声好气,薛蕙也不会不给面子,最后答应了给王掌柜每样菜几十斤。 每一个来找她的掌柜,她都是这么应付的。 人都是喜欢折中的。 王掌柜原先以为一点儿也买不到,现在听到每样几十斤,也便接受了。 再说到青菜,青菜的数目少,造成百姓们的疯抢。 一男子来的太晚,排队比较靠后,还没有排到他,青菜便卖完了。 一些没排到的百姓不敢相信。 有些人离队挤到前面一看,青菜是真没了,围 着大叔跟他的家人问什么时候还有,一点儿也不愿意离开。 有些百姓则还要买菌子,继续排队。 男子问身边的小女儿,“慢慢,青菜没了,咱们是买点菌子再走,还是直接回家。” 身边的小女儿泪眼汪汪地看着他,“爹,我想吃菜。” “……” 男子无奈,想了想,拦住一位年长的老头,说道:“这位大叔,我能跟你买你手里的青菜吗?你多少文买的,我可以多给你几文。” 那年长的老头没想到还能这样,自己只要忍一下口腹之欲,还能多赚一些钱回来,当即就答应了。 男子也很果断地掏了钱,小女儿立马喜笑颜开。 老头不但拿回了本钱,还多了几文钱,喜滋滋地揣在兜里回去了。 旁边的不少人见到,双眼一亮,如法炮制。 正巧,几个买到青菜的百姓还在买菌子,也有好些都没走远,在旁边摊子上买东西。 一大婶在买到青菜的百姓中瞅了瞅,选择到一个穿着看上去一般的年轻妇人,走上前去热情地说,“这位妹妹,你手里的青菜能不能卖给我啊?我可以多给你几文钱。哎,我儿子身患重病,就想吃这一口青菜,呜呜呜妹子你就行行好吧。” 第三百七十二章 卖青菜 年轻妇人:“……” 最后,年轻妇人同意了,多拿了几文钱,把青菜让了出去。 大婶兴奋地说,“谢谢你啊大妹子,我儿子肯定会好起来的。” 这位大婶成功之后,便有越来越多的人用这种方法。 用着用着,就出问题了。 有两个人,看中了同一个青菜的买家。 那青菜的买家本不想把青菜卖出去,见有两个人都想要,眼珠子一转,“……要不你们比一比,谁给的钱多,我就卖给谁?” 那两个人还真就比了一比,最终一个人以多出二十文的价格卖到了青菜。 有人看着这一幕,琢磨出了一种商机。 要是他早些排队来买菜,然后高价卖给别人,岂不是能卖很多钱? 不止有些百姓想当黄牛,还有本地的菜贩子团伙。 先前虽说薛蕙拒绝跟他们合作,但大叔们到底是只卖菌子,百姓们要吃其他的菜还得到他们哪里买,生意上冲突的地方不多。 但青菜一上市,菜贩子们手里白菜萝卜大.大受到了冲击,生意一落千丈,哪怕是青菜贵,也有人愿意买。 菜贩子们思来想去,也想到这一招,几人聚在一起,商议计划,决定下一批青菜到 来之后花重金买下一大批,再高价卖出去。 …… 林府。 “……我手上还有些事,恒之,你送大伯到镇上吧。”林恒之的父亲说。 林恒之应道,“好。” 林恒之父亲口中的大伯便是林恒之的堂爷林阁老,林阁老夫人过世,儿女都不在身边,孤家寡人一个,不喜欢闷在林府里。 他在鸡笼镇有一处宅子,从京城回来之后便住在镇上,直到过年才回林府。 现下过了年,林阁老提出去镇上居住。 林府一早便把林阁老的东西准备好,用品,吃食,装了两辆马车。 林恒之也知,父亲想让他跟堂爷多多交流学习。 坐上马车,林阁老便过问了林恒之的学业,考校了他几个问题。 林恒之一一回答。 林阁老满意地点点头。 到了鸡笼镇的宅子上,林恒之看着下人把一切都规制好,陪林阁老用了顿中午饭,告辞离开。 回到林府,小厮迎上前,“少爷,程家小姐给你送了一封信。” 林恒之一愣,还当是小厮说错了,“程家小姐?” “对。” 前两日,徐媛媛也叫人送了帖子,林恒之既然已经退婚,快刀斩乱麻,自然不会跟徐媛媛过多纠 缠,将帖子给推了。 徐媛媛见帖子无用,又叫人送了信过来。 林恒之没看,也没有任何回应,只当做没看到,他能猜到,信中的内容无非是跟那晚的事及退婚有关。 听到程家小姐来信,林恒之只当是他不回徐媛媛的信,徐媛媛便找了程姑娘帮忙,以程姑娘的名义把信送来。 他应了一声,“我知道了,放那儿吧。” 小厮把信放在书桌上。 林恒之在书案后坐下来看书。 桌角的信,在他的视野仿佛就跟空气似的。 带晚上,侍女知会他用晚上。 林恒之放下书,离开的时候,顺手将信丢在了垃圾桶里。 程晚宁没收到林恒之的回信,没有心灰气馁,又给林恒之写了一封,还是没有回信。 程公子知晓了之后,前来安慰程晚宁,“……恒之我了解,他若是对你无意,肯定会给你回信,正大光明的拒绝你。现在没有回信,只能说明,他怕是把你的信当成了帮助徐小姐求情的信,可能他看都没看。” “这样才麻烦。”程晚宁眉毛皱成一团,“我写再多的信他也不会看……” 说着,程晚宁慢慢抬头,把视线放到了程公子身上。 程公子 一激灵,“你看我干什么?……” 事情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一边是妹妹,一边是同窗好友,程公子不太想掺和这件事。 程晚宁嘿嘿一笑,“哥,我不需要你干什么,你帮我把他约出来就行,可以不?” 程公子抿了抿唇。 “哥……你就帮帮我吧!”程晚宁撒娇。 “那行吧……但是,用什么理由把他约出来呢?”程公子思考。 程晚宁想了想,说,“对了,现在不是刚有一批青菜上市么?林家肯定也买了,他好像对薛姑娘挺感兴趣,不如约他去薛姑娘那里走走吧?” “这……也不是不行,但薛姑娘哪里,得知会她一声吧?” “嗯,明天我就去趟小平岭,征求一个薛姑娘的同意。” …… 彪子从府城回来,照例来给薛蕙报账。 报完账,彪子便神秘地说,“嫂子,我跟你说一件事。” 薛蕙一愣,“你说。” “我去王府送菜的时候,见到了藏锋表哥。” 薛蕙一挑眉,“真的?” 彪子看到薛蕙的表情,便知道,薛蕙应当早就知道藏锋是王府的人。 而且,藏锋未必是薛蕙的表哥。 薛蕙不是薛家亲生,也没有打算找自己的 亲生父母。 那次去了一趟府城,她跟谢锦朝叫彪子等人先回去,随后回来的时候就把藏锋带来了,还称藏锋是薛蕙的表哥。 彪子虽然不知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但他觉得天底下没有这么巧的事。 这么久了,他也没见藏锋的爹娘露面过,也没见薛蕙主动去拜见藏锋的爹娘。 他们之间兴许是有什么交易? “真的,藏锋表哥还特意来找我,说王府里的贵人们很喜欢吃青菜,让我下次还去送。” 薛蕙垂眸思考了一瞬,认真地问,“那他可有透露王府的贵人指的是谁?” 难道云西王找到了? “这个倒是没有。”彪子摇头。 薛蕙若有所思。 “对了,他还让我问你,西红柿什么时候成熟,你上次种的西红柿,还结果子吗?” “成熟还得一段时间,至于之前种的……下次你去府城的时候我让你带给他。” “好。” 其实上次那一株西红柿已经不结果子了。 但,薛蕙可以从淘宝上买呀,买几个西红柿送给藏锋,还不简单么? 彪子走了没多久,程晚宁便到了。 见到薛蕙,程晚宁态度非常热情,拉着薛蕙说这说那,薛蕙有些吃不消。 第三百七十三章 好事 火候差不多了,程晚宁才提起,说她回去之后把后山的东西告诉了哥哥程公子,程公子跟林恒之很是好奇,对薛蕙这个人也非常敬仰,想找个时间来参观一下。 薛蕙心里只想赶紧离开,便答应了下来。 程晚宁开开心心地离开,跟程公子商定了一个时间,给林恒之下了帖子。 程公子的帖子,林恒之自然会看,看了目的之后,欣然回帖答应。 薛蕙跟彪子说话的时候,商队的人也都各自回到了家里。 “爹回来了!”小儿子眼尖。 “快坐下,就等着你吃饭呢。” 谢忠义媳妇看到谢忠义回来,起身去给谢忠义到了碗热水递上去,“路上冷不冷?” “路上冷点,没事,穿得厚,到城里就好了。”谢忠义说着,捧着碗喝了口水,暖着手。 小儿子亲切的叫着爹,孙子口齿不清地叫着爷爷。 谢忠义摸摸小孙子的头,放下水碗,在桌边坐下来。 “你今天是怎么了?有什么好事?一直笑。”谢忠义媳妇说。 谢忠义一愣,摸了把脸,“有么?” “有,世栋媳妇,你说是不是?” 谢忠义儿媳——谢世栋媳妇看了谢忠义两眼,说,“是,爹,你一进来脸上就 笑着,跟以前可不大一样。” 谢忠义闻言,脸上的炫耀之意忍不住了,“哎,我就跟你们说了吧,你们猜,我这次在府城,去了哪儿?” 谢忠义媳妇跟儿媳妇和大儿子对视了几眼,“这我们咋能猜的出来?” 大儿子谢世栋说,“爹,你们是不是去了啥稀罕地方?” 谢忠义纠正,“不是我们,是我,就我跟彪子去了。” “那你们去的是啥地方?” “你们猜猜嘛!”谢忠义就是不说,非要卖这个关子。 谢忠义媳妇说,“这么神秘,难道还去了官府不成?” 谢忠义啧了一声,一脸骄傲,“比官府还厉害。” 这话一出,一桌人可好奇了。 “比官府还厉害,那是什么地方?”谢世栋媳妇问。 几人都看着谢忠义,等着他回答。 谢忠义清了清嗓子,“我跟彪子呀,去了王府!王府,你们知道吧?!就是王爷住的地方!” 王爷二爷,在普通百姓之间什么概念? 很是模糊,只是那是天潢贵胄,住金窝银窝的那种,想见一面比登天还难。 其他人尚在沉浸在惊愕之中,只有小儿子好奇地问,“爹,王府的人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啊?!” “你想多了 ,他们也都是普通人,当然,比我们厉害点。” 谢忠义媳妇回过神,面带激动之色,“当家的,你快说说怎么回事?” 料到家里人的反应,谢忠义心中也跟着激动起来,面上却非常平静,一副见过世面的样子,“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王府的人很喜欢我们的青菜,让我跟彪子把青菜送到府里。” 明明是他跟彪子先上门,但大意不便,简单这么一对调,气势就上来了。 “哎呦,他们还吃咱这青菜呢?!”谢世栋媳妇惊讶地说,“他们不是都吃价值连城的山珍海味吗?” 谢忠义清了清嗓子,“咱们这菌子就不叫山珍了?府城有一大户人家,姓杨,听说府里的老太君是前朝公主哩。他们跟我们买鸡枞,你们猜多少钱到手的?” 桌上几人对视一眼。 “难道不是十两银子吗?”谢世栋媳妇狐疑道。 当初得知鸡枞十两银子一斤的时候,她就差点惊掉大牙。 不过区区一个鸡枞,就算是反季,怎么能卖那么贵? 但偏偏有人买,还有不少人喜欢。 谢忠义摇摇头,一本正经地说,“不是,再猜。” “二……二十两?”谢忠义媳妇小心翼翼地说。 “不对 ,再猜。” “难不成三十两一斤,这也太贵了吧?”谢世栋说,“真的会有人买吗?” 谢忠义叹了口气,“实话跟你们说吧,那一斤鸡枞,卖了一百两银子。” “什么?!”惊呼声异口同声。 谢忠义媳妇倒吸一口凉气。 一百两买一斤鸡枞? 这不是有病吗? 一家人纷纷感叹,只觉得太不值了。 “人家有钱,才不管值不值,只要家里老太君开心就行。”谢忠义说。 谢忠义边吃饭边说着在府城的见闻,家里人爱听,毕竟一辈子没出去过,对外面都挺好奇。 谢世栋媳妇突然问,“爹,鸡枞现在这么贵,那到了夏天应该也不便宜啊,为什么咱们这么卖不到钱?” 谢忠义出去跑商那么久,也看明白一些事,“咱们是卖给谁?” “卖给收菌子的啊。” 每年夏秋,都有人来收菌子。 价格不高,但到底是从大自然中采的,百姓们也很知足,接受这个价格。 “收菌子的人为什么要收菌子?自然是有钱赚,低价从咱们这里收走,高价卖给买家,赚的就是中间这个差价。根据我的经验,夏秋的时候鸡枞的价格恐怕也要四五两银子一斤……” 谢世栋媳 妇惊道,“也就是说,中间的银子全被收菌子的人赚了?!” 就拿鸡枞来说,他们采到一斤新鲜的鸡枞,能卖几十文钱。 几十文对于百姓们来说已经不少。 可谁能想到,实际价格会这么高呢? “对。只是啊,我们没有人脉把东西送到买家面前。” 鸡枞不似普通的青菜,一般人买不起,需要有一定家底的人才会买。 这时候人脉就太重要了,像这种做中间商收菌子的,把昂贵稀有的菌子卖出去,就是靠人脉。 听了之后一家人唏嘘不已。 …… 薛蕙最近见得客有点多。 先前在吴氏那里卖了两次鸡枞之后,消息传播的甚广,但吴氏那里的数目太少,根本排不上。 便有几家人找上薛蕙,直接在她这里预订。 还有几人是从府城来的,自称是府城某某人家的管事,来跟薛蕙买鸡枞。 薛蕙一问,才知他们主家跟常家有来往。 常玉树在薛蕙这里订的鸡枞并非是为了卖,而是做人情,送送这个,送送那个。 这不就帮薛蕙把名声打出去了? 常玉树能用鸡枞来送人情,薛蕙也能用跟人打交道,攀关系。 这些都是人脉。 能跟常家有来往的,能差么? 第三百七十四章 什么时候能摘 不过,薛蕙却不会表现的明显,一切如常地接待了他们。 正如眼前这一位,上来对薛蕙客气有礼,“这位便是薛姑娘吧?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呐。” 薛蕙面对这种场面已经是非常淡定,“过奖,不知您是?” “在下姓苏,主家是云西府苏家,薛姑娘叫我苏管事就好。” “原来是苏管事,失敬。” 苏管事“诶”了一声,与薛蕙寒暄了几句,提起后山来,言语之间满是赞扬。 薛蕙也不急着问苏管事的目的,左不过就那几样,说道:“既然苏管事对后山如此感兴趣,不如我带着苏管事逛一逛后山,如何?” “求之不得,麻烦薛姑娘了。” 苏管事对菇房大棚,确实非常好奇,薛蕙主动提出来,正中他的下怀。 “苏管事这边请。” 薛蕙先引着苏管事去了一号菇房。 作为最先建立的菇房,在这里干活的婶子对一切早已非常熟悉,将菇房打理的井井有条。 苏管事就跟其他人第一次来菇房的时候的表现是一样的,非常好奇,见什么都得问一问。 薛蕙非常耐心地讲解,表现地很是友好。 参观完一号菇房,两人出来之后,慢慢往前走。 苏 管事这时候提起了自己的目的,“这是平菇香菇的菇房,薛姑娘,不知鸡枞的菇房是哪个啊?不瞒薛姑娘说,我苏家与常家时常有生意往来,过年的时候常少东家派人往苏家送礼的时候送了一斤鸡枞,家里老爷夫人很喜欢,过了些日子又想起那个味道,就叫我特意来跑一趟。” 薛蕙对苏管事一笑,指了指六号菇房,“那个便是鸡枞的菇房,只是这鸡枞的菇房的与平菇香菇的菇房不太一样,苏管事跟我来。” 走到菇房边上,苏管事着实惊了一下,六号菇房上嵌着一块干净透明的琉璃! 知晓菇房是铁做的,他便已经非常惊讶了,更何况是琉璃! 这琉璃品质一看就很高,竟然用于这上面,简直是暴殄天物! 惊讶完了之后,苏管事便开始思忖,薛蕙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能拿到这么多铁还有品质如此高的琉璃? 不止苏管事,来这里的每一个人,心里都有这样的疑问。 薛蕙看到苏管事的表情,面带微笑,气定神闲,完全没有丝毫的心虚,也不会主动去解释。 见到薛蕙这表情,谁会想到这是凭空变出来的? 苏管事心里已经开始给薛蕙找理由, 觉得兴许是跟常少东家有关。 薛蕙打开六号菇房的门,“苏管事,请吧。” 苏管事回神,应了声,“好。” 六号菇房确实与一号菇房不一样。 最大的区别便是,一号菇房的平菇与香菇是长在木架子上的菌包里的,而六号菇房的鸡枞是长在土里的。 那些土好像也不是一般的土,在菇房的边缘上有些木料,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鸡枞不如平菇香菇长得有规律,属于爱长不长型,时常是这里一小窝,那里一小窝。 薛蕙带着苏管家顺着小道往里面走,指着一处说,“苏管家,你瞧。” 苏管家顺着看过去,只见在红色的土壤中,几颗灰色的小尖尖冒了出来,渐露含羞。 “这什么时候能摘?” 薛蕙说道,“怕是要等明天了。” “那今天的?” 薛蕙一笑,“苏管家放心,今早上我刚来挖过,都是新鲜的,还剩下一些。” 虽说是不少人在薛蕙这里预订,除了李宗乾跟常玉树的人天天来取,其他人多半都是几天才来一次,要是天天吃,再好吃的东西也会吃腻。 通常他们在需要的时候,会提前派人来知会一声,薛蕙为他们留着,剩下的就 会卖给临时找上门的人。 从六号菇房出来,薛蕙又带着苏管家去了赤松林。 松茸马上就要成熟了。 果然,苏管家对赤松林里的小棚子非常好奇,经薛蕙一解释,非常惊讶,主动开口,“薛姑娘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姑娘了,连松茸都能种出来,等成熟之后,可别忘了给我们苏家留点。” 薛蕙笑道,“那是自然。” 薛蕙自然不会浪费这么好的宣传机会。 凡是来后山找薛蕙的人,无不对菇房大棚非常的好奇。 薛蕙引着他们参观菇房大棚之后,不忘带着他们去赤松林一趟,让他们见见快要成熟的松茸。 见了松茸,众人反应都差不多,惊讶之中带着赞善,先是夸了薛蕙一番,随后跟苏管家一样,再提出待松茸成熟之后要给他们留一些。 薛蕙打的就是这个目的,自然是欣然答应。 松茸的销售问题,她根本不必愁,能花重金买鸡枞的人,自然也买得起松茸。 王掌柜对于薛蕙说的松茸,也非常的耿耿于怀。 隔了天,又来了一趟小平岭,专门来看松茸。 那松茸果然长大了一些。 王掌柜看着非常眼馋,问身边的薛蕙,“薛姑娘,这松茸,你 是如何打算的?” 鸡枞与松茸,肯定跟普通的平菇香菇相比。 这两种数目极少,价格昂贵,不是普通的百姓能消费的起的。 它们面对的顾客是有一定家底跟消费能力的。 所以,薛蕙手里的鸡枞都是被人直接预订走。 薛蕙笑了笑,“数量不多,处理自然要谨慎。” 见薛蕙一直不松口,王掌柜叹口气。 鸡枞数目太少,他抢不过,即便抢到一两斤弄到酒楼也没什么用,但松茸看着至少几十斤,要是全弄到酒楼,肯定是一笔好生意。 但王掌柜也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别说全弄到酒楼,能弄到十来斤就不错了。 “那是自然,不过我还是希望薛姑娘认真地考虑一下荟萃楼。”王掌柜又说。 薛蕙终于松了一点点的小口子,“我自然知道掌柜的心意,掌柜放心,若是有剩余,我自当优先考虑掌柜。” 得到这一句话,王掌柜还是很开心的。 送走王掌柜,薛蕙回屋里写了封信。 第二天的天色还是有些阴冷,看着想要下雪的样子。 商队的马车在山下排好,等着把菌子装上车,前往府城。 临行前,薛蕙把一篮子西红柿交给彪子,让他转交给藏锋。 第三百七十五章 不要钱 彪子知道西红柿稀罕,看着这么一篮子西红柿,认真地问,“嫂子,这东西怎么也得几两银子一斤吧?” “不要钱。” “不要钱?”彪子惊讶。 薛蕙点头,“不过,你如果想要,可以要点,就当是给你的工钱。” 反正钱不能到她手里,到她手里就构成了买卖淘宝商品罪,在床上躺好几天。 彪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谢嫂子。不过,你觉得一斤要多少钱合适?” 薛蕙:“……怎么也得几两银子吧?” 说完,她心里都有些不好意思。 这一篮子西红柿在淘宝上也就十几块钱,转头就能卖十几两银子。 要是淘宝商品能转卖,该多好啊。 “我知道了。” “对了,你这次去府城的时候,顺便去一趟常家,把这封信交到南阳手里。”薛蕙递上封好的信件。 针对松茸的生意,薛蕙想的是如鸡枞一样,拿出一部分来跟常玉树合作,走精品路线。 这样有两个好处,一是跟常玉树打好关系。 二来,卖给谁不是卖,但卖给常玉树,他能给自己带来一些人脉,现在虽然不显,但以后说不定怎么着就能用到呢。 彪子应下,心中暗暗感叹,上次刚去了王府,这次 还要去王府,除了王府,还有常府。 偶尔再出入一下府衙。 彪子顿时觉得自己威风了不少。 到了府城,彪子把事情分配下去,这样的事,他做的越来越游刃有余。 小院交给谢忠义坐镇,彪子去了常府。 常府宅院非常的大,占了一整条街。 前方就是常府门楼,宏伟气派,三间开朱漆大门,上有九九八十一只金钉。 彪子从马车上下来,走上台阶,手捏兽面衔环的环,当当敲了几声。 很快,门后响起几声脚步声。 吱呀一声,大门打开。 门房从门后探出头来,打量彪子几眼,“你找谁?” 彪子一拱手,从兜里摸出一个荷包出来,塞到门房的手里,“这位小哥,我是薛蕙手底下人,来给你们少东家送信,麻烦你转交一下。” 说着,彪子把信拿出来。 门房消息灵通,府城发生了什么,门房心里都有数,尤其是跟本家有关的,格外上心,有时候,门房的态度就是常家的态度,门房若是不收信,那送信之人可要着急了。 不过,在没有明目张胆得罪常家的情况下,门房都会把信收下,至于能不能到少东家眼前,那得看南阳的态度,到了少东家眼前,少 东家看不看,那是少东家的事。 见彪子塞了银子,门房掂了一下,收下信封,“行了,你回去吧。” 那薛蕙现在也是一个小有名气的人物,菌子跟青菜都是她种出来的,寻常百姓可能不知道,但做生意的人要时刻注意各种动向。 不过说来说去,到底还是个种地的,胆子也真是大,竟然就这么直勾勾地来攀常家的关系。 门房肯定,这信到不了少东家手里,但这跟他无关了就。 门房把信交给南阳,说明情况。 南阳看了两眼,摆手叫门房回去,敲响房门,把信送了进去。 …… 从常府离开,彪子重新回到小院,准备好一车的青菜跟那一篮子西红柿,打算喊上谢忠义,到王府送菜。 还不等他喊谢忠义,就有人凑上来,“哎哎哎,彪子,你是不是要去王府送菜?” “是啊。”彪子点头。 那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要不,今儿我跟着你去吧?” 彪子还没说话,谢忠义就走上前,“哎,老赵,你说啥呢?想去王府啊?” 老赵嘿嘿一笑,挠挠头,说,“这不是……也想见识一下王府啥样嘛。老谢,你都去过一次,这回就让我去吧,我回去也好跟媳妇吹一 吹啊。是不是?” 谢忠义哈哈笑起来,他刚在家里吹过,全家人都露出钦佩崇拜的目光,心里别提多满足了。 男人嘛,谁不想在媳妇面前倍儿有面子呢? “这光我同意还不行,彪子,你觉得咋样?” 老赵看向彪子,保证道:“彪子,你放心,我保证听你的话,你让我干啥我干啥,绝不添乱。” 他也知晓轻重,就说那镇上孙家,都能欺压百姓鱼肉乡里,更何况是王爷,肯定动不动就要命。 彪子想了想,嘱咐道,“也行,赵叔,到时候你就跟着我就行了,不需要说话。” 老赵听了喜笑颜开。 两人出门之后,谢族叔几人从外面送菌子青菜回来,坐在堂屋喝水,见谢忠义在小院,却没见彪子跟老赵,一问才知老赵跟着彪子去王府了。 “哎,”卫河一拍大腿,“早知道我就跟彪子去了。” 那可是王府啊,谁不想去王府看看?! 彪子跟老赵驾着马车到了王府的后门。 从进了王府这一条街,老赵就开始紧张,出了满手心的汗,不住地问着彪子各种问题。 彪子无奈安抚,“赵叔,你就放心好了,只要你不乱说,肯定没事。” 饶是如此,老赵还有些紧 张。 马车在王府后门停下,彪子上前敲响门板。 这一次,门房见到彪子,没说别的,直接叫他们牵着马车进去。 到了地方,厨房管事出来,指挥着几个人把青菜卸下来。 彪子拎着一篮子西红柿走上前,“李管事,这是藏大人要的西红柿,您看……?” 前两天,王采购倒是跟李管事提过,说他去找彪子的时候,才知藏锋已经来找过彪子,还透露彪子与藏锋相识。 藏锋是谁? 那是王爷身边的心腹。 这点小事儿那值当他亲自走这一趟? 李管事听了,心底直暗叹王爷待侧妃娘娘真是贴心。 见到彪子手里的西红柿,李管事满脸惊喜,“小伙子,你这番茄是哪里来的?” 这是外邦传来的东西,先前有人给王府送过一筐,红红的,圆圆的,酸酸甜甜,侧妃娘娘很是喜欢。 彪子如实回答,“是我嫂子种出来的。” 李管事赞扬道,“我没记错的话你嫂子就是薛蕙薛姑娘吧?真是厉害,什么都能种出来。” 彪子笑了下,“李管事过奖,嫂子还叫我转达,说下次再来送菜的时候,她种的松茸就成熟了。” “真的?到时候别忘了送过来一些。” “那是当然。” 第三百七十六章 卖番茄 李管事脸上带着欣喜,不免感叹,彪子来的真是时候。 第一次来送了鸡枞,侧妃娘娘很喜欢,第二次松了青菜,侧妃娘娘还是很喜欢,这次又送了西红柿,下次还有松茸。 要没有这些,侧妃娘娘怀着身子吃不下饭,整个厨房都得跟着遭殃。 李管事叫人把西红柿拿下去称重,“这番茄多少钱一斤?” 彪子顿了一下,“十两银子。” 说完,他仔细看着李管事的表情,见李管事根本没有任何犹豫,欣然接受。 西红柿一共八斤,也就是八十两银子。 李管事连同青菜跟西红柿一起给彪子开了个条子,叫彪子去账房结账。 彪子欲言又止。 去账房的路,他,应该,记得,吧? 李管事见到他的表情,指了个小厮引着彪子过去。 老赵这么大会儿没说话,见彪子离开,不免紧张起来。 彪子临走前安抚他,“赵叔,你就在这里等着,我结完账就回来,别乱跑啊。” 老赵老实地点点头。 彪子跟在小厮的身后往前走。 七拐八拐。 彪子想,兴许自己以后来王府的机会很多,便记了下路。 前方是一个垂花门。 一行人正穿过垂花门,往这边走来。 为首之人身材挺拔,一 身华服,气势威严。 彪子定睛一看,双眼一亮,招手喊道,“藏锋表哥!” 一听到声音,走在彪子前头小厮看到垂花门来人,脸色苍白,倒吸一口凉气,扑通一声跪下磕头。 小厮非常慌乱,神魂无主。 他可真是倒霉,八百年见不到王爷一次,好不容易遇上,就遇见这种情况! 只求王爷千万不要迁怒于他! 彪子被小厮突然跪下吓了一跳,抬头看着对面之人的气势,猛然意识到什么,赶紧在地上跪下,“藏大人,小的无意冲撞,请您饶命!” 应该,是这么求饶吧? 也怪他,一激动就忘了这是王府,规矩森严,哪能跟大街上一样咋咋呼呼? 不过,看着小厮下跪的如此利索,看来藏锋表哥在王府的地位还不低? 李宗乾:“……” 看来,薛蕙并没有打算告诉彪子,他的真实身份。 身后的真正的藏锋:“……” “你们先下去吧。”李宗乾如是说。 藏锋颔首,后退两步离开。 那小厮磕头道谢之后,手忙脚乱地起身,快步离开了。 待走远一些,小厮擦擦额头上的汗珠,心脏人就止不住地砰砰跳,心底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他赶紧往回走。 走着走着,忽然想 起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那个卖菜的,喊得是藏锋,可为什么,王爷让藏锋也下去呢? 回去之后,小厮战战兢兢,把当时的场景告诉了李管事。 “冲撞了王爷?那王爷可有说什么?” “王爷叫藏大人跟小的下去。” “只留了那个卖菜的小伙子?” “是。” 李管事捋了捋胡子。 彪子虽是低着头,却一直在注意着周围,听到两人离开的脚步声,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对上藏锋的视线,拿手指指着自己,“表……表哥,我可以起来了吗?” 李宗乾:“……起来吧。” “哦。” 彪子立刻从地上爬起来,看着李宗乾一身贵重的衣着,来了句,“谢谢表哥,表哥,你衣服真好看。” “来送菜?” “嗯,我正要去账房结账,对了,你让我带的西红柿我带来了,交给厨房李管事了。” “嗯。”李宗乾点头,走上前拍拍彪子的肩膀,“去结账吧。下次也记得带一些。” “哎。” 彪子喜滋滋地去了。 走了两步,彪子又退回来,“表哥,我……不认识去账房的路……” 李宗乾:“……” “藏……藏剑。”他喊道。 过了几秒钟,藏锋才出现,这明显不符合他的速 度,显然是没反应过来藏剑这个名字是在叫他。 “主……哥。”在李宗乾的眼神下,藏锋匆忙改口,“有什么吩咐?” “你去账房一趟。” 彪子闻言,反应过来,连忙把手里的条子递上去,“藏剑表哥,麻烦你了。” 藏锋:“……不麻烦。” 李宗乾指了指前方的垂花门,“你去那里等着,我还有事,便不陪你了。” “好,表哥慢走。” 彪子目送李宗乾离开。 他心中砰砰直跳,浪潮汹涌。 这一次,他能够确定,藏锋在王府的地位不低,说不定是王爷跟前的红人呢。 这是什么概念呢? 彪子无法形容,只知道,藏锋估计比县令还厉害。 想不到,他陈小彪也有认识大人物的一天! 结完账,彪子从账房回来,见李管事正跟老赵说着话。 见彪子完好无损还拿着银子回来,李管事走上前,面带笑容,“结账回来了?没遇见什么事吧?” 彪子“哦”了一声,一猜就知那小厮跟李管事说了,“不是什么大事,遇见了藏锋大人,说了几句话。” 李管事心中疑惑,却没有多问,拍拍彪子的肩膀,“小伙子,下次记得来啊。” 这小伙子真是走了大运了。 从王府出 来,老赵舒了一口气,跟彪子说,“哎,这么看王府的人还挺好的哈?不知道怎么,就是觉得心里害怕。” “首先,你知道那是王府,心里已经有了畏惧的影子,其次,王府规矩多,氛围紧张,你看,那些人说干什么就干什么,一句话都不多嘴,手脚利索,管事也不多说。” “对对对,就是这样。明明他们啥也没干,但是那种氛围就是有些害怕。” “这很正常。没事,只要你不犯错,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彪子说,“这回去王府了吧?看到王府啥样了吗?” 老赵嘿嘿笑了下,“看了几眼,可真是大。” 老赵也不会形容,就觉很大,很有钱,连地上都是地砖,下人一大堆。 “下次还去吗?” “把机会让给别人吧。” 彪子哈哈笑了起来,“我刚才看到李管事在跟你说话,都说了啥?” 老赵说,“就闲聊了几句,问了问后山上的事,还问我认不认识藏锋。” “你怎么说的?” “我说认识,他又问我怎么认识的,我还没说,你就来了。你说他好好的,问蕙娘表哥做什么?” 彪子垂下眸想了想。 老赵一看他表情,吓得赶紧问,“彪子,是不是我说错啥了?” 第三百七十七章 王府多大 彪子顿了一下,没把藏锋在王府的事说出来,只道,“你忘了,那瑞鹤楼是王府的产业,表哥说不定王府有点牵扯,防人之心不可无,谁也不知道李管事是不是要害人,以后在外面还是小心这些。” “我知道了。”老赵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心有余悸。 他不过以为李管事是在跟他闲聊,心里头还有些窃喜,谁知道这中间还有些文章。 果然,这大户人家的水就是深,以后他还是不要去凑这个热闹了。 回去之后,其他人围着老赵问,“王府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大,特别有钱?” “我听说王府的下人比咱们村的人都多,是不是啊?” 虽说他们在上次的时候已经问过谢忠义差不多的问题,但心里就是好奇。 一个接一个问题砸过来,这让老赵心里还是有些自豪的,“还用说,王府肯定很大很有钱,下人嘛,确实挺多的。” 他只在那一处就见了好几个小厮,还有在厨房来往的丫鬟婆子。 王府那么大,别的地方肯定还有许多下人,加起来估计得几百人了。 他们要听的便是老赵对王府的肯定,从而表达对王府的向往,开始争抢下次谁去了。 …… 李宗乾 与彪子告别之后,去了侧妃院子看望侧妃娘娘,顺便一起吃个午饭。 他到的时候,侧妃娘娘正坐在软塌上闭目养神,两侧分别立着两个侍女,左边的是云梅,手中拿着本书,轻声诵读,右边的是云桃,手中端着一小筐洗干净的生菜,一片接一片地往侧妃嘴里投喂。 外面响起小丫鬟的行礼声,侧妃睁开眼睛,探头看过去,“王爷来了。” 云梅适时停止了读书。 “嗯。”李宗乾大步走过来,在软塌边上坐下,看了眼云桃手里的生菜筐,只剩下几片叶子了,“就这么爱吃这个?” 这两天,她不仅吃饭的时候顿顿吃,平时也要吃这个打发时间。 侧妃一本正经点点头,“生菜,好吃。” “好吃也不能一直吃。” “我又不是只吃这个。”侧妃娘娘小声反驳。 而且,吃了生菜之后,她的害喜真的减轻许多,也能吃得下饭了。 李宗乾无奈道,“你还记不记得番茄?今儿有人送来一筐。” 侧妃双眼一亮,“真的?我中午要吃糖拌番茄!” “已经叫人去做了。” 侧妃不禁好奇,“这个时候,怎么会有番茄?” 虽说过了年,天还冷着,还下着雪。 李宗 乾淡淡一笑,“这有什么稀奇的?菌子,鸡枞,青菜都有,为什么不能有番茄?” 侧妃一想,“也是。” “不过,那菌子鸡枞青菜什么的,不都是同一个人弄出来的?难道这西红柿也是……?” 李宗乾点头,“也是同一个人。” 侧妃不禁挑眉,“这个人好厉害啊!” 冬天种蔬菜,早就有人试过,麻烦跟本钱不说,季节不符,种出来的蔬菜总是叫人有些不满,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种出那么好看又可口的蔬菜的。 还有那菌子,自古以来菌子都被认为是天地灵气的产物,是上天的馈赠,无法种植,谁知这个人竟然种出来了,不知平菇香菇,还有及其稀有的鸡枞。 再说这西红柿,刚从外邦传来,只在沿海才有少量种植,云西偏僻,许多百姓都未曾见过西红柿呢,没想到已经有人种出来了。 李宗乾淡笑,“有机会便让你见一见。” “好,我得感谢一些这个人,要不然我真的要可怜死了。” 中午的饭桌上,摆着侧妃跟前的就是一盘糖拌西红柿。 红色的番茄果肉上洒着一层雪白的砂糖,雪花一样的砂糖浸在西红柿的汤汁中,慢慢化开。 侧妃不等云梅 布菜,就迫不及待地夹了一筷子放到嘴里,西红柿酸中带甜的汁液混合着甜丝丝的砂糖,别提多美味了。 侧妃立刻吃了第二块。 她正要伸手夹第三次的时候,一双筷子突然出现,把她给挡了回去。 李宗乾说,“先吃饭。” 侧妃瘪瘪嘴,默默地开始吃云梅给她布的菜,眼神却一个劲儿地往糖拌西红柿上瞟。 她吃了几口饭,伸出筷子夹了一块西红柿回来,吃之前还特意看了李宗乾一眼,见他没拦着,才放入口中。 李宗乾朝着糖拌西红柿伸手了。 一块,两块,三块…… 侧妃眼睁睁看着他把西红柿吃的只剩下四块,心痛地大喊,“停!你给我剩点!” 李宗乾没再伸筷子,“剩下四块是你的。” 侧妃撇撇嘴,按照几口主食一块西红柿的规律把剩下四块西红柿吃完,仍旧是不过瘾,于是,她把盘子端了起来对着嘴,将盘子中的汤汁喝了干净。 许多砂糖都融在汤汁中,格外的甜。 侧妃放下盘子,舔了舔嘴角,满足地放下了筷子,“我吃饱了。” 李宗乾又吃了几口,放下筷子,“走,我陪你去外面散散步。” 这一顿中午饭,她吃的还算流畅,一点 儿没吐。 李宗乾不由得暗想,薛蕙出现的倒是及时。 …… 第二茬青菜上市,一些想到当黄牛的百姓跟菜贩子早早来排队,却得知一个不好的消息。 青菜涨价了。 供不应求,又有黄牛的出现,青菜涨价是自然而然的。 那些想当黄牛的百姓便犹豫了。 青菜涨价,意味着本钱投入更多,购买力不足的顾客也会被筛掉一部分,竞争力下降。 如果买了很多青菜却卖不出去,岂不是亏死了? 因此,想当黄牛的百姓不敢多买,若能卖得出去最好,卖不出去自己吃也不算亏。 菜贩子们是想买多一些的,他们恨不得把所有的青菜都买回来,让百姓们买不到,然后自己涨价售卖,肯定能大赚一笔。 突然的涨价让菜贩子们很生气。 这说明他们手里的钱能买到的青菜数目变少了。 且,彪子早就提防着他们,提醒过卖菜的大叔们。 他来府城已经许多次,对府城了解的七七八八,对那些联合在一起的菜贩子掌握的八.九不离十。 他们是一个垄断组织,有自己的头目。 做新鲜蔬菜生意的,局限性大,收菜麻烦,大商看不上这点生意,头目也只是一个小商人。 第三百七十八章 跟薛蕙的合作 这不是一个正规的组织,没有公账,银钱每天都结清,收菜的时候再一起出钱。 这一次就是这样,他们一起出了一笔钱,打算买一大批青菜去卖。 刚一露面,便出师未捷身先死,被卖菜的大叔认了出来。 大叔却没声张,只说数目太大,他这边忙不过来,叫菜贩子去小院买。 菜贩子生怕被认出来,哪敢去小院? 一脸换了好几个地方,都被认了出来,来回一折腾,这一批青菜已经卖的七七八八了。 …… 忙碌完回到家里的齐掌柜接到少东家的消息,又急着赶往常府。 回来之后,齐夫人问,“少东家这么晚叫你过去,是不是因为先前那一批瓷器……” “不是。”齐掌柜否定,端起茶杯咕咚咕咚喝了几口茶。 “那是什么?” 齐掌柜顿了一下,才开始说道,“是跟薛蕙的合作。” 齐夫人:“……” 又是薛蕙。 上一次,在少东家的敲打之下,她已经对齐焕偷齐掌柜的令牌跑去宜春找薛蕙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齐焕从宜春回来,没再去找薛蕙,还跟以前一样流连花丛。 齐夫人松了口气。 她就知道薛蕙也不过如此,这么快就让齐焕腻了,还比不过一个青楼 舞女呢。 过了这么长时间,齐夫人本以为这件事就过去了,谁知这个薛蕙又冒出来了! “跟她什么合作?”齐夫人黑着脸问。 “听说,薛蕙种出了松茸。” “让那群酒楼的出面不行么?少东家为什么非要找你?” 齐掌柜叹息着微微摇头。 如果当初他把少东家吩咐的事办成功,从中牵线,兴许后面跟薛蕙的合作就都是酒楼掌柜出面了。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少东家就是要他跟薛蕙绑在一起,事情办不成功,他也得遭殃。 这是惩罚。 齐夫人烦躁地说,“要不我去找老太太……” “不行,”齐掌柜立刻出声,“你就不要添乱了,我这就叫人把焕儿找回来。” “让焕儿去吗?难道你还真想看着焕儿娶那个乡……” “行了,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话以后不要再说。” 齐夫人何尝不明白,薛蕙看上去很得少东家的心,焕儿娶她未必没有好处。 但一想到这个顶撞过她的粗鲁无比的乡下村姑要当她儿媳妇,她就一肚子气。 小厮很快把齐焕叫回来。 齐掌柜闻到他身上的脂粉味,板着脸斥道,“你这两天又去哪里鬼混了?让你跟着我经商,才学了几天,又不见人影 了。” 齐焕嘿嘿一笑,“爹,我这哪叫鬼混?我这是结交人脉去了。” “得了吧你。”齐掌柜翻了个白眼,说起正事,“别跟我嬉皮笑脸的,我有件事交代你。” “什么事,爹,你说。” “少东家今儿让我过去,说薛蕙那边种出了松茸,你过去宜春签个字据。” “松茸?可以啊,薛蕙!” 过年的这些日子玩得痛快,齐焕都快把薛蕙忘干净了,忽一听到薛蕙的名字,齐焕才想起来,他有段时间没见到薛蕙了。 薛蕙又种出来一样稀罕的东西,又得到了少东家的认可。 这不比那些只会撒娇的女子强多了? 这么一想,齐焕有些懊恼,他怎么能把薛蕙忘了呢? “爹,我明天就去!” 齐焕痛定思痛,第二天好好收拾一番,赶去了宜春。 上一次便是齐焕前来,对于这一次仍旧是齐焕,薛蕙已然猜到了。 她对着齐焕寒暄,“齐公子,所日不见,风采依旧啊。” 齐焕摸了摸自己的脸,笑得风流倜傥,“有吗?我以为,我思念薛姑娘思念了瘦了不少呢。” 薛蕙:“……” 满嘴跑火车。 齐焕继续说,“上次见面,薛姑娘可伤我的心,回去之后我茶不思饭不想,期待 着与姑娘的下一次见面,薛姑娘,你想不想我?” 薛蕙呵呵笑道,“我想你?我想弄死你还差不多。” “薛姑娘,你怎么能那么狠的心嘤嘤嘤……” “行了行了,”薛蕙一阵恶寒,“说正事,是不是常玉树叫你来的?” 齐焕挑眉,“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直呼少东家姓名。” “他一不是什么官员,二不是我的主子,我为什么不能喊?”解释完,薛蕙把话题掰正,“你不要打岔,说正事。” “哦,是少东家叫我来的。听说你种出了松茸?” “是,他打算……” “先等等,带我去参观一下把。”齐焕勾唇一笑。 上次,他就是太天真。 签好了字据之后,薛蕙这丫头翻脸不认人,一脚把他踹开,连参观都不带他参观一下,竟然叫他自己去。 这一次,在没签字据之前,她总不能再拒绝了吧? 薛蕙扯了扯嘴角,舔着后槽牙,“跟我来吧。” 齐焕看着薛蕙大步离开的背影,慢腾腾地站起身,理了理衣服,“薛姑娘,你走慢点儿,别这么快嘛。” 薛蕙:“……” 她回头一看,齐焕与她差了十万八千里,只好放慢脚步等他。 齐焕追上来,“薛姑娘,我们这是 去哪里?” 薛蕙白他一眼,“不是去赤松林看松茸吗?” 齐焕顿住脚步,慢条斯理地摇头,“我想先去那边看看菇房,再去前面看看大棚,然后,再去赤松林看松茸,不知是否可以啊,薛姑娘。” 薛蕙瞪着齐焕,咬了咬牙根。 “行不行啊,薛姑娘?”齐焕笑着追问。 “行!”薛蕙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个字眼来。 “那走吧。” 齐焕像是没看到薛蕙表情似的,一个人开开心心地往前走。 薛蕙顿了顿,迈着六亲不认地步伐跟上前去。 到了菇房周围,齐焕顿住脚步,等薛蕙上前,“薛姑娘,不介绍一下吗?” 薛蕙:“……这是一号菇房,这是二号菇房,这是三号菇房……” “我眼睛不瞎。” “那还让我介绍什么?” “你不带我进去看看?!” 薛蕙小脸皱成一个疙瘩,末了舒展微笑,咬牙切齿,“行吧。” 打开一号菇房的门,里面婶子们正在忙活。 她们对于薛蕙时不时带人进来参观已经习惯。 这回又带什么人进来了呢? 婶子们往门口一看,呦,是个年轻小伙子,模样不错,一双桃花眼多情似水。 跟往常一众大叔相比,齐焕顿时吸引了婶子们的注意。 第三百七十九章 不方便透露 “原来这就是菇房内部啊。”齐焕感叹一句,上次薛蕙叫他自己参观,他并未参观就离开了,这还是第一次进菇房。 薛蕙领着他往前走。 “薛姑娘,你不介绍一下,这是什么?”身后传来齐焕的声音。 薛蕙停住脚步,转身看过去,只见齐焕正伸手指着菌包,一脸好奇。 她答道,“这是菌包,是长菌子的东西。” “哦。里面装的是什么?” 薛蕙:“……是碎木屑,麸皮什么的。” “这又是什么?”齐焕揪着菌包口的塑料布说。 “一种特殊的材质,传家宝,不方便透露。” “哦。” 薛蕙领着齐焕往前走。 齐焕看到墙上挂着的温度计湿度计,又好奇道,“这又是什么?” 薛蕙耐心解释。 齐焕叹道,“薛姑娘,你真厉害,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姑娘了。” “多谢夸奖。” “也是我见过的跟我最配的姑娘。” 薛蕙:“……我收回刚才那句。” “怎么,跟我相配不行吗? “齐公子,以后还是不要这样说了,这不像是夸人。” “怎么就不是夸人了?本少爷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怎么说也是个人物呀。” 薛蕙:“……只能说,你是个 人。” 把物去掉。 齐焕:“……” “好了,参观完了,走吧。” 薛蕙领着齐焕出了菇房。 菇房内,婶子们看着薛蕙跟齐焕离开,沉默下来。 过了片刻,才有人小声说,“哎,你们知不知道这回这个小伙子是什么人啊?真幽默。” “好像是云西府来的,他年前好像来过一次。” “别说,跟蕙娘挺般配的。” “蕙娘过了年就十五了吧?生辰在几月份?” “不知道,反正应该快了。” “不知道会便宜哪家的小伙子,谁家要娶了蕙娘,可真是享了大福。” “就蕙娘这样的姑娘,谢老二一家也不会舍得她嫁乡下人,怎么说也得找个有点家底的城里人吧。” “也是。反正不会是咱们。” …… 薛蕙觉得齐焕简直丧心病狂。 他看过一号菇房还不够,还要把剩下的菇房都看一遍。 哪怕薛蕙咬着牙跟他强调菇房都是一样的,他也要看。 薛蕙无奈,带他去了第二个菇房。 往常都是参观第一菇房,后面菇房看得少,婶子们见有人进来,觉得稀罕,多看了齐焕几眼。 待薛蕙跟齐焕离开之后,菇房内响起了杂七杂八地议论声。 终于参观完菇房 ,薛蕙引着齐焕去了大棚。 大棚数量不少,薛蕙带着齐焕简单地转了一圈,赶紧走向赤松林。 这两个地方转下来,齐焕走的有点累了,“薛姑娘,咱们先回去休息一下再去赤松林吧。” 薛蕙嘴角抽了几下,“你一个大男人,怎么体力还不如我?这点儿路都坚持不下来?” “没办法,谁叫人家娇惯体弱呢?”齐焕一点儿不害臊。 薛蕙:“……” 薛蕙只好带齐焕到小院里坐会儿。 李家的房子盖好了,牛婶一家昨儿搬走了。 院子里还剩下薛蕙,王小花跟柏崖。 柏崖本是打算十五之后走的,可因为大雪,一直没走。 齐焕坐在堂屋里喝着茶,看着透明的玻璃窗,叹道,“薛姑娘这生活真是惬意啊,在山上住肯定很清净,搞得我也想来住一段时间了。” “你就想想吧。” 齐焕:“……” “薛姑娘,咱能不能别那么刺儿?” “不能。”薛蕙面无表情,“你歇好了吗?” “还没有。” 齐焕又喝了会儿茶。 薛蕙坐了会儿,站起身,“那你先在这里歇着吧,我出去忙会儿,等歇好了来找我。” 齐焕赶紧放下茶杯,“我歇好了。” “那就走 吧。” 齐焕:“……” 她肯定是故意诈他。 薛蕙引着齐焕去了赤松林。 “哇,这林子真大。”齐焕夸张地感叹,顺带看了薛蕙一眼,跟在她身后往里走。 跟到了菇房一样,齐焕很好奇地问东问西。 薛蕙只恨不得把他的嘴堵上。 看过松茸之后,齐焕感叹道,“薛姑娘,你真厉害,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女子。” 有点耳熟。 “也是我见过跟我最相配的女子。” 薛蕙顿了顿,问,“我们哪里相配?我改。” “呵呵呵……薛姑娘,你这话就见外了是不是……” 参观完赤松林,两人往回走。 “齐公子,回去可以签字据了吧?”薛蕙看了齐焕一眼。 齐焕清了清嗓子,不说话。 “齐公子?”薛蕙追问。 “不好意思,我走的时间太久,有点饿,现在已经中午了,薛姑娘不请我吃顿饭?” 薛蕙:“……齐焕!” “我在!” 齐焕看着薛蕙咬牙切齿地表情,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你要是不想合作的话就离开,我又不是缺了常家就卖不出去。” “薛姑娘,我很有诚意的。你看我参观后山,花了一上午的时间,这不够有诚意嘛?”齐焕无辜 道,“行吧,你要是不想合作的话,我这就回去,告诉少东家。没事,顶多是我白跑一趟呗,我不怪薛姑娘,没事的,真的没事的。” 薛蕙:“……” 最后,小院中午的饭桌上还是多了齐焕这么一个人。 齐焕很开心,因为这一桌饭菜都是薛蕙亲手做的。 “薛姑娘,你做饭真好吃,哇,这个油菜,这个蘑菇,这个鸡肉……真是太好吃了。” “好好吃你的饭,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柏崖看了齐焕两眼,又看了看薛蕙,想到了远在书院的谢锦朝,真是可怜呐。 吃过中午饭,薛蕙看向齐焕,一字一顿,“现在,可以,签,字据,了,吧?” “我有点……” 齐焕还想找借口拖延一下,对上薛蕙阴恻恻的目光,匆忙改口,“可以了,可以了……薛姑娘,写字据吧。” 薛蕙很快写了两份字据,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把毛笔塞给齐焕。 齐焕提着毛笔,迟迟不落下。 薛蕙慢腾腾地说,“齐公子是不是手腕骨折了呀?我看看——” “没!”齐焕飞快地签下了字据,按上手印。 “好了,你可以走了。”薛蕙把自己那一份收起来,“等过两天派人来取。” 第三百八十章 长话短说 徐媛媛这段时间,一直在找机会见林恒之一面。 她所写的所有书信,全都石沉大海,无一回复。 林恒之的行踪简单,基本往来与林府跟书院之间,偶尔会参加一些诗会。 徐媛媛不得已,让人将停在林府跟书院之间的必经之路上,守株待兔。 “小姐,林府的马车来了!”外面的侍女禀告道。 徐媛媛匆忙整理了一下仪容,挑开帘子看过去,对面徐徐行过来的,正是林家的马车。 徐媛媛的婢女绿袖上前拦住林家的马车,对着马车内道,“林公子,半路拦车多有得罪,我家小姐实在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希望您能看在未婚夫妻一场的份上,见她一面,有什么误会都说清楚。” 徐媛媛眼神中露出了期待。 场面安静了片刻。 林家马车内一直没有声音传来。 就在徐媛媛以为林恒之要拒绝的时候,马车内才传来声音,“徐小姐要说什么,长话短说。” 徐媛媛心中一喜,正要开口,却又瞥见在场的车夫小厮等人,纠结道,“恒之,我能去你的马车里吗?” “徐小姐,我还要赶时间去书院,你既然不愿说,那就请让我过去。” 徐媛媛 皱了皱眉,只好对车夫吩咐,“你,先走远一点,我叫你回来你再回来。” 车夫应了声是。 徐媛媛转头一看,见林家的车夫还在场,“喂,你也离远一些,我跟你家主子说些话。” “徐小姐。”马车里传来林恒之不悦的声音,“我时间有限,既然如此,我也不想再听你说什么。总之,你我已经退婚,各不相干。” 徐媛媛也顾不得什么面子,匆忙说,“恒之,你听我说,那天晚上是个误会,都怪薛蕙,她故意拿水银镜刺激我,我才……” “徐小姐!”林恒之打断她的话,“不管那晚发生了什么,有什么样的误会,我都不怪你。退婚,只是因为我们两个不合适。” “恒之……” “绕路吧。” “是。”林家车夫应了一声,拿着马鞭将马车掉头。 徐媛媛看着林家马车远去的影子,气得往车壁上踹了几脚。 徐媛媛并未灰心,又在林府到书院的路上赌了林恒之几次,但却一句话都没说上。 这时候,徐媛媛才想到自己还有个朋友,程晚宁,她兄长程公子,与林恒之是同窗。 如果,以程公子的名义约见林恒之,林恒之肯定会出来。 但一想到那天晚上在城隍庙的事,徐媛媛就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程晚宁跟薛蕙走在一起,还偏帮着薛蕙,真是一丘之貉,恶心的贱人。 程晚宁见证了她与林恒之矛盾的全过程。 见到程晚宁,徐媛媛就会想起那晚的经历。 若不是实在没有办法,她根本就不打算再跟程晚宁来往。 徐媛媛最终还是上了程家的门。 她来的不巧,程公子在书院,程晚宁去了铺子里。 徐媛媛等了个把时辰,才把程晚宁等回来。 “媛媛?你来了!”程晚宁快步走进厅里,额上沁出一层薄汗。 说实话,她以为那晚之后徐媛媛不会再和她来往了。 徐媛媛看了程晚宁一眼,抱怨道,“你怎么回来这么晚?我都等你好久了。你说你一个姑娘家,不在家好好呆着,看什么铺子?像什么话?” 程晚宁没做理会,在椅子上坐下来,端起茶杯喝了两口,“媛媛,你来找我什么事?” 徐媛媛看了程晚宁两眼,挣扎了一下,才道,“你还记得上元节那天的事吧,恒之跟我闹矛盾,不想见我,你哥哥不是与他是同窗嘛?你让你哥哥帮我把他约出来。” 程晚宁摇头 ,“媛媛,这个忙我帮不了你。” 徐媛媛一愣,瞪大眼睛,“为什么?” 顿了一下,徐媛媛想到什么,“……是不是因为薛蕙那个小贱人?!” 她就觉得不对劲,以前程晚宁很少会违逆她的话,但最近,程晚宁越来越叛逆了! 肯定是因为薛蕙在背后撺掇程晚宁了! “不是。这件事和她无关。” “那为什么不能帮我?” “媛媛,这是你跟林公子之间的事,需要你们自己去解决。我哥哥不方便插手。” “为什么不方便插手,不过是就是让他把恒之约出来,又不是什么大事。” “将林公子约出来的是我哥,林公子出来之后见到的却是你,他会怎么想我哥哥?” 看徐媛媛现在的状态,程晚宁猜到她定然是想了许多办法都见不到林恒之才来找她跟哥哥帮忙的。 也就是说,林恒之是铁了心要跟徐媛媛断掉。 这种情况下,程公子去帮徐媛媛,这不是硬给林恒之找不快吗? 以林恒之的性子,绝对容不得沙子。 这件事就是两边都不讨好,帮了徐媛媛,林恒之必然会对程公子心生隔阂,不帮徐媛媛,徐媛媛又会怪她跟程公子。 就 算程晚宁对林恒之没有想法,她也不会让程公子掺和这件事。 徐媛媛得罪便得罪了,充其量得罪整个徐家。 林恒之却不能得罪,他作为宜春林家的长孙,天资聪颖,有名师教导,将来前途定然无量,在林家有一席之地。 最重要的,还是林家盘根错节的关系,如林阁老门生无数,单宜春县县太爷跟济源书院文院长这两个就举重若轻,其余弟子虽遭贬谪但至少也都是一地父母官,林阁老的儿子皆在外地做官,女儿嫁的也是官宦人家。 徐家一介商人,怎么能跟林家相比呢。 “这有什么?回头让你哥哥去给恒之道个歉不就行了?”徐媛媛说。 “媛媛,你也算经历过,难道还不了解林公子的性格?若真叫他不悦,哪里是道个歉就能了事的?你应该向林公子道过歉,可他仍旧不见你,坚决退婚,不是吗?” 徐媛媛一噎,也不想再跟程晚宁扯来扯去,冷着脸说,“你就说帮不帮吧?” 程晚宁摇头,“不过,林公子对薛蕙很是好奇,我哥哥邀了林公子明日去小平岭拜访薛蕙,我也会去,如果你不介意,可以一道过去,我只能言尽于此。” 第三百八十一章 故意的 徐媛媛脸色一寸一寸变青,“程晚宁,你故意的是不是?!你明知我跟薛蕙势不两立,你还……!” “那是你,不是我跟哥哥,也不是林公子。媛媛,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从初八那天在城隍庙见到薛姑娘,你就对她抱有强烈的敌意,为什么?” “为什么?还不是她不知廉耻勾引我爹,不要脸!” “勾……勾引你爹?!”程晚宁不可思议地反问,“这这这这不可能吧?” 薛蕙分明是有夫君的,人家夫君一表人才,还在城隍庙压过林恒之一头拿下七彩琉璃灯,这么好的姻缘,薛蕙怎么会想不开去勾引徐员外? “这怎么不可能?她一个种地的,想加入商会,我爹不准,她就勾引我爹!”徐媛媛冷哼一声,“你们都被她的外表给骗了,她就是个狐狸精!” “……” 程晚宁对于徐媛媛的话只信三分。 兴许薛蕙想加入商会是真,剩下的估计便是徐媛媛添油加醋了。 跟徐媛媛认识这么久,程晚宁多少也了解徐媛媛的为人,时常一丁点小事就被她说的跟天塌了似的,尤其是对于她那几个庶妹,在徐媛媛嘴里被贬到泥里,一文不值,程晚宁也见过徐家的几个庶女, 被徐夫人打压的安静了些,哪有徐媛媛说的那么不堪。 这才几个月的时间,薛蕙就把生意做到现在这个水平,按照这个速度下去,超过徐家指日可待,用得着加入商会把自己的一辈子都搭进去么? 徐媛媛看了眼程晚宁,“你现在知道她是什么人了吧?明天恒之跟你哥去见薛蕙,指不定就被勾引走了,我劝你最好把明天的约见改个地址。” 程晚宁摇头,“林公子正是冲着薛蕙去的,临行前改地址怎么能行。明天,你如果去的话,就提前一步到鸡笼镇等着。” 若徐媛媛跟他们一起从县里出发,可能林恒之见到徐媛媛,转头就回去了。 徐媛媛气呼呼地离开了。 晚上,程公子从书院回来,程晚宁便将徐媛媛来过的事告诉了他。 程公子非常不解,“你为什么要将明天的事情告诉她?她若是真的去了,那你……” 程晚宁捻着胸前的一缕长发,“朋友一场,我给她这一次机会,她若是抓不住,就不怪我喽。” 程公子:“……” “抱歉啊哥。” 徐媛媛若真的去了,林恒之必然会认为他们兄妹约他出来是为了撮合他跟徐媛媛。 他未必会当场跟程公子翻脸,但 事后指责肯定会有的。 程公子摸摸程晚宁的头,“没事,谁叫你是我妹妹呢。” 翌日一早,按照约定的时间,一前一后两辆马车先后驶出县城的大门。 离鸡笼镇越来越近。 程晚宁挑开帘子,冷风灌进来,吹散了一腔热气。 程公子看出她的紧张,安慰道,“不要心急,徐小姐未必会来。” 马车驶进鸡笼镇,走在横穿鸡笼镇的大街上。 程晚宁注意着大街两侧。 雪天里,路上行人很少,店铺开门的也不多,偶尔有几个小摊摆在街边,摊主冻得抽抽的。 一直到马车驶出鸡笼镇,朝着小平岭的方向走去,程晚宁都没看到熟悉的徐家马车。 “这下你应当放心了,徐小姐没来。”程公子说。 程晚宁合上了帘子,隔断了外面的冷风跟视线。 这一刻,她心里很轻松。 徐媛媛格外看重自己的脸面,林恒之于她来说,还没有重要到让她舍弃面子,向薛蕙低头的地步。 既然徐媛媛自己没有把握住机会,那就不要怪她程晚宁不讲情面。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停在了小平岭后山的门口。 林恒之走下马车,朝着后山的方向放眼望过去,惊叹了一声。 程公子刚从马车 上走下来,来到林恒之身边,“林兄,这地方如何?” 林恒之笑道,“不错。程兄来过这里?” 程公子有意将话题引到程晚宁身上,“我没有来过,前几日晚宁倒是来过一次,也是她提议邀你来这里参观。” 林恒之眼底闪过一丝诧异,瞥了程晚宁一眼,“谢谢程小姐邀请。” 也就是说,这一次小平岭之行,是程晚宁最先提出来的。 林恒之不由得想到那几封被他扔到垃圾桶里的以程晚宁的名义送来的信。 程晚宁似乎有事找他? 林恒之脑海里的第一反应便是,她要为徐媛媛说情。 除此之外他想不出程晚宁还有其他目的。 于是,进入后山之后,林恒之下意识地避着程晚宁。 程晚宁来过一次,对这里较为了解,主动走在前面,一边介绍一边引着他们二人往小院的方向过去,“……那边那几排是大棚,用的是透明的材料,里面是一些青菜什么的,最东边是一片赤松林……” 林恒之没有作声。 他往大棚的方向看了几眼,倒是想过去看看,只是他也知现在应该去拜见这里的主人,那位非常有头脑的薛蕙薛姑娘。 程晚宁说完之后,转头见林恒之似乎是心 不在焉的样子,抿了抿唇,“咱们现在去见见薛姑娘吧。林公子,你是不是对薛姑娘很好奇?” 程晚宁点名道姓地问话,林恒之不得不答,他想了想道,“无论薛姑娘是什么样子,我都很佩服她。” 言下之意,就是不好奇。 程晚宁:“……” 她察觉到林恒之的冷淡,并不气馁,“其实这位薛姑娘你也见过。” 林恒之不动声色,“哦。” 程晚宁:“……” 程晚宁嘴角抽了抽,努力保持微笑,“等你见了她就知道了。” “嗯。”林恒之应道。 程晚宁:“……” 程公子:“……” 走进小院内,见到薛蕙的时候,林恒之才明白程晚宁话中的含义。 这位薛姑娘,他确实见过两次,且都是在城隍庙。 程晚宁正式介绍道,“薛姑娘,我哥就不用介绍了。这位是林恒之林公子,你见过的。林公子,这位就是薛蕙薛姑娘。” 当时答应的迷迷糊糊,等到现在这一刻,薛蕙忽然发现自己没什么可说的。 若他们是生意伙伴倒,薛蕙还能侃侃而谈地给他们介绍。 现在朋友不是朋友,合作商不是合作商,薛蕙只能冲着林恒之笑笑。 林恒之也冲着薛蕙颔首一笑。 第三百八十二章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程晚宁看着两人脸上的尬笑,清了清嗓子,说了几句圆场的话,便提出要带着另外两人转转。 薛蕙脸上立刻扬起一丝微笑,“你们去吧,记得规矩就好。” 送他们出去的时候,薛蕙有些迫不及待。 程晚宁便带着两人先去菇房转转。 她来过一次,自然知道进菇房时候的规矩,在她的指印下,程公子跟林恒之带上鞋套,消毒之后,走进菇房。 菇房里也不能随意乱动。 程晚宁走在前面讲解,林恒之鲜少出声。 哪怕程晚宁只说一半,叫他非常好奇,他也忍住,不曾主动去问。 总之,一路上下来,两人说的话少得可怜。 逛大棚的时候,程晚宁给程公子使了个眼色,程公子接收之后,左右看了看,假做对另一边的青菜非常好奇,落后林恒之一步,悄悄去了另一边,把空间全都留给程晚宁跟林恒之。 林恒之立刻意识到这里只剩下他跟程晚宁两人,心道,这回程晚宁应当要张口为徐媛媛求情了吧? “林公子。” “嗯?程小姐,怎么了?” 程晚宁顿了顿,目光定定地看着林恒之,“我有件事想对你说。” 果然,要来了。 林恒之抿唇,“程小 姐,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程晚宁一愣,耳朵尖红了红。 她表现的这么明显么? 程晚宁心中徒然生出一种母胎单身十几年都没有过的羞怯来,说话时也变得细声细语,“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前几次见面,她都把控的很好,就连她哥程公子都没看出来,若非她亲口告诉程公子,程公子根本不敢相信。 只有今天,她抱着目的前来,才大胆了一些。 林恒之面色平静,“今天早上,方才,在后山门口的时候。” 程晚宁暗道,果然,是那个时候她表现的太明显了。 她垂了垂眸,带着几分期待地问,“那你……” “我实话告诉程小姐,这不可能。”林恒之认真而冷淡地说。 他跟徐媛媛退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不可能再复合,这次程家兄妹注定白跑一趟。 程晚宁脸色唰地一白,眼底闪过一丝伤心之色,“林公子……你认真的?” “当然。”林恒之斩钉截铁,“我不会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开玩笑。” “一点儿机会也没有吗?” 林恒之摇头。 他已经给过徐媛媛机会,只是她没有抓住。 程晚宁眼眶微红,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 林 恒之看到程晚宁这表情,微微皱眉,不解地问,“程小姐,你跟徐小姐,关系很好么?” 若说不好,在一品居见他的时候,徐媛媛没有邀请姐妹,而是主动邀请了程小姐。若说好,在城隍庙的时候,徐媛媛的态度显然对程晚宁很不喜。 程晚宁一顿,茫然地看着林恒之,怎么就突然提到徐媛媛了? 难道……林恒之还喜欢着徐媛媛,退婚也只是赌气? 问她跟徐媛媛的关系是想叫她从中间给徐媛媛传话? 一想到这个可能,程晚宁心里一阵刺痛,咬着下唇回答,“我跟媛媛……关系……很好,我们从小玩到大的……” 难怪。 林恒之闻言默了默。 他本想提醒她,不需要对徐媛媛如此尽心,她把徐媛媛当做好朋友,徐媛媛未必如此。 但,他刚与徐媛媛退亲,这么说难免叫人诟病,程小姐也未必听得进去。 最后,他只叹了口气,指向不远处,“我去那边走走。” 程晚宁:“……” 她鼓起勇气,喊住林恒之,“林公子。” 林恒之顿住脚步,转身,“程小姐,还有什么事吗?” “林公子,你有什么想对媛媛说的,可以告诉我,我会帮你转达。 ”程晚宁艰难地说。 林恒之:“……?” 他微微皱眉,“我对她没有什么要说的。” “林公子,你不要不好意思,我肯定会帮你把话带到。” 林恒之:“……” 他对徐媛媛,真没有什么好说的。 林恒之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给了徐媛媛错误的暗示,才叫她一直锲而不舍。 他抿了抿唇,道,“那好,麻烦你转告徐小姐,我跟她已经退婚,各自婚嫁,互不相干。如果我有什么叫她误会的行为,我给她说声抱歉,请她以后不要再来纠缠。” “好,我一定会转达给媛……” 说道一半,程晚宁忽然愣住,呆呆地看着林恒之,张了张嘴,“你……你说什么?” 林恒之吸了口气,“程小姐,我想,我已经说的非常明白了。” 说完,他转身便走了。 程晚宁:“……” 她脑袋里懵懵的,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林恒之叫她给徐媛媛带话,结果带的是这话? 见程晚宁一个人呆呆地站着,程公子凑过来,小声问,“你们两个刚才说什么了?” 程晚宁有些茫然地说,“说了什么……我也不知道……” 程公子:“?” “你们说了什么, 你不知道?” 程晚宁点点头。 好像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程公子:“……” 林恒之离开了一号大棚,沿着几排大棚地边上慢悠悠地往前走,一边走一边透过透明地塑料膜往大棚里面瞧。 薛蕙正在侍弄草莓。 听得大棚门口帘子开合的声音,还当是负责这个大棚的村民在进出,并未关心。 直到身边多了一个影子。 薛蕙这才抬起头,只见林恒之站在两道草莓茬的中间过道里,一脸疑惑地看着薛蕙,“薛姑娘,这个大棚里种的,是什么?” 薛蕙站起身,拍了拍手,“是一种特殊的水果,叫草莓。” 林恒之笑了下,“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个叫草莓的水果,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山里有野生的,和这个不太一样,这个更好吃一些,我那里有一些试验品,你如果想尝尝的话,我可以拿给你。” 所谓试验品,其实就是薛蕙在淘宝上买来解馋的。 大棚里的草莓尚未成熟,她手里就有了草莓果实,难免叫人觉得奇怪,说成是试验品,旁人就会以为这些草莓果实是她在大规模种植前育苗结出的果实。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三百八十三章 草莓 薛蕙将手下的活放下,跟旁边忙着的村民交代一声,转头往大棚外面走,“林公子,跟我来吧。” “薛姑娘还要自己跑一趟?叫人去取不行么?”林恒之的视线跟在薛蕙身上。 薛蕙顿了一下,睁着眼睛说瞎话,“那些苗在我房间养着,我想着你们今天会过来,正好摘了一些给你们尝尝。” 其实是果子还在淘宝店铺,她还没来得及买。 这是薛蕙临时决定的。 “原来如此,谢谢薛姑娘。” 林恒之闻言,只得跟在薛蕙身后往外走,视线自然地落在薛蕙的背影之上。 他上前两步,与薛蕙并排,不经意道,“薛姑娘,你膝盖上的伤如何了?” 薛蕙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初八城隍庙的事,“谢林公子关心,早就已经好了。” “那就好。”林恒之浅浅地点头,“说来,我早就听过薛姑娘的名字,只是没想到我们已经在城隍庙见过两次。” “呵呵,是啊。”薛蕙干笑,“我不过是个小小商人,没想到林公子会专程来一趟。” 在城隍庙见到的两次,着实都不太愉快。 尤其是第二次,薛蕙一想到徐媛媛摔镜子怒骂的时候,她觉得挺 对不起林恒之的。 要是没有奖品,徐媛媛未必会迁怒林恒之,偏偏奖品是薛蕙给的水银镜,林恒之却什么都不知情。 上次林恒之很生气,说要跟徐媛媛退婚,也不知道退了没。 “薛姑娘过谦了,你是我现在见过的最有想法的女子。”林恒之客气地说,“我很好奇,菌子无根无种,一直以来,没有人能成功地种出菌子,薛姑娘是怎么想出那种方法的?” 薛蕙笑了下,“林公子过奖,我只不过是捡了个便宜罢了,有前头那么多先人的经验在,汲取教训,自然就轻松许多。菌子并非是无根无种,也不是凭空出现,而是它的种在地下,比较隐蔽罢了。” “原来如此。薛姑娘可别这么说,别人想不到这种方法,只你想到了,那薛姑娘定然有过人之处。” 两人就这么你一搭我一搭的聊着,林恒之又问道,“对了,薛姑娘,我看到菌子跟青菜的种植都用到一种叫塑料膜的东西,这个,我以前好似没有见过。” 在来后山的这么多合作伙伴里,不少人对塑料膜好奇,却都是旁敲侧击,或者跟山上的百姓打听。 得益于薛蕙的误导,他们有些人以为 是谢家的独门手艺,有些人则以为塑料膜是常家提供的。 毕竟在村民们眼里,刘老板才是后山正儿八经地老板。 如苏家便是被常玉树介绍来的,自然而然把薛蕙当做是常家一派的人,有什么稀罕的东西倒是不稀奇了。 薛蕙也跟以前一样糊弄别人似的糊弄林恒之:“林公子好眼力,大棚能够成功,塑料膜是最关键的东西,还是多亏了刘老板给我弄来这些好东西。” “刘老板是……?” 薛蕙淡笑,“林公子不知,这后山最开始就是我跟刘老板合作的,他是云西府常氏商号的人。” 虽然只是常氏商号名下的一个酒楼掌柜,但把后缀去掉,只余下常氏商号四个字作为修饰语,一下子就显得高大上起来。 薛蕙不知林家跟郑仪贤的关系,没提郑仪贤,是因为林家是大族,林恒之见过的好东西太多,比村民们难糊弄多了。 “原来如此……”林恒之眼底依旧透着些疑惑,却是不好再追问下去。 到小院内,薛蕙让林恒之在堂屋稍坐,自己到房间里逛淘宝。 淘宝上草莓五花八门,各种品种,比较出名的是红颜草莓,点进去商品页,图片上的草 莓又大又红,看上去便十分的美味。 薛蕙自己也有些馋,一共买了五斤,新鲜草莓出现在薛蕙手边,个头有鸡蛋大小,通红通红的,好看极了。 薛蕙迫不及待地捏起一个放到嘴里,一口咬下去,汁水四溢,甜度爆表。 太好吃了! 薛蕙情不自禁地又吃了一个。 接二连三。 薛蕙又吃了好几个之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林恒之还在外面等她。 薛蕙心虚地擦擦嘴,把草莓从包装里拿出来,轻轻放在篮子里面摆好,拎出去。 “林公子。” 听到声音,林恒之转头,“薛姑娘。” 他的视线落在薛蕙手里的篮子中,看着那红艳艳的果子,眼底闪过一丝惊异,“这便是草莓?” “对,”薛蕙把手里的篮子递过去,“尝尝如何。” 她保证,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不爱吃草莓! “……多谢。” 林恒之看着陌生的草莓,伸手捏起一颗。 只是他没料到草莓的表皮会那么软嫩,稍微一用力,外表就破开,手指上沾了些红色的汁水。 他立刻拿出帕子擦了擦,听薛蕙解释说,“草莓外表容易烂,小心些拿。” 林恒之这回放轻了力道,捏起那颗 草莓放到嘴里。 “怎么样?”薛蕙笑着问。 被人盯着吃东西,林恒之内心闪过一丝怪异之感,匆匆把这念头甩去,把注意力放到口中的草莓上,眉目舒展,透着愉悦之感,认真地说,“味道甘甜清香,软嫩多汁……不知薛姑娘怎么得来的这种果实?” 薛蕙笑了下,“哦,我表哥从府城带给我的。” 说到这里,薛蕙便想着,下次彪子去府城的时候,倒是可以送点草莓去王府。 林恒之将一颗草莓吃完,擦擦手上的汁液,认真地说,“草莓味道之惊艳,比之岭南荔枝,也不逊色,一经面市必然会遭到人们的疯抢。” 林阁老手底下有个门生便被贬到了偏远的岭南,夏天的时候差人给林家送过一些。云西离岭南并不远,荔枝到此不会损失太多的口感。 林恒之尝到草莓味道的那一刻,便知道这种水果定然会受到百姓们的喜爱。 他看了眼篮子里的草莓,从小到大的教养让他克制住再拿一颗的冲动。 林恒之并不重口腹之欲。 但忽然,他转念又想,比之彬彬有礼,他应该多吃几颗,这样才能表现出他对草莓的喜爱,主人家才会更加高兴。 第三百八十四章 专门为你准备的 既然是来这里做客,自然要照顾主人家的感受。 于是,林恒之又拿了一颗,一边吃一边跟薛蕙说着话。 薛蕙也坐下来,一边吃着草莓,一边跟林恒之闲聊。 她先前几次见林恒之,便觉得这人太过正经,端着性子,说话时客客气气,倒不是难以相处,只是非常别扭。 现在边吃边聊,放下架子,倒是更平易近人起来。 程晚宁跟程公子从外面回来,得知有新的水果,非常好奇。 见到篮子里的草莓,程晚宁便欣喜地叫道,“哇,这就是草莓吗?看上去就很好吃的样子。” 她的表现比林恒之舒展太多。 “尝尝看,”薛蕙一笑,“专门为你们准备的。” 程晚宁小心地捏起一颗,咬了一口草莓尖尖,入口软嫩清香,鲜甜可口,饱满多汁,瞬间击中了程晚宁那颗颤抖的心灵。 “嗯——” 程晚宁怔了一瞬,瞪大眼睛,急切地把口中的草莓咽下去,浑身都激动起来,“太好吃了!太好吃了!” 她情不自禁地捏起第二颗,“哥,你快吃呀!” 程晚宁一边吃一边满足地“嗯”着,一连吃了好几颗,口中不住地念叨着,“太好吃了呜呜呜…… 怎么会这么好吃……” “我现在宣布,草莓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水果!没有之一!” “感觉我这前十几年都白活了,怎么现在才吃到这么好吃的果子。” 林恒之:“……” 程公子:“……” “有那么夸张吗?”程公子捏着一颗草莓,看着程晚宁,表情透着点儿疑惑。 “当然……” 程晚宁停下来,见三人齐刷刷地看着自己,忽然想到自己方才的模样,脸色唰地一下子红透了,声音越来越小,“……有……” 她状似无意地瞥了眼林恒之,心中的小人痛哭流涕,她刚才……都干了些什么? 太丢人了! 程公子笑着打趣,“你呀,见了吃的就走不动道。” 程晚宁:“……” 林恒之会不会觉得她幼稚,会不会嫌弃她不端庄? 她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薛蕙笑了下说,“这么好吃的水果,程姑娘多吃几颗没什么,方才林公子也吃了好些呢。” 程晚宁闻言看了林恒之两眼。 林恒之:“……” 程晚宁莫名心情好了不少。 程公子也吃了一颗,满足地点点头,“薛姑娘,这是你种的么?我怎么从来没见过这种水果?” 薛蕙 糊弄道,“唔……我以前也没见过,是表哥从府城带来的种子……番茄你们可知道?是从海外传来的,大棚里有种植,兴许草莓也是。” 薛蕙在街上买到那颗番茄苗实属是运气,那东西现如今只在沿海那边才有,被人坐船运过来试试手。 番茄也珍贵的很,加之云西偏远,如王府那等地方才能得到一些。 程家一个小商人,根本没见过番茄。 林恒之先前只是听说过,后来也见过……不,吃过,就是薛蕙曾送给郑仪贤几个,又被郑仪贤转送到林家,才得以吃到番茄。 等他好奇想看看番茄长什么样子的时候,那几个番茄早就上了饭桌。 “原来如此……”程公子还有疑惑,想问薛蕙口中的表哥是干什么的,怎么得到的种子,转念一想觉得有些唐突,才忍着没问。 林恒之笑了下说,“说起来,还是托了薛姑娘的福,我才尝到了番茄的味道。薛姑娘这后山地方不大,东西却都珍稀无比,我真是开了眼了。幸而程兄邀我前来,要不然这么好的地方说不定就错过了。” 程公子说,“是晚宁提议前来,林兄要谢的话,就谢晚宁吧。” 程晚宁看着 林恒之,眸光盈盈,抿唇一笑。 林恒之淡淡微笑,“多谢程姑娘相邀。” “不客气,也是你先前说过对薛姑娘好奇,我便记住了。”程晚宁笑了笑,她早知道这里有番茄,先前便跟薛蕙预定,现在又不忘重复一遍,“薛姑娘,等到时候草莓跟番茄成熟了,你可一定要给我们留点!” 薛蕙的视线在林恒之跟程晚宁身上转了一圈,“程姑娘放心,自然忘不了。” 几人坐下来说会儿话,一篮子草莓很快就见了底。 程晚宁舔着嘴角,品着余韵,犹不满足。 这世界上怎么能有草莓那么好吃的水果! “薛姑娘,你那里……草莓还有么?”程晚宁不好意思地问。 薛蕙摇头,“我房间里只提前种了几棵,结了这么些果子。” “那大棚里的草莓什么时候熟啊?”程晚宁忙不迭地问。 “约莫得三四月份。” “啊……”程晚宁失望地叹道,“还要这么久啊。” 薛蕙点头,“嗯,冬天草莓难免长得慢。” “那番茄呢?” “番茄应当快一些,程姑娘放心好了,到时候我一定会通知你们。” “瞧你急的。”程公子笑说。 程晚宁不好意思地 笑了笑,“我这不是……对了,薛姑娘,松茸是不是要熟了?” “是,今儿上午刚收了一些。” “真的?快带我们去看看。” 于是三人临走的时候,把新鲜的松茸给瓜分了。 回去的时候,林恒之叫程家兄妹先走,自己让车夫转道儿去了林阁老那里一趟,知道林阁老爱吃,顺便把新鲜的松茸孝敬给了林阁老。 “你有心了。”林阁老捋着白花花的胡子,看着新鲜的松茸,脑中念头一闪而过,“恒之,你这些松茸,是不是在小平岭一个叫薛蕙的姑娘那里买的?” “堂爷,您认识她?” 林阁老笑了笑,“有过几面之缘。那丫头挺聪明的。” 林恒之应了声是,把自己在后山的见闻悉数讲了一遍。 林阁老先前去过一次,还是在刚种出菌子那会儿,一转眼,没想到薛蕙又捣鼓了那么多新东西。 林恒之回城的时候,在城门口被徐媛媛堵了。 徐媛媛专程在这里等着他。 林恒之没有下车,只说道,“徐小姐,我们已经退亲了,没什么事的话,我们还是不要再见为好。” “恒之,我有事要告诉你!你今天是不是去见薛蕙了?” “是。” 第三百八十五章 慎言 徐媛媛先前在城隍庙两次针对那位姑娘,还说她勾引徐员外,林恒之本就不信,今日知晓了那位姑娘就是薛蕙之后,对徐媛媛的话更加嗤之以鼻。 他在一品居的时候提过对薛蕙好奇,徐媛媛明知那是薛蕙,却不曾介绍,反而在他面前诋毁薛蕙。 在后山见过薛蕙之后,林恒之心中有些庆幸,早早与徐媛媛退了亲。 徐媛媛急切地说,“恒之,你难道没发现,我们之间的争吵都是因为这个薛蕙吗?她就是个扫把星,就因为我爹不让她进商会,她就勾引我爹,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 “徐小姐!”林恒之声音陡然提高,“慎言!”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去打听过,她心狠手辣,不孝父母,还把自己亲爹的腿都打断了,这样的人……” 林恒之听得厌烦,“徐小姐,我们退亲,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是我们两个不合适。我言尽于此,阿忠,绕路。” 车夫应声,驾着马车掉头。 “恒之,恒之……”徐媛媛不甘心地在后面喊道。 薛蕙那个贱人就不是个好东西,恒之为什么不相信她! 程晚宁后来听说此事,嘲讽一笑。 徐 媛媛拉不下面子跟他们一起去见薛蕙,就想证明薛蕙不是个好人,把一切都推到薛蕙身上。 …… 第二天林老头就去了后山。 “老爷爷,外面那么大雪,您怎么来了?” 见到林老头的时候,薛蕙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这是她在镇上卖包子时遇见的老爷爷,笑着迎上去。 林老头笑呵呵地说,“丫头,你还记得我呀?” “记得,您这么仙风道骨,和蔼慈祥,我怎么会忘记?”薛蕙笑道。 林老头确实是她见过的这么多老头里气质最好的一个,比柏崖那黑厮强多了。 薛蕙瞧的出来,林老头皮肤白净,手心没有太多茧子,一看便不是普通的老人,倒像是养尊处优,见多了财帛富贵之后养出来的豁达气度。 林老头笑了起来,“我闲来无事,就想来你这里转转,一段时间没来,这后山确实大变样了。” “多建了些大棚和菇房,因为这雪,停工好些日子了,老爷爷,我领你去转转?” 薛蕙不禁叹息。 前儿郭掌柜从外地来信,说想从薛蕙这里购置一批菌子给楚熊的各酒楼,奈何因为这大雪,暂时只能搁置。 “好。” 薛蕙引着林老头转了一圈 ,带他到小院里歇歇。 柏崖正在院子里教谢锦婷知识。 林老头多看了两眼,对薛蕙说,“丫头,你去忙吧,不用一直跟着我。” “好,那你在这里坐坐,我先去忙了。若有什么需要……”薛蕙顿了一下,指了指柏崖跟谢锦婷,“叫他们俩就行。” 柏崖闻言脸色一黑,斜着眼瞟了林老头几眼。 薛蕙离开之后,林老头在堂屋里坐了一会儿,就到院子里看柏崖讲课。 他也不吭声,就在一边站着,不做打扰。 偏偏存在感很强。 柏崖讲不下去了,睨了他一眼,“哼!” 林老头:“……?” “看什么?没见过大夫教徒弟?”柏崖把手里的医术重重地搁在桌上。 “没见过。”林老头笑着摇头,慈祥和善。 柏崖一噎,“……” 他气得吸了几口气,对谢锦婷说,“我刚才讲的你记一记,我出去走走,回来默给我看。” “是,师傅。”谢锦婷脆生生地应着。 柏崖斜眼看了林老头一眼,转头就往外走。 林老头不知所以,疑惑地问,“小姑娘,你师傅是怎么了?” 谢锦婷仰着头,眉眼之间透着狡黠,说,“老爷爷,我师傅应该是吃醋了。 ” “吃……吃醋?”林老头挑眉。 “对啊,他看到我大嫂对您细声细语,恭恭敬敬,可不就是吃醋了,我大嫂从来没这么对他过。” 林老头:“……” 他顿了顿,“那你大嫂都怎么对你师傅?” 谢锦婷清了清嗓子,学着薛蕙的语气,“老头儿,你过来,还吃不吃饭,不吃我倒了。” 学完之后,谢锦婷笑着说,“就这样。” 林老头哈哈大笑,“你大嫂可真有意思。” 谢锦婷猜的不错,柏崖确实是吃醋了,不过除了吃醋,他心里还有另外一层不悦。 想他堂堂神医,江湖人一提到他的名字,无不敬仰叹服。 但当他站到他们面前的时候,却没有人相信他是神医,甚至还有人指着他的鼻子说他是江湖骗子,神医仙风道骨,怎么可能是这个挫样儿? 而那些江湖骗子,就因为长得人模人样,被人供起来当神医敬着。 太可恶了,要不是因此,他那么好的脾气,怎么可能会变成这样? 一瞧见林老头,柏崖就想起那些旧事,想起那些旧事,他心里就不开心。 原以为薛蕙是不同的,没想到也看脸! 于是,这份不开心就反馈到了中午的饭桌上 。 “这菜是怎么做的,生不生熟不熟的,这能吃吗?” “嘶……这汤也太咸了,咸的要命。” “……” 薛蕙把筷子拍在桌面上,阴恻恻地看着柏崖,“不想吃就饿着!” 柏崖:“……” 然后,谢锦婷就看到她师傅跟个受气的小媳妇似的小声说,“我吃,我吃。” 谢锦婷差点笑喷出来。 让柏崖没想到的是,林老头第二天又来了! 他没叫薛蕙陪着。 薛蕙却是被从府城而来的齐焕缠住了。 齐焕是来取松茸的。 回去这两天,齐焕可没闲着,也没寻花问柳,而是正儿八经地帮薛蕙推广后山。 这一次来,齐焕就带了几个人过来,薛蕙自然不能轻慢。 这几人转过后山之后,见到新鲜的鸡枞跟松茸,惊喜之余不免叹息,“就这么一点儿?” 薛蕙一本正经地点头,“松茸本就难以培育,季节不符,产量较低,不过这也不少了。” 一整个赤松林,这两天采了三十多斤呢。 这三十多斤松茸,其中二十多斤到了齐焕手里,薛蕙自己留了十斤。 剩下几人呢,本也不是冲着松茸来的,在薛蕙这里各买了菌子和青菜,还带走了一部分鸡枞。 第三百八十六章 草莓 鸡枞的产量渐渐变多,但前来找薛蕙的人也蹭蹭地往上涨,依旧是供不应求。 就前几日,县城的冯家在薛蕙这里提前订了几斤鸡枞。 当日又有人从府城赶来专门找薛蕙买鸡枞,要出三十两银子一斤把那些鸡枞买走。 薛蕙知晓,鸡枞跟松茸产量有限,她本就没指望这个东西赚钱,用这两个稀有菌子的噱头传播自己的名声,以结交更多的人。 她并未答应那人的请求,而是叫那人等冯家来人,跟冯家商量。 最后冯家知晓这人是府城大商之家,让出来一些以作人情,那人到手了鸡枞,薛蕙仍旧诚信,皆大欢喜。 …… 青菜已经是第三批,也是那两个大棚的最后一批。 今日连同菌子一起运到府城。 临走之前,薛蕙给了彪子一筐松茸,一小篮子草莓,叫彪子送到王府。 这一次跟着彪子去王府的,是卫河。 还如前几次一样,彪子跟卫河把马车牵进去卸货,顺便把松茸跟草莓交给厨房管事。 薛蕙专门交代过,松茸收钱,草莓白送,要是彪子想收钱,收了自己拿着就行。 “这是……松茸?”厨房管事看着那筐比较特别的东西,棕色的,看着脏不拉几的,差点没认 出来。 彪子点头,“对!李管事,这是我嫂子种出来的松茸,让我送来给贵人们尝尝。” 厨房管事上前拍了拍彪子的肩膀,“小伙子,真有你的!你大嫂什么来头,怎么什么都能种出来?快来人,把松茸抬进去,当心着点。” 侧妃娘娘怀着孕,嘴挑,他整天提心吊胆的,生怕王爷斥责,彪子来的是时候,正巧解决了这个难题,厨房管事别提多开心了。 彪子笑了笑,把一小篮子草莓递过去,“还有,李管事,这是我嫂子种的草莓。” 厨房管事好奇地看着那一篮子赤裸裸,“草莓?我怎么没见过?” “这不就见了?”彪子笑着说,“要不你先尝一个,可好吃了?” 厨房本就是有油水的地方,许多菜做出来,先进的都是厨房管事的口。 厨房管事顿了顿,笑呵呵地说,“这果子稀罕,不知道贵人们喜不喜欢,我先替他们尝尝。” 他倒没对草莓的来历过多追究。 毕竟这是王府,手底下人为讨好王爷,今儿送点这,明儿送点那,都是珍稀的东西。 就是那番茄,刚被送来的时候,他不也不认识吗? 厨房管事捏起一颗草莓尝了尝,双眼不由得一亮,“呦,这果 子味道不错。” 岂止是不错,那是非常好吃! 甜滋滋的,比之荔枝樱桃都不差。 彪子笑道,“李管事,我嫂子种出来的东西,你就放心吧。” “这个,卖多少钱一斤啊?”厨房管事又捏了一个吃着。 “还是十两银子,松茸也是。” “行,我叫人称一称。” 彪子嘱咐道,“李管事,这个果子要尽早吃,表皮薄容易烂,拿的时候要轻点。” “好,我知道了。” 送走了彪子之后,厨房管事立刻叫人把草莓清洗一遍,送一盘到侧妃院子里。 “哎呦,你看你,毛手毛脚的,把果子都弄坏了!” 厨房丫头不知草莓特性,手劲大了些,草莓的表皮便有些烂。 倒也不是不能吃,但不能给主子吃。 厨房管事看到之后痛心疾首,让丫鬟小心着些,随后把那几个有了瑕疵的果子捏起来自己吃掉。 侧妃娘娘的沁芳园。 屋内气氛比先前更加紧张,人人都提心吊胆,打起十二分精神来伺候着。 昨儿侧妃娘娘的膳食被人做了手脚,差点就进了侧妃的嘴里。 幸亏侧妃对气味敏感,正要吃的时候突然害喜,才躲过了这一劫。 侧妃虽然无事,但这意味着,沁芳园已经不 再是安全的地方。 谁也不知道这种情况下次会出现在什么时候。 这次是侧妃娘娘幸运,若是下次中招了怎么办? 王爷为此大发雷霆,处置了几个相关的丫头。 “娘娘,厨房送来一盘新鲜的果子,您可要尝尝?”云梅说。 “什么果子?”侧妃手里正在啃一只西红柿,抬头随口问。 “是一种叫草莓的果子,红色的,很好看,奴婢也是第一次见。” “哦?端上来瞧瞧。”侧妃来了兴致,坐直了身体。 云梅叫人把验过毒之后的草莓端上来,放在侧妃面前,“娘娘,您看。” 侧妃捻了一个在手里,指尖白皙,草莓艳红,“这果子长得真好看。” “听李管事说,非常好吃,不必荔枝樱桃差,大夫也瞧过,说对腹中的孩子没什么影响,您尝尝?” 侧妃咬了一口,露出里面红白相见的瓤肉。 汁液饱满,香甜可口。 侧妃双眼一亮,整个人都变得神采奕奕,“这果子好吃,它叫什么来着?” “草莓。” 侧妃点了下头,把手里的另一半吃掉,又拿起了一个,“李管事说的不错,我觉得比荔枝要好吃呢。” 兴许是荔枝的季节已经过去,她忘记了当时新鲜荔枝在 口中的滋味,而草莓就在跟前,自然就觉得草莓好吃一些。 “是什么人送来的,问了吗?” “娘娘,是那位薛蕙薛姑娘手底下的人,青菜,番茄,鸡枞,皆出自于她,这次不止送了草莓,还有松茸。” “这位薛姑娘,深得我心。人走了吗?”侧妃不由得感叹。 要不是这些东西,她已然想象到自己害喜到吃不下饭的场景,必然非常煎熬。 “娘娘,人已经走了。”云梅应声下去。 侧妃闻言,便道,“那就叫人送点东西过去吧。” “是。”云梅应声下去。 侧妃放下了自己啃了一般的西红柿,专心吃起草莓来。 味道甘甜,怎么吃也吃不够。 草莓的个头很大,云桃眼见侧妃吃了一个又一个,在一旁劝道,“娘娘,您少吃些,要不然晚饭该吃不下了。” 侧妃小脸一僵,忽然觉得乐趣没了。 晚饭前,李宗乾回来。 桌上还有几颗没吃完的草莓,侧妃献宝似的让他尝尝。 得知是彪子送来的,他捏起一个,尝了一口,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福宝……” “嗯?王爷,好吃吗?” “好吃。”李宗乾随口应了一声,看着侧妃认真地说,“我突然有个想法。” 三百八十七章 赏赐 侧妃娘娘疑惑地看着他,那么好吃的草莓都吸引不了他? “什么想法?” 李宗乾拐了个弯,问道,“你觉得这草莓好吃吗?” “好吃。”侧妃乖巧地点头。 “番茄好吃吗?” “好吃。”侧妃又点头。 “生菜好吃吗?” “嗯。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侧妃微笑地看着李宗乾。 李宗乾屏退众人,认真地看着他的福宝,“你想不想去宜春县薛蕙那里住一阵?” 侧妃一愣,呆呆地看着李宗乾,半响,她轻轻出声,“你怎么想送我去宜春?” 李宗乾解释道,“王府不安全,你忘了昨天的事?” “不对。”侧妃否认,认真地看着他,“你是不是要娶正妃了?” 李宗乾曾与杨家小姐定下婚约,杨家小姐早该过门,谁知杨家大夫人突然过身,杨家小姐守孝三年,耽搁了。 而今年三月份之后,杨家小姐出了孝期,婚事自然要重提。 “……别多想,局势有变,我今后会很忙,怕是难以顾忌到你跟孩子。” 侧妃沉默下来。 杨家盘踞云西,自前朝而起已有百年,深不可测。 但,杨家的老太君是前朝公主,在前朝这是杨家的荣光,但在本 朝却是阻拦杨家更上一步的闸门。 当初皇帝登基时太祖余威犹在,无法除掉李宗乾,那时李宗乾年十六,还在南书房读书,对皇帝构不成威胁,皇帝也能留着他。 随着他在云西站稳脚跟,受百姓拥戴,皇帝身体每况愈下,疑神疑鬼,越发难以容忍。 李宗乾只有一条路可走。 杨家也想要走出云西,彼此合作,是最好不过。 婚事便是两家合作的诚意。 婚事一日不成,合作便有变数。 而京城屡次施压,李宗乾独木难支,重提婚事也是理所当然。 若不然杨家被朝廷捷足先登,他将腹背受敌。 在当初定下婚事的时候,侧妃便已经做好了准备,这一天终于要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那衡岳也跟我走?” 李宗乾摇头,“衡岳要留在我身边。你走之后,我会叫人假扮你留在府里,你不常出门,不会有人发现。衡岳若是跟着你走,容易叫人起疑。” “那好。我听你的。” 李宗乾伸手拦过侧妃的肩,将她抱进怀里,安抚道,“什么都不要想,到了那里,好好养着身子,待生下孩子,我接你回来。” “好。”侧妃靠着他的肩膀,低低地应了一 声。 …… 侧妃口中的“送些东西过去”,落在别人眼中便是赏赐。 至于赏赐什么东西,这点事情不需要侧妃废心,云梅会从库房挑选合适的从西。 送菜的是彪子,云梅可没忘种菜的是薛蕙,这个名字她已经听说了很多遍。 于是,云梅挑了一匹白色绣梅花竹叶暗纹的云锦,一根赤金累丝蝴蝶嵌宝步摇,再加一把银稞子。 云梅指了个侍卫跑腿。 彼时彪子跟卫河已经回到小院,卫河正在跟其他人坐着一起,兴奋地说着自己去王府的见闻。 虽然就牵着马车走了那么一趟,也不能去别处观赏,但好歹也是进过王府了! 四舍五入就是见过王爷了。 王爷是谁?那是皇室贵胄,是太祖爷的嫡长孙,文昭太子的嫡长子! 再四舍五入那就是见过太祖爷了。 太祖爷是谁?是大夏的开国君主,当今圣上的亲兄长! 再四舍五入那就是见过当今圣上了。 见到当今圣上,卫河能不激动么? 反正以前在小平岭种地的时候,卫河没想过自己还有到王府走动的一天,他已经想好回家怎么跟媳妇炫耀了。 王府的侍卫就是在这个时候敲响了小院的大门。 赵 富贵开门。 侍卫板着脸亮了亮令牌,“我乃王府亲卫,侧妃娘娘有赏。” 赵富贵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位爷里面请,您坐下喝杯茶,小的这就叫人来接赏。” 赵富贵赶紧把侍卫请进正厅。 幸而他是见识过的,要不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卫河等人正在厅里坐着谈天说地,眨眼间赵富贵引着一人进来。 那人穿着板正的衣着,虽不是盔甲,但却有护腕护肘,手持宝剑,一看就不是一般人。 卫河等人的声音戛然而止,看着那侍卫,紧张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赵富贵飞快地说,“这位爷是王府亲卫,特来送侧妃娘娘的赏赐,你们快叫陈管事来接赏。” 这个陈管事,指的便是彪子,先前几人开玩笑,说彪子现在越来越有脸面,不能彪子彪子的叫,以后在外人面前,就叫陈管事。 卫河等人反应过来,“我这就去叫。” “我也去。” “我也去。” “……” 顿时一哄而散,客厅内就剩下赵富贵跟侍卫。 赵富贵叫侍卫坐下,自己去备茶。 谢忠义去叫彪子,剩下几人却是找了个地聊天。 老赵激动地说,“你们刚才听见了没?那 是王府的人?” “对对对!说是侧妃娘娘的赏赐,侧妃娘娘,是不是就是王爷的媳妇啊?” “那赏赐肯定很值钱吧?” “侧妃娘娘为啥会赏赐?” “还用说,彪子跟卫二哥刚回来,赏赐就来了,肯定是喜欢吃咱们的青菜啊!” “……”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兴奋地议论起来。 这比进王府还叫人振奋。 这代表着不再是他们的独角戏,王府里的贵人是真的注意到他们了! “我听说,王爷没有正妃,只有一个侧妃,侧妃娘娘在咱们云西,地位就跟皇后差不多。”卫河说。 闻言,众人更加兴奋了。 彪子自然也兴奋,不过他想到,自己是陈管事,是要办大事的人,哪能跟那群大叔一样笑得眼不见眼? 他得镇定。 彪子镇定地接了赏,送走侍卫,关上大门。 赵富贵还当彪子冷静,忽然就听耳边一阵猴叫,彪子激动地跳了起来,在院子里哈哈大笑。 他一个没人要的小孤儿陈阿彪也能接侧妃娘娘的赏赐了! “彪子,你先别笑了!快看看赏的啥!”卫河过来拉住吃了疯药的彪子。 “就是,快看看赏的啥,肯定很稀罕。”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 第三百八十八章 激动 “你们激动啥?赏给嫂子的!” 彪子嘴上说着,却还是领着他们去正厅,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赏赐是给嫂子的,但是他接的赏,四舍五入就是赏给他的! “那看看也行啊!好歹开开眼,见见好东西嘛。” “快让我们看看!” 大家都非常激动,挤在彪子身边哄闹着。 “赏了一匹云锦,一支步摇,一袋银子。”彪子说。 说了他们也不太懂,但等到彪子把实物摆出来,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 那匹白色的布,洁白如雪,泛着闪亮的珠光,暗纹精致,低调奢华。 “住手!” 彪子一把将伸过去想摸两下的手打开,“你看看你手上那老茧,要是挂出丝了咋办?” 老赵搓着自己发红的手背,讷讷地说,“不至于吧?我就是想摸两下……” “怎么不至于?这是云锦!比咱们在瑞鹤楼拿的货还值钱。” 老赵倒吸一口凉气。 卫河等人发出一声声惊叹,瞪着眼睛看着那批云锦。 他们平常从瑞鹤楼带回去的布匹好看精致,几十两银子一匹,那这云锦,岂不是要上百两银子? 还有那步摇,闪着金黄色刺眼的光芒,蝴蝶的翅膀嵌着红色的宝石,红的艳丽,仿 若鲜血,煞是好看。 “乖乖!你们看这个,这不会是金子做的吧?”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呼。 “你猜对了,还真是金子做的,这红色的是红宝石,就这么大一点,怎么说也得几百两银子,还不一定能买得到。”赵富贵解释说。 空气一瞬间凝滞下来,随后爆发出一阵议论。 用金子做头饰,果然是有钱人家,不在乎这点钱。 要搁他们能弄点金子,恨不得挖地三尺藏得严严实实,哪会就这么戴出去?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话,口气中满是惊叹。 总之,大家这一回是开了眼,一直到回去的路上,仍旧在谈论着王府跟赏赐的事。 回去之后,彪子就把赏赐转交薛蕙。 这在薛蕙的意料之外,不过她也没惊讶太久,将云锦跟步摇收下,掂了掂手里那一袋银稞子,对彪子说,“那两样我留下,这些银稞子你们分了吧。” 彪子一愣,欣喜地冲着薛蕙嘿嘿一笑,“谢谢嫂子。” “等等,交代他们别往外说。”薛蕙嘱咐。 她明面上不想跟李宗乾扯上太多关系。 为了李宗乾也为了自己跟村民们。 银稞子一个一两银子。 跑商的众人现在手里都有了些家底,对一两银子 能平淡相待。 但这是侧妃娘娘赏的一两银子,跟普通的一两银子可不一样! 众人分到手的时候,一个个神采飞扬。 好在彪子交代过,他们回到家也只敢跟家里人炫耀一番,让家里人别往外说,然后把银稞子好好地供起来,不出意外这就是传家宝了! …… 正月就快要过完了。 这场雪断断续续下了半个月,终于有停止的趋势了。 柏崖打算过几日雪化了之后再离开。 薛蕙终于收到了徐老爷的消息。 徐老爷就薛蕙想要加入商会一事联系了商会各成员,定下在正月二十九这天于商会中见面,由成员们对是否他同意薛蕙加入商会进行表决。 有些成员经商在外,徐老爷知会了各府上,府上再去信给自家老爷,自家老爷再与友商交流一番,一来二去,就拖到了正月底。 现下却也不齐全,在外的成员无法到来,会指派手底下人来参加这次表决。 过了二十来天,想必该联系都联系了,该打听都打听了,各位成员心里早就有了底。 正月二十九这天,薛蕙叫上谢永康跟狗蛋,前往县城商会。 谢永康本是负责修路,但因为这大雪,修路的事难免暂时搁置。 狗蛋 先前只帮薛蕙管理后山,薛蕙手下人少,彪子也不能分成七八瓣来用。 谢锦明身体渐渐好转,但未必经得起奔波忙碌,只能在后山帮忙。 毛文静跟王小花性子都温和一些,负责技术方面的问题更好一些。 薛蕙便打算将狗蛋提上来,慢慢培养。 狗蛋很是兴奋,来的时候专门把自己好好整理一番,穿着一身崭新的衣服,冲着薛蕙笑了笑,“嫂子,你看我这一身怎么样?” 薛蕙笑着点点头,“很精神。对了,你的名字……” 狗蛋瞬间严肃起来。 他跟彪子关系好,知晓彪子在外面经商时候人家都喊他陈管事,还去过几次王府,府衙。 这一次薛蕙得赏,彪子分到了银稞子,还拿去狗蛋跟前炫耀。 那一刻,狗蛋觉得彪子是彻底不同了,他摆脱了地痞的身份,帮着薛蕙经商,打理商队,与各府管事打交道,在外面有头有脸,已经是个正儿八经地商人了。 虽说商人的地位排在最末,那也比当个地痞强啊。 再者所谓商人末等,这不过是对百姓们的一道枷锁,若真把生意做到皇商或是常家那种地步,谁又敢把他们当做末等来看? 那些高门贵府里也都有自己的生 意,要不然仅凭那一点微博的俸禄,怎么养活那一大家子? 总之,狗蛋很是期待,他已经想象到自己在外威风八面的场景了。 他必须要改名,要不然他的威严何在? 但狗蛋又不知道改什么好,挠了挠头,对薛蕙说,“嫂子,我这贱名不好听,要不你给我取一个吧?” 薛蕙说,“你还是叫你的长辈给你……” “大嫂,你来取就行,我家里就只剩下我奶奶,她不识字。”狗蛋说。 他跟奶奶相依为命,奶奶辛辛苦苦把他拉扯大。 稍微大一点儿之后,狗蛋就想办法挣钱,让奶奶歇一歇,但他没什么手艺,扛大包的又嫌弃他年龄小身板小,于是就被人带着成了小混混。 虽然不光彩,但能挣钱,龙爷对手下大方,足够养活他跟奶奶。 他一直没敢跟奶娘说实话,而是骗奶奶他在跟人做小生意。 每在家里多呆一秒,他都心惊胆战,时刻警惕着,生怕奶奶问起他的生意,心虚地不行。 但到了薛蕙这里之后,他回家的时候轻松许多,那些无名地恐惧慢慢消散了,要是奶奶问起,他可以光明正大地跟奶奶说,他在跟人做生意。 跟谁做生意啊? 就是种蘑菇的那个薛蕙。 第三百八十九章 李瑾瑜 种蘑菇的薛蕙想了想,说,“要不……你就叫之前的那个名字?” 狗蛋愣了下,“之前哪个名字?” “就那个。”薛蕙冲着他挤眉弄眼。 狗蛋一瞬间回想起来,“瑾瑜?!” “对,就这个。”薛蕙嘿嘿一笑。 这名字还是当时她叫彪子他们演戏的时候随口起的。 “行,那就这个了!那我以后就叫李瑾瑜!”狗蛋,不,现在是李瑾瑜,笑着应声。 “这么一听还怪好听的。”薛蕙说道。 李瑾瑜走到在一边等候的谢永康跟前,拍拍他的肩膀。 谢永康抬头,疑惑地看着他,“狗蛋,什么事?” 李瑾瑜笑起来,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我叫李瑾瑜。” “……” …… 商会的位置在宜春县城西,一座二层小楼,周围非常热闹。 薛蕙到了之后,看了眼上方的牌匾,脚尖一转,走向对面的茶摊。 “嫂子,怎么不进去?” 三人在茶摊上坐下来,李瑾瑜问。 “进去的太早也是等着。” 这时候,肯定许多成员都还没抵达,并且多半是刻意的。 还有徐员外那里,若是间隔的时间短一些,薛蕙还会相信徐员外几分。 中间这二十来天, 已经够油千鼎跟众人书信来往一番了。 薛蕙对徐员外也不抱什么期望,她可不相信徐媛媛那个暴脾气不会在自己老爹面前给她上眼药。 这一次,她心中早有答案,她肯定进不了商会。 茶摊这位置很好,薛蕙能清晰地看到一辆接一辆的马车驶过来,停在商会的门口,里面的人从马车上下来,走进商会。 若有人在门口遇见,还会打声招呼,一起往里面走。 紧接着,不远处驶来一辆华贵的马车,上面有徐家的标识。 徐员外来了。 在街道的另一个方向,同样驶来一辆马车,在商会门口停下,下来一个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衣着朴素一些,喊住徐员外,说了什么,两人并着肩一起进了商会。 “小堂婶,有什么问题吗?”谢永康见薛蕙一直盯着那两人。 “那个男的,”薛蕙指了指中年男子,“我认识。” “他是谁?”谢永康敏锐地察觉出,薛蕙跟那个中年男子应当是有过节,否则她不应该用这样的语气说这样的话。 “他姓孔。” 没错,那个中年男子就是在后山与薛蕙有过一面之缘的孔掌柜。 但薛蕙先前听祥哥说,孔掌柜的酒楼业 绩不达标,被撤职了,不知道调到了哪里去,竟然跟商会扯上了关系。 好了,现在除了油千鼎,商会里又多了一个跟她有过节的,她进商会的机会更小了。 “好了,我们进去吧。”薛蕙放下茶杯,摸出几个铜板放在桌子上,起身朝着对面的商会走去。 谢永康跟李瑾瑜立刻跟上。 有徐员外的吩咐,有人专程在门口等着薛蕙,“薛姑娘是吧?请跟我来。” 薛蕙跟在小厮的后面,径直上了二楼。 二楼中间是一个大厅,大厅最前面有一二十厘米高的木台,木台下方摆着许多圆桌。 现下圆桌周围坐满了人,要么是商会成员,要么是代替商会成员来参加表决的人。 他们正喝着茶,聊着天。 薛蕙注意到,油千鼎坐在第二排的圆桌,积极地跟身边人交谈着。 孔掌柜坐在第四排的圆桌,靠近大门,薛蕙还能隐约听到那桌上人说的话:“……放心好了,一个娘们儿而已,不会让她进的……” “常老爷都跟我们打过招呼了……” “……” 小厮引着薛蕙走进去,走向最前面的圆桌,在徐员外的旁边,有一个空位置。 随着她的进来,厅内的说 话声静了一瞬。 一道道各异的目光落在薛蕙身上,在她落座之后收回,窃窃私语声如雨后春笋般地冒了出来。 徐员外看到薛蕙,眼底暗光一闪而过,圆润的脸上扬起一丝笑意,“薛姑娘,来了,坐吧。” 在他来之前,徐媛媛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能让薛蕙进商会。 之前,徐员外并未把徐媛媛的话放在心上,直到前两日,徐媛媛告诉他,林恒之之所以非要跟她退婚,都是因为薛蕙。 她跟林恒之之间的争执,皆因薛蕙而起,初八逛庙会的时候,他们遇见了薛蕙,林恒之便莫名其妙地跟她发生口舌之争,上元节那天在城隍庙她跟薛蕙发生了争执,也就是那天晚上,林恒之决定退婚,退婚之后不久,他还去了小平岭后山见薛蕙! 徐员外专程去打听了一下,打听到的没那么细致,有些细节跟徐媛媛说的有所出入,但大体是差不多的。 不过徐员外还是有所怀疑,薛蕙已经嫁人,林恒之怎么可能去跟一个有夫之妇车上关系? 徐媛媛却把一切都打听清楚了:薛蕙丈夫另有情人,已经进了谢家,薛蕙跟他算不得真正的夫妻,谢家两口子已经放出话 来,说把薛蕙当闺女看待,以后薛蕙要有心仪之人,就让她从谢家出嫁。 越穷越偏远越原始,繁荣之地才会讲究规矩脸面,宜春本就是个偏远的小地方,在往前数几年还有战乱的时候,百姓们穷,奇怪的事情更多。 对于这种事,徐员外先是惊讶,惊讶之后很快就接受了。 徐员外还是不太相信,他能接受,不代表林家能接受,林家书香世家,最重规矩礼仪。 但徐媛媛言之凿凿,徐员外产生了浓重的怀疑。 薛蕙跟徐员外点头,在旁边坐下来,“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 徐员外刻意打量了薛蕙两眼,猛然发现,薛蕙的容貌不差,小圆脸,大眼睛,炯炯有神,天庭饱满,正是受人喜欢的那种长相。 除此之外,她性子冷静从容,跟各路人马打交道都游刃有余,眼下面对那么多商会成员也看不出丝毫的紧张,这点比徐媛媛焦躁易怒的性子强多了。 再加上她出色的经商天赋,说不定林家真的能接受? 徐员外在这一刻,忽然忍不住有些相信了徐媛媛的话。 但现场不容他思考。 徐员外走上木台,大声发言,“各位请静一静,下面听我说几句。” 第三百九十章 入商会 “想必各位对这次会议的目的都知道了,关于薛蕙薛姑娘申请加入商会一事,需要各位商会成员进行同意与否的表决。在表决之前,薛姑娘有一刻钟的时间上台发言,希望薛姑娘抓住这个机会。” 徐员外走下木台,“薛姑娘,请吧。” 这次的发言便相当于宣讲。 商会是给众人提供一个合作交流的机会,进了商会之后,关系拉进一步,人脉变得广阔,合作的机会也变得更多。 但要进商会,首先自身也要有一定的资源,能够进行资源置换。 如果不能为商会带来利益,商会为什么要同意加入? 这一次宣讲,就是要申请人讲出自己的优势,特点,自己能给商会带来什么样的变化。 在现代的时候,类似的演讲薛蕙做过很多次,客体大多是公司或者商品,但大差不差,很是熟悉。 薛蕙镇定自若地走上台,扫过台下众人的面孔,“大家好,我是薛蕙,我想各位应该都明白我是干什么的,多的我就不说了,请各位直接表决吧。” 见薛蕙要下来,徐员外错愕了一下,“薛姑娘,你确定不再说点什么争取一下?” “不必。” 薛蕙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 下,“各位表决便是,结果如何我都接受。” 商人重利,各成员早就有了决定,这决定多半关乎着自身利益,不会因为薛蕙几句话而轻易更改,何必多费口舌。 “那行吧。” 徐员外正要上台。 大厅后面传来一道声音,“薛姑娘真是好大的口气!看来,薛蕙姑娘根本没把商会放在眼里,又何必来这一趟呢?” 周围议论声渐渐沉下去,变得一片寂静。 薛蕙转头看向说话之人,正是坐在第四排的孔掌柜。 他盯着薛蕙,一脸地嘲讽。 众人的视线在薛蕙和孔掌柜身上来回穿梭,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薛蕙看着孔掌柜,笑了下,“我申请加入商会,来这一趟,坐在这里,就是对商会最大的肯定,要不然我何必多此一举?” 说完,她惊呼一声,眸子瞪得大.大的,“哎呦,这不是孔掌柜吗?你不是留仙居的掌柜吗?怎么到这里来了?该不会丢了掌柜的位置吧?” 孔掌柜脸色黑沉的能滴出墨水来,内心怒气涌动。 都怪薛蕙这个贱人,要不然他怎会落到如此地步? “薛蕙!你别得意!” 薛蕙笑着说,“孔掌柜这话说的,我的生意越来越好,为 何不能得意?哦,对了,孔掌柜,忘了告诉你,你先前质疑我能否种出松茸,我已经种出来了,欢迎各位购买哦。” “你——” “好了,两位别忘了正事。”徐员外出言圆场。 孔掌柜怒气冲冲地盯着薛蕙,深吸一口气,冷声道,“我代表常老爷,投否决票,反对薛蕙加入商会!” 说完,他在手里的帖子上写了一个大.大的否字,大步走上台放到箱子里。 见众人都开始在帖子上表决,孔掌柜睨了薛蕙一眼,冷笑一声,“常老爷专门叫我知会各位一声,还往各位在表决的时候三思而后行,可别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这就是在威胁了。 薛蕙倒也没在意,只是在想孔掌柜口中的这位常老爷是谁。 孔掌柜本就是常家的人,这位常老爷想必也跟常家有关系。 但常家主家都在府城,宜春的这位常老爷,应当是常家的一个旁支。 众人在帖子上写下了自己的表决结果,一个接一个地投到台上的箱子里。 徐老爷看众人几乎都已表决结束,也写下了自己的帖子,放到箱子里,“可还有人没有表决?” 无人吭声。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开始唱票了。 ” 徐员外点了两个人上台一起唱票,算作是监督。 商会成员共三十四位。 最后结果是六位同意,二十八位反对。 结果出来的那一刻,周围响起了笑声。 许多人看向薛蕙的视线带着些嘲弄,不屑。 仿佛是在笑她的不自量力。 油千鼎笑着说,“薛姑娘,结果你看到了吧,一个姑娘家,我看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回家带孩子吧!” 众人一阵哄笑。 “各位笑什么?难道商会看的不是生意,是性别吗?” 薛蕙面色依旧从容,站起身,笑着说道,“这个结果,在我的意料之中。我当然明白,各位都是经商了几十年的生意人,被我这个小姑娘几个月的时间赶上,多没面子,自然要合起伙来挤兑我了,是不是,油老爷?” 油千鼎的脸色一沉,连带周围众成员的脸色也有些不太好看。 “薛姑娘,你可别自以为是。大家不愿你加入商会,自然有自己的理由,什么合起伙来挤兑你,你配吗?” “我配不配我心里清楚。要不然,油老爷怎么会大过年的找人来栽赃我呢?” “你可别血口喷人……”油千鼎可不承认。 薛蕙也并未在这件事情上纠缠,“我 看油老爷眼下青黑,想必这段时间为了生意没有睡好觉吧?放心,我会送给油老爷一份大礼,油老爷一定要好好收着。” 油千鼎脸色变了变。 他的生意本就受到冲击,处于低迷状态,再加之春节那天的事,郑仪贤对油家的生意查的更加严格,让本就不好的生意雪上加霜。 要是薛蕙再使点什么手段,那这个冬天他可要赔死了。 薛蕙看着油千鼎的神色,笑了出来,淡然的眸子扫过众人,“看来各位是真不欢迎我。既然结果如此,那我也不强求,希望我们还会有再见的一天,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出了商会,谢永康安慰,“这什么破商会,一点儿眼力劲没有,不要小堂婶,是他们的损失。” 李瑾瑜在旁边附和,“就是!嫂子,那个姓油的,你打算怎么治他,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 “你们放心好了,今天这事在我预料之中。” 她早就知道自己要进商会,油千鼎一定会从中作梗。 油千鼎要报复。 没进商会,她照样可以想法子针对油千鼎。 但商会她也要进。 她会让商会的那些人求着她进商会! “那咱们现在……” “先不回去。” 第三百九十一章 真冤 薛蕙叫李瑾瑜先把马车停在一边,从侧窗看到程老爷从商会出来上了自家马车,道,“跟上前面那辆马车。” “好嘞。” 程老爷的马车行驶到半路,停了下来。 薛蕙的马车赶上去,停在程家马车旁边。 程老爷掀开了帘子,对着薛蕙的车窗说,“薛姑娘,今儿我是投了同意票的,可惜啊,你叫人跟着我什么事儿?” 薛蕙掀起帘子,对程老爷说道,“程老爷放心,您的情我记在心里,现在我想拜托您件事儿。” “什么事?你说。” “您能拿到那其他五位同意票的名单么?” 程老爷惊讶地看过来。 薛蕙笑说,“我这人最重情义,谁的情分我都记着。” “既然如此,那我就试试,薛姑娘回去等消息吧。” “多谢程老爷。” …… 薛蕙早先便打听过油千鼎的生意情况。 他是做干货生意的,生意最重要的时间就是在冬季。 自薛蕙的菌子上市,油家的生意就受到了很大影响。 他又得知徐员外想叫薛蕙进商会,生怕薛蕙将自己的生意全部抢走,才想要先下手为强,可惜失败了。 现在薛蕙的生意之所以还未完全取代油家,原因 有两个方面。 一是商品的种类。 薛蕙的菌子只有四种,其中平菇香菇数量最多,鸡枞跟松茸数量较少。 而油家做干货生意已有好几年的时间,每到夏季的时候,他们来者不拒,各类菌子都有收购,其中便有一些稀有的菌类比如羊肚菌,干巴菌,黑松露,还有各类见手青牛肝菌等等。 这些商品是薛蕙的蘑菇无法取代的。 二便是生意范围。 薛蕙做生意的时间较短,至今的经营范围也只有宜春县跟云西府,待雪化之后,薛蕙会跟郭二掌柜合作,将菌子送往楚熊。 而油家经营的干货,没有保鲜时间的限制,现在的生意已经遍布整个云西布政使司,甚至还包括贵州布政使司的西部。 针对这两点,薛蕙都有了针对方法。 第一点关于商品种类问题,油家的产品淘宝上都有。 但淘宝产品不能买卖。 薛蕙打算采取福利赠送的方式,可根据购买平菇香菇数额的不同赠送一斤不同的稀有菌子,买的越多,赠的越多。 菌子干货失去了许多的水分,重量较轻,价格较贵,且那些菌子又比较稀有,每斤干货的价格都是上百文乃至几两银子,甚至有 些菌子如干巴菌,羊肚菌,黑松露等一斤干货的价格是七八两银子。 这样注定了油家的顾客都是稍微有些家底的人。 而他们花上七八两银子买一百斤香菇,能得到两斤的干巴菌赠品。 岂不是更加划算? 这样还能刺激平菇跟香菇的生意,简直是两全其美。 第二点关于经营范围的问题,薛蕙自己难以做到。 新鲜菌子有保鲜时间的限制,在路上就会耽搁太多时间,经营范围有限。 但,她做不到,不代表旁人做不到。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连岭南的荔枝都能快把加鞭在新鲜时候送到京城,菌子又有何不可? 更何况现在天冷,菌子的保鲜期时间长,只要用快马运输,遍布整个云西不在话下。 薛蕙没有快马,常家定然是有专门的快马商队。 她可以选择跟常家合作,舍弃掉一部分利益,换来长久的经营范围。 薛蕙很快制定好了计划,这两天先准备着,打算等彪子下次去府城的时候便开始实施。 既然要跟常家合作,薛蕙下次便去趟府城,亲自找常玉树商谈。 程老爷效率很高,当晚,就给薛蕙送来了名单。 上面还 对另外五人及经营的生意做了简单的介绍。 薛蕙大致看了几眼,发现这名单上,没有徐员外。 也就是说,徐员外最后投的是反对票。 最开始想叫薛蕙进商会的是徐员外,走漏风声招来了油千鼎的针对,结果最后,徐员外投了反对票。 虽说心里已经有了准备,薛蕙还是觉得自己是真冤啊。 感叹一番之后,薛蕙就将注意力转移到另外五人身上。 别管他们是为什么投了同意,都是对薛蕙的支持,薛蕙对自己的支持者向来大方,不帮他们什么,对得起他们这一票么? …… 远志书院。 正月三十日,每月一次的测验时间又到了。 正式考试在即,学习氛围悄无声息地变得紧张起来,就连许严这段时间非常老实认真。 在这紧要关头,许多人早已经忘了谢锦朝跟何国裕的赌约,一门心思地沉浸在学习地氛围中。 但,仍然有人记得这个赌约,那便是当事人:何国裕,谢光宗,还有谢锦朝,许严,裴长风。 何国裕已然松了一口气。 他还记得当时自己一冲动,就说要是谢锦朝能入甲,他跪地叫爷爷。 在前几次侧颜中,谢锦朝都未能入甲 ,他可不相信正式考试前最后一次,谢锦朝会那么幸运。 他已经期待谢锦朝赌输之后,老老实实给光宗道歉的场面了。 侧颜马上开始,进考场的时候,许严拉了下谢锦朝的手臂,看了眼周围,“赌约的最后一个月,可别忘了。” 谢锦朝淡淡答,“没忘。”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教室,在各自的位置坐下。 夫子拿着题目进来,教室的讨论声顿时消失不见。 “这是正式考试前最后一次测验,希望各位全力以赴,中间还有十几天的时间,尚能补救,若是错过这次,就得等上两年时间。” 童试三年两次,去年岁考,今年科考,明年没有,下一次要等后年。 夫子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清楚,这乙等的学生,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都考不上童生。 剩下那百分之一的人,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现在,我把题目发下去,你们专心测验。” 夫子一张一张的将题目发下去。 到谢锦朝面前,夫子停顿了一下,试卷才发到谢锦朝手里。 谢锦朝看了眼上面的题目,眼底闪过一丝轻嘲。 谢光宗跟何国裕不一样,他对谢锦朝的防备至今没有卸下。 第三百九十二章 谢你什么? 要是叫谢锦朝进了甲等,考中功名,那岂不是坐实了先前的那些流言? 可要对谢锦朝出手,洪老秀才还是有所顾忌。 他知晓谢锦朝天赋非凡,万一他这些年倒数第一是装出来的呢? 他敢跟何国裕打这个赌,要是没点把握怎么行? 若贸然压下谢锦朝的试卷,万一谢锦朝真的考中童生,却未进甲等,那书院岂不是成了笑话? 谢光宗就想了个法子,换掉了谢锦朝的题目。 这一场测验,谢锦朝拿到手里的题目,与其他学生的题目不同。 他若是按照手里的题目作答,那就是偏题。 这是专门用来针对他的招数。 偏题必然进不了甲等,以后谈论起来书院也能置身事外。 谢锦朝淡然地将卷放到一边,慢慢地研着墨,不急着作答。 许严拿到题目看了几眼,清了清嗓子,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三下。 裴长风也轻轻敲了三下。 谢锦朝这才开始落笔作答。 测验结束,所有学生放下笔。 夫子挨个收答题纸。 待收到谢锦朝的时,他下意识地看向谢锦朝。 却见谢锦朝正微笑着看着他,那目光灼灼如炬,好像已经洞察了一些。 夫子被谢锦朝看得心里 咯噔一声,匆忙收回视线,继续收着其他学生的答题纸。 出了教室,许严看了眼周围,小声说,“哈哈,这回何国裕得认栽了,谢锦朝,你还不谢谢我?” 谢锦朝瞥他一眼,“主意是我出的,锁是我开的,我谢你什么?” “当然是谢我给你打手势啊。其实要我说,就是你想的太多,他们哪有那么聪明。” 谢锦朝一早猜到他们会在试卷上做手脚。 昨晚上夜黑风高,他们三个去了夫子的书房,谢锦朝用一根铁丝开了门锁,提前看过试卷题目。 但,这样并不保险。 如果这是针对他的计策,他反而聪明反被聪明误。 所以才叫许严和裴长风帮他打手势,以确定他们的试卷题目是什么。 他们三个人的试卷不可能都做了手脚,同时偏题更叫人起疑。 最后确定,其他学生们的题目就是在书房看到的那份。 他拿着那份单独为他准备的试题,文章却是按照其他学生的题目所写,摆明了告诉夫子们,他提前知道题目。 但他们又能怎么样呢? 他们不敢把事情摆到明面上来,只能捏着鼻子认下。 谢锦朝淡淡地说,“有备无患。” “哎,你现在干 什么去?”许严喊道,“寝舍在这边呢?” “回家。”谢锦朝说。 “哦,见你的小童养媳去啊?”许严笑嘻嘻地走上前,肩膀撞了谢锦朝一下,“什么时候给我们介绍一下啊?” “等着吧。” “哎,我说,这段时间好像没有见到林珅的妹子来找你。” 谢锦朝不语。 “你怎么不说话?” 谢锦朝手肘戳了许严一下。 许严一抬头,就见林珅站在前面,沉着脸色瞧着他跟谢锦朝,还有旁边一直没说话的裴长风。 许严面露尴尬之色,扯了扯嘴角,憋出来一句,“林生,你好呀。” 谢锦朝:“……” 裴长风:“……” 林珅冷哼一声,不屑地瞧了许严两眼,视线落到谢锦朝身上,“我妹妹已经在说亲了,你最好别打什么主意,否则我饶不了你。” 谢锦朝还未说话,许严便不忿地反驳,“你有没有搞错,向来都是你妹妹缠着锦朝,锦朝什么时候搭理过她?你也太看得起你妹妹了,真以为你是皇帝她是公主呢?” “最好是这样。”林珅道。 自上次在后山见过谢锦朝之后,林燕子满怀期待地在家里等着,以为自己能去小平岭后山干活。 一直等啊等,等到好些天也不见薛蕙让她过去。 闹了几次之后,终于死心了。 现在林燕子已经开始说亲。 林珅绝不允许这个关键时候谢锦朝冒出来捣乱。 谢锦朝淡淡地看了林珅几眼,“林生放心好了。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便先回家了。” 谢锦朝越过林珅,往前走去。 “等等。”身后传来林珅的声音。 谢锦朝顿住脚步,转过头,明知故问,“还有事?” 林珅看了眼许严跟裴长风,走到谢锦朝跟前,顿了一下,低声问,“蕙蕙如今可还好?” 上次从后山回去之后,他自然打听清楚,谢锦朝是蕙蕙的小叔子,难怪会出现在后山。 不知道还好,知道之后,林珅对薛蕙的境况更加担忧了。 听说谢家原先被这两个儿子的病情跟束修掏空了家业,直到蕙蕙嫁过去才慢慢好转。 丈夫是个病秧子,小叔是个不学无术的小白脸,一家子没一个有用的,全靠蕙蕙一个妇道人家抛头露面,撑着谢家,给丈夫治病,供小叔读书,把蕙蕙往死里压榨。 若以后蕙蕙的丈夫过世,就谢锦朝这张狂的性子,谢家指不定怎么欺负她呢。 说不定他们还会把薛 蕙手下的生意抢过来,把人赶回家。 这种事也不是没有过。 上次他让谢锦朝带话给蕙蕙,让她回娘家看看,后来知晓蕙蕙并未回去,就连这次过年蕙蕙都未曾回薛家,俨然一副跟薛家断绝关系的样子。 蕙蕙自来胆小善良,就算刘家父母不是她的亲生父母,但也养了她十几年,她怎么可能会如此决绝? 她跟燕子如此要好,燕子想去后山干活,她怎么可能不允许? 必然是谢锦朝没有转达给蕙蕙。 虽然林珅并不想让林燕子去小平岭后山干活,但这并不妨碍他厌恶谢锦朝。 谢锦朝这么做,明显是想斩断蕙蕙跟薛家的关系,让蕙蕙没了娘家。 以后蕙蕙孤立无援,还不是任人拿捏? 一个大男人,心肠如此歹毒,林珅看向谢锦朝的眼神里,难免带了几分嫌恶。 谢锦朝捕捉到林珅眼底的情绪,唇角一挑,“当然,她很好,你应当听说过她的名字吧?” 前有菌子后有青菜,现在薛蕙在百姓之间也是有了名声。 一种商品受到欢迎,就会有成千上万的人来模仿。 青菜也不例外。 在第一批青菜卖到酒楼引起争抢之后,便有人发现了这个商机。 第三百九十三章 她愿意 前些日子卖青菜的时候有人借着薛蕙的东风,浑水摸鱼,卖自家屋里种植的青菜。 虽然种成功了,但青菜的品质上差很多,价格却跟薛蕙的青菜一样。 有些百姓买回去之后才知道被骗了。 后来那几个跟薛蕙合作的菜贩子便借此宣扬自家跟种蘑菇种青菜的薛姑娘合作,可以放心购买。 现在百姓们都知道,他们吃的新鲜菌子新鲜青菜都是薛蕙种出来的。 林珅自然也听说过薛蕙的事,他瞪着谢锦朝,“你还有脸说?” 谢锦朝一愣,“什么意思?” 林珅不屑地看着他,“你们谢家没一个男子汉,靠蕙蕙一个人来养活,你还有脸说出来?” 谢锦朝顿了下,朝着林珅挑眉笑了笑,“是又怎么样?她愿意。” “你——”林珅气恼地瞪着谢锦朝。 不要脸! 一个大男人,靠着大嫂养活就算了,说他几句还喘起来了! 谢锦朝不将林珅的情绪放在心上,伸手拍拍林珅的肩膀,“林珅又何尝不是靠着你娘一个年老的妇人挣钱养家?半斤八两,你就别说我了。” 谢锦朝接着说,“知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义愤填膺而对自己的境况却一无察觉吗?你替蕙蕙委屈,却把你 娘当成了理所当然。有这个时间,你还不如回家帮你娘干点活呢。” 林珅一愣,对谢锦朝的话说的有些茫然。 等他反应过来,谢锦朝早就走远了。 他看着谢锦朝的背影,猛然觉得谢锦朝说的有些道理,想不到谢锦朝还有这样的觉悟。 回家的路上,林珅猛然回过神,他被谢锦朝给糊弄了! 那些话改变不了谢锦朝没本事靠大嫂养活这个事实。 谢锦朝将矛头指向他,只是想让他别多管闲事而已! …… 为了保证阅卷的公平,考生们的答题纸会有专人进行糊名,待批阅结束之后才能拆掉。 每当测验结束,学生们一身轻松,夫子们却要忙碌起来。 给甲等批阅的夫子们有些懒散。 考试在即,情况已定,这一次的测验也改变不了什么。 他对学生的风格熟悉,批阅的次数多了,几乎能猜出那篇文章是谁写的。 只有碰上甲等那几个好学生的试卷,才会用心里看,指出不足,至于其他的,这一次考试是没什么希望了,也就不太上心。 给乙等批阅的是夫子有两位,一位年长一些,一位年轻一些。 年轻些的夫子批阅的时候专心致志。 年长的夫子叫了他两声, 都没听到回应。 “叶顺!” 第三声的时候,叶夫子终于反应回来,从试卷中抬起头,看向那位年长的夫子,“刘夫子,你叫我?” 刘夫子看着他傻愣愣的样子,差点气出个好歹来,“我说你那么认真做什么?他们也考不中。” 叶夫子说,“哎,就因为他们考不中,所以才要认真批阅,指出他们的不足。” 刘夫子翻了翻白眼,“他们就是一帮蠢猪,笨的跟什么似的,你掰开他们的嘴往里塞,他们都不知道往下咽!就那谢锦朝,次次倒数第一,批了有什么用,下一次还是倒数第一。你是新来的,不知道,等过段时间你就明白了。” 说到谢锦朝,刘夫子眼神闪了闪。 他收答题纸的时候谢锦朝看着他的表情非常的怪异。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发现了什么。 事到如今,只能暗暗期盼他没有发现。 叶夫子好奇地说,“既然次次倒数第一,那为什么他的家人还要交束修供他读书?” 刘夫子被问住了,“这我怎么知道?说不定他回家骗自己家人学业很好呢。” “哦。” 叶夫子低下头,继续批阅试卷。 刘夫子见此,也没有再劝。 想当初他也是这样,年轻而 富有朝气。 后来乡试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耗尽了家财,也耗尽了他的心气。 知道自己这辈子无望中举,刘夫子索性躺平,回到老家,在远志书院里混日子,每月挣点月钱养活家里。 叶夫子现在尚有激情,等到以后就会发现,年轻的自己是真蠢。 片刻之后,叶夫子忽然身躯一震,倒吸一口凉气,发出一声惊叹的声音。 “怎么了?”刘夫子问。 批阅甲等试卷的两个夫子也看过来。 叶夫子激动地看着眼前的那一份试卷,“真想不到,乙等竟然有学生的文章如此出色!” 这是一道四书题,题目为《陈子禽谓子贡曰:“子为恭也,仲尼岂贤于子乎?”》 子贡吐语如珠,言若悬河,受人敬佩。 陈子禽是孔子的弟子陈亢,因此有此一问:“您只是谦恭而已,孔夫子难道真的比您还贤能?” 子贡曰:“君子一言以为知,一言以为不知,言不可不慎也。夫子之不可及也,犹天之不可阶而升也。夫子之得邦家者,所谓立之斯立,道之斯行,馁之斯来,动之斯和。其生也荣,其死也哀,如之何其可及也?” 子贡先是批评子禽“言不可不慎”,随后教导子禽:孔夫 子高不可及,犹如“天之不可阶而升”,若他如果得国而为诸侯或得到采邑而为卿大夫,那就会像人们说的那样“立之斯立,道之斯行,馁之斯来,动之斯和”,孔夫子“生也荣,死也哀”,我怎么能赶得上他呢? 这是一道比较常见的考题,在前朝的时候考过许多次。 正因为考的次数多,各类文章数不胜数,难免叫人觉得毫无新意,要从中脱颖而出,非常困难。 尤其是这文章并非以奇峻讨巧,别具一格,博人眼球,而是四平八稳,光明中正,探骊得珠。 看到这篇文章的时候,叶夫子便有感觉,若是这是正式的考题,这篇文章的主人必然会被取中,说不定还能得到案首。 刘夫子闻言凑过来,“我看看。” 看到试卷上的字体,刘夫子几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乙等的学生里就谢锦朝一个变数,方才他听到叶夫子的话时心中惶惶,生怕这试卷是谢锦朝的。 但看这字体,一笔一划,公正稳当,一看便知有一定功底。 字迹可不是一朝一夕能提升的,谢锦朝写不出这字来。 刘夫子飞快地把文章读了一遍,赞道,“语言缜密,有条不紊,确实是一篇上乘之作。” 第三百九十四章 偏题 说完,刘夫子便开始回想,乙等的哪位学子能写出这样的文章? 许严? 应该不是他,许严太过跳脱,这样的文章一点儿也不符合他的性格。 裴长风? 刘夫子一挑眉,裴长风倒是有可能。 听得刘夫子这样的评价,甲等的两位夫子互相对视了一眼。 怕不是教乙等教傻了? 乙等能有什么好文章,矮子里面拔高而已。 但书院有规则,每月测验乙等中取三位升入甲等,这三位的文章须由全部的夫子阅过,最后还要张贴出来供学生们观摩。 若有夫子觉得不行,也可另荐文章,进行比较,最后得到的支持者多的取中。 叶夫子觉得这篇文章的主人进入甲等八.九不离十,但为了确保稳妥,他还是忍下自己的激动,继续把其他的试卷全都批阅完。 “我手下的这些试卷中,也只有这两份答案不错。刘夫子,你那边呢?” 在最后的一部分试卷里,叶夫子又挑出一份文章,不及先前那份惊艳,但进甲等应当是绰绰有余了。 “正好,我这里有一份。”刘夫子说。 他看得出来,他选中的那份应当是许严的文章,这小子字迹极其容易辨认。 但除了许严,其余的文章 都不出挑,刘夫子也不敢随意落卷。 他试探性地问叶夫子,“叶夫子,你那里,有没有偏题的答卷?” “偏题?”叶夫子笑了下,“有啊,好多呢。” 偏的千奇百怪。 刘夫子知晓乙等的学生容易偏题,想问的仔细一点儿,又怕叶夫子发现什么,只能笑笑说,“我这里也好些偏题的。” 但这些偏题的,都不像是谢锦朝的答卷。 挑出来的三份试卷,叶夫子跟刘夫子互相看过,“就这三份了。” 难得两位夫子意见统一。 只能说先前几次测验的文章够差,从中挑出三份好的都非常困难。 叶夫子将这三份试卷拿给甲等的两位夫子过目,“唐夫子,莫夫子,这是我们选出来的三份文章,你们瞧一瞧。” 唐夫子跟莫夫子也正发愁,甲等后几名的文章一个比一个烂,不相上下,要选出三个踢到乙等,还真不太好选。 唐夫子打算先放一放,伸手接过来叶夫子递来的答卷,简单翻阅了一下,顺口问,“你刚才说的那份是哪个?” 问完之后,不用叶夫子回答,唐夫子自己便猜了出来,掸了掸最上面那张答卷,“是这个?” “对。” “那我就先看看这个……看 看让小叶跟老刘你们两个惊讶的文章到底是什么样。要我说啊,说不定是因为你们在乙等呆的久了,见得好文章不多,这才被糊弄住了……” 唐夫子嘴里嘟囔着,将手底下另外两份放到桌面上,推到莫夫子面前,“老莫,你先看看这两个。” 莫夫子从桌上拿起来,应了一声。 听着唐夫子的话,刘夫子没说什么,犯不着为了一个乙等的学生跟唐夫子争口舌。 叶夫子却说,“我跟刘夫子说什么也是秀才出身,刘夫子教了这么多年书,什么样儿的事没经历过?哪能这么轻易被糊弄?每个月甲等的优秀文章我都有看过,要我说,这一篇文章,可不比那些优秀文章差。” 唐夫子闻言,看了叶夫子一眼,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又止住了。 小叶还年轻,什么都不懂,他跟他计较什么? 等看到事实,谁说的对,自然一目了然。 于是,唐夫子开始认真地看手里这篇被叶夫子夸奖甚高的文章。 他抱着不屑地心情大体浏览一遍,蓦地虎躯一震,情不自禁地认真研读起来。 过了片刻,叶夫子见他读的差不多了,问,“唐夫子,看完了吗?你觉得这篇文章怎么样?” 唐夫子“啊”了一声,从答卷中抬起头,轻咳一声,“……也不过如此,看着……太过中庸,反倒没什么亮点……” 叶夫子一挑眉,“怎么会,这篇文章深中肯綮……” 叶夫子一个忍不住,就情不自禁地当场跟唐夫子分析起来,叽里呱啦说了一堆之后,问,“这怎么能说没亮点?” 唐夫子:“……” 见状,莫夫子实在好奇这篇文章到底如何,直接从唐夫子手里拿过来逐字逐句地默读起来。 越是往下读,他脸上的神情便越发惊异,读完之后,不由得感叹一句,“此文章甚妙,我还是第一次在乙等看到这样的文章。” 乙等的学习氛围差些,夫子教的又不认真,每月测验升上甲等的前三名多半也都是矮子里面拔高,只有少部分人会刻苦努力,在甲等站稳脚跟,有很大一部分人在下一月测验的时候又掉回乙等。 而这一篇文章却与之前完全不同,若不是知晓这是一篇乙等的文章,莫夫子还会以为这是林珅或者谢光宗写的——在远志书院,能写出这样优秀文章的人,也只有这两位了。 听到莫夫子这话,叶夫子笑了起来,“既然我跟刘夫子莫夫子都认可,这篇文 章便取了?” 唐夫子没有说话,只当是默认了。 另外两人点点头。 叶夫子开心地把试卷放到一边,“另外两份?” “我看过了,可取。”莫夫子不由得叹道,“这个月乙等这三份文章的质量都不错。” “可能是因为正是考试在即吧。”叶夫子回答。 剩下的两份唐夫子也看过,没什么意见。 最后确定,乙等中取这三份进甲等,甲等中也选了三篇不好的文章落乙等。 答卷全部批阅完毕。 “好了,拆名吧。” 接下来就是要去掉糊名的弥封,把考生的名字显露出来。 叶夫子一马当先,当即拿起那份非常喜欢的答卷,飞快地拆掉弥封,只见上面写着几个工整的大字——谢锦朝。 叶夫子一顿,想了想,问,“刘夫子,你方才说,谢锦朝是……” “倒数第一。”刘夫子接过话茬,“怎么了?” 叶夫子犹豫道,“确定吗?有没有可能是误会……” 刘夫子嘿了一声,“这怎么可能有误会,他以前写的文章乱七八糟狗屁不通——” 说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刘夫子瞪大眼睛看着叶夫子,嘴角抽了抽,“该不会……你手里那份……是谢锦朝的吧……?” 第三百九十五章 污蔑 叶夫子一脸复杂地点点头,亮了亮答卷上的名字,赫然写着谢锦朝三个字。 唐夫子跟莫夫子互相对视一眼。 谢锦朝这个名字他们可都清楚的很,常年占据乙等名单倒数第一。 莫夫子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鸡笼镇的秀才不多,个别拔尖的在县学读书,准备乡试,剩下的大多选择教书。 教书的地方也有许多不同,秀才们大多会选择县城童试的书院。 宜春的学习氛围浅薄,但到底县城会比乡下要好一些,留在县城也有更多的机会。 来远志书院只是次等选择,最差则是回自己村里办个小私塾。 莫夫子是四人中,来远志书院最早的那位,已有快十年的时间,熬走了不少同事。 他记得,他刚来书院的时候,被分到乙等教书,书院里有两位极其出名的学生。 一位是谢光宗,另一位就是谢锦朝。 他们年龄很小,却能轻易入了甲等,跟一堆大哥哥,甚至有些能当他们父亲的人一起学习。 莫夫子看过两人的文章,确实非常优秀。 谢锦朝比谢光宗还要小几岁,文章上却压了谢光宗一成。 后来莫夫子并不知道具体发生 了什么,只知谢锦朝学业退步,退学几年,再回来的时候,就进了乙等,成了倒一。 那时候莫夫子已经被调到甲等教书,起初听到熟悉的名字,还有些不可置信,怀疑是同名,后来见到之后,他从少年的眉眼之中看到几年前的影子,才确定此谢锦朝就是彼谢锦朝。 天才少年泯然众人,莫夫子还曾非常惋惜。 但此刻,他忽然想起前不久的传言,谢光宗看到这么优秀的堂弟,真的不会产生任何想法吗? 看到答卷上谢锦朝那三个字的时候,刘夫子仿佛被勒住了喉咙,半响憋出来一句,“他作弊!” 谢锦朝不但没有偏题,还写了一份极好的文章出来! 单拿他没有偏题这一点,就说明他肯定提前知道题目了! 叶夫子问,“刘夫子那么肯定?!” 刘夫子犹豫了一下,咬着牙点点头,“对!他以前都是倒数第一,这一次怎么可能突然答的那么好?肯定是作弊了!” “有道理。”唐夫子说。 刘夫子想到什么,把另外两份取中的答卷拆名之后一瞧,果然,一个许严,一个裴长风。 他气呼呼地拍在桌面上,“瞧见了没?这三个人是一个寝舍 的,不早不晚,偏偏在这个时候一起被取中进甲,肯定有鬼!” 叶夫子想了想说,“也不能就凭这个,就认定他们作弊吧?” “他们肯定是作弊,不用想!”刘夫子说。 “证据呢?” “证据……?这答卷就是证据!” 叶夫子摇了摇头,“你拿着这证据去找谢锦朝,看他认不认。” “……” 刘夫子沉默了会,“那你想怎么办?” 他本想直接重新另取三位,但又怕做的太明显。 “我觉得至少应该把他们三个叫过来,问一下到底怎么回事。大不了就让他们重考,也不能仅凭一张试卷就冤枉他们。” 刘夫子撇撇嘴,“浪费时间。” 莫夫子说,“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莫夫子,你说。”叶夫子说。 “科考在即,你们别忘了,这三个人是乙等里唯三报了名的。” 夫子们不建议乙等的学生去考,去了也是浪费时间,书院报名的皆是甲等的学生,除非乙等的学生能自己找到作保之人。 莫夫子是在提醒刘夫子,既然他们三个敢报名,无论如何这次答卷就要认真对待,万一他们过了县试,书院却把他们的答卷当做作弊处理 ,那就不好了。 这也是谢锦朝选择在正月末进甲等的原因,背靠着科考,想要动手脚也得仔细掂量一下。 刘夫子闻言,脸色变了变,“……那就把他们叫来,重考。” …… 当谢光宗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咬紧了牙根。 他心底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谢锦朝这一次未必作弊,说不定,这才是他真实的水平。 可恶。 谢锦朝竟然骗了他这么多年! “光宗,你怎么了?”何国裕走进来,看到谢光宗的表情,问道。 谢光宗呼吸一窒,霎时间换了副脸色,笑道,“国裕你来了,坐吧,我没什么,就是想到一道题目,不知如何作解,有些发愁而已。” 何国裕没有怀疑,“你看你,什么时候都在想着学习,哪像我,题目答得乱七八糟。” “国裕,你可别妄自菲薄,你一点儿也不差。对了……”谢光宗犹豫了一下,“我方才听说了一个消息……似乎对你有些不利。” “什么消息?”何国裕脱口而出,早就把先前的打赌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我听说,这次月末的测验中谢锦朝三人的文章被取中了进甲等。” “不可能! ”何国裕闻言,斩钉截铁地说,“前头几个月谢锦朝还是倒数,怎么就忽然进甲等了?这根本不可能!会不会是哪里搞错了?” “国裕,你先别激动。答卷摆在那里,多半没有搞错……” “那肯定是作弊!还用说?”何国裕轻轻一笑,“想想就知道,他们怎么可能进步这么快?真没想到,他们为了赢赌约,连作弊这种事都干的出来。” 谢光宗面露犹疑,“不会吧?锦朝不是这样的人,他以前宁愿倒数第一都不作弊。这一次说不定就是他的真正实力。” 何国裕切了一声,“他有什么实力?你也说了,那是以前,现在谢锦朝为了不给你道歉,不择手段!光宗,你就不要替他说话了!你把他当弟弟,他可不把你当哥哥!” 谢光宗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他一直对我有所误会,我不怪他,毕竟之前媛媛的事……” “那是孙媛媛自己干的,跟你又没有关系,他凭什么怪你?再说了,你现在都休妻了,他还抓着不放?小肚鸡肠。” 何国裕为谢光宗叫屈。 “国裕,你别这么说……” “不提这事了,我这就去告诉夫子,谢锦朝作弊!” 第三百九十六章 比不上 “国裕……” 何国裕像是没听见谢光宗的喊声,转头离开去找夫子。 谢光宗看着何国裕离开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不屑。 何国裕这条狗可真好用啊,指哪儿咬哪儿。 何国裕去找了刘夫子,正巧其他夫子也在,他便义正言辞地几位夫子面前指责谢锦朝作弊! “我也不相信谢锦朝能写出这样的文章,但叶夫子觉得只凭这个就判定谢锦朝作弊不太妥当,想要重考。” 何国裕看了叶夫子一眼,冷哼一声,“重考就重考呗,谢锦朝水平在那里摆着,再重考也是那样,一只小麻雀还能飞上天变凤凰?” 刘夫子又说,“这一次的测验成绩怕是不能准时张贴出来。谢锦朝回家了,要重考也要等他从家里回来。” 何国裕很快回来,将重考的消息带给谢光宗,“就谢锦朝那水平,只要一重考,肯定得露馅。” 谢光宗却没有何国裕那样乐观。 若谢锦朝这些年的倒数第一是伪装,那即便是重考一次,也无济于事,反而更加坐实了谢锦朝的实力! 倒不如不重考。 那样学生们都会抱着一丝质疑,只要稍加利用,说不定就会有意想不到的后果。 而且,哪怕这一次测验拦下谢锦朝,正式考试的时候怎么办? 谢光宗眯起眼睛。 他没有忘记,小时候外公常夸他聪明伶俐,说他有读书的天赋。 他受到激励,更加热爱读书,更加努力地学习。 书院里的夫子也时常夸奖他天资不错,若好好教导,将来说不定有大作为。 因为他的学业,因为他跟院长的关系,在书院如鱼得水。 直到后来,比他小几岁的堂弟谢锦朝被送来书院。 在镇上长大的谢光宗对这个堂弟并不算熟悉,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见过几面。 那时候他并未把他放在眼里。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夫子们跟师兄们赞赏的目光渐渐从他身上移开,那些曾在他身上的夸赞,全都落到了谢锦朝的身上。 他听到夫子跟外公说:光宗跟锦朝不愧是堂兄弟,冰雪聪明,出类拔萃,我是真羡慕啊。尤其是锦朝,别看他年纪小,学业可不比光宗差,就是这孩子有点太过老成…… 后面的话谢光宗没有再听。 虽然夫子同时夸赞了他跟谢锦朝,可他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他已经听说过很多次差不多的话语,看似是同时夸奖他们两个,实际上夸得还是谢锦朝。 踩着他的名字夸奖谢锦朝。 他努力 地背完一篇策论,满怀期待地去找夫子,夫子夸他聪明好学,最后却偏要说一句:你堂弟上午已经背过了,你有什么见解,可以和他好好讨论讨论。 回去之后,谢光宗狠狠地把书本扔到地上,嘴里就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后来他又将书本捡起来,发了疯一样地学习,但每月测验的时候总是差谢锦朝一成,夫子将他们的名字放到一起夸奖,他却能敏锐地察觉夫子们在说起谢锦朝时候的愉悦跟提起自己时候的平淡。 除此之外,他还发现,师兄们也渐渐变得待谢锦朝比待他亲切一些。 有人安慰他说是谢锦朝年龄最小,大家才格外关照一些。 谢光宗姑且信了,后来他却听到有人议论: “……光宗啊?你们难道不觉得他有点……” “什么?” “怎么说呢,就是高高在上的样子,你懂吧,不如锦朝,平易近人,我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去问锦朝,他都很耐心,讲解的也很细致……” “你们才发现啊?我早就这么觉得了。光宗是谁啊,人家可是咱院长的亲外孙,怎么会跟咱们真心实意地来往?他根本就瞧不上咱们……”这人说话的语气格外的嘲讽。 “装的一副厉害的模样,其实样样都比不上锦朝……” “……” 听到这些话,谢光宗甚至恨不得直接冲上去撕了他们的嘴。 就连回到小平岭村里,对谢锦朝更加熟悉的村民们毫不吝啬嘴里的夸奖,对常年住在镇上的谢光宗不怎么熟悉,几乎将他忽略。 那段时间谢光宗心里有了极大的阴影,几乎是听到谢锦朝的名字就生理性地厌烦。 既生瑜何生亮。 若跟他并列的这个人是旁人也就罢了,偏偏跟他一样姓谢,是他的堂弟! 每当他们其中一个人被提起的时候,另一个也会被提起,然后被放在一起比较,最后得出结论:光宗跟锦朝比还是差了一点。 谢光宗内心烦躁的同时,却不愿意屈居与谢锦朝之下。 这种情绪在外公洪老秀才说谢锦朝天资更加出众之后达到了顶峰。 内心邪恶的种子在焦虑,疑心,烦闷中渐渐催生长大,在某一次测验之前,谢光宗一狠心,悄悄扔掉了谢锦朝的笔墨,虽然谢锦朝后来借到了笔墨,但最终没能将文章完整的写完。 这一次的测验结果,谢光宗排在谢锦朝之上。 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仿佛将这些时日积压在心底的闷气全都呼出体外,心情格外地舒爽。 大 家都在安慰谢锦朝。 谢光宗却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开始想下一次的计划…… 谢锦朝成绩渐渐下滑。 夫子们很是担心,经常找谢锦朝贪心,却于事无补。 谢光宗看着他们替谢锦朝着急的样子,唇角的笑容弧度越来越大,眉宇间掩不住的得意洋洋。 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下一次,他在弄坏谢锦朝书本的时候,被外公知道了。 谢光宗慌张害怕,在外公面前耷拉着脑袋。 不过外公并没有惩罚他,也并未对外说什么,还帮他将此事隐瞒了下来。 谢光宗慢慢明白了什么,越发的变本加厉。 这样的情况持续到谢锦明发病,二房掏空家财给谢锦明治病,谢锦朝不得不退学回家。 此后,书院内就是谢光宗一个人的天下。 他慢慢松懈下来,享受着众人的瞩目洗礼。 随后另一位远近闻名的学生林珅入学,跟谢光宗分庭抗礼。 好在,这个人并未压上谢光宗一头,跟谢光宗也没什么关系,提起两人的时候,都说他们不相上下。 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书院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谢光宗听说谢锦朝重新入学的时候,那种被支配的熟悉的恐惧感卷土重来,他一夜未睡,第二天撑着精神来到书院,谢锦朝由于原先的优秀被分配到了甲等。 只是间隔时间太长,相熟的学生有些考中秀才离开,有些一直考不中被退学,谢锦朝那时候辉煌已经被人们忘记,只有少数的学生还记得当初的事情。 洪老秀才怕太过明显,第一个月拦住了谢光宗的行动。 结果测验的时候,谢锦朝由于长时间对书本的生疏,自己掉到了乙等。 但谢光宗并未放下警惕,他知道以谢锦朝的能力,很快就会升上来。 而乙等相对混杂一些,正好方便谢光宗的行动,他找了好些学生来“关照”谢锦朝。 最后谢锦朝就扎根在了乙等,再也没有升上来过。 谢光宗潜意识的危机感也在慢慢降低。 世间不乏聪慧之人,但能脱颖而出能有几个? 大多数都被各种各样的困难消磨在了半路上,从而泯然众人。 谢锦朝就是那么一个。 以前再是天才,现在还不是乙等的倒数第一? 哪怕有些事情被谢锦朝发现,谢光宗也并不害怕。 有人能帮他将痕迹抹去,谢锦朝并不能将他怎么样。 可现在,他发现,那一切不过是谢锦朝伪装罢了! 谢光宗就像溺水的羔羊,那种熟悉的危机感, 恐惧感,再次降临,如潮水一般汹涌,压迫地他喘不过气来。 谢锦朝! 他几乎可以想象到那时的场景,谢锦朝过了县试,过了府试,成为童生,又或者连院试一起过了,成为秀才,人人称道。 人们会给予当初比他更加热烈的赞赏,因为谢锦朝年岁比他小,哪怕谢锦朝比他晚一年考中,考中时的年龄也比他小。 那些加之在他身上的光环会被谢锦朝全部夺去,大家的目光也随之转移。 如先前一样,只有提起谢锦朝,就会有人将他们两个放在一起对比。 每当有人见到他,就会说你堂弟如何如何…… 一想到那种场景,谢光宗仿佛被捏住了喉咙一样,难受的窒息。 该怎么办? 怎么样才能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 “光宗?光宗?” 何国裕疑惑地看着发愣的谢光宗,“你在想什么?那么出神,我喊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听到。” 谢光宗回过神,笑了一下,“没什么。我就是觉得,重考只怕是不好。你想想,你好不容易考了一个好成绩,夫子们却不相信,非要你重考,你心里会不会觉得心寒?锦朝本就在乙等,这一次好不容易有了机会上来,再因为这个一蹶不振,对他不公平。” “光宗,你就是太善良了,就谢锦朝那没心没肺的样子,都当了多久的倒数第一,还在乎这个?” 谢光宗抿了下唇角,视线落到何国裕身上,眼底闪过一丝暗光。 有面前这条咬人的狗在,事情应该会简单许多。 …… 马上要出正月。 路上的雪迹渐渐融化。 薛蕙也重新归于忙碌。 因为大雪停工的菇房大棚的建筑工作也重新提上日程。 村民们百姓们连日来因下雪生出来的阴霾被阳光冲散。 他们很是开心,本就闲不住,只想着干活赚工钱,耽搁了这么些天,少赚不少钱。 而且,薛蕙听他们聊天的时候提过一嘴,说是地里的麦苗有些被冻坏了,今年的收成应该不咋样。 幸亏薛蕙这里没受什么影响,还能干活赚钱,不至于吃糠咽菜。 其他村子里的百姓,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薛蕙在淘宝上重新购置了铁皮钢管塑料膜钢架等材料。 材料商客服对薛蕙早已经熟悉,跟薛蕙聊起了天:好久不见啊姐,货物清点完毕很快就出仓。 薛蕙:好的。 客服:姐,你买那么多材料,是做哪方面的? 薛蕙:蘑菇种植。 客服:我看你这个收货地址在云南那边,那边 种蘑菇的应该挺多的 薛蕙:是…… 就她一个。 虽然但是,这个收货地址她没有注意过,每次买了之后货物很快就会出现在她身边,没想到从客服那边看还真会显示位置。 客服:云南的鸡枞,特别好吃 薛蕙:嗯。 她想了一下,又回道:最近那个大瓜你吃了吗? 客服没想到大客户竟然也会关注这个,激动地回复:吃了吃了!快恶心死我了,真没想到,我以前还是他的路人粉,谁知道他私生活这么乱,还嫖娼…… 隔着时空跟客服聊天这点就很神奇,她本是炸一炸那客服,想知道点现代消息,谁知现代最近还真有大瓜,客服以为她知道,没有说名字,这下薛蕙心里有点痒痒,想知道是哪位明星爆瓜了。 客服还在说着:我以后再也不粉明星了,这两年瓜太多了,粉一个爆一个,我的小心脏啊…… 薛蕙应和了一声,眼睛一转,心血来潮地回道:那个,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客服:姐,你是我的姐,你是我唯一的姐,有什么事你尽管说。 薛蕙是他们的大客户,大客户有什么需求,当然要满足了。 薛蕙:中恒集团知道吧? 客服:知道知道…… 客服本想说一句万恶的资本家,转念一想大客户这么问,说不定跟中恒集团有什么关系,就没敢说。 薛蕙:你能否帮我打听一下,现在的中恒集团华北区域商务营销总监是谁? 这是薛蕙穿过来之前的职务。 她穿过来这么久,也不知道现代的她是死了还是怎么了。 客服停顿了一下:姐,我这就去查一下。 这种国际性的大公司,官网做的非常漂亮,很多高级职务在官网上都会做出介绍。 薛蕙:好的。 等了一会儿,客服没有回复。 想必是去查找了。 薛蕙的心忽然紧张起来。 在这里呆了这么久,她心里明白要回去只怕很难,没有刻意地去想过现代的自己。 但在这一刻,她心里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很快,客服回复:姐,中恒集团现任华北区域商务营销总监是谈维森,你认识他吗? 薛蕙一顿,谈维森以前是副总监,两人意见不合,时常针锋相对。 薛蕙:那你再查一下,前任总监是谁?什么时候变成的谈维森? 客服很快回复了:前任总监是任建发,一年前变成了谈维森。 薛蕙看着客服的回复,心中像是被重拳猛击了一下,大脑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 不对,根本不对。 第三百九十七章 在人们的记忆中消失 她的前任确实是任建发,一年前薛蕙升任华北区商务营销总监,谈维森任副总监。 她到这里才半年的时间,谈维森怎么说也应该是半年前上任,怎么会是一年前?! 而且,薛蕙当上总监,登上官网的那一刻,心里别提多满足了,现在官网上连任建发的踪迹还在,却没有她的信息了? 薛蕙:确定吗?任建发跟谈维森中间,我记得还有一任来着,好像是个女性,就是任期较短…… 客服:姐,你是不是记错了?我刚才打了中恒集团的服务电话,他们说官网上写的没错,任建发之后就是谈维森,中间没有别的,他们说有任建发跟谈维森交接时候的照片呢。 薛蕙的心跳漏了半拍,放在膝盖上的指尖情不自禁地用力。 跟任建发交接的明明是她…… 薛蕙眉头皱起来,脑中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薛蕙迫不及待地敲下几个字:那你问问他们还记不记得薛蕙这个人…… 问完之后,薛蕙在大脑中关闭了淘宝,睁开眼睛,无神地看着前方,深深吐了一口气,心中蓦然生出一种无力之感。 薛蕙透过玻璃窗,看着自己的大好后山,看着众人在后山中忙碌 ,深呼吸一口气,眼底有了一丝笑意。 她在这时代过的也很好。 薛蕙闭上眼睛,打开淘宝,客服已经回复:他们说公司没有这个人。 看到这个回答的时候,薛蕙心里有预感,因此毫无波澜,只剩下一声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叹。 在现代的那个社会,薛蕙变得不存在了,在人们的记忆中消失了。 她回答道:谢谢你帮我的忙。 客服:不客气(* ̄︶ ̄) 关上淘宝之后,薛蕙松了劲,往椅背上一靠,闭上眼睛出神,心中有些怎么都抓不住的怅然。 说起来还怪难过的。 在现代她无父无母,在孤儿院长大,勤工俭学,好不容易工作了,有了可以自己支配的积蓄,打拼了好些年,事业有成,买了可以称之为家的房子,结果突然之间这一切都消失了。 尤其是自己的那套房子,那可是她千辛万苦攒来的。 想想薛蕙心里就一阵抽疼。 早知道自己会来到这里,现代的她为什么要那么拼,吃喝玩乐当咸鱼不香吗? 自然,薛蕙也只是想想。 她清楚自己从小生活在紧张的节奏里,不是吃喝玩乐的性子。 她现在挣得银子已经不少,就算不去开拓另外的业 务,也能让她一辈子不愁。 但她大约是以前穷惯了,根本无法停下自己脚步。 “笃笃笃——” 薛蕙睁开眼睛,坐直了身体,看向房门,“谁啊?” 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是我。大嫂,我来找你看账本。” 闻言,薛蕙想到上次她跟谢锦朝在牛婶面前借口看账本的事,忍俊不禁,起身走过去开了门。 谢锦朝站在门口,身材挺拔,棱角分明的面容带着点笑意,“可以吗,大嫂?” 薛蕙瞪了他一眼,“进来吧。” 演戏还演上瘾了。 谢锦朝笑着走进来,随手关上门,温声问,“在屋里做什么?” “没做什么,歇了一会儿。”薛蕙拿起一杯子,顺手倒了些热水给谢锦朝,“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谢锦朝抿了口热水,“刚测验结束。” 说完,谢锦朝往薛蕙跟前一凑,“想我没?” 薛蕙看着谢锦朝骤然放大的俊颜,耳根微红,将人推回去,没有作答,只问,“考的怎么样?” 问出口,薛蕙莫名有一种家长关心孩子学习的错觉。 她抬头觑了眼谢锦朝,谢锦朝也在看着她,像是察觉到她的想法,笑说,“大嫂这么关心我的学业?” 大 嫂两个字,明明是非常正经的词,在他的齿间,却喊出一种缠绵悱恻之感。 总觉得有些不正经。 薛蕙拍拍谢锦朝的肩膀,一副大人的姿态,“当然要关心,我是你大嫂嘛。考不好也没关系,大嫂养着你。” 说这话的时候薛蕙很认真。 出路又不是只有科举一条,她养得起谢锦朝。 谢锦朝笑着,伸手将薛蕙抱入怀中,双手顺着她的腰际滑向背后,最后在后腰出双手相扣,低头与薛蕙四目相对,“谢谢大嫂,大嫂真好。” 说到此,谢锦朝不由得想到林珅指责他靠薛蕙养着,无声笑了笑,感觉倒也不错。 薛蕙实在是演不下去了,笑骂,“谢锦朝,你正常一些。” 谢锦朝闷声笑道,“好。” 他又回到开始的话题上,“这次考的不错,不出意外的话,能进甲等。” 薛蕙先前了解过书院里的甲乙等,自然也知道谢锦朝以前是乙等倒数第一,也就是传说的学渣。 “你们测验都考什么?”薛蕙好奇地问。 “这次考的是四书题。” “写文章?” “对。” “还有五经题?”薛蕙问。 “嗯。” 薛蕙没在继续往下问。 谢锦朝看着薛蕙的面色 ,“不开心?” “嗯……有一点儿。” 还是因为现代的自己变得不存在这件事。 “因为什么?” 薛蕙一顿,没办法跟谢锦朝倾诉,只好道,“不是什么大事,让我静一静就好了。” 谢锦朝叹了口气,把薛蕙的脑袋按进自己怀里。 可以说,薛蕙是个能够自我调节情绪的人,谢锦朝很少见到薛蕙伤心难过的时候。 既然薛蕙不想说,他便不问,陪在她身边就好了。 薛蕙趴在谢锦朝怀里,嗅着他身上淡淡的清香,心中的烦恼很快消散。 不就是现代的自己不存在了么,反正她多半也是回不去了。 那么她更应该珍惜现在的生活。 薛蕙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我好了。” 谢锦朝看着薛蕙圆圆的脸蛋,认真的表情,情不自禁地揉了把她的脑袋,“没事了就好。” 从难过的情绪中抽离的薛蕙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忙碌。 且不说后山动工以及招人的事,她明天就要随商队前往府城。 这一次去府城的时候,她会带上从淘宝买的许多稀有菌子干货。 既然是作为赠品,就要计算好本钱与利润的关系,保证自己的利润在损失不大的情况下制定出合理的计划。 第三百九十八章 以后再说 而且每种稀有菌子干货的价格也不同,个别便宜一些,个别贵一些。 薛蕙以前就是干这个的,对她来说不是难事。 确定赠品计划之后,薛蕙还得去菇房点一下,大致确定明天运往府城的菌子有多少,相对应的需要的赠品有多少。 赠品的数量要比计算出来的数字多一些。 薛蕙还打算给王府送一些,给府衙送一些,还有杨府苏府等各个府上,他们需要的数量定然不止赠品那一点,多送给他们打好关系倒也无妨,毕竟是自己大客户。 除此之外,薛蕙还会带一些去拜访常玉树。 既然是想跟常玉树合作将菌子往外销,先不提最先运往哪里,只说菌子,先前因为大雪停工,至今只有十个菇房,九个平菇香菇,都有各自的销路,销往宜春,云西及云西周围的其他县城。 原本八.九十号定下要销往楚熊,但因为大雪,楚熊较远较陌生,便顺道叫商队运去了个县城。 现下需要匀出来一批往外销,然后慢慢等新一个菇房的菌子长出来。 雪迹渐渐融化,郭二掌柜也叫人从楚熊送信过来,给各大酒楼牵线。 薛蕙准备让卫河几人去楚熊,但第一次往楚熊方向去,容易遇上各种问题 ,须得熟手带路,还要调拨一些菇房的菌子过去。 好在郭二掌柜说他过几日会派人过来。 听到薛蕙明天要去见常玉树,谢锦朝眼底不经意间暗了暗,“去几天?” “不知,可能要几天的时间。” 除了见常玉树之外,薛蕙还有想法。 她先前想过,后山的生意已经渐渐步入正轨,各个方面都有各自负责的管事,薛蕙也信得过他们,渐渐开始撒手。 她想重新另起一门生意,从衣食住行中选,先前选了修路,还没修成。 这次去府城,她打算做食物的生意,不做酒楼,酒楼太难打理,常家那一堆酒楼便已经很出色,想要超过他们太难。 她想做小吃店,专卖炸鸡奶茶——风靡现代的美食,薛蕙就不信有人会不喜欢。 这东西县城百姓未必舍得买,但到了府城就不一样了。 反正钱在手里闲着也是闲着,薛蕙还想做些其他的投资,到时候去了府城再看。 谢锦朝一听完,呵了一声,“你挺忙的。” 薛蕙嘿嘿一笑,“这不是要养你嘛。” 谢锦朝看着她的笑容,口中说着要养他,心念一动,大手捞住薛蕙的腰肢,俯身攫住薛蕙的嘴唇,舌尖深入,加深了这个吻。 这一刻 ,薛蕙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谢锦朝长得好看,她可以养着谢锦朝。除了谢锦朝,她是不是还是可以再养一些…… 谢锦朝察觉到薛蕙的不专心,忽然一转攻势,舌尖勾着她在嘴里大肆地扫荡,吸吮她软滑的舌,辗转挑逗,如风卷残云,波涛汹涌。 嘴唇相贴,气息相交,谢锦朝使劲在她柔软的唇瓣上蹂躏。 薛蕙身上愈渐燥热起来。 怀中的就是喜欢的姑娘,放肆地问着她的唇,谢锦朝情动万分,难以自制,大手正要往下滑之际,猛然清醒过来。 薛蕙先前曾将他击晕,说不定是有抵触。 薛蕙被问的七荤八素,头脑迷迷糊糊,忽听谢锦朝问,“蕙蕙,你刚才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除了你是不是还可以养几个——”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薛蕙霎时间清醒过来,四目相对,谢锦朝面色凛然,双眸漆黑浓郁到能滴出墨水,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薛蕙,语气平淡,像是不以为意,“你方才说的我没听清,再说一遍,还可以养几个什么?” 薛蕙心虚地笑了笑,“我是说……我是说除了你还可以再养几个孩子!对,再养几个孩子!” 突然间薛蕙福灵心至,改了口。 她觉 得自己特聪明。 改成孩子,一点儿也违和,反而还表了诚意。 谢锦朝身子逼近上前,声音低沉,听到薛蕙耳朵里格外的有磁性,“嗯?原来蕙蕙那么喜欢我,都想跟我生孩子了?” 薛蕙:“……” “不是,我……”薛蕙试图辩解。 “不是?难道蕙蕙不想跟我成亲,生儿育女?”谢锦朝眉眼一垂,露出些委屈的神色。 “也不是,我……” “那我这就去告诉爹娘,赶紧成亲?”谢锦朝作势站起身往外走。 薛蕙吓一跳,赶紧拉住他,“别,你等等!谢锦朝!” “嗯?”谢锦朝顿住脚步,回身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蕙蕙还有什么想说的?” “你该不会来真的吧?”薛蕙战战兢兢地看着他,生怕他一个激动真的去找了吴氏。 谢锦朝抿唇一笑,伸手捏了下薛蕙的脸颊,“骗你的。我们还得再藏些时日。” 薛蕙这才舒了口气,瞪了谢锦朝一眼。 谢锦朝却是走上前,把薛蕙拥入怀里,叹了一声,“蕙蕙,等我中了秀才,我们就成亲吧。” 听到这话,薛蕙大脑有些发懵。 话题怎么就突然转到这上面了? 等了一会儿,谢锦朝见薛蕙不说话,温声问,“蕙蕙?你 不愿意吗?” 薛蕙顿了一下,仰头看着他,“我不想成亲那么早。” 谢锦朝的目光灼热,薛蕙情不自禁地垂下眼眸,避开他的眼神,“我现在还不到十五呢。等你考完院试,我才刚满十五岁,太早了……” 乡下成亲都早一些,如谢招娣,刚十四就开始说亲。 虽然她现在的身份也是有夫之妇。 但薛蕙是真不想成亲太早。 “蕙蕙,你有什么顾虑吗?”谢锦朝认真的问,“为何不想成亲太早?” 薛蕙默了默。 谢锦朝看出她的抗拒,认真地说,“成亲之后,我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你想经商就经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还跟现在一样,我不会管你。” 薛蕙小声嘟囔,“你现在就在强迫我成亲。” 谢锦朝:“……” “行吧,这件事以后再说。”谢锦朝主动把事情揭过去了。 薛蕙叹了口气,抬头看着谢锦朝,道,“你不要伤心,我就是还没做好心里准备……” 薛蕙本就是偏向独来独往的性格,没什么朋友。 而成亲,是跟另外一个陌生人完全绑在一起,他将进入她的生活,侵入她的舒适范围,这让薛蕙无法适从,上辈子拖到一把年纪了都没解决自己的终身大事。 第三百九十九章 太急了 虽然这个人是谢锦朝,是自己喜欢的人。 薛蕙心里仍然有些抗拒之感。 她总觉得,她跟谢锦朝还没到成亲那一步。 什么时候到那一步,她也不知道。 谢锦朝的年纪在乡下来说已经是非常适婚的年龄,吴氏对他的终身大事已经非常着急了。 薛蕙要拖,肯定也拖不了太久。 想到此,薛蕙不禁发愁地揉了揉脑袋,只觉得这比做生意难多了。 “蕙蕙。” 谢锦朝握住薛蕙的手,垂下眼眸,“不要多想,是我太急了,你不愿意就再等等,没事。” 他还是头一次见薛蕙露出这样烦躁的表情,以为薛蕙对成亲的事情有了阴影。 她与林珅,已经谈婚论嫁,最后的时刻却被换了新娘子,有些抵触也实属正常。 “谢锦朝,谢谢你。” 谢锦朝摸摸薛蕙的头,“没事。你的感受才是最重要的。” 薛蕙将头抵在谢锦朝肩膀,心中暗暗感叹。 谢锦朝真好呀。 她以后只养这一个就好了。 …… 临近正式考试,哪怕许多学生觉得到此时成绩已经有了定数,最后这些日子想要提高已经很难了,但大部分学生仍然留在书院学习。 就连谢锦朝,在早晨 送薛蕙跟商队上路之后,便回了书院。 甲等的教室内格外安静,学生们正专心致志地学习功课。 而相比之下,乙等的教室内便有些吵闹,这里窃窃私语,那里交头接耳,学习的学生看上去也没有那么用心。 忽地,有人惊喜地喊了一声,在甲等安静的教室内格外的明显。 “测验结果出来了!” 甲等的学生们却仍旧在低头学习,抬头的只有几个。 在这份上,除了课业比较差,有机会被降到乙等的几个学生才会非常紧张的关注测验结果。 其中一个心里没底的学生直接站起身跑去外面的公示墙查看。 其他的学生对测验结果已经习惯,早已不怎么关注,他们最多关心一下自己答卷上的问题,然后抽时间去看一下张贴出来的几篇优秀文章。 学业优秀的学生对测验更是不在乎,他们常年排在前几位,已经受过无数次的夸奖,这于他们来说是寻常,他们在乎的是在正式的考试中获得功名。 何国裕却是蓦地从书本上抬起头,瞪大眼睛,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瞥了谢光宗一眼。 不是说谢锦朝作弊要重考吗? 怎么那么快就出测验结果了 ? 谢光宗并未看他,而是低下头学习。 前来报信的学生见众人兴致缺缺,一脸神秘地说,“难道你们都不好奇,这回排前三的文章都是谁的吗?” 测验结束,除了乙等被选拔进甲等的前三名的文章会被张贴,甲等前三名跟乙等后三名的文章也会张贴出来,予以学生们观赏,并且会奖励一定的钱财。 另一学生顺口回道,“还用说吗,肯定是谢生,林生还有江生啦!” 谢光宗,林珅,江敬恩三人是甲等三雄,月月测验排前三,几乎没有变过,甲等的学生们对此早已经习惯。 这也是其他学生对测验结果不关注的原因。 除了前三名跟后三名,其他的学生并不会作排名,答卷也不会张贴,没什么可关注的。 报信的学生笑了笑,伸手一根手指左右晃了晃,“不对不对!这一次前三名有变动,绝对惊掉你们的大牙!” 这么一说,甲等的学生们来了好奇心,好些人都从书桌上抬起头,隐晦地看了看甲等三雄,面上带着看戏的笑意。 谢光宗知道是怎么回事,仍旧埋头学习。 林珅对此并不关注,也没有抬头。 只当事人之一的江敬恩放下手中 的笔,好奇地看着那报信的学生。 有人笑着说,“瘦猴儿,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变?变来变去也逃不了那几个人啊?” 那被称作瘦猴的学生嘿嘿笑了笑,瞥了眼认真学习的林珅,说,“熟悉的前三名中只剩下江生了,你们猜另外两个变成了谁?” 教室里安静了一瞬,连呼吸都不可查。 随即,就像平地炸锅,更大的议论声响起。 “前三名变了两个?不会吧?不会吧?” “谢生跟林生被顶了?我是不是听错了?” “这可是咱们书院唯二的两个童生,谁能比的过他们两个啊?” “会不会是搞错了?” “……” 林珅握笔的手指微微收紧,几不可查。 何国裕惊愕地看了眼谢光宗跟林珅,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瘦猴见众人的心思都从学习上离开,笑了笑,“哎,你们猜一猜另外两个都变成了谁?我猜你们肯定猜不着。” “瘦猴儿,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 “难道是变成了张生跟刘生?”有学生猜测。 虽然其他学生的测验并不做排名,但张生跟刘生也是夫子们时常夸奖的两位学生。 被提到的 张生跟刘生互相对视一眼,心中升起一丝隐秘的窃喜,不约而同地想,难道我真的挤掉了两位童生,成了前三?那这一次的县试可不就稳了? 瘦猴儿当即摇头,“不对,不是他们两个。你们尽管猜,我告诉你们啊,你们往往觉得不可能的,他就越有可能。” 听到这话,何国裕心中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 “不可能的,就越有可能?瘦猴儿你到底在说什么?该不会是我吧?哈哈哈哈。”说话这人便是不久前刚从乙等升上来的,岌岌可危。 另一人切了一声说,“我觉得谢锦朝最不可能,你该不会告诉我,倒数第一的谢锦朝取代了谢生跟林生,排到了前三吧?” “这怎么可能?就谢锦朝那样儿,能不能进甲等还另说,排到前三,做梦吧?” 瘦猴儿哈哈笑了起来,“王大脑袋,你还真猜对了,这一回前三名的另外两人,一个是谢锦朝,一个是裴长风,哈哈哈哈你们是不是很惊讶啊,我也很惊讶哈哈哈哈……” 甲等的学生们闻言,一个个像是石化了一般,面面相觑。 教室里安静地可怕。 随即有人反应过来,小声地说,“这不可能吧?” 第四百章 为他高兴 “我的耳朵除了问题?刚才好像听到了谢锦朝跟裴长风的名字?” “瘦猴儿,你就别拿我们开玩笑了。” “谢锦朝跟裴长风顶掉了谢生跟林生?还有比这更扯的事情吗?” “……” 瘦猴儿认真地说,“我可没拿你们开玩笑,谢锦朝跟裴长风的文章现在就在公示墙上贴着呢,不信你们自己去看。” 见瘦猴儿说的信誓旦旦,方才说话的学生们沉默了。 一个个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底看出了不可置信。 这时,方才出去看公示墙的学生魂不守舍地回来。 王大脑袋回神,喊道,“臭脚丫子,你不是去看公示墙了?快说,前三名是谁?” 被称作臭脚丫子的学生像是没听见似的,径直往自己座位上走,嘴里嘟囔着,“我掉乙等了,我掉乙等了呜呜呜……” “……” 王大脑袋实在等不及,蹭蹭跑出教室看公示墙。 瘦猴儿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片刻,王大脑袋一脸复杂地回来了。 学生们争相问,“王大脑袋,公示墙你看了吗?前三名到底是谁?” “……” 王大脑袋默了默,非常郁闷地说,“除了江生,另外两个还真是谢锦朝跟裴长风……” 闻言 ,林珅垂着的眸底一暗。 谢锦朝跟裴长风取代了他跟谢光宗? 并非是林珅小心眼,看不得别人超过自己。 这个人换成了甲等任何一个人,林珅都可以接受。 但偏偏是谢锦朝! 那个狂妄自大,不学无术的人! 林珅不相信谢锦朝有那样的实力。 谢光宗听到这消息,仍旧面无表情,想了想,他还是露出一点儿喜色,对身边的何国裕说,“没想到锦朝的文章能写的那么好,我真是为他高兴。” 何国裕闻言,着急道,“他明明是……” 谢光宗打断他的话,“国裕!夫子们既然选择将结果张贴出来,肯定是查明了的,锦朝作弊的事,你就不要再提了。” 何国裕闻言恨铁不成钢,“光宗,你就是太善良了,哎……” 谢光宗垂眸笑了笑。 这种结果,是他刻意跟外公提过,外公安排的。 重考之后,反而坐实谢锦朝的实力。 而眼下这种情况,却不会有人相信。 想想也觉得不可能,乙等的倒数第一,竟然挤掉了甲等的童生,说出去谁会相信呢? “国裕,是你对锦朝有偏见,我相信他不会作弊的……他要是会作弊,为什么以前甘愿当倒数第一?” “哼!”何 国裕冷哼一声,“这还不简单,他以前是在书院混日子,作弊进甲等也会被打回原形,还不如在乙等呆着!但这一次就不一样了,我跟他之间有赌约在,他就卡着考试前最后一次测验的时间进甲等,赢了我跟他的赌约!” 何国裕越想越觉得自己猜的没错,“他这个时候作弊进甲等,就是不想输了赌约,不想跟光宗你道歉,他这么对你,你还为他说话,光宗,让我怎么说你好呢!” 谢光宗说,“国裕,你别多想,锦朝不是这样的人,至于赌约的事,我去帮你跟他说说……大家都是同窗,哪能让你跪地叫爷爷……” 说完,谢光宗起身离开了。 何国裕一想到自己要当着众人的面跪地叫谢锦朝爷爷,心里就一阵恶寒。 若真的发生这种事,他哪还有脸活在世上? 谢锦朝竟然如此歹毒,竟然想毁掉他! 此时此刻,乙等也炸了锅。 这一次乙等前三名是谢锦朝,裴长风,许严。 谁也没想到谢锦朝竟然会进甲等。 这也就罢了,谢锦朝跟裴长风的文章竟然还是甲等前三,挤掉了谢光宗跟林珅这两个童生。 众人不免想到当时打赌的时候,谢锦朝面上那自信的笑容。 难 道真如传言一般,谢锦朝其实是个天才? 现下,乙等的学生看向三人的眼神格外的诡异。 三人倒是平静。 许严还抱怨,“你们两个出了好大的风头,就丢下我一个。” 裴长风看了许严一眼,没有说话。 谢锦朝却笑说,“你再努努力,超过江敬恩不就行了?” “说的轻巧,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啊?” 许严白了谢锦朝一眼。 他其实有机会超过江敬恩,毕竟是提前一晚上拿到了试题。 回到寝舍之后,谢锦朝跟裴长风非逼着他在测验规定时间内写出一篇文章,第二天测验的时候不准改动,直接默写上去。 许严挺害怕的。 谢锦朝明明学业优秀,文章出色,却硬是在乙等当了几年的倒数第一,许严一想到这些,浑身的鸡皮疙瘩就起来了。 试想,像谢锦朝这样才十几岁的少年,谁能有如此的隐忍和克制能力,隐藏自己的优异,包装出恶劣的一面给世人看,淡然地面对世俗的眼光,一忍就是几年? 许严自认为自己做不到,他要是跟谢锦朝一样优秀,尾巴早就翘到天上去了。 越是这样的人,越可怕。 许严想到什么,嘿嘿笑了起来,“何国裕还没有跪地叫你爷 爷呢!” 忽地,坐在门口位置的学生朝着谢锦朝喊道,“谢锦朝,谢光宗找你。” 听到声音,乙等的教室内跟来了夫子一样,霎时间议论声都停止了。 学生们不约而同地看向谢锦朝,又看向站在门口的谢光宗,心里猜测谢光宗来找谢锦朝到底有什么事情。 谢锦朝抬眸看向门口的谢光宗,四目相对,他冲着谢光宗挑唇一笑,起身走出教室,“堂兄找我什么事?” 谢光宗温和地说,“锦朝,没想到你的文章如此出色,恭喜你。” 谢锦朝说,“真心的吗?” “当然是真心的。”谢光宗说,“你是我的堂弟,我怎么可能不是真心恭喜你?” 谢锦朝表情玩味,“堂兄怎么证明?” “天地可鉴。” “天地可鉴,我不可鉴,我倒是有一个方法可以证明。” “说来听听。” “那当然是——”谢锦朝顿了下,拖长了声线,“把堂兄的心挖出来了。” 谢光宗脸上的笑意僵住,有那么一瞬间的龟裂。 他看着谢锦朝的表情,心头涌上一丝难以察觉的恐惧,很快就被掩盖,笑着说,“锦朝,你真是越来越喜欢开玩笑了。” “我可不是在开玩笑。”谢锦朝面色认真。 第四百零一章 言而无信 气氛凝滞,暗流涌动。 谢光宗的表情僵硬,眼底闪过不悦之色。 谢锦朝笑了下,“吓到堂兄了?真是不好意思。” 他脸上毫无歉意的表情,“堂兄来找我什么事?” 谢光宗一时无措,只能就坡下驴,“我来找你,是为了你跟国裕的赌约,大家都是同窗,我看这赌约要不就作废了吧……” “赌是他非要赌的,他怎么不自己来跟我说?” “他……” 不等谢光宗把话说出来,谢锦朝便道,“这样吧,赌约作废是不可能的,不过可以改一下。” 谢光宗一顿,“怎么改?” 其实他更希望谢锦朝一口拒绝,这样他回去之后更容易挑起何国裕的愤怒。 谢锦朝好整以暇地看着谢光宗,“我记得当时何国裕跟我打赌,是为了给堂兄讨公道,我要是输了就给堂兄道歉,现在我赢了,堂兄又来帮何国裕说情,看来,你们两位感情非同一般?” 谢光宗不语,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只听谢锦朝又说,“既然如此,那堂兄就来代替何国裕完成赌约吧?” 谢光宗:“……” 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强忍着恼怒,眼珠子乱转,一看就是在想办法拒绝。 谢锦朝看着他的表情,挑了下唇角, “何国裕可是为了堂兄才跟我打赌的,堂兄跟何国裕关系这么好,一定会答应的吧?” “这……” “这什么?”谢锦朝非常好心地说,“对了,我也不需要堂兄当着众人的面下跪喊我爷爷,现在周围没人,不如就现在吧?” 谢光宗面皮子抽搐了两下,咬着后槽牙,“谢锦朝,你故意的是不是!” 谢锦朝面色平静,“是。” “你——” “演不下去了?”谢锦朝表情玩味地笑着,“跟我演兄友弟恭,我还当你多能忍呢,这就不行了?” 谢光宗气得面色扭曲,他努力想平静下来,继续演个好人,但表情实在难以管理,有些四不像,“锦朝,你误会我了,既然你不愿取消赌约,我这就回去告诉国裕。” 说完,谢光宗转身离开。 谢锦朝看着谢光宗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暗光,在原地等着何国裕来。 谢光宗深吸一口气,简单平复一下,才进了甲等教室,回到自己座位上。 “光宗,怎么样?谢锦朝怎么说?”等他坐下,何国裕问。 谢光宗面露歉意,“抱歉,国裕,锦朝他……没有答应。” 何国裕心中早有预感,“我就知道,这小子好不容易逮到折辱我的机会,怎么可能 会放弃?!” “是我没用,我要是能劝得动他,你也不用……” “光宗,你不要自责,这不是你的责任。”何国裕面露烦躁,“你放心好了,谢锦朝靠作弊赢得赌约,想叫我跪地喊他爷爷,也得看我答不答应!” 说完,何国裕腾地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 学生们的视线全都落到何国裕身上。 好事儿的瘦猴儿打趣道,“何国裕,你这是干嘛去?我听说你跟谢锦朝打了赌,要是谢锦朝进了甲等,你就得跪地喊他爷爷,现在是不是去履行赌约啊?” 学生们一阵哄笑。 何国裕面露怒容,“哼,要老子跪地喊他爷爷,做梦吧!你们也不想想,谢锦朝是乙等的倒数第一,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考进甲等,还把谢生林生两位童生挤出前三?” 瘦猴儿几人面面相觑,“你的意思是……?” “还能什么意思?谢锦朝作弊!”何国裕咬着牙说! 林珅握笔的手指松了松,眉眼之间闪过一丝了然。 原来如此。 他就知道,以谢锦朝真正的实力,根本无法考进甲等。 学生们闻言不由得深思,随后互相对视一眼,显然相信了何国裕的话。 王大脑袋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这一次取进甲等 的乙等前三名是谢锦朝,裴长风和许严,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他们三个是一个寝舍的?” 经王大脑袋这么一说,众人更加深信不疑,七嘴八舌地说着自己的观点。 “这也太巧了吧?他们是不是测验之前就拿到了试题啊?” “这还用说?他们肯定是提前准备过,找人指点了一篇文章,测验的时候直接写默出来!” “我觉得也是这样。” “真没想到,书院竟然会有这种作弊的小人,简直是耻辱!” “我看还是赶紧告诉夫子吧?不能让他们两个的文章挂在上面,他们怎么配拿这个奖励?” “林生这个月要是没了奖励,肯定会很难过。” 学生们都知晓林珅的家境,清楚每个月的奖励对他非常重要。 “……” 学生们七嘴八舌地说着,何国裕却是已经出了教室,走向乙等。 许多学生见状,趴到窗户或者门口往外看。 何国裕忽地瞧见,乙等教室门口站着一个人,定睛一看,这不是谢锦朝么? “谢锦朝,你站这里干什么?” “当然是等你来下跪喊爷爷啊。”谢锦朝抬眸,不经意一笑。 “你——你想得美!靠作弊赢的赌约,我可不认!” 谢锦朝点头,语气飘飘然,“ 我知道,言而无信,不守信用你又不是第一次了,我还不了解你么?” 何国裕脸色一黑,“不是我不守信用,是你靠不正当的手段赢得赌约,我才不履行赌约!” “你就别狡辩了!”许严从乙等教室里出来,笑眯眯地说,“上次你不就是这样,找各种借口拒绝道歉,锦朝用答应打赌的代价才让你写了道歉信。呵,道貌岸然,甲等竟然有你这样言而无信的学生,真是丢脸。” 乙等的学生们也都凑到窗户边跟门边看戏,闻言想到上次何国裕想赖掉赌约的事,对何国裕指指点点。 何国裕脸色黑红,“许严,你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许严理直气壮,“上次你可也跟我打赌了!我现在进甲等了,你也得跟我道歉!” “你想得美!” 许严开始号召乙等学生,“各位同窗,你们瞧见了吧?孔老夫子言,君子慎乎德,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何国裕你功课再好有什么用,却连最基本的道德都丢弃了,就算你考中功名当了官,将来也肯定会是一个背信弃义鱼肉百姓的贪官!我们乙等的学生,虽然功课差,但我们做人堂堂正正,谨遵孔老夫子的教诲!各位说是不是?” 第四百零二章 骂战 向来,乙等的学生都被人冷眼相待。 不少学生从乙等考到甲等之后,便跟先前走得近的学生断了关系,回踩一脚。 他们也都习惯了被这样对待。 忽然有这么一个人,从乙等考进甲等,非但没有瞧不上他们,还夸他们道德高尚,他们心里自然动容。 乙等的学生纷纷附和响应,“是!” 许严又喊,“跟你这样的学生当同窗,我真是觉得恶心!我这就去跟夫子说,以后我还是呆在乙等!” 一听到许严这么说,乙等的学生们一呼百应,看何国裕的眼神更加地鄙视,七嘴八舌,“甲等的学生不过如此。” 何国裕脸色气得通红。 甲等的学生见此也坐不住了,有人忍不住跑出来,“什么言而无信?分明是谢锦朝他们三个作弊!不愧是乙等的学生,连作弊都这么理直气壮!” “乙等有你们三个作弊的学生,那才是丢脸!” “跟他们多说什么,一群垃XX意儿,将来只能回村种地。” “……” 闻言,乙等的学生也不甘示弱,“瞧不起种地的?你爹不是种地的?你娘不是种地的?你祖先不是种地的?有本事你别拿你爹娘种地的钱?” “还没考中功名呢就瞧不上种地的了,以后那还得了?” “出息了就忘本,孔老夫子的棺材板都压不住了!” “我们种地,总比你们当贪官被抄家灭族强!” “……” 一瞬之间,两个班级的学生展开了骂战,互不相让。 谢锦朝看到眼前这一幕,沉默下来,不知该说什么好。 裴长风更加沉默。 许严还得意地冲着谢锦朝挑了挑眉,随后直捣黄龙,上前喊道,“作弊?谁说的我们作弊?有证据吗?” 乙等的学生顿时叫嚣,“不愧是甲等的‘好’学生,不仅言而无信,还随口污蔑,张口就来,惹不起惹不起!” “我们乙等的学生可得小心,要是考的稍微好点儿,就被人说是作弊,谁还敢考好?” “我们成绩这么差,都是被你们甲等逼的!” “……” 甲等学生也有理,“倒数第一瞬间变正数第一,就是天皇老子来了,他也是作弊!” “不是作弊就是见鬼!” “得了便宜还卖乖,倒打一耙,我们才惹不起。” “……” 众人七嘴八舌,互不相让,唾沫星子飞来飞去。 甚至有些学生吵得激动,捋袖子想要干架,被人 及时拦住。 何国裕面露得意之色,叫嚣道,“你们既然说不是作弊,敢不敢重考?” 甲等的学生纷纷附和,“就是,你们要不是作弊,敢不敢重考?” “不敢就是孬种一个!” 许严不甘示弱,拍着胸脯,高声道,“重考就重考,谁怕谁?!文章是我许严一字一句写出来的,我TM问心无愧!” 裴长风难得开了口,“既然你们怀疑,那我也愿意重考。” “我也可以重考。”谢锦朝说道,“但是,如果最后证明我们没有作弊,那你们又该如何?” 许严道,“你们只动动嘴皮子功夫,脏水就泼到了我们身上,我们却要劳心劳力!要是最后证明我们没有作弊,你们必须得付出代价,要不然污蔑一个人就太简单了!” “就是!要是污蔑别人不付出代价,那我先来,何国裕考试作弊!王大头考试作弊!刘建军考试作弊!”乙等学生附和。 甲等的王大脑袋站出来,一脸正经地说道,“行!要是最后证明你们没有作弊,我跟你们道歉!” “就你自己?你们其他人呢?都是怂货?” 甲等其他学生互相看了几眼,应和道,“要是你们没 有作弊,我们自然会给你们道歉!但是,如果你们作弊,那你们也得跟我们道歉!” “好!”谢锦朝朗声应道,笑着看向何国裕,“不过,我还有个条件,此事因我跟何国裕而起,若是证明我没有作弊,那么何国裕自当履行赌约,向我道歉,并跪下,叫我爷爷。” 何国裕面露自信,应道,“好!如果重考之后证明你不是作弊,我自当履行赌约!” 他又说道,“你这次既然考了甲等前三,那么重考也要达到甲等前三才算!” 许严怒道,“何国裕你要不要脸?打赌的时候明明说是进甲等,一会儿污蔑我们作弊,一会儿又要锦朝考到甲等前三,真没见过你这么无耻的人!” 何国裕脸上却扬起得意的表情,“那又怎么样?他这次要是考不到甲等前三,那他就是作弊!” “你——” 许严还想再说些什么,谢锦朝拉住他的手臂,冲他使了个眼色。 “既然决定重考,那咱们现在就去找夫子吧。”王大脑袋说道。 话音一落,便有人高喊一声,“刘夫子来了!” 随后,周围的学生自动从中间让出一条道来,刘夫子走进来,看了几眼谢锦 朝跟乙等学生,斥道,“你们在这里胡闹什么?还不快回去学习?” 他不相信那是谢锦朝能写出来的文章,本想要重考,迎合一下院长,让谢锦朝进不了甲等,谁知道就在昨天晚上,院长改变了主意,找到他说不必重考,就按照现在的成绩张贴出来。 若是学生们质疑也不得重考,理由就是没有证据,不得随意怀疑,否则会对谢锦朝的心里产生影响。 啊呸! 逃学,上课睡觉,顶撞夫子,被呵斥了百八十遍仍然我行我素,没见他心理有什么问题。 有学生小声辩解,“是他们甲等的学生先来找事……” 刘夫子根本不听,“还学会说谎了?一个巴掌拍不响,要是你们没什么问题,他们会来吗?” 甲等学生见此,嘴角裂开了花。 乙等学生却是气得不行。 刘夫子是他们的夫子,不认真讲课就罢了,心还偏的不行。 谢锦朝笑了下,淡淡地看向刘夫子,“夫子不问问情况就下了定论?知道你想巴结甲等的学生,但也不看看自己的什么水平,你就算再巴结,人家也不会要你。” 许严说,“刘夫子,甲等的学生说我们作弊,我们申请重考。” 第四百零三章 他教出来的 谢锦朝淡然地掀了掀眼皮,道,“怎么,戳你肺管子了?” 乙等学生们先前对谢锦朝顶撞夫子一事持反对态度,就算他们功课不好,作为学生,基本的素养依然存在。 但这一刻,他们猛然觉得,他们以前尊敬的夫子也不过如此,怼的真爽啊! 刘夫子伸手指着谢锦朝的鼻子,手指颤抖了半天,“你这个……粪土之墙不可圬也!” 有甲等的学生看不过去,皱眉说,“谢锦朝,你怎么能顶撞夫子?这就是你们乙等的学生,尊师重道都不会?” 说话的人便是甲等的张生。 初时听到谢光宗跟林珅被挤掉的时候,他本以为自己有机会进前三,谁知被乙等的谢锦朝跟裴长风压到了头上,心里正不忿着。 谢锦朝扬眉,指了指身边的刘夫子,“他教出来的。” 张生一噎。 “有其师必有其徒,他不问缘由便责怪学生,本就不尊重学生,学生自然也不会尊重他。”谢锦朝笑了笑,眯起眼睛对刘夫子说,“对吧,刘夫子?” 刘夫子差点背过气去。 最近谢锦朝顶撞夫子的功力见长。 许严说,“先不提这个,夫子,他们指责我们作弊,我们 要重考以证明清白,麻烦你安排一下。” 刘夫子真恨不得顺口答应下来,让谢锦朝丢个大人,但没办法,院长是书院的主人,命令不可违背。 刘夫子深吸一口气,想了想说,“重考就不必了,我相信你们是清白的。” 许严一愣,不可置信地看着刘夫子,伸手摸摸刘夫子的额头,“刘夫子,你发烧了?” 刘夫子竟然会向着他们? 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去去去!”刘夫子躲开许严的手,清了清嗓子,“你们的事情,我跟叶夫子早就讨论过了,我们相信你们没有作弊,不必重考。” 说完,刘夫子又看向何国裕跟甲等的学生,“你们要指证他们作弊,要是没有证据就是污蔑,随口污蔑一个人很简单,但这对被污蔑的人是很大的伤害。赶紧回教室去吧。” 谢锦朝看着刘夫子,垂下眸认真思考。 何国裕却非常不甘心,“刘夫子,既然你说他们没有作弊,他们也愿意重考,何不重考来证明给大家看一看呢?要不然,仅凭你说的话,可是不让人信服。” 甲等的学生纷纷附和。 “我的话不让你信服,那谁的话让人信服,你的 吗?凭你红口白牙毫无证据就指责别人作弊?” 甲等学生闻言,虽有不敢,却还是纷纷闭了嘴。 何国裕惊愕地看着刘夫子。 明明昨天,刘夫子也是非常支持重考的,可现在却突然改了口,转而支持谢锦朝去了? 何国裕瞬间明白过来,难怪谢锦朝那么了当地答应重考,原来是买通了刘夫子,仗着刘夫子不会答应重考,才敢口出狂言的叫嚣! 他恼怒地瞪着谢锦朝。 谢锦朝摊手。 刘夫子的行为跟他无关。 乙等的学生非常得意,“我看你们真是没事找事,夫子都说了他们没作弊,你们硬要说他们作弊,那就找出证据来,没证据就赶紧回去吧。” “等等,怎么能让他们就这么回去,何国裕还没给谢锦朝道歉跪下喊爷爷呢哈哈哈哈!” 何国裕气得脸色通红,呼吸都喘了起来,“方才说好了,重考证明他没作弊之后,我自会履行赌约,现在没有重考,你们想得美。” “你就别找借口了!第一次打赌输了就想耍赖,第二次又倒打一耙说人作弊,现在夫子都出来证明人家没有作弊,你难道不得履行赌约?” “就是啊,你不想履行 赌约也行,但你也得拿出谢锦朝作弊的证据才行!” “你们甲等的学生不会与这样言而无信的人为伍吧?” “……” 乙等的学生自觉有刘夫子撑腰,开始嚣张起来。 谢锦朝却知,刘夫子这么做,绝对不是为了帮他,而是想要将他置身于风口浪尖上。 没有重考的证明,作弊的名声做一直伴随着他。 不过谢锦朝倒也不担心,不久之后就是正式考试,是个证明的好机会。 甲等的学生也知谢锦朝作弊本就是猜测,虽然八.九不离十,却拿不出任何证据,立足点便落于下风。 且刘夫子在场,甲等的学生便弱势许多,有些学生不再掺和此事,只有少数几人替何国裕说话,“我们护着何国裕,你们何尝不是护着谢锦朝他们,那么明显的作弊都要装作眼瞎不认……” “别逼逼赖赖,有证据就上,没证据就闭嘴!空口白牙就想污蔑别人,想得美!我还说你王大脑袋作弊呢,你升入甲等的那次测验,我坐在你后面,看到你抄刘大刚的文章!” 乙等一叫做刘大刚的学生登时叫喊起来,“原来如此!难怪那次夫子说我抄袭别人,原来是你抄 了我,还倒打一耙!我要揍死你!” 乙等的学生顿时开始七嘴八舌地讨伐。 王大脑袋被人抓包之后,甲等的学生底气不足,气势瞬间一落千丈,只剩了点火星子,烧不起来了。 何国裕见状还想耍赖,乙等的学生不依不饶,把何国裕跟王大脑袋放到一起,说甲等学生言而无信道德低下,连带整个甲等都贬低了一遍。 有的甲等学生本就看不过何国裕,也有些甲等学生本就事不关己却被连累遭到乙等学生嘲讽,怪到何国裕身上,他们开始对何国裕输出:“何国裕,要不行你就赶紧履行赌约吧!要怪就怪你自己,非要打赌!” “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言而无信?愿赌服输,大家不会笑话你的!” “哼!别劝了,人家高贵着呢,怎么可能道歉?这又不是第一次,我早就看清他是什么样的人了!” “他们就是把你们当枪使,谢锦朝作弊也是他最先说的,其实呢?毛证据都没有,他就是输不起。” “……” 几番言语下来,原先跟乙等学生激烈骂战的甲等学生也都纷纷闭上嘴巴,不再掺和此事。 此刻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何国裕身上。 第四百零四章 他记住了 那一瞬间,何国裕感觉到各色各异的目光,有同情,有鄙夷,有嘲讽,有厌烦。 那些视线恍若有型的火焰,一道一道从何国裕身上划过,烧的他面上,身上,火辣辣的,仿佛衣服都烧了个干净,浑身光着暴露在空气中,既难堪又耻辱。 刘夫子也说,“何国裕,愿赌服输,你既然打了赌,就要接受赌输,言而无信,这可不是什么好的品德。” 逼何国裕履行赌约,也是院长命令的一部分。 乙等学生起哄,“何国裕,快跪下喊爷爷啊!” 到这个地步,何国裕也知晓,他没有退路可言。 何国裕抬起发红的双眸,恶狠狠地瞪着谢锦朝,恨不得化成野兽将他撕碎。 都怪他! 都是因为谢锦朝用作弊来赢了这次赌约。 他记住了! 他一定要谢锦朝付出代价! 何国裕牙一咬,心一横,眼睛一闭,双膝跪地,喊道,“爷爷!” “哈哈哈!” 周围学生一阵哄笑。 听着那笑声,何国裕双眼紧闭,却能想象出他们面上得意的表情,怒得双拳紧紧地握紧,咯吱咯吱作响。 谢锦朝看着他的表情,唇角轻挑,“我也不是个得理不饶人的,起来吧!” 刘夫子说,“行了 ,大家都赶紧回去学习!” 谢锦朝跟其他学生转身欲走,忽听何国裕又喊了他一声,“谢锦朝!” 谢锦朝顿住脚步,转身回头瞧着他,“怎么?还有事?” 准备离开的甲等乙等的学生也都停下回望,想把这场戏看完。 何国裕伸手指着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齿,“我,还,要,和,你,打,赌!” 周围学生议论着。 “还来?这何国裕跟谢锦朝是杠上了?” “他肯定不甘心啊。” “……” 谢锦朝闻言挑眉,淡然道,“说吧,你还想跟我赌什么?” 何国裕盯着谢锦朝,说,“你的文章连你堂哥谢生都挤下去了,谢生是童生,你既然没有作弊,定然能考个童生出来吧?我就跟你赌正式考试,若你能考中童生,我算你有真本事,给你道歉,并且以后再也不找你的麻烦!要是你考不中——那你就得把今天的一切换回啦,给我磕两个响头,并且从我胯下钻过去!你敢不敢打这个赌?!” 众人闻言一惊,暗道这赌约可真够侮辱人的,不由得看戏似的看向谢锦朝,等待他的答案。 谢锦朝笑了下,“赌就赌,不过你的代价也太小了一些,不如这样,若是我考中 了童生,你就从书院退学,如何?” 何国裕信誓旦旦地应声,“好!请刘夫子作证,若是他考中童生,我就从书院退学,若是他考不中,就得给我磕头谢罪,从我胯下钻过去!” 不就是退学吗? 谁怕谁。 事情简单告一段落,学生们各自回了各自的教室,却是难以平静下来,都在纷纷议论着方才发生的事情。 乙等的学生见谢锦朝如此自信,更加坚信了先前的传言。 而甲等,征战失利让他们出现了分歧。 有些人觉得谢锦朝就是作弊,只可惜被刘夫子护着,不能把他的原形揭露。 “这个谢锦朝,真是好运气,就这么被他给跑掉了。”一学生嘟囔着在位置上坐下来。 他身边的林珅却一动不动,只握笔的手顿了一顿,不经意间在纸上划出一道多余的墨迹。 学生安慰身边的林珅,“哎,这一次的奖励怕是拿不回来了,林生,你家里现在情况还好吗?要是实在困难的话,我可以借你一些。” 林珅抬头,“谢谢,不必。” “你不用跟我客气……哎,说来说去,都怪谢锦朝,靠作弊拿了奖励,真是恶心死人了。” 前桌回过头来安慰,“别生气了,你放心, 他不是又跟何国裕打赌了吗?你就等着看正式考试之后他给何国裕磕头,钻何国裕胯下吧!” “真不知道他哪来的胆子敢跟何国裕打这个赌,该不会他真以为童生很容易靠吧?” “……” 林珅听着他们的议论,将手下的宣纸抽出来团成团作废。 一想到蕙蕙有这么一个小叔子,林珅心里便十分的担心。 谢锦朝这么能惹事,早晚会给蕙蕙带来麻烦。 现在蕙蕙一个人撑起谢家,已经够苦了,要是再来点其他的什么事,她该怎么活? 而甲等的另一些学生就开始怀疑,会不会谢锦朝真有这个实力? “你们忘了,去年的时候不是有传言说他得了县太爷跟济源书院院长的指点?” “我差点把这事忘了,该不会真的……” “说到这里,我必须得提一句,上元节那天城隍庙浮屠塔有解密比赛知道吧?奖品是一个七彩琉璃灯!那天我专门去试了一下,只上到了第五层,后面越来越难,已经不再是简单的谜题了……” “说重点!” “哦哦,重点就是,最后七彩琉璃灯被谢锦朝摘了。”说话之人一摊手,给周围学生一个“你细品”的表情。 “真的?” “当然是 真的,我骗你干什么?我一直呆到最后,想看看谁能把花灯摘下,结果最后竟然是谢锦朝!而且,你们不知道,当时跟他竞争的人,我听说是县城林家的公子,已经是秀才之身,济源书院的学生。” “林家?就是林阁老那个林家?” 小县城出了一个阁老,自然是非常光荣,家喻户晓,也正是林阁老的榜样所在,在宜春这个偏僻小城,学习氛围才渐渐浓厚起来。 “对!” “卧槽。照你这个一说,我觉得先前的传言极有可能是真的,谢锦朝很聪明,就是被人打压了,而打压他的人就是……”这人说着,往谢光宗那边瞥了几眼。 另一人压低了声音,“你们还别说,何国裕跟谢生走的那么近,为什么总找谢锦朝的麻烦,谢生就不会劝劝吗?” “说不定就是他指使的呢。” “……” …… 闹剧过后,谢锦朝,裴长风,许严三人应被选进甲等的事情重提,刘夫子叫他们三个收拾好东西去甲等的教室。 许严先前放了话,后面又跟甲等的学生闹成这样,过去之后也讨不了好,于是往椅子上大喇喇一坐,“我不去,我就呆在乙等,我瞧不上他们甲等表里不一的样子。” 第四百零五章 叫我干什么 谢锦朝跟裴长风也都未动。 他与裴长风这一次皆有自信考中童生与秀才,最后这点儿时间在甲等或者乙等已经没有太大区别。 许严仍旧薄弱一些,不说考中秀才,但童生应当是没问题。 他爹是他们村的里正,有点小关系,考中童生以后有办法将他弄到县城好一些的书院学习。 刘夫子见此,眼底闪过一丝讽刺。 还算有点自知之明,知道去了甲等也无济于事。 “那行吧,你们既然不愿意过去,就留在乙等吧。” 乙等学生们不知刘夫子所想,他们没想到谢锦朝三人竟然真的会留在乙等,对他们三人好感更甚。 有学生似是而非地拿着自己的答卷前来试探谢锦朝,谢锦朝认真地帮他分析,许多地方与叶夫子标注的大差不差,甚至比叶夫子讲解的更加深刻。 乙等的学生对他们的实力深信不疑,不少学生都拿着答卷去找谢锦朝或是裴长风问题,有些爱八卦的还旁敲侧击地问谢锦朝,明明有实力却为何要装倒一? 谢锦朝只说自己随意管了,不喜欢被人约束。 忽然之间,三人在班级内变得非常受人欢迎。 …… 中午放学之后,谢锦 朝,裴长风与许严三人一起去食堂吃饭。 半道上被林珅拦住。 谢锦朝抬眸看了眼林珅,对身边的裴长风与许严道,“你们先去食堂,记得帮我打饭。” “哦。” 许严应着,心里却是非常奇怪。 林珅妹妹不缠着谢锦朝了,换成林珅来了。 待两人一走,林珅上前一步,双唇紧抿,眸色沉沉地盯着谢锦朝,“谢锦朝。” “叫我干什么?” “你去找何国裕说清楚,下次的赌约取消。” 谢锦朝挑眉,诧异地看着林珅,“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 “知道还这么理直气壮?你跟我说这句话的资格是什么?” 林珅不悦地看着谢锦朝,“你已经十七岁了!” “嗯,我知道啊。” “你年纪不小了,能否不要这么幼稚?争这么一时之气有什么用,必输的赌,我看你到时候怎么办。”林珅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谢锦朝看着林珅,半响不解地问,“跟你有什么关系?” 林珅紧抿着唇,不悦地看着谢锦朝,“要不是你是蕙蕙的小叔,你以为我愿意管你?你看看你自己,一事无成,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现在蕙蕙是能养着 你,等你成亲之后呢?难道她还能养你一辈子!?” “为何不能?”谢锦朝挑眉。 林珅脸色一黑,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谢锦朝,嘴唇动了动,什么都没说出来。 这人简直,简直是厚颜无耻! 看着林珅的表情,谢锦朝笑道,“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我谢家的家事,林生以后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留下林珅一人看着他的背影气得牙根痒痒。 …… 再说到薛蕙,她与商队一起到了府城,在大叔们到小院拉货的时候,将他们召集到一起,与他们讲明福利赠送的事。 卖菌子的小摊本就火爆,薛蕙怕他们忙不过来,便各指派了商队的一人去帮他们,顺道做宣传,剩下的人则继续去府城各县送货。 谢忠义就跟着刘大叔一家人去了城中心。 现下,百姓们大多已经摸清楚菌子到货的时间,早早就附近等着。 有人远远瞧见拉菌子的马车过来之后,大喊一声,“菌子来了!” 周围百姓唰地一下子挤过来,前前后后站好了队。 待马车走进,许多百姓跟刘大叔一家打着招呼,显然已经非常熟悉。 刘大叔跟刘大 婶也笑呵呵地应着,把马车赶到街边常用的位置,开始将菌子一筐一筐往下拿,刘彦君则是在一边把秤还有包菌子的油纸准备好。 “好了吗?刘大哥。”排在第一个的男子看上去有些着急,恨不得冲上前去帮刘大叔整理菌子。 刘大叔指了指旁边的谢忠义,“先等等,这是我们东家的人,他有话要说。” 闻言,排队的百姓都看向谢忠义。 谢忠义最开始就在市中心卖过菌子,后来才换成刘大叔,不过还有不少百姓记得他。 谢忠义站在马车上,手拿锣鼓“咚咚咚”敲了几声。 响亮的声音以菌子摊为中心,传了半个街道。 不少人听到声音回望过来。 谢忠义大声喊道,“各位乡亲父老,感谢你们对菌子的支持!现在我们推出一个福利活动,请你们仔细听着!所购菌子总数超过十斤,送一斤青头菌!所购菌子总数超过二十斤,送一斤鸡油菌!所购菌子总数超过三十斤,送一斤黑牛肝菌!所购菌子总数超过四十斤,送一斤白葱菌!所购菌子超过五十斤,送一斤黄牛肝!所购菌子超过六十斤,送一斤黑虎掌!所购菌超过七十斤,送一斤铜 绿菌!所购菌子总数超过八十斤,送一斤竹荪!所购菌子超过九十斤,送一斤羊肚菌!所购菌子超过一百斤,送一斤干巴菌!所购菌子在一百五十斤以上,送一斤松露!以上赠品菌种皆是干货。所购菌子在两百斤及其以上者,可以到青江坊八号小院,那里有新鲜的松茸,鸡枞赠送!先到先得!敲黑板,松茸跟鸡枞是新鲜的!” 念完一大堆话,谢忠义终于喘了口气。 下方的百姓们像是炸开了锅,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不会是骗人的吧?” “哎,我来得晚,没听全,这是干嘛来着?” “好像是买菌子送菌子。” “买一斤也送?” “你想得美!” “我刚才听见了,十斤起步,十斤往上都有的送!” “我没听错吧?我昨天刚去问了,那干巴菌干货七两银子八钱,他们挣舍得送?” “我好像听到,要送干巴菌得卖一百斤菌子,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另一人插嘴,“一百斤菌子也差不多六七两银子,跟干巴菌的价格差不多,你要不试试,要是真送,不仅省钱还白得一百斤菌子!” “哎,刘大哥,买二十斤送什么来着?” “……” 第四百零六章 送菌子 薛蕙知晓念一遍百姓们根本记不住,于是专门叫人写在大纸上。 谢忠义扬了扬手中的纸,“我刚才念的内容都卸在这张纸上,我现在就把它贴在这里,你们先看一看!” 说完,谢忠义把那张纸贴在显眼的地方。 然后刘大叔问排在第一位的男子,“你要多少斤?” 这就是开始卖了。 “啊?”男子回过神,“哦哦,我要……十斤吧,一样各五斤。” 其实他没想要那么多,但听说送菌子,就想试试。 摊贩十分的规整,左边是刘大叔跟刘大婶,专门称菌子,中间是刘彦君负责收钱,右边是谢忠义,专管赠送。 刘大叔跟刘大婶称了十斤,交给刘彦君。 男子横跨一步,把钱付给刘彦君,拿到十斤菌子,试探性的问,“我这送菌子吗?” “送,”刘彦君指了指谢忠义,并说,“一斤青头菌。” 谢忠义便在后面的菌子中拿出一斤包好的青头菌干货交给男子。 男子欣喜地接过来,打开看了看,里面还真是青头菌干货。 有不确定地百姓一直在一边围观,见男子卖了东西出来,就上前问,“大哥,他们这写的买多少送什么菌子,是真的吗?” 男子 斩钉截铁地回答,“是真的!你看,我买了十斤,送了一斤青头菌呢!” “真的?你别坑我?” “我坑你干什么?给你看!” 前面的人大多只是十斤二十斤的买,以确定送菌子是否真实。 确定了真的之后,后面的百姓便大胆了许多。 那本想去专门的店铺里购买干巴菌的大姐上来直接要了一百斤菌子。 刘大叔刘大婶清点好,大姐到刘彦君那里付了钱,在谢忠义那儿领到一斤干巴菌。 她打开一看,还真是干巴菌干活,不比往常在店铺里买的差,但同样的价格,到手的多了一百斤菌子,这可太划算了! 大姐拿着干巴菌,喜滋滋地合不拢嘴。 笑完了之后,她的笑容便僵住。 一百斤菌子太多,她拿不回去。 大姐这下发愁了。 幸好在人群中看见一个熟人,叫熟人回家帮忙通知一声。 不大会儿,大姐的丈夫赶回来,看到大姐脚边好大一筐子菌子,睁大眼睛,不解地问,“你买那么多菌子干什么吗?我们又吃不完!” 大姐喜滋滋地指了指马车上贴的大纸,“我买了一百斤菌子,送了一斤干巴菌!” 丈夫往大纸上扫了一眼,惊讶道,“真送 了?” “真送了!”大姐晃了晃手里的干巴菌。 两人高高兴兴地把菌子弄回家里,接下来的几天都在吃菌子,快吃到吐了。 哪怕如此,大姐还是觉得很高兴,太划算了。 这些菌子干货,吸引的大多是中层阶级的百姓,能够卖得起菌子干货,却又心疼银子,见薛蕙这里更划算,便来薛蕙这里买。 像那些大富大贵的人家,菌子干货能够存放很久,家中都常备着,对他们没有吸引力。 能够吸引他们的是新鲜的鸡枞跟松茸。 要知道这段时间以来,能在薛蕙手里买到鸡枞跟松茸的,无一不是通过人脉口口相传得知,要买也是需要到薛蕙跟前买。 普通的大众,还有些跟那些人脉牵扯不到的富贵人家,他们根本不知晓薛蕙手里有鸡枞跟松茸。 但这之后,他们便知晓了。 一个下午,薛蕙的小院里人来人往,皆是空着马车来,抬着买车回去。 没办法。 除了先前那些在薛蕙手里购买鸡枞跟松茸的人家,薛蕙不再接受直接购买。 想吃鸡枞啊? 行,先买几百斤菌子回去。 那些富贵人家缺那点银子买菌子么? 不缺。 于是纷纷几百斤几百斤的往家 里拉菌子,只为了那一斤松茸一斤鸡枞。 这样富贵人家当然是赚的,毕竟到手了几百斤的菌子,松茸跟鸡枞是白送的。 但他们瞧不上这点儿钱,宁愿能跟薛蕙直接买。 因为先前直接跟薛蕙预订的人,薛蕙会给他们留货。 而靠买菌子赠送的松茸跟鸡枞,按照先来后到,稍微来的晚一些,就被抢没了。 薛蕙一直都不靠松茸跟鸡枞赚钱,只是用它们来打响名气。 自此,菌子的名声传的更广。 菌子本就不愁卖,经这么一个赠送活动之后,卖出的速度那叫一个飞快,一下午,所有的菌子全都一斤不剩。 有那些富贵人家下场,没有买到的百姓非常遗憾,拉着谢忠义跟刘大叔一个劲儿的问,“你们下一次是什么时候来!” …… 这些事情,富贵人家的家主一般不会亲自出面,都是交给手底下人去办。 一采购知晓家主爱吃鸡枞,为了跟薛蕙打好关系,便主动提出以后所有的菌子都在薛蕙这里采购,不止包括平菇香菇,还有其他菌子干货等等。 反正,这些事家主不会插手,他只要将事情办好,把账目报上去就行。 薛蕙笑了笑,没有直接应,而是模 棱两可地说道,“这些干货,其实也是我从旁人的手里采购的,既然你有这个意思,那我回去便帮你问问。” 采购听出薛蕙是要给别人牵线,笑着应道,“那就多谢薛姑娘了。” 人际之间往来,靠的便是人情,采购给薛蕙面子,牵线成功,那薛蕙自然也会给采购几分面子。 而薛蕙这次要牵线的人家,便是宜春另一做干货生意的商人,商人姓李,名叫李大同,便是他在商会表决上投了一票支持。 李大同的生意规模不如油家,常备油家挤兑,他支持薛蕙进商会,多半是知晓薛蕙跟油家有过节,目的不纯。 别管他是什么目的,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薛蕙已然打算好跟李大同联手对付油家。 她专门叫人打听过李家的生意,规模小,主要经营范围在宜春跟云西周围,质量并不比油家的干活差,但因油家的挤压,顾客人群多是普通百姓或是小门庭人家。 薛蕙这么久一来,也积累了一部分人脉,正如现在这样,要给李家牵线,不难。 眼前这条线,就是薛蕙之后去找李大同谈判合作的筹码跟甜头,只要李大同在合作上听她的,以后定然不输于油家。 第四百零七章 上道 彪子照例去给王府送货,这一次身边又换了个人去见识王府,这人是谢族叔。 身后的马车上装的是平菇香菇,还有一部分菌子干货,加上一些松茸,一筐西红柿,加一篮子草莓。 采购跟厨房管事对彪子已然非常熟悉,卸货的时候跟彪子聊着天,问下一波青菜要到什么时候上。 一二号大棚的青菜差不多可以收获了,不过这批青菜要给各大酒楼。 彪子如实说了之后,道,“不过我回去跟嫂子说一说,她定然会匀出一部分送来王府。” 厨房管事满意地点点头,拍拍彪子的肩膀,“小伙子,挺上道儿。” 在所有物品清点称重的时候,厨房管事看到了那些菌子干货。 干货容易保存,这于王府来说不算是什么稀奇的东西。 但厨房管事到底是王府的管事,能从一群下人中脱颖而出,本事定然是不俗的。 他便想,既然菌子干货并非是什么稀罕物品,彪子多此一举的送来,定然是有深意。 这深意,不必说,就是想叫王府从他们那里采购菌子干货么? 王府不同于普通的府邸,人人都想跟王府攀上关系,厨房管事知晓,现在给王府供应菌子干货的,是 府城一个官员的妻弟家做的生意,花了好些钱才巴结上王采购,王采购在侧妃娘娘面前说了些好话,侧妃娘娘才松口。 这官员的妻弟会钻营,现在府城不少权贵人家的菌子干货都是他们在供应。 这可不能冒昧换人,说不定会牵扯到政事。 但眼前这一家挺得侧妃娘娘喜欢,上次侧妃娘娘还专门送了赏过去,厨房管事又不能当做没看到。 他走上前,指着菌子干货问彪子,“小兄弟,你们家还有干货啊?以前怎么没见过?” 彪子按照薛蕙给的说辞,道,“李管事,这不是我们家的货,是嫂子现在在弄一个买菌子送干货的活动,采购了一些,瞧见这干货不错,就让我给主子们送来一些。” 厨房管事心下了然。 这小伙子的嫂子是想给别人牵线。 他想了想,说,“你这么一说,我也发现,我瞧着这干货确实不错,昨儿还有人跟我打听干货,今儿你就来了,真是巧啊!” 在旁边当柱子的谢族叔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就是在王府当差的人,嗅觉那叫一个敏锐,简单几句话就明白了薛蕙的意思。 薛蕙确实没想着拿下王府的供应,但叫王府的人帮忙 牵线,不在话下。 彪子心中暗暗咋舌,笑着说,“真的,那就麻烦李管事了!” “举手之劳而已,我明儿就去跟他联系,叫他去青江坊找你。” “谢谢您嘞!李大哥!”彪子当即改了口,跟厨房管事称兄道弟,说了些好话。 谢族叔就看着彪子跟厨房管事说谈天说地,无话不聊,非常亲近,暗道难怪薛蕙一直提拔彪子,会说话会来事,将厨房管事哄得心花怒放,要搁他,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清点完毕之后,厨房管事就叫人洗了一盘子草莓给侧妃娘娘送过去。 上次送的,早就吃完了,侧妃娘娘已经想了两天,还专门打发人来厨房问过。 彪子拿了条子,照例去账房结账。 忽然,前方走来一女子,身着一身鹅黄色衣裙,打扮精致,眉眼灵动,面容姣好。 彪子瞥见之后,当场呆住,双眼发直。 不怪彪子惊讶,他来王府几次,打交道的都是厨房管事,采购,还有账房,还遇见过藏锋表哥一次。 去账房的路上,他也曾见过一些埋头行走的丫鬟,却不及眼前这人惊艳。 恍若仙子。 谢族叔也看到来人,心中暗暗惊叹。 他当时跟何伯好奇, 去了趟花楼,那花楼中的女子,美则美矣,但总让人觉得轻浮,而眼前从走来的这女子,容貌或许不及花楼女子,身上却自有一股如雪的气质,沉稳大方。 厨房管事看到他们两个表情,清了清嗓子。 彪子跟谢族叔这次反应过来,匆忙低下头。 厨房管事迎上前,狗腿地笑着,“云梅姑娘,您怎么来了?是不是侧妃娘娘有什么吩咐?” 谢族叔瞪大眼睛,心底惊诧不已。 方才那厨房管事还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样子,转瞬之间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一脸巴结的笑。 从厨房管事的反应中得知,这女子的身份可不一般。 谢族叔心里既紧张又兴奋。 自进王府见到厨房管事的那一刻,谢族叔的心就一直悬着,生怕做错说错,现如今有来一个比厨房管事更厉害的,心里能不紧张? 而他兴奋的是,谢族叔先前听卫河跟老赵他们讲述进王府之后的事,都只是见过厨房管事跟采购,没见过其他人。 他却非常幸运,见到了王府更厉害的人,比他们见了更大的世面,回去之后有的说叨,这才兴奋不已。 那仙子一般的女子开口,声音轻灵悦耳,不紧不慢,“ 侧妃娘娘很是喜欢他们送来的草莓,知晓他们来给府上送东西,特来让我传话,想要见他们一面。” 彪子听得心头小鹿乱撞,撞得他的头晕乎乎的,牙根没注意云梅说了什么。 直到厨房管事说,“你们两个听见了?侧妃娘娘想要见你们,还不赶紧跟上?” 他们不过是给王府送菜的,侧妃娘娘竟然要亲自见他们,显然是非常喜欢他们送来的东西。 厨房管事不禁庆幸自己刚才答应给彪子牵线。 彪子瞬间回神,赶紧应道,“是是是!” 应完之后,彪子蓦地顿住,谁要见他们? 侧妃娘娘?! 彪子直接吓呆,一点旖旎的心思都没了。 他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眼云梅,只见云梅正面色平淡地看着他,四目相对,彪子心跳漏了半拍,忙不迭地低下头,留下一个黑乎乎的脑袋给云梅。 “你们跟我来吧。”云梅转身。 彪子抬头看了一下,匆忙跟上云梅的脚步。 谢族叔双脚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根本迈不动步子。 要见他们的可是侧妃娘娘啊! 卫河说,侧妃娘娘就相当于他们云西的皇后! 他们现在要去见皇后。 谢族叔紧张地已经走不动道了。 第四百零八章 拍马屁 厨房管事见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皱眉说,“侧妃娘娘要见你们,这可是莫大的荣恩,多少人想见侧妃娘娘还见不到呢。你还不去?” 谢族叔面皮子紧绷着,扯了扯嘴角,“我我我我我我腿软……” 厨房管事:“……” “没事,”厨房管事安慰,“侧妃娘娘很和善,她很喜欢你们送来的东西,叫你们过去肯定就是想随便问两句话。你要再不去,他们两个就走远了。” 谢族叔抹了把额头上的薄汗,弱弱地问,“我能不去么?” 厨房管事:“……” 有必要那么害怕吗? “彪子小兄弟既然跟着去了,你不去应当也无事。”厨房管事瞥了眼彪子的背影,话锋一转,“你真不去啊?这么好的机会能被侧妃娘娘召见,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以后再想见可就难了。” 谢族叔闻言,重重地咽了口唾沫。 他也知,要是真的能见到侧妃娘娘,哪怕就是远远看一眼,那都是主上隆恩,光宗耀祖了。 心中的害怕慌张与见到侧妃娘娘的激动荣光之间,谢族叔纠结半响,握紧拳头给自己打了半天的气,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 他赶紧小跑追上彪子跟云梅,走在两人后面,心里不住地安慰自己。 人李管事都说了,侧妃娘娘很和善,肯定会没事的! 这么振奋人心的事情,他不能退缩。 想当初他不过是鸡笼镇小平岭村里的一个普通的农民,种了大半辈子的地,以为跟自己的祖辈一样,一生都走不出去那个小山村。 以前他连县城都少去,第一次跟商队走商,也是他第一次到府城,用自己的肉眼来观看外面的世界之大。 看过府城的富丽繁华,慢慢对走商轻车熟路,行在府城的大街上,谢族叔可以挺胸抬头,心中不会再有那么强烈的违和感,整个人都自信了起来。 每次行商回家,媳妇跟孩子都说,他变样了。 他说没变,他还是那样黑,脸上很多褶子,哪里变了? 儿子说:说不出哪里变了,就是觉得不一样了。 媳妇说:就是觉得眼睛比以前亮了,有精气神了。 现在,他不仅可以进王府,还被王府的侧妃娘娘召见,这可是谢忠义卫河他们都没有的机缘。 可想而知,自己见到侧妃娘娘的事情说出去,脸上是何等的有光。 保准卫河跟老赵他们羡慕死。 他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 彪子心里如谢族叔一样,紧张的拳头紧握,手心出了一手的汗,湿黏湿黏的。 不过他惯会装,面上维持着平静,就跟没事人似的,时不时看一眼走在前方的云梅。 一路上无人说话。 在这低沉的氛围之下,两人虽然得以跳出以往的固定路线,来到了王府其他地方,却一点儿也没有赏看周围风景的心思,只跟着云梅闷着头往前走。 快到之时,云梅半侧着身子扭头看了他们二人一眼,认真提点,“莫要紧张,侧妃娘娘叫你们过去,就是想问你们几句话,你们如实回答就好。” “是。”彪子立刻应声,“谢谢姑娘的好意。” 谢族叔没有说话。 反正前面有彪子顶着,他只想在跟在后面混一混。 云梅往前走着,再未说话。 彪子见云梅没什么架子,也未有瞧不上他们的意思,胆子大了起来,试探性地问,“这位姑娘,您是?” “我?我是侧妃娘娘身边的侍女。”云梅如实道。 虽然彪子已然猜了个大概,听云梅说话,心中还是暗暗惊叹。 谢族叔也是瞠目。 见到云梅的时候二人惊为天人,还当是王府的千金,谁知竟然只是侧妃娘娘身边的丫鬟。 连丫鬟都是如此 容貌,如此气度,那侧妃娘娘岂不是更加绝色无双? 想到这里,谢族叔不免又开始紧张。 随后他就听到彪子惊讶地笑着说,“啊?刚看到姑娘的时候,我还以为姑娘是王府的千金小姐呢。” 云梅听出彪子话中的马屁,抿唇笑了下,声音轻快多了,“王爷尚年轻,怎会有我这么大的千金?” 彪子了然地点点头,“要怪只能怪姑娘生的沉鱼落雁,风姿绝代,要不然我怎么会认错呢。” 谢族叔:“……” 好家伙,他学会了。 云梅笑着说:“沉鱼落雁,风姿绝代,我可不敢认。” “姑娘不必自谦,这八个字再符合姑娘不过了。” 说到此,彪子不由得暗暗夸了自己一番。 自开始负责跑商一事,他就开始慢慢读书认字,要不然他可能就只会说:这小姑娘长得太好瞧了! 总之,跟云梅来回说了几句话之后,气氛渐渐放松,彪子心中的紧张也散去一些。 云梅引着他们进了一个园子,在园子里七拐八拐,到了一座亭子外面。 外面的台阶下站着四个粗使的婆子,身材又高又壮,见着云梅带着两人进来,当即警惕地盯着他们。 亭子四周都挂着挡风的帘子,隐约可见里面有一人坐在椅子上,另外三人侍在左右。 云梅停下脚步,对彪子二人说,“你们先在这里候着,我进去通禀,叫你们进来的时候你们再进来。” “是。” 彪子低着头应了一声,刚想抬头仔细看一看亭子里的情况,猛然对上一粗使婆子凶神恶煞的表情,吓得他赶紧低下头去。 婆子粗着嗓子呵斥一声,“侧妃娘娘肯见你们,那是你们的荣幸!记住了,呆会儿回话的时候,可不准随便抬头,这是规矩,主子的容颜,可不是你们想见就见的!” 彪子忙低着头应声。 他倒还好,只是谢族叔着实被着婆子吓到,好不容易放松一些的心又悬了起来,额上直冒冷汗,双腿有些发软。 云梅进去通禀之后,从亭子里出来,“你们两个,随我进来。” 彪子深吸一口气,低着头走上前。 谢族叔伸着脚脖子往前挪。 进了亭子,彪子便察觉这里面暖和一些,垂着的视线在地面逡巡,瞅见了一燃着炭的火盆,那炭应该就是最顶级的银丝炭,一点儿烟都没有。 他不仅暗暗咋舌,这帘子又不像墙壁,热气都从封曦里冒出去了,这得多费炭啊。 这念头不过一闪而过,随后彪子的视野里出现一双精美的绣鞋。 经手的布料多了,彪子对布料也有了一定的了解,那绣鞋上的布料便是跟上次侧妃娘娘赏赐给薛蕙的布料是一样的云锦,上面用金线绣着精致的孔雀纹,最前端还点缀着两颗又大又圆又亮的珍珠。 顺着鞋子再往上,是华贵的马面裙裙摆,整体白色,缩着金边,绣着繁复的缠枝纹,中间一道一匝宽的海棠红色,上面绣着花纹,还用两眼的蓝色点缀成蝴蝶,栩栩如生。 彪子知道,这样鲜艳颜色的布料最是珍贵,更何况还是锦缎,还有那绣工,只有顶级的绣娘才能绣的出来。 除此之外,女子还披着大氅,外面的缎面依旧是上等的云锦制成,里面的隐约可见软绵绵的毛毛,也不知是什么毛皮制成,总之一看就很暖和。 谢族叔却没有彪子注意那么多,他进来之后整个人浑身都紧绷着,脑袋里嗡嗡响,一片空白,低着头,双眼瞟都不敢瞟,那还有心思想别的。 “还不快给娘娘行礼?”亭子中的另一侍女云杏冷声呵斥! 行礼? 怎么行礼? 彪子想到百姓见到县太爷时候的场景,扑通一 下双膝跪地,脑中灵光一闪,口中喊道,“草民给侧妃娘娘行礼。” 谢族叔只管跟着彪子照做。 云梅三人忍俊不禁。 云杏却是没什么好脸色。 不过几个乡巴佬,哪值得上侧妃娘娘亲自见他们? 随后,彪子听见上方传来一道温和却不容忽视的声音,“不必多礼。云杏,瞧你把他们吓得。” 彪子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不必多礼? 那他现在从地上起来,还是不起来? 云梅只得提醒了一句,“娘娘叫你们起来回话。” “哦。谢娘娘。”彪子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 侧妃娘娘看出来,谢族叔就是个跟着凑数的,便把视线落到彪子身上,“不要紧张,我很喜欢你们送来的东西,叫你们过来是有些问题想问问你们。” 彪子:“娘娘尽管说,草民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谢族叔心里默默附和了一句。 “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草民,陈阿彪,朋友们都叫草民彪子。” “我听说那些青菜水果还有菌子,都是一个叫薛蕙的姑娘种出来的,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她是草民一好兄弟的媳妇,草民喊她为嫂子。” “那你们应当很熟悉了?” 彪子顿了一下,听得出侧妃娘娘感兴趣的是薛蕙,轻轻点点头。 “说实话,我也是第一次听说菌子能种出来,尤其是那鸡枞,很是美味,薛姑娘定然是个非常特别的女子,你能否给我讲讲她的事?”侧妃娘娘说。 彪子沉默了。 半响,他小心翼翼地问,“讲哪方面的?” 云梅:“……” 云杏:“……” 蠢死了,侧妃娘娘怎么会想要见这样的人? 其实,在定下侧妃娘娘要去宜春县鸡笼镇小平岭的时候,薛蕙的大致资料就已经摆在了侧妃娘娘面前。 侧妃娘娘明明看过,却还是要见这两个人, 侧妃笑了笑,说,“哪方面都行,你想讲哪方面就讲哪方面。” 彪子闻言,心里头更没头绪了。 那就随便开始讲吧。 “嫂子她年纪不大,但是很聪明,我们都很佩服她。她在村后面买下一座小山头,专门用来种东西,山上有种菌子的菇房,还有种菜的大棚,还从村里和邻近的村里招了很多百姓上山干活,工钱很多,村民们都想去山上干活……” 彪子是想到哪里讲到哪里。 侧妃认真的听着。 云梅等人闻言之后,对这位薛蕙薛姑娘更加的好奇。 云杏却是一脸嫌弃。 “……嫂子还给干活的村民们制定了规矩,不同的活计规矩不同,虽然现在各个菇房,大棚,赤松林,还有建菇房大棚的建筑小队都有各自的管事,但嫂子也没有撒手不管,时常监督,或者亲力亲为,她专门从村里搬到山上,更方便……” “等等——”云杏惊叫道,“你说她住在山上?!” “是啊。”彪子点头。 “除了她还有别人么?” “还……还有几个。” 几个。 云杏跟云梅等人对视一眼,一脸不忿,痛心疾首。 那种艰苦的地方,王爷怎么舍得让娘娘去那里? 娘娘可是怀着身子啊! 要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这时,大厨房派人过来,送上一盘新鲜的草莓,红艳艳,水灵灵,看上去就格外的美味。 云梅接过来,放在桌上,“娘娘,大厨房送了草莓过来。” 上一次吃过草莓之后,侧妃格外喜欢。 等了两天,终于等到新的了。 那天吃完之后,侧妃娘娘还差人去别处打听过,却都没有听说过这种叫草莓的水果,倒是有人说山里有种叫树莓的野果子,兴许是这种,但眼下是冬天,山里没有树莓。 也 就是说,这种果子只有薛蕙那里才有。 看到这草莓漂亮的样子,心情也跟着愉悦不少。 最近她已经很少害喜了。 侧妃知晓这是彪子他们刚送过来的,拈起一颗咬在嘴里,让彪子继续讲。 后面彪子又讲了些山上的事情。 侧妃一连吃了好几颗大草莓。 云桃出声提醒,“娘娘,该停了,您在这里已经坐了好一会儿,该回屋了。” 这到底是个亭子,不比屋里暖和。 侧妃娘娘兴致缺缺,叹了口气,“好吧,我也乏了,你们两个回去吧。” 彪子心中终于舒了口气,“是。” “云梅。”侧妃娘娘示意。 云梅会意,立刻上前,“你们随我出来吧。” 彪子跟谢族叔连忙跟上云梅的脚步,走出凉亭,一阵冷风扑面,叫彪子瞬间清醒不少。 云梅拿出两个荷包,给彪子跟谢族叔一人一个。 到手的时候,彪子就摸出是跟上次赏赐一样的银稞子。 “这是娘娘的心意,你们拿着。” “谢谢姑娘,麻烦姑娘替我们谢谢娘娘。” “好了,你们就此回去吧。” “可是……”彪子犹豫。 “怎么了?” “我们……”彪子看了一遍低着头的谢族叔,更不指望他,“不认识回去的路……” “……” 云梅没有亲自送他们,而是指了个粗使婆子,叫她引着他们二人去大厨房,马车还停在那边。 “等等。”彪子纠结半响,鼓起勇气喊住要走的云梅。 “还有什么事吗?”云梅回神,不解地看着她。 彪子忍不住耳根子有点红,“我还没问姑娘的名字。” “我叫云梅。” “云梅……姑娘的名字真好听。” 云梅淡淡一笑,“谢谢,若没事的话,我便先走了。” “等等云梅姑娘。”彪子赶紧上前一步,小心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来,塞到云梅手上,“这个,送给你。” “等……” 看云梅不收要还回来,彪子赶紧拉着谢族叔走了。 云梅好奇地看了看布包,打开一看,里面不是别的,正是几颗通红的大草莓。 薛蕙并不吝啬,彪子他们每次也能分到几颗草莓,但数量不多,多了容易引起怀疑。 这一次的草莓,彪子还没有来得及吃,一颗心就被云梅勾走了。 云梅无奈笑笑,捧着草莓回去。 彪子还年轻,眼神也不知道掩饰掩饰,云梅作为侧妃娘娘最倚重的婢女,不知道被府中多少小厮侍卫这样看过,早已见怪不怪。 云枝走在最前面将帘子掀起,云桃跟云杏扶着侧妃从亭子里出来,见云梅回来,笑着打趣,“云梅姐姐,我刚才看到那小伙子塞给你一个东西,是什么呀?” 云梅将手上的草莓奉上前,“娘娘,是几颗草莓果子。” “呀,我可真羡慕云梅姐姐,时不时就收到些这个,收到些那个。”云桃笑嘻嘻地说。 侧妃笑了笑,“这可是人家送给你的,你给我,岂不是辜负了人家一番心意?” “娘娘莫要打趣奴婢。”云梅无奈地说。 收到东西太多,这也是一件令人非常头疼的事情,尤其想还回去却还不回去的时候。 所以云梅大多时候都会在侧妃娘娘面前提一嘴,交底给侧妃,让侧妃娘娘来处置。 这一回,侧妃看着那几个草莓果子,笑着说,“没事,不过几个果子,你们分着吃了就行,我不跟你们抢。” 闻言,云桃双眼放光。 这草莓,上次侧妃也赏了她们一人两颗,尝过一次之后,惊为天莓。 就是数量太少。 “谢娘娘。” 一行人回到房间,云杏帮侧妃解下披在外面的披风,挂在一边,口中担忧地说道,“娘娘,您找王爷 说说,不要把您送到宜春去了。您刚才也听见了,那地方条件那么差,万一……” “噤声。”侧妃娘娘冷眼扫过来。 云杏匆忙闭上了嘴巴。 “云杏,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怎么还不明白,王爷的命令,没有人能够违抗。” 李宗乾虽是以商量的口气告知她,但她知道根本不容她拒绝。 云杏小声嘟囔,“奴婢就是替您委屈,您陪了王爷那么多年,就因为杨家小姐要进门,王爷就要把您送到那偏僻的荒山野岭,也不顾您还怀着小公子……” “这话,以后不准再提!” …… 再说到彪子跟谢族叔,被粗使婆子引着去了大厨房。 见完侧妃娘娘之后,谢族叔心里头那点紧张全都转化为激动跟兴奋,尤其是手上还有一个装满银稞子的荷包。 他现在有非常强烈的倾诉欲,奈何前面走着一个严厉的粗使婆子,只好憋着自己。 厨房管事见着他们回来,面上笑呵呵地,非常热情地迎上去,跟彪子勾肩搭背,俨然成了好哥俩,“彪子兄弟,你们回来了,侧妃娘娘叫你们过去什么事啊?” 彪子也知,见侧妃娘娘这一面,给他镀了一层金,李管事才会对他这么热情。 “侧妃娘娘对我嫂子跟她种出来的东西非常好奇,就叫我们过去问问关于嫂子的事情。” “没有别的?” “没有。” 厨房管事没再多问,拍拍彪子的肩膀,再次重复了一遍,“菌子干货的事儿,我马上就去给你问问,让他明早就去找你。” 这一次,语气明显更加积极重视。 彪子笑着说,“那我就替嫂子谢谢李管事了。” 随后,彪子又跑了一趟账房把这次的账结了。 不得不说,王府里的人,就没有一个傻的。 以往彪子拿着条子去账房结账,账房总是推三阻四,磨磨蹭蹭。 彪子应凭着一口三寸不烂之舌才让账房把钱结给他。 也不知侧妃娘娘召见他们的事怎么就传的这么快,今儿他再去结账的时候,那账房非常爽快,当即就给他结了账,还叫他慢走。 彪子感叹着,跟谢族叔一起牵着马车从王府后门出来。 只是出来之后,谢族叔就跟开闸泄洪一般,兴奋地跟彪子说,“彪子,你激动不?哎呀我这个心啊,到现在还砰砰跳,我咋觉得那么不真实呢。那可是王府的娘娘啊……” 彪子心里自然激动,只是不曾表露出来。 提到王府,他脑海中不由得浮现云梅的身影,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笑意。 “彪子?彪子?” “啊?”彪子猛然回神,看着谢族叔,“谢叔,你叫我?” “你搁这儿傻笑什么呢?” “没,没什么。”彪子抿唇摇头。 谢族叔猛然想到什么,笑眯眯地看着彪子,伸着食指点了点,“奥,我刚想起来,你给那姑娘送了什么?你是不是看上人家姑娘了?” “不是,没有,谢叔,你别瞎说。”彪子眼神闪烁,匆忙否认,奈何红透了的耳朵已经将他出卖。 谢族叔笑呵呵地说,“哎,害羞什么,我都是过来人了,还不知道你啥心思?想当初我年轻的时候,刚见着我媳妇,也是跟你差不多的反应。” 彪子心头突突跳,“很明显吗?” “明显的不能再明显。” 彪子抿着唇,微微叹了口气。 他就算行事再老道,也改不了他是年轻人的事实,在感情方面一片空白。 以前彪子孤身一人,从来没想过成亲的事,但看到云梅的那一刻,他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 谢族叔一眼就看出来了。 那云梅姑娘可看出来了? 她会是什么反应? 彪子整个人都有些魂不守舍。 第四百零九章 出去了 回到小院,他放下马鞭,径直进了堂屋,边走边问赵富贵,“嫂子在吗?” 赵富贵说,“不在,姑娘出去了。” “我跟谢叔离开这段时间,有人来过没?” 谢忠义等人去帮着卖菌子了,卫河等人则带着商队跟剩下的菌子跑县城。 现在,小院内除了赵富贵一家之外,就只剩下彪子跟谢族叔。 “来了三家来取菌子,你放心,我都按照你说的,让他们把菌子取走了。杨家还没来。” 杨家是他们的大客户,当然时刻注意着。 “行,我知道了。” 谢族叔则挺着胸脯,慢悠悠地走进院子,进厅里给自己倒了杯茶。 至于薛蕙,她去给常家递了帖子,明日拜见,随后在市中心好好逛一逛,瞧瞧有没有合适的门面。 她打算做炸鸡奶茶,不需要太大的铺子。 只是府城跟宜春不一样,府城经济繁荣,市中心一铺难求。 薛蕙专门跑了一趟官牙,倒是有一处铺子出租,位置偏僻,也不符合薛蕙的要求。 只能再等等看。 这一回有赠送稀有菌子干货的活动,菌子卖的格外的快。 傍晚的时候,谢忠义等人就陆陆续续回来了。 此时,谢族叔已经在客厅里喝了三壶茶 ,而彪子,在院子里傻笑了两个时辰。 谢忠义回来,见彪子坐在客厅外面的廊下傻笑,喊了两声也不见他应,走进屋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来,随口问谢族叔,“你们今天不是去王府了?彪子搁那儿傻笑什么呢?” 谢族叔坐正了身体,语气却平淡,好似浑不在意的样子,“是去王府了,还见到了人侧妃娘娘身边的侍女,回来之后他就成这样的了。” 果不其然,谢忠义的注意力从彪子身上转移,瞪大眼睛惊诧地问,“你们见到了侧妃娘娘身边的侍女?!” 谢族叔淡淡地嗯了一声。 “怎么回事,快说来听听。” 谢族叔正要说话,老赵也回来了,走进客厅,问了跟谢忠义一样的话,“彪子咋了?我怎么觉得他笑得那么渗人呢?” 说完,他给随手拿起茶杯,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咚咕咚喝下去。 不等谢族叔开口,谢忠义就说,“老赵,他们今天去王府,见到了侧妃娘娘身边的侍女!” “什么?!”老赵大惊,匆忙放下茶杯,在谢族叔身边坐下来,上身前倾,“真的?!你们正见到了娘娘身边的人?咋样?” 谢族叔面色平淡地摇摇头,“不过如此,跟侧妃 娘娘差远了。” 其实,他跟彪子都没见到侧妃娘娘长什么样。 不过一个侍女都那么漂亮,当娘娘的又能差到哪儿去? 谢忠义跟老赵猛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谢族叔,声音陡然提高,异口同声,“你说什么?!你们见到侧妃娘娘了?!” 谢族叔掀了掀眼皮,看了他们两个一眼,淡淡地说,“有那么惊讶么?” 老赵倒吸一口凉气,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谢老四,你是不是傻了?那可不是一般人,是王府的侧妃娘娘!你们真的见到了?!” “见到了,骗你们干什么?”谢族叔语气平缓,“她很喜欢咱们送过去的东西,召我们过去,问了些关于蕙娘的事,还赏了我们一袋银稞子。” 说着,谢族叔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精致的荷包来。 老赵唰地一下抢过来,打开一看,里面还真是上次见到的银稞子! 这一荷包的银稞子,约莫有十两。 老赵跑商次数多了,再跟着投资,手里也攒了一笔钱,不稀罕这十两银子,稀罕的是这十两银子的来源! 他一把将荷包扔给谢族叔,在一边坐下来,苦恼道,“我怎么就没你这么好运?” 说完,他又一拍大腿,“不 行!下次我要跟彪子去王府!” “你已经去过一次了,好些人没去,估计短时间轮不到你。”谢族叔说。 老赵:“……” 老赵伤心了一下,很快就转移了注意力,“你快跟我们讲讲,你们在王府发生了什么?!” 谢族叔面上露出一个微笑,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始讲述,外面又有几人回来了,其中一个说,“你们说啥呢?” 老赵立刻笑着说,“谢老四今儿去王府,见到侧妃娘娘了!” 那与有荣焉的样子,就跟自己见到侧妃娘娘差不多。 “什么?” 果不其然,几人全都震惊不已,异口同声。 “到底怎么回事?” “快说快说。” “下次是不是到我了?” “谢老四,你没坑我们吧?”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视线却不离谢族叔。 “我坑你们做什么?娘娘赏的银稞子还在这里呢。”谢族叔亮了亮荷包。 老赵补充,“我检查过来,跟上次赏给蕙娘的一样。” “真的见到了?快说,快说!侧妃娘娘长啥样?是不是跟天仙一样貌美?”有人激动地问。 “那还用你说?”身边另一人顺口回道。 谢族叔点点头,虽然他根本没看到侧妃娘娘长什么样 ,但这并不妨碍他吹牛逼,“岂止?连娘娘的丫鬟都沉鱼落雁,更何况是娘娘本人。怎么说呢,就跟书上说的一样,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呦,谢老四,你还会吟诗了?” 有人感叹,“当王爷真好啊。” “那要不你现在赶紧去投胎?” “去你大爷的。” “侧妃娘娘为啥要见你们啊?” “那你们肯定去别的地方了吧?王府是不是特别大,景色特别美?” “侧妃娘娘身边是不是光丫鬟都一大堆,吃饭都得人喂?” “我听说这些官夫人脾气都不好,侧妃娘娘没骂你们?” “你们要是说错了什么,她会不会直接拉你们去砍头?” “你们只见到了侧妃娘娘,没见到王爷?” “……” 众人七嘴八舌,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以前觉得进一次王府就够让人振奋的了。 现在有人见到了侧妃娘娘。 这可是见侧妃娘娘,人家是皇亲国戚,王爷的媳妇,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见的,能不叫人激动么? 有些人终其一生,说不定连县令大人的面都见不到呢! 现在谢老四见到了,以后会不会也轮到他们身上? 一想到这个可能,众人心里便激动起来。 第四百一十章 排队问 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下,谢族叔心里已经兴奋地乐开了花,面上却仍旧维持镇定,清了清嗓子,“你们别那么急,一个一个来。” “侧妃娘娘为什么要见我们,”谢族叔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很简单,她很喜欢咱们送过去的东西,召我们过去,问了些关于蕙娘的事。” “都问啥了?”立刻有人出声问。 谢族叔看向问话那人。 那人以为谢族叔要回答,谁知却听他说,“你这个问题要排队。” “……” 谢族叔挨个回答问题,就跟开发布会似的,“我们是去了王府别的地方,王府真的很大,好多楼阁建筑,过了两道穿堂,侧妃娘娘是在一个园子凉亭里见我们的,那园子里好些假山怪石,奇花异植。” “还有那亭子,四周挂着帘子,里面烧着炭,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炭,一点儿烟都没有。” “还有娘娘穿的鞋子,布料好像跟上次赏赐给蕙娘的一样,还绣着花,最重要的是,上面竟然有一颗那么大的珍珠!” 说着,谢族叔用拇指跟食指圈起,比划了一个珍珠的大小。 众人惊叹地“哇”了一声,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这么大的珍珠? 放鞋子上?!乖乖!” “亭子里烧炭,热气都跑了,这也太舍得了。” “也不看看人家是谁。” “还有,娘娘身上披着大氅,那里面可是用正儿八经的动物毛皮做成的。还有那些丫鬟的衣服,布料都特别精致,一看就很贵。” 众人被谢族叔说的心里振奋不已,吸气叹气的。 老赵一想到那场面,眼睛都有些红了。 怎么就没让他碰上呢! “侧妃娘娘身边的丫鬟嘛,确实不少,里面四个,外面四个。”谢族叔把粗使婆子也当丫鬟了。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句,王府里的人都是人精,侧妃娘娘召见我们之后,你们没见,那个厨房的管事,直接跟我们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其实是跟彪子称兄道弟,没他啥事。 “就是那个李管事?我记得我第一回去的时候,他可威风了!”谢忠义说。 “我也记得他,很光鲜。” 老赵说着,想到厨房管事跟谢族叔勾肩搭背的样子,便有点酸。 “就是他,他啊,还主动提出要给我们牵线菌子干货,让那人明早就来!” “脾气的话,侧妃娘娘脾气很好,很随和,让我们随便说点什么,我跟彪子 就随便说了一些。就算我们说错了,侧妃娘娘应该也不会砍我们的头。”实际上他一句话没开口。 “至于王爷,那不是我们想见就能见的。” “好了,我现在说说,侧妃娘娘都问了我们什么。” 谢族叔开始讲述在王府发生的事情。 明明侧妃娘娘没问几句,而是叫彪子自己说,简单几句就能概括的事情,却被谢族叔讲的非常漫长。 还给侧妃娘娘加了很多词。 当然,在故事中,他不可能提自己被吓得腿软之事,也给自己加了戏,回了侧妃娘娘的问话。 听完之后,众人一边想象着那场景,一边酸的不行。 要是见到侧妃娘娘的是他们,那岂不是美哉? “诶,侧妃娘娘对蕙娘感兴趣,你有没有说蕙娘这次也来了府城?说不定她会召见蕙娘呢。”谢忠义说。 他明白,彪子跟谢族叔去见侧妃娘娘的意义不大,要是让薛蕙去见侧妃娘娘,说不定他们商队就能更上一筹呢。 谢族叔一愣,“忘了。” “……” “下次是不是该我去王府了?”一人问出声,脑海里已经开始想象自己见到娘娘的样子。 “你想得美,该我了。” “明明说好的 是我!” 两人争执了起来。 谢忠义说,“你们现在争这个没用。” “为啥?” “因为这一次侧妃娘娘召见了他们,下一次肯定不会再召见。”谢忠义说。 “……” “而且,下一次说不定是什么时候。”谢忠义补充。 众人闻言,看向谢族叔的眼神更酸了。 老赵道,“谢老四,你这小子真TNND运气好!你说我咋没赶上这好事呢。” 谢族叔扬起了脖子,“要怪就只能怪你运气不好。” “你还得意起来了?” “老赵,你怎么跟人说话呢?人谢老四现在可是见过侧妃娘娘的人!”一人玩笑道。 “谢老四,这回你回去之后,可得给你家祖先烧根香!” “你们没发现,谢老四这次从王府回来,整个人都变了。” “变啥了?” “变得装了。” “……” 谢族叔听着这些艳羡的话语,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 不枉他在这里干坐了两个时辰。 “那可是侧妃娘娘,云西的皇后,怎么就偏偏让你赶上了呢?” “什么云西的皇后?”外面传来一道声音,打断了老赵的话。 几人齐齐往客厅门口一看,只见杨采购正站在门口,皱眉 看着他们。 杨采购身边还站着彪子,显然是引着杨采购往这边走,却没想到里面在议论这个。 老赵正想说话,彪子赶紧出声,“没什么,不过是他们的玩笑话,您千万不要当真,您不是来取菌子的吗,我这就让人帮您清点。” 说完,他朝着老赵几人呵斥,“还不快去清点菌子?” 几人反应过来,赶紧离开。 杨采购看着他们的背影,神色不愉,紧皱地眉头一直没有松开。 云西的皇后? 要论起来,怎么说也得是他们家小姐,什么时候轮到一个下贱的宫女来当了? 送走了杨采购,彪子把所有人教到院子里,冷着脸,“给我站好了!” 几人并排站着。 老赵小声说,“没那么严重吧?” “祸从口出知不知道?没那么严重?云西什么时候有皇后了?云西王侧妃是皇后,那云西王是什么?皇帝吗?他要造反吗?”彪子板着脸厉声呵斥! 几人面色一白,意识到这事儿有点严重,没再敢说话。 “幸好听见这话的是杨采购,要是被别人听到,到官府一嚷嚷,你们三个都得掉脑袋!这么大的人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还不明白?!” 第四百一十一章 还有这事儿? “我知道你们想进王府见世面,安排你们一人一次,但你们也得记着,要见世面,也得担着风险。既然跟王府扯上关系,那么言行举止就给我谨慎点,别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知道我为什么教训你们吗?”彪子问。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 谢忠义开口说,“因为我们提到皇后,妄论国事?” “非也。”彪子摇头,“若是你们今日说的这话,被别人听见,其他顾客听到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但偏偏是杨采购。而杨家的小姐,是云西王未来的正妃,哪怕云西王造反,这位才是正儿八经的皇后!你们懂了吗?” 谢忠义几人一个个白了脸,互相从对面的眼中看出一丝不可置信。 还有这事儿? 那他们说侧妃是皇后,岂不是戳杨采购的肺管子? “你们,有谁知道这事儿吗?” “没有……” 几人纷纷摇头。 “那为什么我知道呢?”彪子认真地反问。 那为什么彪子知道呢? 众人沉默下来,恍然间明白,为什么薛蕙会那么重用彪子。 大约是因为孤儿出身,时常看别人脸色,吃了上顿没下顿,所以喜欢未雨绸缪。 也可能是混道上的,地位不低,对利害关系嗅觉极为敏锐。 他到了一个地方,习 惯先摸清楚周围的环境,结识了新的人物,也会摸清他的底细。 每多一家客户,彪子就习惯性的打听出这家人的各种消息,哪怕是市井的传言也要记下,说不定就知道哪家跟哪家有仇,哪家的忌讳是什么。 更何况杨家跟王府这么显眼,到茶肆一打听,能有一堆人出来说叨。 而村民们显然是没有这个意识的。 他们原先生活在村里,那样的环境太过单一。 村民们以为经商便是将货物送到买家手里这么简单,也是他们一直以来在做的事情。 就像他们进了王府,只会非常开心,却不会想这背后的问题—— “你们进了王府,确实,这相对于你们的祖辈,很是光荣。但光荣的背后,也有可能是深渊。王府是什么地方?多少人盯着?信不信你们今天出去炫耀一番,明天就会有人找上门来?” “他们可能一副善人相,说尽好话,让你帮忙传递个消息,或者用利诱之,让你帮个小忙,或者直接把你们的家人抓起来,用以威逼,让你们听命于他们,做出有损于王府之事。这些都有可能,不要以为这些离你们很远!” 众人听完,脸色煞白,一身冷汗。 尤其是老赵。 他今天帮忙送赠品的时候,还真遇见这么一个 人事儿。 一女子买了菌子,他拿了赠品给她的时候,女子跟他搭讪,不知怎么就拐到了王府上。 老赵并未多心,承认了自家跟王府也有生意往来,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为了让人高看一眼,他还提了自己去过王府。 那女子当即就说,自己有个妹妹在王府做奴婢,只是王府规矩森严,姐妹俩已经很久没有联系,希望他去王府的时候能帮忙传个信。 女子哪里能想到,他们进王府的人,除了彪子,另一个是轮着来的。 老赵刚轮到,其余好些人没进过,短时间内不会再轮到老赵,他就没答应。 现在这么一想起来这事,细思极恐。 “这一次嫂子也跟着来的府城,她为什么没有亲自去王府?上次赏赐分下来的银稞子,她为什么叫你们瞒着?” 因为薛蕙跟他们身份不同。 他们去王府送货,就是简单的生意往来。 可若是薛蕙这个老板亲自去,会引起更多人的注意,性质也变得不同。 赏赐之事瞒着,也是怕被有心人知道。 到时候打主意找上门来的可能会更多。 明面上,薛蕙跟王府还有府衙等各个府邸,维持同样的生意关系就行,多的反而会惹麻烦。 “你们可知道,王府跟多少府邸有牵连?府衙,同知 ,长史,詹事,还有卫所,杨家,常家,康家……多了去了。这次你们不曾顾忌王府跟杨家的关系,听到的是杨采购,你们想他会不会上报给主家?生意断了事小,若他们要报复你们几个,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老赵心中惶惶,脸色苍白如纸,直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句话是他说的,万一杨家要报复他怎么办? “跟你们说这些,就是想你们以后注意,位置越高,风险也越高,在外面一定要谨言慎行,尤其是跟王府有关之事,若不了解内情,说不定那句话就把人得罪了。” “明白了吗?” “明白了——” 众人异口同声。 “明白了什么?” 薛蕙从外面进来,看着他们在院子里站成一排,好奇地问。 彪子转头,笑着说,“没什么,我让他们以后好好干,肯定能赚大钱。” 薛蕙,“说完了吗?” “说完了。” “那就赶紧回去吧。你们吃饭了吗?” “还没。” “那就赶紧去吃饭吧。” “好嘞。” 谢忠义等人前前后后离开去餐厅。 彪子没有走,跟薛蕙把今日遇到的事都汇报一遍,包括在王府得到侧妃召见,还有皇后言论被杨采购听到的事。 薛蕙垂眸沉思片刻,安慰道,“ 没事,杨采购未必会说出去,就算说出去,杨家在这个时候,也未必会对我们做什么,不用担心。” 侧妃刚召见赏赐他们,杨家就对他们出手,这不就是打侧妃的脸? 就算云西王不喜侧妃,也得看在小世子的份上维护侧妃的颜面,否则小世子将来何以立足? 皇帝身体不太行了,云西正是关键时刻。 杨家若因为这点事跟云西王有了嫌隙,得不偿失。 更何况! 现在论正妃跟侧妃似乎已经没有大用了。 王府在她表哥藏锋的手里,挟天子以令诸侯,就算以后成事,当皇后的也是云西王世子妃,那小世子才三岁。 而侧妃身为世子母妃,说不定能当太后,不比皇后尊贵多了。 换句话说,杨家不一定能跟云西王结亲成功。 “如此便好。”彪子说。 薛蕙又问,“你这两次进王府,见到表哥了吗?” “这个倒没有。” “有听那些下人提过王爷吗?” “……也没有。” “你见侧妃的时候,侧妃情绪如何?可有悲伤?” 彪子回想了一下,“确实情绪不高,身边那几个侍女都忧心忡忡的。” 要被送去荒山野岭,自然忧心了。 薛蕙明了地点点头。 看来,云西王真的出事了,王府已经在表哥的手里了。 第四百一十二章 打听 “嫂子,你不是说要在府城开家食铺?铺面找着了吗?”彪子问。 “没有,没有合适的。”薛蕙没怎么在意,“等明天去见常玉树的时候,让他帮个忙。” 她仅靠着官牙那点资源,很难租到合适的房子。 常家就不一样了,在府城势力滔天,想找个铺面肯定比她自己找简单。 听到常玉树的名字,彪子警铃大作,“嫂子,明天去常家,我跟你一起吧?” “行啊,”薛蕙没有察觉,只说,“你吃饭了吗?没吃的话赶紧去吃饭吧。” 翌日一早,有人敲响了小院的大门。 赵富贵开门,来人自称是肖纪善府上的肖采购。 所谓纪善,乃王府属官,长史司纪善所的官员,正八品,讲授,侍诏。 官职不高,但算是王爷的亲信。 赵富贵笑着迎肖采购进来,将他引到客厅稍作,随后去把薛蕙跟彪子叫来。 “这位肖采购,应当就是王府厨房那位李管事介绍来的。”彪子提醒薛蕙。 薛蕙“嗯”了一声,两人一道走进客厅。 “肖采购,久等了。” “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薛蕙薛姑娘吧?” 薛蕙跟肖采购寒暄了几句,才进入正题。 肖采购笑着说, “说来也是瞧了,府上那些干货快用完了,我打算换个供应,又一时间找不到好的选择,才叫李管事帮我注意着点。他昨天就给我去了消息,说您这里有条线,今一早我就来了。薛姑娘介绍的人我绝对是信得过的!” 薛蕙的菌子跟青菜如此风靡,肖府自然也有采购过,只是肖府人少一些,采购的数量较少,通常都是在大叔们那里直接购买,没到小院来过。 这是两人第一次打交道,不过这并不妨碍肖采购对薛蕙的货物心里有底。 他对薛蕙的信任,一是因为薛蕙的货物,二便是因为李管事的牵线。 李管事昨天来找他的时候暗示,薛蕙很得侧妃娘娘的心。 薛蕙回道,“那我这里便谢过肖采购的信任。您放心,我手里这条线货物的质量绝对不会差,待我回去之后,就立刻跟他们联系,叫他们赶快给您把货物送来。” 两人又聊了几句,薛蕙将肖采购送走。 彪子看着合上的大门,感叹,“这肖采购心也挺大,货都不看看是什么样就定下来了。” 薛蕙笑了下,“彪子,你去打听一下,肖府原先菌子干货的供应是哪一家。” “可,嫂子你不是要 我跟你去常府吗?” “晚一些再去也无妨,你快去快回。” “好,我现在就去。” “等等,你从他们中带两个人一起。” 薛蕙口中的他们,指的是谢忠义等人。 谢忠义性子都比较老实,打听消息这样的事儿都没有做过。 “好。” 彪子叫上谢忠义跟老赵一起去打听消息。 怎么打听呢? 谢忠义跟老赵都很好奇。 要打听人家府上干货的供应,就得问他们府上的人吧? 可他们府上没人出来啊。 就算有人出来,找什么理由接近呢? 彪子没跟他们走一起,让他们在后面装作行人,看他怎么行动。 随后彪子拿出准备的菌子干货,一样一些,大喇喇地走到肖府的后门敲响。 门房出来开门,打量彪子两眼,“干什么的?” 彪子脸上挂起了讨好的笑意,“这位大哥,我是卖菌子干货的,不知道你们府上缺不缺干货?你看我这些货,质量多好……” 门房瞥了眼彪子手里的东西,那干货确实不错,不过,他还是摆摆手,“你走吧,我们府上不缺。” 彪子眼底闪过一丝暗光,“大哥,哎哎哎,你先别关门。我这货的质量百年难得一遇, 你们府上真的不缺?要不你进去问问,说不定有缺呢。要是我的货卖出去,到时候绝对少不了你的好处。” 厨房的菌子干货缺不缺,按理说门房应当不知。 现在这门房理直气壮地说不缺,要么是嫌麻烦,等缺了厨房自然会叫人采购,不关他的事。 要么是最近刚有人送来过干货,走的后门,门房知道。 门房露出不耐烦之色,“说了就是不缺,上月月底刚进的货。” 上月底也就是正月底,现在二月初,确实没过几天。 彪子很快转过弯来。 李管事当时只是想跟他示好,随便编了个人出来。 但他作为王府的管事,跟其他很多府上的采购也都相识。 他只消派人说一声,眼下手边有个菌子干货的货源,侧妃娘娘喜欢,还召见了他们的人,自然有人愿意为了王府跟侧妃娘娘的名字顶上。 顶上这人就是肖采购。 彪子猜测,肖采购这两天应当会退货,将前几天购入的菌子干货退掉。 同时这也说明,肖府的干货供应方地位不高,否则肖采购不敢这么毁约。 彪子飞快地问,“你们进的谁家的货?肯定没我的质量好!我猜,你们府上说不定很快 就把购入的菌子干货给退了。” 门房闻言冷笑一声,“你脸可真大,油记可是我们合作了几年的供应商,怎么可能说退就退?!小子,我提醒你一句,你啊,货光质量好还不够,还得需要的别的。” 门房口中这个别的,指的便是人脉。 你的货再好,架不住人家的人情人脉。 关上门之后,门房慢悠悠地回去,并未将这一小插曲放在心里。 但等下午的时候,从厨房出来一辆拉货的马车,从后门出去。 门房开门的时候随口一人,驾车的小厮说,“车上装的是木耳干什么的,肖采购说这一次的质量不行,要我给他们送回去退掉。” 门房:“……?” …… “看着了吧?”彪子将装着干货的包袱随手往背上一搭,对谢忠义跟老赵说。 两人齐齐点头,“看着了。” 他们还真没想到这种打听消息的方式。 彪子很认真地教学,“这回探听的消息简单,不是什么机密,这样的情况直接问是最好的。要是打听的消息比较隐秘,或者非常重要,就得更麻烦一些,伪装,蹲守,套近乎,苦肉计,什么好用来哪个。” “那杨家的消息你是怎么打听来的?” 第四百一十三章 得来全不费功夫 “很简单,去茶肆。” 彪子说,“你跟人拼桌,跟人聊天,慢慢把话题往上面带,最后抛出一个问题,他们自然就会跟你解答,当地人,知道的肯定比我们多。” 谢忠义跟老赵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回去之后,彪子哈哈笑着,卖了个关子给薛蕙,“嫂子,你猜肖家先前的采购是哪一家?” “难不成是油家?”薛蕙看着彪子幸灾乐祸的表情,猜道。 “猜对了!而且他们上月底刚进了货,我猜啊,他们这两天就把货给退了,姓油的肯定很生气哈哈哈哈。” 薛蕙笑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没想到这么简单就撬了油家的墙角。 云西做干货生意的不少。 那些高官世家,油家绝对碰不到,他的顾客群体大多是如肖纪善这样的小官,小门庭家族,小商户等。 如肖纪善这样的王府属官,绝对是油家的生意中比较重要的顾客。 随后,薛蕙跟彪子一起去了常府。 常府大门不常开,平日进出走的多是偏门。 门房已经提前得到消息,引着二人往里面走去。 这是薛蕙第一次来常府。 三间开垂花门楼,气势 恢宏,布局规整,层层递进,移步换景,一点儿不像是商人的宅邸,反倒雅致怡人,精巧严谨,处处透着大家风度。 在抄手游廊上拐了几道弯,薛蕙抬眼扫过前方,瞥见一熟悉的人影。 她定睛看过去,发现没认错。 齐夫人。 真是晦气。 薛蕙别过眼去。 彪子也瞧见了齐夫人,眼珠子一转,便上前跟门房小哥搭话,“小哥,前面那位夫人衣着华丽,可是常府的人?” 门房望过去,回答道,“那位不是常府的夫人,是齐夫人。” “齐夫人来府上做什么?”彪子好奇地问道。 常玉树生母已逝,常老爷身边那贵妾也并未被扶正,不能代表常家出面宴客。 彪子知晓齐夫人是来看望老夫人,只是想从门房的口中知道更多。 这二人能叫少东家亲自接待,门房说话中也带了些讨好,“齐夫人常来府中看望老夫人,她是常家家生子,母亲曾是老夫人身边的婢女,齐夫人也曾在老夫人身边伺候过,出嫁之后也常来府中看望老夫人。” 说话的时候,门房口中微微透着点不屑。 齐夫人现在看着是人模人样,到底还不是丫鬟出身? 出嫁之 后整日往常府跑,处处巴结着老夫人,比老夫人的儿媳孙媳都勤快,谁不知道她是怕老夫人忘了她,借不了常家的势? “看样子很是得脸了?” “不错,她也是下人出身,要不是得老夫人的脸,怎么会如此光鲜?以前仗着老夫人纵容,连儿子都抱到老夫人跟前,她那儿子也被她教的惯会哄人,把老夫人哄得开心了,比对亲孙子都亲。” 齐夫人儿子,指的就是齐焕了。 难怪当初齐夫人如此嚣张,见到薛蕙的时候一口一个土鸡,一口一个乡巴佬,还说齐焕将来要娶常家小姐。 齐夫人的身影走远,薛蕙收回了视线。 门房却没住嘴,继续说,“前些时候,齐夫人想着法子钻营,想给他儿子娶个常家旁支的小姐当媳妇呢,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就算是旁支,人家也是常家小姐,这不,刚有个头绪就吹了。” 彪子“哦”了一声,原来那时候刚有个头绪,就来羞辱嫂子? 看齐夫人当时自信的样子,他还以为定下婚约了呢。 过了一垂花门,便到了一小院。 “二位里面请,在此稍候片刻,少东家稍候就来。” 门房引着二人进了小院 正厅,叫人上了茶水之后便离开了。 薛蕙坐在厅里的太师椅上,打量着客厅的布局。 这不是常府正厅,而是常玉树用来待客的偏厅。 偏厅的面积相对来说要小一些,但样样俱全。 黄花梨木的太师椅规整的摆在两侧,窗户镂空雕花,精致不凡。 正对门的墙上挂着一大幅大家王僧与的《山涧图》,左右各一条墨迹,笔力虬劲粗犷。 画作下方一桌案,案上摆大鼎,左边是一白色圆嘴梅瓶,右边是琉璃花樽。 疏密得当,彰显这一股精致的雅气。 上茶的时候,薛蕙发现彪子盯着人家侍女看。 等侍女走了,薛蕙问,“彪子,你刚才在看什么?” 彪子小声说,“常家的丫鬟不如王府的好看。” 薛蕙顿了顿,“说不定常家有更好看的,你没看着呢。” 彪子摇头,“王府的最好看。” 薛蕙:“……” 过会儿,彪子又小声说,“嫂子,茶你喝了吗?” “怎么了?”薛蕙不爱喝茶,便没动。 “我就是觉得常家上的茶肯定不一般,但我自己品不出来。” “我也品不出来。” “……”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片刻 ,外面传来侍女行礼的声音,“少东家。” 薛蕙抬头看向偏厅门口,只见一男子缓步行来,一身天青色长衫,腰束玉带,身姿挺拔,步履闲适。 待男子走进厅里,薛蕙起身一揖,颔首微笑,“常少东家,别来无恙。” 彪子也跟着站起来,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常玉树。 原来这就是常少东家。 长得真是……人模狗样。 难怪谢二哥不放心。 常玉树眉眼温和,如沐春风,“薛姑娘,好久不见,二位坐吧。” 薛蕙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来,带常玉树在她对面坐下,才开口道,“冒昧前来,少东家见谅。” “薛姑娘不必客气。你这次前来,可是有什么事?”常玉树声音不疾不徐。 薛蕙笑了下,“最近有个注意。我不想把菌子的生意范围局限于宜春与云西周边,想在菌子的新鲜期内,将菌子运送到云西各处。只是单我自己,肯定是做不到的,少东家手里可有快马商队?” 常玉树唇角微笑,身子后仰,靠在太师椅的椅背上,不答反问,“薛姑娘现在手里有纸了吗?” 薛蕙:“……” 常玉树为什么对纸那么执着?! 每次见面都要问纸! 第四百一十四章 当真 “有了——”薛蕙咬字加重,“而且,只要我们合作成功,那些纸我可以白送给少东家。” 以前是薛蕙傻,只知道淘宝商品不能买卖。 但是可以送啊! 就像她现在给王府送番茄,送草莓一样。 大不了就买些纸送给常玉树,反正很便宜。 常玉树挑眉,坐直了身体,“当真。” 看来他对纸真的很感兴趣。 也是。 光那些纸,独一无二,被他炒到几百文一张。 薛蕙重重点头,“当真!” “好。” “好什么?” “合作成功。”常玉树微笑,“条件你说。” “就按照原先定的,二八分成吧。” “好。”常玉树笑着点头,没有丝毫的犹豫,“薛姑娘手里能运出去的菌子数目又多少?” 菌子经过快马运送到其他地方,运输成本高,价格也会随之提升。 但显然二八分成,对于常玉树来说并不赚。 不过薛蕙也知,常家生意涉及各个产业,遍布全国,根本看不上她这一点利益。 常玉树只想要噱头,想要独一无二。 旁的商品别的商号都有,大差不差,而这些独一无二的产品,才是提高常家名望的关键。 正如那些纸,只有皇宫才有的纸 ,定然能为常家吸引许多目光。 薛蕙道,“这个少东家不必担心,我已经叫人加快建起菇房。” 幸而在这段时间,毛文静没有停下育种。 “那就好。” “对了,我呢,最近又新种出来一种果子,目前只有这些,先拿给少东家尝尝,若是等以后果子大批成熟,还得需要少东家赏脸合作。” 说着,薛蕙将带来的一篮子草莓推到常玉树面前。 常玉树抬眸,看到篮子里嫩红的草莓,眉峰微微一挑,唇角露出一丝弧度,“这种果子我倒是未曾见过。” 薛蕙看着常玉树的表情,笑着说,“这次不就见到了?对了,我还有件事想拜托少东家。” “薛姑娘请说。” “我想在云西市中心开一家食铺,却是苦于没有合适的铺子。” “我明白了,薛姑娘说明要求,我叫人去找,找到之后叫人通知你。” 薛蕙简单提了自己的要求,跟常玉树聊了两句,便告辞离开。 常玉树指了门口的侍女送他们出去。 经过垂花门的时,迎面走来三个人。 一人便是方才的门房,门房脚步后是一身穿华服的中年男子,男子身边跟着一小厮。 打了个照面,薛蕙冲着那门 房点头,继续往前走。 待他们走出些距离,那中年男子才顿住脚步,回身看了薛蕙跟彪子一眼,问门房道,“他们二人是?” “哦,他们二人是少东家的客人。” “少东家的客人?可知是什么身份?” 门房说,“那位姑娘名叫薛蕙。对了,您知道薛蕙是谁吗?” “当然知道。” 苏老爷了然地点点头,原来那就是薛蕙。 当初就是常家送了他一斤鸡枞。 像少东家这样的人,送什么东西,旁人都能品出各种意味。 正如这鸡枞,任谁收到之后,第一个念头便是,这大冬天,新鲜的鸡枞是哪里来的? 苏老爷边去打听鸡枞的来源,打听到了薛蕙的名字,叫苏采购走了一趟宜春。 苏采购回来之后跟他说明了后山的情况,例如,那大棚的材质非常特殊,还有菇房,似乎是铁皮做的。 他特意叫人打听,发现薛蕙身份普通,而后山是常氏商号名下一酒楼掌柜买下,薛蕙只负责种菌子。 而菌子跟青菜,乍一上市,也都是最先进了常氏商号名下的酒楼。 苏老爷便怀疑,这薛蕙常家的人,那后山多半就是常家的产业,薛蕙只是明面上的负责人而已。 现如今薛蕙出现在常府,更加坐实了苏老爷这一猜测。 …… 从常府出来,彪子看了几眼薛蕙欲言又止。 “怎么了?”薛蕙看到他的表情,问。 “嫂子,你觉得常玉树长得如何?” “很好看。”薛蕙脱口而出,半点犹豫都没有。 彪子大惊,“啊?他好看吗?我看也就一般吧……” 薛蕙并未多说,“兴许是咱们两个的眼光不同吧。” “那你觉得他人如何?” “很好。”薛蕙斩钉截铁。 说实话,常玉树帮了她挺多的。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 彪子倒吸一口凉气,“很好?他不就是个商人吗?商人都奸诈……” “那我呢?” “呃……嫂子你除外。” “不,我也很奸诈。”说完,薛蕙嘿嘿奸笑两声。 彪子:“……” 长得俊朗,家世又好,为人也不错。 有什么理由不喜欢这样的男子? 彪子瞅了薛蕙好几眼,心中那叫一个愁啊。 都怪常玉树,长得拈花惹草。 “嫂子,你觉得常玉树跟谢二哥比,哪个更好看一些?” 薛蕙若有所思地看了彪子一眼,哈哈笑了两声,“彪子,谢锦朝不会那么没有自信的。” 彪子扯了 扯嘴角,讪笑。 回到小院,薛蕙决定午饭之后返程回宜春,找李大同。 等常玉树什么时候有了市中心店铺的消息,到时候她再回来。 这厢刚吃过午饭,小院却又有人找上门来,是苏采购。 赵富贵不解,“苏采购,您昨天不是已经来过么?怎么又来了?我们这儿一批菌子已经售完了。” 苏采购面带微笑,“我来找薛姑娘谈事情。” “哦,那您里面请。” 见到薛蕙,苏采购就直接提出,苏家要从薛蕙这里购买菌子干货。 薛蕙自然答应。 等把人送走之后,彪子疑惑地挠头,“昨天他就来过,取走菌子的时候送了好些干货,那时候啥都没说,今天怎么……” 老赵插嘴,“说不定是觉得咱们的干货更好吃。” “……” …… 薛蕙跟彪子离开。 常玉树从太师椅上站起身,看了眼手边的草莓篮子。 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捏起一颗草莓,左右观察。 他听说过这种草莓。 从薛蕙让人第一次给王府送过去的时候,他就得到了消息。 常玉树咬了半颗在嘴里,甜滋滋的汁水往外溢,软甜可口。 确实不错。 也不知云西王从哪里寻到这么一个妙人。 第四百一十五章 味道不错 当初,从薛蕙手里拿到那些纸张的时候,他便觉得薛蕙的身份有异,专门叫人盯着薛蕙。 盯梢的人说,后山最大的奇怪之处在于,没有运材料的马车进出。 那那些建菇房的材料定然是从山中直接运过去的。 这说明了,山中有铁矿的存在。 不止有铁矿,还有专门的人在里面打铁,炼铁。 若运出去就太引人耳目,所以,干脆就在附近的山上见了这个一个小型基地,打着做生意的名号,用铁皮建菇房,种菌子,种青菜,而卖菌子的钱,则是到了云西王手里,养军队。 薛蕙的人常给王府送菜,谁能确定送的一定是菜,而不是跟菜一起运出来的铁呢? 开始他并不确定那是云西王的产业,只是猜测,那些纸,多半只有云西王能够拿到,开采铁矿,冶铁炼铁,也只有云西王的人参与,才能瞒的那么死。 后来,柏崖跟云西王相继在后山出现,他这才确定下来。 薛蕙不过是明面上的负责人而已。 谁会想到现如今风靡云西的菌子跟青菜背后主子是云西王? 细细想来,薛蕙崭露头角的时间,不就是洪知府调来之后不久? 常玉树不喜欢吃甜食,不过他确定,这草莓美味 ,将来必然会有很大的市场。 “来人,将这篮子草莓送去老夫人那里。” …… 常老夫人院里。 齐夫人正陪着常老夫人说话。 人老了之后,更想要儿孙的陪伴。 只是常家的儿孙有些经商在外,留在云西的也各有差事,能陪常老夫人的并不多。 常家的小姐也不少,只是她们一到常老夫人这里,唇枪舌剑,明嘲暗讽,听得常老夫人厌烦,就让她们都走了。 看着身边的齐夫人,常老夫人叹道,“如月,从小到大,还是你最懂事。” 齐夫人的母亲跟常老夫人年纪相当,服侍了常老夫人一辈子,齐夫人也是常老夫人看着长大的。 齐夫人心中得意,面上却不显,只安慰道,“小姐们还年轻,老夫人多给她们些时间,她们也会懂事的。” 常老夫人却不认同,“这一辈的姑娘里面,没一个合心意的,一个比一个眼皮浅,整日勾心斗角,弄得府里乌烟瘴气。” 齐夫人安慰,“待日后姑娘们出嫁,少东家成家就好了。” 侍女进来禀报,“老夫人,少爷叫人送来一篮子新鲜的果子让您尝尝。” “什么果子?” “说是草莓。” “草莓?我怎么没听说过这种果子, ”常老夫人说道,“拿进来吧。” 侍女将清洗过的草莓端上来。 白色细腻的瓷盘,配上红的鲜艳的草莓,格外的吸睛。 齐夫人也是第一次瞧见,忍不住说道,“这果子真漂亮。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常老夫人笑呵呵地说道,“我也是第一次见,应当是底下人送来的,如月,尝尝吧。” 常老夫人这辈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什么好吃的没尝过? 可她却说没见过这种草莓。 可见是非常稀罕的水果。 说着,常老夫人拿起一颗草莓,咬了一口,口感软嫩鲜甜,汁水四溢。 常老夫人眼前一亮,不住地点头,“这果子味道不错,你快尝尝。” 常老夫人这辈子什么好吃的没尝过? 能让她说好吃的,定然不一般。 “哎。”齐夫人这才拿起一颗草莓,咬在嘴里,“软嫩清香,鲜甜可口,这果子确实不错。少东家可真是孝顺,得了好东西就给老夫人您送来。” 常老夫人满脸的笑意,嘴上却嗔怪,“你就别替他说话了,这小子,到现在也不知道来看看我,就知道忙他那生意。” 齐夫人笑着说,“若少东家不忙生意,又怎么会有这种可口的果子送来呢?我心里可是羡 慕的紧,不想我家那个,整天不着调。” 提到齐焕,常老夫人想到什么,“齐焕是不是该说亲了?有没有什么头绪?” “哎,您就别提了,我这正发愁呢,顺其自然吧。” 说这话的时候,齐夫人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薛蕙,心里膈应的不行。 两人说了一上午的话。 齐夫人离开的时候,常老夫人吩咐侍女,“草莓给齐夫人带走一些吧。” “老夫人,不必,您还是分给姑娘们尝尝吧。” “让你带上你就带上。” …… 一行人回到宜春,薛蕙叫商队先回去,她跟彪子则是直接去了李家。 李家的宅邸在城南,面积不大,约莫是个三进的院子。 彪子上前敲响大门。 不大会儿,一大叔出来开门,看着面前分外年轻的薛蕙跟彪子,“你们找谁?” “我找李大同。”薛蕙上前一步。 那大叔正要出声拒绝,薛蕙又补了一句,“告诉他,我是薛蕙。找他有要事,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 云西做干货生意的挺多的,现在薛蕙手里已经有了三条线,再加上跟常玉树谈妥的生意,这样的筹码,想跟她合作的人肯定不少。 大叔错愕地看了薛蕙一眼,赶紧关上门去通报 了。 虽然一个鲜货,一个干活,也算是同行,大叔对薛蕙这个名字耳熟的很,没少听他们老爷说这薛蕙的生意如何如何,当然,也在菜贩子手里买过薛蕙种的菌子。 很快大叔就回来,打开大门,态度变得非常恭敬,“薛姑娘,你们里面请。” 大叔没有将他们带到正厅,引着他们直接去了书房。 “老爷,薛姑娘来了。” “快请进来。”李大同从书案后面起身相迎。 见到从外面进来的薛蕙,李大同脸上开怀地笑着拱手,“薛姑娘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啊。快请坐。去,上茶来。” 薛蕙没有推辞,直接在椅子上坐下来,看着书案上的东西,笑问,“李老爷方才在忙什么?” 李大同在对面坐下来,“也没忙什么,算算账而已。” “最近生意如何啊?” 李大同叹口气,“哎,本就是小本生意,去年还好一些,现在……是越来越差了。” 他猜到薛蕙来找他的目的。 但薛蕙不提,他也不能问,否则就失了先机。 “为何?” 还能为何? 李大同笑得很勉强,“说来,还跟薛姑娘有一定的关系。自薛姑娘的菌子上市,我们干货这一行,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第四百一十六章 确实不容易 毕竟稀有菌子是一方面,数量相对少一些,主要的生意还是要靠香菇等菌子干货,但现在有了新鲜的平菇香菇,干货的生意受到非常大的影响,只剩下稀有菌子的干活撑着。 “还有便是……各类同行的竞争。有人为了占据市场份额,下调了价额,我这小本生意不就更难了?” 这个“有人”,指的是谁,李大同跟薛蕙心里都清楚。 油家原先规模大一些,顾客多是小官员,小家族,商户等等稍微有些家底的人。 而李家的客户则更是普通一些,有小商户小家族,但更多的是普通百姓,有个手艺养活家里,挣点余钱,能吃得起珍贵的菌子干货。 顾客人群有一定重合,但重合不多。 而油家现在打算降价,不以价格,以数量取胜,自然就抢走了李家一部分顾客,让李家本就不好的生意雪上加霜。 薛蕙闻言点头,“确实不容易。” 李大同,“……” 薛蕙这才开始说起正事,“这次啊,新一茬的菌子出来,我跟着去了道府城。” 李大同不语,心中一把鼻涕一把泪,等着薛蕙往下说。 他不是不知道薛蕙的菌子在府城有多么受欢迎。 每个摊子的队伍都排的老长。 就是先前自家的干货没有受到冲击时,也没有这样的场面。 “你也知道,生意坐久了,就会有熟人,他们很喜欢我的菌子跟青菜,突然就问我,手里有没有那些比较稀罕的菌子的干货。” 李大同心里一激灵,坐直了身体。 要来了。 薛蕙笑着说,“我说没有。” 李大同:“……” 薛蕙话锋一转,“不过,我又说,我认识一家专门经营这个的,货物不错,要是他们要,我可以给他们牵线。” 李大同整个人都激动起来,“薛姑娘,我……” “瞧我,说这事干嘛。” 李大同,“……” “李老爷方才想说什么?”薛蕙抬眸说。 李大同明白了,薛蕙是故意在吊着他。 若是他主动问出来,那么必然是薛蕙占据了主动。 他当时在商会表决上支持薛蕙,是想薛蕙进商会跟油千鼎掐架。 但事情没有成功。 而薛蕙找上他,是想把他当成枪对付油家。 这丫头可不简单,要不然怎么会短短时间就有如此的气候? “……没……没什么。”李大同犹豫。 若是接了薛蕙这招,打擂台的到时候是他跟油家。 成功,他跟薛蕙都有好处。 失败,他倾家荡产,薛蕙 却不会有什么事。 薛蕙也没多说什么,笑了笑,“时候不早了,我该回了。” 李大同诧异,薛蕙这么快就放弃了? 他站起身送薛蕙出门。 到了门口,薛蕙笑着说,“李老爷留步。” 她转身跟彪子离开,口中对彪子说,“咱们明儿就去应了张家,不能让张老爷白等。” 薛蕙口中的张家,也是经营菌子干货生意的,规模跟李大同差不多,却是没有进商会。 彪子知晓薛蕙是在演戏,大声应道,“是,嫂子。嫂子,这姓李的真是不识好歹,便宜了张家,那可是肖纪善的肖府跟经营茶叶生意的苏府,还有做绣庄生意的朱家,有了这三家,张家在府城定然会进一大步。” 这话正好落在李大同的耳朵里,不由得浑身一震。 肖纪善的肖府? 作为一个在云西府城也有生意的商人,李大同耳朵不差,自然知道肖府,肖老爷是王府属官! 他没记错的话,肖府的各类菌子干货一直是油记在供应? 还有做绣庄生意的朱家,在府城不显,但放县城来说一点儿也不差。 更不要提经营茶叶生意的苏府,苏家可是跟云西巨商常家有生意往来,也算是云西大商! “等等!”李 大同猛然大喊! 薛蕙跟彪子顿住脚步,微微侧头,互相对视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她缓缓转过头,不解地问,“李老爷,您还有什么事吗?” “那个……”李老爷走上前,面露纠结之色,“薛姑娘,你们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 李老爷立刻说,“就是你们刚才说的肖府,苏府,朱府……” “哦,当然是真的。”薛蕙一本正经地点头,“我们家还做王府,府衙,同知的生意呢,这有什么好骗人的。” 薛蕙的是新鲜的菌子,只此一家,很容易就进了这些高官的府邸。 李大同一喜。 薛蕙忽然又说,“但是,这跟李老爷你有什么关系呢?” 李大同:“……” 见薛蕙要走,他赶紧上前拦住二人,“薛姑娘,咱们里面坐坐,有话好商量!有话好商量!” 李大同意识到,薛蕙跟他们算是半个同行,但情况天差地别。 新鲜的菌子,没有竞争对手,轻而易举就跟权贵世家高官富商搭上了关系。而放在干货的生意里头,能做高官生意的,都是跟官员有些关系的。 连他偶尔都会买薛蕙的菌子尝尝,更何况是府城那些贵人,他们自然 会选择新鲜的菌子。 宜春和云西及周边所有做干货生意的商人都受到了影响。 但传统的商战行不通,因为货物无法替代,除非有其他人也种出了菌子。 在这种情况下,云西所有干货的商人大多就只能靠其他稀罕一些的菌子干货入账,因此在这一方面竞争格外激烈,正如油家开始降价,打算以数量取胜。 而大一些的商人,还有云西其他府城的生意撑着,想李大同这种经营范围小的,最是难受。 等再过些时日,野生的菌子长出来,干货更加掉价。 这段时间生意不好,李大同手里积攒了不少的货物。 等过了夏秋,新一茬的干货出来,这些陈货就会烂在手里。 他咬咬牙,“薛姑娘,我答应你!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凭借薛蕙的生意范围,随便给他前几条线,都够他喝一壶的。 听到李大同这句话,薛蕙弯唇一笑,“好说。” 薛蕙跟李大同重新回到书院,分坐两边。 李大同咽了咽口水,先开口了,“薛姑娘,你说说你的想法吧,只要不是非常过分的要求,我都能答应你!” 薛蕙微笑,“你应该知道我是想要你对付油家。” “知道,怎么对付?” 第四百一十七章 要三成股 “对付油家,自然是把他的生意全部抢过来。你应该知道油家顾客人群的大致水平,是处于中等阶层的水平,而你现在的顾客人群,要稍微低了一些。” 李大同点头。 他知晓这种情况,虽然货物差不多,但没有人脉,他很难往上进一层。 薛蕙说,“我可以给你牵线,让你慢慢进入这一阶层,但你自己也要努力,凭着这个缺口去结交更多的人脉。” “还有,我以后也会从你这里订购干货,作为赠品随我的菌子赠送出去,若对干货有意,自然会找上门来。” “对了,我跟常家达成了合作,接下来会陆续将我的菌子运送到云西各处。我也会让他们捎带一些你的干货,扩大你的经营范围。” “常家?!”李大同倒吸一口凉气。 是他想的那个常家吗? “对。” “好,好好好,谢谢薛姑娘。” 李大同飞快地应着,脸上笑得开了花,“那你有什么要求吗?” 薛蕙说了这么多,都是在帮他,好像没提什么要求。 “也简单。第一,我要你三成股。” 李大同脸色果然僵了。 他就知道条件没这么简单。 “别急着黑脸,你现在的生意已经非常困难,我给你带来的利益, 哪怕你只拿七成,也要比现在赚得多。” 这倒是实话。 但是,让出去三成股,这生意就不再是独属于自己的。 李大同心里很不安心。 薛蕙淡然地说,“你放心,我不会干涉你的经营,也不会仗着这三成股做什么,只要你老实听话。” 总之,这三成股就是用来挟制和威胁他的。 李大同憋了半响,“第二呢?” “第二嘛,也简单,等你的生意慢慢起色之后,就盯准油家就行了。什么时候把油千鼎挤兑到干不下去,我就把那三成股还给你。” “还有吗?” “没有了。” 李大同一咬牙,“成交。” “好说。” 李大同当场写了转给薛蕙三成股的字据,但,并未签名。 现在他毛都没见着,怕薛蕙反悔。 薛蕙也没急着签,只说,“过两日你跟我去府城,把线给你之后再签字。” “薛姑娘就不怕我得了线,反悔?” 薛蕙微笑,“我能给你牵线,当然也能毁了你的线。他们跟你合作是因为我,不是因为你的货。” 李大同一噎,答应了下来。 …… 薛蕙跟彪子离开李家之后便分开了。 彪子回家,薛蕙自己坐顺路的马车回小平岭。 她在村口下车,走近村里 。 村口有几人在被风的墙下坐着,见到薛蕙回来,低声议论着什么。 后山上招的妇人也越来越多,小平岭大多数人都轮上了,只有些人没被选上,便时常凑一起,对薛蕙非常怨怪。 薛蕙没作理会,进了村子之后,大街上有人跟她打招呼,“蕙娘,你这才回来啊?” “对啊,怎么了?” “你表哥来了,还把你表嫂带来了。” 这件事村民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那一辆又一辆拉着箱子的马车停在了后山门口。 起初马车上先是下来一个年轻姑娘,长得很是俊俏,大家以为这是薛蕙表嫂呢。 谁知从另外两个马车上陆续又下来三个姑娘,各有各的特色,还有四个婆子,最后将一打扮精致漂亮的年轻妇人扶下来。 众人回过味来,这才是薛蕙的嫂子。 那旁边的呢? 当然是丫鬟了! 村民们只知薛蕙表哥是府城人,好像是个经商的,这回见着之后不由得惊掉大牙,八个下人,这得多有钱啊? 其实不止,跟随跟来的还有一队暗卫,专门保护侧妃的安全,只是现在没有露面。 “表嫂来了?!”薛蕙惊讶地笑起来,赶紧往后山跑。 她还真想看看她那表嫂长什么样子呢。 到后山山脚下,还真停着几辆马车,上面装着几口大箱子,也不知装的什么。 有小弟专门在门口等着她,见着薛蕙,立刻上前,“嫂子,表哥来了。” “我知道了,这就过去。” 小院里。 四个婆子守在客厅门外,云梅四个丫鬟则在客厅内,守在侧妃的身边。 侧妃身边坐着李宗乾还有柏崖。 李宗乾未料到柏崖还没走,顺便叫柏崖给侧妃诊了脉,问题不大。 谢锦婷在院子外面探头探脑。 原先她跟李宗乾关系平常,却不至于害怕,但这次一看到守在门口的四个婆子,还有那四个丫鬟,跟看上去不像凡人的表嫂,突然间不敢进去了。 谢永康跟李瑾瑜也守在外面。 他们跟彪子差不多,看到马车上下来那么多精致漂亮姑娘的时候,眼睛差点看直了。 村里也有长得俊俏的姑娘,但后天条件比不上,常在地里干活,皮肤难免晒黑粗糙。 而那四个丫鬟,皮肤白净,嫩生生的。 太靓了。 不过转眼之间,谢永康那旖旎之感就没了——他从一个丫鬟的脸上看出了对这里的嫌弃。 那丫鬟虽然什么都没说,但表情没办法骗人。 “大嫂什么时候回来啊?”谢锦婷嘟囔着问。 “我叫人在山脚下等她,放心吧。”李瑾瑜说。 谢锦婷看了二人各一眼,“你们有没有觉得表嫂很漂亮,漂亮到——让人不敢接近……” 谢永康补充,“那叫有气质。” 忽然,院内有人喊道,“喂,小丫头。” 谢锦婷三人往院内一瞧。 谢永康认出来,正是先前那个面露嫌弃的丫鬟,她面皮子紧绷,道,“你们厨房在哪里?我们娘……夫人等的太久,我要用你们的厨房熬点粥。” 语气很冲,显然有些不满。 “哦,这边就是厨房。”谢锦婷指了下厨房,又亲自走过去,“锅里面存着热水。” 云杏跟着走进去。 厨房收拾的还算干净。 谢锦婷正要往外走,云杏喊住她,“哎,你别走,给我烧火。” 谢锦婷:“……” 这语气可真叫人不爽。 谢锦婷在灶前坐下来,正要点火,又听云杏问,“你们这里有栗子吗?” 她想给娘娘熬一碗栗子粥。 谢锦婷摇头,“没有。” “那有山药吗?” 谢锦婷摇头,“没有。” “……虾仁?” “……没有。” “紫米呢?” “也没有。” 云杏额角突突,“那有什么?” “有大米跟小米,你要用么?” “……” 第四百一十八章 你可回来了 云杏黑着脸,“给我大米吧。我给夫人熬完白粥。” “哦,好。”谢锦婷打开橱柜,把大米找出来,坐回去点火。 谢永康出现在门口,警惕地看了眼云杏,走进来说,“婷婷,你去外面吧,我来烧火。” 谢锦婷非常自觉地将灶前面的位置让给了谢永康。 云杏瞥了谢永康一眼。 他那是什么表情,还怕她欺负人吗? …… 远远地,李瑾瑜看到薛蕙的身影,小跑几步迎上去,“嫂子,你可回来了!藏锋表哥他们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 薛蕙喘着气点头,“我知道。” 上山的路上,小弟已经告诉她,不止表嫂来了,表嫂还带了四个丫鬟,四个婆子。 薛蕙非常震惊。 来一趟需要那么多人服侍吗? “大嫂,你可回来了。” 谢锦婷在小院门口站着,等薛蕙走上前,跟薛蕙一块进去。 反正,薛蕙就是她的底气。 明明就两日不见,她却觉得已经过了很久的样子。 薛蕙揉揉谢锦婷的脑袋,“怎么在外面站着?” 谢锦婷小声说,“表嫂长得太好看了,不敢进去。” 薛蕙哈哈笑了。 她知道照藏锋这个身份,想要嫁给他的人定然很多,他的妻子肯定也是百 里挑一的大美女。 薛蕙牵着谢锦婷的手走进去,视线在李宗乾身上掠过,立刻转移到他身边的年轻女子身上,眼底闪过一丝惊艳,视线呆呆地挪不开了。 这何止是大美女,简直就是天仙啊! 薛蕙脑海里一瞬间蹦出一句诗来:沉鱼落雁鸟惊喧,羞花闭月花愁颤。 脸若银盘,眼似水杏,两弯娥眉似蹙非蹙,叫人看了不自觉地心生怜爱。 李宗乾看着薛蕙对侧妃发愣,剑眉微微一皱,清了清嗓子。 薛蕙猛然回神,脸上扬起一抹灿烂的笑,“表哥。这位就是表嫂吧。” 薛蕙在看向侧妃的时候,侧妃以及她身边三个丫鬟也都在打量薛蕙。 当即猜出来,眼前这女子应当就是传言中的薛蕙。 没想到竟然这么年轻。 李宗乾淡淡点头,牵住侧妃娘娘的手,轻抚着她站起身,“福宝,这位便是我曾与你提过的薛蕙薛姑娘。” 福宝,这是什么鬼名字? 侧妃冲着薛蕙柔柔一笑,“表妹好。” 来时,李宗乾才告诉她,年前他离府那段时间,是呆在薛蕙这里与神医柏崖接触。 并且嘱咐她,到了小平岭跟薛蕙以表妹表嫂相称。 “表嫂长得真好看。”薛蕙忍不住说。 再 看表嫂身边站着的三个漂亮丫鬟,她心里暗暗感叹,表哥真是有艳福啊。 侧妃娘娘容貌确实非常出色,说是百里挑一也不为过,要不然当初怎么能从一众秀女中脱颖而出,选为宫女呢? 但,侧妃娘娘遇见的过往的人里,没有一个如薛蕙这样夸得直白。 当然,除了李宗乾在床上的时候。 侧妃娘娘面上微微带了些羞涩,喊道,“云梅。” 云梅会意,即刻上前,从袖子中拿出一个长形的盒子,“薛姑娘,这是我们夫人给你的见面礼。” 薛蕙不好意思地说,“表嫂来此,就是最大的见面礼。” 虽然如此,还是很快地收了礼物。 “快看看喜不喜欢。”侧妃娘娘说。 薛蕙当即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串珍珠项链。 珠子直径在一厘米以上,圆润光滑,毫无瑕疵,洁白无暇,白中透粉。 薛蕙把头凑上去,那珠子的珠光都能她的头清晰的映上去。 这绝对是一条非常极品的珍珠项链。 薛蕙笑着合上盖子,“谢谢表嫂,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这位小姑娘便是柏神医的弟子吧?我给你带了一套医书,在马车上的箱子里,稍候就拿给你。” 谢锦婷没想到漂亮表嫂 会主动跟她说话,一脸惊喜,“谢谢表嫂。” 马车上的箱子? 不可能那么多箱子都是见面礼吧? 薛蕙正想着,柏崖便站起身出去,“我还有事,你们聊。” 走到门口,他又喊道,“谢锦婷,功课做完了吗?” 谢锦婷非常想说一句,做完了。 但她知这是师傅支开她的借口,只好说,“大嫂,表嫂,我去做功课了。” “嗯,去吧。”薛蕙说。 待柏崖跟谢锦婷二人出去。 薛蕙找个位置坐下,问,“表哥跟表嫂怎么这时候来我这儿了?” 以藏锋这身份,来她这儿总不可能是为了游玩。 李宗乾跟侧妃也坐下来。 李宗乾答,“你表嫂有孕在身,府中耳目众多,所以我想让你表嫂在你这里住上一阵。” 这个府中,指的自然是王府,薛蕙上次已经猜到他的身份,便并未隐瞒什么。 薛蕙明白,他要挟天子以令诸侯,王爷旧部肯定不干,还有朝廷那边虎视眈眈,所以想把表嫂先送走。 “表嫂怀孕了?恭喜!”薛蕙笑着说,“几个月了?” “不过三个月。”侧妃说。 “哎,对了,小侄子没有跟着来吗?” “他与我呆在府中。” “哦,她们都住在我这 儿?” 说这话的时候,薛蕙看向侧妃身后三个丫鬟跟门口的四个粗使婆子。 她这小院哪里住的开那么多人? 李宗乾看出她的意思,道,“让你表嫂住在这里,她们住山下便可,你看着安排。” 薛蕙要的就是李宗乾这句话,“那好。” 在薛蕙跟李宗乾说话的时候,侧妃靠着沙发背,心中暗暗感叹,也不知道这种椅子叫什么,比软塌都舒服。 薛蕙果然是不同寻常。 又聊了几句之后,李宗乾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站起身对侧妃说,“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嗯,我送你。”侧妃站起身。 薛蕙也起身相送。 一路行至山下门口,薛蕙跟丫鬟们都停住了脚步。 只留下李宗乾跟侧妃二人单独说了些话。 随后李宗乾翻身上马,一抽马鞭,飞快地驾马离开。 侧妃看着他的背影久久未动。 直到薛蕙走上前,说,“表嫂,外面冷,回去吧,让他们把马车牵进去,我给你们安排一下住处。” “好。”侧妃回神,跟薛蕙一道儿进了后山。 上山的时候,云梅问侧妃,“娘娘,您还好吗?” 上山下山不方便,李宗乾专门叫人带了肩舆过来。 侧妃说,“我没事。” 第四百一十九章 那是我表嫂 薛蕙这小院的房间只剩下两间空房,其中一间还是给巡夜人休息用的。 另一间便是李宗乾先前住过的,前些日子李家一家人也在这房间里住过,已经收拾干净。 薛蕙领着侧妃过去,打开房门,“表嫂,以后你就住在这里吧。” 侧妃打量着房间内部,双眼一亮,笑着点头,“好。” 房间内部的风格与王府完全不同,古风与现代结合,既不突兀又非常独特。 三位丫鬟也看出,这小院跟他们想象中的荒山野岭的小木屋完全不同。 “这屋子原先有人住过,你们要是介意的话便再到扫一遍。” “好。” 至于丫鬟婆子还有车夫们,薛蕙想了想,表嫂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人,况且现在怀着身孕,至少留两个丫鬟在山上。 薛蕙决定去找王小花,让她搬下去一阵儿,就还搬回她原先住的菊花婶子家里,空出的一间房住两个丫鬟。 剩下两个,还有四个粗使婆子,还有……六个车夫…… “表嫂,先去客厅坐坐吧,让她们收拾一下房间。”薛蕙说。 车夫们已经帮着把箱子都抬了过来。 侧妃点头,跟在薛蕙后面往客厅走,“好。” 她已经说了几声好, 一副任由薛蕙安排的样子。 云梅侍在侧妃身边,云桃跟云枝留在房间收拾东西。 薛蕙问,“表嫂,那几个车夫全都留在这里吗?” “他们会回去四个,留下两个来听使唤。” 留下那两人是专门挑选的,会些拳脚,也能抬肩舆。 “哦,是这样,那边的一个房间住的是个姑娘,刚搬上来不久,我想暂时让她搬下去一阵儿,空出来的房间可以住两个姑娘,”薛蕙看了侧妃身后的云梅一眼,“剩下两个还有外面四个大娘,住在山下百姓家里,我去问问谁家有空房间,租下来。” 侧妃娘娘会意,“真是不好意思,麻烦你了,租房子的银子你只管跟云梅开口。” 说完,她有看了云梅一眼,“云梅。” “是。”云梅会意,转身出去一阵儿,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支素银簪子。 乡下略有些家底的妇人也会戴素银簪子,但两者完全不同。 眼前这支簪子的做工格外精细,蝴蝶翅膀,花瓣,花蕊,栩栩如生。 云梅将手里这根簪子转交给薛蕙,“薛姑娘,麻烦你将这簪子交给那边房间的姑娘,这是对她的赔礼。” 薛蕙顿了一下,接过来,“那我替她多谢 表嫂了。你们在这里稍作,我去了。” “好。” 薛蕙拿着簪子出去的时候不由得感叹,表嫂身边那个云梅,就跟表嫂肚子里的蛔虫一样,一个眼神就知道啥意思。 她先去大棚找了王小花,与她说明情况,将手里的簪子递过去,“这是表嫂给你的礼物……” 王小花原先也住在山下,对这事并不在乎,看到那非常漂亮的簪子,忙摆手,“不用不用,哪用得着什么礼物。” 薛蕙拉过王小花的手,放到她手里,“这是你该拿的,表嫂给你,你就拿着。咱们不占人家便宜,但也不能让自己吃亏,知道吗。” 王小花收下簪子,把手里的活儿拾掇完,就赶紧去房间收拾东西了。 她的东西并不多,很快就把房间腾了出来。 大棚里其他婶子跟薛蕙搭着话,“蕙娘,那个穿红色衣服的,就是你表嫂?哎呦,长得可真水灵。” “她身边那几个是她的丫鬟吧?可真有钱啊,出门那么多人跟着。” “可不是。” “……” 薛蕙应道,“那是我表嫂。” “她来干嘛来了?我刚才看见你表哥走了?” “表嫂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表哥送她过来。”薛蕙答。 “好好的城里不住,怎么要到咱这边住着?” 薛蕙没有作答,只笑着说,“几位婶子大嬢,你们家里可有空房子?我这里住不下,只能租你们的房子,房租是我表嫂出,肯定少不了你们的。” 几位婶子对视一眼,双眼一亮。 她们听说过,王小花住在菊花婶子家里,一个月三百文钱呢。 照薛蕙这么说,她表嫂一家可能给的更多。 就算没有空房间,也得腾出来一间! “我家里有一间装杂物的,回去我就收拾干净。” “我让小子跟我睡,也能腾出来一间。” “我家也能腾出来一间。” “……” 可谓是一呼百应。 薛蕙笑着说,“好,我去问问她们需要几间,呆会儿叫她们下山看房。” “好。” 四个婆子一人一间,两个车夫一人一间,至于剩下两个丫鬟,薛蕙不确定。 毕竟年轻姑娘,刚到这里,兴许不适应,想要在一起作伴也说不定。 薛蕙回去的时候,云杏已经熬好了白粥给侧妃娘娘。 见到薛蕙进来,云杏看了她两眼,说,“这位便是薛姑娘吧,你们这里集市在哪里?明天我要去买些食材。” “明儿我让人带你们过去。我刚才 去问过几位婶子,能腾出几间房子来,你们需要几间?待她们下工后,我领你们回她们家里挑选。” 云梅跟云杏还有云桃云枝已经合计过,说,“薛姑娘给张婶儿还有伍大哥他们安排六间就行,我们四个住一起。” “你们四个一起?会不会有点挤?” 虽说房间里都是大床,横着也能睡开,但肯定会有些不方便。 “没事,我们带了毯子,也可以睡底下。薛姑娘放心,我们以前就是住一个房间的。”云梅说。 其实她们在王府的待遇是两人一间,最高待遇。 但,云杏方才提醒,不要因为这小院环境不错,就忽略了这是偏远乡下的事实。 薛蕙生意做的好,房子自然修整的好。 她来的时候在马车上专门看了村里,好多都是低矮的土坯房,用的是最差的窗户纸,大白天里面也黑不楞登,一天就能落好些灰。 四位丫鬟卖身为奴,原先家境都不怎么样,自然知道土坯房的情况。 想想住低矮的土坯房,还不如四人挤在一起呢,那房间的床也不小,肯定能睡下。 且她们晚上要留一个人值夜。 见云梅这么说,薛蕙便没有多言,“那好,我去跟她们说。” 第四百二十章 还真有这个可能 云桃云枝收拾好了箱子,见面礼也都拿了出来。 这些见面礼都是根据李宗乾的指示准备,谢锦婷的是医术还有一双皮靴,鹿皮做的,格外精致。 谢锦婷看到之后爱不释手。 毛文静跟吴氏也有一根簪子跟一对耳坠,样式不同,谢锦明跟谢锦朝,谢秉恩,还有谢永康,彪子,李瑾瑜等人,也有礼物。 反正有钱。 谢永康刚给人烧完火,礼物就到手,是一块和田白玉的玉佩,料子油润细腻,雕工精致,这样的玉佩不说顶级,却也是非常难得。 谢锦明的礼物是一些难得的药材。 谢锦朝的一套文房四宝。 谢秉恩就更简单,一套新的木匠工具,李宗乾专门让人找的。 彪子的是一套骑具,马鞍,马鞭,马镫,缰绳。 李瑾瑜的是一匹绸缎,整体呈暗红色,一看就是给他奶奶用的。 这些见面礼,一看便是花了心思。 彪子的见面礼李瑾瑜帮他收下,回去的时候带给他。 谢永康看着自己手里的白玉,小声问李瑾瑜,“为什么你们的见面礼都各有各的用处,而我的,却是一块没什么用的白玉呢?” 李瑾瑜想了想,“你不是谢家未来的族长吗?” “嗯。这跟白玉有什么关 系?” “有没有可能是让你当传家宝……不是,是族长令,见玉佩如见人的那种?” “……” 谢永康默了默,看了看手里的玉佩…… 还真有这个可能。 后山上各小队各司其职,若有商人来找,一般都是李瑾瑜接待,好声好气请他们坐下上杯茶,让他们下次再来。 而这一次李宗乾过来,李瑾瑜招待不了,本想叫谢锦明过来。 不过李宗乾知晓谢锦明跟薛蕙的关系,两人就只一个夫妻名头,听闻薛蕙不在,没让他去知会谢锦明。 其他人不在后山,见面礼可以叫别人捎带,但侧妃准备的见面礼也有谢锦明跟毛文静的份儿,他们两人在后山,薛蕙就让李瑾瑜叫他们过来一趟。 两人并肩进来。 看到薛蕙身边坐着那人的时候,毛文静便呼吸一窒。 太美了。 被这么一个大美人跟她身边的小美人看着,毛文静突然升起一丝紧张。 薛蕙站起身笑道,“你们来了,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表嫂。表嫂,这位是谢家大郎谢锦明还有妻子毛文静。” 谢锦明跟毛文静也随着薛蕙称呼,“表嫂。” 侧妃娘娘眼底闪过一丝怪异,面上却柔柔一笑,“你们好,坐吧,云梅 。” 云梅将准备好的见面礼拿上来。 谢锦明跟毛文静客气了一番,坐下来简单聊了几句,随后便拿着见面礼离开了。 待二人走后,侧妃脸上才露出一丝疑惑,问薛蕙,“怎么不见你夫君?” 她打听到的消息是,薛蕙是谢家长媳,丈夫是谢家大郎谢锦明。 但见谢锦明跟另一女子出入,薛蕙还坦然介绍,看上去毫无关系,侧妃娘娘不禁怀疑,难道是消息出错了? 这么简单的消息也会出错? 薛蕙犹豫了一下。 她跟谢锦朝并没有公开,现在公开时候也不好。 若是告诉表嫂,表嫂不知实情,在别人面前提起就不好了。 但告诉表嫂,却不让她往外说,这显然说不通。 她顿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指了指门外谢锦明的背影,“就他。” “……” 好吧,消息没有出错。 但…… 侧妃娘娘说,“委屈你了。你若是想要和离的话,我可以为你做主。” 薛蕙看到侧妃表情,立刻说道,“多谢表嫂,不过还是不麻烦表嫂了,我们现下相处融洽,无需改变什么……” 个中缘由薛蕙并未多言。 侧妃娘娘面露了然之色,“你不委屈就好,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云杏不 由得想到王爷要娶正妃之事,心中替侧妃娘娘委屈。 在此一住,说不定得住多长时间呢。 薛蕙笑了笑,“我又不爱他,哪有什么委屈。” 趁着下工之前,薛蕙去找了谢族长。 郭二掌柜已经提前送来消息,他派来的人明天就到,到时候要走一批菌子过去,让卫河他们送过去,负责这一条线。 这半个月内,郭二掌柜,还有跟常家达成的合作,需要的菌势必要从现有的菇房中抽调。 而楚熊,元江,曲靖等地虽比不上云西,却也比宜春一个小县城大得多,每处至少得两个菇房的量,再加之周边县镇,需要的数目更多。 索性开工之后菇房已经建好了三个,开始往里面送菌包了。 但要等新菇房的菌子长出来,还得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这半个月之内,抽调了去外地的菌子,宜春跟云西的菌子相应的就会减少。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大雪耽搁了工期。 薛蕙现在打算快速扩大后山的规模,以用于跟常家合作。 后山的建筑队虽然又招了些人,但薛蕙仍旧觉得太少,建筑的速度太慢。 现在已经进入二月份,而野生的菌子约莫从六月份便开始生长,到时候就会占据一部分市场 空间。 还有四个月的时间,薛蕙要抓紧时间抢占市场份额。 现在小平岭跟薛家村的大部分村民都被选上山干活,再要招人,就得往更远的村子挑选。 薛蕙对其他村子的情况了解不多,想了想,她叫上军子叔,专门去找了族长一趟。 听闻薛蕙要招人,谢族长不解地问,“后山不是已经有那么多人了么?怎么还要招人?” 薛蕙说,“大爷爷,我跟常家达成合作,要将菌子运往云西各地,现在这点规模太小,建的太慢,耽搁时间,索性多招些人,而且我还打算,再买下一个山头,提前备着。” 毕竟山头也不能拿来直接用,还得清理一番。 现在,薛蕙手里已经握了两万多两白银,现在的生意稳定产出,还有商队每次采购一批货物回来脱手,也能赚到许多银子,手里的银子放着也是放着,不如用来干些别的。 她已经计划在府城开食铺,却也用不了太多。 谢族长一愣,“常家?哪个常家?” “就是常氏商号的常家,镇中酒楼的常家。” 谢族长大喜过望,双眼一下子瞪圆,“真的?” “当然是真的。”薛蕙斩钉截铁地点头。 谢族长不由得喜滋滋地盯着薛蕙。 第四百二十一章 她来干什么 他早就听二儿子谢忠义提过一嘴,说是薛蕙在府城做的都是大户人家的生意,就连王府,府衙,同知府邸这些大官府上,也非常喜欢薛蕙的菌子。 谢忠义还说,他去过王府呢! 现在谢永康正在盯着修路之事,村里百姓一提起谢永康,也是满口的夸赞。 谢家现在水涨船高,前几日还有其他村里的熟人来找他说好话,想进后山干活呢。 谢族长看薛蕙,越看越满意。 看着看着,不免想到,薛蕙现在是谢家人,以后未必还是谢家人! 想到这里,他不免埋怨谢锦明,这臭小子,真是不识好歹。 永康也没用,平时看着怪不错的一小伙子,到了薛蕙面前就蔫头巴脑,一口一个小堂婶,薛蕙怎么会喜欢这样的? “大爷爷?” 薛蕙见谢族长盯着她直笑,心里发毛,试探性地喊道,“大爷爷?” “啊?”谢族长回过神,掩饰性地清了清嗓子,“你刚才说啥?” “我说,招人这件事,还得麻烦大爷爷跟军子叔把关,这次,我不想一个村一个村的招人,不如所有村子一起招,愿意来的,叫他们来您这儿报名,到时候再筛选,您觉得怎么样?” 闻言,军子叔不由得说,“那不如去找镇长,让他 出面。” “不可。” “不行。” 薛蕙跟谢族长异口同声地拒绝。 军子叔吓了一跳。 跟谢族长对视一眼,薛蕙道,“当初我找卫里正,那是因为知根知底,但镇长却不一样,咱们不知他秉性,若是请他掺和一脚,送来的人不合要求,是要还是不要呢?” 既然主动请了人家,若是把人拒之门外,这不凭白得罪人吗? 可若是收下,又会影响自己的建筑队。 谢族长跟着点头,“正是。我听说镇长与镇上孙家来往密切……” 薛蕙跟孙家的恩怨,懂的都懂。 “那怎么办?” “倒也简单,我写几个告示贴在镇上,再叫人往其他村子里吆喝一下,叫他们来报名,一事不烦二主,大爷爷您跟卫里正商量着来。” 薛蕙不选镇长,选卫里正的另一个原因便是,卫里正跟他们的利益基本一致,卫家人在山上干活的不少,村里富裕了,卫里正的考核也能评优。 镇长就未必了。 “行。” 正好,薛蕙要去找卫里正买山头。 谢族长便跟薛蕙一起去了趟卫里正家里。 后山的旁边还有两个山头,差不多大小,薛蕙想了想,索性全都买下来,一共花了六百里银子。 卫里正非常乐意。 他不免又 想到,薛蕙第一次买后山的山头,只花了一百两银子。 他当时肯定是脑子抽了才答应下来! 买了山头之后,薛蕙又跟卫里正提了招人的事。 先招八十个人。 分成四队。 两队到现在的后山建设菇房大棚,另外两队分别到其他两个山头清理山上的荆棘枯枝。 卫里正答应下来。 晚饭时。 谢族长一家围着饭桌吃饭。 他老伴儿去世,儿子都已成家,谢族长跟着大儿子谢忠仁一家生活。 现在饭桌边上就有谢忠仁两口子,谢忠仁大儿子谢世江两口,二儿子谢世海两口子,三儿子谢世淼两口子,以及小一辈谢永康及其弟妹。 谢世江跟谢世淼年龄有差,一个大儿子都已经十四岁,一个刚成亲不久,还没有孩子。 一大家子人丁兴旺,本来宽敞的院子到显得有些逼仄。 每到吃饭的时候,饭桌上总是很热闹。 谢永康随口问,“曾爷爷,今儿下午小堂婶来了?” 谢族长嘴里正咀嚼着,点点头。 “她来干什么?”谢世江忙问。 谢族长抬眼看了谢世江一眼,稳坐不动,“她想加快建菇房的进度,想扩大些规模,叫我跟卫里正合计,给她从别的村里招些人。” “还要招人?后山不是有几 队了吗?”谢世海说道。 他现在就在后山干活。 后山眼下已经有三个菇房队,两个大棚队,再加上打理菇房大棚赤松林的村民,以及商队的人,加起来快两百人。 谢族长说,“大雪耽搁的时候太多,要赶工。而且她今儿又买了两个山头。” “又买了两个山头?!”谢世江惊愕道。 难道那菌子生意真有那么好? 谢世江不在后山干活。 谢族长倒是想叫他去,他跟薛蕙开口,薛蕙未必会拒绝。 但谢世江不乐意去。 他知晓,自己父亲谢忠仁身体不大好,反倒是爷爷谢族长身体倍儿硬朗,这个族长位置,约莫要隔代传到他身上。 他堂堂谢家未来的族长,怎么能去谢家一旁支媳妇的手底下干那些出力活儿呢? 以后他的族长威严何在? 后山上干活的村民们嘴巴都挺严,谢永康跟谢世海在家里也鲜少会提后山上的事儿,包括商队在府城的事儿,谢忠义也没往外说,只跟谢族长提了提。 谢世江对后山的生意知道的不多,潜意识里只觉得薛蕙就是个普普通通卖菌子的罢了。 就跟村民采了菌子拿去集上卖一样,就是数量较多,除了卖给菜贩子还卖给酒楼一部分,没什么特别的,不至于 再买下两个山头吧? 谢世海说,“这有什么好稀奇的?说不定是刘老板让她买的呢。生意原本就是跟刘老板合作,听说刘老板是常氏商号的人,刘老板觉得这生意赚钱,想扩大规模也正常啊。” 刚开始,薛蕙买后山做生意的时候打的就是祥哥的名头,现如今许多村民仍旧觉得后山的生意是刘老板的,而薛蕙只是一个专门种菌子,跟村民打交道的管事。 谢世江皱了皱眉头,看了看谢永康,“永康,你知不知道,刘老板怎么就那么器重薛蕙?” 谢永康垂了垂眸,早就猜出后山是薛蕙个人的生意,模棱两可地说,“可能是因为小堂婶会种菌子,还会做生意吧。” “她一个女人会做什么生意。”谢世江不屑地笑了笑,肯定是因为种菌子的手艺,刘老板才器重薛蕙。 谢永康正要反驳,谢世江就往谢族长那边凑了凑,“爷爷,您就这么干看着啊?” “怎么了?”谢族长抬眼看他,眼底划过一丝失望之色。 谢世江没看到,啧了一声,“怎么了?爷爷你还不明白?薛蕙是三爷爷家的人,现在咱谢家谁不知道二堂叔有个能干的儿媳妇,可这劲儿的巴结,要再这样下去,谁还把我们本家放在眼里?” 第四百二十二章 笨 “世江!”谢忠仁呵斥,“胡说什么呢?!” 谢世海跟谢世淼两口子互相对视,各有计较。 “我可没胡说,”谢世江反驳,“旁支势大,以后说不定怎么瞧不上我们本家呢。就今天这事儿,您自己出面多好,正是提高咱谢家威望的好时候,她非得叫上卫里正干什么?后山生意与卫家何干?爷爷,她这是怕您做大,用卫里正防着您呢!” 谢族长沉沉地看了谢世江两眼。 这个傻缺! 怎么能这么笨呢? 现如今村里谢家的威望是越来越高,俨然已经与卫家齐平,现在村里有什么事,有些人便会拉着谢族长跟卫里正一起处理。 若卫里正是个小气的,心中定然生了芥蒂。 就算卫里正不是个小气的,眼看着谢家做大,卫家其他人未必不计较,再一挑唆,闹得两家不睦,不是什么好事。 让卫里正出面,卖卫里正一个好,也是表示了薛蕙的尊重,叫卫家其他人闭嘴。 谢世江嘴上还在继续说,“爷爷,我早就想提醒你了,你可得为咱家人想想。我听说薛蕙跟锦明到现在还没圆房,根本就不算咱谢家的人,她一个外人,凭啥掌管那么大的生意?” 谢永康不悦地说,“当然是凭她的本事。爹,你说这话啥意思?想把她手里后山的生意抢过来?刘老板不找别人,偏找她,你抢的过来吗?” 谢世江面子上有些挂不住,瞪了谢永康一眼,“大人说话,你小孩儿插什么嘴?!” 谢永康看了谢族长一眼,见谢族长不悦地看着谢世江,底气更足,“我说错了吗?” “永康,让你爹说完。”谢族长沉声开口。 谢世江自以为谢族长听进了他的话,心里有了底气,责备谢永康,道,“我看你是跟在薛蕙身边久了,连自己爹是谁都忘了,净向着外人说话。” 说完,他又转头对谢族长说,“爷爷,咱可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啊。而且,我听说二堂婶还想把她嫁出去呢。这要嫁出去了,薛蕙以后还能向着咱谢家?那后山生意的便利不就没了?” “那你想怎么样?”谢族长问。 谢世江笑了笑,说,“当然是趁现在让薛蕙把种菌子的手艺交出来,然后再去找刘老板,让他把后山给我们管。这样就算薛蕙以后嫁人也没事,也不怕他们旁支压我们一头。” “你想的可真美。”谢族长皮笑肉不笑。 村民们大多 以为后山是刘老板的生意。 却也有人品出来,后山的生意其实就是薛蕙自己,如谢永康,谢忠义等人。 谢忠义跟着薛蕙在外面行商,还能看不出来后山真正的老板是谁? 他猜出来之后,便透露给了谢族长,谢族长转念一想就明白了薛蕙的用意,也没往外说。 谢世江这个蠢货,连事实都没搞清楚,还想抢人家的生意? 谢族长无比的失望,他怎么会有这么一个蠢不拉几的孙子? 谢世江没听出来谢族长语气中的反讽,还当是夸奖,笑着说,“爷爷,我也是为了咱们主支着想。要我说,爷爷你去最合适,你让薛蕙把种菌子的方法交出来,她还敢拒绝不成?” 谢族长问,“她要是真拒绝呢?” 谢世江一愣,随即道,“拒绝?她敢!拒绝就让锦明把她给休了!” “然后让她带着后山的生意另嫁给别人?”谢族长悠悠地反问。 谢世江一噎。 薛蕙一来年轻,且没有生育小拖油瓶,二来手里握着后山的生意,要是离了谢家,想娶的肯定不少。 谢世江垂着脑袋思考了起来。 谢忠仁不语。 类似的话谢世江跟他抱怨过几次,被他斥责之后,谢 世江非但不改,还说到了谢族长面前,谢族长看似附和,其实已经不满,等待谢世江的肯定只有一番责骂。 让他醒醒脑子也好。 谢世海本也觉得谢世江说的有道理,想要帮腔时,他媳妇拉了他一下,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谢世海登时反应过来,心里发凉。 谢世江句句不离主支旁支,但等过些年,谢世海跟谢世淼两人分家出去,也就成了旁支。 现在谢世江还不是族长,就开始盘算着抢人家的生意,等以后当了族长,指望他爱护族民,发扬谢家?想都别想。 怕是为了维护主支的利益,他会毫不犹豫地牺牲掉旁支。 谢世淼也想到了这点,看谢世江的眼神格外的陌生。 忽然,谢世淼身边的年轻女子试探性地出声,“爷爷,大哥,这件事情也简单,只要……” “佩妮!”谢世淼一把拉住她的手,冷冷看了她一眼,对谢族长说,“爷爷,佩妮是糊涂了,你见谅。” 佩妮低下头,撇撇嘴。 谢世江却说,“哎,三弟,什么糊涂了,让弟妹说完。弟妹,你尽管说,不会有人怪你的。” 佩妮看了看谢世淼寒着的脸,咬了咬唇,说道,“我听说 ,薛蕙把种菌子的法子教给了毛家那个姑娘……” 谢世江听了,仔细一想,双眼一亮,“弟妹说的对啊……” 毛文静也会种菌子,且她现在跟谢锦明的关系不明不白。 她未必不想跟谢锦明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他们可以跟毛文静做个交易,毛文静教他们种菌子的方法,并取得刘老板的支持,相对应的,谢族长以族长之名把薛蕙给休掉,让毛文静跟谢锦明成亲。 谢世江兴奋地说,“我有主意了,爷爷你……” 话未说完,谢族长猛地一拍桌子。 “啪”的一声巨响。 谢世江吓得浑身一颤,剩下的话卡在了嗓子眼。 只见谢族长面带怒容,厉声道,“收起你那点见不得人的心思!谢家人就该团结一心,别管是旁支还是主支,只要是为了谢家好。你身为主支,更应该心胸宽广一些,将谢家发扬光大,而不是斤斤计较,一副小肚鸡肠的样子。净惦记别人家的东西,看看你,哪里像个男人?!” 谢世江脸色一白,气道,“我斤斤计较?爷爷!我计较还不是为了咱们一家?” “住嘴!”谢族长怒斥,“给我滚屋里面壁思过去!没有想通不许出来!” 第四百二十三章 嫁谁好呢? “爷爷……”谢世江不可置信。 只有小时候犯了错,爷爷才会让他面壁思过。 可现在他连儿子都这么大了,还去面壁思过,让儿子看笑话,他当爹的威严何在? 更何况,他都是为了主支好,他有什么错? 谢世江心中愤懑不平,却也不敢顶撞谢族长,乖乖地回了房间。 饭桌周围气氛凝滞。 谢族长抬眼扫了佩妮一眼,视线落到谢世淼身上,“世淼,回去管管你媳妇!我们谢家,可不兴忘恩负义,狼心狗肺!” 佩妮脸色煞白地低下了头。 晚饭闹得不欢而散。 各自回房之后,谢族长不免有些发愁。 谢世江说的话虽不中听,但也有一点说到了谢族长心上。 关于薛蕙可能再嫁一事,一直是谢族长的心病。 他叫谢永康接近薛蕙,要是能博得薛蕙的欢心,那自然是两全其美,可现在看来,谢永康只怕是失败了。 听说那个叫彪子的年轻小伙子受薛蕙器重,与薛蕙的关系愈发的亲密,永康显然不是彪子的对手。 其实他知晓彪子是个孤儿,又一向跟谢锦朝亲近,薛蕙要是嫁给彪子,未必会疏远谢家。 无论是官员还是富商,在用人之时,相同条件之下最先选择的便是同族 人,比之陌生人,同族人有同样的姓氏,同样的利益,相辅相成,更加趁手。 彪子没有族人,薛蕙可不得用谢家人么? 现如今薛蕙确实器重谢家人,如谢永康,谢忠义,谢培军,但对其他村民也不含糊,还有卫家的卫江卫河也都是小头头。既不会叫谢家人恃宠而骄,也不会引起其他村民的怨言,可谓是将一切都平衡的恰到好处。 但谢族长不敢保证能一辈子如此。 最好还是让薛蕙嫁个谢家人比较保险。 嫁谁好呢? 薛蕙跟彪子这么久的感情,可不是谁都能斩断的。 谢族长自认为谢永康已经是年轻一辈的翘楚,谢家未婚的后辈里,能超过谢永康的不多,最优秀的当属谢光宗,有童生功名在身。 但,谢光宗也是第一个被排除的。 先不提薛蕙跟大房跟谢光宗的恩怨,薛蕙定然不愿给谢光宗当继室。 除了谢光宗,老二家的世梁不错,身材魁梧,模样周正,现在在镇上给人家赶马车。 让薛蕙嫁给一个车夫么? 嘶……好像也不太行。 老四家的廷安也可以,小时候廷安就长得好看,就跟年画上的福娃娃似的,就是个子不高,但跟彪子那个瘦鸡仔比起来强多了,薛蕙连彪 子都看得上,廷安肯定也可以。 就是廷安被惯的懒散,不正经干活,游手好闲的。 不行不行。 思来想去,谢族长还是觉得自家永康最好。 等等。 谢族长突然想到还有谢锦朝这个人! 彪子跟谢锦朝关系不错,很听谢锦朝的话,若是谢锦朝出面跟彪子竞争,彪子哪还有一战之力? 可是,读书人最注重伦理礼法,谢锦朝定然难以接受薛蕙,两人可是叔嫂关系。 谢族长捋着下巴上的胡子琢磨,该怎么劝说锦朝呢? 另一房间里。 谢世淼看着佩妮,沉着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法跟大哥是一样,我容你这一次,以后赶紧把这念头按死了!” 佩妮却道,“大哥维护主支的利益,情理之中啊,旁支就是旁支,有了挣钱的法子,当然要上交给主支,旁支凭什么要比主支过的还好?” “当然是凭他们自己的本事。可你别忘了,我们于大哥来说,也是旁支,他现在就敢抢三爷爷家的生意,以后当了族长,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儿呢!” “枪打出头鸟,只要我们老老实实过日子,大哥才不会把我们怎么样。” 顿了一顿,佩妮又说,“要怪也是怪薛蕙不安生,一个妇人 家,折腾什么菌子,那是她该干的活儿吗?老老实实在家相夫教子,会有这么多事儿吗?难怪留不住大堂哥……” 谢世淼皱着眉头,冷冷地看着她。 佩妮声音越来越小,终于是停下了嗓音。 忽然,谢世淼说,“成婚之前,你就知道我有个喜欢的姑娘,对不对?” 佩妮一愣,小声说,“可我们才是夫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我要讨她当小老婆。” 佩妮瞪大眼睛,脸色煞白,“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讨她当小老婆。”谢世淼又重复了一遍。 说完,他便去洗漱,上床休息了。 佩妮忧愁地一晚上没睡着。 庄户人家几乎是默认了不会纳妾。 小平岭这么个地方,村子里除了谢锦明,谁家不是一夫一妻? 要是谢世淼纳了小老婆,无疑会成为村里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佩妮一晚上都没睡好,魂不守舍,第二天才忍不住期期艾艾地把事情告诉了婆婆,想叫婆婆劝劝谢世淼。 谢忠仁媳妇却皱着眉头说,“连自己丈夫都留不住,真是没用。” 佩妮满腹委屈。 这能怪她吗? 她已经很努力跟世淼相处了,世淼就是不喜欢她,她能怎么办? “你跟世淼才 成亲多久,世淼就想纳小老婆?肚子也没个动静。世淼要纳就纳吧。” 佩妮脸色一白。 要是世淼真纳了小老婆,外面的人会怎么看她? 当时她嫁进谢族长家的时候,身边的朋友家人都为她高兴,以她为骄傲,要是世淼纳小老婆的事情传回去,自己肯定会被人嘲笑。 谢忠仁媳妇又说,“等世淼的二老婆进门,你俩谁先怀孕谁就留下。” 佩妮脸色又是一白。 她跟谢世淼成亲也有几个月了,都没怀上,谁能保证她一定能在谢世淼二老婆之前怀上? 谢忠仁媳妇又说,“你要是有薛蕙那本事,挣得了钱,我们也不是不能容你,否则就趁早回家,我们谢家不养闲人。” 佩妮霎时间如雷劈一般,脸色惨白,心中惶惶,魂不守舍。 一想到自己被休回家,被人指指点点,丢尽颜面,她便浑身发颤,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是好。 再说到薛蕙,从卫里正家离开,跟谢族长分道扬镳之后回了后山,山上的百姓已经下工。 薛蕙跟云梅带上四个婆子跟两个车夫去山下村民家里看房。 最后挑了六家,每月五百文。 不得不提,被选中的六家中,其中有一家就是李家,因为他们刚盖的房子。 第四百二十四章 想得美 回来之后,薛蕙看了眼天色,走向厨房,云杏已经在厨房里忙活,谢锦婷在烧火——她本想下山,谁知被云杏逮到,让她去烧火。 她对表嫂跟丫鬟们又爱又怕,不好意思拒绝。 “云杏姑娘在做饭啊?”薛蕙站在门口,笑眯眯地说。 云杏看了薛蕙一眼,“在给我家夫人做晚饭。” “那就把我们的一起做的了呗。” 云杏瞪眼看了薛蕙一眼,眼神里分明写着:想得美。 “啊?云杏姑娘?行不行啊?”薛蕙凑过来,“云杏姑娘人美心甜,肯定会同意的吧?你看婷婷在给你烧火呢,你忍心让她这么小的姑娘白干吗?我们就这一口锅,要是等你做完,我们都要饿死了……” 谢锦婷听到这声音情不自禁地抖了抖。 云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嘴上仍旧拒绝。 薛蕙只好放出杀手锏,“你要是不答应,我去找表嫂了!” “站住!”云杏回身喝住薛蕙,咬牙切齿,“我答应,行了吧!” 来的时候,侧妃便嘱咐云杏,既是来做客,就得收收脾气,最好不要跟人家发生冲突。 要是因为这点事闹到侧妃娘娘跟前,最后受训斥的一定是她。 薛蕙脸上露出笑意,“嘿嘿,云杏 姑娘,你有什么需要的?我来帮你?” “不用你。” 话音落下,四个婆子也回来了,开始帮云杏做饭。 谢锦婷也被替换下来。 薛蕙见用不着自己,便说,“云杏姑娘,食材都在这个柜子里,你要用什么,尽管拿些,我们的晚饭就拜托你了。” “知!道!了!” 许久。 薛蕙看着面前色香味俱全的几道菜,笑着夸奖,“哇,云杏姑娘的手艺真好。” 云杏并不想搭理薛蕙。 她跟云梅站在侧妃两边,一左一右服侍侧妃吃饭。 薛蕙跟柏崖倒还好,桌上的谢锦婷跟王小花究极别扭,都快要不会拿筷子了。 她们心中不约而同地想,妈妈呀,吃饭的时候身边要两个人伺候,这就是有钱的人生活吗。 侧妃察觉到谢锦婷跟王小花的视线,意识到什么,对云杏跟云梅,云桃跟云枝说,“你们不必服侍我,坐下来一起吃吧。” “奴……我们怎么能跟夫人您做一起呢。夫人快吃吧,您要是心疼我们,就好好吃饭。”云梅说。 “……” 吃完饭之后,云梅陪着侧妃去外面消消食。 薛蕙也去找东子等人,提醒他们院子里有客人,巡夜时候注意着点儿。 回到小院的时 候,厨房还亮着,是婆子们在烧热水。 漂亮表嫂已经散步消食回来,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跟云梅等人说着话。 见薛蕙回来,侧妃娘娘面上欲言又止。 薛蕙在沙发另一端坐下,“表嫂有什么事吗?” 侧妃娘娘面上浮现一层红晕,柔声说,“我听说你这里有种草莓,也不知植株长什么样……” 云梅:“……” 侧妃娘娘想吃草莓了。 希望薛姑娘能会意。 薛蕙很聪明地听明白了,笑了笑说,“那明儿我带表嫂去种草莓的大棚转转,那些结出来的草莓果子是我提前种的几株,我去给表嫂拿来。” “好。”侧妃乖巧地点头。 薛蕙并未怀疑漂亮表嫂为什么会知道草莓。 彪子把草莓送去了王府,照藏锋表哥的地位,王府里的娘娘赏给表嫂一些也不稀奇。 她回到房间,拉上窗帘,淘宝现买几斤草莓,去掉包装,撞到篮子里,拿到客厅给漂亮表嫂。 漂亮表嫂看到草莓的时候双眼一亮,云梅立刻接过来去厨房清洗。 薛蕙坐下来跟表嫂随意地聊着天。 侧妃对后山的一切很好奇,薛蕙一一解答,还说明儿要不忙就带着侧妃各处转转。 话题慢慢扯远,薛蕙忽然好奇 地问道,“表嫂,你跟表哥是怎么认识的?” 侧妃抿唇一笑,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况,“在宫里。” “在宫里?”薛蕙诧异。 “嗯。”侧妃点头,轻声说,“我原先是个宫女。” “哦……明白了。” 表嫂是宫女,表哥是云西王也就是皇长孙的侍卫,然后一来二去就看对眼了。 侧妃见薛蕙明白,便没有继续往下说。 她出身普通。 幸而太祖及太祖皇后都是微末之时发迹,对后宫后妃及宫女并不计较身份,三年一次的大选多从民间采选。 侧妃姓李,父母给她取名福宝,希望她以后能有福气。 她确实算是有福气,长了一张人见人夸的脸蛋。 因为这张脸,惹了泼皮混混还有富商家的公子,后来家人没办法,只好送她去采选,借此吓退他们。 没想到她真的被选中了。 她进宫的时候,太祖皇帝年事已高,对后宫并不热衷,大部分被选中的女子都充了宫女。 即便没有后妃,六局内仍旧有争端。 宫女们分为两派,一派是官员之女,一派是普通出身。 官员之女,尤其是高官,自有家人为其铺路,有更好的去处,而像侧妃这样出身普通的,被挑剩下,只能 任人揉捏。 文昭太子战死,留下的皇长孙一直被养在宫里,在南书房读书。 十六岁是个分水岭,本朝沿袭了前朝的习俗,皇子皇孙们年满十六岁的时候,有由教引宫女引导人事,通人事之后便意味着长成大人,可以入朝历事。 既然太祖皇帝年迈且无心后宫,大家自然把目光都放在了年轻一辈身上。 未来最后可能称帝的是谁? 自然是皇长孙了。 越过儿子传给皇孙,以前又不是没有过,且传言皇长孙天资聪颖,满腹经纶,太傅时常夸奖,说他有经世之才,不愧是文昭太子之子。 且当时太祖皇帝确实隐隐表现出这个意思。 于是,当要为皇长孙挑选教引宫女的时候,各方人马都蠢蠢欲动。 一共四个名额,但盯着这四个名额的却一大堆。 那几天皇宫的气氛都是焦灼的。 但就是这么的巧合,福宝一个没有背景的宫女,被选为皇长孙的教引宫女,跟另外三名宫女一起,进了皇长孙的宫殿,经由嬷嬷们教导。 侧妃还记得,嬷嬷们教导的时候,她吃了很多苦,因为四人中只有她没有背景,因为她挡了别人的路,嬷嬷们被人授意,比刚进宫学规矩的时候更加苛刻。 第四百二十五章 往事 以至于教导结束之后,她直接病倒,错过了被带去皇长孙面前请安的时间。 那时候,她们四个住在一起,只有承宠的人才会有自己单独的房间。 那几天,房间气氛非常紧张,谁都在猜想,第一个承宠的会是谁。 但那几天皇长孙并未召人侍寝。 直到一个非常平常的傍晚,吃过晚饭,侧妃要如往常一样休息了,突然从前殿来了人。 另外三人又惊又喜,手忙脚乱地捯饬妆容衣着,期盼着皇长孙选中的人是自己。 侧妃当时没有任何念想,因为她还没见过皇长孙什么样儿,皇长孙应该也不曾见过她。 但,那小内侍传的口谕中要侍寝的人,就是她,彩霞——进宫后改的名字。 然后,她浑浑噩噩,不知所以然地被带去了皇长孙的寝殿,沐浴之后被送到了皇长孙的床上,成了皇长孙的第一个女人。 好些人对她说恭喜,第二天她就有了自己单独的房间,搬到了那里。 不过皇长孙还是没有召幸另外三人,反而又叫了福宝好几次,有时候他会让人带她去他的寝殿,有时候心血来潮也会去她的小屋。 那段时间,这个宫殿里的所有下人,都在讨好她,就连皇 长孙跟前的人,也对她和颜悦色,不着痕迹的示好。 福宝也觉得很幸福,初经人事,对方又是这样身份尊贵,容貌俊朗,出类拔萃,甚至可能是未来的天下之主,谁能不动心呢。 通晓人事后,太祖皇帝点了皇长孙入户部观政。 在南书房学了多年,他终于可以接触到政事了。 皇长孙叫她侍寝的时候跟她分享,可以看得出来,他很高兴,她也替他高兴。 但事情来的就是那么突然。 在他观政之时,太祖皇帝突然急病,昏迷不醒,甚至来不及留下遗照便驾崩了。 太傅等人有心拥立皇长孙,奈何太宗手握大权,在太祖皇帝驾崩那日封锁宫门,直到一切尘埃落定,皇长孙被封云西王,即刻前往封地。 连太祖皇帝的孝期都没过。 而作为云西王的妾室,福宝自然要一同前往,而另外三人则庆幸无比,全都急着与云西王撇清关系。 最后与云西王一起去云西的,只有福宝一人,他宫里的几个小太监死的死,跑的跑。 云西王那时候不过是个少年,发生这件事之后,他好一阵子没有缓过来,整日浑浑噩噩。 作为太祖皇帝的血脉,且被太祖皇帝属意储君的 人,他知道自己是太宗的眼中钉肉中刺。 眼下太祖皇帝刚刚驾鹤西去,太宗坐上皇位,为安抚臣子,显示自己的宽和大度,自然不会动他,但是,以后呢? 每天晚上,他疲惫地睡去,却大汗淋漓地从梦中醒来,闭上眼睛都是自己各种各样的惨死之状,只能睁着眼睛到天明。 且去云西的路上,护送他们的人,都是太宗的人。 若太宗狠一些,直接将他干掉,嫁祸给土匪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 太宗的人,自然不将云西王放在眼里,任意践踏,时不时饿着他们,或者给他们送来馊了的饭菜。 娇惯的云西王怎么受得住,很快人便瘦了下来,脸上棱角感更加明显。 福宝做不了别的,只能陪在他身边安慰他,只要还活着,就会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但那时候的云西王怎么听得进去。 直到快到云西境地。 经过了一路折磨,加之舟车劳顿,云西王病了,发起了高热,敷过凉水之后也一直不退。 福宝只能去找护送他们的侍卫求药。 一个容貌出色的且有求于人的女子,下场如何可想而知。 云西王迷迷糊糊中,听到一声女子的惨叫,他醒过来,看到福 宝不在马车里,掀开帘子一看,一个男人正压在福宝身上,撕扯她的衣服,旁边还有几个士兵在围观。 那一瞬间,他脑子忽然清醒了。 他从马车里冲了出去,在他们还被反应过来的时候,抽出一侍卫的配刀,一刀捅进欺负福宝的男人的脖子里,鲜血顿时溅了他与福宝满身。 那人抽搐两下,不动了。 士兵们回神,正要冲上前,云西王突然拿刀架在自己脖子上,恶狠狠地说,“你们要敢上前一步,我就割了自己的脑袋。” 用自己的命去威胁敌人,是最窝囊的作法。 但现在他只能用这种方法。 他知道,至少现在,太宗不想朝中生乱,不想他死。 那些士兵也只得退去。 他将福宝扶进马车,两人抱在一起,谁也不愿意让对方看见自己的泪水。 他觉得他没用,护不住自己的女人。 她觉得她是祸水,走到哪里都会惹祸。 两个被抛弃了的人,用那颗炙热的心相拥在一起,抱团取暖。 不过经此事之后,云西王的烧退了。 他终于明白,若他一直这样下去,先出事的一定不是他,而是他身后的女人。 在抵达云西之前,他与福宝,都未再出马车一 步。 “夫人?夫人?” “表嫂?” 云梅喊完薛蕙喊。 侧妃娘娘的思绪终于从回忆中脱离,“不好意思,我走神了。” “夫人,草莓已经洗好了,您可以吃了,不过爷交代过,晚上不能吃太多。”云梅说。 “我记得。”侧妃捏起一颗草莓咬一口,甜滋滋的汁水溢出,冲淡了回忆里的苦楚。 以前再难,现在也挺过来了。 “表嫂是不是想起跟我表哥的相识相知的事?”薛蕙笑着说。 侧妃微微一笑,“嗯。” “你们来到这里,应该很困难吧。”薛蕙说。 权力纷争,非常的残酷。 云西王几乎是被发配云西,日子刚开始肯定不会好到哪里去,那么身为他的贴身侍卫藏锋及其妻子福宝过的肯定更差。 侧妃叹了一声,“都过去了,好在现在好起来了。” “是啊,现在都好起来了。” 薛蕙此刻正为表哥表嫂感叹着,但第二日的薛蕙就感叹不起来了。 事情源于彪子的到来。 李瑾瑜将侧妃的见面礼一套骑具给彪子送去,彪子于情于理都应该来见人家一面,表示感谢。 况且平日不走商的时候,彪子也会到后山给薛蕙帮忙。 总之,彪子来后山了。 第四百二十六章 猜想 进了小院之后,彪子见到了云枝跟云杏。 她们二人识得彪子,但彪子那日进了亭子之后就没有抬头,并没认出二人。 云枝得知他来的目的,告诉他薛蕙领着她们夫人去参观了。 因为这后山上的东西确实很奇怪,谁来都想参观一下。 彪子等了一会儿,不见她们回来,索性离开小院去找她们。 一小弟告诉他,她们在种草莓的大棚。 彪子朝着那个大棚走过去,到门口掀开帘子。 他第一眼看到的不是薛蕙也不是侧妃,而是云梅。 彪子直接瞪大眼睛张大嘴巴瞳孔骤缩,他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没看错,那真是云梅! 那云梅跟薛蕙旁边那位是…… 彪子不敢想下去。 不是说来的是藏锋表哥的娘子,表嫂吗? 为什么会是侧妃娘娘?! 彪子脑中电光一闪。 他在王府中见过藏锋表哥两次,他的地位好似很高,下人见了他就下跪。 难道……藏锋表哥就是云西王?! 想到这里,彪子自己吓了自己一跳,整个人都激动起来,心底抑制不住的狂喜,越想越觉得自己猜的没错。 难怪藏锋表哥能直接拿到瑞鹤楼的布料! 如果藏锋表哥真是云西,那他还为 进王府,见侧妃喜什么,他早就跟王爷本人称兄道弟了啊! 想不到他陈阿彪还有跟王爷称兄道弟的一天,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激动了片刻,一正在草莓间侍弄的婶子疑惑地说,“彪子,你站在这里干什么?这么久也不动弹。” 彪子猛地回神,看向薛蕙的方向。 显然,她们听到了婶子的声音,一转头,看见了彪子。 薛蕙冲着彪子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云梅也在看着他。 彪子努力克制住内心的汹涌浪潮,面色平静地走上前,喊道,“嫂子……表嫂。” 他本想叫侧妃娘娘,但想到周围还有干活的村民,就没叫。 侧妃娘娘知晓彪子已经认出他来,冲着彪子微笑颔首,“你来了,送给你的骑具可收到了?” 她并未觉得被彪子认出来有什么,李宗乾告诉她,薛蕙知晓他的身份,自然肯定明白她的身份。 “收到了!”彪子立刻说道,“我很喜欢,谢谢……表嫂。” 说着,彪子忍不住往云梅身上瞟。 薛蕙明显察觉到氛围的不对,但当着大家的面,她并未问出来。 彪子又说了几句话,并且跟着她们一起逛后山。 他看薛蕙跟侧妃熟悉的样子,不免 想到,那是他们第一次去府城,所有的菌子都卖完之后,嫂子跟谢二哥让他们先回去,说他俩给府衙送完菌子之后再回。 就是那次,藏锋表哥跟着回来。 嫂子跟谢二哥应当知道藏锋表哥的真实身份。 要不然怎么会把他带回来? 要不然怎么会让他往王府送东西? 要不然怎么会在他在王府见到藏锋表哥的时候不让他往外说? 这两人真是,闷声不吭办大事。 电光火石之间,彪子又想起来吴铁成说过的事情。 他偶尔也回去赌坊露个面,见见吴二爷,他能有今天,吴二爷帮了他很多。 就在昨天,他跟薛蕙分开,去了赌坊,吴二爷问了他一件事情,他说,龙爷现在叫三把头暗中打探一件事——牛头山那伙儿土匪死了是个,包括其中的梁老大。 据说,梁老大那一伙儿,是被一个人干掉的。 三把头叫人在查,看梁老大等人出事那天,都有什么人进去过北城门。 虽然不好查,但对北城门的摊贩百姓盘问,再加上县衙的熟人跟当时守城的官差打听,这么长时间下来,自然得出了一份名单。 这名单并不太准确,有的登了名字,有的只有一份目击者的眼见 。 登了名字的,其中就有彪子他们的商队,说明在那天商队从府城回来,在北城门口卖菜的菜贩子认出了彪子,名单上就写上了他跟商队的名字。 那些没登上名字的也有,北城门口的人不认识,只能沿着他们去往的方向一直打听,有的最后能打听出结果,有的是无结果,因为时间间隔太久想不起来,也有其他情况,比如名单上有记载其中一辆马车,车夫是个生人,车中载了人,但在马车里未曾露面,便无从知晓里面的人是谁——现在安稳时候,城门口盘查的并不严格,只要有路引就放行,不会查验马车里的人。 吴二爷说,那菜贩子认出了彪子是薛蕙手下的人,帮着薛蕙办事。 起初,三把头还以为此彪子就是彼彪子,但又想到,他从没在薛蕙跟前见到自己认识的这个彪子,便以为是同名,没多做追究。 但吴二爷却知,就是同一人。 吴二爷提醒他,以后小心些,别叫其他人发现。 彪子点头应了,又扫了眼那名单,猛然意识到,上面没有薛蕙的名字,菜贩子为何认出的是他,而不是薛蕙? 按理说,他们跟薛蕙打交道更多,且是少有的经商且成功的 女子,他们对薛蕙的印象更加深刻,应当先认出薛蕙才对。 彪子再一看日期,原来是他们第一次去府城之后回来的时间。 那一次商队跟薛蕙谢锦朝并非一起回来,而是一个早一个晚。 名单上没有薛蕙的名字,说明薛蕙坐的马车。 那些没有登名的马车里,应当就有一辆是薛蕙的。 不过彪子并未多想。 嫂子跟谢二哥怎么可能一人挑十人? 直到今日,现在,他猛地意识到,好像就是那天,薛蕙跟谢锦朝带回了藏锋表哥。 那么,有没有可能是藏锋表哥呢? 彪子心里只敢这么想想,却是一句话都不会多说。 要真是藏锋表哥,跟王爷对着干,死的更快。 薛蕙带着侧妃逛了大半个山头,云梅劝侧妃回去休息一下。 侧妃应了,云梅跟云桃扶着她离开了。 彪子的视线黏在云梅身上,也想跟着离开,薛蕙喊住他,“彪子,我有事交代你。” 彪子只好停住脚步,“嫂子,什么事儿?” 薛蕙看了眼侧妃的背影,问,“你一直盯着云梅瞧……” 彪子挠挠头,面上不好意思的神情,说,“……我上次去王府的时候,就是她领我们去见侧妃娘娘的……” 第四百二十七章 明白了 彪子觉得这话说的很清楚。 但薛蕙却满头疑惑地问,“那你上次去王府的时候应该也见到表嫂了吧?” 云梅既然是表嫂的贴身丫鬟,她在王府,表嫂自然也在王府。 什么情况下王府的侧妃娘娘会不使唤自己的人,而是使唤表嫂身边的人? 自然是表嫂也在场的时候。 彪子说,“见到了啊。” 嫂子怎么会问这么低级的问题。 彪子补充道,“既然是侧妃娘娘召见,怎么可能见不到侧妃娘娘?” 说完这话之后,彪子突然发现薛蕙愣住了。 “嫂子?” 薛蕙没反应。 “嫂子?” “你刚才说什么?”薛蕙猛地反应过来。 彪子:“我方才说……嫂子?” “不是,再往前。” “既然是侧妃娘娘召见,怎么可能见不到侧妃娘娘?” 薛蕙细细品着这句话的意思,品到最后,品出来一个让人不可置信的答案。 “你……你的意思是……表嫂就是侧妃娘娘?!” 这下反倒是彪子瞪大眼睛,“嫂子,你不知道?表哥没有告诉你?” 薛蕙面色严峻,抿着唇,一本正经地摇头,“没有。” 彪子飞快地说,“表嫂就是侧妃娘娘,那天是云梅引我们去见她 的,当时我虽然低着头,但我记得她的声音。” 表嫂就是云西王侧妃。 薛蕙沉默不语,垂下眼眸,认真思考。 彪子却是疑惑地问,“嫂子,表嫂是侧妃,那表哥……你不知道他的身份吗?” 若薛蕙知道表哥是云西王,自然会默认表嫂就是侧妃娘娘。 但看眼下薛蕙这表情,显然不像是知道的样子。 如果藏锋表哥不是云西王,又是谁呢? 谁能跟云西王侧妃互称夫妻? 可薛蕙不知藏锋的身份,就这么带藏锋回来了? 不是说藏锋表哥在府城认出薛蕙跟自己逝去的姑母相似么,那薛蕙认藏锋表哥的原因呢?总不能随随便便一个人这么说就相信了吧? 以前,彪子以为那天薛蕙跟谢锦朝回来的晚,极有可能是跟藏锋表哥回家,见了表哥的父亲也就是薛蕙的舅舅,从而确定了表哥的身份。 可若藏锋表哥是云西王,他的亲人肯定都是皇室,都在京城,表妹怎么会丢到云西这么偏远的地方?薛蕙又是怎么认为藏锋一定是她表哥的呢? 还是说,表哥这个关系,本身就是个借口? 彪子脑海里弯弯一道接着一道,差点把自己搞糊涂了。 这时候,想通了的薛 蕙终于抬起头来。 她眼底闪过一丝了然,“我明白了。” “嫂子,你明白什么了?” “藏锋就是藏锋,不是什么云西王。”薛蕙的小脸上写满了认真和笃定。 “那他是?” “他是云西王身边的贴身侍卫。” 薛蕙斟酌了一下,把事情说了出去,“当初,柏崖给了我一个信物,说是要交给云西王身边的藏锋,那信物是谢锦朝亲手交出去的,也是他认出藏锋的身份,说要带藏锋前来。” 谢锦朝亲手把信物交给藏锋,怎么可能会有错? 除非谢锦朝骗人。 彪子明白了,“也就是说,你跟表哥的关系只是个借口?” “对。”薛蕙点头,“当时云西王中毒且失踪,藏锋手上握着云西王交给他的虎符,为避免追杀才到我们这里,认他为表哥,只是做掩护而已。” “可他怎么又跟侧妃娘娘……” “云西王死了!”薛蕙打断他的话。 “什么?!”彪子大惊失色,猛地捂住嘴巴,惊恐地问,“真的?” “对。表哥虽未明确说过,但我上次问他的时候,他承认了,他要挟天子而令诸侯,所以,这一次只有侧妃娘娘留在这里,小世子却没有来。” 彪子一 听是藏锋自己承认,信了一大半,“那他送侧妃娘娘来……” “自然是幽禁!同时也是为了把人掌控在手里,好用来威胁小世子!他昨天把人送来的时候,根本未说什么什么时候把人接走!” “可侧妃娘娘为什么会愿意与他互称夫妻,也没有挣扎求救……” “她有什么办法?她一个妇人,还怀着身孕,小世子在表哥手里,她要是敢做什么,说不定表哥会直接弄死她,手里有小世子就够了,他还可以把侧妃的死嫁祸给朝廷,让小世子更听话……” 听到这话,彪子脑海中劈下一个惊雷,震得他浑身发抖。 好半响,他才惊惧地颤抖着声音,“藏锋表哥这是……谋逆?!” 薛蕙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这简直……简直…… 彪子张着嘴巴,已经不会说话了。 这件事情太过劲爆,是他活了这么多年听过的最劲爆的事情,直接冲击了他的大脑。 一般来说,改朝换代若是不起大战,那么百姓们对此是非常麻木的。 皇帝谁当跟他们无关,那对他们来说太遥远了。 不过是在另一个统治者手底下生活而已。 但在这一刻,彪子猛然发现,谋逆似乎就在自己 身边。 “那……那嫂子,我们……?” “别多想,想得越多,心里越害怕,一切照常就行。” “哦……哦……”彪子魂不守舍地离开。 他在小院们口踌躇半响,正巧看见云梅跟云杏在院子里说话。 其实云杏对眼下这种生活模式很不适应。 在王府,后院无外男,尤其是侧妃娘娘的院子。 但现在,不说后院了,这个院子里就住着其他男人。 柏崖神医倒还好,昨晚上她出来的时候,撞见了其他男人在另一个房间里,一问才知是巡夜的。 这样云杏很不安心。 幸亏他们看起来比较老实,要是心思活络的,说不定色迷心窍干出什么事呢。 云杏跟云梅提了此事,云梅却让她慢慢适应,原因无他,薛蕙也在这个院子里住,显然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安排,她们一来就要把巡夜的人赶走,只怕不妥当。 再者,侧妃娘娘的房间里总会留一人值夜,不至于叫娘娘落单。 还有娘娘身边也有安慰护着。 况且,这里房间的门很厚,很重,每次关上的时候声音很大,却给人非常浓烈的安全感,想要破门而入,很难。 云杏只能压下此事,跟云梅支银子去镇上买东西。 第四百二十八章 关心 云梅去房间取了银子给她,随后进了客厅。 云杏则是拿上银子,叫上在院子里一直候着的车夫,出了院子。 “云杏姑娘。”彪子在小院门口喊住云杏。 云杏顿住脚步,淡淡地看着他,“有什么事吗?” 彪子纠结半响之后,还是问出了口,“藏锋……是王爷身边的贴身侍卫?” 云杏警惕地看着他,“你问这个做什么?” 看云杏的表情,显然是默认了。 彪子叹了口气,“没什么,就是问问。” 嫂子说的应当是真的了,要不然提到藏锋,云杏为什么会如此警惕呢? “不该问的不要瞎问,有些事不是你能过问的。”云杏冷声说。 “是是是,我知道。那个……你们现在要去干什么?” “去镇上买东西。” “那我找个人跟你们一起去。” 彪子就叫了个小弟,领着他们去镇上买一些缺少的用品。 然后,彪子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梁老大的死! …… 薛蕙站在原地叹了口气,慢慢往回走。 李瑾瑜找到她,说是郭二掌柜派的人来了。 薛蕙去见了见那人,寒暄几句,带着他去了菇房。 婶子们从今早开始,已经在各菇房采收一批成熟的菌子,很 快就要采收完成,当着那人的面称重装箱。 薛蕙让李瑾瑜把卫河等人叫来。 忙碌了一上午之后,卫河等人带着菌子跟郭二掌柜派来的人上路,前往楚熊。 到了中午饭的点,薛蕙回去吃午饭。 路上,彪子找了过来,“嫂子,你去吃饭?” “嗯,一起啊。” “对了嫂子,我有个事忘了跟你说。” “什么事儿?” “就是,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去府城做生意,谢二哥也跟着,我跟商队的人先回来,你跟谢二哥后回来,还带回了藏锋表哥?” “记得,怎么了?” “北城门外十几里的地方有个小点的土匪窝,纠集了一帮抢掠过客的土匪,那天,土匪窝的梁老大带人下山做一手,结果人全死光了,有人隐约看到,好像是一个武功高强的人动的手,三把头正在查这事儿,打听那天北城门的出入……” “那个武功高强的人,就是藏锋。”薛蕙直接承认道。 彪子先前早有预感,听到这话的时候竟然没有太多的惊讶,“那天是怎么回事儿?” “很简单,他们看我们一辆马车经过,觉得好欺负。藏锋既是云西王贴身侍从,武功怎么可能低到哪里去?他就下了马车, 几招就全把人干掉了,反正是土匪,死了也是该死。” “活着的那个土匪应当是没看清藏锋表哥的脸。你们进北城门的时候一直坐在马车里也没有露面。但你们的马车被人看到,记了下来,按照土匪死亡时间及到达北城门的时间推算,可能你们坐的那车会被重大怀疑……” 当然,这样只能锁定一个时间段,那个时间段里面进去北城门的人不少,都会被重点查探。 那些登了名字的,很快就会被重点排除。 像这种查不到具体人,无法登名的马车,更容易引起注意。 活着的那土匪看不清车夫的脸,但能看到车夫的身形,能看到马车大体的样子。 要查出来不难,只要三把头反应过来——那马车及车夫是云西府专门租车的。 这样的车夫必然很多人都认识。 再经城门口的指认人及那个目击的土匪去辨认,很容易就能把那个车夫找出来。 眼前死了那么多人,车夫被吓傻了,必然对这件事情印象深刻。 再一逼问,车夫虽然不知薛蕙他们的身份,却知薛蕙等人的目的地。 这样很容易就能锁定目标。 薛蕙想了想说,“你跟小舅不要管这件事。” “嫂子你想干什么?” “报官啊。” “报官?” “对,就说我从府城回来的时候,遇见一伙儿土匪,让县衙去剿匪,我就不信他们还敢继续查。” 若是被官府盯上,说不定就按一个通匪的罪名。 “……” …… 回到小院,他们的午饭已经被云杏跟那四个婆子全包了。 薛蕙跟侧妃打过招呼,找个位置坐下来。 侧妃娘娘疑惑地看了薛蕙两眼。 她总觉得,薛蕙从外面回来的之后,看向她的眼神中带了些似有似无的怜悯? 一眨眼的时间,那怜悯又消失了,薛蕙冲着侧妃笑笑,心里却有些纠结,她是否要点明,她已经知道表嫂其实是云西王的侧妃了? 侧妃心里应该有数吧,彪子认出她来,定然会告诉薛蕙的。 但若是她戳破,兴许会让侧妃想起伤心事,也会让她难堪? 想到最后,薛蕙还是没有点破,心照不宣就好,“表嫂,您放心在我这里住着就行,不会有事的。” 丈夫死了,儿子被人利用,自己怀着身孕被送到偏远的山村,侧妃心里肯定很不好受吧? 在她眼里,薛蕙肯定跟藏锋是一伙的,在这里拘着她。 薛蕙只能尽力安慰她一下。 侧妃:“……” 这莫名其妙来的安慰 是怎么回事? 侧妃娘娘疑惑地抬头看了眼薛蕙,想问,却不知道从何问起。 她想了想说,“怎么突然这么说?” 薛蕙摇摇头,冲着侧妃笑笑,“没什么,就是随便说说。” “……” 吃了几口之后,侧妃旁敲侧击,“方才……外面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薛蕙说,“方才?方才楚熊那边合作的人来了,押送了一批菌子过去。” 侧妃:“……” 她不是问这个。 薛蕙的态度有些怪。 非常的怪。 这让侧妃有些摸不着头脑。 彪子一顿饭也吃的魂不守舍,时不时往云梅身上看好几眼。 他这毛头小子的样子,几乎叫全桌的人都注意到了他的心思。 没有人点破。 云梅也只当不知。 吃完饭之后,侧妃出去走走消食。 彪子也离开了。 云枝在沙发里坐着做针线。 薛蕙想了想,屁股往云枝那边挪了挪,“云枝姑娘。” 她想起来,昨天的时候表嫂说她是宫女,跟表哥是在宫中相识。 薛蕙以为两人在宫中的时候一来二去看对眼了。 但表嫂是侧妃娘娘的话,她在宫中认识了表哥,肯定也认识了云西王。 云枝抬头看向薛蕙,微微一笑,“薛姑娘,有什么事吗?” 第四百二十九章 成婚七年 薛蕙试探性地问,“表嫂成婚多久了?” 云枝笑着说,“夫人跟王爷在一起已经七年了。” 薛蕙诧异地看着云枝:“……” 她没想到云枝竟然会主动提到云西王。 想必是云枝觉得彪子已经将表嫂的身份告诉了她,也就没再避讳了。 薛蕙索性便直接问,“七年?” “对。那时候王爷还是皇长孙,夫人被指给王爷做教引宫女,最后也是只有夫人跟王爷来了云西。” 按理说,背后不能议论主子。 但这些人不是什么秘密,是事实,薛蕙去哪里都能打听到,云枝不如直接告诉她。 “那侧妃跟王爷很恩爱?” “嗯。”云枝笑着点头,双眼发亮,“两人从京城一路扶持过来,感情自然非同一般。王爷对娘娘有求必应,且王爷每天都会来见娘娘,哪怕很忙,也会抽时间来陪娘娘吃饭。” 所以,云杏一直在担心王爷迎娶正妃之后委屈侧妃娘娘,云枝却觉得未必。 且杨小姐还未出孝期,能不能成为正妃还未可知呢。 薛蕙没注意云枝的表情,只是在想,侧妃跟云西王感情甚笃,云西王出事,她一定很伤心吧? “云枝姑娘,今天这事不要告诉表嫂。”薛蕙嘱咐,“ 你也不希望表嫂伤心吧?” 万一云枝在侧妃面前提起,侧妃想到已经死去的云西王,勾起了伤心事,那多不好。 云枝一愣,转念一想就明白了,薛蕙是怕她跟侧妃娘娘提起娘娘跟王爷以前的恩爱,现在王爷却要迎娶正妃,而侧妃娘娘被送到这偏远的地方。 人不如新。 这样的反差,任谁想了都会觉得伤心难过。 云枝点点头,“我明白了,薛姑娘。不过,娘娘没有姑娘想的那么脆弱。” 当知道要来这里时,侧妃娘娘很快就接受了。 薛蕙想了想,“也是。” 侧妃知道她的反抗无用,只能顺从表哥,她跟小世子才能有一条活路。 到了这里之后,她也不哭不闹,反而很坚强很认真的生活。 活着才有希望。 不过,云枝是侧妃身边的丫鬟,转头就把薛蕙卖了,将这事在侧妃跟前简单提了一下。 云枝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 薛姑娘关心娘娘,有什么不能提的。 听了云枝的话,侧妃明白了薛蕙为何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 因为云西王要娶正妃,因为她被送到这里。 不过,薛蕙既然不想让她知道,侧妃自然也不会去戳破。 …… 常家的快马运输队应该这两日 就到。 薛蕙专门让人叫了李瑾瑜过来。 “嫂子,找我啥事儿?”李瑾瑜表情上乐呵呵的,仿佛天生就没什么烦恼似的。 薛蕙也笑了,“瑾瑜,要让你跟彪子一样去外面跑商,你觉得怎么样?” “没问题!当然没问题!”李瑾瑜挺起了胸脯。 他可是听说过,彪子哥在府城的时候得了王府娘娘的召见! 那多光荣啊! 李瑾瑜心中也不免向往,自己在外面风风光光,被别人殷切地喊着李管事。 “不过你跟彪子的任务还是有些不同。” 薛蕙认真地跟李瑾瑜讲了一遍跟常家的合作,“……虽然是把运输的事情交给他们,但里面也不能没我们的人,我想叫你跟着常家的商队,记账监督,顺便学习一下,以后我也会养自己的快马商队,你觉得如何?” 李瑾瑜倒吸一口凉气,“常家?就是哪个常氏商号的常家?” “对。”薛蕙点头。 李瑾瑜忙不迭地点头,“我当然愿意!” “可要想好了,常家的商队运送的地方较远,不像云西府城很快就能来回,一走少说就是五六天,以后还有可能更远,你确定能接受这个?你的家人那里可要好好商量一下?” 李瑾瑜犹豫了 一下,随即道,“嫂子,你放心,没问题。” 冲着薛蕙那句“以后我也会养自己的快马商队”,他必须要去。 刚开始薛蕙要养自己的商队,彪子去了,现在彪子是商队的头儿,在府城好不风光。 他现在跟着常家的快马商队,等以后薛蕙组建快马商队的时候,凭着自己的经验,肯定能混个管事当当。 “那好,你回去准备一下,跟家人说一声,常家的人这两日就会过来。” “好。” 李瑾瑜应声,“嫂子,还有什么事吗?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你点个人跟你一起。”薛蕙说。 虽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薛蕙这个人,很难对别人放下心。 她不是对李瑾瑜不放心,而是对常家的商队不放心。 即便有常玉树在,齐掌柜上次不还是想暗中做手脚? 她相信常玉树,却不是对常家的手下完全放心。 常家家大业大,常玉树不会贪她这点钱。 但他手下的人却未必。 只有李瑾瑜一人跟着,怕是很难起到作用,两个人比较好,若有什么事情一时半会儿不能联系薛蕙,还能商量一下拿个主意。 “行。那我过去问问他们,看谁愿意跟我一起。” 李瑾瑜转身离开 。 “等等,先别走。”薛蕙喊住他。 “嫂子,还有什么事?” “这个拿着。”薛蕙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 她手里拿着的,是一个黑不溜秋的棒子,造型非常威风帅气。 李瑾瑜一眼就喜欢上了,接过来,便察觉到有些重量。 他拿到眼前左右翻看,仔细观察,“嫂子,这是什么?” “给你准备的武器,若遇到困难,可以用它……” 薛蕙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李瑾瑜不小心按开了开关,猛地大喊,“小心!” 但已经晚了。 他本就是手持两端,一手按着开关,一手摸着另一端,仔细端详,于是被电了个正着。 李瑾瑜听到声音的时候,浑身一麻,手指发抖,脑海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还没晕。 坚持了几秒。 就在薛蕙立刻把电击器拿过来的时候,他白眼一番,晕了过去。 “……” 薛蕙无奈把电击器收起来,把人拖到沙发上。 李瑾瑜身体好。 半小时就醒了过来,迷迷糊糊地挠着头,眼神茫然。 “感觉怎么样?”薛蕙见他醒来,关心地问。 “!” 李瑾瑜看到薛蕙,猛然想起自己昏迷前的场景,瞳孔骤缩,“嫂子,那……那个武器……” 第四百三十章 武器 “对。那个武器很危险,我还没来的及教你怎么用,你就把自己给弄晕了。” “……” 李瑾瑜四肢还有些酸酸的,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李瑾瑜先到脑子里还有些发懵。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武器? 他当时好像按到了什么,只拿着那个武器,就觉得浑身麻木,不受控制,很快就失去意识晕了过去。 这也太牛逼了。 “嫂子,这个武器,你是……” 薛蕙竖起一根手指在唇前,“嘘,不要多问。” 李瑾瑜立刻绷住嘴。 “这个不是一般的武器,你自己心里明白就好,不要叫别人看到,在紧要的时候再拿出来用。明白了吗?” “明白了。”李瑾瑜点点头,又谨慎地问,“常家的商队很危险吗?” “也不是,只是预防万一,人心隔肚皮,他们说的话不要全信,一定要自己确认才行。” “我知道了嫂子。” 这一天,李瑾瑜很早就回了家。 李奶奶坐在堂屋门口的马扎上,腿上摆着针线筐子,正在做针线,见到李瑾瑜回来,脸上慈祥的笑着,“狗蛋,今儿咋回来这么早啊?” 李瑾瑜拉了个马扎在李奶奶面前坐下来,“奶奶,我 回来收拾东西。” “收拾东西?”李奶奶抬头看着他。 “对,我这两日,要出一趟远门。” 听了这话,李奶奶神色立刻慌张起来,黑瘦的手紧紧拉住李瑾瑜的手腕,害怕道,“狗蛋,你是不是惹上什么事儿了?” 她不是没听街坊邻居议论过,说狗蛋根本不是在外面做生意,就是个小混混,不学好。 每次听到这话的时候,她都很担心,但问李瑾瑜,李瑾瑜怎么可能会说实话? 只能一次又一次安抚李奶奶。 起初还带着些心虚。 后来到了薛蕙那里之后,他就一点儿也不心虚了。 昨天他还带回来一批很好的布料,说是老板的嫂子给的见面礼,李奶奶很宝贝地收了起来,更加相信李瑾瑜的话了。 但他今儿就说要出远门,李奶奶忽然又开始怀疑起来,那布料是不是狗蛋自己买来让她放松警惕的? 李瑾瑜反手握住李奶奶的手,安抚道,“奶奶,你想到哪儿去了?我出远门是要做生意。” “人家咋会要你出远门?” “老板手上人手不够,奶奶,我跟你说,老板想让我当管事呢。” “真的?还是你之前说的菌子生意?” 李奶奶也知现在外头的菌子生意 做的好。 李瑾瑜时不时就带回几斤菌子,说是老板分的。 李奶奶渐渐信了这个说辞。 “对,老板要把生意做到外地去,所以需要我去跑一趟。” 李奶奶还是有些不信,“你没骗我吧?” 后来她跟你街坊聊天的时候说起狗蛋的差事,街坊邻居却是不信。 谁会招一个小混混去干活? 人家这菌子生意这么好,肯定很多人想去那儿干活,哪轮得着李家狗蛋? 肯定是李家狗蛋又糊弄他奶奶了。 街坊们教育孩子,“你们千万别跟李狗蛋学啊,以后肯定娶不上媳妇。” 李瑾瑜斩钉截铁地说,“奶奶,我骗你做什么?第一次去不会去太远的地方,反正不是元江,就是曲靖,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见李奶奶的神色松动了些,李瑾瑜赶紧转移话题,“奶奶,这个棉袄我不是让你扔了么?都穿多少年了,棉花都黑成这样了……” 他也有些无奈,家里又不是没钱,但李奶奶就是不舍得花。 前些日子李奶奶要给他做新棉袄,他一问,才知道李奶奶就买了一份布料跟棉花,便闹着让李奶奶又买了一份,给自己也做一件。 棉袄做好了,也不见她穿。 李奶奶成功被转 移话题,“那也是棉花,哪能扔掉,多浪费……” “可是不保暖啊,要是您生病了,看大夫吃药,不得花更多的钱?”李瑾瑜知道他奶奶的弱点是银子。 “好好好我知道了。” 李瑾瑜进屋收拾东西,李奶奶则放下针线筐子去做饭,顺便给李瑾瑜做些干粮。 家里人虽少,但李家过的并不差。 无论是原先在吴铁成手底下拿到的银子,还是在薛蕙这里拿到的银子,李瑾瑜都交给了李奶奶。 李奶奶节俭,不舍得花钱,存了好大一笔。 但对于这个孙子,李奶奶还是很舍得花钱在他身上的。 这是孙子第一次要出远门,李奶奶非常担心。 天这么冷,生怕孙子在外面吃不饱穿不暖。 这样的天,馒头很快就硬邦邦,根本啃不动。 李奶奶想做几个肉饼,起码在路上吃的更舒服一些。 她回到自己房间,从一旮旯里摸出一串铜板,原本是一贯,明显已经花了一些。 李奶奶数出两斤猪肉的价钱,把铜板塞回去。 走到门口,她停住脚步,想了想,又回去把铜板找出来,多拿出一斤猪肉的钱。 李奶奶拿着钱去了附近街坊一屠户家里。 “董大锤?肉还有剩吗?” “有!有!”屠夫董大锤从堂屋里应着,走出来,瞧见是李奶奶,笑着说,“是李大姐啊,你要啥肉,要多少?我给你割。” “就要五花肉,要三斤,给我挑好的啊!” “放心吧李大姐。”董大锤到厨房的案板上割肉。 李奶奶就在一边看着。 “李大姐,怎么突然割那么多肉啊?”董大锤一边忙活一边问。 三斤也不算很多。 但对于比较节俭,甚至可以说抠搜的李奶奶来说,已经算是多的了。 这也导致街坊们觉得李家很穷,觉得李瑾瑜没本事,不学无术。 “哎,我要给狗蛋做干粮。” “干粮?”董大锤抬头,微微诧异。 “他今儿回来说出远门做生意,突然的很,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儿。” 董大锤没有置喙,心里却是不相信。 就李狗蛋那样儿的,一个小混混,还出门做生意? 该不会是摊上什么事儿了,去外地躲官府吧? “李大姐,你看啊,还给你多了二两。” 割完肉,董大锤都能杆秤称重,把杆上的刻度亮给李奶奶看。 “哎呦,咱那么多年的邻居我还不知道你是啥人,要不然能来你这儿割肉。” 李奶奶提了肉,付了钱,离开了董家。 第四百三十一章 合作愉快 董大锤看着大门关上,进了堂屋。 董大锤媳妇随口问,“谁来买肉啊?” “是李大姐,就是东边的李家。” 话音落下,董大锤又强调,“割了三斤呢,五花肉。” “呦,咋割那么多?”董大锤媳妇也好奇起来。 “李大姐说是要给李狗蛋做干粮,还说什么李狗蛋要出远门做生意!” 说完,董大锤嗤笑一声,“说瞎话也不打草稿,也就李大姐会信。” 董大锤媳妇叹了口气,“哎,李大姐这么些年也不容易,儿子儿媳死的早,孙子也不争气,就知道鬼混,年纪这么大的人了,还得为孙子操劳。我看她棉袄里的棉花都黑了,也不舍得换,一辈子的劳碌命。” “谁说不是?要是咱狗剩跟狗蛋一个德行,我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哎,你说,李狗蛋出远门要干啥去?” “我猜啊,说不定是犯了事要出去躲一躲。除了这个,我想不出别的原因来。” “你说的有道理。” 李奶奶回到家里给李狗蛋做干粮,却不知道李瑾瑜要出远门的事情传了出去,却是没一个人相信他是去做生意,不少人都觉得他是犯了事要出去躲一躲。 做完晚饭跟干粮之后,李奶奶回屋,把刚 给李狗蛋昨晚的新棉衣拿出来。 既能暖和一些,也能体面一些。 …… 薛蕙猜的果然不错,第二日常家就来人了。 这次来的是齐掌柜跟齐焕父子两个,还有快马运输队。 为着薛蕙跟常玉树谈的快马运输之事。 若是上一次,薛蕙跟齐掌柜合作成功,应该也开始往云西各地运送菌子了。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 但不一样的是,齐掌柜这一次见到薛蕙,完全没有了上一次的轻视,反而非常的客气。 且这一次,薛蕙是直接跟常玉树商谈,齐掌柜只是执行,并无插手的资格。 “薛姑娘,又见面了。”齐掌柜笑着说,仿佛上次的矛盾不存在。 他给薛蕙介绍了快马运输队的队长,姓周。 薛蕙专门带着李瑾瑜两人接待他们,向他们介绍道,“齐掌柜,周队长,这位是我手底下的李瑾瑜跟王庆,这一次他们也会跟你们一起过去。” 李瑾瑜跟王庆打招呼,“齐掌柜,周队长,一路上还请多多关照。” 齐掌柜颔首,“那是当然。” 薛蕙颔首笑道,“齐掌柜,周队长,合作愉快。” 不等齐掌柜说话,齐焕就蹦出来,“薛姑娘,合作愉快。” 其实他本来想自己过 来,但他爹不放心,非要跟来。 “三位随我来吧,菌子已经在准备。”薛蕙引着他们往菇房的方向走去。 “这一批菌子,薛姑娘打算送往哪个方向?”齐掌柜问。 薛蕙边走边道,“我打算就近送往元江府,之后再慢慢往南走到孟定府,车里司,木邦司,常家在那边的发展如何?” 就算要扩展经营范围,也不能操之过急,要慢慢往外铺才行。 这一次,薛蕙抽调的菌子数量也不多。 云西西南方向的几个府除了元江稍微近一些,其他都较远,大多都是少数民族,且还有几个府城在现代的时候属于缅甸。 齐掌柜道,“少东家倒是去过几次木邦司,只是那边百姓更加守旧排。外,且经济不发达,生意不好做,我建议薛姑娘南边只道孟定府就行,倒是往北往东方向的几个府城势头更好。” 越是偏远,越是落后,越是守旧,越是贫穷,越是落后。 这是一个怪圈,难以解决。 “那就听齐掌柜的,先去元江,再去孟定,然后到曲靖,永宁。” 至于楚熊跟大里,离云西较近,用自己的商队就行,用不着快马。 几个菇房里人来人往,婶子们将各自负责的菇房里已经成熟 的菌子采摘下来汇聚到一起,再有人称重装箱。 这一次使用的容器跟普通的也不同,为适应快马加鞭,专门做小了一些,里面垫了一层减震的海绵。 齐掌柜带来的人不由分说地往山脚下抬。 薛蕙叫齐掌柜去小院坐坐,齐掌柜不去,就在菇房附近指挥着手下人,薛蕙只好也在旁边盯着。 侧妃也来了附近,看着大家忙碌进去,挺新奇的。 “咳咳……” 身边的齐焕突然清了清嗓子。 见薛蕙没有反应,齐焕又清了清嗓子。 薛蕙终于注意到他,转头看了他两眼。 齐焕跟她做了个口型,“跟我过来。” 薛蕙一皱眉,“有事?” “嗯。”齐焕点头。 “什么事不能在这儿说?” 齐焕见薛蕙刨根问底,说道,“非常重要的事儿,这里说不方便。” 说着,他指了指菇房背面,先一步过去。 薛蕙看着他的背影,回过头四下看了众人一眼,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去了菇房的另一面。 齐焕靠着菇房的铁皮墙壁站着,听见脚步声睁开眼睛,幽怨地看着薛蕙,“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薛蕙微微皱眉,紧抿着唇,“什么事?” “别那么冷漠好吗?” “你不说 我走了。” “哎,等等!”齐焕出声,一脸委屈地看着薛蕙,手伸进袖子里,摸了半天,才拿出一个小布包来,伸手递给薛蕙。 薛蕙看了眼那布包,没有伸手,“这是什么?” “你看看就知道了。” “你还是收回去吧。” 薛蕙现在赚了那么多银子,除非那些价值连城的东西,否则一般都能买到,还有淘宝在手,不缺什么。 齐焕无奈地说,“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就是几个稀罕的果子而已,很好吃的。” 说着,他伸手打开布包,手伸到薛蕙面前,“你尝尝。” “……” 薛蕙看着他手里那几颗颜色鲜艳的草莓,陷入了沉默。 这草莓,这个头,不出意外就是她送出去的。 不过她只送过王府跟常家。 齐焕这些,应当是从常家拿到的。 多半是常玉树将草莓送给了常老夫人,那日齐夫人正好来看望常老夫人,常老夫人就让她带走了一些,齐夫人拿给了齐焕,齐焕又在今日拿给了自己。 齐焕见薛蕙沉默,还以为薛蕙是惊讶,说道,“没见过这种果子吧?我以前也没见过,还是常老夫人给我娘的,说是有人给少东家送的,就一小篮,很珍贵的……你快尝尝啊。” 第四百三十二章 都是我的 薛蕙:“你留着吃吧。” 齐焕诧异地看着她,“你真不吃?真的很好吃的。市面上可没有卖的,你要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市面上当然没有卖。” “?” “这是我送给常玉树的。” 齐焕面皮子僵住了,“你……你送给少东家的?” “对啊。”薛蕙指向五六号大棚的方向,“你不是在后山逛过么?就是那两个大棚种的,不过还未成熟,这些果子是我提前种的一些。” 齐焕扯了扯嘴角,顺着薛蕙的手指望了一眼。 好像,薛蕙带着他参观后山的时候提过一嘴……但他哪里会记得那么清楚? “行吧……你不吃我吃了。” 齐焕报复似的,捏起一颗草莓,啊呜一口塞到嘴里,左边腮帮子鼓起。 “你慢慢吃,我先回去了。” …… 所有的菌子被抬到常家快马运输队的马车上,马车底部垫着厚厚的柴草,随后齐掌柜的手下将所有的箱子用绳子捆绑缠绕,确保在运输的时候不会受到太大的颠簸,或是因颠簸而滑下马车。 快马运输队的人上马,齐掌柜跟齐焕也是骑马而来。 李瑾瑜跟王庆就比较惨了,他们不会骑马,要跟着去的话就要做到马车上。 快马的马车一路上颠 簸的要命,等到元江的时候,他们骨头都要散架了。 李瑾瑜打起精神来忙活,心底暗忖,他一定要学会骑马! 他以后要当薛蕙的快马运输队的管事,怎么能不会骑马呢? …… 这两日,小平岭有许多外村人来往。 皆是来找卫里正跟谢族长报名的。 招工启示贴在镇上,卫里正又找人去其他村里吆喝,很快掀起一阵报名风暴。 鸡笼镇的下辖的几个村里的汉子许许多多,全都来报名了。 一气儿报了几百人。 卫里正跟谢族长有些头疼。 筛选起来有些麻烦。 有些人为了能到后山干活,不说实话。 就比如大牛村的老赵,要不是卫里正儿子知道他有哮喘,就被蒙混过关了。 哮喘可不得了,万一干活的时候发病,死后山了可咋整? 还有那谎报年龄的,明明头发都白了,一脸褶子,硬说自己不到四十,呵,坑谁呢? 卫里正跟谢族长痛苦并快乐着,好在薛蕙不着急,他们也可以慢慢筛选。 薛蕙知晓这种情况后,想了想,打算等新招的人上工之前,叫柏崖给他们挨个诊脉,就当体检了。 柏崖气哼哼的。 雪停了,雪化了,他原本想走,但那日李宗乾过来,见他还未离开, 便开口留他。 一是为着侧妃的身孕,这次她的怀相不好,有柏崖在,李宗乾更加放心。 二是为着云西的境况。 这场大雪,说起来已经是近几年最大的大雪,云西有些地方遭了灾,冻死不少百姓。 数以千计的房屋被压塌,地里的小麦被冻死。 许许多多的百姓等待救援。 而这时候,极易容易引发瘟疫的传播。 李宗乾把柏崖捧高,柏崖也说不出这时候离开的话。 一二号大棚的青菜要收割了。 得了消息的各酒楼掌柜们齐聚一堂。 这一次,气氛依旧紧张。 因为有四个新的酒楼加进来。 这意味着他们分到手的青菜数量更加少了。 王掌柜悄悄找薛蕙抱怨,说她怎么过了这么久,青菜还是只有这么一点儿量? 薛蕙瞥了他一眼。 王掌柜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薛蕙也很无奈。 大雪耽搁了建大棚跟菇房的进程,要是没有这场大雪,少说又建了四五个菇房,三四个大棚。 而加进来的那四个新加进来的酒楼掌柜,其中有三个并非是常家名下的酒楼,而是私人酒楼,来薛蕙这里跑了好几趟。另外一个是常家名下,原先没有跟薛蕙合作过,年后掌柜变动,新掌柜当即就来找薛 蕙说好话,寻求合作。 薛蕙要维护旧客,也不能将新客赶走,便找人调查了他们的背景,答应松口给他们一些。 侧妃来这里几天,对周围环境已然渐渐熟悉。 山上的村民大多也知晓了她的身份,有些人觉得她一看就不好接触,没说过话,也有些人听说她是来自府城富贵人家,很是好奇,经过她身边的时候总是盯着她打量,或是冲着她笑笑,侧妃也会回以一笑。 也会有婶子跟她打招呼,还有更热情的,给她送来自家做的小食,虽然云杏不让她吃。 在这里生活很轻松,侧妃很喜欢看大家说说笑笑忙忙碌碌地样子。 前两次菌子采收,搬个凳子坐在菇房看着众人有条不紊地忙碌,她能看一整天。 他们跟她的爹娘太像了,清苦,努力地生活着,却又充满着希望。 在宫里的时候,她还能托同乡给家人寄信。 但到了云西之后,就彻底断了联系,已经七年。 说不定爹娘会以为她已经死了。 也说不定,爹娘已经不在了。 这一次,侧妃仍是搬了个椅子放在大棚不远处,看着村民们在大棚里收菜。 还有各掌柜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在周围盯梢,让他们坐着,他们都不去。 云杏跟云 梅呆在侧妃身边。 云杏觉得很无聊,不知道娘娘怎么那么有兴致看这些,有什么好看的? “夫人,你说他们都在哪里转悠什么?”云梅问。 “应该是互相监督吧。” “他们吵起来了。” 因为,王掌柜转头将矛头指向了新顾客。 这一次,县城跟府城的常家酒楼团结一心,合起伙来挤兑那三个新加进来的非常氏酒楼掌柜。 三个掌柜说也说不过,打也打不过,瑟瑟发抖地缩在一起。 侧妃看到平常在外非常体面的掌柜们在这一刻就像小孩子吵架一样,不免觉得好笑。 似乎是因为青菜的数量较少,掌柜们在争抢。 薛蕙无奈扶额,大喊一声,“别吵了!” 吵架的声音小了下来,仍有人小声说着什么,跟蚊子哼哼似的。 薛蕙冷眼看着。 气氛紧张起来,众人都闭上了嘴巴。 声音终于没了。 “各位掌柜,我跟你们有事情商议。” “咳咳,薛姑娘,你说。”唐掌柜也来了。 虽然现在他已经不在具体负责哪个酒楼,但他害怕自己手底下的人干不过姓王的。 “这一批青菜,我只能给你们一半。”薛蕙说。 果不其然,话音一落,众掌柜大惊,七嘴八舌地问,“为什么?” 第四百三十三章 一半 “为啥只有一半?” “上回不是全部吗?” “……” 薛蕙大声说,“但是,七八号大棚的青菜成熟之后,我仍然可以给你们一半。” 掌柜们这下明白了。 数量虽然一样,但是分了两批。 这样倒也好,剩的他们一批拉回去,都得放地窖里存着。 其实第一次的时候薛蕙就想这么搞,但那时候马上就是年关,掌柜们猴急,只能把全部的数量都给他们,而七八号大棚全都上市给百姓。 这次双方各一半,能保证酒楼的青菜一直持续且新鲜,也能保证市面上有青菜,保持市场的占有率。 要是等夏季百姓们自己的青菜上市,而自己的青菜一个月上一次,会造成市场的损失。 中间的空档期,百姓们去买村民们自种的青菜,慢慢习惯之后,自己一个月一次的青菜就会变得可有可无。 所以中间最好不能间断。 这一次薛蕙也打算分作三次采收。 第一次采收三分一,再将三分之一的一半分给酒楼,剩下的一半上市。 过几日再进行下一次的采收,再分给酒楼一半,剩下的一半上市。 待这三次采收完毕,七八号菇房的青菜又快熟了,再分为三次采收。 这样每次 上市的数目少,就会引起百姓们的争抢。 百姓们越是争抢,青菜的名头越大,反而会越发引发争抢。 其实还是因为数目太少。 这几天一座新的大棚建好,薛蕙已经让人开始种菜。 再种两个大棚的青菜,兴趣就能更好的占据市场了。 掌柜们接受了这个方法。 这一次只采收了三分之一,韭菜采收了一千三百三百七十八斤。 菠菜采收了一千四百斤。 其他青菜也都在一千斤以上。 其中每样青菜的一半被酒楼们瓜分,一个酒楼每样菜不过几十斤。 但六样加起来也不少。 过几日就是下一次采收,好在还能接受。 采收的剩下一半,要分给县城的菜贩子一部分,府城的大叔们一部分。 县城的菜贩子将薛蕙分给县城的青菜瓜分,剩下的,则要被商队跟菌子一起带去府城。 当然,薛蕙没忘了给自己小院留点。 收青菜的时候,侧妃俩眼就盯着生菜看。 薛蕙再次跟着商队去了府城。 这一次去的时候,除了自家的商队,还有李大同,他也押了一批干货入城。 买菌子,赠送菌子干货的活动仍然存在,薛蕙从李大同这里购入了一批菌子干货,且没有给钱—— 李大同答应,要是薛蕙牵线成功,就按照她提的非常便宜的价格,否则就是按原价。 到了小院之后,赵富贵将大门敞开,跟在薛蕙身边往里面走,说道,“东家,昨儿常家来人,说是您拜托他们找的铺面找到了,给您留了字条,让您有空过去看看。” 说着,赵富贵将字条递上来。 薛蕙接过来扫了一眼,“好。” 大叔们已经到小院等着,就等菌子一到,就搬几箱到自己的马车上去卖。 一看这一次到货的还有青菜,大叔们更激动,纷纷给彪子报上数目。 青菜很好卖,给他们再多也能卖出去。 彪子手里拿着记账本,说道,“青菜你们就不要抢了,数目少,你们平分一部分,小院留一部分。” 大叔们有点失望,但没再多说什么。 他们在这里干了这么久,也知道彪子说一不二,一视同仁,没有多的就是没有多的,再多说也没用。 彪子先给他们分了青菜,一边记账,一边指挥着人搬菌子。 小院里顿时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 从李大同那里买来的干货也被搬上各个大叔的马车。 刘彦君看了看自己马车上的菌子,又看了看别人马车上的菌子还有小院里剩下 的菌子,疑惑地说,“陈管事,这一次来的菌子数量少了?” 彪子抬头看了他一眼,“对。” “为啥?” “因为分去了楚熊一批,分去了元江一批。” 抽调出去的菌子数目又宜春,府城,还有周围县城互相承担。 但县城需求数目少,少了一些不明显,但府城需要数目多,少了一些菌子就格外明显。 尤其是这关系到刘家的饭碗——府城总体菌子少了,那么他们能卖的菌子也会变少。 刘彦君没再多问,但他发现别人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便跟彪子多要了两箱菌子。 李大同其余的货则被搬进了小院专门的库房里。 李大同没有进屋,就站在廊下看着众人忙碌。 薛蕙坐在客厅里喝热水。 看了一会儿,李大同进屋,“薛姑娘,您什么时候……?” 薛蕙手中端着热水杯子,“不着急,李老爷,你坐下来等会儿。” 李大同只好在薛蕙旁边坐下来。 他面上平静,手里的动作却出卖了自己的内心。 手捻着一串白色的菩提珠,转来转去。 看得出他心里紧张的很。 毕竟这回不是一般的生意,关系到他老李家的前途。 很快,小院内就来了第一个客人。 这人是府衙的吴叔。 他的消息很灵通,知晓这一批来的有青菜,当即就朝着小院杀了过来。 “吴叔,您来的可真是时候,我正要让人给您送去呢。”薛蕙笑着说。 吴叔哈哈一笑,“我可不就是盯着你的?听说这一次来的有青菜?” 说着,吴叔的目光如鹰隼一般扫过客厅中的李大同。 李大同浑身紧绷,压下心中的紧张,冲着吴叔颔首一笑。 不管吴叔是什么身份,哪怕就是府城的小商,也比他强。 “吴叔,您说对了。”薛蕙清了下嗓子,顺便道,“吴叔,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做干货生意的李大同李员外。李员外,这位是府衙的吴叔。” 一听是府衙的人,李大同的脊背崩的更紧,忙笑着喊了声,“吴管事。” 吴叔只淡淡点头。 薛蕙也没在这上面纠缠,“吴叔,您不是要青菜吗?我带您过去看看。” 像府衙这种地方,薛蕙也只是占着商品的独一无二才能做府衙的生意,要不然她也难以触摸到这种高官府邸。 所以薛蕙并没有对吴叔抱什么期望。 但该介绍还是要介绍,介绍了就多一份机会,万一府衙干货的供应商出事,吴叔就想起李大同了呢? 第四百三十四章 这就是差距 而且,介绍吴叔,同时她也是用吴叔来给李大同施压。 李大同知晓她结识府衙的人,必然会更加谨慎,对她也更加信任。 “好。” 薛蕙带着吴叔过去看青菜,顺道解释了这一次青菜的数量少,但过几天还有一批,这一次可以不必买这么多。 送走了吴叔,薛蕙回到客厅。 李大同试探性地笑问,“薛姑娘做府衙的生意多久了?” “从我什么时候开始到府城做生意,就做了多久府衙的生意。” “如有冒昧,还请薛姑娘见谅,我看别家送货都是直接送上门,为何府衙的人却还要到这里亲自来取?” 就像他做的干货生意,谁家需要,就得送货上门。 薛蕙挑眉一笑,“我这里人手不多,挨个送上门的话来不及,他们怕挨不上,自然就亲自上门来取了。” 王府一般是需要彪子送过去,府衙彪子也送去过几次,但偶尔吴叔也会亲自过来。 比如这一次,他看到有青菜,怕等人送上门的时候青菜早被瓜分完了,就亲自走了这么一趟。 其他的府邸基本未送过,刚开始商队还要负责销售,找了大叔过来之后他们时常会去集市上帮大叔们,小院里时常没人,各府 上就习惯了自己上门。 这一次薛蕙的人手更少了。 卫河等人去了楚熊,谢忠义等几人没进府城,直接带了一批菌子去了云西附近的县城,现在小院就彪子,再加上另外两人,哪里有时间去送货。 薛蕙这么一说,李大同想到自己风里雨里给别人送货,有时候还会被赶出来,心里那叫一个酸楚。 这就是差距。 她在这里坐着,府衙的人都会上门。 而他送上门也没人要。 很快,小院来了第二个人,是个商人家的管事。 薛蕙如出一辙,依旧介绍了李大同之后,再去让彪子帮忙点货。 李大同也明白了薛蕙的深意,就坐在客厅跟薛蕙见客。 不大会儿地时间,他跟薛蕙见了好多顾客,形形色色,有大官家的,有小官家的,有大商家的,也有小商家的,还有那些权贵世家,方方面面,都有涵盖。 对了,还有各大酒楼。 李大同原先还对薛蕙抱有几分怀疑,现在变得非常服气。 从他听说薛蕙的名字到现在,也不到半年的时间,薛蕙的生意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 当然,还是那句话,货物的独一无二,才让薛蕙一下子吞下这么大的市场。 也只有菌子干货能 与之竞争一二,但菌子干货也是经过收购,脱水炮制加工而成,专门为了应付冬季春季,价格自然不便宜。 相较之下,还不如买鲜货划算。 接着,下一位客人,就是来自苏家的人。 人还未进来,声音便至,“我这一趟来的真是时候,要是再晚点,这些青菜就没了吧?” 青菜就放在院子里,就是为了惹人注意,省的薛蕙还要跟他们挨个提。 在经过青菜的时候,苏管事驻足了一下,才笑着进来。 薛蕙笑说,“哪里?苏管事要是迟了,我肯定会给苏管事留一些的。” 旁边的李大同一听薛蕙喊面前之人为苏管事,当即打起十二分精神。 “哈哈哈哈。”苏管事笑着,将视线落到身边李大同身上,“这位是?” 薛蕙面带微笑,介绍道,“苏管事,这位便是我跟你提过的,做干货生意的李大同李员外,李员外听说您对他的货有意,这不立刻就跟我过来了。” 李大同反应过来,脸上带着几分奉承的笑意,说,“苏管事,幸会幸会!” 苏管事平淡地回敬,“李员外客气。前头那个供货商惹怒了老爷,我正愁要去哪儿找一个,薛姑娘可真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啊。” 李大同听出他语气中的冷淡,反而感谢了薛蕙,言语之间透着讨好,不免看了薛蕙一眼。 苏管事这是明摆着告诉他,他是看在薛蕙的面子上才跟他合作。 “不过举手之劳而已,能帮到苏管事就行。”薛蕙说。 三人寒暄了几句。 李大同说,“……货我专门带来了,要是苏管事不嫌弃,不妨过去看看?” “好,那就去看看。” 苏管事看得并不认真。 三人心里都明白,这一桩生意,看得不是货物本身,而是人脉关系。 当苏管事非常果断的签下字据时,李大同在这一刻终于尝到了人脉的甜果子。 货物本身是一方面,但人脉也不可或缺,人脉在做生意的时候比想象中的更加重要。 怪不得人人都想进商会,以为进了商会就有了人脉。 他当初进商会也促成了一些生意,但油千鼎进商会的时间更早,人脉更广,商会对他的助力不多。 宜春那小县城的商会,连他这样芝麻大小的商人都能进,能有多少资源人脉? 更别说大部分资源都集中在那几个大商身上。徐员外那几个大商一个比一个精明,若非你身上有利益可图,他们会给你牵线? 小商进 去,通过商会得到的利益还没有会费多。 签完字据之后,苏管事又从薛蕙这里提了菌子跟青菜。 李大同提出让自己的人帮忙送货,还说以后都准时送货上门,这一次先摸清楚门路。 薛蕙也看得出来,他这是想确认苏管事到底是不是真的“苏管事”,别不是薛蕙随便找个人演戏给他看的。 但他的理由无可挑剔,苏管事也不想次次都跟他打交道,让他按时送上门是最好的。 苏管事离开,李大同也指了个两个人跟着。 李大同本人没有过去,看着苏管事离开,心中满足地叹了口气。 苏家一个月的订购数额,顶别人家的几倍了。 且这是一门长期生意,月月都会有这笔订单。 “多谢薛姑娘了,”李大同回神,“我突然好奇,薛姑娘有这样的人脉,为什么还想要进商会?” “因为油千鼎啊。”薛蕙说道。 油千鼎不知从哪儿得到的消息,说徐员外想要让她进商会,找人算计她。 这事儿之后她才知道商会的事。 “就因为这个?”李大同瞠目。 薛蕙跟油家有过节的事他晓得,但他没想到薛蕙是因为这个进商会。 “要不然呢?”薛蕙挑眉。 李大同笑笑。 第四百三十五章 字据 见了几个客人之后,朱家的采购上门了。 朱家在府城做绣庄生意,在遍地都是大人物的府城,算不上什么。 朱家原先的供货商也不是什么厉害的人物,说换掉就能换掉。 在薛蕙的引荐之下,李大同很快就跟朱家签了字据。 待朱家采购离开的时候,李大同同样指了两个人过去。 没多久,去往苏家的人回来了,跟李大同禀报,的确是做茶叶生意的苏家,在榴花巷。 李大同心底已经信了大半,让人过去也不过是谨慎地确认一下。 他想了想,从怀中拿出那日写的转让三成股的字据,放在桌面上,对薛蕙说,“薛姑娘果然诚信,我也兑现承诺,签字吧。” 薛蕙瞥了眼字据,笑了下,“肖家的人还没来,李老爷不等等了?” “难道薛姑娘还会骗我不成?我相信薛姑娘。” “不会,不过既然说好了牵了三条线再签字据,还是等肖家人来吧。” 经王府李管事的提点,肖采购对这件事比较上心,见集市上的菌子摊摆了起来,赠送干货的活动依旧,专门往小院跑了一趟。 薛蕙如出一辙地将李大同介绍给肖采购。 肖采购对李大同热情,对薛蕙更热情,好话不要钱 似的往外蹦,各种感谢薛蕙牵线,解了燃眉之急。 薛蕙不置可否地笑笑。 都是人精。 要不是彪子打听到肖家把刚进的货退了,还真容易相信。 跟肖家的合作达成,作为甲方爸爸的肖采购却是一点儿架子都没有,反倒像个乙方似的奉承薛蕙。 送走了肖采购,李大同指了指桌上的字据,“薛姑娘签字吧。” 薛蕙让赵富贵取来笔墨,在李大同的字据上签上自己的名字,一人一份。 李大同将字据收起来。 “接下来若有机会,我还会帮李老爷引荐,但更多的还是要靠李老爷自己,可否明白?” “明白。”李大同点头。 “那我就不留李老爷了。慢走。” “薛姑娘留步。” 李大同这一次带的数量经过薛蕙的提醒,正好被三家瓜分完,走的时候只消带上人跟马车。 他没有回去,而是去自己在府城的铺子里转转。 李家在府城开了三个铺子,位置都不太好,有两个不仔细找根本找不着,经营的是各种干货,走的是平民路线。 往常会有普通百姓来这里买香菇干,平菇干等。 但这不是主要营收。 主要营收是给一些人家供货,每次供应一个月的量,月月供应 ,比零卖稳定许多。 李大同开这三个铺子的目的本就是为了方便给府城的一些顾客供货,零卖只是顺便。 往常供应的最多的便是香菇的干货。 云西百姓对香菇的干货需求很高,作为一种辅助材料,放到各种菜里或者是汤里都是没问题的。 但薛蕙的新鲜菌子上市之后,生意受到了很大的冲击——不少人家都取消了香菇干货的供应,甚至取消了合作。 也有些人家只余下其他菌子干货的供应,但数量较少。 李大同过去的时候,店铺的小二正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发呆,连李大同来了都没注意到,只随口说了句,“您看看要点什么?” 没有生意的时候可不这样么? 李大同身边的小厮清了清嗓子。 店小二这才回神,见到李大同,吓得猛地站起来,汗涔涔的,“老……老爷!” 李大同倒也没有怪罪。 这地方偏僻,零售量不多,供完货之后可不就是没事干了吗? “你去把账本拿来,我看看。”李大同在椅子上坐下来。 店小二赶紧去拿了账本,交到李大同手上,汇报,“这个月月初这几天,一共给二十三户人家供货,有六户人家取消了供货,都在账本上记 着。” 李大同翻开账本瞧了瞧。 那这二十三户人家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只能算是稍微有些门庭。 看到供货量的时候,李大同心酸了一下。 这二十三户人家的供货量加起来,还没有苏家,朱家,肖家,三家加在一起的供货量多。 每一户人家的供货量都不算多,却还要充门面让人送货上门。 跟众府的管事去找薛蕙要货一比,李大同心又酸了一下。 李大同合上账本。 店小二觑了一眼李大同的脸色,试探地说,“老爷,要不要小的去打听打听那些取消合作的人家都选择了谁家的供货?” “不用。”李大同说。 那些人家需求数量不多,要是以前,他说不定会关注一下,但现在他的精力不会再放在那些人身上。 有了薛蕙给牵的三条线,大赚一笔,至少他不用再发愁,有更多的时间去思考,怎么进一步的提高自己的顾客阶层。 薛蕙这天给自己介绍了很多府上的采购。 排除掉吴叔那种他做再多也不会鸟他的府邸,还有一些类似朱家的府邸管事他可以接触。 如果他不采取什么行动,这些管事很快就会把他忘掉。 机会都会留给有准备的人,既然认识了, 就不能白白浪费。 只有一面之缘有啥? 有些人只在宴会上打个照面还敢上去攀关系呢。 李大同列了一溜名字出来,是自己可以试着接触的名单,开始琢磨着让人打听那些采购的喜好,顺便打听一下这些府邸的干货供应商都是哪家。 若是有油家的,那就再好不过了。 再说到薛蕙,平常她是不需要呆在小院一直见客,交给彪子处理就行了。 这次为了拉李大同一把,特意在客厅坐了那么久。 等李大同一走,薛蕙就拿着赵富贵给自己的纸条,去了铺面。 这门面就在热闹的城中心大街上,位置稍微偏右,地段非常不错。 薛蕙记得上次自己转悠的时候,这里还是一家做脂粉生意的店铺,这才两三天的时间,就空了,牌匾也撤了下来。 薛蕙走上前敲门。 里面很快传来了脚步声,一妇人打开门,打量薛蕙两眼,笑着说,“您就是薛蕙薛姑娘吧?知道你这两日要来,我特意在这里等着呢。” “您怎么称呼?” “我姓付,你叫我付婶子就行,我是这家的房东。快,进来说话吧。” “好。” 薛蕙走进去,四下打量着店铺,“付婶子,这儿前头的租户是做什么的?” 第四百三十六章 租铺子 “是个卖胭脂水粉的,上个月月底就到期了,刚搬走。”付婶子站在薛蕙跟前,大手一挥,“你看着铺面还不错吧?其实有人早就预订了,只是柯管事找上门来,我只好给他个面子。” 像这种地段的铺面,不愁租户。 前面的租户说了要搬走之后,付婶子牙根就不用通过官牙,只在自己熟人圈子里放出风去,说这铺子二月之后空闲,就有人找上门来,跟付婶子定下了这铺子。 至于付婶子口中的柯管事,薛蕙不认识,但也能猜出来,是常家的人。 薛蕙现在看着挺风光,但在很多人眼里就是一个卖蘑菇的。 说是有钱吧,但跟府城大商比起来还是差远了。 要说权,更没有。 稍微有点财权的人家都不会卖她面子。 比如肖家,那是卖王府跟侧妃娘娘的面子,比如苏家,那是卖常家的面子,只有朱家这种在府城不起眼的人家,才会卖薛蕙的面子。 而付婶子,是卖柯管事,卖常家的面子。 薛蕙确定租下这间铺面。 谢家在宜春租的一间带门面的小院,一月不过三两银子。 这间铺面是双层小楼,不带小院,一月的租金要一百两银子。 薛蕙签下字据,先付 了三个月的租金。 付婶子笑着问薛蕙,“薛姑娘,我听说你是做菌子生意的,买下这铺子卖菌子?” “不是,我是想做小食铺子。” “做小食铺子也行,只不过取水啊,得到街口的井里打。” “我晓得。” 薛蕙又跟付婶子说了几句话,付婶子借口有事先走,薛蕙又在铺面留了一会儿,琢磨着怎么装修。 她倒是想弄玻璃门,装修的现代化一些,但想想还是算了。 玻璃在这个时代太珍贵了。 本土也有人烧制琉璃,但会有杂质,就这仍然受人追捧。 淘宝上的玻璃干净的一点儿杂质都没有,薛蕙真怕在店铺装了个玻璃门之后,晚上被人给砸烂卸走,然后拿去磨珠子——现在一串琉璃手串价格也不菲,彩色的更贵。 虽说云西的治安算是不错的,但没有监控,仍旧有小偷出没,若不能当场抓住,就是悬案, 大门就普通一些,可以把牌匾做的显眼一些。 内部操作台要分开,一边做奶茶,一边做炸鸡。 薛蕙在袖子里摸了摸,摸出一卷卷尺,把店铺的大小量一遍,回去画装修设计图。 赵富贵找了匠人过来,薛蕙把图纸拿给他们,讲解一番,便由匠人 们去装修。 一时半会儿装修不完。 薛蕙则跟着商队回了宜春。 到县城的时候,薛蕙不忘去了趟县衙。 值守正是三六,见到薛蕙,他严肃的面容登上挂上笑意,“薛姑娘,又来给县尊大人送吃的?” 说着,他往薛蕙身后的马车上瞟了两眼,想着自己能否蹭一点。 薛蕙笑了下,“这次倒不是,我来报官,在宜春去云西的路上,约莫距北城门十几里,有一伙儿土匪……” 三六倏地瞪大眼睛,“薛姑娘,你见着那伙儿土匪了?” 薛蕙一顿,“你知道他们?” “知道,年前的时候上头下的命令,叫我们剿匪,不过那伙人够警醒的,兴许是有人给他们通风报信,李捕头带人去的时候,都跑光了……”说着,三六又压低声音,叹道,“哎,匪跟民,你懂吧?他们摇身一变就成了老百姓,混到人堆里,不好找……” 上头下的命令,这个上头兴许是指藏锋。 薛蕙不免想到彪子的话。 三把头在查那天干掉土匪的人,兴许,剩下那些土匪跟龙爷有关系。 县衙里面,确实有龙爷的人。 她皱了皱眉,“城东那伙儿地痞流氓,你们查过没?” “查过,但他们 扫尾做的干净,抓不着把柄。” 天子脚下照旧有地痞流氓,更何况宜春,要能抓,郑仪贤早抓了。 “不用做别的,就盯着他们,尤其是龙爷跟三把头,那帮土匪铁定跟他们有关系。”薛蕙出卖地非常果断。 小舅,彪子,李瑾瑜等人,讲义气重感情,看上去没做过什么坏事儿,但这不代表每个小地痞都是如此。 彪子李瑾瑜进这一行可能是无奈,却也有人本性就坏,才去混道上。 薛蕙可不信龙爷,三把头等人手上干干净净。 三六挑了一下眉眼,惊讶地说,“呦,薛姑娘连龙爷都知道?” 薛蕙笑了笑,掉头离开,“那是,不跟你多说了,我先走了。” “薛姑娘慢走。”三六冲着薛蕙摆摆手。 …… 离着县试还有三四天的时间,书院里给学生放了假,让大家在考前放松一下。 科举考试可不是能临阵抱佛脚的事。 最后这几天的时间,在书院里呆着,学生们的水平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谢锦朝是在吃晚饭的点儿回来的。 吴氏见着了,赶忙结果谢锦朝手里的包袱,又从屋里拿着棉衣给谢锦朝披上,“快进来,冷不冷呀?考前就不回书院了吧?” 谢 锦朝拢了下棉衣,“不回了,到时候直接去县里。” 吴氏“哎”了一声,快步去了厨房,“坐吧,娘去给你盛饭。” “二郎,快来坐。”谢秉恩往边上挪了挪,给谢锦朝留出一个空来。 谢锦朝应了一声,拿了个板凳坐下来,跟谢秉恩几人招呼一声。 全家人都对谢锦朝考试之事非常上心,谢秉恩拿着筷子说,“你这两天在家歇一歇,让你娘给你做点好吃的。” “不必,娘不还得去铺子?”谢锦朝说。 “你娘已经找好了人帮忙,就这几天,不耽误事儿。”谢秉恩说。 谢锦朝:“……” 谢锦明看着谢锦朝一言难尽的表情,笑了笑,“锦朝,娘这是关心你。” 吴氏要是在家,谢锦朝可就不好天天往后山跑了。 谢秉恩也说,“就是,你这两天就好好歇着,准备考试就行,啥也不要多想,交给我跟你娘就行。” 吴氏从厨房盛了饭,嘴上说着,“你爹说的对,啥也没你考试重要,你就安心呆在家里就行。” 谢锦朝眨了眨眼,伸手接过来饭碗,“谢谢娘。” “你看你,跟我客气啥,”吴氏在自己座位上坐下来,说,“二郎,你明天想吃什么?娘给你做。” 第四百三十七章 担忧 谢锦朝心不在焉,随口说了句,“娘做的我都爱吃。” 谢锦朝什么时候说过这样温情的话? 尤其是这段时间一来,吴氏一直在为跟谢锦朝的关系浅薄而发愁,这话一出,直把吴氏感动的不行,当即笑呵呵地应道,“好,那明儿娘看着做。” 饭吃到一半儿,吴氏又问,“二郎,你们考几天?都跟娘说说,娘好给你准备准备。” “五天,一天一场。” “那得提前一两天去吧?” 当天去肯定赶不及。 谢锦朝点头,“嗯。” “咱们在县里至少得呆上五六天,行,明儿娘就给你收拾东西。对了,就住咱们铺子那后面,你觉得行不?要是嫌远,那再去定个客栈的房间?” 谢锦朝微微一笑,“娘,现在去客栈订房间,只怕已经晚了。” 像宜春这种小县城,人口流动不大,只有本地人外出做生意,鲜少有外地的生意人往来,客栈的生意一向平淡。 每逢科举考试,就是一年来客栈生意最好的时候,尤其是靠县衙近的那几家,次次住的满满当当,要提前好几日才能订上房间。 “那咋办?”吴氏语气中透着担心。 “不必担心,住铺子后面也无妨。”谢锦朝说。 吴氏这才放下心来。 晚饭 之后,吴氏收拾着碗筷,嘴上催促着谢锦朝,“二郎,快去休息吧,这几天一定要休息好。我可听说了,考试的时候在里面一呆一天,连着五天,多少人都撑不下来呢。” “嗯。”谢锦朝点头。 第二日,吴氏做好了饭,从厨房里探出头,便见谢锦朝跟谢锦婷两人凑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大郎二郎,文静婷婷,端碗吃饭了……你们俩嘀咕什么呢?” 听到声音,谢锦婷转头冲着吴氏笑笑,“娘,没说啥,我好久没见二哥,想二哥了。” 吴氏也没多说,“快过来端碗。” 很快早饭吃完,收拾好碗筷。 谢锦明跟毛文静要上后山。 谢锦婷也要去,顺口喊道,“二哥,走了。” 谢锦朝点头。 吴氏从厨房里出来,锁上厨房门,见谢锦朝也跟着往外走,问道,“二郎,你干什么去?” 谢锦朝停住脚步。 谢锦婷赶紧说,“娘,大嫂的账本有些看不明白,叫二哥帮忙。” “账本?”吴氏狐疑地瞅着两人,“着急吗?” “呃……”谢锦婷眼珠子转了转,“挺急的。” “蕙娘应该还不知道二郎回来了吧?既然着急,她原先咋打算的?” “原先……原先……大嫂想去找刘老板来着…… ” “你二哥快考试了,让你二哥在家里歇歇,准备一下考试要用的东西,明儿就去县里了。” 吴氏还说,“我也有几日没见蕙娘了,正好我今儿要做几样菜,你跟蕙娘说一声让她中午来家里吃饭,顺便跟她解释清楚,二郎现在不得空……” “……”谢锦婷看了谢锦朝一眼,扯了扯嘴角,“可能……是我搞错了……不急……不急……” “不急那就更用不着你二哥了。” 谢锦婷:“……” 她朝着谢锦朝吐了吐舌头。 哪想到吴氏防备心这么重。 谢锦朝淡淡地说,“娘,不碍事,看个账本而已,耽搁不了什么事的。” 吴氏:“……” 听谢锦朝这么说,她还能说什么? 吴氏叹口气,只好说,“行吧,那你去吧……” 谢锦朝顿了顿,跟谢锦婷说,“婷婷,你先到外面等我。” “哦。”谢锦婷应了一声,掉头去了门外。 谢锦朝看着吴氏,往前走了两步,挑眉问,“娘,你在担心什么?” 吴氏心头一跳,赶紧说,“哎,我就是担心你考试前休息不好状态不好,你既然觉得没问题,那就赶紧去吧。” “真的?娘没有多想就好。”谢锦朝淡淡微笑。 吴氏的心怦怦直跳。 多想? 难道真是她多想了,二郎对蕙娘没有别的意思? 谢锦朝笑着,继续说,“王孙贾问曰:‘与其媚于奥,宁媚于灶,何谓也?’子曰,‘不然,获罪于天,无所祷也。’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此乃人之基本伦理关系,从我读书的第一天开始,夫子便是这么教我的。” “娘懂了,你赶紧去后山吧,别让蕙娘等急了。” 吴氏脸上喜滋滋的。 这件事,自谢秉严成亲那天从孙春媛口中听到,吴氏起初并未在意,但不知怎么,后来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心里就种下了这么一个怀疑的种子。 她倒不觉得是孙春媛说的那样,是蕙娘勾引二郎,她相信蕙娘的为人,只觉得这件事情,关键在于二郎。 换而言之,就算两人真的有什么,肯定也是二郎主动。 这是吴氏的直觉。 但现在二郎跟她这么说,是不是在暗示她,他是读书人,怎么可能丧伦背德,对大嫂有什么想法呢? 知晓了谢锦朝的意思,吴氏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当时肯定就是孙春媛瞎说,她不该放在心里的。 晚上谢秉恩从县城回来,吴氏把这件事跟他提了提。 谢秉恩这才知晓,吴氏先前几次欲言又止 ,是因为这个。 他说道,“你呀,就是多想了,他们两个,怎么可能?” 再说到谢锦朝,跟吴氏说完之后便出门,与谢锦婷一起上山。 谢锦婷仰脸问,“二哥,你跟娘说什么了?娘是不是知道了?” 谢锦朝看着谢锦婷忧心忡忡地样子,不由得一笑,“你看起来比我还担心?” “那是。”谢锦婷一本正经,“要是你娶不到大嫂,我就不认你这个二哥!” 谢锦朝摸了摸她的头,微笑,“放心吧。” 他对吴氏可没有保证过什么,说的那些话,就跟没说一样。 且他最是了解吴氏的脾气,善良心软,正如面对谢锦明跟毛文静之事时,轻易妥协了。 吴氏于他有愧有爱,对薛蕙也温柔和蔼,若他跟薛蕙坚持,吴氏的反对肯定也只是做做样子。 反而是谢秉恩,没那么容易松口。 “锦朝,婷婷,去后山啊?” 路上,身后传来声音喊住谢锦朝跟谢锦婷两人。 谢锦朝停下脚步,转头笑着对来人喊道,“堂爷,这么早?” 谢锦婷也喊了声“大爷爷”。 谢族长走上前,笑眯眯地从头到脚将谢锦朝打量一个遍儿,末了满意地点点头,“老了,觉少。你刚从书院回来?是不是要下场考试了?” 第四百三十八章 奶茶 锦朝这模样真不错,要样貌有样貌,要个子有个子,要是再考中个功名,一准儿能把彪子挤开,拿下薛蕙! “昨晚上回来的,明儿就去县城准备考试。” 说着,谢锦朝垂了垂眸,只觉得谢族长这次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 “行啊,真不错,”谢族长呵呵笑着,伸手拍了拍谢锦朝的肩膀,“这身板,可以啊。” 看着文质彬彬,秀骨清瘦,实际上肩膀宽厚,皮肉紧实。 谢族长越看越满意,只是心中担忧,谢锦朝一个读书人,肯定无法接受这件事。 若这时候提起,谢锦朝一时钻了牛角尖,说不定会影响他的考试。 想了想,谢族长打算等他考完再提。 谢锦朝看着谢族长的眼神,试探地问,“堂爷可是有什么事?” “没事!”谢族长当即摆手,“没事,没啥事儿,考试的时候加油,争取再给我们谢家考个功名!” 谢锦朝没有多问,只应道,“我会的。” “好样的,堂爷等着你回来。行了,你们去后山吧。” “哎。”谢锦朝应了一声。 后山。 薛蕙正研究自己的食铺菜单跟奶茶和炸鸡的配方。 奶茶的起源很早,至于发源地在哪里,说法不一,有人认为奶茶起源于 北方游牧民族蒙古高原,也有人说奶茶发源于西藏新疆地区。 但不管怎么说,奶茶最开始只是某几个民族的特色美食,后来经过演变,流传,最后成了现代年轻人究极喜欢的一种茶饮。 随着时代的发展,奶茶的种类也变得多种多样。 反正,现在,薛蕙在云西没见到有人喝奶茶。 薛蕙先确定了几种简单且经典的奶茶: 珍珠奶茶。 芋圆奶茶。 血糯米奶茶。 麻薯奶茶。 红豆奶茶。 杨枝甘露。 烧仙草。 现在天凉,先上这些热饮,待日后天气暖和了之后,再慢慢推出新品。 至于炸鸡的菜单就更简单了,按照鸡身上的部位来分,分为鸡头,鸡脖,鸡腿,鸡爪,鸡翅,鸡心,鸡胗,鸡柳,鸡叉骨。 薛蕙不打算从淘宝上购买速食原料,而是打算在这里收购活鸡,再专门进行加工处理。 成本价虽高,但也卖的放心。 做吃食生意的最忌讳的就是卫生问题,万一速冻食品吃出个好歹,她的食铺就不用开了。 确定了这些菜单之后,薛蕙还要亲自做一遍,定下方子。 在正式开始制作奶茶之前,要先准备原料。 珍珠奶茶中的珍珠,芋圆奶茶中的芋圆,还有麻薯奶茶中 的麻薯,都需要用到一种特殊材料,木薯粉。 现在传入国内的,只有红薯,马铃薯,木薯还没传进来呢。 薛蕙要制作木薯粉,只能从淘宝上购买木薯,但是,既然都购买木薯了,为什么不直接买木薯粉? 珍珠,芋圆,麻薯,三种的做法又不全然相同。 珍珠相对简单许多,将煮沸的红糖水趁热一次性倒入木薯粉中,边倒边用筷子搅拌,揉搓,直至成为光滑的面团,随后再切成小块,揉成圆形,可可爱爱的珍珠就做好了。 水煮过一遍之后便可以使用了,圆圆的珍珠Q弹有嚼劲,非常的诱人。 可以说,珍珠的原材料除了糖,就是木薯粉。 侧妃知晓了薛蕙在做奶茶,好奇地在一边等着,还叫云杏给薛蕙帮忙。 云枝一边搓珍珠,一边说,“原来这个就叫珍珠啊。起先听到珍珠奶茶,我还想珍珠怎么能吃呢!” 薛蕙眯着眼睛,将手里搓圆的珍珠摆在手心,“瞧瞧,跟珍珠多像啊!” “不知道味道如何。”侧妃看着薛蕙手里的珍珠,温声说。 云梅知道,侧妃娘娘这是想吃了。 “要不我先煮一点奶茶,你们尝尝看。”薛蕙说。 “好啊。”侧妃当即应道。 薛蕙微笑, “但是表嫂,孕妇不能喝这个。” “……” 侧妃瞬间石化。 云梅忍俊不禁,看着侧妃生无可恋的表情,却又不敢笑出来。 “哈哈哈哈,骗你的啦,表嫂。”薛蕙笑出声来,“孕妇可以喝,但不能喝多哦。” 侧妃失去了光彩的双眸猛然一亮。 “薛姑娘放心,我会看着夫人的。”云梅立刻说。 薛蕙去洗了手,开始煮奶茶。 云枝一边搓珍珠一边说,“我老家那里胡同口就有一家卖奶茶的,有咸的,有辣的,还没见过甜的呢。” 薛蕙在炉子里添了几块炭火,把水壶坐上去,“咸的,辣的?好喝吗?” 云枝扯了扯嘴角,“没喝过。十来文钱一杯呢。” 薛蕙想象不出来那个味道,“那今天就让你尝尝甜甜的奶茶,保证你永生难忘。” 说话间,奶茶的香味已经飘满了整个厨房。 “好香啊。”云桃伸着鼻子嗅了嗅,感叹道。 “这就好了。” 薛蕙看着侧妃眼巴巴的表情,又将煮熟的珍珠放在里面,拿筷子搅拌了一下,先倒了小半杯出来,放在桌面上,“表嫂的,小心烫哦,等等再喝。” 她没有倒多,让侧妃简单尝尝即可,后面还有其他小料呢。 薛蕙又给云梅几 人一人倒了小半杯,剩下的奶茶煨在炉子上。 天冷,加上云梅的搅拌,奶茶很快就能喝了。 “夫人,可以了,”云梅将手里的杯子交到侧妃的手里。 侧妃先是嗅了嗅香味,随后像小动物似的试探性地抿了一口,一口别样的甜味在口中化开,有茶叶的清香,又有牛奶的温润,绵密顺滑,甜暖香润。 在寒冷的初春喝上一杯奶茶,整个心窝都变得暖洋洋的。 侧妃又用勺子捞了一颗珍珠。 那珍珠是黑色的,却是晶莹剔透,一口咬下去,软软弹滑有嚼劲。 “味道真是好极了。你的奶茶肯定会有很多人喜欢!”侧妃手捧杯子,对云梅几人说道,“你们也快尝尝。” “好。” 云梅云杏云枝云桃也都纷纷拿起自己的杯子,品尝薛蕙煮的奶茶。 这一尝,纷纷赞不绝口。 薛蕙也担忧她们是客气,说,“你们都要说实话啊,好喝就是好喝,不好喝就是不好喝,说出来也没关系,这样我才能做调整。” 云桃嘻嘻笑着,“薛姑娘,是真的好喝!我能再来点不?” 她亮了下杯底,刚才就把那小半杯喝完了,目光灼灼地看着薛蕙。 “行,想喝自己倒。”薛蕙指了下炉子上的壶。 第四百三十九章 喝奶茶 云梅云枝也称自己说的是实话。 只云杏掀了掀眼皮,“还行吧,也没那么好喝。” 云梅伸胳膊捣了云杏一下,云杏没再多说什么。 侧妃也目光灼灼地看着薛蕙。 薛蕙微笑,“表嫂,你不能喝多。” 侧妃:“……” 接下来薛蕙开始准备做芋圆。 忽听外面有人喊道,“大嫂,大嫂,大——” 谢锦婷小跑着进了厨房,猛然发现厨房那么多人,声音戛然而止,剩下的字卡在喉咙眼儿里了。 薛蕙笑着问,“婷婷,跑那么急,什么事儿?” 侧妃云梅几人都看着谢锦婷,直把谢锦婷看得不好意思,眼珠子转了又转,伸手指了指外面,“大嫂,有人找你……” “谁啊?”薛蕙顺口问。 “你出去看看就知道了。”谢锦婷神神秘秘地说。 薛蕙挑了挑眉,放下手里的东西,擦了把手,正要往外走,门口忽地出现一个挺拔的人影,“大嫂。” 薛蕙猛地顿住脚步,看着来人,眉眼一弯,笑着说,“是你啊。” “大嫂,你不是让婷婷叫我过来,给你看账本的吗?”谢锦朝深深地看着薛蕙,两人视线相触,意味深长。 薛蕙瞥了谢锦婷一眼,谢锦婷心虚地朝着薛蕙笑笑。 薛蕙明了,只好应声点头 ,“是,不过肯定是婷婷传话有误,账本不着急看,你既然来了,就坐会儿吧,正好我煮了奶茶,你要不要尝尝?” 谢锦朝微笑,“好,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大嫂,我也要喝。”谢锦婷凑到薛蕙身边。 薛蕙给两人各倒了一杯奶茶,抬头时发现厨房里静静的,侧妃云梅几人大约是不习惯见外男,都未说话。 云桃看着谢锦朝浓郁俊朗的容颜,面色露出几分局促的表情,伸手捋了捋鬓角的发丝。 “哦对了,谢锦朝,我跟你介绍一下,”薛蕙将手里的杯子交给谢锦朝时,说道,“这位是表嫂,藏锋表哥的夫人,这四位是表嫂的侍女,在这里小住。表嫂,这是……我丈夫的弟弟,我的小叔,谢锦朝。” 谢锦朝当即明白侧妃娘娘的身份,颔首见礼,“表嫂。” 侧妃点头,“谢公子。” 侧妃转头看着薛蕙,“既然薛姑娘跟谢公子有事,便去忙吧。” “哪有什么事儿……不就是看账本嘛,不着急的。”薛蕙瞥了谢锦朝一眼。 侧妃只当薛蕙是客气,柔柔一笑,“我也乏了,正好去歇歇。” 虽然但是,侧妃临走前依依不舍地看了眼薛蕙准备用来做芋圆跟麻薯的食材,心底感叹谢锦朝来的不是 时候。 “那表嫂慢走。” 云梅云杏扶着侧妃往外走。 云桃云枝跟在后面。 谢锦朝后退几步到院子里,让开厨房门。 经过谢锦朝身边的时候,云桃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飞快地垂下眸,耳朵情不自禁地染上几分烫意。 真没想到,乡下还有这般的人儿,相貌清峻隽永,气质淡雅出尘,一身天青色长袍,身形板直,一举一动随和自然。 一点儿也不像云桃先前见过的乡下皮肤黝黑粗糙,俗里俗气的汉子。 但看容貌,可不必王爷差。 侧妃回了房间,倒并未休息,只是坐在床上看书,云杏守着,其他三人回了房间。 云梅在清点她们带来的东西,云枝坐在床上,将针线筐子放在腿上做针线,云桃看了看两人,脚尖不由自主地就走到窗户边上,透过玻璃窗看着院子里的人儿。 “云桃,你在看什么呢?”云枝抬头,好奇地问。 “啊?没什么。”云桃摇头,从窗边离开,在云枝边上坐下来。 云梅点完东西,做了记录,就见云桃在床边干坐着,“桃儿,你发什么呆?累的话就赶紧歇会儿。” “哦哦。” 云桃反应过来,点点头,脱掉鞋子,慢慢地爬到床上,状似无意地说,“薛姑娘的小叔, 就是这位谢二公子,怎么以前没见过他?” 云梅回道,“消息上说,他在镇上书院读书,现在回来,想必是因为过几日就是县试了。” “还是个书生啊?”云桃小声惊叹。 “怎么?你相中了?”云枝笑着打趣。 “哪有!”云桃嗔怪,脸色微红,拉起被子盖到了自己身上。 侧妃几人离开之后,谢锦朝重新走进厨房,“在准备食铺的奶茶么?” 他手里还端着小半杯奶茶,抿了一口,唇边余下一点白中带褐的奶渍。 “对。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是不是要考试了?” 谢锦朝正要回答,却被谢锦婷截断,她脆生生地说,“是啊,二哥昨晚上就回来了。” 谢锦朝扬眉,转头看着谢锦婷,微笑不语。 对上谢锦朝平静中带着一丝阴森的眸子,像是在嫌弃她的碍事,谢锦婷嘴角一僵,“大.大大.大嫂,二哥,我不打扰你们了,我先走了。” 说完,她快步离开了厨房。 薛蕙忍俊不禁,“婷婷怎么这么怕你啊?” 谢锦朝没做解释,将奶茶放在一边的桌上,问道,“方才那是……” 薛蕙认真地点点头,“那是云西王侧妃,表哥亲自送过来的。” 谢锦朝沉默下来,走厨房里缓缓走了两步,才 转移了话题,只道,“书院提前放了假准备县试,明天我就要去县里。” “那你加油。” 薛蕙一边儿说着,一边在灶前坐下来开始烧火,准备做芋圆的食材。 “……就没有别的了?” “什么?”薛蕙疑惑地仰脸看着他。 谢锦朝上前走了两步,双眸清澈地看着薛蕙,“你不陪我去吗?” 细品之下,声音中透着些许的委屈。 “呃……”薛蕙一下子噎住,往灶里填了一根柴,踌躇道,“爹娘应该都会陪你去,我去只怕不太好……” 关系不暴露的情况下,她以什么理由跟着去呢? 谢锦朝的生活起居有吴氏在,没道理让她这个大嫂跟着。 “那你说,你想不想去?”谢锦朝认真地问。 薛蕙顿了一下,点头道,“想。” 说实话,薛蕙也想感受一下古代科举的紧张,庄严,奈何条件不允许,只能在家等谢锦朝考完。 “我有办法。”谢锦朝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说来听听。”薛蕙把耳朵伸过去。 谢锦朝俯身,在薛蕙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炙热的气息喷洒在薛蕙的耳廓上,带来一阵酥麻的痒意,她情不自禁地缩了缩脖子,“这样行吗?” “行。肯定行。”谢锦朝非常确信。 “好。” 第四百四十章 芋圆 厨房随时都有可能有人过来,谢锦朝倒并未做什么,而是把薛蕙从灶前替下来,让薛蕙去准备其他材料。 珍珠的原材料只有木薯粉跟糖,芋圆却还需要其他的原材料,木薯粉只是辅助。 薛蕙做了三种口味,南瓜,紫薯,香芋。 薛蕙从锅里捞出来煮熟的南瓜,紫薯,香芋。 这时候紫薯可没传入,南瓜跟香芋倒是有,只是现在不是应季,薛蕙最终都是从淘宝上购买。 想到这里,薛蕙不由得看了谢锦朝一眼。 最开始她的借口是她认识官府的人,哄骗了老实地吴氏谢秉恩等人,但这点把戏应当骗不了谢锦朝,他有没有发现什么呢? 薛蕙捞紫薯的时候,状似无意地在薛蕙眼前晃了一下,才放到篮子里。 再看向谢锦朝。 只见他抬眸看着薛蕙,唇角扬着一抹笑,问,“你一直看我做什么?” “……没什么。”薛蕙扯了扯嘴角,摇头。 这么一坨紫色,看不到吗? 他怎么什么都不问?! 薛蕙小心地把刚出锅的紫薯去皮,全都放在一个瓷盆里,用勺子按压搅拌,和成紫薯泥,加入几勺白砂糖,再跟木薯粉揉在一起,揉成小球形即可。 南瓜跟香芋也是差不 多如此的操作。 灶前已经不需要谢锦朝,他便洗了手,到案板出跟薛蕙一起搓芋圆。 薛蕙专门把一筐紫色的芋圆摆到谢锦朝脸前头,最显眼的地方,谁知谢锦朝就跟没看见似的,瞟都不瞟一眼,认真地搓着手里的南瓜芋圆。 他在装! 他肯定在装没看见! 薛蕙笃定,谢锦朝肯定看出了什么。 于是,薛蕙拿起装着紫薯芋圆的筐子,在谢锦朝脸前头晃了一晃,“谢锦朝,你看,这个紫色好看不好看?” 谢锦朝的视线终于落到紫薯芋圆之上,诧异地瞥了眼薛蕙,“好看。怎么了?” “你知道这是什么做的吗?”薛蕙挑眉问。 “紫薯啊。”谢锦朝疑惑地看着她,“难道不是吗?” 这下换薛蕙诧异了,她瞪着眼睛,直愣愣地看着谢锦朝,“你怎么知道紫薯?” 谢锦朝摸了摸薛蕙的额头,“没发烧啊。紫薯,与红薯同一种类的作物,我怎会不知?” “呃……” 薛蕙一下子不知该说什么了。 难道她记错了,这时候紫薯已经传进来了? 还是这个世界跟现代那个世界不同? 应当是世界不同,这时候连内功,神药都有,多个紫薯也没什么。 做好了三 种芋圆,薛蕙煮熟之后尝了尝,韧劲跟珍珠相比差了些,口感软糯香甜,也别有一番风味。 薛蕙又给每人倒了小半杯奶茶,里面放少量芋圆,给侧妃几人还有谢锦婷送过去。 她用托盘,一气儿端了过去,敲响侧妃的房门。 云杏开了门,将托盘接过去,留下两杯,剩下三杯给云梅三人送去,又把托盘给薛蕙送过来。 薛蕙还给谢锦朝准备了一杯芋圆奶茶,“尝尝?” 谢锦朝接过来,像喝茶似的一点一点儿抿着,问,“你还要做什么吗?什么时候看账本?” 薛蕙:“……”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看账本已经成了他们两个之间独特的暗语。 “我还要做麻薯,你跟我一起做。” 说着,薛蕙还是准备做麻薯的食材,顺道将做麻薯的流程跟谢锦朝说了一遍。 做麻薯的方法要比珍珠芋圆更麻烦,需要的材料也更多一些,除了糯米粉,木薯粉,玉米淀粉,还需要用到牛奶,炼乳,跟黄油。 步骤倒是跟珍珠芋圆大差不差,只是复杂一些。 做出来的鲜奶麻薯Q弹,流动而有嚼劲,薛蕙非常的满意。 她仍旧是给侧妃几人准备了小半杯麻薯奶茶送过去。 做完麻薯 ,已经快要到了中午饭的点儿。 薛蕙还想再做烧仙草,看了看时间,打算留到下午。 她将厨房收拾干净,手里拿着一杯麻薯奶茶,对谢锦朝说,“好了,现在可以去看账本了。” 谢锦朝看着薛蕙笑了下,跟在她身后往外走。 正巧云杏准备进厨房做饭,跟薛蕙谢锦朝打了个照面。 薛蕙笑着说,“云杏姑娘,芋圆奶茶跟麻薯奶茶味道如何?” 云杏抬了抬眼皮,“差强人意吧。” 薛蕙抿唇一笑。 云杏又说,“倒是夫人很喜欢芋圆奶茶跟麻薯奶茶,早知道我就在厨房里瞧着芋圆跟麻薯怎么做了。” “回头还有机会,再做给你看。” “好。” “今天中午吃什么?” “姜汁鱼片,佛手金卷,鸡丝银耳,鲜蘑菜心……” 自云杏来了之后,薛蕙无比的幸福,不必自己做饭,就能尝到五味俱全的美味佳肴。 “麻烦云杏姑娘了。” 薛蕙笑眯眯的,转头朝着谢锦朝使了个眼神,两人一起走向薛蕙的房间。 云杏见此,微微皱眉。 方才,薛蕙似乎跟谢二公子两人孤男寡女在厨房呆了许久,现在谢二公子竟然又进了薛蕙的闺房?! 看账本在客厅看不行么 ? 瓜田李下,这不太好吧? 进了房间,薛蕙正高兴于中午的午饭,却听谢锦朝说,“娘叫你中午回去吃饭。” 薛蕙:“……” 这段时间,薛蕙住在山上,忙于生意,而吴氏也每日去县城包子铺,到很晚才回来,见面的次数少了许多。 待到中午下工,薛蕙跟谢锦朝,谢锦婷,谢锦明,毛文静一起回了村里,顺便给谢锦明毛文静还有吴氏各带了一杯奶茶。 谢锦明只抿了两口,就交给了毛文静,倒是毛文静一手一杯,喝得很开心。 薛蕙不仅感叹,果然,女孩子,哪有不爱喝奶茶的! 吴氏正在家给谢锦朝收拾东西,现在天儿还冷着,吴氏生怕谢锦朝冷着,准备了好些棉衣,再加上其他用品,零零散散的,装了几大包。 见到薛蕙,吴氏很是亲切,拉着薛蕙的手不放,“蕙娘,你可来了,早知道就不该让你搬到山上去,你忙我也忙,见一面可不容易。” 薛蕙噗嗤一笑,“娘,咱家房间不够。” “那不简单,让你爹跟二郎一块儿睡去,你跟我睡……”吴氏笑着说,“我跟你爹商量了,等二郎考完,就把咱家房子翻新一下,再多盖上两间,你以后也能住着。” 第四百四十一章 去县里 “好,娘,这是我刚煮的奶茶,给你带了一杯。” 吴氏尝过之后,赞不绝口,知晓这是薛蕙准备在府城食铺卖的,道,“这奶茶的生意肯定红火。” 薛蕙在厨房帮吴氏打了会儿下手,很快中午饭上桌。 吃饭吃到一半,谢锦朝状似无意地说,“……今上午彪子来时说,县衙附近的客栈已经没有了空房间。” 谢锦婷眨眨眼,彪子进上午来了吗?她怎么不知道? “附近有没有出租的院子,租下来几天也行啊。” 包子铺到县衙,确实是有些远,如果住在那里,就得早早起来往县衙那边赶。 每年县试的时候,县衙附近就会拥堵,哪怕是考生进了考场,外面也都是人,有小摊小贩趁着时机在附近卖吃食,卖纸笔,还有送学子考试的家属。 吴氏想让谢锦朝考试那几天过的舒服一些,哪怕多花几个钱呢。 谢锦朝摇头,“彪子打听过了,附近可出租的院子也都被人租了下来。” “啊?那怎么办?”吴氏忧心忡忡,面露焦急。 薛蕙跟谢锦朝对视了一眼,清了清嗓子,说,“县衙附近?真是巧了,我刚在县衙附近租了个院子,本来打算明天去县里谈生意住上几天,要不 你们就去我那里住。” “真的?住的开吗?”吴氏惊喜之下,竟没有察觉出这其中的古怪。 薛蕙点头,“真的,我嘛不喜欢跟陌生人住一起,就租了个整院,里面好几间房,肯定住的开。” 谢锦明从薛蕙一开口便听出来其中的暗意,意味深长地笑道,“这真是太巧了。” 吴氏附和,“可不是,要不然,我可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幸亏有蕙娘在,蕙娘,我们住过去,不会耽搁你的生意吧?” “不会,娘,您放心就好了,我一个人在那院子里空荡荡的,巴不得你们过去呢。” “那就好。明天咱们一起去县里。” 薛蕙微笑,不着痕迹地跟谢锦朝对视一眼,点点头,“好。” 下午回去,薛蕙又开始做烧仙草。 只是上午谢锦朝已经以看账本为借口去了后山,现在虽是打消了吴氏的怀疑,却也不好往后山跑的太勤,便在家看书。 烧仙草的冻需要用到黑凉粉,那是一种植物凉粉胶,从薜荔树的果实中提取,薜荔又叫凉粉子,木莲。 薛蕙专门从淘宝上买了黑凉粉,只消在水中加入黑凉粉,煮开,放凉,就成了冻,晶莹剔透,口感软滑,格外爽口。 做烧仙草的时 候,侧妃云梅等人也在旁边看着。 她们也不知薛蕙在水里加的那是什么,水就成了冻,放到奶茶里,用勺子舀着,软弹可口,味道好极了。 “原来这就是烧仙草啊,这不跟咱们的凉粉差不多吗?”云杏轻飘飘地说。 这时候已经有了凉粉,但做法却不是用凉粉草,而是用绿豆粉或是豌豆粉入水搅成糊状,烧开之后加入白帆制成,夏日里格外解暑。 但此凉粉非彼凉粉,云杏虽是这么说,吃起来口感跟味道却是不同的。 云桃笑说,“你是怎么看出来差不多的?我瞧着除了都是冻,其他的一点儿也不像,口感跟味道差远了。” 被云桃拆了台,云杏轻哼了一身,别过身子去。 侧妃说,“这些奶茶里,我觉得烧仙草最好喝。” 烧仙草里不知有冻,薛蕙还加了蜜豆,杏仁,葡萄干,吃起来别提多美味了。 薛蕙点头,“这个也最贵。” “薛姑娘,你做烧仙草时往水里加的那是什么?”云梅替云杏问。 万一以后回去侧妃娘娘想喝,就让云杏给娘娘做。 “是专门做凉粉的粉,从薜荔的果子里提取的,等天暖和了,有了薜荔,我教你们怎么提取。” “好。薛姑娘放 心,我们肯定不会外传。”云梅笑说。 说话间,薛蕙跟她们提了提自己要离开几天的事。 既然借口是谈生意,还在县里租了院子,那么薛蕙这几天肯定是不能回来,否则被吴氏知晓,那边穿帮了。 侧妃有些不舍。 没有薛蕙在,她就没有草莓吃。 薛蕙端着托盘,上面放着几杯烧仙草,去了菇房。 毛文静正在新建的一菇房中忙碌,其中还有几位婶子跟谢锦明。 薛蕙站在菇房外头,敲了敲玻璃窗。 菇房内的几人纷纷抬头,见是薛蕙,毛文静放下手里的活儿,走了出来,其余几位婶子倒是继续干活。 “蕙娘,找我有事吗?”毛文静走出菇房门,摘掉鞋套。 “这些日子要赶时间,辛苦你们了,我做了烧仙草,专门带过来给你们尝尝。”薛蕙举了举托盘。 “麻烦你送来这一趟,我把她们都叫出来?” “也不用。呆会儿你分给她们就行。” “好。”毛文静从薛蕙手里接过托盘。 薛蕙双手背到身后,“我明天就去县里,在县里呆几天,菇房的事要麻烦你跟锦明看着。” “放心吧。” 薛蕙饭桌上提过要去县里,毛文静也知晓。 薛蕙现在已经很少管菇房 的事,多是由毛文静负责。 采摘,称重,与买家对接,她也算熟练。 “好了,那我先回了。” 薛蕙摆摆手,从菇房离开,她又去找了军子叔,卫江,王小花,还有彪子的三个小弟,知会他们她要离开几天的事。 不过即便薛蕙不说,他们也已经在自己负责的领域内独当一面,各司其职,维持后山的运转。 新菇房内,毛文静将托盘端进去,放到门口的桌子上,“刘婶子,张大娘,陈嫂子,蕙娘给大家送了自己煮的奶茶,一人一杯,我放在这儿了,你们要喝的时候来取。” “哎。”刘婶子笑着应了一声,“蕙娘也是,还给送什么奶茶。” “奶茶是啥东西?”张大娘好奇地问。 “大娘,您去尝尝就行了,保准好喝,赶紧趁热喝啊,放凉了就不好喝了。” 说着,毛文静拿着自己的那杯,走到谢锦明的身边,说,“你也有一杯。” “我不喜欢,你喝了吧。” “你真不喝?跟上午的不一样,这个更好喝!”毛文静极力安利。 “那我尝尝。”谢锦明看着毛文静手里的杯子。 毛文静伸手给他,顺便介绍,“用勺子,底下那个冻冻好吃,还有葡萄干,杏仁呢。” 第四百四十二章 真好喝 谢锦明点点头,舀了一勺,有奶茶,有一块烧仙草,还有两颗葡萄干。 他放到嘴里,嚼了两下,将杯子还给毛文静,顺便问,“薛蕙刚才还说了什么?” “她不是要去县里谈生意嘛,这几天让我看着点菇房的事儿。” 谢锦明笑了下,“你真以为她去县里是为了谈生意?” “不是吗?”毛文静疑惑地仰头。 谢锦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揉了把毛文静的脑袋。 另一边,陈嫂子已经取了一杯烧仙草喝了起来,边喝便说,“哎呦,这奶茶还怪好喝嘞……这里面放的是啥玩意儿,这个黑不拉几的……呀,还有葡萄干呢!” 在乡下,小孩子兜里揣颗糖便是富农了,更别说葡萄干了,那是极有钱的人家才买得起的。 闻言,张大娘跟刘婶子也都先后拿起一杯,用勺子搅拌了一下,里面的小料随着奶茶的翻涌若隐若现。 张大娘尝了一口,赞不绝口,“真好喝,这比糖水好喝多了!” 更何况平时连糖水也舍不得喝,只喝白开水。 刘婶子则把自己的杯子又放了回去。 张大娘说,“你咋不喝啊?” “我又不渴,回家给宝儿喝。” 想了想,张大娘又小小抿了一口,放回原处。 翌日,薛蕙便拎着自己的行李箱下了山,去了谢家。 吴氏跟谢锦朝已经准备好,来送他们的是彪子——薛蕙口中自己租的小院是彪子在谢锦朝的授意下租下的。 彪子叫了个小弟赶马车,四人坐在车厢里。 薛蕙跟吴氏坐一边,谢锦朝跟彪子坐一边。 巧的是,薛蕙正好跟谢锦朝面对面,视线时不时撞在一起,薛蕙便飞快的转移视线,而谢锦朝却是多看薛蕙几秒,再慢悠悠地把视线转到吴氏跟彪子身上。 幸而有彪子在,他亲切地叫着吴氏婶子,跟吴氏讲着在府城的见闻,把吴氏注意力全部勾走了。 到了镇上,马车在镇东边的路口处停下来,等了片刻,便有另外一辆马车驶上前。 “谢锦朝!” 许严从另一辆马车上跳下来,紧随其后的是裴长风。 马车里还坐着许严的爹娘。 谢锦朝从马车上下来,走过去跟许严与裴长风打招呼,“忘记与你们说了,我不住客栈。” “啊?”许严不解,“为什么?不是都订好房间了吗?” 谢锦朝沉吟道,“原因不便告知,考前在县衙门口见。” 许严不懈地追问,“什么原因不便告知啊?” 谢锦朝默然,往身后的马车看了一眼 。 许严霎时间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压低了声音,“你那个小童养媳在里面?” 谢锦朝抬眸看了许严一眼。 许严立马收起调笑的表情,认真地说,“行吧,不住客栈就不住客栈吧。” “嗯,走了。” 谢锦朝跟许严裴长风别过,上了马车,两人也上了另一辆马车。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往县城驶去。 既是在县衙附近,两辆马车几乎是同路,直到快到县衙了,才分道扬镳,去了各自落脚的地方。 小弟直接驾着马车去了小院,吴氏还当是薛蕙告知了小弟地址。 那小院在胡同里,门上的漆已经脱落,看着其貌不扬,但里面却是收拾的干干净净。 小院面积不大,一共四间房,正房,东厢,西厢,还有倒座房。 倒座房分了两间,一间是放杂物的,一间是厨房。 正房又分了三间,正中间是客厅,两边是房间。 吴氏感叹,“这小院真不错。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薛蕙住正房的东间,谢锦朝住东厢,吴氏住西厢。 薛蕙正要拎自己的行李箱进房间,谢锦朝走上前,从她手里把行李箱接过来,二话不说送到薛蕙房间里。 薛蕙跟在后面走进去。 出来时,谢锦朝在薛蕙 耳边轻轻说了句话。 薛蕙浅浅地点头,开始整理衣物铺盖。 整顿好之后,薛蕙借口出去见生意上的朋友,跟吴氏招呼了一声,出了门。 她走出巷子,却没再往前走,而是立在墙边等着。 不大会儿,谢锦朝从巷子里出来,“走吧。” 薛蕙心虚地往巷子里看了一眼,跟谢锦朝并肩离开,“你用的什么借口啊?” “我说,我要先去县衙看一看考场,免得到时候忙乱。” “那咱们现在……” “去逛一逛。”谢锦朝牵住薛蕙的手,柔柔一笑。 这里离县衙不远,几百米之外就有一家客栈,那客栈中热闹非凡,想是住满了学子,就是县衙这条大街上,都能瞧见不少穿着长衫直裰的学生。 街上人很多,两人在附近转了转,谢锦朝又备了一份笔墨纸砚。 很快便中午了,两人慢慢往回走。 “谢锦朝!” 忽听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喊住了谢锦朝。 两人停下脚步回身,只见许严快步上前,笑着说,“真巧啊?出来吃饭吗?一起啊。” 说着,他的视线扫过两人交握在一起的双手之上,意味深长地打量薛蕙几眼。 原来这就是谢锦朝一直心心念念的小媳妇啊。 谢锦朝淡笑, “家母还在家里等着,我们正要回去,吃饭的话就改天吧。” 说话间,落在后面的裴长风走了上前,冲着谢锦朝跟薛蕙笑笑。 许严的视线在薛蕙身上走了一圈,肩膀撞了谢锦朝,脸上带着暧昧的表情,“那也行……咳咳,谢锦朝,你不介绍一下?” 谢锦朝与身边的薛蕙对视一眼,薛蕙便朝着二人点头一笑,“你们好,我叫薛蕙。” 乍一听到这名字,许严觉得有点耳熟,却有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听过。 他见薛蕙年龄不大,还以为薛蕙会胆怯害羞,没想到薛蕙主动自我介绍,许严有些受宠若惊,“你好你好,我叫许严,是锦朝的同窗,跟锦朝同寝。” “我叫裴长风,与锦朝也是同寝。”裴长风看着薛蕙道。 薛蕙淡笑,“他跟我提过你们,说二位学识渊博,行事仗义,今日总算是见到了。” 许严惊喜地笑说,“他真这么说?” 裴长风抽了抽嘴角,这一听就是客套。 薛蕙瞥了身边的谢锦朝一眼,一本正经地点头,“真的。” 许严大笑着拍了下谢锦朝的肩膀,“谢锦朝,真想不到,你表面上看着高冷,原来私底下是这么夸我的哈哈哈哈……” 谢锦朝:“……” 第四百四十三章 蘑菇西施 “家母还在等着,我们就先回了,再见。” 谢锦朝牵着薛蕙转身离开。 身后许严还叫喊着,“考试前见!” 看着两人走远,许严跟裴长风也掉了头,回到路边的摊子上。 他们住的客栈学生太多,大厅里全是书生们,别管认识不认识的,一遇见便互相高谈阔论一番,险些就辩论起来了。 他们两个不习惯那样的氛围,才出来吃饭。 许严的父母正在路边摊的小方桌桌旁坐着。 许严跟裴长风也坐下来。 许母问,“小严,又遇到你同窗了?怎么不叫他过来吃饭?” 许严拿筷子挑起一颗晶莹饱满的馄饨,“他们要回去,家人在等着呢。” 说完,许严顺口问了一句,“哎,长风,你有没有觉得薛蕙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啊?” 没等裴长风回答,许母就接话道,“薛蕙?这不是那个蘑菇西施吗?” “噗——”许严被呛的直咳嗽,脸色通红,“咳咳咳咳,蘑菇西施是什么?” 裴长风道,“便是种出来蘑菇的那位,现在市面上看到的新鲜蘑菇,都是她种出来的。” 许母附和,“我去买菜的时候,见到好几个菜摊子贴着她的名字,说是没贴的都是假冒的,别说,她 家的蘑菇青菜确实不错。” 许严了然地点点头。 原来市面上受欢迎的菌子是谢锦朝的小媳妇种出来的? “那……他们家很有钱了?” “肯定不少赚。”许母说。 许严皱了皱眉头,“那谢锦朝岂不是个……” “小白脸。”裴长风将他未说出口的话补充完整。 许严清了清嗓子,“哎,我要是能找这么一个媳妇就好了,那我还考什么功名啊,直接白吃白喝就好了。” “那人家能看得上你?”许母毫不留情地揭穿。 许严:“……” 薛蕙跟谢锦朝回到小院附近。 两人刻意一前一后回了小院,以免引起吴氏的怀疑。 转眼就到了考试这天,空气中都弥漫着躁动的气息。 天不亮,吴氏便起来做饭。 刚烧开水,谢锦朝跟薛蕙也陆续从屋里出来,洗漱刷牙。 随后谢锦朝回房将自己的书袋拿出来,检查一遍,确定所有的用具都齐全,没有什么落下的。 吃过早饭,天仍旧不亮。 吴氏跟薛蕙送谢锦朝出门。 非常默契,吴氏跟薛蕙今日的话格外的少,也不知怎么,往常对谢锦朝极有信心,却在这一刻紧张忐忑起来,寒窗十年,只看今朝。 虽然看谢锦朝胸有 成竹,却还是忍不住替他捏了一把汗。 外面的大道上星星点点,人潮涌动,皆是前来考试的书生及家属,挑着灯笼,在赶往县衙,时不时能听到家属的叮嘱与安慰。 到了县衙门口,周围更是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将县衙门口围的水泄不通。 早有衙役在县衙门口维持秩序,叫送考家属后退,书生上前排队进县衙。 家属们后退,又是一阵喧哗。 薛蕙看向谢锦朝,“你去吧。” 谢锦朝便对薛蕙跟吴氏说,“那我去了。” “嗯,加油!” 四周拥挤,吴氏见谢锦朝要离开,也急忙叮嘱,“二郎,好好考,考不中也没关系……啊呸呸呸……” 谢锦朝从人群中挤过去,排队等衙役搜身检验。 搜身的时候,衙役要检查书袋,还要让考生解开衣服脱下来,以免衣服里夹带什么东西。 谢锦朝来的算早,前面人不多,很快就轮到他。 衙役对谢锦朝脸熟,却也没有放水,按步骤检查完,便叫他进了县衙内。 所有进来的书生在公堂前的空地上集合,先向考官作揖。 衙役验过报名信息,再有五人结保,廪生认保,才能随着书吏的指引到考场入座。 谢锦朝等了片刻, 许严裴长风一起进来,随后还有几个远志书院的甲等学生也到了公堂前。 何国裕见到谢锦朝,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转头别开了视线。 为他们作保的是远志书院的夫子。 验明之后,便有书吏引着他们各自入座。 考场是在县衙内搭建的科考棚,大小相同,坐北朝南,院北为正门,叫做龙门,龙门后面是一大院,再往北是三间大厅,考官做西间,面东点名,再往北便是考生的座位。 谢锦朝算是幸运,座位靠里,反而暖和一些,也不像个别座位,临着恭房,熏得坐不住。 座位上放着被封起来卷纸,拆开之后里面是几张草稿纸跟呈文纸,草稿纸用作写草稿,呈文纸则是写正式答案。 考棚内有衙役盯着,入座之后便不准交流,只能老老实实在座位上坐着。 谢锦朝不紧不慢地将书袋内的用具拿出,笔墨纸砚,依次摆到桌上,随后拿出装着清水的竹筒,倒了一点到砚台上,慢慢开始磨墨。 到了时间,所有的考生也都已入场,全场安静。 郑仪贤从外面走进来,坐到主考官的位置上与众考生说了几句场面话,勉励考生考试加油。 随后,县试便正式开考了。 县衙 外面,考生进去有一会儿了,外面的送考家属却不见减少,三三两两站在一起说着话。 自古以来科举便是读书人的大事,尤其是对于寒门学子。 家属们含辛茹苦供养书生多年,看得便是今朝,他们心中无不紧张,期待,担忧,却不能做别的,只能等在县衙门口,才能平复内心的彷徨。 县衙内的云板声传到县衙外,家属们跟着心里一揪,连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声都小了一些。 吴氏话更加少了,紧紧抓着手里的小包袱,目不转睛地望着前方的县衙。 吴氏回神,叹口气,“哎,二郎都不紧张,我心里却紧张的不行。蕙娘,你不是还要去谈生意么?你去吧,我自己在这里等着就行。” “娘,现在去太早了,未免唐突,我再陪你等一会儿再走。”薛蕙道。 她往周围瞧了瞧,附近有一些摊子饭馆,还有周围的石阶,石墩,凡是能坐的,无一例外都坐满了人。 薛蕙叹道,“明天再来的时候,应当带个板凳来。娘,要不然你回去等吧,在这里站一天多累?” 吴氏摆摆手,“没事,我不累。” 行吧。 薛蕙也没有再劝,陪着吴氏等了片刻,便离开去谈自己的“生意”。 第四百四十四章 卖奶茶 这几日,她还真有生意要谈——炸鸡好说,但奶茶做为液体,售卖的时候一定要有容器才行。 薛蕙本想在淘宝上买一次性杯子,却又想到在这个时代用现代常见的塑料杯无法回收,污染环境,而一次性纸杯也有一层PE塑料淋膜,无法降解,若扔的哪里都是,对生态大有影响。 但让来买的顾客端着碗来,似乎也不太好。 薛蕙想了许久,打算用瓷杯。 奶茶的价格中要加入瓷杯的成本,再搞一个瓷杯回收活动。 假设定一杯奶茶三十文钱,其中有十文是瓷杯的成本,顾客喝完之后将瓷杯回收给食铺,可以兑换十文钱,也可以记下一个积分,每三个积分兑换一杯奶茶。 三十文钱只能买到最便宜的奶茶,但积分兑换的奶茶可以任意兑换,比原先的价格高也可以。 若在食铺买了三杯奶茶,三个瓷杯兑换三十文钱,又可以重新买一杯奶茶,积攒一个瓷杯,再买两杯,就又积攒了三十文钱。 但顾客得了这回收的三十文钱,未必会再花到食铺。 若是在食铺记积分,也是类似的原理,只是钱不会给到顾客手上。 允许积分任意兑换,食铺可能会小亏, 但增加了顾客的黏性,能叫他们在食铺持久性消费。 确定了这个方法之后,薛蕙就要去联系做瓷器的商人,订做一批瓷杯。 烧造陶瓷的技术珍贵,在宜春县也只有两家烧造陶瓷的民窑,一大一小。 这两家烧造的水平皆是一般,烧出来的瓷器多是常用的碗,杯,茶壶等,客户群体遍及整个宜春县的普通百姓。只不过大一些的民窑出现的早,规模大,占据了宜春县大部分市场,现如今市面上许多卖瓷器的铺子,都是从这家民窑进的货。 与李大同不同的是,菌子干货生意简单好做,只要夏日收购,炮制,冬日出售即可,做这一行的实在多,宜春有几家,云西也有许多,李大同只能夹缝中生存。 而建民窑,烧瓷器,需要建窑,需要胎土,需要釉料彩料,需要烧造技术,烧出来的瓷器未必全都能用,还要甄选,淘汰掉一部分不合格的瓷器,成本大.大升高,因此做这项生意的人比较少。 哪怕这两个民窑经营范围只在宜春,生意却一点儿也不差,不似李大同那般生意维持的艰难。 这大一些的民窑主人姓方,名为方知友。 方家从前朝开始就在宜春 做瓷器生意,那时候宜春也只有两个小民窑,却在战乱的时候主人逃难荒掉了,局势平稳之后,宜春县只剩方家一家独大,而现在那个小民窑,也是前几年刚建的。 这方家,说是宜春的瓷器世家也不为过,方知友手里的家业便是从父辈传下来的。 到了方家,方家的门房称方知友外出了,她来的不是时候。 但那门房听到薛蕙自报家门,便又说方知友应当很快就回来,引薛蕙进去等着。 薛蕙在客厅中无聊地坐了片刻,忽听外面传来一声大笑,“哈哈哈哈,听说薛姑娘过来,我就赶快往家里赶,没让薛姑娘久等吧?” 薛蕙抬头,便看到一位青年男子快步走进来,脸上带着歉意地笑。 这位便是方知友了。 薛蕙站起身,道,“哪里,我才刚坐下来,方先生就来了。” “那就好。”方知友伸手示意,“薛姑娘快坐。薛姑娘的能力实在叫人钦佩,那日商会表决之后,我一直想找机会拜见薛姑娘一面,只是被手上的事情耽搁了,今日薛姑娘此来,真是叫我好生高兴。” 不错,这位方知友,便是商会表决中跟李大同一起投支持票的人之一。 薛蕙跟 方知友寒暄一番,才进入正题,“闲话不多说,我今日来见方先生,是想跟方先生合作一番。” “哦?”方知友挑眉,身子前倾,“不知薛姑娘想要合作什么?” 薛蕙一个女子把生意做到现在这个地步,确实叫人欣赏钦佩,但方知友也不盲目,两人的生意没有半点交汇,能合作什么呢? 薛蕙笑道,“不瞒方先生,我呢,想在云西开个食铺做饮品生意,需要一定数量的瓷杯和配对的勺子,几经打听,知晓方先生家的瓷器口碑极好,这才找上方先生的门。” 既然不用一次性杯子,自然也不好用一次性吸管,薛蕙加了勺子,便于吃底下的珍珠芋圆等小料。 方知友明了,“原来如此。薛姑娘想要什么样的杯子跟勺子?需要多少,尽管说。” 薛蕙从袖中拿出一张折叠的纸,展开平铺在两人之间的桌面上,“这是我需要的样式。” 方知友低头一瞧,那纸上画的杯子形状奇怪,是个高高的圆筒,上口大,底口小,有点像喇叭,却不如喇叭的角度大,且这杯子一侧,还有一个只有茶壶上才有的耳朵。 这样类似于马克杯的杯子是在后期才传入国内,现 在人们使用的是深度较浅,看起来极为小巧的杯子。 旁边还画着勺子的样式,那勺子也跟平常的勺子不同,为了适配杯子,勺子的把做的很长。 杯子跟勺子都是白色,在杯子外壁的中间与勺子的把手最远端都画着一个图案,这想必就是薛蕙食铺的标志。 只是,那图案上涂着颜色。 “怎样?”薛蕙问道。 方知友面露难色,沉吟道,“其他的倒也算简单,只是这上面的釉料,我这里是没有的。” 本来颜料便极为珍贵,釉料更是如此,以至于彩瓷也非常极为珍贵,基本上只有官窑和较大的民窑才有。 官窑服务于皇室,流传在外的官窑彩瓷多半都是皇室赏赐下来的,至于大民窑,人家的胎土优质,技术精湛,又有彩釉,烧造的瓷器也皆是精品,客户群体自然都是权贵世家,财门富户。 方家的客户群体都是普通百姓,哪里用得起彩瓷? 既然定位在底层市场,方家便努力在这一方面做的最好,在宜春的民间获得了不错的口碑,但对于彩釉,却是没有研究的。 薛蕙说,“这不是什么问题,我可以给你提供。” 方知友双眼一亮,惊喜道,“真的?” 第四百四十五章 彩釉 方家现在已经占据宜春的大部分市场,即便只是守成,也能传下去,但方知友是个耐不住的,一直想要追求更高的品质,将方家的客户定位往上提一提。 瓷器的品质好坏左不过几个方面,一个是材料,一个是技术。 优质的瓷器只有优质的胎土才能烧的出来,胎土粗制,技术再精湛也不行。 方知友家烧制瓷器的技术是祖传下来的,经过一代一代的更新优化,现在出瓷率极高,只有极少数不合格的产品被淘汰。 技术有,便只差材料了。 那些精细的胎土又被称作御土,官土,被官窑跟大民窑垄断,方知友这些年一直在为优质胎土奔波,彩釉是想都没想过。 没想到薛蕙竟然能给他提供彩釉! 薛蕙认真点头,“自然是真的。” 方知友没有被喜悦冲昏了头,出于谨慎地问,“冒昧一问,薛姑娘是从何处弄到彩釉的?哦,我并非故意探听薛姑娘的秘密,只是彩釉难得,好奇罢了。” 薛蕙淡淡一笑,面不改色,“方先生应当知晓常氏商号?我与常家一直有生意往来,那食铺也是在常家的支持下开的,要不然凭我一个人,怎么在云西端阳门大街上拿到铺子呢?” 方 知友恍然大悟,面带笑意,“原来如此。薛姑娘过谦了,姑娘若没有能力,又怎么能跟常氏商号做生意呢?” 彩釉这一方面有了底,方知友又纠结起来,“只是,薛姑娘确定要这样的杯子?” 方知友对瓷器的样式设计也有了解,他见过的彩瓷皆是满器皆彩,只有这样才能显出彩瓷的昂贵价值,就是普通家用的杯子,也都用青花画着各种繁复的纹饰。 薛蕙这杯子样式,除了那彩釉的标识,其余皆是纯色。 花纹有时候是为了实现美观,也有时候是为了吸睛遮瑕,用花纹掩盖掉胎质粗糙的缺点。 若是没有花纹,胎质一览无余,难免降了档次。 方知友也是听薛蕙说那食铺跟常家有关系才有此担忧,跟常家有关的食铺,开在云西市中心端阳门大街,总不会是普通的小摊小铺。 方知友将个中利害与薛蕙讲清,以为薛蕙会改变主意,谁知薛蕙却说,“我也可以为方家提供优质瓷土。” 方知友瞪大眼睛,愣愣地看着薛蕙,好半响才讷讷道,“薛姑娘真是来找我合作的?” 薛蕙手里有优质瓷土,有彩釉,多么的抢手,哪怕是自己建瓷窑找工匠,自己开民窑,也是不错 的,又怎么会找他来合作? 除非天上掉馅饼了。 薛蕙一脸认真地点头,“我来见方先生,自然是真心想要跟方先生合作的。” “那……那薛姑娘的目的是什么?” 方知友可不信薛蕙为了一批瓷瓶才来找他。 若只是因为一批瓷瓶,她大可以去云西府城找大一些的民窑,只消将需求告诉他们就好,何必自己弄了胎土跟彩釉,来找他这个小民窑呢? 薛蕙扬唇一笑,双眼弯弯,看上去格外的无害,“若说目的嘛,也有。商会表决那日方先生也清楚,人人都投了拒绝票,只方先生几人予以支持。那我自然是有好事想着方先生,这样才对得起方先生的支持。一来嘛是想跟方先生结交,二来就是想叫商会那些墙头草知道,没能投支持票,是他们最大的损失!” 方知友原以为薛蕙会对方家提什么要求,谁知薛蕙竟然说出这番话,哈哈一笑,“薛姑娘大气!你说的没错,没叫薛姑娘进商会,是他们的损失!” 他伸手收起薛蕙放在桌面上的图纸,道,“薛姑娘这生意,我接了!” “好。方先生,合作愉快。”薛蕙道。 接下来,薛蕙又跟方知友商议了一下具体的合作。 薛蕙先定五百个瓷瓶跟勺子。 她自己提供瓷土跟彩釉,那么,方家只要收取工费就好。 薛蕙又问了方知友需要瓷土跟彩釉的数目,越好了明日给方家送来。 接下来时间还早,方知友提出让薛蕙在方府用餐,薛蕙应了。 午饭之时,方知友将方夫人请了出来,想着她跟薛蕙应当会更聊得开。 方夫人知晓薛蕙是方家重要的客户,对薛蕙极为客气。 午饭之后,方知友跟方夫人又来薛蕙去了方家的民窑转了一圈,一直到酉时,薛蕙才离开。 待薛蕙一离开,方知友就派人出去打听,对薛蕙说的话,他不可能全信。 这一打听,便打听到了前些日子薛蕙出入李大同府上,李大同还曾带着一批货与薛蕙去了府城,现在李大同还没从府城回来。但李府的下人透露,自薛蕙来过之后,他们老爷夫人便非常高兴。 除此之外还打听到有人瞧见常家的快马商队去了鸡笼镇的方向,回来的时候拉了一批菌子离开。 这些与薛蕙说的全都对上了。 方知友这才相信,他真的摊上了大好事! 他当时只是觉得薛蕙一个姑娘把生意做到这份上不简单,抱着不与人为恶的心思投了票支持 ,没想到竟然会有这样的际遇。 不过,转念方知友又疑惑起来,薛蕙既然跟常家有合作,那么商会上常老爷派来的人怎会投反对票呢? 方夫人安慰他道,“宜春县姓常的,不过是云西常氏的一个分支而已,他哪里知晓常家本家的事?且看薛蕙明儿能不能弄来她说的优质瓷土跟彩釉不就行了?” “也对。” 薛蕙跟方知友方夫人分别,便往县衙赶去。 县衙门口仍旧有许多人,或坐或站。 薛蕙到了之后,在人群中寻找吴氏的身影,却发现吴氏不在原地。 她双眼在人群中乱转,忽然听到有人喊道,“蕙娘,我在这儿。” 薛蕙扭头,循声望过去,只见吴氏站在一石阶的边上,朝着薛蕙招手。 薛蕙朝着吴氏走过去。 吴氏解释说,“我站的有些累了,看到这里有空,就来这里坐着等。” “娘,你坐下吧。” 吴氏在这里坐着无聊,就跟身边的考生家长聊起天来,断断续续聊了一天,不自觉地熟络起来。 见着薛蕙,吴氏身边的那家长打量了薛蕙几眼,“这是你儿媳妇?” “哎。”吴氏笑着应声,心头却划过一丝疑惑,为啥这人会猜薛蕙是她儿媳,而不是女儿? 第四百四十六章 夸赞 薛蕙看向说话之人,笑着喊道,“婶子好。” 那是个中年妇人,皮肤黝黑,眼角许多褶子,手指粗糙,一看便是乡下人,但看她的衣服布料不是乡下的土布,头上也带着素银簪子,想来是乡下有些家底的人。 中年妇人却惊喜地对吴氏说道,“令郎是不是叫谢锦朝啊?哎,我儿子叫许严,跟他是同窗呢,昨天还见着了令郎,真是一表人才……” 原来这人便是许母! 这也太巧了。 薛蕙心里咯噔一声。 许母显然是认出了她,才知晓吴氏跟谢锦朝的关系。 可她并不认识许母。 她不免想起,昨天中午她跟谢锦朝见到许严的时候,许严邀请他们一起去午饭。 许严他们是出来吃午饭的,许母肯定也跟着! 也就是说,许母当时就在附近,看到了她跟谢锦朝在一起,误以为她是谢锦朝的妻子。 想到这里,薛蕙一整个人都僵住。 吴氏已经跟许母客气起来,“原来您就是许严的母亲啊,我经常听二郎提起许公子……” 吴氏跟许母关系又拉进了一步,欣喜的说着话。 薛蕙在旁边竖着耳朵听,生怕许母一个不小心提起昨天的事。 两位母亲互相夸着 对方的儿子,好话说完之后,许母将视线落到薛蕙身上,她知晓薛蕙的身份,笑着说,“我可真是羡慕你,有这么一个好儿媳,又漂亮又能干,跟令郎……” “咳咳……娘,锦朝他们什么时候考完出来啊?”薛蕙猛地出声,打断许母的话。 吴氏跟许母的注意力都被转移,只听许母答,“快了,天黑之前就得全部出来。” 薛蕙弯唇笑着,“原来是这样,哎,许伯母,您身上这布料是哪里买的啊?怪好看的,赶明个我也给我娘买一匹……” 薛蕙面相讨喜,尤其是笑起来,热情似火,非常有感染力,许母越看越喜欢,“我这个料子是在城南的祥源布铺买的,他家的布料便宜实惠,生意可好了,我跟你说,他们家老板娘是我一表妹,一要是想买的话,就报我的名字,保准给你便宜点儿。” “真的,太好了,谢谢您许伯母。祥源布铺是不是在杏花巷那边,我记得我路过过那里……” “就是那儿,就是那儿。” “许伯母,这鞋是您自己做的吧?上面的花样可真好看!” 许母穿的是绒布棉鞋,鞋头鞋边上绣着精致的牡丹花跟叶子。 许母一脸自豪, “哎,好看啥,我就是随便绣了绣。” “您随便绣绣就那么好看,那要是认真起来,还不得把花绣活过来?” 许母笑得合不拢嘴,不住地摆手,“哪里哪里……” “……” 薛蕙要哄起一个人来,能把人哄得找不着北。 许母就是这样,薛蕙话题一个接着一个,夹杂着吹捧的好话,只把许母逗得只见牙眼不见眼,被薛蕙牵着鼻子走还不自知,恨不得薛蕙立马变成自家儿媳妇。 倒是身边的吴氏,看着两人亲密如婆媳的样子,说不出来的酸意。 忽然,吴氏脑海中闪过一个惊人的念头。 难不成…… 难不成蕙娘看上了许严?! 吴氏倒吸一口凉气,看着薛蕙一个劲儿地跟许母说好话,逗许母开心,越发觉得有这个可能。 吴氏心里一片复杂。 咋说呢,她虽早有准备薛蕙会嫁出去,但哪想到会这么快? 快到吴氏根本没有任何心里准备! 吴氏不免想到了许严,她方才跟许母夸了许严一通,不过客气居多。 许严也是个不错的小伙子,但蕙娘更是打着灯笼都难以找着的好姑娘,吴氏总觉得许严配不上蕙娘。 可要是蕙娘喜欢,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 吴氏哀怨地叹了口气。 忽然前方的人群躁动起来,只听得有人喊道,“出来了,出来了!” 县衙的门打开,从里面走出来第一个交卷的书生。 家属们兴奋地围着,伸着脖子观看,议论纷纷。 敢第一个交卷出来,那必然是对自己的答卷非常自己的学生才是。 一时间众人赞不绝口,好似这书生已经考中了一般。 学生的家人上前嘘寒问暖,在众人的注目下挺起了胸脯,跟学生一起离去。 吴氏跟许母的注意力也都被转移,站起来往前挤,目不转睛地看着县衙门口,生怕错过自家的孩子。 薛蕙见此,终于松了一口气。 随即,她又想到,接下来的考试还有四天! 若是明天她离开之后,吴氏又跟许母遇上了怎么办? 这简直是个定时炸弹。 接下来便是第二个书生出来,第三个书生,第四个书生…… 出来的学生越来越多,没有了最开始的稀奇,家属们议论声也低下去,全都在等着自己孩子出来。 薛蕙也注视着县衙门口。 片刻,一个熟悉的人影映入眼帘。 身边的吴氏也瞧见了谢锦朝,激动地冲着谢锦朝招手,“二郎,这边!” 谢锦 朝循着声音看过来,看着吴氏身边的薛蕙,俊朗的面容露出一丝笑意,穿过人群朝着这边走过来。 “娘,蕙蕙。” 吴氏上前两步,把谢锦朝手里的书袋接过来,关心道,“二郎,咋样?冷不冷?饿不饿?累不累” “不冷,不饿。”谢锦朝淡笑着答。 他早晨进去的时候带着午饭,且里面也有热水提供。 只是坐了一天,身体难免疲惫,肩膀颈子发酸。 许母往县衙门口看了两眼,笑着问,“锦朝考的咋样?” 吴氏想问却不敢问,见许母问了出来,便紧张地看着谢锦朝。 谢锦朝见许母也在,叫了声许伯母,面色从容地答道,“跟平常差不多。” “那敢情好啊!” “许伯母,许严还没有出来,我们陪你等一会儿?”谢锦朝道。 薛蕙:“……” 许母赶紧摆手说不用,“我在这里等就行,你们赶紧回去吧,回去好好休息休息,接下来还有四天呢。” 谢锦朝没再多说,“那许伯母,我们先走了。” “哎。” “伯母再见。”薛蕙笑吟吟地跟许母摆手。 “再见。明天见。”许母亲切地对薛蕙说。 吴氏:“……” 三人并着肩往租的小院里走。 第四百四十七章 挺可惜的 路不远,没多久便到了小院,在客厅歇了口气。 “二郎,你赶紧去屋里歇会儿吧,娘这就去做饭。” 说完,吴氏就站起身,风风火火地往厨房里走去。 谢锦朝看着吴氏的身影进了厨房,转头把视线落到身边的薛蕙身上。 薛蕙也看了眼客厅门口,小声说,“我有事跟你说。” “什么事?” “咱们昨天出去遇见许严的时候,被许伯母看到了。她以为我们是夫妻,差点就在娘面前说出来了……” “是吗?那还挺可惜的。”谢锦朝道。 薛蕙一瞪眼,“谢锦朝你说什么?!” 谢锦朝看着薛蕙气鼓鼓地样子,心中一片柔软,眼眸含笑,“没什么,逗你的,你想怎么办?” 薛蕙抿着嘴,绷着脸,斜着眼看他。 “我刚才真的只是说说而已,我知道这时候不宜说出来,嗯,别生气?”谢锦朝放软了声音,柔声哄道。 薛蕙这才恢复了脸色,“我怕后面几天娘跟许伯母再遇见,许伯母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跟娘提起。所以,我想让你劝劝娘,等你进了县衙之后就回来,不必在县衙门口一直等着。” 薛蕙觉得是真没必要等。 若是家里离县衙远,须 得接送也就罢了。 他们住的那么近,几步路的事儿,难道谢锦朝还能迷路么? 但薛蕙劝,吴氏肯定是不会听的,只能谢锦朝这个当事人来劝。 “好。”谢锦朝应下来,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后颈,“我会跟娘说。” “是不是脖子酸?坐久了都会这样,我帮你揉揉?”薛蕙站起身,走到谢锦朝椅子后。 谢锦朝不置可否,只道,“你今天去谈生意了吗?” “去了。” 他的头发是半绾半披,薛蕙手指一勾,把谢锦朝的所有头发拢到一起,放到弄到身前,露出干净白皙的颈子。 她的双手覆上去,用力揉捏,顺便将自己见方知友的事与谢锦朝提了提。 感受着她柔嫩的手指在自己的颈子上揉捏,谢锦朝觉得身体上的疲累霎时间缓解不少。 他忽地问道,“你可有认识的粮商?” “粮商?” “嗯。”谢锦朝继续道,“前些日子的大雪引灾,宜春辖内不少百姓房屋被压塌,地里粮食被冻死,粮价上涨,郑先生想必为此发愁的很。” 郑仪贤先前已经在城门口建立一批房舍,用于安置受灾无家可归的百姓,却又在粮食上发了愁。 县试中县令是主考 官,由主考官出题。 因此,今日考试的时候,一道四书题是: 哀公问于有若曰:“年饥,用不足,如之何?” 这道题在以往的科举中也考过数次,大多数考生都能侃侃而谈,长篇大论。 但显然这是不够的。 郑仪贤出这样一道被考烂的题目,自然有他的用意。 谢锦朝当即便想到宜春现如今的情况。 郑仪贤要的必然不是纸上谈兵,而是结合宜春的实际情况给出的合乎情理,切实可行的方法。 薛蕙难以感受到雪灾对百姓的影响,那是因为小平岭的许多村民有薛蕙的后山做依仗,每日都有工钱,那么地里收成少一些,也不用太过担心。 真正受灾的是其他村镇的百姓,尤其是北边几个受灾较重的百姓,他们就靠着地里的庄稼生活,庄稼被冻死大半,收成缩水大半,他们吃什么? 经谢锦朝这么一分析,薛蕙当即便道,“我倒是认识几个,明天我就试着去联系联系。” “麻烦你了,蕙蕙。” 谢锦朝把头靠在椅背上仰头,倒着看站在她身后的薛蕙。 薛蕙脸色唰地一红,飞快地把手抽回来,斥道,“流氓!” 她飞快地走出客厅,去了厨房 。 谢锦朝一脸茫然,看着薛蕙的背影,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 他后仰仰头的时候,发髻抵到了她的胸口。 难怪他觉得有些软。 他长手长脚,个子高挑,坐下来仍旧很高,偏偏薛蕙个子矮些,便发生了尴尬的事情。 从客厅里出来,冷风拂面,薛蕙脸上的红晕消散。 她到厨房给吴氏打下手,很快做好了晚饭。 饭桌上,谢锦朝劝吴氏道,“娘,明天我进了县衙之后,你便回来吧,不要在门口等着。” 吴氏笑笑说,“不碍事,我在这里也没事干,在门口等你就行。” 薛蕙眨眨眼,看向谢锦朝。 谢锦朝微笑,“现在天还冷着,在外面等上一天可不容易,万一冻着,染了风寒怎么办?娘,我是担心你,若你因为儿子生病,那儿子又怎么安下心去考试呢?” 天大地大,儿子的考试最大。 更何况二郎这是在关心她。 吴氏难得听到谢锦朝说这么温情的话,眉眼之间染上喜色,哪有不应的? “好好好,娘听你的话,明儿送你进去就回来。” 薛蕙悄悄给谢锦朝比了个大拇指。 谢锦朝弯唇一笑。 …… 小平岭。 下工后,毛文静,谢 锦明,谢锦婷三人并肩下山回家。 正好撞见谢秉恩从县里回来,马车还没进家门呢。 本来,他想着晚上不回来,去那小院看看谢锦朝他们,但这事儿行不通。 包子铺里还请了两个妇人帮忙,总不好在外面过夜,谢秉恩得送她们回来。 “爹,今天怎么回来的那么早?”谢锦明问道。 “今儿卖的快。”谢秉恩道。 被请去帮忙的妇人之一,谢忠礼媳妇笑道,“啥卖的快,是你爹卖不下去了才早早关门,他今天给人拿包子的时候心不在焉,拿错好几次。” 另一个妇人补充道,“平时你爹都不怎么跟客人说话,今天却转了性子,跟人打听考试的事。” 谢秉恩不好意思地解释,“我也是担心二郎。” “爹,你放心吧,锦朝一定会中的。”谢锦明道。 谢忠礼媳妇也道,“那是肯定的,到时候咱谢家就有两个童生老爷了。” “三婶儿,承您吉言。” 寒暄几句之后,谢忠礼媳妇跟另一个妇人离开,谢锦明等人也进了家门。 毛文静正要去厨房,忽听大门外有人喊道,“有人在家吗?” “谁啊?”毛文静喊道。 “是文静吧?是我,你大嫂子。” 第四百四十八章 不相信 谢家堂亲多,谢锦明有好几个大哥,自然也有好几个大嫂。 谢光宗是一个。 除此之外还有谢族长的大孙子谢忠仁的大儿子谢世江。 由于谢族长的儿子们已经分家,排行分开来算,谢忠义的大儿子谢世栋也是一个。 还有谢二爷爷的大孙子谢世成。 谢四爷爷的大孙子谢安平,只比谢锦明大几个月。 但这些人里,后面几个都要带上前缀——谁谁家的大嫂子,只有前面两个不用带,一个是谢光宗的媳妇,谢锦明的亲堂嫂,一个是谢世江媳妇,主支嫡长嫂。 谢光宗媳妇自然是不可能的。 那么,来人肯定是谢世江媳妇了。 毛文静上前打开大门一瞧,果然是谢世江媳妇,“大嫂,是你啊,快进来坐。” 谢世江媳妇扯了扯嘴角,往大门里看了几眼,“文静,我就不进去了,我就是来找你说几句话。” “大嫂要说什么,尽管说。” 谢世江媳妇谨慎地往周围看了几眼,压低了声音,“哎,文静,我也是不想看着你被骗,才来找你的,我忍了很久,还是觉得得告诉你真相……” 毛文静闻言,问,“什么真相?” “你知道你哥哥怎么死的吗?” 听到她提起毛兵子的时候,毛文静已经料 到谢世江媳妇要说什么,顺着说道,“怎么死的?” “他是被薛蕙给害死的!”谢世江媳妇义愤填膺。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想想,镇上孙员外家跟你大哥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死你大哥?还不是因为薛蕙?!你大哥啊,他是被薛蕙给算计了!只是你也知道,薛蕙生意做的这么好,爷爷下令让我们替薛蕙瞒着,若是敢告诉你,就会被赶出谢家!文静,你懂吗?这段时间我非常的煎熬,我是实在不忍心看着你被蒙在鼓里,还跟帮杀兄仇人做生意!哪怕冒着被赶出谢家的风险,我也要让你知道实情!” 毛文静佯做不可置信,“怎么会这样,我要去问问蕙娘!” 谢世江媳妇大惊失色,忙拉住毛文静,“不行!” 毛文静疑惑地看着她。 谢世江媳妇松开手,讪笑,“文静,族长不让我们把这事往外说,你要是去问薛蕙,岂不是让人知道我违反族长的命令?” “那我不问别人,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呢?” 谢世江媳妇面色一僵,没想到毛文静竟然会那么理智,抓住了她话中的漏洞。 “文静,我肯定不会骗你的,我骗你有什么好处呢?哎,我知道你不会轻信于我,我不 打扰你了,你自己想想吧。” 谢世江媳妇撂下这句话,赶紧离开了。 她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想想还是世江说的对,不能逼太紧,逼太紧反而容易露出破绽。 毛文静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陷入了深思。 故去的人对生者来说意义往往不同。 有些人回想故去的人,想到的全是他的好处,而有些人想到的,全是他的坏处。 毛文静就是后者,想到毛兵子,她心里没有一点儿伤心难过,想到的反而全都是他对她的欺凌打骂,想到的是他引村口的老光棍看她洗澡,再以此威胁跟老光棍要钱,想到的是他撺掇毛婆子两口子将她嫁给丁铁柱收了大笔彩礼钱去挥霍,想到的是他打着她的名义跟谢家要钱,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当薛蕙告诉她毛兵子去世的时候,她心里真是痛快极了。 话说回来,谢世江媳妇跟她说这些的目的是什么? 挑动她对薛蕙的仇恨吗? “文静?”谢锦明在身后喊了她一声,走上前,“你站在门口做什么?” 毛文静回神,关上门,转身说,“哦,刚才大爷爷家的大嫂来了一趟。” “她?她来做什么?” “她来跟我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 毛文静转头就把谢世江 媳妇给买了,将她的话大致重复了一遍。 谢锦明的神色渐渐凝重,末了,道,“她跟你说这些,多半是想利用你对付薛蕙……” “利用我?我能干什么?”毛文静疑惑地问。 “先别着急,也别声张,她既然这个时候来找你,想必是知道薛蕙不在,后面几天,她肯定还会来找你,你将计就计,看看她想要做什么。” “好。” …… 考试的第二天,薛蕙与谢锦朝,吴氏一起来到县衙门口,见众人围着一个边上的一面墙,不知在看什么。 这时候,谢锦朝才与她解释,县试五场,其余四场皆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第一场,第一场结束后第二天就会出结果,称作发案,也就是录取。 发案用圆式,五十名之内为第一圈,分两层,内层前二十名,外层后三十名,居正中提高一字者,为第一名,只写坐号不写姓名。 但县试并不只取五十名,而是取秀才录取名额的两倍,所以有两个圆式。 第一场取前列者,下一场提坐堂号,也就是把座位提到主考官附近,监视加严。 而第一场未取者,不能再参加第二场,也就是这次的科举旅程刚开始就要结束。 吴氏大惊,匆忙挤到人群中去看发案。 看着 看着,她猛然意识到,上面写的是坐号,而她不知道谢锦朝的坐号,便朝外大喊一声,“二郎,你坐号是多少?” 谢锦朝大声道,“三十七号。” “三十七号……三十七号……” 吴氏的视线在发案上逡巡着,转了两遍都没找到三十七号在哪儿,心里咯噔一声,额上直冒冷汗。 直到第三遍,她才看到,圆圈正中,用公正的字体写着,三十七。 每年县案首都是受人瞩目的位置,而根据惯例,在第一场被取位头名,基本意味着就是县案首了。 早就围观在发案前的家属们跟考生们正在好奇三十七号是哪位学生,在听到谢锦朝的声音传来,便一个个向着谢锦朝投去了目光,艳羡,复杂,嫉妒,各种各样。 吴氏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二郎考了头名! 昨天在考场外呆了一天,她已是明白,在第一场前二十名者,基本上确定能够进入府试,而拿了第一场头名的,很大概率就是县案首了。 县案首意味着实力,自古以来,还没有县案首过不了府试的例子,换句话说,谢锦朝极大可能是能中童生的。 吴氏内心激动不已,从人群中挤出来,兴奋地跟谢锦朝说,“二郎,你考了第一名,第一名!” 第四百四十九章 羡慕 “娘,我知道。”谢锦朝面色从容,脸上带着淡淡笑意,看了薛蕙一眼。 薛蕙也正朝他笑,双眼弯弯,眼底发亮。 谢锦朝冲着她眨了眨眼,才对吴氏说,“娘,我要进去了。” “好,哎,慢点儿,加油!”吴氏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看着谢锦朝走进县衙,吴氏许久才平复自己的心情。 平复完了之后,她发现有些不对劲儿,周围的人都在看她,还低声议论着什么。 “真是好命啊,养出个好儿子。” “人比人气死人,这小伙子长得又俊又有才,肯定不愁娶。” “这要是我儿子多好,我家那个不争气的,哎!” “你想的倒美!” 自然其中也有夹杂着几句不和睦的声音,“别不是跟县令有啥关系,走后门的吧?” “不就是个第一名吗?能不能当案首还两说呢!” “人家不能当,你能当啊?” “……” 吴氏被人看得不自在,拉拉薛蕙的袖子,“蕙娘,要不咱回去吧?” “好啊。”薛蕙正想跟吴氏提呢。 两人手挽手离开时,忽然有人看着吴氏大喊一声,“哎!等等!你是不是……是不是……谢记包子铺的老板娘啊?!” 吴氏:“……” 那 人这么一看,盯着吴氏看的人更多了,“好像还真是!” “我看着也像。”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不承认不行,可承认了就违背了县衙糊名只写坐号的初衷,只能当初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待走远了之后,吴氏才终于舒了一口气,是一点儿也不敢往县衙门口站了。 但吴氏这么一走,反而认出来的人更加确定了吴氏的身份。 在科考棚考试的书生们在看到中间的三十七号时,脑海中不由自主地便回忆起考棚内的座位。 三十七号考生,好像是个很年轻的书生,长得俊俏白净。 其余书生倒没什么太多的想法,但远志书院的一些前来赴考的甲等学生屁股着火,坐不住了。 他们清楚地知道,三十七号,就是他们书院的,上个月刚进甲等的谢锦朝! 甲等学生们震惊不已。 上次测验,谢锦朝不仅进了甲等,甚至还拿了甲等前三,有传言说他作弊,刘夫子也护着他不答应重考,一部分甲等学生非常气愤,断定谢锦朝作弊无疑,还等着在正式考试的时候看谢锦朝的笑话。 可现在,谢锦朝在第一场竟然考了头名?! 难不成这真的是谢锦朝的实力? 那些本看不上谢 锦朝的甲等学生沉默了。 也有一些看不过谢光宗何国裕的甲等学生心里乐开了花,等着谢锦朝考中童生,看何国裕的笑话。 至于何国裕本人,在知晓此事之后,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谢锦朝走后门,靠着跟县令的关系才得了第一! 肯定是这样! 先前便有传言说谢锦朝得了县令的赏识,要走后门不是什么难事! 难怪谢锦朝这么自信的要跟他打赌,原来是早有准备! 何国裕满肚子气,想去告发谢锦朝,却又怕自己遭到县令的报复给落了卷。 还是等考完再说。 …… 远在城南的谢记包子铺的谢秉恩也得到了消息。 告知他的是个中年男子。 谢秉恩本以为他来买包子,便问,“您要什么包子?” 中年男子不答,反道,“老板,你儿子是不是在县衙考试啊?” 谢秉恩心里一咯噔,声音都颤抖起来,“是……是啊,怎么了?” “没怎么!我就是来告诉你,你儿子县试第一场考了第一名!” “哦。” 没出啥事就好。 谢秉恩半天才反应过来,猛地抬头,瞪大眼睛,惊呼,“啥?!第一名?!” 包包子的谢忠礼媳妇跟另一妇人也惊诧地看过 来。 那中年男子在几人的注视下,认真道,“对啊,就在案上写着呢。” “真……真的?!”谢秉恩激动的问。 连旁边准备买包子的客人听见,也不急着买包子了,而是站在一边看戏。 谢忠礼媳妇跟另一妇人包子也不包了,竖着耳朵听。 “可不是,我骗你做什么?你媳妇跟儿媳妇这两天是不是在陪着儿子考试?我还在县衙门口见到她们了呢!” “是是是吗?太好了。” 谢秉恩的高兴与激动溢于言表。 一想到这人是从县衙来的,县衙距这里不远,但也不算近。 谢秉恩赶紧打开蒸笼,给中年男子包了几个包子,“给给给,麻烦你跑这一趟,几个包子,不要介意。” “哪里哪里。” 中年男子客气了一下,拿着几个包子,开心地离开。 每回县试之后,打头报喜的小吏都能得到些赏钱,中年男子想着好歹是个生意不错的铺子,不可能一文不拔,果然,白嫖了几个包子。 中年男子一走,后面的客人买包子时,纷纷对谢秉恩说着恭喜。 谢忠礼媳妇也道,“锦朝可真是争气啊,咱谢家又有一个童生了!大伯一准儿会很高兴!” 谢秉恩喜的合不拢嘴, 嘴上却还是谦虚地说,“还没考完呢,先别往回说。” 也是以防万一嘛。 谢忠礼媳妇说,“我知道。” 另一妇人笑说,“有蕙娘这么能干的儿媳妇,还有锦朝这么聪明的儿子,谁见了不羡慕?!” 谢秉恩嘴角的笑就没再放下来过。 这种感觉比当年自己成亲时候还高兴。 回到小院,薛蕙专程将需要的瓷土跟彩釉备在正房西间,又叫了送他们来的彪子的小弟过来帮忙拉货。 小弟简称之为小何,来之前,薛蕙交代他现在城外绕一圈,从北城门进来,再到小院。 小何手脚很是麻利,很快帮着薛蕙把瓷土彩釉搬上马车。 这动静自然瞒不了吴氏。 她好奇地问,“蕙娘,这是搬得什么?啥时候在咱家里的?我咋不知道?” 薛蕙一本正经,“娘,这是我昨儿从生意上的朋友那里购置的一些材料,昨天先运到了家里之后,我才去的县衙门口找你。” 这逻辑毫无破绽,吴氏是一点儿没怀疑,就让薛蕙赶紧去忙。 她也知现在薛蕙生意是越做越大,不是自己能指指点点的。 “那娘,我先去忙了,要是我到酉时还没回来,你就先去县衙门口。” “好嘞,你去吧。” 第四百五十章 担心有什么用 薛蕙就跟小何上了马车,前去方家的瓷窑。 这是薛蕙跟方知友约好的地方。 方知友跟方夫人一早就到瓷窑等着。 方夫人坐在厅里喝茶,方知友走来走去。 方夫人无奈道,“你就不能坐下歇会儿?” “我这不是担心吗。” “你担心有啥用?老老实实地等着,要是薛蕙正能如约把东西带来,那就是咱们的造化,带不来……” “带不来就是白高兴一场。”方知友接过话茬。 虽然没有什么损失,但给了人希望,又让人失望,才是最让人难受的。 这时,一个下人快步从外面进来,“报!老爷,薛姑娘来了!” 方知友闻言大喜,双眼放光,赶紧迎了出去。 “方先生可是等急了?”薛蕙见方知友快步走来,笑道。 方知友轻咳了一声,脚步放慢,“没有没有,我与夫人也是刚到。” 他的视线落在薛蕙身后的马车上,直勾勾的盯着马车门,仿佛能把门盯穿看到里面似的,“薛姑娘,你说的瓷土跟彩釉……” “就在这里面。” 薛蕙打了个手势,小何立即把装瓷土的箱子搬出来。 五百个杯子跟勺子,方知友给出的数目是三百斤瓷土,薛蕙实际买了三百五十 斤,多出来的就给方知友的瓷窑当甜头。 方知友呵斥身边的下人,“还不赶紧帮忙?” “是是是!” 身边的下人立马上前帮小何把装着瓷土的几个箱子全都搬了出来。 薛蕙打开其中一个,露出里面的白瓷土,看了眼方知友,“方先生,你瞧,这瓷土怎么样?” 方知友蹲下身,用手摸了摸箱子里的细腻白瓷土,双眼泛着激动地光芒,“好!好!很好!太好了!” 这就是他为此奔波了多年的优质高岭土! 烧出来的瓷器必然胎质干净细腻! “这些瓷土一共是三百五十斤。这里还有釉料。” 薛蕙从袖子里拿出几个小玻璃瓶,里面装的是各色彩釉。 薛蕙的杯子是纯色,只有logo用彩釉上色,用量并不多,这几瓶彩釉五百个杯子够用,还能剩下一些。 方知友抬头。 那些釉料色彩鲜艳,装在玻璃瓶中格外显眼好看。 方知友的目光根本不舍得移开。 方夫人也赶过来,看着方知友痴迷地样子,抽了抽嘴角,冲着薛蕙笑笑,“薛姑娘,里面请。你们把这些瓷土搬到库房,小心着点。” 方知友也反应过来,赶紧对着客厅伸出一只胳膊,“薛姑娘,快里面 请!” 薛蕙淡笑地走进去,却没坐下,“我来就是为了给你们送瓷土跟釉料,签个字据我就走,还有事。” 方知友心下明白,他现在不可能跟薛蕙要工费了。 那些剩下用不完的釉料可比工费还贵。 更何况薛蕙多带了五十斤瓷土。 应该是他跟薛蕙买瓷土才对。 “薛姑娘,瓷土多少钱一斤,你开个价吧。” “不必,多出来的瓷土就当送给你们的。”薛蕙微笑。 她可不能收钱,要不然就得受到系统的惩罚。 索性淘宝上五十斤白瓷土,折合一下也才不到十两银子。 “那怎么行?!”方知友内心已经非常激动,嘴上却还是跟薛蕙客气着。 “若方先生不接受,那就把那五十斤还给我吧。” “呃……这……”方知友一下子吞吞吐吐起来。 “哈哈哈哈,开个玩笑,方先生若是觉得欠了我人情,以后尽力还上就是了。” 薛蕙走之后,方知友反倒沉默起来。 接受了薛蕙示好跟人情,就意味着站了边,将方家拉入不必要的纷争之中。 方夫人见此,又劝道,“你发愁什么?” “哎,我是怕万一以后薛蕙叫我们去做些什么不该做的事……” “你想的倒是挺 多。还是先把眼前的事做好吧,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定呢。不如虎穴焉得虎子,像你担心这担心那的,怪不得几年都弄不到好瓷土。” 方知友:“……” 他叹了口气,“夫人说的对,想要事不沾身,还想要拿到优质瓷土,这是不可能的。” 他以前就是不想把方家牵入争斗之中,但这样别人也不会与他深交。 薛蕙这一招可真是绝,先以合作的名义找上门,再把瓷土直接送过来。 料定瓷土摆在他眼前,他根本拒绝不了。 “往好了想想,薛蕙背后可是常家,那食铺定然也不简单,你还把她订做的杯子做好,说不定能给我们招揽生意呢。” “我这就去研究。” …… 薛蕙从方家离开,叫小何驾着马车去了徐家。 徐家就是做粮食生意的,若是徐家率先降价,那么不愁粮价不降。 只是薛蕙一想到跟徐家的关系,便有些头大,徐媛媛待她的态度自是不必说,而表决时候,徐员外也投了反对。 但总要试一试才是。 这一回去徐家,薛蕙便察觉到徐家下人待自己的态度冷淡许多。 想想也是。 明面上她跟徐员外没有什么冲突,但商会表决之后,两人心中皆是有数 。 薛蕙跟小何在客厅里干坐着,连被茶也没有。 一直等到小何都等不下去了,徐员外才姗姗来迟。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薛姑娘啊?实在抱歉,我手头上有点事儿,怠慢了薛姑娘。” 说着,徐员外又斥责丫鬟,“你们怎么待客的?连点茶水也不给上,岂不是叫薛姑娘觉得我徐府的下人没礼数?” 明明是他交代这么做,最后却又落得斥责,丫鬟只得把委屈咽到肚子里,忙跪下求饶,“是奴婢一时疏忽,求老爷开恩。” “想她也不过是无心之举,徐员外便饶了她吧。”薛蕙瞥了丫鬟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道。 究其原因还是在徐员外身上,没必要为难一个下人。 “看在薛姑娘的面子上我就饶了你这一次,还不赶紧下去?” 丫鬟匆忙提着裙子离开。 徐员外在主位上坐下来,笑眯眯地看着薛蕙,“薛姑娘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确有要事。我打听到最近县城内粮价上涨的厉害,徐员外可知晓此事?” 徐员外哂笑了一下,“自古以来,供小于求,商品价格自然会上涨,粮食也不例外,不过是遵循自然规律罢了,这点小事,也值当薛姑娘亲自跑这一趟?” 第四百五十一章 发国难财 “徐员外说的有道理。不过,徐员外应当明白现在为何会供小于求,趁着这个机会涨价,难免被人说是发国难财。郑大人一边忙于县试,为学子尽心,一边为粮食发愁,若徐员外能为县尊大人分忧,县尊大人自当感激不尽。” “薛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什么叫发国难财?!我老老实实做生意,粮价上涨不过是顺应自然而为,到了薛姑娘这里,怎么就成了发国难财?!薛姑娘要谈判,至少得有诚意吧?就这么红口白牙就想让我降价?” 天下熙攘,皆为利来,皆为利往。 就是李大同跟方知友,也是因为她能给他们带来利益而已。 薛蕙微微皱眉,“我为郑大人前来,这便是诚意,徐员外帮了郑大人的大忙,也是为国分忧,郑大人不是不讲情面的人,以后还愁没有好处吗?” “这算什么好处?”徐员外轻哼一声,听着是怪好听,可惜屁用没有,“薛姑娘说的倒是轻巧,怎么不见你把钱都捐出去啊?话不投机半句多,我这小庙容不下薛姑娘这尊大佛,请吧!” “徐员外不再多想想?” “不必。” 薛蕙叹口气,从椅子上站起身,“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 徐员外 的态度在她的意料之内。 自郑仪贤上任,商会的人便与郑仪贤不睦,怎么可能会出手相助? 不过宜春还有其他粮商,只是规模较小。 薛蕙记得,曾在商会表决上支持她的人中便有一个姓张的小粮商。 有徐家在,其他粮商很难出头。 但这一次雪灾,若是利用好了,未必不是一个大好机会。 若张家能听从她的建议降价,薛蕙便可以在郑仪贤面前为张家争取一些利益,随后再将这爱国爱民的旗号在百姓中间一宣传,何愁张家的生意不起来? 炒话题,炒热度,爱国捆绑,情怀捆绑,这是薛蕙最拿手的事,也是现代商人最常用的营销手段,百姓们也最吃这一套。 薛蕙已经想好了说服张家老爷的办法。 谁知,薛蕙到了张家门口,连门都没进去。 门房一听是薛蕙,直言张家老爷不在。 薛蕙问什么时候回来,门房也说不知。 薛蕙这人敏感,察觉到门房面色不对,便叫小何去附近打听。 结果,小何回来说,“我问了几个周围的百姓,都说没有看到张老爷的马车出门。” 这张老爷明显是在家,只是对薛蕙避而不见。 薛蕙皱了皱眉。 难道张老爷知道她来的目的,不 想降价? 她为郑仪贤的事奔波,也是今日才开始的,从徐府出来,她就来了张家,难道张家能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 薛蕙否定了这个想法。 如果不是因为粮价的事,那张老爷不想见她,可能是因为她薛蕙这个人? 可商会上,张老爷不是支持她的吗? 薛蕙带着疑惑,再次敲开了张家的门。 门房见又是薛蕙,不耐烦道,“说了老爷不在……” “住口!我知道张老爷在家,你去问他一问,为何不见我?我要个答案就走,否则,就别怪我针对于他!” 门房被薛蕙的眼神吓到,小声地应了声,“你稍等。” 说完便关上门往张老爷的书房狂奔。 薛蕙在外面等了片刻。 门房气喘吁吁地打开门,复述张老爷的原话,“薛……薛姑娘,我们老爷说,你就放过他吧,他也没有办法,他还得仰仗徐家的鼻息过日子,商会上他以为你是徐员外的人,才投了支持,后来徐员外还来问罪了,他也是没办法的……” 薛蕙听明白了。 一腔深情错付。 原来张老爷是为了讨好徐员外才支持于她,谁知道功课没做好,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被徐员外问罪之后,可不得远着点她薛蕙? “ 嫂子,我们现在去哪儿?” 薛蕙想了想道,“你送我回家吧。” “回家?” “对。” 小何心中疑惑,却也没有多问,送薛蕙回了小院。 薛蕙推门进去,却见谢秉恩从厨房探出头来,见是薛蕙,笑着说,“蕙娘回来了?忙完了?” “忙完了,爹,你怎么来了?” “铺子里不忙,我就过来了。”谢秉恩笑笑。 他得了消息之后,激动不已,哪里还干的下去活? 他瞅着不忙,就让两个妇人看着包子铺,自己专门过来了一趟。 从吴氏口中又听说一遍当时的情形,谢秉恩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现在已是中午,吴氏正在厨房里做饭,薛蕙便留小何在家里吃了个午饭。 午饭之后,小何离开,薛蕙交代他傍晚的时候再来,来之前现在城外转一圈,从北城门进。 谢秉恩也回了包子铺,薛蕙则跟吴氏在小院呆着。 快到酉时的时候,薛蕙跟吴氏说了一声,自己要出去一趟,不能陪吴氏去县衙门口接谢锦朝了。 吴氏关心了薛蕙两句,便叫薛蕙去忙。 出了大门,薛蕙在周围逛了逛,并未走远。 带到酉时,吴氏出门去县衙门口,薛蕙悄悄回了家,在正房西间买了一千二百 斤的大米。 淘宝上大米多是十斤袋装,一袋价格在五十点到八十点不等,换算成银子就是五十文到八十文。 也就是一斤大米五到八文钱,一千二百斤,也就是十石,薛蕙花了不到十两银子。 薛蕙心里那叫一个可惜。 若是淘宝上的商品能卖出去,她早就发财了。 她原本只是想着劝徐员外跟张老爷降粮价,但他们既然不同意,薛蕙本还有些发愁,突然想到自己从淘宝上买粮食捐出去也不是不可以。 反正淘宝上粮食的便宜,且她又不差这点钱。 待捐出去之后,她便可以把她计划给张老爷的营销用到自己身上,虽然她的产品不愁卖。 就当是为以后考虑了。 到了县衙门口,吴氏的双眼忍不住往公示墙上瞟,看着正中间的三十七号,心里别提有多熨帖了。 这一次,吴氏没再遇见许母。 很快便有考生从里面出来,吴氏冲着谢锦朝招手。 谢锦朝走过来,在吴氏身边身后看了两眼。 吴氏看出他是在找薛蕙,解释道,“蕙娘去忙生意了。” “去了一天?” “也不是,她下午之时回来了,就在酉时前又出去了一趟。” 酉时前出去? 谢锦朝不言,与吴氏一道回了小院。 第四百五十二章 粮食 谁知到了小院里,却见厨房有亮光,吴氏过去一瞧,发现薛蕙已经在家,开始准备做晚饭了。 “呀,蕙娘,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吴氏洗了把手,走进来准备跟薛蕙一起做饭。 薛蕙冲着吴氏笑笑,不着痕迹地提起,“是,刚才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去接一接送货的人罢了。” 谢锦朝闻言,往正房西间的方向看了一眼,心中确信,薛蕙应当是故意支开吴氏,好营造有人来送货的假象,要不然西间凭空多出来一批货,那多引人怀疑。 吴氏却是丝毫没有怀疑,只问道,“这一批又是什么货啊?” “是粮食。” 说着,薛蕙看了厨房门口的谢锦朝一眼,放下手里的活儿,走出来对谢锦朝说,“谢锦朝,你昨天说的粮商,我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买了十石粮食,够不够?” 谢锦朝笑了笑,“够,你从哪个商人那里买的,多少钱?” 薛蕙眼神闪了下,随口糊弄,“哎,你放心好了,价格很便宜。” “即使是便宜,十石也是不小的数目。” “唔……没事,我手里钱多,就当是捐给百姓的了。” 谢锦朝看着薛蕙尽力掩饰的小表情,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好,那我就先替受灾的百姓谢谢蕙蕙了。” “二郎,蕙娘,你们在说什么?什么粮食,百姓的?”吴氏问。 谢锦朝便就将他从题 目中窥出的含义说与吴氏,“……所以我让蕙蕙打听了一下粮商,本是想让粮商降价,谁知蕙蕙竟然直接买了十石大米要捐出去,娘,您儿媳妇善不善良?” 吴氏闻言一惊,夸道,“善良,咱家蕙娘是最有善心的!就是……蕙娘,你真要捐十石米出去啊?” 那可是十石米啊! 吴氏还有点小小的心疼,虽然那不是她的钱。 薛蕙清了清嗓子,“娘,你放心吧,不过就是十石米而已,我捐的起。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米捐出去,郑大人肯定得帮我宣传一番,也能帮到我的生意。” 而且,这米捐出去,薛蕙在郑仪贤面前提一句谢锦朝,郑仪贤也会更加看重他。 薛蕙可没忘记,郑仪贤跟济源书院的院长是师兄弟,林阁老是其师傅,而林阁老的门生众多,虽不少遭了贬斥,但也不可小觑,这些都是郑仪贤的人脉,说不定能用到谢锦朝身上呢。 吴氏听闻之后,没再多说什么。 晚饭之后,薛蕙便提出要去县衙送粮食。 郑仪贤白日要监考,没有时间,薛蕙要见他,只能晚上去。 小何驾着马车如约而来,几人一起往上面搬粮食。 待所有的大米都搬上马车,谢锦朝拍拍手道,“我就不跟你去了,早些回来。” 他尚在考试中,出入县衙难免瓜田李下。 “好。” 薛蕙应了一声, 跟在马车旁边,往县衙走去。 此时,郑仪贤正在书房里挑灯批卷。 县试是最低等级的科试,过了县试跟府试之后,才能被称为童生。 童生,顾名思义,不过刚入门而已。 因此县试不太受上面的重视,县令是县试的主考官,也是判卷人,录还是不录,县令一句话的事。 也就是说,县试是非常容易走后门的。 若换做一个贪腐的县令,必然会有许多人家想尽法子走后门,整个县的学风也都会受到影响。 除了考前走后门,考试时也能走捷径,便是拍县令的马屁。 低等的马屁便是在答卷中趁机对县令进行吹捧,不过这样很容易叫人发现。 高等的马屁则是在答卷中不着痕迹地往县令的主张靠拢,县令瞧着文章合心意,哪怕笔力一般也会给过,且不容易被发现。 正如林阁老郑仪贤这一派,主张土地改革,提出限田法,限制土地兼并,以避免穷苦百姓无地可种。 这种主张触及了士大夫这一阶层的利益,众人自然不愿,纷纷上书,林阁老等人落败。 这一主张虽不是朝廷主流,但在文章里假意附和一下,还是很容易的。 谢锦朝便把这方法告诉了许严。 他的消息来源多,且跟郑仪贤相处的久,对郑仪贤的主张思想很是了解。 若许严觉得题目棘手,不好破题,便想办法往这一 方面靠拢。 郑仪贤是被贬到云西,仕途失意,遇上与自己主张相同的士子,定然欣赏支持。 巧的是,在第一场四书题中还真能与限田法搭上边,许严便在论述时偶然提上一句,本来没有太多把握的他竟然进了二十名以内。 本朝沿袭了前朝的科举制度,在前朝时便有例子,一书生与县令观点相悖,哪怕是文章论述再是精妙,也没能被录取,那书生耽搁了三年,一直到县令被调走才终于过了县试。 高级马屁的法子只能在县试与府试中使用,成功了就能混个童生名头当当,等到院试的时候,判卷人就会有请外地书院的院长,要五百里之外的书院,且做保密,这法子便用不上了。 乡试则更加严格,主考官判卷人全都由朝廷任命,这才是重头戏。 话说回来,郑仪贤必须要在天亮之前,将手里的全部答卷批阅完成,排出名次。 不得不说,每年县试,都是郑仪贤最难熬的时候,他每晚只能睡一两个时辰,就必须起身去监考。 五天下来,身体总是有些吃不消。 更何况今年还碰上了雪灾。 郑仪贤那叫一个心力交瘁。 忽地,外面响起敲门声,一衙役的声音传入书房内,“大人,薛蕙薛姑娘求见。” 郑仪贤从答卷中抬起头,愣了一下,“不见,让她回去。” 谢锦朝是考生,薛蕙 是谢锦朝的大嫂,现在他不方便见薛蕙。 但不得不说,谢锦朝这小子可真叫人喜欢的紧。 郑仪贤作为主考官,知晓谢锦朝的坐号是三十七号,昨日在谢锦朝交卷之时,郑仪贤便先仔细看了几眼。 答卷方一到手,首先引人注意的便是那一手工整端稳尽善尽美的字体,干净整洁的卷面,直接便给人留下一个好印象。 再看内容,郑仪贤大体一扫便确定,谢锦朝看出了他出题的意图。 在谢锦朝前面交卷的书生有不少都没有做到这一点,正如第一位交卷之人,文章写的倒是认真,长篇大论一番,若单拿出来看,也是一篇不错的八股文。但在郑仪贤这里,一眼扫过去便落了一成,因为他没有读出他的意图,对百姓的境况不敏感,只是纸上谈兵罢了。 再看谢锦朝的答卷,以宜春作喻,将宜春现如今的情况加以深度分析,提出自己的见解与解决方案,一针见血,简明扼要,条理清晰。 其他明白他意图的考生对宜春情况也各有见解,有直接有含蓄,有合适有不合适,郑仪贤也能理解,他们是未入世的学生,对政事一知半解,只要言之有理,自圆其说,郑仪贤皆会取卷。 更何况是谢锦朝这般,直接大胆,还正巧说在他心上的。 郑仪贤批过所有的答卷之后,毫不犹豫地取了谢锦朝为第一名。 第四百五十三章 送粮食 于是谢锦朝第二场次的坐号前提,成了一号,考试的时候就坐在他对面,在他眼皮子底下。 就在方才,他已是批过谢锦朝的试卷,不出意外,第二场头名还是谢锦朝的。 这时,外面又传来衙役犹豫的声音,“可是,薛姑娘说她是来送粮食的。” “什么?”郑仪贤猛地睁大眼睛。 “薛姑娘是来送粮食的!” 郑仪贤当即把笔撂在一边,从书案后站起来,道,“快请她到正厅。” 薛蕙到正厅之时,郑仪贤已经在厅中坐着,见着薛蕙的身影,起身往外迎了几步。 薛蕙当即说,“郑大人,使不得。” 郑仪贤哪儿还有空关注这些,直接开门见山道,“薛姑娘,我听说你此来是送粮食的?” 薛蕙点头,“听闻大人正为此忧心,我特意带了十石大米前来,往能解大人的燃眉之急。” “快带我去看看。” 装粮食的马车已经被牵进县衙内。 薛蕙与郑仪贤走过去,马车上的大米已经被衙役们卸下来。 薛蕙上前,打开其中一个口袋,敞开,展示给郑仪贤,“大人请看,这大米还不错吧?” 郑仪贤看着白花花的大米,双眼发亮,“不错,不错。太好了!太好了!薛姑娘, 这些大米,你是从哪里买的?” “哦,是一个府城的粮商,我专门派人去联系的。”薛蕙面不改色。 郑仪贤这么忙,定然不会去查探。 果然,郑仪贤并未没有追问,只道,“薛姑娘,你放心,这大米我不白要你的,就当是县衙按照以往的市价买的。” “哎,大人,这大米是我捐给百姓的,怎么能要大人的钱呢。区区一些大米而已。”薛蕙推辞道。 郑仪贤感动地看着薛蕙,“薛姑娘,我替受灾的百姓谢谢你。” “不过是花了些钱财而已,要谢的话,大人谢谢锦朝吧,要不是他从题目中读出大人的难处,我还不知晓此事呢。” 郑仪贤一愣,笑骂道,“这小子,真是鬼机灵。” 像这种文章与他不谋而合,还能付诸实际行动帮助他的人,他能不喜欢么? “这些大米,大人先拿去救急,若是不够,尽管向我开口。” “哎,多谢你了薛姑娘。” “大米已经送到,大人,若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先告辞了。” “等等。” “大人还有何事?”薛蕙问。 郑仪贤沉吟道,“我知晓薛姑娘捐献大米是为百姓着想,但这改变不了根本问题,粮价太高,这些大米用完之 后,百姓们仍旧吃不起大米。” 田地受灾,也就是说,到五六月份百姓的收成会减少大半,一直到九月十月新粮下来之前,这段时间,粮价根本下不来,十石大米不过杯水车薪。 “大人的意思是?” “还是得让粮价降下来才行,现如今徐家敢上涨粮价,无非是在宜春垄断了这一行业,无人敢与他叫板,百姓们也无处可买粮。若是能打破这一局势,徐家的粮价不降也得降。” “我明白大人的意思了。”薛蕙正色,犹豫道,“可是……” 郑仪贤是想让薛蕙跟徐家打擂台,把粮价降下来。 粮食薛蕙手里有的是,但是,她不能卖啊! 她不能卖! 这怎么办? 她可以送一次两次,但不能一直白送啊,要不然太亏了! “可是什么?”郑仪贤问,“薛姑娘可是有什么难处?若是缺银子,尽管跟我开口。” 县衙户房内倒是有一批银子,若是简单的把银子发放给灾民,定然用不了多久,不如用来与薛蕙联手,想办法将粮价降下来。 薛蕙捂着额头,“大人,你让我想想。” 郑仪贤见薛蕙一脸痛苦的样子,不由得一头雾水,“薛姑娘……这件事是不是为难你了……?” 银子并不是首要的问题,问题是,淘宝商品不能买卖。 但薛蕙记得,有例外情况! 那便是三方交易。 薛蕙将货物送给甲,由乙付钱,甲乙之间没有财产关系。 眼下这种情况,不正是符合吗?! 薛蕙从淘宝上买了粮食,白送给灾民,县衙支付银子! 粮食于灾民是薛蕙免费赠送,不算交易。 银子于薛蕙是县衙送给她的,也不算交易。 灾民跟县衙还没啥关系。 太好了! 薛蕙一拍大腿,“有了!大人,你看这样如何,由县衙出银子,我帮大人联系粮商,争取以最低的价格买到粮食,然后在县衙里开个粮铺,免费赠粮。” “凡所有受灾的百姓可申请免费粮食,衙役验明无误后开条,灾民便可以拿着条子去领粮食,根据受灾严重的不同以及家里人数的不同,条子上开的免费粮的数额也要不同。一月一领。” “轻微受灾以及普通百姓可以以低价买粮,这样如何?” 受灾严重的百姓,家里房屋被压塌,地里庄稼全都被冻死,家里孩子较多劳动力较少,每月领到的粮食就会多一些。 地里庄稼冻死大半的,也能领到粮食。 地里受灾轻的,甚至不靠种地为生的普通 县城百姓不能免费领粮食,但可以以以往较低的价格买粮。 既然粮食是薛蕙赠送给难民的,郑仪贤的人可以从中收钱,只要钱不到薛蕙手里就好,就像薛蕙送草莓给王府,彪子却从中收银子一样。 既然有免费粮跟低价粮,百姓们谁还会去徐家张家的粮铺买粮? 到时候粮价自然降下来。 薛蕙越想越觉得自己真是个大聪明。 【AI24527为您服务:警告!警告!请宿主做一个安分守己的公民,不要总想着钻系统的漏洞。】 薛蕙的话音刚落下,脑海里就想起了系统的警告声。 薛蕙:略略略,你能拿我怎么样? 要是系统能惩罚她,早就在她给王府送草莓的时候就惩罚了。 【AI24527为您服务:……可恶的人类!】 “你这个主意甚好!”郑仪贤赞赏道! “那我明日就先开始操办。大人,你觉得粮铺的位置选哪里比较好?” 郑仪贤捋了捋胡子,“你先联系粮商,粮铺的位置我给你解决。” 说到底,郑仪贤出钱,粮铺他才是老板,薛蕙自然不能插手过多。 “那好。”薛蕙点头,“大人先前可曾对灾民进行了统计,数目多少?需要的粮食又有多少?” 第四百五十四章 商量 薛蕙这么一问,郑仪贤顿时又头疼起来。 薛蕙法子虽然不错,但要具体实施起来,还有许多问题。 比如受灾程度如何分级?如何判定? 那么多受灾百姓,都需要县衙分级领条子,衙役们可忙得过来? 最严重的受灾百姓每月可领多少粮食? 所有受灾百姓一共有多少?严重的多少?中度的多少?轻度的多少? 一共需要多少粮食?要花多少银子? 想想郑仪贤就觉得头大,他的答卷还没有批完。 县试可真不是时候。 他揉了揉脑袋,对薛蕙摆摆手,“薛姑娘先回吧,我这就让人把县丞典史师爷他们叫来商议,明日你再来,我把具体情况告知于你。” “好。那我先回了。” 薛蕙跟郑仪贤告别,与小何一起离开。 而郑仪贤看着薛蕙离开,赶紧使唤衙役把县衙其他几位官员都喊过来。 凭什么他挑灯批卷,其他几个都睡的好好的? 现在时候还不算晚,其余几位大人尚未休息,一听郑仪贤传唤,立马就赶来了县衙。 郑仪贤请他们到书房,他先是将情况大致简述,没提薛蕙的名字,只道有人捐赠十石大米,并且能为县衙联系到低 价粮,又把薛蕙说的计划稍微润色之后提出来,让他们补充。 有十石白花花的大米在,其余三位官员倒是没有怀疑什么,各自发挥自己的本领,将计划补充的全面一些。 计划定下来后,便要商议具体的步骤,细节。 郑仪贤清了清嗓子,“你们到隔壁商量去,商量去来一个方案给我,今晚上就得商量出来。” 县丞三人苦着脸去了。 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问题。 尤其是有关数字的,须得由前些日子统计的受灾百姓数量为基础,经过计算才行。 而那受灾百姓的册子统计的比较杂乱还没有做整理,他们必须得把册子规整出来,将不同程度受灾的百姓情况与数目大致确定,才能知晓大概需要多少大米,需要多少银子。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官员手底下都会有一两个幕僚,帮着处理一些事情,典史跟师爷家里倒是没有,县丞家里便有个幕僚,对整理信息这方面较为得心应手,县丞专门把他叫过来帮忙。 四人忙到了丑时,才终于确定下方案,里面的细节也都有了。 郑仪贤还在书房吭哧吭哧地批卷。 县丞将方案送进来,郑仪贤揉了揉 额头,拿起来浏览。 “大人这几天辛苦了。”县丞道。 他是云西本地人,是个举人出身,跟郑仪贤共事几年,对郑仪贤较为敬佩。 郑仪贤也不想违心地说自己不辛苦,叹了口气,“为了百姓罢了。这方案可以了,你们先回去吧。” “好,大人早些休息。” “嗯。”郑仪贤点头。 第一场已经淘汰了一批学生,他应该能比昨天休息的早一些。 考试的第三日,薛蕙谢锦朝吴氏三人一早到了县衙门口。 公示墙上已是为第二场发案。 吴氏挤进去一瞧,发现第二场正中央的坐号变成了一号,她在周围圆圈里寻找三十七号,发现三十七号在外圈最后几名。 吴氏面露担忧之色,从人群中挤出来,拉着谢锦朝的手说,“二郎,你要加油,娘相信你可以的。” 薛蕙捕捉到吴氏的面部表情,看了眼谢锦朝,好奇地问,“娘,锦朝昨天考的不好么?” 吴氏犹豫着说,“好像是四十多名了……” 谢锦朝微微皱眉,道,“娘,你看得是三十七号?” “对啊。” 谢锦朝淡笑,“我是一号。” “啊?”吴氏惊诧,“你不是三十七号么?” “第一场考了头名之后提了坐号。” 除了头名,前二十名都会提坐号,以坐到主考官跟前,更方便监督。 是以有些考生的坐号一直在变。 每场考完之后的发案为小案,在五场全部考完之后也会发案,名为长案,乃五场综合排名,是要去掉糊名与弥封,按照名字排序,第一名排在长案的首部,案首二字便是由此而来。 “……哦,原来是这样,吓我一跳。” 吴氏的脸色恢复了笑容,“我刚才看了,一号是头名,二郎,你可真厉害,继续加油!” “嗯。” 谢锦朝进县衙考试了。 薛蕙跟吴氏回了家里。 今天薛蕙倒是没什么事,只除了晚上要去见郑仪贤之外。 …… “驾!驾!” 两人驾着快马从北城门进入宜春,分道扬镳之后,一人骑马径直朝着城南而去。 白日里,街坊们正板着板凳坐在街边,老头们聚在一起下棋,妇人们拿着针线筐子,一边做着针线,一边说着闲话。 忽听不远处有马蹄声驶来,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街坊们抬头,之间不远处一人驾马驶来,嗖的一下子从众人面前穿过,停在了一户人家门口。 来人下了马,把马牵进院子里,口中喊着,“奶奶,我回来了!” 街坊们一愣,看着那户人家交头接耳。 “哎,那不是李大娘家里吗?刚才那个人是谁啊?” “好像是李狗蛋?” “不会吧?李狗蛋回来了?不是说犯了事去外面躲官府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谁知道呢。” “……” 来人确实是李狗蛋,不,李瑾瑜。 他跟着常家的商队跑了一趟元江府,在马车上实在是太颠,就跟王庆一起学了骑马。 从元江回来的这一路,他跟王庆一起骑马回来的。 而常家的快马商队不止带了菌子,还带了其他货物,一并往外运,要过几天才能回来,他跟王庆就先回来一步,在家休息两天,等快马商队回来之后跟着跑下一趟。 一进宜春,李瑾瑜就跟王庆道别,直接骑马回家。 李奶奶在院子里做针线。 她本也喜欢出去跟街坊说话,但这次李瑾瑜离家几天,李奶奶一出去便有人看着她窃窃私语,说着闲话,李奶奶也不爱出去了。 她正低头认真地给李瑾瑜做外袍,忽然大门被一把推开,李瑾瑜牵着马走进来,“奶奶我回来了!” 第四百五十五章 担心 李奶奶抬头,又惊又喜,赶忙放下手上的活计,把针线筐子放旁边,站起身迎上去,“狗蛋回来了,咋样?在外面冷不冷?累不累?快进屋坐下休息。” 李瑾瑜把马栓到院子里,解下马上带的包袱,上前扶着李奶奶一起进屋,嘴上应着,“奶奶,我不冷,你在家这几天没事吧?” “奶奶能有啥事?倒是你,你去这几天,可把奶奶担心坏了。” 李瑾瑜在凳子上坐下来,笑着跟李奶奶说,“奶奶,我跟你说,这次跟商队去了元江,元江比宜春大好多啊,而且我学会骑马了呢!对了,你看,我给你带了礼物……” 说着,李瑾瑜忙不迭地把包袱打开,里面是两身成衣,颜色不花哨但很精细,还有一方枣红色头巾,他专门给奶奶带的。 李奶奶心里高兴,嘴上却劝着,“给我带什么东西,我都这么大年纪的人了,没几年可活了,钱你还是自己攒着,要给你娶媳妇呢……” “奶奶!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您还得享孙子的福呢!”李瑾瑜想到了柏崖,道,“奶奶,改日我带着你去小平岭一趟,那儿有个很厉害的神医,让他给你看看。” “看 啥,我又没病。” “就看看。” 李奶奶没在这上面跟他争论,给李瑾瑜倒了杯热水,关切地问,“狗蛋啊,你饿不饿?奶奶给你做饭吃去。” “好。” 李奶奶心想,这是她孙子第一次外出做生意,外面定然很苦,她得给孙子做点好吃的。 李奶奶到屋里拿了钱,去董大锤家割肉。 她私心里也是趁着这机会告诉街坊邻居,她孙子没犯啥事,就是出去做生意而已! 狗蛋也该说亲了,外面的人说这说那,对他说亲可不利。 坐在街边的街坊们正你一句我一句的议论着,就见李奶奶从家里出来了。 一妇人冲着李奶奶打招呼,“李大娘,干啥去啊?” 议论声停了,有些人直勾勾地盯着李奶奶,等她回答,有些人低着头,像是在做针线,实则一针都没下去,竖着耳朵听呢。 李奶奶笑呵呵地说,“我家狗蛋回来了,去董大锤家割点肉。” 那妇人便趁机问,“李大娘,你家狗蛋干啥去了?好几天没见他,刚才骑马回来的是他吧?啥时候学会骑马了呢?” “他啊,去元江跟人做生意了,去了几天,这不是刚回来吗?就是在外地学的骑马。” “是吗?做 的啥生意啊?” “就是菌子生意,人家老板想做外地的生意,就叫狗蛋去了外地。” “那怪好的。” 李奶奶笑着,去了董大锤家。 她一走,街坊们的议论声又起。 “哎,你们说李大娘说的是不是真的?” “这谁知道?家丑不外扬,她家要是有啥事,就她跟李狗蛋两个,要想瞒,可不瞒的死死的?” “说的也是。” “看她说的煞有介事的。” “……” 现在还是上午,董大锤的摊子还没收呢。 李奶奶径直走过去。 董大锤见着了,一边给旁的客人切着肉,一边跟李奶奶打招呼道,“李大姐,来割肉啊?” “是啊。”李大姐笑着说。 董大锤把割的肉条给前头的客人包起来,问,“要多少?” “现在五花多少钱一斤啊?” “要三十文。” “哎呦,涨了那么多钱啊?”李奶奶心疼银子啊。 “李大姐,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现在啥都在涨,猪肉已经是涨的少的了,你没见那大米,价格涨的嗖嗖的……” “哎,行吧,给我来两斤五花吧。” “好嘞。”董大锤应了一声,抓起一大块五花肉,凭着自己的经验切了一块,边切边问,“李大 姐,有啥喜事吗这么高兴?” 李奶奶笑呵呵地说,“我家狗蛋回来了。” “狗蛋回来了?他没事啊?” 李奶奶撇了下嘴,“他能有啥事?我不是说了吗,他就是去外地做生意了。” “哦呵呵是这样啊……”董大锤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尴尬地笑笑,把称好的肉给李奶奶包起来。 李奶奶给了银子,拎着肉回去了。 街坊们看着李奶奶拎着两斤肉,一条鱼,一点小菜回了家。 很快,李家就传来了肉香味。 李瑾瑜吃完中午饭,跟李奶奶打过招呼,骑着马去了小平岭。 到了之后,他才得知薛蕙并不在后山,而是在县里谈生意,这两天都不会回来。 从谢锦明哪里知晓了薛蕙的住处,李瑾瑜又驾着马反回了县城,直朝着小院而去。 “扣扣扣——” 外面传来敲门声。 吴氏从屋里出来,喊了声,“谁啊?” “婶子,是我,狗蛋啊。” 吴氏上前开门,笑着说,“狗蛋啊,来找蕙娘?” “是啊。” “快进来。” 李瑾瑜牵着马进来。 薛蕙听到动静从房里出来,见到李瑾瑜时双眼一亮,“瑾瑜,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上午刚回来。” “学会骑马了?” 李瑾瑜咧嘴笑着,“是。” “到屋里来坐。” 薛蕙引着李瑾瑜到客厅里坐下,顺手给李瑾瑜倒了被茶。 李瑾瑜到屋里,立刻从怀里掏出一本账目还有十来张银票,道,“嫂子,这是我在元江的记录,我把所有菌子的去向全都记了下来,这些银子是去掉常家分成之后的盈利。常家的商队转道去了孟定,还没回来,齐掌柜说了,等商队回来再走第二次。” “好。辛苦你们了。这几天在家歇歇。”薛蕙接过来,从里面抽了两张五十两的银票递过去,“你跟王庆分了吧。” “嫂子,这怎么好意思呢。”李瑾瑜看了银子两眼,推辞道。 “该你们拿的你们就拿着,别跟我客气。” 李瑾瑜收下了银子,又跟薛蕙闲聊了两句,便离开了小院。 薛蕙则在厅里看李瑾瑜给的账本。 看得出来他记得很用心,每一笔菌子的去向,数目,银子,都记得清清楚楚。 其实李瑾瑜那里还有一本最原始的账本,记得乱七八糟,有些字些不会写,只能用符号代替,有些账目难算,算不出来。 交给薛蕙的这一份,是他跟王庆在来之前挑灯夜战整理出来的。 …… 第四百五十六章 闹 城门口新建的一排房舍,现如今住满了人。 全都是受灾之后无家可归的百姓。 每间房中有八张床,三口之家以下分得一张床,以及床上的被褥,四口之家及以上分得两张床,两张被子。 一排房屋加起来,勉强容下这些百姓,给他们遮风挡雨。灾民住在城里,总要吃饭,一日三餐都是县衙出钱。 郑仪贤已经着人去帮他们修房子,但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成功的。 而且,他那会看天象的师爷说了,这一场大雪看着是停了,但其实没有这么简单,估摸着不久以后,还会有寒潮汹汹而来。 “开饭了!” 外面传来一声叫喊。 房屋内的灾民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全都拿着碗狂奔出来,到粥棚跟前排好队。 原先刚到这里的时候,可没有这么整齐,一堆人不住地往前挤,好似落后一步就会饿死一般。 负责此事的衙役就在前面拦着,叫他们自己排队,不排好不给饭。 场面一下子僵持起来。 起初有些灾民们并不当回事,还是往前挤。 衙役们也不多说,就在旁边看着他们挤。 一直僵持了一个时辰。 灾民们饥肠辘辘,有人终于受不了,大喊一声,“排个队能死吗? 人家官爷都说了少不了你们的!再等下去粥都凉透了!” 大冷天谁不想喝个热粥呢? 那些顽固的灾民才不情不愿地排起了队,却也是挤在队伍的前头,后面的人心里满是怨气,但想着赶紧喝上粥,只能忍了这么一口气。 经过几天的调教,灾民们变得懂事无比,不必衙役开口,非常自觉地在粥棚前排队。 排在第一个的是一位老太太,她儿子与儿媳早亡,一个人带着两个孙子生活,便养成了极为强势霸道的性格,凡事不能与她争抢,要不然她连骂带打让人非常痛苦,骂不过打不过就撒泼,仗着是个老人为所欲为。 平常打饭排队,她都是排第一个。 哪怕挤不到第一,别人也会让给她。 先前有人没让,她就撒泼哭闹,撞墙上吊,扰乱队伍,耽搁所有人吃饭的时间,叫人没法子,只能忍着她。 老太太牵着两个孙子站在最前头,伸着脖子瞥了眼锅里,惊喜地说,“官爷,今天这粥看起来不孬啊。” 往常的粥都比较稀,米少水多,按照最低等级发放,只要饿不死就行,更别说青菜了。 所以灾民们脸色都泛着不健康的蜡黄。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灾房重建要花钱。 建好之前他们得一直住在这里,吃县衙的,喝县衙的。 县衙至少要养他们几个月时间,到天暖一些他们才能种点东西,靠着野菜,自己果腹。 说不定不久之后还会有寒潮。 县衙里虽然有点银子,也得精打细算。 事情报到府城之后,洪知府把郑仪贤搪塞了回来,让郑仪贤自己解决,说是宜春灾情并不严重,其余几县比宜春严重的多了。 郑仪贤无奈,在朝中的时候,他跟洪知府便不对付,如今他被贬,洪知府成了他上司,能有好脸色? 还是得靠自己。 灾民们要求也不高,有住的地方不被冻死,每天有三顿稀粥,起码饿不死人。 但今天锅里的粥看起来比以往稠了不少。 听到老太太说话,后面排队的人纷纷伸着脑袋往锅里看,这一瞧,还真是。 一时间灾民们蠢蠢欲动,内心焦急,迫不及待地想要喝上一口稠稠的热粥。 施粥的衙役朝着老太太伸了伸手,老太太立马把自己的碗递了上去。 衙役边舀粥,边道,“昨天啊,有位大善人往县衙里捐了十石大米,县丞大人说给你们吃顿好的。” 此话一出,灾民面露喜色,议论声纷纷。 “太好了!谢谢这位大善 人。” “老天保佑这位大善人!” “世上还是好心人多啊。” 不少人心存感激,却也有几道不和谐的声音,“他们那么有钱,不就是捐十石大米?这不是应该的?” “十石大米也太少了吧,对那些有钱人来说,九牛一毛。” 这些不和谐地声音很快就被淹没。 灾民中又有人问,“官爷,我们啥时候能回家啊?” 问话之人想着,雪停了,他们不能一直住这里,还是早点回家,把地里拾掇拾掇,一暖和就种点地瓜什么的,长得快,也能撑一撑。 不等衙役回答,便有人说,“急着回家干啥?回家之后你吃啥?饿死啊?” 不少人附和。 他们不想回家,回家了虽然住的面积大了些,但没吃的,本来家里留着杂面过冬,被倒塌的土坯房一压,雪一化,都跟泥和一起了,还不如留在这里,虽然住的条件不好,但天天有吃的,不至于死人。 衙役清了清嗓子,说,“你们大牛镇的房屋塌得不严重,快修好了,马上就能回去了。” “能不回去吗?” “我也不想回去。” “回去吃啥啊?” 大牛镇的百姓接连说话。 “放心吧,少不了你们的粮食,等你们回家之后, 我们会给你们开条子,领被褥,每月还能到粮铺免费领取一定的大米。” “那就太好了!” 一听不缺粮食,大牛镇的百姓也就放心了。 衙役说道,“县尊大人这段时间可没少为你们费心,现在粮价疯涨,你们出去问问,那价格就离谱。县尊大人愁坏了,幸好有大善人出面,才能帮大家拿到低价粮食!” “咱郑大人真是个体恤百姓的清官啊!” “办实事的青天大老爷!” “真是多亏了那位大善人啊!” “善人叫啥?等灾过去了,我去他家动鸡蛋。” “哈哈哈去你的,人家稀罕你那点儿鸡蛋?” “这是我的一片心意!” “……” 众人笑成一片,心里倒是安全感满满,不必再为粮食担惊受怕了。 衙役又道,“不过你们别高兴的太早,免费领到的粮食只能够最基本的果腹,能让你们活着,要想过的好,还得想办法干活才是。” “那是那是。” “官爷,那我们村呢?”一村民问。 衙役抬头,认出这人是来自杏花镇大河村的百姓。 杏花镇大河村是受灾最严重的村子,下雪太大,又靠山,山势陡峭,引发了小面积雪崩,村后一小半人家都被压在了雪底下。 第四百五十七章 着急 郑仪贤知晓云西多山,可能会发生这种情况,早就吩咐下去,救的及时,但还是死了十来人人,房屋庄稼也都毁了十之八.九。 大河村要重建可不容易。 衙役说,“你们村早着呢。我听说不久之后还会冷一阵儿,你们那地方不行,还是在这里住着吧。” 郑仪贤为此非常着急。 前些日子就让人抓紧时间把其他受灾不严重的村子房屋修一修,还是让灾民赶紧回家为好。 灾民聚集容易生疫,回家了还能把这里的房屋腾出来一些。 新的寒潮涌来,说不定又会多出来一批灾民。 …… 薛蕙跟吴氏打算酉时去县衙门口接谢锦朝,谁知两人还没有出门,谢锦朝就回来了。 吴氏问他怎么回来的那么早,谢锦朝只说是今天的题目简单一些,答完就回来了。 吴氏不赞成儿子提前交卷,但想到儿子两回都是头名,定然是有把握的,便没说什么,去做饭了。 吃过晚饭,天还没有全黑。 而县试每场结束的时间是不点烛,也就是说天黑的看不见了不得不点蜡烛时,就得交卷了。 而现在还不到那个时候,兴许郑仪贤还在考棚里坐着。 薛蕙就等了 片刻,看周围人家都掌灯了,才溜达着去了县衙。 郑仪贤就等着薛蕙来呢。 见了薛蕙,他便把将县丞等人的方案与薛蕙说了说。 县试粮铺的位置,在县衙的斜对面,那间铺子本就是县衙所属,不必再另花钱了。 一来是为了方便县衙管理,二来也是为了方便县衙管理。 粮铺明面上的老板是薛蕙,由她带头跟徐家张家等粮商打擂,郑仪贤指派了县丞私下协助打理。 灾民的情绪不稳定,容易生乱,哄抢粮食的情况也不是没有,所以靠县衙近些,方便衙役们看管。 郑仪贤将粮铺的钥匙给了薛蕙一把。 经过计算,每月大约需要粮食三百石。 其中有一百多石是免费发放给受灾百姓的,剩下一百多石按照低价出售,以平衡粮价。 郑仪贤清了清嗓子,不好意思地看着薛蕙,“云西应当也有灾情,正是需要粮食的时候,那粮商能不能拿得出来三百石给宜春?你若是谈不下来,我可以亲自出面。” 薛蕙笑了下,说,“大人放心,我这点本事还是有的,三百石,保证一分不少的给您送来。” “那粮商要进价多少?” “进价是一石一两半 。” 这是薛蕙专门思考过,才定了这个价格。 在受灾之前,市面上大米的售价是一石一两半,若是大规模进货,会便宜一些,一石的价格在一两银子零三百文。 而现在,市面上的大米售价已经疯涨到了七两银子一石。 就算是大批量进货,价格也得五六两银子。 薛蕙把进价定在一两半,与受灾前的零售价一样,比受灾前的批发价贵了两百文。 这两百文不多,在郑仪贤的接受范围内,也能打消他的怀疑——这种时候谁不想多赚点钱? 若一分不涨,郑仪贤说不定就会想着要见粮商本人了。 听到这个价格,郑仪贤又惊又喜,“真的?” 郑仪贤以为即便是低价,进价也得到二两银子左右,他原本就打算将这一笔银子全都花到粮食里,无论进价多少,其中一半都以一两半的银子出售,能回多少是多少。 谁知一两半就能拿下! 进价跟卖价一样,也就是说要出售的那一百多石粮食他没花钱。 他只花了一百多石粮食的银子,还能附带降粮价,简直划算极了。 “自然是真的,大人还信不过我吗?” “没有没有。薛姑娘,这次真是多 亏你了,你放心,等县试结束,我就向宜春的百姓发布告,让他们知道你在这回救灾中出了大力。” “哪里,为国为民,这是我应该做的。”薛蕙谦虚道。 薛蕙又另外提起粮铺的伙计,这粮铺不是一般的粮铺,伙计也不能是一般的伙计,薛蕙建议用县衙的人,放便以后开展工作。 郑仪贤想了想,把自己身边两个小厮叫进来。 那两个小厮一个叫堂晏,一个叫名怀,郑仪贤介绍他们跟薛蕙认识,让他们这段时间跟着薛蕙,去粮铺帮忙。 等过了这阵子,不再免费放粮,这粮铺关了也好,留着专门调节粮价也行。 郑仪贤当即让人从户房取了四百五十两银子,交给薛蕙。 薛蕙跟郑仪贤保证,粮食在明后两天内到。 回到小院,薛蕙走进客厅。 谢锦朝正在客厅里坐着等她,见薛蕙回来,问道,“谈的怎么样?” “非常顺畅,很成功。大人已经把银子给我了。” “那你为什么这个表情?” 薛蕙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叹口气,“我再愁送货的事。” 三百石粮食很显眼,需要几辆马车才行。 为避免郑仪贤怀疑,这三百石粮食要从北城 门进来。 所以,薛蕙要专门跑去城外买货,再找人运进宜春,好麻烦。 谢锦朝想了想道,“城外五里的地方有个亭子,在那里交接最合适,再请专门拉货的车夫送到粮铺。” “我也是这么想的。” 薛蕙顺口道。 说完,她忽然察觉有些不对劲,猛地抬头盯着谢锦朝,目光灼灼,带着些警惕与质疑,“谢锦朝,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什么意思?”谢锦朝一脸无辜地摊手。 薛蕙站起身,袖子里的手紧紧握着电击器,冷声道,“住口!不要装蒜!说,你是不是知道……” 见薛蕙色厉内荏,谢锦朝面色更是茫然,“蕙蕙,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就是跟你提个送货的建议而已,你怎么……突然这么大反应……?” 薛蕙抿着唇,双眸紧紧盯着谢锦朝,见他表情无异,暗道,难道是她多想了? 薛蕙冷着脸逼问,“你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建议?” 谢锦朝皱眉,“这不是很简单?这粮商是你好不容易找来的,若是叫他们的人送货到粮铺,叫县衙的人见到,或是叫徐家的人见到,他们越过你直接跟粮商谈生意,你的努力不就白费了?” 第四百五十八章 搞错了 谢锦朝还补充,“尤其是徐家的人。你也知现在的情况,他是最不希望你跟粮商合作的,若是被他知晓粮商的身份,想着法子投其所好,撬你的墙角,该如何是好?” 薛蕙:“……” 谢锦朝又挑眉问,“你方才不就是在担心这个吗?难道是我误会了?” “……没……” 薛蕙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我就是在担心这个,你没误会。” “那你方才是怎么了?好像要吃了我一样。”谢锦朝疑惑地看着薛蕙,“难道……你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没有!”薛蕙脱口而出。 谢锦朝定定看着她。 薛蕙眼神乱飘,扯了扯嘴角,“真没有……我刚才就是……搞错了……” “真的?” “真的。”薛蕙重重点头,眼底祈求谢锦朝别再问了。 谢锦朝看薛蕙心虚的样子,没再继续往下问,“好了,休息去吧。” 见谢锦朝起身离开,薛蕙松了口气,靠在了椅背上。 考试第四天。 薛蕙跟吴氏照旧送谢锦朝到县衙门口。 吴氏又挤过去看发案,见写在正中的,仍旧是一号,开开心心地回来告诉薛蕙。 谢锦朝进了县衙,薛蕙把吴氏送回家,又专门去看了看粮铺。 粮铺就在县衙斜对面两百米左右的样子,原本是空置的铺子,薛蕙过去的时候铺子开着门,里面有几个妇人在做打扫,堂晏正在一边盯着。 见薛蕙过来,堂晏走上前一拱手,“薛姑娘,你来了。” 他指了一下店内的几人,“这几位是衙役的家眷,我请她们来帮忙。” 薛蕙点头,“嗯,我就是来看看,你跟名怀先看着将铺子布置一下,我去联系粮商。” “好。” 薛蕙从粮铺离开,转道去一车行,租几辆马车,约好时间,让他们在下午申时到城外五里亭处接货。 下午,薛蕙比约定的时间提前了一会儿让小何把她送到五里亭——要不是怕人看见,薛蕙真想买个自行车出来,出行多方便。 她认认真真观察四周,确定没有人之后,飞快地买了三百石大米。 这三百石大米,是她已经加购在购物车的,只消点两下,一大坨粮食就出现在亭子里,高高地摞在薛蕙身边。 且这三百石大米,是已经换了麻袋的。 昨天,薛蕙在跟客服提出全都将包装换成麻袋的时候,客服发了好几个问号过来。 薛蕙只好解释:我是古装剧剧组的道具师,换成麻袋是古装剧需要。 客服:【惊讶. jpg】道具不都是重复利用吗?竟然需要三千六百斤粮食? 薛蕙:对,这是个大制作。 客服:啥剧?上线了我一定去支持。 薛蕙:抱歉,签了保密协议。 客服:好吧。 看在薛蕙是大客户的份上,客户答应了薛蕙的要求,连夜把蛇皮袋换成了麻袋。 看着身边一堆粮食,薛蕙暗道,这时候要是出来一伙儿土匪,那这粮食就玩完了。 不过幸亏淘宝上粮食便宜,郑仪贤给的钱够买两个三百石了。 薛蕙不仅赚了钱,还得了好名声。 不多时,车行的马车排队抵达,车夫帮忙把大米板上马车。 搬得货物多了,车夫们一上手就知是大米。 谁不知现在大米的价格疯涨,已经到七两银子一石了。 他们忙活一个月,也挣不了七两银子。 一车夫眼珠子一转。 这里就一个小姑娘。 要是这个小姑娘不在了,那这些大米不就是他们的了? “搬得时候小心着点,这可是县尊大人点名要我买的粮食,可千万不别洒了。”薛蕙出声道。 那车夫瞬间回神,把念头按了下去。 难怪给的地址离县衙不远。 车队进了城,直接朝着粮铺而去。 到第四场,已经淘汰掉一部分考生了,县衙门口仍旧等着许多家属,只是已经没有第一天的规模跟拥挤。 车队从县衙门口穿过,家属们纷纷让路,随后便见马车们在不远处的一铺子前停下来,铺子里面出来几个男人,将马车上一包一包的东西往下搬。 家属们无聊,便随口议论,“那里什么时候开了家铺子,我咋不知道?” “刚开的吧?我记得昨天还没有呢。” “对,就是今早开的,上午的时候看到有人在打扫。” “这里铺面的价格肯定很贵,那开的是个什么铺子?” “想知道的话,过去问问不就行了?” “……” 车夫们帮着把大米卸下来,薛蕙付给他们银子。 一车夫犹豫着没有离开,同伴走出门外,见他还在原地站着,喊了他两声,“老陈,你咋不走啊?” 被称作老陈的车夫顿了顿,大着胆子问薛蕙,“姑娘,你说这些大米是县尊大人让你买的?” “对。” “那卖不卖?” “卖啊。” 老陈踌躇了一下,问,“多少钱一斗?” “一两半一石。” 老陈倒吸一口凉气,震惊不已。 外面的粮铺一斗七百文,这里竟然一两半,还怎么平衡粮价? 生怕粮价涨的不够高。 老陈掉 头就走。 放一出门,他忽然顿住。 等等,刚才那姑娘好像说的是……一两半一石?! 老陈唰地转过身,俩眼盯着薛蕙,“姑娘,你刚才说大米怎么卖的?” “一两半一石。” 他没听错! 老陈猛然激动起来,“真的?!” “当然是真的。” “我能看看大米长啥样不?” 堂晏就叫人拖出来一袋,拆开袋口,将袋口往下挽起,露出里面白花花的大米,颗粒饱满晶莹! 老陈又惊又喜,猛地嚎了一嗓子,“我要!我要!我要一石!不不不,我要两石!” 一袋大米是十斤,一石是一百二十斤,两石二百四十斤,就是是二十四袋大米。 这得吃到何年何月? 大米吃不完会生虫,小黑虫。 但在这时候,即便生虫,百姓们也不会扔,而是淘一淘洗一洗,把虫子清理掉,照样下锅煮粥。 只要不发霉就好。 薛蕙也懂老陈车夫,这时候粮价贵,生怕粮食不够,或是买不上,要多买一些。 但是—— “不行。”薛蕙摇头。 “为啥?” “因为这批大米的数量不多,还要分出一部分赈济受灾的百姓,四口之家每家每月限量三斗,四口以上根据人数酌情增加。” 三斗约莫是三十五斤大米,配上家里其他食物,绝对是够一家四口一个月用量的。 老陈想了想,正要谎报一下,却听薛蕙又道,“说实话,在这里买米的人是要登记的,我们会派衙役调查,若是查出来说谎,取消下个月份额。” “下个月还有?” “对。所以不必急着买那么多。现在天冷又潮,买的多了容易坏。” “那行吧,我家四口人,就来三斗吧。” 家里还有其他吃的,加上这三斗大米,绝对够一家子吃一个月的,甚至还会剩下很多。 “好。” 堂晏当即就让人称重。 “老陈,你还不走,干啥呢?”另一车夫重新进铺子里喊老陈。 老陈欣喜地对同伴说,“买米,这里的米便宜,你还不赶紧买点?” “便宜?有多便宜?”同伴质疑。 “跟没涨价的时候一样,一两半一石。” 同伴大惊,看了薛蕙几眼,“真有这么便宜?不会吧?骗人的吧?” “不会,”老陈指了下不远处的县衙,“谁敢把骗人的铺子开在这里?人姑娘不是说了吗?这大米就是用来救济灾民,平衡粮价的。” 说话间,堂晏找来的帮工已经称完了三斗大米,把篮子交给老陈。 老陈 用手抄了一下白花花的大米,底部的大米被翻上来,跟上面的没有什么不同,他看了眼同伴,麻利地掏着钱,“瞧瞧。” 三斗大米是四百五十文钱。 老陈想把钱给薛蕙。 薛蕙当即后退两步。 把老陈吓了一跳,一脸茫然。 薛蕙给名怀使了个眼色,名怀上前收钱,记账,简单登记老陈的信息。 卖大米的钱,薛蕙是一点儿都不敢碰,生怕被淘宝判定为自己卖的,给她惩罚。 这个时代,在百姓的概念中不会出现假大米,也不会出现转基因大米,或者某种化学成分超标的大米,老陈同伴见大米这么好,价格又便宜,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当即就要了三斗。 其他几个同伴都准备驾着马车走了,被老陈一嗓子嚎回来,讲明情况,所有车夫都买了大米,喜滋滋地离开。 只一个车夫出来的时候身上没带钱,想买大米又觉得来会麻烦,就跟同伴借了两斗大米的钱。 临走前,薛蕙交代他们,“麻烦你们将铺子介绍给周围的邻里朋友亲戚,别的粮商挣不到钱,粮价自然会下来。” “没问题!” 老陈几人异口同声。 他们每天都要出车帮人拉货,每天见得人可不少,老陈打算给每个客人都介绍一下。 车夫们一起驾着马车离开。 重新经过县衙门口之时,路边有人随口一问:“哎,你们刚才拉的什么货呀?” 老陈记得薛蕙交代他们的话,当即停下车便道:“是大米,我跟你们说,那里的大米可便宜了,才一两半银子一石,你们还不快去买!” “真的假的?”一些百姓露出质疑的神色。 “不会是骗我们的吧?” “谁不知道现在粮食贵的离谱,怎么可能有那么便宜的大米?” “说的是啊。有钱不赚?是不是傻?” “当然是真的。” 老陈斩钉截铁的回答,“不信你们自己过去问问。” 老陈的同伴补充道,“我们骗你们干什么?你看看哪个骗子敢把店铺开在县衙门口?” “那些粮食是专门低价卖给百姓的,你们竟然跟那些奸商比,真是不知好歹。”另一车夫说。 “行了行了,别跟他们多说了,信的人不用我们多说,不信的人说再多也没用,赶紧走了。”车队的头头说。 百姓们面面相觑,心中暗道难道是真的? 老陈却也没有多劝,毕竟店铺就在不远处,他们只消过去一看便知真假。 马车排队从众人面前驶离。 站在原地的 几人你看我我看你。 “难道他们说的是真的?” “要不要过去看看?” “要去你去。” “你们都不去,我去。” 话音一落,说话的考生家属好奇之下,径直朝着粮铺去。 反正在这里等着也是等着,走这两步也没什么。 来到粮铺跟前,家属在门口停下,回身看了县衙门口的众人几眼,抬步走进去。 薛蕙正跟堂晏交代着接下来经营的事情,名怀则坐在柜台后将所有的大米入账,再将方才老陈他们买的粮记上。 听到脚步声,名怀抬起头,见有人进来,放下笔,问道:“客官,来买粮吗?” 那家属顿了一下,点点头,“我是来买粮的,这都有什么粮食?” “只有大米。” “大米……多少钱一斤?” “一两银子零五百文一石。” 那家属震惊地瞪大眼睛,那几个车夫说的是真的? 天底下真有这样的好事? 家属仍是一脸不可置信地表情,试探性地问,“我能看看大米长什么样吗?” 别不是一堆瘪子吧? “行啊。”名怀从柜台后站起身,走到拆口的麻袋旁边,把绳子抽开,挽起麻袋,亮给家属看,“喏,这就是我们的大米。” 家属见到大米,更是一脸震惊。 这么优质的大米,平常时候都快二两一石了,竟然这么便宜? 肯定有诈。 说不定那麻袋底下都是烂谷子。 家属道,“你能不能把底下的大米翻上来看看。” “这倒不用。”名怀道,“你要是买大米的话,我们会当着你的面给你装,童叟无欺。” 家属抿着唇,沉默了。 难道天底下真有这种好事? “我听说,这里的粮食是县太爷购买专门低价售出给百姓的?” “对。这铺子还是县衙的铺子呢,平时是不往外出租的,你以前没见到这铺子有商户吧?” 经名怀这么一解答,家属心里渐渐相信,但他出来陪儿子考试,身上没带那么多钱,便道,“要不,你先给我来一斗吧。” “好,不过在给你装大米之前,你先做个登记,”说着,名怀回到柜台后拿出登记的册子,“因为啊,这一批大米数量有限,每家每户有限额……” “那我要是报假名呢?” 名怀抬头,“我们会有衙役核查,若是发现作假,下个月取消购粮资格。” “我不会写字咋办?” “你来说,我来写。” 作为郑仪贤身边的小厮,名怀对宜春了若指掌,随便给个地名,他都知道在哪里。 第四百五十九章 装米 “那好吧……” 家属报上自己的信息,趴在柜台上盯着名怀记录——他并非不认字,就是装的,想看看名怀会不会多写什么。 见名怀记录无误,他说,“现在可以给我装大米了吧?” “可以了。”名怀招呼了一年轻妇人给家属装大米。 这妇人是李捕头的媳妇,叫秀娟,李捕头忙碌,他媳妇便经常到县衙给他送饭,也时常会多带一些给其他衙役,一来二去便都熟了,衙役们对李捕头的媳妇也非常敬重,都叫她秀娟嫂子。 秀娟嫂子拿来一个新篮子,又从桌上拿来半个葫芦做成的瓢,往里面装大米。 家属就站在一边,目光灼灼地盯着,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被掺进烂瘪子。 篮子快要装满了,秀娟嫂子用秤一称,又从篮子里稍微舀出来小半瓢,再称一回,道,“一斗,正好。” 家属总觉得不太真实,但瞧着眼前这么个情况,没什么破绽,便从荷包里掏了一百五十文钱出来。 名怀收了钱,秀娟嫂子把装大米的篮子交给家属。 家属提住篮子,不忘扒了扒底下的大米,没有被掺烂瘪子。 家属掐了一下自己的脸,察觉到剧烈地疼意。 这一切都 是真的! 大米一两半一石! 从粮铺走出去的时候,家属还有些不敢相信,看了自己手上提着的米篮子,才确定这不是自己的臆想。 他兴高采烈地往回走。 众人都在等着他回来,他方一靠近,便有人喊,“哎,你去问那个铺子里的人了?他们咋说?” “你手里啥时候多了个篮子?” 周围其他家属本是或坐或站,无聊地等待,不知怎么注意到了这边,齐刷刷围了过来。 那家属快走两步,笑着说,“那几个车夫说的是真的!大米一两半一石,你们还不赶紧去买?” “真的?” “当然是真的,”那家属把篮子上方盖着的布拉开,露出白花花的大米,“你看,我这是刚在那里买的大米,一斗大米一百五十文,你们看着质量,一斗怎么说也得卖两百文。” “我不信,你往下扒拉扒拉,别被人骗了!那底下肯定都是烂谷子!”有人道。 “你以为我傻啊?我看着他们装的,装完我自己也扒拉了一下,”说着,那家属自己伸手一扒拉,“瞧见了吧?” “哇,竟然是真的?!”有人惊叹。 “还不快去买?我听说数量不多,去晚了可能就没有了。” 那家属道。 围在周围的家属顿时一阵骚动。 考生们快要出来了,但这粮铺就在边上,又没有走远,再说了,家里儿子都这么大个人了,还能走丢了不成? 这么想着,身上带着钱的家属气势汹汹地冲向粮铺。 而身上没带钱的家属纠结了一下,转身就回家去拿钱。 粮铺一下子被挤满。 众人七嘴八舌地喊道,“我要一斗大米。” “给我装两斗!” “我要五斤!” “我先来的,先给我装四斗!” “我先来的!我要一石!” “……” 场面一度失控。 名怀只得大喊一声,“不要挤!要买大米就排队!” 众人好似听不到他说话似的,还在挤来挤去,生怕买不到大米似的。 名怀拿起砚台重重往柜台上一拍,扯着嗓子大喊,“排队!” 乱糟糟的声音小了一些,众人你看我我看你。 这回是听到了,但大家都是一起来的,谁也不愿意排到后面。 名怀深吸一口气,“你们不要急,大米有的是!所有买大米的人都要排队登记,不登记的人不能买大米。” 秀娟嫂子上前催促,“快排队登记,登记完了我们才给你们装大米,你们现在这里挤着没 用。” 众人这才慢腾腾地排好队。 登记的时候,名怀不忘告诉他们有限量规则,不允许谎报。 登记完了的人到秀娟嫂子那边报数量,秀娟嫂子给装大米,另外一个衙役的媳妇则负责收钱算账。 一切井然有序。 卖完大米的家属们挨个从粮铺里出来,喜滋滋地回到县衙门口继续等待。 县衙门口的其他家属露出了艳羡的神色。 他们之中,有些家属身上没带钱但又离家远,一来一回时间太久,想着等明日来买。 而有些家属则是买不起大米,他们供养一个书生就已经非常不容易了,平日主食都是杂面,连白面都很少吃,更何况是大米了。 杂面的来源多是自家粮食收成之后留下一些专门用作打杂面,剩下的卖掉换钱,用杂面跟钱撑到小麦收成。 但眼下连杂面跟白面的价格都上涨,他们能不能撑到小麦收成还不一定。 地里的小麦苗被冻死不少,还不知收成能不能撑到九月水稻成熟。 真是叫人发愁的厉害。 而那些离家进些的家属,飞快地从家里拿了钱,杀到粮铺里买了大米。 文清今年也下场,文院长跟文夫人不得空,送他来考试的是文院长 身边的小厮。 那小厮知晓文院长最近也在为粮食发愁。 书院的学生交了束修,在学校里吃住,吃食上自然不能薄待了书生,中午有白米饭,早上晚上有白面。 书院存粮不多,粮价却涨的厉害。 要是按照原来的束修,那么书生的吃食方面的标准自然要降一降。 要是按照原来的吃食标准,就得补交束修。 文院长正在为此事发愁,似乎那种方法都不太妥当。 小厮忽然听闻这粮铺里有低价大米,欣喜不已,赶紧去打听了一番,才知晓这粮铺每家每户还有限额。 也是。 如果随便买,那人人都去当黄牛了。 但书院采购,必然要采购一大批粮食。 小厮只得赶紧去书院告知文院长。 许家在乡下算是富农,家里有些小钱。 许母知道粮铺有低价大米之后,也来粮铺排队。 彼时薛蕙正好跟堂晏交代完事情,瞧着快酉时了,正要往外走。 排队的许母瞧见薛蕙,双眼一亮,“锦朝媳妇儿!” 薛蕙初时没反应过来,许母又喊了一声,“锦朝媳妇儿!” 薛蕙循声看过去,笑着上前,“许伯母,你来买大米?” “是是是。”许母点头,“你也来买大米?” 第四百五十章 (上接459) 夸赞 “不是,我是来这里帮忙的,你要多少斤,我来给你称。”薛蕙道。 许母意识到薛蕙是粮铺的人,她听说这粮铺背后是跟县衙有关系的,里面的伙计都不是一般人。 就那个在柜台上登记的,有人在县太爷身边见过他。 那个给大家称大米的,好像是一个捕头的媳妇。 许母本就知道薛蕙做生意做的好,能挣钱,现在又跟县衙搭上关系,心里别提多喜欢了,只叹道薛蕙不是自己儿媳妇。 可别说,就自家儿子那样,她要是是薛蕙,她也看不上。 许母回过神,拉着薛蕙的手笑着说,“那就太谢谢你了。” 薛蕙拿了篮子拿了秤,亲自给许母称了两斗大米,把钱放到柜台上,又拿出纸笔,写下许家的信息交给名怀,叫他得空誊到登记册子之上。 这不是插队,倒没有人说什么,只是排队的众人不免多看了许母跟薛蕙几眼,心底暗叹自己要有这样的人脉就好了。 “走吧,许伯母。” “哎。”许母应着,口中夸奖道,“我可真是羡慕老谢家,有你这么一个能干的儿媳妇……也就是锦朝能配得上你,我家那小子,我都替他寒碜。” 薛蕙呵呵笑着。 薛蕙与许母一起出了粮铺,方一走几步,就听 到有人喊她,“蕙娘!” 薛蕙一抬头,吴氏正笑着走过来,跟许母打招呼,“嫂子。” 薛蕙心中警铃大作,扯了扯嘴角,“娘,您来这么早啊……” “不早,快酉时了。”吴氏道。 吴氏一直呆在小院里,眼看要到酉时,见薛蕙还没回来,便先到县衙门口等谢锦朝。 到了之后,吴氏发现县衙门口的人少了不少,都跑去街对面不远处的一个铺子排队了。 吴氏一问才知,那是今天新开的一个粮铺,卖低价粮的。 吴氏听谢锦朝跟薛蕙提起过粮食的事,也不知是不是跟薛蕙有关,正想过去看看,顺便也买点大米,正好看到薛蕙跟许母说说笑笑地走出来,好似跟亲母女似的。 哎,女大不中留。 吴氏想,等二郎考完,她得回去好好想想蕙娘跟许严的事。 “瞧我,一忙起来就忘了时间。”薛蕙挠挠头。 “这说明你有本事啊,别人想忙还没事可忙呢!大妹子,你说是不是?”许母笑呵呵地说,“也就锦……” 薛蕙猛然出声,打断许母的话,“伯母,您就别夸我了,夸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许母见薛蕙害羞,笑容愈发和善,“害羞啥,我说的都是实话,我听说这粮铺跟县衙有关系呢,能 在里面忙活的都不是一般人。” 吴氏见许母变着法子夸薛蕙,定然也是对薛蕙非常满意,怕是铁了心要跟她抢儿媳妇呢。 再看蕙娘含羞带怯,在谢家的时候,蕙娘啥时候露出过这种表情? 她心里冒着酸泡泡,说道,“嫂子说的是,我对蕙娘也是满意的不得了!嫂子,你手里这是啥?” 许母反应过来,揭开上头的布,“哦,是我刚在这里买的大米,蕙娘给我称的呢!” 薛蕙立刻道,“娘,你是不是也是来买大米的?” “是,我听说这里大米价格低,就来看看。” 薛蕙道,“那太好了,你跟我进去。许伯母,我带我娘去买大米,您先回去等着吧。” “要不我在这里等你们出来?” “不用不用。”薛蕙当即拒绝,“您先回去就行,就这几步路的事儿,那值当等着。” “那行,那我就先回去了。” “好嘞。” 看着许母转身离开,薛蕙终于松了一口气,对吴氏道,“娘,走吧,咱们进去。” 吴氏原本不必到粮铺里掏钱买米,薛蕙可以在淘宝上买了直接给她,但现在为了躲避许母,薛蕙便得做做样子。 而在吴氏眼里,这一切就变成了薛蕙心疼许母,才让她赶紧回去。 吴氏酸 酸道,“蕙娘,你挺喜欢你许伯母的?” “呵呵呵还行吧。”薛蕙扯了扯嘴角。 什么还行啊,见了许母,她都高兴坏了。 吴氏撇撇嘴,跟着薛蕙进了粮铺。 还是薛蕙一手操办。 于是,薛蕙就开始磨蹭起来,趴在柜台上登记时,龟速写字。 写完了字,装大米的时候,她又一点儿一点往篮子里舀,还一遍跟旁边的秀娟嫂子说着话。 磨蹭了半天,终于把三斗大米装好了。 家里还有米面,吴氏倒是没有买太多,付了三斗大米的钱,对薛蕙道,“走吧。” 薛蕙还想再磨蹭一会儿,道,“娘,你先稍等,我有个东西忘里面了。” 于是,她进到粮铺的库房,去借口拿东西,耽搁了一会儿时间,才从里面出来。 “娘,走吧。” 两人并着肩从粮铺里面出来,往县衙门口走去。 远远的,薛蕙就瞧见许母的身影,她身边站着已经从县衙出来的许严,裴长风,还有谢锦朝。 吴氏也瞧见了,边走边冲着谢锦朝招招手,“二郎。” 许母笑着说,“你们回来了。好不容易撞到一起,要不咱一起去吃个饭?” 吴氏可不会给薛蕙跟许严相处的机会,当即拒绝,“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回去还有事。 ” “那好吧。” “那我们就先走了。二郎,走吧。” 谢锦朝“嗯”了一声,“许伯母,告辞。” 薛蕙也道,“许伯母,再见。” “哎。” 许母看着三人离开的背影,感叹道,“锦朝跟蕙娘可真是般配。” 自打知道薛蕙的身份,许严是再也不敢用童养媳指代薛蕙了,转头开始叫谢锦朝小白脸,道,“是啊。” 许母转头看着自家儿子,“你看看人家锦朝,你看看你,啥时候能让我省心?!” “我啥时候不让你省心了?”许严小声反驳。 “这么大了,别说成亲,连未过门的媳妇都没有,媒人给你说了多少个,不是嫌弃这就是嫌弃那,你到底要啥样的?” “要投缘的。” 许母气愤不已,“投缘的?啥叫投缘的?上回给你说那个姑娘不好吗?人又乖又能干,家里还有个当童生的哥哥……” “娘,你就别提她了!”许严哭笑不得。 家里有个当童生的哥哥是不假,那也得看童生是谁啊。 那媒人说,那个姑娘的哥哥是远近闻名的童生林珅。 也就是说,那姑娘是林燕子呗。 许严知晓林燕子相中的是谢锦朝,怎么可能会同意? “那你还想要啥样的?” “投缘的!” “……” 第四百五十一章 信任 晚上吃过饭,薛蕙又去了趟县衙找郑仪贤,跟他商量在粮铺进点白面跟杂面,好照顾到各个阶层的百姓,给他们多种选择。 郑仪贤求之不得,早就想提这事,但又怕太麻烦薛蕙。 现在见薛蕙自己提起,他欣然点头,“只是供货那边,需要你去联系,你要是不觉得麻烦,尽管下手,我把粮铺交给你,肯定是信任你的。” “好,那我明儿就去找货源。” 经过众人的宣传,加之郑仪贤让人往各里坊各镇子传了消息,粮铺一夜之间人尽皆知。 考试第五日,薛蕙跟吴氏天不亮就送谢锦朝到县衙门口,放眼一瞧,县衙门口的人少了不少,凡是粮铺前,还没开门就排了老长老长的队,将整条街都赌了。 薛蕙一个人过去也忙不过来,在县衙门口等了会儿,等堂晏名怀等人都来了,才去粮铺帮忙。 得到消息的,不止是宜春的百姓们,还有各路商人,自然少不了徐家,张家。 张老爷昨晚上便听说了此事,急的一晚上没睡着觉,第二天便急哄哄地跑去了徐家。 他一向唯徐员外马首是瞻。 徐员外做了这么久的粮食生意,自然是有些道行, 他猜出这场大雪之后粮价必然会上涨,便收购了许多粮食,暗中提点了张老爷一番。 张老爷跟着徐员外走,想着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便将手底下所有的流动资金都买成了粮食。 雪后几日,果然粮价蹭蹭往上涨,张老爷赚了不少钱。 雪灾倒是容易渡过去,但地里的庄稼死了就死了,没办法补救,且不说没有在大冷天播种的作物,即便有也不能种,若是到五六月份没有成熟,耽搁了下一季水稻的种植,那就是得不偿失了。 粮食的价格在接下来几个月内都会居高不下,一直到九月份水稻成熟,才会降下来。 张老爷已经做好了大赚一笔的准备。 眼下突然冒出来一个低价粮铺,听说大米的质量还不错,张老爷能不慌么? “你急什么?”徐员外从容不迫地坐在太师椅上,慢腾腾地喝了杯茶。 “哎呦,我能不急吗?”张老爷圆胖的脸上多了几分焦急之色,“徐爷,您说该怎么办?难道就放任这个粮铺继续下去?” “不然呢?”徐员外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 “可……” “你知道粮铺的老板是谁吗?” “好像是那个叫薛 蕙的丫头。” “是她,她前几日来劝我,让我降粮价,以解姓郑的心头之忧,我没有答应。谁知她转头不知道在哪里弄到了粮食,立马就办了粮铺。” “她好像也来找过我,不过我没有见她。” “这粮铺的背后,多半有姓郑的之手,你要是敢耍什么花招,不正好给了他收拾你的理由?”徐员外抿了口茶。 现在姓郑的肯定在盯着他们的错处,若是被拿捏住,一个罪名按上来,少不得搭进去一半的家业。 “可是,就这么放任的话,咱们手里的粮食……” “放心,你就不能冷静思考思考?”徐员外镇定地看着张老爷。 “请徐爷指教。” “薛蕙跟郑仪贤玩这招,目的就是让我们手忙脚乱,慌不择路,焦急之下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被他们抓住,好以此来跟我们谈判要粮。所以,我们更应该冷静,不能上了他们的当。” 张老爷露出恍然大悟地表情,“原来如此,是我乱了。不愧是徐爷。” 徐员外笑了笑,“你放心吧,只要我们不上钩,他们手里的粮支撑不了多久。待过了这段时间,还愁没有钱赚?” 张老爷哈哈一笑,“怕 是到时候姓郑的也得来求徐爷您了。” 徐员外眼底闪过一丝得意之色。 薛蕙跟郑仪贤不过两个跳梁小丑而已,就先由他们蹦跶两天。 粮铺里非常忙。 薛蕙在里面帮了会儿忙便要离开——她还得去“联系”白面杂面的供货商。 出门之时,薛蕙迎面撞上一个中年男子。 她抬头看了男子一眼,道,“麻烦到后面去排队,否则不卖大米。” 中年男子却道,“不好意思,我找你们老板,你能带我去见你们老板吗?” 薛蕙打量男子两眼。 这男子穿着一身直裰,像是读书人,眉眼方正温慈,下颌蓄着胡子,浑身透着儒雅之气。 “你找老板做什么?”薛蕙问。 “我要买粮……” “买粮去排队。” “……我需要很多粮食。” 薛蕙看了看他的衣着,道,“这一批大米是用来赈.灾与平衡粮价的,家家户户有限额,不允许多买。你买走一批,他买走一批,百姓们还买什么?” “说的好!”门口排队的一男子听闻,当即鼓起掌来。 中年男子面露惭愧之色,“事出有因,不得已而为之,烦请通融一下,让我见见你们老板,若是 他不同意,我自然会离开。” 薛蕙观他神情态度,应当是遇见了难事,便道,“你跟我进来吧。” 到了里面的一房间,薛蕙指了指左边的太师椅,随后在对面坐下来,道,“有什么事,你就说吧?要多少粮食,为什么?” 中年男子一愣,往房间私下看了看,没见有其他人,在看薛蕙眉眼冷静锐利,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小女娃就是这家粮铺的老板。 “失敬。”中年男子一揖,才在薛蕙对面坐下来,“在下姓文,名在山,乃济源书院院长,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薛蕙眼底闪过一丝惊诧。 观这男子气质,她猜出他不是一般人,却没想到竟然是济源书院的文院长。 说到文院长,薛蕙便想起来,自己还曾利用过文院长的名头营救谢锦朝,心里不免多了丝心虚。 她清了清嗓子,“我叫薛蕙。” “原来是薛姑娘。”文在山惊讶道,“在下早就听说过薛姑娘的名讳,今日才得一见,久仰。” “文院长客气了,我不过是区区一介商人而已,不像文院长,教书育人,百年长青。院长今日来,应当是为了书院的粮食而来吧?” “正是。” 第四百五十二章 感激 在文院长自报家门之时,薛蕙便知晓了他的来意。 按理说,文院长跟郑仪贤是师兄弟,跟郑仪贤要粮,又是为了士子们,郑仪贤不会不给。 不过,一来郑仪贤现如今忙着县试,没有多余时间,二来便是因为文院长之子文清也在县试之列,他作为文清的父亲,郑仪贤的师兄,去跟郑仪贤见面,属实瓜田李下,虽然旁人不一定会说什么,但文院长还是避了这个嫌,亲自来粮铺见老板。 薛蕙自然不会拒绝,一是卖郑仪贤一个面子,二来就是以后谢锦朝还要进济源书院读书,就当是为谢锦朝铺路了。 她道,“这一批大米数量有限,只怕不能卖给文院长。” 文院长叹了口气,面露失望之色,正想再说些什么,忽又听薛蕙道,“不过……” “不过什么?” “我跟郑大人商量过,粮铺要加上白面跟杂面,刚才我正要去找供货商,倒是可以顺便替文院长购买一些大米,不知文院长要多少?” 文院长心情一上一下,失望过后自然是大喜,“太好了!文某多谢薛姑娘!大米需要六十石,既然粮铺还要经营白面,那文某斗胆向薛姑娘再要三十石白面。” “好。”薛蕙当即应下。 文院 长立马便从袖子里掏银子。 薛蕙赶紧说,“文院长且慢,不必急着付钱,待你要的粮食来了之后再付也无不可。” 反正她是不敢收银子的。 文院长道,“哎,这怎么行?文某已经是麻烦了薛姑娘,自然应当先付银子……” “不用,真不用。”薛蕙摆摆手,飞快地从太师椅上起身,“文院长若没有什么事的话,我便先走一步了,待粮食到货的时候,我会派人去济源书院知会文院长。” 说完,薛蕙赶紧离开了。 留下文院长一个人在房间里,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不禁暗叹,这位薛蕙薛姑娘当真是个心怀大义之人。 薛蕙的理由是要去见供货商。 哪儿有什么供货商啊。 但她总得去做做样子。 于是,薛蕙专门去找了那些车夫,让他们在下午申时,照旧去北城门外五里亭的地方拉货。 “薛姑娘,昨天不是已经运来了吗?今天还有啊?”老陈问。 薛蕙道,“对,今天还有,不过不是大米,是白面跟杂面。” “哎呦,那太好了,我家的面快没了,寻思着也不能整天吃大米啊!这面来的真是时候。” “哎,薛姑娘,你那供货商好奇怪,为啥非要在城外交易,不让他们送 进城来?” 薛蕙轻咳一声,“是我不让他们进城。” “为啥?” “你想想,这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一条线,若是让他们送进宜春,被徐家张家他们看到,顺藤摸瓜,投其所好,把我这一条线撬走,那该如何是好?所以,这货商的消息,等闲不能透露。”薛蕙拿谢锦朝先前说的话搪塞他们。 老陈不由得为薛蕙竖起了大拇指,“还是薛姑娘细心,难怪您生意做的那么好。” 从车行离开之后,薛蕙唉声叹气。 她真不想现在就出城去五里亭等着,但又怕有人去城门口打听发现她没有出城。 于是,薛蕙又去找了小何,让他驾车马车出城,到城外绕一圈,不惊动别人再从南城门回来。 马车里,薛蕙闭上眼睛跟客服交流。 薛蕙:我需要三百石白面,三百石杂面,外加六十石大米…… 这些字方一打出来,薛蕙立刻点了撤回,重新输入:我需要三千六百斤白面,三千六百斤杂面,外加七千二百斤大米,麻烦全部给我换成麻袋,下午发货。 客服:? 客服:你上次不是买了三千六百斤大米当道具吗? 客服:咋滴?还不够? 客服:还得白面? 客服:你们到底拍的是啥剧? 那么大制作? 客服:昨天我还专门去围脖上搜了搜,最近没有什么大制作的古装剧啊…… 薛蕙:围脖上你怎么可能搜得到?圈子里的事,只要想瞒,就能瞒的一丝不透,不可能让你们知道。 客服:应该是设计战争的吧,用这些粮食当军饷,然后被一把火烧了什么的…… 薛蕙:你猜的很对。记得换麻袋。 客服:哦…… 下午申时之前,薛蕙照例让小何送自己到五里亭,便让他回去。 薛蕙观察过四周无人之后,飞快地将白面跟杂面买出来,另加六十石大米。 车夫们准时在申时抵达,一起将白面杂面大米搬上马车,一路回了宜春。 回去的时候,老陈还在稀奇,面竟然用麻袋装? 这时候面粉都用瓷缸陶缸,防潮。 客服给用来装面的麻袋只是颜色上像麻袋,却不是真正的麻袋。 去粮铺之时,途径县衙门口。 等待的家属们对这队车夫印象深刻,见他们又拉着货物经过,好似还是拉去粮铺的,便有人喊道,“喂,你们这回拉的什么东西?不会又是大米吧?” 老陈笑呵呵地说,“是白面跟杂面。” 薛蕙同他们一起坐马车回来,见离粮铺不远,便跳下马车,说道,“白 面跟杂面一样是低价,等我们把货搬进去,清点完毕,你们就可以买了!” 等在县衙门口的家属们又惊又喜! 没想到竟然还有白面。 就是那最穷的家属,眼里也露出了点光彩。 大米白面买不起,至少可以买点杂面撑一撑。 于是乎,家属们直接围了上去,跟在马车屁股后面往前走。 粮铺门口,还有另一队人在等着买大米。 众人直接将粮铺的门口围了水泄不通。 幸好粮铺够大,门也是三间开,足够车夫跟帮工们把白面跟杂面都搬进去,还有那六十石大米都搬进去。 等着买面的家属们挤在门口,有些人已经买过大米,知晓规则,便道,“大家在这里挤着没用,都是要登记的,你挤得再往前也不卖!咱们快排好队,节省一下时间,不用担心,都有份的!” 在几位热心人士的指示下,众人很快排好队等着买白面,包括几位车夫也在其中。 所有的白面跟杂面由堂晏清点入账完毕,帮工们从库房里各搬了一袋到外面。 薛蕙那剪子把麻袋口的缝线剪开,打开麻袋口,有一小股面粉飞扬出来。 薛蕙拿了个葫芦瓢,舀了一瓢。 “哇——” 打开的麻袋顿时吸引了全部人的注意。 第四百五十三章 实惠 一声声惊叹从众人的嘴里发出,所有人都躁动起来,队伍后面的人伸着脖子往里看。 面粉洁白如雪,粉质细腻,比市面上最贵的面粉还要细。 惊叹的同时,众人又忍不住担忧起来,他们平时都是吃最差的面粉,这么精细的面粉,会不会很贵? 但转念想想,这粮铺的大米的品质便非常优秀,价格却也不高,白面未必如外面一样卖的那么贵。 薛蕙在门口贴了张白纸,上面公布了白面跟杂面的价格。 白面的价格是一两银子一石,一百文一斗,杂面的价格是六百文一石,六十文一斗,都是最便宜的价格,而且还送装面的陶罐,别提有多实惠了。 以前用这些钱,只能买到品质最低的白面跟杂面。 价格一出来,排队的百姓们直欢呼不已,交口称赞。 排在第一位的家属登记完,往前走两步。 堂晏则对专门负责卖白面的衙役的媳妇喊了声,道,“李卫民,两斗。” 那衙役的媳妇拿过一个合适的陶罐,用瓢舀面往里装,可小心了。 别说是外面的百姓,就是她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好的白面,要是洒外面一点,真是要心疼死。 这衙役的媳妇不知具体情况,只 大概了解这粮铺是县尊大人在背后支持,粮铺的老板是面前这位叫薛蕙的姑娘。 可别说,人家看着年纪不大,是真有能耐,不说先前种菌子种青菜,生意火爆,就说这便宜的大米白面,谁能有这么本事把价格谈的这么低? 叫李卫民的家属就在不远处看着她装白面,越看越觉得划算。 “二百文,您拿好了。” 待白面到手,李卫民从袖子里掏出两罐钱,交给旁边的薛蕙。 薛蕙在旁边收下银子,记账。 这李卫民抱着陶罐出了粮铺,忍不住打开盖子,手伸进去捻了一点白面在拇指与食指见滑动,只觉得粉质无比的细腻。 真是太好了! 排队的人实在太多,粮铺里的人有些忙不过来。 马上就到酉时了,薛蕙看了看队伍长度,想着今日怕是要让吴氏跟谢锦朝先回小院。 今日是县试最后一天,但考完后谢锦朝约莫还得在县城里呆两日。 一是等发案,二是与众考中的童生们一起拜座师。 郑仪贤取了他们为童生,也算是他们的座师,理当拜谢。 “嫂子!” 薛蕙正低头记账,忽听有人喊她,抬起头一看,见是李瑾瑜。 按照他手头里的钱,那些贵一些 的大米也不是吃不起,只是李奶奶心疼钱,不舍得花。 家里剩的大米不多了,在他去外地的时候,李奶奶一个人在家吃杂面,等他回来才吃大米。 到今天他才知道家里的大米没剩多少,正好又听说这里有粮铺,里面的大米价格非常便宜,到了之后才知晓,这里还卖白面跟杂面。 人非常多,他在外面排了好一会儿的队才排到他,却看到薛蕙坐在一边记账,便喊了一声。 “瑾瑜,你来买面啊?”薛蕙放下笔,脸上扬起了笑意。 “是,家里没多少吃的了,就买点米面回去。” “急着回去不?” “不急,咋了?” 薛蕙从座位上坐起来,笑着说,“不急就来帮个忙。” 李瑾瑜愣了一下,等回过神的时候,手上就多了个瓢,而坐在桌后记账的变成了那衙役的媳妇。 薛蕙冲着他们摆摆手,“我先走了,麻烦你了瑾瑜。” 李瑾瑜:“……” 李瑾瑜只好留在粮铺帮忙。 他的活儿也简单,就是根据客人的需要装面粉,称面粉。 好在薛蕙没让他记账,要不然就他那三脚猫的功夫,肯定会把账目记的乱七八糟。 薛蕙出来粮铺,到县衙门口等着。 附近 一些在粮铺买了米买了面的家属,热情地跟薛蕙打招呼。 第五场考试,谢锦朝是第一个出来的。 他出来的时候,吴氏也才刚到。 一家人回去吃晚饭,不大会儿,谢秉恩来了。 谢秉恩来接他们一起回家。 谢锦朝却道,“爹,我现在还不能回去,明儿要等放案。” “瞧我,把这事给忘了。”谢秉恩一拍脑袋,“那我……” 谢秉恩我了几声,没了下文,只得叹了口气。 他也想留下来看放榜,亲眼看着自己儿子考中功名,那将是多么欣喜荣耀的一件事情?! 但,现在他马车里还有另外两位妇人,就算小院里能住开也不行,谁知道她们家人会不会介意她们在外面留宿。 吴氏说,“你就先回去吧,到时候我看了,回去告诉你不就行了?” 薛蕙道,“爹,娘,你们难道忘了,锦朝若是考中,会有报喜人到村里的,家里得有人吧?别人家报喜的人去了,家里锁着大门。” 谢秉恩双眼一亮,“是是是,有报喜的人,那我赶紧回家,明儿就不来了,就等着报喜的人上门!” 谢锦朝四次头名,能考中童生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只是村里这些年没 有考中的,而谢光宗当时,报喜的人去的是镇上大房家里,以至于谢秉恩一下子把报喜这回事儿给忘了。 他也便不再在意自己不能看榜,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 再说到粮铺这边。 李瑾瑜在粮铺帮了一个时辰的忙,排起的队伍好像跟没变过似的,一直是那么长。 果然是民以食为天,做粮食生意,自古以来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李瑾瑜把装好面粉的罐子交给面前的客人,那个人去付钱,他道,“下一个。” 后面一个走上来的是个妇人,妇人身后的人在登记,再往后的几个人约莫是排的时间太久,有些耐不住,不住地伸着头往里面看,其中就有屠夫董大锤。 他收了肉摊,就来这边排队买粮食,排了快半个时辰了,终于快轮到自己了。 董大锤伸着脖子随意地往里面瞧了瞧,忽然觉得里面有个人很眼熟。 再把视线挪回来看一眼,他觉得更眼熟了。 里面那个帮人盛面的小伙子,怎么那么像李大姐家的狗蛋呢? 肯定是他看错了吧? 他可是听说,这粮铺里的伙计都不是一般人,好像都跟县衙有点关系。 李大姐家的狗蛋怎么可能会在粮铺里干活呢? 第四百五十四章 登记 然而董大锤还是忍不住盯着那人看,直到后面的人提醒他,他在意识到该往前走了。 董大锤往前走一步,跟上前面的人,依旧盯着那人看,越看越像。 这世上怕是只有双胞胎才能长那么像吧? 难道李狗蛋还有一个流落在外的兄弟不成? 要真是这样,董大锤反倒替李狗蛋的兄弟庆幸起来,要是没有流落在外,肯定也跟李狗蛋一样成小混混了,那还能到粮铺里干活? “哎!” “哎!” “喊你呢,还不快过来登记!” 堂晏接连喊了董大锤三声,见他仍旧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忍不住怀疑,这难道是个聋子? 应当是吧,要不然怎么听不见他讲话? 堂晏只好示意他后面的人提醒他一下。 后面的人拍了下董大锤的肩膀,董大锤这才回神,发现自己前头那人已经在等着盛面粉了,轮到他登记了。 他赶紧上前两步,还没说话,就见堂晏推过来一张纸,那纸上面写着字。 董大锤做生意的,自然识得几个字,但是不多,好巧不巧,那纸上的字他正好识得,写的正是:你识字吗? 董大锤一头雾水,抬眸见堂晏正盯着他瞧,于是点点头。 堂晏笑了笑,那就好办了。 他在纸上又写下一句话:麻烦把你按照表格上的要求登记一下 ,必须真实,我们会有衙役查验。 董大锤看了,接过毛笔,在纸上写下自己的登记信息跟购买的数目。 他边写,边暗想:原来给人登记的这小伙子是个聋子。 那要是遇见不会写字的人咋办? 时间不容他多想,因为,他听到李狗蛋的双胞胎兄弟喊,“下一位。” 轮到他买面了。 董大锤上前一步,正要报上自己的数目,却听得面前的人笑着说,“董叔,来买面啊?要多少?” 董大锤要出口的数目径直卡在嘴边,“狗蛋,真是你啊?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呢?” 堂晏写字的手一顿,瞥了董大锤一眼,不是聋子? 那为什么不回答他的话? 有病? “是我,你要多少?”李瑾瑜看了堂晏一眼。 数目是在登记的时候就确定的,不能由买家乱报,得堂晏点头才行。 “董大锤,三斗。”堂晏喊道。 董大锤一愣,诧异地看了眼堂晏,他不是聋子? 那为啥要写字,装模作样的? 耍他呢? 董大锤心里生气归生气,却是不敢乱发脾气的。 李瑾瑜已经在给他称面,董大锤看了他两眼,好奇地问,“狗蛋,你怎么在这里干活啊?” 李瑾瑜头都不抬,顺口回答,“我不是在这里干活,我来这里帮忙的。” “帮忙啊……谁叫你来的 啊……” 李瑾瑜道,“我嫂子……就是我老板。” “你老板?你奶奶说你在做菌子生意吗?你老板不就是那个薛什么……” “薛蕙。” “对,她跟粮铺又有啥关系?” 坐在旁边记账的衙役媳妇开口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粮铺里的粮食,全都是薛姑娘去找的供应商,谈价格,你们能买到这么低价还优质的粮食,应当好好谢谢薛姑娘才对。” “是……是吗?”董大锤面上笑呵呵的,心里却在想,李大姐说的竟然是真的! 她孙子李狗蛋真的在做菌子生意。 以前董大锤听李奶奶这么说,只当是李奶奶挽尊的说法,从没有相信过,自然也没有仔细分析过。 眼下,他不由得认真思考起来,李狗蛋好像混的还不错的样子? 上回他去外地,好像说是那位薛老板要开拓外地的市场,才叫李狗蛋过去,现在又叫李狗蛋来粮铺帮忙,这说明李狗蛋挺得那位薛老板器重的。 “董叔,你的面装好了。” 李瑾瑜的声音勾回了董大锤的思绪。 三斗面挺多的,其中有三个完整的未拆口的麻袋,一个是十斤,外加一个陶罐。 幸好董大锤身材高大,才能一下子扛回去。 出了粮铺,董大锤边走边想,狗蛋这小伙子,除了吊儿郎当之外, 还是不错的。 平时邻里有啥喊他帮忙,他都应,对李奶奶也挺孝顺的。 这么想着,董大锤回家之后,把情况跟自己媳妇说了一遍。 董大锤更是惊诧不已,小声说,“你的意思是……让咱们梅芳……” “你觉得咋样?”董大锤问,“狗蛋家离的近,来往多方便?而且,他家里就李大姐一个人,李大姐和善,也没多少年了,梅芳也是她看着长大的,还能欺负梅芳不成?” 董大锤媳妇这么一想,竟然觉得还不错? 前提是李狗蛋这小子他得真的上进才行。 她迟疑地问,“你确定吗?狗蛋真在做生意?” “他就在粮铺里干活,亲手给我装的面,那还能有假?还有那个记账的媳妇,还说这些粮食都是那个薛老板找的供货商,谈的价格。你想想,外面都说这薛老板才十几岁,就她那菌子,青菜,肯定没少赚钱,还跟县衙有关系,以后肯定差不了。去外地做生意辛苦,她肯定不会亏待狗蛋。” “听说去外地做生意挺危险的,而且他要是一直去外地做生意,那梅芳岂不是经常一个人在家?” “这……有舍才有得嘛。再说又不是他一个人去,肯定还跟着别人的。梅芳一个人在家也没事,咱又里的不远,谁敢欺负她?等狗蛋去外地,让 梅芳回家来住不就行了?” 董大锤媳妇双眼一亮。 这点比较合她心意,她不想跟闺女离太远,分开太久。 但董大锤媳妇还是有些不得劲,忍不住吐槽,“做生意不是挺赚钱的?那他家怎么还那么穷?李大姐那衣服都多少年前的了……” “……” 董大锤默了默,跟媳妇商量道,“咱先不着急,慢慢来嘛,你以后多往李家跑两趟,探探情况,到时候再说,你觉得咋样?” 董大锤媳妇想了想,应道,“行。” “这事别往外说。”董大锤不往交代。 说出去,只怕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我晓得。”董大锤媳妇应了一声。 “对了,梅芳也不用拘着她了,她以前不是挺爱往李大姐家串门么,就让她去,跟狗蛋相处相处。” 就算真的确定要把梅芳嫁给李狗蛋,也得李狗蛋主动才行。 以前,李狗蛋就是附近街坊的孩子王,身后经常跟着一堆小孩子窜来窜去。 梅芳也爱跟在李狗蛋后面,狗蛋哥叫的熟练。 但他们慢慢长大,再在一起玩就容易叫人说闲话,董大锤也是见闺女经常把狗蛋哥挂在嘴边,生怕她真的看上李狗蛋那臭小子,便开始把她拘在家里做女红,出去的时候少了很多。 两方都是知根知底,要是能成美事,也是不错的。 第四百五十五章 中了 翌日就是正式发案的时候。 吴氏激动地一晚上没有睡着。 她一大早就起来做饭,等做完饭才把他们两个叫起来。 吴氏吃早饭吃的极快,薛蕙跟谢锦朝还剩下半碗饭呢,她就已经喝完了。 薛蕙看吴氏急不可耐的样子,道,“娘,你先去吧,我洗碗就成。” “哎。”吴氏忙不迭地应声,站起身,“那娘就先走了。” “嗯。” 吴氏兴奋地出了小院往县衙的方向走去。 明明已经结束县试,县衙门口的人反倒比之前多了一堆,人挤人,将整条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这其中,等着放案的占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是来买粮食的,知晓今天县试发案,就来看个热闹。 今日的发案是长案,要晚一些,说不定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但吴氏不在乎,就是等一天也没什么问题。 她就在人群中挤着,等着发案。 不多时,便有衙役从县衙里出来,手中拿着一张纸,张贴在公示墙上。 周围的人群顿时间沸腾起来,不少人往公示墙那边挤,吴氏被挤得棋魂八岁,耳边全都是嗡嗡的说话声。 公示墙跟前,有人喜悦地大笑,放声喊叫,有人难过地哭泣。 吴氏顺着人流往前挤,费 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挤到公示墙跟前。 从上往下看,第一行便清楚地写着,鸡笼镇,谢锦朝。 吴氏不识字,但她来前专门认了谢锦朝的名字,就是这样写! 吴氏就盯着第一行的几个字,看来看去,怎么都看不够。 直到身边人用手肘捣她,“你看完了?看完了能往我看看不?我这里看不见……” “好好……” 吴氏这是才反应过来,喜滋滋地从人群中退出来,飞快地回了小院。 “二郎!二郎!你中了!” 未见其人,先问其声。 薛蕙正被谢锦朝按在怀里亲吻,冷不丁听到声音,猛地将他推开,飞快地道,“我要去洗碗了。” 薛蕙端着碗从客厅里出来,正撞见吴氏进门。 吴氏一愣,“蕙娘,刚吃完啊?” 她出去光是等发案就等了一阵子,没想到薛蕙刚去洗碗。 薛蕙扯了扯嘴角,“吃完饭犯了懒。娘,发案了吗?” 吴氏的注意力被转移,满面红光地跟薛蕙说,“发了,锦朝考中了,还是案首!” 说着,她便往屋里去,“二郎!二郎!你过了县试,还是案首!” 谢锦朝点头,“我知晓了。” 吴氏却是有些坐不住,嘴里不住地念叨,“老谢家真是 烧了高香了……那可是案首啊……” 县试的案首,不出意外,府试是能过的,至少能得个童生的功名。 不大会儿,外面便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 “应当是报喜的人来了,”薛蕙猜道,“娘,你准备红包了吗?” “准备了,准备了!”吴氏忙不迭地掏出来半夜睡不着起来准备的红包。 “嘭嘭嘭……” 敲门声传来,外头有人喊道,“鸡笼镇谢锦朝可是在此?” 吴氏浑身都紧张起来,在谢锦朝跟薛蕙的眼神鼓励下去开门。 这一开门,把吴氏吓了一跳。 外面不止有两个书吏,还有跟过来看热闹的一堆围观的百姓,将小院门口围的水榭不通,势要看看这案首是什么样子。 “鸡笼镇考生谢锦朝可是在此?”书吏又问了一遍。 吴氏终于反应过来,指了指院里,“在在在,他就在里面。” 书吏往院子里走了两步,面前走来一个年轻男子,拱手道,“在下便是谢锦朝。” 身后百姓也跟着进来,霎时间站满了半个院子。 他们伸着头打量谢锦朝,暗道这一年的案首可真是年轻俊才啊,不像去年的案首,考中时已经三十多岁了。 有些自来熟的,瞧出吴氏是谢 锦朝的母亲,就跟吴氏夸道,“我可真是羡慕你,有这么个好儿子,以后可算是出头了。” 吴氏心里喜不自胜,嘴上却道,“什么出头不出头的,他以后好好的就行了。” “喜报,鸡笼镇考生谢锦朝蒙宜春郑知县取为隆昌六年县试第一名!”书吏笑着报信,道,“恭喜谢公子,您可以是宜春最年轻的案首!恭喜恭喜!” 身边的书吏也道,“瞧谢案首这尊荣气派,一看就不一样,难怪会中了案首。” 围观的百姓们也为着沾沾喜气,纷纷小心地说着吉利话。 谢锦朝淡笑道,“麻烦各位前来走这一趟,一点心意,不要嫌弃,拿去喝杯茶吧。” 吴氏忙将红包递上。 书吏收了红包,“哎,怎么会嫌弃?我可是巴不得沾沾谢案首的喜气呢!” 几句闲话之后,书吏们告辞,去给下面的人报喜。 围观的百姓们也跟着走了一半,剩下一半留下来贺喜,自来熟地跟吴氏说着话。 吴氏应付着他们,却是一点儿也不觉得累。 待送走他们之后,吴氏关上门,吐了口气,脸上的笑容就没下来过。 送走了报喜的百姓,薛蕙去了趟粮铺。 粮铺的门口照旧排着长队,在薛蕙进门 时,名怀抬头,顺口对薛蕙说,“薛姑娘,有位客人找你,就在里面等着。” 薛蕙一顿,问:“可知道是谁?” 名怀说:“便是昨天在门口拦住你的那位中年男子,他并未说他是谁。” 薛蕙明了。 是文院长。 想必是来取大米的。 薛蕙快步走进了里面的房间。 文院长听到脚步声,上前迎了两步:“薛姑娘,粮食已经收到。多谢薛姑娘。” 薛蕙一笑:“文院长,客气了,还未恭喜文院长。令郎在县试中得了第二名的好成绩。” 文院长笑了一下,“没想到薛姑娘在百忙之中还会关心县试之事,心怀天下。叫人钦佩。” “巧的是家中此次也有考生下场,不过是随便看看罢了。” “哦?那敢问谢姑娘的家人中了没有?” 薛蕙点头,“中了。” “那便好。” “对了,薛姑娘,文某此来是专门来给薛姑娘送银子的。这些银子你一定要收着,”说着,文院长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来,上前递给薛蕙。 薛蕙大惊失色,匆忙往后退了两步,摆摆手说,“不过一点小事,怎值当文院长亲自跑这一趟?” “只有我亲自跑这一趟,才能表达我对薛姑娘的敬意。” 第四百五十六章 等消息 “文院长,何必如此客气?您跟县太爷是什么关系?我怎么能要您的银子呢?” 文院长手握荷包说道:“哎。买东西付钱,天经地义。怎么能因为我的身份就免了呢。况且薛姑娘大义,为县衙百姓的粮食奔波,我怎么能让薛姑娘亏钱呢?这些银子薛姑娘一定要收着。” 说着文院长就把荷包递上前来。 薛蕙后退,“王院长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我亏这一点钱又算什么呢?文院长一定要把这些钱收回去。我受之有愧呀!” 她心里暗道,其实她非常想收这钱,只是没有办法呀。 文院长却不懂薛蕙的无奈,坚持道:“我身为院长更要以身作则,知恩图报,否则我的学生又该如何看我呢?薛姑娘也不想让我成为一个言而无信之人吧。” 这帽子扣的有点大了吧? 薛蕙暗想,读书人真会说话。 “这么说,我若不收,还是罪过了。” 薛蕙无奈,只好出门把名怀叫了进来说,“既然文院长坚持,那就把银子给他吧。” 名怀一脸疑惑,难道薛蕙叫自己进来是为了收这个银子,她就不能自己收吗? 文院长也是一头雾水,不知为何薛蕙要专门叫个人进来收银子,却也是点了点头,将荷包 交给了名怀,说道:“薛姑娘放心,文某一定会好好教育学生,不辜负薛姑娘的一番苦心。倘若有什么需要薛姑娘一定不要客气,尽管对文某提,文某一定会竭尽全力。” “文院长,客气了。” …… 再说到张老爷。 他听说了粮铺增加了白面和杂面,悬着的心又提了起来,荒不着路地去找了徐员外。 徐员外在昨天也得到了这个消息。 但他并不曾担心。 徐员外不紧不慢地说,“瞧瞧你这急不可耐的性子。” 张老爷讪讪笑了笑,说道,“这薛蕙不知又从何处弄来了那么多的面粉和杂面,若是他们还有更多的粮食,这该如何是好?” 徐东喝了口茶,说道:“这不可能。他们从哪里弄来那么多粮食?谁会卖给他们?真当天底下有那么多圣人,放着大好的钱不赚。” 张老爷没有说话面上,却还是露着担心的神色。 徐员外瞥了他一眼,“你就放心吧。他们看我们不上当,这不过是他们用来激怒我们的后招而已。你以为我没有准备吗?” 张老爷双眼一亮:“哦?怎么说?” 徐员外笑了笑,“在涨价之前我便已经打听过,府城及周边县城的几位粮商几乎与我一同涨价。薛蕙与姓 郑的手里的这些粮食,想必是花了大价钱买来的。你想想薛蕙也是一个商人,她能心甘情愿为姓郑的提供多少钱?难不成她还能把所有的钱都搭进去不成?再说宜春这么一个小地方,县衙又能有多少银子?这一批粮食想必是他们手里最后的底牌,只要撑过这一段时间,他们又能耐我们如何?” 张老爷听了徐员外这番话,面露大喜之色,对徐员外是心悦诚服,说道,“听君一席话,如读十年书。不愧是徐爷,真是叫我佩服! 徐员外眼底闪过一丝得意,嘱咐张老爷说:“你先回去等消息吧。过不了多久粮铺就该关门大吉了。” 张老爷拱手说:“是是是。多谢徐爷提点。” …… 小平岭。 谢秉恩这日没有去县城。 毛文静早起了一会儿,一出房门,当即被吓了一跳。 “怎么了?”还在穿衣服的谢锦明问。 “没啥。”毛文静深吸一口气,“爹在院子里坐着呢。” 说着,毛文静走出去,问,“爹,好不容易在家歇一天,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谢秉恩笑呵呵的,“静娘啊,睡不着,就起来了。你不用管我,去做饭吧。” “……” 毛文静去了厨房。 谢锦明从房间里出来,看到 院子里的谢秉恩,喊了声,“爹。” “锦明啊,起来了?快去帮你媳妇做饭吧,不用管我。” “……” 谢锦明进了厨房,帮毛文静烧火。 毛文静看了眼院子,小声说,“爹今天是怎么了?” 实不相瞒,跟村口的二愣子有点像,二愣子原先也是正常的,只是突然有一天开始发呆,傻笑,后来慢慢就不认人了。 “你猜,啥事能让爹那么高兴,还专门在家歇一天?”谢锦明反问。 最近能有什么事让谢秉恩这么开心? 毛文静稍微一想,便明白了,“锦朝考中了?” 谢锦明点头道,“应当是的。” “那我们今天还要去后山吗?”毛文静问。 谢秉恩今天应该是在等报喜的人。 谢锦明垂眸,“去吧。” “好,我们去后山。”毛文静朝着他笑了笑。 吃早饭的时候,谢秉恩笑着说,“你们今天就不要去后山了,二郎昨天考试完了,今天说不定会有好消息。” 他的话非常委婉,但脸上的笑容却非常直白。 谢锦明摇了摇头说,“爹,你在家里等着吧,我跟文静就不在家了。后山总得需要一个主事的人。” 谢秉恩说,“那行。” 谢锦婷忙举手,“爹,我要在家里等着。我要 跟你一起在家里等消息。” 谢秉恩“嗯”了一声。 吃完早饭之后,谢锦明毛文静二人离开,谢秉恩跟谢锦婷就坐在院子里等着,边等边说着话。 谢锦婷可好奇了,听说会有报喜的人,问谢秉恩知不知道报喜的人什么样,谢秉恩哪儿见过,只说到时候就知道了。 他坐了一会儿之后,又站起来走两步,走完再坐下来,坐完再走。 如此来回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终于听到外面的敲锣打鼓声。 “爹!是不是报喜的人来了?”谢锦婷兴奋地站起身,想要打开大门去看看。 “哎,婷婷,等等。”谢秉恩拦住她。 “怎么了,爹?” “别开门。” “为什么?” 谢秉恩清了清嗓子,“来,跟爹到院子里坐着,等他们到了你再开门。” 谢锦婷疑惑地看了看谢秉恩,哦了一声,重新在凳子上坐下。 报喜人一进村子,立马就吸引了村民们的注意。 “这是干啥的?” “谁家迎亲啊?我咋没听说?” “你傻啊,这一看就不是迎亲。” “那是干啥的?” “我听说要是考中了功名,官府会有人来家里报喜,这应当是来给谢老二家的锦朝来报喜的。”说话之人正是在包子铺帮忙的妇人。 第四百五十七章 夸赞 谢秉恩今天不去县里,她自然也没去,便拿着针线筐子在街上坐着,跟几个邻居一起,一边聊天一边做针线。 听她这么说,有人立马问,“真的?谢家那二郎考中了?” 妇人点点头,“八.九不离十。前几天考第一场的时候我听说锦朝考了头名呢,后面几场再差,也不至于不中。” 这消息她已经憋了好几天了,总算能往外说了。 她在给谢家的铺子帮忙,说话的可信度非常高。 “锦朝打小就聪明。” “谢家以后是出头了。” “别说了,我们快跟上去看看!见见世面!” “快跟上快跟上!我要看看咋回事!” “走。” 妇人抄起针线筐子,跟邻居们一起去看热闹。 不怪村民们不知道,小平岭这村子,自打本朝建立,除了谢光宗,还没人考中过呢。 说是没有人考中过,不如说是家里穷,读书人太少。 战乱那会儿能保命就不错了,局势稳定下来之后,家家户户只为吃饱饭,也就是近些年,家家户户才稍微有点余钱,却也舍不得供书生读书,多半都是识几个字就行了。 谢光宗考中,但报喜人去的是镇上,没来村里,村民们压根不知道这是来报喜的,经那妇人一提醒,这才明白过来 ,纷纷拥拥地跟在后面。 “六奶奶,这是干啥的?”一年轻的媳妇看着报喜人从家门口走过,见后面跟着几个人,走上前小声问道。 那被称作六奶奶的人,正是方才妇人的邻居,小声说道,“听说是锦朝考中了,人官府来报喜来了。” “真的,我也跟去看看。”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报喜人后面顿时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报喜人问清了卫里正的家,先去见了卫里正。 村民们有些挤进了卫家,有些在外面等着。 那挤进了卫家院子的人竖着耳朵,只恨不得变成蚊子飞进去听他们说话。 “我好像听见他们提了谢锦朝的名字。”一人小声说。 “真的?” “嗯。” “老谢家真是祖坟冒青烟了,一出出俩。” “谢三爷可真是有福气啊,两孙子都考中了。” 却也有人不信,“是不是报喜还不一定呢。你们倒是能吹。” “谢锦朝这才县试,府试过不过还不一定呢。”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着。 很快,卫里正跟着报喜人一起出来,朝着谢家走去。 众人瞧着这个方向正是去谢家的方向,心中了然,肯定是谢家二郎谢锦朝考中了! 这时候不乏好事者,已经提前一步去 找谢族长,谢老爷子。 谢秉恩听着外面敲锣打鼓的声音越来越近,伴随着许多的脚步声,心中激动翻涌。 要来了! 定然是报信的来了! “砰砰砰——” 敲门声从外面传来。 随后是卫里正的喊声,“有人在家吗?秉恩?锦明?县里报喜的人来了!” 谢秉恩腾地站起来,匆忙整理了一下衣服。 谢锦婷脸上带着欣喜地笑容,“爹,现在可以去开门了吧?” “可以了,可以了。” 谢锦婷立马小跑着去开门,冲着卫里正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卫爷爷。” “是婷婷啊,你爹娘在家不?” “我爹在家。” 说着,谢锦婷转头往院子里喊道,“爹,你快来啊。” 这时,里面才响起谢秉恩的声音,“来了来了!” 卫里正见着谢秉恩,笑道,“秉恩,你在家啊。” “是啊,我今天想在家里歇歇,就没去县里,卫叔,你刚才说啥事?啥报喜?”谢秉恩一脸疑惑地问,强行压制住嘴角想要上扬的弧度,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谢锦婷:“……?” 还不等卫里正说话,便有一村民抢答,“谢老二,你家锦朝县试通过了!” “真的?”谢秉恩惊喜地看着卫里正跟旁边的书吏。 谢锦婷:“? ” “当然是真的!”卫里正摸着胡子,笑得眼角的褶子都皱在了一起。 当初谢光宗考中的时候,只叫人来给谢老爷子报了个信,兴许是因为他常在镇上住,村里人已经把他当同村人看,卫里正也没有多少欣喜。 但谢锦朝就不一样,是土生土长的小平岭人,谢家跟卫里正关系和睦,卫里正也替谢锦朝高兴。 报喜的书吏也没说那文绉绉地话,只客气地笑着道,“谢老爷,是真的!贵府公子谢锦朝在县试中被县尊大人取中,还是案首!” 一听到案首二字,周围百姓倒吸一口凉气! 案首,那可是第一名!全县第一名! 再看那报信的书吏,对着谢秉恩都喊上“谢老爷”了。 闻风赶来的谢族长,谢老爷子,闻言都愣了一下,心里是振奋不已。 谢秉恩早知谢锦朝第一场头名,极有可能是案首,如今从官府的人嘴里听到,却还是激动地双手发颤,“我儿是案首!太好了!太好了!” 谢秉恩当场就从怀里拿出几个红包,塞给报信的书吏们,“麻烦几位兄弟跑这一趟,这点钱不多,拿去买壶酒是足了。” 书吏们收下红包,“谢谢谢老爷,我们还要去别家报喜,这就不多留了。” “哎,你们慢走 。”谢秉恩往前送了两步。 书吏们离开了,卫里正跟百姓们确实没有离开,围着谢秉恩好一阵恭贺。 谁不感叹,谢家现在正是如日中天,有薛蕙这个能干的儿媳妇,还有谢锦朝这个考中功名的儿子,可真是叫人羡慕的紧。 直到卫里正跟村民们离开,谢族长跟谢老爷子才有机会靠近谢秉恩。 “爹,大伯。” 谢老爷子捋着胡子,满面笑容,“秉恩啊,锦朝这回好样的,可真给咱谢家长脸啊。” 他一个孙子是童生,另一个孙子是县试案首,极大可能也能考中童生,谁不高看他一眼? “这是他应该的。” 考中功名是光宗耀祖的事,当时谢光宗考中童生的时候,谢族长有意让他回来拜祖祠,谁知谢光宗根本就不回来,只派了个人通知他们,要在洪家那边摆流水宴,让谢家人过去。 谢族长亲自去了一趟,希望谢光宗回村里也办场流水席,顺便祭祖,告慰谢家祖先,谢光宗却百般推辞。 这可把谢族长气坏了,心里早已经不把谢光宗当谢家人, 现如今谢家另有子弟出头,谢族长能不高兴? 他道,“秉恩,锦朝啥时候回来?这是咱谢家的大喜事,我打算在村里给锦朝办场流水席,一起热闹热闹。” 第四百五十八章 高兴 他非得让谢光宗知道,老谢家可不是非谢光宗不可! 锦朝可是案首,他谢光宗是啥?啥也不是! 谢秉恩顿了一下,“大伯,办流水席是不是太早了?锦朝还没中童生……” 谢族长:“……那就等府试完再办。锦朝都县试案首了,府试肯定能过。” 今年的府试安排在四月份,至今也就一个多月的时间。 “哎。”谢秉恩应了一声。 接下来这一天,谢秉恩忙碌不已。 时不时有村民得了消息,来谢家跟他道喜。 还有谢家同辈的族人,关系近一些的,远一些的,全都跟他称兄道弟。 后山下工后,在山上干活的村民们得知此事后,也是一股脑儿来了谢家贺喜。 谢秉恩不厌其烦地应付着所有人,仿佛不知疲倦似的。 终于把人送走,谢秉恩累的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想动,心里却满足的紧。 对于谢锦朝得了县试的案首,谢家族人皆发自内心地为他高兴。 现在这世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谢家人团结,自然希望族中有能够出头的后辈,将家族慢慢兴盛起来。 自然,有人高兴便有人不高兴,族中却也有那些自私的人,有着自私的想法,比如谢世江及其夫妇。 得知了谢锦朝过了 县试,谢世江不禁忧心忡忡。 现在谢秉恩一家不仅有薛蕙这个儿媳妇,还有谢锦朝这个能考中功名的儿子。现在谁人不围着他们家转?就是爷爷也经常往他们家跑。长此以往,他们本家又该如何是好?到时候现家还会不会有他们的位置?怕是他们一家早就想着取而代之了。 谢世江不禁问自己的媳妇:“我交代你办的事办的如何了?” 谢世江媳妇说道:“我都照你说的,把那些话告诉了毛文静。毛文静也听在了心里,只怕心中对薛蕙早已有了隔阂。你放心,等我再加两把火,应该就会成功了。” “那就好。你这几天一定要多去找毛文静!” “我知道。” 与此同时,谢光宗也在关注着谢锦朝的成绩。 在发案之时,他便叫人守在那里,一有消息,立马通知他,也就是说,谢光宗比谢秉恩等人还要早一些知晓谢锦朝得了案首。 案首! 谢锦朝得了案首! 他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握紧了拳头。 果然。 谢锦朝轻轻松松就能被取中为案首,而他却千辛万苦才能挤进府试! 这些年他处心积虑,却原来都是白费! …… 谢秉恩歇了一会儿之后,想到谢锦朝他们还在县里,格外地 想见谢锦朝一面,便又驾着马车去县里接人。 “爹,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薛蕙打开小院门,见谢秉恩风尘仆仆地站在外面。 谢秉恩一边往里走,一边说,“我专程来接你们回去。” “今儿有人去咱家报喜吗?” “有!”谢秉恩当即笑着回答,把当时场景描述了一遍。 说话间,已经到了客厅门口。 桌上已经摆上了饭菜。 谢锦朝站起身,道,“爹。” “哎。” 谢秉恩盯着自家儿子,生的容貌俊朗,芝兰玉树,真是越看越满意。 “吃饭了吗?快坐下。你咋这时候来了?”吴氏问了跟薛蕙一样的问题。 谢秉恩找个凳子坐下来,又重复了一遍,“我这不是看你们一直没回来,来接你们吗?” “我们不回来,肯定是因为有事儿啊,要你来接?”吴氏撇撇嘴。 这都啥时候了? 他们要回去早就回去了。 谢锦朝出声,“爹,我还需在县城待两日。” “啊?为什么?” “过两日会有谢师宴,拜谢郑先生。” “哦……” 谢秉恩沉默了。 他岂不是白跑一趟? 谢锦朝想了想道,“娘,要不你今天跟爹回去吧。” 考试结束,吴氏也不需要专门留下照顾他。 “那也 行,”吴氏看向薛蕙,“蕙娘,你今儿回去吗?” 薛蕙正要张口,忽觉脚尖一疼——谢锦朝在桌子下面踢了她一下。 她笑笑说,“娘,我还得在这里呆几天,生意上的事,还有粮铺的事,都没结呢。” 薛蕙这段时间天天往出忙碌,吴氏也看在眼里,不疑有他,“那行,你跟二郎就留在这里,我跟你爹先回去了。” 吃完饭,薛蕙跟谢锦朝起身送谢秉恩跟吴氏出门。 待马车走远,谢锦朝收回视线,看着薛蕙,轻轻一笑,“这里,就剩我们两个了。” “我知道。”薛蕙转身回了院子。 谢锦朝跟在薛蕙身后,想要进薛蕙的房间。 薛蕙将他拦在门口,笑意盈盈,“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休息了。” “我有话跟你说,说完我就走。” 薛蕙后退两步,放他进来,“什么话?” 谢锦朝眼神幽暗,转身关上门,道,“蕙蕙,我得了案首,你就没有什么奖励要给我吗?” 薛蕙一愣,“哪有你这样索要奖励的?” “那你可有准备?” “……” 薛蕙心虚地看了谢锦朝一眼,瓮声瓮气地说了句,“没有。” 谢锦朝直勾勾地看着她,双眸炙热。 薛蕙只好道,“你想要什么?说吧。我 要是能弄到,肯定给你弄到。” “这是你说的。”谢锦朝唇角一挑,上前一步,附在薛蕙耳边低语。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薛蕙的耳廓,她情不自禁地缩了缩脖子。 忽地,薛蕙双颊通红无比,像煮熟地虾子一样。 “怎么样?”谢锦朝退开半步,笑看着薛蕙,眼神中充满期待。 薛蕙双眸氤氲,含着雾气,湿漉漉的,恼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流氓!下流!” “是我流氓。蕙蕙答不答应?”谢锦朝看着她。 “不行!”薛蕙红着脸拒绝。 他怎么能提这样的奖励! “好蕙蕙,你就应了我吧?嗯?”谢锦朝的俊颜凑到薛蕙跟前。 薛蕙听着他富有磁性地尾音,心跳漏了半拍,鬼使差神,差一点就要点头了。 她强守住阵地,“不行!” “那……” 谢锦朝只好后退一步,又附在薛蕙耳边说了什么,“这样呢?” 薛蕙咬了咬下唇。 “这样总该答应了吧?” 薛蕙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转身走到屏风后。 窸窸窣窣地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片刻,屏风上搭上了一件外袍。 又过了许久。 屏风上又搭上了一件中衣。 随即屏风后传来薛蕙蚊子哼哼地声音,“谢锦朝,你背过身去。” 第四百五十九章 不要看 薛蕙一大早便起来做饭,正在灶前烧火时,谢锦朝从外面走进厨房,说道,“我来帮你吧。” 薛蕙站了起来,径直走向案板,却没有看谢锦朝一眼。 谢锦朝在灶前坐下来,看了薛蕙一眼,只见薛蕙的耳朵尖通红。 他笑了笑,没有说话,看着薛蕙忙碌。 薛蕙正在案板上切胡萝卜丁,她看似专心认真,实则心乱如麻,只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差点切到了手。 看到谢锦朝她便想到昨天那令人羞耻的场景,让人头皮发麻。 她现在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谢锦朝。 忽然听到谢锦朝咳了咳,喊了薛蕙一声。 薛蕙疑惑地回头,“有什么事吗?” 却听谢锦朝说,“蕙蕙,你发呆的时间有点久。” 薛蕙脸色爆红匆忙扭过头。 与薛蕙的混乱不同,谢锦朝自始至终都非常的淡然。 吃饭的时候,他给薛蕙夹着菜,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主动挑起话题。 薛蕙才慢慢消除了尴尬。 吃过早饭,薛蕙要去粮铺,谢锦朝现如今无事,便想跟薛蕙一起去粮铺。 薛蕙怕见到熟人拒绝了他。 不是薛蕙担心,而是现如今粮铺的名声大,有太多的人到粮铺来买粮食,难免遇到熟人,被他们看到就不好了。 谢锦朝的脸上露出了委屈的表情。 薛蕙却说,“刚刚考试完,嗯,你不与你的同窗联系一下吗?他们的成绩如何?你不去关心一下?” 谢锦朝摇头,“我们好不容易有单独在一起的时间,你却要抛下我。” 薛蕙:“……” 他这话就好像自己是渣男一样。 薛蕙想了想说,“你要跟我一起去也可以,只是不要出现在别人面前,就在里面等我就好 ,可以吗?” 谢锦朝点点头:“好。” 两人并肩一起去了良铺,此时粮铺已经开门。 外面排了许多百姓的长队。 薛蕙与谢锦朝走进去,名怀正要提醒薛蕙,却见里面的房间出来一人,看着薛蕙与谢锦朝笑着说:“你们来了。锦朝也来了。” 谢锦朝面色淡然,喊道,“郑先生。” 薛蕙浑身一激灵,心中暗想,幸亏谢锦朝要牵她的手的时候,她拒绝了,要不然被郑仪贤看到这件事情,还不知道怎么解释。 她面色镇定地对郑仪贤笑笑,“大人,您今天有 空也来了。” 郑仪贤哈哈一笑,“县试的事,可算是结束了,才有空到这里看看,粮铺做的不错,真是麻烦你了。” 薛蕙笑着说,“这有什么麻烦的,这是我该做的事。” 郑仪贤指了指里面的房间:“来,咱们进里面说话。” 到了房间里面,三人各自坐下。 郑仪贤提起了接下来的计划。 大牛镇放归了一批灾民,这些灾民必然是要从粮铺免费领取粮食的。 郑仪贤打算趁着这个时候发布告,通知宜春百姓们,若有受灾严重的家庭,可逐级上报申请免费粮食。 第四百六十章 不允许别人说她的坏话 这一方法需得做好很多准备。 一是需要县衙出手干预,由县衙来确定能不能给予免费粮食,在评定的过程中一定要多方面调查,以免被人蒙蔽,把免费粮食给了不需要的人,而需要的人却得不到救助。 这一点看似简单,其实很难。 布告一经发出必然会有很多人报名,若县衙一一验证,必然非常费时费力,且衙役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县衙的人手根本不够。 若是经过地方干部首先筛选,也无法保证地方干部毫无私心,若真正需要被救助的人,被地方干部压下去,县衙却不得而知。 二是要警惕小人,在有人领取粮食的时候,粮铺一定要认真查验,以免有人伪造条子来免费领粮。也要经常派人到申请救助的百姓家里多多走访,防止有人威胁他们,利用他们进行敛财。 三是评定的标准一定要有正儿八经的文字描述,且一定要完完整整地传达给百姓,否则很容易引起争议,若被人挑唆反而是对县衙不利。 这几点郑仪贤也都想到,做出了一定的应对之策。 尤其是第一点。 郑仪贤专门在县衙设置了问询处,若是觉得自己符合免费领取粮食的条件 ,却被地方干部压下去落选,那么便可以到问询处申请由县衙面评定。 若一经评定,附和标准,自然补上可以免费领取的粮食,地方干部也会遭到责问彻查。 但若是有人蓄意拿问询处寻开心,家里的情况与免费领取粮食的条件相差太多。或是心中不愤,想对地方干部进行报复,一经查出来便给予二十大板。这样可以一定程度上避免公共资源的浪费。 在确定之后郑仪贤便发布了布告。 布告先是到了各级地方干部的手里,他们各有心思。 但郑仪贤对这件事情极其看重,他们也不敢明着耍耍手段。 每一地的布告全部是由衙役亲自送到各级干部的手里,要求他们立刻召集百姓,亲自将报告上的内容念于百姓听,以免有些人钻了空子,刻意糊弄下面不懂情况的百姓,将粮食占为己有。 百姓们听到布告,无一不是欢呼高兴。 不少家境困难的百姓们直呼青天大老爷,随后便找上各自的村长,镇长或是里长报名申请免费粮食。 这一布告引起了全县人民的讨论和热议,将县衙旁边的粮铺推上了高潮。 人人都对县衙跟粮铺竖起了大拇指。 不少百姓 在粮铺买粮食的时候,会带上自家做的美食如糍粑,扣肉,年糕,等等分给县衙里的伙计们。甚至还有家中不缺钱的百姓,专门来给粮铺的伙计们送鸡蛋。 慢慢地,粮铺背后的老板薛蕙的名字也浮现在人们的视线中。 不知从何处传来消息,说是粮铺里的粮食都是薛蕙想办法与供货商谈到的,可以说若没有薛蕙,便没有眼前的粮铺。 有人向县衙求证,郑仪贤便趁机在县衙门口的公示墙上贴了一篇文章,那文章便是他亲手所写,用于表扬薛蕙为全县人民百姓做的贡献。 这无疑是直接承认了市井上的传言。 薛蕙种出了千百年来人们都没有种出的菌子,这本已经叫人们记住她的名字。再加上这粮铺之事,薛蕙的名字,更加传之甚广。 一提到薛蕙这名字人们便都是交口称赞。 又因市井传言薛蕙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妙龄女子,有沉鱼落雁之资,能力出众。才华横溢,更引得许多人追捧。 随后济源书院的文院长亲自写了文章,代表全书院的学生们以表示对薛蕙的感谢。 文院长是谁?那是整个宜春县的文学领军人物,无数书生以他马首是瞻。 见文 院长如此表态不少书生专门为薛蕙写了颂文。 薛蕙的名声得到了空前的赞扬美评,也不再以商人身份出现在人们的口中。而民族英雄。 原本市井上便有人对薛蕙嗤之以鼻,认为一个女子应当在家中相夫教子,而不是抛头露面做生意,但现如今他们也不敢冒头,只要一提此事便会受到一众百姓的攻击。 某次在一茶馆中,百姓们议论此事时,对薛蕙赞赏有加。有人非常不屑,便遭到许多人的回怼。 其中一人说,“你是谁?你是什么身份?你凭什么瞧不起她?就因为她是个女子?但是她比你强百倍。” 另一人说,“你就是再瞧不上她,也有更多的人支持她。单是这份大义就是你根本做不到的。” “也不看看现在有钱人倒是很多,能做到薛蕙这份儿上的,除了她还能有谁?你看看那徐家张家的粮食,价钱都涨到哪里去了?到现在还做梦赚大钱呢。” “只要薛蕙为百姓们着想,那我就不允许别人说她的坏话。” “……” 那人被怼地说不出话来。 薛蕙后来知晓此事,不免觉得好笑,看来这些百姓们跟网络小斗士相比一点也不差。 而薛蕙与 谢家包子铺的关系只要稍微打听一下便能知晓,于是在谢家包子铺开门的那日,外面顿时围了一大圈人。 凡是买包子的人都要上前跟吴氏谢秉恩夸一夸薛蕙。 就是包子铺的生意也比之前好了不少。 这一天准备的食材不到半下午就全部卖完了。 正巧这一日菇房的菌子收成,各处的菜贩子都进了一批水灵灵的菌子,方一到县里便被百姓门纷纷抢光,比菌子刚上市的时候还要受欢迎。 那些跟薛蕙的合作的菜贩子,无不庆幸自己抓住了机会。 这便是最初代的追星族的状态,也是名人效应的结果。 这一切,也都是薛蕙乐意看到的。 作为一个现代人,自然知道现代网络上舆论的杀伤力。 舆论能让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瞬间变成网红,年入百万甚至千万,也能随随便便地杀死一个人。 现如今虽然没有网络,但人们交口相传,同样有着一定的杀伤力,只要善用,便是一把非常锋利的利剑。 当然,这一切自然也有薛蕙自己在暗中引导风向。 只要她占着民族大义的制高点,不做出违法之事,那么任谁也不能跳出来指责她,最多在背后酸几句就罢了。 …… 第四百六十一章 按兵不动 当张老爷知晓布告之事后,又一次着急忙慌地去找了徐员外。 这一次,就是徐员外自己也有些担心,怀疑自己之前思考错了方向。 他沉吟着,一直没有说话。 张老爷看着徐员外严肃的表情。心里越发地紧张。 他的粮库中还剩下了很多的粮食。 若薛蕙的粮铺真能如布告所说,一直能够拿出那么多的粮食,那他粮库中的粮食便全都砸在手里了。 那可是他全部的本钱。 “徐爷,您说句话呀!”张老爷焦急地说。 徐员外此刻心里没底,但面色仍旧保持镇定,不紧不慢的对张老爷说:“你急什么?你手里有粮食,我手里就没有了。我只是在想,薛蕙跟姓郑的从哪里弄来那么多粮食?” “这这谁知道啊?我听说这个薛蕙在府城混的风生水起。说不定她还真能在府城找到粮食的供应商呢。” 徐员外当即否认。“这不可能。我已经派人前去打听府城所有的粮商粮铺中的粮食全都涨涨价,无一例外,甚至粮价比县城还要高。那布告中可说,灾民免费粮食至少可领取三个月,三个月之后酌情而定。这得需要多少粮食?他们真舍得花那么多钱?” 徐员外做了 这么多年生意,在县衙中自然也有自己的人。他知晓,县衙的户房中没有那么多银子,根本买不了那么多粮食,若非薛蕙出钱,姓郑的是不可能拿下那么多粮食的。那得花多少钱?薛蕙真的舍得? 就算他们有钱,可更重要的是徐员外派人去打听过,这几天根本就没有人从府城的粮商订购大笔订单,也没有大笔数量的粮食从府城运出来。 徐员外怎么想都想不通。 最后他还是得出一个结论,那便是薛蕙与姓郑的手里,根本就没有布告中说的那么多粮食。 这布告是障眼法而已,用来迷惑他们,仍旧是薛蕙与姓郑的一起联手激怒他们的手段。 他们要是一个不查,狗急跳墙,中了他们的计,被抓到把柄,姓郑的就可以向他们索要粮食,那么这布告中的粮食岂不是就有了? 将所有的事情分析一遍,徐员外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不得不说薛蕙跟姓郑的这一招,真的是绝! 就是他,方才也差点变中计了。 更何况张老爷这焦急的性子,若没有他,张老爷只怕早就急呼呼地落进了薛蕙与姓郑的设下陷阱,赔的裤衩子都不剩了。 “这有什么重要的 ,重要的是我们现在该怎么该怎么办,徐爷,您可一定要想想办法!” 想明白了之后,徐员外神清气爽,深呼吸了一口气,说道,“一切放心吧,这不过是他们的计划之一,想要逼我们露出破绽而已,只要我们按兵不动,他们就没有办法奈我们如何。” 张老爷对徐员外的话已经有些产生了质疑,面上仍旧露着凝重的神色。 徐员外见此,轻哼了一声,“你现在担心也没有用。现在只能按兵不动,只能等。” 张老爷没有说话,其实他还有一个选择,便是将手里的粮食现在选择低价出售,那还不会亏很多。越往后拖,他们的粮食价格只怕就会更低,到时才是亏大发了。 “你且等着吧。”徐员外见他不说话,又道:“等这个月过去再看下个月薛蕙与姓郑的能否拿出那么多粮食,便不就明白了。” “实话告诉你,我在府城的人已经传来消息,府城那么多家粮商。,几日没有一家向薛蕙与姓郑的出售大笔粮食。那你说,若他们手里真有那么多粮食,是从哪里来的?难道还是凭空变出来的不成?” 听到徐员外这话,张老爷不禁也相信了,徐员外做了这么多年 粮食生意,嗅觉定然比他要灵敏许多,他既然这么坚持,还专门叫人打听过,那么想必他说的是真的。 张老爷抹了把头上的汗,说道,“原来如此,是我着急了。还是徐爷聪明,早有准备,那我便回去等消息了。” …… 考试完之后,住在客栈的考中的学子们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相约在一起,约定了谢师宴的时间,就在考试结束的第三天。 供养一个书生要花费太多的银钱,学子们家庭大多不算富裕。 因此谢师宴的地址就定在了县衙附近的一客栈中。 正巧是许严跟裴长风住的客栈,那客栈也住了许多考中的书生们。 确定下来之后,一位稍微年长一些的书生说,“第二名是济源书院的院长之子文清,我倒是认识一个济源书院的学生,可以叫人知会。但第一名你们谁认识?谁通知他?” 在场只有一位来自远志书院甲班的学生,便是江敬恩,但他与谢锦朝并不相熟,也不知谢锦朝住在何处,便没有说话。 只是他心中觉得有些好笑,甲等的学生除了他,全军覆没。 反倒是乙等的三位全都过了县试。 他想到了何国裕与谢锦朝的赌约,特别想看到何 国裕知道谢锦朝考了案首时是什么表情。 许严笑着站了出来,说道,“我与他认识,我来通知他。” 一众学子将视线落到许严身上,打量几眼。 他们知道,许严是来自鸡笼镇镇的书生,排名也挺靠前。 便有学子问道,“你跟案首是同窗吗?” 许严点点头,“是。不仅仅是同窗,我们还是同一个寝室呢。当然,还有他。” 许严又指了指身边的裴长风。 报喜的那天,报喜人给客栈中的几位学子报喜,其中便有许严与裴长风。在 场的书生们也都知晓裴长风的名字在前十之内,不由得暗暗惊讶。 这同寝三人的成绩,一人比一人好。 其他几位书生对他们说话客气了许多。 许严把谢师宴的事情转告给了谢锦朝。 谢师宴这一日约定的时间是在午时 不过这是郑仪贤到达的时间。 其余的学生们自然要比午时稍微早一些。 住在这个客栈的书生们自然不用着急,而其他的学生,要么住在自己家里,要么住在附近的客栈,在巳时末的时候,相继到达。 文清到的时候,已经有许多书生们等在客栈的大厅里。 见到文清到来,几位书生上前与他寒暄。 第四百六十二章 不服 能力是一方面,交友也是一方面。 文清是文院长的儿子,自然有许多人想要跟他搞好关系。以便以后获得一定的便利。哪怕不是通过文院长,便是文清本人,也是一位大才子,与他交流也能够提升自己。 也有人嗤之以鼻,不屑于用这种方法。 文清与众人寒暄过,在客栈的大厅里看了一圈,没找到自己熟悉的人,问,“谢锦朝还没有来吗?” 为首的学生见文清竟然认识谢锦朝,忙回答道,“还没有,文公子,你先请坐。” 为首的学生把文清请到上主桌,随口问道,“文公子与谢公子认识?” 当初文院长赏识谢锦朝的事,也只有远志书院的学生清楚一些。济源书院与文清走的较近的几位学生也知晓,远没有传到宜春所有的书生都知晓得地步。 文清点点头说,“谢师兄是一位非常有才华的人,我父亲一直想收他为弟子。奈何谢师兄自认为没有功名不配做我父亲的弟子,便拒绝了。” 旁边的几位书生听了,不仅暗叹这谢锦朝真是暴殄天物。若是他们能够有机会被文院长收为弟子,早就屁颠儿屁颠儿的贴上去了。 当然他们也只敢心里这么想想,嘴上却还是夸奖谢锦朝高洁纯善 。 他们说话时,许严与裴长风就在一旁听着。 许严没想到,谢锦朝竟然与文清认识。 他心中暗道,这个臭小子竟然瞒着他们。回头一定要让他老实交代。 正在这时外面进来一年轻男子,容貌俊朗,面如冠玉,气质干净清冽,身着一身天青色长袍,身姿挺拔,更衬得整个人清俊高雅。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这人吸引了过去,纷纷上下打量,心中暗想,这又是哪位学子? 却见文清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欣喜地朝门口迎过去,“谢师兄,你可算来了。” 听到文清的话,众人才明白,这位年轻男子原来就是案首谢锦朝。 书生们起身相迎,与谢锦朝寒暄。 他们已然知晓,谢锦朝得文院长喜欢,差点就成了文院长的弟子,若是不出意外,接下来谢锦朝考中童生或者秀才之后,就会成为文院长的弟子。 文院长关门弟子可没几个,再加上谢锦朝本就有实力,众人自然愿意与他结交。 却也有人坐在原位,一动不动,其中主桌便有一个,这位书生便是第一场最先出来的那位,他见到谢锦朝,眼底闪过一丝不屑,别过眼去。 谢锦朝与众人拱手说了几句场面话之后,便在众人的簇拥下 坐到了主桌。 许严与裴长风过来,谢锦朝打招呼。 学子们难得有齐聚一堂的时候,初时生疏,渐渐熟络之后,谈天说地,谈诗论词,好不热闹。 文清跟谢锦朝在,有人自然会主动起话题,热络的氛围不曾简短过。 这时,话题不知怎么转到第一场的考试,便有一书生问,“谢生,文生,那道四书题是如何作答的?” 文清看了谢锦朝一眼,谢锦朝便先道,“倒也简单,县尊大人出这道题,不过是因为现如今宜春的情势不好,想看看我们如何看待。但我们毕竟只是初学的学生,看法难免片面,我的文章也不必奉为圭臬。我想只要文章提到宜春先今的形势,再加以分析,只要自圆其说,县尊大人皆会取卷。” 文清笑着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众人附和。 他们被取中,有许多人在第一场都看出了郑仪贤的用意,但也不是没看出来的就会被落卷。 另一书生笑说,“谢生谦虚了,那谢生文章中的想法,必然大人吻合,才能得大人点了案首。大人做了多年的官,谢生现如今便有与大人一样的眼光,实在叫人佩服。” 谢锦朝:“……” 果然,要夸一个人,总是能找到地方。 “投机取巧。”主桌的一位书生冷声嘲讽。 这位书生便是第一场第一位交卷的学生,名叫王东。 他对自己的文章素来自信,这一次的案首本是手到擒来,谁知却被这名不言经传的小子夺了去,还是用这种不入流的方法,他不甘心。 科举本就是比谁文章做的好,而不是谁扯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 声音不大不小,正巧落入全部人的耳朵。 周围的说话声顿时一滞。 气氛僵了一瞬。 他身边的一位学生忙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面带歉意地对谢锦朝说,“不好意思,他不是说你。” 谢锦朝看了王东一眼,并未在意,在身边起于几位书生的话题引导下,揭过了这不好看的一幕。 王东身边的学生也松了一口气,小声凑到王东身边说:“你说话注意点儿。” 王东轻哼一声,没有理会,忽然出声打断众人的交谈,说道:“谢锦朝,我听说,你在远志书院中是以等的倒数第一?” 客栈的大厅中忽然一静。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在王东跟谢锦朝之间视线来回打转。 谁也不敢大声说话,只是小声交头接耳。 气氛一瞬间变得紧张,压抑起来。 谢锦朝还没有来得及作答,文清便站出来 斥道,“你从哪里听说的?谢师兄,才华横溢,怎么可能是倒数第一?” 王东看了文清一眼,又看向谢锦朝,“谢锦朝我说的对吗?” 谢锦朝轻笑一下,“你既然听说了我是乙等倒数第一。那么你可有听说,我在上个月的时候进了甲等,文章还被评优?” 文清愕然地看着谢锦朝。 啥玩意儿? 谢师兄还真是倒数第一?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又不是没跟谢师兄辩过,谢师兄引据经典,语出珠玑,怎么可能是倒数第一? 王东笑道,“你这是承认了?” 许严不悦的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儿?只听前半句,不听后半句是吧?” 王东冷笑,“那又如何?我还听说,你们最后一次测验的结果都是作弊得来的。” 听到这话,众人心中暗暗惊讶,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的看了谢锦朝几眼。 许严冷笑,“作弊?你有证据吗?当时书院的其他学生也有怀疑过,自始至终没有任何人能够拿出证据来证明我们作弊,就是我们夫子都说我们没有作弊,你是从哪里听来的?你一句听说便想毁掉我们的名声。亏你还是个受过圣人之训的书生,却跟长舌妇一样捕风捉影,三人成虎。呸!” 第四百六十三章 名不副实? 江敬恩站出来说道,“我也是远志书院的学生,我来说明一下,确实没有证据证明谢生几人作弊。而且,”他沉吟了一下,继续说道,“最开始指责谢生作弊的那个学生与谢生本身便有过节,不足为信。此前那位学生曾与谢生打赌,赌输了却借口开玩笑,不履行赌约,他的人品书院人尽皆知。” 谢锦朝没料到江静恩竟然会站出来为自己说话,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王东脸色变了变,又道,“到底是不是作弊,你心里一清二楚,一个以前从来都是倒数第一的人,怎么可能在一夜之间能够写出那么优秀的文章?而且我还听说最近那位名声大作的薛蕙是你的大嫂!” 听到这话的几人面色各有不同。 文清早就知道薛蕙,还在薛蕙那里买过镜子用来宴请谢锦朝,没想到薛蕙竟然是谢锦朝的大嫂。 那他岂不是班门弄斧了? 而许严却是瞪大了眼睛,面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什? 薛蕙竟然是谢锦朝的大嫂? 她不是谢锦朝的童养媳吗? 许严怀疑自己听错了。 就在前几日,他还看到谢锦朝与薛蕙一起手拉手走在大街上,这怎么可能是大嫂? 许严的视线 紧紧的落在了谢锦朝身上。 听王东提到薛蕙,谢锦朝的眉头微微一皱,眸底闪过一丝凌厉,冷声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尽管直说!不要在这里做模做样,装神弄鬼!” 许严一脸震惊,谢锦朝这是承认了? 这这这…… 许严的脸色已经僵住了,不知道该做何表情。 王东却是冷笑一声,“那我就直说了!你是如何得到的案首,你自己心里清楚,若不是靠着你大嫂为县里的百姓,提供了那么多粮食,就凭你的水平,能不能被取中还是个问题,还能得到案首?真是笑话!” 听到此众人才明白。 这才是王东最想要说的话,说谢锦朝这个案首名不副实! 对于王东这话,大多数人是不信的。 就因为谢锦朝的大嫂为百姓们提供了粮食,郑大人就把案首的位置给了谢锦朝,这怎么可能呢? 如果这样真的可行,只要出钱也能在科举考试中被取中为案首,只怕早就有人出手了,那去年的案首怎么还是还会是一个三十多岁的老农民? 总不能说,以前郑大人还好好的,就在今年郑大人突然变成了一个贪官吧? “王东,这就是你胡说了吧?若谢生没有实力却 被取中为案首,那上面的官员若查起卷子来,该如何是好啊?”有位书生道。 王东却说,“这还不简单。那被封存的试卷根本不是谢锦朝写的,而是郑大人帮他写的。要不然他怎么不敢说,他在文章中写了什么?” 谢锦朝猛地拍案而起,面色冷然,沉声说道,“这一切不过都是你的猜测。我大嫂心胸宽广,不忍百姓受苦,为此几处奔波劳累,几乎病倒。大嫂一片赤诚之心,在你这里却变成一种肮脏的交易,一种贿赂的筹码!你根本不配提她的名字。还有郑大人,清正廉明,是百姓们心中的好官,一边忙于县试,彻夜批卷,一边为受灾的百姓们担忧,想方设法让百姓们度过这一难关,你却将他与那等贪腐之人相提并论,简直是侮辱了他。王东,我真不知你是如何的没有良心,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将两个为百姓掏心掏肺,竭尽全力之人的努力说的不值一提。你可以诬陷我,怎么说我都可以,但我绝不容许你污蔑他们二人的名声。” 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铿锵有力,得到了大部分学生的支持。 众学生们联合起来讨伐王东。 “谢生说的有道理,王东, 你根本没有任何的证据便随意揣测污蔑薛蕙与郑大人,亏你还是读圣贤书的人!” “郑大人在宜春县任职已经多年,他是什么样的为人,我想大家都一清二楚。” “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王东,别不是你没有得到暗首之位嫉妒了吧。” “我看只有你王东才是这样的人吧。” 就是方才劝解王东的那位书生也不在与他站在同一边。 文清说道,“前些日子,我父前一直为书院的粮食发愁。今年年成不好,他不忍增加学生们的束修,但书院已经不能坚持多久。若是降低吃食的质量,对学生们的身体不好,也会影响他们的学习,后来我父亲找上了薛蕙。” “只是各位知道,粮铺的粮食,每家每户都有定数,本来数量就不多,若书院大批量购买定然会有许多的百姓买不到低价的粮食,我父亲非常的为难,但为了书院的学生却还是将事情告诉了薛蕙。薛蕙二话不说,便答应了我父亲的请求,重新帮我父亲跟供应商谈下了六十石的粮食。” “若说薛蕙没有私心,也不一定毕竟。谢师兄考中了秀才之后就会到济源书院读书。她想卖我父亲一个好,叫我父 亲以后对谢师兄多加照顾,我想这是人之常情,并没有见不得人,也不过是我父亲举手之劳。而书院若没有薛蕙的六十石粮食,只怕会陷入非常艰难的境地。圣人论迹不论心,薛蕙为百姓们所做的是天底下大部分人都做不到的事情,不应该被否认!” 汪东被众人怼的面色苍白。 还有人问他,“不过一会儿郑大人就来了。你是不是还打算把这番话当着郑大人的面说一遍?” 王东自然不敢。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原来是郑仪贤到了。 众学子们顾不上王东,纷纷起身,下跪相迎。 郑仪贤说道快快轻起,哈哈一笑,“今日是你们的,写谢师宴也是庆祝你们的喜宴,跪来跪去的多不吉利。” 有会说话的学生说,“跪县尊大人是我们的荣幸。哪有什么不吉利的?大人取中我们,我们心中感激不尽。” 在众人的相应中,郑仪贤坐到了主位。左边是谢锦朝,右边是文青。 “我方才听到你们方才声音激烈,在议论什么?” 谢锦朝出言,“没什么,不过就是对县衙发布的布告讨论了一番。” “哦?有什么见解吗?” “自然是大人英明。”文清笑道。 第四百六十四章 评价 郑仪贤对学子们极为重视,先是表扬了一番学生们,又大体提了一下各自的文章的稍有欠缺之处,诚心诚意。 他第一个说的便是谢锦朝,形容谢锦朝的文章之时,用了锋利二字。 这一次雪灾,若没有薛蕙帮他解决大患,他早就对徐家下手。 所谓民不与官斗,徐家生意再大,也不过是个商人,还是行垄断之事劣迹累累的商人。 他随随便便找个罪名就能安给徐家,雷厉风行地将徐员外下狱,所有财产尽数充公,旁人也不能将他如何。 而谢锦朝的文章中,大胆写到四字,“取之于商”。 简短精悍,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然而这种想法他作为县太爷可有,作为一个学生,却不该有, 郑仪贤又想到谢锦朝当初在公堂上把张家兄弟们气得吐血的诡辩,暗叹这小子一如既往,大逆不道。 但他又坦然,不会让人觉得冒犯。 郑仪贤对他可真是无可奈何。 说到王东之时,郑仪贤用了四个字,恃才傲物。 众人回想方才的场面,暗道县尊大人看人可真准。 郑仪贤还说,王东要是改不了这个毛病,科举这条路上走不远,也不知王东有没 有听进去。 随后郑仪贤又给予了他们一些自己的经验,这些无疑是对书生们非常宝贵的财富。 学生们见他将每一个人的文章都了若指掌。,如此用心。不由得心中感动。无论如何,这一份是生情意算是全了。 在学生们刻意维持着友好气氛下,结束了这一场谢师宴。 谢师宴结束后。 书生们纷纷收拾行李,准备回家。 谢锦朝也要回去,许严却拦着不让谢锦朝走。 谢锦朝非常无奈,被许严拉去了他的房间。 “喂,我问你,薛蕙真的是你大嫂。” 方才在整个宴席上,许严都无心听郑大人说什么,满脑子都是薛蕙跟谢锦朝的事,结束了谢师宴就迫不及待的问个清楚。 谢锦朝面色淡然的点头,“是啊。” 许严瞠目结舌。 “那那那那你……你们……”许严实在不知该如何说出口,往门口看了两眼,压低了声音说,“那你们岂不是偷情?” 谢锦朝皱了皱眉,“你要说便说,何必要做出那么猥琐的表情?” 许严吸了一口气,“我这个表情怎么了?我这表情再是猥琐也比不过你们偷情啊。真没想到你谢锦朝这个浓眉大眼的家 伙竟然也会做出这种事情!” 许严来了兴趣,拉着谢锦朝的袖子不放,追问道,“喂,你大哥知道吗?” 谢锦朝点头,“知道。” 许严骇然,“什么?” 这这这…… 这就有些超出许严的认知范围了。 “你们这次是跟你娘住在一起,那你娘知道吗?” 李伟摇头,“不知道。所以以后见了我娘莫要露出破绽。” 许严倒吸一口凉气,“你哥都知道了,你娘还不知道。那你哥……” “这是我的家事,不宜多说,不要再问。” “哦,好吧。”许严有些失望,又想起什么,问,“你怎么跟文清认识?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你难道忘了上次王大军的事?” 许严略略回想,想到当时有传言,说谢锦朝受了文院长的赏识。 谢锦朝也说了是真的,那么他与文清相识也不算什么奇怪的事。 许严一拍脑门儿,“好吧。我忘了,没有想起来。” “我先前有次赴宴,便是赴的文青的宴。我也曾提过,等你进了甲等,便与你们引荐。只是考试在即,没有好的时候,现如今你们也做认识了,待过了府试之后,便好好与你们引荐一下。” “好。”许严忙不迭的点头。 从客栈离开,谢锦朝径直去了粮铺,果然在那里找到了薛蕙。 得了机会,谢锦朝跟薛蕙说了在谢师宴上发生的事,提醒她,可能未来几日会生出事端。 那王东是如何得知他在远志书院的事情的?又是怎么把他以及郑大人,还有薛蕙供应粮食的事情联系在一起呢? 薛蕙知晓后点点头,“我会做好准备的。” 谢师宴结束,谢锦朝也没有必要再待在县城。 而粮铺也已经步入正轨,不需要薛蕙一直待在这里。 两人便一起回了小平岭。 马车驶入小平岭,一进村子便吸引了村民们的注意。 有人认出来这是谢锦朝的马车,知晓谢锦朝已经回村,再一次到李家贺喜。谢锦朝与薛蕙经历了与谢秉恩差不多的事情,被众人围着道喜。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人围着薛蕙一顿夸,各种好话都说得出,只差把他奉成神仙了,粮铺的事情他们自然也知晓,还曾去粮铺买过粮食,村里也有些人申请了免费领取粮食的名额,不管成不成功,但薛蕙带来了低价粮,这是事实,他们自然感激。 送走了村民们之后,谢族长便 来了。 见到谢锦朝,他满含期望,神采奕奕地上前拍了拍谢锦朝的肩膀,说道,“锦朝好样的!” 谢锦朝笑了笑,喊了声,“堂爷。” 谢族长又看向薛蕙,对薛蕙说道,“蕙娘,你也是好样的!外面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可真是给我们谢家长脸啊。” 薛蕙笑了笑说,“大爷爷这是我应该做的。” “蕙娘你这几天忙里忙外的,一定辛苦了吧?快回去歇歇吧,正好我有点事跟谢锦朝说一下。” 薛蕙看了谢锦朝一眼,说,“好。” 说完,她便转身先回了后山。 谢锦朝看着薛蕙出门,问谢族长道,“堂爷,你要跟我说什么?” 谢族长示意谢锦朝坐下来,神色严肃,“当然是有关你的终身大事。” 谢锦朝眉头微微一拧,“终身大事?” 难道谢族长要给他说亲? 谢锦朝打起精神来,谢族长要给他说亲,他自然不好拒绝,得想个法子才对。 只听谢族长认真的说,“我今天要说的事,跟你与薛蕙有关。” 谢锦朝心跳漏了半拍。 难道他跟薛蕙的事被谢族长发现了? 他面上不动声色,反问:“我跟薛蕙?堂爷何出此言?” 第四百六十五章 上 说媒 谢族长问,“你觉得薛蕙如何?” 谢锦朝衡量了一番,最终给出一个不会出错的回答,“大嫂才智过人,明事理,晓大义,让我等佩服。” “那你喜不喜欢?”谢族长直接问。 谢锦朝一噎,看着谢族长,只当是谢族长在试探他,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复,“自然是喜欢。大嫂为谢家做了那么多,我怎么会不喜欢?不止我,娘跟婷婷也很喜欢她。” 谢族长说,“我不是指这个喜欢,而是男人对 女人的那种喜欢。” 谢锦朝抿了抿唇,正色道,“堂爷要说什么就直说吧。” 就算堂爷知道了什么,他有把握说服堂爷支持他跟薛蕙。 谢族长叹了口气,“那我就直说了。薛蕙是个人世间不可多得的女子。你也说了,她才智过人,能力出众,你看看她才嫁来谢家多久,便给谢家带来了那么多利益。薛蕙的以后不可估量,这样的人应该一直留在谢家才好,只可惜你大哥是个情种,放着薛蕙不要。 可是谢家的后辈中。虽然有几个像样的,却都配不上薛蕙,我思来想去也就只剩下你了。” 听完谢族长这番话,谢锦朝愣了。 这叫什么?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不需要去说服谢族长,反而谢族长来撮合他们? 谢族长看到谢锦朝发愣,只以为他无法接受这种叔嫂背伦的事情,苦口婆心的劝说道,“锦朝。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知道你把薛蕙当做大嫂,无法接受。只是我希 望你能为谢家考虑一下,为族人们考虑一下。若薛蕙离了谢家,想必他就不会再重用谢家的人。其实我也让永康试过,只是他太年轻,根本无法吸引薛蕙,也配不上薛蕙。但你就不一样了,你能考中功名,完全配得上薛蕙,而薛蕙也并非寻常之女,也完全配得上你,你们两个简直是天作之合。” 听完谢族长这番话,谢锦朝垂了垂眸,沉声说道,“堂爷让我想一想。” “哎。” 谢族长知晓,这种 事情听起来骇人听闻,让谢锦朝一下子接受恐怕很难,他能答应考虑一下,已经是非常不错的事情了。 谢锦朝心中只恨不得直接答应,但他也知,这样子太过明显,他必须做出纠结的样子。 于是谢锦朝在谢族长面前露出了非常纠结,困惑,复杂的表情,仿佛内心正在深深纠葛,拉扯。 看到谢锦朝的表情,谢族长不免心疼,确实是他强人所难了。 片刻,谢锦朝问道,“堂爷,我爹娘那里……” 第四百六十五章 下 说媒 谢族长忙点头,“你放心,我会说服他们。” 谢锦朝又问,“若是薛蕙拒绝,又该如何?” 谢族长叹了口气,“不瞒你说,锦朝,薛蕙她心里有人。” 谢锦朝一挑眉,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哦?是谁?” 谢族长回答,“这个人你也认识,就是在薛蕙手底下办事的彪子小兄弟。” 谢锦朝讶然,沉默了一下,“是他?堂爷怎么知道的?” 谢族长自然不可能说是谢永康听到了薛蕙跟彪子的谈话,只说,“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总之薛蕙心里是有人的。但是锦朝,永康比不上彪子。那是因为薛蕙跟彪子有感情在先,而永康又不是那么的优秀,自然吸引不了薛蕙的视线,但你就不一样了,我相信你若跟彪子相比,薛蕙一定会选择你。” “看来堂爷对我非常信任。” 谢族长不由得点头,“那是!你是咱谢家的 骄傲,博览群书,出类拔萃。堂爷还等着你考个秀才回来呢,彪子怎么能和你比呢?” 谢锦朝笑了笑,沉吟道,“堂爷。你也说了,大嫂是个不可多得的女子。无论哪方面配我都绰绰有余,我现在也没有喜欢的人,如果我能有大嫂这样的夫人,自当敬之爱之。只是大嫂不是旁人,这件事情我不能贸然答应。若堂爷能够说服我父母,那我变便应了这件事。堂爷觉得如何?” 谢族长笑道,“你尊重你父母的意见,这自然是好事。你放心,等他们今晚上回来,我就去说服他们。” “那就麻烦堂爷了。”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应该是我麻烦你才对。” 谢锦朝清了下嗓子,“堂爷可还有别的事?” “没了,没了。”谢族长站起身摆着手说,“我还要去找薛蕙,跟她说一说后山招人的事情。” “那好,堂爷慢走 。” 谢锦朝送谢族长出门,看着他的背影,眉眼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随后谢族长便去后山找薛蕙。 薛蕙正在小院里跟侧妃娘娘说话。 她走了五天,侧妃娘娘很是想念她,也很想念她的草莓。 知晓谢族长过来,薛蕙专门出去见他。 薛蕙先前拜托谢族长与卫里正的招人事情,已经办妥了,所有的人选都是经过几番打听筛选得来的,绝对保证没有问题。 谢族长把名单交给薛蕙,薛蕙接过来,对谢族长笑着说,“大爷爷真是麻烦您了。” 说着,她往名单上瞥了几眼,猛然发现一个熟悉的名字,她指着那名字说道,“这个尹强去掉。” 谢族长看了薛蕙一眼,“确定?报名的时候,他跟招娣一起来的……我想着已经如此,也不必闹到老死不相往来。” 薛蕙坚定地摇头,“谢家的日子越来越好,谢 家的姑娘也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来求娶,遇上那等处心积虑之人仍要嫁的,我不会替她们买单。” “嗯……买单什么意思……” 薛蕙:“……” “就是她们选错了人,过的不好,别指望我替他们兜着。” “这未免有些不近人情。” “人啊,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若是正常谈婚论嫁,薛蕙倒也不会如此,只是那尹强处心积虑,满腹算计,薛蕙不可能让他奸计得逞。谢招娣那里,劝过也拦过,她硬要跳,薛蕙也没办法。 谢族长见薛蕙坚持,没有再说什么。 “那大爷爷可安排了什么人与他们联系。” “哦,这件事情是一直是卫里正家的卫江负责,你什么时候让他们开工,叫卫江去通知他们一声即可。” “那便让他们明天就来吧,到时候我让军子叔安排他们一下。” “行。我回去就告诉卫江一声。 ” 两人又多说了几句。 眼看着关于后山的话题便要结束,谢族长小心地试探,装作不经意地问,“蕙娘,你觉得锦朝怎么样?” 薛蕙心里一咯噔,面上保持微笑,“锦朝他心地善良,聪慧过人,自然是不错的,怎么了?” 谢族长心中一喜,“你真觉得他不错?” 薛蕙扯了扯嘴角,僵硬地点头。 “那你觉得他跟彪子相比哪个更好?” 薛蕙不知谢族长为何要把谢锦朝跟彪子相比,只好说道,“其实彪子这人也挺聪明的。” 谢族长脸上的笑意凝固。 薛蕙又说,“彪子差在出身上,他若是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也不会走小混混这条路。但他现在也不错,在府城的生意都安排得非常到位。,让我省心了不少。我真是恨不得身边多几个这样的人,现在只愁身边没有太多可用的人。” 谢族长脸上的笑意彻底皲裂了。 第四百六十六章 终身大事 他赶紧追问道,“那锦朝就不好吗?” 薛蕙清了清嗓子,只说道,“锦朝也好。他好在有一个完美的家庭养出他这样善良正直的性子,也有家人供他读书,才有他现在的成绩。两个人都很好。” 薛蕙微笑。 端水大师。 这个回答谢族长还算满意,心里却总是有那么一点不得劲,免不了为谢锦朝争一口气,说道,“彪子那算什么?锦朝肯定也能做得来。但这科举就不是人人能做的,就算彪子能从小读书也未必能考中。” 薛蕙笑着说,“大爷爷说的是,科举确实是非常困难的事情。锦朝能够过了县试,还是案首,已经非常优异了。” 仔细想一想,这县试的案首可不就是高考时候全县的第一名吗?虽然未必能够被最顶尖的那两所学府录取,但也是让很多人望尘莫及的事情了。 听到薛蕙这样的话,谢族长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晚上,等吴氏跟谢秉恩回来之后,谢族长又来了谢家。 谢家这会儿刚吃完饭。 吴氏跟谢秉恩现如今正忙着准备明天需要的材料。 谢锦婷给谢族长开了门。 谢族长笑问,“婷婷,你爹娘在家吧?” 谢锦婷点点头。笑着说,“在,大爷爷,你快进来吧。” 谢秉 恩在厨房内听到谢族长的声音,探出头来,“大伯,您怎么这时候来了?” 谢族长一边往院子里走,一边回道,“我来找你们有事。” “啥事儿啊?”谢秉恩问。 谢族长往谢锦朝的方向看了一眼,清了一下嗓子,对吴氏和谢秉恩说,“你们两个跟我过来一下,到屋里说话。” 谢秉恩见谢族长面色严肃,好似是有什么大事似的,不由得跟吴氏互相对视一眼,拍了拍手上的面粉,把手擦干净,一前一后进了客厅。 “大伯,您找我们有什么事儿?说吧。” 谢族长坐在凳子上,看了吴氏跟谢秉恩一眼,沉吟道,“这件事情,算是一件大事。你们听了千万不要惊讶,有什么想法也可以直接说出来。” 谢族长这话弄得吴氏非常紧张,问,“大伯到底什么事儿啊?” “事关锦朝的终身大事。” 吴氏与谢秉恩对视一眼说道,“大伯,您要给谢锦朝说亲吗?” 谢族长顿了一下,“算是吧。” 吴氏欣喜不已,“那就太好了,先前我一直为谢锦朝这事发愁来着,想着等他考完之后再说,现在他也考完了,嗯,也确实该提上日程了。你要是给他说的亲肯定是百里挑一的好。不过呀,大伯你也知道 谢锦朝这孩子的脾气,他若是不喜欢,只怕没那么容易成。” 谢族长清了清嗓子,“咳咳,白天的时候我已经跟谢锦朝商量过了,他说只要你们同意,他便没有问题。” “哦?那是谁家的姑娘?大伯快说。” 能叫谢锦朝直接同意的,想必是非常优秀的女子吧,谢秉恩心想。 这关键关头,谢族长沉默了。 吴氏看了谢秉恩一眼,赶紧问,“大伯到底是谁?您快说呀,别这么卖关子了。谢锦朝年纪也不小了,他要是能成亲,我可真是高兴也来不及呢。” 谢族长叹了口气,“跟你们说了吧,这人你们也认识。” “哦,是哪个村的?” “咱们村的。” “咱们村的?” 吴氏与谢秉恩相识一眼,“咱们村适龄的姑娘……” 吴氏想了想,“难道是村头大刚家的孩子?” 其实吴氏也并非是多喜欢大刚家的那孩子,只是想着谢族长不可能会坑谢锦朝,给他说一个配不上他的媳妇,想来想去村里能跟谢锦朝相配的,也就大刚家的那孩子了,所以吴氏才会往他身上猜。 谢族长摇头,“不是。” “那是?”吴氏疑惑。 村里其他适龄的姑娘吴氏也都知晓。 除了大刚家的孩子可她觉得没有一 个能配得上谢锦朝的。 吴氏对谢锦朝现在有很高的期望,不说他能当大官未来应该能是个秀才,在乡下当了秀才,那可就不一样了。 秀才能够见官不跪免除差徭,且不可随意用刑。当了秀才之后前头的路也宽广许多,谢锦朝不用再和田地打交道,可以回乡办私塾,也可以留在县衙做个书吏,所以,他不要求谢锦朝的媳妇能够与他一样读书识字,至少也得是个明事理的,能帮他打理好后宅。 但除了大刚家的孩子。其余的适龄的姑娘吴氏都觉得不大合适。 而大刚家那孩子,她不太喜欢的原因是那姑娘下面有三个妹妹,两个弟弟,姑娘为人倒是不错,挺通情达理,就是他下面的弟弟妹妹,性子不太好。而她又从小被父母教育要爱护弟妹,若是谢锦朝娶了他,便相当于娶了他一家子弟妹。 现在吴氏听说不是大刚家的姑娘,那便是其他几个了。 她有些犹豫。 虽然她觉得那几个姑娘跟谢锦朝不合适,但未必谢锦朝这么觉得。 他既然答应了,那想必是对那姑娘满意的。 吴氏跟谢秉恩盯着谢族长。 谢族长,沉默了半晌,最终说,“我告诉你们吧,我是打算撮合他跟薛蕙。” “什么?!” 吴氏跟谢秉恩异口同声的惊呼,脸上纷纷露着不可置信的表情。 谢族长重复道,“你们没有听错,我说的是我想撮合谢锦朝跟薛蕙,你们觉得如何?” “不行,”吴氏当即拒绝,“这怎么能行呢?锦朝跟蕙娘他们……” 谢秉恩也道,“大伯,你要是给谢锦朝说别家的姑娘,不论是谁,看在您的面子上,我们肯定会考虑考虑。但是蕙娘,这不行,这肯定不行。” 谢族长已经料到他们的态度,说道,“你们听我说,你们应该清楚这几天薛蕙都做了些什么吧?” 吴氏与谢秉恩对视一眼,轻轻点头,“知道。” “那你们知道外面都在夸薛蕙什么吗?” “知道。” “我想你们跟薛蕙相处的时间长,她身上有哪些优点也不用我细数了。我只能说薛蕙绝对配得上锦朝。” “可这不是配不配的问题,而是他们之间是叔嫂啊。”谢秉恩急声说。 “这不过就是表面上的关系而已,薛蕙跟老大之间的关系你们不清楚吗?” “可是外人他们……” “这关外人什么事?日子是自己过的。要事事都要外人来说道,听着外人的话过日子,那还有什么意思?” 谢秉恩没有说话,但表情中明显带着抵触。 第四百六十七章 事在人为 “我先前问过二郎,二郎说过,他对薛蕙没有男女之情。这不是勉强了他?”吴氏说道。 谢族长说,“以谢锦朝的性子。他自己若是不愿,谁能勉强他。” “可是,蕙娘未必愿意。” 吴氏跟谢秉恩昨天刚说了薛蕙有可能看上了许严之事。 谢族长说,“事在人为,只要你们同意。” “……” 谢族长放软了声音,“我这也是无奈。咱谢家好不容易出了谢锦朝这么一个有前途的书生,又出了薛蕙这么一个有能力,明事理,通人情的媳妇。有这两人在,在他们的共同努力下,一定能将我们谢家发扬光大,变成人人景仰的大家族,带大家过上好日子。” “你们别忘了,你们手里的包子铺也是薛蕙最先撑起来的。她现在重用我们谢家人,你们想想,若是薛蕙真的嫁人,看在以往情分的面子上,她兴许不会把谢家人全都赶走,但也要注意夫家那边族人的情绪,以后便不会再重用我们谢家,说不定也不会再让文静跟大郎接触菇房。” “我倒不是说薛蕙没有良心,而是人活在世不能只顾自己,她若是嫁了人,定然要以她的家庭为先。若她的夫家那边的族人排挤我们,我们也没有任 何办法,去找薛蕙,也不过是徒增烦忧,让她为难。所以我才想把薛蕙留在谢家,只是你们也知。谢家其他的后辈,没有一个配得上薛蕙的,也只有锦朝了,所以我才有了这个想法。” “白天我已经把利害说与锦朝,他非常明白我的用意,表示你们若是能同意他便没有问题,所以我希望你们能仔细考虑一下。咱谢家为啥人口繁盛要比村里其他的家族富裕一些呢?还不是因为我们团结,有力气往一处使。而毛家,家家户户都是穷的,那是因为他们不团结,只看得到蝇头小利,争来争去,却不知道联合起来,创造更大的利益。” “我爹临终前把族长的位置,交给我他拉着我的手说,厚德载物,上下同欲。我先是谢家的族长才是你们的大伯,我希望你们能理解我这个做族长的一番苦心。虽然叫你们为难了些,但薛蕙的为人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谢族长这一番话让吴氏与谢秉恩都沉默了。 他们也知,谢家相对来说算是村里过得比较好的人家,就是谢秉恩学会的木匠活也是从祖辈上传下来的。 谢族长为谢家之心,不容置疑。 他绝对是一个非常合格的族长,为了族人尽心尽力。 若是谢族长态度强硬,谢秉恩也能奋力反驳。 只是谢族长这一番,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谢族长,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因为这毕竟不是坏事,只是名声上不好听。 “好,我答应了。”吴氏说。 “你……”谢秉恩着急的拉了拉吴氏的袖子。 吴氏说,“反正不管怎样,二郎也是要娶妻的,既然要娶别人,那不如娶蕙娘。蕙娘在咱们家知根知底儿,又帮了咱家那么多,而且你忘了先前的江湖道士说的话了。” 谢秉恩不由得一顿。 那江湖道士说,薛蕙命格不凡,能给身边人带来福气。若是娶了她,病者则身体康复,文者则入阁拜相,武者则挂帅封侯,即便是普通人,也能一生顺遂。福应满堂,无疾而终。 现在。大郎的身体几乎已经康复,可不就是托了薛蕙的福吗? 谢秉恩初始并不信这江湖道士说的话,只是吴氏坚持,才让薛蕙进了门。 自薛蕙进门之后谢家的情况渐渐好转,越发的不同以往,谢秉恩也信了江湖道士的话。 他不可避免地纠结起来。 薛蕙真有那么神,能让二郎入阁拜相? 吴氏劝说道,“你就应了吧。二郎也应了,想必他也有自己的考虑。 咱们帮不了二郎太多,以后让二郎跟蕙娘相互扶持,也是不错的。” 谢秉恩沉默半响,见大势已去,看了一眼谢族长问道,“大伯,就算我答应,你打算何时叫他们成亲?” 谢族长说的,“这件事光你们应还是不成的,还要看薛蕙的态度。薛蕙现在心里有人,何时能够成亲得看谢锦朝的能力才行。” 吴氏心中疑惑,谢族长怎么知道蕙娘看上了许严? 这念头一闪而过,吴氏心里便有些不平。 吴氏想通了之后,心里清明了许多,不就是让蕙娘当二儿媳妇吗? 蕙娘这么好,她可喜欢,原本她想着要将蕙娘嫁出去,心里还有些不舍,现如今薛蕙能留在他身边也是不错的。 她心中不平的是,蕙娘竟然看上了许严? 二郎不比他强多了,无论是哪方面。 这么一想,吴氏反而下定决心,一定要帮谢锦朝拿下薛蕙。 谢族长接着说,“所以说,锦朝比彪子优秀许多,但他们二人有感情在先,锦朝也未必能够成功,只能叫他试一试。” “等等。大伯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薛蕙看中的人是彪子?” 谢族长疑惑的看了她一眼,“是,怎么了?” 吴氏看了谢秉恩一眼,“确定是彪 子?” 谢族长点头,没有说谢永康偷听到了他们二人说话,只说,“是永康先前跟他们一起去府城,走商时发现了些端倪。” 谢族长听出吴氏的说话语气有异,问道“怎么不对吗?” 吴氏笑了笑,“倒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只是考试这几天,蕙娘对二郎一位同窗的母亲格外的亲切,我还以为她对二郎的同窗有想法。” 谢族长听了一顿,随即大手一挥,说道,“不管是谁,只要我们撮合了二郎跟薛蕙,那就好。” “好。那如何撮合呢?” “当然是叫他们多接触接触,给他们创造机会,让薛蕙发现锦朝身上的优点。以后你们也不要在他们面前提起他们现在的关系,否则薛蕙永远也不可能会喜欢上锦朝。” 吴氏与谢秉恩面色凝重地送谢族长出来。 谢锦明随口问了一句,“爹娘,堂爷来家里做什么?” 吴氏谢秉恩对视一眼,复杂地看着谢锦明,对谢锦明说,“大郎你进来一下,我们有事跟你说。” 毕竟谢锦明现在是薛蕙名义上的丈夫。 妻子要变成弟妹,这件事应该让他知道。 谢锦明看着吴氏的脸色,一头雾水的跟着他们走进了房间,“爹娘,你们要跟我说什么?” 第四百六十八章 撮合 “是这样,”谢秉恩起了个头,“方才你堂爷过来,跟我们商量了一件事情,我们也答应了,我们想,应该要让你知道。” “什么事?” 谢秉恩看了吴氏一眼,是以由吴氏来说。 吴氏放轻柔的声音说道,“事关二郎跟蕙娘。” 谢锦明一挑眉,“莫不是堂爷打算撮合二郎跟蕙娘?” 这样谢锦朝应该高兴死了吧? 见谢锦明一语猜中,吴氏谢秉恩对视一眼,点头道,“是,你堂爷就是这么打算的。大郎,你既然,这么容易就猜中了,想必是心里已经有了准备吧?” 谢锦明心底冷笑。 他何止是有准备。 谢锦朝跟薛蕙私下里早就在一起了。 为了跟薛蕙在一起,谢锦朝可做了不少算计。 他面上却笑着说,“是。我跟文静在一起之后,一直觉得对不起蕙娘,希望她能有个好人家。后来我看二郎跟她走的挺近,想着若是他们在一起也是不错。没想到堂爷也这么想,可真是巧。” “那就太好了。”吴氏笑着说。 “既然爹娘也决定撮合二郎跟蕙娘,那我便给你们支个招,蕙娘曾经跟我说过,她喜欢吃辣,她也希望未来的丈夫能够跟她一样喜欢吃辣,这样两人才能吃 到一起去,否则夫妻两个人还要做很多菜或者是分锅,显得非常的生疏。而且她喜欢美食,但是又经常吃不完,应该会把剩下的扔给自己的丈夫吃。可二郎吃不了辣这一点……” 吴氏放在了心里,说,“不就是吃点辣吗?练练就出来了。” 谢锦明笑了笑,“趁着现在二郎在家,那就让二郎练一下吧。” 谢锦明从房间里出来,吴氏谢秉恩又把谢锦朝叫了进去。 谢锦朝进去时正好与谢锦明打了个正面。 谢锦明笑着拍了拍谢锦朝的肩膀,说,“二郎,恭喜你,快要能够得偿所愿了。” 谢锦朝微笑,“多谢大哥。” 走进屋里,谢锦朝在他们的对面坐下来,喊道,“爹,娘。” “二郎啊,你堂爷已经把事情告诉你了。听说你跟你堂爷说,只要我们答应你就答应,你心里是作何想的?” “堂爷希望我娶蕙蕙,那我便娶。蕙蕙也是非常优秀的女子。只是我反倒有些害怕配不上她。” 原先他害怕爹难以说服,看来还是堂爷厉害,这么快就把爹说服了。 “你别这么说。二郎,你跟蕙娘都是我的孩子,我希望你们都幸福。只是,我害怕你们原先没有感情。一个不好就会 变成怨偶老死不相往来,我不想看到你们这样。如果你以后碰上自己喜欢的人……” “娘放心。既然我答应了娶薛蕙,就一定会尽全力敬她爱她。” “有你这句话就好了。” 谢锦朝从堂屋里出来,谢锦婷凑上前,看了堂屋一眼,小声问,“二哥,爹娘叫你跟大哥进去,都说了什么啊?” 谢锦朝笑了一下,小声说,“过不了多久,大嫂就能名正言顺地成为你二嫂了。” “真的?” “嗯,太好了。” 翌日,吴氏已经深入贯彻落实撮合谢锦朝与薛蕙的目标,吃过早饭,便道,“二郎什么时候去书院?” 离府试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谢锦朝还要回去上课。 “明天。” “哦,那你今天去后山帮忙吧,帮蕙娘看看账本什么的。” “好。” 新被招来的村民们一起聚集在后山的山脚下,一共八十个人,有两人有事没来,来了七十八个,乌泱泱的一片。 他们也听说过薛蕙的名字,知晓他们现在能买到的低价粮都是薛蕙想办法弄来的,其中也有人申请了免费粮,有几户人家已经批下来了,心中对薛蕙自然是感激不尽。 这样一个心系百姓的商人,活该她多赚钱! 于是这一些人脸上全都精神饱满,干劲十足。 薛蕙让薛蕙专门请了谢族长到后山的门口来,由军子叔一个一个点名,谢族长认人确认身份无误后才允许他们进去。 轮到一个叫吴大旺的男子时,那吴大旺盯着薛蕙瞧了好几眼。 薛蕙微微一皱眉问身边的谢族长,“这个吴大旺是哪个村的?” 谢族长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这是你娘家表哥呀?” 娘家表哥? 薛蕙这时才注意到这人姓吴,应当是吴氏娘家的侄子。 这就尴尬了。 吴氏娘家只有两个哥哥,一个是吴铁柱,一个是吴铁成,那这吴大旺应当是吴铁柱的儿子了。 以前吴铁柱对吴氏这个妹妹非常关照,只是后来吴铁柱的媳妇儿对此有些不满,吴氏也怕再惹嫂子生气,跟吴铁柱一家的来往也没有了以前那么频繁。 过年走亲戚的那几天吴氏跟谢秉恩一起去了吴家,薛蕙倒是没去,也没见过吴铁柱的媳妇跟孩子。兴许在她跟谢锦明结婚的时候他们来过,但薛蕙早已没有了印象。 倒是最近吴氏跟吴铁柱又走的近了些,因为他们包子铺里需要用的猪肉都是从吴铁柱那里买的,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 薛蕙还不知。 其实在后山最开始招人的时候,吴铁柱的媳妇便撺掇着吴铁柱来找薛蕙,让吴大旺来后山干活。 只是吴铁柱拦着不让,说兄妹两家本就应该互相帮助,她既然拦着自己不让自己帮妹妹一家,那也不应该向妹妹一家求什么。 直到这次后山正式在其他村子里招人,吴大旺才报了名。 点过名之后,新来的所有人全都进了后山,薛蕙将带新人的工作全都交给军子叔,正跟他交代着,便见谢锦朝走了上来。 薛蕙看了他一眼,继续跟军子叔说话。 旁边的谢族长见到谢锦朝,对他挤了挤眼睛。 交代完事情之后,薛蕙正还想在一边看着,谢族长说,“蕙娘啊,这里有我跟你军子叔看着,锦朝有事来找你,是不是锦朝?” 谢锦朝轻轻点头,“蕙蕙,你昨天不是说,账本有个地方看不懂么?我来帮你看看。” 谢族长暗暗点头,这小子真上道,直接喊薛蕙闺名,一下子就拉近距离了,还知道找正儿八经的借口,听起来像那么回事。 她什么时候说账本有地方看不懂了? 薛蕙的视线在谢锦朝跟谢族长之间转了两圈,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却还是点点头,“你跟我来吧。” “好。” 第四百六十九章 为什么 谢锦朝跟在薛蕙后面,往小院走去。 谢族长看着他们的背影,捋了捋胡子,真是般配啊,他一定要撮合成功! 走远了一些,薛蕙瞟了眼身边的谢锦朝,“你刚才跟大爷爷打什么哑谜呢?” 谢锦朝眼底闪过笑意,不答反问,“昨天大爷爷来找你的时候,可有提我?” 薛蕙回忆了一下,“提了,不过他问了我一个非常莫名其妙的问题。” “什么问题?” “他问我,你跟彪子谁更好。你说他问这个什么意思?他是不是发现我们……” “没有。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怕他发现,就说你们都很好。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谢锦朝微微一笑,“堂爷想要撮合我们。” “撮合……撮合我们?”薛蕙愣了一下,惊讶地指着自己的鼻尖。 谢族长要撮合她跟谢锦朝? 疯了吧? “嗯。” “为什么?” “你现在还不清楚你的价值吗?堂爷不想让你外嫁,想让你留在谢家,但想来想去,谢家没有人能配得上你,除了我,所以,只能我出马了。” 薛蕙笑了嗔了她一眼,“美得你。” 谢锦朝笑,“堂爷还帮我们说服了爹娘,现在我们光明正 大走一起,也不会有事了。” “那大爷爷为什么要拿你跟彪子比?” “他不知道怎么得到的消息,说你喜欢彪子。” “哦?”薛蕙眼珠子一转,“这么说,在他眼里,我现在对你无感,你应该想办法追求我,对吧?” “嗯。” “那我近期不打算点头哦。”薛蕙咧嘴笑了笑。 根据这个时代的百姓们的尿性,只要薛蕙点头,谢族长吴氏他们必然会催着成亲。 人是社会性的,离不开人情往来,薛蕙可以推拒一次两次,再多就不好看了。 所以,她干脆就装不知道,拖上一段时间再说。 谢锦朝:“……”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小院。 院中的云杏姑娘与薛蕙打着招呼,她也听说,谢锦朝考中了县试的案首也对谢锦朝道了一句恭喜。 谢锦朝朝着云杏点点头,跟薛蕙一起进了她的房间。 云杏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微微皱眉。 谢锦朝竟然又进了薛蕙的房间,竟然一点也不避讳? 这时云桃从房间里出来,朝着薛蕙的房间看了一眼,对云杏小声说,“谢二公子来了,他来干什么了?” 云杏也往薛蕙的房间看了一眼,恰好从玻璃窗能够看到两人 的身影,谢锦朝的手里正拿着一件类似账本的东西跟薛蕙讨论。 云杏说,“应当是来帮薛蕙姑娘看账本的。” 云桃哦了一声。 房间里,谢锦朝问薛蕙,“你这次是不是要去府城了?去的时候小心一些。” “什么意思?” “粮食的事情及你的名声,在县城闹得太大,府城的人必然都已经知晓了。” 他口中府城的人指的自然不是府城的普通百姓,而是府城的官员。 谢锦朝确实是提醒到了薛蕙。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跟其他人说,自己的粮食是从府城的粮商手里弄到的,但到底是不是这这样的情况她心里一清二楚。 若府城的官员知道了她的名声,却又打听到她并未从府城的粮商中买粮食,那么粮食的来源就会受到怀疑。 当然府城的官员未必会往她会凭空变出粮食这方面想,只是会觉得她有其他的门路。而她借口说是从府城的粮商手中买来,自然说明这门路是见不得人的。府城的官员,可能会由此入手,想办法威胁于她,让她交出手中的粮食。 若真是这样,薛蕙的一举一动只怕已经落入他们的监视中。 现在,她只要露出破一丁点儿绽 ,等待她的必然是永久的囚禁。 谢锦朝看着薛蕙沉默的表情,知晓薛蕙明白了他的意思,提醒道,“你这一次去府城,一定要多加小心,到了府城之后便联系藏锋。” 薛蕙点点头,“我知道。” 与其被洪知府盯上,不如卖藏锋一个好,至少藏锋更加值得信任。 他把侧妃娘娘放到薛蕙这里,既是让薛蕙监视侧妃娘娘,也是给了薛蕙一个把柄。 若藏锋敢对她轻举妄动,薛蕙便可以将听间接害死云西王趁机夺权的事情昭告于云西的百姓,又或是是帮助侧妃娘娘逃离,寻求朝廷的庇佑。 云西王一死,侧妃跟她肚子里的孩子对朝廷便没有了威胁,对朝廷威胁更大的便是藏锋,朝廷自然愿意出兵讨伐,且名正言顺。 有谢族长的撮合在,谢锦朝光明正大地留在了小院吃午饭。 云梅有些疑惑,不知为何云桃要抢着伺候侧妃娘娘用午饭,等她看到桌边的谢锦朝时,便明白了。 吃饭之时云桃的视线虽然隐晦,却还是被谢锦朝察觉到了端倪。 用过饭之后,谢锦朝在小院中停了停,经过云桃的身边时,不经意落下了一只荷包。 云桃见状,匆忙将地上 的荷包捡起来,喊住谢锦朝,“谢公子,你的荷包掉在了地上。” 那荷包上秀着一枝兰花,针脚细密,绣工精湛,不知是何人赠予他的。 谢锦朝转过头,对云桃含笑道谢,“多谢云桃姑娘,这荷包乃我心上人所赠,如果真的丢失,我只怕无颜去见她,再次谢过云桃姑娘。” 云桃魂不守舍的应了一声,赶紧转身离开了。 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爱恋还没有开始便已结束。 云梅见云桃急步回来,问,“怎么了?” 云桃一屁股往床上一坐,蔫蔫的说,“我失恋了。” “啊?” “我失恋了。谢公子已经有了心上人,还给他绣了荷包。”云桃把当时去情形说了一遍。 云梅想了想,说道,“这谢公子可真是个妙人。” “何出此言?” “你也不想想,那谢公子的荷包为何偏偏被你捡到?却又正好被你知道他有了心上人。我想啊,他应当是看出了你的心思间接地提醒你罢了。你并未直接说出口,他自然不好直接拒绝。而是用了这法子,也全了你的颜面。” 听云梅这么分析了一番,云桃心中更加感叹不已,这样聪明体贴的男人已经有了心上人,唉。 第四百七十章 胃口也要合得来 今日彪子正好从府城赶来,给薛蕙带来了一个消息,府城的铺面装修好了。 薛蕙便打算过两日再随着商队到府城一趟,明日的话他便去方家的瓷窑,看一看定做的瓷瓶好了没有。 下午之时常家的快马商队从外地回来,齐掌柜专门派人来询问,下一次去外地的时间。薛蕙则全权把这事交给了毛文静。 第二日谢锦朝回了书院。 回书院之前,吴氏给他往包袱里塞了一瓶辣椒酱。 谢锦朝不解。 吴氏明知他不喜欢吃辣。 看着谢锦朝的眼神,吴氏轻咳一声,解释说,“二郎,蕙娘喜欢吃辣,你知道吧?这夫妻二人,除了脾性,胃口也要合得来。蕙娘希望自己的丈夫跟自己能吃到一块去,要不然过日子的时候一顿饭做好几道,或是分锅,多生疏啊?蕙娘现在心里有人,你本来就不占优势,所以……这辣椒酱你就带回书院,每天吃点,慢慢习惯一下。” 谢锦朝:“……” 谢锦朝得了县试的案首之事,早已经传遍了整个书院。 在他进入书院大门的时候,感觉书院他们的斋夫都对他的态度都好了许多。 谢锦朝一路走到了教室前,现在还没有正式上课,两个班级的教室前各站着些许学生,正在三三两两说着话。 不知是谁先 喊了一句,“谢锦朝来啦。” 所有人都朝着谢锦朝的方向投来了视线。 乙等的那几位学生笑着迎上来,玩笑道,“哎哟,我们的案首来啦。欢迎啊!” “恭喜谢生得了案首。这下可没有人再敢说你作弊了吧。”这人说着,往甲班的学生看了几眼。 谢锦朝笑着与众人互相打过招呼,走进了教室。 那几个乙等的学生却没有进来,仍旧在教室外面说着话。 有一人却故意大声说,“我记得甲班有好几个都报名参加县试了吧?怎么只有江敬恩一个人过了?其余人呢?连我们乙等的学生都考不过呀?我们乙等有三个过了县试呢,其中一个还是案首呢。” 阴阳怪气的声音,让甲等跟前的学生无比愤怒,却又无可奈何。 张生刘生气的鼻子都歪了。 他们自觉成绩不错,却没想到连县试都没有过,反而是他们瞧不起的谢锦朝许严与裴长风反而是过了县试。 乙等的学生可扬眉吐气了,接着阴阳怪气的,“当初说谢锦朝作弊的那些人呢?怎么不吭声了。” “他们肯定不敢吭声呀。脸都被打肿了。” “哎,何国裕不是还与谢锦朝打了赌吗?” “何国裕人是真阴险呀。他跟谢锦朝打的赌是需要谢锦朝考中童生,你说他阴险不阴 险?明明一个县试就能证明谢锦朝没有作弊。” “放心,这不过是时间的问题,难道谢锦朝一个案首还过不了府试吗?哼,咱们就等着何国裕退学吧。” 正巧此刻何国裕从外面走来,一位乙等的学生喊住他,“喂,何国裕。你知不知道谢锦朝过了县试得了案首啊?” 何国裕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也参与了县试,在发案那日他便去看了榜单,第一时间便知道了谢锦朝是案首。 就谢锦朝那个水平怎么可能是案首呢?肯定是走了后门。 果然没几天,县衙的附近便开了一个粮铺,粮铺的老板就是谢锦朝的嫂子。 何国裕更加笃定,谢锦朝的嫂子便是用那粮铺里的粮食给谢锦朝换来了一个案首之位。 见乙等的学生上前挑衅,何国裕丝毫不让,冷笑一声,“案首?不过是一个走后门得来的案首,也好意思吹牛。” “哈哈哈哈。”乙等的学生大笑,指着何国裕说,“同窗们,看到没有,何国裕又在狡辩了,又想言而无信,又在找借口了。” “回回都这样,我都习惯了。” “世界上最硬的是什么?是何国裕的嘴呀。” “何国裕,你说谢锦朝走后门,走的是谁的后门?县太爷的吗?你既然如此不平,怎么不去官府告他呢?” “哼。告他?你们知道谢锦朝的大嫂是谁吗?她就是那个粮铺背后的老板。给百姓们提供了那么多粮食,解决了县太爷的心头之患。就算我去告官,县太爷会承认吗?我不怪县太爷,毕竟碰到灾情,他也没有办法。要怪就怪谢锦朝跟她大嫂,投机取巧!利用百姓的灾难来达到自己的目的,真是可恶,丧尽天良!” “哈哈哈哈,你们听到没有?何国裕说薛姑娘丧尽天良呢。” “薛蕙心系百姓,为百姓们奔波,提供了那么多低价与免费的粮食,结果到头来得到一句丧尽天良,哈哈哈哈,真是太可笑了。” “何国裕,你说薛蕙丧尽天良,那你们家是不是没有买粮铺的粮食呀?你们千万不要去买哟。” “你要是去买了,我真是瞧不起你,哦不对,你言而无信不知多少次了,我早就瞧不起你了。” 这一次甲等的学生,没有人为何国裕说话。 他们都知道薛蕙为百姓们做的事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抹杀的。 张生也是今日才知道,薛蕙竟然是谢锦朝的大嫂。 他家里并不富裕。今年又逢大雪。家里的堂屋被压塌,反倒只剩下一座厨房。粮食也没剩下多少,地里的麦苗也被冻死。父亲张了几次嘴,想让他从书院退学,被母亲劝过之 后,父亲才说若他考不中就退学,要不然家里真的没有钱供他读书。 而他县试失利,以为自己必退学无疑,就在这时,村长突然把所有的村民喊过去,在旁边衙役的监督下读了一封布告。其中可是有说明某种受灾程度的百姓可以申请免费粮食。 张生父亲盘算着自家应该达到了条件,便报名申请,竟然申请成功了。昨天下午,张生父亲将信将疑地拿着条子去领免费粮食,领到了一斗大米,一斗白面,一斗杂面,这才没有提让他退学的事。 所以。张生无比感激这个叫薛蕙的人,他提供的粮食不知道救了多少百姓。此刻张生觉得就算谢锦朝的案首真的是靠薛蕙的粮食换来的,那他也不会计较。毕竟自古以来就有捐官的前例,就当是薛蕙给谢锦朝捐了个案首。 甲等的学生不帮他说话,乙等的学生越发嚣张,何国裕被左一句怼右一句怼。没办法,只得快速进了教室。 乙等的学生也回了教室,有人上前问谢锦朝,“薛蕙真是你大嫂啊。” 谢锦朝抬头看了他一眼,“是。” “我真羡慕你呀,有这么一个好大嫂。哦,我不是指别的意思,我是说她很能挣钱。我要是你,我早就回家躺着了,还读什么书呀?” 谢锦朝:“……” 第四百七十一章 瓷瓶 上课的时候叶夫子对谢锦朝格外关照,他就知道谢锦朝是一个可造之才。 知晓谢锦朝得了案首,莫夫子也不由得感叹,谢锦朝还是那个天资聪明的谢锦朝,谢光宗机关算尽,也没能阻挡谢锦朝的步伐。 就是一向不喜欢谢锦朝的刘夫子,在上课的时候都对谢锦朝格外青眼。 他原先觉得那些传言都不属实,现在的谢锦朝得了案首,给了他当头一棒,他才知道自己手底下有这么一个天才少年。 他心中懊悔不已,想到自己给谢锦朝下的那些绊子只能暗暗祈求谢锦朝不是个记仇的人。 再说到薛蕙正要去方家瓷窑看看,方知友就带着瓷瓶勺子的样品上了门。 方知友也知晓薛蕙这几日出尽了风头,不知从何处弄了一批低价的粮食,只怕这次连徐员外也要栽到薛蕙的手里了。方知友不禁庆幸,自己在商会表决的那日支持了薛蕙,白得到一批瓷土和剩下的彩釉。 这是方家的瓷窑第一次烧纸优质的瓷土做成的瓷器,尽管瓷窑的师傅已经在这方面干了十来年,非常手熟,却还是难免紧张,在最初的时候,只敢一点一点的用瓷土做成非常小的瓷器用来试手以节省瓷土,但最开始仍旧失败了几次,那些 失败的作品也重新变成了瓷土。 直到前两日,瓷窑的师傅才做出与图纸差不多的瓷瓶,但仍然有很多需要改进的地方,于是这两日,师傅又加紧时间琢磨,终于烧制出了一个非常令人满意的瓷瓶,方知友便拿着这瓷瓶来给薛蕙过目。 最开始看到图纸的时候,方知友觉得有些素雅,但当实物拿到手,他便觉得,薛蕙给的图纸真是恰到好处。 浅色的瓷器釉质透明如水,质感轻巧,胎薄如纸,再配上颜色鲜艳的色釉予以点缀,相得益彰,充满生机。 薛蕙看到这瓷瓶的时候也爱不释手,勺子她也非常喜欢,细长的柄握在手中非常舒服。 她对方知友说,“剩下的瓷瓶就按照这个品质来吧。非常不错,这一对便留在我这里吧。” 方知友笑着说,“薛姑娘满意就好。” “剩下的瓷瓶多少工期内能够完成?” 方知友说,“我们的师傅也是头一次碰这样的高岭土跟彩釉,上手花费了一些时间,不过你放心,手熟了之后,后面就简单多了,剩下的瓷瓶最多5天便能全部烧制出来。” 瓷器的烧制需要的时间并不长,重要的是前方的准备工作,若是准备工作做得不好,在烧制的过程中,瓷瓶便非 常容易开裂,变形,或者出现其他问题而被淘汰,为了减少淘汰率,前期的准备工作是必要的。 方知友与薛蕙交谈了一番,又提起薛蕙为百姓们提供粮食的事情夸奖了几句,便就告辞了。 又到了菌子的采收日。 薛蕙与商队一起去了趟府城,在靠近府城的乡野,薛蕙看到了许多面色蜡黄身材消瘦的百姓,不禁叹了口气。 商队排队进府城时,受到城门口卫兵的查验。 彪子将路引交上去,守城的士兵打开路引看了一眼,却并未如往常一样让商对过去,锐利的目光扫视相对中的每一个人,大声问道,“你们当中谁是薛蕙?” 众人心中一凌,有些不知所措。 有人下意识的便看向了商队中的薛蕙。 薛蕙心底一咯噔,没有想到谢锦朝提醒的事情,在刚进城的时候便遇到了。 她镇定地举了下手,应道,“我就是薛蕙。” 那士兵看了薛蕙几眼,拿着长枪上前,“麻烦薛蕙姑娘跟我们走一趟吧。” 彪子忙上前问,“官爷要带嫂子去哪里?” 士兵冷着脸瞪了彪子一眼,“放心,不会有什么事的。不过是请她过去做客而已。” 做客? 说的好听,若真是做客,便不会用这种法子请人过去 。 薛蕙走上前拍了拍彪子的肩膀,“彪子,你就放心吧,他们请我过去,既然是有求于我,不会把我怎么样的。你带着商队先进城,把我交代你的事情做好,等我回来。” 彪子紧张地看着薛蕙,点点头,“好,嫂子。” 薛蕙跟着士兵离开,经过彪子的身边时,飞快地说了一句,“快去王府,通知表哥。” 彪子没有应声,以免被士兵发现。 商队进了城,人们却沉默了许多。 过了一会儿,老赵才担心的问,“彪子,你知不知道他们把蕙娘带去哪儿了?是因为什么事儿啊?” “我也不知。但你们不要担心,一切都按照以往的情况来,我这就去找嫂子的表哥。” 商队里的人也都知晓,薛蕙的表哥是府城人,忙叫彪子快去。 谢忠义说,“我跟你一起去。” 彪子不可能带他去王府,只说道,“忠义叔,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你得留在这里主持大局。” 谢忠义只好留了下来。 彪子骑马飞快的赶到王府。 他走的是王府的后门,门房对彪子已经是非常熟悉,还以为彪子是来送货的,却没见到彪子身后的货物。 彪子说货物马上就到,“我先来一步找你们李管事。” 门房知 晓侧妃娘娘对彪子的看重,怎敢阻拦?忙让彪子进去。 彪子轻车熟路的找到了李管事,李管事也以为彪子是来送货的。 彪子见到李管事,急忙走上前,飞快的说,“李大哥,我有件事要找您帮忙。” “什么忙?你说只要我能做到我就帮你。” 看在侧妃娘娘的面子上,李管事如是说。 “我要见藏锋。” 李管事瞪大眼睛,“你要见藏锋?你见藏锋做什么?” 彪子将城门口发生的事情与李管事说了一遍,“我没有办法,只能来求助与王府,求李管事想办法让我见上藏锋一面,至于藏锋会不会救嫂子,这就不劳李管是费心了。” 李管事沉吟半响,无奈的点点头说,“好,我想办法让你见藏锋一面。只能帮你到这里。” “多谢李管事。” 李管事这就使人去打探了藏锋的踪迹,发现藏锋今日正好在王府中。 “你跟着我来。” 作为厨房管事李管事在王府中行走还是较为自由的。 他带着彪子去了前院,停在王爷的书房小院外,专门使了个小厮去里头给藏锋传话,还嘱咐小厮不要惊动王爷。 彪子暗想,王爷? 云西王不是死了吗? 哦,应当是没公布死讯,否则云西就要乱了。 第四百七十二章 不是表哥 兴许是藏锋无事,便卖了李管事一个面子。 他面色冷淡地从院子里走了出来,看了门口两人一眼,问,“李管事。你找我何事?” 看到眼前的藏锋,彪子却傻了眼。 这这这…… 确定这是藏锋? 这根本不是表哥呀。 彪子看到这一幕确实傻眼了。 李管事却是不知,看了彪子一眼,“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你的事情禀告于藏锋大人。” 藏锋这才知晓原来是眼前这个小伙子来找他,便问,“他是?” 李管事回答道,“他便是经常来给王府中送菌子和青菜的小伙子,叫彪子。今日非要来见您,说是有求于您。” 藏锋明白了什么,看了彪子一眼,“你跟我过来吧。” 说完,他便转身往院里走。 彪子愣在原地,李管事推了彪子一把,“叫你过去还不过去?” 彪子赶紧跟上藏锋,心中好像渐渐明白了一个事实,一个让他难以置信的事实。 藏锋让他在门外等着,自己进了房间禀告。 片刻,他从里面出来说,“王爷正在会客,你且等着。” 听到这话的时候,彪子脑海里一片空白。 原来藏锋不是真正的藏锋而是云西王。 此刻彪子心里默默吐槽。 嫂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连人家的 身份都没有搞清楚,就把人家带回来,还说人家已经死了。 当然彪子也只是吐槽了这么一句,便又开始担忧起来,也不知云西王什么时候会完客。 不过此刻彪子心中的担忧已经减少了许多,薛蕙先前已经说了,她不会有生命之忧,而云西王是云西最大的官儿,应当是能把薛蕙救回来。 …… 薛蕙被带上了一辆马车,随后两名士兵跟随而入,坐在马车中看着她。 其中一人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条黑色的布条,在薛蕙地眼前晃了一晃,说道,“薛蕙姑娘请吧。” 薛蕙面色凝然,撇了那布条一眼,笑着调侃说,“你家主人这做的是真周全。”说着,她往那士兵的方向靠了一靠。 士兵没有说话,上前将布条蒙到薛蕙的眼睛上。 本来明亮的视野,一瞬之间黑暗下来,让人心中萌生了一股紧张之感。 薛蕙在马车中坐稳,随后听到耳边传来士兵的声音,“走吧。” 马车突然开始晃动起来,车轱辘压地的声音清晰入耳。 薛蕙的手不自觉地抓着窗帘,既然看不见,她索性闭上眼睛在脑海中回想着自己刚上马车时马车的朝向,暗暗辨别马车的行驶方向。 两个士兵安静的坐在一边,不发一言。 马车内非常沉默,静的只能听到呼吸声,气氛凝滞。 在这样的气氛中,难免会有慌张不知所措。 薛蕙面上保持着镇定,笑着问:“两位小哥,能不能告诉我你们的主子是谁呀?” 一人没有说话,另一人冷声回答,“不要多问。到了你就知道了。” 薛蕙仍旧似笑非笑,声音晴柔,“既然我早晚要知道,为何就不能提前告诉我呢?” “这是命令。” “哼,真是不懂风情。”薛蕙娇声斥道,软着嗓子说,“两位好哥哥,你们就告诉我吧,我不会出卖你们的,你们跟我说了我也照样会跟你们一起去见你们主子的呀!我又不会跑,说了也没什么呀。” 听到自己的声音,薛蕙心里:yue。 她从来就不是一个爱撒娇的人,真没想到自己也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薛蕙没有听到回答的声音,却能感觉到左边的那位士兵有些坐立不安,动了几下。 薛蕙趁热打铁,银铃似的笑着说,“兵哥哥,你们就说了吧。你们肯定也知道你们的主子不会把我怎么样,你们告诉我,等我出来之后一定会好好感谢你们的。” 说着,薛蕙往左边那位士兵的身上靠了靠。 那士兵像是第一次被女子近身,浑身一激灵 ,吓得猛一下坐远了,薛蕙差点摔倒。他突然手忙脚乱扶了一下薛蕙,结结巴巴的说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我……” 薛蕙趁机握住左边士兵的手,柔柔的说:“没关系。” 左边的士兵脸色胀红,感受着女子柔软的小手,心猿意马,忍不住便说,“我我也不知道要见你的人是谁,头儿给我们传消息,只说让我们送你到一个地方,就不用我们再管了。” 薛蕙闻言,心里有些失望,却还是说道,“原来如此,谢谢你啊,兵哥哥。” 果然如左边的士兵所言,马车行驶了一会儿后停了下来。 左边的士兵下去交涉,留下右边的士兵看着薛蕙。 左边的士兵去了,一会儿后回来朝着马车里面说道,“让她下来吧。” 最后薛蕙被扶着下了马车,又重新被扶上了另外一辆马车,身边两个看着她的人也换了,不知换成了什么人。 此刻就算薛蕙知晓自己没有性命之忧,但身处一个陌生的环境,双眼又无法视物,身边又被陌生人人把守,心里还是不可避免地产生了紧张之感。 薛蕙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手指捏着衣袖的边缘,微微摩挲。 她手上虽然有电击器,但却无法保证能够将他们全部击倒。 而且,他们一次不成功还会有第二次,所以这一趟薛蕙是不得不跟他们去。 薛蕙从外面听到一股子热闹的声音传来,想必是马车经过了闹市区,又一会儿后,周围静下来,人声少了许多,再慢慢的没有了,周围特别的安静,像是走进了荒郊野岭。 但薛蕙知道荒郊野岭会有风声和树声,才不会那么安静。 薛蕙猜测马车应该是驶进了富贵人家所居住的区域,那一个个大宅子,动不动便是坐落一整条街,街上自然没有其他人的声音了。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外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最后,耳边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说道,“薛蕙姑娘,下来吧。” 薛蕙扶着马车的车壁,小心翼翼地走向马车外,下来之时,有人左右扶了她一把。 站稳之后,一人拉着她的袖子往前走,口中提醒道,“注意台阶。” 说话之时,薛蕙的脚便不小心磕到了台阶上,差点儿摔倒在地,有人扶住她,提醒,“前面还有两个台阶。” 薛蕙暗想,门前三层台阶,定然不是普通的人家,应该便如谢锦朝所说的那样,是府城的几位官员之一。 至于是哪位官员,薛蕙心中猜测,应当是洪知府。 第四百七十三章 终于要来了 洪知府兴许是察觉了端倪,自然不可能让她落入藏锋的手中,于是在城门口,先下手为强。 这府邸非常的大,一人领着薛蕙进去七拐八拐,也不知走了多久,才终于停下来。 这期间经过某个地方时,薛蕙听到附近有女生们说话的声音,只是隐隐约约。没有捕捉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一人陪薛蕙等在门口,另一个人进去通报。很快那人从院子里出来,对另一人说道,“带她进去吧,主子要见她。” 薛蕙心理不可避免地紧张了一下,袖子中的手握紧。 终于要来了。 身边一人把薛蕙领到一间屋子里。 一进来薛蕙便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儿,来到这里也有那么长时间,薛蕙也采购过一部分香料再进行脱手,对香料也有些了解,这房间中的香料是一种非常名贵的香料龙涎,薛蕙也只是有幸闻过一次,便深深的记住了它的香味,不愧是人人称道的名香。 有人把她按在椅子上坐下,对薛蕙说,“薛蕙姑娘,你且在这里稍等。主子马上就来。” 薛蕙指了指眼睛上蒙着的布条,说道:“我可以把它摘了吗?” “摘了吧。” 说完,那两人便出了房间,并顺道关上了门。 薛蕙忙把眼睛上的布条解下来,眼前的视野猛然明亮起来,周身的场景顿时映入眼帘。 薛蕙左右把这房间打量了一番,这房间布置的非常华丽。 房间正中铺着地毯左右两边整齐的摆着,两道紫檀木做的太师椅,正中是八仙桌,桌上摆着彩釉的高脚瓷瓶,里面插着几朵含苞欲放的梅花,上面还有一尊金色的香炉,缕缕青烟从香炉中飘摇而出,墙上左右两边各挂着一幅古画,薛蕙不认识那是谁画的,太师椅两侧用屏风隔开,形成了单独的小空间,里面也不知放置了些什么。 薛蕙往门外看去,透过窗子隐隐约约看到门口有两人守在外面。 她没有乱动,就在太师椅上坐着,手扶在扶手上轻轻扣着,等着这府邸房间的主人到来。 在这期间她心里想了很多,薛蕙知道自己做事不谨慎,她的手段能骗过村里的村民,能骗过县里的生意伙伴,却骗不过府城的官员们,他们手底下能人众多,对云西了若指掌,要打听一件事情,极为简单。 所以,这件事情即便她再谨慎,旁人依旧也能够发现,毕竟她手里的东西没有真正的卖家,货物是凭空而来,无法溯源,就算自己安排人 演戏也终究会露馅,只不过这一次碰上灾情,露馅的时间比自己想象地要早了一些。 但他们肯定不会想到自己能够在淘宝上买东西,要么怀疑自己有其他见不得人的门路,要么便会怀疑她是妖邪。 但无论如何,薛蕙肯定不会有性命之忧。 洪知府不是个蠢人,不会上来就喊打喊杀,只会先礼后兵。 只有拉拢不成,洪知府才不会让她落入云西王的手里,一定会把她嘎掉。 所以,薛蕙这一次必须要安抚好洪知府,为自己的能力想一个合理的解释,至于以后,以后再说,先度过今天的难关,等彪子搬来救兵。 不多时,外面传来几道脚步声,应当是洪知府来了。 门口传来行礼的声音,随后房间门被打开。 一身穿华服的男子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 薛蕙看到那人猛的站起身,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说道:“表哥怎么是你?!” 薛蕙万万没有想到,让士兵带她来的人竟然是藏锋! 她想了一路的洪知府,谁知竟然是藏锋。 李宗乾面色沉着地看着薛蕙,径直走向主位,一撩袍子,坐下,双眸盯着薛蕙,声音低沉,说道,“当然是我,除了我,还能有谁?” 薛蕙此 刻心里不知道放松了多少,一屁股坐回椅子上,说道,“你要是想见我派人来说一声就行了,何必用这种法子请我过来。你知不知道我这一路我担惊受怕,差点儿就打算跟你同归于尽了。” 在她心里,虽然这个表哥不是真的表哥,但藏锋要比洪知府可信多了。 毕竟藏锋有把柄在她手里,侧妃娘娘还在后山呢。 李宗乾冷哼一下,“我要是不用这种方法在城门口把你拦下,你现在早就被弄进府衙了。” 薛蕙一想也明白过来,洪知府是在府城中等着她,若表哥的人没有在城门口将她带回来,她就会落入洪知府的手中。 “这次还是要多谢表哥了!表哥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就先回去了,彪子他们还在等我呢。”薛蕙作势,站起身便想离开。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冷喝,“站住!” 薛蕙脚步顿住,慢腾腾地扭过头,朝着李宗乾扯了扯嘴角,说道,“表哥,还有什么事吗?” 李宗乾冷然一笑,“薛蕙,你不要给我装傻。” 薛蕙讪讪一笑,“我哪里装傻了?” 以前的时候,薛蕙觉得藏锋挺和善的,今日终于见到了她的另一面。 李宗乾坐在主位,面色肃然,双眸锋利 ,一字一句的说,“要我重复一下我的人打听到了什么吗?你知道洪知府为什么要见你吗?” 薛蕙也明白,藏锋既然能在洪知府前面将她拦下,说明他对洪知府的一举一动非常清楚,像这种掌控的能力,连洪知府都知道了她的事,藏锋怎么能不知道呢? 或许在他初初到后山的时候,看到那些铁器的时候心里便已经开始怀疑了。换句话来说,藏锋与洪知府的目的其实都是一样的,都是为了拉拢她。 只不过她与藏锋接触的更多,心里下意识地放松了对藏风的警惕,让她忘了藏锋风的危险性。 这样一个人间接害死云西王,取代云西王在云西的地位,怎么可能是一个和善之人呢? 不过藏锋得了先机,不着痕迹地在拉拢她,比如给她瑞鹤楼的布料,又比如将侧妃娘娘送到她那里,以示对她的信任。 但灾情的问题让薛蕙暴露的太早,被洪知府的人知道,李宗乾不得不改变自己的计划,赶在洪知府的人之前将薛蕙弄到自己这里,逼迫薛蕙坦白。 李宗乾又说,“你装傻也可以,但你信不信,你只要出了王府的大门,洪知府的人就会把你抓起来。” 所以薛蕙是不得不坦白了。 第四百七十四章 为什么 但是薛蕙又怎么能够把自己最大的秘密告诉藏锋呢? 薛蕙从来不是一个轻易相信别人的人,与其相信人性她更加相信利益。 所以她继续装傻道,“表哥你到底在说什么呀?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的人打听到了什么,我也不知道洪知府为什么要见我。” 李宗乾看着薛蕙不说话。 装,继续装。 薛蕙被李宗乾看的有些许紧张,却仍旧保持镇定,重复先前的那一套说词,“表哥,你应该清楚洪知府为什么要见我吧?你告诉我为什么。” 就算是到了不得不说的时候,薛蕙也要自己占据主动权。 若是藏锋主动提起,那便是藏锋拉拢于她。而她主动向藏锋坦白,是她向藏锋寻求庇护,自然就落了一成。 李宗乾直勾勾的盯着薛蕙,半晌之后,微微一笑,说道:“好,那我便说说我知道了什么。就说你后山那么多铁器是从哪里来的?可不要说你是在私下的铁商贩子那里购买的,那时你没有那么多钱。我的人去打听过,后山从来没有运送材料的马车出入,深山里面我也派人进去看过,没有铁矿以及开采铁矿的痕迹。还有你那建大棚的材料又是从哪里来的?你跟别人说是你们家的秘 传手艺,我却打听过,无论是薛家还是谢家都没有这项手艺,也从来没有人见过这种材料。还有你种的西红柿,你从街上买了一颗幼苗又是怎么把一颗幼苗变成满大棚的种子?还有你送来的草莓。不用我多说了吧。我原本不想那么早拆穿你,只是你做事实在是不当心,糊弄别人也就罢了,还偏偏如此高调,这不是找死吗?” “最近洪知府的人打听到了,府城中没有任何一家粮商在最近出售大笔的订单,也没有大笔粮食运出府城,包括附近的县城,据此较近的楚雄,大理两地也没有。而你的粮食却说是从府城的粮商中购买的,那他是谁?你们是何时何地交易的?薛蕙,我说的够明白了吧。” 除此之外,时间上也是一个非常大的破绽。 薛蕙地粮食来得太快,做生意人无不精明,权衡这权衡那的。即便是签了合同,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把粮食运来。 薛蕙清了清嗓子,干笑道:“咳咳。表哥你真仔细,要不是你说,我还真不知道你心里面想了这么多。” 李宗乾盯着薛蕙,“薛蕙,我不逼你,你自己想想到底该怎么选择。洪知府他只不过是别人手底下的一条狗,他做不了主,你若是 被他抓到,只怕再也无法脱身。但是我可以保证你在云西仍然能够自由的像以前一样生活。” 藏锋这话说的倒是真的。 洪知府是朝廷的人,薛蕙若落到他手里,他为了防止薛蕙向藏锋投诚,只怕会百般限制薛蕙的自由,更有可能的是他会把薛蕙送到京城。 到时候薛蕙才是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成为一个活死人,被永生囚禁起来,给他们在淘宝上买东西。 “那你的条件呢?”薛蕙问。 “我需要粮食和铁,还有你建大棚的材料。” 薛蕙疑惑,“你要那个做什么?” 李宗乾说:“它很方便。云西城的外面已经累积了一批灾民,而不久之后又会有寒潮到来,用那个东西应当可以抵挡一阵。” 确实,大棚内非常暖和,虽然不能长期住人,但简单抵挡一段时间的寒潮,却是可以的。 薛蕙心中暗道,好家伙,东西还没有到手就已经会举一反三了。 “表哥心里也清楚,交易不是一句话的事,毕竟你强我弱,你若是什么时候反悔想要杀了我,易如反掌,我必须为自己求一些自保的东西。” 这在李宗乾的意料之中,他问,“你要什么?只要我能够做到,必然满足你。 ” 薛蕙说,“我要把侧妃娘娘转移。” 李宗乾猛然瞠目结舌,当即拒绝,“这不可能。” 薛蕙严肃地问:“这为什么不可能?还是说表哥你心存了反悔的打算?” 侧妃娘娘是一个关键的人物,薛蕙一定要将她握在手里。 现在她对藏锋有用,藏锋定然不会对她做什么,但以后就说不准了。她必须要将侧妃娘娘握在手里,放到一个谁都不知道的地方,包括藏锋。 若藏锋敢对她做出不利的事情,她便将侧妃娘娘交给朝廷。兴许云西王是被朝廷害死,但有了一个背锅的,谁不高兴呢?朝廷定然会将云西王的死推给藏锋并出兵讨伐,然后顺便把小世子弄死嫁祸给藏锋,名正言顺地将云西收回来。 “你可以要权势,要富贵,我都可以答应你,但侧妃绝对不行。”李宗乾冷然的看着薛蕙。 他怎么可能因为这把自己媳妇儿交出去? 薛蕙却说:“权势富贵,你也说了,这都是你一句话的事,你一句话能给我当然也能一句话收回。我只要侧妃娘娘,表哥先认真考虑一下,我不急。” 李宗乾定定的看着薛蕙,沉默了半响,问道:“你为何非要她?” 薛蕙挑眉笑了一下,“表哥不知 道吗?” 李宗乾没有说话。 他想他应该是知道的。 谁也无法取代侧妃在他心中的地位,她在他辉煌时来到她身边,在他落魄时没有离开,一路伴随着他走到今天这一步。她是他心中最柔软的厚土,在他艰难困惑的时候,给予他全部的支持,洗去他一身的疲惫。 于外人的眼光看,世子是侧妃所出,且除了侧妃,后院虽然摆着几位妾室,但没有一人能与侧妃抗衡,而眼见他与杨家姑娘的婚事在即,却在这个关头让侧妃有了身孕,这足以说明,他对侧妃的看重。 想必薛蕙也一定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要用侧妃来威胁他。 薛蕙见李宗乾沉默,笑了一笑,“表哥如果真是真心与我交易,想必不在乎这么一个无用之人。” 李宗乾坚定摇头,“不可能。你换一个条件。” “不行。就这一个!”薛蕙坚持。 李宗乾的面色冷下来,“薛蕙!你若是这么坚持,我们合作失败对你可没有任何好处。” 薛蕙现在就在王府里。若是没有他的吩咐,薛蕙是插翅难逃。 薛蕙轻嘲一笑,非常不解,“表哥,你先前说的怪好听。现如今,却连侧妃娘娘都不肯给我。这让我如何放下心来与你交易?” 第四百七十五章 不要逼我 “我看你还是不明白你现在的处境。只要我一句话,你就再也见不到你的亲人,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我不想把你怎么样,你不要逼我!”李宗乾冷冷的看着薛蕙。 薛蕙沉默下来,她也知自己现在的处境不好,根本没有跟别人谈条件的权利,但侧妃娘娘于藏锋并不重要,否则她也不会把侧妃娘娘送到她那里,她这样坚定拒绝将侧妃娘娘给她,心里对她自然也没有表面上那么信任。 看来今日是无法让藏锋答应她的条件了。 薛蕙只能后退一步,想办法度过现在的难关,让自己安全下来再做打算。 “想好了吗?” 薛蕙深吸一口气,说道,“表哥,你也知我只不过是想要一个保命的手段。你能给我什么?” 李宗乾从袖中拿出一块儿,黑不溜秋的东西,放到了薛蕙的面前。 薛蕙拿起来仔细一看,这东西一看就是用铁做成的,上面用金色的笔墨写着一些古文。 “这是什么?”薛蕙问。 “丹书铁券。” 薛蕙听到这话,不由得挑了挑眉。 丹书铁券? 这不就是电视上常说的免死金牌吗? 不过薛蕙还是问道,“这个东西能做什么?” “这是赐给功臣世代享受优遇或免罪的凭证,非谋反而不得诛,我也是偶然之 间得到现在交给你,可有诚意?” 薛蕙摸了摸丹书铁券,“这东西是赐给功臣的,我不是功臣,那我拿着这东西别人认吗?” “别人未必认。但我认。” 这话薛蕙听明白了。 朝廷未必会认这丹书铁券。 但藏锋认,这便说明他对皇位势在必得。 薛蕙将这东西收下,说道:“这东西勉强可以吧。” 这东西那么大,而藏锋却从自己的袖子中拿出来,看样子是专门带给她的,没想到她不走寻常路。 “既然你收下了,那我便当你答应了这交易。” “等等。” “还有什么问题?” “你怎么保证洪知府的人不对我下手?” 她进了王府再出来,哪怕没有跟藏锋达成交易,洪知府也容不下她了,她得保护好小命才是。 “在云西,我想让一个人活着,那谁也弄不死他。你若是不放心,我便给你四个暗卫,如何?” 暗卫? 薛蕙眼珠子一转,“你给的暗卫,肯定还是听命于你。” 李宗乾扔过来一个瓷瓶,“这是他们的解药,每月一粒,里面够他们服用一年了。” 薛蕙打开瓷瓶看了看,“这才应声,行吧。” 她应得很勉强。 “我需要两千石粮食。你能弄到吗?”李宗乾直接问。 薛蕙心中还有些不忿,说, “能是能,但是我有条件。” 李宗乾问:“什么条件?” “你要给钱,且粮铺你找,工人你找,计划你来弄,粮铺要挂我的名字。” 简单一句话就是,你的人干活,她只负责提供粮食。 至于粮铺挂她的名字,这薛蕙也是迫不得已,只有这样才能骗过系统, “行,我答应你。”李宗乾说。 只要有粮食,随便薛蕙怎么弄都行。 “你还需要什么尽管和我说。” 都到了这个地步,薛蕙也不在拘着,开始随意造作起来,“我要吃醉虾,杏仁佛手, 蜜饯苹果,蜜饯鲜桃,龙凤呈祥,麻辣蟹煲,福字瓜烧里脊,万字麻辣肚丝,凤尾鱼翅,宫保鸡丁,爆炒田鸡,绣球乾贝,炒珍珠鸡,奶汁鱼片,干连福海参,花菇鸭掌,红烧肉……” 薛蕙报了一堆菜名。 李宗乾轻轻一笑,“这就叫厨子去给你做。” 正说着,一男子从外面进来,薛蕙看着有点眼熟,这不是她曾见过的叫藏剑的人吗? 藏剑径直走到李宗乾的身边,附耳说了什么。 李宗乾说让他在门口等着。 藏剑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李宗乾看向薛蕙,“还有什么需要吗?没有需要的话先出去吧,有人来找你了。等粮铺的事情弄好,我会叫人来通知你。” 薛蕙 说道:“不必我就住王府。” “你确定?”薛蕙重重的点头,“我非常确定。” 她要花藏锋的钱! “那好。我叫人去给你安排房间。”李宗乾说。 他一看薛蕙地表情便知薛蕙在想什么,定然是想着怎么折腾了。 薛蕙站起身走向门外,打开门便看到彪子站在房间的门口。 彪子见房间门打开,心中一喜。 谁知从里面走出来的竟然是薛蕙,他双眼瞪大惊呼一声,“嫂子你怎么在这里,这难道……” 难道表哥的人早就把嫂子从别人手里救下来了,这不太可能吧? 薛蕙看到彪子的表情,撇了撇嘴说道:“不要把他想的那么好心,就是他把我弄来的,害我白白担惊受怕一场。” 这么一想彪子便明白了,原来带走薛蕙的人不是其他人,而是表哥。 彪子笑着说的,“得亏是表哥,得亏是表哥。” 正说着李宗乾从门里面走出来。 彪子看到李宗乾,一时踌躇不已,心中又是紧张又是激动。 他完全没有想到藏锋表哥竟然是云西王。也就是说,他早就跟云西王称兄道弟了,以前彪子觉得进一回王府便是非常荣耀的一件事情,现在猛然觉得那根本不算什么,哪里比得上跟王爷称兄道弟?难怪他上次进王府的时候,小厮 看到表哥的一瞬间,便扑通一下子跪下,这么明显的表现,他竟然没有意识到。 说来说去还都是因为嫂子误导了他,也不知道嫂子是怎么回事,不仅不知道藏锋表哥的身份,还以为云西王死了。 此刻彪子也不知该喊表哥,还是该喊王爷,自己到底该不该下跪行礼。 正纠结着,薛蕙便对李宗乾说,“在哪里吃饭?” 李宗乾说,“我叫人带你们过去。你们稍等一下,你说的那些马上就好。” 说着李宗乾便对藏剑说,“叫人把梧桐院收拾起来。以后薛蕙姑娘便住在那里。” 藏剑应了一声。 那梧桐院是除了王爷与侧妃娘娘的院落之外最大的院子了,人们都以为王爷会把梧桐院收拾起来当做与杨家姑娘大婚时使用的婚房,谁知竟然就这么给了薛蕙。 薛蕙眉眼一挑,扬着声音问,问道:“梧桐苑在哪里大吗?好吗?” 不大的话,她可不住。 藏剑回答,“梧桐苑是除了主子与娘娘住的地方之外最大的院子,且靠近前院来往方便。” “那就好。”薛蕙点头,心中暗想,在这之前应当是云西王与侧妃娘娘住的院落最大,现如今变成了藏锋,真是没想到不仅抢了人家的位置,连人家住的地方也要抢。 云西王真可怜。 第四百七十六章 没人敢拦你 彪子疑惑的看着薛蕙,小声说,“嫂子你要住在这里?” 薛蕙认真地点头,眼底泛着暗光,“我要在这里吃香的喝辣的,你要是想来也可以一起来。” “真的?”彪子双眼一亮。 他没想到自己除了送菜还能随意进出王府。 薛蕙点头,“当然是真的,没人敢拦你。” 说这话的时候,她看了眼李宗乾。 李宗乾无奈又对藏剑说,“把你令牌给他。” 藏剑解下了自己的令牌交给了彪子。 彪子忙接过来狗腿的笑着,“谢谢藏锋大人。谢谢表哥。” 没想到他彪子竟然也有这么一句能拿到随意进出王府的令牌,还是王爷亲手亲自开口给他的。 这都是多亏了嫂子呀! 彪子谢的是两个人,但在薛蕙地耳朵里他只谢了一个人,不过薛蕙却也没有怀疑什么。 李宗乾专门叫人过来带着薛蕙与彪子先去了餐厅,引路的下人不知他们身份,只知道他们非常受到王爷的重视,对他们毕恭毕敬。 在去餐厅的路上,彪子问薛蕙:“嫂子,表哥请你过来什么事啊?” 薛蕙,“说没什么大事。这几天商队那里你看着点,我有其他的事情。” “哦。”彪子应了一声。 一想到表哥就是云西王他心里仍旧有些激动。他想跟薛蕙分享一下这种非常光宗耀祖的喜悦,但他看着薛蕙淡定的神色,想着这都在王府正儿八经地见到云 西王了,嫂子应该也知道表哥的身份了吧? 没想到嫂子竟然这么镇定,不愧是干大事的人! 他又想了想,不行,不能跟嫂子分享,不能让嫂子觉得他没见过世面。 就是这样,彪子深吸了一口气,他现在已经是能跟云西王称兄道弟的人了,可不能这么小家子气,一幅目光短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他可是陈管事! 到了餐厅,两人等了不久,丫鬟们便开始上菜。 彪子心中期待着,王府的厨子做的饭菜应该会很好吃吧。 这么想着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第一道菜端上来的便是经典的红烧肉,白的白,红的红,非常的好看,散发着扑鼻的香味儿,叫人闻了不禁食指大动。 第二道端上来的菜便是醉虾,一靠近便能浅显的闻到一股酒味,那虾子的个头几乎有一个巴掌那么大,里头大半都是虾肉,彪子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第三道上来的是蟹堡。这螃蟹是已经处理过的,只剩下最中间饱满的蟹肉,沾着酱汁,非常的鲜嫩。 接下来丫鬟们又上了第五道,第六道,第七道…… 彪子心中惊喜,原来这就是王府的生活,一顿饭竟然要吃那么多菜。 彪子闻着桌上饭菜冒出来的香味儿,嘴里口水直流。他已经拿好筷子准备开始大干一场,却见丫鬟们一直在上菜没有停下来。 他舔了舔嘴角,忍不住说:“嫂子,要不让 他们停下来吧?上这么多菜咱们也吃不完啊。” 薛蕙轻笑一声,“上,就让他们上,我让他们上的。” “啊?嫂子,你为什么要让他们上这么多菜?” 薛蕙笑了笑,说,“我这不是体谅你们吗?你还有商队的其他人肯定都没有吃过王府的厨子做的饭菜,咱们先在这里吃,吃不完的你就带走给他们尝尝,这多好呀?” 彪子听的惊喜,“嫂子,你说的太对了,你真是太好了。” 到现在彪子非常庆幸的便是跟了薛蕙。 上的菜太多,就算他们都尝过来一遍每道菜也都只是动一两筷子,看上去就跟没动一样,剩下多浪费,全都打包给商队其他人正好。 于是彪子便大快朵颐的吃了起来。 吃到一半,彪子抬头问,“嫂子,今天这事儿我怎么跟他们说呀?” 彪子当然得知道嫂子的表哥是云西王,这件事得瞒着。不能随意让商队的人他们知道,毕竟云西王是要干大事的人,瞒着他们,对两方都好。 而他最开始说了是去找嫂子的表哥,结果转头却带来了王府的饭菜,这可不好解释啊。 薛蕙想了想说:“那你就别说这是从王府里带来的,就说是我给他们从酒楼定的。烦劳他们担心了。” “行,那我就这样跟他们说。” 如彪子所料,桌上那么多菜,他跟薛蕙只是每一盘都动了几口,大多都是完好无损。 薛 蕙就叫下人去保温食盒来把所有的盘子都装进去让彪子给带走,只是桌上的菜太多,而每一个保温食盒有两层只能放上大约四五个盘子,所以要需要很多个保温食盒。 彪子一手提着三个 大步离开。 回到了小院, 除去去给府城周边县城送货的几个人,其余的村民们全都待在小院里,他们没有同以往一样谈天说地,侃侃而谈,而是呆呆的坐在一起,没一个吭声的,气氛,非常,沉寂。 听到外面有马蹄声传来,老赵猛然坐起身说道:“是不是彪子回来了?” 众人一起站起身,还没走到门口,彪子便提着食盒推门进来。 “彪子怎么样怎么样?薛蕙表哥说了什么?能把薛蕙救出来吗?”谢忠义飞快地问。 彪子回答说,“没事了,你们放心吧,对了,这些是嫂子在酒楼给你们订的饭菜。劳你们担心,吃点饭压压惊吧。” 听到彪子这么说,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老赵上前帮彪子提食盒,“这么多,我来帮你提着吧。” “麻烦你了。” 一行人走进屋里。 谢忠义问道:“彪子今天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清楚吗?到底是谁把薛蕙抓过去了。” 彪子拜拜手,“这个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抓嫂子过去。” 他没有提起云西王的事情。 “为啥呀?” “为啥?还不是因为嫂子碍了别人的 眼。你们难道忘了嫂子给县城百姓提供了那些低价的粮食。那些指望粮食赚钱的粮商能愿意?” “那以后他们会不会还会找薛蕙的麻烦呀?” “放心吧,都让表哥给解决了。区区几个粮商而已。” “那就好。” 众人放下心来,挨个打开食盒将里面的饭盘子端出来。 “哎哟,还有虾呢,这么大的虾,我还是头一次见呢。”有人惊呼。 “看这个这个是螃蟹吧?你看这肉这么肥。” 将所有的盘子都端出来,众人惊喜不已,“这么些菜,薛蕙没少破费吧,真是谢谢她了。” 众人把饭菜摆到一起,纷纷拿了筷子准备开吃。 谢忠义先是尝了一口醉虾,竖起了大拇指说道,“这醉虾真是正宗,太对味儿了。” “这虾挺肥的。吃起来太爽了。” “哇,这红烧肉比咱们镇中酒楼做的好吃多了,一点儿也不腻,真不愧是府城酒楼的菜呀。” 众人的脸上带着满足,他们最近跟着薛蕙虽然挣了不少钱,但仍然不舍得到大酒楼去吃一顿,反而是将钱都存了起来,慢慢改善家里的生活。 谢忠义见彪子仍然站在一边,拿着筷子招呼他,“彪子你也快来坐下来吃点儿。” “我就不吃了,你们吃吧,我已经吃过了。” “货都送出去了吗?嫂子这几天可能要忙一些,顾不着咱们这点事儿。” “你就放心吧。” …… 第四百七十七章 上 没有家人 再说到薛蕙。 吃完饭之后她突然意识到她这样做根本折腾不到藏锋,反而折腾的是她手底下的下人。 这样不好。 怎么样才能折腾到藏锋呢? 薛蕙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有一个未谋面的嫂子。 她叫来院里的小丫鬟,问道,“除了藏锋自己,他的家人也住在王府吗?” 小丫鬟不知薛蕙为何突然对藏锋上了心,回答道,“藏锋大人住在府中,但他并未有什么家人。” 薛蕙一愣,没有家人?这不可能啊? 沧风明明亲口说过她已经成亲,还有一个三岁的儿 子。 “你确定藏锋没有家人?” 小丫鬟点点头:“确定。” 藏锋是王爷跟前最得力的助手,武功高强,容貌俊朗,前途无量,不少丫鬟们都打着藏锋的主意。小丫鬟时常听身边的好友们议论,自然对藏锋的情况一清二楚。 薛蕙挠了挠头,想明白了一些,想必是藏锋早有背叛的心思,才在众人面前隐瞒了自己已有家室和子嗣的消息,怕别人抓了来威胁他。 她又问:“那这王府里都住着谁?” 小丫鬟说,“自然是有王爷世子,还有侧妃娘娘跟王爷的 其他妃妾。” 薛蕙不由得问,“你见过王爷吗?” 小丫鬟摇头:“没有,奴婢地位低微,没有见过王爷。” “你身边有其他人见过吗?” “也没有。” 背后议论主子,若被人发现是要受惩罚的。 小丫鬟左右看了看,小声说,“也不知怎么,王爷已经好些日子没有来到后院了,没有人能见得着他。真是奇怪,王爷以前对侧妃娘娘可好了,每天都会去侧妃娘娘那里,可现在却没有去过。” 小丫鬟不知,侧妃院子里的侧妃已经不是真正的侧妃,李宗 乾自然不会再来后院。 “侧妃娘娘她在府中?” 小丫鬟疑惑地看了薛蕙一眼,回答说,“那是当然,娘娘不在府中,那在何处?” 而薛蕙却想,果然,云西王死了,藏锋应该是找了其他的人来假扮他以迷惑众人,但却不能让他跟太多的人接触,否则会露出破绽。 而真正的侧妃娘娘也被藏锋秘密送到她那里,现在在王府中的应当也是个假扮的。 “藏锋在王府中应该非常受王爷的重用吧?” “那是当然,藏锋大人是王爷的贴身侍卫,有什么重要的事 情王爷都会交给藏锋大人去办。”说着小丫鬟露出了崇拜的神色。 薛蕙不由得摇了摇头,看着这小丫鬟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叹了口气。 薛蕙又想到什么,“你说云西王的其他妃妾还都在这府中,那他们跟藏锋的关系如何?” 小丫鬟小声说,“您不知道,那些女子都是旁人送给王爷的,人情往来,王爷不好不收,只能把他们收下来,全都放到后院,但其实从未去过他们那里。”说到此处,小丫鬟又感叹了一句,“王爷待侧妃娘娘是真好,可真是叫人羡慕。” 第四百七十七章 下 没有家人 “然后呢?”薛蕙心中暗叹。再好也无用了,现在两人生死相隔,一个在地府,一个被囚禁,可真是一个惨字了得。 小丫鬟说,“他们都不受宠,自然是想着法子巴结藏锋大人,希望她能在王爷面前帮他们说说好话,藏锋大人怎会答应?也怕王爷误会对她们避之不及。” 除此之外,薛蕙还跟小丫鬟了解了一下关于王府的其他问题。 那小丫鬟问,“姑娘您跟王爷是什么关系啊?” “我?我跟王爷没关系。藏锋是我表哥。” 那小丫鬟一副不信的样子,却也没有多问,而是说道,“您不知道,在您来之前,大家都 在说这梧桐院是王爷跟杨家姑娘成亲用的。” 薛蕙一愣,王爷跟杨家姑娘,她知道有这门亲事,但云西王已经唧唧了啊。 难道要用那个假的跟娘家姑娘成亲吗? 想了想,薛蕙觉得也有这个可能,毕竟官场上的事儿什么都有,藏锋要寻求杨家的支持,定然是要将这门亲事做成的,别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只要他是名义上的云西王。 不过这门亲事是王爷在世的时候定下来的,薛蕙不免吐槽,说着最宠爱侧妃,却还是要娶正妃,这就是男人。 呵。 薛蕙非常同情侧妃,也非常同情杨家姑娘。 毕竟她要嫁的是个假王 爷,待日后成事坐上那个位置的是藏锋,这个假王爷自然就得死,杨家姑娘便得守寡,且这样的婚事绝对不容许她和离的。 不过薛蕙也只是感叹一番,她现在自顾不暇,自然没有时间精力去拯救她们。如果她闲的没事干,阻止了杨家跟王爷的婚事导致藏锋失败,那自己也有可能受到牵连。 了解完了情况后,薛蕙开始了折腾李宗乾的第一步。 反正李宗乾肯定不敢对她怎么样。 薛蕙直接杀到了前院去,此时李宗乾正在跟幕僚还有长史府的官员们议事,外面突然有小厮来报,说是薛蕙姑娘求见。 幕僚与官员们一愣 。 姜幕僚最先反应过来,拱手称赞,“没想到王爷这么快就把薛蕙姑娘招来了王府。可是问清楚了她手里的粮食是从何处来的?” 薛蕙在宜春县名声大噪,过了没几日之后,连府城的一些跟宜春县百姓有来往的百姓都知道了。府城的官员们,还有这些官员的幕僚们,自然也都注意到了薛蕙。 其中姜幕僚便是如此,但他不知其他,只以为薛蕙真的有门路弄到粮食,便跟李宗乾提议将这薛蕙好姑娘宣来一趟。 李宗乾:“已经问清楚了,不日并会有粮食抵达府城。” “那就太好了,到时可解云西燃眉之急。” “ 这位薛蕙姑娘果然是有两把刷子,王爷一定要好好赏赐安抚。” “听说这位姑娘年轻的很,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功绩,真是难得呀!” 幕僚与官员们纷纷夸赞。 李宗乾问那小厮,“薛蕙可有说她找我什么事?” 小厮犹豫了一下,说道,“薛蕙姑娘说她不喜欢梧桐苑的布局,想要让人修整一下,把左边的墙拆了,与后头的梅林连接到一起,在梅林中建一个三层小楼方便赏景,还有东厢房,她说想要把东厢房拆了,种上一片竹子。薛蕙姑娘还说,若王爷不答应她便不给粮食。” 这就是薛蕙专门想出来折腾藏锋的。 第四百七十八章 劝阻 首先王府的建筑材料都不便宜,若大肆修改,必然要花费一些银子,其二旁人都认为梧桐院是杨家姑娘的专属,而她要修改梧桐院,必然会引来杨家的不满,藏锋必然得去给杨家赔礼道歉。 薛蕙知道这样的政治联姻,杨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轻易退婚。藏锋也不容许他们退婚,必然想办法挽救。 李宗乾沉默。 其他人听完也沉默了。 幕僚与其他官员们也都默认那梧桐院是用来给王爷迎娶正妃用的,没想到被薛蕙占了去,她还要大肆修改。 那方才夸奖薛蕙地几位幕僚与官员,纷纷反水说道:“真是荒唐!没想到薛蕙竟然是这样的人,狮子大开口,太无耻了。” “就是!王爷用得着她是她的荣幸,她竟然还敢提要求。” “提要求也就罢了,竟然还是要在王府动工?” 他们生气的不是薛蕙要修改梧桐苑,而是修改王府,这是对王府的挑衅,试想一下有哪位朋友帮了别人之后在别人家暂住,要别人为自己改自家的房子呢。就算是帮了别人也不行呀。 “就照她说的做。若有什么需要直接报给账房。”李宗乾回答说。 “王爷万万不可!”幕僚劝阻。“那薛蕙不过是提供了一些粮食而已。王爷可不能这样子纵容她。” 李宗 乾笑了笑说:“无碍,不过是改一下院子而已呀。这一个院子能换来那么多粮食,让灾民们能够吃饱饭,值得。” “王爷圣明。” “王爷为了百姓,真是煞费苦心。” 小厮从书房里出来,把原话重复给薛蕙。 薛蕙有些惊讶,她原以为藏锋不会同意的。 听得藏锋同意,薛蕙突然又有些改变主意了,她这段时间还要住在梧桐院里。若人来人往的动工,那多吵呀。 小厮问道,“薛蕙姑娘,咱们去账房吗?” “去!”反正她又不是非要住王府! 薛蕙没有忘记,自己来府城,是为了食铺的事情。 翌日,薛蕙便专门去了食铺一趟。 食铺已经装修完成。 薛蕙在门口设置一个收银台,里面是一个横向的吧台,从中间分开不同的操作区域跟操作台,互不干涉。 装修好之后,要购置用具。 很多用具可以从淘宝上购买,但薛蕙也要考虑这里的实际情况自己设计一些——这里不能用电。 现在天冷,倒是不怕食物馊掉,就是怕奶茶凉的太快,需要保温装置。 用具购置地差不多之后,薛蕙就要确定小食铺子的菜单,分为奶茶跟炸鸡两大类。 奶茶薛蕙先前已经研究的差不多,炸鸡倒是一直没有时间研究,不过也不着急,瓷杯 还没出来呢,除此之外,还要雇工人。 薛蕙倾向于招年轻女子,细心,整洁,但这时候在府城哪会有年轻女子出来抛头露面呢? 除非,薛蕙买几个人回来,手里握着卖身契,想让她们干什么,她们就得干什么。 赵富贵听说薛蕙要开食铺,也是这样建议薛蕙的。 他想的更远一些,若是雇人,万一那人离开之后转头就把方子透露出去怎么办? 还是买的人放心些。 铺子的管事,薛蕙打算叫赵富贵的父亲赵大勇来当,他原先就帮主家打理生意,正好趁手。 薛蕙想了想,买人就买人吧。 她要的本就是独一无二,她也不想开着开着,府城突然就多出几个差不多的铺子来跟她竞争。虽说木薯淀粉这时候没有,但用红薯淀粉也未必不可替代,只是口感差些。 决定了之后,薛蕙带上赵大勇一起去牙行挑人。 薛蕙想用女子,但也不能全部都用女子。 有些重活男子来干会更快一些,比如挑水或是以及鸡的宰杀。 且若都用女子,难免会有坏心之人闹事。 薛蕙打算挑两男四女。 赵大勇一惊,“用得了那么多人?” 他去那店铺,装修还是他盯着人装的,看着铺面不大,应当两人足矣。 “用得。”薛蕙笑了下。 薛蕙是第一 次来府城的牙行,不想其他那些府邸的管事,早就跟牙行非常熟悉。 牙行的生意不错,薛蕙到牙行的时候,几个人牙都在忙着招呼客人。 一人牙正跟客人说着话,见薛蕙进来,打量薛蕙一眼,见薛蕙衣着普通,赵大勇也其貌不扬,叫薛蕙在一边等着。 随后听那人牙跟身边的客人说,“……您就包在我身上,我这就带您去挑人,保证叫大人满意。” 那客人是个青年男子,个头高大威猛,五官立体,皮肤比常人黑了一个度,只看外表,跟国人很是相像,却也有些不同,像是东南亚异族人。 薛蕙猜着,估摸着是生活在云西最南边几个府城的少数民族人士,若按现代划分,应当是缅甸人。 那青年男子察觉到投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忽然回头,锐利如鹰隼般的视线落在薛蕙身上。 薛蕙猝不及防与之对视,吓得心肝一颤,镇定下来朝着青年笑笑。 青年见是个年岁不大的姑娘,身上也是个普通人的气息,这才扭过头,跟人牙继续交谈,用不熟练的汉话说,“我等初来乍到,对这里还不熟悉,那就麻烦你惹。” 人牙赔笑着:“那是当然。大人刚从麓川过来,我这里专门备着几个美人给大人留着呢。” 麓川原先是云西西南一地 方政权,领导人为异族人,在前朝的数次叛乱,前朝也几次派兵镇压,勉强和谈。 前朝国灭之后,麓川趁乱独立,本朝初立时忙着追杀前朝余孽,倒是没怎么管麓川。 后来国内局势平稳,太祖皇帝有意平麓川,奈何还没提这事,人就没了。 太宗皇帝就更不会派兵平麓川,他只会降旨给云西王,称麓川原是云西领地,应当由云西王平叛。 至于平不平,太宗皇帝并不关系,他巴不得两方一直焦灼,自己再给云西王找点麻烦,让云西王腾不出手干别的。 或者,云西王直接死在麓川人手里,那就更好了——除掉了云西王这个心腹大患,也能光明正大地发兵麓川。 不过显然是让太宗失望了。 云西王在去年初的时候拿下了麓川。 这也是太宗皇帝不安的原因之一。 人牙子口中说那位大人刚从麓川过来,再加上这异族青年,想必从麓川来此的官员。 那青年闻言笑了笑说,“多谢了,大人一定会非常喜欢的。” 随后那人牙子就带着青年去挑人。 过了会儿,薛蕙见一牙婆领着人出来,那客人身后还跟着两个衣衫破烂的男子,显然是刚买下的。 牙婆送走客人,薛蕙立刻走上前,说,“大娘,我来买几个人,现在还有的挑么?” 第四百七十九章 得看情况 牙婆往日打交道的多是男子,见薛蕙一年轻姑娘来牙行买人,多看了她两眼,笑着说,“姑娘,得看你要买啥样的人儿。” 像青壮跟年轻姑娘,在牙行是非常抢手的。 薛蕙说,“我要两个年轻力壮的男子,年纪在二十到四十岁以内。外加四个女子,年纪在十三岁到三十五岁以内。” 牙婆一边翻着手里的名册,一边领着薛蕙往里面走,“青壮倒还剩下两个,女子却是没得挑了。” 说着,她指了指前头一下,“那个刚从麓川过来的大人府上采买,一气儿买了好些人,合适的女子都被他们挑走了。” 薛蕙问,“那什么时候再有呢?” “那得看情况。” 牙婆看了薛蕙一眼,小声说,“你要是急着要,我也能给你弄来,就是价格要贵点,保准年轻漂亮。” 薛蕙琢磨出来点儿什么。 这虽是官牙,但律法不全的情况下,谁也不保证官牙一定干净。 至少这里的人牙应当跟私牙有点关系。 这牙婆应当就是认识私牙。 至于私牙的年轻漂亮且价格高的姑娘是卖往什么地方的,大家心里自然清楚。 薛蕙说,“那就麻烦您了,我现在就要,您帮我挑几个手脚认真细心,手脚麻利的。” “好嘞。”牙婆先带着薛蕙去挑了两个年轻人。 接着,她又带着薛蕙跟赵大勇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那是一个小院。 牙婆让薛蕙在客厅里坐坐,随后不知从何处领来四个姑娘,“你瞧,她们四个如何?” 显然,她不会领着薛蕙去见所有的姑娘,而是自己挑了四个给薛蕙瞧,要是薛蕙不满意,她再回去换。 薛蕙抬头看着眼前这四个姑娘。 她们的样貌都没的说,只是脸色憔悴,像是蔫了的花儿一样,无精打采。 她们身上的衣着不一,有些脏污,这应当是她们被卖时候穿得衣服。 薛蕙眯了眯眼睛。 最左边的女子身上穿的是一身白色的袄裙,身上沾了好些泥巴灰尘,几日没有打理,有些乱糟糟的,但薛蕙还是能认出来,她穿的白色的布料是绸缎。 能穿得起绸缎的人,显然不是因为穷才会被卖。 薛蕙指了指左边的女子,问牙婆,“可知她是什么身份?” 牙婆凑到薛蕙耳边说,“原是京城一个大户人家的丫鬟,被主子爷相中,想纳进房,但夫人不是个好惹的,趁着少爷不在家的时候给发卖了。” 薛蕙一挑眉,“京城的人?还是大户人家的丫鬟,怎会落到云西?” 既然不是因为过错被发卖,这种在大户人家待过的丫鬟很是抢手,从京城到云西这一路上,不可能没人买 。 牙婆小声说,“那夫人交代了,要卖的远些。” “原来如此。” 薛蕙看向左边的女子,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抬头看着薛蕙,用粗哑的声音回答,“奴婢青云。” 在薛蕙打量她们的时候,她们也在打量薛蕙,猜测自己会被卖到哪里去。 青楼选人,多半是老鸨龟公亲自来选。 且他们一般跟人牙子有合作,应该亲自挑选,而不是牙婆挑了带过来。 青楼可以排除掉。 再然后就是各府上了。 一般各府上出面跟人牙子打交道的,都是管事或者婆子,倒也有主家亲自来挑人。 至于薛蕙,说她是主家,但她衣着普通,看上去家底较薄。 家底较薄的人买丫鬟应当更挑拣,拣划算的买,她们四个显然是不划算的。 但要说薛蕙是丫鬟吧,看她的表情神态,还有坐姿举止,哪里像个丫鬟的样子? 她们虽然猜不出来薛蕙的身份,但不是青楼,便松了一口气。 薛蕙重复了一遍牙婆关于青云身份的话,“……可对?” 青云眼神涣散,像是回忆起了旧事,怔怔地点头。 薛蕙看向第二个女子。 第二个女子穿着也是不凡,布料似乎比第一个的更好。 薛蕙看着她的面容,问,“你叫什么?” 女子说,“我叫陆曦和。” “因何被卖?”薛蕙问。 牙婆凑到薛蕙耳边解释,“这个更惨,是被夫君亲手卖的。” 有过夫君的人儿,本来她是不想留的,奈何这女子太漂亮了,才被留下。 曦和也说话了,言语简洁,“遇人不淑。” 薛蕙:“……” 薛蕙又问第三人。 第三个姑娘名叫宝琪,原先就是个丫鬟,只是主家败落。 第四个姑娘叫王秀云,出身简单,因为家里穷被父母卖掉。 “行,就她们吧。”薛蕙点头。 四个姑娘一人三十两,一共一百二十两银子,再加上两个青壮,一共一百八十两银子。 薛蕙跟赵大勇先将六人带回小院。 回去的路上,赵大勇跟两个青壮聊天。 两个年轻人一个叫阿明,一个叫大强。 从两人的话中得知,阿明原先是某一府上的家丁,因为得罪了管事被发卖。 大强则是家里没钱,才被卖。 薛蕙闻言,从马车里探出头,好奇地问,“看你身材高大,应当挺能干活,为什么要卖你?” 没钱的时候,卖女子常见,但卖大强这种青壮的少见。 大强则说,“可现在没有活给我们干。” 薛蕙面露疑惑之色。 大强细细解释,“我是贵州普定人,前阵子那场大雪,从年前就开始下,下了足足一个月,村里有冻死的,有饿 死的,还有地里的庄稼,全被冻死了……” 有庄稼,撑一撑,忍一忍,还能过去。 但庄稼都死了,百姓一点儿希望都没了,还靠什么活? 薛蕙明白过来。 也就是说,贵州也遭了雪灾? 按理说雪灾应当很少在南方出没,但有特大暴风雪的时候,南方确实也有可能遭遇雪灾,今年便是遇到了这种特别的情况,极为罕见。 云西下了雪,贵州下了雪,再往东的湖北江西有没有下呢? 薛蕙问,“你应当该有几个兄弟吧?” 大强点头,想起那场景,感叹道,“我兄弟四个,我是老三,我跟二哥都被卖了,爹娘还能撑一阵子,不像别家……” 阿明见薛蕙好说话,好奇地问,“敢问,你是我们的东家吗?买我们是用来干什么的?” 这么一问,其他人也都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薛蕙淡笑着点头,“是,我先带你们回去休整,至于让你们干什么,明天再说。” 听着这话,几人不由得轻快一些。 虽然薛蕙没说让他们干什么,但瞧薛蕙这个主家挺好相处,也算是不错了。 薛蕙跟赵大勇把这家人带回小院,先安顿好,嘱咐赵大勇给他们一人裁几件衣裳,男女风格同意,方便干活的,就当店员服。 做完这一切,薛蕙才慢悠悠地回了王府。 第四百八十章 误会 这个时候薛蕙俨然还不明白,自己无意间的举动,在王府引起了多大的风波。 尤其是王府后院的那一些姬妾。 她们这些人无不是其他的官员们想尽各种理由送给李宗乾的,其中有不少都是各方的细作,所以哪怕李宗乾冷落她们,明知李宗乾不可能宠幸她们,她们也依旧会想着法子往李宗乾的跟前凑。 但是就在昨天他们听说梧桐院住进了一位女子,纷纷惊讶不已。 在他们来到王府的这段时间内,除了侧妃娘娘就没有见李宗乾身边有什么母蚊子,结果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一位女的住进了梧桐院,那可是王爷未来正妃居住的地方! 王爷能叫她住在那里,定然是非常的重视! 这些妾室们坐不住了,想尽办法打听薛蕙地身份,还没有弄明白怎么回事儿,第二天一早便听说梧桐苑要重新修葺一番。 为什么呢? 原来是住在梧桐苑的那位女子对梧桐苑的布局不满,要求王爷重新修筑梧桐苑。 王爷竟然也答应了。 几番探听之下,她们才知晓住在梧桐苑的那位女子,名叫薛蕙。 薛蕙是谁呢?以前啊,薛蕙种出了菌子,虽然是小有名气,但也只是在自己这个领 域,也就是说在饭馆酒楼菜贩子之中很少有人不知道薛蕙的名字,又或者是普通的百姓时常跟菜贩子打交道,买菌子,也会知道薛蕙的名字。 但其他人未必就会知道了,正如王府后院的这些妾室们,对于菌子他们只管吃就是了,在大冬天见到也只是会说上一句稀罕,哪里会管是谁种出来的。 而这次宜春县的事情,远没有传的府城,人尽皆知。 所以啊,她们听到薛蕙的名字时,根本不知薛蕙是谁,只当是王爷不知道从哪里结识的一位红颜知己。 难怪王爷最近连侧妃娘娘那里都不去了,急着忙着就将新的红颜知己接了回来。 这些细作们也都不傻,知道王爷瞒她们瞒得一不透风,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只能采取其他的方法,比如从管家藏锋等人身上打听消。 薛蕙这个新的红颜知己也在她们的利用范围之内,万一这个红颜知己是个蠢的呢。 于是,薛蕙回了王府,在往梧桐苑行走的路上,竟然遇见了几位年轻漂亮的女子。 她们的打扮不是王府的丫鬟,只能是云西王在后院内那几位守寡的妾室了。看到她们容貌青春靓丽,却要在这王府大院中孤独终老,薛 蕙心中不由得为她们感叹,若是有机会,她便让藏锋把她们都放了吧。 正这么想着,其中一位穿着浅绿色衣裙的女子走上前来,冲着薛蕙柔柔一笑,说:“这位妹妹不知如何称呼啊?” 这可真是个大美女啊,尤其是笑起来可真好看。 薛蕙心中一边想,一边报以微笑,柔声说,“这位姐姐,我叫薛蕙。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叫我蕙蕙吧。” “蕙蕙,这名字真好听,姐姐我叫晴柔。你以后就叫我柔姐姐吧,妹妹,以后我们就要一起伺候王爷了。” 薛蕙错愕了一下,这才意识到面前的女子把自己当成了王爷的妾室,正想开口解释,她后面的几位女子,也都纷纷上前自我介绍,“这位妹妹我叫绿衣,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这位妹妹我叫红芝。” “我叫翠文。” 薛蕙:“……” “妹妹来这边坐,咱们姐妹们一起说说话。妹妹是如何认识王爷的?” 薛蕙清了清嗓子,说道,“我是藏锋的表妹。我不是……” 叫晴柔的女子打断薛蕙说的话,“哦,原来妹妹是藏锋大人的表妹呀。怪不得王爷会如此看重你,让你入住梧桐院呢。” 薛蕙再三解释,“我 不是王爷的妾室,我只是藏锋的表妹。” 晴柔几人见薛蕙这么说,相互对视一眼,根本不信。 若只是藏锋的表妹,王爷能让她住梧桐院,肯定是对她有意。 这薛蕙也不知是装傻还是没心机。 不过这不妨碍她们跟薛蕙套近乎,姐姐妹妹的互相称呼着,不大会儿就把距离拉得很近。 晴柔还邀请薛蕙一起打叶子牌。 薛蕙吃完饭之后便负了晴柔的邀约,她来到这里之后还没有打过椰子牌,全是晴柔坐在她后面一手教她。晴柔耐心细致,薛蕙不大会儿就学会了。 她们也知道,这个时候正是铺垫的好时候,不能问些敏感的东西,让薛蕙打草惊蛇,所以,薛蕙完全没有察觉,与她们欢欢快快的度过了这个晚上。 打了一个时辰的叶子牌之后,薛蕙回了梧桐院。 县试结束后学生们的心思比较浮躁。 过了一两日之后,他们才沉下心来继续学习,等待下一次的奋斗。 这一次县试结束之后,有不少学生选择了退学。 因为下一次的县试是在后年,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让他们自己以及家庭都非常的失望,再加上今年年景不好,他们家里实在没有足够的金钱,去支撑他 们在书院继续学习。也因为年成的问题,书院今年没收到什么学生,书院里顿时冷清了不少。 考中县试之后,许严也得瑟了一阵,但很快就一如既往的投入到学习中准备复试。 寝舍三人,照旧如同以前一样一起学习一起吃饭。 这一日在食堂吃饭的时候,许严发现谢锦朝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拿了一个罐子。待到他们三人打完饭找了个位置坐下来,谢锦朝把罐子放在桌子上,打开罐子口,一股香辣的气味从里面飘了出来。 许严凑近了一看,发现里面竟然是辣椒酱。 许严不由得惊讶地说,“谢锦朝,你不是不喜欢吃辣椒吗?怎么带了辣椒酱过来?” 谢锦朝沉默了一下,说道:“最近喜欢吃。” 说完他用筷子挖了一些,拌到自己的米饭里。 许严见状,不由得摇摇头说,“这样不好吃,你应该这样——” 说着,许严直接拿勺子舀了一勺,一下子塞到了嘴里,辣椒酱并不占地方,他吃到嘴里之后,嘴里的空间还很大。于是他又往嘴里塞了两勺米饭,边咀嚼边说道,“这样最爽了。” 谢锦朝:“……” 他情不自禁的抖了抖,看了许严一眼,“你不觉得辣吗?” 第四百八十一章 我喜欢吃 许严摇了摇头说,“这算什么辣?你还没见过更辣的呢。” 许严把嘴里的米饭全都咽下去,说道,“谢锦朝你这酱还挺好吃的,裴长风你也尝尝。” “我就不尝了。”裴长风说。 最后那罐子辣椒酱反而是许严吃的比较多,谢锦朝只是吃了几口。 许严:“谢锦朝,我看你这样子也不像是喜欢吃辣椒酱的样子。不能吃就别勉强了。” “不,我喜欢吃。”谢锦朝坚持。 “我怎么觉得你这像是有任务似的。” 谢锦朝看了许严,一眼没有说话。 他确实是有任务来着,只是一个人的口味,从小到大早已经习惯,要改变可不容易。 三人一起吃完饭,在回寝室的路上,经过一个转角,迎面走过来一个学生。好巧不巧,正和他们撞在一起。 “谁要这么不长眼睛?”许严嘴里咋咋呼呼,抬头定睛一看,才发现这学生原来是林珅。 原先许严可不敢这么对林珅说话,但他现在过了县试心里也有了底气,斜着眼睛,看了七号几眼,“原来是林生你啊。以后走路可得小心着点儿。” 林珅说了句抱歉,谢锦朝与裴长风都没有说话,正想要 离开,林珅突然开口说道:“谢锦朝,我有话要跟你说。” 谢锦朝停住脚步,淡淡地转头看着林珅,“什么话?说吧。” 林珅没有说话,看了许严和裴长风两眼。 裴长风识趣的转身离开,许严心里却跟猫抓似的,心里痒痒的紧,跟在裴长风身边,嘴上嘟囔着说,“林珅到底怎么回事儿啊?有啥事儿要跟谢锦朝还在私底下说。不会又是因为她妹妹的事儿吧?” 裴长风摇了摇头。 林珅看着许严与裴藏锋离开的背影,待他们走远了之后,才看向谢锦朝,满眼的愤怒与不屑,对谢锦朝说道:“谢锦朝。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谢锦朝一挑眉头:“又怎么了?” 林珅气愤,一字一句,“你要是个男人,你就不应该让你大嫂花钱去给你买这个案首之位。” 是的,在林珅的眼里,谢锦朝这个案首之位就是买来的。 初次听到谢锦朝得了案首之位,林珅非常的不可置信,后来听到何国裕的话他才明白过来,原来谢锦朝这个案首之位是靠着薛蕙给县里百姓弄了那么多粮食才得来的,否则他一个倒数第一的人怎么可能能得到按手呢? 林 珅也早已知道粮铺的事情。现在粮食价格正是居高不下的时候,要开上那么一个粮铺,薛蕙要买下多少粮食?全部低价卖出,甚至还有免费赠送,薛蕙得亏多少钱? 怕不是将薛蕙这些日子挣的钱全都搭了进去,还要赔上一些。 想到这里,林珅便气愤不已,手握拳头,想给谢锦朝一拳。 仗着薛蕙的丈夫身体不好,谢锦朝便肆无忌惮的欺负这位大嫂,谢家人也竟然就这么纵容,真是太可恶了! 谢锦朝轻笑了一下,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这是我的家事,林生你何必如此动怒呢?且不说买案首这件事听起来匪夷所思,就算是真的,那也是大嫂心甘情愿,用不着林珅你来出头吧。” “我也是薛蕙的朋友,我为什么不能跟她出头?谢锦朝亏你还是个读书人,竟然欺负你大嫂一个弱女子,真是无耻。你们不就是仗着她跟娘家的关系不亲,没有人为她撑腰,才敢肆无忌惮吗?”想到这里林珅又冷笑一声,“薛蕙向来心善心软,就算薛家伯父伯母不是她亲生父母,好歹养育了她这么多年,她怎么会跟薛家人不再来往,生疏至此?肯定是你们 谢家人从中挑拨,好让她从此以后没有娘家人撑腰,可以任意由你们欺负。” 薛蕙就是太善良了,容易被身边人挑唆,这才被谢家人坑了,谢家人可真是歹毒。 这话说的真是越来越扯了。 谢锦朝上下看了林珅两眼,突然说,“林珅,你就不要自欺欺人了!朋友?你跟大嫂算是哪门子的朋友,她还认不认你这个朋友?还有薛家,这么多年来薛家是怎么待薛蕙的?你也好意思提。他们既然把薛蕙卖到了我们谢家。那么薛蕙就跟薛佳没有任何关系了。” 林珅听了谢锦朝这话,脸色一白。 他跟薛蕙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自打薛蕙成亲以后,他只在书院内见过薛蕙一次。且那一次薛蕙待他非常的生疏,仿佛就像他是个陌生人似的。 “林珅,我只说一句。以薛蕙现在的能力,她若是在谢家真的不幸,那么她想离开容易的很。但她没有选择离开,而是在有能力之后,有本事之后,有主动权之后跟薛家断绝关系,你懂了吗?我言尽于此。以后你若是再敢窥探我谢家的家事,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说完,谢锦朝便大步离开。 许严 与裴长风正在不远处等着谢锦朝。 待他走上前来,许严便迫不及待的问:“谢锦朝,林珅跟你说了啥?不会又是她妹妹出什么幺蛾子了吧?” 谢锦朝说:“这倒不是,只是他自己脑子抽抽了。” “他脑子抽抽了,他怎么了?” “倒也没什么不必多问。” “哦。”许严应了一声抬头看了谢锦朝两眼,心里确实一直在琢磨,林珅跟谢锦朝能有什么事儿呢?谢锦朝为什么说林珅脑子抽抽了?他记得上一次林珅就把谢锦朝叫到一边说了什么话。这次又不知道说了什么? 许严心里可好奇了,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呢? 突然许严脑中电光一闪,惊呼一声,说道:“谢锦朝林珅该不会是……暗恋你吧?” 后4个字的声音小了许多。 他还专门往周围看看,生怕别人听到。 谢锦朝扯了扯嘴角,“你瞎想什么呢?没有的事,不要乱想。” 许严为自己辩解的:“我可没有乱想。你看林珅这。她妹妹来纠缠你,她不同意,结果她自己又来纠缠你,成天看你不顺眼,但又私下找你说话,这不是。有点儿让人怀疑吗?” 谢锦朝:“……” 第四百八十二章 粮食有了 第二日一早有人从前院来传话,说是李宗乾要建见薛蕙。 薛蕙到了之后才知道粮铺的准备工作做好了,只差粮食了。 李宗乾问:“你还需要什么?那些粮食你怎么弄过来?” 薛蕙直说,“给我个能装的下粮食的房间就行。” “哦,那你跟我来。”李宗乾亲自带她去了一个空荡荡的库房。 “然后呢?” 她该不会要在库房里凭空变出来吧? “然后在外面等着。” 薛蕙进去关上门正想要买粮食的时候,突然想到什么,又重新打开门,对站在外面的李宗乾说,“表哥,我有件事情想要你答应。” “什么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后面的那几个妾室,你能不能把他们全都放出府呀?” 李宗乾诧异不已,惊讶的看着薛蕙,“为什么?” 他不明白,薛蕙为什么总想要把他身边的女人全都送走? “她们留在后面的也都是活守寡,白白浪费了青春,不如把她们全都放出去。” 李宗乾却以为薛蕙是在替那些人打抱不平,怪他不去后院宠幸她们。 那后院中除了一些细作,确实有几个普通的良家女子,也都是官员们想办法搜罗了送过来的,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全都放出去吧。 李宗乾点头答应:“好。” 薛蕙笑了笑,“多谢了。” 说完,薛蕙关上库房的门,在淘宝上买了一堆粮食。 薛蕙先前经常购 买的那一家店铺,由于她最近购买的数量太多,库存全部清完了。 那客服给薛蕙发了好几个哭笑不得的表情,一个大客户直接把店铺买光了,她第一次碰见这种情况:大姐你这是啥剧组啊?又买那么多粮食,够造腾的,多浪费呀。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在编瞎话了,什么剧组能需要那么多粮食啊? 薛蕙:你不懂,我们导演特别敬业,要拍真实的画面。这里面有一场戏是关于火烧粮仓的事情,所以很多粮食都被烧了,只能重新购买,知道吗? 客服大惊:不会吧。拍戏要拍的那么真吗?里面不应该是空的或者是木头什么吗?真放粮食啊? 薛蕙回答:当然是真放,导演还专门拍了几个特写,你且看准了,等上映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客服又问:到底啥剧啊?能不能透露一下? 薛蕙发了个捂嘴的表情:不行,不过等上映的时候你看哪个剧里面有火烧粮食的特写,你就知道是哪部剧了。 客服:那能不能说一下大概什么时候上映啊? 薛蕙随便编了个日子,给客服发了过去:现在还没拍完呢,要等后期剪辑配音,所有的流程都走一遍,大概得明年五月份才能上映了。 客服:好,我知道了,明年记得蹲一下。 于是到了明年5月份的时候,那客服为了看薛蕙口中火烧粮食的特写,将那段时间所有上线的电视剧全都看了一 遍,古装电视剧中没有找到,她觉得有些纳闷,还把现代的电视剧也全都看了一遍,愣是没有找到火烧粮食的特写。 来给薛蕙发消息确认,却得到薛蕙一句:我说过这话吗? 客服顿时间有些怀疑人生。 话再说回来,两千石的粮食装满了整个仓库。 薛蕙打开门从房间里出来,见李宗乾正负手背对着房门而立。 听到开门的声音,李宗乾转过头,问:“粮食有了?” 薛蕙指了指仓库有了都在里面。 李宗乾走进去一桥只见空荡荡的仓库,此刻已经装满了一麻袋一麻袋的粮食。 他双眼之内闪过一丝幽光,盯着薛蕙,惊喜不已。 虽然早就猜到薛蕙有不同于寻常人的能力,但此刻亲眼看到还是震惊了他一脑袋。 “你饿吗?累吗?需要补充些什么吗?” 根据话本上所写,一般有特殊超能力的人在消耗了一定的能力之后就会变得虚弱。 李宗乾打量着薛蕙地面色,没发现她有什么虚弱的地方。 薛蕙摆摆手:“我不饿也不累,也不需要补充什么,你赶紧找人把粮食送去粮铺吧。” “好。”李宗乾很快安排人将粮食一车一车地送去了粮铺。 薛蕙也跟着去了粮铺。 粮铺的位置也在端阳门大街,地理位置极佳空间非常大,薛蕙看到了不禁咋舌藏锋手里有这么好的铺子,早知道她就要过来开自己的食铺了。 她薛 蕙去粮铺不过是露露脸,打理粮铺的人,李宗乾安排的是姜幕僚。 姜幕僚捋着自己下颌上的胡子,看着一车一车的粮食被运进粮铺,脸上的开心清晰可见,口中说着:“这薛蕙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至少还挺说话算数,这么快就把粮食送了过来。” 薛蕙微笑。 幕僚与官员们也早已制定了相关计划,与宜春县县衙的大差不差,只是云西更大,计划更复杂一些,需要考虑的更加全面,不过这跟薛蕙无关,她只需要往粮铺里面一坐,指挥他们就行了。 李宗乾特意交代过,要他们敬着薛蕙。就是姜幕僚,看在粮食的面子上对薛蕙也客客气气的。 这铺子就在端阳门大街上从粮食运进来的时候,便有人注意到了这家新开的粮铺。 怎么会有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开粮铺?这么高的粮价从哪里进货? 有两个可能。 一个可能便是奸商,早早囤了一批粮食,打算在这个时候大赚一笔,还有便是如宜春县的情况一样,有人专门弄到了一批粮食低价售卖。 大街上的人三三两两议论着,其中便有一人叹了口气,说道:“我有一个亲戚,她家是宜春的,我可羡慕他们了,你们不知道他们县新开了一家粮铺专门卖低价粮,那粮食的品质特别好,但是价格又特别低,她想多买点给我一些来着,就是可惜呀,人家是有限额的买粮食还要登 记,还会有县衙的衙役验查。” “我有一个朋友也是宜春的,我也听说了这件事情。” 不过按照这时候消息传递的速度,大多数的府城人仍旧是不知道的,又或者是没有亲眼看到不相信的,便有人说,“你们别不是瞎说的吧,粮食品质好,价格特别低,哪有这种好事呀?” “就是就是坑人的吧。那大米是不是都是瘪子冒充的。” “不是,是真的,我前两天刚去我那亲戚家走亲戚。亲眼见过那大米可好了,还有那白面雪白雪白了,特别细,我还是头一次见那么好的面粉呢,而且那大米我也吃了,特别香。” “瞧你说的跟真的似的。” “下回编瞎话也得编个现实一点的。” “我能证明他说的是真的。我有一个经常给我们家供货的宜春商人,也合作了挺多年。前两天他突然给我送了几斤大米,说是他家粮食挺充足的,本来不想买。但又看到大米品质特别好,就想买来送给客户们一些。” “越说越离谱了。” “哪有那么好的人啊,我怎么没遇到过啊?” “这样,你要是把那些大米送给我们,我们就相信。” “嘿!你们爱信不信。不信拉倒。” 总之,大家对这一个新的粮铺开始了一番议论。 不少人持着观望态度,只有小部分人猜测这一家粮铺可能会于宜春的那家有良心的粮铺一样,价格低廉品质优秀。 第四百八十三章 放出府去 粮铺的开业并没有选什么良辰吉日,而是在所有的粮食入库之后粮铺内整理一番确定无误后,便直接开门接客了。此时差不多接近中午时分,街上人不算多,更何况最近粮价变高,百姓们不敢随意花钱,连带着街上其他生意也也不景气。 这个时候有些人在路边的摊子上吃饭,有些人正赶着要回家,突然之间听到一阵响亮的敲锣打鼓声。 有人站在粮铺的门口大喊:“我们的粮铺开业了,低价低价超低价。大米最低价!快来看看呀,最低低至一两半银子一石。” “啥?你刚才听到了什么没有?” “我刚才好像听到了大米,一两半一石。” “是不是真的啊?别不是骗人的吧。” “走,走过去问一问就知道了。” 那位说自己有个亲戚在宜春的百姓一拍大腿,对身边几个不信的人说,“我就知道肯定是跟宜春一样的情况。” 那几个不信的人将信将疑,还在质疑着,“不会是骗人的吧?大米怎么可能价格那么低。” “不信呀,不信就进去问问喽。” 于是不少百姓抱着问一问的心态,就是那几位不信的百姓也跟着到了粮铺跟前,询问之后确定大米是真的,一两半一袋,仍旧有些不信。如 那宜春的客人一样,问这问那,非得确定大米不是瘪子之后才试探性的买了一斗。 第一位客人人拿着装着大米的篮子从粮铺里出来,不少人围上前七嘴八舌的问,“怎么样这大米?价格贵不贵啊?” “是不是真的一两半一半呀?” “质量好不好呀?别不是用烂货充数的吧?” 那第一位客人跟方才质疑的时候一点也不一样,满面笑容,把装着大米的篮子给他们看,说道:“这大米是真的好,价格也是真的便宜,我刚开始也不信呢,结果没想到竟然还真买到这么优质的大米!你们快去买吧!我听说这个是有数量的,去的晚了就没了。” 客人们顿时沸腾了,像抢鸡蛋一样似的一个劲儿的往里挤,汹涌如潮水。 当然,仍旧有人怀疑第一位客人是托,等又出来几位客人,才放下心。 不过李宗乾安排的人还是有两把刷子的,飞快的维持好了秩序,并且让他们排好了队,就这样粮铺的名声从这一刻传遍了整个云西。 粮铺内都安排的井井有条,根本用不着薛蕙。 薛蕙早早的从粮铺回了王府,闲来无事练了一下炸鸡。 炸鸡的方子简单,以鸡腿为例。 把鸡腿洗净,加入适量的盐,料酒,黑胡 椒,葱姜蒜,生粉等调味品,揉捏入味,腌制一小时以上。 另取一定量的面粉,生粉,鸡蛋,适量的盐跟胡椒拌匀,并加入一些水,搅拌成面糊状。 把腌制好的鸡腿放在面糊里,让鸡腿的每一处都裹上面糊,随后在锅中炸制两面金黄色就好了。 炸出来的鸡腿外脆里嫩,鲜香美味。 刚刚做好,晴柔几人便来寻找薛蕙,还想要跟薛蕙一起打叶子牌。 薛蕙把自己收拾干净,见了她们开心的笑着说,“各位姐姐们。我给你们向藏锋求了一个恩典。” 晴柔几人听了互相对视一眼,暗想王爷这个新的红粉知己还真是个蠢人呀! 藏锋是谁呀?藏锋是王爷跟前最得力的红人。 他们几人以为藏锋的恩典定然是跟王爷有关,忙问:“是什么呀?” 薛蕙笑着说,“我求藏锋让他们放你们出府,他答应了。” 晴柔几人的笑意僵在了脸上。 后院内也有几个比较老实的良家女多是穷苦人家出身,在王府后面呆着安安稳稳,反倒是觉得比在家里还好,自然不会各种作妖,但她们几人却不一样,她们带着任务进来怎么可能会想要出府呢? 薛蕙看她们不是很高兴的样子,疑惑的说:“你们不高兴吗?” “呃……”晴柔扯了扯嘴角说道,“藏锋答应了,那王爷答不答应呢?” 薛蕙知道那就是个傀儡,假王爷她到现在都没见过呢,随口说道,“藏锋答应了王爷肯定答应呀。” “这……” 晴柔几人对视一眼,突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薛蕙还以为她们是舍不得王府中的荣华富贵,说道,“各位姐姐们,钱财且乃身外之物,莫要为了这一点东西而搭进去自己的一辈子,你们放心,你们出府王爷定然会赐予你们钱财,足够你们在外面安稳的过上一生。这不好吗?” “好好。”晴柔扯了扯嘴角,僵硬的回答。 于是这一场叶子牌也没有打。 她们几人各自找了理由回去了。 “这下该怎么办呀?王爷不会真的要把我们放出府吧?” “或许真有这个可能,以前侧妃受宠的时候,王爷都不曾想过把我们放出府。结果这个薛蕙才来了两天,王爷就要把我们都赶出去,连侧妃都失宠了,别看这个薛蕙表面上蠢不拉叽,背地里心机肯定多着呢。”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真的要出府吗?” “先看看再说。王爷未必会把我们放出府呢,说不定就是薛蕙吓我们的。” 结果第二日他们还真得到了消息,王 爷要将他们放出府,并每人给他们三百两银子,晴柔几人傻眼了。 …… 说修建就修建,梧桐苑开始动工,李宗乾也对薛蕙地履行了暗卫的约定给了薛蕙四个暗卫。 除了粮食之外,李宗乾还对薛蕙提了塑料膜的事。 薛蕙给她买了一批建大棚的塑料膜并给予使用方法之后,便回了自己的小院。 那几个被她买来的人还正在小院里等着,在人牙子手上的时候,他们吃不好饭睡不好觉,心中担惊受怕,但被买下来之后,并不用一直提心吊胆,所以今日薛蕙到的时候,看到他们气色比昨日好了一些。 赵大勇先是给他们几人各买了两身普通的衣服,而薛蕙要的同一风格的定做的服装还在赶工当中。自然,他们在此呆了一晚,大致也弄清楚,薛蕙是最近想在府城中开一个食铺,食铺里需要伙计跟厨娘,但四个女生无比的疑惑,她们也不会厨艺啊。难道要让他们跟店小二一样在店里跑腿吗?那阿明跟大强又是用来干什么的?但此刻疑惑也没有用。还是要听薛蕙的安排。 薛蕙到小院的时候,他们几人正围在一起说着话。 只听到大强说,“唉,要是普定也有这样的好人就行了。” 说不定他也不会被卖了。 第四百八十四章 上 好奇 “价格那么低,粮食品质又好。要不是街上都在说这事儿,我根本都不相信这得亏多少钱呀?世上真有这样的好人,我怎么就遇不到呢!”宝琪感叹道。 “这个薛蕙到底是什么人呀?外边都在夸她呢秀云,你是本地人,你以前知道吗?” 王秀云说道,“我听说过她的名字。她是做菌子生意的。你们肯定很惊讶吧?没错,她种出了菌子。以前没有人能种出菌子,所以大家只能在夏秋两季才能吃到新鲜的菌子,春冬吃的都是干货。但是去年冬天的时候,她突然拿出了一批新鲜的菌子,一下子名声大噪。就是呀,我们家买不起。” 菌子要贵起来比肉都贵。 大强 便叹口气,说道:“难怪,这个薛蕙肯定也是个农民出身,肯定是研究了很多年的菌子才种了出来。她知道百姓的艰苦,所以才会做这等好事儿,要是搁那些富贵窝里出生的商人,不吃人血馒头都算不错了。”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对薛蕙的名字,言语间充满了夸赞,又充满了疑惑和好奇。 薛蕙走过去的时候,好似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不由得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他们见到薛蕙,忙停下交谈,叫了一声“主子。” 随后大强说,“没什么,我们刚才在说外面都在提的薛蕙。主子你应该也知道吧,她在外头跟官服联合起来开了一个粮铺,专门卖低价的 粮食,还能免费赠送,云西的百姓可真是幸福。” “原来是这事儿啊,”薛蕙扯了扯嘴角,被夸的有点尴尬,摆摆手说:“不值一提。” 大强听了不由得瞪大眼睛,“主子不是我反驳你。这样善意之举怎么能说是不值一提呢?这些粮食说不定挽救了多少家庭呢。” 薛蕙:“……” 其余几人担忧的看着大强,生怕薛蕙为此对大强不满而重新发卖了他。 他们心中虽也对薛蕙方才的话不满,却不敢像大强一样直接说出来。他们担忧了许久,好不容易才得到这么一个好一些的去处,若重新被贩卖,说不定会被卖到什么地方呢。 薛蕙笑了笑说,“我不是那个意 思。其实我就是薛蕙。所以才说不值一提。” 薛蕙说完这话,他们六人全都愣了,愣的面面相觑,心里有些不敢置信,他们的主子就是外面人人交口称赞的薛蕙。如果是真的,他们也太幸运了,碰上这么一个大好人。 “主主子……您真的是薛蕙……”大强结结巴巴的问。 薛蕙笑着说,“我要不是薛蕙,你敢这么跟我说话早就把你给发卖了。” 大强挠着头笑了起来,“不好意思啊主子。刚才秀云说您原来是做菌子生意的,还说您种出了菌子,我以为外面说的薛蕙应该是个老太太呢。” 要不然怎么能种出菌子呢,肯定是研究了很久积累经验啊。 “行了, 别的不多说,我要跟你们说正事儿了。”薛蕙便将自己开食铺的打算,与他们大致讲了一遍。 姑娘们提出了自己的疑惑,“可我们不会做饭怎么办?” 王秀云常在家里干活倒是会做一些,但也只是平平常常能吃得下而已 薛蕙便给他们解释疑惑,道:“我要做的食谱跟街上的小摊儿饭馆不一样。食物的独特性有食材与方子撑着,你们即便不会厨艺也是能做的,只要按照步骤熟练了几课,所以接下来我会教你们如何做食铺里要卖的吃食。你们好生学着。” 四人一起应声是。 薛蕙看向阿明与大强,说道,“你们两个不要不说话,你们也照样得学。” “啊?” 第四百八十四章 下 好奇 阿明与大强非常惊讶,原以为薛蕙买他们过来是让他们跑腿的,没想到他们也要学做吃食。 “啊什么啊?你们虽然是要干一些重活的。但也得学会做吃食,否则他们中间若有人不舒服或者是轮休的时候,你们得上去补上。” 薛蕙把奶茶与炸鸡的方子全都拿出来,还有相对应的材料,先是把每一样材料都与他们解释清楚,尤其是最重要的木薯粉,最后把每一种奶茶的做法都做了一遍,边做边讲,让他们在一边观摩。 薛蕙做完之后便叫他们自己来 亲手做,她在旁边看着,如果他们有不懂的地方可问薛蕙。 当然他们第一次做出来的奶茶自然是惨不忍睹。要么就是茶太多,要么就是牛奶太多或者是芋圆做的太软软塌塌的没有口感,要么就是珍珠齁硬齁硬的根本咬不动。还有麻薯太甜,甜的让人吃不下。 薛蕙专门让他们尝一尝她做的,再尝一尝他们自己做的那对比,简直是一个惨烈。薛蕙把每个人的问题都说了一遍,这几日就让他们勤加练习。每一种材料她都准备了一些,足够这几日他们腾 的。 闲聊之中薛蕙才知道,他们几人早上的时候出去走了走。 赵大勇也没拘着他们。 他们也知晓,碰上这么一个买家已经算是比较幸运,若是逃了之后就成了逃奴,若被官府抓到是要被处死的。 然后他们便听到街坊邻居在议论薛蕙地名字才知晓,端阳门大街上开了一个粮铺,粮铺中粮食价格低廉,品质优秀,广受百姓们的好评。 其实呀,就在他们几个出门之后那些街坊们便来小院儿给赵大勇他们送鸡蛋送花糕,还有送年糕的,送什么的都 有,总之都是家家户户自己做的东西。 他们知晓,旁边这个小院就是薛蕙等人在府城的落脚点,时常有一批一批的菌子被拉进去,又被送往府城各集市各府邸,便找来了这里送东西,那热情的态度,让赵大勇跟赵福贵都有些招架不住。 薛蕙也这才知晓,随着粮铺传遍了云西府城,薛蕙地名字也开始在府城中口口相传,崭露头角。以前那些本就听说过薛蕙名字的人就不必说了,知晓这粮铺是薛蕙的之后,免不了一番夸奖,而那些头一次听说薛蕙名 字的,也对薛蕙竖起了大拇指,感叹薛蕙是一个有良心的商人,那些手中有余钱的纷纷想用自己的方式支持薛蕙的生意,只是彪子这一次带来的所有菌子早已经卖光。 百姓们非常热情,也不知怎么都知道了小院的位置,纷纷到小院来见薛蕙。把小院的门口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这种情况薛蕙突然感觉有点儿像是粉丝们在追星一样。若是处理的好,他们就是自己的助力,就是处理的不好可能就会变成私生饭。 所以,薛蕙必然要出去见他们一次。 第四百八十五章 发言 赵大勇却担心百姓们激动起来会伤到薛蕙说,“不如让我出去把他们打发了吧?” 薛蕙说:“不必,你们还有阿明跟大强一起出去在旁边拦着点,不会有事的。” 再说了,她还有四个暗卫在暗处护着呢。 说着,赵大勇跟赵福贵父子俩还有阿明跟大强一起,四个人率先打开小院的门,拦在百姓前头,薛蕙才从小院里走出来。 百姓们虽然没见过薛蕙,却也只薛蕙是一个妙龄女子,看到薛蕙的第一眼,他们便确定这就是薛蕙。 人群不由得激动起来,有些人在大声喊着感谢,说着感谢的话语也有些人只喊着薛蕙地名字,还有人拿着东西要送给薛蕙,只可惜挤不上前来。 喧哗声,吵闹声不绝于耳。 薛蕙只能扯着嗓子大声喊:“各位请冷静一下,先听我说两句。” 可惜没有什么效果,百姓们很激动。 薛蕙只能让王秀云给她把锣拿过来。 “咚咚咚——” 几声锣响之后,喧哗声才小了一些,薛蕙趁机大声说,“各位请听我一言。” 有带头的百姓喊道,“大家静一静,听薛蕙姑娘说说。” 薛蕙大声说,“我知道今日各位聚集于此,皆是因为对于我的感谢。各位的好意我心领了。 我明白这段时间以来,各位百姓们对于粮价疯涨而产生的担忧,慌张与恐惧,因为 我也是一个普通百姓,经历过与各位差不多的事情。 我特别能够理解各位的心思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我开始了经商实不相瞒,我的生意能有现在的规模,也多亏了各位百姓们的支持。 当百姓们有苦难之时,我怎么会无动于衷这一次灾情便是我回报各位的最好时候,我只是想为各位百姓们尽一份力而已,我也只是一个有良心的普通人,做了我该做的事情。 各位的称赞与敬谢薛蕙实在愧不敢当,必然将加倍报答各位。还请各位回去吧。只要你们好好的生活,便是对我最大的感谢!” 说完掌声如潮水一般涌动。 薛蕙回了小院,留下赵大勇几人疏散百姓,以免发生踩踏事件。 作为一个营销总监,薛蕙非常善使用话术。 就像当初买后山种菌子时,她能把七分为自己三分为村民说成,七分为村民三分为自己。诚然村民们也从后山得利,但得利最大的是薛蕙,就像她以前负责的项目,明明是为了赚客户的钱,还要把话说的全是为了顾客好。 而这一次也是,明明她在淘宝上买的粮食,郑仪贤与李宗乾都付给了她银子,而且要比在淘宝上花费的银子多上一倍,她不仅没有亏钱,还赚了不少钱,也同时赚到了名声。 这种情况也能被她说成为百姓们解难,在所不辞,百姓们 就喜欢听这话。 谁都喜欢听好话。 谁会不喜欢听好话呢? 有时候几句好话就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她这几句谦虚的话,就让百姓们更加为她疯狂。 小院门口的人却久久没有散去,反而有越来越多的趋势。将整条街都堵的水泄不通。 正在这时,街头出现一小队骑兵,正想要从街中穿过去,看到眼前这一幕,直接傻眼。 为首的将领是个年轻男子,眉眼深邃,带着些异域之感,疑惑地问道,“这是发生了何事?” 她身边的青年男子忙下马去打听,打听完回来,禀告那将领,说道,“禀少主,最近两日府城中突然多出一个粮铺,价格低廉,粮食品质却极好,前方正是那铺子主人的居所,百姓们感激那铺子主人,才聚集于此。” 另一人说道,“少主,眼看这些人一时半会儿不会散了,咱们不如绕路吧?” 被两人称作少主的人看了一眼街上的百姓,说道,“人太多,非常危险,你们去帮忙疏散一下。” “这……是!” 在这些士兵的疏散劝说下,百姓们才接连散去。 经此一事后,薛蕙地名声不降反增。 赵大勇见人群好不容易疏散,松了口气,她被围在里面,看到外面有士兵帮忙,正想上前感谢,却见那一行人直接上马离开了。 百姓们容易被牵着鼻子走 ,但商人们就不一定了。 所谓奸商奸商,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小心思。 他们可不信薛蕙真的能为百姓做到这种地步。 但是不信归不信,来找上薛蕙的商人可不少。 为啥呢? 因为那粮铺虽然是薛蕙的,但没有官服在背后的支撑,是办不起来的,毕竟要有官服的人负责检验灾民们是否免费领取粮食的标准和等级,就是不看薛蕙在百姓中的地位,也要看以后背后的官府。 因此薛蕙就凭这粮铺一瞬之间变成府城商人中炙手可热的人物。 小院儿也顿时变得人来人往,门庭若市,各种各样的合作,纷至沓来。 有人是要跟薛蕙大批量购买菌子,也有人是想要拉薛蕙进入一个新的领域。甚至不需要薛蕙投资,也能给薛蕙分钱,当然后者竟然是要打着薛蕙的名义赚百姓的钱这种,相当于现在的广告。 薛蕙当然拒绝了。 在现代的时候,明星们代言广告也容易有翻车的时候,更何况这个时候很多律法并不全面。若合作商坑害百姓,薛蕙要背负骂名。 当然这期间李大同也来了一次,他对薛蕙更加的热络,不仅仅是因为薛蕙现如今在百姓们中的名声,也是因为先前薛蕙对他的帮助。 这李大同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薛蕙上一次给他介绍了不少府邸的采购,虽然只成了那三家 。但这几日他没有回县城,而是一直待在府城,想尽办法邀请那些府邸的采购喝酒听曲,再送两个美人,又成了几单生意。 最开始那些采购并不愿理他,只是他脸皮厚,赶也赶不走,自然他也不是死缠烂打而是有脑子的进行计划。比如其中一个府邸的采购,正跟几个要好的哥们儿打听谁那里有上好的药材,干货药材不分家,李大同正好便认识一个卖药材的商人,那商人也是宜春人,宜春背处西山不少百姓会上山采药,随后卖给药铺或者是药贩子,赚钱补贴家用,那些山中野生的药材品质格外的好,只是这商人苦于没有人脉,生意做得一般,李大同便顺便搭桥牵线,拐了几道弯儿才介绍给那采购。那采购也知道李大同是薛蕙介绍来的,给了薛蕙一个面子,成了这单生意。 在产品没有明显优势的情况下,生意可不就是这么做成的吗? 有了在一起喝酒的情谊,很容易便能拉近关系,再加上薛蕙这个中间人面子,生意就变得容易一些。 这几单生意的质量与他以前那些客户的质量完全不可比,几单下来便挣了他以往一年的盈利。这就是大客户所带来的好处。 李大同现在春风得意,满面红光。自然他没有忘记薛蕙对他的帮助,再加上薛蕙最近也风头正盛,便亲自前来拜见。 第四百八十六章 是什么人 云西的百姓们是高兴了。 但有人却睡不着觉了,这些人便是云西的粮商。 作为云西布政史司的行政中心,云西府城可谓是西南边境最繁华的城市。 粮商的数目跟其他生意人比起来一点也不少。 这一粮铺开业粮食价格低廉,品质优秀,他们怎么还睡得着觉? 平日里呀这些粮商们竞争的你死我活,但真碰上什么事儿,他们还就互相联合起来了。 当薛蕙地粮铺一开业,其余的粮商们便都收到了消息,聚集在了一处,七嘴八舌的商量着。 “老周,你说这事该怎么办呀?” 说话的人便是粮商中的其中一位,姓刘。 他的生意规模不算大,在场所有的粮商中,生意规模最大的便是他口中的老周,这位老周年龄并不大,看上去只有三十来岁,做了多年的粮食生意,靠着自己的手段,把自家生意的规模扩大了数倍。 雪灾之后粮价涨价,这是市场规律必然。 老周早就猜到官府会找上他们,想让他们降粮价,他便早早把其他的粮商们约到一起联合起来,反而有了垄断之势。 老周也知道自己的行为不会受到百姓们的支持,便捐了一些粮食,卖了一把惨,哭诉自己涨价也是没有办法,自己家里也要吃饭,官府连日来的施压,让他非常的痛心,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如此百姓们看在她捐助了粮食的份上表示对他的理解。官府自然也不敢把他怎么样,否则便会适得其反。 这是他惯用的路数,表面上最是心善,背地里圈钱也圈得最厉害,一边爱国爱民一边高价卖粮,所以短短几年,他的生意规模便扩大了不少,因为只要挣钱,他什么手段都能使出来,。 以往这个法子都是管用的,但是呀这一次碰上了薛蕙,也不知从哪里弄出来那么多粮食,还卖的价格这么低,一下子冲击了他们的粮食生意。作为同一个行业宜春县粮铺的事情,他们也得知了消息,一直在担心,云西会不会也会出现这样一个粮铺,没想到还真的出现了。 粮商们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纷纷求着老周拿主意。 那叫做老周的商人说,“不要着急,他们手里未必会有那么多粮食。” 作为一个粮商,老周非常清楚整个云西每年一共大约能产多少石粮食,十中有四都集中在云西的粮商手中,剩下六分,则分布在云西其他府城的粮商手中。而云西的粮商除去那些小县城的几乎都在这里了,很明显那粮铺中的粮食不是从他们手中购买的,肯定也不是从其他府城的粮商中购买的,否则作为云西最大的粮商,他不可能得不到消息,也就是说云西所有的粮食大部分现在仍旧分 布在各大粮商手中。 那么即便那粮铺想办法零零散散的收集,又能有多少呢? 若是正常情况下,老周的分析一点也没有错,但是她遇上了薛蕙这个异世来的魂魄,注定必败无疑。 “老周说的对,大家先不要慌!我记得同样的情况最先是在宜春县出现的,宜春几个粮商粮铺的价格也没有降下来,这说明他们应该是知道薛蕙粮铺中的粮食不多,才坚持不降价,过了这一段时间就行了。” “又是这个薛蕙。这个薛蕙到底是什么人?” “不知道,好像是去年刚冒头的一个娘们儿。” “净坏人好事,老老实实在家奶孩子就行了,非得出来折腾。” “哼,说道底不过就是个女人而已。咱们这些人难道还斗不过这一个女人?” “这不是斗不斗过女人的问题,而是她背后的人。我听说这女人这两天出入王府不知道几次,你们应该明白了吧。” 就跟宜春县一样,宜春县的粮铺背后有县衙的支持。那云西的粮铺背后,自然也有官府和王府的支持。 “这么尽心尽力,怕不是跟云西王早有一腿了吧。” 听到这句话,老周心里有了一个计策。 粮商们讨论过后,与徐员外的反应差不多,打算先就这么等着,过几日再看。 以前他们有竞争,但在这一刻他们的利益是 一致的,因此全都听老周的话。等上一段时间等粮铺的粮食没了,不就是他们的天下了? 自然人多了就容易生异心,他们当中也不是所有人都听老周的,其中便有一个姓陈的粮商,心中预感越发的不好。 商人与官斗,自古以来没有什么好下场,除非你有很大的靠山,但老陈没有。 思来想去,他觉得他不能坐以待毙,便派人打听粮铺的粮食来源,谁知却什么都打听不到。越是打听不到,老陈反而越发的紧张,然后他决定向官府投诚,连夜去了王府,表示自己可以跟粮铺一起联合降粮价。 他未曾见到,李宗乾本人见到的人是姜幕僚,姜幕僚全权代替李宗乾处理此事对老陈给予了一番赞赏,并表示以后绝对少不了她的好处。 从王府回来,老陈终于睡了一个好觉。 但这天晚上,薛蕙却做了一个梦。 这个梦跟普通的梦不一样,在她一进入梦乡的时候,便有种感觉,这个梦是个预言梦。 她上次做预言梦,还是在油千鼎准备算计她的时候,有一段时日了。 在梦中薛蕙睁开眼,醒来就发现自己在粮铺中。她左右看了看,有些疑惑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粮铺,她走到门口正要出门,却发现粮铺的门怎么也拉不开,被人从外面反锁了。 粮铺中有个窗户,她凑到窗 户口,发现窗户也被人从外面钉死。 正当她一筹莫展之际,突然嗅到有烧焦的味道,她皱了皱鼻子仔细检查,发现味道是从门缝与窗缝中传进来的,伴随着烧焦的味道,还有一缕一缕的浓烟渗进来。 糟糕有人火烧粮铺。 薛蕙大惊,但心中却没有什么恐惧紧张。 梦中的她好像知道这是一个梦。 周围的温度越来越高,从半透明的窗户中,她隐约看到外面的火舌慢慢蔓延到墙壁上房梁上,将他们吞噬殆尽,变成一股焦黑的尘土。 梦中的她也一并被吞噬殆尽。 薛蕙猛的从梦中睁开眼睛,眼前仿佛还停留着大火朝着她扑将过来的一幕。 薛蕙快速的起身穿衣,一路跑到垂花门,按照王府的规矩,晚上垂花门是关闭的,隔绝了前院跟后院,梧桐院虽然靠近前院,但终究是后院。 薛蕙要去前院,必须要经过这个垂花门,而掌管着垂花门钥匙的人,是后院的孙婆子,她是前院管家的媳妇,主要负责后面的杂事。 薛蕙飞快地跑去了孙婆子那里,一脚把孙婆子的门给踹开。 孙婆子从梦中惊醒,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出现什么大事了。 听得薛蕙跟她要垂花门的钥匙,孙婆子拒绝说道,“薛蕙姑娘。晚间不允许开垂花门,这是规矩。你要是有什么事儿就等明早再说。” 第四百八十七章 出事 “等明早等到明早黄花菜都凉了,事情耽搁了,你担待得起吗?” “那薛蕙姑娘,既然这么急,为何昨天晚上不说?你可别说,你是刚刚得到的消息,在后院你是怎么得到的消息?既然能有人给你传消息,你不能叫人去前院儿通传?” 还别说,孙婆子说的话非常有道理,但薛蕙这个情况解释不清楚,她只能强势的说道,“你到底给不给钥匙?” “不给!” 薛蕙刷的抽出电击器,直接把孙婆子电晕过去,从她身上摸出了钥匙,径直打开了垂花门,跑去李宗乾居住的小院。 在独自一人寝眠的时候,李宗乾的睡眠非常浅,非常的警醒,当外面乍一响起敲门声时,他便醒了过来,只是他没有动弹,毕竟若真是刺客,不会有敲门声。 不大会儿,有小厮进了房门,隔着屏风对李宗乾说道,“主子,您醒了吗?” “什么事?” “薛蕙姑娘在外面敲门说有要事要禀告于您。” 李宗乾揉了揉脑袋,怀疑薛蕙这个时候过来就是为了折腾他。 他撑起身子从床上下来,穿上衣服说道:“让她进来吧。” 薛蕙快步走进小院内,三两步到了客厅里,小厮为薛蕙上了茶,说道:“薛蕙姑娘,不要着急, 主子马上就出来。” 薛蕙刚才椅子上坐下,李宗乾就从里间里出来,说道:“大晚上的找我什么事儿?” 薛蕙赶紧又站起来:“粮铺出事了,有人要放火烧粮铺,你快叫人过去看看,一定要拦住他们。” 李宗乾吐了口气,在太师椅上坐下来,“你放心。我料到有人必然会针对粮铺,晚上专门放了人在那里,这就叫人过去看看。” 李宗乾派了人过去,之后两人就坐在客厅里等着。 薛蕙闲着没事儿就端起茶杯喝起茶。 喝了一杯茶之后,她才想起来,说道,“哦,对了。我刚才要过垂花门的时候,孙婆子不给钥匙,我就把她打晕了。她要是明天告我的状,你帮我应付一下。” 李宗乾:“……” 李宗乾突然问:“你是怎么在大半夜知道有人要烧粮铺的?该不会是做梦吧?” 薛蕙抬眸看了他一眼,“你还真说对了,我就是做梦梦到了有人要烧粮铺。” 若是旁人对她说起这话,李宗乾竟然不信,但说这话的是薛蕙,在见识了薛蕙地能力之后,李宗乾觉得没什么不可信的。别说薛蕙说自己是做梦梦到,就是她能透视到粮铺的位置,李宗乾也觉得没什么可奇怪的。 “你对自己的梦这么自 信,难道以前便有这样的情况发生?”李宗乾问。 薛蕙点点头,“是啊,我以前做过几次梦,每一次梦都差点实现。” “为什么没有实现呢?” “还用说吗?都是坏事全都被我阻拦了呗。” 李宗乾:“……” 快天亮之时,李宗乾派去的人才回来禀告,确实在粮铺的附近抓到几个可疑的人物,还在他们身上搜到了打火石以及火油,现在这几个人全都关到了大牢里,严加审问。 薛蕙没有再管,全都交给李宗乾去处理,自己回房间睡回笼觉。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不好的消息突然在百姓们之间传开,来势汹汹,席卷了街头街尾大街小巷,到处都是这件事的议论声,还有茶馆的说书人,也都在说这件事,甚至压过了薛蕙原先的风头。 此时此刻在某个饭馆中,便正议论着这事儿。 “你们听说了没有?”一个个子较矮,身材瘦削的男子开启了话头,“就是那件关于薛蕙的事儿。” “啥事儿啊?关于薛蕙地啥事儿啊?快说来听听。” “还不就是那件她跟官府做交易的事儿,你们可别以为她是表面上那么心善,我听说呀,她其实是跟官府做的交易,用那些粮食来替她的小叔子换来了一 个县试的案首。” “真的吗?不会吧?”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 又有一人质疑,“可是她也在府城开了粮铺呀。这又是为什么?” “这还用说?她小叔子县试完之后不得府试?就是提前交易呗。”那矮个子的男人说。 “你是从哪里听说的?” 矮个子的男人看了质疑的那人一眼,面露得意之色,“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有个侄子就在远志书院读书。跟那薛蕙地小叔子是同窗。听我那侄子说,薛蕙地小叔子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痞子,回回考倒数第一。上个月因为作弊的事,刚被学生们抵制过。你们说说,就他那样子,怎么可能会考中案首?” 旁边桌上有个穿着直裰的男子,书生打扮,闻言之后义愤填膺,“真是岂有此理,科举考试乃是圣上下旨举行,怎可被她用来行不义之事?就这么轻而易举就得了暗手之位,岂不是寒了士子们的心?” 与她同行之人附和道,“太无耻了。有些人寒窗苦读十来年,次次不中,却有些人在书院混几天日子便能得了案首之位,可真是不公平。” “我原以为这个薛蕙是一个心怀大义不同于常的女子,却原来跟那些自私自利的妇人没什么两样。 ” 却也有人为薛蕙抱不平。 那人说道:“二位,这话就算了吧。亏你们还是读书人,听风就是雨,随便一个人说的话就信了,随随便便否认一个人。这就是你们夫子教你们的?” “说的好。别说那还不知道那个人说的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那又怎么了?古往今来便有捐官的惯例,就当是一好姑娘,替她小叔子捐了个官不行吗?有本事你也去捐呀。”另一位百姓附和。 那义愤填膺的书生反驳道,“她要捐官就去捐自己的官,为何要捐一个案首,你可知这样便会有一位书生被挤掉名额?难道他寒窗苦读十来年便白费了吗?你可知道一个书生好不容易过了县试却被人挤下去,有多痛苦多艰难。” 为薛蕙抱不平的百姓不甘示弱:“我不知道他有多痛苦多艰难,我只知道现在灾民们要是没有那些粮食,接下来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是他没有考中县试让人痛苦还是灾民死去让人痛苦?是那一个学子的痛苦还是全部的灾民痛苦。他要是有能力,为了百姓,再考一年又有何妨?但要是灾民死了那就死了,他们的命不是命吗?” “你不过是死了几个灾民而已,人家可是没有考中县试啊。”有人讽刺。 第四百八十八章 愈演愈烈 那书生冷嘲热讽,继续说道,“你们这群无知的人!你们可知道在科举考试上做交易,这意味着什么?科举考试是平民学子出人头地的唯一一条路。现在有人拿现实做交易,这就说明唯一的一条路也出现了不公平的现象,若放任这种现象下去,那么所有平民学子的出路将全部被堵死。上品无寒门,难道你们希望这种事情发生?任由那些世族把控权势,到时候谁还会为百姓们说话。” “我不知道谁会为百姓们说话,但是我知道,就你这种人若是考上了官,肯定不会为百姓们说话。”维护薛蕙地人也嘲讽道。 “就是就是,说的冠冕堂皇,却从不为百姓们真正的处境想一想,到最后鱼肉百姓的不也是你们这些书生?我只知道薛蕙为了百姓们,弄了那么多低价粮食和免费粮食。你又做了什么?” 两人争来争去,互不相让,最后连饭馆的客官都不吃饭了,纷纷围在一边看他们两个争论。就 连饭馆的门口也围了一些人。甚至也有人加入辩论,好不热闹。 事情愈演愈烈。 有对薛蕙嗤之以鼻的,也有对薛蕙百般支持的。 两方人马经常发生争执,但也分出了基本的派别,约莫就是书生们看不上薛蕙 ,但百姓们却非常支持薛蕙。 自然。书生们中也有张生这种支持薛蕙的,张生的家庭从薛蕙地粮铺直接获利,他自然不可能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 但大多数书生都是清高的,知晓了薛蕙是这样的人,非常不耻。 在某个茶馆中,便有几位书生正议论着这件事,纷纷表示了对薛蕙地贬低。 “不过是个沽名钓誉之徒罢了。” “我一开始就觉得不对,哪有人会那么好心亏钱给大家送粮食啊,真以为神仙下凡呢。天底下就不会有这种掉馅饼的事儿。” “难道你们没听说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薛蕙再怎么说也是个女人她真能做到那么大公无私,不可能好吧!女人都是自私自利的。” “倒数第一变成二手也亏她做得出来。” “这个薛蕙凭什么对小叔子那么好呀,该不会他们两个有一腿吧。” “跟你们说呀。上次谢师宴的时候,我也在当时便有一个书生叫王东直指谢锦朝以前倒数第一还考试作弊的事儿,我当时就觉得那么大的场合,王东不可能说假话吧?可惜啊,就那么被他糊弄过去了。文清也向着他说话。”说话的书生便是上次刚过了县试的第三十三名。 这时候为首的书生说话了 ,他脸上露着不屑的笑容说道,“文师弟也是被谢锦朝给欺骗了。我也有幸与这个谢锦朝打过一次交道,为人狂妄,争强好胜,阿谀谄媚,手段下流阴险,真是枉为一个书生。” “哦?怎么说?”方才说话的三十三名问道。 为首的书生喝了口茶,“说此事说来话长。我在济源书院也待了有一段时间,文院长对我青睐有加几次表扬于我还说道想要,收我为徒,并且邀我去了文家吃饭,只可惜这谢锦朝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迷惑了文师弟,竟把他也带去了文家,还把他引荐给文院长,非得让文院长收谢锦朝为徒。文院长无奈,只能暂缓收我为徒的计划,并且答应补偿我,再看那谢锦朝,就算有文师弟百般推荐,谢锦朝想尽法子巴结文院长,就差给文院长跪下了,文院长却也不肯收了他。这下你们明白了吧?” 不错说话的这人便是先前在文家与谢锦朝有一面之缘的胡秀才。 那一日被谢锦朝还有文青文院长下了面子,胡秀才一直记恨在心,当然他不敢对文青和文院长如何,把所有的怒火全都归结在谢锦朝身上,现在可不得落井下石一把。 第三十三名顿时哦了一声,“难怪!当时谢师宴上文青 与谢锦朝相识,大家都很惊讶,怪不得呢。文清还说文院长想收谢锦朝为徒是谢锦朝自己没有答应,看来不过是故意抬举谢锦朝罢了。” 胡秀才说,“你们且看着吧,这薛蕙也在府城开了粮铺,肯定也跟府城的官员做了交易,这谢锦朝肯定能考中童生。再想想办法,说不定还能考中秀才呢,考中秀才之后,再加上文青的举荐他就能入济源书院。一想到我要跟这样的人一起同窗,真是恶心坏了。” 结果他们旁边一桌便是支持薛蕙的几位百姓。 其中一位百姓便冷笑道,“恶心,你恶心,那可别买粮铺的粮食啊。要不然你肯定也吃的恶心啊。” 同桌人都附和:“就是啊!饿死也千万不要买粮铺的粮食,徐家的粮铺欢迎你们呢。” 这话一出,桌上那几位书生,脸色都微微一变。 这几天,那粮铺的粮食可抢手的很,几乎家家户户都去买了,就算家里有余粮的,也怕将来没有余粮的时候粮价降不下来,也提前准备着。 “这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一位书生反驳道。 “怎么跟我们没关系,薛蕙为百姓尽心,我们就要维护她的名声。” “你们既然要抵制这种用科举考试做交易的风气,就应该抵 制薛蕙的粮食。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你们吃着薛蕙地粮食,凭什么瞧不起薛蕙?要是你们坚定地不买薛蕙的粮食,我还敬你们是条汉子。” 胡秀才转移话题,“粮食不是重点,重点是薛蕙拿科举考试做交易,谢锦朝的案首,不是用正当手段得来的,现在应该是要让县衙把谢锦朝的案首给摘了,给该给的人。” “粮食怎么就不是重点了?只要你们买了,那就是纵容这种行为,明白吗?看来你们肯定买了!原来你们也不是真正的抵制,只是想要泄私愤罢了!就是你是吧,跟谢锦朝有过节,故意在背后抹黑谢锦朝。谁知道你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呢?” “说薛蕙用考试做交易,不是真心帮助百姓,那你们又是诚心诚意抵制吗?你们敢摸着良心发誓,没有自己的小心思?你们敢把自己家在粮铺买的粮食全都退回去?” 第三十三名书生实在气愤忍不住反驳,“你——你们怎么知道我们一定买了薛蕙的粮食?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家里不缺粮食,根本没有去过粮铺!” “那好啊,你叫什么家住哪里?父亲母亲叫什么?我现在就去粮铺里查登记记录。” 那书生面色涨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第四百八十九章 发誓 “大家看到了吗?这就是义正言辞的书生,为了打压一个人连说谎都学会了,也不知道你们夫子怎么教出来的,假仁假义,孔夫子看了都要气活过来!” 第三十三名书生咬了咬牙怒道,“我家里买了又怎么样,那都是我父母买的。跟我可没关系。”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这种人呢最会推卸责任。什么都是别人干的,什么都是别人逼他的,他自己最无辜了。要是让这种人当上官儿,那百姓们不知道要受什么罪呢?” “这也简单呀,你父母买的,你别吃就行了,你敢保证一口不吃?现在你只要敢对天发誓一口不吃,我就敬你是条汉子。” 这个时候的百姓比较迷信,一般人不会随随便便发誓,生怕一语成谶。只要发了恶誓。大家都会给一份信任。自然也有那种不把誓言当回事儿的。 “发誓就发誓,谁怕谁?”那第三十三名书生发了狠,伸出4个手指举着朝天,说道,“我马建对天发誓,我要是敢吃一口从薛蕙粮铺里买的粮食,就让我天打五雷轰顶。” 一百姓笑了笑说,“这样的誓可不行。你应该说,你要是敢吃一口薛蕙粮铺里的粮食,就让你爹娘死无葬身之地。 ” 第三十三名的书生脸色僵住了。 “说啊,说啊!”一旁的百姓催促道。 第三十三名书生,脸色苍白动了动嘴唇,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百姓们调笑道,“哈哈哈,你怎么不敢说了?你不是口口声声保证不吃一口吗?怎么不敢发誓了?” 茶馆中又是一番争论。 最后不欢而散。 第三十三名书生马建,脸色怒红,怒气冲冲的回到家里。 马建的母亲看到他非常的欣喜,迎上前说,“儿子,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那马建双眼瞪着他母亲,直愣愣的说道:“娘,你现在就把咱家昨天刚买的粮食全都扔了!” 马建母亲一愣:“儿啊,你说什么?” 马建又重复一遍,“我说你赶紧把昨天买的粮食扔了!” “儿啊,怎么怎么突然要扔粮食啊?”马建母亲非常不解。 马建的语气有些不耐烦,“让你扔你就扔。问那么多做什么?” “儿啊,是不是因为外面都在传的那事儿啊?别管她是真是假的,他们交易他们的咱们管什么,要是把这些粮食扔了,咱们一家吃什么?” 马建突然大声一吼,“我让你扔你就扔!我就是死也不吃她薛蕙地粮食!” 马建母亲突然被吓 了一跳,愣在原地。 马建见母亲站着不动,直接冲到厨房,拉开柜子,两手抱住装大米的陶罐就往外走。 马建母亲反应过来赶紧追上前去:“儿啊,你要抱着陶罐儿上哪去啊?你快把杂面放下。那可是咱家用钱买来的,你扔了咱们家吃什么呀?” 马建双眼通红,听也不听,脚步飞快的往前走。 路上有人见了有些疑惑。 今日暖和了一些。河边有几位婶子在洗衣服,一边说笑着。 不知是谁看到马建急匆匆的走过来,手里还抱着东西灰扑扑的。 村民们也都知道马建刚刚过了县试,正是炙手可热,谁见了他都要打招呼说两句好话,婶子们也不例外。 那婶子还以为马建手里抱的是衣服,而马建母亲在后面追,她还以为是马建母亲心疼马建不让马建洗衣服,笑着跟马建打招呼说:“马建你这是来河边洗衣服呢。可真是贴心……” 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马建把手里的陶罐狠狠的往河边石头上一砸。 砰的一声,陶罐儿,四分裂。 里面的杂面溅的到处都是,大部分都被河水冲走了。 看到这一幕说话的婶子脸上的笑意僵硬了,剩下的话被吓回去了。 其他几位婶子早 就吓呆住了。 追上来的马建母亲看着石头上只剩下的一点点儿没被冲干净的杂面。心里凉飕飕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的粮食啊。我的粮食啊,全都没了,而让这可是花了,好大一笔钱买的,这是咱家一个月的口粮,你就这样砸了,咱们一家吃什么呀?” 围观的婶子们看了看马建,母亲又看了看马建,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众人的吵嚷中,事情越发的激烈。 还有人因为意见不合当街打了起来。 原因便是几位书生议论起薛蕙的是被百姓们听到。 按理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前几次也都是争吵激烈,这是第一次发生打架的事,两方互不相让,打架的其中一位书生便是王东。 王东年轻气盛,自觉有才,不将别人放在眼里,郑仪贤的劝阻,他怎么会听呢?他早就觉得谢锦朝的案首来的有问题,现如今事情闹大,他怎么可能不添一把火呢。 于是他把知道的那些全都说与相熟的书生与相熟的书生一起,痛骂薛蕙与谢锦朝,有支持薛蕙地百姓听不过去与他争吵了起来,两人互不相让。 为何在古代社会,书生掌握着不少话语权呢,首先便是因为他们的地位要高于普 通的百姓,其次便因为他们熟读诗书借古讽今能把一件事儿说出个不同的花样来。 那百姓自然吵不过王东,却又无可奈何,一个激动便挥了拳头,王东也不甘示弱,一脚踹到百姓的肚子上,于是两人就打了起来。身边不少人上前拉架,也不知道怎么着就卷进了打斗之中。 最后还是衙役急匆匆的赶来,将这群人全都送进了县衙之内。 听完此事之后,郑仪贤觉得无比震惊,薛蕙有没有跟他做交易?谢锦朝的案首是怎么来的?他心里非常清楚。 起初外面传了这样的留言,郑仪贤并没有放在心里,只以为过两天便过去了,谁也没有想到竟然有人因为此事打了起来,而打架的人中竟然还有王东。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之后,郑益昕对王东屋里的失望。 他在公堂上给众人解释,“既然你们因此而打架,那我便与你们说清楚,薛蕙没有与我做交易,为百姓们提供低价粮食是她自发的行为,我们应当赞赏而不是怀疑她的目的。至于谢锦朝的案首自然也是他自己考出来的。我没想到这件事情竟然会引起那么大的争议,稍后我就会把谢锦朝的答卷粘贴到公示墙上。你们若不信,尽可去观摩。” 第四百九十章 不信 听到县令大人这么说真,支持薛蕙的百姓自然非常高兴,拿着县太爷的话来堵那些书生。 那些书生自然连郑仪贤也不信,因为王东已经提前告诉过他们,谢锦朝一个倒数第一,怎么可能写出来按手的文章呢?但若是被上面查出来也不好,所以谢锦朝的文章其实都是交卷之后郑仪贤帮他写的。 这种说法在书生们圈子里流传。 所以当郑仪贤吩咐人把谢锦朝所作的文章张贴到公示墙上,普通百姓们看不太懂,看得懂的书生们却是不信。 紧接着又一个传言流出来,让书生们气愤不已,连带着郑仪贤的名声也跟着受了影响。 起初,因为郑仪贤的态度以及谢锦朝答卷的张贴,在争吵中百姓们占据了上风,处处拿着郑仪贤的话来堵污蔑薛蕙名声的人。 但是这一次百姓们失败了。 “县太爷都说了,没有交易,连答卷都贴出来了,你们还要怎样?你们有证据吗?没有证据你们就随意污蔑为百姓做事的大英雄,你们还有没有良心?” 面前的这位书生却是冷笑一声,“县太爷,县太爷说的就是事实了吗?他肯定不会承认自己用案首之位做了交易!这还用说吗?谁会把坏人写在自己脸上。” 百姓不甘示弱,“现在也是为民做事的青天大老 爷,他在宜春几年对百姓怎么样,我们都看在眼里。我们可不相信他是这样一个人。” 书生不甘示弱,“他是怎么样一个人?你们亲自接触过他?你们确定了解他吗?你们知不知道县太爷早就包庇过谢锦朝这个不学无术的小痞子?当初谢锦朝在书院里强迫同窗的妹妹,被关到县衙,证据确凿,有证人,也有受害人本人指证结果,县太爷竟然包庇谢锦朝,反而将替受害人出头的受害人哥哥关进大牢。我早就看清了他的为人!” “你胡说的吧,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件事情。” “不信的话,你们就去远志书院打听一下,人尽皆知。还有当时公堂庭审有不少人围在外面,有证人指证和受害人指证,想必当时围观的人都清楚结果。案子竟然没有当场判决,而是压后了再审,没过几天谢锦朝就被放了,这还不够说明什么吗?” 谢锦朝的这件旧案被重新提起,王小花的父母也出来卖惨说自己老两口非常可怜,闺女受了委屈,儿子替闺女出头却被莫名其妙的关进牢里,闺女名声受损羞愧中自尽了。 两位老人哭着肝肠寸断,谁看了不同情他们,就是有一些支持薛蕙的百姓们也沉默了。 自然他们沉默不是因为反对薛蕙,不管怎么说他们,吃着 薛蕙地粮食不可能反对薛蕙。 他们一边心疼王小花的父母,一边心里把谢锦朝来来回回骂了个狗血喷头,怪谢锦朝连累了薛蕙。 就算真的有交易出现,薛蕙也都是为了谢锦朝,他要是争气一些,也用不着薛蕙给他买案首。退一万步就算他不争气,起码要有道德品行让人抓不着其他把柄结果呢,一个没有,成绩不行,道德也不行,连带着薛蕙被一起骂!摊上这么一个小叔子薛蕙可真是倒霉,要不是他整出这些幺蛾子,薛蕙怎么能被那些书生们这么骂? 短短两天内,事情达到了高潮。 有书生往云西府城的学政写了举报信,连学政官员都注意到了这件事情,毕竟涉及科举舞弊,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 谢锦朝这两日一直呆在书院里,倒是有甲等的学生议论起这件事情,但毕竟先前何国裕便这么说过,谢锦朝只以为他们是听信了何国裕之言,并未在意。乙等也有学生从外面听说了此事,只是都是跟何国裕差不多的言论。他们常在书院里,以为事情不大,也没有特意往谢锦朝跟前提。 以至于谢锦朝是在两日之后才知晓了外面的事。 而薛蕙呢,她在府城。传言最开始是在宜春县流传,过了两日之后才蔓延到府城,差不多薛蕙也是 两日之后才知晓了这件事情。 这个时候外面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姜幕僚非常生气,倒不是说他直接就信了外面的传言,而是他不明白为什么李宗乾付钱给了薛蕙,反而还要让薛蕙当粮铺的主人,这也就罢了,谁知薛蕙身上有争议,结果这件事情连累了粮铺的名声,也会连带着连累王府的名声。 在听说这件事情之后姜幕僚立马就来找薛蕙商谈,要求薛蕙立刻卸下粮铺铺主的位置。薛蕙坚决不答应,因为只有薛蕙是粮铺的铺主,也就说明粮铺中的粮食也是薛蕙的,这才证明她与李宗乾没有达成交易关系,不会被淘宝系统惩罚。 姜幕僚不知各中缘由,见薛蕙不肯答应,非常的生气,怒道,“你这女人真是不知好歹。王爷因为你得罪了杨家,看在你手里有粮食的份上,不与你计较却因为你又连累了粮铺与王府的名声,结果你竟然丝毫不知道补救。” “补救?我卸任粮铺的铺主,外面的流言就会消下去吗?不会,他们并不会,他们只会觉得我是心虚,愈演愈烈,要求你们给一个说法。所以这件事情不能退。姜幕僚不会看不出来这件事情,是有人在背后搞鬼吧?要不然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大动静,他们的目的不就是针对于我针对于粮 铺吗?姜幕僚,你不仅不保护于我,还要听信他们的挑唆威胁于我。试想一下,我若是暴脾气,受不了你的威胁现在就转投知府手下,你是不是就很开心了?” 姜幕僚动了动嘴皮子,瞪着眼睛,无言以对。 半响之后他才问,“那你想要如何应对?” 薛蕙笑了笑说,“很简单,把粮铺关门。我这就回宜春县一趟,让宜春的粮铺也关门。” 姜幕僚瞪了薛蕙一眼:“关门?关门在他们眼里就不是心虚了。” “你且看着就是了,不过关门几天而已,放心粮食都在这儿了,你还怕我反悔给你拉走吗?” 姜幕僚权衡之下,同意了薛蕙地做法。 但他生怕薛蕙反悔,转头就把粮铺里的粮食给运走,专门留下人守着。 薛蕙倒是有些哭笑不得。 于是开了没几天的云西府城的粮铺就这么关门了,关门关的,让人猝不及防。 因为在这两日之中,薛蕙又买了一批白面跟杂面。 那一日她在小院门口,说她一定会尽心回报百姓,自然要说道做到,便又如同在宜春县一样买了一批白面跟杂面,让家境不好的百姓们也有的选择。 这两样粮食刚到了粮铺就受到了百姓们的欢迎,百姓们自然对薛蕙感激不已。好感更胜。 结果粮铺突然关门了! 第四百九十一章 等待 还有很多百姓没有来得及买粮食呢。 粮铺里刚进了白面跟杂面,怎么会突然关门呢?那些书生们心底冷笑,定然是薛蕙心虚了才关门了。 百姓们却没有想那么多,一直等在粮铺门口等了整整一天,也没有等到粮铺开门。 而这一日薛蕙也回到了宜春,虽然有外面沸沸扬扬的传言在,但百姓们都是实在的,宜春粮铺的生意并没有受影响。 薛蕙到了宜春,先到县衙见过了郑仪贤。跟郑仪贤说了与姜幕僚同样的话。郑仪贤权衡过后,也决定同意薛蕙地决策,关掉粮铺几天。 薛蕙还专门去找了谢锦朝,让他现在不要轻举妄动。 谢锦朝对此事气愤不已。 如何说他,他都不在乎,但他看不得旁人污蔑薛蕙。 只是这件事情,说起来还是因他而起,若他以前没有在书院中倒一,一切都不存在。 可他在书院倒一摆烂的时候,他还没有遇见薛蕙。 世上的事,谁都说不准。 知晓在同一天县城与府城的粮铺纷纷关门,书生们大为得意。 胡秀才王东等人越发的嚣张,跟身边人侃侃而谈,败坏谢锦朝的名声。 尤其是这件事情背后的策划者,谢光宗与何国裕。 何国裕面露兴奋之色,对谢光宗说道,“光宗,你瞧成功了吧。那薛蕙地粮铺关门了 ,谢锦朝的案首之位定然也要收回来,说不定他以后再也不能考试了!” 要是被确定科举舞弊,禁止科考是小事,还得蹲大牢呢! 谢光宗面露忧愁之色,“国裕。你这样做会不会太过了?万一锦朝真有那个实力呢,我不希望你冤枉了他。” 何国裕斩钉截铁,“我肯定没有冤枉她,光宗,他次次倒数第一,你不会真信他能考案首吧?” 谢光宗正要说话,何国裕直接打断她,“行了,行了,光宗,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但是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就不要再劝我了。且等着看吧。” 谢光宗没有在说话,眼底闪过一丝阴毒之色。 若不是有何国裕这个听话的狗,他也不能做得如此顺利。 高兴的不只有书生们,还有徐家张家以及府城的一些粮商们。 听说薛蕙地粮铺陷入丑闻,被迫关门,张老爷兴奋不已,就差手舞足蹈了。 他专门去找了徐员外与徐员外一起分享这个好消息。 徐员外得意的摸了摸下颌的胡子,说道,“看,我跟你说了,只要你耐心的等待,笑到最后的一定是我们,你就等着郑仪贤求上门来吧。” 张老爷哈哈一笑,“徐爷,多亏了您提点,要不然就凭我这个笨脑袋,怎么会想到这些呢?多谢徐爷,我敬徐爷一杯。” 府城的粮商们也得意不已,尤其是老周几人。 老周的计划还没有实施,没想到这个薛蕙得罪的人太多,竟然有人在她之前把薛蕙地名声搞臭了。 真是不费她吹灰之力便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他们松了一口气,高兴的谈天说地。 说着说着就有人提到了老陈。 那人说,“哈哈,老陈这个没骨气的家伙,现在应该毁的肠子都青了吧。” 在大家决定同仇敌忾,一起对付薛蕙地粮铺时,结果老陈却倒戈相向投靠了王府,真是让他们气愤不已。 谁知没两天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老陈肯定是后悔死了吧。 老周笑了笑说,“这就是背叛的下场。” 百姓们却没有那么高兴,他们堵在粮铺的跟前,等着粮铺开门在粮铺门口等了一天,也没有等到粮铺开门。 第二天。他们以为粮铺会开门呢,但还是没有两地的粮铺都没有开门。、他们又等了一天,到了第三天梁铺还是没有开门,大门紧闭,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百姓们越发的焦急。 第四日,关掉的粮铺依旧没有开门。 百姓们坐不住了。 没有人知道他们心中有多么焦急紧张,慌乱,其他粮铺的粮食价格不降反升,甚至比先前又涨了二两银子,接下来几个月,他们只能靠薛蕙地粮铺 撑着,否则的话,以他们普通百姓手里的银钱稍微富一些的,便要花去很大一部分积蓄才能买到粮食,而穷一些的就只能饿着等死。 他们非常害怕又回到粮铺开门之前那个境况。 而还有很多受灾的百姓们,刚刚申请了免费粮食,刚刚经过了县衙衙役的评定,正要准备到粮铺领取粮食,结果听说粮铺关门了。 他们慌张焦急不已。 受灾最严重的那一批,是最早批下免费粮食的,他们早已经领过,而眼下这一批是受灾中度的,他们不像最严重的那一批一样,一点粮食都没有,但也不像普通百姓一样手里有一定的余粮,他们手里的粮食只能称上约莫几天的时间,就等着这一批免费粮食呢! 谁曾想到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情。 看到第四天粮铺还没有开门,有传言说以后粮铺再也不会开门了。 没有领到免费粮食的灾民一屁股坐在粮铺的门前嚎啕大哭,非常无措。 还有一些先前没钱,刚刚凑到钱准备来买粮食的普通百姓,结果却因此买不到粮食,他们堵在粮铺或者县衙门前,气愤恼怒,心里堵的难受。 “都怪那些个人乱说什么。好好的粮食好好的薛蕙被他们逼走了。” “就是啊,证据都没有的事儿就三人成虎要不是他们。粮铺怎么可能 关门?” “我真是要气死了,我那天跟他们吵了好久,他们还执迷不悟。坚信自己是对的就跟全天下都没有好人似的。” “没了粮铺以后可怎么办呀?” 百姓们越说越难受,把一切都推到了那些说三道四的人身上。 济源书院的文院长也无可奈何叹了口气,叫人下发了一份文件,那上面写着。由于粮价上涨,学生们的束修已经担负不了粮价。 现在他们面临着两个选择。一个是降低生活标准,另一个是要提高束修。 文院长叫他们投票选择,下个月便开始实行。 用了那么久的生活标准说降就降,他们自然无法接受,但要是提高束修,他们也是非常痛苦。 书生的束修对于普通家庭来说,本来就非常难以负担。若再增加,他们可能就有一批要退学了。 济源书院的学生,全是秀才中的优生,全都决心往上继续考。他们的家人不是没有劝过他们去私塾教书,教书的时候一边教一边学再慢慢考,减轻一些家里负担,但他们成绩都不差,谁都想争一争,继续在书院学习,继续往上考。 而若是去教书,虽说还有一定的机会能考中。但教书会花费掉自己一部分精力,考中的机会会大.大减少。 当这个文件发下来的时候,所有的学生都痛苦不已。 第四百九十二章 辩论大会 不过,济源书院的不少学生还是很有骨气的,他们宁愿降低自己的生活标准,也不愿容忍薛蕙与谢锦朝这种不义的行为。 自然也有些学子,站在中立的立场表示,现在并没有证据证明薛蕙与谢锦朝同县太爷交易。但在有些人的推动下,这些中立的学子只要以表示自己的立场就会被人打为薛蕙与谢锦朝的帮凶,他们也不敢再出来随便发表言论。 而百姓们却不一样,他们处在艰难的时刻,聚集在粮铺的门口,看着粮铺关闭了大门,心中越发的不安与愤怒。 在焦躁的气氛下,百姓们的情绪越发的激动,他们责怪和埋怨那些攻击薛蕙的书生们,在大街上一看到他们便没了好脸色,甚至有人直接冲上去骂人。 这种情绪在粮铺关门的第五天来了一个大爆发,不少百姓照旧来粮铺门口看粮铺有没有开门,不知谁说了一句,某个茶馆中的说书人还在诋毁薛蕙与谢锦朝。 百姓们怒不可遏,一股脑地冲了过去。人群一下子将茶馆占满,把茶馆的店小二跟掌柜吓了一跳,想要拦人却根本拦不住,其他喝茶的客人也忙从座位上站起来往后躲,生怕自 己遭到攻击。 说书人是被谢光宗专门请来煽风点火的,吓得忙闭紧了嘴巴,想要悄悄溜走,却被人逮了个正着,抓起来揍了一顿,鼻青脸肿。 其他在人群中或者书生中煽动的人也遭到了攻击。 那些书生们也被自己的家人埋怨。 经此一事后,市面上对薛蕙与谢锦朝的议论才减少了不少。 百姓们的声音占据了大多数,他们纷纷希望粮铺能够重新开门。 在第七天的时候,薛蕙跟县太爷与姜幕僚商议粮铺,这才重新开门。 姜幕僚万万没想到,单单是关门几天便有这样的效果,街上的议论声已经少了很多。 粮库重新开门的这一日,门口聚集了许多许多的百姓,全都在表达对粮铺的支持。 张老爷与徐员外还有府城的粮商们知晓粮铺重新开门之后纷纷气愤不已。 这件事情之所以能闹得这么大,自然也少不了他们的暗中推手,但没想到粮库不过短短关门几天,他们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这就是人心的作用。 但这件事情并不算完,偶尔在某一个地方,仍旧有人议论着这件事,谢锦朝的嫌疑仍没有洗清。 不日,在大街小巷便贴 满了一则告示,便是十日之后,在济源书院举行辩论大会,由文院长主持,届时不止文院长,县太爷,还有受宜春县百姓们尊敬的林阁老以及云西府的学政官员都会出席。所有学子均可报名参赛,没有报名参赛的学子们也可以到现场围观,而上面还给出了一个信息,便是谢锦朝已经报名。 这不难猜。 这个辩论大会想必就是由官府与书院们联合举办。为的便是让大家真正的瞧清楚谢锦朝这个案首的水平,毕竟文章可以代写,甚至可以提前准备默背。 但辩论就不一样了,到时候学子们都是随口而言,谢锦朝不一定非得辩个胜利,但也要言之有物。若他以前真的是倒数第一,肯定非常容易露馅。 这告示一出,不少学子们纷纷报名。 那些没有报名的学子也打算在十日之后到济源书院去看热闹。 薛蕙定做的瓷杯已经完成,方知友专门把这一批瓷杯给薛蕙送了过来,表示对薛蕙的支持。 而薛蕙专门买的店员们也都在勤加练习奶茶与炸鸡的做法,有了不少的进步,至少比第1次强多了,但现在薛蕙还不打算开门。 等到十日之后,将 所有的议论压下去才是食铺开门的最好时机。 这十日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了辩论大会,薛蕙也专门去了济源书院。观看这一次辩论,为了避免旁人将他认出来,她专门做了男装的打扮,混在人群中。 辩论大会这一日,济源书院的大门口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到处都是穿着长衫的书生们。 有济源书院本院的学生,也有从其他书院而来看热闹或者是参与辩论的学生。报名的人很多,其中有许多并不是冲着谢锦朝而来,而是冲着学政官员与文院长,乃至林阁老而来。 那可是林阁老,作为一个书生,作为一个官员,谁不想入阁拜相? 林阁老是整个云溪学子的榜样,也是他们毕生追逐的目标,他带动了整个云西的学术氛围,在学生们的心中,地位自然无可比拟,因此看到辩论大会林格老也会参加,许多书生们想的已经不是谢锦朝能否自证,而是自己能不能在辩论大会上出一出风头,得到学政官员,文院长林阁老的青睐。 至于跟谢锦朝辩论,那是顺便的事儿。 自然,有县太爷,学政官员,还有林阁老在,济源书院自然不敢随 随便便放人进来,书院的门口有压抑,专门负责登记查验身份。要进来的人必须拿出各自书院的学生证明才可出入,若没有在书院内学习,必须得拿出自己童生或者是秀才等功名的证明才可进入。至于那些既没有功名又没在某个书院学习的学生,也就是最底层的自学的书生不许进入。 至于薛蕙是怎么进入的,当然是跟衙役们是熟识,衙役们一认出她便直接放她进去。 为这次辩论大会济源书院专门搭了高台。 高台之下已经人声鼎沸,处处都是学生。而高台之上,到了大会开始之时,文院长,县太爷,学政官员,林格老,依次入座。 台下的议论声越发的热闹。 文院长走上签大声宣布辩论大会即将开始,台下这才安静了一些,随后文院长发表了一些对最近传言的看法,宣布辩论大会开始参赛选手上台。 这一次辩论大会因谢锦朝而起。自然把谢锦朝排在第一位。 第一次上台的参赛选手一共为十人,谢锦朝便排在这十人之首,走在最前头,上了高台,万人瞩目。 辩论大会的规则与现在不同,这十人各自为政,根据题目互辩。 第四百九十三章 薛记小吃 这第一道题目是由林阁老所出,与土地有关。 题目公布之后,十位辩手针对题目,纷纷表达了各自的见解,随后展开互辩。 他们当中自然有学生见解相同,也会联手与其他学生们辩论。 你一句我一句,互不相让,唇枪舌剑,一时间辩论达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台上台下一片安静静静的听着他们的辩论,非常投入。 直到文院长宣布这一场辩论结束,众人意犹未尽地回过神,猛然发现这场辩论没有输赢,只有不同的见解,起起伏伏,而应该备受关注的案首谢锦朝,至始至终,都没有落于下风。 如此一来,谢锦朝的水平便清晰的展现在人们的眼前。 若肚子里没有点墨水,怎么能抵挡剩下九位辩手的连番攻击,还能保持稳定不落于下风呢? 若说看台下的学生们在辩论结束后才意识到这一点,那么在台上的剩下九位选手,在最开始的时候便察觉到了来自谢锦朝的压力。不仅仅是来源于他所言的内容精巧全面很难叫人察觉到漏洞,更重要的,便是他在说话时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看的人心里发虚,常常叫人忘了反应。 这一场辩论结束,大家对谢锦朝的质疑便少了许多 ,甚至在辩论结束众人互相谦虚施礼。其中几位学生还对谢锦朝表示抱歉,前几日听信了谣言,发表了一些对谢锦朝不利的言论。谢锦朝也表示不怪他们,是有人从中作梗,他们维护科举的公平理所当然。 双方各退一步,互相夸赞,非常融洽。 第一场辩论结束之后,所有学生下台,另有十位参赛选手上台进行辩论,这个时候大家的目光早已经从谢锦朝身上转开。 谢锦朝从台上走下来,目光不经意往角落里一撇,便瞧见了女扮男装的薛蕙,与她对视了一眼微微一笑。 这件事情算要过去了。 谢光宗自然气愤无比。 在看到辩论大会之时,他便意识到他的计划会失败。 原以为有人举报到学政官员那里,官府便会直接取消谢锦朝的案首之位,否则难以平息书生们的怒火,可谁曾想薛蕙把粮铺关门了几日一下子让风向逆转。 而文院长郑仪贤又护着谢锦朝,竟然去办了什么辩论大会用来洗去谢锦朝身上不好的名声。 可真是什么好事都让谢锦朝给占了! 除却学生们,百姓们也在关注着这一场辩论大会,虽说谢锦朝的案首来源于他们来说不算重要,但他们也想知道最 后的结果,想知道薛蕙到底有没有用粮库来交易。 答案是显而易见。 他们听闻谢锦朝在辩论大会那日表现不俗,完全符合身为一个案首的才能。激动不已,为此更加支持薛蕙。 也就在这个时候薛蕙,把自己的食铺开业了。 食铺的名称也简单,就叫薛记小吃。 在先前的舆论刚刚被澄清之际,食铺一开门便受到了广大百姓们的欢迎。 虽然他们对奶茶非常的陌生,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想去尝试一下,以表示对薛蕙地支持。 奶茶的味道甘甜丝滑,配上小料的可口满足,顿时吸引了大批顾客的注意。他们第一次尝到奶茶便被奶茶的味道吸引,再也忘不掉。而食铺的炸鸡也非常的香嫩诱人,也不知怎么处理的那鸡肉外面金黄酥脆,吃起来香味扑鼻,里面的肉却是又白又嫩,美味极了。 食铺一开门,生意便火爆至极,外面经常排了老长老长的队。 便是许多的有钱人也会专门差人去食铺,购买奶茶与炸鸡,回去供家里的主子品尝。 与此同时食谱所使用的磁杯也进入大家的视野。在这个时代,那些瓷器上要么没有花纹是简单的素瓷。要么就是满身都是釉色花纹。 而薛 蕙设计的这种素瓷配上简单的彩釉点缀,这种相得益彰的风格,一时间受到了大家的欢迎。同时改变的还有百姓们家中常见的杯子风格,慢慢地全都朝这种长筒杯靠拢。 作为食铺瓷杯的供应商,方知友的生意也凭借此,为自己拉来了不少生意。只是自己手中优质的高领土与彩釉数目不多,烧造不了多少瓷器便全都用完了。他想跟薛蕙购买高岭土与彩釉,而这一次薛蕙并没有从淘宝上购买给他,而是专门找了大瓷窑为他牵线,毕竟这跟粮铺中的粮食还是不同的。 那些大瓷窑们正想办法与薛蕙合作,见薛蕙找上门来,自然欣喜不已。 就为这薛蕙的名声,薛蕙与王府的关系,他们也得敬着薛蕙。 而薛蕙介绍来的顾客,他们自然也得给着面子,于是方知友便从大瓷窑的手中拿到了一些优质的高岭土和彩釉,可把他高兴的不得了,自己跑了几年的关系,不过是薛蕙一句话的事儿。 这便是人脉呀。 与此同时,李大同也凭借着薛蕙地关系,在府城中混得风生水起。甚至有些人知晓他与薛蕙地关系,想要间接的巴结以后主动上门给他送生意。 他没忘了与薛蕙达成的共识, 抢了油家不少生意,还在薛蕙的帮助下由常家的快马商队运了一批货物到外地出售,开始慢慢占据外地的市场。 油千鼎自然非常气恼愤怒,想尽办法挽回自己的客户们,只是无可奈何。 有些顾客还算好性,好声好气的跟油千鼎说清楚,而有些人知晓薛蕙与油千鼎交恶,直接给油千鼎吃闭门羹,以用来拍薛蕙的马屁。短短时间内,油千鼎的生意便一落千丈,在宜春和郧西中损失了不少客户,只能靠着外地的一些客户回血,只是李大同也开始发展外地的生意,油家在外地的生意境况也不算好。 原先在外风光无限的油千鼎,现在只能点头哈腰谄媚陪笑,想尽办法拉拢客户。 张老爷也非常的担忧。 现在已经进入3月份,也就是说,上个月百姓们的购入名单与数额清零,这个月可以重新购买地下粮食。 月初的几天粮铺的门口经常排满了人,百姓们一个接一个满载而归,脸上的笑容掩都掩不住,只是那粮铺的粮食却好像有无限多似的,不管多少人来都有粮食卖给他们。 百姓们买了粮,撑过三月,到四月天气便会暖和下来。万物复苏,想要维持现在的粮价,只怕更难。 第四百九十四章 你就催吧 张老爷心中担忧不已,又去找了徐员外。 徐员外却说,“不急。等4月份就好了。我可打听了府城的粮铺也没有降价,他们定然是明白,薛蕙地手里没有那么多粮食,只要我们撑过这一段时间,等到薛蕙手里的粮断了,那就是我们的天下了。” 张老爷也打听过,府城的粮价,除了薛蕙的粮铺,还有另外一家粮铺,其余粮商的粮铺的粮价都没有降下来,这说明他们对自己的粮食和处境仍旧是信心十足。 张老爷爷渐渐放心下来,安心的等着。 三月份,薛蕙种植的西红柿和茄子,也到了收成的时候。 茄子是和新一茬的青菜一起收的。虽然是稀罕,但现在虽然有低价粮食在,但地里下一季的收成受了影响,这一点无法改变,百姓们消费水平不高,都在省钱以维持后面几个月的生活,所以青菜们在市面上的销量明显下降。 在这种困难的时候里面才是最受欢迎的,青菜是可有可无。 但这个世界上永远不缺有钱人,所以青菜与茄子仍旧很快就被瓜分完毕。 西红柿更是如此。 作为一个从海外传来的作物,一上市百姓们便非常的好奇,忍不住便想买来尝尝。这一尝,酸酸甜甜,非常可口 ,尤其是番茄炒蛋,虽然简单,却好吃极了。 除了百姓们,各大酒楼与各个府邸也都相继购入,没一天便把所有的西红柿瓜分一空,想买都买不到。不少人跑到薛蕙这里来跟她要西红柿。 奶茶炸鸡,西红柿都是百姓们较为稀罕的东西,凭借这些吃食薛蕙的名声再次广为传播。 这一日,薛蕙待在后山忙碌,谢翠兰急匆匆地找了过来,见到薛蕙便哭天抢地,让薛蕙去救救表哥陈峰。 薛蕙仔细一问,这才知,陈峰被抓进了县衙,原因是打人。 据谢翠兰所说,陈峰打的人便是当初在赌房坑他的人。 这人也是与他在同一酒楼工作的学徒,陈锋当初以为他是无意,结果前几日不知怎么碰到一起,那人还说漏了嘴。 陈峰这才知道当初那人是故意算计于他,一个没忍住便上去打了人家。 那人便报了官。 薛蕙专门到了县衙一趟,衙役们给薛蕙面子,允许薛蕙到地牢里去见陈峰。 薛蕙问陈峰,那人为何要坑他? 陈峰说,似乎是他们掌柜要求那人这么做的,那人说漏了嘴是非常的心虚,不小心透露了一些,只是陈峰也不知他们掌柜为何要针对他。 薛蕙便问了陈峰以前在哪个酒楼?当学 徒,掌柜是谁? 陈峰说,他以前当学徒的酒楼是留仙居,原来的掌柜姓孔,叫孔一鸣。只是现在已经换了新掌柜,那位坑他的人也被新掌柜赶出了酒楼。 薛蕙听闻错愕了一下,笑了,还是老相识。 薛蕙回想了一下,问陈峰,“你可有在你们掌柜面前提过我的名字?” 陈峰回忆了一下,说道,“倒是没有在掌柜面前提过,只是当时其他酒楼都购入菌子,酒楼的人都好奇我们酒楼为何没有购入,我这才跟他们提了一句跟你的关系,但是没有多说。” 薛蕙心中明白了。 孔掌柜应当是知道了陈峰与她的关系,看不上她,这才对陈峰加以报复。 谢翠兰知晓陈峰是被薛蕙连累,态度大为不同,颐指气使地让薛蕙赶紧救陈峰出来。 薛蕙看了他两眼说:“你就催吧,你越催我越不救,看你能有什么办法。” 谢翠兰气得没法子,只能好声好气跟薛蕙说话。 陈峰打人并不严重,但也要在牢里呆上一段时间。 若要他尽快出来,那么则必须受害人撤诉才行。 薛蕙便去找坑了陈峰被打的那人。 那人也就是个普通老百姓,有点小奸猾的心思。 而薛蕙跟县衙关系非浅,又有吴铁成这个小舅 ,可谓是黑白两道通吃,稍微威胁利诱,那人便害怕了,答应撤诉。 陈峰这才从牢里出来,对薛蕙百般感谢,薛蕙受之有愧。 这一次陈峰到底是受了薛蕙地牵连。 薛蕙难免记恨上的孔掌柜。 若是这人有点骨气,有点本事,直接跟薛蕙教版,薛蕙还算敬他是条汉子,只是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心毒,暗地里设计陈峰,真是活该他落到这步田地。 当然那也是他自己作的,薛蕙还没有出手呢。 她又想到在商会表决上孔掌柜的所作所为,索性就跟他一起清算了吧。 当然,薛蕙不会真正的对他怎么样,而是从他身边人下手。 孔掌柜敢在商会表决上如此嚣张,不就是身后有一个常家旁支的常老爷撑腰吗?那她就从常老爷下手就行了,以此来警告其他人,谁若敢用孔掌柜便就是跟她薛蕙作对。 说干就干,薛蕙专门叫人去打听了常老爷的信息。 这位常老爷是常家的旁支不算受重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跟常家的关系能让其他的商人非常的畏惧,任何时候都给他几分面子。他也借着常家的名声做生意,做的是布料的生意。 常老爷做的布料的生意,算是规模不小。与程家从外进货售卖布 料不同,常姥爷的手里有一家织布坊,不仅做织布还做染色,随后将弄好的料子卖出去。 程家的布行中布料精细,除了瑞鹤楼的布料之外,其他也都是绫罗绸缎,而常老爷的布料则大多普通一些,走的是平民路线,以量大取胜。 要对付常老爷可太容易了,只要薛蕙从淘宝上买上一批便宜的布料即可。 淘宝上的布料,所以都是通过化学手段制成,但却不伤身体,成本低廉,质量也不输于那些便宜的布料。 确定了之后,薛蕙便去寻找合适的布铺。 选来选去薛蕙,便发现就在常家布铺的旁边,正好有一家要出售的铺面,面积正合适,地段也不错,薛蕙手里不差钱,索性直接买下来,让人简单的装修一下,便放置了一批布料进去。 这些现代的布料通过化学手段真诚却一点不比手工织的布料差,更重要的是,这些布料比手工制成的布料便宜太多了。 这时候的布料除了布料织造的人工费用,染色也是一大.麻烦的事,因此染色的布料价格会比寻常的布料价格贵上一些,尤其是那些好看的颜色,稀有的颜色。 但薛蕙这里呢,所有的布料全都是一个价格,且比旁边常家的布铺价格便宜上许多。 第四百九十五章 怎么是你? 自打旁边的铺子开始装修起,常家布铺的掌柜便注意到了这一家店铺,正奇怪着不知是哪位老板买下了这个铺面,也不知他要做什么生意,结果没几日在铺面装修好之后,竟然进了一批又一批的布料,原来竟是跟他们做一样的布料生意! 常家的掌柜又惊又怒,常家的布铺不说远近闻名,但在宜春县也是小有名气,刻意把布铺开在常家布铺的旁边,这不是挑衅常家吗? 真是不自量力,难道他不知道旁边是常家的布铺?常家老爷可是跟府城的常家商号关系非浅啊! 常家掌柜每把旁边的布铺放在眼里,只是在薛蕙地布铺,开门营业之后专门叫人进去逛了一圈儿。那人回来之后,一脸惊愕的将自己看到的场景情况,原封原样的禀告给了常家的掌柜。 常家掌柜听了不可置信,怀疑派出去的伙计搞错了,旁边布铺的布料怎么可能那么便宜?哪怕就是普通的土布,也不该这么便宜呀!更何况那些布料还有染色! 伙计也是一脸纳闷,却坚定的说,“我没有搞错,掌柜,你要是不信你就自己过去看看,反正就在旁边。刚开始我也以为我搞错了呢,但是我看他们 就是这么卖的。” 常家的掌柜,有些怀疑人生。 惊讶的不止常家的掌柜和伙计,自然还有普通的百姓,他们逛街时看到常家布铺的旁边开了一家布铺,还当是跟旁边的布铺是一家的,走进去之后就能发现,这家布铺的布料颜色的花样要比旁边布铺多上很多,非常的好看。 进来的客人逛了一番,问问价格,这才发现布料比旁边布铺的布料价格便宜的多了。 客人们有些不敢相信,怎么可能会有这么便宜的布料,但布料就摆在他们眼前,由不得他们不信。 这是按照以往的经验,一般便宜的东西质量就不好,兴许用不了那么长时间,这布料就烂了,但他们摸着甚至用手扯了扯,感觉这布料也挺结实的。布铺的伙计当众给他们展示这布料的结实性,非常的耐磨,顿时吸引了一大批顾客。 有人图他们便宜有人图,他们颜色好看,有人都图。便宜的东西总是会有市场便宜又好看的东西市场会更大,只要质量不是差特别的离谱,就会有很多很多的百姓买单。 常家的布铺本就是走平民路线。顾客们多为普通的百姓,他们手中的钱本就不多。现下有了另一种 选择之后,不少人都往薛蕙地布铺跑。常家布铺的顾客流失了许多。 常家的掌柜也早有此预料,在薛蕙布铺开业当天,他打听出一切之后,便将消息传递给了常老爷。常老爷当时并未给出答复只是让掌柜等两天,且看看情况再说。 结果等了两天之后,旁边的布铺便把常家布铺的生意全都抢走了。常家的掌柜几乎是看着顾客们流失的,只是他也没有办法。常家的布铺价格并不算贵,薄利多销,这个价格若是再降下去,那就没有意义了,更何况再降也是争不过旁边的,除非亏本做买卖。 常老爷知道这个情况之后,头都大了。 常掌柜没有办法,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常老爷非常生气,他现在非常信任身边的孔掌柜。 孔掌柜说:“凡是在宜春县做不了生意的就没有不知道您的,他还将布铺开在您家布铺的旁边,这不就是挑衅您吗?您可不能就这么认输,若不然,你的面子往哪儿搁呀?你要是退了这么一步,他肯定就会变本加厉,步步追赶,您必须要给他点颜色瞧瞧,让他知道您的厉害!” 常老爷觉得孔掌柜说的话非常有道理,于是就找了一批地 痞流氓去找旁边布铺的麻烦。 好巧不巧,这一批地痞流氓正是吴铁成的手下,得知有人邀请他们找薛蕙布铺的麻烦,便提前知会了薛蕙,收了钱之后来布铺演了一出戏,便就回去了。 常老爷见这些地痞流氓轻轻松松就被薛蕙布铺的人赶回去,不由得头疼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了。 孔掌柜又给常老爷建议,建议他晚上直接派人摸进布铺里,把里面的布料全都偷出来。他原本只想着让人放火来着,但仔细一想,旁边就是常家的布铺,定然会受到牵连。 常老爷采纳这个建议之后,又专门找人去布铺里面偷布料,结果小偷们正被衙役们们抓了个正着,全都给关进了大牢里。 张老爷又找人大白天的去布铺闹事,以影响布铺的生意,结果刚闹开,就被里面的伙计捉住扭送去了官府,各种手段都使了出来,却发现拿旁边的布铺没有一点点办法。 常老爷无比焦躁。 这一切常家布铺的掌柜都看在眼里,他怀疑旁边布铺的老板便是为了针对常家的布铺,怀疑是常老爷在外面得罪了人,便建议常老爷去约见旁边布铺的老板。 常老爷无奈,看着布铺的生意 越发的惨淡,只能叫人约见旁边布铺的老板。常老爷原以为经历了他那些手段,旁边的布铺的老板不会答应见他,谁知道,那老板却答应了,约他在一品居见面。 孔掌柜知道常老爷要去见旁边布铺的老板,还给常老爷出了主意,叫常老爷再见到旁边布铺的老板是便给他一个下马威,好占据上风,谈判的时候也有优势。 常家布铺的掌柜却建议让常老爷好好与旁边布铺的老板谈一谈。 本就处于劣势的状态,若还是不肯低头,只怕境况会更糟。 等到了约好的时间常老爷如约去了一品居,他身边还跟着孔掌柜。孔掌柜劝他晚一些再到,晾一晾旁边布铺的老板。 常老爷倒觉得这没这个必要,既然已经打算和谈,又何必做这些小动作,惹人不快呢。 到了一品居,约好的包间里面还没有人,常老爷与孔掌柜在位置上坐下来,正猜测着旁边布铺的老板是谁? 外面便传来了脚步声,包间的房门被推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年轻的姑娘。 常老爷不认识这人,见进来的是个姑娘,表情惊讶,但孔掌柜看到来人,双眸瞪大,腾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怎么是你?” 第四百九十六章 不错,是我 薛蕙冲着孔掌柜笑了笑,“怎么不能是我?孔掌柜又见面了。” “你就是旁边那个布铺的老板?” “不错,是我。” 说着,薛蕙走上前,拉开常老爷对面的椅子,不紧不慢地坐下来。 常老爷看了看两人,疑惑的问,“你们认识?” 孔掌柜的脸上闪过一丝僵硬。 “不认识。” “认识。” 两道声音重合在了一起。 孔掌柜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薛蕙微笑,“孔掌柜怎么能说不认识呢?你我好歹打过几次交道呢。” 说完,她笑着看向常老爷,说道,“常老爷,您现在还应该不知道我是谁吧,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薛蕙,是宜春县鸡笼镇小平岭人士,专门做农产品生意,你应该听说过我吧?” 常老爷脸色一僵。 一听到是薛蕙,他便明白了。 现在薛蕙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谁不知道她的名声呢。 但是在一月份的时候她还不显眼,薛蕙想要进商会,那时他正忙着哪有空管这个,便叫孔掌柜代替他出席。 孔掌柜回来之后说,商会上的其他人对薛蕙的印象都不好,大多都投了拒绝票,他也跟着投了拒绝票。 常老爷就点点头,没有放在心上。 但听薛蕙的说法,她跟孔掌柜显然是早就认识,兴许是早就有过节。所以孔掌柜在商会上投了拒绝票,更加得罪了薛蕙。薛蕙在常家布铺的旁边搞了那么一个布铺,怕是就是为了故意报复他与孔掌柜。 常老爷忙笑着说,“原来是薛蕙姑娘,久仰久仰。今日终于得见了。孔掌柜还不快给薛蕙姑娘斟茶?” 孔掌柜脸色一僵。 薛蕙笑看着孔掌柜,说,“怎么?孔掌柜不愿意吗?你若是不愿意也好,这茶我就不喝了。” 常老爷忙说道,“孔掌柜还不快给薛蕙姑娘斟茶,你要违背我的命令吗?” 孔掌柜铁青着脸,没有办法,只好僵硬着身体给薛蕙斟了一杯茶。 薛蕙晃了晃茶杯,却没有喝,而是不紧不慢的倒在了地上。 看到这一幕,孔掌柜脸色都青了。 “哎呀,不好意思呀。”薛蕙笑了笑,脸上却没有丝毫歉意的表情,“孔掌柜。不知你认不认识陈峰呀?他以前在留仙居当学徒,他是我表哥,你可还记得他?” 孔掌柜眼神闪烁,“不,不记得。” “当真不记得?陈峰表哥,年前的时候被人坑到赌房里宰了一笔。这钱还是我给他垫上的。结果呀, 就在前几日,你猜怎么着,他遇见了坑他到赌房里的人。你猜那人说什么?” 孔掌柜脸色惨白,“我,我怎么会知道?” 薛蕙笑了一下说,“你不知道?那我就说给你听,那个人说他是受你指使。才坑了陈峰表哥。你作何解释呀?” “没有,不是我说的,我为什么要坑他?为什么,当然是只有你才知道了。否则那人为什么要平白无故的诬陷你呢?我还打听出来坑表哥的那个人。表哥离开留仙居之后,你将他升做了主厨,那人不不过是个学徒,根本没有当着我的能力,结果你瞧在留仙居换了掌柜之后,就被解雇了。” 孔掌柜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常老爷心里也明白,自己并没有得罪薛蕙太多,薛蕙只怕是冲着孔掌柜而来。 常老爷这段时间挺重用孔掌柜,打孔掌柜的脸就是打他的脸。若今天来的是旁人,他必然不会容许别人这么羞辱空掌柜,定然要搬出府城的常家来压人。 只是今天来的这人是薛蕙,前些日子凉粮铺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薛蕙与王府似乎有些什么关系,常老爷自然也就歇了搬府城常家出来的心思,任由薛蕙拿孔掌柜出气。 “常老 爷约我出来不知为何事啊。” 说完了孔掌柜的事儿,想必常老爷听明白了什么,薛蕙这才故作不知的问。 常老爷扯了扯嘴角笑着说,“还不是为了那布铺的事,还请薛蕙姑娘高抬贵手放我这一马。” “好说好说。”薛蕙笑着瞥了孔掌柜一眼,“这得看常老爷的诚意如何了。” 常老爷哪能不明白薛蕙的意思,当即就不住地点头,“薛蕙姑娘放心,必然会让你满意。” 孔掌柜面如死灰,他知道这一次他再难翻身。 薛蕙原本就不是专门做布料生意的,在常老爷表达了诚意之后,薛蕙自然也没有紧追着不放,便将那布铺关了门。 那时候距离布铺的开门也不过,过了十几日而已,布铺的生意正红火,谁也没有想到,突然就关门歇业了,等了几日也没有再开门,百姓们这才接受了布铺关门的事实。 那些买到布料的百姓不禁庆幸,幸亏自己早早买了布料,这个价格买到就是赚到。 很快就进入了四月份。 四月初的时候,过了那一阵寒潮,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张老爷徐员外以及府城的老周等粮商们全都盯着薛蕙与薛蕙地粮铺。他们明白,这个月将是决定 他们生死的一个月。 若这个月薛蕙再有充足的粮食供给,等到万物复苏,百姓们手里的粮食省着点吃,再从乡野里寻一寻野生的食物,甚至再种一些易熟的食物,对粮食的需求便没有那么多,粮价就维持不住了。 进了四月的这几天,粮铺的门前照旧排满了不少百姓,等着买粮食,一个接一个人的进去,又一个接一个的出来,手里拿着粮食满载而归,脸上笑容满面。粮铺里的粮食仿佛不会用近似的,无论多少人进去都能有粮食买到。 打听到这些消息的张老爷,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心中绝望不已,再等下去能够翻盘的几率也不大了。他心中早有预感,只是心里一直不愿意相信,毕竟那些粮食是花了他所有的积蓄才买的,就这么低价出去,他实在是有些不甘心,但是现在出手兴许还能回个本钱,若是再晚一些,甚至连本钱也回不来了。 张老爷这一次没有去找徐员外,而是去了趟自己的粮库,开始清点库存,降价。 而徐员外却还是不信这个邪,他就不相信薛蕙手里能有那么多粮食。更何况,府城的几位粮商也都没有降价,他只要跟着府城的大粮商走准没错。 第四百九十七章 回去等我 得知张老爷的粮铺降价之后,徐员外心中有些不,。刚开始他想带着张老爷一起赚钱,那张老爷百般的说尽了好话,谁知这时候看着近况不好转头就投了薛蕙那边,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实在可恨。 哼,既然这张老爷这么不识趣,那就让他去吧。这都过了两个月了,薛蕙手里的粮食竟然不多了,正等着有人上她的当,跟着他一起降价呢,这个时候再降价真是太蠢了。 府城也有那么一两家粮商,等不了了,无声无息的降了价。但中心的老周等人粮价却依旧坚挺,他们如徐员外想的差不多,觉得薛蕙熟人的粮食应该不多了,马上就是他们的天下了。 四月中旬便是府试的时候。 这一次府试,吴氏并未同谢锦朝一起到府城,她还想着撮合薛蕙谢锦朝呢,又想薛蕙经常来往于府城,不如就叫薛蕙同谢锦朝一起去吧。 这段时间薛蕙也时常奔波在外,大多时候不在家中,府城也有她的许多生意留在府城也是名正言顺。 府试不在府衙而是有专门的考场,薛蕙提前几日在考场附近定下了几间客栈,在等谢锦朝到的时候,那客栈中已经住满了人。几乎全都是前来府 城赶考的学子,便是有那柴房都被人定下。 值得一提的是,薛蕙也帮许严与裴长风定了客栈房间。 这是在许严知晓薛蕙是谢锦朝的大嫂之后的第一次见面,他们二人来的稍晚一些。 薛蕙和谢锦朝提前在客栈门口等着他们。 带到他们乘坐的马车行驶而来,在客栈的门口停下。许严率先下了马车,看到门口的薛蕙与谢锦朝,并着肩,任谁看上去都会觉得这是一对小夫妻,谁能想到他们是叔嫂关系呢? 许严的视线在他们二人中来回打转,冲着谢锦朝暧昧的挑眉。 谢锦朝就当做没看见。 其实谢锦朝一直想牵薛蕙的手,只是薛蕙不让。因为客栈中不少书生都曾参加过不久前的辩论大会,薛蕙怕有人认出谢锦朝来,也认出他来。现在人人都知道他们的关系,他们若在大庭广众之下亲密,难免会遭人诟病。他们若要公开,只怕还要等上一段时间。 到了正式考试这一日,天还不亮的时候,谢锦朝与许严裴长风便都纷纷起身,洗漱,吃早饭。吃完早饭天仍旧是不亮的,他们检查完自己的书袋与考篮,备齐所有需要的工具物品,便出门了。 客栈离考场非常 近,他们步行出门,整个大街上便已经堵成一片,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火把。街上全都是前来赶考的学子,有些是步行而来,有些是坐着马车而来。街上堵着许多马车,而步行的人便都从两边穿过,再往前便都是摩肩接踵的人群。 在考场前的借口。有衙役把守,所有前来送考之人,不得进入,只有考生与作保的廪生才能进去。 薛蕙只能送谢锦朝到这里,谢锦朝停下脚步对薛蕙说,“你先回去吧,回去等我。” 薛蕙点点头,“你先进去吧,等你进去我就回去。” 谢锦朝说好。 谢锦朝与许严裴长风一起经过衙役的查验进入到街内,府试的搜查极为严格。衙役们不止要查看书袋考篮,还要让考生们解开外衫一共检查。好在谢锦朝作为案首,衙役们对他格外客气。而其他的考生并没有那么幸运,搜查的时候非常粗鲁,不少考生形象全无。 进了考场之后,谢锦朝被执灯的小童子,引着去往考场。在进入考场之前,还要再次接受一遍士兵们的搜身查验方可进入,县试的前十名需要提坐堂号。更何况谢锦朝是案首,他的座号非常靠前。 府试只考三场,头 两场一天一场,而第三场的策论则要考两天。 几天的府试一晃而过。 在几日之后才能放榜,谢锦朝对这一次的府试信心极高,基本十拿九稳。哪怕洪知府知晓,薛蕙与李宗乾的关系,但他也不敢这样明目张胆的落谢锦朝的卷,一来,这到底是在云西的地界,洪知府不敢做的明目张胆,二来便是薛蕙虽与李宗乾有关系,但做的却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洪知府若是因此而针对于谢锦朝。那么与他的名声着实不好听。 到了放榜这一日,许严裴长风一大早便来找谢锦朝一起去看榜。榜刚刚张贴出来,公示墙前面被围的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全都是人。 谢锦朝停在人群外面,微微皱眉,没有进去。许严却是急不可耐地往里挤,感觉自己人都快要被挤成了八瓣,挤得脸色都要狰狞了起来,终于挤到了最里面。 他一抬眼便看到了长案上第一个名字,不由得哈哈大笑。不愧是谢锦朝,可真够有本事,府试也中了案首。 身边看榜之人见许严哈哈大笑,不由得问,“兄台,你可是考中了?恭喜啊。” 许严笑着回答说,“我还没看着我呢。” “哦,那你为什 么要笑?” 那人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许严说,“我看到了我同窗的名字。” “……” 随后许严便在长安中找到了自己跟裴长风的名字。开开心心的转头挤出去跟谢锦朝和裴长风报了这个好消息。 经过上次也是谢锦朝的名字在云溪府考生中已经是耳熟能详,见他又考中,府试案首,众人反倒觉得见怪不怪。 谢师宴之后,薛蕙与谢锦朝一同回了宜春县,与他们一起的还有李宗乾。 忙完了这一阵,李宗乾要去小平岭看望侧妃娘娘。 但在薛蕙眼里李宗乾与他们一同回去,显然是李宗乾不信任她,害怕她暗地里将侧妃娘娘转移。都已经确定要合作,他却还这么多疑,于是回去的一路上,薛蕙对李宗乾都没有什么好脸色。 三人一起回到后山,到了小院,侧妃娘娘知晓李宗乾前来,出来迎了几步,喊道:“夫君。” 侧妃娘娘身边的两位丫鬟也跟李宗乾行礼,嘴上喊着老爷。 因为这院子周围还有其他人,他们并不敢随意暴露李宗乾的身份。 看到这一幕薛蕙并没有怀疑,侧妃娘娘就是以她表嫂的身份呆在这里,在外人面前喊藏锋夫君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第四百九十八章 为什么这么说? 她更加的同情侧妃娘娘,没想到侧妃娘娘身边这几个丫鬟竟然也是藏锋安排的人,真是一点自由也没有。 随后薛蕙便看到李宗乾走上前,揽住侧妃娘娘的肩膀,“福宝,这些日子可还好,在这里待着可还习惯?” 侧妃娘娘笑了笑说,“很好。” 李宗乾温柔的与侧妃娘娘说着话,同时还伸手摸了摸她微微凸起的腹部。 薛蕙见了之后,不由得瞪了李宗乾好几眼,暗骂渣男,想尽法子吃侧妃娘娘的豆腐,侧妃娘娘却不得不笑着逢迎。 吃饭的时候,薛蕙对李宗乾更没有什么好脸色了。 藏锋这个大渣男! 在薛蕙地眼里自然是李宗乾强迫了侧妃娘娘,侧妃娘娘的夫君刚刚亡故,儿子又攥在李宗乾的手里,李宗乾对她起了歪心思,她怎么可能反抗? 别看侧妃娘娘表面上笑着,心里定然苦涩极了。 李宗乾非常关心侧妃娘娘的身体跟她腹中的胎儿,薛蕙看着他的表情,只觉得他脸上的担心不是做出来的。 薛蕙脑中白光一闪而过,侧妃娘娘腹中的胎儿约莫五个月了。她怀上的时候似乎正好是云西王失踪的那段时间。 这孩子该不会真是藏锋的吧?! 难道那时候藏锋就对侧妃娘娘下手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薛蕙看李宗 乾的表情格外的变态。 让薛蕙没有想到的是,晚上之后藏锋并没有打算离开,还想要在小院中留宿。 薛蕙故意说:“你留在这里可没有房间给你睡。难道你要睡院子里?” 李宗乾却摊手,皱眉看着她,“怎么没有房间?我与你表嫂一间房不就好了。” 薛蕙瞪大眼睛,没想到他竟然能光明正大的说出这种话,真以为她不知道侧妃娘娘的身份吗? 薛蕙看着侧妃娘娘,冲着她使劲的眨眼。若是侧妃娘娘不愿。 她肯定会帮着被娘娘把李宗乾赶走。 但侧妃娘娘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回应她的眼神。 薛蕙不由得叹了口气,心中对她怜悯极了。 也是,就算她能帮侧妃娘娘这一次,却帮不了侧妃娘娘一辈子,毕竟她的儿子还在藏锋的手里,说不定她腹中怀的也是藏锋的孩子。藏锋宁愿给她丹书铁券,也不愿把侧妃娘娘交给她,可见他对侧妃娘娘的掌控欲。 侧妃娘娘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薛蕙不由得暗想,恐怕藏锋对云西王早有反叛之心,也对侧妃娘娘早有觊觎之心。像侧妃娘娘这样的美人,藏锋时常跟在云西王,身边看着侧妃娘娘与云西王恩爱,怎么可能不会动心呢? 现在云西王死了,他终于能把美人弄到手了。 让薛蕙更加没想到的是,她听到侧妃娘娘关心小世子,李宗乾便说了说小世子的近况。 提到小世子的时候,他语气也柔和了不少。 李宗乾说小世子有段时间没有见侧妃娘娘,非常的想念,在他面前念叨了好多次,连学业也不太上心了,侧妃娘娘则说让他对小世子不要那么严格。李宗乾则表示不能对小世子放松。两人明明是一夫一妻,一父一母,在关心小世子的成长,但听在薛蕙地眼里,却是侧妃娘娘在暗暗想李宗乾为小世子求情,希望他对小世子网开一面,李宗乾却不答应。 薛蕙看着侧妃娘娘脸上的笑,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侧妃娘娘的日子太苦了,儿子在藏锋的手里,丈夫也被他间接害死,却只能在他面前强颜欢笑。 薛蕙叹了口气,实在看不下去,便去找谢锦朝吐槽,“侧妃娘娘真可怜。” 谢锦朝疑惑的看着她,“为什么这么说?” 那次薛蕙被士兵带去王府的事,彪子已经告诉了谢锦朝。谢锦朝与彪子一样,认为薛蕙已经知晓了李宗乾的身份,不懂薛蕙为什么会这么说? 李宗乾待侧妃娘娘也是非常的宠爱,只是除了没有正妃的名号,一切皆与正妃没有什么两样。至于那杨家小姐,听说前段时间杨家小 姐的父亲亡故,这杨家小姐只怕又要守孝三年,婚事又要耽搁了。 当然,这杨家小姐父亲是遭人暗杀身亡,毕竟不想要杨家与云西王联手的人多的是。 薛蕙撇了谢锦朝一眼,不解的问道,“你问我为什么,你难道看不出来侧妃娘娘的处境吗?” 谢锦朝皱眉:“侧妃娘娘的处境?” “对呀。”薛蕙键谢锦朝一脸疑惑,轻哼了一声。 他那么聪明,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侧妃娘娘的处境呢? 肯定是在装傻。 薛蕙摇摇头,“算了,不跟你说了,你们男人啊都一样。” 谢锦朝:“?” 薛蕙想了想,不打算就这样放任下去,于是她专门去找了侧妃娘娘沟通。如果侧妃娘娘愿意,她可以帮助侧妃娘娘避过她身边的丫鬟将她悄悄送走,然后再想办法接触小世子。 当然,这样不只是帮侧妃娘娘,也是薛蕙一直以来想做的事情,将侧妃娘娘拿在手里,跟李宗乾抗衡。 于是薛蕙找了一个时间,将侧妃娘娘身边的丫鬟全部支开,丫鬟们对薛蕙非常的信任,并没有发觉什么,于是现场就只剩下薛蕙与侧妃娘娘二人。 侧妃娘娘现如今已经怀胎5个月,小腹微微凸起,浑身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薛蕙左右看了看,面色带着几分认真 警惕,压低了声音对侧妃娘娘说,“娘娘,我有话要跟您说。” 侧妃娘娘看薛蕙谨慎的样子,愣了一下,“何事?” 薛蕙低声说:“我可以送你离开,你若是愿意的话,送你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侧妃娘娘错愕不已,不明白薛蕙为什么突然说出这话,还想要送她离开。 难道是因为杨家姑娘的事情?应当就是这样了,云芝说过,薛蕙曾因为杨家姑娘的事情为她抱不平。 侧妃娘娘笑了笑说,“谢谢你,薛蕙姑娘。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不过我并不想离开。” 薛蕙追问道,“是因为小世子吗?还是因为你腹中的孩子?” 侧妃娘娘回答说:“都有吧。” 除了这两个孩子,自然还有他们之间多年的感情。 薛蕙忙说,“小世子你不用担心,我可以帮你想办法将他送到你的身边,让你们母子团聚,这样不行吗?” 侧妃娘娘扯了扯嘴角,“我先谢过薛蕙姑娘了,只是真的不用。” 薛蕙不解的说,“难道你真的放心小世子一直留在表哥身边吗?你就不怕小世子会受到伤害?” 侧妃娘娘以为薛蕙指的是小世子呆在王府,会受到来自朝廷的暗害,说,“他是衡岳的父亲,定然会想办法保护衡岳,不会让他受到伤害。” 第499-五百章 不敢相信 这个孩子来之不易,李宗乾表面上对他非常严格,实际上却非常的疼爱。在他们两个刚到云西不久,她便怀过一次身孕,只是那时他们的境况太过糟糕,那个孩子没能生下来,这对于两个年轻人来说,是一件非常严重的打击,后来他们非常默契的没有提过这件事,但侧妃娘娘知道自那之后,李宗乾便忙碌了许多经常很晚才回来,一直等到李宗乾在云西站稳脚跟,才有了衡岳。 薛蕙地表情僵住了,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 小世子竟然是藏锋的儿子?! 薛蕙简直不敢相信。 难怪侧妃娘娘不愿意离开。 原来他们两个竟然早就有一腿! 薛蕙脑补了一出,妻子与下属偷情并联合起来,将云西王干掉的狗血事情。 她一直以为是藏锋强迫的侧妃娘娘,但没想到他们那么早便有一腿! 现在想来只怕侧妃娘娘也是乐在其中。 难怪藏锋不愿意让她把侧妃娘娘给送走。 薛蕙不由得暗叹云西王真是个大冤种。 谢锦朝考中童生归来的事情顿时传遍了整个村里,百姓们纷纷来谢家贺喜,挤满了谢家整个院子。 对于小平岭这种偏僻的小山村,减少有人能考中功名,以前便有人考中过,只是考中了之后就搬走了。 而本朝建立以来 ,村里除了谢家堂兄弟两个,还没有其他人能够考中过。 而谢光宗在百姓们的眼里,早已经算不得村里人,于是谢锦朝的功名就格外让人骄傲。 谢老爷子与谢组长的尾巴早就翘到了天上。 谢老爷子对谢锦朝寄予了深深的希望,甚至已经超过了谢光宗,因为他知晓谢锦朝以案首之名通过县试与府试,极大可能还会更往上一层,通过院试,高中秀才,乃至更高…… 更高,便是举人,举人就可以做官了,哪怕只是小官,这也不是普普通通的农民能够相比的。 谢老爷子,想都不敢想。 谢组长也对谢锦朝寄予了深深的希望,在薛蕙谢锦朝回来之后,便到谢家商议举办流水宴的事情。 流水宴便是不撤席的宴,也无需带什么礼品,只要来了坐下就能吃。 反正现在谢家不差钱,谢秉恩听谢组长这么一说,便拍板决定,办三天三夜的流水宴。 流水宴摆在谢家的祠堂里,一共10桌,每桌八荤八素,有凉有热,非常的丰富,菜没了就有人往上添。 小瓶里的百姓们现在虽然也攒了些钱,但要他们大手大脚地花出去,却还是不舍得,人人都抱着不吃白不吃,去了就当沾沾喜气的想法,流水席就没空过。 谢组长不忘将谢锦朝 拉到一边去,询问薛蕙之间关系的进展。 谢锦朝模棱两可地说,“堂爷放心,我在努力。” 谢组长拍了拍谢锦朝的肩膀,给了他一个加油的表情。 消息自然也传到了远志书院之内。 他们在替谢锦朝高兴的同时自然也想到了当初的赌约。 乙等的学生专门将何国裕堵在甲等教室门口,“何国裕,你可还记得当初的赌约?现在谢锦朝赌赢了,你应该要履行赌约了吧。” 何国裕怎么可能承认,他眼神闪了闪,却是一脸理直气壮的说:“什么赌约,我根本不记得。” “好你个何国裕,又在装傻是吧?” “跟他多说什么?言而无信,我早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了。” “可真是甲等的好学生。这都第几次了,他说过的话几时当真过?” “……” 当时打赌的时候,不止乙等的学生,就是连许多甲等的学生也都在场。 且当时还是何国裕叫嚣着要与谢锦朝打赌。 现在赌输了,何国裕就当没这回事儿,别说一等的学生心里不忿儿,连甲等的学生也看不过去,知晓了何国裕什么样的为人,皆不再与他相处。 …… 随后,薛蕙种植的草莓也成熟了,到了上市的季节,这种红红的鲜艳的果子酸酸甜甜一经上市,便受到了 广大百姓的喜爱,自然也被各大府邸争相争抢。薛蕙的生意也越做越广,甚至有旁边省份的商人,专程前来与薛蕙合作。薛蕙也越发的忙碌。 到五月末的时候,地里庄稼收成,小平岭村民们的庄稼收成都减产不少。 只谢家的庄稼却仍旧如数。 早先村民们在田地里侍弄粮食的时候便发现,谢家的小麦只有少数被冻死,大多亭亭玉立,穗大饱满,可馋死人了。 之后便有不少村民找上谢秉恩,问他家的麦种是从何处买的。 收成的时候,大家都在关注谢家的收成情况。 现在院子小,麦子脱粒晒干都是在专门的麦场中,谢家的麦子脱粒之后晒在麦场,地本就多,收成也不少,整整将麦场铺满,颗颗饱满,仿若不曾受灾,可吧村民们羡慕坏了,一股脑儿涌到谢家,纷纷跟谢秉恩要下一季的禾苗。 进了6月。天气渐渐炎热。庄稼收成之后,百姓们多多少少手里有了一定的余量。不必在往粮库跑。地里的庄稼收成之后,百姓们也开始种下新的粮食。新鲜的蔬菜,或者从山野里获取一些野菜,不必再因为粮食的问题而拮据。 薛蕙的粮库尚且正当坚持,但是其他的粮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尤其是老周等人。 他们的粮铺, 至始至终没有降价,手里存了好大一批粮食。他们坚信薛蕙手里没有那么多粮食,等待着薛蕙手里的粮食用尽好大赚一笔。可还没有等到那一天。却等来了百姓们庄稼收成,对粮食的需求大.大减少。若再维持高价,根本不会有人来买。还会白白浪费了满库存的粮食。但是此刻降价,定会亏损至极。都已经坚持了这么久,到这时候白白降价亏了一大笔钱,谁能甘心? 徐员外也是如此,一直坚持不肯降价,他时刻注意着府城粮商们的动静。 到这时候,府城中自然有几位粮商坚持不下去,选择了降价。到这时候虽然降价会亏损,但好歹不会亏损太多。若在一直这么坚持下去,固执下去,到时候恐怕连本钱都收不回来。 徐员外自然也打听到了他们的消息,可他们中间最中心的人物老周却仍然没有降价。 徐员外便也不降,老周到现在还不降价,定然是心中已有了对付薛蕙的方法。老周可是郧西的粮食大商,跟其他几位粮商联手,区区一个薛蕙还能对付不过来? 现在不过是让薛蕙尝些甜头罢了。张老爷这种见利忘义忘恩负义之人早晚会受到报应。总有一天他会知道他徐员外的选择才是正确的,跟着薛蕙哼,没什么好下场 第五百零一章 院试 六月中的时候,谢锦朝要参加院试了。 院试也是在府城举行,薛蕙那时候正巧在府城便提前定了几间客栈,谢锦朝也专程提前那几天赶过来。 谢锦朝并不习惯临阵抱佛脚,在府城的几天他倒是很少看书,而是经常跟着薛蕙在府城转了转。 这也是他们正并肩行在府城的街道上,一辆华贵的马车从他们身边经过,恰好齐夫人掀开马车的侧脸,不经意的瞥见了薛蕙与谢锦朝。 看到薛蕙与谢锦朝行为亲密,齐夫人不由得暗暗打了一个谢锦朝几眼,她只知薛蕙地丈夫是一个病秧子,看谢锦朝这健健康康的模样定然不是薛蕙地丈夫,却不知这是薛蕙地小叔子,瞧这男子面容白净,容貌俊朗,只以为是薛蕙不甘寂寞在外面找的小白脸儿。 起初齐夫人就不支持齐焕与薛蕙接近,看不上薛蕙这个乡下的村姑当自己的儿媳妇,只是后来想着薛蕙地常少东家看重,才勉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知后来议论声爆发,外头都说谢锦朝是薛蕙地小叔子,她这才知道薛蕙已经嫁了人,有了丈夫,定然不肯再让齐焕与薛蕙接触。 然而齐焕却不肯听劝,他打听过薛蕙与谢锦明的关系,知晓他们不是真正的夫妻,他是觉得薛蕙百般的好,不愿意放弃。齐夫人怎么能允许自己的儿子娶一个嫁过人的女人为妻?她坚决不同意。 齐焕却说:“娘,你不同意我娶人家,人家还未必看得上我呢。” 齐夫人心里冷笑,心里却不以为意,薛蕙再怎么说也是一个嫁过人的,乡下村姑,有什么资格看不上他儿子呢? 但现在其夫人看到薛蕙跟小白脸儿一起走在街上,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怒火。真是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水性杨花,丢人现眼!她又悄悄打量了谢锦朝几眼,心中暗暗嘲讽,薛蕙的眼光真不怎么样。焕儿有什么比不上这个小白脸的? 薛蕙竟然看上这样的小白脸儿,也看不上他儿子,真是给脸不要脸! 想到先前薛蕙对自己的羞辱,齐夫人怎么甘心让薛蕙这么逍遥快活下去。 在愤怒之下,齐夫人当即就让人把消息传了出去,称薛蕙不守妇道,身边养了小白脸儿。 香艳的绯闻自古以来都是百姓们津津乐道的话题,更何况在古代这个男权社会,在齐夫人以及其他人的推波助澜之下,大街小巷都在议论此事,只是他们议论归议论,却没有办法将薛蕙怎么样? 正如前朝有位长公主,听说她在府中养了好些男宠。 被人议论,荒淫靡。但他们也只能议论议论,长公主该养男宠还是养男宠,最多他们会在史书上添一笔不好的记载,但那又怎么样呢? 那时候长公主早就尘归尘 土归土,不知身后事了。 薛蕙就是这样的人,世界不是非黑即白,她为百姓们所做的事也不是全部出于对百姓的怜悯与大义,其中一部分也是为了自己的生意,自己的名声,有了名声才能让自己的生意更加顺利,所以她在乎的也只是生前的名声,死后的事她都不知道了,还为何要在意呢?何必为了死后的事,为难生前的自己呢。 他们议论什么就议论什么,反正影响不到薛蕙就是了。百姓们不可能为了这点桃色新闻而不去买粮铺的粮食,即便不买也影响不到薛蕙赚钱,县衙与王府会付薛蕙银子。至于其他的生意,也不会受到太多的影响,这些桃色新闻对于有钱人来说不算什么,他们照旧跟薛蕙合作着。 薛蕙听到外面的传言,还挑着谢锦朝的下把,跟谢锦朝开玩笑说,“你知道外面都在说什么吗?他们说你是我的男宠。” 没想到谢锦朝还煞有介事的点点头,“没错,我就是你的男宠。” 两人嬉闹成一团。 齐夫人将消息传出去之后,还专门叫人盯着薛蕙,谢锦朝,后来又得知他们依旧一起出入,根本没受到影响似的,气的不行。 这世上怎么能有这么水性杨花的女子?于是齐夫人还专门叫人把这消息往宜春县小平岭那边宣扬。 村民们皆知晓谢家大郎,跟自己以前的情人在一起,与薛蕙不是真正的夫妻,谢家还想把薛蕙嫁出去。知晓薛蕙身边有了小白脸,只当那是薛蕙未来的成亲对象,简单议论了一下,便就过去了。 倒是吴氏,她还想着撮合薛蕙谢锦朝,以为薛蕙身边有了小白脸,不由得替谢锦朝担心。 齐夫人原以为这消息传到小平岭之后,谢家人应当不会饶了薛蕙这个女人,定然会休她回家,谁知谢家人竟一点反应也没有,可把齐夫人气得不轻。 她越发的不甘心,专门派人去小平岭打听,这一打听,便打听出了薛蕙与薛家的纠葛。 打听消息的人告诉她,薛蕙是薛家的养女,但是非常的冷血,再找到自己的亲生家人之后便恩将仇报,不仅跟薛家断绝了关系,还将薛俊堂的腿打断。可谓是冷血至极,自私自利。 齐夫人双眼一亮,转头就把这个消息给放了出去,她就不信这还影响不到薛蕙。 若是先前养小白脸的事,算是自己的私事,但将自己的养父打断腿这件事情。并有关道德问题,甚至还牵扯到法律问题,有些不容于世人。 有些人开始联合起来反对薛蕙,自然他们不会去粮库反对,毕竟这也有关他们的生计,倒是他们经常集结起来在薛蕙地菜摊儿或者食铺门口,闹事影响生意。法不责众。他们一起去捣乱,官府却有 些拿他们没办法。 虽然她很想以暴制暴,但薛蕙也知道碰上这样的事情最好便是冷处理,然后再放出更加惹人眼球的话题,吸引人们的注意过上一段时间,这件事情就过去了。 正在他想实施的时候,又一个惊人的消息,在百姓中炸开。 有人说薛蕙是妖孽转世,他的那些粮食都是有毒的,害人的。 传言说的煞有介事。 此刻就在一小茶馆中一个年轻的小厮,正和周边的百姓们侃侃而谈。他说道,我知道你们因为薛蕙的低价粮食对薛蕙深信不疑。但我也请你们想清楚。你们仔细想想。薛蕙的这些粮食是从哪里来的?可千万不要被粮食的低价给糊弄过去。 粮食是从哪里来的?当然是买来的啦。 那是从哪里买来的?你们想过没有? 众人面面相觑张了张嘴,说什么的都有。皆是胡乱猜测,有说是从外地粮商手中买的。还有人说是从其他县城的小粮商中收购的。 不对都不是,那个小厮直接斩钉截铁的说。 有一人说到,那你说说到底是从哪里买的? 这么说吧。你们不知我就是洲际粮库的。听我家掌柜说。这整个郧西十中有四的粮食全都集中在郧西的粮商手中。他跟其他粮商来往密切,可从没有听说过有人从那些粮商手中大批量购买粮食。 这人便是老周专门派来,往人群中放消息的。 现在已经六月。 老周仍旧坚持着不降粮价,但慢慢的开始心里有些没底,迫不及待地便想要使些法子,针对薛蕙。 便有人问,“你这话什么意思?不就是说薛蕙没有从你们掌柜那里购买粮食吗?那还有剩下十中之六的粮食呢?万一薛蕙粮铺中的粮食是从其他城池买来的呢?” 那人冷哼一声,“你们见过有大批的粮食从城外运进来吗?” 众百姓们互相对视一眼,仔细想了想,好像确实没有。 但他们也不是日日在城门口盯着,只能互相询问,“你见过吗?” “好像没有。” “我也没见过。” 另有一人说,“我家就是在城门口开豆腐摊的,平常没事就在那里帮忙,我好像从来没有见过有大批的粮食入城。” 众人互相问了一圈,似乎所有人都没有见过有大批的粮食入城。 那小厮笑了笑说,“既然不是从云西的粮商手中购买,也不是从其他府城的粮商手中购买。那这些粮食是从何来?”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疑惑的试探的说道,“万一是官粮呢?” “官粮?不可能是官粮,若是官粮,定然是以官府的名义赈济百姓,而非是以学会一个商人的名义售卖。”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觉得有些道理。 既然这些来源都不对,那薛蕙的粮食是 从哪里来的呢? 再加之先前不久的传言,薛蕙心狠手辣,对自己养父母下手,两相结合之下,薛蕙的口碑顿时逆转,两极分化。 相信薛蕙的人仍旧相信薛蕙,百般坚持为薛蕙深渊。 却也有些人对薛蕙批判至极,信了外头的传言,将薛蕙打为妖女,蛊惑人心。 除了粮食之事外,外头渐渐又多了其他的传言。 其一便是薛蕙的后山有关,有人曾亲自去过后山,将在后山的见闻传了出来,表明后山中确实有许多现在不该存在的东西,比如铁,塑料布那些,根本不是普通人能够弄到的。 薛蕙若是一个普通百姓,从哪里弄得那么多铁? 那让人稀罕的塑料布,在城外搭了那么多大棚,虽然救了许多难民,但也留下了一个疑问,那便是这种材料从何而来。 薛蕙的后山有这种材料,问起来,有人说是薛蕙家族的传世秘诀,但这人专门做了打听,无论是谢家还是薛家,在薛蕙来之前,从头到尾都只是普普通通的百姓,没有听说过有这种秘术。 可以说这种东西完完全全出自薛蕙之手,即便是现造,也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可完全没见薛蕙为此准备材料和工人,仿佛是凭空出现。 这恐怕只有妖女才能做到。 除此之外这人还细数薛蕙所出的产品。 就先说最开始的菌子,千百年来没有人能种出菌子。菌子生长于,野地山中。有固定的时刻季节,过而不候,味道鲜美,无法种植,乃被人们称之为天地灵气所化。 偏偏就是这千百年来都没有人能种出来的东西,就这么被薛蕙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种了出来,想想就觉得有些可笑。 若薛蕙是妖女,就不足为奇了。 而且这人还说,他专门在鸡笼镇小平岭打听过,从没有见到薛蕙的后山有运送材料的马车来往出入。 除此之外便是青菜,青菜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奇怪的便是种青菜的材料,塑料膜上面已经提过不再赘述。 还有前不久刚刚上市的西红柿,虽说沿海地区已经开始种植这些番邦之物,但尚未传到于云溪,就是许多大商,他们都生意横跨各省,都没有弄到呢,薛蕙是从哪里弄来那么多西红柿的种子的? 还有那草莓虽然是味道甜美,却从未有人见过这种果子,谁知道是不是妖族之物。 并且还有薛家的家人言语佐证,薛蕙以前从未对菌子有所研究,嫁去谢家之后突然变学会了种菌子,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另有薛家家人的证言指明,薛蕙原先在薛家的时候,性格乖巧,尊敬父母,孝敬长辈,但嫁到了谢家之后,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不仅突然学会了种菌子做生意,还对自己的娘家薛家冷 漠至极,动辄恶言相向,甚至不惜打伤自己父亲! 薛家父亲薛俊堂被废了手脚,对薛蕙心灰意冷不再认这个闺女。 不少薛家的亲戚出面说话,指责薛蕙的不孝,前后不一。 有人提出怀疑,薛蕙在嫁到谢家之后就被妖女夺舍,才会变得如此冷漠冷血,才会突然多了那么些能力。 这样的说法愈演愈烈,最终获得了许多人的认可。 一旦确定了薛蕙是妖女的身份,那么她先前所做的一切都被人抹除。 在人们的传统思想中,妖女一定是坏的,不管她做了什么。 她做的那些事竟然有她的目的。 说不定她的那些菌子青菜粮食都是有毒的。 这么一宣扬薛蕙的所有生意一落千丈。 就是连粮铺中的粮食,百姓们也不敢再买。 说书人趁着这个时候开始编故事,将薛蕙说成是无恶不作的大魔头。 在他口中,薛蕙三头六臂,丑陋无比,之所以来到人间,是因为她不容于妖族之中。 可想而知,连妖族都容不下她,她能是什么好人? 传言越发的离谱,有人说,薛蕙在人间所做的这些事情都是为了报复,想拉上百姓们一起同归于尽,他所做的生意中那些食物都是有毒的。 当然,这其中也有人反驳他们吃了很久薛蕙的产品,尤其是菌子自上市起到现在已经快有一年的时间,也没见那些使用的人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便有人反驳说,那里面有妖族的妖气,现在看上去吃了没有什么问题,但会使人寿命减损,就跟狐狸精吸取人们的精气一样。 还有人说,薛蕙在人间做的这些是为了重新回到妖族之中,他现在之所以回不去,是因为没有妖力,而他做的这些事情能够帮他汇聚妖力。 总之传言五花八门,几乎可以汇成一部志怪小说。 大街小巷处处都在议论薛蕙的事情。 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之下,言论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他们将薛蕙打为妖孽,谁也不能替薛蕙说话,凡事替薛蕙说话的人皆被打为薛蕙的妖孽余党,先扣一顶大帽子上来,让人无法辩解。 至此,街头上言论统一几乎没有了其他位薛蕙申冤的声音。 在有些人的刻意安排下,不止薛蕙,连谢家也遭了殃。 听了薛家人的话,他们认为谢家明显是知晓薛蕙的身份,却助纣为虐,纵容薛蕙冷待娘家,打断养父的腿,纵容薛蕙这个妖女存在于世间,还帮他一起做生意,危害百姓。 这其中讨伐谢家的人,有些是因真的信了薛蕙是妖孽,也有些人纯粹是为了凑热闹,看谢家不顺眼,心里不平衡。 同是普通百姓,怎地谢家娶了个媳妇之后,就能一下子从种地的老农民一跃之下变成大富商? 第五百零二章 着急也没用 自然身为薛蕙的丈夫谢锦明,也逃不了被众人的议论。 说什么的都有,甚至有些人只听说过谢锦明是个病秧子,也没有了解过情况,便胡言乱语说谢锦明之所以体弱多病,是被薛蕙吸了阳气。 倒是谢锦朝,曾在辩论大会上证明自己有真才实学,这一次反倒很少有人提及到他。 传言在几日之后,才渐渐传入鸡笼镇小平岭。 外面的传言真真假假,有不少都是许多人模糊了真相,专门用来糊弄百姓的,真实情况到底如何自然是所有的百姓更加清楚一些。 他们知晓薛家人的为人,知晓薛蕙当时并未对薛家人怎么样。 薛俊堂一再闹事,薛蕙才不得已对薛俊堂冷言相待,让人揍他。 至于薛俊棠被废了一条腿之事,当时许多村民们都在旁边看着,废掉薛俊堂一条腿的人根本不是薛蕙,而是薛蕙的表哥,也是因为薛俊堂当时在后山闹腾,以后别无办法以后的表哥才出手惩治。 他们也知晓谢锦明生来便体弱多病与以后无关。 这些事情不过是强加于薛蕙身上而已。 但外面也有些传言是真的,就比如关于后山上的铁,塑料膜。 还有薛蕙的产品。 薛蕙是怎么学会种菌子的,他们也很奇怪。 至少谢家是不会种菌子的,当时谢锦明要经常吃 药,谢锦朝又在书院读书,谢家花费巨大,日子过得拮据。 薛家自然也是不会的,若是他们会种菌子,早就拿来赚钱了,不至于藏着掖着。 他们也确确实实知道,自薛蕙来到谢家之后不久,才慢慢开始跟镇上的镇中酒楼合作,往镇中酒楼中送卷子,随后才一起买下了后山做生意。 也就是说这种菌子的方法是薛蕙,这必然无疑。 难道说是薛蕙早先变学会了种菌子的方法,只是瞒着薛家人吗? 还有村民们仔细想了想,突然间意识到外面有一条传言确确实实是真的,他们没有人看到过后山运送材料的马车来往出入。 尤其是在后山干活的村民们,对这一点格外的敏感。 他们不知道材料是从何而来,往往是头一天晚上下工,第二天晚上,到后山之后材料便已经备齐。 若说有些粗心的村民们尚未注意到这一点,那么专门负责这些的军子叔心里早就有了疑惑。 他在后山专门负责管理工人以及材料,每一批新的材料,他都要清点核对。他早就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只是没有提出来过。 这一次议论的爆发不少人凑到他身边跟他套着近乎,暗暗打听着消息,问他知不知道薛蕙的材料是从何处而来,是不是真像传言中说的那样,薛蕙是个妖 孽,这些材料都是凭空变出来的。 军子叔自然不可能坦诚而言,而是安抚他们,将他们都打发离开。 这也是谢族长的意思。 不管怎么说,薛蕙现在是谢家的人,传言也波及到了谢家。 现在薛蕙不在后山,不管怎么样,应该先把百姓安抚好,不能正面回应此事。 不过好在,小平岭的百姓们并未对薛蕙和谢家口诛笔伐,他们与薛蕙跟谢家人相处的久,知晓他们为人,根本不愿相信薛蕙会加害他们。 村里对薛蕙抵触都情绪并不大。 但县城府城就不一样了。 尤其是府城。 在一些人的煽动下,许多百姓为在府衙的门口高呼要求府衙捉拿妖女。 他们跪在府衙的门口,打着为民请命的名义,逼迫府衙做出决断。 府衙门前的整整一条街,挤满了人,前头便是那些请命之人,他们跪在地上,一排接着一排,面色严肃祈求,好像在进行一件非常虔诚的事情。 而周围街边挤了不少人,站着都是看热闹之人。 而这时候的薛蕙正在客栈里不紧不慢的喝着茶。 当外面的议论爆发之时,许严于裴长风便前来找薛蕙谢锦朝商议此事。 他们信得过,谢锦朝的为人,自然也信得过薛蕙。 外面的那些传言越来越离谱,若薛蕙真是妖孽,能凭空变 出东西来,自然也有更大的本事,她若是真的想加害百姓们,直接动手用妖术杀人不就行了,何必多此一举? 再说了,他们让府衙出面捉拿妖女,若薛蕙真的是妖女,就凭府衙那几个凡夫俗子能抓得到他吗? 用脚趾头想想都是不可能的事情,就这样的漏洞百出的传言竟然也有人相信,真是叫人感叹, 他们虽然不清楚那些关于后山的传言到底是不是真的,但稍微一想也知道,这个时候会爆发出这些传言,指不定就跟那些粮商有关。 虽说许严相信外面传言是假,但外面许多人不信。 在有人刻意引导煽动下,他们纠集起来,议论闹事,甚至胁迫官府处置薛蕙,薛蕙怎么还坐得住,他就不怕府衙将他捉拿处置吗? 许严看到薛蕙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不由得疑惑地看了谢锦朝一眼,“外面的传言都传成什么样了?你们还有心思在这里悠哉悠哉的喝茶?” 谢锦朝没有说话,看了薛蕙一眼。 薛蕙笑着回答说,“不喝茶又能怎样呢?着急也没有用啊。反倒让自己担惊受怕,还不如好好的享受。” 许严追问:“那你们就不担心官府真的将你捉拿,当作妖孽处置吗?” “洪知府不敢。” “你怎么知道他不敢,万一呢?” 薛蕙自信的笑 了笑,“我就是知道他不敢,因为这里是云西的地界,这里最大的官不是洪知府,而是云西王。” “那你就知道云西王一定会保你吗?” “当然因为外面传言的那些证明我是妖孽的证据,比如后山的铁,塑料膜,这些全都是出自云西王身份的贴身侍卫藏锋之手,我不过是听他吩咐做事,替他背锅罢了。”薛蕙不紧不慢的说。 薛蕙之所以那么淡定,是因为她清楚的知道,李宗乾不可能让她出事,她对李宗乾还有用,李宗乾必然会保下她。 所以薛蕙索性将一切全都推到李宗乾身上。 是了,薛蕙作为一个普通百姓,拥有那些东西确实引人非议,但这个人换成了藏锋,那就不一样了。 藏锋是谁。那是云西王的贴身侍从。 别说真正的云西王已经死了,就算他没死,藏锋也代表着云西王的身份态度。 别人自然会认为藏锋所做的一切都是由云西王授意的。 那么多铁器,还有让人稀罕的塑料膜,甚至能弄到那么多番茄的种子,还能弄到别人没有见过的草莓水果,这些放在薛蕙身上比较不可思议的东西,若落到藏锋的身上,则一切就变得非常的寻常。 以藏锋的身份,那些稀罕的东西,根本不必藏锋主动去寻,别人就会自动送上门来。 第五百零三章 怎么解决 听到薛蕙的话,许严瞪大了眼睛,惊讶的问,“你……你的意思是你在为云西王做事?” 许严听到有些不可思议,在他眼里看来,薛蕙跟谢锦朝的关系虽然见不得人,但她也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乡下女子,就算是凭着做生意做的大,而慢慢得了县太爷的青睐,这已经是常人所不能及,又怎么会跟云西王扯上关系呢? 那可是云西王啊!皇室贵胄,云西之主,手握生杀大权,甚至比知府还要高上一大截,不是普通人随随便便就能见到的。 对于许严这种普通的书生来说,能从善如流的跟县太爷打交道,已经算是提升了一个阶层,更别说府衙和王府了。 薛蕙非常淡定的点点头:“是啊。” 许严不相信,笑着摇摇头说,“你把事情推到王府的头上,确实能够脱身,但是你有没有想过王府白白背了这个锅,追究下来,你可能更加的生不如死?” 说完,许严看向旁边一直不发一言的谢锦朝,踢了踢他的腿,“喂,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你就不担心吗?” 谢锦朝淡淡一笑,说了跟薛蕙差不多的话,“担心又有什么用?有担心这功夫,还不如想想该怎么解决。” 许严接着问,“那你想怎么解决?我来的时候特意 经过了府衙那边,那一条街上全都是请命的人。” 许严还是头一次看见那么多人聚集在府衙面前,只是为了请求处置一个女子。 他也是第一次见证了一个人从万民景仰的神坛之神,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人们恨不得快快置他于死地。 这便是古人常说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其实薛蕙也早已料到这种境况,舆论是一把双刃剑,薛蕙能利用,其他人也能利用。若利用的好,便是一大利器,若是利用的不好会被别人掌控,便会伤及自身。 谢锦朝不动如山的说:“方才蕙蕙不是说了吗?就按照他说的做。” 许严愕然,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问道,“你的意思是,要这样,所有的事情都推到王府的头上?你们……你们这样做就不怕王府不背这个黑锅,转过头来报复吗?” “你多虑了,王府一定会背下的。” “你怎么那么自信?万一出了点问题……” 许严非常的不解。 在他心里谢锦朝绝不做没有自信的事情,他既然这么说,定然是有把握能让王府背下这个黑锅,把薛蕙摘出来。 他的底气是什么?王府又凭什么会答应帮他们背这个黑锅? 除非他们与王府做了什么交易,但是又有什么交易 能让王府动融呢? 许严实在想不明白,他看了薛蕙,一眼又看了谢锦朝,一眼压低了声音,试探的问,“你们到底跟王府做了什么交易?” 谢锦朝不答反问,“许严,你定然是相信薛蕙不是妖孽,那你说说,那些被人们诟病的东西薛蕙是怎么弄到手的?既然大家都知道那些铁器,不是一个普通的百姓能够弄到的,那么薛蕙就不知道吗?我们就不知道吗?为什么薛蕙还敢光明正大的让他们出现在后山,一点也不知道遮掩?” 听了谢锦朝这话,许严陷入了沉思。 除了薛蕙是妖孽这个答案之外,那些东西薛蕙是怎么得到的呢? 这确实是一个好问题。 一直沉默的裴长风这时候开口了,他说道,“薛蕙既然敢光明正大的让那些东西出现在人前,还邀了生意伙伴到后山参观,想必是不怕被人发现。那么只能说明那些东西的来源并非是见不得人。既能弄到那些东西,又要名正言顺,想必整个云西也只有一个人了。” 在裴长风的口中,这个人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除了云西王,就是知府,也没有可能调动那么多的铁器,来建菇房。 铁的重要性,人人皆知,铁器由官府管制,就是那些铁匠的打铁铺子,都是要经 过官府的同意才能开设,他们能到手的铁也有限。 私采铁矿的人,走私铁器的人,无不跟走私兵器挂上关系,走私兵器便是涉及到谋反,是要被抄家灭族的。 就是有那些贪污的贪官想要赚钱也是从私盐下手,等闲人不会轻易碰铁这一方面。 更何况是洪知府,他若敢插手铁这一方面,早就被云西王生吃了。 在云西,除了云西王,没有其他人敢干出这种事,还不怕被人发现的。 显然许严也反应过来,不可思议的问,“难道……难道你们刚才说的是真的?” 薛蕙与谢锦朝对视一眼笑着点点头,“当然是真的,骗你做什么。” 许严沉默了。 薛蕙手里的那些铁器,还有塑料膜等一些东西,真的是从王府拿到手的。 许严怎么想都觉得不敢相信,王府为什么会把那些东西交给薛蕙? 除了银子,薛蕙又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利益呢?难道王府还真是为了那点银子不成? 要想要银子,王府手段不多的是,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法呢? 裴长风则想的更多一些,要知道这个时候铁非常的珍贵稀有,用那么多铁来建区区菇房,简直是大材小用,云西王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他竟然用铁来建菇房,想必手里的铁很多。 但云西王的处境人尽皆知,朝廷怎么会给他那么多铁呢?这不是给他谋反的机会吗? 除非云西王自己找到了铁矿私自开采。 再结合外面的传言说,后山从来没有运送材料的马车出入,裴长风稍微一想便明白了。 想必是小平岭背后的西山中发现了铁矿,若频繁出入定然惹人怀疑,于是云西王就跟薛蕙合作,买下了后山用作做生意,同时也用来掩饰西山之中在私自开采铁矿的事实,那些时常出入后山的用来拉货的马车,那里面说不定运送的就是铁呢。 若他是云西王,发生这样的事,那么他定然会就坡下驴,不置一词,借用那些闹事的百姓和知府除掉薛蕙。 如若云西王出手,那么他在背后做的事便瞒不住了,私自开采铁矿,这不是告诉朝廷他要谋反吗? 可薛蕙与谢锦朝又斩钉截铁,非常确信的说云西王会保薛蕙。 那么只有两个可能,一是薛蕙留了后手,如果云西王不出面保他,那么云西王所做的事情就会被公之于众,到时候朝廷一样会知道云西王的所作所为。 二是现在的云西王势力已经不再惧怕朝廷,有了跟朝廷正面一击的能力,索性也不在乎朝廷知道他在私下开采铁矿。 兴许这两个可能都有。 第五百零四章 什么时候知道的 想明白这些许严与裴长风,表面上没有说什么,心里却是惊涛骇浪,没有想到薛蕙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竟然会卷入到这么大的纷争之中。 他们不约而同的觉得,这件事情插手的绝不止薛蕙,定然也有谢锦朝的一笔,否则就凭薛蕙能够应付云西王的人? 但不管怎么说,知道他们有解决的办法,许严裴长风便放下了心,又跟他们说了些闲话,便回去了。 谢锦朝送他们出门,一回来,便看到薛蕙直勾勾的盯着他瞧,目光悠悠深远,也不说话,就那么瞧着他。 谢锦朝笑了一下,不明所以的问薛蕙:“你看着我做什么?” 薛蕙从椅子上站起身,一步一步的走到谢锦朝的面前,双眸坚定地看着他,缓缓启唇,“谢锦朝。你其实早就知道了吧?” 谢锦朝微微一笑,垂眸不与薛蕙对视,说道,“蕙蕙,你在说什么?我知道了什么?” 薛蕙的面色冷下来,沉沉的看着谢锦朝,冷声说:“谢锦朝,别再演戏了。我跟李宗乾何时相识的,你难道不清楚吗?” 薛蕙心里清楚,他脱身的计策能够骗过许严与裴长风,却骗不过谢锦朝。 她与藏锋相识的时间较晚,那时候薛蕙的后山和生意已经有一定规模,所 谓那些铁器塑料膜等一些东西是出自于藏锋之手,这个理由并不成立,谢锦朝不会不明白。 但外面的传言爆发那么久以来,谢锦朝似乎从来没有怀疑过,也从来没有问过她什么,在方才许严与裴长风问及此事时,谢锦朝反而帮着她在许严与裴长风面前遮掩。 她应该早就知道,谢锦朝知道她的秘密,先前几次谢锦朝已经暴露出来,只不过他被谢锦朝的花言巧语给糊弄了。 谢锦朝抬眸看着薛蕙,伸手搭上薛蕙的肩膀,淡淡的笑着,却不作声。 薛蕙看着谢锦朝的眼睛,伸手握住他的手,轻轻抚弄,认真的说,“谢锦朝,你是如何知道的?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你都知道些什么?” 若是以前,薛蕙知道谢锦朝知晓他的秘密,她会警惕,会质疑,甚至会怀疑谢锦朝对她的感情。 她本就是一个独身的人,很难全心全意地信任别人,与其相信感情不如相信利益,她身边人来来往往皆是与她有利益牵扯,但偏偏谢锦朝是一个与她有感情的人。 但在舆论爆发之后,薛蕙一直提心吊胆,心底的那颗石头无一时刻不再悬着,暗暗担忧谢锦朝会来问她什么,他又该如何回答?这样的场景在他脑海中演练过千百 遍。 但谢锦朝并没有来问他什么,反而一直在安慰他,转移他的注意力,就在方才他还帮着她糊弄许严裴长风。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薛蕙才恍然间明白,谢锦朝其实早已知晓。 她一直以来所担忧的所费心掩饰的秘密早已被谢锦朝窥见,她不必再提心吊胆。 薛蕙反而松了一口气。 她是异世的灵魂,她所拥有的能力异于普通百姓,若教外人知道,定然会被归为妖孽,正如现在的情况,所以她不信任任何人,她无法保证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古代人,还是读圣贤书的书生,谢锦朝能够接受这样的自己。 但现在,薛蕙对谢锦朝放下了戒心。 她想全世界谁都可能背叛她,谢锦朝却不会。 谢锦朝无奈的笑了笑说,“你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我该先回答哪一个?” 薛蕙晃了晃他的手说:“你先回答,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很早。在我跟你一起到后山买麦种的那次。”谢锦朝如实回答。 薛蕙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那么早!” 买麦种那确实是非常早的事情。 她还记得,她得知她有了淘宝系统后,在淘宝上首先便买了卫生巾,暖宝宝,红糖等对付自己大姨妈的家伙,第二次用淘宝便是在 淘宝上购买了麦种。 薛蕙简直不敢相信,谢锦朝在那么早的时候就知道了她的秘密,竟然还能无动于衷,不动声色,瞒了他这么久。 难怪,薛蕙当时骗吴氏与谢秉恩说自己在官府有个朋友,吴氏与谢秉恩信了,她当时还想着不一定能瞒过谢锦朝,但那时谢锦朝并未表露出质疑,薛蕙还以为成功的糊弄了过去,却原来根本是假的。 谢锦朝见薛蕙惊讶,微微勾了勾唇角,点点头。 薛蕙继续追问道,“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就就因为那些麦种比较特殊吗?” 谢锦朝摇头:“非也。当时你说要去后山买麦种且要自己一个人上山,让我在半山腰等着,我当时与爹娘一样觉得奇怪,哪有人在后山做买卖?还见不得外人?我只当你是上当受骗,爹娘越是劝阻,反而你越是逆反,我便想着跟你一起前去,在交易的时候把骗子抓个现行,所以在你上了后山之后,我其实跟在你后面……” 后面的薛蕙自然明白了,谢锦朝跟在他后面上了山,眼睁睁的看着她闭上眼睛没有多大会儿,身边便凭空出现一袋子麦种。 骗子没有抓着,却把谢锦朝惊到了。 再细想一下,那几天薛蕙的转变,谢锦朝便察觉到什么,这时 的薛蕙定然不是先前那个薛蕙。 谢锦朝也曾如临大敌,专门去藏书阁查询那些关于术士风水志怪的书籍,怀疑薛蕙是被人夺舍。 他暗暗观察了薛蕙许久,却也没有发现薛蕙要对谢家不利的意思,才慢慢放下了警惕。 薛蕙试探性的问,“那你当时知道的时候什么反应?是不是怀疑我是个妖怪?还是觉得我是个仙女?” 谢锦朝看着薛蕙圆圆的小脸上充满了疑惑,不由得笑了笑,“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假话都要听。” “那我便先说真话,在当时看到那一幕的时候,我确实非常的震惊。思及那一段时间以来你的变化,便意识到你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薛蕙,我专门去查了一些书籍,发现你这种情况类似于书中所写的夺舍。一般只有妖精或者是鬼魂才能夺舍。书中所写,凡是夺舍之物,无一不是厉鬼或是恶妖。但你并未对家人有什么恶意,反倒是善良勇敢,我又在暗中观察了你一段时间,知晓你与书中所写的那些妖物或者是厉鬼不同,才慢慢放下戒心。” 恶妖,厉鬼。 听到这里薛蕙忍俊不禁,揪着谢锦朝的袖子,“说实话,你是不是在暗中观察我的时候喜欢上了我?” 谢锦朝笑而不语。 第五百零五章 我猜你是仙女 薛蕙摇着谢锦朝的胳膊说,“你快说嘛,是不是呀?” “是。”谢锦朝拖长了声音。 “那你猜猜我是妖怪还是厉鬼?” “我猜都不是。” “为什么这么说?” “我猜你是仙女。”谢锦朝笑看着薛蕙。 薛蕙没料到谢锦朝突然在这个时候说了句情话,脸色刷的一红,眼神闪了闪,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谢锦朝却将薛蕙拥在怀里,嘴唇抵着他的耳廓,吐着热气,轻声说,“我说的都是真话,在我心里你就是来拯救我的仙女。” 薛蕙的头靠在谢锦朝的胸膛上,不好意思地埋在他怀里,小声说,“我哪是什么仙女?” 她不过是一个现代普普通通的灵魂而已。 又想到什么,薛蕙从谢锦朝怀里抬起头,伸手在谢锦朝的胳膊上轻轻掐了一下,瞪着眼睛说:“哼,我上次问你你还给我装糊涂。两次!两次!我都被你糊弄了过去。” 第一次便是薛蕙,在做奶茶的时候用到了紫薯,谢锦朝却毫无反应,还说那紫薯是早已存在之物。 薛蕙当时还以为自己记错了,紫薯传进来的时间或者是这个世界与他原来的世界不同,现在想想,就是谢锦朝在糊弄他。 第二次便是他与县衙合作开设粮铺,却专门跑到城外买粮食,再让人运进来。 当时谢锦朝还给 他提出了建议,薛蕙那时候怀疑谢锦朝知道他的秘密,上前逼问,结果谢锦朝一番言论又把事情糊弄了过去。 谢锦朝无奈笑了笑,“那时候不是最好的时机。” 以薛蕙多疑的性子,他们即便和好,心中也有一道隔阂所在,再也回不到最初的样子。 现在这个时机正好。 薛蕙好奇的问,“那你怎么知道那个东西叫紫薯?” “这还不简单?他与红薯长得很像,又是紫色的,所以我就猜他叫紫薯了。” “……” 好吧。 薛蕙又追问道,“那你让我认藏锋为表哥,是不是早就料到有今日?” “那时我只是觉得你行事有些不谨慎,随着你生意越来越大,迟早会有人发现端倪,不如提前为你找一个靠山。” 若没有藏锋这层关系,薛蕙再遇到现在这样的事儿,恐怕不好解决。 薛蕙又把头埋到了谢锦朝的胸前,闷声说道,“谢锦朝,你对我真好。” 谢锦朝伸手揽着薛蕙的肩,“不对你好对谁好?” 薛蕙不仅有想到自己对谢锦朝的那些猜忌,红着脸趴在谢锦朝的怀里。 他保证以后不会再疑心谢锦朝了。 忽然听得谢锦朝说,“蕙蕙,如若我能考中进士,那我们便成亲可好?” 说完他又补充,“我们在京城成亲。京城与云西相隔千里,消息 很难传到这边来,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且即便谢锦朝能考中进士,那也是明年之后的事情了,想必大家不会再放过多的目光于他们身上。 “好。”薛蕙抬头,定定地看着谢锦朝。 以前对婚姻不知如何是好的薛蕙,在这一刻突然坚定下来。 他相信谢锦朝会给他幸福。 …… 薛蕙在市中心的小院儿人尽皆知,在议论声刚刚爆发的时候,便受到一些人的攻击,自然也不能住人。 赵大勇一家连同食铺的伙计们一起连夜搬离,食铺也关了门,暂停营业。 外面请命的声势越来越大,知府迫不得已站出来,答应了百姓们的请命,当着众人的面吩咐衙役捉拿薛蕙。 见知府答应了他们的请求,人群中还有人呼声,要将携家人一起捉拿归案,称谢家人是妖孽的帮凶。 这一提议顿时得到了不少人的支持。 但知府却没有答应,他也不傻。 别看现在百姓们闹得欢,等这一风波过去之后,大家回过神来,说不定就会产生逆反心理,更何况薛蕙捉拿有理有据,但他要是敢捉拿谢家人,定然会被安上一个草菅人命的罪名。 但人都是不满足的。 在知府答应了第一个条件之后,却没有答应第二个,为首的几个人便不乐意了,言辞中煽动百姓,强烈请求支付 连谢家一起严惩。 百姓们情绪激动,气势汹汹,有人叫嚣着往前挤,有人往前扔着东西,还有人差点就冲到了知府面前。 洪知府赶忙往后躲。 一时间就生了乱子,好在府衙的衙役足够多,花了一段时间才压下来。 百姓们传言归传言,但真正见过薛蕙的人不多。 在这薛蕙不是府城人,谁也不知他现在是在县城还是在府城,府衙便在各处贴了告示以做悬赏,若谁能提供关于薛蕙的线索,便奖励一百两银子。 有人在客栈发现了薛蕙的踪影,那客栈的东家原本跟薛蕙有生意在先,根本不信外头的传言,一眼便瞧出外面那些激动的人群中有人刻意煽动。这几日他让薛蕙在自家客栈里住着,帮忙掩藏。 被人发现之后,他原想让薛蕙与谢锦朝去自己的别院躲一躲,薛蕙却说不必。 事情是因她而起,如若不做澄清,即便是躲过这一遭,舆论渐渐减少,那她也得一辈子当缩头乌龟,不能活在太阳底下。 所以她必须要站出来。 谢锦朝也知这是必须的走过的一遭。 只有经过这一遭以后,薛蕙才能洗去妖孽的罪名,光明正大的存在于这个世间,而不是以后必须战战兢兢躲躲藏藏的活着,生怕被人发现秘密。 但他却不放心薛蕙就这么跟着衙役走了。 外面的人群太多,衙役们护不住他,若有人激动之下冲上来,混乱之中薛蕙只怕会受到严重攻击。 而洪知府的目的他们都知晓,洪知府大约也发觉了薛蕙的不同寻常,知晓薛蕙已经投了李宗乾,于是放任舆论放大,最后做出迫不得已的样子,借此除掉薛蕙。 若是薛蕙落到洪知府的手里,只怕还未等到李宗乾前来澄清,营救,就已经命丧黄泉。 薛蕙却说:“不必担心,我身边有四个暗卫跟随,李宗乾给我的,他们不会让我出事。” 闻言,谢锦朝这才放心下来。 客栈门口已经围满了人,水泄不通,个个伸着头往里看,嘴上说着讨伐的话语。 四个衙役站在门口。 他们看着一个年轻的女子一步一步从楼梯上走下来,说道,“我就是薛蕙,我跟你们走。” 外面的议论声顿时炸开。百姓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原来这就是薛蕙呀。” “长得那么年轻,还挺漂亮的。” “看着也不像妖怪啊。” 这时便有人反驳,“妖怪会在自己的脸上写上妖怪两个字吗?你怎么就知道他不是妖怪?没听说过,长得越漂亮的人越有可能是妖怪吗?” “你们难道不知道妖怪都会变成漂亮的人,蛊惑人心,你们可千万别被他的外表给骗了。” “……” 第五百零六章 被抓 两个衙役上前给薛蕙的双手加上镣铐,走在前面开路,另外两个衙役的走在后面,防止薛蕙逃跑。 到了客栈门口大喊一声,“让一让!让一让!” 百姓们自发地让出一条道来,让衙役押着薛蕙经过。 薛蕙目视前方跟在衙役身后往前走,两侧皆是吵吵嚷嚷的百姓,细细分辨,才能听出百姓门口中的吵嚷有些是在议论,有些是在骂薛蕙这个妖女。 “薛蕙这个妖女,仗着我们的好心谋害我们,大家千万不要放过他。” 混乱中,在一些人的煽动下,百姓们情绪激动,忍不住朝着薛蕙丢来东西。 丢的东西杂七杂八,什么都有。 手绢什么的算轻的,旁边摊子上有个卖白菜的,有些人见了,就捡了一些烂的白菜叶子扔过来。 还有百姓刚买了鸡蛋,正想回家却碰上了这一股热潮,被煽动的热血沸腾,忍不住就捏住一个鸡蛋,朝着薛蕙扔了过来。 “啪”的一声,正好打在薛蕙的额角,蛋清和蛋黄霎时间四溅开来,糊了薛蕙于头顶,清黄交加的蛋清蛋液顺着薛蕙的发丝往下流。 “让开!快让开!” 忽然人群中有人大喊,百姓们急忙分开了一条路,一人端着什么,飞快的从那条小路里冲出来,扬手一泼。 “哗”的一声,泔水泼了薛蕙一身。 霎时间薛蕙变成了落 汤鸡,一般浑身湿漉漉的,脏兮兮的,还散发着一股泔水的酸臭味儿。 当初让她捧上天的是这些人,现在往她身上泼泔水的也是这些人。 薛蕙心里倒没有多失望,她对于舆论也本是利用,只是自己现在被人找到了破绽,棋差一招而已。 在众人的一路围观之下,薛蕙随着衙役到了府衙,上了公堂。 洪知府当着众人的面升堂,审问薛蕙。 “堂下何人,还不跪下?” 薛蕙撩袍跪下,“民女薛蕙,见过知府大人。” “大胆妖孽,还不快速速现出原形?”洪知府猛的一拍案,怒喝。 外头的百姓静了静,看着薛蕙。 薛蕙扬着头,淡然的说:“知府大人何出此言?民女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罢了,何为妖孽?既然不是妖孽,怎么能现出原形呢?” “薛蕙!你还敢狡辩!来人!将他给我押下去,重打八十大板。” 洪知府的目的既然是为了除掉他,自然不会让她过多分辩,直接行刑。 听了洪知府的吩咐,有人开了个板凳过来,两个衙役直接走上前按住薛蕙,将他往板凳上摁。 可惜啊,事情紧急,他们直接将薛蕙带到了公堂上,根本没有来得及搜身。 这一趟薛蕙做足了准备,为了防止他们搜身,她身上不止带了电击器,还有隐蔽的匕首,锋利的簪子,还 有防狼喷雾。 因为她知道,别管她怎么闹,只要她不在众目睽睽之下干出杀人的事儿,藏锋便能保下他。 电击器是最后的手段,不能轻易展示在人前,所以薛蕙先拿出来的是一个匕首。 在那两个衙役伸手想要制服他的时候,薛蕙手里忽然多了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猝不及防划了那衙役一刀。 鲜血霎时间从伤口处渗出来,将周围的布料染红。 那衙役惊呼一声,匆忙后退两步。 “谁敢过来!”薛蕙举着匕首怒喝一声,冷眼看着众人。 另一衙役也不敢再上前,与薛蕙僵持住。 “大胆,你竟然敢伤官府之人!” “洪大人既然说我是妖孽,那就拿出证据来,既然没有证据就急着行刑,也不容我分辨,是何道理?难道只要说他是妖孽便可以冤死一个人吗?” “证据?你是妖孽的事情,人尽皆知,你还跟我要证据?” “人尽皆知?你们所谓的人尽皆知,就是有人随便传几句诽谤之言,就是证据了?你们难道还有谁亲眼看到我现出原形了不成?” 这时候,外面便有一人大声喊道,“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你看到了什么?”薛蕙转过头,看着说话那人,顺着问下去。 “我看到你变成了一只……狐狸!” 众人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只狐狸精呀。 薛蕙冷笑一声,字字珠玑,掷地有声,“你既然说了你看到了我现出原形,那你说说你是在何时何地看到的,可有证人?现原形之前我又在做什么?你看到的那只狐狸又长什么样子?体型多大?什么颜色?如若我真是个妖怪,必然会找一个隐蔽的地方现出原形,而你又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快快回答!如果回答不出,那你便是污蔑诽谤,我必让你付出代价!” 一连串的问话,让百姓们的议论声渐渐停下来,纷纷看着刚才那说话之人,等着他回答。 这种带有志怪色彩的故事,百姓们还挺爱听的。 “快说呀。” “快回答呀。” 放在说话那人也被薛蕙的接连问话给唬住了,发了好大会儿的愣才回过神,磕磕巴巴的瞎编道,“我……我是在……”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洪知府打断。 洪知府何尝不知,那人说的狐狸根本就是瞎编的,薛蕙不是个好糊弄的,如果让他真的回答薛蕙那些问题,定然会露出破绽。 而且薛蕙在这里跟人分辩,分明是为了拖延时间。 “大胆薛蕙!还愣着干什么?你们几个还不快上去把他给我捉住。”洪知府腾地从座位上起来,大手一挥,只会着站在旁边的衙役。 说话那人吓了一跳,也不敢再说什么。 几个衙役一起上前,薛蕙双拳难 敌四手,虽然手里有匕首,上了两个人之后,便轻易被人捉住,夺掉手里的匕首,强行按到公堂中央的板凳上面。 他奋力挣扎,却难以挣脱几个大男人的辖制。 眼看着自己的屁股就要开花,薛蕙心中暗骂,这个狗逼藏锋,竟然还不来。 正在这时,外头突然响起一声高喊,“云西王驾到!” “云西王来了?” 百姓们带着疑惑,一转头就看到了身后的銮驾,纷纷让出一条道来下跪迎接,“参见王爷!” 洪知府从公堂上走下来相迎,眼底闪过一丝失望。 这一次要除掉薛蕙,只怕难了。 他没有想到李宗乾竟然真的敢来,保下薛蕙。 说实话,洪知府也不太相信薛蕙是个妖孽,但薛蕙手里那些资源的来历确实蹊跷,他起先便是怀疑薛蕙手里有见不得人的门路,被李宗乾提前一步得手。 但是现在想想,薛蕙与李宗乾未必是前段时间刚刚联手,说不定薛蕙本来就是李宗乾的人,那些手里的资源也是从李宗乾手中得来。 如果真是这样,再结合传言,那不就说明李宗乾在小平岭的后山中私采铁矿? 李宗乾亲自来保薛蕙,无疑是将这个秘密暴露了出来,难道他就不怕朝廷定他一个谋反之罪吗? 还是说他现在已经不需要顾及朝廷了呢? 洪师傅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第五百零七章 王爷的表妹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李宗乾要杀他,也是易如反掌。 那几个正要行刑的衙役,互相看了一眼,也不得不放下手中的家伙事儿,跪下给云西王行礼。 薛蕙趁机挣脱他们,赶紧站起来,往公堂门口的方向迎了两步。 于是薛蕙便看到一年轻的男子穿着华贵的衣袍,在众人的簇拥下朝着公堂走来,气势威仪,让人不敢直视。 这应当就是云西王了吧? 薛蕙还是第一次见呢。 薛蕙先是在那华贵男子的周围看了两眼,没看到藏锋,却看到了他弟弟藏剑。 他心想,藏锋应当是被王爷派去办事了。 随后薛蕙这才将视线落到走在最前面的云西王身上,看看这假冒的云西王到底长什么样? 这一看薛蕙愣住了。 她不可置信地伸手揉了揉眼睛,眨了眨眼,再看过去——没有看错。 她没有看错。 来的不是云西王吗?为什么会是藏锋? 薛蕙彻底傻眼了,但眼前的人不管是谁,他打的是云西王的名义。 薛蕙本来该下跪行礼,却被抛到了脑后。 洪知府已经越过薛蕙迎上前来,满脸笑着说道,“王爷,下官参见王爷。” 那长着和藏锋一样容貌的云西王,抬了抬手,“免礼。” 他又转身对给他行礼的百姓与衙役们说,“都起来吧。” “王爷怎么这个时候有空过来?”洪知府问。 李宗乾看了旁边的薛蕙一眼,脸上带着宠溺的笑容,“还不是为了本王这个净爱惹事的表妹?蕙蕙,瞧你又惹出了多大的乱子,还不快给洪知府赔礼道歉?” 洪知府脸色变了变,没想到李宗乾就这么一句话,就要将事情抹消掉。 薛蕙回过神来,也顾不得面前的藏风到底是谁,朝着洪知府作揖,“实在抱歉,洪知府,若非你上来不容我分辩,就要对我行刑,我也不会大闹公堂。” “呃……这……” 李宗乾看着洪知府犹犹豫豫的表情,唇角淡淡一勾,明知故问,“怎么了?洪大人,可是有什么为难之处,尽管说与本王听。若表妹真的做出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本王第一个不饶他。” 洪志福回过神,勉强的笑了笑,“原来薛蕙姑娘是王爷的表妹?我竟不知王爷还有薛蕙姑娘这个表妹。” “原来是这样。是本王没有说清楚,薛蕙原是淮安姑母之女,只是年幼时流落云溪,直到前不久本王才将她找回来,只是薛蕙更加喜欢云西,本王便由着他去了。” 说完,李宗 乾往公堂门口走了两步,扫了一圈外面的百姓,声音提高了许多,“至于薛蕙的养父养母薛俊棠与刘氏,当年他们趁着姑母不察,将还是婴儿的表妹偷走,害得表妹与姑母母女两个多年不能相见,姑母思念成疾,卧病在床,悲痛欲绝。本王废薛俊堂一条腿已经是开恩了。” 他这话既是说给洪知府听的,也是说给外面百姓听的,为的便是澄清薛蕙心狠手辣,对自己养父母下手的传言。 有王爷在此,再加上外头还有王爷的手下镇着,那些个煽动百姓的人老实了不少,缩在人群中没有冒头,百姓们也不敢大声说话,几乎听不到什么议论声。 如此,李宗乾与洪知府的对话,便清晰地传入百姓们的耳中。 听到李宗乾称薛蕙为自己表妹,百姓们心中不由的纳闷,原来薛蕙竟然是王爷的表妹?难不成王爷也是个妖怪? 后又听到李宗乾讲明薛蕙的身世,没有人刻意引导,百姓们冷静了一些,便想,若是自己的骨肉被人偷走,再也不能相见,只怕杀了那人的心思都有了。 如此说来,那薛家人便就是个人贩子,哪还敢跟薛蕙要养育之恩?更何况偷的还是公主之女,王爷没要了他们的 命,就已经是放过他们了。 洪知府明知道李宗乾是在说瞎话,却也不能多说什么,只能扯了扯嘴角,笑道:“原来是这样。事情恐怕有所误会,幸亏王爷来的及时,要不然王爷的表妹只怕就要受委屈了。” 李宗乾淡淡一笑说,“这两日本王对外面的事情也有所耳闻本,原以为是旁人胡乱编排,小事一桩,冷两天便过去了。没想到事情越闹越大,竟然还牵扯到表妹的性命,那本王就不得不站出来为表妹说明一下。” 他往前走了两步,看着公堂前的百姓们,朗声说,“本王知道诸位对这几日的传言心有疑惑。但仅凭这几句传言,便将一个人打为妖孽,随意处置,那实在是荒唐!表妹在外受苦了十几年。在我找到他之时,身材瘦弱,却意志坚定,我本想将他送到姑母身边,但无奈表妹在云西生活多年,对这里的一草一木还有乡民们已经有了感情。表妹想要造福百姓,但他做了十几年的普通百姓自然知道,应当自食其力,才跟本王索要了那些东西用来做生意,生意生钱,用钱买粮,再低价卖出。表妹一片善心,日月可鉴。但本王万万没有想到,表妹不愿借本王的权势,不愿暴 露自己的身份,却被人用作攻讦他的把柄。此事本王一定会彻查到底!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 经过李宗乾这一番话,众人便都明白了,薛蕙不是什么妖孽,他手里的那些东西也不是凭空变出来的,而是王爷给的。 她的养父被废了一条腿也不是薛蕙心狠手辣,而是王爷动的手。 原来以后那么善良,做生意是为了造福百姓,做生意挣的钱全都用来给百姓们买粮食了。 于是百姓们便想到自己家中那些低价的粮食,若非有那些粮食,轻者掏空家产,去买那些高价粮,重者便是要饿死。 还有那些传言中说吃了薛蕙的粮食的人,会被吸干精气,损阳折寿,听着像是那么回事,可仔细一想,就觉得有些无理。先不说这得等几十年后才能看得出来,就是到了几十年后,吃过这一批粮食的百姓都老了,也到了大限之时,谁知道他们到底是因为什么而死呢? 后来又想想,他们认为薛蕙是妖怪,不就是凭着几句传言吗?有谁见过薛蕙真正的现出原形? 哦,还真有一个。 这时便有一个大胆的百姓指着身边的男子,说道,“启禀王爷,他刚才说过,亲眼看到薛蕙姑娘现出原形。” 第五百零八章 竟然是这样吗? 方才指认薛蕙那男子顿时骇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住的磕着头,口中大喊,“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李宗乾一步一步的走上前,在那男子身前停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沉声问道,“他说的可属实?” 薛蕙说:“确有此事。只是我正想要与他对峙一番,就被……” 她看了洪知府一眼继续说下去,“就被洪知府打断。” 洪知府汗颜。 跪在地上的男子口中不住地说着王爷饶命。 李宗乾问道,“你可真是看到了薛蕙现出原形?在何时何地?为何?薛蕙的原型是什么?体型如何?颜色如何?状态如何?” 地上那男子听到李宗乾这一问话早就吓的双腿打颤,额头上直冒冷汗,哪里还回答得出来,“草……草民……” “嗯?怎么不如实回答?” 只见男子跪着的地上突然湿漉一片,散发着腥臭味儿。 原来是被吓尿了。 李宗乾淡淡的看着跪着的男子,“既然说不出来,那便是诬陷了?谁给你的胆子竟敢诬陷本王之表妹?若非本王及时赶来,又或者是今日被诬陷的是一个普通百姓,你之言将会将他害死!来人,拖下去,割舌。” 男子闻言,浑身瘫软,口中大喊 着,“王爷饶命,是有人指使我这么做的。是有人指使我……” 原以为他供出真凶,李宗乾就会饶他一命,谁知李宗乾照旧摆了摆手。 男子还是被李宗乾的手下拖了下去,拖进了公堂里面,不打会儿便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随后没了声音。 在场的百姓吓的寒毛竖起,屏住了呼吸,无人敢发一言。 那些原本还想要煽风点火的人全都缩在人群里,像鹌鹑一样,不敢再出声。 经过李宗乾的先礼后兵,恩威并施,再无人敢议论薛蕙什么。 “敢诬陷本王表妹者,这就是下场。今日之事,本王一定会让人追查流言源头,所有涉事者绝不轻饶!” 话音落下,缩在百姓中间煽风点火的人个个心惊胆战,双腿战栗,直冒冷汗。 洪知府这时上前说:“未能查明真相,差点冤枉了薛蕙姑娘,是本官之过,本官在此给薛蕙姑娘赔礼道歉,定然将配合王爷,查明真相,还薛蕙姑娘一个公道。” 薛蕙看着洪知府此时谄媚的面容,轻挑了一下嘴角,“索性我没出什么事儿,便受了洪大人这一歉。只是以后洪大人办事儿还得当心着点,您作为一地方父母官,竟然做不到明察秋毫,如何对得 起百姓,对得起对你寄予重望的朝廷?” 洪知府忙应着,“是是是。薛蕙姑娘说的是。” “本王还有事,便先告辞一步。”说着,李宗乾看了薛蕙一眼,“蕙蕙,还不跟上?” “哦。” 薛蕙忙跟在李宗乾后面,一起离开了公堂。 待李宗乾的鸾驾一离开,危在公堂门口的百姓们接连散去,而那些藏在其中的煽风点火的人则飞快的回去寻找自己的主子以求应对之策。 他们还没有走远,就被人在当街拦住,套上麻袋,直接拖走。 议论声发酵的这几日,彪子可没有闲着,他一直混在百姓中间,暗暗查找流言的来源,李宗乾也派了人前去打探,在今日之前他们早已经将其中散发舆论的人摸了个清楚,就等着将他们捉拿归案。 至于他们背后的人,李宗乾也能猜个明白。 往常那姓周的粮商诡计多端,但这一次却触碰到了身后的底线。 为了维持自己的粮价,想着法子往薛蕙身上泼脏水。他明知薛蕙的粮铺是与王府合作,却仍旧行下作之事,李宗乾绝不饶他。 那几个粮商早就该整治了。 上了马车之后,薛蕙在李宗乾的对面坐下来,悄悄的偷看了李宗乾几眼。 李宗乾不紧 不慢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浅浅藏着,突然发觉薛蕙往自己这边撇了好几眼,疑惑的问,“看我做什么?难道今日这事不如你的意?” “不是。”薛蕙摇头。 “那是什么?” 薛蕙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想了想,他掀开马车的侧帘,喊了一声,“藏锋!” 李宗乾疑惑的皱眉。 而外面骑着马,伴在马车身边的本该叫做藏剑的人,却应了一声,“姑娘叫我何事?” “没事。” 薛蕙啪的放下了帘子。 难怪王府的小丫鬟说藏锋大人根本没有成亲,原来他们说的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李宗乾不解其意,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薛蕙非常的气愤,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你竟然问我怎么了?你说怎么了?你难道不知道为什么吗?” 李宗乾沉默,仔细的回想了一番,摇摇头说:“不知道。” 薛蕙气愤的指了指马车外的藏剑,声音里带着怒气,“外面那个才是藏锋吧,你为什么告诉我他是藏剑?你为什么说你自己叫藏锋?” 明明眼前这个人才是云西王才对。 真是气死他了。 薛蕙还以为云西王已经死了,还以为藏锋要篡位,还以为藏锋觊觎侧妃娘娘,给云西 王戴了绿帽子,还想把侧妃娘娘送走呢,结果到头来原来是她不知藏锋的身份。 现在想想,以后跟侧妃娘娘说的要将她送走的话,便恨不得找个地缝将自己埋进去。 怪不得侧妃娘娘不愿意离开,想必侧妃娘娘听到他那一番话的时候,非常不知所以然。 李宗乾觉得薛蕙的怒火来得莫名其妙,挑眉问道,“你不是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 薛蕙瞪大眼睛,“我什么时候知道了,你什么时候告诉我了?” “年前我离开的时候。” “放屁!” 薛蕙气的说了脏话,“你根本没有告诉我,反而是承认了自己要借朝廷的手除掉云西王,挟天子而令诸侯!你不要跟我狡辩!” 李宗乾听着薛蕙的话觉得有些离谱。 他一直以为薛蕙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却没想到薛蕙根本不知却还脑补出了一大场戏,“我何时说过,我要借朝廷的手,除掉云西王,且天子而令诸侯?” “就是那天你离开的时候,我问你,你没有否认。” “……我是没有否认。但我以为你没有说出口的话是猜出了我的身份。” 薛蕙:“……” 竟然是这样吗? 竟然是这样吗? 是自己搞错了,是自己没有明白过来? 第五百零九章 你还挺会脑补 薛蕙沉默了,老神在在的看着马车上地板上铺着的地毯,察觉到李宗乾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她真想直接找个地方钻进去。 原来李宗乾早就没有瞒着她的身份,只是她被误导,一直没有反应过来。 想到彪子见到侧妃娘娘那日已经提醒他李宗乾极有可能是云西王,却被薛蕙否认了。 她还斩钉截铁的说李宗乾必然是藏锋,不可能是云西王,还理直气壮地说了自己的分析。 想到这里薛蕙真想立刻马上从这个世界消失。 李宗乾看着薛蕙多变的表情,笑了一下,“该不会这段时间以来,你一直以为我害死云西王,挟小世子自立吧?” 薛蕙低下头闷声说,“你别问了。” 李宗乾还偏要问下去,声音中带着笑意,“难道你就没有怀疑过吗?若云西王一死,云西怎么可能那么平静?朝廷怎么可能没有动作?” 薛蕙沉默了一下,“我以为你会隐瞒云西王的死讯,并找人假冒他。” 李宗乾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还挺会脑补。” “别笑。” 很快李宗乾也明白过来,为何先前的时候薛蕙非要将侧妃娘娘送走。 想必是她觉得云西王已死,他手里握着小世子,侧妃娘娘自然于他无用,却可以成为牵制他的手段 。 还有在后山的时候,难怪薛蕙听到他要留宿后山,是那样一个表情。 “我一直觉得你很聪明,怎么在这件事情上……” 李宗乾欲言又止,脸上的笑意就没收起来过,他头一次遇见这么好笑的事情。 薛蕙委屈的很,“这怪我吗?谁让你刚开始说自己是藏锋?手里还拿了那个坠子。谢锦朝他……” 说到一半,薛蕙突然反应过来,当初她跟谢锦朝受神医嘱托,去给藏锋送坠子。 在府衙去送坠子的是谢锦朝,那他知不知道李宗乾不是真正的藏锋? 是他送错了人,还是他跟李宗乾一起瞒着他? 李宗乾看到薛蕙的表情,知晓薛蕙,心里在想什么,便说道,“谢锦朝他知道我的身份。信物当时他确实送给了藏锋,藏锋交给了我。” 谢锦朝虽然不曾见过他的面,但当时他手中拿着坠子,再凭借他的外表,气质,时机,当即就判断出他的身份,帮他打了配合。 “那柏崖呢?他是不是也知道?” 薛蕙猛然间想起来,自己曾经看到过柏崖神医给李宗乾疗伤。 而当时柏崖到云西的目的就是为了给云西王疗伤。 但是! 她当时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是。”李宗乾应道。 听到此,薛蕙气的咬牙切齿 。 合着谁都知道,只有她被蒙在鼓里。 薛蕙坐着马车被一并带去了王府,谢锦朝已经在王府里等他。 看到薛蕙与李宗乾一起走进来,谢锦朝上前赢了几步,牵住薛蕙的手,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一遍,担忧地问,“没事吧?” “有事。”薛蕙掀了掀眼皮,淡淡地说。 谢锦朝当即皱起眉头,担忧的围着薛蕙转,“可是哪里受伤了?” 薛蕙没有说话。 李宗乾看着薛蕙的表情,笑了一下对二人说,“你们先回去吧,有什么事私下说。” 于是谢锦朝便跟在薛蕙的后面去了梧桐苑。 一路上薛蕙都没有说话,谢锦朝倒也并未察觉到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在观察薛蕙,见他走路没有什么异样,想着她到底是哪里受了伤。 到了梧桐苑,薛蕙说,“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她满身都是泔水味儿,难为李宗乾跟她一个马车行了一路。 谢锦朝赶紧上前拦住薛蕙,说,“伤在哪里?严不严重?若是沾到水了怎么办?” “没事,我会注意的。” 薛蕙进去洗了澡,换了衣服,磨蹭了好些时间。 等他出来之后,谢锦朝依旧坚持不舍得问,“到底伤在哪里了?” 薛蕙看着他紧张的样子,说“ 我没受伤。” 谢锦朝这才松了一口气,又问,“没事就好,那你方才为何……?” “谢锦朝,我问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李宗乾的身份?”薛蕙沉着脸问。 谢锦朝愣了一下,却不是急着跟薛蕙解释,而是忍俊不禁,笑了出来。 薛蕙气坏了,“你笑什么?” “蕙蕙,你该不会是今天才知道李宗乾的身份吧?我以为你……我以为凭你的头脑应该不会看不出来才是。” 薛蕙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还说,要不是你……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因为我没有想过你会瞒着我。” 哼,都怪谢锦朝。 她以为李宗乾是谢锦朝认证过的藏锋,根本不曾怀疑过李宗乾的身份。 谢锦朝赶紧哄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别生气了。其实之前我并没见过李宗乾,但他手里拿着坠子,再结合他的外表年龄,我猜出了他的身份,只是他说自己是藏锋,我若是当面拆穿他,只怕我们不会有好下场。” 薛蕙轻哼了一声,别开眼不看谢锦朝,“你明明有很多机会告诉我。” “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谢锦朝欲言又止,“侧妃娘娘住到后山,还有上次你被请进王府的事……” 这两次都是薛蕙得知李宗乾身份的好时机。 哪怕是再笨的人,经过这两次也应该知道了。 哪里想到…… 薛蕙看了一眼谢锦朝的表情,气的锤了锤他的肩膀,“你别笑!” 谢锦朝忙放下嘴角的弧度,“好好好,我不笑我不笑。” …… 李宗乾雷厉风行地处理了老周,所有家产全部充公,尤其是那满仓库的粮食全都进了通仓。 如此以儆效尤,剩下的几个粮商无不战战兢兢,生怕祸及到自己头上,忙不迭的把粮价降了下来。 他们原本指望着这一批粮食大赚一笔,结果谁曾想突然冒出来一个薛蕙,让他们计划落空。 头几个月他们还抱着希望,到这个月希望已经秒茫,老周不甘心才使了计策,没想到踢到了铁板。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不得不降粮价,只是这个时候再降下去的粮价已经很少,有百姓再去买。 他们降粮价降的太晚,百姓们心里自然也有数,知道他们是逼不得已而降价。有前头那些心善的粮商珠玉在前,何必去买几个心黑的粮商的粮食呢? 而因为他们降价太晚,生意又不好,粮仓里囤了好大一批粮食,眼看雨季就要到来,若是不能好好的保存,粮食就会发霉,烂掉,到时候才是亏大发了,连本钱都回不来。 粮商们愁坏了。 第五百一十章 表哥是王爷 徐员外一直叫人盯着府城的动静。 原本听得薛蕙是妖怪,府城百姓聚众求府衙处置薛蕙,薛蕙在县城与府城的粮铺都关门了,除此之外薛蕙的其他生意也受到了影响,徐员外开心不已,只以为自己的机会要到来了。 他已经磨手擦掌,准备大干一番。 谁知转头便听闻,薛蕙摇身一变变成了云西王的表妹,不仅洗清了身上妖孽的传闻,地位霎时间涨至千帆之高,不仅如此,就是连府城最大的梁山老周,也在一夜之间灰飞烟灭,不复存在。 听到老周下场的那一刻,徐员外瘫坐在椅子上,冷汗直流,再也不敢念着自己的那点心思了。 他赶忙同府城的其他粮商一样,开仓降价。 粮商们忙着处置自己手中的粮食,收拢自己的利益。 而其他人则想的更多一些,尤其是那些曾去过后山的生意人,或是各府采购,回想薛蕙后山那满山的铁器,再联想到李宗乾在府衙公堂门口所担下的事情,不由得心中一寒。 谁不知道铁器的珍贵而现,如今薛蕙那后山不知道有多少铁器,浪费用来做菇房,而现在李宗乾又承认那些东西是他给予薛蕙的,这便说明李宗乾手里的铁有许多,再结合后山从来没有运送材料的马车出入,他们自然也 猜得出来,那后山之中有人私自开采铁矿。 而李宗乾将如此重要的秘密交给薛蕙,且由薛蕙以生意之名负责往外运送铁器,可见对薛蕙的看重如此,还有谁会追究薛蕙到底是不是李宗乾的表妹呢? 胆战心惊的还有齐夫人。 齐夫人后来也知那些汹涌的传言皆是粮商们在背后煽风点火,但于薛蕙的流言,最开始是因他而起。 在得知老周的下场之后,其夫人茶不思饭不想,连连噩梦,辗转反侧,短短几日,便憔悴了许多,生怕李宗乾牵罪于齐家,张皇失措。 齐掌柜很快便注意到齐夫人的变化,只以为齐夫人生病给齐夫人请了大夫,谁知却一直不见好转。 大夫言齐夫人乃是心病。 齐掌柜一听愣了心病,齐夫人何来心病? 这段时间以来,他没听说过齐夫人遇上什么糟心的事情啊。 齐掌柜送走大夫,专门问与齐夫人。 这一问,齐掌柜才知齐夫人在背后做的事情,想到老周的下场。 齐掌柜扶额直叹,嘴唇发抖,指着齐夫人,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说你啊,你,我不是早就交代过,你不要去招惹薛蕙,你为何偏偏要去?” 齐夫人白着脸躺在床上,却仍旧是反驳,说道,“那个薛蕙实在是欺人太甚,不将人看 在眼里,我儿如此优秀,能看得上她是她的福气,她却不知感恩,反倒去养那什么小白脸,她这么做,将我儿子的脸面放在何地?” 齐家与王府门第差距巨大,但齐夫人一向交好也是有本钱的。 常家老夫人待他如亲生女儿一般,而常家少东家又与王爷交好,如若王爷真的要对齐家下手,大不了他就去求求常老夫人,让少东家与王爷说情。 以王爷与少东家多年之情,难道还抵不过薛蕙一个不知真假的表妹吗? 齐掌柜气的没法子,说道,“焕儿虽对薛蕙有意,但两人并无实质关系,怎的,还不许薛蕙另结他人?你不是一向不喜欢薛蕙,那么她令结他人,断了焕儿的念想,不是正合你意?你又为何非要去招惹薛蕙?” 府衙那日之后没两天,云西最大的粮商,老周在顷刻之间灰飞烟灭。 李宗乾岂能不知齐夫人曾掺和其中? 他未必会对齐家下手,但他只要在齐家少东家面前提上一嘴,齐掌柜以后的前途便就断了。 又或者,薛蕙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少东家岂能不知?只怕早已对齐家有了隔阂。 齐掌柜头痛。 齐夫人说,“哼。那小白脸不过徒有一张脸而已?有何比得上焕儿?薛蕙能看得上那小白脸,却看不上焕 儿凭什么?焕儿有什么比不上那小白脸的?” 齐掌柜:“……” 齐夫人身子好了一些之后,便专门去了一趟常家,往常他若是去常家,能够随意出入常府与常老夫人,但是这一次却被拦在门外,门房说要进去通报。 齐夫人与之理论,门房却说是少东家交代。 这一次,她没见到常老夫人。 齐掌柜得知之后,心底惶惶。 少东家此举只怕是早已放弃他们齐家,而像李宗乾表诚。 齐家不过是常家的下人罢了,如若王爷真要惩治,少东家何须为了他们而开罪王爷呢? 齐掌柜心惊胆战之下,忙去寻求补救之法,拉上齐夫人,亲自去找薛蕙赔礼道歉。 齐夫人原本不愿,被齐掌柜一番动之以理晓之以情的劝说,再加之威逼,才不得不跟着齐掌柜一起去跟薛蕙道歉。 经此一事后,薛蕙不仅解决了危难,名声地位反倒更上一步。 她从前的生意不经恢复如初,反而规模越来越大,更有来自云西各地的生意人,前赴后继来与他合作。 薛蕙也因此收到了府城几个世家小姐的请帖,邀请他去附赏花宴或是诗词宴之类的宴会,而薛蕙作为一个现代人,又是一个不懂风雅的商人,既不喜欢赏花宴,也不喜欢诗词宴,便都推拒了 。 再说到商队内等人以及村里的百姓们,他们原本都知晓薛蕙找到了自己的表哥,表哥年轻俊朗,身材高大,家中颇有资产,村里不少小姑娘都暗许芳心,后来知晓表哥已经成亲,这才放下了心思。 结果现在告诉他们,薛蕙的表哥是云西王,他们根本不敢相信。 那可是王爷!那可是皇室贵胄。 这一消息传到小平岭之后,引起了很大的波澜。 侧妃娘娘察觉到了变化,这种变化体现在他饭后消食,在后山随意走走,便会察觉到无数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等她走过之后,身后就会传来低声的窃窃私语。 云杏对此有些不悦,想去制止他们,却被侧妃娘娘拦住,侧妃娘娘身边有暗卫守着,暗卫们武功高强,五感敏锐,将那些议论声听在耳朵中禀告了侧妃娘娘。 村民们倒也没有议论别的,只是在说:“我就知道,薛蕙的表哥不是个普通人。” “薛蕙的表哥是王爷,那表嫂岂不就是王妃了?” “原来那就是王府的娘娘。我就说,看到她第一眼的时候,我就觉得跟咱们不一样,跟天仙似的。” “那是。要不然怎么能成为娘娘呢?” “……” 议论声大抵诸如此类,倒是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底层百姓对贵人们的好奇。 第五百一十一章 院试 还有商队的人,商队的人中,除了彪子知晓李宗乾的身份,其他人一概不知。 他们中人先前还在庆幸于自己能够进王府,殊不知他们早就见过王爷本人,还曾与王爷本人称兄道弟。 一时间他们兴奋极了,跟个猴子似的乱窜。 以前拿进王府为骄傲,现在进王府算什么?王爷都见过了。 再说到院试。 院试考两场考试内容大致与府试县试相同。 院试由学政主持,学政由皇帝亲派翰林充任,每省一人,三年一任。 而院试的评卷人则是由五百里外的书院院长担任。 开考的这一次,薛蕙与谢锦朝坐着马车到了考场门前,送谢锦朝进考场。 带谢锦朝进了考场之后,薛蕙便坐着马车离开了,只打算等谢锦朝快考完的时候再来接就是了。 进了考场之后,谢锦朝在等待书吏点名查验之时,遇见了两个熟人。 这两人便是林珅和谢光宗。 林珅原先一直以为谢锦朝是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他之所以能过县试,也是因为薛蕙这个嫂子,但后来的辩论大会,林珅也曾前去在现场,他看到谢锦朝能言善辩,侃侃而谈,心中只觉得不可思议。 就算他再怎么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谢锦朝确实有真才实学在身,还连拿了县试和府试的案首。 原来他先前不过是装模作样,故意考成倒数第一,想必那顶撞夫子逃学也是他故意所为。 就凭着自己肚子里那点墨水,就能为所欲为,真是荒唐! 但现在谢锦朝不是他关注的重点,他看到谢锦朝便会想起来,薛蕙想起来前些日子的传言。 传言说薛蕙是云西王流落民间的表妹。薛家父母偷走公主孩子,罪无可赦,云西王只费了薛俊堂的一条腿,已经是开恩。 这个传言中漏洞很大,薛家那时候已经有了一子一女,为何还要偷走薛蕙呢? 在听说了这件事情之后,林珅便去薛家追问薛家父母。 在得知薛蕙不知怎么攀上了王爷之后,薛家父母怕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也不敢再隐瞒,说出了薛蕙的来历。 十几年前有人找到他们送来一个女婴,并给了他们一两银子,交代他们抚养长大。 那时家家都过得穷苦,那人给的银子数量不少,足够一家人过上好生活,哪怕多一个小孩也没有关系,薛俊堂跟刘氏自然满口答应,保证会将孩子平安健康的抚养长大。 只是那人却笑着摇了摇头,说,“我祝你们生活贫困,只要给她一口吃的就行了。” 薛俊堂与刘氏夫妻两个原以为那人是女婴的亲戚,无奈之下不能自己抚养,才交给他们收养 ,但一听这话仿佛明白了什么,这人应当不是女婴的亲戚,而是女婴的仇家。 因此他们才敢苛待女婴。 这女婴就是薛蕙。 这就是薛蕙的来历,至于薛蕙到底是什么身份,薛俊堂与刘氏也根本不知。 听说薛蕙是公主的孩子,他们以为是真的,生怕惹祸上身,才告知了林珅。 这时候他们也顾不得林珅是他们的女婿,还曾喜欢过薛蕙,只想让林珅借着以往跟薛蕙的情谊,见上薛蕙一面与他解释清楚,莫要迁罪他们。 林珅也非常想见,薛蕙一面自然就答应下来,来之前他曾去过小平岭的村里,知晓薛蕙在府城,正巧院试将近,他也就来了府城。 在考场内看到谢锦朝,林珅也顾不上对谢锦朝的那点不满,只知道谢锦朝现在肯定知道薛蕙在哪里。 只是现在他不能与谢锦朝说话,只能等考完了再说。 还有谢光宗,谢锦朝考中童生,还是两案首,在鸡笼镇早就远近闻名,百姓们交口赞扬,就是书院的学子们提到谢锦朝,也不再是以往的轻蔑态度,而是推崇夸奖。 学生们见到谢光宗,时常夸赞他两句之后便会提到谢锦朝,将他与谢锦朝并做一起比上一番,最后再夸奖谢锦朝,以案首身份考中童生,更胜一筹。 谢族长也大张旗鼓 的为谢锦朝办了流水宴,还是连了三天,排场很大。 谢光宗气愤不已,他为了摆脱谢锦朝的阴影,做出了那么多的努力,结果一朝毁于一旦。 情况依旧似从前,他还是笼罩在谢锦朝的阴影之下,永远被谢锦朝压上一头。 现在看到谢锦朝意气风发的样子,他非常的不甘心。 待到第一场考试结束,一众学子们从考场出来,林珅在人群中捕捉到谢锦朝的身影,快步走上前去,喊道:“谢锦朝,等等。” 谢锦朝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林珅,说:“是你,找我什么事儿?莫不是又想对我的家事评头论足?” 林珅眼神一暗,清了清嗓子说,“我不与你多说什么,薛蕙在哪里?我要见他。” 谢锦朝看了林珅几眼,“你找薛蕙做什么?她不想见你。” 林珅冷笑一声说:“谢锦朝,到底是她不想见我,还是你不想让她见我?你虽然是他的小叔子,但你没有资格限制他的行动。” “既然如此,那我就勉为其难的为你通传一下,你想对他说什么告诉我就行了。” “不行,我必须要亲自见她一面,事关他的身份。” 谢锦朝知晓,林珅口中有关薛蕙的身份,应当是薛家人告知他的。 李宗乾不是薛蕙的亲表哥。 但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也 没有见过薛蕙有寻找亲生父母的念头,对薛蕙来说,似乎血缘之亲并不太重要。 但这到底是薛蕙的事,谢锦朝没有资格阻拦,他看了林珅两眼,才不善的说,“跟我来吧。” 林珅跟在谢锦朝后面出了考场。 就在考场外不远处,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薛蕙正在里面坐着挑开帘子观望着考场的大门口。 瞧见谢锦朝出来,他从窗子里对谢锦朝招招手,喊道:“谢锦朝这里。” 谢锦朝便朝着马车走过来。 林珅看到薛蕙顿住了脚步,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见薛蕙是什么时候。 在他的记忆里,薛蕙浑身瘦弱,小脸尖尖,眉眼之间常透露着一股忧郁之色。 现如今在看她,身材莹润许多,变成了小圆脸,神采奕奕,满面红光,丝毫看不出以前的样子。 薛蕙并没有注意到林珅,她根本没见过林珅几次,记忆里也不太清楚,早就把林珅抛之脑后,还当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路人。 直到林珅跟着谢锦朝站在马车旁边,薛蕙这才反应过来,看了林珅几眼问谢锦朝道:“谢锦朝这位是?” 闻言,谢锦朝忍俊不禁,心情突然好了,起来瞟了眼林珅,却没有说话。 林珅匆忙上前一步,脸上带着焦急的表情,“蕙蕙,我是林珅啊,你不认识我了吗?” 第五百一十二章 身份 薛蕙听到林珅的名字,愣了一愣,仔细想了想,才回想起来,恍然大悟的说:“哦,我想起来了,你是燕子的兄长。” 林珅名人名称非常的不甘心,不甘心,他在薛蕙那里只剩下一句“燕子的兄长”。 他追问道,“蕙蕙,你难道忘了……” “林珅。”谢锦朝忽然出生,打断林珅的话,眉眼冷淡,“你不是说知晓有关薛蕙身份的信息吗?要说便快说,不要说些有的没的。” 林珅止住话音,意识到自己在薛蕙的小叔子面前,跟薛蕙叙旧情,确实是一件不妥的事情。 薛蕙看了林珅一眼,“你要与我说,与我身份有关的事?” 林珅看着薛蕙点了点头,“是,是薛家伯父伯母告诉我的。他们要我说与你听。” 薛蕙并不在乎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也没有想过去寻找,但消息既然送上了门,还是要听一听的,“这里说话不方便,上马车来吧。” 林珅应了一声,与谢锦朝一同上了马车,在薛蕙的对面坐下来。 马车外表看着不起眼,那里却非常的宽敞,布置精巧,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再联想到薛蕙现如今的身份,林珅心里有些自惭形秽。 马车哒哒哒的行驶起来。 薛蕙给谢锦朝与林珅分别倒了一杯茶 ,问道,“你有什么要说的,尽管说吧。” 林珅如实说,“那我就说了。当初是有人把你送到薛家伯父伯母的身边,并给了他们一笔银子,让他们养育你长大。他们也不是有意要苛待你,而是……那个人的交代。” “有证据吗?”薛蕙问。 “有他们还留着当时你的襁褓,襁褓上绣着一个宁字。” “襁褓呢。” “他们交于了我,现在正在我的住处。” “你住在哪里?” 林珅报了一个客栈的名字。 薛蕙立刻吩咐车夫转道去那客栈。 她接着问,“他们可有说,把我交给他们的那个人是什么身份?” “他们也不知道。那个人来的时候穿着斗篷蒙着面。” “这么说他们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喽。” “是,伯父伯母特意让我来知会于你,既然你已经找到了自己的表哥,希望你不要记恨他们。” 薛蕙笑了笑,说,“我从来不记恨他们,只要他们别来闹事,井水不犯河水,我也不会将他们怎么样。” “那就好。”林珅点点头。 说完了这件事儿,林珅不免又想起于薛蕙以前的事情,看着薛蕙浅笑晏晏的表情,再也找不见以前的一丝熟悉。 薛蕙对他,似乎就像是对一个陌生人一般,仿佛他们以前 的一切都消失不见。 林珅深深的看着薛蕙,忍不住问:“蕙蕙,你现在过得好吗?” 薛蕙抬眼看了旁边的谢锦朝一眼,微微一笑,转头看着林珅,点点头,“好呀,非常好。” 但在林珅眼里,薛蕙分明是受制于谢锦朝。 林珅线如今也听说了谢锦明与毛文静的事,自己的丈夫跟原先的旧情人在一起,而自己沦为谢家挣钱的工具,还有这么一个霸道张狂的小叔子虎视眈眈,光明正大的吃软饭,她怎么可能会过得好呢? 薛蕙之所以会这么说,定然是因为谢锦朝在旁,威胁于他。 林珅非常能理解薛蕙的无奈,毕竟在之前他一个女流之辈,与薛家关系断绝,不得不依靠谢家,所以只能任由谢锦朝欺凌霸道。 但是现在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表兄,成了王爷的表妹,怎么还这么害怕谢锦朝? 林珅看了谢锦朝一眼,暗暗提醒,“薛蕙,你现在是王爷的表妹,没有谁能欺负得了你。若是你受了委屈,尽管可以告诉王爷,他定然会为你做主。” 薛蕙只当做这是普通的关心,点点头:“我知道。” 林珅看薛蕙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叹了口气,心中暗暗焦急,但当着谢锦朝的面,即便他将事情点名,薛蕙也绝不会承 认自己受了谢锦朝的胁迫。 马车停在客栈门口,薛蕙说,“你去客栈将襁褓取来吧,我在马车里等着你。” 林珅应了一声,走下马车,进了客栈,不大会儿,林珅手里拿着一个灰扑扑的襁褓,从客栈里出来。 林珅却没有上车,而是掀开马车的车帘,对薛蕙说道:“薛蕙,我有话想要单独对你说。你能否下来?” 薛蕙疑惑的问:“什么话?不能直接说吗?” 说着,她看了谢锦朝一眼。 马车上就她与谢锦朝,林珅让她下来,显然是要说的话不能让谢锦朝知道,但是,什么话非要瞒着谢锦朝呢? 谢锦朝也似笑非笑的,看着林珅,“林珅,你要与薛蕙说什么话,不能叫我知道?” 林珅沉下脸来,冷声说:“谢锦朝,这与你无关,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我与你大嫂单独说话,和你有什么关系?” 林珅坚定的认为谢锦朝不怀好意。 虽然他的要求听起来不妥,但他又不是要与薛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大庭广众之下他跟薛蕙说两句话怎么了? 薛蕙说:“行吧。” 说着,他站起身从马车上下来,往边上走了走,“你要与我说什么?说吧。” 林珅走到薛蕙的身边瞟了马车一眼,压低了声音,说,“蕙 蕙……当初不是我要娶薛婉……我以为娶的是你,直到我掀开盖头才发现……” 过了这么久,他终于有机会对薛蕙吐露真心。 薛蕙的心里突然抽搐了一下,隐隐作痛。 但薛蕙明白,这不是他的情绪。 是原主,是原主残留的情绪在心痛。 想必他应该是真心喜欢林珅的。 人人都说他与林珅差点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但他记忆中的林珅却模糊不清,想必是原主刻意忘记了这段时光。 这应当是原主最大的遗憾。 林珅看到薛蕙的面色白了白,他就知道薛蕙心里还是有自己的。 他继续说,“蕙蕙,我很后悔……如果重来一次,拼着名声扫地的代价我也会将你换回来……” 在发现新娘子被换之后,他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认命,不该因为薛婉的苦苦哀求而认下了这门亲事,致使薛蕙被卖到谢家,再无相见的机会。 薛蕙紧紧的捂着胸口,面色苍白,“你别说了。” “我知道,我现在已经没有资格,置喙你的事情。但是蕙蕙我希望你过得好,我希望你一辈子幸福。若有来生,我一定娶你做我的妻子……” “别说了。” 薛蕙心痛的不能呼吸,眼角泛红,泪眼朦胧。 这还是原主头一次爆发如此强烈的情绪。 第五百一十三章 他没有欺负我 林珅看薛蕙情绪激动,忙说,“好好好,我不说了,我不说了。你别哭。” 薛蕙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内心的激荡不安,待到辛苦的疼痛缓了一些,伸手拿过林珅手里的襁褓,对林珅说,“你若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等等,蕙蕙。”林珅喊住她,上前一步走到她身前,低声说,“蕙蕙,我知道自打你与薛家断了关系,在谢家孤立无援,只能委屈求和,忍着谢锦朝的脾气。但是现在你已经找到了自己的表哥,王爷能为你撑腰,你为何还要纵容那谢锦朝欺负与你?” 薛蕙不解的看了林珅一眼,说,“他没有欺负我。” “蕙蕙,你就别再为他隐瞒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他都做了什么事吗?他身为你的小叔子,跟个小白脸似的,专指着你这个做大嫂的来养他,还觊觎你的产业,若不是你现在背后有王爷撑腰,说不定你早就身首异处,手底下的产业被他接手了。” 是的,林珅甚至怀疑过前段时间那铺天盖地的舆论是谢锦朝弄出来的,为的就是除掉薛蕙好将他手里的产业据为己有,要不然那些传言怎么传的有鼻子有眼的? 听到林珅这么说,薛蕙不由得挑了挑眉,却也不愿与林珅多说他与谢锦朝的关系,只说道,“你就放心吧 ,现在我有王爷撑腰,就算谢锦朝想欺负我,也不会得逞的。” 说完薛蕙就上了马车。 薛蕙将襁褓放在桌上,在谢锦朝的身边坐下来。 谢锦朝二话不说,伸手将薛蕙抱进怀里,手臂非常用力,箍得薛蕙快喘不过气来。 薛蕙不由得推着推他的肩膀,“谢锦朝,你怎么了?快放开我,我都要喘不过气了。” 谢锦朝却是不放,心里酸涩不已。 他方才瞧得清清楚楚,林珅不知道对薛蕙说了什么,薛蕙捂着心口,双眼含泪,悲伤难耐。 他一直都知道,薛蕙与林珅有过一段感情,若不是有薛家人还有林寡妇从中作梗,薛蕙早已经是林珅的妻子,根本不会遇见他。 这是在薛蕙遇见他之前的事情,他没有资格置喙什么,也不能将这段事情毫无痕迹地抹去,只是心里难受罢了。 薛蕙觉得有些不对,又推了推谢锦朝,“谢锦朝,你怎么了?” 谢锦朝拥着薛蕙,嘴唇附在他的耳边,轻声说,“蕙蕙,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要和我成亲的。” “我知道。” “你还记得就好。林珅他已经有了妻子,就算你们之间的故事再感人,也已经过去了,你可不能丢下我一个人。” 听到谢锦朝这有些怨念的话,薛蕙这才反应过来,谢锦朝在介意 他与林珅方才的事。 可是怎么解释呢,刚才有反应的根本不是他,而是原主。 现实是因为方才那一番话的原因,他现在在脑海中回想林珅,那些遮掩的让人看不清的云雾仿佛一瞬之间被风吹散,原本的记忆露出了他本来的面容,薛蕙也能回忆出原主与林珅之间的故事。 想必是原主想通了,看开了。 没有听到薛蕙的回答,谢锦朝握着薛蕙的肩膀更加用力,退后一些,捏住薛蕙的下颌径直吻了上去。 他没有原先的温柔,而是像在发泄什么,粗鲁的啃咬着薛蕙的嘴唇,用力的吸吮蹂躏。 “唔唔唔……” 嘴唇上传来一阵刺痛,薛蕙双手捶打着谢锦朝的肩膀,“谢锦朝,你快放开……唔……” 薛蕙的话说的断断续续,口中的气息被谢锦朝全部夺取,占据,几乎快要呼吸不过来。 直到薛蕙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之际,谢锦朝才终于放开了他,将他按到自己的怀中,附在他耳边轻声说,“蕙蕙,你可不能丢下我。” 薛蕙趴在他的怀中,喘了几口气,“只要你对我一心一意,我绝不会丢下你。” 听到薛蕙的这话,谢锦朝心里才舒坦了一些,发狠地说,“你说到做到。否则我绝不会放过你。” 他心里实在是嫉妒林珅,嫉妒林珅与 薛蕙相识的那么早,嫉妒他们曾有过一段感情,嫉妒他们差点就成亲成为了夫妻。 若不是有林寡妇跟薛家人从中作梗,哪里还有他认识薛蕙的机会? 薛蕙笑了出来。 谢锦朝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怨念:“你笑什么?” “当然是笑你,笑你谢锦朝往日来冷静从容,今儿是怎么了?醋坛子都要打翻了。” 谢锦朝低声说,“面对你的事情,我没有办法冷静下去。” “可是,你不是说我是你的仙女吗?你不是说发现我与从前的薛蕙不同吗?为何还会在意从前的事?”薛蕙好奇的问。 “我是否在意取决于你的态度,方才你双眼发红,几欲落泪,我能不在意吗?” 现在的薛蕙大概率已经不是从前的薛蕙,以前的薛蕙与林珅之间的感情早已消失殆尽,若是薛蕙方才对林珅态度冷淡,如刚见面时一样,那谢锦朝自然不会在意的。 可薛蕙捂着心口,双眼含泪,眼底悲痛欲绝,显然不像是对林珅没有感情的样子,这让谢锦朝如何冷静? 薛蕙想了想,发现自己方才的态度,确实容易引人误会,他出声解释道:“方才的情绪并非我所愿而是……” 说到此薛蕙沉默了一下。 “而是什么?”谢锦朝追问。 “而是原来薛蕙的情绪在心中作祟 。”薛蕙继续解释,“其实在我的脑海中,有关林珅的画面非常的模糊,甚至没有多少关于他的记忆。后来我才知我与他的关系,但是我并未放在心里,可就在刚才林珅与我说话的时候,我心里突然疼痛不已,悲伤难耐,忍不住想要哭泣。等过了那一阵之后,我再回想林珅,便发现脑海里记忆如拨云见日,往日曾与林珅发生的事情变得非常的清晰。我想,这应当是原来的薛蕙留下的不甘,怨恨,所以才将有关林珅的记忆封存,而现在原来的薛蕙他听到林珅的话释然,怨气消散,记忆屏障也就消失了。” 薛蕙这一番话听起来有些复杂,若非是谢锦朝,兴许旁人还听不懂。 在说这话的时候,薛蕙内心有些纠结,这一番话相当于是从他的口中承认了,他并非原来的薛蕙,而是一个借尸还魂的人。 谢锦朝哪怕是知道了薛蕙的能力,却也没有问过薛蕙的具体来历,他心中早就疑心现在的薛蕙是夺舍而来,如今从薛蕙的口中听到他承认,内心还是有些许的震惊,原来世界上真的会有夺舍这样的事情出现。 听到薛蕙提起原来的薛蕙,谢锦朝不由得微微皱眉,“你说是原来的薛蕙的情绪在作祟,那他还会回来吗?若是他回来,那你……” 第五百一十四章 不会有事的 谢锦朝不敢再想下去,如果原来的薛蕙回来,那现在的薛蕙岂不是会变成孤魂野鬼? 果然是谢锦朝,真会抓重点,谢锦朝这一问把薛蕙也给问住了。 薛蕙想了想,讷讷地回答,“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他的怨气既然已经消散,想必应该是不会回来了吧?” 谢锦朝没有说话,紧紧的拥住了薛蕙。 薛蕙察觉到谢锦朝的担忧,安慰他说,“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谢锦朝深吸了一口气,将薛蕙拥的更紧。 院试结束,几日后放榜。 这一次谢锦朝的名字仍旧挂在长案的第一位。 他不仅过了院试,仍旧是案首。 上次辩论大会之后,谢锦朝的名声大噪,现如今又连得三次案首,也就是人们所称的小三元,更是叫人钦佩赞赏。 许严与裴长风也都分别过了院试。 薛蕙谢锦朝与他们一起回到了县城。 消息传到小平岭,谢家人激动万分。 尤其是谢族长,比谢秉恩吴氏两人还要高兴,打算再次给谢锦朝张罗一场流水宴。 虽说考中童生也是有了功名,但童生跟秀才到底是不一样的,只有考中秀才,那才是真真正正的入了读书人之列。 秀才的好处也要比童生多得多,如见官不贵,免除徭役 赋税等等,此处不再一一赘述。 谢锦朝也入了济源书院,准备乡试。 只是没两日谢锦朝从书院回到家里,对薛蕙说,“今年的乡试只怕是不成了。” 薛蕙问:“为什么?你可是得到了什么消息?” “上次你的事情闹得太大,李宗乾当着洪知府与众百姓的面保下你,便是相当于承认了某些事情。就在昨日,朝廷派遣的使者到了云西,召云西王入京。若他入京,便有去无回,若是不入,就会扣上一个抗旨的罪名。” “所以……?” “所以李宗乾斩了使者,向天下发布檄文,正式起兵,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下贵州抚定,固江。” 薛蕙嘴巴张成了圆形,能塞下一个鸡蛋:“……” 这使者真惨啊。 按照以往的惯例,若是出现战争,皇位的更迭,那么在这期间科举会被暂停,一直到朝局稳定下来,才会重新开恩科。 薛蕙一直觉得造反这种事情离她挺远的。 可这次却就在她眼前,并且李宗乾的成功与否还关系到自己的小命。 薛蕙双手合十,祈求李宗乾一定要成功,一定要造反成功。 虽然她这个想法有些大逆不道,但还是自己的小命要紧。 “安心。李宗乾既然选择光明正大的 保下你,选择在这个时候起兵,想必是有一定把握的。”谢锦朝安慰她,“我若是没有猜错的话,过个几日李宗乾一定会派人来接你,到时候我与你一同前去。” 薛蕙的能力太过神秘也太过强大,在战争中能够发挥出巨大的作用。 李宗乾要把薛蕙接到身边,一是为了保证用到薛蕙时,薛蕙能立刻发挥作用,二来也是为了防止有人潜入云西,将薛蕙带走。 薛蕙抓着谢锦朝的手臂,点了点头。 她表面上平静,心里却有点发怵。 毕竟作为一个普通人,头一次碰上战争,心里难免会有些畏惧。 但转头一想,薛蕙就放下了心,他知道他的位置很重要。 她就像一个移动的泉水,能够保持对军队的补给。 所以李宗乾必然会加派人手保护她,不会让她出事。 再者,谢锦朝也在身边陪着她。 太宗皇帝得位不正,上行下效,他底下的几个儿子也是斗来斗去。 而他自己也因此多疑,对几个儿子横加猜忌,重病以来更加如此,已经有两位王爷被他废为庶人。 仗还没打,自己这边就出了内乱,朝臣们纷纷站边儿,不在一条心,这样怎么能行呢? 李宗乾正式起兵,有几地当即便表态斥责李宗乾乱臣 贼子,剩下一部分地方大臣则沉默观望。 说李宗乾乱臣贼子有道理,但李宗乾起兵为太祖血脉正名,自然也有道理。 索性大夏开国时间较短,朝中还有一些太祖时期的旧臣,跟随太祖,文昭太子一起打下天下,虽说有些已经不受重用,但余威不可小觑。 这一部分人便是沉默的大部分人。 于公来说李宗乾乃太祖一脉,说是正统也不为过,他们与太祖,文昭太子一起打天下,尤其是文昭太子英勇战死,他们理应扶持太祖这一。血脉。 于私来说,他们在太宗一朝不受重用,自然希望扶持李宗乾有从龙之功,以重现在太祖一朝的荣光。 但是话又说回来,造反不是儿戏,若是李宗乾失败,那么他们就会面临着比现在更加糟糕的情势,抄家灭族。 因此大多数人都在观望。 倒是有几人响应,响应的人中多是昔日与太祖皇帝文昭太子及其亲密的旧部,还有两位太祖公主的驸马,李宗乾的姑父。 李宗乾正式起病之后,朝廷便派来大军抵挡,张三李四王五为先锋,韩秀为元帅,调集贵州四川湖南陕西四地共二十万大军,朝云西进发。 与此同时,谢锦朝猜的不错,李宗乾专门派人到小平岭来接薛蕙 到云西停当。 已经做好准备的薛蕙,将自己这边生意上的事情全都安排好,便与李宗乾的人一起出发。 对于谢锦朝已跟上这件事情,李宗乾派来的人并未多说什么。 两人坐上了马车,薛蕙一直抓着谢锦朝的手腕,谢锦朝看出他内心的紧张,反手握住他的手,轻轻摩梭,安慰说道,“别怕,不会有事的。” 李宗乾亲自带军迎敌,现在坐镇云西的是姜幕僚。 对于薛蕙的能力,姜幕僚也有些怀疑。 虽然,李宗乾称薛蕙为自己表妹,还说薛蕙的那些东西全都是由李宗乾给于,薛蕙赚了钱买成了粮食,这么听起来似乎没有什么问题,但这其中的门道却瞒不过姜幕僚。 只不过在眼下这个阶段,他绝不会往外透露,并且非常认真的执行李宗乾留下来的策略,要求他认真的保护薛蕙。 到了云西之后,薛蕙反而闲下来,有些无所事事,现在俨然还没有用到她的时候。 谢锦朝经常去找姜幕僚,探听外部战事的消息,回来跟薛蕙分享,分析。 就比如现在,李宗乾在贵州境内分兵作战,分别在绥远,永济与朝廷大军对峙,已经交上手了。 只是,冷兵器时代,战争的时间持续时间很长,动辄几个月打底。 第五百一十五章 锦囊 这一个月下来,李宗乾与朝廷大军交手却是不多,双方都在探听各自的虚实,不敢贸然进攻。 元帅韩秀性格稳重,凡调兵遣将,无不三思而后行。 然他这种性子,在军队中却不是所有人都服他。 如那先锋将张三。 且韩秀乃是三皇子一党,而张三则效力于五皇子,两人在朝中本就不对付,张三性子急躁,更是不满韩秀的战略,几次请求带兵出战。 张三在背后与身边的校尉说,“韩秀那小儿,懦弱无能,拖拖拉拉,真是个怂蛋子。李宗乾不过区区弹丸之地,兵少粮少,竟然也敢起兵谋反,我朝廷几十万大军,就是一人唾一口唾沫,也能将李宗乾大军全部淹死。韩秀却胆小如鼠,不敢发兵,让那李宗乾占了先机,夺取贵州几座城池。真是气煞我也!” 身边的校尉便为张三出主意,说道,“将军莫要生气。您不如去找李将军,刘将军,王将军,陈将军一起联合说服元帅,手底下将士们军心稳定,士气高昂,正是出兵作战的好时机,元帅岂能不应?” 张三听了校尉的话,便去找了其他几位将军商议。 朝中党争正是激烈的时候,偏偏李宗乾选择在这个时候发兵,军中将领各自效力于各皇子,明争暗斗,全都想着在这次平叛中 立下大功,也不愿韩秀一个人独占功劳,于是联合起来响应张三。 韩秀说:“李宗乾在云西经营多年,不可小觑,此事应当小心为妙。” 张三嘲讽:“当年韩将军也是威震江北的一大战将,怎地到了如今如此胆小怕事?李宗乾区区小儿,当年在宫门口被吓得尿裤子,怕他作甚?” “张将军说的极是,韩将军您是否过于谨慎了?云西本就穷乡僻壤,就算他李宗乾再经营个十年八年,兵粮还能抵得过幅员辽阔的大夏?” “被那黄口小儿夺去了几个城池,圣上已经不满,韩将军若是再拖下去,让那李宗乾士气大盛,则怕更加不可阻拦。” “……” 见军中众人都倾向于发兵,韩秀若再阻拦下去,只能军心涣散。 无奈之下,调兵遣将。 八月初,先锋张三率五万大军围困永记。 “永济带兵的是李宗乾手下大将成林,此人原先不过是青州军中一个小小的百户而已,现如今投到李宗乾名下,竟也能做大将了,真是可笑。传我命令,明日三更造饭,大举攻城,定要那成林死无葬身之地。”张三发号施令。 身边校尉说道:“永济被围,李宗乾必来增援。永济城外二十里处有一险坡,名为十里坡,地势险峻,将军可派人于十里坡设 伏,以阻断李宗乾援兵。” 张三点点头,“马校尉说的有道理。陈将军,我命你率三千军马到十里坡设伏,若李宗乾派兵增援,一定要让他们有来无回。” 陈将军却没有应声,而是沉吟道,“张将军,末将以为,不可大举攻城,应当以围困为主。永记城中粮草不丰,成林轻骑入城,辎重必然不足,我们只要切断永济与李宗乾的联系,不出一月永记必然拿下,不废一兵一卒。成林也是个善于用兵的,若是贸然攻城,反而容易损兵折将。” 张三轻笑一声,“哼,陈将军,你怎么也跟姓韩的一样,怕这怕那?要是害怕还上战场作甚,回家养老不就得了?区区成林,不过一介武夫,你先看着,三日之内我必将他拿下。” 陈将军叹了口气,没有再做反驳,而是按照张三的命令去做准备到十里坡埋伏。 而此时的永济城内,成林里手下部将也在商议对策。 “若张三大兵攻城,永济城必然难以抵挡,必须以计胜之。”成林手底下的一将军说。 “来时,王先生便料到韩秀会派张三前来,张三性格急躁,刚愎自用,不听劝阻,必然会大兵攻城,特给我一锦囊以待使用。” 说着,成林从怀里摸出一个锦囊来。 “将军还不快打开看看。 ” 成林便将锦囊打开,从里头拿出一张纸来,上面写满了字,众将军凑过去一同围观。 “什么?王先生我们弃城而走?这怎么能行?”于将军大声吆喝道。 “于将军且先不要急。王先生是叫我们佯做溃败,败兵逃走,依照张三好大喜功,急于求成的性子,必然会带兵追赶,届时我们便在沿路设伏,逐个击破。” “赵将军,郭将军,你们让人尽快去,按照王先生的计划安排。” “是。” 翌日,张三大军天亮便大兵攻城。 其他几位将军各有用处,而成林则就站在城楼上,与张三对峙,牵扯张三大军的注意力。 成林故意挑衅张三,当着大军的面细数张三黑历史,张三愤怒之下发兵攻城,誓要活捉成林。 成林假做抵挡,这时郭将军便悄然来报,城北已经突围而出,成林立马吩咐人撤兵,从城北离开。 永济城破,张三率兵进城,得知成林从北门而逃,当即下令亲自率兵追赶。 身边的校尉劝道,“张将军,穷寇莫追。如今永济城破,理应修整大军,且让他成林逍遥一段时日,他早晚会再丧于将军之手。” 张三此刻攻下一城,正是大喜之际,只觉得自己英勇无敌,怎会听那校尉所言,亲自点了人马往城北追去。 成林 行军速度不快,刻意引诱被张三追上,张三看到成林,大喜过望,拍马而出,大喊道:“活捉成林!活着成林者大赏!” 就在这时,一支利箭突然从旁边的山野中飞射而出,搜了一下径直射中张三的肩膀。 张三猝不及防,滚落马下直接,摔晕过去。 一阵剑雨,从两侧清泻而出,张三身后大军霎时间乱作一团,死伤无数,这时候赵将军带人从两侧杀出,将张三这一支人马全军覆没。 于将军想杀张三,却被成林拦住,“此时张三还不能死,还有用。快,换上他们的衣服,杀回永济,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于是众人换成朝廷军的衣服,重回永济。 到了永济城下为首的校尉喊道,“快开城门,张将军在追杀成林中箭受伤,昏迷不醒。快开城门!快开城门!否则,张将军有性命之忧!” 守城校尉看到那被两人抬着的张三,心中焦急之下,中了成林的计。 永济城门打开,守城校尉迎出去,正要说话,成林大军的为首之人二话不说,当时砍了那校尉的头,带兵杀了进去。 经过一番鳌战,永记城重新被夺回,张三大军落败而逃,张三身死,五万大军只剩下一万残兵,往韩秀大营的方向而去。 此一战胜得漂亮,三军气势大盛。 第五百一十六章 书生也会打仗? 而消息传到京城去,皇帝差点被气得吐血,连发几道命令要求韩秀尽快拿下李宗乾。 从前线传来消息,成林大军一路齐开得胜,无人可挡,连下三座城池,沦陷了贵州大部分境地。 此时也到了薛蕙的用武之地。 李宗乾在绥远遭遇韩秀和李四大军,粮草告急,专门派手下大将李捷前来押送粮草。 且李宗乾给李捷的私下任务中还有一条,便是带薛蕙过去。 还交代了李捷,若是韩秀与李斯派兵阻击粮草可以丢,薛蕙必须保住。 李捷非常不解,不明白李宗乾为何要在薛蕙一个妇道人家到前线战场,竟然看的比粮草还要重要,岂不是拖累? 到了云西之后,李捷将李宗乾的这个想法抱怨与姜幕僚听,却见姜幕僚笑了,笑说,“王爷让你这么做,定然有他的用意,你照办就是。” 李捷见姜幕僚也这么说,只能照办。 李捷身边的亲卫猜测道,“莫不是对面的军中有薛蕙姑娘的亲人,王爷想用薛蕙来策反对面的将士?” 当初王爷说找到薛蕙之后,想把薛蕙送到公主身边,薛蕙在云西十几年,舍不得离开云西,但谁知道是薛蕙不想离开,还是王爷将她扣留,不让她离开呢? 这一次李宗乾起兵,淮安公 主与开国伯尚未响应,目前沉默。 会不会是对面的营中有开国伯一脉或是与其交好的将士,王爷想用薛蕙来打亲情牌? 听了,李捷想了想,觉得还真有这个可能。 如若薛蕙真能策反对面将领,不战而胜,那么将会是对他们极大的帮助。 李捷决定,一定要护好薛蕙。 薛蕙得知自己要去前线战场,心中不由得紧张起来,幸而谢锦朝一直陪在她身边,这一次谢锦朝也要陪同薛蕙一起去前线。 战场之上,刀枪无眼。 薛蕙一个人前去,李宗乾在百忙之中未必能顾及得到帮她隐瞒,而薛蕙的能力又太过耀眼,若被人察觉,只怕人人想暗杀的不是李宗乾,就是薛蕙了。 自然,薛蕙不能大张旗鼓的去前线,而是扮作了普通的士兵,混到人群中。 她给自己准备了三个电击器,以防不测。 她周围的士兵中也混入了几个暗卫,专门保护她,却也不能太过显眼。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薛蕙谢锦朝随押运粮草的大军前往前线。 只是薛蕙不会骑马,若是让她与他人共乘一骑,却又太惹人注意。 但若是让薛蕙一直在地上行走,如此长的距离,他根本吃不消。 李捷作为一个将领,深谙埋伏之道,在比较安全的 路段,他就让薛蕙到运送粮草的马车上坐着,若是遇上可能有埋伏的地段,薛蕙便就下来,离粮草远远的,毕竟旁人埋伏辎重车队,首当其冲的便是粮草。 虽然如此,一路上下来薛蕙却仍旧是觉得很累。 某夜,军队安营扎寨,休息一晚。 此地距离绥远已经不远,李捷放松了警惕,想着朝廷应当不会再来派人阻击。 谢锦朝却不这么想,越是靠近绥远,越是不能放松警惕,尤其是在天明时分,士兵们最容易困乏的阶段,若是朝廷大军在此时来袭,必然死伤惨重。 尤其是今夜,今夜是在过千鹤山之前的最后一晚,以谢锦朝的猜测,若是朝廷大军会来半路偷袭,那么定然会选在明日快天亮的时分前来。 若是今夜不来往后,大概也就不会来了。 谢锦朝专门去中间大帐,将自己的猜想告诉李捷。 李捷也知道谢锦朝,就在前不久的院试中,考中秀才,连中三元,也是最近云西一个响当当的人物。 他看了谢锦朝几眼,笑着说,“你一个书生也会打仗?” “倒是看过一些兵书,在云西的时候又与姜幕僚讨教过一番。” 身边人劝李捷,说道:“谢锦朝说的不无道理。眼下还是打起精神为好。” “行 了,你回去吧,我自然会做安排。”李捷对谢锦朝说。 谢锦朝也没有再多说,便回了薛蕙的账中。 薛蕙听到谢锦朝的推论,一想到今天晚上会有朝廷大军来袭,浑身都紧张起来。 她真怕自己小胳膊小腿儿,一个不小心在战乱中嗝屁了。 吃完饭,薛蕙抱着手里的点击器,坐在床边。 谢锦朝走过来,轻声问,“怎么还不去休息?” 薛蕙抬头看着他,摇摇头,拖着嗓子说,“我睡不着。” 有人告诉她今天晚上会有人来偷袭,她怎么可能还能安睡? “去睡吧,外面有人守着,还有我在。就是外面的粮草都被烧了,李宗乾也不会让你出事。若有动静,我会喊你起来。” “可是我不会骑马……” 就算有人能护着他出去,也很容易被人追上。 “我会骑马,我会一直带着你。到时候你一定要牵紧我,千万不要走丢了。” 薛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她又在帐中坐了一会儿,实在撑不住才到床上躺了。 这一夜她睡得不好,半梦半醒中间被惊醒了几次,惺忪着眼抬头看时,谢锦朝守在床边,整夜没有休息。 薛蕙打着哈欠说,“谢锦朝,你也来睡一会儿吧。要不然身体怎么吃得消?” “你别担心 ,我方才已经眯了一会儿。不过一晚上不睡而已,没什么的,等过了今晚大家安全了就好了。” 薛蕙只好点点头应声,埋头又睡了过去。 再一次惊醒时,便是谢锦朝喊她之时,“蕙蕙,起来!” 听到谢锦朝的声音,薛蕙尚在梦中,却腾的一下坐了起来,睁开眼睛,“是不是有人来偷袭了?” 谢锦朝面色凝重的点点头,指了指账外。 薛蕙凝神一听,便听到外头有兵刃撞击的声音,还有叫喊声,谢锦朝喊醒他喊醒的早,现在听着并不清晰,过了片刻之后,声音才清晰起来,震耳欲聋。 恐惧感从心底袭来,薛蕙的心紧张的怦怦跳,紧紧拉住谢锦朝的手,说,“那我们现在要干什么,要逃吗?还是一直待在这里?” “先不要着急,我已经让人去打探情况。” 就在这时,外面一道脚步声匆匆而来,声音急切,“谢公子,赢在北部的粮草遭到火攻,李将军正带人迎敌,对方人多势众,不知何时才能退敌,李将军让我等先护送谢公子与薛姑娘离开。” “好。”谢锦朝应了一声,“马匹可有准备好?” “已经备好。” 薛蕙已经顾不得多想,连忙从床上下来,穿上鞋子拿上包袱,跟谢锦朝一起往外走。 第五百一十七章 只是惊讶 出了帐子,放眼一看,营寨中灯火点点,到处都是兵戈撞击的声音还有传来的惨叫声,营寨的后面大火熊熊,照亮了周围一片天。趁着火光可以看到满地的尸骨残骸,残兵断肢。 而薛蕙这帐子位置偏僻,周围所有的将士都杀了出去,这里倒是没有多少人注意。 谢锦朝先将薛蕙扶送到马上,随后也上来,身边几位士兵暗卫早就准备好护送这两人一起从后门离开。 迎面遇见几个敌人,身边的士兵径直冲上去,几息之间便将人处理掉,鲜血溅到了薛蕙身上,尚且温热。 “谢公子,快走!” 身下的马匹飞驰。 也不知是因为看到了那被拦腰砍断的敌人血肉模糊,肠子都涌了出来,还是身上溅了鲜血,腥气很重,又或是因为马上颠簸,薛蕙胃里翻腾,几欲呕吐。 回想起那遍地的残缺不全的尸骸,这就是战争。 薛蕙作为一个现代人,怎么经历过这种情况? 亲眼看到活生生的人死在他面前,薛蕙闭上眼睛便是那副惨状,心中压抑沉闷至极。 天下就是靠将士的尸骨堆积出来的。 薛蕙明白这个道理。 她作为李宗乾这一派的主战派,也知道若是不战,自己就会死。 薛蕙不仅有些怀念现代的和平。 谢锦朝骑着马带着薛蕙,与身边的士兵们一起,一路飞奔过了 千鹤山,又往前行了几十里,马上就要到绥远城,速度这才慢了下来。 此时已经接近天黑,他们行了一天的路,有些疲累,便找了个背风的地方下马来休息。 薛蕙早就疲惫不堪,在马上颠簸的浑身就像散架了一样。 一下马,她就忙不迭的打开包袱,在地上简单铺上一个小毯子,往地上一躺。 见到这一幕,谢锦朝笑了一下。 周围有不少枯枝烂叶,士兵们帮忙堆起来,谢锦朝拿出火折子点上火,又将昨夜便塞到包袱里的干粮和水拿出来,给士兵们分一分。 薛蕙的包袱里却放着肉干。 她也不需要准备,只是每天晚上在淘宝上买一些,留作第二日的食用。 士兵们自身也备了干粮,不过是干饼子什么的,配上水一起,也就不嫌硬了。 士兵们推距,“谢公子,我们手里有,你们自己吃吧。” “拿着吧,这是我们在出发之前准备的肉干,马上就到绥远,还剩下这些,你们分一分。” 赶路赶了一整天,士兵们也是饥劳难耐,听闻有肉干,互相对视了几眼,还是接了过来。 不出意外他们明日就能赶到绥远,这些干粮剩着也是剩着。 众人一起补充了体力,吃饱喝饱,围在火堆前休息片刻,待天色全部黑下来,谢锦朝安排他们轮流守夜,自己的守在薛蕙的身 边打盹儿。 幸而有他们在,薛蕙这一趟去乾县的路程过得不算那么艰难。 在天亮之时,一士兵突然喊醒他们,说道,“谢公子,薛姑娘,属下探得后方来了一对军马,据此不足五里。还请示下。” 薛蕙看向谢锦朝。 “可看到旗子?” “未曾。” 谢锦朝想了想说,“这时候过来的,多半是李将军的残部,只是现在距离绥远已经不远,我们先赶路。” “是。” 薛蕙与谢锦朝还有士兵们处理掉火堆的痕迹,重新上马,朝着绥远而去。 到了半下午之时,薛蕙远远一望,终于看到远处绥远城的轮廓。 到了城门之下,谢锦朝拿出令牌,一行人被放入城中。 藏锋亲自迎他们到城主府。 李宗乾正在客厅中等着,远远听到脚步声而来,往外迎了几步,看着薛蕙有谢锦朝,说:“你们终于到了。没受伤吧?” 看到薛蕙与谢锦朝单独前来,而不是跟随李捷的部队一起,李宗乾便明白路上发生了什么。 事实上,打起仗来,双方都有探子,他让李捷回云西押送粮草的事情被朝廷知道,不稀奇,因此才特意吩咐李捷将薛蕙带来。 谢锦朝回答说,“没受伤,只是我们在路上受到伏击,先李将军一步而来,不知道李将军现如今的情况如何。” “我已经派人去接应 ,你们没事就好,一路而来,竟然是辛苦了,先回去休息休息,剩余的事明日再说。”李宗乾看了眼面带菜色的薛蕙。 薛蕙就等着他说这话,忙说,“那我们先去休息了,有事叫我们。” “好。”李宗乾吩咐人带他们去了专门准备好的房间。 他们离开之后不久车门口又有消息传来,李捷率着残余部队归来,已经进城。 李捷也顾不得别的,直接到城主府来见李宗乾,禀报情况。 幸而有谢锦朝提前的提醒,李捷也不是个马虎的,做足了准备,伤亡倒是不多,只是粮食被烧了一半,索性抢救下来一些,要不然只怕全都会被烧完。 李宗乾拍拍李捷的肩膀,“李将军辛苦了。剩下的容后再说,先去安顿将士们休息吧。” “是。”李捷抱拳离开。 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薛蕙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终于放下了心,不必再胆战心惊,谢锦朝也在他身边坐下来吐了口气。 谢锦朝早就发现,这两天薛蕙有些沉默。 他也能明白薛蕙沉默的原因,一是因为赶路疲累,二来则是遇上战争,心中紧张害怕,但亲眼看着那么多人死在自己的面前,心里也不好受。 谢锦朝牵住薛蕙搭在扶手上的手,轻声说,“每一个王朝的建立,都是由将士们尸骨堆积而成,千年以来, 历来如此。我们没有能力去改变什么,只能去适应。蕙蕙,你不要钻牛角尖,不要自责,别多想。” 薛蕙知道谢锦朝是在开导他,扯了扯嘴角,反手握住谢锦朝的手,说,“你放心好了,我只是第一次看到杀人,有些心惊罢了。你呢?” 谢锦朝疑惑的看着她,“我?” “你也是第一次看到杀人,你心里难道没什么感觉吗?” 这话问住了谢锦朝。 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杀人。 以前他给小舅出谋划策,帮助龙爷一点点蚕食掉另一伙地痞帮派的时候,就已经见证过死人。 大约是他天生冷血无情,看到那些人死在他面前,心里没有任何的波澜。 但在薛蕙面前,他自然不能这么说,不能让薛蕙知道。 他垂了垂眸,点点头,“当然惊讶,只是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就只是惊讶?” 谢锦朝回答,“当然不只是惊讶,还有畏惧心慌。但是你想想,我当时骑马带着你,若是我一乱,你只怕会更加慌乱不安。” 薛蕙感动的拥住谢锦朝,把脸埋在他怀里,“谢锦朝,你真好。” 这一路上要不是有谢锦朝,薛蕙定然能活着到绥远,但未必像现在那么顺利。 谢锦朝也伸手拥住薛蕙,下颌抵着他的额头,顺手在他背上拍了拍,“没事了。去休息吧。” “嗯。” 第五百一十八章 我想你 不过在绥远的第一晚,薛蕙仍旧是没有睡好。 梦中火光冲天,叫喊声嘶杀声,混作一团,到处都是断肢残骸,鲜血满地。 薛蕙从梦中惊醒过来,却没发现谢锦朝的身影,吓得她猛的从床上起来,趿拉着鞋直接往外走。 直到打开门一股寒气扑面而来,薛蕙这才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这是在绥远城城主府,而不是像昨日一样在军营。 谢锦朝在睡梦之中,突然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他睁开眼睛,瞟了一眼窗户,瞧见外面仍旧黑沉沉的,显然离天亮还有些时间。 他下床拿上自己的外套披上,越过屏风看着映在门窗上的那道身影,问,“蕙蕙?” “是我。” 谢锦朝一边记着衣带,一边走上前打开门,只见薛蕙站在门口,身上裹着厚厚的被子,严严实实,只剩下头露在外面。 “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我想跟你睡。”薛蕙仰着头说。 谢锦朝一愣,趁着洒下来的月光,隐约可见薛蕙的脸色苍白。 他意识到,这几天薛蕙一直与他待在一起,又亲眼看到一场战争厮杀,经历了一天的逃亡,心里难免脆弱一些,防线降低,对他有了依赖感。 在谢 锦朝心里,薛蕙一直以来都是坚强独立的,无论遇上什么事,她都能冷静相待。 但在这一刻,薛蕙的脸上露出来脆弱彷徨的神色。 她这个时候过来,定然是在睡梦中惊醒,发现他不在身边,一个人无法入睡,才披着被子跑过来。 谢锦朝心里心疼坏了,连忙揽住薛蕙的肩膀,让她进来,“快进来,冷不冷?到床上去。” 薛蕙应了一声,趿拉着鞋坐到床边。 谢锦朝在床边单膝跪下,帮他脱下脚上的鞋子,并将她白嫩的小脚在手中握了握,显然是刚从被窝里出来,还带着些热意。 谢锦朝立刻将她的脚塞到了被子里,“睡吧。” 薛蕙也不客气,抱着自己身上裹着的被子,挪到了床里面,躺下睡觉。 谢锦朝则脱了外衣,在外面躺下来。 躺下来之后的谢锦朝却没有立刻入睡。 他闭上眼睛,片刻之后听着身边人均匀的呼吸声,慢慢睁开眼睛,微微侧头看着睡熟的薛蕙,忍不住慢慢的轻身过去,伸手轻抚着她的脸颊,描摹着她的眉眼,而后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这才慢慢躺回去。 薛蕙来到前线的战略意义,便是迷惑敌人。 李宗乾让李捷回到 云西押运粮草,自然是绥远城中的粮草支撑不了太多的时日。 韩秀自以为半路伏击了李捷的运粮队伍,烧了大半部分的粮食,就算李捷带着剩下一部分粮食到了绥远城中,城中的粮食依旧撑不了太久。 只要将李宗乾围困在绥远城中,使用拖延战术,等待他们粮食耗尽,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将他们拿下。 但韩秀不可能想到会有薛蕙这个变数在。 她就像一个移动的泉水,随时能够为部队补充粮草。 李宗乾也是借此刻意迷惑韩秀,趁着韩秀没有作为之计,在暗中做一些手脚。 朝廷大军可以与李宗乾拖下去,但李宗乾却不能与他们拖,越拖下去越对自己不利,李宗乾必须要想办法破掉韩秀大军。 但朝廷大军有十数万之众,而此时身后,绥远城中只有两万之数的兵马,差距巨大,要想破掉韩秀大军,必须使用计策。 李宗乾手底下有三位谋士,其中姜幕僚留守云西,跟随在李宗乾身边的只有两位,其中一位便是给成林献计的王先生,另一位姓牛,是为牛先生。 翌日早饭之后,李宗乾将自己的大致打算说于薛蕙谢锦朝,并希望薛蕙在粮草不足之际能 够及时补上粮食。 当然他会派人为薛蕙遮掩,且这一次不过是应急之策,以后自然还是要用普通的粮草,不会次次都由薛蕙出马。 薛蕙也知道自己来此的职责,便问清楚李宗乾的需求,以做准备。 正在这时,王先生与牛先生求见李宗乾,商议接下来破韩大计。 薛蕙与谢锦朝虽然大致了解军中情况,但并非将领,破敌之技乃是重中之重,他们不便待在此处,便想要先离开,把地方留给王先生与牛先生。 李宗乾却喊出他们,将他二人留了下来,说,“你们就在这里听听,也好提提建议。” 薛蕙不得不感叹,李宗乾这一招是真会收买人心。 她对行军打仗的事情一窍不通,但李宗乾却容她留下来倾听这机密事件,摆明了表示对她的信任。 王先生与牛先生进来,说明来意。 李宗乾让他们二人坐下,“二位先生,有何妙计?” 王先生闻言,却未说话,而是看了薛蕙与谢锦朝,一眼又看向李宗乾。 其中之意,溢于言表。 李宗乾笑着说,“无碍,他们都是自己人,听听也无妨。锦朝连中小三元,也是不可多得的才子,说不定也有自己的见解呢 。” 王先生听了吹胡子瞪眼。 他对科举之人向来没有什么好脸色,因为他本人于科举之上屡试屡败,不过他自认为才华横溢,朝廷没有用他,是朝廷的损失。 科举失败后他并未丧气,而是想办法自荐,经过友人的推荐,几经辗转才成了王府的幕僚。 牛先生比王先生好一些,身上有个童生的功名。 若说他们无才,那是不可能的,否则他们不会成为王府的幕僚,还专门被李宗乾带到前线来,自然是有些才能的。 但是他们与科举之上总是缺了几分运气,几次失败之后才不得已做了幕僚。 而前段时间谢锦朝的名声在云西也响当当的,他又在科举上,一路顺遂,连中小三元,年纪轻轻就是秀才,若是没有战事,继续走科举之路,想必仕途光明。 听李宗乾的语气中待谢锦朝言语亲切,王先生不由得问,“谢公子年纪轻轻,对书本上的内容了然于心,但是这行军打仗可不是闹着玩的。” 谢锦朝起身对他作揖,“谢某心有自知之明,王先生与牛先生尽管与王爷商议即可。” 王先生也没再多说什么,与牛先生对视一眼,开始与李宗乾商议怎么破敌。 第五百一十九章 离间计 与李宗乾对峙的朝廷大军中元帅韩秀领兵,李四为先锋将。 俗话说,对付一人难,对付两人却容易。 尤其是韩秀与李四分属不同的党争阵营,若要挑起他们的争斗,再容易不过了。 这一点,王先生与牛先生还有李宗乾,他们的意见非常统一,决定采用离间之计。 至于怎么理解,所以还是要好好想一想。 韩秀是个稳重谨慎之人,若是一不小心就会被他察觉出来。 李四也是个久经沙场之人,什么计谋没见过? 王先生与牛先生各提了一计策,但三人商议过后,都被李宗乾否决。 薛蕙听的半懂不懂,但也能听得出李宗乾的意见,王先生的计策,李宗乾认为行不通,而牛先生的计策李宗乾不同意,因为刘先生的计策建立在牺牲韩秀的基础上。 而李宗乾却打着将韩秀策反的心思。 试想一下,若是按照牛先生的计策,离间韩秀于李四,制造与韩秀往来的证据呈现在李四面前,让李四疑心韩秀通敌。 朝中党争的厉害,而李四又不服韩秀,定然会呈报朝廷,撤掉韩秀大元帅之职。 临阵换帅,是军中大忌,到时候李宗乾自然可趁机而入,但就是可惜了韩秀及其一家人。 但换个角度,若是制造与李四往来的证据呈现在 韩秀面前,以韩秀之谨慎,定然不会轻易相信,计谋成功不了。 场面陷入了僵持。 这时谢锦朝出声说,“虽是行离间之计,却未必一定要离间韩秀和李四两个。三位已经商议过,离间他们二人行不通,现在也无策反的可能,三位想一想,他们二人的家眷族人皆在京城,若是有人被策反的消息传过去,必然会牵连家眷族人,成为家族的千古罪人。” 李宗乾闻言挑了挑眉。 王先生便问:“他们二人一位是元帅,一位是先锋,若是不离间他们,那离间谁?离间别人有用吗?” “为何会无用?离间,目的有其二,一是让他们自我猜忌,产生内乱,内部瓦解,各个击破。王爷爱惜韩秀大将军,这种方法行不得。其二便是策反,策反之后使敌人归顺我方,武将归顺能为我方提升武力,文臣归顺亦能为我方提供秘密消息。” 现在这种情况便是,韩秀与李四之间离间不得。 除非直接栽赃韩秀,但李宗乾又不愿这么做。 毕竟,他也是想当皇帝之人,自然要爱惜自己的名声,爱惜自己将来的臣子。韩秀虽涉党争,但在民间名声极好,若是因此而死,对李宗乾的名声不利。 韩秀与李四虽然是朝廷大军的两位主将,但他们调兵遣将自然要 与手下将士还有谋士商议。 其他将士与谋士在军中的权利比不过他们二人,但对朝廷大军的了解却是跟他们一样的。 换而言之,想办法让朝廷大军中的将士或者谋士来投奔,为他们提供消息,对我方来说亦是大利。 李宗乾说:“谢锦朝说的对,是我们钻了牛角尖,陷入了误区。” 若是将目标从韩秀和李四移到其他人身上,那要离间可就容易的多了。 接下来谢锦朝倒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听着他们商议,他们三人对朝廷大军的了解自然要比谢锦朝多得多。 很快就敲定一个离间计出来。 离间计也是有特定针对之人。 像韩秀这样谨慎之人便难以中计。 而有家眷且家眷在京城之人,心中有牵挂,也难以被离间归顺。 被离间之人,首先要有野心,离间之后再用力诱之,才会主动来投靠李宗乾,以在李宗乾微末之时辅佐,待到李宗乾登基,便会有从龙之功。 这人最好是在朝廷大军中不受重用,怀才不遇,但又要知晓朝廷大军中的各种消息。 依照李宗乾,王先生与牛先生对朝廷大军中人的理解,很快便挑选出了这么一个人,便是李四手底下的一位谋士,名叫白起。 白起虽进不了中军大帐听将士们商议,但作为李 四手底下的谋士,有什么事情,李四都会说与他们,自然对朝廷大军的情况非常了解。 但白起不是李四手底下唯一的谋士,李四更倚重的是另一位姓陈的谋士,反倒白起不受重用。 而白起这人,出身寒微,一直以来便想建功立业一番,一路以来走到这一步也是不容易。 他原先在大皇子党派一官员手下做事,在大皇子出事之际,他便投靠到李四这边,后来大皇子被多疑的皇帝废为庶人,那官员也受到了牵连,被抄家灭族。而且白起投靠到李四这边的时候并未带上自己的亲眷,于是他的家眷们也都跟着那官员被砍头。 这样一个人,只要许以他利益,再加以挑拨,策反便非常的容易。 当然,这样的人冷血无情,见利忘义,能够随意背叛,也不会获得别人的相信,这也是李四不重用他的原因。 即便这一次被策反,李宗乾依旧不会重用他。 甚至薛蕙品着李宗乾的语气,似乎大有在策反,得到有用的消息之后,便杀掉白起的意思。 总之,计策定了下来便有人去实施,这就不关薛蕙的事情了。 这两天薛蕙在李宗乾人的遮掩下,从淘宝上买了一批粮食。 军队需要的粮食实在是多,薛蕙又搬空了一家淘宝店铺。 反正李宗乾 会给他银子,薛蕙也就不吝啬,还购置了一批肉干,给将士们解解馋。 约莫过了五六日之后,白起成功被策反,来投奔了。 这消息还是谢锦朝告诉薛蕙的,他时常关注着前线的消息,李宗乾也不瞒着他,所以谢锦朝得到的消息都是真实且一手的。 白起被策反之后,来到绥远,带来了什么消息呢?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在行军打仗之中,粮草一直都是重中之重,上一次韩秀针对李宗乾的粮草,而这一次白起带来的消息,便是有关韩秀大军的粮草。 韩秀大军的粮草囤积在鸟巢,并派大将余琼把守,这位余琼虽骁勇善战,但却嗜酒如命,是个酒蒙子,一天不喝酒就浑身痒痒。 他以前也曾因为喝酒误事,以至于现在也只是一个偏将。 这一次他主动向韩秀请命驻守鸟巢,并签下军令状,保证鸟巢不会出事。 但酒鬼的话,怎么能相信? 李宗乾让白起前去鸟巢,打着李四的名义去见余琼。 白起见了余琼,一番赞扬,表示余琼在此驻守粮草非常辛苦云云。 好话谁不爱听,余琼听了哈哈大笑,让人准备席面来宴请白起。 白起一看桌上没有酒,就让人取酒来,余琼拦住他说,“白兄弟,我已决定戒酒,你可不要害我。” 第五百二十章 大胜 白起笑着说,“哎,余将军,我这怎么是害你,你我兄弟两个好不容易见面,喝上两杯,不碍事的。” “可是……” 余琼有些蠢蠢欲动,他几天没有沾酒,早就忍不了了,白起的话不过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余将军就放心吧。韩将军十几万大军驻扎,李宗乾小儿被围困在城中,自顾不暇,估计马上就要被韩将军歼灭了,你担心什么?再说了,咱们又不喝多,小酌两杯,小酌两杯而已。” 被白起这么一说,余琼彻底忍不住了,当即就招呼着手下拿来酒坛子,给自己跟白起各倒了一碗。 白起找着话题跟余琼聊天,不着痕迹地跟余琼敬酒。 余琼好不容易喝上一回酒,并未察觉到什么,再加上白起刻意奉承,余琼只觉得非常开怀,并多喝了一些。 这一喝便喝醉了过去。 白起看着余琼醉死过去,到军帐的门口喊来两个士兵将余琼抬到床上去,趁着士兵收拾残局之时,他从军账溜了出去,并给军营外面的伏军打信号。 这一战非常重要,是由李宗乾亲自领兵埋伏在外,看到白起给的信号之时,当即便带人杀了进去。 主将对士兵们的影响非常大,若一军主将尚在,士兵们便有主心骨,听从主将的安排,稳定军心,迅速调整状态。 但现在主将余琼醉死过去,李宗乾带人 冲杀,士兵们措手不及,混乱无比,不知所措,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抵抗,就被一刀砍死。 即便有校尉反应过来,号召将士们全力抵抗,却也无济于事。 鸟巢粮草,火光冲天。 这一战,李宗乾大胜。 “韩秀大军离此不算远,看到火光之后必然会派人增援。呼延将军,我命你带三千人马,立刻换上朝廷大军的盔甲,扮作溃败的鸟巢军往韩秀大军而去,在半路上阻截援军。”李宗乾立刻下令。 呼延将军应了一声,立刻去点兵换衣。 “韩秀知晓我等在此,知晓绥远城空虚,定会趁机而入,围魏救赵。刘将军你带1一千人马接应呼延将军,其余人立刻随我回城。” “末将领命!” 李宗乾将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带着剩下的部队随刻回防绥远城。 韩秀确实派人趁机攻打随便,并在半路设伏,阻截李宗乾回到绥远。 李宗乾却早已料到,早就安排人在半路接应,前后一起将伏军全歼,顾不得轻点战场,立刻赶回绥远。 虽然城内留守将士5五千余人,数量虽然比之韩秀大军少了十倍,但李宗乾在行动之前早已安排号守城策略,韩秀大军一时难以攻下,反倒被赶来的李宗乾前后夹击,伤亡惨重,溃败而逃。 这一战,李宗乾大捷。 韩秀十几万大军顷刻间凋零,只剩下八 万残兵,数目虽然多,但军心与士气却与对面相差甚远。 消息传到京城,本就病重的皇帝又被气得吐血,直接昏迷。 几位皇子争相到皇宫内侍疾,此刻他们哪里顾得上前线的事,都在盯着皇帝的身体,生怕他一不小心就嗝屁身亡,谁也不愿意让其他人占了先机。 鸟巢一战之后,韩秀与李四大军退兵三十里,韩秀驻扎于播州,李四驻扎于辰州,休整大军,安抚军心。 随后李宗乾与成林两人分别带军前进,气势如虹。 辰州知府黄明与李宗乾父亲文昭太子昔年曾有同袍之谊。 李宗乾起病之时,黄明便保持沉默。 眼下朝廷混乱不已,京城皇帝病危,皇子们党同伐异,丝毫不顾前线战事,而前线节节败退,士气低落。 可以说是内忧外患。 自打韩秀兵败,黄明便有投靠李宗乾之意,只是现如今李四带兵入辰州,他也不得不开门迎接。 私下里黄明,却潜了心腹之人,暗中出城,前往李宗乾大营。 黄明心腹说明来意,怕被人发现,立即返回辰州。 王先生与刘先生却让李宗乾谨慎,生怕黄明那心腹是诈降,要献城是假,如果是李宗乾进了辰州,就会被瓮中捉鳖,全军覆没。 黄明虽与文昭太子有旧情,但文昭太子已经过世多年,而李宗乾又偏居云西,不曾与十谢锦 朝有过来往,谁知这中间的交情会变成什么样? 谁也不知这是不是朝廷利用黄明针对李宗乾设的计。 正在他们一筹莫展之际,谢锦朝站出来说:“我有一计,可不必冒那么大的风险,又能确认黄明是否诚意。” “锦朝快讲。”李宗乾笑说。 王先生:“……” 牛先生:“……” 两人不约而同的翻了翻白眼,看着谢锦朝。 “辰州与思南府距离较近,即便我们拿下辰州,思南府的王五定然会联合韩秀攻打辰州。我这一计,可图辰州与思南二城。” “不知谢公子是什么计策,还不快说出来让我们听听。”王先生说。 “可让黄明散布流言于城中,就说我军要攻打思南,思南城中有人哗变,欲投靠我军,思南内忧外患,李四定然派军增援,王爷可派人伏于半路,于酉时便放李四大军过去,再让黄明遣人到思南府说我军于晚间攻城,让他们自相残杀。” “如若黄明是诈降,此计岂不是根本成功不了?” “如若他是诈降,知晓此计之后,定然让李四坚守不出,那我们便可趁机围攻思南。如若他们将计就计,李四只要一出辰州,我军便伏击之。若是思南大军增援,王爷派一路兵马于思南城外伏击思南大军,阻拦他们增援,另派一路截断思南大军后路,将王五及其军队一举 歼灭,到时思南城便可到手。如若思南城不派兵增援,亦可将李四大军一举歼灭,再围攻辰州。” 他们不知黄明是否诚意归降,绝不能受黄明的城,自然也不能让黄明带军过来。 还是那句话,两军交战,其一重要的是武力,其二重要的便是消息。 黄明不能为他们带来武力,倒是可以帮他们设计,传递消息。 此举既能试探黄明是否诚意,又能图辰州思南二城。 李宗乾沉默深思。 王先生与牛先生对视了几眼。 李宗乾忽然笑说,“此计甚妙!此计甚妙!锦朝真是天纵奇才!” 谢锦朝笑了一下,说:“锦朝不懂行军打仗。此计中间若有不足之处,还需王爷补充。” “哪里哪里,谢锦朝想的已非常周全。我这就叫众将军过来,商议此事。” 李宗乾拍着谢锦朝的肩膀,俨然是对谢锦朝非常满意。 他知谢锦朝素有才能,能连中小三元成为秀才,自然不是个普通人,却没想到谢锦朝年纪轻轻,以前从未接触过行军打仗,却能在短短时间内将周围形势了然于心,给出如此出色的计谋。 众将军前来议事厅,知晓此计之后连连叫好。 李宗乾特意提了句此计是谢锦朝所作。 将军们夸赞谢锦朝睿智多谋。 李捷也说,押运粮草之时,若不是谢锦朝提醒,队伍将损伤惨重。 第五百二十一章 种计了 一切安排好之后,李宗乾便派人联系了黄明心腹,让他给黄明送去书信一封,里面便写明了需要黄明所做之事。 按照约定之时间,黄明再辰州城内散步流言,并做戏让探子来报,说与李四听:叛军正在围攻思南府,思南府王五据守不出,但军中生变,有一将军联合手下将士,意图归降李宗乾。 思南府内忧外患。 既然是黄明派出去的探子带来的消息,李四自然没有怀疑真假,当即决定派军增援思南。 黄明假意劝阻,“敌军会料到将军增援,定然在半途伏军,将军还是……” “知府大人就别劝了,难道我还能惧怕李宗乾伏军不成?如若我不出兵,思南府危矣。” 李四带兵前往思南,果然在半途中遇到伏击。 呼延将军在此以等候多时专门,让人设了陷阱,半马索,滚石,雨箭,接二连三,让李四大军阵型混乱。 前方传来消息,思南大军并未增援。 呼延将军带兵与李四交手,见好就收。 李四收拢残部,继续往思南而去。 手下谋士劝他返回辰州,此时人困马乏,即便到了思南也起不了多大作用。且再往前说不定还有伏军。 李四却说,“这就是李宗乾的目的,想让我回辰州,他就能高枕无忧的攻打思南。我必须去救思南。” 李四坚持带残兵前往思南。 在接近思南之时又遇 到一伙伏击。 这一伙军马也是提前埋伏若思南大军增援,则伏击思南大军,若思南大军坚守不出,则伏击李四残兵。 经过两次伏击之后,李四大军损伤众多,将士们哀声遍地,劳顿不已。 带到了思南城外已经是晚间,天色黑暗。 正在这时思南城城门大开,从里面冲出一伙人,顿时就朝着李四大军厮杀起来。 李四只当做是思南城内的叛军,想要逃离,指挥手下士兵竭力厮杀。 而思南城大军,却以为外头是李宗乾大军意图攻城,便出兵迎敌。 黑灯瞎火之下,两方厮杀了近一个时辰。 李四大军沿路赶来,又经两次伏击,人困马乏,几乎不敌,落于下风。 自杀了一个时辰之后,终于有人发现了不对劲,大声喊道:“停下来,我们中计了!停下来,快停下来!我们中计了!” 李四与王五在黑暗之中隐约辨认出对方,看着周围遍地残尸,大惊失色。 王五匆忙让人收兵。 只是此时已经来不及了,李宗乾大军已然赶到。 李四大军根本就抵挡不了多久,全军覆没,李四也被李宗乾亲手斩于马下。 王五则被生擒,王五军队大半投降。 李宗乾直接带兵入驻思南城,由此也证明了黄明归降之诚意,派人入驻辰州城。 李宗乾亲自到辰州城面见黄明,两人以叔侄相称,把酒言欢, 好不和睦。 自然这辰州城还是由黄明掌管。 前线又丢两座城池,整个贵州全部沦陷,成林已经带着大军朝湖南进发。 而李宗乾则带军北进,攻下四川。 其中四川也有几个城池守将保持沉默,李宗乾若真带大军过去,他们未必会阻拦,多半会直接献上城池,一是保全城内百姓不受战火纷扰,二是保全自己和族人。 即便李宗乾最后兵败,他们也可以说自己是迫不得已,为了百姓才归降,朝廷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消息传到京城,朝臣们震惊不已,各有心思。 但此时皇帝已经听不到了,这段时间以来,他大部分时间都陷入昏迷之中,俨然已经撑不了多久。 现在朝中事多由内阁处理。 在此之前各皇子们还在相互算计。 但贵州沦陷的消息传到京城,他们总算回过神来,意识到现如今最重要的不是谁当皇帝,而是将李宗乾这个外人拒之门外,平定叛乱。 在三皇子的牵头下,几位皇子坐在一起握手言和,打算共同破敌之后,再论皇位的归属,并派遣新的大将及兵马前往前线。 这一消息传到李宗乾军中,众将军面色凝重。 他们屡次破敌,其中便有朝廷将帅不和的原因。 如若他们真的联合起来,拧成一股绳,李宗乾大军将面临危难。 在辰州城议事厅,李宗乾及王先生,刘先 生,还有中将军们,正在商议接下来的策略。 谢锦朝也在。 自打上次谢锦朝出谋划策并且成功之后,军中的事情,李宗乾便不避着谢锦朝,甚至还会主动问谢锦朝的意见。 谢锦朝自然也知自己年轻,未必有多少人服他,基本都是点到即止,不会过多插手。 这时,王先生说,“众将军们不必担忧。他们本就是被迫之下才联合起来,难道真能毫无芥蒂?只怕是未必。他们表面联合,背地里自然有不少小动作,想要挑起他们争端,非常之简单。” 前线大军战败,韩秀也被捋了元帅之职,几位皇子表面联合,但实际上都在暗中争抢这个新的元帅之位。 韩秀乃是三皇子之人,韩秀被撤职,其余几位皇子也防着他,他的人必不可能再成为元帅,但三皇子仍旧想尽办法把自己的人安插在军中。 张三和王五是五皇子之人,他当时让张三和王五主动请缨到前线作战,本以为能立下大功,谁知一下子损失两员大将,自然要想方设法的弥补。 还有七皇子,八皇子,九皇子都不是善茬。 这便是因为皇帝年长带来的坏处。 而且皇帝有三任皇后,每一位皇后都有自己的嫡子,且都长大成人,谁也不愿相让。 再加上皇帝本身得位不正,给自己的儿子们开了一个好头,众皇子们对皇位皆有觊觎之心。 “ 王先生说的是,我早已有对策,各位放心。”李宗乾说。 这回派来的将军们也本就不信任,传一些似是而非的流言,就能让他们心生芥蒂,在利用他们争抢功劳的心思,就能将他们的联合破掉。 果不其然,李宗乾略施小计,朝廷军中的大将便互相猜忌,以致战事接连失利。 在一次战事中,李宗乾设计俘虏韩秀。 韩秀被五花大绑押进了大营,仰着脑袋看着主位的李宗乾,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李宗乾亲自为韩秀松绑,“韩将军,实在无奈,望请见谅。” 随后李宗乾与王先生牛先生对韩秀展开了一场劝说,但仍然没有将韩秀劝说归降。 有人建议直接潜入京城,将韩秀家人抓来。 李宗乾却说不可,此举只会将韩秀推得越来越远。 于是李宗乾决定,将韩秀放归。 其余将军本不解,但李宗乾自有用意。 韩秀此次即便回去也不会再得到重用,反而别人会猜忌于他。 果不其然,韩秀回去之后,旁人便疑心他通敌,借此机会攻讦三皇子,三皇子只能将他下狱,韩家的亲眷也不例外。 随后李宗乾在安排暗卫以及韩秀的旧部将他们救出,韩秀这才归降了李宗乾。 韩秀的归降也是一大转折点,毕竟在最开始他能被任命为元帅,自然是不可小觑,归到李宗乾大军中,如虎添翼。 第五百二十二章 皇帝驾崩 李宗乾大军势不可挡,一路所到之处,大部分城池守将皆开城投降,短短几个月时间,江南地区大部分已落入李宗乾手中。 吊了几个月的皇帝,在听闻这一消息之后,直接一命呜呼。 皇帝驾崩,举国哀痛。 但这时候京城中各皇子根本无心办理丧事。 内有皇位争端,外有李宗乾大军,朝廷动荡不已,甚至不少臣子都暗中转投了李宗乾。 但在这一次各皇子们却无法联合在一起,前次是皇帝还在,他们暂且可以不盯着皇位,专心迎敌。 但上一次联合被破,各皇子们再也无法联合起来,谁也不知道自己在迎敌之时,后面会不会有人来捅上一刀。 皇位之争在闹了接近一个月之后,最终由三皇子登基为帝。 三皇子登基之后,转头先把自己的几个弟弟收拾了,随后决定御驾亲征,亲自抵御李宗乾。 朝臣们皆劝谏,不可御驾亲征,但三皇子去意已决,谁也不能更改他的决定。 只是李宗乾大军以战养战士气高昂,而是朝廷接连兴兵,国库空虚。 只是三皇子倾全国之力与李宗乾大军对峙,也不可小觑。 此时已经过了年关,薛蕙早就回到了云西忙自己的生意。 现如今江南已经是李宗乾的地盘,薛蕙也不再惧怕出云西,于是他就在绥远,永 济,播州等几城中选址,大力种植大棚蔬菜菌子,并将西红柿的种子免费送给普通百姓,以普及西红柿的种植。 还有优质小麦种子,薛蕙也借用官府的名义分发给普通百姓,让他们自己留种育种。 而谢锦朝却留在李宗乾身边,为他出谋划策,他足智多谋,料事如神,己方为李宗乾,贡献计策,赚取城池,几个月来李宗乾身边的将士对谢锦朝无不心服口服。 过年的时候谢锦朝也没有回来。 战事一直持续到八月份,才以三皇子被擒为结束,此时距离三皇子登基,还不到一年的时间。 在朝廷大军早就有倾败之颓势时,各州知府守将见朝廷大势已去,纷纷选择对李宗乾表忠,整个大夏大部分都落入李宗乾手里。 三皇子被擒之后,李宗乾即刻率大军一路进发前往京师。 自然也有人朝廷忠臣,在京城立三皇子之子为帝,被迫远走燕州,成了一个单独的小朝廷,只是这小朝廷还不到过年之时就被呼延将军歼灭。 建安元年,废帝身死。 这个时候的侧妃娘娘已经诞下次子,在李宗乾登基之前,与小世子一起被接去京城。 薛蕙也随之去了京城。 此时薛蕙与谢锦朝已有将近十个月的时间没有见面。 若在现代的时候,异地恋还可以通过手机联系 ,而薛蕙与谢锦朝却只能通过写信的方式交流。 然而谢锦朝随大军辗转多地,薛蕙写了很多信,能到谢锦朝手里的寥寥无几。 到了京城,薛蕙挑开马车侧帘,观看着窗外,京城中繁华热闹,比之云西强了不少,没有受到战乱的影响。 薛蕙与侧妃娘娘一起被接近皇宫。 此时的薛蕙疑心病又犯了,生怕李宗乾将她接进宫之后,二话不说直接咔嚓掉。 于是她一路上都挽着侧妃娘娘,还将李宗乾未见过一面的次子抱在怀里,以当做护身符。 在李宗乾与谢锦朝在外征战之时,薛蕙与侧妃娘娘相处时间很多,就是侧妃娘娘生产也是薛蕙着手安排,两人关系非常亲密。 侧妃娘娘知薛蕙绝不是胆小之人,见她态度有异,不由得问道,“蕙蕙,你怎么了?害怕?” 薛蕙拉着侧妃娘娘的袖子,半真半假地哭道,“表嫂,你一定要帮帮我。” “你尽管说,若我能帮得到一定帮。” 在侧妃娘娘心里,薛蕙一直以来都独立坚强,能让她提出帮助的,一定是薛蕙束手无策的事情。 “要是表哥想要杀我的话,你一定要拦着他!” 侧妃娘娘大惊,疑惑的问,“他怎么会想要杀你?” “因为……”薛蕙随便编了个理由,“因为我不是他表妹,我是冒充 的。表嫂你一定要救救我。” 侧妃娘娘听了,说道,“你放心吧,你表哥他不可能这么小气,你在云西帮了他的大忙,他定然不会计较这一些。” “万一呢?” “万一的话,我一定帮你求情。” “好,谢谢表嫂。” 宫人领着薛蕙与侧妃娘娘到了紫宸殿。 远远的就看到李宗乾等在紫宸殿的门口踱步。 身边下人提醒,李宗乾这才停住,转头朝着他们看过来,与侧妃娘娘四目相对。 夫妻两个久别多日,忽然相见,一时间情难自禁,侧妃娘娘往前小跑了几步,李宗乾则大步迎过来,手臂一横,将侧妃娘娘拥在怀里,紧紧抱在一起。 “王爷。” “福宝。” 薛蕙:“……” 薛蕙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又看了看自己怀里的小宝,再看了看跟在身边的小世子,忽然觉得他们三个有些多余。 “父王。”小世子弱弱地喊道。 李宗乾就跟没听见似的。 “啊——” 薛蕙怀里的小宝出声了。 他现在还不到一岁,还不会说话,但却是能看懂什么,伸着小手,指着自己的娘亲哼哼叫。 小宝的声音引起了李宗乾的注意,他将侧妃娘娘放开,转头看向薛蕙怀中的小宝。 先前李宗乾便曾收到过侧妃娘娘的来信,说是她又产下一 子,还没取名字,只用小宝做小名。 眼前这个小家伙应当就是他的次子了。 李宗乾走上前,从薛蕙手里接过小宝,“乖,小宝,让爹爹抱抱。” 侧妃娘娘也笑着逗小宝:“小宝,这是你爹爹。” 小宝丝毫没有认生,从薛蕙的怀里到了李宗乾的怀里,咯咯的笑着,伸手去够李宗乾的头冠。 小世子:“……” 果然有了小的就忘了大的,呜呜呜。 李宗乾就这么厚此薄彼了一下,便将视线转向到小世子,笑着说:“衡越又长高了。” 说着,他蹲下身腾出一只手朝着小世子挥了挥。 小世子会意,走到李宗乾怀里,李宗乾用一只手将小世子抱起,一手一个。 小宝见了,直拍手。 小世子则紧紧搂着李宗乾的脖子。 李宗乾说:“衡越不仅长高了,又重了不少。” 小世子:“……” 侧妃娘娘,赶紧把小宝接过来。 他们身边不知从哪旮旯出来一个太监,细嗓子,说道,“皇上,娘娘一路舟车劳顿,还是赶紧到屋里说话吧。” “走,去屋里说话。” 薛蕙跟在最后面,看着他们一家人相亲相爱。 等到了屋里之后,太监给薛蕙看坐,这个时候,李宗乾才仿佛刚看到薛蕙似的,反应了一下,“蕙娘也在啊。” 薛蕙:“……” 第五百二十三章 她脑子有坑 “一路而来,累了吧,我让人带你下去歇息歇息。”李宗乾这就迫不及待的赶人了。 薛蕙生怕自己被带下去,再也见不到侧妃娘娘,直接就被咔嚓了。 于是他求救般的看向侧妃娘娘。 侧妃娘娘轻轻点头。 薛蕙这才问,“表哥,谢锦朝呢?” “他被我派去办点事,晚上才能回来。你放心,等他回来我就让他去找你。” “哦,好。” 薛蕙跟着下人离开了。 李宗乾也让人把小世子跟小宝带下去,拉住侧妃娘娘的袖子,让她坐到自己怀里,亲吻,解衣,与侧妃娘娘“叙旧情”。 侧妃娘娘躲避着,推着李宗乾的肩膀,不忘了帮薛蕙求情,“你别急,我有话要跟你说。” “你说,我听着。”李宗乾手上的动作不停。 “是蕙娘的事,看在蕙娘曾在云西帮过你的份上,你就饶她一命吧。” 李宗乾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她,“我什么时候说要她的命了?” “没有就好。刚才来的时候,蕙娘很担心。” “她脑子有坑,不用管她。” 李宗乾还没忘了薛蕙曾想把侧妃娘娘送走的事情,他非常的不理解,薛蕙明明看上去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有时候会那么蠢,跟个笨蛋一样。 侧妃娘娘:“……” …… 薛蕙本觉得李宗乾与侧妃娘娘那样见面就拥抱的戏码挺老套的,但等他见到谢锦朝之时,突然就明白了,这不是老套,这是情不自禁。 谢锦朝来的时候是傍晚之时,踏着天边最后一丝霞光。 薛蕙坐在房屋门口,突然看见他出现在视野里,有些不敢相信。 他们又长了一岁。 谢锦朝十八岁了,似乎又长高了,肩膀也更宽了,眉眼锋利,棱角分明,容貌看上去也成熟了一些。 薛蕙盯着不远处的 人影,扶着门框,魂不守舍的站起来。 谢锦朝也看着她,四目相对,一步步走近,在薛蕙面前停下来。 “好久不见。”他说。 “好久不见。”薛蕙也说,说话间,声音里不由自主地带上了哽咽。 谢锦朝猛的伸手将薛蕙揽到怀里,紧紧的拥住她,声音沉着,“蕙蕙,我很想你,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嗯呜呜呜……” 薛蕙双手搭在谢锦朝的背上,埋在他怀里,双眼忍不住泪湿。 两人相拥在一起,站在门口好大一会儿,薛蕙才缓过神来,脸上的泪珠已经风干,脸皮子紧绷绷的。 “你现在住哪里?”薛蕙抬头问。 “住在皇宫外,皇上赏了宅子。” “那我们现在就出宫吧。” “好。” 李宗乾还未正式登基,但整个宫里人和朝臣们都已默认他是皇帝,以皇上为称呼。 这时候薛蕙还没有想到,李宗乾的封赏,竟然还有她的份儿。 下月初六,李宗乾举行登基大典,登基为帝,改建安元年为昌隆九年,次年改元太平。 李宗乾追封其父文昭太子为德祖睿皇帝,追封其母为孝德皇后,封侧妃李福宝为皇后,表妹薛蕙为北国公主。 追随李宗乾的众将军谋臣,也都得到了封赏,谢锦朝则被封为侍中,散骑常侍,官职不高,也是因为谢锦朝年轻,恐引起争议,但这两个官衔是为天子进臣,谁也不敢小瞧谢锦朝。 李宗乾还封了皇后的父亲为安乐侯,封皇后母亲为一品诰命夫人。 这是让众人没有想到的事情。 甚至连皇后的父母都没有想到。 他们当初将皇后送到皇宫,就抱着再也不见之心。 起初皇后与他们还有书信联系,后来太祖死后,宫中一场宫变,再也没有了皇后的消息。 他们以为皇 后已经死在宫变当中,结果七年后死而复得,还成为了皇后。 前些日子有人突然到他们家,说他们的女儿有大器,要将他们接入京城封赏,他们还以为是有人欺骗他们,要谋害他们,直到县令也亲自来请他们,对他们非常的客气。 封赏之前,李宗乾便将他们前进宫里与皇后相见,一家人见面之后抱头痛哭。 哭完了之后,皇后才为他们介绍衡越与小宝。 他们这才知,皇后当年没有死,而是随着李宗乾一起去了云西,虽然当年很苦,但现在已经苦尽甘来。 李宗乾还为薛蕙与谢锦朝赐了婚。 薛蕙接旨之后,送走了传旨的公公,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一个疑惑的问题,那便是侧妃娘娘为皇后,那先前与李宗乾有过婚约的杨家姑娘又该作何? 先是杨姑娘的母亲身死,杨家姑娘守孝三年,而后又是杨家姑娘的父亲身死,杨家姑娘又守孝三年,现如今已经是个老姑娘了。 自然,薛蕙是乐意看着李宗乾与侧妃娘娘伉俪情深。 当初李宗乾与杨家姑娘定下婚约,也是为了杨家的势力,现如今李宗乾已经登机,没有跟杨家姑娘正式成亲的情况下,也不必再受杨家的掣肘,也没再提起过这门亲事,但谁也不知李宗乾的态度如何,自然没有人敢到杨家提亲。 如果杨家姑娘能成功地在李宗乾登基前履行了这门亲事,那情况自然又不一样了。 这也不能说她运气不好,杨家姑娘父亲之死,很明显是朝廷为了阻拦李宗乾与杨家结盟所为,如果她没有与李宗乾订下婚约,他父亲也就不必死。 却也不能怪到李宗乾,身上这门亲事自然也是杨家答应的,杨家想在李宗乾身上投资,只是没有成功。 结果,谢锦朝突然来了一句,“你真的以为,杨 家姑娘的父亲是被朝廷所害?” 薛蕙诧异的看着他,“怎么?不是吗?除了朝廷,还能是谁?” 谢锦朝往皇宫的方向看了一眼。 薛蕙起初没有看懂他的意思,见他一直不说话,脑海里这才闪过一个不可置信的念头。 她瞪大了眼睛,“难道……难道……是他?” 说着,薛蕙指了指皇宫的方向。 谢锦朝轻轻点头。 薛蕙倒吸一口凉气。 她从未想过,杨家姑娘父亲之死竟然是李宗乾所为,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这是一个高风险低收益的行为。 若是一个不好被发现,杨家便极有可能与他决裂,投靠朝廷,而杨家的根基就在云西,这就相当于心脏之中插着一根刺,辗转反侧,隐隐作痛。 李宗乾做成功了,成功嫁祸给了朝廷,收益就是,让婚事无法成真,杨家姑娘继续守孝,但两家婚约还在,联盟还在,杨家不可能背叛他,反而更加的憎恨朝廷。 但是,即便李宗乾不这么做,结果无非是他迎娶杨家姑娘而已,对他百利而无一害。 显而易见,因为皇后娘娘。 他那时需要杨家的支持,将自己的正妃之位许出去,却又不想让皇后娘娘屈居人下受委屈,便一直拖着拖着。 薛蕙甚至怀疑,杨家姑娘的母亲之死,会不会也是李宗乾所为。 想到这里薛蕙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李宗乾对皇后娘娘是真深情,但是杨家姑娘也是真的惨。 而后,李宗乾给杨家姑娘赐了婚。 赐婚的对象是英国公的幼子。 英国公的幼子,公侯世家,一表人才,是个很会玩乐的公子哥,遛鸟,斗蛐蛐,舞文弄墨,所有人都捧在手心里,嫁过去不需要操心,也不需要受欺负。 自然,幼子不能承袭爵位,也无需支撑门庭, 非常适合没有大志的女子过去躺平。 杨家姑娘满不满意这门亲事不知道,但杨家多半是不满意的,他们当初在李宗乾身上就是为了投资,结果投资成功了,钱却没到账,这谁能满意? 但现在他们也没有办法与李宗乾叫板,只能咽下这口气,安慰自己,起码李宗乾没有忘了他们。 想想李宗乾的做法,薛蕙觉得越发的不靠谱,只怕李宗乾哪天忽然就想杀了自己。 谢锦朝知晓她在担心什么,对她说:“蕙蕙,别怕。等我们成亲之后,我便申请外放,离开京城。” 只有这样,才能安抚李宗乾的心,才能保住薛蕙。 否则薛蕙一个北国公主,谢锦朝一个天子近臣,他们两相结合之下,或许现在李宗乾非常信任他们,但谁能保证日子久了,这两座大山在跟前,李宗乾会不会起疑呢? 他外放,与薛蕙一起远离政治中心,李宗乾才能放心。 薛蕙看着谢锦朝,点点头,“好。” 离开京城也好。 薛蕙与谢锦朝是皇帝赐婚,婚事自然是由礼部操办。 在成亲之前,吴氏谢秉恩谢锦明毛文静还有谢锦婷等人,都被接到了京城。 他们是皇帝赐婚,名正言顺,吴氏非常开心。 成亲当日,薛蕙不到三更天就被叫起来,净面,梳妆,盘发。 头上戴的头冠有几斤重,压的薛蕙脖子酸疼。 身上的礼服也非常的繁琐,里面几层,外面几层,非常的厚重。 礼成之后,薛蕙被送回到新房,坐在床上动都不想动。 但在谢锦朝挑开她的盖头之时,她还是努力提起一个微笑。 “二嫂,你好漂亮!”谢锦婷凑到她身边,“我终于可以叫你二嫂了。” 随后谢锦朝去应付宾客,留下小丫鬟给以后摘掉头上沉重的头冠,洗漱,换衣。 第五百二十四章 大结局 不大会之后,谢锦朝便回了新房。 他身上只有淡淡的酒味儿,显然是没喝多少杯,便借故回来了。 见他进来,小丫鬟非常知趣地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他们二人。 “蕙蕙。” 谢锦朝直勾勾的看着薛蕙,眼底幽暗,透着灼热的火焰。 今晚上要发生的事情,他已经期待很久了。 薛蕙的脸皮子情不自禁的红了,指了指盥洗室,说道,“你先去洗澡洗漱。” “好。”谢锦朝应了声,在走向盥洗室之前,还对薛蕙说了句,“等我。” 等他。 等他干什么,不言而喻。 薛蕙耳根子热的发烫。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闭上眼睛,打开淘宝。 再睁开时,手里多了一个小盒子。 没办法,她才十六岁,她可不想这么早就要孩子。 谢锦朝穿着里衣,从盥洗室出来,一步一步地走向床边。 每一步都踏在薛蕙的心里。 她双手在身前交叠,面带红霞,眼神有些无处安放。 谢锦朝在薛蕙的身边坐下,一边喊着她,一边揽住她的肩,让她面对着自己,情不自禁地吻了下来。 热气喷洒在薛蕙的脸上,她的呼吸猛然间粗重许多,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双唇相触,描摹碾转。 明明不是第一次接吻,但这一次,薛蕙心中的情绪来自格外的激荡,心怦怦的跳,好像要跳出来似的。 谢锦朝也差不多如此,他紧紧地箍着薛蕙,像是要将她揉进身体里似的,难以压制身体里的猛兽。 不知什么时候,薛蕙被压在了床上。 礼物一 层一层的被剥开。 完整的呈现在眼前。 谢锦朝屏住呼吸。 一番亲密之后,谢锦朝已经箭在弦上,正要一鼓作气,直捣黄龙。 忽然,薛蕙开口了。 薛蕙制止了他,从枕头底下拿出来,那个刚在淘宝上买的小方盒,拆开,拿出来一片给谢锦朝,脸上带着潮红,小声说,“你带上这个。” 谢锦朝有些诧异,拿着那一小片东西来回翻看,“这是什么?” “我现在还不想怀孕,这个是能避子的东西……” “怎么用?”谢锦朝一本正经的问。 薛蕙:“……” 薛蕙脸色爆红,瞪了谢锦朝几眼,谢锦朝却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最后没办法,薛蕙爬起来,在谢锦朝的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随后便躺回床上,把头埋进被子底下。 谢锦朝明了,看着薛蕙的反应,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他专门把薛蕙从被子底下拉出来,低声说,“蕙蕙,我不会,你帮我带。” 啊啊啊啊。 薛蕙要气死了。 她咬着下唇,双眸氤氲,又羞又恼地瞪了谢锦朝一眼,最后只能妥协,慢腾腾的接过谢锦朝手里的小方片,撕开包装。 先——再——然后—— 发现东西尺寸有点不合适。 看到眼前的场景,薛蕙恨不得当场挖个地缝把自己给埋进去。 “谢锦朝,都怪你!” 谢锦朝眼底含笑,却是弱弱的说,“蕙蕙,我也不想它那么大。” 薛蕙只好又重新买了大号的。 先——再——然后—— 终于带上了。 谢锦朝比较会体贴人 ,薛蕙并没有尝到很大的疼痛,最后便被汹涌而来的潮水淹没。 但是很快,薛蕙就收回了那句话。 谢锦朝一点也不知道体贴人。 不知道折腾了多久。 薛蕙只隐约记得睡过去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发亮了。 第二日,薛蕙强忍着身体的不适从床上爬起来,与谢锦朝一起先去拜见吴氏与谢秉恩,再去皇宫拜谢李宗乾与皇后。 从皇宫回来之后已经是午饭的时候,薛蕙吃过午饭便爬回床上睡觉,这一睡就睡到了晚上,要吃晚饭了。 谢锦朝倒是有些开心,“你下午想必已经睡饱了,晚上晚些睡也不要紧。” 薛蕙:“……” …… 在京城呆了不到一个月,吴氏与谢秉恩要返回云西。 那里毕竟是他们的祖籍,是他们从小到大的地方,他们不愿意离开,在这薛蕙与谢锦朝也不会长留京里。 谢锦朝已经向李宗乾请旨,辞去官职,参加刚刚开设的恩科,考中之后外放岭南。 李宗乾自然也明白薛蕙与谢锦朝的心理,没有强作挽留,便答应了。 恩科再下月,于是薛蕙与谢锦朝打算先与吴氏他们一起回云西一趟。 谢锦朝已经有一年的时间没有回去过。 这一次回去他提前派人跟谢族长打了招呼。 谢族长别提有多高兴了,算到了他们回乡的日子,一大早就在村口等着。 村民们也在村口等着。 他们都知道,薛蕙是王爷的表妹,谢锦朝有才学在身,也因此得到了王爷的重用,现在王爷成了皇帝,薛蕙与谢锦朝都被封了官, 也算是衣锦还乡。 薛蕙与谢锦朝的马车一进村里,便受到了村民们的欢迎恭贺。 谢族长根本就没让他们两个回家里,而是直接领他们到了谢家的祠堂,告慰谢家列祖列宗。 薛蕙比谢锦朝在村里待了几天,薛蕙对自己的生意做了安排。 李瑾瑜有李奶奶在,不能跟他们一起离开,负责这边的生意,而彪子则跟他们一起走。 随后薛蕙与谢锦朝重新回到京城,谢锦朝参加恩科,被钦点为探花,随后与薛蕙前往岭南。 这么多年以来谢锦朝鲜少回京。 他现在岭南教化百姓,开学堂,设药馆,薛蕙也在岭南做生意,慢慢带动岭南的经济繁荣。 在岭南任职到期之后,谢锦朝被调离。 离开之前百姓们纷纷泣涕相送,依依不舍。 谢锦朝又被调到了沿海,处理海寇与开海禁。 在沿海任职到期之后,谢锦朝又被调到了最北边的黑河。 如此,全国各地,都去了一遍,谢锦朝也终成为封疆大吏。 自然这期间薛蕙一直伴随着他,他到哪里,薛蕙就在哪里做生意,顺便游山玩水。 两人的第一个孩子在薛蕙20岁那年出生,是个小男子汉。 五年之后,两人又有了第二个孩子。 至于第三个和第四个,是一胎,是个意外。 待两人年老之后,两人回到云西养老,寿终正寝,此时李宗乾早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年。 薛蕙一醒来,便闻到了特别浓烈的消毒水味儿。 她下意识的叫着谢锦朝的名字,这时突然听见耳边传来温柔的声音, “病人醒了。” 薛蕙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女子,突然间愣住了。 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猛然发现这是现代的医院。 她不是在古代吗?回来了? “病人?” 薛蕙回过神问,“护士,我是怎么啦?” “你忘了你没吃早饭,低血糖晕过去了。” 薛蕙:“……” 薛蕙看到枕头边摆着一手机,像是她穿越前用的那个,于是拿起来,打开一个,时间显示是二零二六年八月二十七。 薛蕙皱着眉头回想了一下,自己穿越的那天好像是二零二六年八月二十六。 也就是说自己在古代几十年的时间,回来之后,现在的时间只过了一天? 薛蕙简直不敢相信。 古代几十年的生活就像是做梦一样。 这是薛蕙的助理交钱回来了,“薛总监,你醒了?你突然晕倒,吓死我了。” 薛蕙还记得自己的助理,是她亲自选的,“让你担心了,我就是有点低血糖,你先回公司吧。” “好。” 随后薛蕙也离开了医院,请了两天假,打听到附近的城市有一座寺庙,似乎挺灵验的,并专门过去了一趟。 她却也不知该求什么,只是跪在佛前低头,上香。 两天之后薛蕙重新回到公司上班,这才知道上面空降了一位领导。 听小助理跟自己八卦说,空降的那位领导好像是董事长的儿子,本来在国外留学,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回国了,还突然要空降他们部门。 薛蕙也不理解。 但等到薛蕙见到空降的领导之时,她好像有些理解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