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宴渡》 第1章 摇钱树 淅淅沥沥地下了数日的雨,难得今日放了晴,妙姑便将堆积了数日的衣物,统统拿出来浆洗,到了河边,却瞧见石头家捡来的那个姑娘,正拿着一堆东西,蹲在河边浆洗,手脚很是麻利。 “阿春,你怎么来得这样早?”妙姑放下手中的衣服,看着那纤弱的身姿,轻声叹道。 那姑娘听到了声音,便抬起头来,笑着瞧着妙姑:“存了好些日子的衣服,今日好不容易出了太阳,再不浆洗,只怕我阿爹阿娘,还有果儿,都没有衣服穿了!” 妙姑瞧着阿春那张白净的脸,实在是好看,心里,也止不住地叹息。 阿春是三年前出现在成家庄的,那是个雨夜,十一二岁的姑娘,跟着山洪一起被水冲了下来,被在院子里玩耍的成果儿瞧见,然后叫成果儿的娘捡了回去。 阿春被捡回去的时候,只剩下一口气了,成果儿的爹娘,也就是成石头一家子,将人背到镇上,用光了银子,才将人的命救回来,但是因着烧了好几日,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痴痴傻傻的,浑身上下,也就一块玉牌,刻了一个春字。 石头一家子报了官,但是一直没有 人来认,没办法,石头一家就将这小丫头认了户,跟着石头一家子,姓了成。 当时多少人都说石头傻,救了个弱不禁风的女娇娃,还浪费一口口粮,保不齐等大了些,还得赔上些嫁妆,可石头老实,心底也好,只笑着说:“不妨事,不妨事,我一身的力气,再养个丫头也不碍事的!” 都说傻人有傻福,如今三年春秋,这阿春出落地实在是好,这十里八乡的,哪怕是镇上的,也没有哪个姑娘能生得比阿春还要好看的,这镇上的那些个商户,贵人,都来问过,说是等着阿春再大些,便来纳了阿春做小。 能在镇上说得上话的,那可都是些贵人啊,哪怕是做小,那彩礼也够石头一家子吃喝好几年的了,可是石头一家子是死心眼,说什么都不肯让阿春做小,这一家子啊,都是将阿春当做亲闺女在教养。 不过阿春也是争气,趁着赶集去了镇上,竟然就叫一家药材铺子的掌柜的瞧中了,留着帮忙晒磨药材,这一年到头啊,赚的银两,竟然比他们这些老实农户还要多一些,实在是让人眼红得很。 “你阿娘前些日子似乎是有些不舒坦 ,如今可是大好了?”妙姑看着阿春,笑着问道。 阿春一边浆洗,一边抬起头来:“掌柜得给我阿娘配了药,喝了几日,如今好了许多,多谢妙姑挂念!” 妙姑瞧着阿春这嫩生生的小脸,实在是喜欢得很,然后就想起自家那傻愣愣的臭小子,便生了些心思:“阿春,你明年就该及笄了,你阿娘可是给你说亲了?” 阿春愣了一会儿,然后笑道:“我娘说,我如今还小,等我再大些,不急!” “你阿娘啊,哪里舍得将你这么一棵摇钱树给嫁出去……”妙姑忍不住碎碎念道,她也是在眼红的很,早知道阿春的模样会生得这般的好,还这般的能吃苦赚银子,当年阿春没人要的时候,她合该将人捡回来养着的,一个丫头,也吃不了多少粮食,如今想想,也是在是后悔的很。 阿春却是不知道妙姑心里的这些弯弯绕绕,她手脚麻利,没一会儿就洗完了衣裳,正巧成果儿也来寻她,姐弟两边欢欢喜喜地回去了! “果儿今儿个怎么不去学堂?”阿春抱着衣服,看着边上已然有八岁的果儿,轻声问道。 “姐姐好难得回来,我便 同夫子告了假,回来陪姐姐!”成果儿拉着阿春的衣角,笑着说道。 成果儿生的那是虎头虎脑的,一双眼睛又大又圆,滴溜溜的转着,很是讨喜。 早些年的时候,因着阿春在镇上做事,赚了点钱,阿春感激掌柜的,便时常帮着一起晒药,一来二去,竟然认识了不少字,便去铺子帮着抓药。 晒药一个月不过几钱银子,可抓药却能得几百,所以阿春自那日起,便晓得识字有多要紧,便咬了牙,将自己存的银两都拿出来,叫成果儿去学堂上课,也不图那什么满腹经纶,好歹得识得几个字! “我在铺子里的时候,闲了无事,便给你做了个书包,用的是掌柜娘子剩下来的布头,那些可是好布,等会儿你回去看看,可是喜欢!”阿春拍了拍成果儿的肩膀,“平日里我在镇子上,阿爹阿娘也忙,每日读书,你都是自己去,自己回,一路上可是会害怕?” “果儿可是男子汉,当然不怕了!”果儿拍拍胸口道,“我每日里都能去学堂,路上遇上牛蛋他们,他们都很是羡慕我,说我可以去上学,往后就不是目不识丁的糙汉,我平日了下 了学,也会教些他们我今儿个识的字!” “应当的!我的果儿可真是懂事!”姐弟俩说说笑笑,没一会便到了家。 因着今日阿春回来,石头和他媳妇去地里头看了一圈,便赶紧回来了,一回来就瞧见阿春在院子里晒衣服,当下是心疼得很! “你难得有个休沐能回来,怎么不好好睡一会儿,起得这样早做什么!”果儿娘看着阿春,赶紧接过了她手里的衣服。 阿春也不推脱,任由她阿娘将这些衣服拿走:“我平日里起早惯了,睡不着,我看今天难得有个好天气,便赶紧将这些衣服都浆洗了!” “你这麻利劲啊,和你娘一模一样!”石头看着阿春,见她清减了不少,便有些心疼,“怎么瘦了这样多,你再瘦下去,怕是都没有果儿有分量了!” “前些日子有些风寒,就少吃了许多,如今好了,没几日就会长些肉回来的!”阿春挽住石头的手,轻声说道,“爹爹这样好,阿春怎么舍得让爹爹心疼呢?” 正巧果儿拿着阿春做的书包从院子里出来,果儿一下子扑到石头怀里:“爹爹,你看,阿姐给我做的包,可好看了!” 第2章 中意的人 石头看了一眼那书包,那布料看着就是好料子,石头看着果儿,越发觉得心疼:“你呀,得了这样好的布,好留着给自己做些好看的荷包的!” 阿春却是笑了笑:“果儿要去学堂念书,背个好一点的书包才不会叫那些同窗笑话呀,我这做阿姐的,平日里衣服荷包有得用就是了!” 石头看着阿春这幅模样,实在是心疼得很,伸出手揉了揉阿春的头:“你呀!今儿个难得回来,我去抓几条鱼回来,让你阿娘给你们炖了,好好的补一补才是!” “爹爹和阿娘最好了!”阿春一手挽着石头,一手挽着果儿娘,撒娇道。 因为阿春在镇上做活,从成家庄到镇上要走好几个时辰,若是遇上牛车,能稍微快一些,但是阿春节俭,不愿意坐车,所以大多时候,她都是今晚回,明晚去。 阿春一个月也就休沐一天,所以每每回来,石头一家子都格外的宝贝心疼,石头抓了鱼以后,还特地去屠户那里切了些肉,想着要给阿春补一补。 “这又不过年,又不过节的,你来卖肉,可是你家阿春回来了?”屠户给石头捡了块便宜的瘦肉,然后笑着说道。 石头憨厚,笑了笑:“那丫头辛苦,这一趟回来,瘦了许多,我和她娘啊,想着给她补一补,不然我家那口子,得心疼死!” “你们家那口子啊,对阿春简直比对果儿还宝贝!”屠户想起石头的媳妇,忍不住说道。 “我家阿春乖巧,谁不喜欢呢!”石头笑了笑,然后提着肉转身离开。 说是阿春乖巧,其实庄子上的人哪个不知道,石头的媳妇啊,最是喜欢女儿,在果儿前头,其实生了个女儿,但是因为得了病,夭折了,后来生了果儿,又难产,自那以后,石头的媳妇,便不能再生了。 虽说得了果儿这么个虎头虎脑的小子,也算是给石头留了个后,但是石头和她媳妇,心里还是想要有个姐儿的,后来机缘巧合得了阿春,那真是放在手心里宝贝的! 石头回到家的时候,果儿在院子里念书,阿春和她娘在菜园子里头摘菜,下了好几日的雨,菜园子里的菜都抽了芽,阿春向来是最喜欢吃这芽尖尖的。 “阿爹,你回来了!”果儿瞧见石头进了门,便赶紧站起来去迎,也器哦啊见石头手里拎着的几尾鱼和肉,“阿爹,你怎么还买 了肉?” “今儿,你阿爹我运气好,抓了好几尾的鱼,就拿着鱼去屠户那里换了点肉!”石头揉了揉果儿的头,“今儿个,就都让你阿娘做了吃!” 成果儿到底年纪小,一知道有好吃的,便很是开心,笑得见牙不见眼的:“阿爹最好了!” 果儿娘和阿春出来的时候,正巧听到成果儿说话,阿春便忍不住调笑道:“果儿倒是见一个爱一个的,方才还说阿姐最好,这会儿就不记得阿姐了!” 果儿一听,自然是急了,赶紧跑到阿春身边,伸出手抱住阿春:“都好,都好,阿爹,阿娘还有阿姐都是最好的!” 阿春他们瞧着果儿这副模样,便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最后还是果儿娘拿走了石头手里的鱼和肉:“莫闹了,咱们做饭去!” 果儿娘做的一手好饭菜,阿春跟着果儿娘,做饭也是一把好手,药铺的掌柜最是喜欢吃阿春做的饭,掌柜娘子也是经常拉着阿春在厨房里做饭。 念着阿春今儿个要回镇上,所以果儿娘早早地做好了晚饭,一家人坐在院子里吃饭。 这又是鱼又是肉,像极了过年,成果儿最是开心,吃得满嘴流油,阿 春却是吃不了几口:“阿爹,阿娘,你们吃,我平日里在铺子里,掌柜娘子最是客气,鱼肉也是不难吃到的!” “你莫要省着,这是你阿爹专门去给你抓的鱼,你不吃,不是让你阿爹难过吗?”果儿娘说着便拿起了阿春的碗,给阿春盛了一碗鱼汤,“鱼汤滋补,你多喝些!” “咱们农户没有什么好东西,这鱼汤多少也算是滋补,你多吃些,我与你阿娘总在这庄子里,想吃了,我自然去抓一些!”石头看着阿春笑道,“你在镇子上,也莫要太亏待自己,果儿读书的银子,我和你阿娘自然会想法子,你想吃什么,想用什么,便去买,莫要亏待啊自己,可晓得?” “我晓得!”阿春笑着应了一声,便低头喝汤,不再多言语什么。 石头和果儿娘见她如此,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庄上的人都说阿春该是富贵人家的女儿,毕竟她身上戴着的那块玉,实在是个好东西,只可惜,阿春不记得了! 阿春在庄子上养了好些年,和大家处得都很好,也是拿石头一家子当家人来看待的,但是阿春和普通人家的女儿总是不大一样的,她年纪虽然小,但总 有自己的想法,比如去镇上的铺子做工,比如,让果儿去学堂。 石头和果儿娘,都是最老实不过的人了,只晓得在地里刨食,哪里会想到让成果儿去学堂上课呢! “阿春,这些年,你可有想起些什么?”果儿娘瞧着阿春轻声问道。 这些年来,果儿娘和石头都是闭口不提阿春的身世,今儿个,果儿娘却是忽然开口,着实让阿春有些诧异:“阿娘!” “阿春,如今,你年岁也大了,总有人来问你的婚事,你生得好看,又有主意,阿娘不舍得你给那些官老爷做小,也舍不得你嫁给庄上的那些小子,庄上殷实的人家没有几户,嫁给他们,你难免吃苦!阿娘舍不得!”果儿娘看着阿春,一字一句的说道。 阿春沉默了许久,然后摇头:“我不曾想起什么,也不想想起什么,他们既然不来寻我,要么便是死了,要么便是不在意我,我宁愿这一辈子,都不想起来。” “可是……” “果儿娘!”石头阻止了果儿娘继续开口,然后看向阿春,“你一直以来,都是有主意的孩子,这婚姻大事,自然也是依着你自己,你可有中意的人?” 第3章 绝望 阿春年岁尚小,压根还没有开窍,哪里会有什么中意的人,只是摇了摇头:“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儿相信阿爹阿娘,会为我寻一户好人家的!” 石头点了点头,然后安抚果儿娘:“你也莫要烦忧了,只要后生老实能干肯吃苦,公婆也都是好说话的人,便是好的,这日子总是过出来的,阿春是个有福气的!” 果儿娘见石头这般说,自然是听当家人的,叹了一口气后,点头道:“能配咱们家阿春的,自然得是顶好的后生!” 阿春见阿娘也没有继续因为这个事为难,便笑了起来:“吃饭,吃饭,果儿都吃得撑了,咱们还没吃几口呢!” 一直闷头吃饭的果儿听到自己的名字,茫然地抬头,鼻尖还沾了饭粒,那一脸痴傻的模样,着实将一家子逗笑了! 阿春更是笑得欢,摸了摸果儿的头以后,开口说道:“你呀,可是小小男子汉了,阿姐不在家,你和阿爹一定要多多照顾阿娘!” 果儿娘听了这话,只觉得心口暖暖的,将阿春抱在怀里:“说到底,果然还是女儿家亲些,知道心疼阿娘!” 等吃过了饭,阿春就 收拾好衣物,趁着天还没黑,就出门了,石头舍不得阿春,就和果儿一起送阿春一段路,果儿人小力气大,一路上都给阿春抱着衣物. 一直送到庄口,石头和果儿都想着要送阿春到镇上,但是阿春却舍不得阿爹和果儿这般辛苦,便拒绝了:“这条路,女儿时常走着,安全得很,阿爹放心才是,若是送我到镇上再回来,就很晚了,果儿明日还要去学堂呢!” 石头虽然不放心,但是阿春说的也没什么错,如今太平盛世,世道太平的多了,确实也不会有什么危险,随后又想了想,便应下:“也好,你这一路千万小心,过些日子,我们去镇上赶集,到时候再去看你!” 阿春点了点头,然后从果儿手里接过包袱:“你要好好读书,可晓得?” 果然自然是满口答应,而后又因为舍不得阿春,抱着阿春好一会儿才松手:“我晓得,我读书认真,夫子特别喜欢我的,阿姐放心!” 阿春揉了揉果儿的头顶,然后看向石头:“阿爹,我走了,你们早些回去,别让阿娘在家里等!” 石头点了点头:“我晓得,你快去吧!” 阿春转身离开, 走了许久,回头,便瞧见石头和果儿依旧站在那里,她忍不住笑了,然后对着他们摇了摇手,快步离开。 石头一直等到看不见阿春的背影以后,才弯腰背起已经开始打哈欠的果儿,准备往家里去。 “果儿一定要好好读书,长大了多赚些银子,不让阿爹阿娘,还有阿姐这么辛苦!”果儿靠在石头的背上,呢喃道。 “你好好长大,我与你阿娘,就心满意足了!”石头笑了笑,然后背着已经昏昏欲睡的果儿,快步回家。 阿春回到铺子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掌柜的和掌柜娘子,一般不在铺子里住,铺子里就住了阿春一个人,掌柜的知道阿春今天会回来,便特地留了门。 阿春回到自己的小屋子以后,铺好了床,然后打水洗脸,忙活了有大半个时辰,才躺到暖洋洋的被窝里准备睡觉。 就在阿春半睡半醒之间,忽然一声巨响,直接将阿春吓得醒了过来,然后再没有丝毫睡意,过了许久,阿春本以为没事了,却有人开始敲门。 犹豫了许久,最后,阿春还是起身,拿了一把扫把,小心翼翼地往后门走。 “咚!咚!咚!”敲门声持 续不断。 “谁啊!”阿春抱着扫把,壮着胆子大喊道。 门外没有回应,但是敲门声依旧。 阿春站在门后许久,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地打开门:“我们已经打烊……啊!” 门一开,就有一个巨大的身影,直接压了下来,阿春小胳膊小腿的,哪里受得了这么大一个人的重量,直接被压倒在了地上,一时之间,阿春被撞得,那叫一个头昏眼花啊! 好半晌,阿春才回过神来,但是倒在她身上的那个男人却像是昏死过去了,完全没有动静。 阿春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人从自己身上翻出去,黑漆漆的,阿春看不清来人的模样,也没有嗅到半点血腥味,但是人,就是昏死过去了。 阿春踢了踢人,见他没有半点反应,便想着回屋子去拿个灯笼,好好看看这个人是什么毛病,却不想,刚抬腿,就被人抓住了脚踝。 一阵天旋地转,阿春就被这个看不清面貌的男人压在了身下,黑暗之中,阿春只看到一双幽深的眸子,那眸子黑得吓人,就那么盯着阿春,好像要将阿春吸进去一般。 “救……” 呼救声刚刚响起,阿春的嘴就被男 人的手掩住,黑暗之中,阿春听到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我为人所害,你救我一命,我一定会补偿你的!” 话音将落,阿春忽然觉得身上一凉,他身上的衣衫竟是被那男子撕扯开来,微凉的手放在了她纤细的腰肢上。 阿春拼了命的开始挣扎,奈何对方实力强横,直接锁住了阿春的双手双脚,被掩住嘴的阿春只能瞪着眼睛看着面前的男人,绝望一般的恐惧,从内心深处一点一点渗透她的身体。 倏然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席卷而来,阿春痛得想要蜷缩起自己的身体,奈何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即便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也没有办法将人推开,她绝望的感受着自己因为害怕恐惧而不断颤抖的身体,就像是一个破布娃娃一样仍由一只疯狗撕咬。 眼泪顺着阿春的眼角慢慢滑下,恰逢空中落雨,雨滴落在阿春的额心,冰冰凉凉的,与身上那个滚烫灼热的男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男人精力旺盛,似乎可以战到天荒地老,但是阿春不过是一个还未长成的少女,哪里受得住这样子的摧残,硬撑了半个时辰以后,便在男人的身下,渐渐昏死过去。 第4章 官媒 阿春再一次醒过来,是因为身上一阵强过一阵的疼痛,她醒过来的时候,男人已经结束,她的身上盖着一件男人宽大的袍子,她听到男人的声音:“我会补偿你的……” 阿春裹住衣服,落荒而逃,根本没听清楚男人说了什么话,她跑回房间,将自己包裹起来。 掌柜的和掌柜娘子来铺子里的时候,破天荒的发现,都已经日上三竿了,铺子里竟然都还没有开门,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掌柜的忙着和几个赶来上工的伙计一起开门,掌柜娘子则去后院寻阿春,才将将走到后院,掌柜娘子就看见了大开的后门,以及散落一地的衣物。 掌柜娘子心知大事不妙,冲到阿春的房间,一推开门,就看到阿春裹着被子蜷缩在床上,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正一脸戒备的看着自己。 掌柜娘子是真心喜欢阿春,瞧见阿春这幅模样,当下便明白,夜里头怕是闯进了不要命的贼人,她心疼不已,赶紧将阿春抱紧了怀里:“没事了没事了!” 石头在知道消息以后,连夜就去镇上将阿春接了回来,所有知情的人,对于阿春到底出了什么事,皆是闭口不言, 掌柜娘子甚至亲自上门,遇到庄子上的人,也只是说阿春在镇上摔了一跤。 一开始,大家伙都是信的,只说阿春不小心,好好做工还能摔着,但是渐渐地,阿春被人糟蹋的消息,还是传了出来。 阿春被人糟蹋的事,是药铺里的一个小厮传出来的,这小后生喜欢阿春许久,知道阿春受了这般的苦,心里是又急又悔,难受的紧,和朋友一起出去吃酒,一不小心喝多了,就说漏了嘴。 照理说,姑娘家遇到这种事,就不应该张扬,可是庄子上的庄稼人,平日里忙活完了地里的事,便都清闲下来,难免会有些长舌妇,闲来无事便会说说阿春的事,一传十,十传百,渐渐的,满镇子的人都知道,成石头家那捡来的丫头,叫人糟蹋了。 因着阿春的事,石头在庄子上和人打了好些架,成果儿也在学堂里和那些同窗打的不可开交,被向来喜欢他的夫子打了手心。 这些日子,不论外头怎么闹腾,阿春都是不出门的,也不喝水,也不吃饭,只是坐在床上,瞪着一双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果儿娘为了阿春,也是没日没夜的哭,哭肿了一双眼 睛,便连地里也是不去了的,每天都在家里盯着阿春,阿春受不了果儿娘这样没日没夜的哭,所以阿春会看在果儿娘的面子上吃些米汤。 这一日,阿春好不容喝了半碗米汤,果儿忽然回来了,身上的衣服都被人扯破了,脸上也有一块青紫。 阿春看着果儿许久,然后低声道:“果儿,你,又和人打架了?” 果儿看着阿春许久,然后走到阿春身边,一把抱住了阿春:“阿姐,我不去学堂了……” 阿春一下一下的拍着果儿的背,良久,才苦笑一声,但是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抱着成果儿的手,越收越紧。 到了夜里,果儿娘端来了热水,要给阿春洗脸,可是一进屋子,果儿娘便吓得失声尖叫。 阿春上吊了! 最终,阿春的性命是救了回来,但是整个人都变得痴痴傻傻的,也不说话,每日里,就在院子里坐着,便是下了雨,也不记得要回屋。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阿春这辈子就这样了的时候,庄子上却来了几个衣着鲜亮的官家人,这一行人,一路上都在打听,显然是往石头家去的,而这走在最前头的老妇人,分明就是这镇子 上最体面的官媒。 哪怕是做媒,那媒婆也是分三六九等的,能请的起官媒的人家,必然是富贵人家,一时之间,不少好事的人家,就跟着这一行人一起到了石头家。 “可是这户人家?”那官媒问了一下身边跟着的婆子,见那婆子点了头,便喊道,“可有人在家?” 这大白日的,石头自然是不在家的,来开门的是果儿娘,果儿娘一开门,便看到门口围了许多人,那官媒更是堆了一脸的笑:“敢问夫人,这可是成春姑娘的家?” 成春便是阿春的大名了。 果儿娘站在那里,看着那官媒好一会儿,然后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这一身粗布衣裳,哪里当得起这贵人的一句夫人啊,便赶紧应道:“这里是阿春的家,敢问这位贵人,可是寻错了人家?” 谁料得到,那衣着光鲜的官媒却是一拍手:“找的便是你们家,老妇人我寻了数日,可算是找到你们家了!” 过二年虽然不明所以,但看着婆子的衣着打扮,心里便有了数,犹豫了片刻后,便拉开了们:“我们当家的,这会儿还在地里,不如你们先进来喝口茶,容我去将我当家的寻了回 来?” 那官媒看着果儿娘,见她分明一个普通乡下女人的模样,但是瞧见这么些个贵人,倒也没有半分露怯的样子,当下,心中便有了几分好感:“就不辛苦夫人你去一趟了,我这儿派个小厮去便是了!” 做媒婆的,最大的本事就是脸皮厚,果儿娘还没有说什么呢,她就带着人挤进了果儿娘的院子里,一时间,院子里,屋子里,那是站的满满当当的。 果儿娘烧了些开水,冲了点自家晒得花茶,给几位端坐在自己堂屋的官爷端了几杯。 那带头的男子,一身斯文模样,见果儿娘打量他,还轻轻的笑了笑,果儿娘见着后生模样生的好,而且还一身的气派,可偏偏不嫌弃她家中简陋,端着茶水便喝,心中便有了几分欢喜。 等了好一会儿,石头才从地里赶回来,因为听说家中有贵客,他还特地在河边洗了把脸,这人瞧着倒也清爽。 石头一走进家门,便瞧见了这一院子满满当当的人,惊了一下,然后才走进屋子。 媒婆听了身边婆子的话,知道石头便是这当家的人,当下便站了起来:“想必,这位便是成春姑娘的阿爹了吧!” 第5章 酒席 石头见这媒婆一脸的喜气,便对着笑了笑,然后一脸疑惑地看向果儿娘,却见果儿娘也是不明就里的模样,沉默了半晌,然后开口道:“你们是谁,来我家又为了什么?” 石头是老实惯了的人,也说不出那弯弯绕绕的话来,媒婆正欲开口,那端坐着的年轻后生却是站了起来,对着石头作了揖,然后开口道:“我们乃是奉了我家夫人的命,特来向成春姑娘提亲的!” 一说是提亲,外头看热闹的那些邻里,便议论开了。 这后生也不在意,只看着石头说道:“家主乃是当今昌武伯,在下奉了当家主母的命,特来提亲,说的便是侯爷膝下五爷!” 石头愣住了,他这辈子虽然没出过远门,可也是知道这昌武伯的,要知道,这位昌武伯,镇守边关,守着边关安宁,护着边疆几十年无战事,那对天下百姓,可算得上是天神一样的人物啊! 所有能听到声的邻里,在听到昌武伯以后,都是一脸的震惊。 “我家阿春不过是一个乡下丫头,哪里能攀附得上这样子的贵人!”石头却是心有戒备,“你们怕不是寻错了!” “你家姑娘啊,与 那五爷,是天定的缘分,他自是不会让他的人在这外头听些风言风语,受着平白的苦楚!”那媒婆拉了石头和果儿娘到墙角说话,“虽说你家姑娘这嫁过去,不是当家的正经娘子,可你们家,也是老实本分的农户,你家姑娘也是明媒正娶的,虽然只是个妾,但也是良妾啊!” 那媒婆见石头还是不松口,便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你们也是真的心疼这姑娘,舍不得她做小,可若是不嫁,在这庄子上,你们可是要活生生的将这姑娘逼死?听说这孩子,已经上吊过一次了!” 这媒婆也却是厉害,石头和果儿娘还一句话没说呢,这媒婆就将两人心里的话全说了出来,而且,这媒婆还明示了,说阿春已经是人家的人了,事到如今,他们总不能看着阿春叫流言蜚语给逼死! 终于,石头开了口:“阿春她……那五爷,可会待她好?” 媒婆看着石头这么一个顶天立地的庄稼汉子,竟然红了眼,心下震撼,哪家的爹娘若是遇上了这样可以攀富贵的事情,不都是上赶着将女儿送出去的,可偏偏这成家,对这姑娘,可是真真的放在心上的! “都 说媒婆一张嘴,可我也算是这个镇子上最体面的一个官媒了,我也不敢诓你们,就说那三五爷会待你家姑娘千般万般好,嫁过去是好是坏,全看他自己的造化,但她是良妾,总是不会亏待她的!”媒婆看着石头一字一句地说道。 石头一直沉默着,最后还是果儿娘开口道:“我家的姑娘,是宠着的,什么事都从来没有强迫过她,由着她自己,若是她不肯嫁,我家果儿自然愿意养着她一辈子。” 媒婆看着果儿娘进了屋子,越发觉得这成家宠女儿宠得都要上天了,这做娘的,竟然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问姑娘的意见。 良久,果儿娘才从屋子里走出来,她走到石头身边,看着石头点了点头,说道:“阿春点了头!” 石头长吁了一口气,然后开口道:“这婚事,我应下了!” 见石头应下了,那媒婆便笑开了,挥了挥手,那些个挤在院子里头的官人们就将那一个个包着红绸子的担子当下了,这,便算是聘礼。 一直爱看热闹的包姑,好不容易挤开了人群,挤到了果儿娘的身边:“你家阿春这可是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啊!” 包 姑是成家庄里面,出了名的长舌妇,果儿娘并不欢喜同她们多打交道,只是笑了笑没说话,那媒婆将事情交代清楚了,便同那些官人一起走了,那些个邻里,便一下子全涌了进来。 邻里们帮着将那些聘礼打开了,一个个的都忍不住咂舌,这些可都是些上好的缎子啊,比起方才那些官人身上的衣料还要好得多,更是有一副上好的黄金头饰,想来应当是给阿春成婚时候戴的。 她们这些庄户人家,成婚的时候,便是能戴一件银的首饰,那便算是体面了,可这乾武侯竟然是准备了整整一套首饰,便是那些个上了年纪的妇人,也忍不住东摸摸西摸摸,恨不得往自己的头上戴一戴。 包姑看着眼热,便走到一边,看似随意的打开了一个并不显眼的箱子,却不想,那一箱子,竟然全是银元宝,包姑被唬得吓了一跳,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 石头和果儿娘走到这些聘礼边上,看着这些好东西,脸色却是不大好看。 “石头啊,你还真是养了个好女儿啊,你看这些东西,便是往后,给你家果儿娶媳妇也是足够的了!”包姑看着眼熟,说起话来越发 的酸涩,“这个姑娘,捡得实在是划算得很啊!” 石头一家子,最不欢喜听到的,就是有人说阿春的身世,本来众人以为石头会发脾气,却不想石头竟然开口道:“这些东西,咱们应当让阿春全部带回去的!” 石头的这番话,是说给果儿娘听的,所有人都以为石头是魔障了,但果儿娘总是要为果儿打算的,却不想,果儿娘竟然也只是点了点头:“咱们也应该再准备些别的!” 旁人听了这话,只觉得石头这两口子,真真是疯魔了,这么些好东西,竟然准备全让阿春这丫头带走,又不是什么真的骨肉至亲,用得着如此嘛? 不过说到底,这也是别人的架势,看过了热闹,大家伙自然也就散了,包姑也跟着旁人走了,只是这满心满眼的,皆是那一箱子明晃晃的银元宝。 后来媒婆又来了几次,订下了日子,成家也算是真的忙活起来了,到底都是庄稼人,乡里乡亲的,哪家有喜事,都是一股脑的去帮忙。 石头去镇子上打听过,知道给人做小,都是悄悄抬进去的,心里不愿女儿委屈,就想着,在娘家的这场酒席,要办得体面一点。 第6章 日上三竿 因为石头一家子都是老实肯干的,所以在这庄子上,算是殷实的人家了,石头将存了好些年的银子拿出来,去镇子上打了两个银手镯,最是简单的样式,同那伯爵府送来的金饰却是比不得的。 阿春出嫁那一日,果儿娘拿着这两个银镯子,坐在阿春面前良久,最后才开口道:“阿爹阿娘没有本事,眼看着你受了委屈,也没法子给你出气,还让你嫁给了那,那糟蹋你的人,阿爹阿娘,没什么能给你的,也就只能给你这些,你,千万好好待你自己!” 阿春从未哭过,出嫁那一日,却是哭得差些背过气去。 来迎亲的依旧是那一日来的官人,说是五爷还在别处办差,无法来迎,石头却是打听过的,这做妾的,自然不会是这夫君来迎的,心下,却是越发心疼。 “成老爷,在下姓洛,名天,等成春姑娘安全入府以后,自会有人前来报信,还请您放心才是!”洛天看着石头那一脸的愁容,忍不住多说了一句。 成春坐在花轿里头,外头的迎亲队伍吹吹打.打的,她紧紧地攥着手,指甲深深地掐进了自己的掌心,她两颊发酸,忍 不住地要落泪,却想起出门前娘亲再三嘱咐,不能流泪,只得死死地咬着牙,一声不吭。 轿子走了很久,等轿子停下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喜娘掀开轿帘,扶着成春从轿子里走出来:“妾不能走正门,只能从侧门入,不可抬头挺胸,你为诶弓着一些,随着我走,门槛颇高,小心些!” 喜娘的声音很轻,却像是抹了毒药的利刃,一下一下地扎在成春的心上。 没有拜堂,没有贺喜,成春直接进了厢房。 “五爷出去了,今日大约不会回,姨娘早些休息就是了!”喜娘说完话就离开了。 成春心里头委屈得厉害,却还是记着娘亲的话,紧紧地咬着牙,没有吭声。 一直等到外头都没有人了,成春才掀开喜帕,她环顾四周,除了那一对红色的喜烛,屋子里,没有半点新婚的喜气,她忍着心里的委屈,准备起身收拾一下。 刚刚站起身,门就轻轻的推开了,进门的是一个小丫头,两个人就这么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丫头先开口道:“娘子,我叫红豆,是专门来照顾你的!” 成春有些慌乱,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叫成春!你也可以叫我阿春!” 红豆笑了起来:“娘子说笑了,我们做丫头的,可不能叫主子的名讳,娘子这一日颠簸,必然也是累了的,我让厨房准备了些吃的,姑娘先换下喜服吧!” 红豆生的白皙,明眸皓齿的,瞧着就是个乖巧的小人儿,说话的声音也跟个百灵鸟似的好听,这让不知所措的成春放松了许多。 厢房里的梳妆台上,有一面很漂亮的琉璃镜,是成春从来没见过的,她坐在镜子前卸掉头上的钗环绢花,她看着镜子中那个画了大花脸的自己,还被吓了一跳。 正巧红豆端着水进来,她赶紧洗了脸,接过绢布擦脸的时候,才松了口气。 “姑娘可是被妆容吓到了?”红豆站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成春。 成春捏着手里的绢布,有些窘迫:“我们村子上的人,成亲大约都是如此的吧!” 红豆拿走成春手里的绢布,推着她走到餐桌旁:“娘子吃些东西,五爷出门前再三交代了,娘子可是救了五爷一命的,让红豆一定要好好照顾的!” 成春脑海里想起那一个夜晚,耳畔低沉的声音,她的脸色微微 泛白,没有说话,只是下意识地攥紧了自己的手。 红豆见成春没有说话,也不多想,兀自给她布菜:“娘子是个好福气的,我们五爷谪仙一样的人物,生得好家世好,待我们这些下人也温和,想来,未来待姑娘必然也是很好的!” 成春看着面前碗里精致的小菜,有些茫然,许久以后,还是问道:“那,你们家五爷,今日是去哪里了?” “这我们哪里会知道,五爷出门有小半个月了,一直没回来,只来了封信,安排我们好好照顾娘子,旁地,我们也就不知道了!”红豆看着成春,眉眼一直都带着几分笑意,“娘子多吃一些,今天也是累了一天了,吃过了也好早些休息!” 成春什么时候被这样子照顾过,不自在的厉害,但是也没有吭声,只是低着头吃东西。 洗漱过后,成春就躺在了床上,相比家里头的木板床,这床柔软得多,被褥也是丝绸缝制的,轻盈柔软。 红豆吹了灯就走了出去,她一个人躺在床上,看着漆黑的床顶,目光逐渐变得黯淡,随后眼角便落下泪来。 她蜷缩起来,小心翼翼地将自己包裹起 来,她将脸埋进被子里,直到自己的眼泪,浸湿了被褥,她才缓缓睡去。 或许是因为她初来乍到,次日清晨睡过了头,竟然也没有人唤她,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她火急火燎地起身时,就听到了有人推开了门。 进来的是红豆,她端着水缓缓走进来:“娘子昨夜睡得可好?” 成春有些局促:“我,我睡过头了,我……” “这院子里,除了五爷,娘子就是主子,府上也没有什么事情得让娘子来做的,娘子合该睡得久一些!”红豆笑着说道,然后带着她洗漱,更衣。 坐在镜子前,红豆给成春梳头,成春有一头乌黑柔软的长发,又多又密的:“娘子的头发生得真好,又软又密的,娘子往常都用什么养头发啊?” “就自己做的奶皂。”成春有些腼腆地说道,“旁地那些头油膏是没用过的,也用不起!” 红豆也不觉得奇怪,只是笑了笑,接着给成春梳妆。 梳妆台上的脂粉都是原就有的,瞧着也都是新的,想来也是红豆他们帮着置办的,看着台面上的那些东西,成春的心里头,也熨帖了许多。 第7章 回门 梳过妆的成春很是精致,就连成春自己,看着镜子里的那个人,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我们家五爷眼光正好,娘子生得很真漂亮!”红豆看着面前的成春,笑着说道。 成春没吭声,只是低着头。 红豆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她自然也是知道这位娘子是农户出生,只怕是连这些胭脂水粉都没怎么见过,人还没进门,院子里的仆人,就已经是议论纷纷了,说什么的都有。 她被指派过来照顾这位娘子,原本心里也是不痛快的,毕竟不过是一个小娘,还是个外室,往后五爷成了婚,哪有什么前程可言。 可是当红豆看到她那副怯懦的模样,便想起来自己的妹妹,农户家的女儿,从小到大也没能见上什么世面,嫁人做妾,大多也是逼不得已,这才收起了几分轻视的心,好生照顾着。 成春到这个院子以后,屋子都很少出去,每日都是在屋子里待着,时不时地就看着窗外发呆,连着好几日如此,红豆便难免有些担心:“娘子,你要不要出去走走,这一方别院挺大的,还有个小花园,这个时节,花开得很好,也好出去看看!” “不了,我在这 里挺好!” 红豆虽然担心,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在吃食上,尽量照顾一些。 这位五五爷是在一个深夜回来的,那一日正巧下了一场大雨,他进屋的时候,浑身淌着水,就那么站在屋子里,半梦半醒的成春只看到一个人影站在那里,吓得一激灵,下意识地大声尖叫起来。 随后整个院子都亮起了灯,红豆一边挽着头发一边就冲了进来,然后就看到了满脸疲惫的苏叙白:“五爷?” 苏叙白就这回廊上微弱的灯光,看到抱着被子蜷缩在角落里的成春,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说道:“烧些热水来,我换身衣服!” 成春哪里懂怎么伺候人,苏叙白便去隔壁的屋子洗漱了,洗漱回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点了灯,成春也已经睡下,只是小心翼翼地将被子裹住自己,躲在了床榻的角落里。 苏叙白心中对成春有愧,自然也不会多有责怪,只是让人拿了床新被,在她身边睡下。 从头到尾,成春都没有抬起过头来。 熄了灯,已经是后半夜了,外头的天都已经有些蒙蒙亮了,苏叙白躺在床榻上许久,才开口道:“成婚那一日,我没能赶 回来,很是歉疚,紧赶慢赶的,也算是赶上了你的回门日!” 一直装睡的成春缓缓睁开眼。 “那一日,我受贼人所害……是我对你不起,不能给你正妻的名分已经是我的过错,总不好回门的时候,还让你受委屈!”苏叙白的声音很好听,轻轻柔柔的,和那一日那个黑影似乎不大相同。 成春依旧没有说话,苏叙白也不恼,只是翻了个身,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睡吧,明日还得早起!” 苏叙白大约是真的累了,没一小会儿就睡熟了,反倒是一直装睡的成春,愣是没能睡着,好不容易睡着了,没半个时辰就被叫起来梳妆了。 一宿没睡的成春坐在梳妆台前,困得睁不开眼,在后头穿衣服的苏叙白倒是睡得不错,瞧着就是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 “娘子昨夜可是睡得不安稳,这黑眼圈都快要掉到下巴了!”红豆一边给成春梳妆,一边打趣道。 成春有些不好意思:“外头下雨,有些吵,就没怎么睡着!” 到底为什么没睡着,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但是也都没有说什么,苏叙白大约换好了衣服,就走到成春身边,双手很自然地搭 在了她的肩膀上:“我让人准备了回门礼,你梳妆好了,去看一看,若是少了什么,尽管让人去买,别委屈了你自己!” 成春一直到这个时候,才从镜子里看到了苏叙白的脸,他生得周正,皮肤也白,一双桃花眼带着笑,乍一看,很是俊朗好看。 成春看着镜子里的苏叙白,一时之间有些看呆了,许久以后才反应过来:“好!” 苏叙白知道成春看到自己还很紧张,便走了出去。 一直等到人出去了,成春才松了一口气。 红豆见状,便笑道:“娘子这是害怕五爷吗?” 成春抬头看向红豆:“你们家五爷,果真与你说的那般,谪仙一样的人物,我瞧着难免害怕!” “五爷最是和善了,待我们这些下人都是很温和的,更别说娘子了!”红豆一边说着,一边给成春描好了眉。 如今她已经嫁做人妇,再不能梳以前女儿家的发髻,只能将头发绾起来,红豆是个手巧的,盘了个时新的随云髻,再带上钗环,配上妆容,红豆瞧着镜子里的自己,只觉得自己从未这么好看过。 收拾妥当以后,成春才走出了屋子,她从头到脚换的都是新的 ,回门的新娘子总是要穿一身红装的,成春是妾,按规矩,不能穿正红,可苏叙白却不肯再委屈了她,让人给她准备了一条正红的长裙。 今日这样一装扮,倒是比新婚那一日瞧着还要好看扎眼得多。 苏叙白就站在院子里,听到声响回头,就看到了已经收拾妥当的成春,那一日,他中了毒,慌忙之中并没有瞧清楚她的模样,只觉得是个清秀可人的小女人,今日瞧着她这边明艳娇丽,反倒看得他都有些失神了! 跟在苏叙白身边的小厮菘蓝看了一眼身边的五爷,笑了起来:“爷这是看花眼了?” 苏叙白回过神来,白了一眼菘蓝:“就你话多,有这个功夫,不晓得去外头看看马车备好了没!” “好嘞,小的这就去看!”菘蓝笑了一声,赶在苏叙白发火前,跑了个飞快。 动静不大,可不远处的成春还是听了个明白,她忍不住的脸红,有些局促地站在苏叙白面前:“五爷,我……” “你可以唤我郎君,若是觉得不好开口,我排行老五,你也可以和他们一样叫我五爷!”苏叙白看着成春,轻声说道,“我记着,你姓成,单名一个春?” 第8章 读书人 成春愣了愣,然后点头:“家里人都唤我阿春,若是五爷不喜欢……” “阿春!”苏叙白看着成春,喃喃道,“豆蔻梢头春色浅。新试纱衣,拂袖东风软,是个好名字!” 成春听不懂是什么意思,却是眼睛一亮。 她本就是少女怀春的年纪,相比泥腿子,更偏爱那些瞧着便是文质彬彬的读书人,可她在药铺做工,见多了一身褴褛却依旧要咬文嚼字自命清高的穷秀才,一心只读圣贤书,却看不见身旁妻女的贫苦。 一来二去的,反倒觉得那些人没什么烟火气,对那些文质彬彬书生模样的人反倒不大喜欢。 可今日,苏叙白就这么站在阳光之下,目光明亮,意气风发的模样,倒意外地觉得他爽朗,更像是戏文里说的俊朗书生。 苏叙白见成春盯着自己看,便有些奇怪:“怎么了,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成春愣了一下,然后赶紧摇了摇头:“没有没有,我只是从来没有想到,我的名字,还能这样好听!” 苏叙白笑:“人如其名,好听且好看!” 成春的脸立即变得更红了,她低着头,不敢再去看他的脸,只是盯着自己 的脚尖看。 “好了,不逗你了,去看看你的回门礼,我们也该出发了!”苏叙白说着,拉着成春的手,径直往前走。 成春盯着自己那只被拉住的手,只觉得手心都在发烫,果然没过一会儿,手心就出了汗,她想要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却被他紧紧地握住。 两个人就这么走到院子门口,回门的路堆满了马车,瞧着都是些贵重的东西,成春有些紧张:“我爹娘都是乡下人,这么贵重的礼,只怕他们不会收……” “皇亲贵胄所食斗米,皆是你父母这样的庄稼人辛苦耕种,没什么是他们受不了的!”苏叙白笑着说道,“你不要有什么负担,这是我作为女婿,应该做的!” 成春只觉得眼眶湿润。 她知道自己是做妾,虽然是良妾,可是做了妾便是妾,与奴没什么太大的区别,所以她做好了低着头讨生活的准备,想着自己只要少吃些,多干活,总是能活下去的。 她也没有奢望过可以回门,毕竟她只是一个妾,可仅仅一面之缘的苏叙白却将事情准备得这样妥当,她又怎么可能不感动呢! 许久以后,成春只艰难地说道:“多谢 五爷!” 苏叙白点头,扶着成春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前行,两个人比肩而坐,苏叙白回头去看她,见她浑身僵硬,想了许久,还是开口道:“阿春,你可是怕我?” 成春愣了愣,没说话。 “那一日,我闯入药铺……我明知这样会毁了你,却还是为了自己的性命,做出这么自私的事情,我羞愧难当,我会尽我所能弥补你,只是还希望,你不要去奢求不属于你的东西,这方院落虽然不大,却也是你未来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苏叙白的声音不大,坐在一旁的成春却也听到明白。 成春知道,苏叙白纳自己为妾,本就是因为那一日的糊涂事,他毁了她的名节,为了救她的性命娶她,但也仅此而已,说这番话,也只是告诫她,让她不要去妄想一些别的东西。 难得的,成春并不觉得难过,她本想一根白绫而去,是他送上门的聘礼救了她的性命,他害了她的名节,却也救了她的命,恩怨明了,谁也不欠谁的:“我明白!” 苏叙白抬眼看了一眼成春,见她依旧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叹了口气:“我给你娘子的体面,但是你自 己也得立得住,在这一处别院,你就是主子,你若是立不住,奴大欺主,我也护不住你!” 成春愣了一下,忽然明白今日他做的事情,其实是在给自己立威,他的恩宠,就是成春在小院子里立足的根本,她郑重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五爷!” 苏叙白见成春一脸认真的样子,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点了点头。 马车缓缓而行,快到正午的时候才到庄子上。 苏叙白率先下了车,然后扶着成春下了马车。 果儿娘一早就在门口等着了,一看到马车停下,就搓着手眼巴巴地看着,见成春从车上下来以后,便小跑着上前,想要伸手去拉成春的手,却又怕自己的手弄脏了她身上的锦衣绸缎,便只能喊一声:“阿春!” 成春一看到果儿娘,就立即红了眼,她一把拉住了果儿娘的手:“阿娘!” 果儿娘伸出手去摸成春的脸,心疼得眼睛都红了:“这几日可好?” 成春点头:“好,都好,阿娘呢?阿娘和爹爹可好,果儿呢,果儿去哪里了?” “都好,都好,果儿去买酒了,知道你们今日回,去买些酒回来吃!”果 儿娘说着,就看到苏叙白走上前来。 这是果儿娘第一次见到苏叙白,她原本以为来迎亲的几位爷就已经很贵气了,却不想,眼前的这位,她的女婿,竟然这般贵气,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岳母,外头日头大,不如进去说?”苏叙白眼见围过来的村民越来越多,便走上前,轻声说道。 果儿娘这才瞧见周围的人都涌过来了,便赶紧点头:“哎,哎,赶紧进去,赶紧进去!” 果儿娘这辈子都在地里刨食,哪里见过这么谪仙一般的人物,还被这样的人物喊岳母,一时之间,只觉得头重脚轻的厉害,都不知道要怎么称呼苏叙白。 照理说,果儿娘应该随成春喊一声五爷,可红豆却笑着说道:“老夫人怎么只管自己走,可是不喜欢自家的姑爷?” 红豆的打趣也让果儿娘回过神来,赶紧说道:“怎么会,姑爷赶紧进去,过一会人孩她爹就回来了!” 话音刚落,成果儿就冲了过来,他远远的就看到了穿了一身红衣服的姐姐,跑着就冲进了成春的怀里:“阿姐,你可回来了,阿娘说你今日回来,我昨天夜里都没睡着!” 第9章 物件 “阿姐没在,你可听话?”成春见到成果儿,便笑了开来,眉眼间的阴郁也在瞬间消失不见,灵动的眼睛里都带了笑意。 苏叙白看着这样子的成春,有些错不开眼。 成春正和成果儿说着话呢,果儿爹就回来了,他看着面前娇丽的女儿许久,愣是没敢认,最后还是苏叙白上前喊了一声:“岳父!” 石头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才回过神来:“哎,哎,菜都准备好了,坐下来就可以吃了,我准备了一些酒,姑爷陪我喝一些?” 苏叙白自然是笑着应下的。 成家的院子很小,桌椅也很久,但是干净整洁,坐下来吃饭的时候,苏叙白很自然地接过筷子和碗,还给石头倒酒,乍一眼瞧着,倒也真是普通翁婿的模样。 院子里摆着一堆回门礼,好事的人难免上门张望,然后就说成春这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也有说话难听的,说什么成春肯定是先把生米煮成熟饭了,不然哪里会有这样的福分。 只是这样的话没能传到成春的耳朵里,果儿娘趁着石头和苏叙白喝酒的时候,拉着成春就进了屋子:“阿春,你跟阿娘说实话,他待你可好 ?” 成春看了一眼禁闭的门,然后点了点头:“好的,他性子温和,待所有人都很好!” “性子温和?”果儿娘皱眉,“若是性子温和,那一日又怎么会,怎么会……” 成春知道果儿娘心里记恨,但是眼下,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她想了许久,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阿娘,只是当时他给的聘礼银子,你都让我带着嫁人了,家里头,大约不好过吧!” 果儿娘噎了一下,但还是笑道:“你小看阿娘,这么些年了,你阿娘怎么可能没有点积蓄呢……” “阿娘,你听我说!”成春将银子放进果儿娘的手里头,摁住,“我在苏家,是做小,说得好听是良妾,其实也就是妾,一个不当心,往后是什么样的日子也不知道,这银子,你拿着,置办田地以后,买铺子也好!” “这怎么可以……” “阿娘!”成春握住果儿娘的手,“只当我放在娘这里的,也算给女儿一个退路,万一,万一往后被厌弃,我也能有条活路走!” 果儿娘听成春这么说,牙一酸,当下就落下泪来,咬着牙应道:“哎,哎,娘明白了,娘明白 了!” 他们虽然是庄稼人,却也明白宁做穷人妻,不做富人妾的道理,做了妾便是个物件,是生是死都是主家说了算,成家是个疼女儿的,若不是万不得已,怎么可能舍得让成春去做这个妾。 成春见果儿娘哭,心里也难受得厉害,却还是忍着泪,轻声说道:“阿娘,我与他做妾,凡事不由己,让果儿去念书吧,读些书,也不求高中,只求识得字,多条生路,往后,也能给我撑腰!” 这个时候的果儿娘,真的已经是心痛得不行了,只得流着泪应下。 果儿娘原本瞧见苏叙白那副谪仙一样的人物,凡事周到体面,还担心成春已经倾心所付,却不想,她竟然看得这样明白。 可也真是因为成春看得太明白,才让她心里难受:“阿春,是阿娘对不起你,是阿娘的错……” 成春轻轻地抱住果儿娘,轻声说道:“阿娘,我会好好的,你一定要保重身体,你们好好的,万一有什么,我还有家可以回!” 果儿娘哭着点头。 他们是在傍晚的时候回去的,果儿娘红着眼将女儿送出门,马车离开的时候,她还愣是追了好一会儿, 最后看不到马车里,才失魂落魄地回了家。 坐在马车上的成春也没好到哪里去,她低着头,鼻子红红的,看起来就是哭过的样子,苏叙白坐在一旁,忍不住说道:“很难过?” 成春违心地摇头。 苏叙白见她这样,有些无奈地说道:“在别院里,你就是主子,那你若是想你阿娘了,就回来看看,不妨事的!” 成春难得地抬起头看向苏叙白:“真的?” 苏叙白看着成春红彤彤的脸,没忍住,伸出手轻轻地捏了一下她的鼻子,然后笑起来:“真的!” 成春被苏叙白这个动作吓了一跳,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躲,然后脑袋就“咣当”一声地磕在身后的车壁上。 成春痛的捂着后脑勺呻吟,苏叙白却被逗笑:“你可不能一直这么怕我,我们虽然没有拜堂,可你毕竟已经是我府上的人了,你若是一直这般怕我,往后可怎么生活?” “我努力!”成春低着头应了一声。 苏叙白无奈,却也不再说什么,他们的初识,极其的不美好,很多事情,还是得让时间去改变,比如,成春害怕他。 虽然成春不说,可他知道,毕 竟,那一日,他的确算不得是个人。 每每想起此,苏叙白都羞愧难当。 回到府上以后,成春原本以为,苏叙白会回自己的屋子去睡,却没想到,她现在睡的屋子,就是他的卧室。 “这么大的别院,难不成就只有这一个屋子不成?”成春一想起苏叙白要和她睡一个屋子,便是浑身的不自在,连带着声调都有些不受控制的上扬。 红豆一边铺床,一边说道:“自然不止这一个屋子,可是五爷说了,娘子得住在主卧,可这院子里,就这么一个主卧啊!” 成春的脸先是变红,然后再缓缓变青,最后变得苍白且无力。 红豆眼看着成春的脸色变幻莫测,笑着说道:“五爷是个好说话的人,娘子用不着这般愁眉苦脸的!” “嗯!”成春低着头,依旧不大开心。 红豆帮着成春收拾好以后,就走了出去,洗过的头发,抹了香膏,她不大喜欢这个味道,只觉得有些难闻。 可红豆说,这个香膏最是养头发,用的也是最好的香料,价值不菲,她也不好说什么,免得说出什么愚见,还平白地让人笑话,便由着红豆帮她抹这个香膏。 第10章 食髓知味 就在成春准备上床休息的时候,门忽然推开。 成春回头去看,就看到洗漱好的苏叙白走进来,他的头发还有些湿,贴在脸上,乍一眼瞧着,不似白天看到的那般清朗,反倒有几分不羁的味道,也平白地添了几分烟火气。 苏叙白见成春看着自己发愣,便问道:“怎么了?” 成春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摇头:“没,没怎么,只是觉得五爷与白天的时候,瞧着有些不一样!” 苏叙白看了看自己的周身,然后笑了一声:“大约是没怎么收拾,看起来没那么衣冠楚楚罢!” 成春听着,也没说话。 “累了一日,你早些休息!”苏叙白说着,就脱了鞋子上床,他依旧同昨日一般,睡在外头,留了里头的位置给成春。 成春紧紧地攥着手里的梳子,一时之间有些后悔,早知道这样,她就先上床去睡了,总好过等会儿要从苏叙白身上爬过去。 一想到这个,成春就不愿意上床,硬是在镜子前梳了许久的头。 直到躺在床上的苏叙白有些无奈地开口道:“你是准备把自己梳成秃子以后再上床来睡觉嘛?” 成春心里头尴尬得不行,但是她总不能总 是这般难受着,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用尽了全部的力气鼓起勇气,吹灯,上床。 就在她要从苏叙白身上翻过去的时候,苏叙白宽大的手掌,忽然扶在了成春的腰上。 成春瞬间就僵硬在了那里,即便是黑暗中,她也能够依稀看到苏叙白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 就在成春发愣的时候,她听到苏叙白笑了一声,随后放在她腰间的手微微用力,一个翻身,就将成春压在了身下。 成春的呼吸戛然而止,心脏飞快地跳动。 苏叙白缓缓低下头,他捏起一缕长发,微微皱眉:“你用了香膏?” “嗯……是,是桂花香膏……”成春的声音都在打颤。 苏叙白将脸埋进成春的肩窝,嗅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低声喃喃道:“往后都不要用了,不好闻!” “嗯!”成春闷闷地应了一声。 苏叙白笑了一声,呼出来的气灼热滚烫地洒在成春的脖颈上,她心慌的厉害,却也只能紧紧的攥着手边的被褥。 “阿春,你很怕我吗?”苏叙白的声音闷闷的,通过脖颈震荡到她的心口。 成春咽了下口水,因为紧张,脖颈间都出了密密的汗珠:“我,我… …” “你什么?”苏叙白似乎是笑着,说话间,唇轻轻地蹭着她的脖颈,感受到了她的紧张,现在他就像是一只老虎,逗弄着自己捕猎到的兔子。 而成春就是那只即将被他拆吃入腹的,倒霉的兔子。 “天气不早了,五爷还是早些睡吧,明日,明日……”笨拙的兔子试图挣扎,却连个完整的借口都找不出来。 苏叙白嗅着成春身上带着淡淡香气,只觉得骨头都快要酥软了,他的手不老实地缓缓向上,摸进衬衣。 成春紧张的小脸通红,浑身冒着粉色的热气,而正是这股子热气,将她身上那股子淡淡的女儿香蒸腾到了极致,而这股子香气,在苏叙白看来,可比当日他中的毒,来的还要厉害得多。 “真是不巧呢,我最近没有什么要办的事情,明日,我们可以睡到日上三竿!”苏叙白轻轻地笑了一声,随后捏了捏她柔软的腰腹,“阿春,你害怕吗?” 成春不吭声,她不知道说什么,也不敢说什么,只是噙着泪,盯着黑暗中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一动不动。 苏叙白的手每往前一寸,她便颤栗一分,眼角也有一滴泪悄无声息地落下,她大约 ,是害怕的吧! “不要怕,我会小心些!”苏叙白低声安抚着。 成春知道苏叙白想要做什么了,她脑海里全是那一夜撕裂的疼痛,她很害怕却也明白,她不能拒绝他,现在的她是他苏叙白的妾,行夫妻之事,是她的本分:“我,我怕疼,你轻一些……” 苏叙白到底没能放过这只小兔子,他就像是一个从未开过荤的一直小老虎,在一个深夜不慎尝了一口荤腥,便食髓知味,日日惦念着这个味道。 而眼前的这只小白兔,软糯可欺,被人洗得干干净净送到面前来,他又怎么可能能一直强忍着不吃呢?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卧室里,落在了床榻交叠的两个人身上,这一宿,都是成春嘤嘤切切的哭声,一宿下来,叫了不知道几次的水,到后面,红豆提着水进去的时候,都没能再看到成春。 只看到一截如白玉般凝润的藕臂垂在床榻之上,小指上的指甲还裂开了一块,想来是拽着什么东西的时候,不小心磕断了,手臂上也有好几块淤青,多半是磕碰到了。 这一夜的荒唐,扰得院子里的人几乎都整宿没睡,有忙着烧水的,有忙着准备浴花的,总是搅 得别院里灯火通明的。 自有几个上了年纪的仆人瞧在眼里:“五爷这么不知轻重,真是苦了小娘子了!” 红豆想起成春那副娇滴滴的样子,她虽然做惯了粗活,可是皮肉依旧细嫩,她虽然还未出阁,可毕竟是伺候人的,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女娃娃,想起成春手臂上的淤青,难免有几分同情。 这一宿,一直到天微微亮了,成春哭得都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只能张着嘴喘气了,苏叙白才餍足的搂着成春睡过去。 成春靠在苏叙白怀里的时候,已经没有半点力气了,她连睁开眼,自己起身去穿衣服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想起自己在药铺里帮忙的时候,时常回来几个书生打扮的公子哥。 每次掌柜的面上都是笑嘻嘻的,可当人一走,掌柜的就会骂一句:“衣冠禽兽!” 那个时候,成春不懂,什么是衣冠禽兽,如今,她大约是明白了,衣冠禽兽就是面前这个,搂着自己酣睡的苏五爷,瞧着书生模样,到了夜里,真真是禽兽不如。 成春恨不得咬他一口,却没有半点力气,最后也只能靠在这个,她并没有那么熟悉的禽兽的怀抱里,沉沉地睡过去。 第11章 避子汤 成春是被苏叙白说话的声音吵醒的,她稍稍动了一下,便只觉得浑身酸痛,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怎么都睁不开眼,最后也只得作罢! “没什么事就不要来唤她起身,让她多睡一会儿!”苏叙白的声音很轻,但是字字清晰。 “是,五爷!” 大约是因为听到了苏叙白的话,成春也就放弃了要起身的打算,没过一会儿就睡了回去。 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了,红豆一进屋就瞧见成春正一副要坐起身的样子,便赶紧上前将人扶了起来:“娘子可还好?” 成春只觉得浑身酸痛得厉害,胳膊,大腿都微微颤栗,稍稍一用力气,就疼得嘶哑咧嘴的,红豆瞧着,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五爷也真是没个轻重,娘子这么娇滴滴的人,怎么受得起他这般折腾!” “我是做惯了活计的人,哪有你说的那么娇气!”成春挣扎着起身,见红豆真的有些恼火了,便安慰道,“不碍事的,过几日就好了!” 红豆虽然瞧着心疼,但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对苏叙白多有几分抱怨。 成春坐在那里梳妆,大约是太疲倦了,脸色瞧 着也不是很好,微微的有些苍白,红豆手艺很好,没一会儿,又将她打扮得俏丽娇嫩。 红豆刚刚放下手里的木梳子,就有人敲门,红豆有些奇怪,但还是应道:“进来吧!” 来的是个婆子,成春没见过,红豆却是笑着上前喊了一声:“张嬷嬷!” 成春也赶紧起身,她正要说话,那张嬷嬷身边的人就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上前:“娘子,昨夜五爷在这里过了夜,五爷还没有娶妻,上头还没有正头娘子,但是有些规矩,小娘子该守的,还是要守!” 成春在药铺帮工,大多数药材也能认清,光是闻那个味道就知道,是避子汤。 张嬷嬷见成春的脸色有些发白,便说道:“这是大户人家的规矩,爷没有正头娘子的时候,理当是不能纳妾的,可爷欢喜娘子,纳了娘子为妾,已经是坏了规矩,总不能再有个庶长子,所以这碗汤药,娘子还是喝了,不要为难奴婢才是!” 成春缓缓上前,接过那碗汤药,汤碗温温的,正巧是能进嘴的温度,她深吸了口气,一口气将药喝了个干净,苦得自己愁眉苦脸的。 可就是如此,张嬷嬷 还是让成春张嘴,捏着她的下颚细细地瞧着,确认药都进了肚子,才转身离开。 成春心里酸涩,颇有几分委屈,红豆瞧着,想要安慰她几句,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也只能低下头不吭声。 “红豆,我有些饿了,有什么可以吃的吗?”最后还是成春先开口,她微微笑着,眼里依旧有光。 红豆赶紧点头:“方才五爷身边的菘蓝就来问了,说是娘子醒了就去前厅,和五爷一起用膳!” 成春其实有些不愿,一提起苏叙白,她就想起昨天夜里,心里一阵的发慌害怕,但在这个院子里,他就是最大的,纵然自己心有不愿,也不能不去,没办法,只得起身去前厅。 等到成春到的时候,苏叙白已经坐在那里了,下人们正在上菜,成春上前准备入座的时候,却被张嬷嬷喊住:“娘子应该站在一旁,给主子布菜!” 成春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乖乖地走到苏叙白的身边,拿起公筷给他布菜,从头到尾都没有吭声,像极了一个受了委屈又不敢多说什么的小媳妇。 苏叙白瞧着,越发觉得成春性子软,揽住她的腰 ,往身边一带:“坐下吃饭!” “爷,这不合规矩……”张嬷嬷赶紧上前。 “这是我的别院,我说的,就是规矩!”苏叙白看了一眼张嬷嬷,“阿春刚刚来府上,是我的枕边人,你们可不要觉着人家娇弱就欺负她,欺负主子的下人,我这里可要不起!” 张嬷嬷大约也是没有想到苏叙白会这么说,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什么,但是最后还是低下头,应了一声:“是!” 成春抬头看了一眼张嬷嬷,再看了一眼苏叙白,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低着头吃饭。 吃过饭以后,成春本来想要回自己的屋子里待着,可苏叙白非要拉着她散步,没办法,她也只得陪着。 “这里,是我自己的别院,你在这里只管自在的过活,想要什么,同红豆说,她会安排人去采买,至于张嬷嬷,她是我们家的家生子,在侯府很多年了,因为年纪大了,才放到别院里来养老的,不用太在意她!”苏叙白一边走着,一边轻声说着。 成春有些惊讶,缓缓抬头去看她:“侯府还会安排人养老?” 苏叙白顿了顿,回头看向她:“你好奇这个?” “啊?”成春先是一愣,随后点了点头,“是啊,给主家做活计的人不少,可我没听说过有哪户人家还会给安排养老的,是京城的大户人家都这样吗?” “也不算都这样!”苏叙白看着成春闪闪发光的眼睛,笑着说道,“张嬷嬷是我母亲的陪嫁,小的时候也照顾了我好些年,算是侯府的老人了,她的女儿也做了我大哥的通房,主家总是不能不管她的死活的!” 成春愣了一下:“张嬷嬷的女儿?” “是啊,家生子的孩子,一出生就是下人,儿子在外院,女儿在内院,张嬷嬷的女儿是从小就在我大哥身边的,本就是内定的通房!”苏叙白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着。 成春忽然想起来张嬷嬷早上看着她的表情,想了很久,然后问道:“通房和妾,是不是又不大一样?” “自然是不一样,妾也分贱妾和良妾,贱妾便是买的,或者通房提上来的,是奴,当家主母是有权发卖的,而良妾是纳进来的,是写了纳妾文书的,不能随便发卖的!”苏叙白笑道,“所以,你是这院子里正经的主子,不必看他们这些下人的脸色!” 第12章 咄咄逼人 成春恍然,她虽然知道自己是良妾,可对这些弯弯绕绕也并不清楚,只觉得自己是妾,身份低微,得仰人鼻息,所以凡事都异常的小心,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人发卖了出去。 苏叙白回头想去拉成春的手,却发现她在失神,他走到成春面前,抬手轻轻地撩开她额间的碎发,轻声问道:“怎么,是不是张嬷嬷给你脸色看了?” 成春抬头:“爷为什么这么说?” “自从知道我要纳妾,张嬷嬷就一直不大高兴的!”苏叙白微微弯腰,牵住成春的手,缓缓往前走着,“自从我大哥成婚以后,张嬷嬷的女儿一直都过得不大好,本来就要抬姨娘了,却因为得罪了大嫂被责罚了,她心里有怨恨,难免对你不满!” 成春抬头看向苏叙白:“爷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你是这个院子的主子,这些细碎的事情你应该知道!”苏叙白轻轻地捏了一下成春的手,“往后这个院子的内务,你得学着主持,不能让下人压过去了!” 成春有些茫然:“我主持?” “是啊,难不成我都有媳妇了,还要自己操持这院子的里里外外不成,你总是要替我分担些的! ”苏叙白说话的时候很轻柔,听在成春耳朵里,就像是哄小孩一般。 正巧有阳光落在他的身上,将他整个人都衬得很温柔,若不是她昨夜见过这厮禽兽一般的模样,乍一看,还真就是一个谦谦公子的模样。 “妾身大字不识几个,管这偌大的院子,怕是不合适的!”成春错开目光,看着苏叙白的下颚,轻声说道。 苏叙白盯着成春看了很久:“他们说,你是个懂事乖巧的,为了补贴家用,在药铺帮忙,是个明朗爱笑的,可这几日,我都不曾见你笑过!” 成春愣了半晌,然后缓缓看向苏叙白的眼睛:“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不一样了……” “那一日,我被人陷害,中了情毒,闯入药铺也是为了求救,只是我也没有想到,守着那么一个药铺的,会是个小姑娘!”苏叙白缓缓转身,说起了他们初遇的那一日,“我毁了你的名节是事实,你救了我的性命也是事实,阿春,人生漫漫,往后的数十载,你都要这么低着头过活吗?” 成春愣了片刻,她当然不愿意,她原就是在乡野间长大的孩子,上有父母垂爱,也有兄弟撑腰,往后加一个门当户 对的少年郎,此生不会大富大贵,却也是一生顺遂。 可那一夜,她偏偏开了门,偏偏遇上了他,然后被逼着嫁到这一方院落来,仰人鼻息地活着,她明朗爱笑是事实,可如今委身做妾也是事实。 她虽没有读过书,却也明白妻妾之别,如银河鸿沟…… “给不了你正妻的身份,是我的过错,但是在这一方别院,你就是主子!”苏叙白说着,将成春搂进怀里,“这是我能给你的,最好的补偿了!” 成春嗅着他身上淡淡的沉香,缓缓抬起头看向他:“我明白了!” 苏叙白看着成春闪着泪光的眼睛,他不知道成春是真的明白了还是假的明白了,但是眼下他看着怀里这个,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瞧着就粉粉糯糯的小人儿,只觉得心口热得很。 成春被苏叙白的看得有些心慌,挣扎着想要离开,却被他紧紧的抓住了手:“阿春,刚才的午膳,你吃饱了吗?” 成春有些奇怪,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点头:“吃饱了,府上的菜做得尤其好吃,我每次都会吃得很饱!” “那就该我吃了!”苏叙白笑了起来。 成春不明所以:“爷刚才没吃饱吗? ” 话音刚落,苏叙白就猛地将成春打横抱了起来:“你说,你这么一只什么都不懂的小兔子,要是落到了别人的手里,得吃多少亏啊!” “哎,爷,你放我下来,五爷……”成春被吓了一跳,赶紧搂住了苏叙白的脖子。 苏叙白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边上的下人,笑了一声:“这样了你们还看得下去啊?” 下人们先是一愣,随后纷纷转过身去。 这么一出下来,成春的脸都红了个通透。 少年初长,难免荒唐。 这昼夜不分的荒唐日子,过了有数日,苏叙白可算是有了一副餍足的模样,而成春生生的瘦了不少,一张小脸瘦得棱角分明,可是让红豆好一阵的心疼。 成春正在用早膳的时候,张嬷嬷端着一碗苦汤药走了过来,径直放在了她的身边,今天成春难得有些胃口,早膳用得多了一些,张嬷嬷这一碗汤药摆在面前,那个味道又苦又涩的,光是闻着,便已经倒足了胃口。 成春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然后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她抬头看向张嬷嬷,然后轻声细语地说道:“张嬷嬷,这汤药,我能不能过会儿再喝!” “这是府里头的规矩 ,娘子还是要守着的!”张嬷嬷看着成春,冷声说道。 成春低下头,久久没有说话, 还是一旁的红豆开口道:“规矩规矩,嬷嬷,这院子里到底也不是你说了算的,你端来的药,娘子一次没落的喝了个干净,就让娘子吃完饭再喝药也不碍事啊,你何必如此地咄咄逼人呢!” 张嬷嬷没想到红豆这么个小丫头竟然敢和她呛声,当下就皱起了眉头:“规矩就是规矩,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小心我叫人给你发卖了出去……” “张嬷嬷!”一直没说话的成春忽然开口道。 张嬷嬷咒骂的声音戛然而止。 成春抬头看向张嬷嬷,瞧着依旧是那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她微微地笑着:“爷和我说过,你是主家安置在别院里头的老人,合该好生照顾着,可是老人也是下人,不是主子,我虽然是个不上台面的妾室,但在这个院子里,我是主子!” 成春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可是坚定有力,张嬷嬷没想到平日里这个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的小女子,这会儿竟然敢用身份压着她了,当下便回道:“娘子这话说的,难不成是将自己当成这当家做主的人了不成!” 第13章 天生丽质 “我不是当家做主的人,你也不是!”成春的目光逐渐变冷,“嬷嬷若是觉得我说错话了,不如去五爷面前分辨分辨?” 张嬷嬷紧紧地抿着嘴,最后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开,出门前的时候,还用正巧他们都听得到的声音咒骂了一句:“不过就是个以色侍人的东西,还真拿自己当回事了!” “你……”红豆气得就要上前与她争辩,却被成春拉住了手。 红豆回头看着脸色不大好的成春,有些气恼:“娘子,你拉着我作甚,合该让我出去好好骂骂这个老虔婆!” “五爷一大早就同我说了,今日府上有客人,我们闹起来,还不是让五爷下不来台!”成春拍了拍红豆的手,“张嬷嬷她,也是个苦命人,没得与她置气的!” “苦什么啊!张嬷嬷她那个女儿自己是不愿意做小的,是张嬷嬷逼着去的!”红豆哼了一声,“她这么欺负娘子,说到底不过就是嫉妒娘子得了五爷的宠爱,而她那个姑娘,至今也就是个通房罢了!” 成春听红豆这么一说,一时之间竟然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怎么会有人放着外头的正头娘子不做,逼 着自己的女儿去做旁人的妾室呢,实在是让人有些想不明白。 红豆见成春没有说话,以为是自己说话说得有些重了,便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娘子,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成春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不妨事的!” 红豆这才松了口气。 这几日一直阴沉沉的下雨,江南的雨季总是如此,下起来就是没完没了的,今日难得的有了个好天气,成春便有些想要出去走走,她犹豫了很久,才开口道:“红豆,我想出去走走!” 红豆愣了一下,然后笑着看向成春:“好,我去让人备车!” “不用和五爷说一声吗?”成春有些惊讶地抬起头看向红豆。 红豆笑着应道:“五爷早就同我们都交代过了,若是娘子想要出门,尽管去安排就是了,若是晚回,便让人知会一声,旁地由着娘子自己的意思!” 成春愣了一下,随后才轻轻地点头:“那,我们今日出去走走!” 红豆自然是一百个答应的。 出门的时候,成春看着等在那里的马车,有些无奈:“我们的院子本就在镇子里了,怎么还要坐马车呀!” 要知道,早些年成春 在家里做姑娘的时候,每次到休沐回家的时候,十几里的路,若是没有买什么东西,她舍不得花几个铜板坐牛车,也都是自己走着回去,如今,不过就是几条街,竟然还要坐马车来回。 车轮碾过青石砖发出的声音格外的清晰,坐在马车里的成春,有些恍然。 “娘子在想些什么?”红豆看着成春,见她若有所思,便轻声问道。 “从前,我在药铺做活计,每每听到这样的声音,就知道是有大户人家来了,有时候也会因为好奇,忍不住看上几眼,那个时候,车马在走,我站在铺子门口,巴巴地看着!”成春笑了一下,轻声说道。 “如今,娘子却是坐在了车里头,外头人的也踮着脚尖巴巴地看着!”红豆笑着说道,“娘子是有福气的人,总不会一辈子在马车下看着的!” 成春没有说话,只是掀起帘子往外看,日光落在她的脸上,白皙姣好,煞是好看。 明明不过数月,可如今再走在这条街道上,却恍如隔世。 成春让马车在角落里停下,她想要下车走一走,车夫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只是乖乖地停下车,放了脚蹬,让成春下车。 成 春刚刚从马车上下来,红豆就赶紧走到她的身边,将手边的油纸伞撑开,高高举过她的头顶。 成春有些不解:“又没有下雨,做什么要打伞?” “娘子是不知道,这样的日头最是晒不得,没一会儿就能将人晒得油光发亮,用不了几天,这娇娇嫩嫩的小脸蛋,就给晒坏了,到时候又老又黑,难看得紧!”红豆赶紧说道。 “春日里的太阳还能这么厉害?”成春有些惊讶。 “可不是嘛,你看那些庄稼汉子,春日耕种,用不了几日就能晒得黢黑!”红豆笑着说道,“若是想要白白嫩嫩的,这太阳啊,是能不晒则不晒的!” 成春点了点头,心里却满是震撼。 以往她也总是会看到那些大家闺秀在街道上溜达,他们肤白貌美,瞧着便是很金贵的样子,成春一直以为那都是她们天生的,如今却发现,原来她们的天生丽质,很多时候,也是依靠维护的! 红豆见成春不说话,便以为是自己说错话了,便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子,是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成春赶紧摇了摇头:“没有,只是觉得有些惊讶,我原本以为,那些富家千金生的貌美 ,肤白如雪都是天生的,却不想,原来平日里出门,都是撑着伞的,半天太阳也不晒!” “娘子说笑了,娘子就是天生丽质啊,娘子在入府前,每日里风里来雨里去的,这脸上的肌肤啊,还是又白又嫩的,生的很是好看呀,多少富贵人家也及不上娘子的一半!”红豆笑着说道。 红豆说的是心里话,所以说话的时候显得尤其的真诚,夸得成春面红耳赤的,她轻轻的拽了一下红豆的手:“我知道了,你小声些!” 红豆看成春那副难为情的样子,瞧着越发觉得乖巧可人,但是见她一脸的害羞,也就么没有再继续夸下去了。 两个人比肩而行,这条街道,在入府前,成春几乎每一日都会走一走,有时候是去送药,有时候是去给掌柜的买糕点。 成春的模样周正,又腼腆爱笑,更谁说话都是笑眯眯的,所有周围的人,不论男女老少,说起成春的时候,都会忍不住的有几分惋惜。 成春走到一处胭脂摊上,她低头看着那些精致的胭脂盒,忍不住拿起其中一个细细的瞧着,摊主是个二十多岁的小妇人,赶紧笑着说道:“娘子可是有喜欢的胭脂水粉?” 第14章 有福气的 成春缓缓抬头,红豆也将手里的油纸伞抬高了一些,她看着面前的小妇人,笑着说道:“钱嫂嫂!” 小妇人愣了一下,然后怔怔地看着成春许久,才猛地反应过来:“阿春?” 成春笑着点了点头:“是啊,我是阿春!” 当时成春被闯进药铺的人玷污,整条街上谁不知道,后来又听说,她想不开上吊了,若不是发现得早,人就没了。 钱家娘子在成亲前就认得成春,那个时候,她们都是姑娘家,说说笑笑地好不开心,后来她嫁了人,没过多久,成春就出了事,听说她上吊的时候,她还在家里哭了好一会儿。 钱家娘子一把抓住了成春的手,从上到下细细地瞧着:“真是阿春啊,你,你现在,可好?” 成春被迫嫁人做妾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虽然心有不甘,毕竟那样好的姑娘,合该嫁个好人家,一生平安喜乐,可在那个节骨眼上,成春除了嫁人,没有更好的法子了,嫁人做妾,也好过一根白绫保贞洁吧! “五爷待我很好,吃穿不愁!”成春看着钱家娘子,轻声说道。 成春说的好听,可钱家娘子还是看到了她手腕上的淤青 ,她看了一眼边上的红豆,想了想,最后也只是苦笑地拍了拍她的手:“也好,也好,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嘛!” 钱家娘子很想和成春叙叙旧,但是又怕惹得成春主家不乐意,便也不吭声,只是陪着笑,将她瞧上的那个胭脂盒放到成春的手里:“你嫁人的时候,我也没能给你添妆,这个给你,也不值几个钱,就当是我的一份心意!” 成春赶紧摇头:“使不得使不得!” “掌柜的,胭脂我们家娘子就收下了,但是这银子,您也得收下!”一旁的红豆赶紧开口道,“娘子脸皮薄,哪里肯白要您的东西呢,出门的时候,我家爷也交代了,但凡是娘子喜欢的,不拘多少银子,掌柜的心意我们娘子领了,但是这银子也是要收的!” 红豆说话的时候,笑眯眯的,瞧着一团和气,可话里话外还是带着几分严肃,钱家娘子虽然一直在外头做买卖,是个泼辣的,可都是普通百姓,哪个敢招惹富贵人家啊,也只能陪着笑:“是,是嘛,想来你们家爷对阿春也是好的!” “五爷待我还不错,这些胭脂都是嫂嫂自己辛辛苦苦做的,我怎么可以白白拿一个 呢!”成春说着,就要去拿自己的私房银子。 红豆眼疾手快,赶紧从怀里拿了钱袋出来,给了一块碎银子:往后我们家娘子的胭脂水粉,可就拜托掌柜的了,可得多那些时新的胭脂啊!” 钱家娘子收了银子,只得笑着应下。 成春也不好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成春刚走,钱家娘子就忍不住叹息:“可怜了这么好的姑娘啊!” 一旁的大娘早就好奇的不得了了,好不容易等到成春走得远了,便赶紧靠过来:“那是成家庄的成春?” 钱家娘子点了点头:“是啊!” 大娘满脸的惊讶:“我都不敢认,先前就觉着这个姑娘生得好看,和她老子娘半点不一样,好看的都不像是乡下的泥腿子,你看看现在,穿金戴银的,更是好看的不得了!” 钱家娘子没吭声。 如今的成春瞧着是富贵了,穿得好,吃的也好,出门还有人陪着给打伞,可她却看不到成春眼里的笑意了,以前的成春,虽然没什么钱,也不富贵,但是总是眉眼弯弯地笑着,笑着笑着就笑到人心里去了! 可现在,她虽然也是笑着的,可是眼里却不再如曾经那般灵动。 大娘见钱家娘子一脸的忧心,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看成春那副样子,就是个有福气的,虽然遭了难,但是好在对方也是肯管她,没叫人逼死,在这个世道上,除了那档子事还能活下来,就已经是极好的福气了!” “谁说不是呢!”钱家娘子点了点头,然后低下头摆弄自己的摊位,旁地再也没有说。 “娘子和方才那位掌柜的似乎很相熟啊!”红豆一边走着,一边笑着问道。 “钱嫂嫂没成婚的时候,就时常在我们铺子买药材,用来做胭脂水粉,那个时候,我们就挺聊得来,她是个泼辣的性子,但是是个好人,我被人欺负的时候,她时常给我出头来着!”成春想起以前的事情,眉眼间也带了几分笑意。 红豆点了点头,随后就将这个事情记在心里。 这条街上的人,大多都识得成春,只是如今,她梳起了夫人髻,浑身上下也透露着一股子贵气,惹得他们也不敢上前说话,便也只是远远地瞧着。 倒是药铺的掌柜娘子,得了成春的消息,远远地就跑了过来。 “阿春!”掌柜娘子站在不远处,看着成春许久,才缓缓上前。 “掌柜的!”成春走到掌柜娘子身边。 掌柜娘子就像是一个母亲看着自己的女儿一般,眼里满满的心疼,她伸出手摸了摸成春的脸:“你怎么瘦得这样多?” “最近天气不大好,湿气重,不怎么爱吃饭,就瘦了一些!”成春看着掌柜娘子,眼里也满是亲昵。 掌柜娘子看了一眼红豆,然后拉着成春走到一旁:“你,你如今过得,可还好?” 成春点了点头:“五爷是个好人!” 对于成春被欺负这件事,掌柜娘子至今耿耿于怀,知道成春上吊的时候,她急得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总是想着,若是哪一日,她没有回家,住在铺子里,就不会出那样子的事情了。 掌柜娘子只知道成春嫁人做了妾,也不知道这个五爷是什么人,只是心疼得厉害,她是过来人,又积年累月的做生意,大宅子里的那些钩心斗角,她又如何不知道。 成春这么一个娇弱且不争不抢的性子,在那样的宅院里,又怎么会有好果子吃呢,她心里难过,却也说不得,只是说道:“你好好养着身子,等有了孩子,你就有了依仗,你是有福气的,日后会有好日子过的!” 第15章 以色侍人 听到孩子两个字的时候,成春心里咯噔一声,面色有些难看,但还是笑了笑:“五爷待我真的挺好,吃穿不愁的,挺好的!” 掌柜娘子握着成春的手,眼睛里竟然带了几分泪意:“好,好!” 这一条街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一路走过去,难免都是相熟的人,有人拉着成春一个劲儿的说话,满心满眼的心疼,也有人躲在角落里,斜着个眼看着成春,歪着个嘴,瞧着就不是说什么好话的样子。 红豆都瞧在眼里,记在心里。 成春出来走着,毕竟都是女儿家,纵然是嫁人了,也总是喜欢那些颜色鲜亮的东西,时不时地看看首饰,又或者看看布匹,她没说喜欢,红豆却已经付了银子,让人送到府上去。 买的东西多了,自然便有那些眼红的人说些难听的话。 成春经过一家卖丝绸的铺子,她原本也是只看了一眼,就被红豆推着进了铺子,大.大小小的东西,只要是成春另眼看过的,红豆都将其买下。 只是没想到,这铺子的小东家,也就是东家的女儿正巧在铺子里,一瞧见成春便嗤笑了一声,红豆有些奇怪,回头去 看,就听到那姑娘冷嘲热讽的说道:“看这大包小包的模样,一看就知道是野鸡飞上了枝头,出来显摆来了,只是这野鸡啊,说破天也是野鸡,不可能做凤凰……”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红豆气不过,冲上前就要去理论,成春都没来得及抓住她。 这铺子的小东家也是个厉害,见自己被人戳穿了,也没有半点心虚的模样,梗着脖子喊道:“我说错了吗?不过就是农户的人家,傍上了个有钱的老头子就来这里炫耀了?” 成春的耳朵微微有些泛红,脸色也变得有些你难看,她上前拉住红豆的手:“红豆,我们走吧……” 红豆却是不服气的:“我们娘子是正经抬上门的,我们家爷紧着我们娘子,说了,只要是娘子多看一眼的,不拘多少银子,尽管送上府去就是了,哪里轮得到你这么个小娘们在这里充大尾巴狼啊!” 能在镇子上开这么一个丝绸坊的,家里头总是有些底子的,吃穿不愁的,将姑娘家宠得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见红豆都骂上脸来了,便伸出手想要抓住红豆的头发,却被赶来的菘蓝揪住领子一把甩开。 小姑娘直接被甩在了地上,摔了个屁股墩,疼的“哎呦哎呦”的,回头神来就要骂人,一抬头,就看到一个俊朗非凡,通身贵气的少年郎站在自己的面前,看的她,都忘了自己要骂人了! 菘蓝可没有功夫管这么个小姑娘,满心满眼的都是红豆:“你没什么事吧!” 刚才还扯着嗓子吵架的红豆,在看到菘蓝以后,立刻就一副委屈的模样:“我倒是没什么事,就是委屈了娘子,娘子节俭,什么都不愿意买,我拖着娘子到这铺子来,没想到没这个小妮子一通的侮辱,实在是,实在是……” 站在一旁的成春,看着红豆忽然的委屈,除了惊讶,更多的还是了然,女儿家嘛,那点小心思,稍稍用些心就能看出来了。 菘蓝听了红豆的话,回头看向跌坐在一旁的小姑娘,再走到成春面前,满脸恭敬地问道:“娘子可有受什么伤?” “没有,不过是小姑娘家骄纵了一些,不碍事的!”成春看了一眼至今还坐在地上不知道爬起来的小姑娘,然后轻声说道。 成春说的轻声细语,可听在小姑娘的耳朵里,就像极了高高在上的嘲讽 ,她气得一个激灵就站了起来:“你说什么呢!什么叫做我骄纵了一些,自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还指望别人不说不成……” “你这个不知道好人心的家伙!”红豆听这小妮子又叫嚣起来,瞬间又炸了手,嚷嚷着就要上前去教训她,被菘蓝拦在了身后。 菘蓝看着两个谁也不肯让着谁的样子,实在是有些恼火,便喊了一声:“掌柜的人呢!” 掌柜的上库房拿料子去了,一回来就听到菘蓝气急败坏的声音,马不停蹄的走了出来,一出门就看到自家姑娘扯着嗓子跟客人吵架,当下就知道是这妮子闯祸了。 掌柜得赶紧上前,走到近处一看,见是菘蓝,脸色大变:“爷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个小铺子里来?” “我倒是没那个功夫到你这里来,只是我家爷见娘子出门许久都没有回来,便让我来寻一寻,却没想到,你家这个闺女倒是厉害的,左一句野鸡,右一句见不得人,我们家娘子也是大.大方方由媒人抬进来的,怎么就成了你们家姑娘嘴里见不得人的了?” 菘蓝平日里总是远远地站着,成春瞧着,没什么印象,只觉 得是个俊朗的少年郎,如今这通身的气势,一句一句追着责问,逼得掌柜的半天说不出话来,与平日里那个规规矩矩不怎么说话的少年郎大相径庭。 掌柜的一见到菘蓝的时候,面色就已经不大好了,如今听到菘蓝的这番责问,更加的惶恐,一把拉走一旁还在仰着脸满脸不服气的小姑娘:“是小的没管好这个臭丫头,惹怒了娘子,实在是……” 红豆看着面前点头哈腰的掌柜的,冷眼看着身后还没有看清楚局势的小姑娘,冷哼了一声:“这么大的人了,属实该好好管一管了,就这么个脾气,只怕嫁给普通人家,人家还得掂量掂量!” 掌柜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可不想这小丫头当真是一点眼力界都没有,见红豆这么说她,气得大声嚷嚷:“纵然我嫁给普通人家,也好过她嫁给别人做小吧!说得好听是妾,说得难听不过就是个以色侍人的物件,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啪!”掌柜的猛地一个回手,右手抡圆了,直接将小姑娘一巴掌打的摔在了地上:“闭嘴!” 小姑娘被打得人都懵了,瘫坐在地上,满脸的不可思议。 第16章 学字 成春看着小姑娘的脸慢慢地肿起来,没一会儿就肿得馒头那么高,她想要上前去扶,掌柜的却“扑通”一声,跪在了他们的面前。 “娘子,您大人有大量,我这个闺女不懂事,胡说八道,我一定打得她再也不敢乱说了,求求您,求求您不要生气,更不要告诉五爷,小的求求您了!”掌柜地跪在地上,一下接着一下磕着头。 成春哪里受过这样大的礼,手足无措地就要去扶掌柜的,却被红豆一把拉住了手。 “我们娘子向来不是那种会告状的人,五爷会不会知道,我们也说不准,毕竟这街上那样多的人,随便说几句就能传到五爷耳朵里!”红豆冷眼看着跪在地上哭求的掌柜,冷声说道。 菘蓝见那姑娘脸肿得老高,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放在了柜台上:“我们家娘子看中的料子,都给我一五一十的送到府上,少一匹,都别怪我扒了你的皮!剩下的,就当是给你家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姑娘,做看伤的药钱了!” 成春离开的时候,脸色不是特别好,她有些惴惴不安,她从小到大都没有伤过人,而这一次,却有人因为她被打成了 那副模样,她实在是不安的厉害。 而红豆看着成春这幅样子,便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娘子,你是五爷的人,容不得这些人这么折辱你的,这若是在京城,她早就被打死了!” 听到“打死”两个字,成春心里更是慌得厉害:“她不过就是说了我几句,犯不着……” “娘子若是一直立不起来,便会一直被欺负,那张嬷嬷欺负娘子,说到底也即是因为娘子软弱,娘子虽然出生农户,却也是清清白白的人家,多少也是比她一个张嬷嬷的奴籍来得高贵一些的!”红豆叹息,“更别说,五爷还这么宠爱娘子!” 听到“宠爱”两个字的时候,成春的目光便慢慢沉了下去,虽然那小姑娘话说得不好听,但是说的话其实也不假,她一个小姑娘,凭的就是男人的宠爱,以色人虽然难听,却也是事实。。 红豆见成春恹恹的,以为是方才的事情扫了成春的兴,便安慰道:“娘子,今日天色也不早了,不如我们早些回去吧!” “也好!”成春笑了笑,只是目光里,依旧是淡淡的悲伤。 坐上马车的时候,成春被坐在马车里小憩的苏 叙白吓了一跳,好半晌才平复下来:“五爷,你怎么在这里?” 苏叙白缓缓睁开眼,看了一眼成春,然后将人一把揽进了怀里:“怎么,看到我来接你,还不高兴了?” 成春跌进苏叙白的怀里,撞到了鼻子,好半晌才缓过劲儿来:“五爷这是特地来接我的?” 苏叙白伸出手,轻轻地捏了捏成春撞红的鼻子:“难得见你出门玩,原本想着和你一起去逛逛的,又担心你不自在,就在这里等你回来了!今天玩得可开心?” “买了许多东西,胭脂水粉,钗环布料,花了许多银两……”成春说着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五爷会不会怪罪我……” “花些银子不是应该的?”苏叙白笑,握住成春的手,轻轻地把玩着,“我虽然没有什么大的本事,养个女儿家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成春忽然想起什么,猛地坐起身,从怀里拿出一个白玉簪子,有些难为情地递给苏叙白。 苏叙白有些惊讶,坐起身,接过成春递过来的白玉簪子:“怎么,还给我买东西了?” “前儿个夜里,五爷不慎磕坏了一个簪子,当时见五爷很是心 疼,想来是钟爱的物件,方才在摊子上看到这么个簪子,就买了!”成春轻声说道,“这是我用自己的体己银子买的,就算是我送的吧!” 苏叙白看着成春微微泛红的耳朵,忽然觉得有一点雀跃,他细细地看着手里的这个白玉簪,白玉有许多的杂质,也不够凝润,算是很差的料子了。 “你给我换上!”苏叙白将簪子递给成春,随后就拆掉了自己头上的发髻。 成春看着手里的簪子,小心翼翼地给他戴上,簪子夹在他浓密漆黑的发丝之中,瞧着,更像是一个温润的公子。 “好看吗?”苏叙白回头看向成春,满脸的喜悦。 成春点了点头:“五爷生得好,戴什么都好看!” 苏叙白笑:“你呀,也学着那些丫头婆子说话!” 成春笑了笑,没说话。 苏叙白调整了一下靠垫,整个人靠在上面,将成春揽进怀里,懒洋洋地躺着,也在这个时候,马车缓缓向前走着。 “张嬷嬷欺负你了?”苏叙白忽然开口道。 成春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没有!” “你倒是想着不告状,人家却是早早的到我这边告状来了!” 苏叙白无奈地叹息,“你这样软的性子,日后难免要被这些恶奴欺辱,我不可能总是在你身边,你若是管束不了她们,最后吃亏的难免是你!” 成春低着头不吭声。 “我听说,你识得一些字?”苏叙白侧过头,看着怀里的成春,眼里有些说不清楚的情绪。 “我在药铺里头做工,帮着抓药,我认得绝大多数的药材,那些药材的匣子上有字,做得久了,就能对上了!只可惜,我只认得那些字!”成春说起这个,有些难为情地低下头。 “不过就是看看匣子上的字,就能认得药材上的字,也是聪明的,近来我也没有什么事可忙的,不如,你跟着我学字读书,往后看账簿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苏叙白饶有兴致地看着成春。 “啊?我,我这么大年纪了,还能学字读书?”成春满脸的惊讶。 苏叙白却是笑道:“自然可以,要知道,书中有云,活到老,学到老,你若聪慧,学些千字文什么的,用不了多长时候的!” 成春眼睛一亮:“真的?” 苏叙白捏着成春的一缕发丝,轻轻地把玩着:“自然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 第17章 藏巧于拙 成春在药铺里做活,最是明白不识字的苦楚,识字的人可以做药童,可以做账房,活计轻松不受累,赚的银钱还多,而不识字的人,却只能做苦力,辛辛苦苦一整日,赚的还只是旁人的零星。 成春忙不迭地点头:“五爷不嫌我愚笨,我自然下苦工去学!” 苏叙白看着成春这副乖巧上进的模样,难得的,竟然有了一副为人师表的感触,随后笑道:“既然我要教你认字,那就算是你的师傅,拜师礼总是免不了的!” “我,我们乡下的拜师礼,就是几两猪肉,一坛子好酒,只怕五爷是瞧不上的!”成春有些为难。 苏叙白瞧着成春许久,然后笑道:“那我不管,你可得好好想想,拿什么来做我的拜师礼!” 成春咬着唇,低头冥想,俨然一副为难的模样。 苏叙白却不管她,只是将人搂进怀里,他轻轻地嗅了嗅成春的发丝,有些惊喜:“你没有再用府上采买的头油膏了?” “五爷不是不喜欢嘛,我就没再用了!”成春靠在苏叙白的怀里,如今她也有些习惯他宽厚的胸膛了,靠在那里也不会觉得特别的生分。 “还是如今这个味道好,淡淡的,也会觉着腻!”苏叙白笑,捡着她的一束秀发就在手里把玩着。 拜师礼的事,苏叙白是说完就忘了,可成春却是记在心里,一回到府上,就拉着红豆一个劲儿地商量,该准备什么样的拜师礼。 红豆哪里懂这些,对苏叙白的喜好也基本上是一问三不知的,说了许多东西,最后都是些金贵的珠宝器皿,而那些东西,成春用自己的银子买不起,用苏叙白的银子又没有诚意。 成春烦恼了许久,一直到夜里梳洗的时候都还在想这个事情,红豆见她闷闷不乐,便想着法地和她说话:“铺子里的人都将东西送过来了,原以为娘子选了不少的东西,到了府上才发现其实也没多少!” “若是在家里,今日花的银子,都够我们一家四口过好几年的了!”成春拿着一旁的梳子梳头,眉眼间不经意间透露出几分思念。 红豆是个心思灵敏的,当下就瞧了出来:“娘子这是想家了?” 成春顿了顿,然后笑了笑:“我弟弟正是长个子的时候,一个季度不看就能窜不少,往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看到 ,或许那个时候,我都不认得他长什么模样了!” “五爷也说了,娘子若是想家,可以时常回去的,不碍事的!”红豆看着铜镜里的成春,轻声安慰道。 成春却是摇了摇头:“五爷体恤我,我也要懂事些,哪有出嫁的女子时不时地回娘家的,更何况,乡下地方小,有一点小事便会传得沸沸扬扬的!” “五爷待娘子好,娘子时常回去,也是给娘家人添面子啊,传得沸沸扬扬才好啊!”红豆有些不解。 “这个世道上啊,有的是人希望你好,但是他们都不会希望你比他们好,我因为出了事……嫁人做妾,他们虽然知道我嫁的是富贵人家,但是因为我是妾,妾,便比他们低一头,纵然我富贵些,他们也觉得我不好,我可怜,反倒处体恤我!”成春低着头,轻声说着。 正巧苏叙白走了进来,红豆正要开口,却被他阻止,只好默默地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若是他们知道,我并非他们心目中那般可怜的模样,心里就会不平,人若有不平,必生怨怼,到时候,我不过偶尔回一趟家,我父母兄弟却是久住,庄稼人, 难免脱不开身,积年累月地在庄子上过着,到时候受苦受罪的还不是我父母兄弟!”成春说着,还不由得叹了口气。 红豆看了一眼身边的苏叙白,没有接话。 “五爷待我好,是五爷心底好,也是我的福气,可若是到处同旁人说,再好的福气也就散了!”成春缓缓抬头。 一直到这个时候,成春才看到镜子里,站在自己身后的苏叙白,她吓了一跳,猛地就要起身,却被苏叙白摁住了肩膀:“你倒是通透得很!” 成春赶紧回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错什么话,脸色也逐渐泛白:“五爷,我……” “你说得不错,世人大多如此,人都有善心,他们往往希望你过得好,但是当有一日,你过得比他好的时候,他的那一份善心往往就不复存在的,正所谓,藏巧于拙,用晦而明,寓清于浊,以屈为伸,真涉世之一壶,藏身之三窟也!”苏旭白看着成春,微微笑着。 成春听不大懂,满脸的茫然。 苏叙白也不嫌弃,笑着解释道:“其实就是我们为人处世,应该将自己的聪明藏于笨拙之下,将自己的锋芒藏于收敛之下, 将自己的清高藏于随和之下以及将自己的冒进藏于退缩之下!” “书上说的?”成春眼睛一亮,满脸期待地看向苏叙白。 “是啊,书上说的,最后两句的意思就是,这些才是立身处世最有用的救命法宝,是明哲保身最有用的狡兔三窟!”苏叙白看着成春,笑着说道。 “书里还会教这些东西?”成春很是惊讶,“我还以为书里说的都是些我们普通人听不懂的之乎者也呢!” 红豆很有眼力见地抽身离开,顺带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 苏叙白走到成春身边坐下:“所谓读书,便是为了明理,书中大多都是前人终其一生的总结,读书可以使我们规避很多风险,他能教会我们很多东西,包括怎么种地,怎么织布,这些民生所依赖的东西,除了口口相传,也可以从书里传承下来!” 成春的眼睛越来越亮,她就这么看着面前的苏叙白,痴痴的,眼里甚至多了几分崇敬:“五爷是真的要教我读书认字吗?” “我说的话,自然是真的!”苏叙白笑着刮了一下成春的鼻子,“但是今天晚上不早了,我们改日再好好学!” 第18章 烂摊子 说了要教成春读书写字,苏叙白也是说到做到的,每日里忙完了自己手里有的事,就会拉着成春学字。 一开始,苏叙白就教成春读千字文,原本想着,一本千字文,总是要学个把月的吧,却不想,成春尤其地聪明,基本上教过的字,至多读三遍,就能记住,千字文,没多久就学得差不多了。 自打苏叙白教成春认字开始,她每日里,总是有近十个时辰是拿着笔在练字的,没几日,这手指头上,就磨出了好几个血泡,红豆瞧着心疼,忍不住说嘴:“娘子这般认真,都快赶得上那些要科考的文人了!” “我家贫,小时候能有口饭吃就很不错了,这些年虽然殷实了一些,但是父母都是庄稼人,虽然明白读书好,却也出不起这束修,我弟弟也是今年才能上私塾的!”成春看着给自己包扎伤口的红豆,轻声说道。 “娘子以前吃过很多苦吧?”红豆看着任由自己上药,一声不吭地成春,忽然有些心疼。 成春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或许在你们看来已经是很辛苦的日子了。但是对我来说算不得是什么特别苦的日子,我虽然不是我父母亲生的孩 子,可他们带我非常的好,吃得用的宁愿亏待自己,也绝对不会亏待我,虽然不富庶,但是日子也是自在的!” 红豆小心翼翼地将伤口包扎好,然后轻声说道:“就如五爷说的,娘子是个很通透的人!” 成春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没有说话。 红豆看了看周围,确认没有人了以后,才说道:“娘子到府上也快有一个月了,我瞧得出来,五爷很疼爱娘子,可是娘子,似乎从来都不开心!反倒是这几日,因为学字,反倒多了几分笑容!” “我是穷苦出身,本就不是富贵人家,以往总是忙忙碌碌的,忽然清闲下来,反倒各种不自在,如今找了些事情做,反倒是开心的!”成春说着,拿起一旁的绣框,里头放着一双鞋底。 手的关节处磨了个血泡,这会儿也不好再多写字,成春就拿起一旁的鞋底,继续纳着。 红豆瞧着那一层一层叠得很漂亮的千层底,还是忍不住地说道:“娘子的手真巧,这千层底做得真好!” “早些时候五爷就说了,要我准备个拜师礼,我至今还没能将这个鞋子做好,白白学了好些日!”成春一边说着,一边纳着 鞋底,“我也没什么好东西,总不好真的去切几两肉给五爷吧,就想着做双鞋子,五爷不嫌弃才好!” 红豆在一旁帮着分线:“五爷这么偏爱娘子,娘子做的什么他不喜欢,肯定是喜欢的厉害的!” 成春脸色僵了一下,但还是笑了笑,只是没有再说话。 红豆看出了异样,想要说什么,却正巧看到张嬷嬷走了过来,脸色微微一变,便赶紧低声说道:“那个老虔婆又来找麻烦了!” 成春自然知道红豆说的是谁,手上的动作也只是停了一下,随后就继续纳鞋底,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张嬷嬷是沉着脸过来的,她走进屋子,也不知道通报,更不懂敲门,直接就闯了进来,然后让身后的人将一整打的账簿丢在了成春的面前。 成春微微皱眉,但是等到她抬起头的时候,目光就已经变得很纯真了,她一脸茫然地看着张嬷嬷,有些奇怪的模样:“张嬷嬷这是做什么?” “听说娘子最近在学看字,想来学得是不错的,这些都是府上的账簿,早些时候就该交给娘子的,只是娘子年轻我不放心,便多管了些日子,如今也是该交给娘子了! ”张嬷嬷笑着,只是目光里的凶狠瞧着有些吓人。 成春恍然,张嬷嬷这是来打她的脸,浩浩荡荡地把账簿交给她,然后看着她将府里头的账簿算得一塌糊涂,到时候她再像是个救星一样来接手这些烂摊子。 张嬷嬷这叫做捧杀,成春在陪苏旭白读书的时候,听到过这个,那会儿她还特别好奇,专门问来着。 成春瞧着张嬷嬷许久,最后点了点头:“那你放着吧!” 张嬷嬷原本还以为向来乖巧的成春会推诿一下,她还准备了一箩筐的话要说,没想到她竟然就这么答应下来,一时之间只觉得心口堵了一口气一般,半晌说不出话来。 成春见张嬷嬷站在那里,既不说话,也不离开,不免有些奇怪:“怎么了?还要我请你喝杯茶吗?” 成春说话的时候依旧是轻轻柔柔的,可偏偏这话听在张嬷嬷的耳朵里,别提有多难受了,可偏又没什么可说的,只得甩袖离去。 “娘子,这老虔婆分明就是为难你!”红豆气得发抖,“她明知道娘子现在刚刚在学字,就拿着这样多的账簿来,摆明了就是为难娘子啊!” “我识的字还不全,账簿未免瞧 得来,可是你会识的字啊,你帮着我一起看,总是能将账面做好的!我记性好,提过的金额,我都记得很轻,多看看还能多认些字,不是什么坏事!”成春依旧是笑盈盈的模样。 红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娘子总是这样子好说话!” 成春一针一针的纳鞋底,尤其的认真,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那摆在桌子上的账簿也好像看不到一样。 苏叙白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了,今日他出门去吃酒,回来的时候才听菘蓝说起这件事,他微微皱眉:“这张嬷嬷行事越发的没有规矩了。” 菘蓝也不喜欢这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总把自己当主子的张嬷嬷,嘴里说的也就没什么好话了:“她不过就是仗着大爷,在这里耀武扬威罢了!” 苏叙白回到府上的时候,成春还没有说,还在和红豆说话,屋子里还传来噼里啪啦的算盘声,他有些奇怪地推开门,然后就看到了她跟红豆,一个抬笔记账,一个打算盘算账,配合得很好。 苏叙白走到成春身边,看着她熟练的打算盘,几个账目算下来,竟然没有半点的出错:“你什么时候学的算盘?” 第19章 有理有据 “在药铺的时候啊,那个时候,掌柜娘子亲自教我的!”成春看着苏叙白,轻声说道。 苏叙白瞧着成春久久没有说话。 成春被苏叙白看得有些局促不安,便放下了手:“怎么了吗?” 苏叙白笑了笑:“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惊讶!” 苏叙白是真的很惊讶,他本就不是重色的人,及冠多年也不曾有过通房,纳成春做妾,也只是因为自己做错了事,用这种方式承担自己的责任罢了,在他看来,成春本就是一个大字不识的农家女子。 可那一日雨夜,他急匆匆的回来,见她卷缩在被褥里,姣好的脸蛋涨得通红,忽然就生了几分怜惜,再后来,见她乖巧懂事,模样俏丽,身段娇嫩,想着就这般养着吧,只当个听话的小花瓶,也是赏心悦目的。 可这几日,他发现这么个小花瓶,既懂得为人处世的低调,也明白行事要谨慎,如今竟然还会打算盘,还真是不停地有惊喜呢! “算盘我也是学了许久!”成春有些不好意思,“我不大聪明,一开始连个十百千万都分不清,掌柜娘子耐心好,一点一点教着,这才慢慢地学会了的!” 苏叙白走到他们身后,细细 地看着他们罗列出来的账目,一个算账,一个罗列记着,竟然也找出了不少的问题,他指着其中一列问道:“这是什么?” 成春看了看,用些费力的去分辨了一下,然后说道:“这是厨房的配菜,这些配菜的价格都不对的,就看这个小葱,因为大多数人家都有栽种,采买的人少,也就不怎么值钱,两个铜板就能买一斤,可账目上,一个月的小葱采买就用了三两银子,也就是说,府上一个月光是小葱就得用一千五百斤!” 苏叙白皱起了眉头:“一千五百斤的小葱?” 成春郑重地点头:“府上连带主子小厮还有粗使长工三十人,那换算到一天的话,每个人要吃一斤半的小葱!” 苏叙白愣了一下,随后冷笑了一声:“你若是说,每个人一天吃一斤半的粮食,我倒觉得合情合理,现在倒好了,每个人每天都是吃葱管饱的!” “我原本以为,这么高的费用,是因为一次性采买太多,有腐烂败坏的折损,所以让人去厨房问了,厨房的菜,都是每日每日去采买的,因为府上采买的食材多,很多时候,葱这种小料都是多给多送的!”成春抬头看向苏叙白,一字一句 地说道。 苏叙白的脸色越发的难看:“别的呢?” “还在盘账呢,还没算完!”成春见苏叙白动怒,拉了拉他的手,“掌柜娘子曾经和我说过,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也不知道这账目究竟是怎么回事,也可能是采买的人被骗了,我们将账目算清了,才能有理有据的去追究!” 苏叙白原本恼怒得厉害,但是见成春这般说,心里的气也消了大半:“不管事实如何,张嬷嬷管着账目,去除了这样的纰漏,该她受的罚总是逃不掉的,但是你说得对,凡事,我们都得有理有据才能去追究!” 成春点了点头,然后又去打算盘了。 苏叙白也不打扰她,在一旁的书桌前坐下,拿起一本书看,也算是陪着他们一起。 成春打算盘的速度非常快,噼里啪啦的,苏叙白坐在那里,听着那个声音,只觉得她打算盘怕是比自家的账房都要快些,只是可惜识的字不多,这往后若是多认些字,管账目这件事,必然能做得很好。 成春和红豆两个人整理了许久才将面前的账簿清册了一半,那个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两个人坐得久了也有几分疲倦,反倒是坐在一旁看书的苏叙 白,依旧是神采奕奕的模样。 两个人将账簿收拾以后,就准备休息了。 等到成春躺到床上的时候,已经是子时了,天色已经很晚了,苏叙白便催促着早些睡,她便赶紧吹了灯:“算着账竟然忘了时辰,扰了五爷休息了!” “我平日里睡得就晚,明日里也没什么事情,不碍事!”苏叙白翻了个身面对成春,“你今日,比以往都要高兴些!” “因为有事情做啊!”成春想也不想的就回答,“自从到了这个府里,我每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除了待着还是待着,也没什么事可做,我是穷苦人出生,享受不来这样金贵的日子!” 苏叙白顿了顿,随后笑了起来:“这也算不得什么金贵的日子,你身边也就只有红豆一个人,在京城,权贵家的大家闺秀身边总是少不得三四个贴身丫头的!” 成春沉默了半晌,然后轻声说道:“富贵人家总该如此的!” 苏叙白等了很久,见成春都没有说话,忽然有些奇怪:“你没有旁的要说了吗?” 成春越发的奇怪:“说什么?” “你今日查了大半的账目,发现了那么多的问题,就没有什么想说的?”苏叙白坐起 身,有些困惑的看着成春。 成春看着忽然坐起身的苏叙白,越发的奇怪:“账目的事情,五爷不是问过了吗?我又何必再反复的去说呢?” “那张嬷嬷平日里那样欺负你,你都不恼火吗?今日难得让你抓住了那样大的把柄,你还不跟我告状吗?”苏叙白盯着成春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 成春直视苏叙白的眼睛,满脸真诚的摇了摇头:“张嬷嬷不喜欢我,也的确时常欺负我,但是她也不过就是趁些口舌之快,何必与她计较呢?况且,她说的那些话也是事实啊!” “你倒是知道口舌之快啊!”苏叙白有些泄气的躺下,“你倒是看的开,反倒显得我小肚鸡肠了!” 成春躺在那里,看着床边轻轻晃动的纱帐:“算年纪,张嬷嬷算是我的长辈了,没必要和她们置气!” 苏叙白打断成春:“他是下人,可不是你什么长辈!” 成春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便只是应了一声,再没有回答。 “我没怪你,只是你得有做主子的气势,不然,难免会有恶奴欺主!”苏叙白有些无奈的叹息。 “我知道,五爷!”成春应下,给他盖好被子,“该歇息了!” 第20章 议论主子 次日,苏叙白没有什么事,就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府上的人自然不会对他多说什么,但是在他收拾妥当走出院子的时候,却听到站在角落里的洒扫婢女窃窃私语。 “这位娘子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竟然睡到日上三竿!” “还不就是受宠嘛,她们这些人不都是如此,仗着有爷的宠爱,就是会目中无人不守规矩的!” “再怎么受宠也只是妾室罢了,等到失了宠爱,日子未必比我们好过!” 苏叙白站在那里听了许久,眉头逐渐皱了起来,她缓缓走到几人身后,其中一人听到脚步声,见到是苏叙白,吓得赶紧跪下:“爷……” “府上的丫头现在这么没有规矩,竟然敢在背地里议论主子的是非!”苏叙白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小丫头,满脸的恼怒。 小丫头们纷纷跪在那里,不敢吭声,只是低着头。 苏叙白自然明白,这些丫头不过都是见风使舵的家伙,背地里总是有个人模狗样的东西在挑拨离间的,他气恼得厉害,恨不得将这些人都打一顿,可最后想起成春那一副绵软的样子,最后也只能转身离开。 这些都是家生子 ,不少都是京城带来的,若是在这里发霉了,回去少不得一顿解释,若是责罚一顿,指不定就将这股子怨气洒在成春的身上,到时候,受气的,依旧是成春。 苏叙白在书房待了差不多一个多时辰,成春才来,她手里端了一碗汤,远远地就闻到了一股子清香。 “五爷,我做了鲫鱼豆腐汤,尝一尝味道吧!”成春将汤放在苏叙白的面前。 苏叙白因为那几个丫头,酝酿了一个多时辰的情绪,在看到成春满脸期待的神情以后,瞬间消失殆尽,他拿起勺子,尝了一口。 鱼汤清洌,没有半点腥味,还带着浓郁的豆香,苏叙白尝了一口以后,便忍不住多喝了一口,然后在成春期待的目光中点了点头:“味道不错!” 成春笑了起来:“那五爷就多喝一些!” 苏叙白原本还想说成春几句的,见她眉眼间都是笑意,便舍不得多说她,最后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成春学字的时候很认真,所以苏叙白只要照着书念一遍,再解释一遍,她便会自己去一旁琢磨,也用不着苏叙白费劲,两个人就这般坐着,倒也舒心宁静。 只是这片刻的安宁总是 难以维持,毕竟总有那么几个不知好歹的人出来搅和事情。 张嬷嬷就是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她在自己的屋子里躺着磕瓜子呢,却不想竟然来了个丫头,将成春会看账簿并且还让人去厨房询问了的事情一说,她便慌了神。 在屋子里思来想去的好一阵子,最后决定负荆请罪。 她本就是自家的老人了,到了年纪才到这个庄子上来做管事的,不过就是来享清福的,虽然手脚没有很干净,油水吃了一点,但是她毕竟也是老人了,主动去请罪,想来苏叙白也不会因为这个事情计较,更何况,她的女儿,未来说不定还是府上的姨娘,多少,也算是半个主子了。 张嬷嬷来的时候,苏叙白正在作画,听到传报是张嬷嬷,原不想见,但是瞧见一旁的成春,便又起了心思,决定见上一见。 张嬷嬷一进来就跪在了地上:“五爷,老奴鬼迷心窍……” 刚刚喊了一声,张嬷嬷就看到了坐在一旁的成春,喊到一半的话瞬间就喊不出来了,就那么跪在地上,张着嘴,老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 苏叙白瞧着张嬷嬷那副模样,只觉得可笑:“怎么个鬼迷心 窍了,你接着说大!” “老奴,老奴……”张嬷嬷看了看成春,又看了看苏叙白,最后艰难地开口道,“五爷,老奴有些话,想要单独和你说!” “单独?你什么时候,已经厉害到可以和我单独说话了!”苏叙白猛地拿起手边的砚台,一下就砸在了张嬷嬷的身边。 砚台砸在了地上,墨汁四溅,溅在了张嬷嬷的脸上,她被吓了一跳,却不敢再说话。 成春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也只好继续坐着。 “你本是在我母亲身边做事的,被放到这里的院子做管事,你以为是为什么,难不成你真的以为是明面上说的,让你到这里来养老了不成!”苏叙白冷眼瞧着张嬷嬷,目光中,都带了几分怒意。 “老奴不敢!” “不敢,我看你是什么都敢!”苏叙白冷笑了一声,“你在这里,似乎是把自己当成半个主子了,你倒不如自己想想,自己为什么被赶出来!依照我祖母的性子,你这么个把自己女儿送上我大哥床榻的东西,早就乱棍打死了,是我母亲觉得你年纪大了,不忍心,才把你送到这个别院里来,你倒好,将自己当成主子了!” 张嬷嬷的遮羞布被苏叙白恶狠狠地扯开,当下便软了腿,趴在了地上:“五爷……” “明日,你就将管家钥匙送到娘子手里,至于你,等我问过了母亲再追究!”苏叙白冷冷地丢下一句话,“滚出去吧!” 张嬷嬷从头到尾都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就被苏叙白赶了出去,吓得成春站在一旁不敢吭声。 等到人走远了,苏叙白才回头看向成春:“看到了吗?” 成春吓了一跳:“什么?” “人就是要这么管教的,你是主子,你得有点气势,不能纵容他们耀武扬威!”苏叙白见成春这幅样子,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挫败感。 成春沉默很久,然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就这个事情,成春说了很多次的知道了,可每一次都依旧是软绵绵的,苏叙白多少还是有些失望的,但是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睛,便舍不得凶她:“管家钥匙到时候交在你手里,有什么不会的,尽管来找我,知道吗?” “知道了,五爷,你别生气!”成春走上前,轻轻地拉了一下苏叙白的衣袖,原本还很是懊恼的苏叙白,憋着的一股气,立刻就消散了。 第21章 清水白莲 苏叙白心疼她无辜受累,虽然觉得她软弱,却也不忍心苛责,便只好自己多嘱咐,好让下人多听话一些。 快到用晚膳的时候,来了个婢子,说是镇上衙门官员家的婢女,请苏叙白上门吃酒,他推脱不得,便只好去应酬一番。 成春一个人用膳,不习惯红豆在一旁坐着,便让她坐下陪着自己一起吃,两个人一边聊着,一边吃饭的时候,张嬷嬷忽然闯了进来。 红豆赶忙放下手里的碗筷,然后站起身:“你这么直接闯进来,想要做什么,还有没有规矩了!” “规矩,你一个丫头和小娘坐在一起吃饭,就是有规矩了?”张嬷嬷半点并不示弱,指着红豆就骂。 红豆气得要骂人,却被成春一把拉住,她抬头看向张嬷嬷,目光淡淡的:“张嬷嬷这么火急火燎的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娘子!”张嬷嬷忽然在成春面前跪下,“求求您,求求你去五爷面前美言几句,我……” “美言什么?”成春放下手里的勺子,淡淡地抬眼看向张嬷嬷,“替你隐瞒你贪污府中钱财的事情,还是看着你继续耀武扬威,你一个下人,过上了比主子 还要舒心的日子?” 成春的声音依旧是淡淡的,却带着一分威严,这一下不仅是张嬷嬷,就连红豆都是一脸诧异的看着她。 “五爷既然说了,让你把管家的钥匙给我,你就把管家的钥匙给我就行了,不要在那里多说别的事情了!”成春看着张嬷嬷,声音清冷的,就好似如今这个人不是成春一般。 张嬷嬷似乎是被羞辱到了,当下就站了起来,指着成春的鼻子就骂:“好一个小贱人,成天装着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竟然在五爷身边下眼药,你这个小娼妇,装的清水白莲,一肚子的坏水,你……” “你怕不是疯了吧!”红豆上前,一把推开张嬷嬷,“从头到尾娘子都没有说你什么,就算是查出你的账目有问题,娘子也只是说,或许是厨房里头的人叫外头的卖家诓骗了,你自己行为处事不端正,如今东窗事发,竟然怪到娘子头上来!” 这几年,张嬷嬷养尊处优的,吃得好,睡得好,身子骨日渐肥胖,力气也远不如年轻姑娘来得大了,这么一推搡,竟然直接将她推倒在地。 却不想张嬷嬷是个难缠的,竟然就这么瘫坐在地上 ,嚎啕大哭:“我这么大的年纪了,在侯府里,就算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夫人将我送到这个别院里来,本就是想要让我好好的安度晚年,你们却这般的羞辱我……” 一直没吭声,就这么看着张嬷嬷上演声泪俱下的一场控诉的成春,忽然开口道:“送到这个别院来,我怎么听说,你是因为犯了事被赶到这里来的?” 成春的声音不大,但是清亮,足以让在外头看好戏的婢子们听得清清楚楚:“我是妾,但也是被你家主子抬上门来的,不是自己上赶着来的,我家虽然是贫农出身,但是也能混个温饱,若不是出了事,说什么,我也是不会到这个家里头来做妾的,哪怕是良妾!” 张嬷嬷还想说什么,却被一旁的红豆打断:“我就没见过你这般会撒泼打滚的泼妇,你日日在娘子这里叫嚣,怕是早就忘了自己身份身份了吧!” 成春拉住红豆的手,将她往后拽了拽:“我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但是我父母也是有骨气的人,若非形势所逼,就算是饿死了,也不会同意我做妾的,我倒是颇同情你的女人,父母没能给个自由身也 就罢了,竟然还将她送上门去给旁人做妾,我若是有你这样的母亲,怕是恨不得能死在你肚子里!”· 即便是骂人,成春的声音依旧是软软柔柔的,带着一股子南方人特有的吴侬软语的味道。 “你,你,你,好你个小娼妇,如今怕是眼见得势,这就脱了你那一身的人皮,露出你那条硕大的狐狸尾巴了吧!”张嬷嬷指着成春的脸,一个轱辘就爬了起来,说着说着就要上手去推搡。 好在红豆眼疾手快地拉开了成春,这才躲开了张嬷嬷的手。 成春见她至此都还不知悔改,也不愿意再忍忍让她:“你说我是小娼妇,那你呢,你是什么,买卖自己女儿的老鸨吗?” 张嬷嬷当下就炸了锅,尖叫着就要去打成春,成春也是被惹得生出了脾气,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顺势折在了她的身后:“走啊,我们一起去五爷面前评评理啊,你一口一个小娼妇,若是五爷肯点头,我今儿个就收拾东西回娘家去!” 这下别说是红豆了,就连身边的人都吓了一跳,要知道,平日里,他们看到的成春总是笑意盈盈的,脾气也好得不得了,有时候她坐在 窗前缝补的时候,远远地看着,就好像是一幅秀丽的山水画。 可今儿个竟然被逼着发起了火,这抓住张嬷嬷的动作一气呵成的,很是顺手,就连平日里泼辣难搞的张嬷嬷竟然也挣脱不开,只是哭丧着脸嗷嗷地叫唤。 成春在药铺里头打杂,什么活都要干,手劲很大,捏住这么个上了年纪的人,本来就不是什么难事,这些日子她一直忍着,不过就是觉着没必要惹事,可是总有些人,觉着你好说话,就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你不安生。 “红都,去,找个人去将五爷叫回来,今儿个,我倒是要问问五爷,我成春是非得上赶着到这家来做妾的吗?若是五爷是这般说的,我今儿个就回娘家去,总归我爹娘不会少我一口饭吃!”成春说完,猛地松手,张嬷嬷就摔在了地上,下巴都磕出了一个血窟窿。 张嬷嬷手脚并用地起身,想要逃跑,却被红豆让人绑了起来,准备等苏叙白回来以后,直接将人送过去。 一直到叫人去请苏叙白回来以后,红豆才回到屋子去看成春,却发现她抱着个茶碗坐在那里发呆,便上前问道:“娘子,你这是怎么了?” 第22章 受不起 “就是在想,要是我回娘家的话,我父母会不会很难过!”成春看着手里的茶水,目光逐渐变得呆滞。 红豆赶紧走到成春面前,一把拿走她手里的茶水:“娘子,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五爷那么宠爱娘子,怎么可能会因为那个老虔婆而觉得娘子有错呢?” 成春顿了顿,随后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宠爱这种东西不过就是一时的啊,总不能指望宠爱存活一世吧,我自认为我没有那样的本事,能让一个人,一直宠爱我!” 红豆一时之间竟然想不出来什么可以安慰成春的话。 最后还是成春拉着红豆坐下:“别总是站着,五爷又不在,你坐着就是了!” “娘子,那老虔婆这么久以来一直都欺负你,你向来都是逆来顺受的,今日怎么忽然发怒了?”红豆想起方才的事,还是有些惊讶,“我一直都觉得娘子是性子软,拿她没办法,这才一直受着她的气!” “我是性子软,但不是好欺负啊!”成春笑了笑,“我在家里的时候是长姐,我弟弟小时候都是我带大的,村子里的小孩子没人能欺负我们的,后来在药铺里做活计,要是不厉害一些,又怎 么能赚银子呢!” 红豆想想也是,随后便越觉得奇怪:“那娘子为什么一直都是一副软弱可欺的模样,这才让那个老虔婆越来越过分的!” “一开始觉得没必要!”成春托着腮帮子,“我从来没想过我会在这个地方长久地待下去,她既然要刁难我,就随她去就是了,只是没想到,这人越来越过分……所以后来,我是故意的!” 红豆愣住了:“故意的?” “是啊,人在顺利的时候就会不自觉地犯下更大的过错!”成春看着面前明明灭灭的烛火,轻声说道,“我不过一个妾室,就算和她争执,也未必就能把她怎么样,这个院子里,最大的就是五爷了,只有让五爷知道她做的事情,才能真正地处置她啊!” 红豆听得都有些傻了,她就这么呆呆地看着面前的成春,很久以后才咽了下口水,满脸不可思议地说道:“所以,娘子,你之前都是装的?” 成春想了想:“也没有装什么啊,只是什么都没做,没和她争执,没告发她,她自己将自己走进了死胡同而已,我只是什么都没有做!” “好一个什么都没做!”门忽然被推开,苏叙白走了 进来。 成春和红豆慌忙起身, 苏叙白挥了挥手,成春就很有眼色地走了出去。 成春站在那里,低着头,攥着自己的袖子,一声不吭。 苏叙白走到她身边坐下,看着她许久,最后说道:“坐下吧,我又没怪你!” “五爷……”成春看了一眼苏叙白,见他没有恼怒的样子,才在他身边坐下,“你不怪我?” “为什么要怪你,你做的是对的啊!”苏叙白拍了拍成春的肩膀,“扪心自问,如果是我,你刚来不久,就来和我告状说张嬷嬷如何,我只会觉得是你们相处不好,未必会觉得是她的过错!” 成春抬头看向苏叙白:“五爷不觉得我是个心思很拧巴的人吗?” 苏叙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成春说的拧巴是什么意思:“其实就像你说的那样,如果你没有点本事,有怎么可能在药铺里头做工呢,人啊,单纯是好事,却不能一直单纯!尤其是你这种,生得貌美,又没有背景的女子,想要保全自己,更是需要本事!” 原本以为会因为这件事情被厌恶的成春怎么都没有想到,苏叙白竟然会这么说,一时之间都没反应过来,就这么呆 呆的看着苏叙白,也不知道说话。 苏叙白看成春的反应,就大概知道她在想什么了,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然后伸出手轻轻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这个世上啊,除了刚刚出生的孩子是最最单纯的,就再没有无比单纯的人了!” “我还以为五爷……” “以为什么?以为我喜欢那种单纯天真的女子?”苏叙白看着成春的眼睛,笑着说道。 “世人大多喜欢这样的女子啊!”成春有些无奈地说道,“我在药铺做工的时候,很多都这么好,他们说我目光清澈,瞧着就是单纯天真的人,所以我很招人喜欢!” “你的眼睛却是看着清澈!”苏叙白笑了起来,“可是并不知道只有单纯天真的人,才能拥有清澈的目光啊,只要心存善意和希望,目光也是很清澈的啊!你是后者,并非前者!” 成春看着苏叙白,其实她听不太懂,但是她知道,苏叙白不怪她,也没有因为这件事情就不喜欢她了,所以悬着的心,微微落了下来。 等待成春的神色没那么紧张以后,苏叙白才又开口道:“所以,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说,你从来没有想过,会在这个地方 长久地待下去呢?” 成春愣住了,他看着苏叙白,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好一会儿,她才开口道:“因为我是妾啊,妾不是妻,我不会一直有宠爱,也不会一直被养在这个院子里,等到我失了五爷的宠爱,我就没有资格住在这么好的院子里了,到时候说不定就被安排在哪个小别院了,自然不会一直待在这里啊!” 苏叙白盯着成春的眼睛看了很久,见她一瞬不瞬地并没有躲闪自己的意思,才拍了拍她的手:“这个院子,是我给你的聘礼,院子的地契早就在你的名下了!” “什么?”成春有些惊讶,满脸的不可思议。 “我回来的第二日,我就托人去衙门将地契改了名字了,这个别院,也是我给你的聘礼之一!”苏叙白握着成春的手,认真地说道,“你本该是普通人家的正经娘子,嫁给我做妾,本就是委屈了你,这座院子,是我对你的补偿!” 成春有些惊讶:“五爷,这,这我受不起的!” “这就是你的!没什么受得起,受不起的,所以啊,你以后不要再想着,会有人把你从这个院子赶出去,你就是这个院子里正大光明的主子!” 第23章 枷锁 苏叙白第二天一早就让人把地契送到了成春的手里,连带着地契一起送过来的,还有管家的钥匙,不仅是成春,就连红豆都是满脸的不可思议。 “娘子,这是,这是地契和房契吗?”红豆从红木匣子里拿出来两张契书,满脸的惊讶。 成春认得字不多,但是依稀可以看得懂,面前的两张契书,的的确确就是别院的地契和房契。 “我以为,五爷只是和我说笑的!”成春看着面前的契书,眼中带了几分不可思议。 管家钥匙,房契,地契,这合该都是管家娘子才能拿到的东西,如今,却都给了成春,别说是成春自己了,整个院子里,每个人面上不说,心底都是想不通的,毕竟苏叙白这样子是坏了规矩的。 “娘子,五爷这真是将你放在了心尖上啊!”红豆帮着成春收拾,一边收拾一边说道,眼里都闪着几分喜悦的光芒。 成春却是一声不吭,只是低着头默默地收拾着。 或许对许多人而言,主家的宠爱决定着自己的生活,是非常重要的,可对她成春而言,她从来没有奢望过苏叙白的宠爱和感情,她甚至期盼着自己被舍弃, 那她就能回到那个没什么钱,却过得自在的家里。 到时候,她不再是名节受损的女子,只是一个被舍弃的可怜妇人,世人总是可笑的,他们容不下被毁了名节的未婚女子,却会同情被男人抛弃的可怜妇人。 所以,让所有人欣喜若狂的契书,对成春而言,更像是在她身上的加持了两道枷锁,让她的脱身变得更加的艰难。 除了成春自己,没有人知道她的想法。 只有红豆看得出来,她有些闷闷不乐:“娘子瞧着,似乎是不大高兴?” “也没什么可高兴的!”成春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一旁坐下,“五爷给我这些,只是觉得亏欠我,给我的补偿罢了!” “有这还不好啊?”红豆不解,“这偌大的宅子可就是娘子你的了,这个宅院不算大,却也值得上四五百两了!” “那又换不成银子,纵然这个院子是我的了,主子还是五爷,我们都是得仰仗着五爷的鼻息过活的!”成春笑了笑,“颇没有意思,还多了些负累!” 红豆细想想,忽然明白:“娘子是觉得手头不宽裕吗?府上每个月都有例银的,娘子的例银每个月有五 十两呢,比镇子上的官娘子还要多!” “啊?”成春有些惊讶,“五十两的例银?” “是啊,先前是张嬷嬷管着,我看娘子也没有要开销的地方,就一直没去领,在娘子来之前,五爷就来了信,什么都安排好了,按照规矩,娘子的例银每个月也只有十五两,五爷说,娘子家中有幼弟,难免多些开销,就特地给了五十两!”红豆点了点头。 “怎么会这样多?”成春满脸的讶异。 “就是因为这个,张嬷嬷才会这般欺负姑娘啊!”红豆走到成春身边,“要知道,张嬷嬷可是管事的了,加上京城里头夫人补贴的,每个月也才二十两例银,她心里自然是不服气的!” 成春没说话,只是越发的沉闷。 对她而言,苏叙白给得越多,她就越不好脱身。 红豆不明白成春为什么越来越不高兴,一张脸都快要挂下来了,想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问道:“娘子究竟为什么不高兴,同红豆说说呗,总好过,自己一个人闷在心里!” 成春看着红豆许久,才开口道:“宠爱这个东西啊,是最最靠不住的,我在药铺做工的时候,见过 许多,前一日还欢欢喜喜来买保胎药,后一日就被主家娘子打了胎,直接发卖了的,红豆,我害怕!” “娘子……”红豆愣住了,她从来没有想过,她一直照顾着娘子,却没有想到,平日里,每日都是温温柔柔笑着的成春,竟然想的都是这些事。 “我当然知道五爷待我好,可是五爷如今尚未娶妻,谁能知道未来的大娘子,能不能容忍我这个抢了她夫君的妾室呢?”成春微微叹息,“张嬷嬷虽然说话难听,说的却也都是实话,我如今的宠爱,除了五爷对我的歉疚,更多的,就是因为色相,以色侍人,终不能长久!” 红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成春,只能轻飘飘地说上一句:“五爷是个重感情的人,娘子不必想太多的……再说了,等到时候,娘子有了孩子,母凭子贵,也不用管她什么宠爱不宠爱的!” 成春看着红豆许久,张了张嘴,最后却也没能说话。 两个人的气氛逐渐沉闷的时候,菘蓝进了院子,他一瞧见成春,便说道:“娘子,五爷吃多了酒,让我回来取身衣服,辛苦娘子帮忙准备一身干净的换洗衣服!” 成春下意识的看了看天,如今还是晌午,大白天的怎么就会吃多了酒,便多嘴问了一声:“这大中午的,五爷怎么就吃多了酒?” “知县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几个舞女,又唱又跳的,一个劲儿地灌酒,五爷喝多了一些,正准备走的时候,却被婢女泼了一身的酒水,这才使唤我回来拿衣服!”菘蓝无奈的说道。 成春点了点头,然后回去找了一身和苏叙白今天穿的差不多的衣服,包好了交给菘蓝:“五爷就回来吗?就回来的话,我去煮一些醒酒汤,等五爷回来用!” “就回来了,那县丞是个爱玩乐的人,五爷不大喜欢,过会儿就回来了的!”菘蓝说完,就拿着衣服回去了。 一旁的红豆忍不住嘟囔道:“还县丞呢,一个县丞大白天的不知道办公室,竟然在那里喝酒看舞女,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当官的嘛,有几个是清官呢!”成春无奈地笑了笑,然后转身回了院子,“将这屋子收拾一下,五爷过会儿就回来了,收拾完,去煮一些醒酒汤,这青天白日的就喝酒,不喝点醒酒汤,半夜醒过来,指不定得多折腾呢!” 第24章 曼陀罗香 成春原本以为苏叙白用不了多久就能回来了,早早的就将醒酒汤煮好了,却不想等到他回来的时候,竟然已经是傍晚了。 成春感觉出了什么事,一直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最后还是不放心的去门口等着了,眼巴巴的等着苏叙白的马车,一直等到了日落西山。 马车一停下来,成春就赶紧上前,菘蓝第一个下来,他的脸色非常难看,成春心中有了一丝不安,但也没有开口询问,只是扶着苏叙白下车。 一走到苏叙白身边,成春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香,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子劣质的香粉味。 送苏叙白回来的还有一个衙役,他看到成春的时候还有些奇怪:“这位是……” “这位是我们家的娘子!”菘蓝冷眼看着衙役,“我们爷已经到家了,你回去吧!” 衙役显然还是想问些什么的,却被菘蓝直接下了逐客令,也不好再开口,只要悻悻地离开。 苏叙白嗅到了成春身上那股子熟悉的香气,就很自然地靠在了她是身上。 苏叙白瞧着是个瘦弱的书生,身上却全是腱子肉,扎实得很,这一下半个身子都挂在她身上,要不是身边有红 豆帮着一起扶着,她这会儿怕是被压得直接跪在了地上。 好不容易回了院子,成春和红豆费力地将苏叙白放到床上去,红豆便让人去烧热水了,成春则帮着苏叙白将外套脱掉。 等到成春出去的时候,她就看到红豆和菘蓝站在院子里说话。 “你是说他们给五爷下药?他们怎么敢的,难道他们不知道五爷的身份吗?”红豆满脸的不可思议。 “当然知道,可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要知道,天高皇帝远的,就算府上知道了,等到他们来处理,这生米都煮成熟饭了,也只能认命了!”菘蓝说起这个事情,还是咬牙切齿的。 成春在一旁听着,知道是苏叙白被人害了,她走上前去:“热水烧好了吗?” “已经让人在烧了!”红豆赶紧说道。 成春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菘蓝:“去松芝堂请大夫,这个药铺虽然不大,但是药铺里的大夫口风很紧,是个有原则的大夫,请他来给五爷看看!” 菘蓝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便赶紧让外院的小厮去请大夫了。 红豆看着菘蓝离开,忍不住问道:“娘子,你怎么不问问菘蓝,五爷这是出什么 事了?” “五爷的事情,我不好多问,既然知道是被人下了药,请了大夫来看就是了,旁地少问!”成春说完,就去小厨房将温着的解酒汤端了去。 等到用热水给苏叙白擦了脸,再喝了小半碗的解酒汤,菘蓝就带着大夫回来了,大夫姓胡,虽然瞧着年轻,但是也是祖传的医术,看病的本事不错,但是因为不知变通,所以也只能养家糊口,赚不了什么大钱。 胡大夫看到成春的时候,先是惊讶了一下,随后笑道:“前些日子掌柜娘子还说起你呢,没想到今儿个就看到你了!近日可好?” 成春笑了笑:“胡大夫看我这白白胖胖的样子,自然是好的,这位是我家五爷,吃多了酒,吃了些煮酒汤,但还是晕晕乎乎,辛苦胡大夫看看!” 胡大夫笑,看向苏叙白的时候,微微皱眉,走到他身边,细细地把脉:“阿春,可方便说话?” 成春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菘蓝和红豆,想了想,随后点头:“这两位都是五爷身边的人,胡大夫有话直说便是!” “你们家五爷这是中毒了,曼陀罗香,这个香,少量中毒会兴奋并且产生幻觉,若是严重, 便会在昏迷中死亡,好在中的毒不多,只是短暂昏迷,大约再有半个时辰就会醒过来,我给开些解毒的药!”胡大夫说着,起身走到一旁写单子。 成春一边道谢,一边跟着胡大夫走到一旁。 “这个药没解药的,误食多了会死人的,我只能开些解毒方再加些利尿的药物,不能直接解毒,但是能缓解一些,加快恢复!”胡大夫一边说着,一边写方子,“喝完药,多给他喝些糖水!” 成春自然是无有不应的。 胡大夫开了方子以后,便要离去,成春不便相送,就让菘蓝将人送了回去,胡大夫离开前,深深地看了一眼成春:“你这般聪慧,合该过得更好些的!” “我如今过得也不错!”成春笑着说道,随后想起什么,从一旁的梳妆台上拿起一根簪子,“以前嫂嫂给胡大夫送饭,总是给我带些好吃的,这个就当我谢谢嫂嫂这些年的照顾!” 胡大夫愣了一下,随后接过:“我会转告她的!” 苏叙白吃了药就醒了,但还是迷迷糊糊的,成春就一直喂他喝糖水,喝了三大碗,苏叙白就开始去小解,跑了有七八趟就清醒了,就是头还有些疼 。 那个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成春坐在床边,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但是依旧寸步不离的,最后一次去小解,他从更衣室出来的时候,成春竟然已经靠着墙睡着了。 苏叙白看着成春眼底的青黑,有些心疼,弯腰将人抱起,这一下,直接将成春吓醒:“五爷,你放我下来,你不是头疼吗,快放我下来……” “我是头疼,又不是手疼,不碍事的!”苏叙白说话间,已经抱着成春回了床边,他将成春放在床上,自己吹灭了灯,直接将成春抱进了怀里,“睡觉!” “五爷……” “睡觉,听话!”苏叙白用被子将成春紧紧地裹着,“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睡一觉就没事了!” 成春还想说什么,但是实在是太困了,靠在他怀里就直接睡着了。 苏叙白嗅着成春发丝上淡淡的清香,混沌的思绪渐渐清晰起来,他的目光逐渐幽深,要知道,今日,他被人暗算,如果不是菘蓝来得及时,他怕是要栽在这个坑里了! 苏叙白的目光逐渐阴冷,却在听到成春微弱的鼾声以后,目光逐渐温柔,最后还是没能扛过药效和困倦,逐渐睡了过去。 第25章 招摇 苏叙白醒的时候,成春已经不在身边了,他坐起身的时候,脑袋传来了一阵抽痛,好半晌才缓过来,就在他准备下床的时候,成春已经进来了:“五爷,怎么起了?” “你去哪里了?”苏叙白一把握住成春的手。 成春有些莫名,但还是乖乖地答道:“去煮了些粥,胡大夫说了,五爷要多吃些疏肝解毒的东西,我就煮了些百合粥,味道可能不是很好,五爷将就着吃一些?” 苏叙白看着成春半晌,然后开口道:“你就不问问我怎么中毒的?” “五爷在外头忙,很多事不是我该问的!”成春看着苏叙白的眼睛,轻声说道。 苏叙白盯着成春看了半晌,然后说道:“县丞想要把他的女儿嫁给我,所以在我去厢房等菘蓝拿换洗衣服的时候,给我下了毒,想要给我安一个玷污他女儿的罪名,好让我负责!” 成春轻轻地捏了一下手,许久以后,便说道:“县丞的宴请,五爷是必须得去的吗?” “嗯?” “既然知道他们存了这个心思,那往后就别去了!”成春扶着苏叙白下床,端了茶水给他漱口,“五爷身家高贵,不怕他们,可是天 高皇帝远的,也犯不着得罪他们!在这个地方,县丞就是一手遮天的大官了!” 苏叙白接过茶水漱了口,再清洗了帕子擦洗了脸和手,便和成春一起坐在餐桌前吃饭:“一手遮天,他倒是想,就是怕没有这个命!” 成春给苏叙白盛了一碗粥:“五爷喝些粥!” “你怎么不劝我了?”苏叙白接过碗,有些奇怪地看向成春。 “五爷既然都这么说了,自然是心里有打算了,阿春不过平民,自然也是不懂权贵之间的弯弯绕,我只知道,民不与官斗!”成春低着头,看着自己碗里的粥,轻声说道。 苏叙白看着成春,他自幼生在京城长在京城,见过的女子大多都是面上瞧着小意温柔,背地里却娇蛮无力,脾气也大得厉害,家中权势可从来教过他们什么叫做民不与官斗的道理。 那个瞬间,苏叙白忽然有些心疼,心疼成春这么一个娇弱的女子,自幼就要懂这些低头做人的道理。 苏叙白轻轻地握住成春的手:“你是我的人,我虽然不是什么权势滔天的人却也用不着看这些小官的脸色过日子,你既是我的人,自然也不用看他们的脸色!” 成春抬头看着苏叙白许久,最后笑了笑:“我平日里也甚少出门,倒也看不到他们的脸色,外头的事,都有五爷在!” 苏叙白看着成春柔柔的笑意,只觉得心里都化开了一般,他捏了捏成春的手:“你这样柔弱,我怎么敢放你到外面去,只怕得叫人欺负的哭了!” “五爷小瞧我,我可不会那么容易哭鼻子!”成春嗔怪着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用过膳以后,苏叙白觉得身子无碍,就拉着成春写字。 成春很刻苦,千字文里的字基本都认全了,但是这字写得实在是难看苏叙白在一旁看了半晌,最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便走上前去,握住成春的手:“你拿笔的姿势太僵硬了,笔也握得太紧了!” 苏叙白的下颚放在成春的耳边,说话的时候,都会有一阵一阵的暖风吹到她的耳朵里,搞得她根本都听不见苏叙白说了些什么。 而苏叙白也察觉到,成春那只被自己握在手心里的手,变得越来越烫,而她的耳朵,也变得越来越红,他忍不住笑起来:“怎么这么紧张,怕我教不会你,气得打你手心吗?” “五爷会打我吗?”成春回头看向 苏叙白,正巧撞进他幽深的目光里。 苏叙白看着成春那双无辜的好像一头小鹿一般的眼睛,忽然低下头,含住了她的唇,一直到自己听到她逐渐急促的呼吸以后,才缓缓放开:“我怎么可能舍得打你?” 成春的小脸红扑扑的,瞧着就像是一个甜美多汁的小桃子,苏叙白瞧得有些心猿意马,心里正在盘算着怎么把她拐走的时候,外头忽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苏叙白有些不悦的皱眉:“什么事!” 门外传来了菘蓝的声音:“县丞府上的管家到府上来了,说是何姑娘想请五爷去游船!” 苏叙白微微皱眉:“还来?” “人已经在府上了,五爷若是不喜,我就将他们赶走!”菘蓝的声音很清冷,显然也是烦了这该死的县丞了。 苏叙白原本想要应下的,却忽然看到怀里的成春,想了想,然后说道:“去告诉她,我过一会儿就来!” 门外的菘蓝沉默了一会儿,显然也是没想到苏叙白会这么说,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是!” 等到菘蓝走了以后,苏叙白才放开成春:“你去换一身好看些的衣服,和我一起去!” 成春有些诧异 :“五爷,这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我带我自己的娘子出门去赴约,合情合理!”苏叙白看着成春,伸出手轻轻撩开她脸上的碎发,“告诉红豆,让她给你好好打扮一下,我的小娘子,可不能让人抢了风头!” 成春有些无奈,但只能乖乖地回去换衣服了。 知道成春是要和苏叙白一起出门,红豆恨不得将柜子翻个底朝天,最后从柜子里找出来一条天青色的长裙和罩衫:“娘子穿这个,这个用的可是上好的天蚕丝做的,里头还夹杂着金银线,走在阳光底下闪闪发光的!” “会不会太招摇了!”成春看着那条长裙,面色有些为难,“我们跟别人一起出去,还是穿得简单些!” “这有什么可招摇的啊,款式可简单了,也没有什么大片大片的牡丹花,就是一点点的金银绣线,这样的衣服才显得有气质有高贵呢!”红豆不等成春说话,就拉着成春去换衣服了。 换上衣服的成春站在那里,瞧着便是纤细柔软的身段,她本就生得白,天青色的衣裙将她衬得更加白嫩,就算不妆点,就那么站在那里,就是一个温柔如水的美丽佳人。 第26章 刻薄 红豆站在那里瞧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拉着成春去梳妆台前坐下。 红豆拿着脂粉,看着面前的成春许久,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下手,成春生得白皙,皮肤也好得不得了,眉如远黛,眼送秋波。 初来的时候,成春眉眼间还带着几分怯懦,气色也不好,瞧着有些蜡黄,这些日子在府上养得娇嫩,白里透红的,多上点脂粉都是糟蹋了。 红豆想了许久,最后也只是拿了口指,在成春的唇上点了点,将她本来浅淡的唇,涂得鲜艳娇嫩,乍一看,尤其的鲜艳,也将整张脸衬得多了几分妩媚。 点了口指以后,红豆就在梳妆台里找了一对东珠耳坠和一条白玉莲花玉坠给成春佩戴上,连带着头上佩戴的簪子也是东珠的。 打扮妥当后,浑身就透露着一股子江南女子的轻柔妩媚,红豆看着成春许久,最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咱们五爷能娶上娘子,真是上辈子救了黎民百姓!” 成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时之间也有些恍惚,她从小就知道自己比很多同龄的女子生得好看些,但也只是一些,可如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也有些 恍然:“原来吃好喝好真的会变漂亮!” “娘子这是底子好,养得好了,这才变得漂亮了!”红豆站在成春身后,看着镜子里的她轻声说道。 两个人刚收拾好没多久,外头就来人催了,红豆赶紧收拾了些东西,就扶着成春出去了。 成春走在前面,红豆跟在后面,因为成春戴了步摇,不好走得太快,便缓缓地走着,等到她走到外院的时候,苏叙白已经站在那里了,而她的身边,正站了一个身穿藕粉色长裙的女子。 女子正娇俏地跟苏叙白说着话,成春知道,这位应该就是县丞的女儿了。 犹豫了一会儿,成春才缓缓走上前去。 远远的,成春就听到这个女子说话:“……今日我们的衣衫很是搭配呢……” “五爷!”成春走上前去,轻声唤了一声。 苏叙白转过身来,他看到成春的那一瞬,目光都亮了一下:“来了啊!” 选好衣服的时候,红豆就让人也给苏叙白准备了颜色材质相仿的衣服,所以当成春站在那里的时候,只一眼,就能看到他们两个才是一对。 苏叙白对着成春伸出手,成春愣了一下,然后将手 放在他的手心,乖顺地走到苏叙白的身边,苏叙白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然后说道:“何姑娘,这是内子,既然你叫我一声苏大哥,也该叫内子一声嫂嫂!” 何姑娘的脸色骤变:“何大哥,你什么时候成亲了?” “阿春,这位是县丞的女儿,叫做何弗!”苏叙白并不理睬何弗,只是满脸温柔地看向成春。 成春只好盯着何弗恶狠狠的目光轻声细语地说道:“何姑娘!” 何弗见苏叙白不肯理睬自己,气得跺脚:“何大哥,不是答应了和我去游湖,怎么还要带上她?” “游湖有什么可玩的,本就是因为阿春没怎么出去玩过,难得天气好,我想着带她出门看看罢了!”前一瞬和成春还低声细语说话的苏叙白,在看向何弗的时候,脸色瞬间沉下来,“若是阿春不去,我自然也是不去的!” 苏叙白此话一说,何弗自然也不敢再吭声,只能满脸怨气地往外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成春看着门口停着的两辆马车,她正准备上自己家的马车时,何弗忽然走了过来:“苏大哥,你们家的马车看起来好舒服啊,我能和你一起坐吗?” 苏叙白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那你坐吧!” 何弗眼睛一亮,欢欢喜喜地上了马车,正扒拉着车窗催促苏叙白上车的时候,却见他正扶着成春上另一辆马车:“何大哥……” “别叫唤了,你那点心眼子瞎子都看出来了,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又黑又黄的,还穿一身藕粉,真是嫌自己不够难看的!”站在一旁的红豆忽然开口道。 “你怎么说话的!”何弗的丫头赶紧上前,伸手想要推开红豆。 可这手刚伸出去,就被菘蓝打开了:“这里可不是你们家,想要耀武扬威的,滚回你们那里去!” 何弗正想开口,抬头看到是菘蓝,瞬间就缩了一下脖子,但还是说道:“你们家的丫头乱说话,你们不管教,还不让别人管教了不成!” “乱说话?胡说八道才叫乱说话,红豆说的都是实话,算哪门子的乱说话!”菘蓝冷笑一声,“所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何姑娘的心思,也是如此!只是何姑娘还是要看看眼色的!” “就是,你拿什么和我们娘子比!”红豆站在菘蓝的身后,探出一颗头来。 两辆马车隔得不算远,红豆 和菘蓝的这番奚落,成春都听在耳朵里,她有些不解:“五爷,他们这是……” “我让他们这么做的!”苏叙白握着成春的手,“这个何弗,已经被养坏了,刁蛮任性还不知礼数,昨日我身上的毒就是她让人搞的手段!” 成春看到了苏叙白眼里的厌恶,轻声安慰道:“好好的姑娘家,怎么可能想得出来这么龌龊的手段,只怕是旁人撺掇的!” 苏叙白看着成春,有些奇怪地问道:“你就不生气?” “生气?” “若是她得手了,我就得被逼着娶她,你就一点都不生气?”苏叙白盯着成春的眼睛。 成春被看得心里发虚,但并没有躲闪他的目光:“若是五爷真的要娶她,也不是我能阻止的!她想要逼迫五爷,确实恶毒,可是好在没有得手啊!我只是觉得,她只是个孩子,只是仰慕五爷,我们没必要这么刻薄的对待她!” “不这么对她,那要怎么办?让我娶她不成?”苏叙白眉头紧紧地皱着。 成春没有再说话,其实对她而言,娶或者不娶,她都不在乎,只是很显然,苏叙白并不喜欢她,甚至还带了几分的厌恶。 第27章 欢喜雀跃 苏叙白见成春不说话,以为是自己说话语气太重,吓到她了,便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抚道:“何弗可不是一个省油的灯,你等会儿不要一个人和她待在一起,知道吗?” 成春虽然费解,但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苏叙白见成春答应了,这才放心地说道:“如今的这位县丞,可不是什么好官,奈何实在是找不到证据,不然我也不可能放任他们在这里胡作非为!” 官场上的事情,成春不懂,也不想懂,只是听着,并不搭话。 “总而言之,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若是找上你,你什么都不要答应就是!”苏叙白提起县丞,更是满眼的厌恶。 成春认真地点了点头:“我记下了,五爷!” 马车摇摇晃晃地走,一直走了有大半个时辰,才到一处山水秀丽的地方。 马车停下的时候,苏叙白率先下车,然后扶着成春从马车上下来,成春搭着苏叙白的手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周围停了许多的马车,想来今日来游湖的人,应当是挺多的。 “这里的湖泊不大,等以后有机会,我们去杭州城看看西湖的风光!”苏叙白牵着成春的手,笑着 说道。 成春站在苏叙白的身边,她身材细长,站在苏叙白的身边,只刚刚好到他的肩膀,远远瞧着,便是一副郎才女貌的风景。 何弗下车以后,就往苏叙白那边走,红豆见状,拿着伞赶紧走到成春身边:“娘子,日头大……” “我来吧!”苏叙白接过红豆手里的伞。 一把伞,就只有那么大,两个人已经很挤了,自然也不可能再容得下第三个人,何弗站在一旁,紧紧地攥着手里的帕子,看着成春的目光里都带了几分狠意。 成春下意识地回头,正巧撞进了何弗怨恨的目光里,她被那道目光看得脊背发寒,下意识地后退,要不是苏叙白扶着,这会儿只怕已经跌倒在地上了。 “怎么了?”苏叙白见成春神色慌乱,满脸紧张地问道。 成春顿了顿,又看了一眼何弗,见她一脸的单纯,目光也不再凶狠,便摇了摇头:“没事,我自己看错了!” 苏叙白虽然奇怪,却也没说什么。 “今日天气不错,来游船的人也颇多,好在我提前订了位置,只是我没有想到嫂嫂也会来,就没有订嫂嫂的位置。”何弗走到两人身边,看着苏叙白,满脸遗憾的说 道。 苏叙白看了一眼何弗,然后对着一旁的菘蓝说道:“既然何姑娘订不到位置,你去,包一艘船来!” 菘蓝应了一声就离开了。 何弗的脸色微变,但还是笑着说道:“这里的游船可不好订,不如,嫂嫂在这里等一等,说不定过一会儿,旁的船上就有位置了!” “何姑娘说笑了,我本就是想着阿春没来这里看过,这才带着阿春到这里来游玩,又怎么可能把阿春一个人留在岸上呢!”苏叙白瞥了一眼何弗,冷声说道。 “何姑娘若是不愿意继续等着,不如先上船去玩,不用特地在这里等我们的!”一直没说话的成春忽然开口道。 成春说这番话的时候,目光真诚且温柔,任谁看了,都要说她懂事体贴识大体可偏偏这话听在何弗的耳朵里,就变得满是讥讽和尖锐。 何弗气的脸色微微扭曲,但还是硬挤出一个笑容来:“不必了,我还是在这里陪你们一起等吧!” 何弗好半晌都没能说出话来,最后硬是扯出来一个很难看的笑容,笑着说道:“这怎么好呢,我本来就是带你们来玩的,最后我自己上了船,怎么都说不过去啊!” 成春看着何 弗那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想了想,然后回头看向苏叙白,一脸无辜地问道:“五爷,何姑娘看起来很不高兴,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若不是知道成春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苏叙白都差点被成春那副表情给欺骗了,他强忍着笑意,一本正经地回复道:“没有,我们阿春这么善解人意,怎么可能会说错话呢?” 苏叙白说出这番话来的时候,声音尤其的温柔,成春恰好是背对何弗的,她当下整个人都是不适的,最后实在难受的厉害,便凑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五爷,你别这样,有些瘆人!” 苏叙白一时没绷住,笑出了声,见何弗看过来,才稍稍收敛一些:“其实我也觉得有些怪异!” 两人相视而笑,瞧着颇有默契,旁人看着郎才女貌很是登对,可落在何弗的眼里,就犹如眼中钉肉中刺一般,扎得她生疼。 没过多久,菘蓝就回来了。 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出得起高价,自然有人愿意破例。 即便是临时加的位置,也是贵宾席位,这是成春第一次登船,多少有几分紧张,苏叙白便全程照顾着。 何弗跟在后头,就瞧着他们这般亲昵地往前 走,只觉得心如刀绞,她不断地拧着手里的帕子,恨不得能将成春千刀万剐,可偏偏,苏叙白将她时时刻刻地护在怀里,自己连她的衣角都碰不到。 其实真正的游湖,夜里来才有意思,等到夜里,这湖面上停的便都是画舫,歌舞升平的,喝着酒赏月才是良辰美景,只是这种画舫,大多时候,都是不会让女子上船的! 白天的游船里头,虽然没有歌舞升平,却也是有着歌姬为众人唱着江南的小调,吴侬软语配上湖畔风景,也是一绝。 苏叙白坐在那里喝茶,没过多久,就来了一个男子,似乎是认识的,没一会儿就聊了起来,成春坐着颇没意思,同苏叙白说了一声,便起身走出了船舱。 今日风平浪静,游船在湖中缓缓地飘着,成春走到甲板上,看着两岸的景色,一时之间竟然有几分恍惚。 “娘子在想些什么?”红豆见成春不说话,便有些奇怪。 “这里我来过很多次,我时常跟着掌柜娘子到这边来进货,每一次都只能在岸上看一看,如今,却是坐上了船,在湖中央看着两岸的景色,果然是大不一样呢!”成春笑着说道,眉眼间都是欢喜雀跃。 第28章 名誉扫地 红豆甚少能够看到成春这般高兴的样子,自然也陪着他一起高兴,目光所及之处,总带着几分喜悦。 成春走在甲板上,看着远处的高山:“红豆,你看那座山,山顶似乎是有个庙宇!” 红豆顺着成春指着的方向看过去:“那是寒山寺,据说很灵验的!” 成春当然听过寒山寺,但也只是听过,那些地方很远,她去得最多的地方不过就是自己家和镇子上的铺子。 “改日我们可以去看看,听说那个地方很漂亮,现在这个时候,肯定开满了花!”红豆笑着说道。 成春瞧着:“嗯,改日我们去看看!” 就在成春和红豆说笑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脚步声,成春下意识的回头,就看到了缓缓而来的何弗。 与之前不同,苏叙白不在的时候,何弗没有半点的伪装,眼睛里的厌恶都快要溢出来了,她走到成春面前,冷声说道:“成春!” “何姑娘!”成春看着何弗,依旧是笑意盈盈的。 “你大可不必在我面前装着一副柔弱的模样!”何弗皱起了眉头,“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是你要给你听好了,未来,你们府上大娘子的位置, 必然会是我的,你给我听话一下,不要碍着我的路!” 成春听着何弗恶狠狠的话,脸上依旧没有半点的不悦,还是那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 一旁的红豆倒是快要气死了,她想要上前,却被成春拦住:“何姑娘高兴就好!” 在来找成春说话前,何弗已经想过了自己会面对的各种可能,比如羞恼,比如悲伤,比如害怕,却独独没有想过,成春会是这样子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看不起我吗?”何弗感觉自己被羞辱了,恼羞成怒,伸手一下一下地去推成春。 成春被推了好几下,最后差些摔倒,才说道:“何姑娘误会了,我并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只是,我的所作所为,或者我的想法,从始至终,都不可能左右五爷的想法,五爷会不会娶你,要不要娶你,都不是我能阻碍的!” 成春不说还好,越是这样说,何弗越发的觉得成春是在嘲讽她,讥讽他不论如何,都不可能让苏叙白点头答应娶她。 何弗看着成春那张姣好的脸,只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烫,就好像被她狠狠地打了一巴掌一样,她气急败坏地冲到成春面前,指着 成春的脸怒骂道:“你以为你是个什么好东西吗?区区一个妾,以色侍人的东西,你还不如那些自食其力的歌姬呢!” 何弗的声音很大,周围的人纷纷朝着成春看过来,成春感受着那些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紧紧的攥着自己的手,一声不吭。 就在成春以为,何弗还会继续开口骂她的时候,她却被人一把揽进了怀里,与此同时,耳边也响起了苏叙白中气十足的怒骂声:“我府上的人,还轮不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 不仅是何弗,就连成春也没有想到,刚才还在和人把酒言欢的苏叙白,竟然直接撇下了友人,冲着成春就跑了出来,而且也半点没有顾忌文人的名声,指着何弗就破口大骂。 成春抬头看着把自己紧紧地搂在怀里的苏叙白,满脸的惊讶和茫然,在她看来,她对苏叙白而言,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妾室,而现在,他却为了她这么一个可有可无的妾室,在外头对县丞的千金破口大骂。 “苏大哥……”何弗怎么都没有想到,苏叙白竟然会为了这么一个女子,对她破口大骂,当下就红了眼。 可即便如此,苏叙白也没有半点怜香 惜玉的意思,只是冷眼看着何弗:“今日我本不想应你的约,也不知道县丞大人是怎么教养女儿的,竟然会让自己的女儿,到男子府上请男子出门游玩,若非是因为看在县丞大人的面子上,我根本就不会答应你跟你来这一趟!” 成春躲在苏叙白宽厚的怀里,有些惊讶,从小到大,除了父亲,在没有人这样子护着过她。 苏叙白并不想在理面前的何弗,只是低头看向成春:“阿春……” 成春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立刻委屈地低下了头。 成春本就生得好看,瞧着就是柔柔弱弱的小女子,如今被高大的苏叙白护在怀里,就更显得娇小,娇弱可人的小女子和指着别人破口大骂的刁蛮千金,众人难免会觉得小女子可怜一些。 “菘蓝,让船掉头,我们回去!”说完,苏叙白被揽着成春往船舱里走。 何弗看着苏叙白的背影,越发的觉得委屈,就在泪意快要冲到眼睛里的时候,她冲了上去,她拉住苏叙白,当着所有人的面将成春一把拉了出来,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成春,直接被何弗打的跌坐在了地上。 “阿春! ” “娘子!” 苏叙白和红豆都赶紧去扶,何弗还不肯罢休,上前拼命地拉扯。 被打蒙得成春,只觉得脸又肿又痛,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睛里流了出来。 成春一哭,苏叙白便是真的怒了,他猛地一把推来何弗:“你有完没完,你要是不怕名誉扫地,我不介意将你们昨天做的事情昭告天下!我到底是武昌侯府的嫡子,难不成,还惹不起你们区区一个县丞不成!” 苏叙白这一下是真的生气了,何弗也被吓得不敢再上前,他小心翼翼地捧着成春的脸:“让你受委屈了,我们回家!” 苏叙白将成春拦腰抱起,快步进了船舱,菘蓝将门口守住,不让任何人进去,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就都落在了何弗的身上。 除去一开始的暴怒,如今的何弗,更多的是委屈,她自幼便是千娇万宠着的,父慈母爱,只要是她想要的,父母无有不依的,可偏偏,偏偏苏叙白,就成了那个唯一得不到的。 她第一眼看到苏叙白,便心生爱意,那样俊朗的少年郎,还是京城人士,家室好,气度好,模样好,简直就是从话本里头走出来的俊俏少年郎,她想要嫁给他。 第29章 委屈 可爹爹说不行,母亲也说不行,无论她怎么哭闹,最后都没有办法让父母松口,没办法,她只能靠自己。 为了苏叙白,她顾不上自己的名声,甚至想出了生米煮成熟饭的办法,逼他就范,可在他看来,自己都只是痴心妄想! 何弗原本以为,是因为他正直,坐怀不乱,却没有想到,她是有娇娘在怀,压根看不上自己。 何弗听着周围对自己的议论声,渐渐地红了眼,最后抑制不住心里的委屈,当场落了泪。 身旁的婢女赶紧带着何弗去了角落:“姑娘,你可别哭了,我们这是在外面,而不是在府上!” 何弗听到这话以后,更难过了几分,猛地蹲下了身子,抱着自己的膝盖就开始痛哭:“凭什么,凭什么她就能被苏大哥那么偏爱,凭什么……” 婢女看着何弗这副样子,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蹲在她的身边,轻声安慰她。 船靠岸的时候,苏叙白是抱着成春下船的,下了船以后更是抱着人就直接上了马车,连个余光都没有给何弗。 何弗在一旁看着,更显得伤心。 而成春这边,也着实好不到哪里去,何弗的那一巴掌还真是用了 力气的,成春被打的那半张脸肿得老高,又红又肿的,光是看着,都有几分吓人。 苏叙白光是瞧着,便心疼不已,细细地瞧着,眼中满是歉疚:“疼吗?” 成春看着苏叙白缓缓摇头,她原本是想要安慰安慰他的,却不消息牵扯到伤口,反倒疼得龇牙咧嘴的。 “别动了!”苏叙白赶紧握住成春的手,“我们这就回府里去,找个大夫给你看看!” “不碍事的!”成春反握住苏叙白的手,“只是一点小伤,过几日就好了,用不着看大夫的,再说了,这个事情传出去也不好听,我回去冰敷一下就好了!” 苏叙白听着成春的话,心里越发的不好受,他伸手轻抚成春的脸颊:“都怪我,如果一开始我就把这个事情处理好,也不会让你受这种委屈!” 成春抬头看向苏叙白,笑着说道:“我今日很开心,生平第一次坐上游船,第一次在船上看岸上的风光,我已经很开心了,受些委屈没什么的!” 苏叙白听着成春的这番话,越发的觉得愧疚,满脸心疼地看着成春:“你但凡生点气,我心里也好受些,可你偏就这样懂事!” 成春看着苏叙白 ,认真的想了想,然后坐起身,叉着腰,恶声恶气地斥责道:“都怪你,外头的莺莺燕燕都处理不了,最后害得我挨打!” 苏叙白愣住了,他看着面前这个故作生气的小妮子,一时之间没有忍住,直接笑出了声:“阿春……” 成春见苏叙白笑了,便放下了叉腰的手:“五爷现在可是没有那么难受了?” “你呀!”苏叙白抬手捏了一下成春的脸,满眼的宠溺,“明明是你受了委屈,你不怪我就罢了,反倒还安慰起我来了!” “五爷对我这样好,受些委屈也不碍事的,五爷能开心,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事情了!”成春看着自己面前的苏叙白,依旧是温温柔柔地笑着。 苏叙白心里熨帖得很,榆次同事,对成春也更多了几分心疼,他生在京城,长在富贵窝里,见过太多的富贵人家,教养出来的女子大多娇蛮,而像成春这般懂事的女子,大多从小便吃多了苦头,见多了人情冷暖。 一想起成春少时或许吃不饱,穿不暖,苏叙白的心里便会荡漾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只恨自己没能早点遇上她。 回到府上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 苏叙白还是派人去请了大夫,因着上回的事,请的还是胡大夫。 胡大夫一进门就看到成春红肿的脸,他眉头一皱,快步上前:“阿春,你这是被谁打了?” 成春见到胡大夫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见他满脸的愤怒,唯恐他误会了什么,便赶紧解释道:“我不小心惹怒了县丞大人的女儿,被她教训了一下,不碍事的!” 胡大夫听说是县丞大人恶毒女儿,脸色微变:“你怎么会惹上这样的人,他们这些达官贵人,最是不讲道理的了,你坐好了,我来给你看看!” 成春乖乖恶毒做好,看着胡大人在自己的脸上细细地看着,手搭在自己的手腕上诊脉,眉头也皱得越来越深:“这人下手还真是够肿的,好好的脸都肿成这个样子了!” “看她的样子,是挺生气的,下手的时候,应该是蛮重的!”成春有些难为情地说道,“不过还好,没有伤口,还不至于毁容!” 胡大夫瞪了成春一眼:“别胡说八道,你不知道这话都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吗?好好的一张脸,万一真的毁了,有的你哭了!” “可不是嘛,我现在可就依仗着这张脸吃饭呢!” 成春笑着说道。 可这话听在胡大夫的耳朵里,就有些伤感了。 胡大夫给抓了要,开的都是些镇痛安定的:“你白天的时候收了些惊吓,夜里难免多梦,我给你开了些安定的,也好让你睡个好觉,至于你的脸,多冰敷,止疼消肿!” “谢谢胡大夫!”成春赶紧说道,却又不小心扯到了脸上的伤口,痛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胡大夫听到成春的声音,回头看向她:“受伤了就不要乱动了!” 成春立刻乖乖的闭上嘴,没有再说话。 胡大夫将药方交给红豆,然后对着成春说道:“那些伤气血的药,能不吃,就尽量不要再吃了,你如今才多大,身子骨都还没有长全,那样的药再吃下去,万一伤了根本,往后怕是会很难有孕的!” 站在一旁的红豆大吃一惊:“怎么会呢?姑娘也没有吃什么东西,除了那个避子药……难道……” “避子药本就是伤人气血的,纵然你用的药再好,亏损了的精气总是很难补回来的!”胡大夫叹息,“妓坊里有不少女子,便是长期的吃着避子药的,你们可曾见过有哪个被赎身的女子,这辈子还能有孩子的?” 第30章 管教 红豆已经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了,而一旁的成春却一句话也没说,更是没有半点的惊讶,想来是早就知道了的! 胡大夫说这番话的时候,苏叙白正巧就在门外,他推门而入的时候,便瞧见成春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红豆,送大夫回去吧!辛苦大夫走这有一趟了!”苏叙白走到成春身边坐下,然后轻声嘱咐道。 红豆将人送了出去,屋子里的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苏叙白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大哥那几个在成亲前就有的通房在大哥有了嫡子以后,也没有怀过孩子,而后来进府的妾室,反倒都接二连三地生了孩子。 想明白了这件事,苏叙白回头看向成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个药伤身?” “女子本就容易气血不足,吃这些药,难免会让身子亏得更厉害些!”成春低着头。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继续吃呢?”苏叙白皱起了眉头,显然心里已经生出了怒意。 成春缓缓地抬起头看向苏叙白:“五爷还没有娶妻,妾不可有孕,这是府里的规矩!” 苏叙白一噎,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捏成了拳头:“那你就不担心自己这一辈子都没有 孩子吗?” 成春低垂着眼,有那么一瞬间,悲伤如潮水般涌来,但也只是一瞬间,下一瞬,她便抬起了头,眼里满满的亮光:“我担心啊,但是我有五爷啊,就算我这辈子都没有孩子,五爷也会一直照顾我的,不是吗?” 苏叙白看着成春闪着光亮的眼睛,心痛得无以复加,他将成春揽进怀里:“笨蛋!” 靠在苏叙白怀里的成春,目光淡淡地看着前方,手下意识地放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在苏叙白看不到的地方,悲伤一点点的蔓延开来。 等到苏叙白离开以后,红豆一进门就看到了双眼通红的成春,红豆缓缓走到成春面前:“娘子,你这又是何必呢……五爷现在这么疼爱你,就算你不用那避子汤,五爷也不会怪罪你啊!” “旁人总说我是以色侍人,虽难听,却也是事实,这本就不是长久之计,等到以后有了新人,五爷终究会不记得我,说到底,我比张嬷嬷的女儿,又好到哪里去呢?”成春低垂着眼,不让自己的泪水流出来。 红豆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成春。 “我知道,我现在若是仗着五爷身边只有我一个人,就算胡闹一些,五爷说不定也 会讲究,可是五爷总是要娶妻的,又有哪个人容得下抢走自己夫君,还给她生了个孩子的人呢?”成春苦笑一声,“我是妾,我的孩子便是庶出,我是乡下人,却也明白,嫡庶之分!” 红豆站在成春的身边,这些时日相处下来,成春虽然不怎么爱说话,但是她知道,成春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白兔,她通透明智,也知道苏叙白喜欢什么样的人,更明白怎么让自己在这个院子里生存下去。 可她从来没有想过,原来一直到现在,成春都没有办法忍受自己是个妾,更没有办法接受自己的孩子,未来是个庶出。 “可是娘子,那些药你若是再吃下去,这一辈子,你可能就再也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你怎么就知道,你以后不会后悔呢?”红豆看着面前这个没了半点精神气的成春,只觉得心疼。 “我肯定会后悔啊!”成春抬头看向红豆,“可是,我不能为了不让自己后悔,让他出生,便比自己的亲兄弟低一等吧!” 红豆看着成春微微泛红的眼睛,不知不觉地走上前去,将成春抱在了怀里:“娘子,你心里,一直藏着这些事,一定很难过吧!” 被抱进怀 里的成春愣了一下,下一刻便红了眼,她缓缓伸手,揪住红豆的衣服:“我想回家,我好想回家……” 或许是怕被别人听到,成春的声音很轻,很轻,却像是钉子一样,一下一下地扎进了红豆的心里,她低头看着成春,忽然明白,为什么她总是不开心,为什么也不爱笑,明明她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的,尤其好看。 或许是因为这一日忙忙碌碌的,又是挨打,又是哭鼻子的,成春闹得累了,晚膳都没吃就睡着了,苏叙白也不忍心叫醒她,就让红豆好好照顾着。 县丞是在夜里的时候来的,来得很匆忙,据说连官服都没有换,就匆匆忙忙地来了。 苏叙白不肯见,县丞便站在大门口不肯走,最后没办法,苏叙白只能让人将县丞请进来,见到县丞大人的时候,若不是苏叙白没有官职在身,他碍着自己是县丞,他都能当下跪下去。 “苏公子,小女不懂事,冒犯了你的娘子,我这是特地来为这个没出息的丫头赔礼道歉的!”县丞对着苏叙白,满脸的真诚的歉意。 “县丞大人还真是为难啊,我这点小事还要让你亲自跑一趟!”苏叙白说着,目光里还带 了几分讥讽。 县丞看着苏叙白,额头上渐渐地沁出了汗:“苏公子,我那个女儿也是让我和她娘惯坏了,她也不是故意要冒犯你的娘子的,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和她计较!” “我家小娘子平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养着,当时为了娶她,我也是费了不少力气的,平日里我都舍不得让她受半点的委屈,你家的这个姑娘倒是出了奇的厉害啊,上手就打,我家娘子从头到尾,没跟她红过脸,也不知道怎么就招惹了她,白白挨了打!”苏叙白冷眼看着县丞,目光逐渐阴冷。 县丞的手不自觉地轻轻地颤抖,许久以后,才拿起帕子轻轻地擦拭着额角的汗水:“小女不懂事,不知道苏公子要如何,才能大人不记小人过呢?” “我家娘子的这巴掌可不能白挨啊!”苏叙白放下手里的书,双手交握在面前。 县丞咽了下口水:“我回去一定会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臭丫头……” “这样吧,县丞大人日理万机地,想必也没有时间管教自己的姑娘,既然你家的姑娘都打到我的脸上了,我就勉为其难的帮你管教管教你的姑娘吧!”苏叙白冷笑一声。 第31章 探花郎 任凭县丞怎么赔礼道歉,苏叙白都没有半点要松口的意思,最后没有办法,县丞只能让人跟着他一起回了府上,何弗是怎么打的成春,跟过去的下人就是怎么打的何弗。 何弗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可偏偏这一次,任凭她和她的母亲怎么哭求,县丞都没有松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下人,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 也正是因为这一巴掌,县丞的府上闹开了花,何弗一哭二闹三上吊地,向来最宠爱女儿的县丞,这一次却是发了狠,直接将何弗禁足,关在了屋子里。 事情闹得挺大,这个消息在本就不怎么大的县城里,没用多久就传遍了,县上的百姓,一开始也只是以为苏叙白是一个普通的富贵人家,瞧着很有钱,也很得县丞重视,但一直到这件事情爆发以后,他们才知道原来这位苏公子,是来自京城的贵人,家世显赫到,连县丞都不敢轻易的惹怒他。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原本就认识成春的那些人才知道,她嫁的并不是什么简单的富贵人家,有庆幸自己没有招惹过她的,也有担忧在这样的人家不好过日子的。 外头的沸沸扬扬,成春是一丁点都不知道的,因为吃了药,她睡了一个非常沉的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 成春在入府之前,平日里也是做粗活的,身子骨比较好,昨天还高高耸起的脸,今天就消肿得差不多了。 红豆给成春梳洗的时候,将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都同她说了一遍,原本还有些困倦的她,瞬间就清醒了过来:“你是说五爷让人将何姑娘打了?” “是啊!”红豆点了点头,“去的还是府里头的嬷嬷,常年的干活,身子骨尤其地健朗,手劲儿也是出奇的大,听说那一巴掌打下去,直接就将人打蒙了,嘴巴都打出血来,跪坐在地上老半天都没能起来!” “到底是官场上的人,五爷这么做,会不会被报复呀?”成春有些担心。 “娘子,可别小瞧了咱们爷,咱们爷可是嫡出,侯府的嫡出,而且五爷十六岁的时候就中了举,十九岁的时候就中了探花郎,只是因为身子骨不好,一直没有谋职,真要算起来,咱们爷可比县丞厉害得多了!”红豆一边给成春梳头,一边笑着说道。 这些事情,成春 也是第一次听说,她只知道他是京城里头的贵人,平日里瞧着她的那副样子,也以为她只是一个富家子弟,却没有想到他竟然曾经是探花郎。 庄子上有读书人,早些年的时候出了一个秀才便已经是不得了的了,那个秀才苦读多年,垂垂老矣,也没能考上一个举子,而苏叙白,竟然在十九岁的时候,就考上了进士,而且还是探花郎。 成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这样的一个泥腿子,竟然嫁给了探花郎。 “娘子,你都不知道,我听那些回来的人说,县丞府上闹得是不可开交,他那个大娘子,竟然为了这件事情,要和他闹合离,气得县丞大人,将她们母女都关押了起来!”红豆说着的时候,眼睛都在发光,“别提有多解气了。” 成春看着镜子里的红豆,许久以后才说道:“五爷犯不着为了我如此的……” “娘子在说什么呢,五爷这是在意你呀,他向来温文儒雅,从来不惹事,也不生事,唯独这一次还不是因为心疼娘子受委屈了!”红豆笑了起来,“五爷身边从来都没有人,连个通房都没有 ,早些年的时候,我们私底下还都以为五爷是不喜欢女人的,却没有想到竟然会这么在意娘子!” 成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恍惚。 “五爷生得俊俏,出身又高贵,听菘蓝说,以前在京城的时候,想要嫁给五爷的女子不计其数,送上门来的更是多,可偏偏五爷就是清心寡欲,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红豆笑着说道,“所以啊,五爷对娘子,格外不一样呢!” 成春有些难为情地笑了笑。 “说我什么呢?”正巧苏叙白回来。 红豆放下手里的梳子,给苏叙白行了个礼,然后笑着说道:“再说五爷心疼娘子,给娘子出气的事情!” “我的人容不得别人随意欺负的!”苏叙白走到成春的身边,伸手轻轻撩开成春脸上的碎发,“脸还痛吗?” “不痛了,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成春看着苏叙白,眉眼间带了几分担忧,“五爷其实没有必要为了我去得罪县丞大人的,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万一他给五爷下绊子,那可如何是好?” 叙白轻轻地捏了一下成春的脸:“你放心吧,他不敢给我下绊子的!再说 了,本来就是他女儿不知道天高地厚,什么人都敢惹,我也不过就是给他一点教训,让她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罢了。” 苏叙白都这么说了,成春也不好多说什么,便想起红豆给自己准备的粥:“五爷用过膳了吗?和我一起吃些粥吧!” “好!”苏叙白自然也不拒绝,陪着成春到一旁的桌子上坐下。 红豆将粥端上来的时候,成春第一时间给苏叙白盛了一碗,虽然瞧着只是一碗白粥,但是闻着便软糯香甜:“今日的白粥闻着格外的香甜呢!” “这是五爷特地吩咐煮的燕窝粥!”红豆笑着说道,“这里偏僻,找了许多店都没能找到让人满意的燕窝,最后还是五爷托了人,去富商家里换来的!” 成春听着这话,只觉得面前的这碗粥重得厉害:“这么贵重的……” “燕窝滋养女人,你多吃些才好!”苏叙白打断成春,“这也算不得什么特别珍贵的东西,只是当地人吃得不多,存储的也少,这才寻得麻烦了些,我已经找个商铺,让他们往这里多拿着货,往后你每日都吃一些,如此这般才能将身子养好。” 第32章 玩物 成春哪里吃过这么珍贵的东西,只觉着自己这样的人吃这些东西显得糟践,拿着勺子一直下不去手。 苏叙白瞧出了她的心思,轻声说道:“这东西你若是不吃,最后放的坏掉了,那才是真的糟践了东西,再说了,这也是我的一点心意,总不好让我这一腔心意落了空不是?” 成春到底没能熬过苏叙白的劝慰,一口一口的吃了面前的燕窝粥,燕窝本就没有什么味道,夹杂在白粥里,更是尝不出来什么,只是觉得今天的这碗粥比以往的更加香甜一些。 苏叙白瞧着成春将粥喝完了,便心满意足地笑了:“这些东西都是你应该得的,你大.大方方的去用就是,对了,管家钥匙现在都在你的手里,府里的账目你记得看!” 话音刚落,菘蓝便来寻了,说是谁家的公子来做客,成春没听清,也没问,只是目送苏叙白离开。 苏叙白一走,红豆就将账目拿了出来:“昨日娘子睡了以后,五爷就让账房将府里府外的账目都拿了过来,这里都是府上的一些营收,有茶叶铺子的,也有桐油的,都是赚钱的铺子。” 成春看着面前这堆积如山的账簿, 忽然觉得眼前一黑:“这样多的账户怎么都送到我这里来了?” “五爷说,钱财什么,让娘子管着,他放心!”红豆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是闪闪发光的,满脸的开心,“五爷是真心疼娘子啊!” 成春多多少少也是有些想不明白了,不过也就一夜之间,苏叙白却忽然做了这样多的事情,他待自己好,她一直都是知道的,但也只是因为有着夫妻情分,可今日做的事情,多多少少,都有些多了。 成春虽然不解,却也不愿意多去想,既然苏叙白把这件事情交给她,那她就好好地将事情办好就是! 来做客的,是杭州织造张大人家的公子,张轩松,张大人外放前,也是在京城做官的,那个时候,他们都是一起玩闹的,算是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发小。 即便后来,张轩松去了江南,两人每年还是会有些书信来往,他这段时间到江南小住,张轩松也正巧到这杭州以下的边陲小镇游玩,便时常一起约着出去吃酒。 “听说你为了你们家的小妾,将县丞大人得罪了?”张轩松一瞧见苏叙白,便开门见山地问道。 苏叙白匆匆而来,人还没有 坐下,就听到了他劈头盖脸的询问:“你的消息倒是灵通的厉害,这么快就传到你耳朵里了?” “我这消息算不上灵通,你去大街上看看,谁不知道县丞家的女儿被打了,要知道这位大人,可就只有这一个女儿啊,那可真真是如珍似宝的宠爱着,如今却只是因为打了一下你家的妾室,就被你家的下人追上门打了一通,只是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纳的妾啊?”张轩松盯着在自己面前坐下的苏叙白,满脸的好奇。 “什么叫做只是打了一下?我身边的人是她想打就能打的吗?”苏叙白冷哼了一声,“至于我是什么时候纳的妾,张公子事务繁忙,就不必什么事情都告诉你了吧!” 张轩松笑:“行了,行了,我也不逗你了,只是我倒是真的挺好奇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竟然能让你失了分寸,直接出手教训县丞的女儿,听说,是个貌美如花的小美人!” 苏叙白微微挑眉,成春貌美如花不假,可他却不喜欢张轩松用这般轻佻的语气喊她小美人:“少管闲事!” 多年的好友,苏叙白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他最是了解,他看着面前的苏叙白 ,微微挑眉:“你这么说,我就更好奇了,这么多年来,你一直生人勿进,怎么忽然身边就多了个美娇娘,还藏着掖着的。” “她……算是个意外。”苏叙白端起面前的茶汤,“我不小心误了她的终身,总要对她负责些,她聪慧懂事,若非遇到我,也应当会有一个好的姻缘,给我做妾,本就是委屈了她!” 张轩松挑眉:“你在这里担心委屈了她,那你可曾想过,就是京城里,你的母亲知道你在这里金屋藏娇,又会如何?” 苏叙白沉默下来。 “你为了她教训了县丞,事情也就传了出去,早晚有一天会传到你母亲耳朵里的,你看你大嫂就知道了,苏夫人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婆母,你大嫂名门闺秀,况且有娘家支撑,日子也过得艰难,你的这位美娇娘,不知道能撑到多久呢?”张轩松看着自己面前的那盏茶汤,笑着说道。 苏叙白捏着茶杯的手慢慢收紧。 她悄悄地纳成春为妾,本来就是想着将她藏在这里,虽然不是什么正头娘子,但是在这个小镇子上总是能过上舒坦日子。 可若是真的被他母亲发现他养了外室,她说什么,也 是会逼着他将成春带回去的,也正如张轩松所说,她母亲并不是个好相与的。 成春如果跟着她回到京城,她那样绵软的性子,只有受委屈的份。 张轩松见苏叙白不说话,便说道:“你我都是读书人,早晚有一日,也要步入朝堂,我们的正妻必须是有身家背景的人,你纳她做妾,不也正是知道她上不了台面吗?” “她……” “貌美如花的女子虽不多,却也不难找,只当作是个玩物养着就是了,我奉劝你不要用太多的真心,毕竟没有任何一个正头娘子,容得下一个被夫君偏爱的妾室!”张轩松冷声说道,“再提醒你一句,你是万万不能有庶长子的,我来这一趟就是来告诉你,不要叫美色冲昏了头脑。” 苏叙白依旧没有说话。 而远处的院门口,闪过一抹残影。 红豆跟在成春的身后,她看着成春缓缓地往前走,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知道苏叙白在待客,成春便做了自己拿手的几个糕点,她原本是让红豆来送的,可偏偏红豆非要让她自己来,最后让她听到了这样的话。 红豆懊悔不已,却不知道该怎样安慰成春。 第33章 挚爱 回到院子里的成春依旧一言不发,她看着自己做的那些糕点,然后拿起一个糕点,自己一口一口地吃着。 红豆看着成春这副样子,忍不住出声说道:“娘子,五爷他肯定不是这个意思……” “这桃酥做得不错,你也尝尝!”成春打断红豆,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笑眯眯的说道,“我也是第一次做,本来就觉得上不了台面,还是我们自己吃吧!” 红豆知道,那些话,到底还是伤到了成春,只是她不哭不闹,也不会去质问苏叙白,只是将事情,默默的埋在心里。 “娘子……” “那位公子说的话,虽然难听,却是实话,我不过农家出身,和五爷本就不登对,因着一副好容貌得了几分宠爱,可说到底,我终究不是那上得了台面的千金小姐!”成春看着手里的桃酥,“就好像这桃酥,味道虽然不错,却是平头百姓的糕点,富贵人家可不会用它来待客!” 红豆没有再说话,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去安慰成春了,或许她说的是对的,苏叙白对她的确不一样,可那也只是因为如今他的身边只有成春,谁也说不准,未来会如何,毕竟女 子嘛,总有年老色衰的时候。 糕点做得颇多,成春自己一口一口地全部都吃干净了,好几次都有些反胃了,她还是一口一口的吃着,等到糕点吃完了,成春眼中的伤感也都消失了,就好像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 张轩松一直到傍晚才离开,苏叙白回到院子里来的时候,她正在看书,她已经会看一些简单的书了,她也颇上进,但凡有空,总是会拿着书看,苏叙白也很喜欢她这种上进。 “有什么看不懂的吗?”苏叙白走到成春身边,笑着问道。 成春顿了顿,然后笑着看向苏叙白:“有啊,就等着五爷来教我呢!” 苏叙白微微挑眉,在成春身边坐下:“哦,说来给我听听呢?” 成春老老实实地将自己看不懂的地方指出来,苏叙白也很认真地给她解读,红豆进来的时候,看到就是两个人依偎在一起看书的样子,她悄悄地抬头看了一眼成春,见她笑颜如花,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下。 “五爷,娘子,今日的晚膳放在屋子里用吗?”红豆将茶水放在两人面前,轻声问道。 苏叙白看了一眼外头的月亮:“放外头用吧,今日 的月色尤其的好,将晚膳摆在花厅吧!” 红豆自然应好,将东西放下就匆匆地出去了。 “平日里甚少见你去花厅,你可是不喜欢那些鲜艳的东西?”苏叙白忽然说道,“平日里,你穿的衣服也素净的偏多些,若是你不喜欢,我们就在屋子里用!” 成春摇了摇头:“怎么会,谁会不喜欢鲜艳的东西呢!” 苏叙白见成春没有不喜欢便松了口气:“花厅的话都是我让人用心照料着的,这几日开了花,在花丛中用膳还是很美妙的!” 成春依旧是笑,也不怎么说话。 一直到用膳的时候,成春跟着苏叙白一起到了花厅,花厅里养了许多鲜艳的花,红豆让人点了灯笼,乍一看,很是漂亮,偶尔还有蝴蝶在花丛中飞舞。 成春跟着苏叙白坐下,红豆很有眼色地上前,将一个香包递给成春:“娘子,这个香包,你拿着!” 红豆说得很轻,但还是让苏叙白听到了:“香包?” “哦,是驱蚊的香包!”成春将香包收下,笑着说道。 苏叙白微微皱眉:“你怕蚊虫怎么不说?这些地方刚刚蚊虫最是多,你何必为了迁就我,委屈自 己!” “没有,我没有委屈自己!”成春赶紧说道,“我并不害怕蚊虫,只是因为我很招惹蚊子,咬了包也很难消下去,这才准备了驱蚊香包,在这花厅吃饭,我也是高兴的呀,怎么就是委屈自己了呢!” 苏叙白盯着成春看了很久,确认她没有说谎以后,回头看向红豆:“去,让人拿个香炉来!” 红豆赶紧应了,没多久,就拿了个香炉过来,香炉点燃了驱蚊的香,身边的蚊虫也逐渐躲了起来,直到这个时候,苏叙白才让人上菜。 只是一个晚膳,又要摆在花厅,又要点香,着实是麻烦得很。 上来的菜还是温热的,想来厨房也是费了心思保温的. 成春看着一碗碗端上来的菜,有些失神,直到苏叙白将一碗汤放在她的面前:“想什么呢?” “今日的月亮真大啊!”成春抬头看向苏叙白,笑着说道。 苏叙白抬头看过去,点了点头:“今日十五了,月亮圆得很,自然是大的!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成春看向苏叙白:“什么意思?” “就是,明月映着沧海,珍珠上闪着泪光。蓝天的暖阳照耀在美 玉之上,当年如玉般的女子,已化烟而去!”苏叙白看着成春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成春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天上的月亮:“听起来好悲伤啊,是失去了挚爱的人,才能写出来的诗句吧!” 苏叙白笑了笑,将成春揽进怀里:“谁说不是呢?多好,我挚爱的人,在我身边!” 成春顿了顿,有些不可思议地回头看向苏叙白:“五爷……” 苏叙白却没有再说话,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成春。 成春被他看得有些难为情,就乖乖地低下头吃饭。 用过晚膳,成春就伺候苏叙白洗漱,这是成春第一次给他洗澡,以往的时候,苏叙白都自己去洗漱间洗漱了,甚少在屋子里做了洗漱,今日却难得让人在院子里备了热水。 成春虽然有些难为情,但是也退无可退,只能硬着头发上去给苏叙白更衣。 衣衫一件件地脱下,健壮的身体慢慢地出现在成春面前,虽说这不是她第一次直视苏叙白的身体,却是第一次在灯火通明的地方看他。 成春的耳朵逐渐变得通红,苏叙白瞧着有趣,凑上前去逗她:“怎么?都这么久了,还这么害羞?” 第34章 美娇娘 成春不吭声,只是红着脸给苏叙白脱衣服。 苏叙白却觉得有趣,一直逗着她,最后把她弄急了,直接将苏叙白推进了浴桶,当下湿成了一个落汤鸡,成春没忍住,笑了起来,还没有笑出声呢,就被苏叙白一起拉进了浴桶。 成春被吓了一跳,在浴桶里扑哧了好一会儿才被苏叙白抱了出来,她被吓得不轻,紧紧地抱着苏叙白不肯放手。 美人投怀送抱,苏叙白自然乐得自在,他抱着成春,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你今日,去前厅了?” 成春愣住了,她抬手擦了眼角的水:“红豆和你说的?” “红豆那个丫头跟你一条心的,怎么肯跟我说这些,是菘蓝听见外头有声音,出去的时候,就看到你的背影了!”苏叙白看着红豆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成春下意识地躲开苏叙白的眼睛,她低垂着头,没有说话。 “张轩松是我发小,从小到大的关系,感情颇好,所以说话的时候,也没什么轻重!”苏叙白认真的说道,“他说的那些话,你都听到了是不是?” 成春缓缓抬起头,她看向苏叙白,她费力的笑了笑,尽 可能的让自己看起来很好,可眼底的那种悲伤,还是蔓延了出来:“那位公子说的话虽然不好听,却也是事实,五爷既是侯府嫡子,又是探花郎,大好的前程……就算是我们平头百姓,也要讲究门当户对,更别说五爷你这样的身家背景了!” 苏叙白听着成春的话,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所以呢,你是怎么觉得的,你是觉得,等到有一日,你上了年纪,失了颜色,我就不会再宠爱你了是吗?” 成春没有说话,只当是默认了。 “我从未当你是妾,你明白吗?”苏叙白用自己的下巴轻轻地蹭着成春的头顶,“我有我作为侯府子嗣的职责,我的妻子是谁,从来都不是我可以决定的,但是成春,我从来没有只当你是个可以舍弃的妾室!” 成春低垂着眼,眼角沁出泪来。 “我羽翼未丰,给不了你堂堂正正的妻子身份,你本该有更幸福美满的生活,因为我的闯入,将你拘在了这一方小小的庭院里……阿春,对你,我有愧!”苏叙白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安抚人心的魔力,“我纳你做妾,是因为愧对与你,可如今,我对你,更 多的是情,你懂吗?” 成春缓缓抬头看向苏叙白:“五爷,你别说了,我知道,我知道你的不易,也明白富贵人家的身不由己!我不奢求什么身份地位,只要吃饱穿暖,对我而言,就是最好的了!” 苏叙白看着成春湿漉漉的眼睛,只觉得心口缺了一块,他低下头,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心:“阿春,终有一天,我会让你光明正大地站在我的身边的!” 成春没有吭声,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或许是因为伤心,也或许是因为歉意,这一夜,苏叙白出了奇的温柔,可即便如此,成春睡过去的时候,眼角也带了几分泪意。 等到成春睡熟了以后,苏叙白悄悄起身,他看了眼脚边那双成春一针一线亲自做的鞋子,目光中流露出了几分温情,几乎没有犹豫地,他就穿上了那双鞋子。 苏叙白出去的时候,菘蓝已经等在那里了,一看到他,便赶紧说道:“五爷,我陪你一起去吧!” “你好好待在府上,哪里都不要去,若是阿春问起来,你就说我出去办事了!”苏叙白看向菘蓝,见他一脸的担忧,便拍了拍他的肩膀,“你 放心就是,我会小心行事的!” 菘蓝只能应下。 苏叙白换了一身深色的衣服,深夜独自前往城外的码头,原本他以为,来的只是殿下的贴身人,却没有想到,来的竟然是殿下自己。 “殿下!”苏叙白见到太子谢澄胤的时候,满脸的不可思议,“殿下怎么亲自来了,京城可是出什么事了?” 谢澄胤坐在码头的铺子里,面前一碗热气腾腾的小馄饨:“过来一起吃,这小馄饨的味道是真的不错!” 苏叙白没有太拘束,走到谢澄胤身边坐下:“殿下……” “叫我大哥就行了,叫什么殿下!”谢澄胤瞥了一眼苏叙白,然后看向不远处的摊主,“老板,再来一碗小馄饨,多放些葱,我这弟弟喜欢吃!” 摊主赶忙应下,然后起锅下馄饨。 “听说你身边多了个美娇娘?”谢澄胤忽然开口道。 苏叙白一愣,随后赶紧说道:“她就是普通农户家的女儿,身家清白,我都调查清楚了的……” “你急什么!”谢澄胤给苏叙白倒了杯水,“我又不会对你的美娇娘怎么样!你多大的年纪了,身边总要有个贴心的女人照 料着的!” 苏叙白这才松了一口气:“大哥千里迢迢到这里来,可是有什么事?” “家里的那个老头子,又嚷嚷着要云游四海!我为了断绝他的想法,就连夜逃出来了!”谢澄胤挑眉,“你也知道的,那个老头最喜欢拉着我给他看奏折了,烦的厉害,颇没有意思!” 这倒也不是谢澄胤第一次跑出来了,当今的圣上是个明君,正因为是明君,所以每日都有看不完的奏章,理不完的案子,每天都头痛的厉害,四十出头的年纪,就天天想着禅位。 “对了!”谢澄胤忽然想起什么,看向苏叙白,“你养外室的事情,已经传到京城里了,旁人或许不知道,你那个母亲必然是知道了的!” 苏叙白不由的微微皱眉。 谢澄胤见他愁眉苦脸的,便笑道:“怎么?难不成你原本想着是要金屋藏娇的?” “我娶她,是因为我犯了错,为了保她性命,无奈之下,才娶她做妾的!”苏叙白想起自己出门前,看到成春那副安睡的模样,心里泛起柔软的涟漪,“她只是一个普通农户的女儿,若是去京城,我那个母亲……怕是得脱层皮!” 第35章 不近女色 正巧摊主端着一碗馄饨走过来,馄饨放在苏叙白的面前,谢澄胤笑道:“你那个母亲确实厉害,你大嫂的母亲上门闹了几次,最后也只能眼看着自己的女儿被磋磨!” 苏叙白想起这个事情便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摊主将馄饨放在苏叙白面前:“公子慢用!” 馄饨很香,在这黎明时分,吃一口确实暖人。 “你父亲从一个千户一步一步打上来,你母亲跟着他吃够了骨头,得了诰命以后便扬眉吐气,只是这骨子里的小家子气,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的!”谢澄胤摇了摇头,“你的那位小娇娘也就养在身边,真放到京城也是不够看的,你若想她日子好过些,还是藏在这小地方好些!” 苏叙白看着面前的馄饨,没有说话。 “怎么,舍不得放她一个人在这边?”谢澄胤有些惊讶,“苏叙白,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不近女色的苏叙白吗?” 苏叙白抬头看了一眼谢澄胤:“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近女色了?” 谢澄胤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大笑起来:“好你个苏叙白啊苏叙白,京城里头那么多大家闺秀,都等着你这个探花郎不肯 嫁,你一个都看不上,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被一个小农女迷住了,我还真是好奇啊,这女子是何种风貌了!” “她与那些人都不一样!”苏叙白低着头,看着自己面前的那一碗馄饨。 谢澄胤微微挑眉,越发的好奇:“不过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女子,就算模样生得好看一些,又能有多大的不一样呢?世间女子不就那么几种,刁蛮任性,贤惠端庄,亦或者小家碧玉,又能有多大的不同呢?” 苏叙白想了许久,随后说道:“那太子妃呢?” “什么?” “那对你来说,太子妃又有什么不一样呢?”苏叙白抬头看向谢澄胤,“想当初你为了娶她费尽心思,差点连你的位置都保不住,当时的你,宁可舍弃天下,也不愿意负她,又为什么呢?” 谢澄胤语塞,良久以后,苦笑一声:“她,不一样!” 两个人面面相觑,许久以后,才相视而笑。 “还真是,也说不出来她有什么好,可就是非她不可!”谢澄胤叹息,“大约上辈子欠了她的,这辈子要还吧!” 苏叙白一口一口的吃着馄饨:“其实也说不上来她有什么好 ,以往总觉得所谓的一见钟情不过就是见色起意,不过,如果是她的话,我愿意,担这个见色起意的名声。” 谢澄胤瞧着苏叙白半晌,最后说道:“看来不用说也是个倾国倾城的小美人了,只是我记着你母亲早就有心仪的儿媳,你未婚纳妾本就是大忌,你母亲必然容不下她,而你羽翼未丰,她也没有身家背景,你护不住她!” “冒险一试!”苏叙白笑,“试过,总好过放弃,你都能舍得天下,难不成我舍不得这半点的富贵?” 谢澄胤大笑:“好,好,好,我还真得瞧一瞧这让你舍得富贵的小美人,究竟是何种风光!” 二人久别重逢,不提一句朝堂,只说私事,苏叙白也不觉得奇怪,不说,便是无事,谢澄胤大他许多,却也颇照顾他,他们算是从小的情分,互相都很了解对方的性格,所以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成春一直睡到第二天一早,还是红豆来叫,才悠悠转醒:“娘子,快些起来吧,今日要去街上的铺子看账,再晚一些,今天这一天可就看不完了!” 这一夜她睡得颇沉,醒来以后还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 明明一夜无梦,却比平日里更要累一些:“五爷呢?” “菘蓝说五爷早早的就出去办事了,听说是码头来了什么新的货,五爷去看了!”红豆给成春准备好洗漱的水,见她昏沉,不免紧张,“娘子可是不舒服,瞧着脸色都不大好了!” 成春摇了摇头,接过红豆递过来的帕子:“大约是昨天夜里睡得太久了,睡多了,难免头疼,你帮我煮一壶浓茶,喝一些多半就有精神了!” 红豆赶紧去了。 因为要去铺子里看账,成春还是要好好收拾一番的,毕竟不能让铺子里的管事小看了去。 画好了妆容,换了一身衣衫,喝了一盏浓茶,成春总算是觉得自己的头没有那么晕了,便起身和红豆一起去铺子上。 虽然只是一处别院,但是这个院子也是有自己的产业的,除了购置的田地,还有几处铺子,正好是丰年,每家铺子都是营收的,管事们难免会有几分心高气傲,看不起这位新来的管家娘子。 所以提前几日,红豆就细细地将每一处的铺子做得是什么样的营生,管事是什么样的性子,什么样的出身,都和成春细细地说了,万事俱 备,才敢上门去查账。 成春第一家去的是一家粮食铺子,除了卖一些自己田地里面产出来的粮食,也会倒卖一些别人家的粮食。 丰年里,粮食铺子总是最不赚钱的,低价收来的粮食一直在库房里面存着,苏叙白早早地说过,粮价低的时候,不论多少,只管收,按理说,早该亏空了,但是管事的是个有本事的人,低价收来的粮食在这儿丰年里不好卖,他便将收来的粮食好赖分开,再转手卖给做酒做醋的铺子。 虽然赚不来什么大银子,却也不亏本,一边凉一边管销自己铺子里头伙计的营生。 管事的是个白白胖胖的中年男人,姓王,见到成春的时候,也是和和气气的,瞧起来算不上是什么老实人,却也不是那种利欲熏心的算计人。 成春看了管事的例银,微微皱眉:“怎么比旁的铺子还要低一些?” “王管事是很早就跟着五爷做事的,一家老小都靠着五爷养活,平日里老实本分地做事,也不贪心,所以五爷才把最要紧的粮食铺子交给他!”红豆凑在成春耳边轻声说道,“他的例银虽然不多,但是每年都会分铺子上的红利!” 第36章 强抢民女 成春了然地点了点头:“那若是像现在这样子没什么收益的年头,五爷可是会有一些贴补?” “五爷倒是想不到这些,只是年底看账的时候,若是觉得他拿得少了,或许会包些红包。”红豆轻声说道,“对待我们这些下人伙计,五爷向来是宽厚的!” “越是宽厚的人,越是眼里容不得沙子。”成春看了一眼手里头的账簿,然后抬头看向不远处的王管事,“五爷的人,都很规矩!” “同王管事说一声,我们先去下一家吧!”成春看了一眼红豆,轻声说道。 红豆应了一声,上前去找埋在粮食堆里的王管事:“王管事,娘子先去下一家了,不打扰你做生意了啊!” 王管事一下子就窜了出来:“哎呀,哎呀,都怪我,都怪我,这一下子来了好几个生意,都没能顾上娘子,让娘子稍等等,我这就来……” “不用了,娘子可不会在意这些,做生意才是您的要紧事,你忙你的,我们就先走了!”红豆说完,也没等王管事,就扶着成春上了马车。 今年最赚钱的生意就是茶叶铺了,苏叙白有一片茶山,茶农每年精心照料着,今年雨水充足 ,收获了好一批上好的茶叶,一批一批地送到外头去,收益颇好。 下一家铺子,便是这家生意最好的茶叶铺子了。 只是马车刚刚停下,红豆扶着成春刚刚探头,不远处便传来的打砸的声音,偶尔夹杂着几声女子的尖叫。 成春早年便在这街上,自然明白,大约又是哪个府上的纨绔子弟出来闹事了,成春可不想撞上这些人,赶紧从车上下来,拉着红豆就往铺子里走。 铺子里的管事虽然没见过成春,却是见过红豆的,赶紧上前:“红豆姑娘今日怎么有闲功夫到我们这儿来了?这位是……” “这是我们娘子!”红豆赶紧说道。 管事的赶紧说道:“小的失礼……” “嘿,卖茶叶的,听说你们这儿的茶叶都是上等的!”忽然传来一声吆喝。 管事的一看来人,脸色一变,赶紧走到成春面前,将她挡在身后:“胡。公。子可真是抬举我们了,我们卖的都是糟践玩意儿,哪里是什么好东西啊!” 这位胡。公。子摆明了就是来闹事的,一脚就踢开了边上的篮子,摆在里头的茶叶散了一地,那些就是些碎茶,不怎么值钱,但是就这么 被踢飞了,自然也就不能卖了,让管事的好一顿心疼:“哎呦喂,胡。公。子,我这里就是小本买卖……” “小本买卖,你们家这些茶叶抢了我们家多少生意,还说什么小本买卖。”胡。公。子冷哼,“我劝你趁早把这家店给我关了,不然到时候你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话说到一半,胡。公。子的目光落在了他身后若隐若现的成春身上。 管事的见他盯着自己身后,赶紧侧身,试图挡住成春,却被胡。公。子一把推开:“嘿,哪里来的小娘子,生得这样好看!” 红豆上前:“哪里来的登徒子,敢在这里闹事!” 胡。公。子见红豆上前,微微挑眉:“你这小丫头的姿色算不得好,但是也还不错,就是你这小娘子还真是好看,哪里来的,我怎么从没见过!” “哎呦喂,胡。公。子,这位可是我们东家,使不得,使不得啊!”管事的赶紧上前,试图拦住胡。公。子。 胡。公。子在这片是出了名的胡作非为,他可不管这小娘子是谁家的东家,瞧着好看就是他的,街上多少姑娘就是因为被他多看了几眼,就被强行掳走。 “你这人……”红豆还想说话,这胡。公。子身边的小厮就直接上前,直接将红豆抓住。 成春皱眉,她下意识地想要后退避开,但是还是上前拉住了红豆的另外一只手:“放手!” 胡。公。子也是没想到,成春这么一个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小娇娘,竟然敢吭声,他看着成春,越发的有了几分兴趣:“嘿,小娘子,怎么的,你这是要护着你的这个小丫头不成!” 成春面色不变,她冷眼瞧着胡。公。子:“你可知道,这是谁的铺子?” “我管你是谁的铺子,总归你们碍着爷的道,爷就让你们在这里混不下去!”胡。公。子冷眼看着成春,走上前去,伸手想要去摸成春的脸,却被他一巴掌将手打掉。 “嘿,还挺倔!”胡。公。子嗤笑,猛地捏住成春的脸,“你要是乖乖的,跟我走,爷玩高兴了,还能当你们回来,但是你们要是来出什么贞洁烈女的,我也不介意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成春抬手打掉胡。公。子的手,一把将红豆拉到身后:“我们是苏府的人,我们爷在京城是什么身份,你不知道,难不成你家里 的长辈也不知道吗?” “苏府?那个苏府,我可没听过!”胡。公。子有些恼火了,“人带走!” 小厮听到胡。公。子的话,上前抓人,管事的和伙计上来拉人,却不想寡不敌众,管事的被打得爬不起来,趴在地上还大声喊着:“……来人啊,来人啊,救命,救救我们家娘子……” 成春和红豆几乎是被拖出去的,红豆因为喊叫,被打了一顿,这会儿也已经没了力气。 成春虽然害怕,却依旧挺直了脊背:“……你这是强抢民女,你今日带走了我们,你便坐实了你的罪名,我家五爷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胡。公。子见成春这幅言之凿凿的模样,只觉得厌烦,猛地一把抓住成春的头发,手里的马鞭戳着她的下巴,冷声道:“五爷?哪门子的五爷,等到那个时候,你恨不得跪在我的床上跟我求饶,哪里还想得起你的五爷,更何况,等到他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是个残花败柳了,他又怎么可能会为了这样子的你跟我作对呢?” “你,你……”成春的小脸苍白,她看着面前的恶霸,只觉得汗毛倒立,可即便如此,她也不肯有半分的示弱。 第37章 恶霸 就在成春要被拽上马车的时候,苏叙白忽然冲了过来,平日里瞧着温文尔雅的读书人,却爆发出一股子惊人的力道,他用尽全力将手中的马鞭挥了出去,非常精准地避开了成春,直直地甩在了恶霸的脸上。 犹如杀猪般的嚎叫在耳边爆炸开来,成春被吓得一个激灵,却直勾勾地看着那个朝着自己冲过来的苏叙白,没有半点要躲开的意思。 恶霸跌倒在地,那张脸被打得皮开肉绽,他痛哭流涕,捂着鲜血直流的脸倒在地上翻滚,那些手下迅速跑了过来,慌慌张张地试图扶起恶霸。 红豆被丢在一旁,成春看了一眼苏叙白,没有半点犹豫地,转身冲向被扔在了地上的红豆。 苏叙白的人冲了过来,他们将恶霸团团围住。 恶霸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屈辱,捂着血流不止的脸,怒声咆哮道:“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双方互相殴打起来,成春拖着昏迷不醒的红豆从人群中迅速出去,躲进了铺子里。 成春抱着红豆躲在那里,听着外面殴打的声音,她的脸煞白,浑身上下也抑制不住的颤抖。 外头的惨叫声夹杂着棍棒打在身上的声音,吓得成春 紧紧地抱着红豆不敢动,红豆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嗅到了成春身上淡淡的清香,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娘子……” “别怕,五爷来了,五爷就在外面,过一会儿五爷就来带我们回去了!”成春紧紧地抱着苏叙白,“我们好好地躲起来,不给五爷添乱,五爷用不了多久,就能带我们回去了!” 红豆渐渐清醒,她抬头看着将自己抱在怀里的成春,伸手抓住她的手:“娘子别怕,红豆在……” 成春低头看着红豆额头上血迹,眼睛发热,她咬了咬牙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我不怕,我不害怕!” 又过了一会儿,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不久,便没了声音。 成春听到身后来人,她缓缓回头去看,苏叙白背着光站在那里,明明都看不清脸,可成春却觉得他英俊帅气。 苏叙白快步走到成春身边,他蹲下身,看着满脸狼狈的成春:“你还好吗?”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些戏文里的大家闺秀,总是要以身相许了!”成春看着苏叙白,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苏叙白一脸的莫名:“什么?” “救命恩人出现的时候 ,真的是分外的俊朗呢!”成春看着苏叙白,笑着说道。 苏叙白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没忍住笑了起来:“你啊,都这样了,还有心思说笑!” 菘蓝也在这个时候赶过来,他将红豆从成春怀里抱走,苏叙白看了一眼完全顾不上自己的菘蓝,伸手去拉成春:“能自己起来吗?” “不能,得五爷抱着!”成春说着,对着苏叙白伸出了手。 原本很是焦急的苏叙白立刻被逗笑,弯腰抱起了成春:“小妮子,矫情得很!” “我不是矫情!”成春将头埋进苏叙白的肩窝,用只有他听得到声音,轻声呢喃道,“我腿软,站不起来了!” 苏叙白目光微变,眼中溢出几分心疼:“刚才看你的时候,还一副胆子很大的样子,怎么现在就腿软了?” “这些人,欺软怕硬,若是我求饶,他们也不会放过我,反倒丢了五爷的面子!”成春缓缓抬头,一双眼睛满是通红。 “所以你就硬挺着?”苏叙白看着成春通红的双眼,越发的心疼。 成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是五爷教我的吗,人终有一死,或轻如鸿毛,或重于泰山!反正最后都是一个结果, 倒不如硬气些,起码不那么狼狈不是!” 苏叙白深深地看了一眼成春:“你这话倒是记得很清楚啊!” 成春笑着看向苏叙白:“五爷说的话,我都记得很清楚!” 苏叙白见成春浑身发抖,还非得扯出来一个笑,无奈地叹了口气:“回府!” “怎么,你就回去了,这些你就不管了?”谢澄胤看着就要上马车的苏叙白,一个健步冲过去,拉住了他的手。 苏叙白回头看了一眼谢澄胤:“大哥,帮个忙,阿春吓得脸色都白了!” 谢澄胤缓缓松手,一脸嫌弃地看向苏叙白:“美色当头,你个色令智昏的混账东西!” “昏这么一次两次的,也不碍事!”苏叙白笑着,然后一个侧身就钻进了马车,留谢澄胤一个人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处理当地的恶霸。 成春没见过谢澄胤,但是听他们说话,便知道大约是苏叙白的挚友:“五爷,我一个人回去就是了,您的朋友还在这里……” “不妨事的!”苏叙白在成春身边坐下,他将她揽进怀里,“这点小事,他肯定能处理,现在最要紧是带你回去看大夫,你说,我若是来得晚了,你该如何是 好?” “晚一些也没关系,五爷总是回来的!”成春抬头看向苏叙白,“若是……若是来得太晚了,五爷肯定也会为我们报仇啊!胡家在这里横行霸道多年,多少女子因为他毁了一辈子,壮烈些的,一头撞死的也大有人在,若是我出事了,五爷肯定会连着胡家都翻个底朝天,到时候,也算是灭了一方恶霸啊!” 苏叙白听着成春的话,沉默了很久:“那万一我不来呢?” 成春没有回答,只是看向苏叙白:“那五爷,真的会不来吗?” 成春的眼睛明亮,闪着光芒,就这么看着苏叙白,苏叙白被他看得心都软了,伸出手轻轻地捏了一下她的脸颊:“我怎么舍得不来呢?” 成春立刻就笑了,笑得眉眼弯弯,眼睛里熠熠生辉的,就好像有星辰落在了她的眼睛里。 “往后,你再要出门,就带上几个下人一起出门!”苏叙白盯着成春的眼睛,满脸凝重的说道。 成春点了点头,随后想起:“方才那位管事的还有伙计,都是拼了命的护着我……” “我不会亏待他们的!”苏叙白无奈地看着成春,“你还有闲工夫管别人!也不看看自己!” 第38章 闹翻天 成春笑了笑,没再说话。 或许是因为受到惊吓,回去的路上,成春就这么靠在苏叙白的怀里睡着了,下车的时候还是苏叙白抱着她下车的。 府上得了消息,早早地去请了大夫,成春躺被放到床上的时候,猛然惊醒,然后就看到了站在一旁的胡大夫。 成春挣扎着坐了起来:“胡大夫,红豆怎么样?” “那个小丫头,我已经看过了,头上的伤口不深,好好养着,不会留疤的。”胡大夫走到成春身边,“我先给你看看脉!” 成春没再说话,乖乖地让胡大夫给她把脉,胡大夫细细地看了,然后放下了成春的袖子:“不碍事的,只是有些受了惊吓!” “麻烦胡大夫了!”成春笑着说道。 胡大夫起身去写方子的时候,成春忽然想起什么:“胡大夫,县里的胡家是你堂伯家,对吗?” 胡大夫微微皱眉:“你提他们做什么?” “红豆就是被胡家的那个儿子打成这幅模样的!”成春叹气,“早就听你说,胡家的独子胡作非为,但是也没有想到,他竟然敢这么嚣张。” 胡大夫目光微变,他看着成春许久, 最后说道:“他们家有与我是有些关系,但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自从他们抢了我家祖宅,就跟我们家再也没有半点关系了!” 成春没有再多说什么,苏叙白便让人送她离开了。 一直等到人走得远了,苏叙白才在成春的身边坐下:“你方才和胡大夫说的这些话,是专门说给我听的吧!” “胡大夫是个好人!”成春看着苏叙白,有点委屈巴巴的样子,“早些年的时候,我在铺子上做活,什么都不会,所以只能帮着浆洗衣服,胡大夫瞧我是个小姑娘,就教我辨认草药,后来我就可以帮着抓药,做的活轻松许多,拿的银子还比以前要多!” 苏叙白看着成春许久,然后说道:“所以你想让我帮他?” “五爷肯定不会放过胡家,那反正最后都是会推翻胡家的,那不如顺手帮一帮胡大夫!”成春抓住苏叙白的手,满脸认真的说道。 苏叙白无奈地笑了笑:“那你跟我说说,这个胡大夫和胡家,是个什么干系?” “这个是掌柜娘子跟我说的,胡大夫家是祖传的医术,在胡大夫父亲那一代,胡家还是救济一方的名 医世家,只是胡大夫的父亲英年早逝,他那位堂伯强行霸占了他们家的祖宅和田地,后来,胡家就变了,不再是济世为民的名医,而变成了为利仕途的商贾。”成春轻声说道,“据说那个时候还是掌柜娘子接济了胡大夫,这才没让他饿死街头!” 苏叙白听着,不由地皱起了眉头:“强行霸占侄子的家产,官府上是怎么管的?” “胡大夫的那个堂伯,娶了一个当官的女儿,听说是小妾生的,但是娘家到底是当官的,所以仗得这么一点关系,就在我们这个县城上为非作歹。”成春满脸无奈,“我们都是些平民,也没有什么背景,自然也不敢说什么!” “那你都说了,人家在朝堂上有关系,那你还觉得我能扳倒他?”苏叙白微微挑眉。 “那五爷在朝堂上不是也有关系吗?五爷还是探花王郎呢,他们说探花郎是可以面圣的,五爷要是愿意,这事情都能捅到天子面前去!”成春看着苏叙白,眼睛一闪一闪地发着光,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她心里正在打算盘。 苏叙白就这么眼看着成春,当着自己的面算计自己,可是即便 如此,他也一点都气恼不起来,他虽然是借着自己的势帮了自己想帮的人,可也不是什么坏事,只是耍了一些小聪明,反倒瞧着更可爱些! “这个事情我知道了,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好好在家里待着,若是想出门,就叫上别人陪着,胡大夫的事情我会放在心上的。”苏叙白拍了拍成春的脑袋,“你现在就给我把心放到肚子里面去,好好睡一觉。” 成春笑着应了。 苏叙白一直守着成春,等到她睡着了,才走出去,菘蓝已经等在外面了,一见他出来,便赶紧走上前去:“殿下已经在县衙了,事情已经闹开了。” “胡家的事情,先前有查过吗?”苏叙白皱着眉头,冷声说道。 “胡家向来很嚣张,很多事情用不着查,都有所耳闻,我们的铺子一直都在和他们抢生意,所以胡家时不时的就会来闹一闹,早些时候也留了不少证据,但是也都是些不痛不痒的,最多就是让他们罚点钱,打几个板子的事情。”菘蓝回道。 “他竟然敢强抢民女,那肯定不是第一次,找人去打听一下,那些被抢了女儿或者死了女儿的人家, 他们可以用钱封口,我们也可以用钱让他们张嘴!”苏叙白看了一眼菘蓝,“这一次,阿春没有出什么事,县衙多半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五爷是想……” “打蛇就要打七寸,直接一棒子打死,不然他总是有机会反咬我们一口的!”苏叙白目光阴冷,“殿下远道而来,还没有休息,就被搅到这种事情里面,实在是我们待客不周,等会儿陪我去将殿下请回来,事情先放一放,毕竟阿春和红豆,现在都是昏迷不醒的,也没有证人可以作证。” 菘蓝立刻就明白了:“属下明白,我这就去办!” 苏叙白点了点头,看着菘蓝离开以后,便派人套了车,自己出发去将谢澄胤接回来。 等到苏叙白到县衙的时候,县衙已经闹翻天了,县丞不知道谢澄胤的身份,只知道他是京城来的贵人,又碍于苏叙白的身份,不敢轻举妄动。 而胡家的人,这会儿也闹到县衙,叫嚷着他的宝贝儿子被毁了容,要苏叙白血债血偿,县丞那是一个脑袋两个大,一边是京城里头的权贵,一边是当地的富绅,身后也有人撑腰,两个都不敢得罪。 第39章 狐狸精 苏叙白来的时候,胡家人正哭天喊地地闹着,谢澄胤倒是一点不慌地在一旁站着,眉眼间还带着淡淡的笑意,县丞只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不知道要怎么应付,瞧见苏叙白来的时候,就好像看到了救星一般,蹭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苏公子……”县丞满脸为难地看着苏叙白,“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双方各有各的说法,我也捋不清到底怎么回事!” “他!”苏叙白看了一眼一旁跪坐在地上,捂着脸半昏半醒的胡。公。子,冷哼一声,“砸我铺子在先,伤我府上的人在后,后来还想强行带走我的娘子,算得上是强抢民女了吧!” “按我朝律法,强抢民女是何罪名啊,县丞大人?”谢澄胤看着站在那里的县丞,目光里带了几分审视。 县丞被谢澄胤看得心里发毛:“我朝律法,诸强奸者,流三千里,配远恶州;未成,配五百里;折伤者,绞。” 胡家人一听,立刻就跳了起来:“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什么叫做强抢民女啊,我儿子什么都没有做,就被打成这副样子,你不能因为人家是京城来的,就胡说八道啊!” 谢澄 胤冷眼看向哭闹的胡太太,目光中带了几分鄙夷:“什么都没有做?颠倒黑白的话,你们家可真是随口就说啊,本地富商,不知道救济平民也就罢了,还打砸竞争商铺,更是强抢民女,桩桩件件,哪件不是重罪!” 县丞听着谢澄胤的话,捏着袖子,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额头上沁出来的汗水。 “你这是什么意思?”胡太太可并不管什么律法,她盯着谢澄胤,冷笑一声,“什么叫做打砸商铺,本就是你们抢生意在先,我儿子不过是上门理论,至于那个小贱人,不过一个妾室,狐狸精一般的玩意儿,你凭什么说我儿子强抢民女,谁知道,是不是她凑上来的!” 站在那里的苏叙白脸色骤变,他盯着胡太太,一句话没说,就这么冷眼看着她。 胡太太被他看得有些心虚,但还是梗着脖子大喊道:“看什么看,难不成我还说错什么了,狐狸精一般的东西,送到我儿子跟前我儿子也会必要,还用得着他自己去抢吗?” 谢澄胤看了一眼苏叙白,眼见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皱起了眉头:“县丞大人还真是好脾气啊,竟然任由一个民妇在大 堂上大喊大叫!” 谢澄胤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可是听在县丞的耳朵里,却像是震天响的擂鼓,一下接着一下地敲击着。 “啪!”惊堂木高高举起,重重地落下。 堂下的人瞬间安静,县丞看着面前站着的人,片刻的犹豫过后,坚定的开口道:“胡陈氏,你扰乱公堂,罚二十大板!” 胡太太怎么都没有想到平日里对自己分外客气的县丞,今日居然要对自己用罚,她满脸的不可置信:“县丞大人……” 而此时的县丞,已经明白了自己的立场,他满脸的坚定,身旁的衙役虽然惊讶,但还是上前压住了胡太太。 板子打起来的时候,胡太太的哭喊声,只怕是方圆五里都能听得到了,谢澄胤和苏叙白就在一旁站着,面无表情的看着。 一直等到胡太太打完了,苏叙白才看向县丞,并且说道:“我家娘子受了惊吓,今日想来,也没有办法来这里作证,但是我苏叙白既有诉状,且有人证,罪人也是被县丞大人亲手抓回来的,关押个一两日,等我家娘子好些了,再来作证如何?” 苏叙白是什么意思,县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站在角落里的谢澄胤,莫名地咽了一下口水,心中也下意识地有了几分慌乱。 他深吸了几口气,才稳定住自己疯狂乱跳的心,他看着不远处被打了一顿以后不敢再吭声的胡家:“依照我朝律例,受害者没有办法到堂前,被害者依法收监,本官也没有半点偏袒,诸事都按照律例来执行,收监胡修,寻医为其治伤,择日再审!” 谢澄胤微微挑眉,随后看了一眼苏叙白,两人很有默契地对县丞说道:“大人明鉴!” 离开的时候,胡家人哭天抢地,来看戏的百姓颇多,虽然明面上不敢招惹他们,背地里却都是咬牙切齿地说着人家活该。 苏叙白和谢澄胤但也不急着走,只是站在那里看他们闹,胡太太闹了有一刻钟,见没人搭理她也就算了,还白白让人看笑话,就赶紧收拾收拾,对着苏叙白他们放了几句狠话,随后就马不停蹄地离开了。 苏叙白坐上马车的时候,谢澄胤已经在里面坐了好一会儿了,他随手拿着一本书,见苏叙白上车,便问道:“你还看话本?” “阿春的!”苏叙白看了一眼,轻声说道, “她认得字不多,那些艰深晦涩的书她也看不明白,我就找了些无伤大雅的话本给她看看!” “不是说她是农家女吗?哪一户的农家女还识字的?”谢澄胤挑眉,满脸的惊讶。 “她在药铺做了好几年的活,药材名和药材都能对上,我又抽空教了她千字文,她也好学,没多久也就学会了不少的字,只是还不是很熟悉,我就找了些话本给她看。”苏叙白在谢澄胤身边坐下,“女儿家不都喜欢看这些小故事嘛!” 谢澄胤瞧着苏叙白良久,然后笑道:“堂堂探花郎,就算是给举人大老爷授课也绰绰有余了,竟然教一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农家女千字文,还费尽心机地找来这么些话本,也不知道这个事情传到京城,得伤了多少姑娘家的心啊!” 苏叙白知道谢澄胤在笑话他,也不管,只是说起县丞:“平日里,县丞与胡家多有勾结,今日竟然直接舍弃了胡家,他可是瞧出来你的身份了?” “我逃出来的事情,我父皇母后如今都未必知道,他一个小小的县丞,任凭他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知道我是谁。”谢澄胤笑着摇了摇头。 第40章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苏叙白有些奇怪的皱眉:“那他今日所作所为,实在是有些奇怪。” “能在朝堂上混的,哪怕是个小官,也都是生了一副七窍玲珑心的,他纵然不知道我是谁,光是看你的身份,多多少少也能猜出来,我是京城来的达官贵人,一个是官吏,一个是富商,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能在县丞这个位置上坐着的,自然都是懂得站队的!”谢澄胤靠在车壁上,淡淡地说道。 苏叙白沉默了半晌,然后看向谢澄胤:“等到了府上,殿下还是先去好好休息一下,千里迢迢南下,一路奔波,自从下了船,还没能好好睡一觉呢!” 谢澄胤却满不在意地笑道:“虽然没能睡一觉,但是也难得可贵的,瞧见你怒发冲冠为红颜的样子,我也是想象不到平日里温文儒雅的少年书生,打起架来这么凶!” “旁人笑话也就算了,我到底是什么人?你难道还不知道吗?”苏叙白无奈地靠在马车上,“装什么文弱书生实在是难受的厉害!” 谢澄胤看向苏叙白,笑道:“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是你自己非要装什么文弱书生,正所谓,虎父无犬子,你 父亲那个性子,又怎么可能会生出懦弱的儿子呢?” 苏叙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自己手心渐渐消散的茧子发愣。 谢澄胤见他不吭声,自己也就没有再说什么,毕竟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多子的勋贵人家未必太平。 到了府上的时候,苏叙白先安顿好了谢澄胤,再去了成春的院子,她还在睡着,他也不唤她,只是在一旁静静的陪着。 菘蓝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很黑了,为了不打扰成春休息,他们径直去了书房。 “五爷,那胡家的事情,都用不着费力气去查,草菅人命的事情比比皆是,我派人稍稍一打听,就有一堆人出来诉苦,我找了好几户人家,一开始人家也顾忌着家里的一家老小不敢出声,最后我也是再三说了,我们是京城的人,才有一两户失去了孩子的人家,愿意上朝堂作证!”菘蓝看着苏叙白,轻声说道。 苏叙白点了点头,见菘蓝的脸色有些不好,便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那胡家,简直不是人!”菘蓝像是堵了一口气一般,说话的时候,眼睛都憋红了。 苏叙白微微皱眉:“说来听听呢?” “旁的不说吧,就说那肯出面作证的人家吧,我今日去见的时候,凄苦至极,这户人家原本也是好的,父慈子孝,一儿一女,女儿年岁生得乖巧可爱,不过九岁,上街买吃的,被胡家那个老的瞧见了,直接带回了家,当天就断了气!”菘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接着说下去!” “那户人家苦苦寻了有七八日,才在乱葬岗找到那个孩子的尸首,那个时候,尸首已经被野狗咬得面目全非了!”菘蓝闭了一下眼,“他们想要一纸诉状告上去,可都没能击鼓鸣冤,就被胡家人发现,生生打断了父子的腿,那家的母亲也被剃光了头发,扒光了衣服,绑在村口七八日,才被放下来,若不是为了断了腿的父子,她……” 接下来的话不用说,苏叙白也心知肚明。 下一刻,谢澄胤推门进来,苏叙白没来得及行礼,谢澄胤就说道:“不过一个商贾,竟然这么目无法纪,当地的官员都他娘的吃屎的吗?” 苏叙白看向谢澄胤:“天高皇帝远,他们只想着保住自己的乌纱帽罢了!” 谢澄胤眉头紧锁,良久以后才说道:“区区一个 商贾可不敢这么为非作歹,背地里的人呢,查出来了吗?” 苏叙白看向菘蓝,菘蓝摇了摇头:“查不出来,只说他们家与京城里的官宦有交集,他们每年都会有一整船的金银珠宝送往京城!” 谢澄胤直接被气笑了:“一船的金银珠宝啊,当朝宰相一年的俸禄怕是都没有这么多吧!” “我爹也没有!”苏叙白忽然来了一句,“那么多武侯里头,我家是最穷的!” “查,给我查,我倒是要看看,哪个胆大包天的敢干这些事情,好好的查一查,抄家的时候,咱们一人一半!”谢澄胤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苏叙白看了一眼谢澄胤:“你说的哦,不许抵赖!” “我说的,你家不是穷嘛,我去跟我那个老爹说一下,就当给你的老婆本!”谢澄胤挑了一下眉,“毕竟也到娶媳妇的时候了!” 苏叙白笑了一声,然后看向菘蓝:“听到了吗,太子都发话了,这个事情查得好,咱们的老婆本就又都有着落了,你还不赶紧去查!” 菘蓝自然应是,然后就马不停蹄地出去了。 一直等到菘蓝走了以后,谢澄胤才说道:“ 不过一个县镇上,就敢这么放肆!” “越是这样的地方,恶霸越是猖獗!”苏叙白叹息,“所谓恶霸,不过就是欺软怕硬,黎民百姓,哪怕知道要找谁诉状,哪怕又清官,可那些恶霸,多的是办法,让你根本见不到朝廷命官!” 谢澄胤皱了一下眉头:“你在给县丞开脱?” “我跟他不熟!”谢澄胤赶紧撇清关系。 “我怎么听说,他想让你做他女婿来着?”谢澄胤调侃道。 “我有阿春一人足矣!”苏叙白在一旁坐下,“至于县丞,旁的我不敢说,但是渎职之罪,在所难免,只是殿下,要为了这个事情,暴露身份吗?” 谢澄胤笑了一声:“我来这里就是不想再管朝堂上的事情,自然不愿意暴露身份,但是呢,我不介意,立刻写一道密旨给你,毕竟这监国官印我还是带在身上的!” “密信都出来了,陛下还能不知道你在哪里?”苏叙白笑道,“你就不怕他派人来抓你回去?” “怕啊,但是我心善啊,见不到这些垃圾在民间为非作歹!”谢澄胤目光骤变,“我受万民供奉,自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第41章 全须全尾 成春一醒过来,就听红豆说了胡家做的那些恶毒之事,只是听着她都觉得心里发酸,牙根咬得紧紧的。 所以等到苏叙白来的时候,成春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就说,天一亮她就去衙门击鼓鸣冤。 而成春也的确是将这件事情放在了心上的,平日里喜欢睡懒觉的她,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早早地收拾好了自己,带上已经醒过来的红豆,等在了府邸的门口。 苏叙白和谢澄胤来的时候,成春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五爷!” 苏叙白心疼成春,受了这么大的惊吓,也不能好好休息,还要跟着他们一起去朝堂上面对那群恶毒且没有半点良知的畜生:“怕不怕?” 成春坚定地摇头:“有五爷在,我不怕。” 苏叙白轻轻地抚摸着成春的脸颊:“等一会儿他们说的话或许会很难听,你,宽宽心,不要太在意!” 成春乖巧地点头,一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注意到从头到尾都站在苏叙白身边的谢澄胤,她对着谢澄胤点了点头,示意问好。 谢澄胤也回以一个笑容。 苏叙白原本是想要跟着成春一起上马车的,然后被谢澄胤一把拉了下 来:“我千里迢迢来江南看你,你倒好,都不陪我一起骑马,还想着上你家娘子的车?” “骑马有什么好的,坐马车宽敞又舒服,明明可以好好享受着,做什么非要受这样的苦?”苏叙白挑眉,满脸的不认可。 谢澄胤一把揽住苏叙白的肩膀:“你说得对,那这样你陪我一起坐马车,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我千里迢迢地来,你不能让我一个人走。” 苏叙白无奈,只好陪着谢澄胤一起去坐另外一辆马车。 成春心疼红豆头上的伤,拉着红豆上车:“五爷不坐我们的车,你快些上来!” 红豆一在成春身边坐下,成春就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头上的伤口:“伤口是不是还很疼?今日本来该让你好好休息的,只是五爷说,当时的事情我们两个是最清楚的,我们两个若是不到场,这案子怕是很难断定,只能让你跟我一起跑一趟了!” 红豆握住成春的手:“娘子在说些什么呢?只是一些小伤,不碍事的!” 成春笑,只是眉眼还是带了几分歉疚:“如果不是为了我,你也不会受伤!” “娘子不要把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扯 ,我们只不过是去铺子里面看账,谁能想到竟然会遇到这样的事,心里难免膈应得很,但是娘子不要觉得是你的过错,谁能想得到我们不过是去铺子里就会遇到这种恶霸!”红豆看着成春,笑着安慰道。 成春瞧着红豆头上包扎着的伤口,再看看红豆脸上的笑容,有些难过地叹息道:“你都受了伤,还要安慰我,每日为什么能早些带你躲开,也不至于害得你被人砸伤了脑袋。” “娘子后来不是背着我跑开了!”红豆笑,“这个伤口不要紧的,胡大夫说了,不会留疤的!” 听到不会留疤以后,成春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那就最好了!” 马车停在衙门口的时候,成春听到外头熙熙攘攘的声音,她掀开窗帘瞧着,才发现外头来了许多人:“怎么这样多的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菘蓝忽然冒了出来:“这些老百姓听说我们要状告胡家,纷纷来这里看热闹,说要瞧瞧这胡家最后是个什么样的下场!” 成春微微皱眉。 胡家在这个县镇里胡作非为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就是一直以来都没有人敢和他们家作对,或 者说是那些想要和他们家作对的人,最后都没有什么好的下场。 最后让他们养得越发的恶毒,霸道,县丞对这件事情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作为,所以百姓们早就恨毒了这富甲一方,却为非作歹的胡家人。 成春在这里讨生活多年,自然也是知道胡家的,那是因为她在药铺里做活,胡大夫与他们又是积年累月的旧恨,大约也是因为身份地位的干系,胡家人倒是从来都不会去他们铺子里闹,所以这些年,成春虽然时常听说胡家人为非作歹,却也是第一次见识到。 成春下车的时候,忽然冲过来一个人,因为对方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成春甚至都没有看清楚是什么东西,只是眼瞧着有个东西就直接向着自己冲了过来,刚刚到眼前的时候,就被菘蓝一拳头打了出去。 那一拳头可真的是实打实的,直接就将冲过来的人打翻在地,一直等到那个人躺在地上开始哀嚎的时候,成春才发现,是个穿着靓丽的妇人,瞧着年岁,大约快三十来岁了。 “哪里来的东西,竟然敢冲撞我们家娘子!”菘蓝怒斥。 妇人被打得哀嚎不断 ,好一会儿才跑来几个年轻的丫头,一边扶起妇人,一边指着成春和菘蓝怒骂:“你们怎么可以随便打人呢……” “这玩意自己冲上前来,谁知道是什么东西,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野猪?”菘蓝冷眼看着面前的几个人,目光中都带了几分鄙夷。 成春还在莫名其妙的时候,就听到了身边有人说道:“这不就是那胡家少爷的媳妇儿吗?” 成春恍然大悟,她看着面的人,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拉着红豆躲到菘蓝的身后去:“我们可没有打你们,这么多人都看着呢,可不要空口白牙的想要污蔑我们!” “你这个臭婊X……” “嘴巴放干净点!”苏叙白快步走了过来,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躺在那里半天起不来身的妇人,“这里是衙门,可不是你们家那种地方,你想骂人,掂量掂量自己会是什么样的后果!你的当家人还在里头呢,你要是想让他全须全尾的回来就给我安分一些!” 妇人当下就好像吃了颗蟑螂一样,吐不出来,咽不下去,肉眼可见地犯了恶心:“你们,你们仗着,你们是京城里头来的人,就在这里耀武扬威!” 第42章 千千岁 苏叙白被气笑:“到底是我们仗着权贵欺负你们,还是你们仗着自己是富商,手中有几个铜钱就践踏黎明百姓呢!” 成春上前拉了拉苏叙白的手:“五爷,我们犯不着和他们生气,我们还是先把事情办了,再同他们计较这些!” 那妇人乍一眼瞧见成春,立刻就来了精神,不依不饶地喊着:“不过一个小娼妇罢了,在这里装什么贤良淑德,若不是你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倒贴着勾引我家爷,我家爷又怎么可能会瞧得上你这么个东西……” 苏叙白忍无可忍,上前就要揍他,最后被谢澄胤拦住:“君子不和小人动手,更不可和一个即使小人又是女人的家伙动手,这样显得我们没了气府!” “那我就不做这个君子了……” “五爷!”成春上前拉住苏叙白,“她故意在这里拦着我们,说到底就是不想让我去击鼓鸣冤,不管有什么事情都等案子结束了,我们再去同他算这个账!” 苏叙白回头看着成春,她目光纯真,满是认真,汹涌的怒火,也在这个时候缓缓熄灭,他握住成春的手,深吸了口气:“好!” 谢澄胤在一旁看着 ,只是笑,最后等到成春去了衙门口,敲起了鼓,他才喃喃道:“正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当成春和红豆站在大堂上控诉胡家,县丞虽然想将这件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奈何苏叙白将这件事情紧紧咬着,不肯放,他一个小小的县丞也不敢得罪他,最后只得给那恶霸定罪,流放恶地。 胡家人哭天喊地的,县丞不堪其扰,正准备让衙役将人拉下去的时候,苏叙白忽然开口道:“且慢,我这里还有几个贫苦的庄稼人,家中丧女,我瞧这颇有几分可怜,便带着他们一起来这里,好让县丞大人给评评理!” 胡家人尚且还在满脸莫名的时候,县丞却已经开始冒冷汗了,胡家父子做的那些恶毒事,他并不是一概不知的,只是他一直都不愿意去的得罪胡家庙所以只要事情闹不到他面前来,他便不会为他们去做主。 所以,当苏叙白开口说这番话的时候,他便开始有些心虚,他很害怕,担心来的是那些被胡家坑害的人,到时候胡家逃不了,他也躲不开一个渎职的罪过! 虽然冷汗直流,但是县丞还是狠狠地拍了一下惊堂木:“肃静 !” 原本还嘈杂的大堂瞬间安静了下来,县丞看着苏叙白,笑道:“不知道苏公子所说的人在哪里呢?” “稍等!” 苏叙白刚说完,便有人抬着一个棺木上来,身后还跟着两个躺在木板上被抬进来的庄稼汉。 棺木放下的时候,满堂唏嘘。 县丞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甚至已经有几分苍白:“苏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苏叙白微微挑眉,随后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我奉当朝太子之命,彻查当地富绅勾结朝廷命官,在当地为非作歹一事!” 县丞浑身一个激灵:“太,太子?” 苏叙白将信交给菘蓝,由菘蓝递给县丞,县丞拿到信,一看到上面的太子官印,当下软了腿:“真,真的是太子的书信。” 苏叙白冷眼看着县丞:“县丞大人,你纵容胡家在当地为非作歹,强抢民女,残害百姓,你可知罪?” 县丞立即走到苏叙白面前,举着书信跪下,浑身上下抑制不住的战栗:“臣知罪!” “面前的这个棺木,乃是一个九岁孩童的,她不过就是上街买些自己喜爱的糖果,可等到回到家的时候,就 已经是一具被野狗啃食的四分五裂的残躯,她不过九岁,只能算是幼童,却被胡家那个老不死的东西折磨致死!”苏叙白看着县丞,“这事你知也不知?” 县丞低下头:“臣,不知!” “她的父兄为了给她申冤,前脚写了状纸,后脚被打断了双腿,她的母亲也被扒光了衣裳绑在村口,而这一切只是因为他想要吃糖果上街买了颗糖。”苏叙白冷笑,“县丞大人,你可知道这罪魁祸首是谁?” “臣……不知……” 底下窃窃私语,已经有人开始责骂县丞,而县丞,也将头深深地埋下,不敢抬头,多看身边的那几个人一眼。 而那些苦主,在听到这些事情的时候,逐渐麻木的心又一次被强行扯开伤口,他们默默地流着眼泪。 苏叙白看了一眼苦主,目光里带着几分淡淡的悲哀,最后看向县丞:“你在这里是县丞,是他们的青天大老爷,可是你呢,一问三不知,我治你渎职之罪,算不得过分吧。” 县丞哪里敢说什么,只是低着头不吭声。 而另外一边,胡家人在听到太子的时候就知道大事不好了,如今见苏叙白浑身上下都 透露着一股杀气的时候,更觉得不对劲。 “责令你,在十日内,彻查胡家的案子,届时,给我和太子,一个交代,到时候,我们再看,怎么治你的罪!”苏叙白冷眼看着县丞,“听明白了吗?” 县丞赶紧应下:“臣明白了!” 苏叙白回头看向那些苦主,轻声说道:“他们的腿是被生生打断的,也没能找好的大夫,好好查看,你派人给他们看看!” 县丞自然是满口答应的。 事情很戏剧化的,就这么结束了,不仅是在边上看着的百姓,就连成春也是一脸的茫然。 尤其到这位青天大老爷跪在苏叙白面前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当他说出太子的时候,更是鸦雀无声。 他们这样的小地方,最大的官,就是县丞了,如今凭空出现来的一个太子,所有人都是满脸的震撼,他们哪里见过什么太子啊! 而现在,就是这个,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太子爷,写了一封信,给他们申冤。 苦主从床板上翻身趴在地上,哭喊道:“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 原本还一脸茫然的百姓们,纷纷跪下:“太子殿下,千千岁!” 第43章 弃车保帅 平日里向来不怎么勤勉的县丞,自打这一日以后,日日起早贪黑的,一边整顿朝堂风气,一边彻查胡家的案子,先前与胡家有生意往来的人家,也是人人自危,县丞的府邸上,每日都有人提着大包小包的守在门口。 县丞的大娘子可不是什么高风亮节的人,旁人送的礼,大多都是照单全收的,可是这一次,别说是送礼了,县丞的府邸,大门口都是不开的,这位大娘子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根本见不到人影。 当成春见到苏叙白拿出来的那一封密信的时候,就大概猜到,这位突然出现的谢澄胤,怕是就是这封密信的主人,虽然有些不安,但是苏叙白不说,她也依旧是装作一副不知道的样子,见面笑一笑,就当是见过礼了。 谢澄胤对此颇有几分满意,只觉得在这个地方呆着,自在得很,没有人总是跪啊跪的,烦得厉害,心里舒坦了,也就心安理得地住下了。 但是对于谢澄胤在这里住下这件事,苏叙白是有几分不满的。 按照先前的习惯,每日晨起,和成春一起用过膳以后,他便会空出些时间来教成春读书写字,而自打谢 澄胤这个祖宗来了以后,每天刚用完早膳,就有人来请,要么下棋,要么出去走走,总而言之,谢澄胤的到来,很不应该地剥夺了自己教成春读书写字的愉快时光。 苏叙白每日里都是将不满摆在脸上的,但是谢澄胤就是一副看不到的模样,然后仗着自己是太子,用身份压着他,让他陪自己玩。 苏叙白纵然有千般不愿,也只得认命。 胡家的案子在十日以后审问,成春没有去看,只是在家里一笔一划地练着字,直到胡大夫的娘子红着眼上门。 平日里总是笑意盈盈的胡娘子,一看到成春,便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红着眼就要跪下,好在成春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娘子,你这是做什么!” “县丞将胡家的旧案翻出来了,胡家的宅子,还给我们了!”胡娘子紧紧地拉着成春的手,眼中满是感激,“阿春,他们将胡家的祖宅还给我们了,老胡他……他……” “娘子,这都是我该做的!”成春看着面前红着眼,语无伦次的胡娘子,笑着说道,“那个时候在铺子上,胡大夫教我认药,让我免了多少辛苦,更何况那本就是胡大夫 的祖宅,如今,也不过是物归原主!” 胡娘子到底是没忍住,捂着嘴开始落泪。 因为这个祖宅,胡大夫受过太多的罪,胡娘子在他最落魄的时候嫁给他,为的就是他这个人,如今他心中多年的夙愿,忽然被实现了,她比谁都要高兴。 胡娘子唯一没有想到的事情就是,她曾经因为同情,而多有照拂的一个小丫头,如今竟然给他们鸣了冤,做了主,虽然她说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可是她知道,如果不是成春多提了一嘴,几十年前的旧事,他们又怎么可能会主动去查呢! 胡家倒了。 连带着一堆与胡家有勾结的商户纷纷倒台,一时之间,居高不下的物价也落了下来,满城欢欣雀跃。 胡家的男子,手头上,或多或少的,都沾染着人命,所有的案子被查出来以后,胡家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一时之间,树倒猢狲散。 胡家的女子手头上或许没有人命,但是助纣为虐算是帮凶,流放关押在所难免。 胡家的案子断了以后,谢澄胤和苏叙白却并不高兴,面对菘蓝的汇报,也是兴致缺缺的。 苏叙白看着面前的棋盘,微 微皱眉:“胡家被抄了个底朝天,可最要紧的账簿却被烧了个一干二净,我原以为胡家那几个都是胆小怕事的,审一审,总是会有些消息的,谁想得到,这几个家伙竟然硬是不开口!” “或许,把他们背后的人供出来,他们面临的事情会比死更加可怕,所以不敢说吧!”谢澄胤倒是半点都不奇怪,“有的是办法,让人生不如死!” “这个赌注,算是我输了,你想要什么?”苏叙白将手里的棋子放下。 谢澄胤挑眉,直接收走苏叙白的棋子:“你输了,我这招弃车保帅下得不错吧!” 苏叙白看着面前的棋盘,颇有些无奈地放下手里的棋子:“我输了!” 谢澄胤大笑:“我要你书房里的那幅字!” 苏叙白沉默许久,最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你倒是眼尖,那可是前朝书法大师何林的字!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寻来的!” “愿赌服输!”谢澄胤挑眉。 “愿赌服输!” 话音刚落,便有人来传话:“爷,县丞大人来了,说是来请罪的!” 苏叙白看了一眼谢澄胤,见他并没有什么表情,便点了点头:“让他进 来吧!” 县丞是抱着乌纱帽进来的,他一走进来,扑通一下就跪在了谢澄胤的面前:“太子殿下,微臣来请罪!” 苏叙白很自然地起身走到一旁,十天的时间,太子南下的消息足以传到五湖四海了,县丞也不是个傻子,一个突然出现的人,气度非凡,随之而来的就是太子的密信,这些巧合,足以让县丞认出谢澄胤到底是谁了! 谢澄胤看都没有看一眼身旁跪着的县丞,只是冷声说道:“请罪,何罪之有啊?我的青天大老爷?” 县丞浑身一颤:“太子殿下……” “你从秀才一路考上举人,再在地方谋官,从一个小小的主簿做起,民间疾苦用不着看,你自己就见得多了吧?”谢澄胤端起手边的茶水,一口一口地品着。 县丞匍匐地跪在地上,一声不吭。 “像你这样从底层爬上来的官员,我见得不多,但是我想着,读书人嘛,大多一腔热血,自己受过的苦,遭过的难,总不愿意平民百姓再遭受一次的!未必是清官,但绝对不会是个草菅人命的人,只是没想到啊,你是将自己吃过的苦,成倍地加注在别人的身上啊!” 第44章 治罪 “殿下……”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谢澄胤重重地放下手里的茶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看看你现在,哪里还有半点读书人的气节,你的书,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县丞哪里敢吭声,只是跪在那里,听着谢澄胤的训话。 良久以后,谢澄胤看向县丞:“这样吧,不如你跟我说说吧,我好决定要给你治什么样的罪!” 听到这话的县丞,颤颤巍巍地将手中的乌纱帽递给谢澄胤:“臣,有愧百姓,有愧陛下……臣在此恳请殿下,准许臣告老还乡!” 谢澄胤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就笑了起来:“告老还乡?” 一旁的苏叙白也有些听不下去了:“县丞大人,你几岁啊,到花甲了吗?就告老还乡?” 县丞低着头不敢说话。 “县丞大人这些年收受的贿赂,够你们全家流放几千里了吧!”苏叙白冷眼看着县丞,“告老还乡,既能保着名声,还能不被抄家,县 丞大人的算盘打得怕是京城的陛下都听到了吧!” “你可知,因为你这一方官员不作为,底下的百姓受了多少苦难?”谢澄胤也是被气笑了,“你还想着告老还乡,能保着你举人的地位不成?” 县丞低着头,额角的汗一滴一滴地落下。 眼见县丞的身子已经抖得不能再抖了,苏叙白看了一眼谢澄胤,见他点了点头,才开口道:“太子殿下到这里来,不过就是念着同我小时候的情分来找我玩罢了,他对你做的那些腌臜事也不关心,不如我给你说一个折中的法子,如何?” 县丞缓缓抬头,一张脸苍白难看:“苏公子,你说的是什么法子?” 苏叙白笑了笑,双手抱胸,轻声说道:“不如就这样吧,首先,你将你这些搜刮的民脂民膏拿出来,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道理,你懂的吧?” “臣明白,臣明白!”县丞赶紧点头。 “再有,从今往后,当个好官!”苏叙白看着县丞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县丞有些不明所以:“什么?” 谢澄胤见县丞这副样子,便是气不打一处来:“贪官当久了,不知道什么是好官了是吗 ?” “这些年,你助纣为虐,害了不少的百姓,但是早些年,你曾也是个有功绩的父母官,治水防灾,你一直做得很好,只是你的功绩一直被上头的人抢走罢了!”苏叙白看着县丞,轻声说道,“你只要保证,你会变回那个体恤民情的父母官!” 县丞立刻反应了过来:“臣,臣多谢殿下,多谢苏公子,臣,臣……” “不要高兴得太早!”谢澄胤打断县丞,“你做的那些会,我全部都是记着账的,若是再被我发现,你行事不端,那就新账旧账一起算!” 县丞回过头来,一个劲儿地磕头:“谢殿下,多谢殿下……” 县丞离开的时候,正好遇上了来送糕点的成春,她见是县丞大人的时候,还很惊讶,然后就听到了苏叙白说:“一个贪习惯了的人,真的可以放下贪念吗?” “哪个读书人,不想当个堂堂正正的,流芳百世的清官,好官呢?”谢澄胤叹息,“过直则弯,一个人如果不食人间烟火,那便是神仙,这个世上又有多少人可以不顾人间烟火呢?犯过错,才更明白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的道理!” “水至清则无鱼嘛,这个 道理我懂!”苏叙白在谢澄胤面前坐下。 成春走到他们面前,将糕点放下:“五爷,谢公子,先吃些糕点垫垫肚子,再过一会儿,就可以用晚膳了!” “你方才在外头也听了些吧,你家是农户,不如说说看,你觉得我这么做是对是错?”谢澄胤忽然来了兴趣,看着成春问道。 成春愣了半晌,然后说道:“谢公子是问,没给县丞大人治罪的事情吗?” “嗯!”谢澄胤点了点头,“你说说看,如果是你,你怎么想?” “我一个小女子哪里懂这些,只是早些年的时候,县丞大人是个好官的,那个时候他什么事都管,可是听说,他因为这样,得罪了一个高官家的亲戚,然后害得他妻子失了个孩子,后来,县丞大人就不管了,除非是出了人命告到他面前了,不然,他不会出手去管别的事了!”成春低声说道。 谢澄胤微微挑眉,示意成春接着说下去。 “告诫一番或许比换一个不知好坏的父母官更好些吧,就好像,如果我欠了东家的人情,那我给东家做事,就会更上心一些!”成春看着谢澄胤说道,“但是,这只是我自己的想 法哦,做不得数的!” 谢澄胤听完成春说的话,回头看了一眼苏叙白:“你家这个小娘子,说是在市井乡村长大,却是个有大智慧的人啊!” 苏叙白微微抬起头,若不是他没有尾巴,这会儿他的尾巴怕是都要翘到天上去了:“要你说,我们家阿春必然是有大智慧的人!” 原本因为成春这一番话,满脸赞赏的谢澄胤,在看到苏叙白这副不值钱的样子,立刻就满脸鄙夷地指着院门口:“给我滚出去,马不停蹄地滚出去!” 苏叙白轻哼:“我不,这是我家,我才不!” 谢澄胤气得翻白眼,最后懒得搭理他,自顾自的收拾棋盘。 成春被他们说得面红耳赤的,见谢澄胤是真的生气了,便推了推苏叙白:“你说什么呢,我,我先去忙了!” 苏叙白见成春慌乱而逃的样子,眉眼间的笑意越发的浓郁。 一旁的谢澄胤看了一眼苏叙白的那副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某人这样自在的日子还能过多久!” 苏叙白没好气地看了儿一眼谢澄胤:“我尊贵的太子殿下,有没有人说过,你不说话的时候,更威严一些!” 第45章 回京 “我是个仁厚且慈悲的太子,不需要看起来威严!”谢澄胤目不斜视,满脸正义。 苏叙白翻了个白眼:“假仁慈!” 谢澄胤也不气,笑呵呵的:“笑里藏刀才是最好的杀手锏!” 苏叙白懒得理他,自顾自的整理棋局去了。 成春是在第二天下午的时候,收到一封信的,当时那送信的人,说什么都要见到苏叙白,然后亲手交给他,只是不巧,苏叙白陪谢澄胤出城去玩了,送信的人说要等,成春便让他等,还好吃好喝的招待着。 等了差不多两个多时辰了,这人自己没了耐心,将信交给成春以后,就离开了。 成春送他离开的时候,还有些莫名:“不是说非得交给五爷嘛,这会儿又要我转交了,哪一开始又何必非得等着呢?” 成春和红豆面面相觑,最后皆是不解。 苏叙白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他陪着谢澄胤出去玩,早些时候他便想要回来了,奈何谢澄胤流连忘返,迟迟不肯往回走,最后回来的时候,天都已经全黑了。 苏叙白回屋的时候,满脸的疲惫,成春已经梳洗过了,看了一眼苏叙白,有些欲言又止 。 “怎么了?”苏叙白有些奇怪的看向成春,“府上出什么事了吗?” 成春摇了摇头:“倒也没什么事,只是今日来了一个人,说是送信的,让我一定要将信交给五爷,只是我瞧着五爷这般疲倦,就想着要不要明日再说!” “不妨事的!”苏叙白走到成春身后,“那信你可看过,知道是哪里寄来的吗?” “五爷的信,我怎么可以私自看呢?”成春笑了笑,然后将信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来,递给苏叙白,“送信的人,说话带着京腔,大约是京城里来的!” 苏叙白听到京城两个字的时候,不自觉的招齐了眉头:“京城来的?” “我不确定,只是觉得大约是京城来的!”成春见苏叙白不悦,赶紧说道。 苏叙白接过信,拆开的那个瞬间,脸色就变得有些难看,他皱着眉头看完了整封信,脸色变得尤其的难看。 “五爷……” 苏叙白回过神,叹了一口气,然后将信收了起来:“是京城来的信,我母亲让我回去!” 成春先是一愣,眼睛里有一闪而过的亮光,也只是一瞬间,下一刻,便是满脸的不舍:“那五爷 ,可是要回京城了?” “母亲的话,总是要听的!”苏叙白叹息,“只是要为难你,陪我走一趟了!” “啊?”成春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苏叙白看向成春,将她抱进怀里,自顾自的说道:“我母亲早些年吃过苦,我父亲是后来才封侯的,初到京城的时候,叫人欺负的厉害了,后来我父亲翻身,我母亲也变得有几分刻薄!” 成春一脸的茫然,她不知道苏叙白为什么要和她说这些,只是一脸不解的看着他:“五爷,什么叫作我要陪你走一趟了,难不成,我也要去京城?” “我母亲知道你的存在,让我带你回京见她!”苏叙白也不好隐瞒,干脆说了实话。 成春一愣,她看着苏叙白许久,才说道:“五爷不是说,不是说就让我待在这里……” 苏叙白将成春搂紧怀里:“阿春,我们只是回京见一见我母亲,见过了,我们就回来了!” “可是……” “阿春,我母亲虽然有些刻薄,却也是从小带大我的母亲,我欢喜你,她总不会很讨厌你,你莫怕,就当是去游玩,走一走,我们就回来!”苏叙白轻声安慰道。 成春被苏叙白抱在怀里,她紧紧的抿着唇,没有说话。 苏叙白察觉到了成春走着不高兴的情绪,但还是轻声细语的安抚道:“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更何况我的阿春这般温柔小意,自然更是要见见我的父母的!” “那,我们会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一定会回来吗?”成春抬头看向苏叙白的眼睛,“我一直在这里生活着,我没有离开过这个县,我……我害怕!” 苏叙白看着成春湿漉漉的眼睛,只觉得有些心疼,便赶紧安慰道:“我们当然会回来,你不要害怕,我不是教过你吗?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你只当是跟着我出去见见世面,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回来,我们只是去京城走一趟,坐着船去,坐着船回来,很快就会回来。” “真的?”成春盯着苏叙白的眼睛,一瞬不瞬。 苏叙白坚定的回答:“真的,当然是真的,我不骗你!” 即便苏叙白再三保证,成春依旧不大高兴,当天夜里也睡得不安稳,第二天就没能起得来床。 睡在他身边的苏叙白当然明白成春昨天晚上一整个晚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就 让红豆不要去吵她,让她好好的睡了一觉。 谢澄胤昨天玩的很开心,今天一天神清气爽,他欢天喜地的来找苏叙白,刚一推开门,就发现屋子里的气氛有些阴沉。 苏叙白坐在那里,菘蓝则低着头站在那里。 谢澄胤有些奇怪,走到苏叙白身边:“怎么这幅表情?发生什么了?” “侯府来信了!”苏叙白冷声说道。 谢澄胤顿了顿:“让你带成春回去?” 苏叙白没说话,就已经算是默认了,谢澄胤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菘蓝:“那也不是菘蓝的过错啊,你让他在这里站着做什么?” “我也没让他样子,我只是问他,京城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他说不上来,就站着了。”苏叙白看了一眼菘蓝,没有半点好脸色。 “也不知道是谁,为了自己的小娘,直接将当地富绅的老巢都给端了,你当京城里的人都是死了的吗?这么一点消息,早就传的沸沸扬扬的了!指不定京城里头都已经说成什么样了!”谢澄胤在苏叙白身边坐下,“菘蓝他瞒得住侯府,瞒不住京城其他的权贵啊,你这是养外室,算不上是什么小事了!” 第46章 何其艰难 苏叙白没吭声,只是手上的笔重重地摁压在面前的画纸上,一幅山水图,瞬间毁于一旦。 谢澄胤挥了挥手,让菘蓝出去,菘蓝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苏叙白,见他点头,才赶紧离开,出去的时候,还顺便带上了门。 等到人出去了,谢澄胤才轻声说道:“养外室本就是权贵之间的大忌,更何况你尚且还未完婚!你那个小娘跟你回去,怕是得吃些苦头!” 苏叙白不说话,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那幅被毁掉的山水图。 “你我都是出生在京城,养在京城的人,去母留子的手段见过不少,更何况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没有孩子的外室呢?”谢澄胤看着苏叙白,“你应该比我更加明白,带她回去,她绝对没有好果子吃,运气好一些,挨打挨骂,若是运气不好,怕是连命都保不住。” “他们已经知道我在这里养了人,若是我孤身回去,他们也有一万种方法,让我回来的时候,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与其冒这种风险,我倒不如将她带在身边,最起码这样子,我还有办法保护她。”苏叙白低着头,说话的声音很轻。 谢澄胤瞧着他许久, 然后说道:“你并不是一个很容易冲动的人,她被县丞女儿欺负的那一日,你若是……” 苏叙白抬头看向谢澄胤:“如果被打的是太子妃呢,你会怎么做?” 谢澄胤语塞:“她是我的正妻。” “她是我第一个女人!”苏叙白看着谢澄胤的眼睛,“如果他和太子妃一样,有那么深厚的家世背景,阿春也会成为我的正妻!” 谢澄胤无言以对,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跟我说这么多又有什么用?谁叫你生在富贵人家家里,谁叫你那么多大家闺秀瞧不上,偏偏瞧上了这么个什么都没有的成春,其实在我看来,她除了漂亮,顺便有点小聪明以外,也是一无是处的!” “其实太子妃在我的眼里,除了家境雄厚,也是如此。”苏叙白半点不退让。 谢澄胤沉默了很久,然后说道:“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极了一个随时要上前咬人一口的疯狗,人还没回去呢,你也不知道面临的会是什么,就急成这个样子!等到真的遇上那个时候,你又要怎么办呢?” 苏叙白没说话,只是坐在那里,目光深沉。 谢澄胤见他快要魔怔了, 也不再继续说,起身出去:“我去附近的街市场逛一逛,晚膳就不回来用了。” 苏叙白没搭理他。 谢澄胤也不管,自顾自地离开了。 谢澄胤出门的时候,正巧看见成春在院子里浇花,她难能可贵地穿了一身鲜亮的衣服,乍一眼看,青春活力,眉眼弯弯的,属实算得上是个美人了! 美人虽然不多见,但是像他们这样的人,好看的女人瞧得也是多的,可是即便如此,成春的模样,也足以让人眼前一亮了。 “美人关啊!”谢澄胤长叹一声。 一旁的侍卫顺着谢澄胤看了一眼花丛中的成春,向来沉默的侍卫也开口说道:“芙蓉帐暖度春宵,难为苏公子了!” 谢澄胤愣了一下,随后笑了起来:“说得对,难为苏叙白那个小子了!” 苏叙白一直没有动身,短短几天,信来了好几封,其中有一封是太子妃的,说是,因为谢澄胤偷溜出来,皇后气愤,就拉着太子妃管理后宫事务,累得她人都瘦了不少。 谢澄胤心疼太子妃,虽然是唉声叹气的,但也决定不日回京。 前些日子还在笑话苏叙白的谢澄胤,立刻就被打了脸, 只是做太子的,难免脸皮厚一些,叫唤着:“我这叫宠媳妇,我就这么一个妻子,若是不宠着一些,早晚叫人拐跑了!” 苏叙白为此,连着翻了好几个白眼送给谢澄胤。 不过也是因为这接连来的书信,苏叙白最后决定和谢澄胤一起坐船前往京城,毕竟他母亲也已经对他下了最后的通牒,告诉他如果他再不回京,她就会亲自到江南来,好好见一见这位迷得大儿子五迷三道的女子。 一直到出发之前,成春依旧有些害怕,他没有离开过这个小地方,对待陌生的地方,她难免害怕,只是苏叙白已经决定了要回去,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跟着回去。 上船的那一日,成家人赶了过来,正准备上船的成春,一直听到有人喊她,回头去找的时候,就看到了坐在父亲脖子上的成果儿。 人群之中,成果儿一直对着成春挥手:“阿姐,阿姐……” 成春回头看向苏叙白,还没有说什么,他便点了点头:“去吧!” 成春穿越人群,走到成家人身边,她眼眶有些热,泪水在眼睛里面打转:“你们怎么来了?” “女婿告诉我们,你们要 去一趟京城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来,我们思来想去的,还是想来送送你!”石头看着成春,心里有些发酸。 成果儿也红着眼说道:“阿姐,你会回来吗?” 成春赶紧点头:“当然啦,这里是我家,我一定会回来,你们在家里等我,我一定会回来的!” “拉钩!” 成春拉住成果儿的手:“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船就要开了,成春看着人群里的父母,心中多有不舍,但还是转身离开。 船越走越远,码头上的人越来越小,成春到底没忍住,红了眼,落了泪。 苏叙白来的时候,就看到成春捂着嘴落泪,他心疼地揽住他:“过些日子我们就回来了,不会很久的!” 成春没有说话,只是靠在苏叙白怀里哭着。 而红豆,站在不远处,脸色苍白。 菘蓝上前看着她:“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那些话你要烂在肚子里,你能想到的事情,五爷肯定也能想到,他会护着娘子的!” 红豆看了一眼菘蓝,良久以后,才叹了一口气:“那是个虎狼窝,娘子的脾气性子,在那里,如果没人护着……何其艰难!” 第47章 精雕玉琢 船一路向北而行,成春在江南长大,也没有离开过这个地方,坐在船上的时候,对什么都特别好奇。 相比她的生龙活虎,红豆就显得不太好了,她从上船开始,就开始晕船,一天天地躺在床上根本动弹不得,稍微动一下,就吐得昏天黑地的! 成春担心这么下去,红豆的身子会吃不消,便日日的亲自在摇摇晃晃的厨房里给红豆煮些清爽开胃的小粥或者汤汤水水的。 苏叙白和谢澄胤因着红豆,也日日能吃到这些。 船上的日子难捱,左不过就是吃不好睡不好,很多人坐一趟船,生生瘦个五六斤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不过眼下,因为成春日日的炖着汤,他们不仅没有瘦,还养得面色红润。 等到下船的时候,一直晕船的红豆,脸色也是蛮好的,乍一眼看也不像是晕船晕了个把月的样子。 苏叙白还没有下船,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那群人,而那些人很显然也看到了他,挥着手呼喊着:“公子,公子……” 苏叙白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他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成春,握住她的手,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向着人群走过去。 成春察觉到苏叙白的手心微微有些出汗,便有些奇怪地问道:“五爷这是怎么了?” “等一会儿见到人,你别说话,不论他们问你什么,你都不要说,明白吗?”苏叙白的眉头皱得很紧,显然是很忧心的。 “红豆有教过我怎么行礼,不碍事的!”成春看着苏叙白,轻轻地握了握苏叙白的手,“我尽量不失礼!” 苏叙白回头看了一眼成春,抬手捏了捏她的脸:“傻瓜,没关系的,有我在!” 成春看着苏叙白,眉眼弯弯的,眼睛里都是满满的笑意。 苏叙白没说话,只是紧紧地握着成春的手,缓缓往前走着。 码头上人很多,来接人的贵人也很多,一排接着一排地站着,苏叙白带着成春走到人前,依旧是皱着眉头的:“不是跟你们说了,让你们不用来接的吗?” “夫人实在是太想念公子了,知道公子坐的船,今日到码头,原本是要自己来接的,好说歹说才将人劝说,但还是想念得很,就让我们来接!”其中一个嬷嬷走上前来说。 苏叙白看着那个嬷嬷,依旧没有什么好脸色:“那也犯不着来这么多人。” “ 公子说笑了!”嬷嬷笑意盈盈的,随后将目光转到成春身上,“这位,就是公子的小娘吧,生的但是精雕玉琢的,好看的紧,很有几分江南美人的味道!” 成春正准备行礼,就被苏叙白拉到了身后:“我的小娘,还轮不到你来评头论足的!” 嬷嬷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就依旧是笑意盈盈的说道:“是,是小的说错话了,只是公子要是想要教训小的,也先回府,见过夫人才是!”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成春真的是在这位嬷嬷身上看到了精髓,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是很显然,苏叙白对她的不喜欢是摆在脸上的,只是她好像完全都看不到这个所谓的不喜欢,依旧可以笑脸迎人的,跟他说一下他并不爱听的那些事情。 成春在一旁看着的时候,颇有几分感慨,毕竟如果是她的话,明知道旁人不喜欢自己那下面的话,纵然是有万般的道理,她也是说不出来的。 相比在江南时,成春坐的马车,很显然,侯府的马车显得更加的金碧辉煌,坐在马车里的成春,没有半点惊喜,更多的反倒是有一些忐忑不安。 她有些茫然地回 过头,看向苏叙白:“五爷,夫人,会不会很讨厌我?” 苏叙白顿了顿,然后握住成春的手:“我不知道,但是我很喜欢你,我母亲她并不好相与,不论她同你说什么,你都不要放在心上。” 原本还满脸紧张的成春,被苏叙白哄的小脸都红了:“五爷,我们现在是在外头不要说这些,叫人听见了难为情的!” 苏叙白笑着,只是笑意不达眼底,甚至还带了几分淡淡的疏离。 从码头到侯府的距离有些远,马车摇摇晃晃地往前走,紧张了一个上午的成春,难免有些困倦,恰逢午后闷热,没多久,成春就靠在苏叙白怀里睡着了。 苏叙白低头看着成春,眉眼间满满的都是温柔,车马缓缓向前,他看着怀里的成春,低下头,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心:“你且忍一忍,等过些日子我就带你回去,回江南,过我们的小日子!” 苏叙白的声音很轻,轻到睡着了的成春根本没听到。 马车走了差不多有一个多时辰,才到得侯府,苏叙白唤醒了成春,牵着她下了马车。 成春还有些迷茫,就这么跟着苏叙白缓缓往前走,等到走到后 院,才知道,苏夫人早早的就等在了那里。 “跪下!” 成春的前脚刚刚跨过门槛,就被一个飞过来的茶盏砸了一下,她被吓得脚一歪,若不是苏叙白拉了她一把,只怕她这会儿早就摔在了地上。 “母亲!”苏叙白抬头看着面前这个端坐着的女子,满脸的不悦,“你这是做什么?这样烫的茶水若是烫伤了人可如何是好!” “烫伤了人,烫伤了谁,烫伤了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狐狸精不成!”苏夫人气得站了起来,她走到成春面前,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她从苏叙白身后拽了出来,“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小狐狸精,竟然把我儿子迷得五迷三道的,还在外头养了外室!” 成春听着这一口一个小狐狸精的话,只觉得脸臊得慌,半晌都没能说出话来,只是一双眼睛憋得通红,就这么看着面前这个拽着自己不肯松手的苏夫人。 苏叙白一回头就看到成春已经红了眼,他想要伸手将成春拉回来,却看到了自己母亲咬牙切齿的样子,他很清楚他母亲的性子,这个时候他越是偏帮她,他母亲就会越记恨她。 第48章 辗转反侧 成春一脸无助地看向一旁的苏叙白,却发现他并没有看上自己,就好像眼下的事情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她的手臂被拽得生疼,眼泪也已经蓄在眼眶里打转,但是在看到苏叙白那一副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马上就要流出来的眼泪忽然就憋了回去。 她忍受着疼痛和侮辱,恭恭敬敬的对苏夫人行礼,可是即便如此,苏夫人的脸上依旧是满满的鄙夷。 那些难听的话,就像是不要钱一般的,一股脑的从苏夫人的嘴里吐出来,成春很想哭,但是深深的忍着了,因为她很清楚,眼泪是要留给会心疼自己的人看的,她现在若是流泪,不仅没有人心疼,甚至还会被人笑话。 成春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里的,她被安置在苏叙白的院子里,一个很小的偏房,整个院子里一进来都是干干净净的,显然都是刻意打扫过的,只是没有想到一到这个偏房里,乍一眼看到的便是那积年累月的灰尘。 陪着成春一起进来的红豆立刻就红了眼:“娘子,她们这也太欺负人了。” 腐败的味道混合着灰尘冲入鼻子,成春一连打了好几个 喷嚏,连带着眼泪都落了出来,但是即便如此,她还是笑着说道:“既来之则安之,我们也不会留在这个地方很久,忍一忍,忍一忍就过去了。” 红豆撇嘴,走到成春身边,拉着她的手哭诉道:“我只是替娘子不值,娘子又不是自己送上门,偏要嫁给五爷的,是五爷自己请了官,没到娘子的家中,依照着规矩,以良妾之礼抬娘子进府的,如今所有的事情却都成了娘子的错,这实在是太不讲道理了。” 成春听着,没有说话。 许久以后,成春走到角落里,拿起一个扫把:“五爷尚未娶妻,却率先纳了妾,于情于理,这都是过错,但是五爷毕竟是夫人的孩子,就算心里再恼火,再不甘,她总是不会去责怪她自己的孩子,那我自然而然就是那个替罪羔羊了!” 红豆赶紧走到成春身边,接过扫把:“娘子,我来吧!” 成春也没有半点争执,只是转头往屋子里走:“那我去把行李收拾一下!” 红豆看着成春的背影,忽然说道:“娘子难道都不会觉得委屈吗?” 成春的脚步戛然而止:“觉得啊,但是又能怎么办呢? 做了妾,命都是别人的,哪里还有资格觉得自己会不会委屈呢?” 红豆听着成春的话,立刻就红了眼,他快步上前走到她身边,拉住她的手:“娘子,我们回去吧!我们回我们自己的小镇去,不在这里受这个窝囊气。” 成春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红豆。 红豆红着眼看着成春,许久以后才说道:“娘子……” “我也想要回去,那里是我的家,但是我没有办法,我嫁了人,嫁给别人做了妾,她们让我在那里,我就只能在那里,红豆,如果五爷不回去,我也回不去!”成春低垂着眼,眼角有泪珠落下来,“我没有办法。” 红豆再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这偏僻的院落打扫干净,等到她回到屋子里的时候,成春也已经将屋子收拾得干净整洁。 成春坐在那里收拾行李,见红豆进来,便笑着说道:“这屋子里虽然看着破旧,但是家具都是好东西,我打扫了一番都是可以用的,将就将就还是可以住的!” “娘子,肚子饿不饿,我去厨房给娘子找些吃的。”红豆没接茬,兀自说着,她心里难过,不想去提这些事。 成 春摇了摇头:“五爷说了,让我们没有事情,不要在府里走动,吃的用的,都会有人送过来,这里是侯府,我们安分些,尽量不要走动,不要惹人嫌。” “娘子……” “你往后,叫我小娘!”成春低着头说道,再没有抬起头。 那个晚上,成春的屋子里没有点灯,他们初来乍到的,屋子里连一盏煤油灯都没有,红豆去寻人要,不仅没能要到灯,最后还被人骂了一通,气得红豆哭了好一阵子了。 成春虽然心里难过但还是告诉红豆不要计较,也不要惹事,他们就好好的在这里待一段时间,然后回江南就是了。 只是当天夜里,一直到深夜,苏叙白都没有来,成春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还是有些奇怪,那么些日子,她一直都没有一个人睡过,好像离他们第一次睡在一张床上的日子已经过去很久了,现在的她,一个人躺在一张床上的时候,甚至觉得有些不习惯。 成春等了很久,直到菘蓝送了蜡烛过来:“五爷今日就不过来了,他让我转告小娘,让她早些休息,不要等他了!” 红豆听到菘蓝的话,瞬间气不打一处 来:“娘子早就睡了!” 门在菘蓝面前被甩上,红豆气得说不出话,成春瞧着也不问,只是跟红豆说:“红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睡?” 红豆没有拒绝,陪着成春一起睡。 这一夜,尤其的漫长,成春躺在偏僻的屋子里,辗转反侧,而苏叙白,则跪在祠堂里,一遍一遍地誊抄着家规。 这些事情早在回来之前,苏叙白就预想到了,只是当菘蓝告诉他,成春的院子里,连烛火都没有的时候,他生生地折断了一支笔,然后让菘蓝送了蜡烛过去。 在知道成春已经睡下以后,苏叙白才继续一个字一个字地誊抄面前的家规,菘蓝就在一旁陪着,两百遍的家规,苏叙白一字不落的抄了一整个晚上,就那么跪着,后背挺得很直。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苏叙白才将已经誊抄好的家规交给菘蓝:“拿去给我母亲,我答应抄的家规抄完了,旁的事,我不会答应的,也让她不要再动歪脑筋了。” 菘蓝一边接过家规,一边去扶苏叙白,他跪了一宿,膝盖已经肿得厉害,起身的时候,都变得有些许困难:“五爷,你这是何苦呢!” 第49章 请安 苏叙白没有说话,只是踉跄着往自己的院子里走。 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天刚蒙蒙亮,成春还没起,红豆刚换了衣服起身出来,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苏叙白,她慌忙上前:“五爷,你这么现在过来了,小娘还没起呢!” 听到红豆的称呼,苏叙白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然后说道:“有什么缺的,让菘蓝去拿,别亏待了阿春!” 红豆点了点头,随后说道:“昨夜五爷不在,小娘辗转反侧的难以入眠,今日我想着让小娘多睡一会儿,就没喊她起来!” 苏叙白点了点头,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回过头来,对着红豆说道:“这里是侯府,不是乡下地方,很多事情,还是要照着府上的规矩来,阿春也是,不要还是依着自己的性子来!” 红豆有些错愕,她正要说话,就听到了身后门被推开的声音,她一回头就看到了站在门口,满脸错愕的成春:“小娘!” 错愕的表情只在成春的脸上停留了片刻,下一瞬,她就将错愕藏了起来,只留下淡淡的笑容:“五爷,怎么起得这样早?” “许久没回来了,睡得不太习惯,听说你这里没有蜡 烛就来看看!”苏叙白转身看向成春。 若是以往,苏叙白大多会上前摸摸她的脸,只是今日,他站得很远,一夜之间,两个人之间就好像隔了一条银河一般。 成春心里难过,但还是笑着说道:“昨天菘蓝已经送了蜡烛过来了,五爷费心了!” 苏叙白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默默地转身离开。 成春看着苏叙白离开的身影,眼中有一瞬间的伤感,红豆看着心疼,便走上前去:“小娘,五爷他……” “这里是侯府,我们得守规矩,五爷也得守规矩啊!”成春拍了拍红豆的手,“去打水吧,我们洗漱一下,也不知道等会儿会不会被叫过去站规矩!” 大户人家的妾室大多都是要站规矩的,一般是要伺候主母晨起用膳的,如今,苏叙白还没有成婚,她暂时没有主母要伺候,但是也正是因为苏叙白还没有成婚,她作为唯一的一个妾室,是要去给苏夫人请安的! 这些事情也是头一日把她们带过来的嬷嬷告诉她们的! 所以这一日,虽然前一夜没怎么睡,但她还是早早地起来,就怕自己去得晚了,挨顿骂也是轻的,就怕会 被教训,她一个妾,又是异乡人,就是死在这个府邸了,也未必有人知道。 坐在镜子前梳妆的成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起了自己上船前,赶来看自己的成家人,心里酸涩得很。 其实从嫁人的那一天开始,成春就做好了会被轻视和折磨,只是那段时间他们在江南,府邸上只有她一个人,苏叙白又疼爱她,日子自然好过一些,而现在,到了京城,她就必须要夹着尾巴做人。 只是成春想得开,红豆却想不开,她一边给成春梳头,一边嘟囔着:“这才来第一天,就得这么辛苦地早起请安,这要是在这里一直待下去,那还能有好日子过?” 成春只是听着,并没有吭声。 “五爷也是,第一天回来就不在娘子屋子里住,府上的人肯定更加轻视娘子啊!”红豆的眉头皱得都快能把蚊子夹死了,“也没见他帮娘子说一句话,真是……” “苏夫人是五爷的母亲,五爷自然不好忤逆她!更何况,因为我,五爷未娶妻先纳妾,本就是最不应该的,苏夫人为此记恨我也是应该的!”成春低垂着眼说道,“因为我的出现,五爷的名声大 约会受损,说的话可能就不太好了!” 红豆看着镜子里的成春许久,最后开口道:“娘子,你就不怨五爷吗?旁人不知道五爷为什么娶你,难道五爷自己也忘了吗?” 成春顿了顿,随后笑道:“可能五爷觉得,娶了我已经是最大的歉意了吧!毕竟我出生平民,做妾,对他们而言,也已经是高攀了!” 红豆看着成春眼睛里强行伪装出来的凉薄,只觉得心疼:“娘子,你别这么说!” “不碍事的,我看得开的!”成春握住红豆的手,“走吧,我们去请安吧!” 虽然不情不愿,但是红豆还是陪着成春一起到了苏夫人的院子里。 等他们到苏夫人的院子里时,院子里已经站了一个人,是苏家世子的夫人,姓孙,平日里,大家都管她叫世子夫人,私底下,就会唤一声孙大娘子。 成春见到她,便赶紧行礼:“世子夫人……” “不必如此!”孙大娘子扶住成春。 成春这才抬头看向孙大娘子,孙大娘子生的就是一副大气得体的模样,眉眼弯弯的,虽然不是那种一眼就能惊心动魄的美人,却也是个温柔贤良的人。 成春在看孙大娘子的时候,孙大娘子也在看她,眼中满是经验:“昨日见你的时候,你一直低着头,我都没能仔细看看你,今日细细瞧了,便忽然明白,为什么我这个不近女色的弟弟,竟然在外头纳了妾!” “世子夫人说笑了,我不过一个粗鄙村妇,五爷让我做妾,只是可怜我,为了救我一条性命罢了!”成春低下头,小心翼翼的说道。 苏叙白自然也和家里人说过为什么会纳妾的缘由,也正是因为说过了,苏夫人虽然因为这件事大动肝火,但是对成春多少也多了几分怜悯,虽然恨她脏了苏叙白的名声,但心底也还是记着她救了苏叙白的恩情。 不然,以苏夫人那个性子,成春根本就不可能进苏家的门。 “婆母是个嘴硬心软的人,生平比较在乎面子,五弟私自纳妾多少让她在京城贵妇面前丢了面子,她心中气恼也是在所难免的,你平日里乖顺些,过些日子,她也就不计较了!”孙大娘子笑着说道,“至于这请安,平日里还是早些来,免得被那些小人说嘴!” 孙大娘子说起“请安”两个字的时候,眼中闪过几分疲惫。 第50章 挑刺 成春瞧在眼里,却也没多问,只是笑了笑。 没过多久,苏夫人起身了,孙大娘子和成春一起在外头候着,站了大约有半个多时辰,苏夫人才从里院慢慢悠悠地走出来,孙大娘子赶紧上前:“婆母昨日睡得可好?” “家里上上下下一堆的烦心事,怎么可能睡得好呢?”苏夫人扶着额,眼角都带着几分疲倦,一回头就看到了穿着一身水蓝色衣衫的成春,“穿得这么素的是做什么,大清早的看着就倒胃口!” 成春莫名被骂,却也不敢吭声,只是低着头。 孙大娘子看了一眼成春,只是笑了笑:“是,是穿得素净了些!” 苏夫人没有说话,只是兀自走到了餐桌前,成春一个妾,还没有资格给苏夫人布菜的,所以都是孙大娘子在那里伺候着,她便像个木头一般地在边上站着,偶尔被挑挑刺。 只是如今这都快进入三伏天了,天气热得厉害,成春就这么在边上站着,都闷得一头的汗,更别说一旁一直忙着布菜的孙大娘子了,汗水顺着脸颊落下来,都花了妆。 好不容易等苏夫人细嚼慢咽地吃完了饭,可以回去的时候,成春只觉 得自己的脚都站得有些麻了,而面前的孙大娘子,走的时候,脸上原本细致的妆容,都脱了大半。 从苏夫人的院子里走出来的时候,孙大娘子深深地松了口气,然后回头看向成春,见她满脸的疲惫,便说道:“我第一次来请安的时候,累得都差点走不回去,你可还好?” 成春摇了摇头,她除了脚有些酸以外,旁地并没有觉得什么,正巧有一滴汗水落了下来,成春拿着帕子去擦,等到她擦干了汗水,孙大娘子才问道:“你这是上了脂粉的?” “是!”成春虽然有些莫名,但还是点了点头。 “你这妆面,怎么一点都没有掉?”孙大娘子有些惊讶地看着成春,“你这胭脂水粉,都是哪里买的?” “胭脂是先前在我们那个小镇子上买的,这个水粉,是我自己做的!”成春有些无奈地说道,“五爷不太喜欢香粉的味道,外头买的脂粉总是味道很大,我就自己做了一些!” 孙大娘子眼睛一亮:“你还有这样的本事?” “我出生不好,家里也没什么银子,平日里买不起什么好的胭脂水粉,很多都是自己做的!”成春有些难 为情,“世子夫人若是不嫌弃,我那里还有好些,等会儿我让红豆给送过去!” 孙大娘子笑了起来:“不如,我去你那里看看吧,你初来乍到,母亲平日里也不大管家,也不知道你住的地方安排得怎么样,若是少了什么,我也好给你添一些!” 成春虽然瞧得出来孙大娘子是个好说话的,但是这样好说话真是让她没想到的,她自然也没有拒绝,就带着孙大娘子去了自己的院子。 屋子很小,挤在苏叙白的院子里,孙大娘子一走到门口就皱起了没有:“怎么给你安排这样的住处?” 成春也不介意,便笑了笑:“我和红豆仔细收拾过来,虽然小,但是挺干净的!” 屋子里除了一些陈旧的家具,一无所有,连泡茶的茶叶都没有,孙大娘子看得是直皱眉头,对着身边的贴身丫头就说道:“你去问问,谁安排的!看我不治他的罪!” 成春只是笑着从自己的梳妆台里那里一盒脂粉出来,她将脂粉递给孙大娘子:“因为是我自己做的,就按照我自己的肤色做了,微微偏粉一些,比较提气色!用的是益母草和粟米粉还有粘米粉,就不 太容易被汗水冲掉妆面!” 孙大娘子看着手里的脂粉,有些惊讶:“还有这个颜色的脂粉?” “我不太喜欢特别白的样子,就做的这个颜色!”成春笑着说道,“要不,我让红豆给你上个妆看看,红豆上的妆尤其地好看!” 孙大娘子几乎没有犹豫,便点了点头:“也好!”、 红豆擅长束发和妆面,画的都是江南女子盛行的妆面,相比京城人士喜欢的端庄,江南女子的妆面显得更加小意柔情,瞧着便是温婉动人。 成春的脂粉带着淡淡的药香,敷在脸上自然细腻,一整个妆面画下来,成春在一旁看了一会儿,然后说:“给世子夫人添一朵梅花吧!” 红豆随手拿起口脂,给孙大娘子的眉心画了一朵梅花。 孙大娘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许久,才喃喃道:“江南女子都是这般的妆容吗?” “是不是太淡了些?”成春小心翼翼地问道。 孙大娘子摇头:“不会,很好!” 成春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孙大娘子从成春那里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的可不止一盒脂粉,还连带着一些口脂和眉黛,孙大娘子身边 的婢女茱萸颇有不解:“大娘子要什么东西没有,既然是江南的,那托人去看看,肯定也是有的,何必问她要呢,平白欠一个人情!” “江南的东西府上多的是,那些脂粉贵重,却并不好用,你看看她的脸,吹弹可破的,用的东西肯定讲究,要一些也无妨,再说了,我欠她一个人情,五弟就欠我一个人情,何乐不为呢?”孙大娘子笑着说道。 茱萸不明白:“大娘子,我怎么听不懂呢?” 孙大娘子笑:“你既然听不懂,那就不要听了,等会儿让人将她屋里少了的东西都去填补上,知道吗?” 茱萸虽然不明白孙大娘子为什么要对成春这么好,但还是乖乖应下。 缺失的物件一样接着一样的送到成春的屋子,随之而来的,还有两个粗使丫头,茱萸送人来的时候,对这红豆说道:“大娘子说,小娘也是正经过了户籍的,虽然是妾,但也算是府上的主子,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的,只是五公子还没有分家,只能委屈小娘在这屋子里小住一点时间了!” 红豆自然是应下的,成春本就是不争不抢的人,自然更不会有什么意见。 第51章 人财两空 成春原以为等过些日子她就能回江南去了,想着在这里日子苦一些就苦一些,毕竟也待不了多久,只是没有想到自从回了京城,成春就很难再见到苏叙白。 每天早上请过安以后,她便在院子里待着,一直到深夜,从不出门走动,只是待在自己的屋子里。 只是在这边呆了好几天了,成春一直都没有什么机会见到苏叙白,他就好像是刻意躲着自己,每每去找他,总是会因为些别的原因错过。 红豆因为这件事情担心得睡不着觉,成春不过就是一个江南的农家女子,在这京城里没有半点身份地位,她所能够依靠的,也仅仅只有苏叙白。 可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自从到了京城里,就好像消失了一样,无论如何都见不到面,红豆担心成春就这样失了宠爱,焦急如焚,可成春却好像并不是很在意,还总是能够安慰红豆。 “已经好几日,没有看见五爷了,明明就在一个院子里面住着,可是却怎么都寻不到他。”红豆一边整理桌面上的东西一边碎碎念道。 “五爷大约是在忙吧,他离开京城那么久,刚回来,难免有很多人要叙旧 !再说了,我们在这里吃好住好找他做什么呢?”成春坐在书桌前,一笔一划地描绘着面前的字。 红豆回头看了一眼成春,有些气不过:“就算有再多的人要叙旧,夜里总是要回来睡觉吧,自打我们来了京城,五爷就没有来过我们这个屋子,娘子也是真的心大一点也不着急,这京城里,偌大的地方,灯红酒绿的,娘子就不担心五爷被外面的小妖精们迷了心?” 成春手上的笔顿了顿,偌大的一块墨迹滴在了纸上,她顺手收了纸,丢到一旁的纸篓里:“我就是你嘴里说的那些外面的小妖精啊!” 红豆自知说错了话:“娘子,我不是那个意思……” 成春却是半点没有生气的意思,反倒笑着安慰她:“若是五爷真的有了旁的小妖精,不喜欢我了,我们就向五爷讨些遣散的银两,回我们的小镇子去,好好过我们的日子,春耕秋收菘蓝也是自在的!” “娘子,你就不怕这话被五爷听到,让他伤心?”红豆无奈地看向成春。 成春撇嘴:“难道不是五爷先有了旁的小妖精不喜欢我了,我才做别的打算嘛?这人不能在一颗歪脖子 树上吊死,我总不能人财两空吧?” “那多少钱能换我这么个大活人呢?”门忽然被推开,苏叙白就这么站在门外。 正所谓背后不能说人,一说人就到了,你看,苏叙白这不就到了! 成春见到苏叙白,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继续拿着笔,在纸上写着,并不搭理突然到来的苏叙白。 红豆正想开口劝一劝成春,就被苏叙白拦住了。 没办法,红豆只得拿着东西出去了。 苏叙白走到成春身边,看着她写的字,微微挑眉:“怎么不说话啦?不是说不能人财两空吗?那你倒是说说多少钱才能换我这么一个大活人呢?” “五爷的心长在你自己身上,想着要走的人,强行留下来的也只是一个躯壳,我总不是那样傻的人,为了一个躯壳让自己为难辛苦!”成春低着头写字。 苏叙白随手拿走成春面前的字:“学得那样久,还是写得一手烂字,你实在是瞧不出来你有半点聪明的样子。” 成春抿着嘴不说话。 苏叙白回头看她,见她低着头,皱着眉头,一副气恼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生气了?” “生气?我有什 么可生气的?”成春嗤笑一声,“我不过一个妾室,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哪有什么资格可以生气啊?再这样富丽堂皇,遍地都是权贵的地方,能够苟且偷生已经是不得了的事情了,哪里还有什么资格去生气呢?” “我在去江南之前考中了探花,一直没有去谋事,因为我父亲是侯爷,很多事情都不是我们看到的那么简单,为了不让父亲为难,我谎称生病,去了江南。”苏叙白轻声说道。 成春头都没有抬一下,也不吭声,只是默默地听着。 “这一次我被母亲召回来,便是想让我在京城谋一个官职,朝廷上的事情很复杂,现在的我其实并不适合入朝为官,但是送过来的橄榄枝真的是太多了,我不能随便得罪任何一个人,所以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外面奔波应付他们。”苏叙白走到成春身边,抱住了成春,“也因此,一直没有机会来看你。” 成春低垂着眼,没有说话。 但是很显然,苏叙白的话,成春也是听进去了的,并没有那么抗拒苏叙白的怀抱,只是心里还有些闷气,不愿意说话。 苏叙白瞧着成春,只觉得心里的思 念泛滥成灾,两个人明明就在一个院子里,可他却因为一些事情不能来见她,今日难得地有了机会来看看她,就只是这么抱着,心里都是暖洋洋的! “所以,阿春,要多少银子才能在你这里换我这么一个大活人呢?”苏叙白将头放在成春的肩膀上,笑着说道。 “起码得有五百两黄金吧!”成春喃喃说道。 苏叙白笑,抽走成春手里的笔:“看起来我还挺值钱的嘛!” 成春抬头看向苏叙白:“嗯,很值钱!” 苏叙白被成春看得心里痒痒,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轻轻地吻了上去。 朦胧间,成春听到苏叙白说:“阿春,我好想你!” 苏叙白说得很轻,成春听得不真切。 成春睡过去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菘蓝在外头喊了一声,苏叙白便起身,他不能在这里留宿。 他换上衣服出去的时候,门刚刚关上,成春就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睛很清亮,半点不像是刚才睡过去的样子。 人走得远了,成春喊了一声:“红豆!” 红豆推门而入,正要去点灯,却被成春叫住:“不要点灯了,点了灯,五爷就知道了!” 第52章 安身立命 红豆点灯的手停在了半空,她放下手,点了一根小小的蜡烛,走到成春身边:“娘子……” 成春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光洁的肩膀被微弱的烛火照耀得晶莹剔透,她就这么坐在那里,微微垂着眼,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娘子,你为什么,不留住五爷呢?”红豆看着成春,轻声问道。 成春抬起头,眼睛微微泛红:“五爷的娶妻呀,若是五爷有一个得宠的妾室,谁还愿意将自己家的宝贝女儿嫁给五爷呢?” 红豆瞧着成春许久,然后伸手握住了成春的手:“娘子,五爷心里也是有你的……” “大约是有的吧!”成春缓缓地收回自己的手,“打一盆水给我,我想擦一擦身子,动作轻一些,不要惊扰到五爷!” 红豆点了点头,兀自去打水了。 院子里有热水,但是要打热水就要穿过苏叙白的屋子,成春不愿意让红豆去打,担心被苏叙白知道,就打了一盆冷水给自己擦身子。 冰冷的水触碰身体的那个瞬间,成春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冷战,但是下一瞬,她也变得更加清醒,黑夜中,微弱的烛火下,成春的目光逐渐坚定 。 等到一切都收拾好了,成春才睡下去。 次日,成春依旧没有见到红豆,她写了一张方子,让红豆去药铺抓药:“你偷偷的去,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菘蓝!” 红豆不明白:“娘子,这是什么药?” “避子汤!”成春看着红豆,冷声说道,“你快些去吧!” 红豆愣了片刻,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却也只是接过方子默默地去抓药了! 只是红豆前脚出了药房,茱萸后脚就进了药房。 “避子汤?”孙大娘子很是惊讶,“你确定她买的是避子汤?” “是的,大娘子,奴婢再三问了,她确确实实买的就是避子汤!”茱萸很是肯定。 孙大娘子仔细想了想:“五弟昨日去她屋里了?既然去了,她不想尽办法留下个孩子,还自己去买避子汤,图什么?” “会不会就是五爷让她去买的?”茱萸有些奇怪。 孙大娘子摇了摇头:“五弟那么小心谨慎的一个人,要是真的不想让她有孩子,又怎么可能会让她身边的人去买药呢?” “那就是她自己不想要孩子。”茱萸应道,“只是为什么会不想要孩子呢 ?她现在若是怀了孩子,不论是男是女,那都是五爷的第一个孩子,那她未来的日子就平顺得多了,母凭子贵,就算五爷以后不宠爱她了,她也能有一个安身立命的资本!” 孙大娘子沉思着,许久以后,忽然喃喃道:“有没有可能她从一开始,就不想要嫁给五弟,所以才会不想给他生孩子?” “不会吧!”茱萸摇头,“她一个乡野村妇,能嫁给五爷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 孙大娘子没再说话,这些日子,成春陪她一起给苏夫人请安,她看得出来,成春是个不争不抢的人,只是一个人,若是有自己在乎的东西,又怎么可能不争不抢呢? 除非,她根本不在乎。 孙大娘子心中有了计量,眼里也有了几分怜悯:“大约,她也只是个苦命的女人罢了!” 茱萸不明白,孙大娘子也不解释,只是告诫成春,让她往后,也多照顾照顾成春。 寄人篱下的日子,就是有点小事也会传到主人家的耳朵里。 红豆在院子里熬药的事情,没多久就传到了苏夫人的耳朵里,知道她熬的是避子药以后,苏夫人难免有些惊讶:“倒是 个懂事的!” “奴婢找那个机灵的丫头去套红豆的话,听说,是那成姨娘说,不能妨碍五爷娶妻,为了省点银子,抓的那些药都是最差的,也不怕吃坏了自己的身子。”苏夫人身边的孔嬷嬷说着,也不住地摇头。 苏夫人回头看向孔嬷嬷:“怎么,觉得心疼了?” “心疼什么?只是难得有这么一个懂事的,见多了那些为了富贵荣华爬上主家床位的丫头,难得见到一个这么真心真意为了五爷的,只觉得五爷也是没有看走眼。”孔嬷嬷无奈地说道,“是个通透的,只可惜……” “可惜做了妾?”苏夫人笑,“再通透懂事又能怎么样,她没有一个好的身家背景,出现的时间又不对,坏了老五的名声,就不是个好的。” 孔嬷嬷听着,没有再说话。 就在孔嬷嬷准备离开的时候,苏夫人忽然说道:“到底也是过了户籍的,我虽然不喜欢他,却也不是一个苛刻下人的主子,该给她的东西都要给到位,那些药府里头本来就有准备的,用不着她自己去买,到时候吃坏了身子,老五他是得怪我这个母亲没有照顾好他那个不知好歹的 妾。” 孔嬷嬷看了一眼苏夫人,随后笑着去了。 苏夫人早些年也是苦过日子的,只是这些年见过太多为了荣华富贵爬上主子床位的人,人心也渐渐变得凉薄了起来,对待那些苦出生,这挣破头也要往上挤的女人,多了几分的吝啬和刻薄。 苏夫人让府上人依照规矩给成春发放月例的事情,没用多久就传到了苏叙白的耳朵里,他有些不可置信:“你是说我母亲让人给阿春发放月例?” 菘蓝应了一声:“屋子里缺的东西也都让人补上了,还让人派了两个丫头来照顾!” “我母亲是吃错药了?”苏叙白不解,他很了解他母亲,苏夫人并不是那么一个宽容大度的人,她记恨成春毁了自己的名声,说什么也不可能这么简单的就原谅她。 “小娘让红豆去买药的事情,被夫人知道了!”菘蓝想了想,还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苏叙白说了一遍。 苏叙白沉默了许久,最后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手上的笔被捏得咔吱咔吱响,等到他回过神的时候,笔已经被折成了两段。 这一日,明明没有什么事,苏叙白却在书房待到了深夜。 第53章 本分 一直等到子时,苏叙白才起身离开书房,他缓缓地走到院子里,如今已经入夏,蝉鸣声一阵接着一阵,伴随着夜晚阵阵的凉风,倒反倒有了几分催眠的作用。 苏叙白走到成春的屋子前,即便已经过去很久了,但依稀还是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药味,苏叙白的脸色微微一变,良久以后才推开门进了屋。 屋里点了一盏微弱的灯,大约是怕成春起夜的时候跌倒。 成春睡得不大踏实,门一开,就惊醒了,只是听脚步声知道,大约是苏叙白,就继续装睡,没有醒过来。 苏叙白走到床边,他看着躺在那里的成婚,目光逐渐柔和:“明明已经醒了,为什么还要装作一副睡着的样子?” 成春缓缓睁开眼,看着坐在一旁的苏叙白,她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你不想给我生个孩子吗?”苏叙白忽然开口说道。 “五爷的第一个孩子,应该是嫡子!这是侯府的规矩!”或许是因为刚刚醒过来,成春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 苏叙白看着成春,久久没有说话。 成春被他看得心里有些发虚,缓缓坐起身:“五爷 怎么这么晚了还没有休息?” “睡不着,就过来看看!”苏叙白拿起一旁的薄毯,盖在了成春的身上,“听说母亲今日给你送了很多东西过来!” 成春点了点头:“孔嬷嬷说了,是因为我懂事通透,才让夫人放下了心里的芥蒂,派了人给我送东西,连带着月利银子,也按着府里的规矩给了!” 苏叙白听着,面色依旧淡淡的:“那你高兴吗?” “能不被讨厌,当然高兴!”成春笑着说道。 “所以,那碗避子药,是你为了这些,故意让红豆去买的?”苏叙白的声音很淡,根本听不出来什么情绪。 “五爷是觉得,我知道这样子能让苏夫人对我改观,所以特地让红豆去买药,是吗?”成春看着苏叙白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苏叙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成春。 成春想了想,然后笑了一声:“五爷希望是哪一种呢?是我心机深沉把人心都算在了手里,还是,我只是单纯地想要守规矩?” “怎么,难不成是我希望是哪一种,你就是哪一种吗?”苏叙白微微皱眉。 成春看着苏叙白,笑道:“五爷说笑了… …” 苏叙白就这么看着她,久久没有说话,最后缓缓起身:“我知道了,你早点休息!” 苏叙白起身往外走,成春就这么看着他,也没有半点挽留。 已经走到门口的苏叙白,忽然一个折返,几步就走到了成春面前,一把捏住她的手腕,带过头顶,直接摁在了床上:“你变了,阿春!” 成春被苏叙白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她看着近在咫尺的苏叙白,轻声说道:“难道不是五爷变了吗?” 苏叙白顿了一下,却没有说话。 成春有些凄苦地笑了笑:“真是难为五爷,还记得有我这个,拖累了五爷前程的人啊!” “阿春……” “我想要在这里活下去,我只能恪守我做妾的本分!”成春的眼角沁出泪来,“我不过一个乡野村夫,能嫁给你做妾,在所有人看来,这已经是天大的体面了!” 苏叙白心里咯噔一声:“阿春,这是侯府,我没有办法像之前一样,将你护在手心里!” “我知道!”成春看着苏叙白,颇有几分无奈地笑了笑,“可是五爷,我要活下去啊!你不能护着我,我就要做好我作为一切妾室的本 分,只有这样,我才能在这偌大的侯府,乃至你未来的妻子手下,好好活下去啊!” “那你难道不知道,有个孩子可以更好地制衡我们吗?”苏叙白捏着成春的手,逐渐收紧。 成春被她捏得生疼,但还是咬着牙不吭声,只是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苏叙白:“难道,我做妾还不够吗?还要让我的孩子,从出生起,就是庶出吗?我是乡野村夫,但我也明白,什么叫做嫡庶之分!” 苏叙白咬着牙,他看着成春很久,最后冷笑一声:“不然呢,难不成,你还想做我的正妻不成?” “我不想!”泪水顺着成春的眼角落下来,“我只是不想要一个,从出生起,就比自己的兄弟姐妹,低一头的孩子!” 苏叙白看着成春半晌,最后却也只能无力地松开了成春的手:“原来你一直都这么想的!” 成春没有说话,只是握着自己被捏痛的手腕挪到了角落里:“我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我父母还在江南,那种小地方,在你们眼里可能就是穷乡僻壤,但是对我来说,那是我长大的地方,我得活着回去见我爹爹和娘亲!” 苏叙白闭了一下眼睛, 然后起身:“我知道了,只要你在这里安分守己的,你就可以好好的活着,回去见你家人!” 成春看着起身离开的苏叙白,没有出声挽留,只是默默地伸手抹掉自己眼角的泪水,然后看着苏叙白离开。 门被关上的那个瞬间,成春将自己的脸捂到被子里,任由泪水浸湿被褥,也不肯让屋子外头的岁叙白听到半点啜泣的声音。 苏叙白站在门口等了很久,一直等到屋子里没有半点的声音以后,才起身离开。 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红豆揉着迷蒙的眼睛走了过来,她看到苏叙白的时候有些惊讶:“五爷……” “去打盆水给娘子,搞些冰块给她敷一下脸,明天给夫人请安的时候,别到时候肿着一张脸,没得让人笑话!”苏叙白看了一眼,冷声说道。 红豆有些莫名,但还是默默地点了点头:“五爷这么晚不在这里睡吗?” “还有些事要办!”苏叙白闭了闭眼,然后说道,“对了,往后,若是阿春让你去抓药,你记得顺带着抓一些滋补的药给她吃着,姨娘的月例多半是吃不起好的滋补药的,你去找菘蓝要银子,知道吗?” 第54章 大户人家 红豆自然是笑着应下:“好,奴婢记下了!” “对了,不要和阿春说,是我让你准备的!”苏叙白看着红豆,轻声说道。 红豆虽然不明白,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苏叙白再没有多说什么,默默地转身离开。 只是等到红豆进到成春屋里的时候,她已经重新睡下了,红豆也就没有吵醒他,就想着等到天亮了以后,再找些冰块过来。 次日天亮的时候,成春起来的时候,一双眼睛微微肿着,红豆瞧着也是吓了一跳:“娘子,你这眼睛是怎么了?” 成春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去镜子前一看,就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肿起来了,眼睛里还布满了血丝,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成春这是哭过了:“红豆,你拿些冷水来,我敷一下!” “我准备了些冰块,娘子还是用冰块试试看!”红豆说着,拿出来早就准备好的冰块。 成春有些惊讶:“这个冰块哪里来的?” 红豆愣了一下,然后赶紧说道:“天气热了以后,府里都会准备冰块的,本来是想着放在屋子里降降温的,没想到刚好有用处!” 成春也没有多想,挑选了一块不大不小的 冰块,包在布帛里,敷在了眼睛上。 好在早上早早的就备好了冰块,所以出门的时候,成春的眼睛也就没有那么肿了,只是多多少少还有些红血丝,看着不大有精神。 成春还是按照之前的时辰去了苏夫人的屋里请安,因为今天气色不大好,难得的穿了一件稍微鲜艳一些的衣服。 只是当她出现在苏夫人的院子里时,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奇怪,就连平日里对着她和颜悦色的孙大娘子,也有些讪讪的。 孙大娘子见她一脸都不解,就走上前来:“府上一大早就来了客人。” 成春没有说话,只是越发的奇怪,若非是有急事,哪有客人会来得这样早。 “来的是表姑娘!”孙大娘子轻声说道,“早些年的时候,府上发家,连带着婆母的母家也是水涨船高的,婆母的妹妹选了一个贡生成了婚,当时算是低嫁,却不想那贡生机缘巧合在殿下面前得了脸,一路高升,没过几年就成了二品大员。” “所以这位表姑娘,是夫人心仪的儿媳妇,对吗?”成春看着孙大娘子,并没有显得很惊讶。 孙大娘子有些为难地点头:“你已经 猜到了?” “五爷上头有四个哥哥,虽然都还没有成亲,但都已经订婚了,眼下剩下的也就只有五爷了!”成春轻声说道,“既然来的是夫人未来的儿媳妇,我这个身份在这里难免碍眼,不如,我就先回去,晚些时候再过来请安吧!” 话音刚落,苏夫人就从里头走了出来。 这位表姑娘姓林,叫莞儿扶着苏夫人的手就走了出来,眉眼弯弯的,一副很热络的样子。 只是非常的不巧,这位林姑娘,今日也穿了一身娇嫩的粉色,所以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成春。 成春生的白皙,这一身粉色的衣裙将她衬托着格外娇嫩,林莞儿一瞧见成春,就皱起了眉头:“姨母,这是谁啊?” 苏夫人一看到成春,就微微变了脸色:“不过就是府上的一个下人罢了,你不用放在心上。” “下人?姨母府上的下人竟然都生得这样好看,姨母就不怕这些下人,生了些不该有的想法?”林莞儿就这么盯着成春的脸看,一瞬不瞬的。 成春低着头,根本不敢抬头。 “她是个本分的,不碍事。”苏夫人很显然并不想要让林莞儿知道成春的身份 。 所以成春趁着林莞儿没注意的空档,就赶紧转身离开了。 成春其实并不在意林莞儿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但是红豆还是找人去打听了一下,回来的时候脸色就变得不大好看了。 成春其实并不想知道红豆打听了些什么事情,可偏偏她的脸色实在是太难看了,成春担心自己一直不问,会把她憋坏了,就问道:“你去了外头一趟,打听了些什么呢?” 红豆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娘子,咱们回江南去吧!” 成春顿了顿:“嗯?” “这林莞儿,比娘子还要大上三岁,照理说,模样周正,家世又好,早就该定亲了,她耽误到现在,就是因为她家的名声不大好。”红豆皱着眉头,“林家一共四个孩子,三个男孩都是林大人自己带着的,各顶各的有出息,可这位林姑娘,却是咱们夫人的那个妹妹带在身边的!” 成春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听着。 “这林姑娘从小刁蛮骄纵,据说她身边的丫鬟没有一个是从小服侍到大的,每年都要打跑好几个丫鬟,出了名的脾气不好!”红豆叹息,“而且听说还是个大字不识几个的野蛮女子,文 人家的女儿养成了这幅样子,自然是不好说亲的,也就一年一年的耽误了下来。” 成春难得地皱了皱眉头:“大户人家的姑娘,怎么会不识字呢?” “谁知道了,大约是被她母亲给惯的吧!”红豆长吁短叹地,“若是这样的人做了我们的当家主母,我们哪里会有好日子过呀?想想她今天看着你的样子就觉得害怕。” “若是日子很难过,我们就逃出去,回我们的江南。”成春笑着安抚道,“不碍事的,若是五爷真的成婚了,只要我们安分守己的,总是吃穿不愁的。” 红豆眉头紧锁:“娘子总是将旁人想得多好,要是这样的人做了我们的当家主母不要说我们了,就连五爷怕是都没有什么好日子过。” “那你觉得五爷,会任由自己不喜欢,或者说,不合适的人做他的妻子吗?”成春无奈道,“虽然说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我们五爷好歹是探花郎,总会为自己的未来搏一搏的,就算五爷最后真的和他成婚了,了不起我们就回江南,总是能过我们的日子的!” 红豆仔细想想也是,虽然不安,却也逐渐平静下来。 第55章 狐假虎威 只是,成春看得开,却不代表人家也看得开。 平日里都会在正午的时候小睡一觉的成春,这一日也照常的准备睡觉,虽然时不时的还能听到院子外头传来的娇笑声,奈何成春并没有将外头的事情放在心上,准时上床准备小憩。 只是这人啊,想不开的时候,难免会惹出些事情来,就比如这位表姑娘。 成春前脚刚刚躺到床上,后脚就听见外头传来了红豆的声音:“表姑娘……” “你家小娘呢?”林莞儿的声音微微上扬着,即便隔着屋子,成春也能想象到她现在倨傲的表情。 “小娘平日里有午休的习惯,现在正在休息!”红豆赶紧回答道。 “哼,一个小娘日子过得还挺舒服啊,去,把你们小娘叫起来,我有话同她说!”林莞儿冷声说道。 成春听到了红豆的为难,无奈地从床上坐起来,习惯了休息的她,到了这个点还没有睡着,又坐起身,头一阵一阵的痛,但是为了红豆不被人刁难,她还是艰难地起身,默默地走到房门前,打开了门。 开门的那一瞬,成春听到一声“啪”的脆响,再抬头,就看到了被一巴掌打得 跌坐在了地上的红豆,而那林莞儿还在叫嚣着:“让你去把人给我叫出来,你是听不到还会怎么的,不过一个妾罢了,若是不听话,你信不信直接把她发卖了!” “表姑娘怕是误会了些什么吧!”成春快步走到红豆身边,一边扶她起来,一边冷声说道,“我是五爷请了官媒,三媒六证纳的妾,我的户籍也是从衙门户籍上走过的,不是那劳什子可以随意贱卖的低等贱妾!” 林莞儿见成春出来了,冷笑一声:“那又如何,妾就是妾,总是越不过妻去的,我想卖你,自有几百种法子,还由不得你在府上当家做主!” “我从不想在这府上当家做主,我安分守己地过着,表姑娘上来就打我身边的婢女,红豆好歹也是五爷亲自选的,表姑娘这般作为,就不怕落到五爷耳朵里,得了个刁蛮任性的由头?”成春扶着红豆,她微微抬着头,眼里没有半分怯懦。 “你威胁我?” “我可没有威胁任何人,表姑娘不在夫人的院子里待着,闯到五爷的院子里,且不说表姑娘和五爷还没有订亲呢,就算是定了亲,这般传出去,对表姑娘的名声也是 不好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表姑娘嫁不出去了,上赶着要嫁给我五爷呢!”成春的声音很平静,甚至还带了淡淡的笑意,但是听在林莞儿的耳朵里就尤其地刺耳了! 不仅是林莞儿,就连一旁的红豆也没有想到成春竟然敢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满脸的不可置信,连带着脸都不觉得疼了。 “你,你,你……” “表姑娘若是觉得我说的不对,大可以去找夫人告状,我安分守己地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和姑娘并没有什么交集,可姑娘偏要到我的屋子里来闹事,还打了红豆,我没有什么身家背景,身份低微,护不住红豆,自然是我的过错,只是还请姑娘手下留情,放我们一马!”成春看着表姑娘,说着就要鞠躬道歉。 就在成春准备弯腰道歉的时候,苏叙白一个健步冲了过来,他将成春拦到身后去,看着面前的林莞儿,紧紧地皱起了眉头:“你到我院子来做什么?” 林莞儿在看到苏叙白的那个瞬间,立刻就红了眼,一脸委屈的跺脚:“表哥,你可看到了这个贱人说的都是些什么话,你不责问她,反倒反过来质问我!” 苏叙 白顿了顿,然后冷眼瞧着林莞儿:“阿春说什么了?” “她,她说我嫁不出去,还说我刁蛮任性……” “她说的没错啊!”苏叙白打断林莞儿,“我记着你已经被提了三次亲了吧,姨丈因为你受尽了同僚的讥讽,想必整个京城里,没有谁敢去你家上门提亲了吧?你如今几何年纪?你看看京城里头,还有谁家有这样大的姑娘不出嫁的,说你嫁不出去又有什么不对的!” 林莞儿当下就被苏叙白说得红了眼:“表哥,你,你竟然这么看我!” “你也不用在我这里装委屈,我可没有和我母亲似的老眼昏花,是你装一装可怜就能骗的团团转的人!”苏叙白皱起眉头,眼中满是厌弃,“回你自己的地界去,别在这里烦人!” 林莞儿是大哭着回去的。 红豆在一旁是看得目瞪口呆的,成春会这么直面的和林莞儿吵起来已经是让人想不到了,苏叙白好巧不巧的出现,还帮着成春一起说林莞儿更是让人想不到了。 只是成春在林莞儿走了以后,也没有给苏叙白一个眼神,扶着红豆就回了屋子,甚至还把门关上了,摆明了是不让苏叙 白进来的,红豆忽然回过神来:“娘子,你和五爷闹矛盾了?” 成春没说话,只是翻箱倒柜地找药。 “娘子,你这么和表姑娘说话,就不怕过会儿夫人来找你麻烦啊?”红豆看着成春,忍不住说道。 “夫人不会找我麻烦的,那林姑娘也是自己偷偷来的,若是真的闹到夫人面前,她自己也是说不清的,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家,擅自跑到哥儿们的院子里,成何体统!”成春淡淡地说道,“我一个山野村妇都知道的道理,夫人难不成会不知道吗?” “可是夫人向来很偏爱这位表姑娘的!”红豆还是有些犹豫。 “我向来安分守己,就算表姑娘真的去闹一通,夫人大约也是不信的,我这么一个说话都小心翼翼的人,又怎么敢和夫人看重的表姑娘吵架呢!”成春一边给红豆擦药,一边说道,“再说了,我也是看到五爷站在那里了,才敢跟她吵架的!” 红豆顿了顿,瞬间笑了起来:“感情娘子也是仗着五爷在那里,狐假虎威的啊!” “人家瞧上的是他,我总不能因为他平白受委屈!”成春说着,放下手里的药,“可还疼?” 第56章 守身如玉 红豆赶紧摇头:“不碍事的,就被打了一巴掌,我们做婢女的,挨打都是常事!” 成春听着红豆的话,只觉得心里发涩:“你本就没有做错什么,挨打也只是因为我,是我没有好好照顾你,是我的过错!” 红豆赶紧摇了摇头手:“娘子瞎说什么呢,能伺候娘子这样温柔的人,是我最大的福气了!” “温柔吗?”成春笑了起来,“我可不是什么很温柔的人!” 红豆不明所以,但还是看了一眼门口:“娘子真的不去见见五爷吗?犯不着为了一点小事和五爷闹脾气的!” “我从来没有和她闹脾气,我不过一个妾,哪有什么资本和主子闹脾气呢!”成春低头将药收起来。 “娘子这样不给那表姑娘面子,只怕晚一些,要来找娘子的麻烦!”红豆想起林莞儿,忍不住的愁眉苦脸,“万一她真的成了咱们五爷的正头娘子,咱们的日子也是难过得很!” “她不会成为五爷的正头娘子的!”成春一边收拾,一边淡淡地说道,“一个退过好几次婚的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就能嫁入侯府呢?” “可是夫人很喜欢她啊!”红豆 长叹了一口气,“夫人对表姑娘可好了!” “对她好,多半是因为她是她的外甥女,但是再好,也抵不过自己的儿子啊!五爷是探花郎,又是侯府的嫡子,与太子更是交好,前程一片大好,未娶妻先纳妾已让人诟病,又怎么能让这样一个退了好几次亲的人嫁给五爷呢?那只会对她的名声更差些!”成春抬眼看向红豆,“是谁,都不会是她!” 红豆恍然大悟:“那为什么,世子夫人又这般说呢?” “这就得问五爷了!”成春笑了笑,“我们不用去管这些事,只要做好我们自己该做的事情就是了!我们这样的虾兵蟹将,什么都不知道,才活得久呢!” 红豆点头。 苏叙白站在院子里,屋子里的声音不大,奈何他的听力异于常人,成春说的话虽然声音不大,但是正巧让他听得明明白白。 忽然身边一双手揽住了苏叙白的脖子:“你这个小娘还真是通透啊!” 苏叙白看着身边的许子清,眼中满是不满:“这是我的院子,你怎么进来的?” “自然是你府上的人放我进来的!”许子清挑眉,“怎么,你的院子现在如此金 贵,我都不能进来了?” 苏叙白不理他,兀自离开。 许子清却是不依不饶地跟着:“你回京多少日了,也不来找我,怎么的,出去一趟,连带着同窗好友都不待见了?” “找你做什么?”苏叙白没好气地说,“我大哥日日请你吃茶你不去,却跑到我府上来找我,你这不存心地挑拨我与我大哥的关系吗?” “你大哥找到,谈的都是朝堂上的事情,我不乐意听,他本就平庸,又说不出什么高见,可偏又喜欢说那些,我不喜欢!”提起苏叙白的这个大哥,许子清只觉得头疼,“分明一奶同胞,怎么你那个大哥就这般的庸碌?” 苏叙白没有说话。 苏叙白的这位大哥,从出生起就是世子,但那个时候,武昌侯事务繁忙,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教养这个儿子,都是苏夫人在养着,本就不是什么天生聪慧的好苗子,又叫苏夫人精心养着,等到大些,武昌侯的空管了,这个孩子,已经被教养得文不成武不就。 也正是因此,武昌侯对苏夫人颇有不满,教养苏叙白的时候,就不肯再让苏夫人插手。 “这些话你少说,传到我大哥 耳朵里,又得不痛快了!”苏叙白向着书房走去,并不愿听许子清说的这些话。 许子清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性子:“怎么的,我不喜欢欢听你大哥说废话,他回过头来要给你小鞋穿不成?” “你们皆是未来的侯爵,他与你多说话也是应该的!”苏叙白皱了一下眉头,“你若是觉着他说的不对,指出来就是,他又不是那种听不得旁人劝解的人!” “他与我又没什么干系,我做什么要劝解他呢?”许子清挑眉,兀自走进苏叙白的书房坐下,“若是你对这世子之位有心,根本就没有他什么事!” 苏叙白看了一眼许子清:“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许子清笑:“你就是怕旁人总是在你大哥面前说这个话,才去那些乡下地方,娶了这么一个妾室的吧!” 苏叙白沉默下来。 许子清明白自己说中了苏叙白的心思,摇了摇头:“孰强孰弱,明眼人都是看得到的,陛下也不是傻子,当年封世子的时候,陛下将你父亲叫进宫里许久,等你父亲出来,虽说将世子之位给了你大哥,转眼就让你入宫给太子陪读,是个人都知道陛 下的意思了!” 苏叙白真是烦死许子清这张嘴了,烦得很:“你就不能把你的嘴给闭上?” “我偏不!”许子清笑,“对了,过些日子,听说丞相府的千金要办一起赏荷宴,遍邀京城权贵,“你去还是不去?” “不去!”苏叙白想也不想的拒绝道。 许子清无奈地笑道:“怎么,要为了你家这个妾室守身如玉不成?我妹妹可同我说了,那位千金因着你在乡下纳妾,已经哭哭啼啼好几日了,你就真的一点也不动心?” “许子清,你的兵练完了?还是你的书看完了?”苏叙白实在是看不进手里的书,“你怎么跟外头街角的妇人一般,总是说些女儿家的事情?” “嘿,好心当成驴肝肺!”许子清撇嘴,“我只是来提醒你,别到时候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 “你有这个功夫,你就不担心担心你自己?”苏叙白叹息,“我记着,你也还没成亲吧,惦记你那个正妻之位的人也不在少数吧!” “不妨事啊,我也正想娶妻呢,老婆孩子热炕头,多快乐啊!”许子清看着苏叙白,满脸的希冀。 苏叙白真的是更烦许子清了! 第57章 何以情深 林莞儿的的确确是去了苏夫人那里告状了,只是没曾想,苏夫人在听说林莞儿去了苏叙白的院子时,脸色骤变:“谁让你去老五的院子里的!” 林莞儿一时语塞,许久才说道:“我许久没有见过叙白哥哥,就想去看看她,没想到那个成春莫名其妙的就将我骂我一顿,还,还说我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苏夫人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你是说老五的那个乡下来的妾室骂了你一顿?” “是啊,后来还在叙白哥哥面前装可怜,叙白哥哥不分好歹的,就将我说了一通!”林莞儿说着还委屈上了。 苏夫人看了一眼身边的孔嬷嬷,脸色忽明忽暗,好半晌才说道:“我知道了,我会派人去教训教训她的,你也是,哥儿的院子是你能随便去的嘛,到时候传出去,你的名声可就不好听了!” 林莞儿撇嘴:“我也就是顺路过去看看,我保证没有下次了!” 把林莞儿哄走以后,苏夫人只觉得头疼:“清茶,你说五儿院子里的,敢这么对我的座上宾吗?” “要老奴说啊,多半是表姑娘去找成小娘的麻烦,正巧被五爷看到了,哥儿 向来不喜欢表姑娘,怕是说了些难听的话,表姑娘下不来台,就到这里来说话了!”孔嬷嬷无奈的说道,“这表姑娘也是,说什么顺路,咱们院子在东,五爷的院子在南,怎么顺路顺过去的!” “她的心思我知道!”苏夫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只是她啊,真的是叫我妹妹养坏了,这样刁蛮任性的,不堪做一个当家主母的!” 孔嬷嬷见苏夫人一脸的为难:“夫人既然是这么觉得的,那推掉便是了,五爷向来也不喜欢表姑娘,这若是强行婚娶,最后难免熬出来一对怨偶,表姑娘是夫人的亲外甥女,可五爷才是夫人的嫡亲儿子啊!” “我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我妹妹将她托付给我,说让我给她找一门亲事,打的不就是老五的算盘吗?”苏夫人扶额,越发的头疼,“若不是老五不愿意,当朝的探花郎,就是公主也是娶得的!” “事到如今,夫人也只能多操心操心,在京城的权贵里,挑一位公子哥儿给表姑娘了!”孔嬷嬷走到苏夫人身边,轻轻揉捏着她的肩膀,“要奴婢说啊,咱们这位表姑娘,实在是养的骄纵了 ,不然也不至于耽搁到现在这个年纪!” “谁说不是呢!”苏夫人满脸的无奈,“还不如成春那个乡下来的泥腿子呢!” 孔嬷嬷笑道:“成小娘虽然是乡下来的,但是那模样,那身段,京城里也找不到几个比她更好的了,想来,五爷也是叫她这般容貌给迷上了,不然也不能做出那么糊涂的事情来!” 苏夫人想起成春那张娇滴滴的脸:“谁说不是呢,我原本想着,找点茬给成春,免得她恃宠而骄,可一看到那张脸啊,就下不去狠手,软嫩的厉害,又会审时度势,实在是凶不起来!” 孔嬷嬷手上的力道微微加重,想起成春,笑着说道:“谁说不是呢,世子屋里头那几个,模样没她好,身段没她好,气度也没她好,还是不是的生出些事来!” “是啊,只是可惜了,是个乡下来的!”苏夫人想着,颇有几分可惜的摇了摇头。 苏夫人没有听信林莞儿的话去闹事,这本就挺奇怪的了,就连苏叙白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在书房里的苏叙白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去兴师问罪的苏夫人,听到菘蓝说,苏夫人带着林莞儿去吃 茶了,才放下心来。 “怎么,你怕你母亲找你那个小娘的麻烦?”许子清看着面前忽然松了一口气的苏叙白,微微挑眉。 “男子汉大丈夫,老打听别人院子里的事情做什么?”苏叙白说着,一颗棋子落下,“你输了!” 许子清看了一眼面前的期盼,叹息:“就下棋这件事,我的确不如你!” “你到这里来,就只是为了跟我下棋,顺便听我府上的事情不成?”苏叙白微微挑眉。 “那我也不是这么无聊的人!”许子清放下手里的棋子,往后一考,“听说,你是跟太子一起回来的!” “如何?” “你就不怕丞相找你麻烦?”许子清微微挑眉,“你明知道她一直在拉拢你,你还跟太子一起回来,你还真是不怕事啊!” 苏叙白却是半点不慌:“我既没有官职,我想和谁走得近就和谁走得近,管他什么事!” 许子清大笑:“说的好,管他什么事!颇有气度,不亏是武昌侯的儿子!虎父无犬子啊!” “不是,你到底想要说什么?”苏叙白见总是话里有话的,难免有几分不解。 “苏叙白,你可知道软 肋是什么?”许子清忽然正色道。 苏叙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许子清。 “行走江湖的人啊,最惧怕的就是有软肋了,有了软肋就会迟疑,就会畏首畏尾!”许子清自顾自的说道,“你不如猜猜看,京城里的那些人,有多少人想要见见,这位让堂堂探花郎豁出名声也要带回来的妾室,究竟是何等风光!” 苏叙白脸色骤变。 “这人啊,最忌有弱点,也最忌讳没有弱点,男人嘛,要么权,要么钱,要么美色!”许子清缓缓起身,“苏叙白,情深难免害人害己!” 许子清走到书桌前,抽掉压在最上面的那一张山水图,下面放着的,正是一张仕女图。 苏叙白猛地起身,他看着许子清拿起那张仕女图,目光或明或暗。 “这就是你的弱点吧,我都知道的弱点,你猜人家知不知道!”许子清说着,将那卷仕女图随手放到了一旁,“有些事情,你要做出抉择,起码现在的你,谁也护不住!” 苏叙白的脸色逐渐难看。 许子清离开的时候,经过苏叙白的身边,他拍了拍他的肩膀:“羽翼未丰的我们,何以情深?” 第58章 花容月 入夜,苏叙白久久未眠,他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成春的屋子前,屋子里还点着灯,也不知道她睡了没有。 苏叙白想要上前看看,却生生地停住了脚步,就这么站在屋外看着,许久以后,他才缓缓转身离去,菘蓝在一旁看着,忍不住轻声说道:“五爷不如去看看小娘吧!” 苏叙白的脚步顿了顿,然后摇了摇头:“不用了!” 菘蓝无声的叹息,最后跟在苏叙白的身后离开了。 次日清晨,在去给苏夫人请安的时候,孙大娘子提起丞相府的千金,郝娇娇给府上下帖子的事情,说是办了什么赏荷宴,苏夫人便让孙大娘子带着林莞儿一起去一趟。 林莞儿虽然也算得上是权贵,奈何父亲外放多年,回到京城也没有多久,且林莞儿的名声也不大好,一来二去的,也就少有人办宴会的时候会请她。 孙大娘子虽然不乐意,但是婆母发话了,也只能带着她去了。 林莞儿自然是一百个高兴,缠着孙大娘子带她去换一身好看些的衣裳,便拉着孙大娘子先走了,只留下成春一个人不尴不尬地在那里站着。 苏夫人看着低着头的成春,头上就带着一 支素钗,稍微显得有些单调:“你到京城以后,就没有出府去看过吧!” 成春愣了一下,然后赶紧应道:“偌大的京城,我也不熟悉,不敢出去,就怕万一丢了府上的脸!” “你不惹是生非,怎么会无缘无故丢了府上的脸!”苏夫人淡淡地说道,“到底也是府上的人,穿戴得太素净,难免让人瞧着寒酸,去账房里支些银子,去街上逛逛,买些你喜欢的东西,别总是将自己弄得一副寒酸模样,白瞎了这么一张脸!” 成春其实有些惊讶,但还是应下,从苏夫人的院子里出来的时候,还是满脸的不解。 成春其实并不喜欢那些金银珠宝,倒也不是觉得俗气,只是觉得佩戴的时候繁琐,便不大喜欢买这些东西,不过既然苏夫人都开口了,成春便托人备了马车,带着红豆去京城的街上走一走。 相比江南的街市,京城里的街市显然更加热闹,停下车,成春和红豆便下马车到处逛一逛,叫卖声络绎不绝,不仅是红豆,就算是成春,也时不时地叫街边的小贩吸引了目光。 两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没多久就被繁华的街市迷了眼。 成春和红 豆各自买了自己喜欢吃的糕点,吃着糕点穿梭在人流里,眼睛里都是笑意。 生得好看的女子,在哪里都尤其地扎眼,即便穿得素净,也依旧尤其地惹人注目。 酒楼上的公子早早的就看到了人群里的女子,她挽着发,一副妇人打扮,只是眉眼间灵动娇俏,一看就知道,是个刚刚嫁人的新妇。 这般模样的女子往往最让人动心,既有少女的纯真可爱,也有妇人的韵味,虽然眼下正是盛夏,但是就这么瞧着,心里也是清清凉凉的,带着几分甜丝丝的。 “这是谁家的小妇人啊,生得是真好看,竟也没见过!” “瞧着像是江南人,说话也带着几分江南人的吴侬软语!”一旁的公子哥也凑上前来看。 “你看跟在她后面的,是不是武昌侯府的人?” “还真是!没听说武昌侯府上最近有添人啊!” 一群人面面相觑,忽然有人说道:“呀,先前日子不是听说那探花郎带了个外室回来嘛,不会就是这个小娘子吧!” 几人眼前一亮。 “这样好看的小娘子,换做是我,也是要带回来的!”其中一人盯着成春瞧着,几乎错不开眼,“ 这苏家小子还真是运气好啊,前脚中了探花郎,去乡下疗养,还能碰上这样一个美娇娘!” “不应该啊,苏夫人可是出了名的严厉,怎么会让府上的小娘出来玩闹呢!” “猜来猜去,不如问一问!”一直坐在角落的孟少卿忽然探出头去,“小娘子,我们从未见过你,你是哪家的小娘子啊!” 成春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红豆身后躲。 “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没见过你,就想问问,你是哪家的小娘子!”孟少卿赶紧说道。 一旁陪着来的婢女是苏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就是怕成春她们在京城不熟悉,得罪了贵人,特地派了跟出来的,她上前答道:“孟世子,我们是武昌侯府上五爷房里的,打扰了几位爷的清净,实在是抱歉,还请几位爷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计较!” 孟少卿趴在窗户上,笑着道:“不打扰不打扰,只是觉着这小娘子很眼熟,只可惜没见过,便多嘴问一问!” 婢女又说了几句,便带着成春赶紧离开了。 成春的模样精致,一路上不论男女,难免侧目,当天就有人在京城议论:“这苏家的五爷,还真是个有艳 福的,随便去趟乡下,还能带回来一个绝色的小娘!” 然后,满京城的人都知道,苏叙白从乡下地方,带回了一个特别好看的小娘。 一时之间,多少人家伤心欲绝。 苏叙白才情斐然,生得又是一副好模样,在京城之中,心仪他的女子颇多,这话一传出,不少人心中悲痛,他们原以为,苏叙白不是那种重色之人,却不想,最后还是没能躲过貌美如花的女子。 这话自然也传到了郝娇娇的耳朵里,那会儿她正准备明日的赏莲宴,旁人不知道,可了解她的人都知道,这个宴会,请的就是苏家的五爷,可她的宴会还没有办,苏叙白的小娘,就给她来了这么一招,将她的脸摁在地上狠狠地踩了一通。 郝娇娇气得一直哭,郝夫人心痛不已,却又无可奈何:“我们娇娇自是花容月貌的,难不成,还比不过一个乡下来的泥腿子不成!” “我与她比?我若是与她比,就是将我自己的脸面踩在了地上!”郝娇娇气地掀翻了桌布,桌子上的杯盏噼里啪啦地摔了一地。 “好好好,她算个什么东西,怎么能和我们娇娇比呢!”郝夫人赶紧安慰道。 第59章 糕点 郝娇娇气的一直哭,郝夫人心痛不已,却又无可奈何:“我们娇娇自是花容月貌的,难不成,还 郝娇娇在府上气的不行,成春却是半点都不知道的,她在京城里头溜达了几圈,买了些自己喜欢的物件,就准备回去了,回去的时候,还买了点自己觉得好吃的糕点,给苏夫人带上。 回到府上的,成春向着苏夫人的院子走去,走到中途,就遇上了林莞儿,她换了一身干净清爽的衣服,原本是高高兴兴的在前面和婢女说着话的,一个回头的功夫,就看到了经过的成春,便小跑着上前拦住了成春的去路。 几乎是下意识的,成春就将红豆拦到了身后,红豆也被吓了一跳,前儿个被打的脸也隐隐作痛起来。 林莞儿看着成春那副样子,便忍不住的嗤笑到:“怕什么,难不成我还能吃了你们不成!” 成春依旧是客客气气的喊了一声:“表姑娘!” 林莞儿对成春的客气却是颇有几分不屑的,她看了一眼成春怀里抱着的纸包:“你买了什么东西!” “就是一些糕点,我瞧着精致,尝起来味道也不错,便带了一些回来!”成春低着头,轻声说 道。 林莞儿轻哼了一声:“我还当是什么宝贝玩意儿呢,这么捧着怀里,瞧着也就是些不值钱的东西,也就只有你这个乡野村妇才会觉着是个精致的玩意儿了吧!” 成春也不生气,只是笑了笑:“我本就是乡下来的人,京城富贵,瞧着什么都尤其的好,夫人可怜我全身上下没有一件拿得出手的好东西,让我去街上逛逛,奈何我这个人,也没见过什么富贵的东西,便总是瞧着这些精致的糕点挪不开眼,便想着带一些回来给夫人!” 林莞儿一听说苏夫人让成春去逛街,是为了给她添置行头,心里当下就不乐意了,一把将成春怀里的油纸包打落在地上:“你也知道你没见过什么富贵东西,你买的这些东西,也好意思在姨母面前过眼的吗?” “你……”红豆气急,正要上前理论,就被成春拦住。 林莞儿本以为成春又会像昨天那般和自己吵一架,却没有想到,她竟然低着头,一声不吭。 “什么东西,乡下人就是乡下人!”林莞儿自觉无趣,转身默默的离开。 一直等到人走的远了,成春才缓缓蹲下身,一点一点的捡起地上已经被 打散的糕点,她将糕点放在手心里,扒拉出一块赶紧的,小心翼翼的放到嘴里:“我娘可能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精致的糕点吧!” 站在一旁的红豆瞬间就红了眼,她想起成春在街上时雀跃的模样,又想起她打包糕点时,眼睛里的欢喜,红豆忽然明白,她买那些糕点,即是送给苏夫人的,也是送给远在江南的娘亲的。 一直没在红豆面前落过泪的成春,头一次,在红豆面前泪流满面,豆大的泪水吧嗒吧嗒的落在地上,红豆瞧着,只觉得心里难过的厉害,赶紧将成春抱在了怀里:“娘子,不妨事的,碎了就碎了,我再去买一些来就是了……” 成春就这么蹲在地上,过了差不多一刻钟,才缓缓起身,她擦掉眼角的泪水,缓缓站起身:“红豆,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红豆看着面前的成春,红着眼,心里一阵阵的发酸,她强行笑着:“娘子,糕点碎了,我们就再去买一些,好不好!” 成春缓缓的点了点头,然后笑着说道:“好!” 等到成春拿着新的糕点送到苏夫人院子里的时候,苏夫人正在小憩,她没能看到苏夫人,也不知道她喜不 喜欢这个糕点,却也不觉得失望,心满意足的离开。 只是成春被林莞儿打碎了糕点,蹲在地上哭了一刻钟的事情,到底还是被苏夫人知道了。 苏夫人小憩醒过来的时候,孔嬷嬷端上了一壶浓茶,这本就是苏夫人平日里的习惯,只是今日,这浓茶边上,还多了一小碟的糕点。 “你今日怎么还有心准备了这么些的糕点?”苏夫人看着那些精致的糕点,有些奇怪的看向孔嬷嬷。 “奴婢哪有这些心思!”孔嬷嬷笑道,“是成小娘送来的,为着这一通糕点,她还哭了好一阵子呢!夫人多多少少得尝一尝,这样才不会浪费了旁人的心意!” 苏夫人微微皱眉:“还哭了好一阵,到底发生什么了?” “具体发生了些什么,我也是不大清楚,只是听说,成小娘在来夫人院子里送糕点的时候,被表姑娘撞上了,表姑娘上前就是一顿刻薄,即便如此,成小娘依旧一声不吭的,没曾想表姑娘直接将成小娘准备给夫人的糕点全部打落在地上了!”孔嬷嬷说着,都有些无奈。 苏夫人沉默良久,然后微微叹息:“还真是个包子,一点脾气都没有,只 知道自己在那里委屈,还狐狸精呢,顶多算是个兔子精!” 孔嬷嬷没忍住,被苏夫人逗笑:“谁说不是呢!” 苏夫人无奈摇头:“让她出去买些头面,最后买了些糕点回来,真是小家子气的很,半点没有见过世面!” 孔嬷嬷笑着将茶水递给苏夫人:“谁说不是呢!” 苏夫人本不是那种喜欢吃甜食的人,看着碟子里的糕点,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捏了一块放进嘴里:“甜的发腻,小孩子喜欢的玩意儿!” “夫人以前也很喜欢的!”孔嬷嬷看了一眼苏夫人,笑着说道。 苏夫人沉默良久,然后将手里的浓茶放了回去:“年少的时候,没见过什么好东西,看见这样精致的东西,难免喜欢,只是年纪大了,看多了好东西,渐渐的,也就看不上了!难为那个丫头了,出去玩一趟,还记得给我买东西!” “兔子嘛,没什么心思,不过一片赤诚之心!”孔嬷嬷想起成春那双红红的眼睛,便忍不住笑道。 苏夫人有些奇怪的看向孔嬷嬷:“少见你这般帮一个人说话的!” 孔嬷嬷顿了顿,然后笑道:“她与夫人少时,颇有几分相似!” 第60章 艳福 丞相府的赏莲宴来了许多人,郝娇娇几乎请遍了京城的名门闺秀,苏叙白本不愿意前往,奈何许子清要一大早就来家里找人,没奈何,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前往。 所谓的赏莲宴,也不过就是小小的一片莲花池塘,然后一堆男男女女在里头吃酒喝茶,击鼓传花,苏叙白向来不喜欢这些故作风雅的场合,即便来了,也是兴致缺缺。 不过一同前来的孟少卿倒是一眼就找上了苏叙白,穿越人海的跑到他跟前:“你今儿个怎么也来了,我记着你向来不怎么喜欢这些宴会的,还以为你多半是不会来的!” “我是不打算来的,奈何有个粘人精一大早就去我府上,硬是将我拽了过来!”苏叙白满脸的无奈,然后看向一旁的许子清,“是不是,粘人精!” 许子清也不恼,只是笑:“平日里在府上,待着也是待着,倒不如出来走一走,也无妨的啊!” 孟少卿和许子清两家本就是表亲,平日里走动得也多,见到对方的时候半点也不惊讶,只是孟少卿满心满眼的只想知道自己昨天见到的那个女子,是不是苏叙白的妾室,所以也不 肯浪费时间和许子清废话,一直跟着苏叙白。 因为人多,孟少卿一直没能找到和苏叙白说话的机会,反倒是苏叙白被他跟得烦了,停了下来:“你是不是有话想跟我说?” “昨天我在酒楼吃酒,见到了一个女子,她生得很漂亮,我问他是哪一家的小娘子,他说是你家的,你同我说说,那是不是你家的?”孟少卿一把抓住苏叙白的手,眼睛都在发光。 苏叙白愣了一下,微微皱眉:“我不知道,昨天我一整天都有事情在忙,没有见过她!” “那你都不知道她有没有去过街上?”孟少卿有些惊讶,“好歹是你的小娘子,你倒是一点都不放在心上!” 苏叙白被孟少卿这莫名其妙的指责,给气笑了:“我怎么就没有放在心上了?她在府上好吃好喝的住着,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给她银子花着,还得怎么放在心上,难不成天天带在身边不成?” 孟少卿语塞,扭捏了良久,才说道:“说得倒也是!” 苏叙白忍不住皱眉:“旁人总说你是纨绔子弟,我倒是不觉得,这是我离开京城这么一段时间,反倒觉得你变了 许多!” 孟少卿挑眉:“我变了?我变了什么?” “我记得曾经的孟少卿,可不是那种会在大街上看女子的人!”苏叙白轻哼,“哪像现在,不仅盯着人家看,还找上我来询问,是不是我家的小娘,要我说,是不是我家小娘,那也都跟你没什么关系,你还是少问一些的好,免得挨打!” 孟少卿倒也不慌,只是笑道道:“苏叙白,不如你跟我说说你是哪里来的艳福?这么娇俏的小女子,你是从哪里找来的?满金晨的大家闺秀,我瞧了无数,就没有像你那个小娘一样那么娇俏动人的,我瞧着就很欢喜。” 一旁的许子清一个不小心听了一耳朵,一个箭步窜了过来,一把拉开了口无遮拦的孟少卿:“玩笑话,他说的就是玩笑话,你知道的,他这个人向来说话口无遮拦的,别生气,别生气啊!” 孟少卿被许子清死死地捂住了嘴巴,挣扎不开,最后也只能认命地由着许子清将他拖走。 一直到了一个角落里,确定周围没有什么人以后,许子清才放开了孟少卿:“你早晚被你这张嘴巴害死!” 孟少卿皱眉:“哪 有这样夸张的?我不过就是有些好奇,是不是所有的江南女子都如她小娘这般好看!” “关于他小娘的事情,你还是少问一些!”许子清拍了一下孟少卿的肩膀,“若是不正经的人,平日里就有许多女子环绕,你说就说了,人家也未必在意,可苏叙白这么一个木头一般的人,突然得了一个这般的女子,他自然是放在心尖上的,你这么去问,他难免恼火!” “心尖上的人,还会委屈让她做妾吗?”孟少卿冷哼,不等许子清说话,便率先打断,“但凡真正是心尖上的人,纵然是有难于上青天的理由,也断断不可能让他给自己做妾的,我们永昌侯府的规矩就是如此,终于一人,终于一生。” 许子清被堵住了话,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孟少卿也不管他,兀自往前走:“再说了,昨天瞧见他家小娘子的,又不是我一个人,指不定等会儿还得有人去问他呢!” 话音刚落,孟少卿就看到了站在拐角处的郝娇娇,他顿了一下,随后便笑着道:“郝姑娘怎么一个人待在这里,不去与他们一起玩击鼓传花吗?” 郝娇娇愣了愣, 然后笑道:“孟世子,也是见过苏公子家的那位小娘吗?” 孟少卿顿了顿,然后笑道:“怎么了,郝姑娘也对这位小娘很好奇吗?” “听说,她长得很好看,这几日听到不少关于她的传言,就想知道她到底有多好看。”郝娇娇看着孟少卿,笑着说道。 “确实是一个很好看的女子,但是到底也是乡下来的,怯生生的瞧着小家子气,不像郝姑娘,生来就是一副贵气的模样,至于说他好看,不过就是我们这些男子平日里拿来说笑的话,郝姑娘倒也不必太放在心上。”孟少卿笑着说道。 郝娇娇见孟少卿不愿意多说,也就不再追问,转身离开。 等到郝娇娇离开以后,许子清才走了出来:“你小子还是挺聪明的嘛,知道什么话好说,什么话不好说!” “这位大家闺秀对苏叙白的心思,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我也是个懂怜香惜玉的人的好吗?那小娘子生的好看,又没有什么背景,招惹上这么一位大家闺秀,怕是得吃不少苦头!瞧她那副娇滴滴的样子,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住!”孟少卿摇了摇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第61章 求偶 许子清都忍不住斜着眼看向孟少卿:“你搞什么名堂,人家的小娘,用得着你在这里怜香惜玉了?” 孟少卿摸了摸鼻子:“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觉得那位女子很眼熟,总是觉得在哪里见过,甚至还有几分熟悉,只是说不上来到底是谁!” 许子清这才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脑袋被驴踢了呢,总是盯着别人家的小娘看!” “我不是那种人!”孟少卿赶紧说道。 许子清揽过孟少卿的肩膀:“你放心好了,你什么时候见过苏叙白这么在意一个人过,他自然会想办法护住她的,你放一百个心就是!” “就算他护不住我也没办法!”孟少卿说话间,就和许子清一起走到席间。 他们已经开始吃酒了,席间欢声笑语,许子清和孟少卿站在那里,一时之间不知道要何去何从。 “不都是你的狐朋狗友吗?你怎么还不过去?”许子清看着孟少卿,颇有几分无奈的说道。 许子清沉默良久,然后摸了摸鼻子:“你知道孔雀求偶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吗?” “嗯?” “他们会开屏,会花枝招展的,用尽各种方法讨雌鸟 的喜欢!”孟少卿淡淡的说道,“你看看他们,像不像孔雀求偶的样子?” 许子清一个没崩住,直接笑了起来:“你这是变相地在说他们花枝招展啊!” 孟少卿微微挑眉:“我暂且,没有求偶的打算,所以不是很想加入他们!” 许子清笑得脸都僵掉了,捂着嘴巴好半天才缓过来:“那我们去找苏叙白吧,她那个性子,必然不会跟这些人混在一起,必然寻了一个最为清净的地方待着了!” “许子清,你是不是眼睛有点不好?”孟少卿看了一眼许子清,然后指着不远处的一处花厅,“你看看那位,是不是你要找的苏叙白?” 许子清愣了一下,随后盯紧一看,苏叙白和何家的公子坐在一处,边上正围了一圈的人,隔着老远,许子清都能闻到那些姑娘们身上的香粉味:“这赏莲宴虽说不分席,但也不用这般大胆吧!” “我朝昌盛,近年来民风开放,这是鼎盛时才有的场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孟少卿一脸的官方,“年少的时候,就应该听我师傅的,去学文多好,你看学文的人,身边簇拥多少大家闺秀,你看看我们身 边,连只母蚊子都没有!” 许子清摸了摸鼻子:“那我宁愿跟公蚊子待在一起,总好过被困在一堆女儿家里头来得自在!” “说的也是!”孟少卿笑,“听说郝姑娘很重视这一次的宴会,拿出了压箱的好酒来招待,我们找个犄角旮旯坐着,喝一点?” “我们就自己喝,不管他们两个的死活了?”许子清有些于心不忍。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们不要去耽误别人的姻缘!”孟少卿说着,就拉着许子清赶紧走了。 许子清走的时候,余光看到了郝娇娇向着花厅走过去的时候,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这哪是牡丹花,这分明就是霸王花啊!还姻缘呢,这分明就是孽缘!” “隔墙有耳,你别说话!”孟少卿捂着许子清的嘴,就赶紧的走了。 而苏叙白那里,一直在应付身边的大家闺秀们,一会儿是撒了点茶,一会摔倒,一会儿崴脚,各种戏码络绎不绝,一旁的菘蓝,为了替苏叙白挡灾,身上都被泼了有七八碗茶了,整个人的脸色都已经变得很难看了。 就在苏叙白不堪其扰的时候,他看到了孟少卿和许子清偷偷 溜走的样子,不用看都知道,他们这肯定是跑了,苏叙白在心里记了仇,正准备尿遁的时候,就看到了径直向着自己走来的郝娇娇。 “苏公子,郝姑娘来了,我就不好在这里继续陪你了,我就先走了!”一旁的何之言说着就要起身。 “何公子当年与我一起中了进士,今日怎么就一点同窗情谊都没有了呢?”苏叙白一把摁住了何之言。 “苏公子说笑了,我不过二榜进士,不像苏公子,可是探花郎!”何之言试图挣扎,“正所谓能者多劳,我的才情远不如苏公子,就不奉陪了!” “给我坐下!”苏叙白紧紧地抓着何之言的衣袖,“我有一幅前朝画师林元懿的高山流水图,你要不要!” 本来已经站起了半个身的何之言,默默地坐下了,正巧郝娇娇进来,他便说道:“要我说啊,林元懿的画作,就算名流千古,也是应当的!” 白白送出去一幅画的苏叙白,是怎么都笑不出来的,好半晌才笑了一声:“是啊!” 郝娇娇听了一耳朵,随后笑道:“苏公子也喜欢林元懿吗?” “一般般吧!”苏叙白淡淡的说道,“何公 子对这方面多有涉猎,我向来对字画没什么研究的!” 郝娇娇顿了顿,然后笑道:“那苏公子平日里喜欢些什么东西呢?” “倒也没什么喜欢的!”苏叙白依旧很冷淡。 坐在一旁的何之言只觉得尴尬得都能用脚趾抠地了,可偏偏这位郝姑娘就好像是听不出来苏叙白的疏离,依旧是笑意盈盈地站在那里。 “苏公子去了一趟江南,似乎与以前不大一样了!”郝姑娘看着苏叙白,即便他的身边就坐着何之言,他的目光也从来没有半点从苏叙白的脸上移开过。 苏叙白看了一眼身边已经开始嗑瓜子的何之言,微微皱眉:“有什么不一样的?” “似乎比以前更俊秀了一些,大约是江南的水土养人吧!”郝娇娇笑着说道,“我原本只是以为,江南出美人,没想到,原来是江南的水土养人!” 郝娇娇面上说的是江南,其实说得分明就是苏叙白在江南养的外室,就连何之言这个不怎么听外头闲言碎语的人,都能听出来,更何况身在其中的苏叙白呢! 可苏叙白就好像听不到一般,忽然回头看向何之言:“瓜子好吃吗?” 第62章 强求 被点到名的何之言不得不笑着说道:“还不错!” “我看那边的荷花不错,我们过去看看吧!”苏叙白说着就站了起来。 何之言看了一眼身边站着的郝娇娇,有些无奈:“那,那就去吧!” 就在两人即将走出花厅的时候,郝娇娇忽然说道:“苏公子,我有些话,想要单独和你谈谈!” “男女授受不亲,不合适!”苏叙白说着就要往外走。 “你明知道我心仪你,你还要在江南找外甥,是摆明了让我不痛快吗?”郝娇娇忽然说道。 一时之间,何之言站在那里,看看苏叙白,又看看郝娇娇,尴尬得不知所措。 “何公子难道还要继续在这里听着吗?”郝娇娇指名道姓地说道。 何之言早就想走了,听到郝娇娇的这句话,便想赶紧跑路,然后他就听到了苏叙白的声音:“给我站住!” 何之言的脚步就这么生生地止住了。 苏叙白抬头看向郝娇娇,冷声说道:“你不痛快跟我有什么干系,你心仪我,与我又有什么干系?我在江南找外室,那是我的事情,你又凭什么质问我?” 苏叙白的声音不大不小,一 句一句地都像钉子一样的扎到郝娇娇的心里,她的眼眶湿润,她看着苏叙白,满脸的不可置信:“苏叙白,你当真是叫他江南的女子迷花了眼不成,那样的女子,她难道真的是为了你好吗?她不过只是哄着你,让你心甘情愿地给她荣华富贵……” “不过就是荣华富贵罢了,她若是想要我双手奉上。”苏叙白看着郝娇娇,冷声说道,“郝姑娘,你贵为当朝宰相的嫡女,处处都是富贵,只要你愿意,天上的星星宰相大人都会为你摘下来,你何苦要在我这么一个小小的探花郎面前,委曲求全呢?” “委曲求全?是啊,只要是我想要的,我父亲会用尽一切办法都给我送到我的面前,哪不知道,苏公子觉得自己能不能逃过我父亲的手段呢?”郝娇娇苦笑一声,“那一日你骑在高头大马上,我站在酒楼里,远远地我就看到了你,那一日,你英姿飒爽,多少女子在那一天芳心暗许,可是他们只看到你成功的样子,他们从来不知道你刻苦读书的时候是什么模样!” 站在一旁听着的何之言,忽然想起小的时候,他们这一群人都算得上是同窗 ,的确就像郝娇娇说的那样,苏叙白是他们这群里人里面最刻苦,最用功读书的一个人,而郝娇娇,也的确是从小到大都一直跟在苏叙白的身后。 就他们两个人而言,说是青梅竹马并不过分,只是很可惜,郝娇娇生来富贵,娇生惯养的很是娇气,虽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在苏叙白看来,他不过就是一个被富贵人家教养出来的花瓶。 旁人或许不知道,可他们最是清楚,苏叙白高中以后一直没有赴任,其中就有丞相大人的手笔。 朝堂之上,文武官闹作一团,文官以郝丞相为首,武官以宁远侯为首,武官不屑与文官争朝堂这一亩三分地,可这些年来乃是太平盛世,可皇帝依旧重武轻文,早就惹得文官颇有不满,而郝丞相便是其中蹦跶得最厉害的一个。 而苏叙白作为武昌侯府上的嫡幼子,并不能袭爵,又考中了探花郎,就成了郝丞相扳倒武将的筹码,而且又刚刚好,自己的女儿苏叙白情根深种。所以郝丞相,一直用官位威胁苏叙白。 好几次将苏叙白请上门,都是为了郝娇娇和苏叙白的婚事,苏叙白不肯,郝丞相便会威 逼利诱,最后逼得苏叙白去了江南,为的只是躲开郝娇娇。 “我刻苦读书的模样,除了你,很多人都知道,你不要太将自己当回事!”苏叙白冷眼看向郝娇娇,“你总说我们青梅竹马,可我真的早就恨透了这所谓的青梅竹马,不过说回来我也要谢谢你,如果不是因为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你父亲逼迫于我,我也不可能远赴江南,那我自然也不会碰到阿春!” 郝娇娇心里“咯噔”一声:“苏叙白,什么叫做我父亲逼迫于你……” “你难道不知道,你父亲用官职逼迫我和你成亲吗?”苏叙白冷眼看着郝娇娇,“当初你父亲都没有能逼我娶你,你现在还跑来这里同我说你心仪我?郝娇娇,你难道不会觉得你自己很可笑吗?” 郝娇娇的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 何之言在一旁看着,都有些于心不忍,他轻声呵斥:“苏叙白,你差不多就行了!” 苏叙白看了一眼郝娇娇:“现在你可以让开了吗?” 郝娇娇看着苏叙白,泪意朦胧,她还想说什么,却被何之言拦住:“郝姑娘,凡事不能强求,这个世上有太多的不尽人意,你 若是一味强求,拧下来的瓜,也不会是甜的!” 郝娇娇看着面前的苏叙白,终究,还是侧身让开。 就在苏叙白走出花厅的时候,郝娇娇突然说道:“苏叙白,你怕不怕!你怕不怕你失去一切的时候,你心心念念的那个江南女子会弃你而去,你怕不怕你到头来,她对你从未有过真心!” 苏叙白停下脚步,他笑道:“我不怕,他有没有真心,我并不在意,我对她是真心便足以!” 何之言想,没有什么话比这句更让人觉得侮辱了。 苏叙白离开的时候,郝娇娇已经泣不成声,何之言紧随其后跑得飞快:“不愧是读书人呐,说起伤人的话,都是入骨三分。” “我这叫快刀斩乱麻,与其一直拖着,倒不如趁早把这件事情解决了。”苏叙白看了一眼何之言,“我记得你刚才一副要跑的样子……” 何之言赶紧出声:“你刚才也看到人家都直接让我走了,我还呆在那里,那我不要面子的?” “面子重要还是画重要?”苏叙白挑眉。 何之言干咳了两声:“那我最后不是还是待在那里没有走啊,我这张脸,不值钱!” 第63章 福气 苏叙白笑了一声:“也是,自然是没有高山流水图值钱的!” 何之言摸了一下鼻子,随后笑道:“画作嘛,自然的在会欣赏它的人手里最值钱了,你又不喜欢这种寡淡的话,在你的手上也是浪费不是!” 苏叙白懒得理他,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看到在角落里对饮的许子请和孟少卿,脑海里闪过他们逃跑避祸的样子,忽然想起来什么:“我记着许子请和孟少卿还没有定亲吧!” “你想干嘛?”何之言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所谓兄弟吗,自然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是!”苏叙白挑了一下眉,随后看向菘蓝,“我记着林莞儿也来了吧!” 菘蓝应了一声:“和世子夫人待在一起!” 苏叙白看了一眼何之言,笑道:“我有一个表妹,也是高官的嫡女,只是眼光颇高,所以才一直没定亲,也正好带她认识认识这两位世子爷,你说是不是!” 何之言只觉得脊背发凉,无比庆幸自己刚才没有脚底抹油的逃走,不然自己怕是也要被算计了。 “去把林莞儿叫来,我带他见一见我们的这两位世子爷!”苏叙白说这番 话的时候,目光都是阴冷的。 “要我说啊,得罪谁都不要得罪读书人,这读书人啊,算计人的时候,最是阴狠!”何之言看着菘蓝远去,忍不住说道。 听到这番话,苏叙白不由得想起当政的郝丞相,他坐在高台之上,麾下皆是文人,顺他意者,平步青云,不顺他心的人,便是仕途坎坷,他便是后者。 苏叙白便是因为拒绝了与郝娇娇定亲的事情,被郝丞相发配边疆,这才逼得他一气之下,告病离京。 何之言见苏叙白久久不说话,就知道是自己说错话了,他有些局促不安地看向苏叙白:“你知道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说的没错啊!”苏叙白回头看向何之言,“行伍之人豁达,不会什么事都放在心里,反倒是文人,面上一副君子的模样,背地里干的事情,才是最肮脏的!” 何之言无言以对,许久以后才说道:“你不会真的要带你表妹去见孟少卿他们吧?”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苏叙白笑着说道,然后就看着向着他走过来的林莞儿,“总不能什么事都是我一个人享受不是!” 何之言咽了一下口水 ,没再说话,生怕祸水东引。 因为祖上的交际,他们都是从小玩到大的发小,谁的家里有些什么样的人,他们都是心知肚明的! 这位林莞儿的事迹,虽然苏叙白三缄其口,但是他们或多或少还是有所耳闻的,被人连退三次婚,京城里也难出其二的。 所以,当苏叙白带着林莞儿走到许子清他们面前的时候,许子请嘴里的酒都直接喷了出来,而苏叙白依旧是笑盈盈的对着林莞儿介绍着:“这两位呢,是宁远侯和永昌侯府的世子爷,年少有为,尚未娶妻,带表妹来认识一下!” 在听说对方是世子爷以后,林莞儿立刻眼睛一亮,笑盈盈地行了个礼:“世子好!” 乍一眼瞧着,林莞儿虽然不是特别出彩,但是也算得上是大家闺秀,眉眼含笑,瞧着也是楚楚动人的。 只是他们作为苏叙白的同窗挚友,又怎么会对于他这个突如其来的表妹,一点都不了解呢? 所以当苏叙白带着林莞儿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就知道,苏叙白这是已经记恨上他们了。 孟少卿硬着头皮和林莞儿说话的时候,许子清一把就拽走了苏叙白 :“你小子够狠的呀!我们也不过就是走开了一会儿,你就敢这么对我了?” “走开?”苏叙白挑眉,“你这个词语用得不太准确吧,难道不是躲开的吗?” 许子清摸了下鼻子:“就是你自己的桃花债,我们在边上总是不好的,更何况郝家人算得上是睚眦必报的了,犯不着和他们作对!” “所以就不管我死活,自己躲到角落里吃酒?”苏叙白笑,“那我对你们也挺不错的呀,带着我亲爱的表妹来看看你们,介绍你们认识认识!你看我多好,时时刻刻地惦记着你们!” 许子清语塞,苏叙白眼下正在气头上,说起话来也是阴阳怪气的,他赶紧揽住了苏叙白的肩膀:“别生气呀,人家再不济,好歹也有一个厉害的父亲,再说了,郝姑娘貌美如花,才艺双全的,在这个京城里,想要娶她做妻子的人比比皆是,你能被挑上也是一种福气啊!” 眼见许子清不肯认错,苏叙白自然也不想放过他:“说的也是,只是这福气,不能我一个人要,我这个表妹啊,貌美如花是差了一些的,可是人家家世好啊,上有父兄宠爱,娶了她做妻子 也是顶好的,你们多聊聊!” 苏叙白说完,拍了拍许子清的肩膀,就径直离开了。 孟少卿眼看着苏叙白离开,自己则被林莞儿拉着说话,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赶紧拽住了许子清:“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啊!你别想跑啊!” 偷溜失败的许子清非常地后悔,他今天就合该在家里睡一天觉的都不应该出门。 回去的时候,苏叙白看着不远处的马车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回头看向菘蓝:“你先回去吧,我想在这条路上走一走。” 菘蓝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就坐着车离开了。 相比总是烟雨蒙蒙的江南,京城显得繁华了许多,可是即便如此,走在这条街上,苏叙白依旧会觉得冷清。 或许是因为身边没有人,或许是因为在这个地方没有归属感,即便他从小就在这里长大。 京城很大,大的要用上很多很多天才能走完一整个京城,可是京城又很小,想到自己的前程握在一个并不那么好的人手里,即便他是武昌侯的嫡子。 街边的小贩一直在叫卖,京城的糕点与杭派的糕点大有不同,只能算是各有各的味道。 第64章 归心似箭 偶然经过一个小摊贩前,苏叙白看到了很精致的莲花酥,他有些惊讶,便停下了脚步,驻足在摊贩前:“这是哪里的糕点?” “这是江南的,我在江南做过学徒,这糕点不是那样的甜,就着淡茶吃才好!”小摊贩笑着说道,“公子要不要买一些?” 苏叙白瞧着许久,最后从荷包里拿了银子:“给我包一份。” 小贩笑着收了银子,一边打包一边说道:“公子是给妻子买的吧,能有这样贴心的相公,这位小娘子必然也是有福气的!” 苏叙白没有反驳,也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拿着打包好的糕点就离开了。 原本尚且还漫无目的的在路上走着,可帮他买了糕点,忽然就有些归心似箭,只想着能快些地回到府上,好让成春尝一尝这刚出炉的糕点是个什么滋味。 他其实并不喜欢吃这些甜味的东西,他总是觉着口腹之欲是最低等的欲望,而这种欲望往往会使人变得贪婪,无能,所以他总是想尽一切办法地控制或者抑制住自己的欲望。 可是在遇到成春以后,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总是在看到她以后,在顷刻间崩塌 ,他知道她喜欢吃甜食,便时常会在这种小摊贩前驻足,他知道她喜欢素净的东西,就让人在院子里准备了他喜欢的,素雅的花。 苏叙白知道,他沉迷了! 就像世人说的那样,他沉迷于成春的美色,像一个凡人,倾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他久读圣贤书,明白美色误。国的道理,可也更懂英雄难过美人关的道理。 苏叙白是一个文人,他理应爱惜自己的羽毛,他明白自己但凡被人冠上贪恋美色的名头,这一生就都与清流人家没有什么关系了,可他说什么也不想否认自己的真心,他就是沉迷在了成春的温柔乡里,一发不可收拾。 苏叙白快步回到家里,满头的大汗,却来不及回去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径直去了成春的屋子。 推门进去的时候,成春就坐在那里,手里拿着针线和已经做到一半的鞋子,或许是因为自己突然推门进去吓到了她,她就这么拿着手里的东西抬着头,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五爷?” “在做什么?”苏叙白走到成春面前,将自己一路上紧紧握着的糕点,放在成春的面前,目光 却直勾勾地落在了他手上的鞋垫上,“又在做鞋子?” “前些日子五爷来的时候,我发现五爷的鞋子边上都有些磨坏了,就让红豆去库房里讨了一些耐磨柔软的布,想着试试看做一双新的鞋子。”成春轻声说道,“只是不知道该做什么样式的,我去街上的诚意铺看了,所有的鞋子都绣了花,精致得不得了,我先前做的那些根本就入不了眼。” 苏叙白笑了笑,随后掀起长袍,露出自己的鞋子:“鞋子合不合脚,要自己穿了才知道,不合脚的鞋子就算再精致,也只是买来看看,你做的鞋子我很喜欢,几乎也总是每日里都穿!” 成春看着苏叙白脚上的鞋,笑了起来:“五爷也不怕丢人!” “我喜欢就好,管别人怎么看呢?”苏叙白握住成春的手。 成春被苏叙白看得有些不自在:“我听夫人说,五爷今日是去参加宴会了,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那不过是些文人墨客风花雪月的地方,乍一眼看,是诗情画意的,待得久了,却是遍地的世俗,我向来不喜欢那样的场合,只是盛情难却,推脱不了,所以去喝了一盏 茶就回来了!”苏叙白在成春身边坐下。 “那五爷怕是没有用膳吧,那等一等,我去煮碗面来!”成春说着就要起身出去。 苏叙白赶紧拉住了成春:“菘蓝已经去准备了!” 成春这才坐下:“这宴会倒是颇没有意思,去了一趟,竟然都没用膳,万一饿坏了如何是好?” “吃饭就这样要紧?”苏叙白看着成春的眼睛,笑着问道。 “人总是要吃饱喝足的,人吃五谷杂粮,为的就是能够活下去,如果连活下去都没有办法做到了,那还说什么风花雪月呢?”成春说着,打开桌上的糕点包,顺便倒了一杯浓茶,“五爷先喝点茶,吃点糕点,暖一下胃!” 苏叙白盯着成春看了许久,忽然想起,自己每次见她,她问得总是膳食,他忽然笑道:“你似乎总是担心我会吃不饱!” “五爷喜欢读书,时常看着书就忘记了时辰,然后就忘了用膳,人的五脏庙是祭奠地,过了时辰,胃里就会翻江倒海的难受,我看过五爷难受过几回,也就记着了!”成春说着,掰了一小块糕点放到嘴里,“真甜!” “好吃吗?”苏叙白看 着成春,眼里满是希冀。 成春笑着点头:“好吃!” 就那个瞬间,苏叙白忽然觉得自己抱着一头糕点,急匆匆地走回来,即便流了一身的汗,也都是值得的。 其实时隔苏叙白上一次来,已经有些日子了,只是成春不提,苏叙白也不说,两个人就好像上次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依旧是有说有笑的。 没多久,厨房就送来了新做的膳食,因为是临时做的,也比较简单,好在苏叙白向来不挑食,也不在意,等到红豆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苏叙白在吃饭,成春在一旁纳鞋底,就好像是普通人家的一对夫妻。 红豆进来以后,就给成春换了茶,她喝习惯了碎茶,那些上好的茶叶,她反倒喝不习惯,每每都是因为苏叙白来了,才着急地去换了茶叶。 “怎么换了茶?”苏叙白吃着,忽然抬头问道。 “茶水有些冷了,味道就有些发涩,我不太爱喝,就让红豆换了茶!”成春笑着说道,并没有半点的犹豫。 苏叙白也没有多想:“茶水冷了就发涩?兴许是今年的新茶不大好,改天找人重新买一些。” 成春自然应下。 第65章 心甘情愿 苏叙白这一日难得的在成春的屋子里睡下了,就连红豆都觉得很诧异,更诧异的是苏夫人,她知道苏叙白在丞相府上和郝娇娇说了重话,回来就直奔成春那里。 苏夫人年纪大了,眼神远不如以前好了,就不大喜欢太亮的灯光,所以屋子里灯光昏暗,孔嬷嬷拿着一把扇子,坐在苏夫人的身边,轻轻的扇着。 “也不知道老五是着了什么魔,向来和善温柔的人,听说今天都把郝家的那个丫头说哭了,也不知道是说了什么样的难听话,能把一个小姑娘给说哭了!”苏夫人坐在那里,看着面前的烛火,忍不住说道。 “谁说不是呢?五爷和那位姑娘也是从小到大的交情了,早些时候为了不娶她,也为了不伤她,宁可舍了功名去了江南,也不愿意和她说一句重话,如今倒是不一样了!”孔嬷嬷想着,心里也颇有几分奇怪。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院子里的那个女的本事大,将他牢牢的绑在了身边!”苏夫人想起成春,无奈道,“早些时候他身边一个丫头都不放,连个通房都不要,我总担心他早晚有一天遁入空门,没想到出了趟远门,就带回来个这么娇俏 的,想来是早些时候觉得我挑的那些丫头都不够好看罢了!” 孔嬷嬷想起成春那张是个人看一眼都会着迷的脸,不由的惊叹:“谁能想到那么一个精致的人儿,竟然从乡下里出来的。” 苏夫人笑:“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江南湿润养出来的女子,也都是娇滴滴的!不过说回来,郝家的那个大娘子可不是什么善茬,老五惹了他女儿哭鼻子,保不齐要上门来讨公道的!” “到时候夫人寻个由头推了就是!”孔嬷嬷笑着说道,“都是那样大年纪的人了,还为了孩子上门说话,她干的出来,我们也不必搭理她的!” 苏夫人点了点头,随后叹息道:“其实娇娇那个孩子,我还是颇有几分喜欢的,虽然娇气了些,但是率真不做作,也没有什么重的心思,对老五也是一门的心思,只是可惜他那个父亲……不过如今也好,老五自己把话说的清楚了,你就犯不着我费尽心力的去解释了!” “郝姑娘确实对五爷是一门的心思,但是凡事还是要讲究情意的,想扭的瓜不甜,一厢情愿,最后难免落的一成空。”孔嬷嬷说着,给苏夫人递了一杯牛乳,“夫人, 天色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苏夫人站起身,看了眼不远处的观音画像,拜了拜,随后就上床歇息了。 苏家早早的就熄了灯,而郝家,这一夜却是灯火通明。 郝娇娇抱着母亲痛哭流涕,她不明白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苏叙白为什么不肯娶她做妻子,他明明对自己一直都很温柔,很照顾,她在很小的时候,就打定了主意,要嫁给苏叙白做妻子。 后来,苏叙白中举,再后来,中了探花郎。 那一日,她站在人群中,看着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苏叙白,她很庆幸,她的意中人榜上有名,前途无量,她欢欣雀跃的回家。 她在家里等着苏叙白上门提亲,可足足等了小半个月,苏叙白却都没有出现过,她派人去打听,却听说,他一直和朋友们吃酒庆祝。 她以为是自己太着急了,所以继续等着,到最后却等来他告病,前往江南修养的消息。 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几次三番的想要下江南去找苏叙白,却一直被家里人阻拦,她敏锐的感觉到父亲有什么事情才瞒着她,可是不论她怎么去问,父亲都是三缄其口,关于苏叙白的事情,更是只字 不提。 而今天,她却从苏叙白的嘴里听到了原由,原来他所谓的下江南修养,只是为了躲避父亲的胁迫,而父亲所做的也只不过是想要让他上门提亲。 就在苏叙白毅然决然的离开的时候,她竟然还在幻想着,他对自己是有情意的,是偏爱的,可原来,在他的心里,自己甚至比不上一个低贱的乡野村妇。 郝娇娇扑在母亲的怀里,嚎啕大哭,她不明白,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才会让苏叙白宁愿放弃仕途,也不愿意向自己提亲。 郝娇娇是郝夫人最后的一个孩子,她生下郝娇娇的时候,已经快四十岁了,为了这个孩子,她差一点豁出自己的性命,所以她对这个孩子是偏爱的。 她想尽办法给她最好的,将她教养成名满京城的闺秀,她本可以成为最珍贵的皇子妃,奈何适龄的皇子早早的娶了妻,而她的女儿,是绝对不可以做别人的妾室,哪怕是尊贵的侧妃。 所以当她知道郝娇娇心仪苏叙白的时候,她虽然有些看不上他的身份地位,但是看在他读书奋进年纪轻轻就成了探花郎的份上,也就松了口,可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捧在手心 里娇养着的宝贝,却成了别人眼里避之不及的女子。 听着郝娇娇的哭声,郝夫人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碎成渣了,她看向一旁的郝丞相,眼里也带了几份怨恨:“你当初是怎么告诉我的?你告诉我你有办法让他心甘情愿的娶娇娇,现在呢,他不仅不还是不愿意娶娇娇,甚至还从江南带回来一个不三不四的女子,这不就是把我们娇娇的脸面踩在地上吗?” 郝丞相看着面前的妻女,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许久以后,他忽然开口道:“纵然他千般不愿,我总有一百种办法让他松口,我的女儿生来就是贵女,只要是他想要的,不管这个瓜甜或者不甜,我都会想办法扭下来。” 郝夫人看着郝丞相许久,最后却也只能拍了拍郝娇娇的后背:“娇娇,你别哭了,你父亲都这样说了,那他就是有法子了!” “有法子了?有什么法子?难不成要逼着他去江南吗?”郝娇娇抬头看向郝丞相,“他若不是心甘情愿的,我要他又有什么用呢?” 郝丞相走到郝娇娇面前,擦掉她眼角的泪痕:“父亲向你保证,一定会让他心甘情愿的娶你!” 第66章 银票 丞相府闹了一宿,而苏叙白却难能可贵的睡了个好觉,天将将亮的时候,他就感觉到身边的成春,似乎在小心翼翼的离开自己的怀抱,她缓缓睁开眼看着已经半坐在床上的成春:“怎么起的这样早?” “得去夫人院子里等着,去晚了不好。”成春一边说着,一边起身。 苏叙白也没有拦着,只是陪着她一起起来,成春赶紧摁住了苏叙白:“现在还很早,你起这么早做什么?再睡一会儿!” “睡不着了,我起来等你回来用早膳!”苏叙白忽然凑到成春面前,轻轻的亲了一下她的额头,“早去早回!” 成春很惊讶,自从回到京城以后,苏叙白跟他说的话都屈指可数,在她这里留宿更是头一回,啊,今天更像是变了一个人,变回了那个在江南的苏叙白。 除了成春,惊讶的还有红豆。 她们去请安的时候,林莞儿一直喋喋不休的说着昨日宴会的事情,看得出来她非常的兴奋,也很开心,苏夫人很有耐心的在那里聆听,而成春,则有几分心不在焉的站在那里。 苏夫人瞧出了成春的心不在焉,便有些奇怪:“你是有什么事 情没有办吗?瞧你那副样子,就好像凳子上扎了钉子似的,坐立难安!” 成春有些为难的站起身:“五爷在院子里说是要等我回去用膳,五爷的胃不大好,我担心他用上太晚,伤了自己的肠胃。” 苏夫人愣了一下,随后挥了挥手:“那你先回去吧!” 成春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便马不停蹄的回了院子。 回到院子里的时候,果不其然,苏叙白正在她的屋子里等她,小小的一张桌子,上面摆满了菜,苏叙白喊着她,让她坐下,明明是非常熟悉的场景,但是对她来说却恍如隔世。 苏叙白给成春盛了一碗粥,轻声说道:“记得上一次陪你一起用膳,还是在江南的时候。” 成春顿了顿,然后说道:“五爷事务繁忙,没有空在所难免。” 苏叙白却只是笑了笑:“你都不生我的气吗?自从回到京城,我就很少管你!” “五爷自然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哪能总是每日每日的待在后院里呢?”成春看着自己碗里的粥,笑着说道,“世子夫人和夫人都很照顾我,五爷不必特地花费心思在我的身上!” 苏叙白看着成春许久, 然后揉了揉他的头顶,笑着说道:“你不要想太多,好好的待在这里就是最好的!” 成春没有多说话,只是陪着苏叙白一口一口的吃着早饭。 用过膳以后,红豆收拾完桌子以后就送来了一碗汤药,苏叙白看着那碗汤药,微微皱起了眉头:“这是什么?” 红豆有些为难的看向成春:“这……” “都是些补气血的药!”成春说完,没等苏叙白回过神来,就直接拿走了汤药,一口喝了个干净。 药颇苦,成春苦的一直皱眉头,好半天都张不开嘴,还是红豆找了一块糖果塞进了成春的嘴里,成春才缓过来。 苏叙白眼看着她喝药,却什么都没有说。 红豆拿着空了的碗离开了屋子,还顺便关上了门。 苏叙白看着成春许久,然后说道:“你还在喝避子汤?” “只要五爷来了,我就得喝!”成春低着头,淡淡的说道。 苏叙白微微皱眉:“你可知道这个药对你的身体不好,说不定你这辈子都怀不了孩子。” 成春沉默了半晌,然后苦笑道:“我知道,但这是府里的规矩!我既然想要在这个府里生存下去,那我必 须要遵守这个地方的规矩!” “你不会怨恨我吗?”苏叙白心里难受的厉害。 “因为我,也可能取不到豪门贵妻,我若是再生下来一个孩子,那对五爷,名声更是不好,我总是不想拖累五爷的,再说了,生孩子是九死一生的事情,没有一个孩子也未必是坏事啊!”成春看着苏叙白,眼里依旧有些一汪清水。 “阿春,如果,我们这辈子都回不去江南,你会不会很难过?”苏叙白忽然说道。 成春愣住了,就这么抬头看着苏叙白,久久没有说话。 苏叙白被她看的心里发酸,最后赶紧解释道:“我说说的,我们总是要回去的!” 成春笑着点了点头,似乎是真的没有当回事。 苏叙白这一日原本是想在这里待着的,只是没过多久,就被菘蓝叫走,走不过就是那几个朋友来寻他吃酒,下棋,苏叙白前脚刚刚拒绝,后脚人就闯到了院子里。 苏叙白气的不行,但是到底,还是被拖走了。 苏叙白离开以后,成春坐在那里很久,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才逐渐的消失不见,她忽然之间变得有些茫然,不知道该做什么,该怎么 做。 屋子里空荡荡的,虽然不大,但是却给人一种可怕的空虚感,忽然,成春站了起来,她走到自己的床边,从床底下拉出来一个匣子。 打开匣子,里面装的,都是一些真金白银。 苏叙白大方,即便来了京城,但是在江南的月例银子每个月还是照就给她的,所以这些日子下来她也积攒了不少,她看着匣子里的真金白银,细细的数着。 正巧红豆走了进来,便笑道:“娘子这是在数自己的私房钱呢?” 成春笑了笑:“得看看自己有多少银子啊,我爱财如命,瞧见了银子,心里才舒坦!” 红豆也不笑话她,反倒说道:“平时在府上这些真金白银瞧着是不错,可若是要出远门,还是得换成银票,不然带着这么些东西走着,若是让贼人瞧见了,难免麻烦!” “那你是不是把这些东西换成银票吧!”成春忽然说道,“我们早晚是要回江南的,到时候一下子去换,反倒引人耳目,倒不如时常的去,等积攒的多了,我们就回江南!” 红豆只当她在说笑,便笑着应下了:“那等过些日子,我去把这些银子换了银票去!” 第67章 伤心难过 苏叙白出去办事的时候,成春就在院子里待着,偶尔写字,偶尔坐在桌子前做鞋子,总是有事情做,也不会觉得无聊,想要出去走走。 红豆一边给成春研磨,一边笑着说道:“娘子这一日日的,总是有一万种法子给自己找乐子!” “总是要给自己找些事情做的,不然这人待着待着,就废了!”成春看着自己写的字,依旧不大好看,却也不像曾经那样歪歪扭扭的了。 红豆放下了手里的墨条,去一旁沏茶:“话是这么说,可是旁的人总是想要出去走走,而娘子却能在这个屋子里一待就待上一天。” 成春笑着写下自己新学的字:“在屋子里面待着,虽然无聊一些,却少了许多的是非,今天脚下是最靠近皇城的地方,到处都是达官贵人,出门到外面去一个不小心就会得罪那些有权有势的人,那倒不如在屋子里面待着,虽然无聊,却也没有什么是非对错。” “娘子总是想的特别多,前些日子我还和世子夫人院子里的丫头聊天来着,他们都觉得娘子不像是这个年岁的人,沉稳的厉害,像他们刚刚来京城的时候,都忍不住 到外面去看看,瞧见什么都会觉得分外的惊奇,不像咱们娘子,这般沉得住气!”红豆小心说道。 成春看着自己写的字,微微皱眉,依旧是不满的,收走了纸,走到红豆身边坐下:“我也想要出去看看呀,我在乡下地方长大,看到的都是山啊,水啊,哪里看过京城这般繁华的地方,只可惜我没有身家背景,也没有人可以依靠,那凡事总是要小心谨慎的些!” 红豆像刚刚泡好的茶,放在成春的面前:“娘子还真是缩小了,咱们府上虽然不是传世的世家,可也是有头有脸的,咱们府上可是有世袭的爵位的,娘子可是府上的人谁敢这么不长眼的欺辱娘子呢!” 成春看了一眼杯子里飘飘浮浮的茶叶,随后笑道:“自身不够硬,就算是在一汪清水中,你也依旧是要随水漂浮的,就好像这杯茶一样,少出门,少惹事,总是好的!” 红豆也不好再说什么,她陪着成春很多日子,却依旧不敢说自己特别了解她,平日里总是看着温温柔柔的一个人,难免会让她觉着她软弱无能,可当她身边的人被欺辱的时候,她又能掷地有声的反击 回去,似乎软弱,却又有保护身边人的勇气和坚定。 “娘子生的真好看!”盯着成春看的红豆,忽然说道。 成春顿了顿,然后笑道:“怎么的?难不成我的美貌已经连你都吃不消了?” 红豆愣了一下,随后嗔怪道:“娘子你变了,都会调笑我了!” 成春笑着,眉眼弯弯的,眼睛里,都带几分笑意。 就在她们谈笑风生的时候,忽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红豆赶紧起身往外走:“肯定是五爷回来了!” 门打开的那个瞬间,林莞儿就那么站在那里。 她只被挺直微微扬着下巴,就好像一只战斗胜利的公鸡,红豆一看到他就想起自己被打肿的脸,微微有些后怕,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而一旁的成春,却缓缓地站了起来:“表姑娘!” “昨天,我们去了丞相府,见了京城里所有的名媛公子,丞相大人不愧是满京城里最受宠的文臣,他的院子九转十八弯,光是回廊就走了半个多时辰!”林莞儿一边说着一边走进了成春的屋子,满脸鄙夷的看着屋子里面的陈设,“真是非常可惜啊,你都没有机会跟我们一起去见 见世面!” 成春依旧是笑着的,就好像没有半点不悦的样子:“我不过是乡下来的民妇,不像表小姐生来就是富贵人家,自然是去不得那样的地方的。” 林莞儿顿了顿,然后回头看向成春,走到她面前,伸出尖锐的手指,一下接着一下的戳着她的胸口:“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嘛!你最好一辈子都这么懂事,毕竟你未来的正头娘子,非富即贵!” “阿春没有什么本事,你不认识多少字,更没有富贵的家庭,唯独有的就是有些自知之明罢了!”成春看着林莞儿,后退了一步,“表姑娘坐,只可惜我的屋子里也没有什么好茶可以招待你的,只能让你将就将酒喝我这陈年的碎茶了!” 林莞儿看了一眼成春倒出来的茶水,眉头紧锁:“不用了,这种茶我们家里的下人都是不喝的。” 成春也不为难,依旧是笑着的。 林莞儿一直以来都不喜欢成春,可偏偏这个人总是在自己的眼前晃悠着,而且还莫名其妙的得了她姨母的喜欢。 苏家除了世子和苏叙白是苏夫人嫡出孩子,旁的几个孩子都是妾室所出,苏夫人并不是什 么宽宏大量的人,能让那几个孩子茁壮成长,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的母亲非常的懂事,不争宠,不闹事。 而成春也是如此,不争宠,不闹事,对苏夫人很是尊敬,虽然出身不好,却生了一张足以魅惑人心的脸,林莞儿就只是站在那里瞧着她那张人畜无害的脸,便觉得心里发酸,难受的厉害。 “哦,对了,很早的时候,我就听说丞相的嫡女对叙白表哥很不同,所以我去瞧了,见他们两个人在花厅里相聊甚欢,想来用不了多少日子,你就该给主母敬茶了!”林莞儿盯着成春,冷笑道。 成春顿了顿,随后有些惊讶的说道:“丞相大人的女儿吗?我还以为我未来的主母会是表姑娘呢!不过也好,五爷是探花郎,若是有一个成像大人那样的一个岳丈,日后仕途必然平坦顺畅!” “你!”林莞儿瞬间语塞。 她原本是想要刺激刺激成春的,却没有想到,她竟然一脸的期待。 林莞儿有些不解:“你的郎君要娶妻,你就没有半点伤心难过吗?” 成春愣住了,她抬头看向林莞儿,笑了笑:“我为什么要伤心难过?” 第68章 坦然 林莞儿看着成春许久,忽然说道:“你是不是并不喜欢叙白表哥!” 成春愣住了,好半晌才笑着说道:“表姑娘说笑了,五爷是我的郎君,我当然喜欢他,我虽然不是他的妻子,可我们之间也是有夫妻情分的,怎么可能会不喜欢呢?” “那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在喜欢他的时候,还能够坦然的接受他未来会娶妻的事实呢?”林莞儿盯着成春的眼睛,一瞬不瞬。 成春顿了顿,随后有些无奈的说道:“表姑娘自己也说了,这就是事实啊,不论我是否坦然的去接受,五爷终究是要去娶妻的啊!从嫁给他的那一天开始,我就知道终于有一天我会端着茶跪在他和大娘子的面前敬茶,这无论如何他都会变成一个事实,与其哭哭啼啼的去接受,倒不如坦然一些!” 林莞儿不解,她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成春的眼睛看,只可惜,成春的眼睛里就好像有一汪清澈的泉水怎么都看不到里面。 “如果真的如你所说的那样,那我只能说你是一个很聪明的人,聪明的认清自己的现状,聪明的选择一条最适合自己的路,只是我未来的这位表嫂,可能 就未必那般通透了!”林莞儿看着成春,忽然笑道,“毕竟一个千娇万宠的贵女,怕是说什么,都不能忍受,自己的郎君,心里有一个人吧!” 成春依旧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碗里的茶,林莞儿并不打算放过她,笑着说道:“成小娘,你觉得到那个时候,你会是一个怎样的结局呢?” “无论是什么样的结局都是我该受着的!”成春缓缓的抬起头看向林莞儿,“我答应嫁给他做妾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所有的结局!” 林莞儿忽然觉得扫兴,她来这里的目的,说到底其实只是想要看到成春慌乱的模样,她不明白一个从乡下地方来的女子,为什么在面对京城里的权贵还可以做到如此的处变不惊? 林莞儿想要吓吓她,可是不论你说什么样的话,他最后都是真正一双小鹿般迷蒙的眼睛看着你,看的你说不出话来。 “那你就好好享受这未来的结局吧!”林莞儿有些泄气,说完这番话,就转身离开了。 成春依旧是客客气气的送人家离开,没眼睛,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丝不耐烦,等到林莞儿离开以后,红豆才长长的吁了口气: “可算是走了!” “你怕她?”成春抬头看向红豆,有些惊讶。 “表姑娘是出了名的不讲道理,她在府上住的这些日子,伺候她的那些人,哪个不是叫苦连天的!”红豆满脸的无奈。 成春却也只是笑了笑:“富贵人家的孩子,总是任性些的!” 红豆瞧着,忽然有些不解:“娘子,如果,我是说如果,表姑娘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我们该怎么办呀?” “如果表姑娘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我们就回我们的江南,正头娘子想要的不过就是郎君的独宠,我不去争抢,乖乖的做好一个妾室的本分,总总不至于被针对,再等到日后失了宠,我们就买张船票,回我们的江南!”成春低头看着面前的茶水,轻声说道。 红豆盯着成春许久,忽然说道:“娘子难道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去争一争吗?” “争什么?”成春抬头看向红豆,“宠爱吗?” 红豆沉默了,久久没有说话。 “妾,就要守好做妾的本分,抢夺的多了,会遭报应的!”成春淡淡的说道,“在大宅院里,郎君的宠爱多不得,少不得,争了,就容易成为别人的 眼中钉,不争不抢,反倒才能多活些日子!” 红豆看着成春良久,最后小心翼翼的说道:“娘子是不争,还是不想争?” 成春的目光一窒。 红豆突然明白,为什么成春对于苏叙白来不来,从来不在乎,甚至对于她未来会娶妻这件事,也是毫不避讳,她忍受屈辱,忍受孤独,忍受被人鄙夷的目光,从头到尾,为的只是活下去。 “娘子,你,为什么嫁给五爷!”红豆微微红了眼。 成春有些恍惚,她的脑海里闪过自己挂在横梁上不能呼吸的样子,以及弟弟因为她被同伴打的头破血流的样子,她缓缓抬头看向面前的红豆,笑着说道:“为了活下去啊!” 成春依旧是笑着的,可是红豆却已经红了眼,她的眼里蓄满了泪,她看着成春很久很久,才说道:“所以,娘子是真的如表姑娘所说的那样,你对五爷并没有几分真心! 成春顿了顿,然后说道:“有的吧,只是真心这个东西最是不值钱了,太多的真心,最后只会让自己变得难以收场。” 红豆久久没有说话。 其实早在很早以前她就察觉道,成春太冷静了,不让自己在 面对什么,她都可以用非常冷静的态度去旁观一切,很少有一个女人可以做到这样。 可偏偏,成春就是如此。 红豆总以为,成春是因为在市井上讨过生活,所以生了一副七巧玲珑心,可一直到现在才知道,她为了保护自己,偷偷的练就了一身的铁石心肠,可她越是这样,反倒越让人心疼,难受。 就在红豆准备说话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脚步声,下一瞬,门就被推开,苏叙白快步走了进来。 红豆亲眼看着,成春换上了一副关切的模样,快步走到苏叙白身边,温柔的说道:“五爷怎么走的这样急,天气这般热,当心过了暑气!” 红豆站在一旁瞧着,只觉得心疼。 明明是不甘心的,明明是不情愿的,却非要装作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样,还得逼着自己不动心。 她是真的心疼了,心疼成春受苦,心疼她将自己逼进绝路,而这所有的一切,却只是为了一个很简单的理由,活下去! 成春见红豆在发呆,挥了挥手:“想什么呢?快去换些新茶来!” 红豆立刻回过神,下意识的,她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起身泡茶去了! 第69章 粉嫩 “林莞儿刚才是不是来过了?”苏叙白忽然问道。 成春愣了片刻,然后乖顺的点了点头:“来过一趟,说了一些关于她们昨天去赴宴的事情,听说丞相府非常的豪华,光是听着,便让人挺羡慕的!” “其实丞相府的装饰和我们在江南的府邸差不多,只是更大一些,那样的府邸在就寸金寸土的皇城里,就会显得格外的豪华!”苏叙白淡淡的说道,“她就是专门来和你炫耀这些的?” 成春低着头,目光微闪,随后笑道:“这还不够吗?能在京城里有那样大的府邸,的是有怎样的盛宠啊,实在是让人想去开眼界呢!” “那等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看看!”苏叙白握住成春的手,笑着说道。 成春能够感觉到,苏叙白是在试探她,他想要知道林莞儿专门跑来这里和她说了些什么,却又不直接问,拐弯抹角的试探,就说明他的的确确有事情瞒着她。 成春心里明白,大约就是那位丞相府嫡女了! 虽然心里早早的就有了这样的打算,但是乍一听,难免会有些难过,成春不想让苏叙白看出自己的异样,便站起身走到一旁, 拿起刚刚做好的鞋子:“五爷来得真是巧,这双鞋子我刚刚做好,五爷赶紧试一试,合不合脚?” 苏叙白也没有多想,接过鞋子就穿在了脚上:“很合适!” “那就好!”成春笑着抬头,眉眼间都是满满的笑意,半点看不出来她心里的难过。 苏叙白看着成春的笑意,忽然说道:“自从到了京城,我都没能带你出去走一走,晚上,我们一起去画舫,可好?” 成春愣了一下:“跟在江南时候一样,坐那样的画舫吗?” “会有一些不一样,但是会更好玩!”苏叙白看着成春,笑着说道,“去吗?” “我跟着你一起去,会不会给你丢脸?”成春看着苏叙白,有些为难。 苏叙白笑着摸了摸成春的头:“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是从乡下地方来的,也不懂这里的规矩,跟着五爷出门,担心做出来什么蠢事,丢五爷的脸!”成春低下头,瞧着有些怯生生的。 “我父亲跟母亲早些时候也都是乡下地方来了,我父亲在这京城里头本就是不怎么会看得起的,他平民出生没有什么背景,他的爵位都是他自己在边疆拼 死拼活砍出来的,京城中的许多权贵都觉得他是草莽出身,也依旧是不大看得起我们的!”苏叙白笑了笑说道,“所以不妨事的!” 成春看着苏叙白许久,确定他说这番话不是在安慰自己的时候,便点了点头:“那,那我去换身衣服!” “嗯,让红豆也去换身衣服,穿得艳丽一些,不要总是穿得那样素净!”苏叙白笑着说道。 因为苏叙白特地嘱咐过了,所以成春换了一身明亮一些的粉色长裙,因为是夏季,用的都是顶好的桑蚕丝,衣服薄如蝉翼,穿在身上,格外的清爽,凉快。 这套衣服是府上新给做的,用的料子都是旁人挑了剩下来的,好在样式新颖,成春又生来就白皙,穿着这一身粉嫩的衣裙,瞧着也是格外的好看。 红豆听说要去画舫,就给成春带了绢花,瞧着娇俏些,自己我换了一身亮一些的衣裳。 就在她们换好衣服出去的时候,远远地,成春就听到林莞儿的声音:“……你带她去都不肯带我去?她一个乡下来的丫头,难不成还能比我有规矩?” “她再没有规矩,也是我的人,用不着别人在这里指 手画脚的,更何况我想带他去哪里,是我的自由,更用不着别人来说话!”苏叙白的声音很是清冷,显然是生气了。 林莞儿也不肯罢休,尖锐的嗓音回荡在整个院子里:“不过就是一个乡下来的贱妾罢了,你用得着这么护着她吗?” “我护着她不是理所应当的吗?难不成我不护着她要护着你吗?”苏叙白冷笑了一声,说出来的话还夹带了一阵嘲讽,“林莞儿,你搞清楚一下你现在的地位,你在我家是客人,我不会赶你走,但是你也不必要真的拿自己当成是主人!” 眼见着苏叙白说话有些难听了,成春便看向红豆,轻声说道:“你去把五爷请过来!” 红豆自然明白成春是什么意思,便赶紧去了! 或许是见到红豆来了,林莞儿也不好意思再继续和苏叙白争吵,气得跺了一下脚,便转身的离开了。 苏叙白跟着红豆过来,就看到了站在那里的成春,脸色微变:“你都听到了?” “表姑娘年纪小,五爷别和她计较!”成春上前,整理了一下苏叙白的衣领。 苏叙白叹息:“她都几岁了?还年纪小,也就只有你还 处处让着她,平日在外头不是被这个利用就是被那个利用的,我那个姨母也是实在管教不了她了,才让她到我们府上来住着,自己躲清净!” 成春笑了笑:“表姑娘虽然脾气大,说话也难听一些,这也是个直来直往,没有什么心计的人,旁人或许觉得她莽撞无礼,虽然不讨喜,却不是什么坏人!” 苏叙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颇有几分无奈:“说到底还是从小到大被保护得太好,没有吃过亏!” 成春笑着点了点头:“所以表姑娘才是最有福气的!” 苏叙白不置可否,然后看着成春好一会儿,最后笑着说道:“你平日里该多穿些这样的衣服,总是穿得那样素净,瞧着年岁都大了不少!你就该是如此娇俏的!” 成春笑了笑:“所以五爷也是觉得自己应该穿得娇俏些,穿了这一身粉嫩的颜色吗?” 苏叙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随后笑道:“我是专门选的这件衣服好吧,为的就是能跟你穿一样的颜色,这样子我们一出去他们就知道我们是一起来的!” 成春被逗笑,但还是温温柔柔地笑着:“五爷穿这身真好看!” 第70章 财大气粗 苏叙白顿了顿:“嗯?不觉得我穿粉色瞧着有些娘吗?” 成春愣了一会儿,随后摇了摇头:“不会啊,五爷俊郎,穿这个很好看!” 苏叙白大笑,随后牵着成春的手往外走。 一直等到走出府邸,成春才发现,今天是竟然有灯会,处处都是灯火通明的,护城河上更是点满了一排花灯,明亮又好看。 成春坐在马车里,张望着外面,不知道是外面灯光的原因,还是因为什么,她的眼睛里都是亮晶晶的:“真好看!” “京城里时常会有灯会,最大的灯会就在七夕和元宵节了,平日里虽然热闹,却与那个时候是比不得的!”苏叙白看着成春,笑着说道,“你若是喜欢,往后每一次灯会,我都带你去。” 成春回头看向苏叙白,她的眼睛明亮且带有笑意:“好啊,五爷说话得算话哦!” 苏叙白笑:“我说的话,当然会算话了。” 苏叙白他们到的时候,画舫已经在湖中央了,只是不同的是,因为画坊已经出发,他们是坐着小船到湖中央,然后再上的船。 这样的体验,让成春惊讶得都瞪大了眼睛,爬上甲板的时候, 还是满眼的不可思议。 苏叙白刚刚上船,便有一群人从里头走了出来其中一人揽住苏叙白的肩膀,笑着说道:“你这个臭小子分明是你自己约我们出来的,你反倒晚来了,我们还以为你要爽约了呢!” “出发的时候遇到了一些事情耽搁了,所以就来晚了!”苏叙白笑着解释道,“既然是我约你们出来的,又怎么可能爽约呢!” 站在一旁的孟少卿一眼就看到了跟着苏叙白一起上船的成春,满眼都是惊讶:“稀奇呀,你怎么舍得将你这位宝贝的娘子带出来了?” 苏叙白看了一眼孟少卿,然后拉过成春的手:“回到京城以后,一直都有事情在忙,都没有功夫,带他好好出来玩一玩,如今这天气越发的热了,白天也没有什么可去的地方,倒是这画舫还能过来逛一逛。” “哎呦,感情我们这些都是陪客呀!”许子清调笑道,“苏公子可实在是大手笔呀,为了博美人一笑,包了一艘画舫!” “大气算不上,最多算是财大气粗!”苏叙白挑眉。 许子清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苏叙白带着成春进了画舫,一走进去,便传 来了袅袅的歌声,成春抬头便看到了一个歌姬正抱着琵琶坐在那里弹唱,她很少能有机会见到这样的场景,满眼都是新奇。 一旁的孟少卿忽然凑过来:“这位可是京城里出了名的歌姬,也是苏叙白的红颜知己,她可不是有钱就能请得到的,我们这几个人里面也就只有苏叙白能请得来了。” 成春看着孟少卿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那一天站在酒楼上问她的那个人:“是你!” “怎么,你现在才认出我?我可是你一进来我就知道你是谁了!”孟少卿挑眉,随后做出一副伤心的模样,“实在是伤心,既然都没能让一个小美人记住自己是谁,伤心啊,伤心!” 成春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地回头看向苏叙白,却发现他正被人拉着说话,便没有去打扰,硬着头皮说道:“那一日,我都没有仔细瞧你,自然不是很记得你是谁!” 孟少卿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苏叙白,随后说道:“你怎么不去找他呀?明明在他这里很不自在,也只认识他一个人,应该和他待在一起啊!” “五爷在忙,我不好总是跟着他,他总会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的。”成春低着头,有些为难地说道。 孟少卿笑道:“你倒是个体恤的,我是孟少卿,永昌侯府的世子,外人对我的称呼大多都是不大得体的,无非就是些浪荡子啦,不学无术了,不过你放心,我对女人没有什么意思,但是你很特别,我总是觉得在很久以前就见过你,但是怎么也没能想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你!” “世上那么多人,难免会有一两个长得相似的,大约我是和孟公子以前认识的人相像吧!”成春说话的时候依旧是温温柔柔的,虽然有点怯生生的,但还是笑着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我觉得这是缘分!”孟少卿笑道,“相逢即是缘嘛,你还如此这般地和我的眼缘!做个朋友?” 成春有些惊讶,随后下意识地摆了摆手:“我一个乡下地方来的……” 孟少卿却皱了一下眉头,随手拿了杯酒递给成春:“正所谓英雄不问出处,我知道你是江南来的,虽然是小地方,可是耐不住出美人呀!喝杯酒,往后咱们就是朋友了,有什么事都能来找我!” 成春看着自己手里忽然被塞进来的酒杯,有些茫然无措,正要拒 绝的时候,孟少卿已经轻轻碰了一下自己手里的杯子,然后一口喝尽了酒杯里的酒水! 成春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喝掉杯里的酒,他做好了十足的准备,去迎接那一股辛辣的气味,最后却只是尝到了淡淡的茶香和一点点的酒味,她很惊讶:“这是什么?” “这是用果酒冲泡的茶,既有酒味也有茶香,味道还不错吧?”孟少卿笑着说道,“这个酒少喝一些,是不会醉的,是很适合女儿家喝的酒!” 成春点了点头:“很清香的味道!” “你看,像你这样杯子里面的酒都是这种果茶酒,但是如果是我这种杯子的,你就不要碰了。”孟少卿笑着说道,“我家里有几个姐妹,最是喜欢喝这些茶酒了,我想着你应该也会喜欢。” 成春被孟少卿的善意感动到了,她原本还以为她把酒递给给自己,想要看自己的笑话,最后没想到,他给自己的,本就是女儿家喝的酒。 她有些愧疚,抬头看向孟少卿,轻声说道:“对不起孟公子,我误解你了!” 孟少卿愣了一下,随后立刻就反应过来:“你以为我是要戏弄你是吗?” 第71章 人畜无害 成春的脸微微泛红,有些歉疚:“对不起!” 孟少卿瞧着成春半晌,最后笑了起来:“你平日里也总是这般人畜无害的模样吗?” 成春看着孟少卿,有些茫然:“什么?” “苏叙白的母亲,是出了名的难搞,可是我听说,她母亲对你,可是和颜悦色的!”孟少卿把玩着手里的空杯子,笑着说道,“你若是真的这么人畜无害,怕是都没有办法在苏家住下来!” “我不知道公子说的是什么意思,我能够在苏家住下来,大约是因为我什么都不争,什么都不要,而对于夫人来说,府上能多养一个人并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更何况我又是五爷身边唯一的一个妾室,夫人虽然不喜欢我,却也不会把我赶出去!”成春看着孟少卿,笑着说道。 孟少卿没有说话,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成春。 成春默默地转移视线:“其实我不太明白公子所说的人畜无害是什么意思,我是在乡下长大的,从小到大做过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谋生,对我来说,没有什么事情比活下去更加重要了!” “可是在如今这个世道,没有身份背景又长得 漂亮的女子,能够在这一汪浑水里面活下来,就已经很有本事了!”孟少卿看着成春,笑着说道,“不知道小娘子以后的打算是怎么样的呢?” “我并不是我母的亲生女儿,但他们一直把我当亲生女儿教养,弟弟有的我全部都有,只是我没有办法在他们身边陪他们老去,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希望自己有一天可以回到江南,住在一个走路就可以回家的地方。”成春看着不远处的歌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可以待在他们的身边,照顾他们,陪他们老去!” 孟少卿看了成春好一会儿,最后笑道:“那你的那位五爷要怎么办呢?你总不会认为他会为了你跟你回江南吧?亦或者说他答应你家里的父母接到这里来照顾?” “我现在年轻,有着一张姣好的脸,可是人的容貌总是会老去的,当我失去了被五爷喜爱的理由,我也可以及时的抽身离去,不耽误他的前途,同时也不牺牲自己的自由!这样不是很好吗?”成春看向孟少卿,笑着说道。 “原来你早就想好了退路,你这么告诉我,就不怕我告诉他吗?”孟少卿微微挑眉。 “这并不是我的退路,这是我唯一可以走的路,我终究不是这个地方的人,哪怕在这里待得很久,我也依旧不是属于这里的,我只是很会审时度势,同时也很懂事!”成春低下头,看着自己染了豆蔻的指甲,“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人要明白自己的地位,自己的身份,还有自己的价值,当你失去一定的价值的时候,你一定要懂得激流勇退!” 孟少卿盯着成春许久,目光也变得深邃,良久以后,他说道:“你以前读过书吗?” 成春摇头:“我不过就是一个乡下来的村妇,哪里会有那样好的命去读书呢?” “可你看起来并不像你所说的那样无知!”孟少卿的指腹,轻轻地扣击着桌面。 “五爷是个好人,他花费了不少心力,教我读书写字,只可惜我是个蠢笨的,至今也只是能读懂一些话本罢了!”成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孟少卿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面前的酒杯出神。 成春有些难为情地捧着自己的脸:“我大约是吃多了酒,见到孟公子的时候,莫名地觉得亲切,就好像家人一样,不知不觉的就多说的话,要 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希望孟公子可以宽宏大量地原谅我!” “你说话滴水不漏,又有什么可能会得罪我的?”孟少卿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过我们大约曾经真的有机缘巧合见过,我也是觉得你分外的亲切,说不定我们祖上隔了几百年还是一家人呢!” 成春笑:“若真的是这样,那我可真是有天大的福气了!” 两个第一次见面的人,面对面看着,随后不约而同的都笑了起来。 苏叙白回过头来的时候,就看到成春和孟少卿相见甚欢,他的脸色微变,正要向他们走过去的时候,却被许子清拉住:“你去哪儿?” “我去看看成春!”苏叙白看了一眼许子清,甩开他的手,就要往成春的那个方向走过去。 “有什么可看的?你看他不是和孟少卿聊得挺好的嘛!”许子清一把揽住了苏叙白的肩膀,“难不成你还信不过他吗?” 苏叙白深深地看了一眼笑盈盈的成春,他虽然平日里也总是笑着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她与平日瞧起来有点不太一样,他看起来开心很多,而且那种开心是发自肺腑的。 苏叙 白很想跑过去看一看他们到底在聊什么,能够这么开心,可是许子清拦着他,没办法,他只能继续和他们一起说话。 就是这边这么些微的动作,也被孟少卿看在了眼里,他忍不住笑道:“你们家五爷着急了,要不是许子清拦着,刚才就直接冲过来了,说不定这会儿已经在阴阳怪气的质问我们两个在谈什么了!” 成春愣了一下,然后回过头去看,正巧苏叙白也看过来,对视的那个瞬间,她立刻就笑了,随后对着苏叙白挥了挥手。 原本脸色还很难看的苏叙白,瞬间就变了一个模样,他故作清冷的点了下头,然后回过头去和他们继续说话去了。 哄好了苏叙白,成春便继续拿起酒杯喝着,只是这一幕落在孟少卿的眼里,就显得有些意味深长了:“我倒还是第一次知道,我们的这位苏公子竟然只是小美人,一个笑容就能哄好的人!实在是让我有些惊奇呢!” 成春愣了一下,随后笑道:“五爷本就是个很温柔的人,也好说话!” 孟少卿忽然凑到成春面前,微微眯起眼,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所以,你很了解他对吧!” 第72章 恭喜姑娘 成春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坐在面前的孟少卿,目光柔和。 孟少卿见她继续装扮着,便坐了回去:“我时常混迹于青楼妓馆,你让我瞧得多了,像你这般脑子极其清醒的女子,我反倒是第一次见!” “公子说笑了!”成春低下头,浅浅地笑了笑。 孟少卿坐在那里,撑着腿,看着台上的歌姬,随后笑着说道:“我见过不少歌姬舞女,在那些歌舞升平的场所遇到了一个他们以为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她们往往就会付出自己的所有,哪怕只是求一个妾室的名分,她们生于情场,却渴望真情!” “渴望真情有什么错呢?”成春托着腮帮子,笑了起来,“有错的难道不是那些给了她们希望,最后又把她们打入地狱的人吗?” 孟少卿笑了起来,他的目光依旧看着前方:“所以,苏叙白对你而言是什么呢?” 成春不愿意再多说,她站起身:“我喝得有些多了,去甲板上吹吹风,就先失陪了!” 孟少卿自然也不会有半点的阻拦,只是在成春离开的时候,他忽然说道:“京城的这个圈子很小,如果有一天你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或许我可以帮你一次,不为别的,只为我们的一面之缘!” 成春停住了脚步,许久以后才笑道:“那就多谢公子了!” 成春走出甲板的时候,正巧一阵风吹过,微风阵阵,吹得人清醒了不少。 成春扶着栏杆站在那里,目光竟然有几分呆滞,红豆有些奇怪:“娘子,你怎么了?” “喝了些酒,有些犯困了!”成春回过神来,笑着说道。 “这里可真热闹啊!”红豆看着不远处的船舱,忍不住说道,“歌舞升平的,说是奢靡也不为过吧!” 成春趴在栏杆上,享受着湖面吹来的一阵阵微风,笑着说道:“里头的都是权贵,奢靡也是在所难免的!” 就在两个人说这话的时候,又有一艘小船停在了画舫边上,没过一会儿就走上来两个女子,船甲上有些灰暗,走上来的两个女子没能发现站在角落里的她们,气势汹汹地往里走。 就在她们要进去的时候,其中一个人不知道怎么的,看到了趴在栏杆上的成春,她突然停住了脚步:“你是成小娘?” 成春愣住了,她站起身子,规规矩矩地站着:“我是!” 女子 往前走来,一直走到灯光下,成春才看清女子的模样。 她穿戴得很华丽,头上尽是珠宝,打扮得也很大气,瞧着就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女儿。 郝娇娇看着成春好半天,然后忽然冷笑了一声:“怪不得林莞儿说你是个狐狸精,长得确实精致,这双眼睛瞧着那么无辜,的确是很勾人!” 听到林莞儿三个字的时候,成春忽然反应过来,她依旧是那一副软糯可欺的模样,笑容也是怯生生的:“姑娘,你是……” “我是丞相府的嫡女,郝娇娇!”郝娇娇盯着成春的脸,一瞬不瞬的,但凡眼神能够杀人,成春现在一定已经被统成了一个筛子。 成春有些惊讶,但还是强装镇定地说道:“姑娘是来找五爷的吧?五爷正在里头吃酒,需要我带姑娘过去吗?” 郝娇娇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你是没有听到我刚才骂你是狐狸精吗?” 成春愣了一下:“姑娘若是愿意骂,那就骂吧,我没干系的!” “你都没有自尊心的吗?”郝娇娇满脸的不解,“我骂你是狐狸精啊,你都不会觉得被侮辱吗?” 成春顿了顿,然后低下头:“那 都是有权有势的人家的东西,我这样子生下来的人,能活下来就已经很不错了,哪里还有时间去照顾自己的自尊心啊?” “你这么个东西,怎么就能迷得苏叙白团团转呢?”郝娇娇直接被气笑了,“难不成就因为你长了一张好看的脸不成?” “大约我能拿得出来说的也就只有这张脸了!”成春低着头,有些无奈,“姑娘不是要去找五爷吗?快进去吧!” “我是来找你的!”郝娇娇看着成春,开门见山地说道,“我会嫁给苏叙白!” 成春愣了一下,然后抬头看向郝娇娇:“那,那就恭喜姑娘了!” 没有震惊,没有不可思议,更没有悲伤,郝娇娇在成春的脸上,唯独只看到了一瞬间的惊讶,但也仅有一瞬间,就好像她早就知道这件事情,并且已经很坦然的可以接受这件事情可。 “这样吧,你开个条件,离开苏叙白,我给你任何你想要的东西!”郝娇娇盯着成春的眼睛,“我郝娇娇,是绝对不会和别人共侍一夫的!” 成春看着郝娇娇许久,然后有些奇怪地说道:“姑娘,是想要赶我走吗?” 郝娇娇身边的 丫头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你这人是听不懂人话吗?我家姑娘都说了,只要你开口,你说你想要的东西我们给你,然后你离开苏公子的身边,这么简单的话,你都听不明白吗?” “我现在听明白了,可我是良妾,我的户籍都在五爷的手里,没有那些东西我根本走不出京城,再说了,我一个女人,又能走到多远的地方呢?”成春无奈道,“不过,我也很好奇,姑娘是在以什么身份让我离开呢?是五爷的未婚妻,还是我的当家主母?” 郝娇娇皱眉:“成小娘,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要知道,这里是京城是皇帝的脚下,我有成千上万的方法让你滚出这个地方,好心好意的来告诉你,只是不想让你走得不明不白而已!” “姑娘说的话挺吓人的,我本来就不是自愿来这里的,我在我的小地方待得很自在,这是五爷回京的时候,说什么也要带上我,我也是被逼无奈,姑娘想赶我走,可是问过五爷了?若是五爷点头,我虽然明天就离开这里,不然,就算姑娘是我未来的主母,也不能赶我走吧!”成春看着郝娇娇,笑眯眯的说道。 第73章 落水 郝娇娇听到成春这番话,瞬间被气笑了:“怎么,难不成你以为,苏叙白会一直护着你吗?你不过就是他闲暇时候用来打发时间的一个贱妾罢了!” 成春听到“贱妾”两个字的时候,脸色微微一变,眼底也带了几分难过:“姑娘何必说这般伤人的话呢?我也不是自己想要做妾的,只是生来就没有你富贵,若非逼不得已,我也不会嫁给旁人做妾,我当然知道,姑娘心仪五爷,自然是想要他这个人的,只是我的命都在别人手里捏着,你赶我走,我就一定走得了吗?” 原本还火冒三丈的郝娇娇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她平日里接触的大多都是这些权贵家的姑娘,每个人都颇有气节,怎么可能会有人可以容忍别人这么辱骂她呢? 所以当她责骂成春的时候,为的就是想要激怒她,然后逼着她和自己吵架,到时候也可以让苏叙白看清成春的嘴脸,却没有想到她竟然服软了。 有那么一个瞬间,郝娇娇都不知道要怎么办这好像她用尽全力才打出来的一拳,最后打在了棉花上,有一种使不上力气的感觉。 成春看着郝娇娇的脸色,随 后轻声说道:“要是有一日姑娘八抬大轿的进了苏府,只要姑娘开口,我就立刻回江南,绝对没有半点的犹豫!” “你就不怕我要了你的命?”郝娇娇盯着成春,微微皱眉。 “姑娘要的不就是五爷吗?我一没有家世背景,二没有孩子傍身,对姑娘来说没有半点威胁,姑娘要我的性命做什么?”成春看着郝娇娇,笑着说道,“不过这一切的前提,都得是姑娘能够顺利的嫁给我们五爷!” 郝娇娇立刻就皱起了眉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成春看了一眼郝娇娇,随后说道:“姑娘今日,是不请自来的吧?” “你……” “听说今夜的画舫是五爷包的,连船上的歌姬都是看在五爷的面子上才来的,在船上的,都是五爷的至交好友,既然一开始没有请姑娘来,那姑娘对五爷来说可能没有那么特别。”成春轻声说道,“我虽然是小地方出来的,但是我娘亲也同我说过,姑娘家要矜持一些,不然难免叫人看了笑话。” 前脚还在服软的成春,后脚说出来的话,就直戳人心窝,只可惜郝娇娇已经被这一句话气的冲昏了 头脑,抬手就要打人。 红豆眼疾手快,拉着成春就躲开了,郝娇娇确实不依不饶的冲了上来,一下接着一下的直接将成春推到了栏杆边上:“你这个贱人,你算个什么东西……” 成春不敢还手,只是忍着,可就在郝娇娇骂的,颇有几分痛快的时候,苏叙白忽然冲了上来,她猛地一把推开郝娇娇:“你这是做什么,你方才颐气指使说的那些话,我们都听到了,阿春也都跟你服软了,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得寸进尺的欺辱她?” 郝娇娇被气的双眼通红:“我欺辱她?苏叙白,你怕是叫美色迷了头脑,分明是她说我,说我不知道矜持……” “她从头到尾都是好声好气的同你说话的,到你的嘴里,你还要去怪她,阿春她虽然是从江南乡下来的,却比你来的懂事,来的体贴,你看看你现在还有半年大家闺秀的样子吗?简直就是一个泼妇!”苏叙白看着面前的郝娇娇,紧紧的皱着眉头。 成春站在他的背后,脸色非常冷漠,就这么看着面前争吵的两个人,甚至不带一点点的情绪。 成春不想听他们说的这些话,转身想要回船 舱,却在回头的时候,看到了倚靠在门口的孟少卿,他看着自己,似笑非笑,一副看穿了一切的样子。 成春不愿意看他,低着头往里走。 却没有想到刚刚走了几步,郝娇娇身边的那个丫头就像是不要命了一般的冲了过来,一把将成春推到了栏杆上,因为成春没有半点的防备,整个人都翻了出去。 “扑通”一声,成春落了水。 虽然天气炎热,但是湖里的水还是有些冰冷的,成春小的时候就会在水里摸菱角,还是会水的,除了一开始的不知所措,呛了一口水,缓过来以后,便浮上了水面。 钻出水面的那个瞬间,成春就听到船上已经乱作一团。 “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快来人啊,快来救人啊!有人落水了!” 船上是铺天盖地的脚步声,下一瞬,成春就听到了有人跳下水的声音,几乎是瞬间的,她就潜到了水里,随后就开始扑腾。 一直到有一双手拉住她的时候,她才浮出水面,她原本以为会是苏叙白,却没有想到跳到水里来的,竟然是孟少卿。 “你这个演技可太差了,不会水的人一旦摸到 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就会疯了一样的缠上来,可不会像你这样慢慢的浮到水面上!”孟少卿看着面前的成春,低声说道。 成春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怎么会是你?” “我就是个看戏的,你家五爷跳下来的时候,我也不小心被带了下来!”孟少卿笑了一声,“江南水乡的女儿家怎么可能不会水呢?” 成春没有说话:“我只是不喜欢别人叫我贱妾!” 孟少卿看了一眼不远处:“苏叙白过来了,装晕用会的吧!” 成春愣了一下,随后就闭上了眼睛,软弱无力的瘫在了孟少卿的怀里,苏叙白拼了命的游过来,看到的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气息的成春。 “她怎么样?”苏叙白的声音都有一丝丝的颤抖。 孟少卿看了苏叙白一眼,然后微微挑眉:“没事,还有气,我们先上去!” 没过多久,救人的绳索就放了下来,苏叙白让孟少卿带着成春先上去,孟少卿不肯:“你怕不是疯了,我带着她先上去,明天一早京城里就传遍了,你还让她怎么活呀?” 苏叙白这才回过神来,自己带着昏迷不醒的成春先上了船。 第74章 重色轻友 等到孟少卿爬上船的时候,苏叙白已经抱着成春进去了,他拧了拧身上的水,看了一眼苏叙白的背影:“还真是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一旁的许子清丢过来一块布帛:“你倒是跳得颇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府上的人呢!” “我跳的?”孟少卿挑眉,“你说什么混话呢?推我下来的难道不是你这个狗东西吗?” 许子清干咳了一声:“我看你们刚才在里面聊得挺好的,想来你对他应该也是挺和善的!” “和善?你觉得这个词语用在这个地方合适吗?”孟少卿眉头紧锁,恨不得抬脚踹死这个把自己丢下去的人,“明明是你见不得人家一个弱女子落水,自己担心得罪人,把我给踹了下去,许子清,你好深的心机啊!” 许子清笑,并不打算承认这件事情。 就在这个时候,孟少卿看到了站在角落里的郝娇娇,她一脸都不知所措。 他们几个算得上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虽然和郝娇娇没有什么太深的感情,但好歹也是从小就认识的,便走上前去安慰道:“人没什么事,等会儿上岸了,你就先回去休息吧!” 没成想,郝 娇娇却忽然质问他:“她与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下去救她,难不成你也觉得她很特别……” 孟少卿当下就皱起了眉头:“你怕不是魔障了吧?你的下人把她推进了水里,你知道这个湖有多深吗?如果没有能够及时把她救起来,她怕是尸首都找不到了,到时候他的父母一纸状书送到京城,你的下人是要偿命的!” “说得这么冠冕堂皇,说到底你们这些男人不过就是觉得她生得好看罢了!”郝娇娇却半点不领情,眉眼之间满满的都是怒气,“若是掉进水里的人是我,你们未必会下去救我吧?” 孟少卿盯着面前的郝娇娇看了很久,满脸的不可置信,最后也懒得跟她言语,默默地转身离开了。 许子清好在还有些良心,陪着他一起进得船舱:“爱而不得的女人最是可怕了,你好端端的去理她干什么?” “她也是读过书的人,难道连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都不明白吗?”孟少卿一个劲儿地摇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苏叙白是从小到大都不待见她,只是他那个性子的人,以前待谁都是温温柔柔的,惹得一身烂桃花。” 许子清无奈地摇头:“谁说不是呢?只是可怜了成小娘,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没有说,就成了别人的眼中钉,好生的落了一次水,要不是救上来的及时,怕是小命都不保!” “惹谁不好,惹这种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大家闺秀!”孟少卿一脸厌烦地摇了摇头。 “你是说那位成小娘还是苏叙白?”许子清在孟少卿对面坐下,找了块干净的布帛给他擦掉身上一直滴滴答答落下的水。 “两个人都是!”孟少卿颇有几分无奈地摇了摇头。 “要我说啊,这成小娘肯定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苏叙白这么多年什么美人没见过,你看哪一个被他带回府上去过,当年多少人怀疑他断袖啊,那可是真真地地道道的一个柳下惠啊,就这么栽在了一个乡下来的丫头手里,要真说他很简单,我是半点都不信的。”许子清摇了摇头。 “这人啊,自己要陷进去,拦都拦不住的!”孟少卿无奈,“苏叙白也是,郝娇娇也是!” 船舱里是有供人喝醉酒休息的地方的,苏叙白抱着成春进了屋子,立刻就让人送来了换洗的衣服,等到把人安顿好了以后 ,确定成春没有什么大刺以后,他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等我们靠岸了,就找大夫来看看,呛到水最是难受了,别到时候留下什么后遗症才难受!” 成春看着苏叙白,有些虚弱的说道:“不碍事的,五爷不要太担心了,快些去将衣服换了,现在这个天气虽然热,但是还是容易着凉的!” 苏叙白听着,不免红了眼睛:“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还有这个心思关心我,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被人推到水里去,你就没有半点怨恨我的吗?” “有什么可怨恨的呢?那位姑娘也只是一时气急了,我是自己没有站好才会摔下去的,不碍事的。”成春握着苏叙白的手,轻声安慰道,“当时那位姑娘怕是也吓坏了,五爷不要生她的气才好!” 苏叙白看着成春苍白的小脸,越发的觉得歉疚:“阿春……” 只是没有想到,就在这个时候,郝娇娇竟然冲了进来,她猛地推开门,气势汹汹地冲到成春的床前:“你不用在这里给我装可怜,你一个江南水乡来的人,怎么有脸面说自己不会水的呢?你给我站起来,你马上给我站起 来……” “郝娇娇,你是不是得了失心疯了……”两个人大吵起来。 成春躺在床上,看着面前的郝娇娇,满脸的莫名,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缓缓地起了身,她走到郝娇娇面前,缓缓弯腰:“如果是成春说错了什么话,还请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的不要同我计较,我本就没有怎么念过书,很多道理也不明白,若是有什么地方惹得姑娘不高兴了,要打要骂都行了,还请姑娘不要因为我和五爷吵架!” “你做错什么了,要同她道歉!”苏叙白气急,一把推开了郝娇娇,“郝娇娇,我跟你说的话,难道还不够清楚吗?成春是我屋子里的人,就算是我母亲想要打她,想要罚她都得问过我,你一个丞相府的大家闺秀,跑到我这里来教训我的人算是怎么回事?” “你的人?”郝娇娇立刻就红了眼,“你说他是你的人,那我呢?苏叙白,那我呢?小时候是你自己说要娶我的,难道你自己都已经忘得干干净净的了吗?” 苏叙白眉头紧锁:“郝娇娇,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那个时候我们才多大,我说那些话也只是在陪你过家家而已!” 第75章 高烧 郝娇娇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成春忽然咳嗽了起来,苏叙白却不愿意再搭理她,将郝娇娇赶了出去以后,便赶紧跑到成春的身边:“你怎么样?”“我没什么事,只是担心你们吵的越来越凶,就想把你叫回来!”成春缓缓坐起身,靠在软榻上,“我没有什么事,五爷犯不着这么生气的!”“方才如果不是孟少卿发现的早,你很有可能就已经被那么湍急的湖水卷走了!”苏叙白看着成春半晌,满脸的无奈,“你现在是没有事,只是因为运气好,如果万一你真的被湖水卷走了,那……那……”成春握住了苏叙白的手,轻声安慰道:“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郝姑娘对五爷也只是一片情深,更何况我落水这件事情也不是她做的,五爷确实不敢把这些责任全部都怪在她的头上,毕竟她也只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呀!”苏叙白听到成春的这番话,看着她很久,最后轻轻的顶住她的额头:“阿春,你说她是小姑娘,那你呢?你是不是忘记了,你自己也只是一个小姑娘呢?”成春沉默下来,久久没有说话。苏叙白也不 愿意再多说什么,只是在一旁安静的陪着她,等到船靠岸的时候,苏叙白就赶紧带着成春下船。可就在成春下船的时候,她看到许子清正在和画舫的老板说话:“今天的事情,你们这里的人给我把嘴全部闭上了,若是外头有一点点的传言,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老板收了银子,心满意足的点头:“世子爷放一个百心吧!”苏叙白见成春回头看着,便将人揽到怀里:“郝丞相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今日的事情传出去必然会对他和郝娇娇的名声不好,文人向来最爱惜自己的名声,若是最后被郝丞相知道,话是从这里传出去的,只怕会牵连到很多人!”成春缓缓的回过头,随后一脸乖巧的点了点头:“是啊,名声真的很重要啊!”回去的路上,成春一直靠在苏叙白的肩膀上,等到下车的时候,人已经睡了过去,苏叙白没舍得把她叫醒,就抱着她回了院子,只是没想到人刚刚到了院子就醒了过来。一直等到大夫来给成春诊脉,确定没什么事了,苏叙白在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但是这个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成春困倦的厉害,没能等到苏叙白洗漱好,她就已经睡着了,等到苏叙白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缩在被子里,睡的脸蛋红扑扑的成春。大夫说成春受了惊吓又呛了一些水,夜里头可能会发烧,红豆原本是想着今天夜里陪着成春一起睡,万一真的发烧了,也好第一时间去照料她,只是苏叙白不放心,非要自己留下来照顾。而成春的这一觉,睡的是真的非常的不踏实,她在入睡以后,就一直迷迷糊糊的,半梦半醒间,也总是会梦到从前在江南遇到的人,遇到的事。她看到她的爹爹买了她最喜欢吃的糕点,笑着向她走过来,成果儿也观呼着向她跑了过来,她正要伸手去抱他的时候,却听到了母亲在身后喊自己,身边还跟了一个碎碎念的妙姑。她听到妙姑说:“这才多久没见啊,都已经这样大了,模样也生的越来越好了。”成春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发不出来任何的声音,她有些奇怪,回头看向娘亲,却发现她正满脸惊恐的看着自己。成春下意识的低头,才发现自己被挂在了房梁上,爹爹冲过来把 自己救了下来,娘亲也在身边挨好,她抬头去看,却发现成果儿一脸是血的站在那里!就在成春想要说话的时候,忽然一身惊雷,身边的人忽然都不见了,她听到了急促的敲门声,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她的身体就已经跑了过去,她疯了一样的嘶吼,试图阻止自己去开门,却发现身体根本不受他的控制。门一点点的被打开,而她也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阻止正要开门自己。门开的瞬间,她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失声尖叫,下一刻,她睁开了眼睛。成春喘着粗气,看着面前的苏叙白,有些恍惚:“五爷?”“嗯!”苏叙白应了一声,“来,把药喝了!”成春还没有回过神来,就已经被扶着坐了起来,她看着端着药的苏叙白,有些茫然:“为什么要喝药呀?”苏叙白看了一眼一脸迷茫的成春,无奈的叹息:“你发高烧了,听话,把药喝了!”“好!”成春也没有过多的考究,只是乖乖的喝了药,然后躺下。她转过头去看着桌子上明明灭灭的灯火,有些惆怅:“五爷,我梦到我爹娘了,还有成果儿!”苏叙 白放下碗,走了回来,一边躺下一边说:“你想家了?”成春没吭声,只是继续看着那个烛火。苏叙白将成春抱进怀里:“等有机会了,我们回江南,好不好?”“真的会回去吗?”成春抬头看向苏叙白,一脸的疑惑。苏叙白笑了笑,摸了一下成春的头:“我骗你做什么,我既然答应你能回去了,那自然是能回去的。”成春笑,伸出手环住了她的腰身,难能可贵的有了几分娇气:“五爷不许骗我!”苏叙白捏了捏成春的鼻子:“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呢?”成春笑着伸出了手:“那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苏叙白笑着附和:“你难道就不知道,这是哄小孩子的?”“我爹爹就从来没有哄过我,只要是他答应我的事情,他都会办到,没有食言的。”成春看着苏叙白,轻声说道。苏叙白只得应下,伸出手,勾住了成春的小指:“好,拉钩!”成春笑了起来,将自己的头埋进了他的怀里:“五爷对阿春最好了!”苏叙白低头怀里的成春,由衷的笑了起来:“睡吧,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就都好了!” 第76章 扫把星 成春起来的时候,苏叙白已经不在了,听说是出去办事了,她也没有多问,只是觉得有些头疼,就让红豆去泡了一杯浓茶。 等到成春回过神的时候,她才发现现在已经是正午了,她吓得一下子站了起来,差点撞翻了桌面上的东西:“怎么都已经是这个时辰了,你怎么不叫我起来,我都还没有去给夫人请安呢!” “五爷早早的就去同夫人说过了,娘子昨天夜里高烧不退的,还要去给夫人请安,就不担心自己把病气过给了夫人吗?”红豆说着,放了一碗热粥在成春的面前。 成春这才反应过来:“也是啊!” “娘子先把这碗粥喝了,喝了以后我们再吃些药,昨夜娘子吃了一些酒,后来又落了水,就有些着凉了,五爷说,娘子是后半夜的时候高烧起来的,当时吃了药就睡下了,但是睡着以后还一直说些胡话,早上出门的时候专门嘱咐我,让我今天一定要盯着娘子把药喝完的。”红豆说着,又摆了一碟小菜在她的面前,“娘子赶紧把粥喝了,再过一会儿又要凉了!” 成春乖乖地喝了粥,天气本来就炎热,这碗粥又烫得 厉害,等到她喝完就浑身上下都发了一圈的汗,刚刚把勺子放下,红豆就又端来了一碗汤药。 成春看着面前的这碗汤药里忽然有些不对劲:“我以前在乡下的时候反倒从来都不喝药,如今倒是三天两头的都要喝一回药的,再怎么下去都要变成一个药罐子了!” 红豆听着成春的这些话,心里也有一点不高兴,便忍不住说道:“还什么丞相大人的女儿,分明就是一个泼妇,五爷都已经三番五次的告诉她,他们之间就只有年少的情分,可她偏偏不肯放手,还将所有的原因都怪罪在了娘子的身上,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成春忽然想起郝娇娇昨天夜里红着眼的样子,便说道:“在我爷看来是只是玩笑话的事情,被郝姑娘当了真,如今却被五爷撕破了从小到大的希望,她怕是比我们都要难过!” “她再怎么难过也应该去怪罪五爷呀,跟娘子有什么关系?”红豆不服气,“这感情上的事情又不是排队买饼,难不成还要讲究一个先来后到不成?” 成春抬头看了一眼红豆:“你似乎特别不喜欢这个郝姑娘!” “她的下人都 把娘子推到水里去了,这如果是在乡下地方都是可以报案的,只是因为他是丞相府的女儿,便只能把这个委屈咽到自己肚子里,发高烧吃苦药的是娘子,她倒好,还在家里委委屈屈地哭哭啼啼,搞得五爷一大早就被人叫走了!”红豆一想起这个事情便觉得心里恶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把他推到河里去了呢!” “五爷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才被人叫走的啊?”成春有些惊讶,“是被谁叫走的!” “不清楚,来的好像是永昌侯府的人!”红豆摇了摇头,然后忽然反应过来成春面前的汤药都快凉了,便赶紧说道,“娘子先把药喝了,再过一会儿都要凉了!” 成春虽然满心的不甘愿,但还是乖乖地把药喝了个干净。 只是红豆前脚刚刚出门,林莞儿后脚就火急火燎的来了,她一进门就一脚踹碎了花瓶:“成春,你这个扫把星!” 林莞儿隔三岔五地来找她麻烦,纵然成春再好脾气,也有些烦了:“林姑娘!” 这是成春第一次叫她的姓,语气也变得不太好,或许是因为成春的这一声,声音有些大,林莞儿也被唬 住了。 成春见林莞儿没说话,便接着说道:“林姑娘接二连三地到我屋子里头来闹,究竟是为了什么,我自认为我并没有什么得罪姑娘的地方,姑娘用得着这样隔三岔五地到我这里来闹事情吗?” 林莞儿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你说我隔三岔五地到这里来闹事情,你怎么不去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到底惹出了多少事?郝娇娇,你到底知不知道他到底是谁呀,你就敢惹她?” “我知道啊,他是郝丞相的女儿。”成春看着林莞儿,冷声说道,“我扪心自问,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招惹过她,她不能因为五爷对他没有半点情谊,就将所有的罪责都甩到我的头上来啊!我嫁给五爷的时候,我在江南,我根本就不知道她在这里还会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发小……” “可笑,难不成你知道你就不会嫁给他了吗?”林莞儿打断成春,“这么大的一个大腿被你抱上了,你舍得放手吗?” 成春盯着林莞儿看了很久,随后嗤笑一声:“我倒是不愿意嫁,只可惜是我没有选择的余地,不然的话,我也不愿意站在这里和你争辩这些无所谓的事情! ” 林莞儿盯着成春,忽然上去,抡圆了手臂,一巴掌甩在了成春的脸上:“成春,你好好看看你自己,你就是一个乡下来的乡巴佬,除了生了一张好看一些的脸,你根本就算不得是个东西,郝娇娇是谁,她是我们京城里出了名的才女,是郝丞相唯一的女儿,你拿什么和她比?” 成春被打得别过了头,许久才缓缓抬起头,他看着面前的林莞儿,一脸的冷漠:“我从来没有想要和她比,我是乡巴佬,可是这偌大的京城,也不是我自己愿意来的,是你们逼着我来的!林莞儿,你有求于她,却要用打压我的方式来讨好她,如果说我是一个苟延残喘的狗,那你呢,你像条狗一样在他后面拍着马屁难道就是个人了吗?” 林莞儿气得抬手就要打她,却被成春一把捏住了手:“我是五爷,请官媒上门抬进来的良妾,容不得你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表姑娘来教训我!” “你,你……” “滚出去!”成春在我不想忍受,直接将林莞儿推了出去,然后重重地关上了门。 林莞儿并没有想到成春竟然敢这么做,站在门外满脸的不可置信。 第77章 打架 或许是因为前一日刚刚落水,受过了惊吓,一大早又要听林莞儿说这些伤人的话,一时之间只觉得天昏地暗,压抑许久的情绪一下子全部都爆发了出来。 红豆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林莞儿和她的丫头一直在外面砸门,她被吓的不行,虽然害怕的厉害,但还是带着屋子里的丫头一起,上前推开了林莞儿。 “死丫头,你胆子也是大了啊,竟然敢和我动手,你是不要命了吗?”林莞儿被推的一个踉跄,满脸嫌恶的指着红豆。 红豆因为害怕,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但还是忍着心底的恐惧,冷声说道:“表姑娘,五爷说过了,让你没有什么事,不要到这个院子来,这样子对五爷也好,对你也好!” 林莞儿瞪着红豆:“你叫红豆是吧,我拿她没有办法,难不成还教训不了你了不成?” 话音刚落,林莞儿就仿佛一个泼妇,她随手拿起边上的一把笤帚,疯了一半的就往红豆身上砸。 红豆被连着打了好几下,连带着脸上都有一道红色的划痕,她疼的一个劲的想往后面躲,奈何身边的几个丫头也纷纷害怕的后退,她只能 忍受着。 就在红豆被打的快要喊出声来的时候,身后的门忽然被推开,成春猛的冲了出来,手里一盆漆黑的水,直接泼了出去,劈头盖脸的将林莞儿泼了的从头到尾。 林莞儿直接愣住了,好半晌都没喘上来气,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像疯了一样的冲了上去:“贱人,我跟你拼了!” 几乎是瞬间的,红豆就冲了上去,一时之间一群人扭打在一起,或许是因为早些年干过活的缘故,成春的手劲大的厉害,揪住了林莞儿的头发,死死的不放手,另外一只手一下接着一下的打在她的脸上。 林莞儿简直气疯了,哭喊着想要还手,奈何林她的力气远不如成春来的大,被打的毫无还手能力,还是院子外头的下人听到动静,才去将苏夫人请了过来。 苏夫人和孙大娘子一起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扭打在地上的一群人,成春虽然凌乱,但是还是能看得到容貌的,被墨汁从头浇到尾的林莞儿这会儿就像是一个街上的乞丐,要是不出声问,她压根都认不出来这个人到底是谁。 “还不住手吗?”孙大娘子看着面前闹成一团的人 ,忍不住出声责骂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还有没有半点规矩了!” 成春率先松开手,一直被压着打的林莞儿立刻就翻了身,直接将成春骑在了身上,巴掌一下接着一下的甩在了成春的脸上,知道孙大娘子一把抓住了林莞儿的手:“林莞儿,你在这里撒什么疯!” 一直到这个时候,林莞儿才忽然回过神,他回头的时候就看到扶着额头差点就要晕过去的苏夫人,她哭嚎着上前,想要抱住苏夫人,却被迅速的躲开。 林莞儿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低头看着浑身都是墨汁的自己,瞬间就红了眼,她手足无措的站在了原地,回头看着一旁躺在地上还不肯起来的成春怒骂:“你站在那里装什么死,还不快起来,你别以为你装死就能逃过去,现在姨母都过来了,我们让姨母评评理!” “林莞儿!”孙大娘子实在是有些看不过去了,“你现在还有功夫在计较这些,你看看你自己,你现在这副样子,俨然一个泼妇,哪里还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模样?” 林莞儿却是不服:“分明是他先动手的,是她先将墨汁甩在我身上,是她害 得我变成这副模样,难不成我我还要站在那里任她打骂不成。” “你胡说八道,分明是你上门来找娘子的麻烦,娘子实在是怕了你,关上门躲起来了,是你在外头非得闯进去,后来还打我们,娘子实在是没得法子,为了护着我们,才冲上来和你扭打起来的!”红豆不服气,红着眼大声责问道。 孙大娘子看了一眼一旁跪坐在地上的成春,目光微闪,随后呵斥道:“还不知道住嘴,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一旁的苏夫人可算是缓过神来,对着红豆冷声说道:“还不把你们家小娘扶起来,就让她这么坐在地上?” 红豆赶紧弯腰将人扶了起来,成春小脸煞白,一双眼睛里也满满的都是红血丝,她紧紧地抿着嘴,显然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苏夫人看着站在一旁哭哭啼啼的林莞儿,只觉得脑子一阵一阵的抽痛,但是眼下府里的人出了事情她总是要去处理的,虽然心里有百般的不情愿,却也只能说道:“你们两个收拾一等一会儿都到我的院子里面来!” 成春低着头,怯生生的应了一声:“是!” 林莞儿瞧着 现在这样装柔弱的成春,便是一肚子的气,恨不得上前挠花了她的脸:“你就装吧,你就接着装,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明明就是一个狐狸精,还非得装成一副小白兔的样子,真是让人作呕!” 成春不吭声,只是咬着嘴唇低下了头。 苏夫人看着成春这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在回头看看自己身边这个,没有半点闺秀模样的外甥女,越发的恼火,直接抬手在她背上拍了一下:“她再怎么样也是你表哥的人,什么时候轮得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的了?” 林莞儿当下就愣住了,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苏夫人:“姨母……” “别叫我姨母!”苏夫人气的转身就走。 林莞儿一脸的不知所措,随后还是孙大娘子说道:“你傻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回去收拾一下!” “姨母她,她不信我……”林莞儿立刻就红了眼。 孙大娘子回头看了一眼一旁的成春:“你在别人的院子里面闹事,你让夫人怎么相信你?” 林莞儿咬着唇,越发的委屈:“她是我姨母,她怎么可以不相信我,我才是她的外甥女,她怎么可以不相信我!” 第78章 罚跪 眼见着林莞儿就要哭出来了,孙大娘子虽然非常的嫌弃,但还是伸出手,拉着她走出了院子,一直等到看不见成春的时候,孙大娘子才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明明知道你表哥的那个性子,你还非得去招惹她,要是当着下人的面,婆母就偏帮你,那她在老五那里怎么说的清楚?婆母统管全家,最最要不得的就是偏私,若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偏袒你,以后谁还会听婆母的管教!” 林莞儿一脸委屈的看着孙大娘子:“可是,可是……” “哪有什么可是老早就再三告诫你,让你不要去他的院子里面,你非要去,去了也就罢了,你还非得招惹她最宠爱的小妾,等会儿婆母给你们两个说教,多半是各打五十大板,你就给我乖乖的受着,不要再闹事,不然的话,老五的那个性子不依不饶的,指不定就直接闹到你父亲面前,到时候谁也护不住你!”孙大娘子说着,一脸气恼的戳了一下林莞儿的额头。 林莞儿是个无法无天的,可是最害怕的就是她的那个父亲,眼下这种情况,孙大娘子也只有搬出她的父亲才能镇住她,果不其然,在她说完这番 话以后,林莞儿就瞬间没了气焰。 “行了行了,赶紧回去把衣服换了!”孙大娘子说着,拉着林莞儿就走。 成春眼看着孙大娘子拉着林莞儿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红豆正在给她找换洗的衣裳,她坐在铜镜面前看着自己被打的又红又肿的脸,欲哭无泪。 没多久,红豆就走了过来,她看着镜子里成春的脸,瞬间就变得有些哽咽:“娘子……” “从小到大我都没有这样子挨过打!”成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变得很委屈。 红豆心疼的不得了,将成春紧紧的抱在怀里:“娘子,都怪我,是我没有用,保护不了娘子!” 泪水顺着成春的眼角落下,她的心里难受的厉害:“我家虽然穷,可是父慈母爱,我虽然是捡来的孩子,却也是他们捧在手心里百般宠爱的,怎么到了这里就成了人人嘴里低贱的狐狸精了呢?我又不是自己愿意来的,我做错了什么呢?只是因为在那个雨夜,我打开了那扇门,所以就要任人欺辱吗?” “娘子……” 红豆听着成春的控诉,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好像空了一块,她陪着陈春从江南走到京城, 都还没有走完这一个夏季,就已经眼睁睁的看着她受尽了委屈。 她们很清楚,苏夫人是不会惩戒林莞儿的,不管她做出怎么样过分的事情,最多也只是呵斥两句。 可也就是这种清楚的认知,让成春尤其的委屈,她虽然在别人的铺子里做工,却因为做事情勤快脑子聪明,从来没有受过委屈,他自己可以挣银子,可以养活自己,虽然不富裕,每天却过的自在。 反倒是到了这个,所谓的天子脚下,整个国都最繁盛的地方,却成了最下贱的人,随便来一个人都可以任意辱骂她,她试图挺直脊梁,却被人一次又一次的强行折断。 “娘子,我们回江南吧,我陪你一起回去!”红豆抬手轻轻的擦掉她眼角的泪水,满怀期待的说道。 成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忍住泪意,强行扯出了一个笑容:“好!” 换了衣服的成春和林莞儿,前后脚的到了苏夫人的院子里,她们没有瞧见苏夫人,只瞧见了她身边的孔嬷嬷。 两个人跪在一起的时候,乍一眼瞧着也都是不遑多让的,两个人的脸都肿的老高,想来打架的时候也没有断下来输赢。 孔嬷嬷颇有几分失望的看着成春:“我们原本以为小娘是个聪明人!” 成春低下头,没有说话。 “夫人说了,成小娘不懂礼数,殴打在府上做客的表姑娘,罚跪两个时辰!”孔嬷嬷看着成春,冷声说道,“至于表姑娘,无事生非,坏了府上的规矩,罚去背诵经书,夫人会在明日抽查!” 明眼人都知道,苏夫人这是在偏私,就连站在一旁的孙大娘子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我去见一下夫人……” “世子夫人!”孔嬷嬷一个侧身挡住了孙大娘子的去路,“这是夫人的决定,如今这个家还是夫人在管,还没有到世子夫人可以决断事情的地步!” 孙大娘子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却也无法反驳,只得憋着一口气,应了一声好,随后抬步离开。 成春看着面前的孔嬷嬷,一直没有跪下,只是目光清冷的看着她。 孔嬷嬷见成春眼底满满的都是不服气,便冷声说道:“原本我还以为你是个懂事的,明白自己的身份,是个懂得在大宅院里面生存,明白逆来顺受的人,只是没有想到啊,这人心不足蛇吞象,收到了过冬的宠爱,难免会让 你产生误会,成小娘,你要明白一个道理,在这个府邸上,你比下人更加低贱!” 成春没有吭声,只是冷冷的看着面前的孔嬷嬷。 “你也不必怨恨我,我只是在教你怎么样在这个地方活下去的道理,说的好听点,你是五爷的妾室,说的难听点,你不过就是一个暖床的工具罢了,想要在这个地方安稳的活下去,你就得懂事,你得看清楚自己的地位!”孔嬷嬷目光骤变,甚至带了几分阴狠,“跪吧,两个时辰!” 成春看着脚下铺着的鹅软石,没有半点犹豫的跪了下去,一旁的红豆红着眼跑了出去。 孔嬷嬷看了看天:“看这个天,过一会儿怕是得下一场暴雨,我就不在这里陪小娘了!” 成春依旧不说话。 孔嬷嬷对着林莞儿行了个礼,转身离开了。 得了利的林莞儿,就像是一只战胜的公鸡,骄傲的抬起了头,她走到成春身边,一脚踹在了成春的胸口上。 成春被踹倒,正想起来的时候,被林莞儿踩住了手掌,她忍受着疼痛,听到她说:“下贱的人,永远都下贱,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教训,再有下一次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第79章 暴雨 成春一声不吭,就这么忍着,直到林莞儿离开以后,才缓缓起身。 她看着院子里那些洒扫仆役轻视的目光,忍着胸口的疼痛,脊背挺直的跪在了那里。 正午的时候,正是烈日当头的时候,太阳晒在她的头顶,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她依旧跪着,没有动过分毫。 直到一声惊雷,一直悬挂在空中的太阳才被厚重的云层遮掩住,一阵疾风而过,暴雨随之而来。 跪在那里的成春,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只是任由雨水打在她的身上。 下午的时候,孔嬷嬷出来关门,顺便看了她一眼,见她乖乖的跪在那里,冷笑了一声:“早这样不就不用受这份罪了!” 孔嬷嬷的声音很大,像是故意说给她听的,这边隔着这么大的雨帘,她也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成春连眉眼都没有动过,只是那么跪着。 红豆是哭着跑出去的,她去书房找苏叙白,却没有瞧见半个人,没有办法,她只能跑出府,在询问了门房他可能去的地方,以后一处一处的去找。 大雨倾盆的那个瞬间,红豆正一脸茫然的站在道路上,她看着路上急匆 匆回家的人,一时间不知道要去哪里,她几乎找了所有的地方,一条街一条街的找,一家店一家店的问。 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她被奔驰而来的一个男子撞倒在地,她摔进污水,掌心也被石板划破,她终于还是忍不住,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就在她几乎崩溃的时候,她的身边出现了一双绣花鞋,一顶雨伞也遮住了铺天盖地的雨幕:“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红豆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女子,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直到她身边的男子,忽然弯下腰凑到了红豆的面前:“你不是成小娘身边的那个侍女吗?” 红豆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抬手擦掉脸上的,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看清了,面前站着的正是孟少卿,当下就一把抓住了孟少卿的大腿:“世子爷,世子爷,你知不知道我们家公子在哪里?求求你,求求你告诉我们家公子在哪里?快一些,快一些救救我们家娘子……” 孟少卿听完红豆的话,立刻就皱起了眉头:“什么叫做救救你们家娘子?是成小娘出什么事了吗?” “我们家娘子为了我,和表姑娘 起了争执,夫人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让我们家娘子跪在门前,我们家娘子昨天才刚刚落了水,发了高烧,今日又被罚跪在那里,这样大的雨,实在是,实在是……” 孟少卿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侍卫:“去,派人去找苏家的五公子,让他尽快回府!” 红豆听了孟少卿的话,慌忙跪好,在他面前一个劲的磕头:“多谢世子爷,多谢世子爷!” 青石地板粗糙,红豆的头,磕的血肉模糊,孟少卿赶紧拦住她:“我已经派人去找你们家公子了,我先陪你去救人!” 红豆慌忙起身:“好,好……” 就在孟少卿准备跟着一起去的时候,忽然被身后的女子拉住:“世子……” “是有轻重缓急,你的事改日再谈!”孟少卿匆匆放下一句话,跟着红豆就火急火燎的离开了。 女子站在雨中,有些奇怪:“很少见世子爷这么慌乱的模样,也不知道这位小娘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能将苏叙白那样的人迷住,必然是个倾国倾城的小美人了!”跟在女子身边的人,轻声说道。 孟少卿几乎是跑着进府的 ,因着孟少卿和苏叙白的交情,他进白府向来是不会有人阻拦的,只是当她想要闯进苏夫人的院子里时,却被内院的婢女拦住。 孟少卿冷眼看着看着自己的婢女:“是你们家五爷让我来这里带成小娘离开的,你在这里拦着我是什么意思?” “你快给我让开!”平日里总是好声好气的红豆,在这个时候爆发出了惊人的怒气,猛的推开了面前的两个婢女,不等她们回过神,就带着孟少卿跑了进去。 等到她们跑进院子里的时候,成春依旧跪在那里,只是她的膝盖大约已经被磨出了血,散在了积水里。 即便这么狼狈的时候,成春比较跪的笔直,头也是高高昂起的,孟少卿看着她的背影,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几步上前:“成小娘……” 成春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孟少卿一连喊了好几声,她才缓缓抬起头来,她的脸色苍白无力,嘴唇上已经没有了半点的血色:“世子爷……” “我带你回去!”孟少卿弯腰扶起成春。 可就在成春想要起身的时候,她忽然干咳一声,一口漆黑的血,忽然就吐了出来,直接就吐在了孟少卿 的胸口。 红豆当场就吓得哭了起来。 常年习武的孟少卿立刻就明白,成春这是受了内伤,他没有半点的犹豫,将她打横抱起,冷眼的看了一眼周围的仆人,随后说道:“你们家五爷让我来接人的,我带她走,你们没意见吧!” 永昌侯家的世子爷,出了名的无法无天,就算是苏夫人,也犯不着和她起争执,自然也不会有瞎眼的下人,跑出来阻拦。 回去的路上,已经奄奄一息的成春,忽然拉住了孟少卿的衣襟:“我想回家,求求你……” 孟少卿低头看向成春,忽然说道:“我不是那种会多管闲事的人!” 成春眼里的光几乎是在瞬间熄灭的,他苍白的指腹缓缓的松开,眼里求生的欲望,一点点的消磨。 就在她马上要放开的时候,孟少卿忽然叹了一口气:“我帮人的话,收的利息很高的,你怎么还?” 成春苦笑了一声,随后说道:“当牛做马!” 一旁的红豆好像是听懂了,忽然上前,盯着面前的孟少卿,轻声说道:“我也给您当牛做马!求求您,救救小娘,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她不属于这个地方!” 第80章 胸骨折断 孟少卿看了一眼不远处匆匆而来苏叙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成小娘,我和苏叙白是从小到大的交情,我们不过一面之缘,我不可能为了你和他翻脸!很抱歉!” 成春几乎绝望的闭上的眼睛,手也不自觉的缓缓垂下,她闭上了眼睛,任由雨水打在脸上。 大夫来给成春看病的时候,发现她胸骨折断,好在没有戳破心脏和肺,不然小命不保,换了一身衣服从厢房出来的孟少卿,正好听到了这段话,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不就是罚跪吗?怎么好端端的就折断了胸骨呢?” 苏叙白的脸色尤其难看,他本来太子府上和太子下棋,当时下雨的时候他还在感叹今年的夏季多雨,却没有想到成春在那个时候正跪在雨中。 “应该是外伤,我让医女看过了,她的胸口有一个半掌深的脚印,应该是被人踹的时候用了权利踹单了胸骨!”大夫有些后怕的说道,“只能说小娘子运气好,那样的一个伤,没伤到心脏和肺已经是极其难得的了,接下来就是好好静养!最起码半个月才能下床!” 苏叙白点了点头,然后让菘蓝送人离开。 一直等到大夫 离开以后,苏叙白才将红豆叫来问话,大约也是受了惊吓又淋过雨的关系,红豆的脸色有些潮红,多半是有些着凉,苏叙白也不想为难她,只是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时我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我就看到表姑娘一直在拍打娘子的门,娘子一直躲在屋里没有出来,后来我上前劝了劝,没想到表姑娘怒上心头,就要教训我,娘子这个时候才从屋子里面冲出来的,娘子受罚都是为了我!”红豆说着,泪流满面。 “她胸口的伤是怎么回事?” 红豆只是摇头:“奴婢不清楚!” 苏叙白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挥了挥手:“下去好好休息吧,好好把病养好!” 红豆应下,转身离开。 孟少卿看了一眼苏叙白,一脸的嫌弃:“堂堂的探花郎啊!还真是没用,自己心尖上的人被打成这样,是谁下的手都不知道!今天要不是我,指不定等你回来的时候,你们两个就已经天人两隔了!” 苏叙白没说话。 这毕竟是别人的家事,孟少卿也不愿意多说什么,拍了拍苏叙白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她到底只是一个姑娘家,这一次是 运气好,我在路上遇上了红豆,下一次呢?苏叙白,好歹也是你心尖尖上的人,你若是不护着,还有谁管她死活呢?” “今天的事情,多谢你!”苏叙白抬头看向孟少卿,“算我欠你的!” 孟少卿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 一直等到人都离开了,苏叙白才推门进了屋子。 成春躺在床上,紧紧的闭着眼睛,如果不是她的胸膛还在起起伏伏,苍白前面有半点血气的脸,实在是没有办法让人确定她还活着。 或许是因为不安,或许是因为伤口的疼痛,苏叙白推门进来的时候,成春就已经醒了过来,只是失望遍布全身,她实在是不愿意和他说话。 苏叙白看着成春,她的呼吸有一点点的变动,他知道,成春是醒着的。 苏叙白握住她的手,喃喃道:“对不起,阿春,是我没能早点回来,是我没有护住你,这一切都是我的过错……阿春……” 成春到底还是有些心软,她缓缓缓睁开眼睛看向苏叙白:“我没有你们说的那么低贱……我只是想关上门过我自己的日子,五爷,我想回家!” “好,等再过些日子我们就回去! ”苏叙白握住了成春的手,“我陪你一起回去!” 泪水顺着成春的眼角落下,她看着苏叙白的眼睛:“真的?” “真的!”苏叙白心疼的摸了摸她的脸,“你的伤是怎么回事?红豆说她不知道,是不是我母亲……” 成春摇了摇头:“是林莞儿!夫人觉得我恃宠而骄,想要教训教训我,林莞儿趁机踹了我一脚,大约就是那个时候受的伤!” 苏叙白听着,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然后呢?” “然后我就一直跪着,直到世子爷过来!”成春看着苏叙白,一字一句的说道。 苏叙白点了点头,握着成春的手:“你好好休息一下,我在这里陪你!” 成春应了一声,便缓缓的闭上了眼。 等到用晚膳的时候,成春才喝了药睡了过去,苏夫人派人来请他去用膳,苏叙白去了,只是脸色非常差。 到主院的时候,苏叙白就看到了坐在那里和苏夫人谈笑风生的林莞儿,而他的大哥和大嫂也是做在一旁笑着,俨然一副和和美美,合家欢乐的模样。 苏夫人看到苏叙白的时候,眼睛一亮,赶紧招了招手:“老五,快过来……” 苏叙 白并没有搭理苏夫人,只是一声不吭的走到林莞儿身后,随后一把抓住了她的头发,在她的尖叫声中,直接将她丢到了屋子外面。 因为刚刚下过雨,屋子外面有些积水,林莞儿直接被丢在了水里,脸上瞬间就溅满了泥水。 苏夫人猛的起身:“你这是做什么?” 苏叙白不吭声,回头看着苏夫人,一步一步的走过去,直到走到餐桌前,他猛的一掀,将整张桌子掀翻。 孙大娘子被吓得尖叫连连,苏叙威气的上前责问:“这是做什么?好好的日子,不过在这里发什么疯?” 苏叙白并不理他,只是冷眼瞧着苏夫人:“既然母亲分不清是非对错,那我就找林大人来看看她的女儿,母亲怕是忘了,自己到底是谁家的人了,上一个别人家的女儿在这里耀武扬威,眼看着她残害我身边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母亲上了年纪,已经老糊涂了。” “苏叙白!”苏夫人几乎被气疯,“我是你母亲,难道我会害你不成,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现在做些什么?” “我知道!”苏叙白冷声说道,“明天,如果我再看到林莞儿,我不介意直接把他丢出去!” 第81章 不如他 “苏叙白!”苏夫人满脸的不可置信,“你现在是在为了一个妾室忤逆你的母亲吗?” 苏叙白看着面前的苏夫人,目光清冷到有些冷漠:“忤逆?难道不是母亲,在为了一个外人,一次又一次的挑战我的底线吗?” “她是你妹妹!”苏夫人气的忍不住咆哮了起来。 苏叙白转身往外走,直接从林莞儿身边走了过去:“我没有妹妹,更没有这种恃强凌弱的亲戚!” 苏夫人气得浑身颤抖,孙大娘子赶紧扶住苏夫人。 苏夫人气的当天的晚膳都没有吃,直接就回了屋子,在屋子里砸了不少的东西:“孽障,孽障,当初我就应该在她出生的时候就掐死他的!” 孔嬷嬷看着发怒的苏夫人也只能尽其可能的按照自己的方式去安慰她。 孙大娘子跟着苏叙威回到院子里的时候,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要我说啊,这件事,婆母做的的确有失公允!” “你现在说这个话,当时你不是在吗?怎么不拦着母亲,现在场面弄得这么难看!”苏叙威虽然按平庸,却不是个没有脑子的。 孙大娘子听到苏叙威这么说,心里但是不 是滋味:“婆母是个什么性子你难道还不知道吗?出事的时候我就去了,我倒是想要劝婆母来着,可是婆母根本不听我的,我也是没法子了,要我说,老五这么做也没什么不好的,那林莞儿也我们府上住着,闹了多少事情来!”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个姨母一直很喜欢老五,她想让老五做女婿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只是母亲这些年虽然一直偏帮娘家人,但是在老五的婚事上面还是很坚持的!只是我姨母非要让表妹来我们府上小住,我母亲也不好过多的推脱!”苏叙威有些无奈的说道。 孙大娘子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方才老五那边的丫头过来,说是成小娘的胸骨给踹断了,运气好才没有出人命的!” 苏叙威有些不可思议:“她一个未成婚的小姑娘家家,怎么敢这么恶毒的?” “婆母偏帮她的娘家人,我们都是知道的,姨母家的那几个孩子各顶各的,都是有出息,姑娘叫她母亲给教养坏了,平时就在府邸上惹是生非的,那成小娘是个懂事听话,不惹事的,这一次和她吵起来多半也是被逼急了!”孙大娘子想起成 春被林莞儿摁在地上暴打的时候,也是忍不住闭了闭眼睛。 “母亲也是,明明知道表妹不懂事,也不知道教养,就这么惯着,自己家里闹了个天翻地覆,不算数,还跑到人家家里来闹!”苏叙威眉头紧锁,颇有几分不满。 孙大娘子赶紧趁机说道:“谁说不是呢?最后一个出这个事情的时候,我原本以为婆母是个拎得清的,不会有偏私,收藏一下这偏心偏成这副模样,现在好了吧,把老五逼成这副样子,到时候两家人都下不了台!” 苏叙威皱着眉头叹息:“母亲和姨母都是穷苦出身,也没有读那么多的书,也不懂那么多的道理,但是母亲总是好的,她也是一副好心肠,只是用错了地方。” “那这个事情怎么办?难不成就真的这样子把表姑娘送回去?”孙大娘子回过头来看向苏叙威,“姨母也是个不讲道理的,万一到时候闹腾起来……” “这个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老五向来是个有主意的,也是个有本事的,既然敢这么说,自然是有办法对付姨母的!”苏叙威起身走到孙大娘子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母亲的脾 气不好,我知道你也说了很多的委屈,但她毕竟是我的母亲,别人领美若是受了气也不必藏着掖着,在她面前不要与她较劲,回来同我说,我来和她说!” 孙大娘子看着苏叙威,心里稍稍舒服了些。 早在她嫁人,她家里就将这个府邸摸了个底朝天,侯府夫人总共只有两位嫡子,旁的几位都是庶出,都被侯爷带在身边,在军队里面混口饭吃。 老大没有什么本事,也没什么出息,文不成武不就,但是好在为人老实本分,不是那种眼高手低的人,至于老五,这是整个侯府最最聪明的人,从小到大读书都很厉害,年纪轻轻就中了探花郎,前程无量。 所以早在她来府上的时候,她母亲就再三嘱咐,说什么长嫂如母,只要她待老五好,日后她必然不会不顾侯府的死活,届时,她的儿子有老五扶持,未来的前程也不会差。 苏叙威安抚好孙大娘子,随后想起苏叙白,又是一阵的头疼:“老五和母亲闹成这副模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和好,他的那个性子和我父亲是一模一样,出了名的倔强,他如今的年岁,按道理早就该娶妻 了,可偏偏满京城的闺秀他一个都瞧不上,还带回了一个妾室,今又出了这档子事,母亲往后再想与他说亲事,他只怕更加不愿了!” “要我说啊,老五的事情你就少操心些,他向来是一个有主意的人,自然已经打算好了自己的事情!”孙大娘子轻声说道,“我看他那个样子,也不是会听你们管教训话的人,与其惹到他厌烦,倒不如你做好哥哥的本分,旁的就是我随他去!” 苏叙威看着孙大娘子许久,最后叹息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不如他?” 孙大娘子愣了一下,随后赶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用解释!”苏叙威走到一旁坐下,“从小到大,老五就一直很聪明,尤其是读书,称得上是过目不忘,虽然你们很多时候都会避讳我不去讨论这件事情,但我也不是傻子,我看得到!” 孙大娘子站起身,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爷……” “不过我也是看得开的,老五瞧着性子冷淡一些,却最是重感情,我对他很是放心,只是这个成小娘,我难免有几分担心!”苏叙威说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第82章 上位 孙大娘子却有几分不解:“我瞧着成小娘是个懂事听话的,也不像是那种不知所谓,贪心想要上位的女人!” “他一个小地方来的人,怎么敢想这种事情呢?”苏叙威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她有她自己的心思,刚刚到府上才多久?就已经闹的老五和母亲不和,我虽然平时不过问,却也都是知道的,我总觉得这个女子远不如她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应该不会吧,我平时和她待在一起的时候,他很温顺,很好说话,瞧着就是很柔和善良的人!”孙大娘子有些不敢置信。 “大宅院里哪有柔和善良的人?”苏叙威回头看了一眼孙大娘子,随后无奈的笑道,“我父亲那个人征战沙场多年,见过的女人成百上千,最后还不是栽在了那个姨娘的手里?” 孙大娘子没有再多说话了,早些年的时候,因为常年的分隔两地,武昌侯就在外面养了个外室,听说瞧起来也是温婉动人,特别善良,温柔的一个女子。 可也就是这么个女子,将武昌侯哄在了手心里,再给他连着生了三个孩子以后,动了上位的心思,差一些害死高龄 产子的苏夫人。 苏夫人就是个纸老虎,表面厉害的很,却没有什么害人的心思,吃了不少的亏,最后还是武昌侯发现了端倪,冷落了她许久,再后来她就病故了,她死的时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几个儿子千里奔袭回来,却也只是得到一句相思成疾,久病难愈。 原本有很多人都以为那个姨娘是苏夫人害死的,所以她的那几个儿子寻寻觅觅的暗自调查了很多年,苏夫人害她的事情倒是没有查出来,她想要夫人和世子的事情倒是一桩接着一桩。 或许是因为羞愧,这几个儿子纷纷投入了边戎,没有什么事情基本上也不会回京。 “老五他那么聪明,又怎么会着了女人的道呢?”孙大娘子看着苏叙威,轻声安抚道。 “他虽然聪明,可才多大年纪,哪里见过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事情,你还是多看着些,若是这个女的真的生事,便趁早赶了出去!”苏叙威看了一眼孙大娘子,冷声说道。 孙大娘子自然是应下的:“我明白的!” 这一晚,府上的人个个难眠,成春倒是因为吃了药,难得的睡了个好觉,苏叙白这一整晚 就不眠不休的守在边上,一直到天亮,才出去办事。 红豆也是烧了一整夜,说了一整宿的胡话,可是在第二天清早还是撑着浑身酸痛的身子来看成春。 成春还睡着,她就抱了一床被子,将软榻拉到床边,蜷缩在软榻上陪着她一起休息。 林莞儿是被苏叙白的姨母亲自来接回去的,林大娘子心里不满,叫嚷着要见一见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贱人,苏夫人不愿意惹是生非,只想赶紧送这两个祖宗回去,却不想,林大娘子可不是那种会息事宁人的人。 尤其是当她听到林莞儿那一句接着一句的诉苦,更是对这个女子恨到了骨子里,她自认为自己是大户人家,最看不起的就是这些自轻自贱的女子。 “你自己女儿是个什么德行,你心里没点数吗?”苏夫人听林大娘子叫嚣了半天,心里多少有些厌烦了,便忍不住骂道,“他成天成天的去老五的院子里面闹事,我作为姨母,也只能偏帮着他,才最后惹到老五恼火,非要赶她回去。” “你是莞儿的母亲,理所当然的要偏帮她!”林大娘子怒道,“我本就是想要让莞儿给 你做媳妇,若不是你自己一直推三阻四的,我又何必让他自己来你府上小住呢,你是我姐姐,你自顾着自己飞黄腾达,什么时候管过我?” “这是我母亲没有管过你,你现在还在地里刨泥巴吃吧?”苏叙白忽然闯了进来,他看着面前的林大娘子,眼里满满的都是鄙夷。 “老五,你怎么说话的!”苏夫人猛的拍了一下手边的茶桌。 “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这么些年林大娘子总是用这幅说词,来逼我母亲就范,要不是母亲你想尽办法将她带在身边,然后给姨母找了一个好人家,还赔上了自己大半生的积蓄,给她做嫁妆,就凭借她自己的身家背景,她就是烧了几辈子的高香,也不可能嫁给林大人!”苏叙白冷眼瞧着现在那里的林大娘子。 “苏叙白,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可是你的姨母,是你的长辈,你怎么可以这么跟我说话?”林大娘子涨红了脸,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苏叙白。 苏叙白却已经没有了耐心:“这些年你在我们府上打秋风,打的还不够多吗?平日里我一直想着,我母亲也就只有你这一门 亲戚,所以从来不跟你们计较,可你们倒好,千方百计的算计着我们家,挑拨我跟我母亲的关系,现在还要谋害我的妾室!” “老五!” “母亲也不必相劝了,她毕竟是我的姨母,我说话总是会留几分余地的,只是这些年母亲给他擦的屁股实在是太多了,实在没有必要再继续为他收拾残局,所以我趁着林大人下朝的时候去将人请了过来!”苏叙白抬眼看向林大娘子,“姨母还是想想看,要怎么跟林大人解释这件事情吧!” 林大娘子脸色骤变,随后就回头看向苏夫人:“姐姐,你,你不管管你的儿子!” “我是没有这个本事管教他的,儿大不由娘,我也实在是帮不上你什么,你自求多福吧!”苏夫人有些颓废的坐下,她扶着额头,对着林大娘子挥了挥手,“你走吧!” 林大娘子这下才知道,林莞儿真是闯祸了,这才回过神来,拎着林莞儿大骂:“我肯定是上辈子做了孽,才生了你这么个废物,我让你到这里来是做什么的?你倒好,成天成天的跟一个妾室过不去,就你这样的,你往后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第83章 正所谓子不教 “分明是那个贱人辱骂我在先,凭什么一个两个的全都怪罪在我头上?”林莞儿倒是委屈了起来,竟然还落下了几滴泪来。 苏叙白瞧着却越发的有几分厌恶:“成春那样子的性子说什么也不可能先辱骂你,你自己不甚聪明,被人挑拨离间,莫名针对成春,事到如今你还要将事情推到她的身上。” 林莞儿倒也是不甘示弱,挣脱林大娘子的手,快步走到苏叙白面前:“你说这么多,不过就是因为你恼了我,觉得我在伤害你的妾室!表哥,我才是你的妹妹,漂亮的女人满大街都是,反倒是你,你这样子护着一个妾室,你就不怕你这辈子都娶不上媳妇儿吗?” “就算我这辈子都娶不上媳妇,跟你也没有什么干系!”苏叙白懒得再多看她一眼,径直离开。 林大娘子眼看着苏叙白离开,回头看了一眼苏夫人,见她也不搭理自己,便拉着哭哭啼啼的林莞儿,快步离开了。 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林莞儿被苏叙白赶回家的事情没一会儿就传遍了整个京城,苏叙白早早的就在林大人面前告了状,林大人自知理亏,虽然觉得丢人 ,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这将所有的怒气全部都发在了林大娘子和林莞儿的头上。 林大娘子被没收了管家钥匙,而林莞儿则被罚关禁闭,听说还挨了打,总归是又丢了人,又受了罚。 谢澄胤还是从太子妃嘴里听到这个消息的,林大人也算得上是穷苦出身,凭着自己的本事,一步一步的爬到现在这个位置,也算得上是真正的清流人家,所以无论是皇帝还是太子,对他都颇有几分重视。 所以,当谢澄胤知道苏叙白直接将林莞儿赶了出去,算是半点没有给这位林大人面子的时候,委实是有些生气的,好在太子妃将谢澄胤劝了下来,这才没有发脾气。 但是谢澄胤的心里还是有些膈应,便派人去将苏叙白请去了酒楼吃酒。 谢澄胤派去的人,苏叙白一开始是不肯见的,只说自己身子不适,最后还是许子清担心这个家伙脑子拎不清,得罪了太子殿下,这才直接冲上门将人拖了出去。 谢澄胤见到苏叙白的时候,脸色都是不太好的,苏叙白自知理亏,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太子殿下安!” “安?”谢澄胤挑眉,“真是 难为我们的苏公子了,还记得我是太子殿下!还知道来给我请安,我还以为苏公子的脾气大到等会儿上来要给我一拳呢!” 苏叙白低下头不吭声。 许子清赶忙打圆场:“他府上出那么多事,心里自然烦得很,他这个人的脾气,殿下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跟他生气呢?” 谢澄胤看向苏叙白,见他低着头不说话,跟他小时候犯错时的样子一模一样,便说道:“罢了罢了,跟你这么个闷葫芦生气,最后气的还不是我自己的身子,罢了!” “还不快坐下,傻站着干嘛?”许子清赶紧拍了一下苏叙白的肩膀。 苏叙白这才走到谢澄胤面前坐下。 谢澄胤看了一眼苏叙白,随后问道:“听说你那个小娘子被踹断了胸骨,现在伤怎么样?” “倒是没有什么性命之忧,只是得好好养着,不能起身,这半个月大约都要卧床休养了!”苏叙白提起成春的时候,心里多少有些难过。 “倒是个命大的!”谢澄胤听说成春没什么事,便松了口气,“所以你这是怒发冲冠为红颜,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完全不给林大人面子,他怎么 下得来台?” “林大人本来就不喜欢他这个女儿,用不着下地来台!”苏叙白看着面前冒着热气的茶水,淡淡的说道。 谢澄胤只觉得心口一窒:“你听听你自己说的什么,这是人说的话吗?纵然林大人再不喜欢他这个女儿,但他们到底是父女,他的女儿在外面丢人,难道他就立得住脚?” “正所谓子不教,父之过,林大人这么多年对这个女儿不管不顾,导致她现在脾气养成这个样子,在外面丢人现眼,他总是要承担的。”苏叙白抬头看向谢澄胤,“现在不过只是丢人,要是到时她闹出了人命,林大人可就不是丢人这么简单了!” 谢澄胤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他皱着眉头盯着面前的苏叙白看了很久,最后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我说不过你!” “不过就是一个小事,林大人那样的人也不是会计较这些小事的!”一旁的许子清赶紧趁机出来和稀泥,“不妨事,不妨事的!” 谢澄胤端起茶喝了一口,却因为心急,叫茶水烫了口:“啧,这水烫得厉害!” “冷水是泡不开茶的,心急是喝不了 热茶的。”苏叙白忽然开口说道。 谢澄胤抬眼看向苏叙白:“说得这么高深莫测,难不成惹怒林大人还是你的故意为之不成?” “殿下又怎么知道我不是故意为之呢?”苏叙白直视谢澄胤的眼睛,“朝堂之上的文臣以宰相唯首是瞻,唯有这林大人,因着和我父亲是姻亲,这才没被其归入麾下,我与他闹翻,对他未必不是好事!” “林大人可不是因为这种事情,就会忘记当年永昌侯对他的提拔之恩!”一旁的许子清拿起茶杯,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我都想得到的事情,难道他会想不到吗?” “我当然知道他想得到,可是对林大人有提拔这样的是我父亲,又不是我,我是众人眼里的文臣,我的仕途是被这些文臣拿捏在手里的,没了林大人,我才有可能被逼到穷途末路!”苏叙白笑了一声,“而且这样子才可以更好地保全林大人,不是吗?” 谢澄胤愣住了,他皱着眉头看向苏叙白:“你做的是这个打算?” 苏叙白笑了笑:“怎么,很奇怪吗?不过也只是顺势而为,我也的确是想赶林莞儿出去了,她太麻烦了!” 第84章 手下留情 一旁的许子清却忽然笑了一下:“这么一想,你小子对林家还是手下留情了的,你小子向来都是睚眦必报的,林莞儿既然踹断了成春的胸骨,按照你的性格,她的胸骨肯定也是不保,就算不是胸骨,也总是有一根骨头要断掉的,而你只是把她赶了出去,下了林家的脸面,确实算得上手下留情了!” 谢澄胤微微挑眉:“的确是这个道理!” “谁说我是手下留情了?”苏叙白笑了一声,“我只是先记着账,她欠我一根骨头的事情我总是记着的,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有的是时间跟她算这笔账!” 谢澄胤和许子清对视一眼,忽然觉得,林莞儿莫名的有些可怜,毕竟被这么一个睚眦必报的“君子”盯上,车往后的日子必然是不会一帆风顺的了。 许子清嫌弃茶水烫,喊了小二来:“去,做几份糖水送过来,这边烫得厉害!” 小二忙不迭地应了,没一会儿就端来三碗糖水。 苏叙白看着面前的糖水,微微皱起眉头:“这不是女儿家喜欢吃的东西吗?” “这么热的天,喝些冰镇的糖水不好吗?这里地头的果子都是 最新鲜的,清凉解暑,最好不过,分什么男的女的!”许子清说着,递到苏叙白面前。 苏叙白尝了一口,随后就叫人打包一份送回府上,还专门叮嘱了:“一定要送到成春那里,免得叫人半途抢走了!” 谢澄胤和许子清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许子清最是忍不住:“不过一个小女子罢了,你就这么在意她?连一碗糖水都要送回去?” “嗯!”苏叙白应了一声,随后抬起头毫不避讳地回答道,“我很在意她!” 原本只是想要嘲讽他的许子清,忽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许久以后才说道:“你就不怕别人说你被女人迷得失了魂?” “他们说他们得去就是了,我不在意!”苏叙白笑了笑,“成春对我是有救命之恩的,如果不是他,你们根本就看不到安全回到京城的我,让她做我的妾室,一定是我对不起她了,我总不能让她受尽所有的委屈吧!” 许子清一时有些语塞。 谢澄胤看着苏叙白好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心里有点寄托,也是好的,只是苏叙白,你别说我没有提醒你,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值得你这么做的,有 些人比你想象中的还要擅长伪装!” “你们放心,她不是那种人。”苏叙白笑了笑,十分坚定的回答道。 谢澄胤见他这般坚定,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但是许子清忽然想起来:“对了,郝娇娇那里,你打算怎么办,我看他那个样子肯定是不会这么简单轻易的就放过你的,不是回来也是她从小到大,她的目光都在你身上,没有挪动半分过,按照她的身份,就算是想做太子妃也是能搏一搏的,可是你却让她输给了一个乡下来的农村妇人,她肯定是接受不了的!” “为什么要在意他接不接受得了?”苏叙白满脸的不在乎,“我不喜欢她的事情本就是人尽皆知,再加上他父亲动用私权,逼得我离开京城,难道他还会那么天真的以为我会娶她不成?” 谢澄胤却是笑了笑:“你可不要小瞧一个女人的执念,尤其是一个从小到大被娇宠长大的女人!” 苏叙白冷哼一声:“谁管她!” 谢澄胤也不再多说,只是喝着手里的糖水,随后对侍从说道:“这个糖水真的挺不错的,打包一份送回去给太子妃尝一尝。” 一旁的许子清 忍不住皱眉:“得,这里就我有一个光棍!” 谢澄胤愣了一下,随后大笑:“你也该找个心上人了!” 许子清不理他,发泄似的在那里吃糖水。 糖水送回到府上的时候,成春刚好了醒过来,嘴里正巧苦得厉害,吃了些糖水脸色才好些。 “娘子歇一会儿,过一会儿还得喝药!”红豆一边说着,一边将碗拿了出去。 成春看着房顶,感受着每一次呼吸带来的刺痛,许久以后,成春看着从外头回来的红豆,忽然说道:“红豆,你去看一看,我们现在有多少体己银子!” 红豆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便去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了匣子,一边数一边说道:“娘子平日里没有什么花销,但是来京城之前就已经将自己所有的月例银子都给了娘子的娘家人,现在手边的月例银子不多,满打满算,除去赏了下人的,买了东西的,还剩下九十两银子!” 成春没有说话,俨然一副失望的样子。 红豆看了一眼成春,随后说道:“不过,五爷给买了不少的首饰头面,还有夫人和世子夫人送来的,也有不少!” “留几样可以带出去见人 的,旁的,都拿去典当了吧,换些碎银子回来!”成春看向红豆,轻声说道,“首饰再值钱,毕竟不是银子,真的有点什么急事,也用不上,还有柜子里的那些布帛,也都拿去卖了吧!” 红豆看着成春许久,最后点了点头:“是,娘子!” 就在红豆整理首饰的时候,苏叙白忽然回来,红豆手忙脚乱地将首饰盒摔了一地。 苏叙白瞧着散乱在地上首饰,有些奇怪:“这是做什么?” 红豆立刻就白了脸,一旁的成春却是面不改色:“我不喜欢那些东西,让红豆去典当了,换些银子,等以后五爷不要我了,我就带着银子远走他乡!” 苏叙白知道成春心里有气,也不恼:“瞎说什么呢,什么叫做我不要你了,既然不喜欢就去典当了,我再给你买新的,可好!” 成春微微别过头,不怎么愿意理他。 苏叙白也不生气,只是走到红豆身边:“既然阿春不喜欢,你就去典当了吧!回头我再找一些样式新颖的!” “是,五爷!”红豆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成春却是满脸的不在意:“五爷都让你去了,你还不去?” 第85章 典当 红豆是借口出去采买的时候,带着那些首饰出去典当的。 典当的柜台很高,红豆即便是踮着脚也有些瞧不见,她举着手,将包裹递给掌柜的:“这些都是我们娘子不怎么喜欢了的首饰,让我拿过来典当,娘子说了,若是典当的价位很低,就不当了,烦请掌柜的帮我看看,这些首饰值多少银子?” 掌柜的先是看了一眼红豆,随后拿起一个首饰细细的打量着:“你是哪家的丫头,我怎么没见过你?” “我是武昌侯府五爷身边小娘的婢女,这也是第一次出来典当,掌柜的没见过我也是应当的!”红豆放下已经举得有些酸了的手,笑着说道。 掌柜的偏着头想了想,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脸的恍然大悟:“哦,是苏五爷身边的人啊!” 红豆笑了笑没有说话。 掌柜的将首饰一一看过以后才说道:“都是些好东西,首饰也都是时新的款式,你们家小娘就这么不要了?” “小娘喜欢珍珠多过这些金银首饰,放在那里瞧着多,却没有一个喜欢的!”红豆有些无奈的说道,“小娘想着换了银子,买些自己喜欢的东珠头面 !” “你们家娘子倒是个有品位的!”掌柜的笑了笑,“既然是武昌侯府上的,我自然不会亏了你的,但是这年头,偷鸡摸狗的人多了,按照规矩,我得遣人去府上问一问,不知道你这边……” “不妨事的!”红豆赶紧说道,“我们五爷是知道这个事情的,你自管去问就行!” 掌柜的笑容立刻就变得更加明朗了:“如此便是最好,那你在这里稍等片刻!” 红豆也不着急,正巧也有小厮来请她去一旁坐着,她也就跟着去,喝了一盏茶,掌柜的才拿着银两走了过来,坐在红豆面前,细细的分说了每一笔的价格,红豆也细细的记下了,其中,苏叙白给买的羊脂玉镯是真的贵,价值五百两。 正所谓,黄金有价,玉无价,所以掌柜的照原价收了。 红豆数着银两,一共是一千三百八十两,她心里一颤一颤的,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掌柜的这是看在了我们家五爷的面子上,给了最实惠的价格了!” “姑娘说笑了,姑娘拿来的首饰都是实打实的值这个价格,都是好东西,姑娘收了银子可就不能反悔了! ”掌柜的看着红豆,笑着说道。 红豆收了银两,站起身:“自然是不反悔的!” “那姑娘慢走!”掌柜的起身送红豆离开。 红豆抱着包袱走出门的时候,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菘蓝,菘蓝靠在栏杆上发呆,听到掌柜的声音以后才抬起头来:“好了?” 红豆有些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你以为他们去府上遇到的人是谁?”菘蓝说着,拿走红豆手里的包袱,“虽然我们是在皇城脚下,但是你拿着这么多的银子,你就不怕被人偷走吗?” “我抱在胸前,谁敢偷这个?”红豆微微挑眉,“你怎么没和五爷一起?” “五爷在府上陪小娘,我就来接你了!不是说给小娘买糕点吗?糕点呢?”菘蓝看了一圈,也没有看到她说的的糕点。 “小娘想吃东街的莲花酥,我去东街看过了,我来的晚了一些,就没有卖的了,不过我已经和掌柜的说过了,明天早点过去拿,已经提前订过了!”红豆说着,跟着菘蓝缓缓养府邸的方向走去。 “掌柜的是真的派人去府上问了吗?”红豆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他们只是随口说 说的呢!” “京城里每天都会发生很多婢女拿走主子首饰变卖的事情,一般涉及到达官贵人,掌柜的往往都会去询问一番,在决定要不要收,免得平白的惹了一身官司!”菘蓝淡淡的说道,“不过,小娘这一次怎么变买了这么多的首饰?” 红豆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只说是不喜欢,就留了一些平日里时常佩戴的,旁的就都让我拿去典当了!” “小娘最近可是有什么地方缺银子了?”菘蓝试探性的问道。 红豆看了一眼菘蓝,随后摇了摇头:“小娘平日里都不怎么花费,府上每个月发的月例银子都还有剩下的,可能就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吧!” “小娘若是有缺银子的地方,还是要尽早跟我讲,不要自己一个人扛着。”菘蓝笑着说道,“对了,听说京城里最近出了一伙人,专门骗一些府上的千金和娘子,说是放印子钱,最后给了钱,人都寻不到,若是遇上了这样的人,你们可要早些告诉五爷!” 红豆愣了愣,然后一脸嫌弃的看向菘蓝:“你是觉着娘子会被骗是吗?” 菘蓝没说话。 “娘子平日里何其谨 慎,怎么可能会被这么一些事情骗到了呢?更何况娘子每日里都在府上,哪有和别人接触过,怎么可能会被外人欺骗呢?”红豆无奈的笑道,“再说了,放印子钱本就是违法律例的,娘子平日里胆小的很,哪里敢做这种冒险的事情?” 菘蓝笑了笑:“那就最好了!” “其实我觉得娘子把这些首饰卖掉,可能是伤了心!”红豆看了一眼菘蓝,犹豫了一会,还是轻声说道。 “伤心?” “娘子本就不是自己想要做妾的,只是没有办法,为了活命,这才嫁给五爷作妾,在江南的时候,我们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所以对娘子也不会有几分低看,可是到了天城,旁人来来去去的,总是会骂她是贱人,低看她,轻贱她,戴的首饰稍微好一些,也会被人说是得宠得来的,可能也是因为这些事情,所以不太愿意看到这些首饰了吧!”红豆有些无奈的说道。 菘蓝恍然:“原来是这样……” “这不过是我自己的猜想,也有可能娘子只是觉得把首饰换成银子放在手里更加安心一些!”红豆笑了笑,“你可别把我说的话去跟五爷说啊!” 第86章 山高路远 菘蓝自然是再三的保证,可他从很小的时候就跟着苏叙白了,跟他是一条心的,又怎么可能真的帮着红豆去隐瞒呢! 苏叙白在听到菘蓝说的那些话以后,沉默了小半晌,最后无奈的笑了一声:“这段时间她的的确确是受了太多的委屈,吃的太多的苦,既然她觉得白银子拿在手里更安心一些,那就随她去吧,只要她自己觉得好,那我也没有什么可多说的!” 菘蓝听着,没有多说话。 “对了,她们拿去典当的那些首饰,你记得每一次都要去赎回来,但是一定要记得,不要让红豆知道了那个丫头聪明的很!”苏叙白忽然想了起来,随后笑着说道。 “是!”菘蓝抬头看向苏叙白,“那五爷前些日子找人定的那些首饰和头面,还要让人送过来吗?” “让人送过来吧,只当是这一次她受伤,给的一些抚恤吧!”苏叙白有些无奈的叹息,“林莞儿就这么轻飘飘的被赶了出去,连皮都没有破一块,阿春的心里,应当是怨恨我的!” “小娘她是个很懂事很体贴的人!”菘蓝安慰道。 “再懂事,再体贴的人也是会委屈的呀, 我都没能护住她,就算被她怨恨也是应该的!”苏叙白无奈的摇了摇头。 菘蓝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 而成春那里,才知道那些首饰典当了一千多两银子的时候,成春是有些惊讶的,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些首饰会这么值钱,尤其是那个镯子,简简单单的一个镯子竟然就价值五百两银子。 现在的成春还不能下床,但是可以勉强的起身坐着,她看着那些白花花的雪花银,一时之间有些感慨:“区区一些首饰,就价值旁人一辈子都赚不来的银子,怪不得所有人都挤破的头顶的,都要到京城这个富贵地来。” “越是富贵的地方权贵越多,越是权贵多的地方,普通人就越要小心翼翼。”红豆一边将银子放好,一边轻声说道,“等下一次出门,我就把这些银子换成银票!” “一半换成银票,一半换成金叶子吧!”成春忽然说道,“金叶子带在身上方便,银票虽然方便,但是遇到下雨,难免麻烦!” 红豆虽然有些莫名,但还是点了点头:“好,那我下次顺便去换一些金叶子回来。” “对了,你回来的时候,见过菘蓝吗? ” 红豆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菘蓝接我回来的,他一路上跟我说了很多话,一直在问我娘子为什么要将首饰典当换成银子?” 成春微微皱眉:“那你怎么说?” “娘子怎么教的我就怎么说,一句话都没有说漏!”红豆赶紧说道,“菘蓝从小就是跟着五爷的,肯定是跟五爷一条心的,虽然他答应我说不会告诉五爷,但肯定回过头就会跟五爷去汇报,所以从头到尾我都没有跟他说过实话。” 成春看着红豆,眼中出现几分歉意:“你和菘蓝本来挺说的来的,如今却要因为我对他说谎……” “他不也是在套我的话嘛!”红豆走到成春面前坐下,“娘子不要想太多,在这个后院里啊,我们总是要为自己打算的,不能只是依靠着五爷的宠爱过活的,娘子最是想的明白的,再说了,是他套话在先,也算不得是我主动欺骗他。” 成春看着红豆半晌,忽然说道:“菘蓝喜欢你,你应当是知道的,对吧!” 红豆忽然沉默。 “在江南的时候,你本来就是照顾五爷的,是因为我突然出现,你才被安排过来照顾我,从正 经主子的婢女,变成了我这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的婢女,本来就是委屈你了!”成春看着红豆,轻声说道。 红豆皱起了眉头:“娘子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呀?我从来不觉得侍候娘子委屈,平日里有什么好东西娘子都是紧着我们的,看到我们受委屈,也会不管不顾的来帮我们,娘子是真心实意的待我们的,我们都是知道的!” 成春看着红豆半晌,忽然说道:“红豆,你要不要,回五爷身边去……” “娘子!”红豆忽然打断成春,“我给你炖了药膳,我现在去拿,你好好休息,别乱动!” 成春看着红豆离开的背影,心里酸酸胀胀的,就在红豆关上门的那个瞬间,成春忽然听到她说:“娘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不管什么山高路远,还是刀山火海,我都陪娘子一起去!” 红豆关上门的时候,成春已经红了眼,可是当红豆回来的时候,两个人都很有默契的,没有再提这件事情,就好像她刚才说的话,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对了,娘子,这几日你的伤都不大好,我一直不敢同你说,林莞儿被五爷赶出去了,听说闹得很难 看,五爷还因为这个事情,被太子殿下叫去骂了一顿!”红豆一边搅和着手边的汤,一边说着。 “这个事情怎么还会扯到太子殿下?”成春有些奇怪。 “好像是说林莞儿的父亲很受太子殿下的器重,五爷打了他的脸,太子殿下不太高兴了吧!”红豆接着说道,“这个事情,府上的人嘴巴都很紧,我还是去外头采买的时候听来的,想来是五爷不想让娘子你心烦,就让人都不要提这个事情了!” 成春笑了笑:“有一个做官的父亲,可真是比什么都好,让人辛辛苦苦的只是为了活着,而有些人,即便飞扬跋扈做了错事,旁人也会看在她父亲的面子上多有原谅!” 红豆沉默良久,随后笑道:“我们不管他们,我们只管过好我们自己的小日子就是了,旁人再怎么样也只是他们的事情,谁让人家会投胎呢!” 成春笑了笑,想要自己喝汤,却被红豆拒绝了:“娘子的手别动,伤还没好,能不动就不动!” 这几日因为吃药,成春吃的嘴巴发苦,胃口也不大好,红豆就会想尽办法的给她做一些滋补的药膳,费尽心力的让她吃下去。 第87章 天子脚下 林莞儿被赶回到林家以后,就被她父亲关了禁闭,连带着林大娘子也被呵斥了一番。 林大人是个洁身自好的,身边也没有几个妾室,唯一的一个姨娘还是心在林大娘子在生完林莞儿,身体不大好了以后,林大娘子去外头给林大人买的一个良妾。 姨娘姓郑,是个温柔和善的人,平日里最喜欢的就是读书画画,也不争宠,每日里就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这些日子,林大人因为林莞儿的事情,对林大娘子算得上是失望透顶了,几乎每日都在郑姨娘这里住着。 林大娘子管着家,一说话,说的就是家长里短和鸡毛蒜皮,郑姨娘因为不受宠,又是良妾,还没有子嗣,林大娘子对她也宽容的多。 她每日里没什么事,就会种种花,看看书,弹弹琴,日子过得滋润潇洒,林大人平日里很少在她这里待着,现在待的习惯了以后,反倒也颇喜欢郑姨娘的性子,日子过得舒坦有情调。 这一日下了朝,林大人刚回来就听到林大娘子院子里吵吵闹闹的,眉头一皱,就将原本已经探进去的脚收了回来,转头去了郑姨娘的院子里。 林大人来的时候,郑姨娘正在修剪花丛的枝丫,看到林大人来了,才慌忙放下了剪子:“爷这是下朝了?” “这么热的天,你怎么还在外面,也不怕过了暑气?”林大人看着郑姨娘,很自然的握住了她的手。 郑姨娘赶紧将手缩了回来:“我方才刚刚弄了泥巴,还没有洗过手,别到时候弄脏了爷的手!” 林大人愣了一下,随后握住了郑姨娘的手:“泥土是最干净的东西,我们吃的大米小麦都是从泥巴里面长出来的,我有什么理由嫌弃泥巴脏呢?” 郑姨娘的脸微微泛红,却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跟着林大人一起进了屋子,刚要坐下,就看到林大人满头的汗,便招呼丫头:“去讲我煮的凉茶端过来!” “不必了,我不喜欢那个玩意儿,又苦又涩的,我喝不来那个玩意儿!”林大人一提起凉茶,便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满脸的嫌弃。 “妾身知道爷不喜欢凉茶的味道,这是我自己找了方子做的,不苦不涩,爷尝一尝,可好?”郑姨娘小声劝道,“若是不好喝,往后我就不做了!” 林大人不忍心郑姨娘失望, 便还是应下:“去端来吧,若是不好喝,下次可别做了!” 郑姨娘自然是应下的。 婢女端着凉茶过来的时候,林大人远远的就闻到了一股子茶香:“嗯?这是凉茶?” 郑姨娘将凉茶端到林大人面前:“这是妾身用绿茶,薄荷,金银花还有菊花煮的茶汤,再兑了冰镇过牛乳,妾身尝过的,冰冰凉凉的,尤其解暑!” 端过凉茶的时候,杯子还是冰凉的,林大人闻着浓郁的茶香,顿时食指大动,试探性的尝了一口后,便有几分欲罢不能:“嗯,很好喝,确实味道不错!” 见林大人喜欢,郑姨娘便笑着说道:“方才丫头还笑话我呢,说这个不算是凉茶,只能算是糖水,我觉着也是,但又放了不少的草药,一时之间,竟然也不知道,是叫凉茶还是糖水了!” 林大人看了一眼郑姨娘,随后拉着她手说道:“不论是糖水还是凉茶,都是你费了心才做出来的,真是辛苦你了!” 郑姨娘却是笑了笑:“这都是妾身应该做的!天气闷热,我也让下人给大娘子和姑娘送了一碗,下人回来的时候同我说,姑娘在院子里哭的 厉害……” “是大娘子让你来劝我放过那个丫头的吧!”林大人打断郑姨娘,目光变得有几分冷淡,“你可知道,她到底犯了什么错?” 郑姨娘有些委屈地摇头:“姑娘家打.打闹闹的,又能犯多厉害的错呢?” “若只是姑娘家之间的打.打闹闹,我用得着这么罚她吗?”林大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莞儿是我和大娘子最后的一个孩子,我们都最是宠爱她,一来二去的,也就将她给宠坏了,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竟然将她表哥的妾室,踹断了胸骨!” “啊?这么严重啊!”郑姨娘满脸的惊讶。 “那女子也是命大,竟然没出什么事,只是要好好将养一段时间,若是那个女子真的出了事,那也不是可以任打任骂的贱奴,一张状纸递上去,我的乌纱帽都要保不住!”林大人眉头紧锁,“这里是天子脚下啊,什么事情能瞒住陛下,因为这个事情,我还被叫进宫里训话!” 郑姨娘也是做妾的,听到这些事,难免心有戚戚。 林大人看着郑姨娘:“所以啊,莞儿是该好好反省反省了,免得终有一日,闯下弥天大祸 !” 林大人的话都说道这里了,郑姨娘自然也就不会再劝了,只是有些担心:“那武昌侯府就没有说什么?” 一说起武昌侯府,林大人就更头疼了:“说是没说什么的,可那个死丫头,好巧不巧的偏偏得罪的,是最难缠,最不好说话的老五,出事的第二天,就让大娘子去把莞儿接回来了,这也就罢了,还堵在宫门口,将我拦住,当着众多同僚的面,直接将事情说了一遍,实在是……唉!” 郑姨娘听着林大人那一声叹息,就知道,这件事情让他丢了人,心里多半是有气的,只是碍于自己没有理,若是真的和他们理论起来站不住脚,这才隐忍着。 “那位苏公子也是心疼自己的枕边人,只是这事做的不太地道,两家毕竟是姻亲,有什么事不能私底下说,非要闹成这样,这不是让旁人看笑话吗?”郑姨娘有些不认可的说道。 “谁说不是呢!”林大人叹息,“苏夫人还三番五次的托人来找我,想着让我帮着那苏五谋个京城里的差事,如今闹成这样,我再出手帮他,不就显得我热脸贴人冷屁股嘛,我是丢不起这个人的!” 第88章 两鬓斑白 林大人的话都说到这里了,郑姨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但是她一个做妾室的,即不懂官场上的事情,也不好插手林大人和苏家的事情,便也只是在一旁听着。 林大人当天还是住在郑姨娘这里,林大娘子气的厉害,哭哭啼啼的让人来请了好几次,林大人却是说什么也不肯去,他们夫妻多年,这样的情况还是头一回。 林大娘子几次三番的都没能把林大人请过来,当下就急的落了泪:“爷这是真的恼了我了!” 林大娘子贴身的嬷嬷赶紧安慰道:“爷就是还在气头上,过些日子就好了,大娘子不要想太多!” “我知道,莞儿这件事做的是过分,可那苏五也是真的不顾情面,我们两家可使姻亲,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他竟然半点情面都不给,闹的人尽皆知,爷是体面人,因着莞儿丢了面子,恼我也是应该的!”林大娘子擦了泪,唉声叹气的说道。 嬷嬷瞧着,只能想尽办法的安慰着:“爷再生气也只是一时的,总不会一直和大娘子僵着,倒是那位苏五爷,是个不懂事的,前脚惹得丞相大人不喜,后脚又下了我们爷的面子 ,他虽然是侯府的嫡子,可也不是世子,往后还能有什么好前程!” 林大娘子听了这话,心里才稍稍舒坦些:“你说的对,他的前程还得仰仗着我们爷爷,总有一天得来登门致歉的,到时候,看他苏五还能怎么嚣张!” 嬷嬷见林大娘子想明白了,这才放下心来。 只是,所有人都看得明白的事情,郝丞相又怎么会看不明白呢?只是他也没有想到,苏叙白竟然会为了一个妾室得罪自己家的姻亲。 但也正是因为苏叙白这么做了以后,郝丞相对他就又多了几分轻视,一个被女人迷昏了头脑,做事情不计后果的男人,不过就是一个没怎怎么见过世面的愣头青罢了! “娇娇,你到底看中苏叙白这个小子什么了?”郝丞相有些看不懂自己的女儿。 当初苏叙白年纪轻轻就中了探花郎的时候,郝丞相对他的确有几分看好,想着是个厉害的,毕竟年纪轻轻就能中探花郎的人,必然不会是那种草包。 后来,苏叙白拒绝成为她的女婿,甚至为此远走他乡,他还觉得着小子还有几分气节,可是当他带了一个妾室从江南回来,并且为 了这个女人得罪林大人的时候,他忽然就觉得,苏叙白虽然年少有为,却是个不懂得做人的家伙,这样的人,即便才华横溢,在官场上,也很难有什么作为! “小时候,只有他肯带着我一起玩,我被夫子责骂的时候,也只有他会偷偷的教我读书,写字,他只是一时的鬼迷了心窍,等到他厌恶了那个江南女子,他会回来娶我的!”郝娇娇看着郝丞相,目光很是坚定。 郝丞相这一生,生了一儿一女,儿子早年间就外放做官去了,在身边的也就只有这个女儿,女儿娇贵,他是捧在手心里娇养起来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京城里的人家,谁不说一声郝娇娇是贵族里的贵族。 可就是她这样放下手心里娇养的女儿,到了苏叙白眼里,却成了他看不上的东西,他每每看到郝娇娇因为苏叙白失魂落魄的时候,就恨不得能打他一顿,可他却也没有旁的法子,谁让娇娇就是喜欢他呢! “娇娇,你若是真的那么喜欢他,父亲就去陛下面前求了这桩婚事!”郝丞相看着郝娇娇,小心翼翼的说道。 其实这个法子,郝丞相很早的时候就提过了 ,只是那个时候,郝娇娇说什么都不肯,说这样得来的,只是一个躯壳,她不想逼他。 可是如今,着苏叙白得了那个江南女子以后,就好像变了一个人,满心满眼只有那个女子,若是继续等着,郝娇娇也只是蹉跎了自己的年岁。 郝娇娇沉默了很久,然后沉重的抬起头看向郝丞相:“好,只要能嫁给他!” 郝丞相在听到郝娇娇那句话的时候,只觉得心都要碎掉了,他千娇万宠着掌上明珠,却要为了苏叙白这么一个不知好歹的家伙委屈求全, 可即便心痛的无以复加,郝丞相还是笑着答应:“你放心,只要你想要的,父亲一定想办法给你!” 郝丞相离开的时候,脊背都有几分佝偻,郝娇娇看着,心中颇有几分不忍:“父亲两鬓斑白,却还要为了我的事情奔波,我何其不孝!” 婢女听着,却没有说话。 郝丞相既然能做到丞相这个位置上,自然是有一些本事的,他并没有直接去找皇帝赐婚,而是在次日下朝以后,找了林大人。 林大人在朝堂上,没有党派,只是恪尽职守的做好自己的事情,也正是如此,他向来 都是不讨好任何人,不得罪任何人的,和丞相更是除了政务以外,没有任何其他私下的交涉。 所以这一次郝丞相找林大人吃酒,他也是推却了好几次,最后实在是推脱不了,这才答应和丞相一起去酒楼吃酒。 文人之间的交流总有些拐弯抹角的,酒过三巡,丞相才说到正事上:“听说,你的女儿,至今还未婚嫁?” 林大人面色一窒:“我那个孽障,叫她母亲娇养坏了,很不懂事,实在是……唉……” “到底是林大人的女儿,再不懂事,也是名门闺秀,该有的规矩自然是有的!”郝丞相说着,给林大人倒了一杯酒,“只是我们的女儿,从小到大读的都是圣贤书,和那些在男人堆里讨生活的女子,总是大不相同的,难免是要吃些亏的!” 林大人顿了顿,随后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前些日子,我那个不成器的女儿,也在苏家那个小妾手里吃了些亏,武昌侯不在京城,你作为他的连襟,有时候,还是要多关心他一些,他毕竟年纪小,难免被人欺骗!”郝丞相看着林大人,似笑非笑的说道,“你说对吗?林大人!” 第89章 任重而道远 都是在官场上摸爬滚打的人,林大人又怎么会听不出郝丞相的话外音呢,如今的官场上,文武之间争斗不休,郝丞相作为文官的领头人,自然是想要将文官都拉拢起来。 这些年,林大人一直恪守本分,并不参与文武争斗,一是因为他并非出生世家,没有可以依仗的强大世家,二来便是,他能做到如今的这个位置,和他那位在边境建功立业的连襟脱不了干系。 文臣将他纳入武官的麾下,武官又瞧不上他的清流做派,而这一次,苏叙白毫不留情的下了他的脸面,就是在把林大人向着文臣那一派推了过去。 林大人能够凭着一介寒门做到如今的这个位置,自然是有些本事的:“我那个连襟是个好的,在边疆抛头颅,洒热血,可他那个儿子啊,却是香玉在怀,乐不思蜀啊!” 郝丞相却只是笑了笑:“年轻人嘛,身边又一直没有一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被那种心里深沉的女子欺骗了,也是常有的事!” “谁说不是呢!”林大人长吁短叹,“苏五是个有出息的,我每次考校他的学问,都会被他惊喜,只是年少轻狂不懂事 ,如今更是被一个乡下来的女子绊住了脚,可惜啊,可惜!” “林大人与我,都是惜才的人,又怎么忍心看着苏叙白这么一个好苗子毁在一个江南女子手里!”郝丞相给林大人倒了一杯酒,“今日我约大人出来,也是为了这件事!” 林大人看着面前的酒,不动神色的微微挑眉:“哦?丞相大人是作何打算呢?” “苏叙白也算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也不忍心他因为一个女子,毁了自己的前程!”郝丞相满脸的可惜,“我膝下有个女儿,不成器,但也算得上贤惠大方,如今也没有成婚,早些时候,我就有将女儿许配给他的意思,只是武昌侯一直不在京城,我也没有失恋和武昌侯好好谈谈!” 郝丞相逼婚被拒,逼的苏叙白远走他乡在前,郝娇娇为了苏叙白大闹自己的宴会在后,这两件事情,京城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 可偏偏到了郝丞相这里,那便是一通冠冕堂皇的话,若不是林大人在官场也有几十个年头了,对着厚脸皮的事情见得多了,他都能当场笑出来! 可眼前的这位,毕竟是位极人臣的郝丞相, 没有什么必要得罪他,所以林大人也很自然的就当做自己不知道这个事情:“武昌侯这两年应该都是回不来的,不过儿女婚事嘛,就算再繁忙,武昌侯必然也是放在心上的!书信来往虽然慢些,却也是有必要的!” 郝丞相看着面前油尖嘴滑的林大人,暗暗的咬碎了一口银牙,他原本是想要哄着林大人点头这一门婚事,毕竟现在武昌侯不在京城,苏夫人又这是一个女流之辈,他最为妹夫,苏叙白的姨丈,是完全可以出手帮忙这件事情的。 只是很显然,林大人虽然气恼苏叙白不给他留半点情面,但是去的不想得罪他,所以也不会在这件事情上做出什么非常有用的价值。 “林大人和侯爷也是几十年的交情了,在这件事情上,还得劳烦林大人多多美言几句!”郝丞相虽然知道眼前这个人是帮不上什么忙了,但是也不打算得罪他。 林大人自然是笑着应下:“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林大人平白吃了顿酒,却是什么都没有答应下来,郝丞相让人去结账的时候,脸上的笑容都有几分破灭,林大人却只是一副什么都不清楚 ,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气的郝丞相最后离开的时候,脸色也不大好。 因为吃了些酒,林大人回府的时候,就没有坐车,反倒是在路上慢慢走着,因为林大娘子最厌烦的就是酒味了,这些年,他也已经习惯了不喝酒。 “大人,你这么拒绝丞相大人,不会被他记恨吗?”小厮有些不安。 “她女儿哄骗莞儿,让她去找成小娘麻烦,最后害得我被下了面子,我都没记恨他,他有什么理由记恨我?”林大人挑眉,满脸的鄙夷,“他有这些心思,多放在政务上不是更好?” 小厮没说话。 “我与武昌侯是连襟,这些年来,他多次救我于水火之中,我也不可能在背后捅他一刀!”林大人缓缓往前走着,“最近,郑姨娘可有来找过你?” 小厮愣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郑姨娘身边的禧悦来找过小的几次,也没问什么,只是送了些瓜果过来!” 林大人看了一眼小厮:“她问什么,你都如实答便是,不必粉饰太平!” 小厮虽然不解,却还是应下。 林大人负着手缓缓往前:“后生可畏啊!” “大人说的可 是苏家五爷?”小厮好奇。 林大人笑道:“你管这么多闲事做什么?” 小厮摸了摸鼻子:“我见过苏五爷的那位小妾,在东街的时候,她瞧着很纯良,漂亮,善良,那双眼睛尤其的好看,我觉得不像是他们嘴里说的那种人!” “苏叙白是年纪小却也是个聪明的,他可不是那种会随随便便被人坑骗的人,他身边的那个妾我是没见过,但是未必就跟他们说的那般!”林大人无奈的笑了笑,“普通人家的女儿,得了富贵人家都求之不得东西,没有背景,没有身份,难免会招来一些污言秽语!” 小厮沉默下来,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林大人见他不说话,便回过头看向他:“怎么了?觉得很残酷吗?” 小厮苦笑:“是有一点吧,她也没做错什么,只是生的好看,得了主君的喜欢,却成了众人眼里的祸害!” “世人总是如此,历史上有多少昏君,明明是他们自己立身不正,最后被骂祸国殃民的,却往往都是女子!”林大人背着手往前走,然后缓缓的说道,“这世间上的女子啊,任重而道远啊!” 第90章 赐婚 郝丞相约见林大人的事情没多久就传到了太子的耳朵里,太子知道这个事情的时候,正在皇帝的宫里,陪着他一起看奏折。 太子监国数年每日里都是要来这里陪着皇帝一起看奏章的,之前偷偷溜出京城一段时间,回来以后面对的就是堆积乳如山的奏折,所以他现在一日都不敢懈怠,每天都是乖乖的来批阅奏章。 有宦官给皇帝禀告,说郝丞相私底下约见过林大人,虽然不知道谈了些什么,但是最后的结果大约是不乐观的,据说郝丞相走的时候脸色都是铁青的! “你觉得,两位爱卿坐在一起会谈些什么事呢?”皇帝忽然开口道。 太子愣了一下,随后笑着说道:“林大人那样的人,不管丞相大人和他谈什么,最后都会是不欢而散,林大人老奸巨猾,是个不吃亏的,用不着担心!” 皇帝大笑:“你说林爱卿若是知道太子这么评价他会是什么想法?” 谢澄胤挑眉:“我觉得也许林大人自己也是这么觉得自己的。” “但也不是不可能!”皇帝笑着点头,最后看向谢澄胤,“对了,我们的探花郎现在怎么样了?还是无 业游民一个吗?” “朝堂上暂时也没有适合他的位置,也不好安排,他自己也总是有千百个借口不愿意入仕,那便由着他自己去呗!”谢澄胤说着,写下一个阅字。 “朕以为,你和他也是从小到大的交情,对他难免会有几分偏驳,总是会想尽一切办法为他谋一个好一些的官职,却没有想到你竟然也是从头到尾完全不管他!”皇帝看着手里的书,颇有几分不明白,“莫非,你不喜他?” “父皇想太多了!”谢澄胤淡淡的说道,“我是太子,用人自然是要用贤者,不过也正是因为我跟他是从小到大的交情,所以很多事情我反倒会有几分犹豫,就是因为我的关系,将他安插到某一个官职上,便多了几分用人唯亲的嫌疑,我总是要避嫌的!” “你舅舅,朕的小舅子,现在正在边关给朕打仗,朕这算不算用人唯亲?”皇帝放下手里的书,看着谢澄胤,轻声说道。 “其实也算,但是父皇是皇帝,他们不敢说什么!”谢澄胤头都没抬一下。 皇帝一时之间无言以对,许久以后才说道:“那你是太子啊,这天下未来也是你的啊 ?” “这哪里说的准,你看我现在成天早出晚归的,跟你在这里批奏折,指不定哪天我就英年早逝了,到时候你换个人做太子也来得及!”谢澄胤抬头看了一眼皇帝,满眼的怨念。 皇帝瞬间就闭上了嘴,毕竟他也是烦透了这无穷无尽的奏折,好不容易才把谢澄胤逮回来干活,可不能让他跑了。 就在皇帝躲避谢澄胤谴责的目光时,宦官来报,说是丞相求见。 谢澄胤默默的起身,去了内室等着。 皇帝看了一眼已经进了内室的谢澄胤,才说道:“让丞相进来吧!” 郝丞相进来的时候,还是低着头的,参拜完以后,才缓缓抬起头,他悄悄地环顾一圈,见没有太子,不免有些奇怪:“太子殿下不在这里吗?” “去皇后宫里了,怎么,爱卿莫不是来找太子的?”皇帝看着郝丞相,笑着说道,“那爱卿可是来的不巧,他前脚刚刚走的,不如朕这就是让人将他叫回来?” 郝丞相赶紧摇头:“微臣就是来找陛下的,只是听说太子殿下也在宫里,来了以后却不曾瞧见,便有些奇怪,这才多嘴问了一句。” 皇帝笑了笑 ,随后问道:“爱卿急急忙忙的来这一趟,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郝丞相有些为难,但还是说道:“倒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只是有一些私事想要麻烦陛下帮微臣一把!” “哦?”皇帝有些好奇,“什么私事得让朕来帮?” “回陛下,微臣有一个女儿,平日里乖巧听话,可是近来,确实心事重重,茶饭不思……”郝丞相说着,越发的为难。 而皇帝却是饶有兴致的看着郝丞相。 郝丞相抬头的时候,就看到皇帝正瞧着自己,便硬着头皮说道:“微臣的那个女儿从小到大懂事乖巧,也没有向微臣求过什么东西,可是这一次……微臣斗胆,想请陛下为微臣的女儿赐婚!” 皇帝看着面前的郝丞相半晌,随后笑道:“哦?不知道爱卿想要为爱女求的是哪一家的少年郎啊?” 郝丞相犹豫半晌,还是坚定的说道:“是武昌侯府的五子,苏叙白!” 内室忽然传来一声花瓶砸碎的声音,立刻便有宫人斥责,皇帝淡淡的瞥了一眼:“不过一个花瓶罢了,用不着如此大动干戈!” 等到没事收拾好了,皇帝才看向郝丞相:“ 朕怎么听说,苏家的老五得了一个江南女子,如珠似宝的宠爱着,丞相现在让朕赐婚,岂不是让朕破坏了他的姻缘?” “那女子不过就是来自江南的一个贫户女子,就算陛下为臣的女儿赐婚,臣的女儿也不会拆散他们,更不会欺辱她!”郝丞相说着,便跪了下来,“陛下,臣,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从小到大,微臣因为公务繁忙,没有时间陪她,照顾她,颇有几分亏欠于她,如今她为情所困,微臣实在没有什么可以帮到她的……微臣求陛下成全!” 皇帝看着面前的郝丞相,良久以后才说道:“丞相,朕想,你也清楚,强扭的瓜不甜,朕可以为了全我们君臣之礼为你赐婚,但若是苏家不愿,便是你亲手将你的女儿推入悬崖,你可明白?” 郝丞相抬头看向皇帝,眼里满满的坚定:“微臣明白!” 皇帝看着郝丞相许久,最后叹息:“朕可以全你一片爱女之心,但是你要明白,感情这种事,强求来的,最后只会伤了自己!” 皇帝想给郝丞相一个考虑的机会,而郝丞相却几乎是没有犹豫的,跪下参拜:“微臣,谢陛下成全!” 第91章 长命锁 皇帝原本是想旁敲侧击一下郝丞相,毕竟婚姻大事不是儿戏,总不能女儿喜欢什么就给什么,却没有想到,郝丞相既然直接答应下来,既然如此,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下旨赐婚。 郝丞相离开的时候,皇帝的脸色其实不太好,他感觉自己被郝丞相摆了一道,却又不好说什么,心里便憋了一股子气。 谢澄胤从里面出来的时候,就看到皇帝一脸不善的气息:“想维持一个仁君的形象,最后被摆了一道,快乐吗?” 皇帝瞥了一眼谢澄胤:“别给朕添堵,烦人!” “现在就烦人了?”谢澄胤走到一旁坐下,微微挑眉,“武昌侯不在府上,你给他儿子赐了个婚,等他知道了,奏折一本一本地往京城送,那个时候,你才知道什么叫做烦人!” 皇帝越发的都懊恼:“也是看不懂这个丞相了,将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面推,小孩子不懂事,自己也不懂事吗?苏叙白那个混账,宁可不当官都不愿意娶她,摆明了不喜欢她,还求到朕这里来,朕不答应还显得朕不体恤他一腔爱女之心!” 谢澄胤懒得理他,只是脸色不善地在一旁批阅奏章 。 皇帝将谢澄胤不说话了,便知道他这是真的生气了,皇帝自然也是明白,这个赐婚圣旨一下,说不定会逼得苏叙白再次离京,也知道,肯定会惹得满朝文武唏嘘,可他是皇帝,金口玉言,反悔不得。 “苏叙白那里……” “苏叙白身边的那个妾室,是个江南女子!”谢澄胤打断皇帝,“因为救了苏叙白一命,名声尽毁,才被迫嫁给做妾,虽然是个乡下村妇,却是个娇憨懂事的女子!” 皇帝不知道谢澄胤为什么要说这个,但也没有打断他,只是紧紧地听着。 “她在江南的一个庄子上过活,自己在镇子上的药铺做工,勤俭持家,本该嫁一个自己欢喜的男子,平安喜乐地度过余生!”谢澄胤放下手里批阅的笔,“却因为救了苏叙白,成了众多人嘴里的狐狸精,更因为苏叙白,被林大人的女儿殴打,至今还躺在床上,父皇以为,若是郝家的姑娘做了苏叙白的正妻,那位女子,往后会是个如何的结局?” 皇帝沉默下来。 谢澄胤站起身:“父皇是一国之君,说出去的话,自然是金口玉言,既然答应了,那便是答应了,我只 是觉得那位女子可怜,她本来只是想要简单安乐的活着,却被搅和进了京城这个染缸里,也不知道,能挨过几个冬天!” 皇帝看着谢澄胤许久,最后说道:“世间可怜人何其多,你为何对她,尤其的在意?” “大约是因为苏叙白吧!”谢澄胤叹息,“他为了这个女子,情愿赌上一身前程,也要和林大人撕破脸!我只是觉得他一腔真心最后依旧敌不过皇权,觉得他可怜罢了!” “那郝家姑娘就不可怜吗?”皇帝皱眉,“她与苏叙白也算是青梅竹马,本就算是她先认识的苏叙白,不是吗?” “先认识就一定偏爱吗?”谢澄胤摇了摇头,“父皇,郝家姑娘有的选,而那位女子,没得选!” 皇帝被堵得无话可说。 谢澄胤行了个礼:“奏折已经批复,儿臣去母后和皇祖母那里看看,许久没去请安了!” “不许去告状!”皇帝赶紧喝止。 “儿臣明白!”谢澄胤转身离开。 走出宫殿的时候,谢澄胤才长长地叹了口气:“郝丞相可真是爱女心切啊!” 一旁的随从见谢澄胤脸色难看,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 说道:“为人父母,总是要多为子女考量的!” 谢澄胤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走吧,去母后和皇祖母那里看看!” 谢澄胤到太后宫里的时候,难得的有几声欢声笑语,似乎是有许久未来的客人。 太后瞧见谢澄胤来了以后,还有些奇怪:“今儿个怎么有空到本宫这里来了?你父皇没有拉着你给他批奏折?” “批完了!”谢澄胤走到太后身边,正要行礼的时候,就看到了坐在一旁的永昌侯府的老夫人,“皇祖母万福金安,老夫人妆安!” 孟老夫人笑着起身回礼:“太子殿下客气了!” 毕竟都是从小看着他们长大的长辈了,谢澄胤也没有什么不自在的,在一旁找了张椅子坐下:“近来四处都是一副太平境况,平日里也没有什么大事,奏章也少,批完了时辰还早,就来皇祖母这里混些糕点吃!” “你想要什么糕点吃没有,还非得到本宫这里来吃!”太后笑着说道,随后便让人端了几样平日里谢澄胤最爱吃的糕点。 太后安顿好了谢澄胤,便继续和永昌侯老夫人说话:“逸承和他媳妇还没回来呢?” 提起孟逸承, 永昌侯老夫人忍不住地叹息:“当年战乱,媳妇为了能让我那个孙女活命,自己一个人去引开了敌军,没成想,媳妇等到了援军,而那个孩子,至今不知生死,逸承和他媳妇,都不肯认命,年年去寻,年年失望而归!” 提起那个因为战乱而丢失的孩子,永昌侯老夫人也是难过,她犹记得当年,她亲率大军支援,等她赶到的时候,她那个媳妇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了,可是手里,还是紧紧地拽着孩子的长命锁。 太后见永昌侯老夫人伤感,只得拍了拍她的手:“寻一寻总是要的,万一还在呢,做父母的,总不能放弃自己的孩子!” 这个话题过于伤感,永昌侯老夫人看向谢澄胤,笑着说道:“太子殿下成婚也有一段时间了,怎么一直不见太子妃有孕,太子年岁也不小了,该生个孩子了!” 谢澄胤愣了一下,随后笑道:“随缘,这个事情不能强求!” “也是,太子妃还小,身子骨还没长好,太早生孩子对身子不好!”永昌侯老夫人随后说道,“不着急,不着急!” 谢澄胤知道,永昌侯老夫人这是在转移话题,便笑着点了点头。 第92章 撑腰 就在几个人说笑的时候,孟少卿回来了,他本就是陪着孟老夫人一起来的,只是孟老夫人觉得他待在这里无趣,就让他去御花园走一走,这会儿是外头实在太热了,就自己回来了。 一进来,孟少卿就看到了坐在那里的谢澄胤,先是一惊,随后便笑了起来:“太子殿下今日也在啊?” “怎么,打扰到你在我皇祖母这里说我坏话了?”谢澄胤看着孟少卿,微微挑眉。 孟少卿赶紧闭上嘴,在一旁乖乖地坐下。 孟少卿从小就嘴甜,又能说笑,又孝顺,最是得长辈的喜欢,太后见他一脸的委屈,便说道:“他可没有说你的坏话!不许吓唬他!” “我哪有吓唬他!”谢澄胤不服,“皇祖母打小就偏心他!” 太后见谢澄胤竟然恼了,当下就笑了起来:“你都多大了,还觉着本宫偏心,去,两个都去偏殿玩去,别在这里碍本宫的眼!” 然后,两个人就被赶去偏殿。 孟少卿本就不怕谢澄胤,只是习惯了在长辈面前装作一副乖巧的模样,一到偏殿也就原形毕露:“太子殿下今日难得有空啊!” “是啊,真是不巧,正好和你撞上了!”谢澄胤 端着一碗凉茶,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 孟少卿也不觉得难堪,托着腮帮子看着面前的谢澄胤:“我刚才看到郝丞相急匆匆地进宫,又急匆匆地出宫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谢澄胤眼都没有抬一下:“也没什么事,就是丞相大人来给她女儿求我父皇赐婚,我父皇答应了!” “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孟少卿慢慢悠悠地拿起一碗清茶喝着。 “求的是武昌侯府五子,苏叙白!”谢澄胤淡淡地补了一句。 “噗!”一口好不容易喝进去的热茶全部喷了出来,好在谢澄胤有先见之明,稍稍挪了一下位置,不然得喷他一脸。 婢女赶紧过来要给孟少卿擦掉身上的茶渍,而孟少卿却管不了这些,只是一脸震惊的盯着谢澄胤:“真的假的啊?” 谢澄胤微微挑眉:“真的!” “夭寿!”孟少卿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就苏叙白的那个性子,能同意啊?还赐婚,这不得闹出事来?” 谢澄胤面不改色地喝着面前的凉茶:“喝些凉茶吧,心凉了,也就不着急了!” 孟少卿盯着谢澄胤看了半天:“你没有阻止?” “我父皇客气一句,人家直接谢 恩了,怎么阻止?”谢澄胤放下手里的凉茶:“倒也不是多大的事,赐婚又不是订婚,择吉日成亲,总是男方这边择吉日的!郝丞相总不至于逼着在武昌侯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让苏叙白成亲吧!” 孟少卿眉头紧锁:“话是这么说,但是赐婚圣旨一下,这婚事就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啊,武昌侯也不会冒着满门抄斩的可能公然违抗圣旨啊!” “你有更好的办法?”谢澄胤淡淡的说道,“在面对没有办法阻止的事情上,我们要学会处变不惊,毕竟,没有办法!” 孟少卿看着谢澄胤那副样子,便是满脸的嫌弃:“你好歹是个太子!” 谢澄胤挑眉:“你好歹是个世子!” “算了!”孟少卿颓废地坐下,“他跟谁成亲我管不着,我只是觉得成小娘可怜!” 谢澄胤顿了顿,随后说道:“天下之大,比她可怜的人多了去了,你能做到都一一看顾吗?” “懒得理你!”孟少卿撇嘴,“大约是生得好看吧,我不忍心看着她被逼死,郝娇娇那么刁蛮的一个人,想要整治她,有一万种法子!只是可怜了这么娇俏的美娇娘!” “再娇俏也是别人的! ”谢澄胤皱眉,“孟少卿,你混账也得有个度,别怪我没提醒你!” “你想什么呢?”孟和桐看向谢澄胤,满脸的鄙夷,“我只是觉得那个女子很像一个人,但是我想不起来究竟像谁了而已,不过也因为这样,对她多了几分关怀而已!我可不是苏叙白,我们家可不允许纳妾,我可不会让我的救命恩人给我做妾!” 谢澄胤一时语塞。 “对了,苏叙白知道了吗?”孟少卿忽然说道。 “父皇的圣旨还没下!”谢澄胤摇了摇头。 “那还是提前告知他比较好,不然他那个性子,万一直接抗旨,那可真的是天王老子都保不住他的项上人头!”孟少卿微微挑眉,“太子殿下还是趁早和他说才是!” 谢澄胤看了一眼孟少卿,随后说道:“他不是那么莽撞的人,倒是你,你现在对苏叙白,似乎有些偏见啊?” “在女人堆里取舍不清,有些偏见怎么了?”孟少卿撇嘴,“又是郝家的姑娘,又是林家的表妹,左一个右一个,一个都理不清,最后只是可怜了成小娘,一个人受罪了!” 谢澄胤无言以对,毕竟永昌侯府确实有这个规矩,虽然孟少卿看着 纨绔不谙世事,可在感情这件事上,却很认真,红颜不少,能走进他心里的却是一个都没有,外人都说,他心中早有心仪的女子,只是不知道是谁。 “那只是你家的规矩!”谢澄胤最后也只能无奈地说道,“苏叙白既然带那女子回来,自然也有他自己的法子照顾她,保护她,哪里用得着你操这么多的心?” “我不操心啊!”孟少卿挑眉,“又不是我被赐婚,我有什么可操心的!”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和老夫人一起回去的路上,孟少卿的脸色一直不太好。老夫人看在眼里,便问道:“和太子吵架了?” “我虽然和他不对付,小事上常常斗嘴,但是我不是小孩子了,还能成天跟他吵架?”孟少卿摇头否认。 老夫人笑了笑:“也是,你也大了,不如和我这个老太婆说说,发生什么事了?” 孟少卿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算了,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没得惹得祖母心烦!” 老夫人看着孟少卿良久,最后说道:“不论什么事,你若是觉得你是对的,你做了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对得起天地百姓,你就去做吧!祖母给你撑腰!” 第93章 接旨 谢澄胤犹豫了一天以后,最后还是没有将这个事情事先告诉苏叙白,他想要看看,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苏叙白最终会做出什么样的一个选择。 说到底,皇帝对于这桩婚事也是不看好的,虽然口头上已经答应了丞相,但是圣旨迟迟没有下,一直推迟了差不多有一个多月,在郝丞相的再三追问之下,皇帝也是非常无可奈何地写了一张赐婚圣旨。 虽然是皇帝自己答应的,但是他总有一种被逼迫的感觉,所以心中还是有几分不喜,以至于在写这份赐婚圣旨的时候,对女方的赞美也少了许多。 圣旨是在第二天一早的时候送到武昌侯府的,成春这两天刚刚好可以下床,苏叙白尤其的紧张,所以一大早就在她的院子里面陪着。 因为胸骨折断,成春一直在床上躺了三十多天,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下床的时候若不是有人搀扶着,差点都站不起来。 “可以走吗?”苏叙白小心翼翼地扶着成春,眼里全是担心。 每每走动一步,胸口还是一阵一阵的刺痛,但是相比之前已经可以忍受,成春回头看着苏叙白满脸紧张的样子,笑着安 抚道:“已经好了大半,走起来也没有那么疼了,五爷不用这么担心的!” 苏叙白这才缓缓地松开手,眼看着成双在院子里来来回回地走了三四趟,他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看样子,这是好了不少了!” 成春笑了笑,拉着红豆的手,在院子里走着。 就在成春刚刚想要坐下休息一会儿的时候,菘蓝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走到苏叙白身边说:“宫里头来圣旨了!” 苏叙白眉眼微变,随后对成春说道:“你刚刚恢复,不能走动太久,赶紧回去躺着,我去去就来!” 菘蓝说得很轻,但是成春还是听到了,按照规矩她也是府上的人照理说应该去接旨,可苏叙白却让她回去躺着,成春虽然奇怪,却也没有想太多,毕竟她现在有伤在身,不太方便。 苏叙白到大堂的时候,里头已经挤满了人,纷纷跪在那里,他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明显,只是眼前来的是皇帝身边的亲信,即便他感觉到了不安,但是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老老实实的接旨。 苏叙白穿越大堂走到苏夫人的身边跪下,听着公公宣读陛下的圣旨。 皇帝的赐婚圣 旨很潦草,都是一些官方的话,很明显没有费太大的心力去写,可是赐婚对象的名字却是说得清清楚楚——郝娇娇。 跪在那里的苏叙白,紧紧地握着拳头,指甲几乎嵌入掌心。 尚公公已经宣读完手里的圣旨,他看着跪在那里的苏叙白,轻声说道:“苏公子还不接旨吗?” 一旁的苏夫人正要说话,就被苏叙威拉住了衣角,无奈,苏夫人只得在一旁焦急地看着。 在来之前,皇帝就跟尚公公说过,只要苏家人接旨了,就不要太为难他们,皇帝话说在了前头,他自然也不会为难苏叙白,只是手里的圣旨总不能一直没有人接。 尚公公深深地看了一眼苏叙白,随后说道:“苏公子是有什么不满吗?这圣旨再不接,可就算是抗旨了……苏公子纵然心有不满,总要为家中父母考量考量!” 苏叙白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他紧紧握着的手,缓缓松开,他起身走到尚公公的面前,接过圣旨:“谢主隆恩!” 尚公公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然后拍了拍苏叙白的肩膀:“那咱家就在这里恭喜苏公子了!” 苏叙白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 苏夫人和苏叙威高高悬在空中的心也缓缓地落到了地上,母子二人赶紧上去同尚公公说话,给了个不小的红包,万般小心的才将人送走。 一直等到尚公公离开以后,苏叙威才回头看向苏叙白。 苏叙白的脸色阴沉,难看到了极点,郝丞相用娶妻威胁他的前程在先,如今更是直接用皇帝的圣旨来逼迫他低头,不用说他,就连向来脾气温和的苏叙威也是怒火中烧:“我这就写信给父亲,郝丞相欺人太甚,真当我们苏家是没人了不成?” 苏夫人看着面前的两兄弟,无奈地叹息,最后说道:“如今侯爷没有在府上,不论是什么事情,我们只能忍一忍,索性陛下没有定下婚期,我们还能拖一拖,老大立即派人给你父亲送信,快马加鞭,一定要尽快将信送到你父亲面前。” 苏叙威郑重地点头,随即就转身离开了。 只留下苏夫人和苏叙白面面相觑。 苏叙白的脸上已经看不到怒火,只剩下淡淡的凉薄,她有些心痛,缓缓走上前,轻轻地摸了摸苏叙白的头顶。 苏叙白已经长得很高,苏夫人已经没有办法像小时候那样轻易 地摸到他的头顶了,她踮起脚尖像小时候一样,一下一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不妨事的,我们还有你父亲,你父亲一定会回来!” 苏叙白没有说话。 其实他很清楚的知道,就算侯爷现在从边关赶回来,这桩婚事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毕竟那是圣旨,不是可以随意反悔的。 苏叙白明白的事情,苏夫人又什么可能会不明白呢?只是她现在能够做的,就只是像小时候那样地试图去安慰他! “这个事情不要让阿春知道!”沉默了很久的苏叙白忽然开口,“她现在身上还有伤,没必要让她知道这些事情!” 苏夫人微微皱眉,但还是点了点头:“好!” 苏叙白将手里的圣旨交给苏夫人,随后就回了院子,苏夫人瞧着苏叙白的背影,一时之间竟有些恍惚。 “夫人?”孔嬷嬷上前轻唤。 苏夫人回过神来,苦笑一声:“你看老五的背影,像不像年轻时候的侯爷?” 孔嬷嬷愣了一会儿,随后说道:“五爷是最像侯爷的一个孩子,容貌,脾气,都很像!” “是啊,都很像!”苏夫人颇有几分无奈的笑了笑。 第94章 任人宰割 “夫人可是想侯爷了?”孔嬷嬷看着苏夫人,笑着问道。 苏夫人沉默了半晌,随后目光微变:“想他做什么?谁知道他是不是又在外面找了个外室,给他生了几个儿子?我有这个功夫想他,倒不如想想看怎么对付郝家的那个姑娘!” 孔嬷嬷自知失言,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苏夫人拿着圣旨往回走:“你说得对,这小子最想他父亲,就连现在这幅深情的模样都很像!只是感情这种东西吧,总是会变的,他父亲会变,他也会变,只是不知道他对成小娘情谊能撑到什么时候!” 孔嬷嬷低下头,跟在苏夫人身边快步离开,再没有多说什么。 苏叙白离开大堂以后,第一时间回去见了成春,回去的时候,她正坐在椅子上看书,因为弯腰的时候胸骨还会隐隐作痛,所以她坐得笔直,她就坐在那里,没有温柔地看着手里的书册。 苏叙白走到成春身边:“在看什么?” “红豆为我找来的一些话本!”成春抬头看向苏叙白,“五爷忙完了?” “嗯!”苏叙白淡淡地应了一声,“话本里说的都是些什么?” 成春无奈地笑了笑:“大约写这些 话本的都是些穷书生吧,说的总是哪家哪户的千金闺秀,看上了一个读书的秀才,又是和家里决裂,闹着非他不嫁,又是变卖首饰给他送银子,让他进京赶考,只能看着做个乐趣,当不得真的!” “哦?”苏叙白有些许的惊讶,“怎么就当不得真了呢?” “书里的书生往往只是吟诗作对,就博得了那些千金闺秀的偏爱,可是高门大院家的女儿又怎么可能不读书,她们懂得风花雪月,看多了世间富贵,更是见多了读书人,又怎么会在一个回首间就看上了一个低头看书的穷书生呢?”成春无奈道,“世间的寒门贵子有多难得,能高中的往往也都是品德高尚的读书人,又怎么会与一个女子私相授受呢?” 苏叙白看着成春许久:“你真的这么觉得?” “是啊!”成春回头看向苏叙白,“京城繁华,遍地都是名门富贵人家,哪家没有一个两个的读书人?他们有更好的老师,更好的书籍,从小到大的教养所带来的气质也是穷书生所不能比拟的,虽然世人总是说饱读诗书气自华,可是真正的从出生翻来覆去的书也就那么几本!” “书籍昂贵,不是 普通人家能够承担的,其实我觉得你说得很对,世人总是说我年纪轻轻便考上了探花郎,但是我从小到大上的私塾,书院,乃至教习的师傅,都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年少时更是陪太子读过书,得过太子太傅的指点!”苏叙白撩开成春脸上的碎发,“我读书刻苦是真,但是我起点高也是真!” 成春放下手里的话本,笑道:“所以啊,这些话本只能作为闲暇时的乐趣,当不得真!” “往后不要再看这些书了,名人史记可比这些有趣多了!”苏叙白笑了笑,“我有些事要出去一趟,你好生休息,不要太劳累,还得好好将养两个月呢!” 成春自然是满口答应。 圣旨赐婚的事情不到半日,便传遍了整个盛京城,许子清知道这个事情的时候,颇有几分震惊,正要出门就看到了,难得上门来找自己的孟少卿。 许子清盯着孟少卿,在他面色淡淡的,半点没有惊讶的样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个事情了?” 孟少卿面色不改:“你说苏叙白被赐婚的事情?” “你果然早就知道了,那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他,让他早有准备呢?”许子清眉头紧 锁。 “就算我提前告诉他了,又能怎么样呢?难道他就有办法忤逆圣旨了吗?”孟少卿不慌不忙的坐下,“我来这里就是告诉你不要去苏家碰这一鼻子灰,苏叙白那个小子,精的很,他不会让郝家好过的,但是你现在送上门去,那就是个活靶子!” “郝丞相几次三番用他的前程来威胁他,如今倒是好,直接找上了陛下,还真是权势滔天啊!”许子清多有不忿。 孟少卿却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许子清:“这几年世道太平,你父亲也好,我父亲也罢,平日里在朝堂上压根就不会和这些文臣去计较,他们只管自己打仗,哪里会和这些弯弯绕绕的文人搅和在一起?郝丞相的心,是被养的越来越大了,买官卖官的事,都已经闹到我祖父面前了!” “什么?”许子清有些莫名,“什么买官卖官?” “不知道哪里来的传言,说是现在的官职可以买,只要有钱就行,我母亲娘家那边不知道隔了几代的亲戚上门来找,说是要买官,气得我祖父大发雷霆。”孟少卿开口说道,“这股子风气是时候该治一治了!” “那跟苏叙白的婚事有什么关系?”许子 清依旧一脸的莫名。 孟少卿看着许子清良久,最后叹了口气:“没什么事,但是,你就别去找麻烦给别人添堵,给我老实巴交的在家里待着,哪儿也别去!” 许子清莫名,还要追问的时候,苏叙白就上门了。 苏叙白看着屋子里的两个人,面容微冷,但是也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孟少卿微微挑眉:“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最近不是一直都在陪你家的小娘子不出门的吗?” “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了?”苏叙白冷眼看着面前的孟少卿。 “不早不晚,一个月前吧!”孟少卿看着苏叙白,“太子殿下都没能拦下来,我们又能怎么办呢?” 苏叙白抿着嘴不说话。 孟少卿却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认命吧!形势比人强,你总是僵着,最后吃亏的不还是你自己吗?郝丞相如今的权势遮天,难不成你真的不要你的仕途了。” 苏叙白眉头紧锁。 “识时务者为俊杰,苏叙白,虽然被逼迫的感受非常难受,但是如果你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那你就是粘板上的肉,只能任人宰割。”孟少卿看着苏叙白的眼睛,目光清冷且理智。 第95章 偏爱 苏叙白看着面前的孟少卿,久久没有说话。 孟少卿也不打算在这里久留,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回头看向苏叙白:“对了,毁掉一个女子的自尊非常的简单,但是与此同时,你也会失去你自己的名声,苏叙白,来日方长!” 苏叙白看着孟少卿离开,许久以后才笑了一声:“真他娘的恶心!” 许子请走到苏叙白身边:“且行且看吧,总归你们现在只是定下了婚事,但是还没有定下婚期,凡事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苏叙白依旧没有说话,只是脸色变得越来越黑,越来越难看,许子清也担心他做傻事,便说道:“孟少卿那个混账说的话虽然难听,却也是有道理的,来日方长,有什么事情可以慢慢谋划,但是你不要做傻事,你要知道这是陛下下的圣旨,违抗圣旨是会害了你全家的!” “我不会做那种傻事,你放心吧!”苏叙白抬头看向许子清,“我有自己的打算,我来这里只是想知道你们这些家伙是不是早就知道,但是没有告诉我!” 许子清看向苏叙白,有些无奈:“虽然孟少卿是个混账东西,但是他说 的也没有错,他的确早就知道了,可是就算告诉了你,你又能怎么做呢?连太子都没能阻止的事情,难道凭你自己就能阻止了吗?” 苏叙白垂下眼,许久以后,笑了一声:“所以说,这人为什么总是要往上爬?当你处在弱势的时候,你就是粘板上的肉,挣脱不得,逃不得,高兴,我倒是体会了一把女子被逼迫的感受,何其恶心啊!” “苏叙白……”许子清一把拉住苏叙白的手,“你要记得你是文臣,你的名声很重要,你未来的路是康庄大道,你不能因为这件事情把自己的路走窄了!郝娇娇……郝娇娇他只是太刁蛮任性了,你不能因为他毁了自己的前程!” 苏叙白抬眼看向许子清,然后缓缓的将自己的手抽出来,目光坚定:“你放心!” 一直说着让他们放心的苏叙白,第二天就让郝娇娇下不来台。 苏叙白虽然一直没有入仕,但是一直在江南有买卖在做,所以相比很多的富家子弟,他能手头更加宽裕一些,而且钱都是他自己的,也不用经过中公,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苏夫人也不会深究。 许子清得到消 息的时候,苏叙白正在京城最大的布坊采买,许子清匆匆忙忙赶到的时候,菘蓝正让人把买下来的布料全部都抬到车上去。 “苏叙白,你这是做什么?”许子清急急忙忙的上前,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苏叙白看了一眼许子清,随后笑了一声:“没什么,只是快要入秋了,我多买一些布料,拿回去给阿春做衣裳!” 如果只是布料,许子清也不可能这么急急忙忙的就赶过来,今天一大早他就听到下人来报,说是苏叙白几乎买空了金玉楼的所有首饰,而且扬言要拿回去给自己的小妾丢着玩。 而且,那些首饰里面其中就有一个东珠头面,价值连城,最最要紧的便是,那个头面郝娇娇尤其的喜欢来看了好几次,都因为价格太贵,一直没舍得入手。 据说当时苏叙白去买的时候,掌柜的欢天喜地的以为他是要给郝娇娇买的,谁曾想,苏叙白回头就来了一句:“给她买这个做什么?我看着这个头面也不怎么样,只是瞧着上头的东珠好一些,拿回去给我们家阿春丢着玩的!这么廉价的东西可配不上我们家阿春!” 这句 话当天就传遍了整个京城,许子清听她妹妹说,郝娇娇在听到这番话以后几乎砸了整个屋子,更是气得浑身发抖。 “你昨天还让我放心,今天你就这样子来下郝娇娇的脸面!”许子清看着苏叙白,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也太沉不住气了!你就不怕陛下怪罪你吗?” “陛下赐婚的时候也没有问我喜不喜欢呀!”苏叙白淡淡的笑了一声,“我又没有抗旨,我只是觉得有些对不起我们家阿春,所以多给他买了一些首饰和布匹,这就算沉不住气了?再说了,他好娇娇哭着求着非得嫁给我,哪里还有半点富贵人家的金贵?她还有什么脸面值得我来下?” 许子清被苏叙白一噎,好半晌都说不上来话。 “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说我用一个出身低贱的平民百姓,来打他郝丞相的脸!”苏叙白走到一旁,看着面前布匹,冷笑一声,“我不过就是宠爱自己的妾室罢了,他在去宫里求陛下赐婚之前,就知道我有一个宠爱的妾室,可是他非得要让他的女儿嫁给我,那他们就应该忍受我偏爱阿春的这个事实!” “苏叙白,你这样 子也不过就是趁一时之快,你除了心里能够痛快一点,你还能怎么样?”许子清眉头紧锁,“而且你这样子就已经是把成小娘推到了风口浪尖,你不可能每天每日的总是在她的身边,林莞儿可以害她,她郝娇娇难道不行吗?” 苏叙白脸色骤变,眼里也瞬间多了几分杀气:“她敢!” 许子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是丞相之女,他有什么敢不敢的?苏叙白,我知道你心里苦闷,但是凡事都要从长计议,你这么做跟一个三岁孩童又有什么不一样?” “三岁孩童好歹比我自由一些!”苏叙白嗤笑,“我的一个堂堂七尺男儿,被别人逼着非得娶她,你知道我听到她的名字,我心里就犯恶心吗?我现在最后悔的时候就是小时候她来找我,为什么没有推开她,我是觉得她年纪小,可怜,没有人陪她玩,你知道我现在有多么痛恨那个时候的自己吗?” “苏叙白!”许子清拉住他的手,“不过只是一桩婚事而已,你犯不着为了这个将自己逼死!就算你一定要娶她,但是你的身边还是可以有成小娘,只是,只是憋屈了一些!” 第96章 风口浪尖 苏叙白看着许子清许久,最后笑了一声,他走到许子清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最后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寒窗苦读十年,早也用功,晚也用功,可不是为了让自己屈服在郝丞相的权威之下的!” 许子清愣住了,等他回过神的时候,苏叙白已经走出了老远,他看着苏叙白的背影,忽然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壮烈,他就好像一个孤军奋战的勇士,正在一个人向着一个不知名的战场而去! “苏叙白!”许子清下意识的喊他。 苏叙白却只是摇了摇手,随后离开。 郝娇娇出身高贵,从小到大更是被捧在手心里娇养长大的,她向来自持清贵,吃的用的都是最好最顶尖的东西,她最看不起的也就是像成春这样,出生卑贱。依靠出卖色相来存活的女子。 她甚至不屑于和成春这样的人做比较,因为在她看来,她们都是低贱的庶民,这样的人只配给她提鞋。 可是在苏叙白的眼里,她郝娇娇竟然都比不上她都不屑于去比较的人,她满心满眼想要的东西,却被他心爱的人随手奉上给了她最看不起的人,而且还放话说 ,给她丢着玩。 苏叙白用了一个她心心念念的头面,下了她郝娇娇的脸面,将她的高贵踩在了地上。 郝娇娇怎么都想不明白,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她到底哪里比不过那么一个从乡下来的女人? 她不顾母亲的阻拦,瞒着父亲,去了苏家。 她是丞相的女儿,是贵女,她被世子夫人请进了府邸,是武昌侯府的座上宾。 郝娇娇坐在那里,看着跟自己说话的孙大娘子,挺直了自己的脊背,陪着说笑,一副大家闺秀的做派。 苏叙白回来的时候,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孙大娘子去请,苏叙白却只说自己要先去看看成春,让她等着。 苏叙白的脾气向来如此,孙大娘子也不觉得奇怪,便多问了一句:“五爷今日回来心情可还好?” “五爷买了不少的东西,我瞧着都是金玉楼压箱底的货色,还买了许多时新的布匹,都让人送去院子里了,向来是急着去见成小娘,所以才让娘子等一等。”下人轻声回道。 孙大娘子倒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还笑着说道:“我这个弟弟啊,特别会疼人,隔三差五的就会买一些首饰布匹,想尽 一切办法的逗人开心!” 郝娇娇的脸色骤变,但是眼下当着孙大娘子的面,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僵着一张脸陪着笑。 郝娇娇为什么会来他们府上,孙大娘子的心里也是跟明镜似的,那一纸婚书闹得他们家人仰马翻,原本健朗的苏夫人,都因为思虑过重卧床修养了,偌大的府邸瞬间一下子全部都交给了孙大娘子。 原本喜乐的府邸忽然变得阴气沉沉的,说到底都是眼前的这个郝娇娇害得,孙大娘子看到她的时候别提多膈应了,只可惜她父亲是堂堂的宰相大人,不能直接得罪了,只能暗搓搓的膈应她。 “世子夫人似乎也很喜欢这位成小娘。”郝娇娇苍白着一张脸,小心翼翼的问道。 孙大娘子笑:“又乖巧又懂事,从来不给我们添麻烦,还生的特别漂亮,这样的一个女子,又有谁会不喜欢呢?这个京城里呀,多的都是些达官贵人,教养的子女,往往都刁蛮跋扈,这样娇俏懂事的小姑娘已经不多了,除了身份地位差了一些,旁的都是没得说的!” 郝娇娇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但是人家毕竟是长辈,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 能强行忍着。 苏叙白回到院子里,就看到成春坐在书桌前看书,仿佛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眉眼弯弯的,眼睛里全是笑意。 “看到什么了?这么开心!”苏叙白走上前去,从身后抱住了成春。 成春愣了一下,随后笑道:“没什么,五爷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我给你买了些东西,你来看看喜不喜欢!”苏叙白说着,拉着成春往外走。 成春走到前厅就看到摆在桌子上的匣子,苏叙白拿出一个递给成春:“我记得你最喜欢东珠特地去买了一套东珠头面,你看看喜不喜欢!” 这并不是苏叙白第一次给她买东西,所以成春也不觉得奇怪,只是这一次买的尤其多,几乎将整个屋子都塞满了:“五爷怎么买这么多东西啊?” “你之前的那些首饰,你都不大喜欢,都拿去换了银子,今天就又给你买了一些!”苏叙白笑了笑,也没有多说什么。 就在苏叙白给成春试头面的时候,菘蓝走了过来:“五爷,世子夫人在催了!” 苏叙白皱了一下眉头,随后看向成春:“嫂嫂刚才就一直在找我,我去看看到底有什么 事!” 成春点了点头:“好!” 苏叙白离开的时候,脸色是不太好的,菘蓝凑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的脸色也越发的低沉。 等到人走的远了,红豆才从外头匆匆忙忙的回来:“娘子,是郝娇娇来了!” 成春恍然。 苏叙白让所有人都瞒着他被赐婚的事情,他不想让成春知道,可成春也不是个傻的,昨天刚刚下了圣旨,昨天夜里苏叙白便是辗转反侧,府上的人也是一问三不知,她自然明白,多怕是出了事。 府上的人虽然不肯说,可是这么大的事情京城里早就人尽皆知了,红豆出门采买的功夫,就已经将赐婚的事情听了个七七八八。 只是苏叙白不说,成春也就不问,他想要瞒着她,给她创造一个看起来平和的生活,她也没有必要一定要戳穿眼前的和谐,更何况就算她拆穿了又能怎么样,她一个只能寄宿在男人身上存活的菟丝花,又能做什么呢? 成春看着面前成堆的东西,起身离开:“挑几样东西放着,其他的全部都拿去当了!” “全部?”红豆有些惊讶。 成春却没有半点的留恋:“嗯,全部!” 第97章 为难 苏叙白走到前厅的时候,就看到郝娇娇端坐在那里,她低着头,嘴角微微带笑,瞧着,是个很文弱端庄的姑娘。苏叙白在看到她的时候就准备转身离开了,却被孙大娘子叫住:“五弟!”孙大娘子担心苏叙白扭头就走,小跑着就到了他的身边,然后低声说道:“郝姑娘等了你好长一会儿了,你去见一见,有什么话当面说清楚,不然这客人我是留也不得,送也不得,给你嫂子一个面子,去见见她!”孙大娘子自从到了府上,一直都是兢兢业业的管理着后院,对他这个弟弟也是颇有几份关爱,苏叙白也不忍心看他为难,犹豫再三,还是点了头:“我最多和她说几句话!”孙大娘子点了点头:“实在是为难你了!”郝娇娇看着苏叙白跟在孙大娘子身边走过来,虽然他的脸色不太好看,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心情激动,她起身走到门口,看到向着自己走过来的苏叙白,心跳还是忍不住的加快,脸颊也微微泛红:“叙白!”“你有什么事就尽快说,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听你废话!”苏叙白冷眼看着面前的郝娇娇,语气尤其 的差。郝娇娇心里有些难过,但还是强行笑了笑:“你既然肯来见我……”“我来见你是因为嫂嫂根本就没有跟我说你在这里,不然我根本不可能过来。”苏叙白打断郝娇娇的话,“我也跟你说了,不想听你废话,你有什么事情就尽快说,不然我就走了!”郝娇娇很是难堪,眼角也微微泛红:“叙白……”苏叙白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转身就要走,却被孙大娘子拉住了衣袖:“五弟,你在这里陪郝姑娘说说话,我去拿些东西,过一会儿就回来!”孙大娘子是千辛万苦的给郝娇娇找台阶,苏叙白实在是不想给,奈何孙大娘子说完话就跑了,压根不给苏叙白反对的机会。苏叙白站在空旷的前厅,看着面前的郝娇娇,满脸的不耐烦:“你到底有什么事?”“你是我的未婚夫婿,难道我没有什么事情就不能找你了吗?”郝娇娇抬头看向苏叙白,眼里满是不服输的执拗。苏叙白皱了一下眉头:“你还真有脸提这件事情啊?”“这是陛下赐婚,难不成你还要抗旨不成?”郝娇娇盯着苏叙白的眼睛,一瞬不瞬的。苏叙白 看着执拗的郝娇娇,忽然笑了:“郝娇娇,我不会抗旨,但是我也不会娶你,陛下赐婚,却没有定婚期,我可以一直不娶你,除非陛下再下一道圣旨,定了婚期,不然你这辈子也只会是我的未婚妻,而不会成为我的妻子。”郝娇娇的脸瞬间变得煞白,她一把抓住了苏叙白得手:“你不能这么对我,我那么那么的在乎你,我甚至不介意你没有官职,也不介意你纳了妾,我只是想要嫁给你做你的妻子,你不可以这么对我!”“难道我跟你说的还不够清楚吗?从一开始我就不想要娶你,我们之间的婚事一直都是你的一厢情愿,你说你不介意,我没有官职,那你可还记得我是中了第的读书人,我可以入仕,是你父亲为了逼我娶你,才截断了我的前程!”苏叙白看着郝娇娇,眼中满满的都是厌恶。郝娇娇紧紧的咬着牙:“所以,你在金玉楼说的那些话就是为了打我的脸……”“你想太多了!”苏叙白冷笑一声,“我买那些东西给阿春,就是给她丢着玩的,你不要说什么,她只是一个庶民,在我看来你给她提鞋都还不 够。”郝娇娇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几乎站不住脚,若不是婢女一直搀扶着她,她都能跌到地上:“苏叙白,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那你呢?你又怎么可以这么对我呢?”苏叙白一步一步的逼进,“我十年寒窗苦读,凭我自己的本事,中了第,可是你呢,就因为你那让人恶心的喜欢,让你父亲断了我的前程,逼着我娶你为妻,我现在每次想起小的时候,对你那些照顾我都觉得分外恶心,郝娇娇,你真是让人恶心的厉害!”泪水蓄满了郝娇娇的眼睛,她紧紧的咬着牙,才没能让泪水落下来,贵女的骄傲让她不想低头,她红着眼,不知所措。苏叙白却也不想再继续看她这副狼狈的样子,他转身离开:“郝娇娇,你好自为之!”郝娇娇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武昌侯府的了,她只记得耳边苏叙白那一声接着一声的“恶心”,她与生俱来的骄傲,让她没有在外面落下一滴泪来,她忍受着眩晕回到马车上。可是刚刚上车她便吐了个昏天黑地。郝娇娇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她他只是想要嫁给自己心爱的 人,却成了对方嘴里那个让他恶心的人。郝娇娇靠坐在马车里,她已经哭不出来了,她目光猩红的看着自己的手,她都已经忘了自己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可是她现在很清楚,她来这里只不过是自取其辱。马车行驶了很久,郝娇娇才回过神来,她靠在婢女的怀里痛哭:“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他以前明明不是这样子的,他曾经明明说过我很漂亮,说我会是一个好妻子,这些话明明都是他说的,为什么忽然就变了?”“姑娘……”“他曾经从来不会这样子对我的,为什么什么事情都在一瞬间就变了?为什么?”郝娇娇紧紧的抓着婢女的衣襟。忽然,郝娇娇像是想起了什么,她猛的抬头:“都是因为她,都是因为她的出现,苏叙白才变了的,都是因为她,她一个乡下来的贱人,凭什么,凭什么他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叙白哥哥,凭什么!这一切都是因为她,都是她的错!”婢女有些慌乱,她握住郝娇娇的手,轻声安抚道:“是,都是她的错,这一切都是她的错,跟姑娘没有关系的,姑娘什么都没有做错!” 第98章 蠢货 几乎走火入魔的郝娇娇回家大闹了一番,她几乎打翻了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郝夫人一直安抚不下来,直到郝丞相回来。 “啪!”从来没有打过女儿的郝丞相,猛地一巴掌甩在了郝娇娇的脸上。 郝娇娇几乎被打蒙了,她站在那里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爹……” “你看看你自己,还有哪点像是大家闺秀的样子?”郝丞相看着郝娇娇,冷声呵斥道,“不过就是一个乡下来的小娼妇,你连这样的人都对付不了,还有脸叫我爹?” 郝娇娇咬着唇,满脸的痛苦:“我能怎么办,我能做什么,她明明样样都不如我,可是苏叙白他就是喜欢啊,他可以为了她辱骂我,他说我恶心,他竟然说我恶心,我只是喜欢他而已,可是在他看来我竟然让他觉得恶心!” “你明明知道她样样都不如你,那你就毁了她,让她彻底地消失在苏叙白的面前,不过就是一个乡下来的女子,就算是消失了又能怎么样?他总不可能为了这么一个女人告到圣上面前去,娇娇,父亲教了你这么多东西,你为什么就是学不会铲除异己呢?”郝丞相看着 郝娇娇,苦口婆心地说道。 郝娇娇愣住了,他看着郝丞相,久久没有说话。 “后院里面的事情难道还要我来教你吗?”郝丞相冷眼看着郝娇娇,说完以后,转身离开,出门的时候他看了一眼身边的郝夫人,“你看看你教养出来的女儿有多没用!” 郝夫人低着头不吭声。 一直到郝丞相离开以后,郝夫人才进了屋子,她看着一地的狼藉,再看着瘫坐在地上的郝娇娇,她叹了一口气,随后冷声说道:“愣着干什么,还不扶姑娘起来。” 一旁的婢女赶紧将人扶了起来,郝娇娇在一旁坐下以后,婢女便赶紧出去了。 郝夫人看着面前的郝娇娇,深吸了一口气,随后说道:“这些年我把你保护得太好了,宅院里面的东西肮脏的厉害,我一直没忍心让你看到这些,我现在很后悔把你教养的这么单纯!” “娘……” “苏叙白现在被那个贱人迷得是心猿意马,这个时候你不管做什么,在他看来都是一个恶毒的女人,可是一个以色侍人的东西,根本就算不得是个障碍!”郝夫人捏着帕子一点点擦拭郝娇娇脸上的泪水。 “娘,你这是有办法?”郝娇娇看着郝夫人,满眼的星光。 “你未来是要做他大娘子的人,在这个世道上,女人不能善妒,一个低贱的女人根本就不值得你这样子歇斯底里!”郝夫人看着郝娇娇,轻声说道,“男人总是会厌恶的,你要做的,就是加快这个厌恶的时间,然后让他回到你的身边!” “我要怎么做?” “女人嘛,不过就是容貌,家世和身体!”郝夫人冷笑,“她占了个容貌,得到了宠爱,可是再好的容貌都有衰减的一天,所以她需要一个孩子来稳固他的地位,只是很可惜,苏家也是权贵人家,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会让庶出的孩子生在正妻前头,一个没有孩子的妾,就算现在抓住了男人的心,等到她年老色衰的时候,依旧一无所有。” 郝娇娇像是看到了希望,很认真地看着郝夫人。 “苏家的妾是要长期吃避子药的!”郝夫人看着郝娇娇说道,“避子药的方子很要紧,只要一味药稍微有些偏差,就可以毁掉她的身体,让她这辈子都不能有孕,一个一辈子都不会有自己孩子的女人,又怎么可能一直拥有男 人的心呢?” “可是,那也要很久很久,苏叙白才会不喜欢她,才会抛弃她啊!”郝娇娇有些失望。 “那我们就尽可能地想办法让这个时间缩短!”郝夫人皱眉,“事在人为!在这个世道上,你想要在后院一直生存下去,没有点手段要怎么办呢?有太多的人想要往上爬,也有太多人想要拉你下去,你如果自己立不起来,狠不下心,就算没有了那个小贱人,也会有别人!” “那,那我到底要怎么做!”郝娇娇一把抓住了郝夫人的手,就好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娘,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 郝夫人看着郝娇娇,长长地叹息,最后抬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蠢货,我话都说到这里了,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郝娇娇有些茫然地看着郝夫人:“娘……” 郝夫人却不再多说,起身离开:“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不可能教你一辈子,你以后的路总是要靠你自己去走的!” 郝夫人离开的时候,郝娇娇还一脸的不知所措,她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一直等到郝夫人离开了,她还是 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还是她身边的石榴对她说道:“姑娘,我听说乡下地方很多人因为不会用药,运气差一些的人,有些吃了避子药终生不能有孕,有些会因为气血不足,枯竭而亡!” 郝娇娇脸色骤变:“这,这怎么可以?” “京城里那么多的名门贵族,每天实在乱葬岗里的女人何止上百,只是姑娘一直被娇养在深闺,不曾见过外头的恶毒,很多达官贵人会有很多的妾室,可大多都不会活过三十多岁,因为到那个时候他们已经年老色衰,又没有孩子,就会因为各种原因出现在乱葬岗!”石榴看着郝娇娇,淡淡地说道。 郝娇娇脸色骤变,她紧紧地攥着手帕,眉头紧紧地皱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石榴看着郝娇娇许久,然后走到郝娇娇身边:“姑娘,我们先休息吧,有什么事情等休息好了以后再说。” 郝娇娇只觉得现在自己的脑子是一团浆糊,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便点了点头:“也好!” 石榴这才起身出去,让人给她准备热水沐浴,而郝娇娇一个人坐在屋子里的时候,就看着面前的那碗热茶走神。 第99章 清源峰 一场秋雨一场寒。 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雨,天气逐渐转凉,只要开着窗户,屋子里就没有之前那般闷热了。 成春还是跟往常一样在屋子里面看书,为了让成春平时有东西可以打发时间,苏叙白还特地去找来了她看得懂的一些书籍,有时候若是有什么看不懂的生僻字,也会专门给成春标注。 苏叙白一大早就出了门,回来的时候,怀里揣着一朵紫薇花。 成春看着苏叙白带回来的花,有些惊讶:“紫薇花都开了,看来真的是入秋了呢!” “这几天天气有些冷了,你平日里多添些衣裳,别着凉了!”苏叙白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的花交给红豆,让她将花插起来。 红豆拿着花去找花瓶了,成春就起身走到一旁,拿起一双鞋子:“五爷前些日子买了好些的布料,我找了一些做了几双鞋子,五爷试试看合不合脚!” “你做的鞋子向来是最合我的脚的!”苏叙白笑道,“自从穿上你纳的千层底,我就再也没有穿过别人做的鞋子。” 成春笑了笑:“我的绣工不太好,原本是想给五爷做一身衣裳的,可是怎么绣,绣的都不 好看!” “你做的鞋子我很喜欢啊,我再没有穿过比这个更加舒服的鞋子了!”苏叙白笑着说道,随后将成春拉到怀里,“阿春,郊外山上的枫叶都红了,我带你去看一看好不好?” “去郊外吗?那我们不是要住在外面吗?”成春回头看向苏叙白,有些惊讶,“这样,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太好的,你是跟我出去,又不是跟别人出去!”苏叙白抵着成春的额头,“到京城这么久,我一直都没能带你出去看看,郊外有一座山,叫做清源峰,山上种满了红枫,一到秋天就是漫山遍野的火红,山上的寺庙里还有一个德高望重的老和尚!听说他以前是不在这里的,后来因为偏爱这里的枫叶就搬了过来。” “和尚还能随便搬家的吗?”成春有些惊讶。 苏叙白笑了笑:“他是个很特立独行的和尚,不被世俗所约束,很多人都说他是个得道高僧!” 成春虽然有些奇怪,却也没有说太多,但是她在这个院子里真的已经待了很久很久了,因为人生地不熟的,她不敢轻易离开府邸,怕在外面惹是生非,所以不论是天气好还是天 气坏,心情好,还是心情差,她都在这个院子里面待着,寸步不离。 可是现在,苏叙白说要带她去看看漫山遍野的红枫,虽然她是一个看不懂风景,不懂情趣的乡下人,可她还是想看一看,他们嘴里说的特别好看的那座山。 “我真的可以去吗?”成春小心翼翼的问道,“夫人,会不会生气啊?” “不碍事的,你跟我一起去就是!”苏叙白笑道,“我们会去小住几日,你让红豆多收拾几件衣裳,我们一起去看看清源峰上的红枫!” 成春笑着点头。 能够出去玩,是一件会让人变得非常期待的事情,起码红豆就很期待。 知道明天要跟苏叙白一起去清源峰玩,红豆翻遍了整个柜子,找出了最好看的衣裳,一件一件的打包好,然后拉着成春一个劲儿的说话:“娘子,我听说,清源峰每年都会有很多人去看红枫,半山腰处还有一处别院,听说那个别院里头还能泡温泉呢!” “我们只是去那里看看,那也是别人家的别院,泡温泉什么的,你就不要想了!”成春笑着说道,“不过,我还没能看过漫山遍野的红枫呢,也不 知道是什么样的景色!” 红豆难得瞧见成春这么开心的样子,便托着腮帮子瞧她:“娘子就应该多笑笑,娘子笑起来的模样,多好看!” 成春愣了一下,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这一夜,漫天的星辰,一看就知道明天会是个好天气,成春坐在院子里,听着屋子里红豆噼里啪啦收拾东西的声音,兀自端了杯茶喝着。 苏叙白来的时候,就看到成春一个人坐在外面,正要发火,就听到成春唤她:“五爷!” 苏叙白已经冲上心头的火瞬间熄灭,他皱着眉头走到成春的身边,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披在他的肩膀上:“外头这样大的风,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红豆在屋子里面翻箱倒柜的收拾着,我站在那里想要帮忙,总是被她说,我瞧她一个人收拾着,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可她偏又不让我帮忙,我就干脆出来眼不见为净!”成春笑着说道。 苏叙白到嘴边的怪罪瞬间消散,她看着成春,无奈的捏了一下成春的鼻子:“你和红豆,哪里像是主仆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两个是姐妹呢!” “红豆待我很好!”成春 回头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屋子,然后说道,“只要是关于我的事情,她凡事都很上心,她将我照顾的很好,反倒是我耽误了她的前程。” 苏叙白顿了顿,没有说话。 成春抬头看向苏叙白,笑着说道:“等再过几年,红豆的年岁也大了,要是她有中意的人了,就放她去成亲,那么乖巧的丫头,就不要把她困在这个院子里了!” “那如果他没有喜欢的人呢?你也要强行把他嫁出去吗?”苏叙白看着成春,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如果到了那个时候,她还没有中意的人,五爷能不能放她走?”成春抬头看向苏叙白,“不管她到时候会不会走,能不能都脱了她的奴籍,让她可以堂堂正正的!” 苏叙白捏了捏成春的脸:“她是你身边的丫头,这些都由你自己说了算,我不会插手你身边丫头的安排,你若是觉得她好,你就照着你自己的想法去做,我都不会拦着你!” “可……” “可什么?”苏叙白微微挑眉。 成春张了张嘴,最后却只是摇了摇头:“没什么!既然五爷都这么说了,那也是一个唾沫一个钉的!” 第100章 伉俪情深 苏叙白一行人是在次日清晨的时候就出发了,漫长的路途中,红豆满脸的都是期待,所到之处的一花一木都能让她觉得新奇。 成春坐在红豆身边,看着城外的景色,也有些感慨:“这里与江南,真的很不一样啊!” 苏叙白骑着马走到马车边上,他看着趴在车窗上的成春,忽然问道:“阿春,你要不要骑骑马?” “嗯?”成春抬头,眼里都是惊喜,“我可以吗?” 苏叙白笑:“当然可以了!” 马车停了下来,苏叙白扶着成春下了马车,成春走到高头大马的身边,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的额头,眼里有几分惧怕,但是更多的还是期待。 成春回头看向苏叙白:“我真的可以骑马吗?我见牛都没骑过!” “没关系的,我在呢!”苏叙白笑着翻身上马,随后对着成春伸出了手,“上来,我教你骑马!” 成春没有犹豫的就将自己的手放在苏叙白的手心里,他微微用力,就将成春拉上了马。 或许是因为第一次有一个陌生人骑在它的背上,苏叙白的马有些焦虑,成春害怕的有些不知所措,就在这个时候,苏叙白握住她的手,然 后轻轻抚摸着马匹的脖子,一点一点的安抚他焦虑的情绪,没多久,马就平静了炸开。 “它叫炽烈,性子很烈,但是很听我的话,他是我从野马群里自己套回来的,野性很强,跑的也很快!”苏叙白俯在成春的耳边轻声说道,“你握紧缰绳,然后轻轻的夹一下马肚子!” 成春紧张的小脸通红,但还是照着做了,她的胆子很大,可即便这样,当马往前走的时候,她还是吓了一跳,但是下一刻,她便是满脸的惊喜。 苏叙白笑着抱住了成春:“简单吗?” “哪里简单啊?是因为你在,所以他才没有把我颠下去,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成春笑着说道,“只是我没有想到原来骑马是这种感觉?” “是不是很好玩?”苏叙白将头靠在成春的肩膀上。 成春笑着点头:“嗯,很好玩!” “那你抓紧了!我们跑起来!” 话音刚落,苏叙白一夹马肚子,马就冲了出去,成春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紧紧的抱住了马脖子。 等到马的速度渐渐稳定了,成春才缓缓起身。 苏叙白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抱着成春,他在她耳边轻声说 道:“不要怕,炽烈很稳的,不会摔跤的!” 成春看着两边疾驰而过的景象,满眼的惊奇,她不论看到什么,都非常的惊讶和惊喜,眼里也是从所未有的畅快,眉眼间都是笑意。 苏叙白看着这样子的成春,也是由衷的感到高兴,虽然平日里每一次见到他在她的时候,她都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 但是其实每一次她的笑容都没有到达过眼底,她的那些笑容,没有一次是真心的,只是为了不让自己担心,不让自己对她有半分的愧疚。 其实这些,苏叙白他都清楚,只是他没有办法去改变,所以选择不去提,就这么放在心里,一声不吭。 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成春笑的这么开心了,他很满意自己的决定,带她出来走动,带她骑马,带她去看京城京郊的红枫。 快马加鞭,用了不到半个时辰他们就到了清源峰,山脚下已经停满了来看红枫的马车,满满当当的。 成春从马上下来,看着羊肠小道上零零散散的人,有些惊讶:“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清源峰的红枫有些名气的,得了空的人都会赶着这个时间来看看,所以这个时候 来人就比较多!”苏叙白牵着马走在成春身边,“不过我早就说好了,我们直接去半山腰的别院小住几天,看到你不想再看这漫山的红枫林为止!” “半山腰的别院?”成春更惊讶了,“那个别院是五爷的?” “那可不是我的,那座别院早些年可是皇家别院,只是先皇赏给了永昌侯府的老夫人,孟少卿那个家伙,时不时的就会到这里来小住一段时间,他现在应该就在别院里!”苏叙白笑着说道。 “永昌侯府的老夫人?”成春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是一个很厉害的老夫人吗?先皇竟然还给她赏院子。” 提起老夫人,苏叙白的目光里也多了几分敬畏:“那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她虽然是女子,却能都够提刀上战场,我父亲年轻的时候都被他一刀打下马来,是个很让人敬畏的巾帼英雄!” 成春听着,满脸诧异:“女子也能上战场吗?” “能啊!”苏叙白说着,牵住成春的手,“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带你见一见这个惊艳了一代人的巾帼夫人,听我父亲说永昌侯夫人年轻的时候,不仅武艺高强,而且生的还特别漂亮!我父亲 还偷偷藏过一幅她的画像,只是很可惜,我一直都没能见过!” “好厉害!”成春除了惊叹,依旧是惊叹。 蜿蜒的羊肠小道走起来难免有些燥热,但是好在偶尔有一阵凉爽的秋风吹过,吹散了他们的心烦意乱。 走到一半的时候,成春回头去看,哪里还能看到半点的人影,密密麻麻的全是火红色的枫叶,就好像傍晚的火烧云,又红又艳。 “好漂亮啊!”成春忍不住感叹。 苏叙白看着面前的红枫,轻声说道:“这里的红枫,还有一个故事呢!” “嗯?” “据说,是我朝高祖皇帝,为了祭奠她的元妻,只要一想念,他就会到这里来种一颗他元妻最喜欢的红枫,后来有一天,下了一场暴雨,他被困在了山上,等到暴雨过后回过神来,他就看到了漫山遍野的红枫,他才知道,原来自己的想念已经种满了漫山遍野!”苏叙白拉着成春的手,“再后来她在半山腰建了个别院,院子叫做俪!” “伉俪情深?”成春看向苏叙白。 苏叙白点了点头:“对啊,而孟家不许纳妾,所以后来,先皇将这座别院赏赐给了永昌侯夫人!” 第101章 皇家别院 说话间,成春和苏叙白就到了别院的门口,孟少卿早就和管事的知会过了,所以门房在看到他们的时候,很热情的迎他们进了别院。 “苏公子,我们公子已经在前厅等你好一会儿了!”管事的听到他们来了,紧赶慢赶的赶了过来。 “我去去就来,你和红豆先去厢房看看!缺什么就直接跟他们说,不用跟孟少卿客气!”苏叙白拍了拍成春的肩膀,然后就跟着管事的离开了,留下成春和红豆面面相觑。 好在管事的是个会来事的,叫了个丫头过来引路,不然这人生地不熟的,成春和红豆都不知道该去哪里! 红豆对此颇有微词:“五爷也真是的,初来乍到的,就把娘子一个人丢在这边!一点也不知道照顾人!” 成春倒是不太在意:“我们来别人的别院借住,五爷当然要和孟公子说一下我们到了啊,不然那不是显得我们不知礼数了!” 红豆这才没有继续说下去。 一旁的婢女很有眼色,一直面的笑容的带着她们往前走,一直等到他们走到一个院子以后,才说道:“世子早些时候便交代了,说是娘子身上有伤,要多泡泡温 泉,所以就给娘子安排在了南院,南院的屋子比东院小一些,但是这边离温泉近的多!” 成春看着走在自己身前的婢女,笑着谢道:“还请姑娘代我谢谢世子!” 婢女回头看向成春,眼里满是笑意和尊敬:“娘子客气了,叫我连翘就是了,世子专门交代了,让娘子在这里玩的尽兴些,只是这隔壁的西院就不要过去了,里头住了个不大好相处的女客!” 成春点了点头应下。 虽然只是别院,但也是曾经的皇家别院,比起京城中武昌侯府的院子还要大的多,而且别院榜山而建,风景分外的好。 婢女等到成春和红豆都放下了手里的物件以后,才说道:“我带娘子认一认这别院的路,别院颇大,又跟山林衔接,一个不慎,容易迷路!” 原本打算坐下来休息的成春立刻点了点头:“那就辛苦连翘姑娘陪我们走一圈了!” 连翘笑着,嘴角还有一个浅浅的梨涡,很是好看,也正是因为那个笑容,成春下意识的多看了一眼她。 “娘子,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连翘有些惊讶。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模样生的真好!” 成春看着连翘的眼睛,笑着说道。 连翘有些不好意思,脸微微泛红:“娘子说笑了,娘子才是我见过的,模样生的最好的女子了!再没有见过跟娘子这么好看的人了!” “谬赞了!”成春笑了笑,随后跟着连翘往外走。 “姑娘大约也是知道的,这个别院早先的时候,是皇家别院,后来才赏赐给我们家老夫人的,我们老侯爷曾经修缮过一番,但是总的模样并没有多少改动!”连翘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那边的回廊走过去就是温泉池了,温泉池男女泉是分开的,边上就有换衣服的厢房!” 成春跟着往前走,走到一处地方的时候,正巧是高处,抬眼望过去,便是漫山遍野的红枫,煞是好看。 连翘见身后没了脚步声,便停下脚步:“娘子……” “这地方真好看啊!”成春看着不远处的红枫林,忍不住感慨道。、 “是啊,所以每年都会有很多人来这里游玩,找上公子想要暂住几日的人也不在少数!”连翘笑着说道,“但公子说,这是我们老夫人给姑娘的陪嫁,除非是很要好的挚友,不然一律都是不接待客人的!” “那我岂不是多有打扰?”成春顿时变得有些不好意思。 连翘赶紧摇了摇手:“娘子不要这么说,世子说了,你和苏公子可是我们的贵客!” 成春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到底还是给你们添麻烦了的!” 连翘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带着成春继续往前走,别院很大,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才逛了个七七八八。 连翘送他们回去的时候说道:“奴婢等会儿让人送些点心过来,娘子要不要尝一尝我们世子改良过的八宝擂茶?” “可以吗?”成春有些惊喜。 “当然可以啦!”连翘笑着离开。 这个别院颇大,走了一圈下来,成春只觉得自己的脚踝都有些发酸,就赶紧坐下来,弯着腰,捏着自己的脚腕:“这个院子好大,原本我还以为只是我们看到的那么多,没有想到里面进去竟然那样大!” “谁说不是呢?走了一圈再往里头竟然还有,脚都走酸了,这还只是后院,前厅咱们都还没去呢!”红豆在成春身边坐下,“娘子,我听说这个山顶上还有一个特别灵验的老和尚,等明儿个一早咱们去山上看看,万一能遇上,让他给 咱们求个签,解个惑?” “你呀,知道的事情就特别多,还能知道人家山上有个老和尚!”成春点了点红豆的鼻尖,“你这个小丫头消息就特别灵通!” 红豆笑了起来:“我们难得出来玩,当然要知道周围有什么了!不过我原来是没有想到我们能做到这个别院里来的,这里可是曾经的皇家别院,我可是想都不敢想,没想到我们现在能住在这里!” 成春点了点头:“其实我也是没有想到的,我原本以为我们就是来这里看一看枫叶,然后在周边的一些客栈或者农户家里面小住一宿,没想到这样能住到这里面来,而且还能去泡温泉!温泉哎,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 红豆一把握住成春的手,不停的点头:“我也是,我也是,我总是听别人说泡温泉有多舒服,可是我都没见过,没想到这里竟然真的有温泉!” “那等会儿我们一起去!”成春满眼星光,她也真的是很期待了,他长这么大都没有机会见过温泉,虽然听很多人说过,却也只是听过他没有办法想象一个地方竟然会有天然的热水,光是这么想,就觉得特别的神奇。 第102章 温泉 连翘是端着糕点和茶水来的,红豆赶忙上去帮忙:“连翘姐姐,我来吧!” 连翘将东西交给红豆,随后笑着说道:“世子说娘子是从江南来的,我就准备了一些江南特有的糕点,这个时节的藕尤其的糯,我让人准备了一些糯米桂花藕,煮的时间稍微久了一些,让娘子等久了!” “不会,我们也才刚刚将东西收拾好!”成春笑着说道,随后对连翘说道,“辛苦你还要顾着我们!” 连翘笑了笑:“娘子说笑了,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对了,世子和苏公子要小酌几杯,苏公子让我转告娘子,让你去泡泡温泉,对娘子的身体有好处!” 成春笑着应了:“麻烦你转告我们家爷,我知道了,让爷不用顾及我,我自己会照顾好自己的!” 连翘笑着应了,正要离开的时候忽然想起来:“对了娘子,如果你要去泡温泉的话,要先吃一些东西,不要吃的太少,也不要吃的太饱!” “好,我知道了!”成春笑着应下。 连翘一走,成春和红豆就坐下了,面前的糕点特别精致,而且连翘非常细心的准备了两份,她们两个今天一路奔波 ,其实多少也有些饿了,看着面前这么精致的糕点,都忍不住食指大动。 成春夹起来一块桂花糯米藕,放到嘴里,软糯甜蜜,是她记忆里的那种味道。 其实苏叙白为了成春,也专门找了一个会做江浙菜的厨子养在府上,可是大约是出自学的不精,味道总是差了一些,要么过分的甜,要么过分的咸,而如今这一筷子的糯米藕,甜的刚刚好,软的刚刚好。 “真好吃!”红豆忍不住感慨道,“自从到了京城,已经好久没有吃过这么香甜的糯米藕了!这厨子肯定是正经的江南人!” “确实很好吃!”成春也忍不住夸赞道,“这藕很香甜,口感也很糯,这里的师傅厨艺都很好!” “那可不,我听说这里养的可是最好的厨子,都是能进京城做御膳的。”红豆说话的时候,眼睛里都在发着光,“这位永昌侯家的老夫人,以前可真的是个传奇,上得了战场,护得住朝堂,比之老侯爷可是半点没有退让的!” 成春听着,忽然有些好奇:“你也知道这位老夫人的事情吗?我都没怎么听说过,你给我讲讲!” “娘子没有听过老夫 人的事情?”红豆有些惊讶,“老夫人当年可是名声赫赫的巾帼将军,还玩专门以她为原型写了不少的戏曲,娘子都没有去看过,没有听过?” 成春摇了摇头:“我很少去看戏,去听戏,要给银子,而且戏坊的一盏茶都要一两银子,那个时候我哪有钱去听这些戏啊!” “啊……”红豆想想也是,“这位永昌侯夫人,也是宁远侯府老侯爷的嫡亲妹妹,年少的时候,就生了一副倾国倾城的模样,可偏偏她不爱红妆爱武装,大战告急,她的父亲,她的兄长,还有她的夫婿,都消失不见,她顶着悲痛的心,独自一人挂帅,杀到边疆,将敌人打了个落花流水,别提有多威武了!” 成春听着,很是敬仰:“这位老夫人,一定是一个传奇吧!” “是啊,就连当今的圣上,也要给她几分薄面!”红豆满脸的钦佩,“永昌侯府经久不衰,算是京城里最有名望的权贵,真的是好多亏的这位老夫人,毕竟当年她嫁给老侯爷的时候,侯府就只有一位已经守寡的夫人和年少时的老侯爷了!” “这样的女子,是可以计入史册的!”成春惊叹,“ 好厉害!” “是啊,我很小的时候就听过她的故事了,是一个不比男儿弱半分的女子,算得上是个传奇了!”红豆说着,端起擂茶喝了一口,“咦?” “怎么了?”成春有些莫名。 “这个擂茶的味道很特别!”红豆说着,将另外一碗擂茶推到成春面前,“娘子尝尝看呢!” 成春端起擂茶喝了一口,随后说道:“是不是没放绿豆啊,而且好像换了红豆!” “对,是没放绿豆!而且好像还加了一些牛乳,口感变得顺滑很多!”红豆眼睛一亮。 “我蛮喜欢这个味道的!”成春笑着说道,“这别院里的东西口味都很适合我,我喜欢!” 红豆却有一些吃不惯,加了一点点牛肉,八宝奶茶,虽然喝起来口感更加顺滑,但是也多了一点点的奶腥味,红豆实在是不喜欢这个味道,就搁置在一旁,没怎么吃了。 等他们都吃的差不多了,成春和红豆就起身要去泡温泉,红豆尤其的激动,一路上都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正所谓乐极生悲,然后就在温泉的路口上撞到了人。 红豆你没有看清楚到底撞到的是谁,便低着头 ,一个劲的道歉。 最后还是对方细细的看了红豆一眼:“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红豆这个时候才回过神来,慢慢的抬头看向面前的女子,过了好半晌以后才想起来:“你是那一日,世子身边那个给我撑伞的姑娘。” 女子也想了起来:“是了,那日你坐在雨里哭,随后就带着孟少卿跑了,说是去救人了,你的主子怎么样了?” 红豆看了一眼身边的成春,随后满脸的感激:“每日还要多谢姑娘,若不是姑娘,我都不会遇见世子,我也就没办法找到五爷!” 女子顺着红豆的目光看到她身边的成春:“你就是苏五的小娘子吧!” “姑娘!”成春低下头,行了个礼。 女子笑了笑,细细的打量着成春,随后笑道:“生的这样好看,也怪不得苏五那个不近女色的老光棍动了凡心了!” 成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苏五在认识你之前可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不少人都觉得他是断袖,没想到没过多久就把你带了回来!”女子笑道,“生的这样娇嫩艳丽,怪不得能让这么一个不是人间烟火的男子跌下神坛!” 第103章 铁树开花 成春抬头看着面前的女子,其实她不太喜欢被一个人不熟悉的人这么上下打量,但是在京城里,似乎所有人都是抬着鼻孔看人的,一来二去的,成春虽然依旧不喜欢,却也习惯了:“姑娘说笑了!” “我认真的!”女子微微挑眉,“不止是苏五,还有孟少卿,我什么时候见过孟少卿为了一个女子,火急火燎的,冒着雨跑着就去苏府救人了!” 成春是个聪明人,她感受到了来自女子的敌意,她抬头看向面前的女子,笑着说道:“还不知道姑娘怎么称呼!” 女子顿了顿,微微挑眉:“我姓柳,名婧,你可以叫我名字!” 成春却只是笑了笑:“柳姑娘,我和世子不过就是一面之缘,当日世子赶来救我,我也十分感激,世子是个好人,只是他出生权贵,应该不怎么喜欢性格骄横的女子,逼的太紧,只会让他逃的更快!” 柳婧没有想到成春会这么说,她有些诧异:“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柳姑娘的家境肯定很好吧,所以不太会看人眼色,世子是个好人,但是出生富贵,不喜欢被人管束,有时候退一步让人有意想不 到的收获!”成春笑着说道,随后行了个礼,与她擦肩而过。 柳婧看着成春离开,目光里带了几分疑惑,一直等到看不见她的身影时,她才回头看向自己身边的婢女:“她刚才这番话是在教训我吗?” “成小娘只是在告诉姑娘要以退为进,算是在提醒姑娘,不算是教训!”婢女看着柳婧,很是认真的回答道。 原本还想要趁机找麻烦的柳婧,在听到婢女这么一本正经的回答以后,一时之间,竟然都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能挫败的往回走:“切,不过一个妾,懂什么!” “人家虽然只是一个妾,但是让苏家公子那颗铁树开了花!”柳婧的婢女凑上前来,“姑娘虽然身份尊贵,却没能让世子多看姑娘一眼!” 柳婧当下真是气的要呕血,她回头瞪着自己的丫头,可他显然不怕自己,反倒是抬着头,挺着胸,一脸正气的反问自己:“姑娘这么看着我,难道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柳婧郁闷,半是咆哮的回道:“你没说错,是我错了,是我不该把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带到这里来!” “出门前,大娘子就再三跟我交代 了,让我一定要做到凡事警示姑娘,不能让姑娘做出来愚蠢的事情,丢了家里头的脸!”婢女面色不改。 柳婧连着翻了好几个白眼,随后转身离开。 而成春在走进温泉池以后,红豆在确定周围没有人以后,忍不住问道:“娘子方才为什么要和柳姑娘说这些话?” “她对我有敌意!”成春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她大约就是连翘说的,生的为住在西苑的客人,都说这个院子平日里不怎么待客,能住在这里的大约都是对世子来说很重要的人,而方才那位柳姑娘一出现对我的敌意就非常大,那她对我的敌意只有可能来自于世子” 红豆这才恍然大悟:“哦,世子是她的心上人!” 成春笑着看了一眼红豆:“有些事,我们心知肚明就好,不要说出来,女儿家的心思是不可以言明的!” 红豆赶紧捂住嘴,然后回头看了看,确定没有人以后才松开手,她凑到成春身边,轻声说道:“所以,娘子的意思是,世子对柳姑娘没有意思,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喽?” “如果没有意思就不可能让她到这个别院里 来小住了!”成春笑了笑,“那位柳姑娘,身段气度,一看就是大家闺秀,而且敢一个人追上门来,必然是个性子泼辣的,世子也是个娇生惯养的,遇上这么个心思泼辣的女人,就算再喜欢他也不愿意接受!” “所以娘子才让柳姑娘退一步!”红豆一脸的认真,“娘子这是打算撮合他们一把吗?” “我没有那个闲工夫,也没有那个心思,我只是不希望柳姑娘对我有敌意!”成春说着,就已经走到了温泉池换衣服的厢房。 厢房里头点了香,里头还有婢女侯着,给她们拿了泡温泉的襦裙以后,就纷纷退了出去,知道她们进入温泉池以后,这些婢女又神出鬼没的出现。 成春有些诧异:“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们已经进来了的?难不成是你们一直在外面守着不成?” “娘子多虑了,温泉的入口处我们都有放了风铃,推门进来的时候风铃就会想我们就知道娘子已经换好了衣服,进了温泉池了!”婢女走到成春身边,轻声说道,“我们准备了一些水果和茶水,给娘子放在这边了,这里还有一些干净的布帛,是用来擦干水的,娘子 若是有什么事就摇一下边上的风铃,我们马上进来!” 成春笑着点了点头:“辛苦你们了!” 大约是极少有人会对她们这样客气,婢女有些惊讶,但也没有失礼,应了一声便离开了。 成春泡在温泉池里,抬头就是微微泛红的天,晚霞猩红,瞧着竟然有几分凄美:“真是很惬意的日子啊!” “啊?”一旁的红豆一时没反应过来。 “在乡下这个时间是最忙的时候,大家都要忙着收割稻子,人站在地里弯着腰,一镰刀一镰刀的将稻子割下来,这个时候随时都会下雨,所以都是赶着时间去收稻子的,我爹爹和娘亲现在大概还在地里,他们弯着腰收割,可能都没有时间抬头看一下天空!”成春看着天空,有些惆怅。 红豆走到成春身边:“娘子是想家了!” “京城很繁华也很安逸,以前在家的时候,我想都不敢想自己有一天会躺在温泉里面,还有空闲的功夫,抬头看着天,看着像火烧云一样的枫叶和晚霞连成一片,那个时候走路都特别快,这好像稍微停一停就会少一斗果腹的米!”成春颇有几分无奈的笑了一声。 第104章 蛊惑人心 红豆听着,没有说话。 “那个时候真的好苦啊!为了赚几两银子,我每日凌晨就要起,每日深夜才睡,忙忙碌碌一天,只为几两碎银!”成春虽然嘴上说着苦,但是当他想起曾经的日子,眼里头反倒满满的温暖笑意。 在京城里面的日子不缺吃穿,甚至过得有些奢靡,苏叙白恨不得将最好的东西摆到她面前,随随便便挑出来一件首饰,都贵的离谱,可是成春并不快乐。 在这个地方她要守着规矩,守着别人立下的规矩,处处都是贵人,处处都是她得罪不起的人,在这个地方,她寄人篱下,所有人见到她想起的都是苏叙白,而不是成春。 成春转了个身,趴在温泉池边上,她缓缓的闭上眼睛:“红豆,我不喜欢京城!” 红豆看着成春许久,最后说道:“嗯,我也不喜欢!” 成春愣了一下,随后笑道:“你呀!” 成春和红豆一直在温泉池泡到太阳落山,就在她们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在外面的厢房遇到了孟少卿。 孟少卿显然已经等了她们很长时间,成春有些惊讶,但还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确定没有任何的 不雅以后,才走到他身边:“世子这是在等我吗?” “你是不是见过柳婧?”孟少卿一看到成春,就走上前去。 成春愣了一下,随后点头:“在院子里碰到过,还说了几句话!” “你是不是跟她说什么奇怪的话了,她怎么忽然就走了?”孟少卿看着成春,眉头微微皱起。 “柳姑娘走了?”成春有些诧异,“我没有和刘姑娘说什么呀,倒是柳姑娘说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她说什么了?”孟少卿下意识的上前一步。 成春赶紧退了一步:“柳姑娘似乎是不太喜欢我,同我说话的时候语气也不大好,还提到了之前世子到府上救我的事情……会不会是柳姑娘误会了什么?” 孟少卿恍然,随后便懊恼的在面前来回踱步:“她肯定是想岔了,哎呦,她这个猪脑子,我说怎么忽然闹着就走了,顶着天黑套了马车就离开了!” 成春看着孟少卿这一脸焦急的模样,忍不住笑道:“原来世子对柳姑娘,也是非同寻常的感情!” 孟少卿回头看了一眼成春,皱眉:“小姑娘家家的,别多管闲事!” 成春愣了一下, 自打她嫁给苏叙白,她便成了别人嘴里的娘子,已经很久没有人叫她是个小姑娘了。 孟少卿大约也觉得自己的形容不大对,解释道:“你比我还要小上好几岁,叫你一声小姑娘也没什么错的。” “世子对柳姑娘明明很不一样,为什么偏要装作一副很不在乎的样子呢?”成春看着孟少卿,有些无奈的说道,“一个女儿家能够放下自己的面子,追到这里来,那便是喜欢到了骨子里,世子若是真的不喜欢,那便冷一些,直接推开,这样子忽远忽近的折磨人家,是不是有些没风度?” 被一个才见过几次面的女子说没风度,是个人,心里都不痛快,更何况是向来潇洒惯了的孟少卿,他看着成春,眼里多少有几分气恼:“你知道些什么你就在这里指手画脚?” 成春笑了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女子的心并不是常年热着的,我是放弃了,退了,退着退着她就彻底冷了,等到那个时候,你就算是拿着自己滚烫的心去找她,对她来说也没有半点意思了!世子救过我的性命,对我来说算是恩人,我可不希望因为一时的面子,失去 了一生最重要的人。” 孟少卿紧紧的抿着嘴,垂在双侧紧紧握着的手说明了他的焦灼。 成春非常明白点到为止的道理,她看着孟少卿许久,然后说道:“世子,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吗?若是没有旁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 就在成春准备离开的时候,孟少卿忽然开口:“你说我要不要去把她叫回来?” “那就看,柳姑娘对世子来说有多重要了!”成春看着孟少卿,笑着说道,“很多时候,在你犹豫的时候,有些对你来说非常重要的东西可能就会消失不见!” 孟少卿盯着成春许久,最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忽然发现你真的很有蛊惑人心的本事。” 成春笑而不语。 没过一会儿,孟少卿就转头冲了出去。 等到孟少卿离开以后,成春才慢慢悠悠的走出去,苏叙白早早的就在回廊里等她们了,他的脸色不大好:“孟少卿去找你做什么?” “他以为是我把柳姑娘赶走了,专门跑过来兴师问罪的!”成春直视苏叙白的眼睛,没有半点的闪躲。 “你见过柳婧?”苏叙白有些惊讶,随后一把抓住成春的手, “她没有欺负你吧?” “我又没有做了什么让她不高兴的事情,她做什么要欺负我?”成春反问道。 “那你是不知道,她是出了名的刁蛮任性,京城里的许多大家闺秀都是怕了她的!被她欺负的哭鼻子的女子也是不在少数!”苏叙白皱眉,“她真的没有欺负你吗?” 成春摇了摇头:“没有,柳姑娘挺好说话的,瞧着就是个很爽朗的人!” 苏叙白这才松了口气,她将成春的手包进自己的手心:“温泉舒服吗?” 成春笑了起来:“挺神奇的,就是泡久了还有些头晕!” “气血上涌,头晕就是泡的太久了,最好不要超过一个时辰!”苏叙白拉着成春往回走,“这里的厨子做的江南菜特别好吃,我让她们准备了晚膳,都是你喜欢吃的菜式!” “好!”成春笑着应了,随后忽然想起来,从怀里拿出来一个鸡蛋,“对了,这是温泉蛋,我刚才吃了一个,觉得特别好吃,就给五爷带了一个。” 其实这种蛋,这里很多,可是当成春献宝一样的拿出来的时候,苏叙白还是很惊喜的收下:“那我一定要好好尝一尝!” 第105章 苦尽甘来 别院里的日子惬意喜乐,苏叙白看得出来,成春很喜欢这里,所以他让成春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他也难得有空,在别院一直陪着他。 这一日,成春睡得晚了一些,等她起来的时候,红豆就告诉她,说是苏叙白一大早就下山了,说是京城里头有贵人找他。 成春也乐得自在,她本来是想着今日的光阴就在屋子里虚度,奈何小红豆精力旺盛的厉害,说什么也不肯再屋子里消磨时光,愣是将她从床榻上拉了起来:“我们都到这里这么多天了,说什么也要去山顶的寺庙看看啊!” 成春耗不过红豆,只好跟着红豆吭哧吭哧的往上爬。 要知道这个天气虽然是已经转凉了,但是这秋老虎也是厉害的很,爬山的时候,烈阳高照的,成春一张小脸都被晒得通红,可等到他们爬到山顶的时候,忽然就变得阴凉了,成春站在那里,看着半关的门,喘着气:“什么意思?就是为了让我们显得虔诚一点,所以刚才才出那么大的太阳?” 红豆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赶紧说道:“娘子,不能对神明不敬!” 成春无奈,只好闭嘴。 就在她们 准备敲门的时候,面前的门忽然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小沙弥:“施主!” 成春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小沙弥抬头看向成春,轻声说道:“师傅说,今日会有故人登门,让我在乌云蔽日时,来迎接故人!” 成春下意识的抬头看过去,果然原来方才的烈日是被一朵巨大的乌云遮盖住,成春有些不明:“我从来没有见过你的师傅,我也是第一次到这里来,又怎么会是你师傅的故人呢?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师傅已经很久不见客了,上一次下山还是在五年前,师傅这样说了,今日是有故人来,那今日来的便只有一位客人,那这位客人便是故人!”小沙弥看着成春,侧身让她们进去,“施主,请!” 成春虽然很奇怪,但是也没有过多的去纠结,毕竟高僧嘛,难免神神叨叨的。 成春走进这一方寺庙,说是寺庙,倒不如说是一方小小的别院,屋子里面种满了花草树木,也带着淡淡的一股檀香,但是并没有见到供奉的佛像。 成春跟着小沙弥一路往里走,越是走到深处便越觉得这一处并不像是寺庙, 反倒更像是一个隐居山林的居士的住处。 “施主不必觉得奇怪,师傅年岁已大,便不再常年居住在寺庙,对师傅来说,心中有佛,处处都是庙堂!”小沙弥大约是看出了她的困惑,出声解释道。 成春和红豆被带到了一处厢房前,小沙弥停下了脚步,没有再向前去,只是站在厢房前轻声说了一句:“师傅,故人已至!” 远处的钟,因为一阵风,响了三声。 而面前的小沙弥也就转身离开了。 成春一脸的茫然无措,就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身后的门忽然打开了,出来了一个老和尚:“施主,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成春回头看向那个说话的老和尚,一脸的莫名:“许久不见?” “施主大约不记得我了,只是很巧,我还记得施主。”老和尚看着成春,笑的很和蔼。 成春一脸的不解:“我没见过你,而且,我不是京城人,我是第一次来!” 老和尚看着成春许久,最后笑着说道:“进来吧!” 成春虽然很莫名其妙,但是面对老者,她还是没有拒绝。 老和尚的禅房很干净,干净的只有一张床和一张 桌子,桌子上摆了一副茶具,正好是两个杯子。 成春看了一眼红豆,红豆也看到了那两个杯子,很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门关上的时候,老和尚煮的水也刚刚开,他给成春泡了杯茶,然后坐下:“施主叫什么?” “成春!”成春看着老和尚,轻声回答道。 老和尚顿了顿,随后笑了笑:“是个好名字,但是并不适合你。” 成春不明就里:“你为什么说今天会有故人来?我从小就生活在江南,根本就没有见过你,又怎么会是你的故人呢?” “你最小的时候可不是在江南的。”老和尚看着面前的茶水,轻声说道,“你与你现在的父母也并不是亲生的,你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说自己就是江南人呢?” 成春愣住了,他看着老和尚,久久没有说话:“你,你怎么知道?” “你心中有怨恨,你觉得你的父母是抛弃了你,所以对你的养父母格外的感恩!”老和尚抬头看向成春,“可是小姑娘,你又凭什么确定你的父母是抛弃了你,而不是为了救你呢?”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成春满脸的不可置信。 “佛言, 不可说!”老和尚笑了笑,他虽然年纪已经很大了,但是目光依旧是非常的明亮和睿智,“这是你的命数,说的太多对你不好!” “那你一开始不如不说!”成春皱起了眉头,“是不是你们做和尚的都喜欢这样子拐弯抹角,故作高深?我可没有银子给你做什么香火钱!” 正在喝茶的老和尚被呛住了,好半天才缓过来:“你这个小妮子啊,还真的是一点没变!” “为什么你看起来像是很熟悉我的样子?”成春越发的有些焦躁,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走进这个屋子,她就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贫僧说了,我们是故人!”老和尚放下手里的茶杯,“贫僧年岁大了,做不了泄露天机的事情,这事,折寿!” 成春的眉头皱的更紧:“你们做和尚的不都是说早登极乐嘛?” 老和尚被成春的话堵的半天说不出话来,许久以后他才叹了口气:“既然是故人,那贫僧难免要说几句,你擅伪装自己,却忘了自己也有一颗人心,姑娘本就是明珠,明珠虽落了尘,却终有一日重见光明!姑娘命中多苦难,却也苦尽甘来,是福命!” 第106章 兴师问罪 老和尚说的话云里雾里的,成春听不大明白,他本就不相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事情,也只当做老和尚在故弄玄虚。 她是苏叙白的小妾,他毕竟是侯府家的幼子,他身边的人,身份大约都被查了个底朝天,能知道她是被她父母捡来,也不稀奇。 所以成春并没有当真,但是在离开的时候还是从怀里掏出了一锭银子,当做自己的香火钱,只是小沙弥不肯收,只说:“师傅再三交代过,他只见有缘人!” 成春虽然不明白,但也没有过多的较真,道了几声谢以后便转身离开了。 等到她们走出大门的时候,原本英寸成了天,忽然就变得明朗,好在太阳已经西下,也没有了来时的灼热,成春站在台阶上,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瞬间,她试图抓住那个瞬间,但是怎么都想不起来。 成春向来不是那种会一直为难自己的人,既然想不起来,那就不想了,她抬步向下走去。 “娘子,大师和你说什么了?”红豆尤其的好奇。 “大师?他没有给我一个大师的感觉,反倒更像一个坑蒙拐骗的骗子,可是他又不收我的银子,真是让人觉 得奇怪!”成春一边说着一边慢慢的往下走。 红豆却皱起了眉头:“怎么可能呢?这位可是惠德大师,是最德高望重的老师傅,当今圣上每年都要来他这里听一次禅,只是现在他都已经不见香客了,除了有缘人,他连皇亲国戚都是不见的!” “那你刚才还是说当今圣上每年都要来他这里一次,那不还是见了?”成春挑眉,“佛不渡有缘人,他渡的是有钱人!然后钱点不了香火,他都不会听你的愿望,所以说这个世道上啊,靠人不如靠己,靠佛更不如靠己!” 红豆一时之间竟然想不出来可以反驳的话,只是过了许久以后才喏喏道:“可他是惠德大师啊,可看前生后世,能得到他一席话的都是命中不凡的人,啊,娘子肯定也是命中不凡的人!” 成春却只是笑了笑:“哪有那么多命中不凡的人啊,只是很凑巧,今天来这里的只有我一个人,所以他才见了我,仅此而已!” 红豆却是说什么都不肯信:“惠德大师是出了名的得道高僧,能见到他的人本就是福气了,他还单独和娘子说了那么多话,娘子肯定很特别,只是 很多事情不能明说罢了!说不定咱们娘子日后还会有诰命呢!” 成春无奈:“你呀,做什么美梦呢!” 成春和红豆回到别院的时候,两个人真说说笑笑的,一进门却发现连翘一脸的凝重,成春立刻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便问道:“怎么了?” “来了一位女客,没有世子的吩咐,我们原本是不让她进的,只是这位女客说是来找娘子的,我们也不好一直拦着!”连翘有些无奈的说道。 成春看着连翘的脸色,就知道来的肯定不是善茬,虽然有些无奈,但还是点了点头:“辛苦连翘姑娘了!” 连翘笑了笑,成春可以感觉到他的笑容里带了几分怜悯。 成春只当做没看见,兀自回了南院。 她们刚刚走到院门口,成春就听到里头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咒骂声:“这永昌侯的世子也是叫猪油蒙了心了,这别院,咱们姑娘三番几次的想要来,她都不让,到身上一低贱的下人在这里住着!指不定又是一个被狐媚了的!” “谁说不是呢?这么好的院子,用的可全是最好的材料,坐着院子里的一张桌子都够买她好几条命了!” 又一个女子哼道,“多半就是给的苏公子面子,不然就他那么一个低贱的人,怎么可能住到这种院子里来?” 红豆在一旁已经听得有些恼火,他憋红了一张脸,却硬生生的咬着嘴唇不说话。 成春看着红豆好一会儿,最后捏了捏她的手,抬头挺胸的走了进去。 郝娇娇大约是听到了脚步声,回过头来看着她们,她看到成春的时候,眼睛里有一闪而过的厌恶,即便只有一个瞬间,成春还是清清楚楚的看到了。 成春只当做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恭恭敬敬的行礼,让自己的规矩做到一丝不差。 郝娇娇也想要让自己看起来端庄大方一些,可是当她面对成春的时候,看着她身上的绫罗绸缎,脑海里就不自觉的想起了当初苏叙白奚落她的话语,目光也变得带了几份嫉恨。 “郝姑娘怎么到这里来了?五爷并不在这里,他今天一早就出去办事了!”成春笑眯眯的说道,看不出来半点都不悦。 “听说你们到这里小住的有一段时日了。”郝娇娇看着成春,目光森冷。 成春很明显的感觉到了郝娇娇身上蔓延出来的杀气,她 悄悄的后退,保持住两个人的距离,避免她忽然动手:“前些日子我受了伤,一直都没有好,听说这里的温泉对疗伤有好处,就来这里小住了几日!” “你倒是有福气的,这里可是曾经的皇家,别人我都没有来过几次!”郝娇娇冷笑一声,“不知道你这些日子住的可是舒服?” “世子的人都很规矩,也很会照顾人!”成春笑着回答道,“郝姑娘今日似乎不是来找五爷的,倒像是来找我,兴师问罪的!” 郝娇娇嗤笑:“你倒是个聪明的,我的确是来兴师问罪的!” 成春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一副委委屈屈听教的模样。 可就是成春这一副鹌鹑的模样,彻底激怒了郝娇娇:“我看到你这副装柔弱的样子,我就觉得恶心,难道你们江南女子就都是拿这幅模样去蛊惑人心的不成?” 成春依旧不说话,只是听着。 “是啊,我就是来兴事问罪的,你不如想想看,你是个什么东西,我和苏叙白是陛下赐婚,我未来会是他的妻子,而你呢,你不过就是他一时兴起的玩物,你凭什么跟我比?”郝娇娇冷声斥责道。 第107章 绝子汤 一直沉默着的成春忽然叹了一口气:“郝姑娘,我从来没有想要跟你比!就像你说的,我不过区区一个庶民,我要拿什么和你比,你与五爷是陛下赐婚的金玉良缘,终有一天,你会称为五爷的妻子,而我,由始至终,也只会是一个妾,我又能与姑娘你争什么呢?” “你就是用这么一副不争不抢的样子,一点一点的抢走了他的目光,我真的是很讨厌,你伪装的这幅样子!”郝娇娇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成春,你难道就不好奇,林莞儿那个猪脑子,为什么会一次又一次的找你麻烦吗?” “我不好奇啊!”成春抬眼看向郝娇娇,目光平静的有些吓人,“表姑娘一开始是想要嫁给五爷的,她讨厌我很正常,可是后来,她对五爷就没有那一份执念了!表姑娘越来越讨厌我,是在她去参加了赏莲宴以后,而她踹伤我,也是在你失手把我推进河里以后!” 郝娇娇被成春的目光看的,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 成春无奈的笑了笑:“郝姑娘,我虽然是乡下来的,但我不是傻子!表姑娘虽然不喜欢,但是也犯不着天天来 找我麻烦的!” “啪!” 就在成春抬头的那个瞬间,郝娇娇忽然抬手,一个巴掌甩在她的脸上。 成春被打的差点摔在地上,她被打到踉跄,连连后退,好在红豆眼疾手快的扶住她才没有跌倒。 但是成春胸骨上的伤并没有完全恢复,被这么一打好半晌回不过来神,捂着胸口喘着粗气。 而郝娇娇看到她这副样子,也并没有打算放过她,反倒走上前去,冷眼看着她:“你的胸部都被踹断了,为什么还不死?你的命就这么硬吗?” 成春抬头看向面前的郝娇娇:“京城这个鬼地方并不是我自己想来的,苏叙白的妾,也不是我自己想要做的,你喜欢他是你的事情,他不喜欢你是他的事情,为什么你要把这个事情强行加在我身上?” “如果不是你出现,他又怎么可能会不喜欢我?我跟他青梅竹马,我们两个是从小到大的缘分,分明就是你在其中横插一脚,他才忽然会变心!”郝娇娇盯着成春,眼里的杀气越来越浓郁。 “你想杀了我。”成春很平静的说道。 成春的声音很轻,但是却足以让院子里的所有人 都听到,她的声音也很平静,平静的,就好像没有任何的情绪,她是在复述这个事情,而不是在询问。 郝娇娇愣住了,她看着成春,满脸的不可思议:“你……” “你一定很想杀了我吧!”成春看着郝娇娇,缓缓的放下了自己捂着脸的手,“你眼睛里的恨意都快要溢出来了,我看的清清楚楚,你现在应该恨不得我立刻马上就死在你面前,对吧!” 郝娇娇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攥着自己的衣服。 “郝姑娘,你出生尊贵,你明明可以有一份非常好的姻缘,为什么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成春看着郝娇娇,苦笑道,“我的路是没得选,你的路呢?就算没有我也会有别人,你现在杀了我以后还要杀更多的人,而且这种事情永远都是纸包不住火的,如果五爷知道,你对我动了杀心,他还会允许你靠近我吗?” 郝娇娇的脸色发白,正如她所说,她的确动了杀心,她也想了无数种可以悄无声息的杀掉她的办法,但是她不敢……正如成春所说的那样,纸永远都是包不住火的,如果她真的杀了成春,那苏叙白早晚会查到,到 时候他就真的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她害怕,害怕苏叙白再也不肯回头看自己一眼,害怕他怨恨自己,害怕他们两个最终都会走到绝路,相看两相厌! 郝娇娇抿着嘴不说话。 成春的脸肿的老高,她已经有些倦了,在县城这个地方,她就是最底层的人,不管谁都能上来打她一巴掌,他的这张脸就是肿了退,肿了退,反反复复。 成春见郝娇娇不说话,知道是她被自己说中了心里的想法,说不恐慌是假的,毕竟像他们这样的贵人,弄死她就好似弄死一只蚂蚁,何其简单。 但是她也很早就认清了这个现实,所以也不会显得特别紧张害怕,更何况她也很清楚郝娇娇对苏叙白的感情,她想要的是苏叙白的感情,而不是一具行尸走肉的肉体,所以她赌郝娇娇不会弄死自己。 两个人互相沉默,就在成春想要回屋的时候,郝娇娇像是回了神,她忽然开口道:“你说我是你未来的当家主母,那我有没有资格管教你?” 成春看着郝娇娇,没有说话。 “我和苏叙白,是陛下赐的婚,虽然我现在还没有过门,但是我未来就 会是他的妻子,除了我之外不会再有第二个人,那么你作为他的妾室,我作为他未来的妻子,我有没有资格管教你?”郝娇娇看着成春,一步一步上前。 “姑娘自然有这个资格,只是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由得姑娘说出管教两个字!”成春看着郝娇娇,没有半点怯懦,“我的姑娘很尊重,也没有半点规矩上的逾越,自认为没有半点做错的事情,姑娘要管教我,总得师出有名!” “你到这个别院来住的快有小半个月了吧!”郝娇娇环顾了周围一圈,最后冷声说道,“苏家的规矩,妾不可有孕在妻之前,这些日子你都与苏叙白待在一起,可这避子汤,你是一口都没喝吧!” 成春微微皱眉:“我因为胸骨受伤,吃的都是些活血化瘀的药,这些药根本就不可能让我怀上孩子,我也根本没有必要去吃这个避子汤!” “谁知道你说的那些药有没有在吃呢?”郝娇娇冷笑一声,眉眼微微上扬,“当然了,我也能够理解你,想要一个你自己的孩子,这是理所应当的,只是很可惜,你并不是妻子,你没有资格给他生孩子!” 第108章 害人性命 成春没有说话,因为她无法反驳,郝娇娇说的很对,她没有资格在现在为他生孩子,这是事实。 郝娇娇见成春不说话了,微微挑眉:“我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当然也不是为了为难你,只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肯定不希望我未来的夫婿在我没有过门之前就有了一个庶长子!” 现在的成春本来就还在吃药,在吃那些避子药对她的身体并没有半点好处,可是她也没有更好的理由可以拒绝,毕竟她的的确确只是一个妾。 而郝娇娇也不会给她拒绝的机会,她看向身后的婢女:“去,把药拿过来!” 婢女嗤笑一声,随后从随身携带的一个食盒里端出来一碗黑漆漆的汤药。 他要很明显已经凉了,避子汤大多都是些凉性的药,再喝了冷的,便是寒上加寒。 成春很清楚这碗汤药喝下去对自己的身体会有多大的损害,但是她却没有拒绝的理由,郝娇娇虽然没有过门,但毕竟是陛下亲选的未婚妻,她的的确确有资格管教自己。 婢女端着药走到成春面前:“成小娘,你是自己乖乖的把这碗药喝了呢,还是我们来动手?” 成春并 不想惹事生非,并且这并不是在自己家的院子,她不希望将事情闹得很难看,所以她慢慢的伸出手想要接过这碗汤药。 可就在她的手马上就要碰触到碗的时候,忽然一阵风过,成春嗅到了汤药的味道,她的手指瞬间像是受到了什么刺痛一样,猛的收了回来,他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郝娇娇:“你这个不是避子汤,是绝子汤!” 郝娇娇没有想到成春竟然还有分辨汤药的本事,她眉头一皱:“摁住她!” 几个丫头立刻就冲了上来,直接将成春摁住,红豆想要上前,却立刻被人抓住摁在了地上。 郝娇娇走到成春面前,一把捏住她的下巴:“我说这是避子汤,他就是避子汤,你要是想在这京城好好的活下去,就给我乖乖听话,这样要你今天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你就不怕五爷记恨你吗?”成春看着郝娇娇,眼中已经出现了恐慌。 “记恨?”郝娇娇笑,“我只是给你喝了一碗避子汤,你自己身体差,毁了根本,终生不能有孕,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是你自己没有这个福气。” 成春被死死的捏着下颚:“郝娇娇,你 这么对我,你会遭报应的!” “你又没死,我能遭什么报应?”郝娇娇挑眉,“把药喝了,别逼我对你动手!” “姑娘何必跟他废话呢?她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么可能会放弃自己可以生孩子的机会了,那可是他后半辈子唯一可能母凭子贵的依仗了!”婢女冷声说道,眉眼里都带了几分嘲讽。 成春都没有再能说话的机会,郝娇娇就像一整碗药往她的嘴里面灌。 药很苦,直接灌进她的嘴巴里面,鼻子里面,她被呛得无法呼吸,一直咳嗽,可药还是不断的往嘴巴里面灌。 等到郝娇娇成春的时候,她已经被呛得喘不上来气了,她捏着自己的喉咙,跪在一旁,咳嗽的眼泪都要出来了,而郝娇娇却站在一旁,眼里都是痛快。 一直到这个时候,被摁在地上的红豆才被人松开,她疯了一样的向着成春跑过来:“娘子,娘子!” 一时之间,院子里满是笑声,哭声,呕吐和咳嗽的声音。 成春跪在那里,喉咙火辣辣的疼,而就在她好不容易缓过来的时候,小腹忽然传来一阵剧痛,她猛的蜷缩起来:“肚子,肚子……” 红豆下意 识的回头,就看到成春的裙子渗出一点一点的血迹,她慌了,大喊:“救命啊,救命啊,快来人啊,快来人啊……杀人了!快来人啊……” 惨叫声几乎响彻了山林。 郝娇娇看着成春身下蓄的一摊血水,有些慌了:“怎么回事?” “是不是药下重了!”婢女也开始害怕。 就在他们不知所措的时候,连翘带着孟少卿赶了回来。 孟少卿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非常浓郁的血腥味,他看着成春身下的那一滩血迹,知道大事不好,他赶紧走到成春面前,将人抱了起来,然后很不客气得看向红豆:“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请大夫。” 红豆这才回过神来,一边哭一边跑着去请大夫,郝娇娇想要走,却被连翘派人拦住:“郝姑娘,世子说了,你要管着自己家里人他管不着,但是你在我们的院子里害得别人的性命,那肯定是不能让你走的,你怕是得在这里等人来了!” “你什么意思?” “我们已经派人去请苏公子了,想来用不了多长时间他就会回来,姑娘不如好好想想,该怎么跟他解释吧!”连翘的目光森冷。 郝娇娇被 连翘看的心里发虚,上前就想要打她,却被连翘捏住了手:“郝姑娘,这里可不是丞相府!” 大夫来的时候,成春已经痛的失去了意识,大夫一进屋就看到了流了一床的血,他赶紧上前:“把炉子升起来,多拿几床被子过来,保暖做好!” 大夫一边说着,一边给成春把脉,最后皱着眉头说道:“什么样的人竟然给人喝这么恶毒的绝子汤,药力还下的这么重,这哪里是要绝子,这简直就是要人的性命。” 一旁的孟少卿眉头紧锁:“还有得救吗?” “悬,我试试!” 孟少卿深吸了一口气:“拜托先生了!” 孟少卿交代完,就走了出去,他看了一眼连翘,问道:“郝娇娇呢?” “在厢房!” 孟少卿皱眉:“什么玩意儿,闹到我这里来了,要是人死了,搞得我这个院子晦气。别怪我不给丞相面子!” “成小娘如何了?”连翘有些担心。 孟少卿的眉头皱的更紧:“不大好,去库房里一家好的药材全部都拿出来,先把命吊着!” 话说到这个份上,连翘还有什么不清楚的,虽然心有不忍,却也帮不上什么忙! 第109章 穷凶恶极 苏叙白赶回来的时候,大夫已经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的衣襟上,袖口上,全是血迹。 苏叙白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把抓住了大夫的手,满脸的焦急:“大夫,阿春他怎么样?” “好在娘子的身体不错,及时止住了血,这条性命算是保住了,但是用药之人居心叵测,下了狠药,我能做到的,也只是保住了娘子的命,但是他未来只怕会体弱多病,这辈子大抵也不可能再怀上孩子了。”大夫说这番话的时候满眼都是无奈,“现在只能庆幸府上都用了最好的药材,不然只怕是性命都保不住!” 苏叙白听完大夫的这番话,只觉得眼前一黑,好在菘蓝眼疾手快,赶紧扶住了他:“爷!” 大夫瞧着苏叙白那副样子,张了张嘴似乎有些犹豫,但是最后还是忍不住说道:“苏公子,虽然她只是你府上的一位小娘,若非逼不得已,我想也不会有任何一个父母希望自己的女儿给别人做小娘,她本就很命苦了……她这个身子寿命怕是不会太长,你还是有些心理准备的好!” 苏叙白抿着嘴,久久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孟少卿走了过来:“辛苦大夫了 ,我们这个别院,山高路远的,现在阿春还没有醒过来,我们也不放心让你就这么回去,只能劳烦大夫今天在这里小住一宿,等成小娘醒过来以后我再派人送大.大夫回去!” 大夫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身边的小童回府上去说一声,便跟着连翘去休息了! 苏叙白站在那里,脸色尤其的苍白,难看,三防近在眼前,成春就躺在里面,可他却不敢上前,一脸的不知所措。 “你不进去陪陪她吗?”孟少卿看着苏叙白,“她因为你年纪轻轻的就在鬼门关上走了一回,你都不肯进去陪陪她?” “郝娇娇呢?”苏叙白忽然开口道。 “这毕竟是你们府上的事情,而且差点出人命,我没让她回去,现在人在厢房里!”孟少卿双手抱胸,淡淡的说道,“你想怎么办?杀了她,埋尸荒野吗?” 苏叙白没说话。 “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怒火中伤,但是不管怎么样,杀人放火的事情你都不能做到明面上来!”孟少卿看着苏叙白,淡淡的说道,“苏叙白,你也太失败了吧,连自己身边的人都护不住!” 苏叙白紧紧的咬着牙,一声不吭。 孟少 卿见他这幅样子,只觉得碍眼:“我不知道你心里到底在谋算些什么,但是不管你谋算什么,拿一个女人的性命做你前程的压脚石,你未必太可怜了!” “带我去找她!” “谁?”孟少卿微微挑眉。 “郝娇娇!”苏叙白抬头看向孟少卿,“带我去找她!” 孟少卿笑了一声:“行啊,走吧!” 孟少卿走在前面,苏叙白跟在他的身后,他的脚步很沉重,一步一步的踏在心上。 郝娇娇被留在了别院,为了不让她生事,孟少卿特地派了人将她看管起来,郝娇娇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大吵大闹的,非要离开,还是孟少卿搬出了自家老太太才让她闭上了嘴。 孟少卿走到院子里的时候,看着不远处的房门,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你确定要去见她吗?他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可说不出来什么好话!” 苏叙白没有吭声,越过郝娇娇,径直向着厢房走过去。 孟少卿倒也没有阻拦,就是双手抱着胸依靠在院门口,他倒是很好奇,这位最擅长隐忍的苏叙白,可以为了成春做到什么地步。 苏叙白推开门的时候,郝娇娇猛的就站 了起来,她看到苏叙白的时候,眼睛一亮,正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却发现他双眼布满血丝,俨然一副怒火中烧的模样。 郝娇娇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我,我只是……” “姑娘!”婢女赶紧上前,一把握住郝娇娇的手,“我们只是做了我们应该做的事情!” 原本有些心慌的郝娇娇逐渐平静下来,她微微抬起下颚:“你带着他到别院里面来,一住就是小半个月,分明就是在打我的脸,我和你的婚事是陛下定的,我管教管教你房里的妾室也是在情理之中的!我这么做合情合理!” 苏叙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郝娇娇。 郝娇娇被盯得有些心虚:“我不过只是熬煮了一碗避子汤给她喝罢了,又不是做了什么穷凶恶极的事情,你犯不着这么看着我!” “成春的命没保住!”苏叙白看着郝娇娇,淡淡的说道。 郝娇娇先是愣了一下,最后眼里便出现了片刻的狂喜,但是也只是片刻,她马上就装出了一副很恐慌的模样:“怎么可能呢?我只是给他喝了最简单的药而已,做人妾室的,哪个不喝避子汤呢,肯定是她自己的身体太差了,你不 能把这个责任怪到我的身上。” 如果不是郝娇娇的演技太差,她的这番说辞其实还挺有理有据的,只可惜她眼里有瞬间的狂喜,而那一瞬间的狂喜就足以说明她对成春,是存了杀机的! 苏叙白突然上前,一把拉住了郝娇娇的手:“你跟我进宫,我要见陛下。” 郝娇娇被吓一跳,她下意识的收手:“你是不是疯了?难不成你要去找陛下退婚不成,我们之间的婚约是陛下成全的,你如果要退婚,那就是抗旨,你要拉着你全家一起陪葬不成?” “我要状告你谋害庶民!”苏叙白赤红着一双眼睛,紧紧的拽着郝娇娇的手,“你害死成春,难道还想全身而退不成,她是庶民,是陛下的子民,你残害普通百姓,我要追问你的罪行!” “你是疯了吗?”郝娇娇被吓到,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你要为了一个妾撕破两家的脸面不成,不过就是一个低贱的草民罢了,死就死了,就算你告到陛下面前,难不成陛下还会为了这么一个贱人,给我治罪不成!苏叙白,你清醒一下吧,她身份卑微,陛下就算是看在我父亲的面上,也不会治我的罪的!” 第110章 公道 苏叙白冷笑一声:“所以你早就算好了对吧,你仗着自己出身权贵,而阿春只是一个庶民,所以找了最恶毒的药剂,逼她喝下去,你分明就是想要她的性命!”“不,是灌下去的!”一旁的孟少卿不知道什么时候慢慢悠悠的溜达了起来,他看着郝娇娇,满脸的鄙夷,“多么恶毒的手段啊,也不知道你是像了丞相大人,还是像了丞相夫人呢?”郝娇娇脸色一百:“孟少卿,你不要污蔑我,你……”“我如何?”孟少卿挑眉,“我可不是苏叙白,我可不会怕你那些有的没的威胁,你们丞相府现在的确尊贵,却也动摇不了我们永昌侯府,也不知道是哪个坏了心肠的,给你出了这样的主意。”丞相府虽然这几年风生水起,但是在孟少卿这种世家面前还是要低一头的,这几年,宁远侯府逐渐退幕,很少在朝堂上显露颜色,永昌侯府也因为永昌侯这几年总是在寻找自己失踪的女儿,所以很少在朝堂上,这才给了文臣发挥的余地。但是即便是这样子,宁远侯府和永昌侯府可是姻亲,在京城里头的分量也是实打实的,惹 了他们,并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了。“我,我只是端了一碗避子汤药给她喝,你宠爱她没有关系,但是不论如何,我也不可能允许让他在我还没有同你成亲的情况下生下来一个孩子,你说我想要他的性命,你有什么证据?”郝娇娇看着孟少卿和苏叙白,一字一句的说道。“尸检怎么样?”孟少卿微微挑眉。郝娇娇脸色一变。“我们这些武将,没有什么本事,只是死人见得多,身边也有一两个厉害的仵作养着,开膛博主看一看他到底是因为自己身体太差,吃了避子汤死了,还是你端来的药有问题,一看便知!”孟少卿嘴角噙着笑,眼里却冷漠的可怕。“你……”郝娇娇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端来的药到底是什么,她心知肚明,“不过一个低贱的下人罢了,用得着这么大张旗鼓的吗?”“低贱?”孟少卿笑了一声,“你郝娇娇一口一个低贱,一口一个下人,那你自己又有多高贵呢?你怕不是忘了,你父亲曾经也是个穷书生吧?在鸟不拉屎的地方苦读多年,连进京赶考的银子,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人,东拼西凑 凑出来的!她跟你一样都是庶民,你可没有比她高贵到哪里去,你不过就是多了一个做丞相的父亲罢了!”孟少卿的话字字戳心,郝娇娇的脸色也是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她实在是想不出来半点可以反驳的话,一着急便红了眼,甚至落了几滴泪。可孟少卿最是讨厌这种,害起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出了事情就只知道哭的女人,这种人他光是看一眼就觉得心烦:“苏叙白,你赶紧带着他走,不要让她在我的边缘里面惹是生非,光是看着都厌烦!”“叙白哥哥!”郝娇娇上前拉住苏叙白的手,泪流满面,“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以为那只是简单的避子汤,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苏叙白冷眼看着郝娇娇,忽然一个反手,一把抓住了郝娇娇的手:“既然你说你不是故意的,那我们就去陛下面前好好分辨分辨!”郝娇娇一惊,他立刻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却发现自己被紧紧的拽住:“你放开我!”苏叙白却在没有给她多说话的余地,拉着她就往外走,孟少卿甚至担心他们去的不够快,还在山脚下给他们 安排了马车。郝娇娇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苏叙白竟然真的会不管不顾的拉着她进宫,她原本只是想要弄死成春,因为她很清楚的知道,只要她死了,苏叙白可能会厌恶他一段时间,但也只是一段时间,等过了那段厌恶期,他们就会回到以前的样子。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苏叙白竟然会为了成春,拉着她去见陛下。郝娇娇几乎是被拖到皇宫里的。谢澄胤得到消息赶来的时候,苏叙白已经拉着郝娇娇跪在御书房了。皇帝看着下面跪着的两个人,一个铁青着脸,满脸的怨怼,一个哭哭啼啼,吵的他脑仁疼,所以当他看到谢澄胤赶来的时候就仿佛看到了救星:“太子,你来了!”“这好端端的是怎么了?”谢澄胤皱着眉头。“郝娇娇给我的妾室下毒,我的妾室至今生死不明,我要状告郝娇娇故意杀人!”苏叙白抬头看向谢澄胤,眼里满是冷漠和坚定。谢澄胤心里一窒。当家主母给家里的妾室下毒,在京城里并不算是什么鲜有的事情,只是妾室地位低贱,一般的正妻也不会摆在明面上,都是悄悄的弄死了,拉出 去丢掉,再哄好妾室的家里人,这件事情也就算过去了。可这郝娇娇,人都还没有过门,手就伸到了成春的院子里,而且还是在孟少卿家里的别院,要知道孟少卿这个家伙,是出了名的看戏不嫌事大,这郝娇娇竟然还专门蠢到去他家的别院闹事。别说是皇帝了,谢澄胤也是一个头两个大。许久以后,谢澄胤才开口道:“现在也不知道成春的生死,这个事情暂时还不能说清楚,你就为了这么一点事情,专门闹到父皇面前吗?”“成春差点死了!”苏叙白抬头看向谢澄胤,“她是人不是牲口,她只是因为嫁给了我,差点被人害死,她才十几岁,她差一点就死了,这在太子看来,只是一点小事吗?”谢澄胤没有想到平时最擅长隐忍的苏叙白,竟然会这么直接的反驳他,他有些惊讶,可是心里也多了几分体恤和惊喜:“那你想要怎么办?要父皇治你未来妻子的罪责吗?”“我请求陛下,给成春一个公道!”苏叙白跪在那里一字一句的说道。皇帝看着苏叙白苍白的脸,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想要如何的公道?” 第111章 一诺千金 “按我朝律法……” “苏叙白!”谢澄胤打断苏叙白。 皇帝没有说话,只是冷眼看着跪在那里的苏叙白,他挺直着脊背,眼里满是恨意,而一旁的郝娇娇,却是低着头,她甚至不肯抬头看自己一眼,孰是孰非,一目了然。 苏叙白还想开口,谢澄胤却说什么都不肯再让他说话,皇帝瞧着,多有几分无趣,便挥了挥手:“不如你们先商量好到底要怎么办,朕也好决定到底要怎么做!” “多谢父皇体恤!”谢澄胤担心苏叙白这个疯子说出来什么话,赶紧答应。 皇帝起身,慢慢悠悠的走了出去。 等到皇帝离开以后,谢澄胤才拉着苏叙白去了一旁的角落:“你是不是疯了?你们私底下小打小闹,没人管你们,你竟然闹到我父皇面前?” “小打小闹?”苏叙白抬眼看向谢澄胤,“你知道她做了什么吗?她给阿春下毒,那是可以要了她性命的毒药,如果不是她从小做农活身体比较好,她现在就已经只是一具尸体了!可即便如此,他这辈子也不可能再有自己的孩子了,后半生也要一直用药吊着性命,他做错了什么?难道就 只是因为她是一个平民,就活该被人这样子欺负吗?” 谢澄胤语塞,他张了张嘴却好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 “我无他所求,我只是希望陛下,可以站在一个公正的角度去审判这件事情,他是皇帝,他是这个国度最高的审判者,如果他也只是偏帮偏私,那我苦读的圣贤书就仿佛一个笑话!”苏叙白盯着谢澄胤,一字一句的说道。 “那你可知道,如果真的审判郝娇娇,给她定了罪,我的父皇将会颜面无存,你们的婚事是他定下来的,而你却为了一个妾室将你自己未来的妻子送入大牢,你这不就是在昭告全天下,我父皇给你赐一门糟糕透顶的婚事吗?”谢澄胤抓住苏叙白的手。 “这难道不是事实吗?”苏叙白嗤笑一声。 谢澄胤眉头紧锁:“你怕不是已经疯了!” “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你想让我保全皇家的颜面,那谁来给成春一个公道?”苏叙白盯着谢澄胤,他的眼睛都有些泛红。 “我给!”谢澄胤看着苏叙白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苏叙白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看着谢澄胤。 谢澄胤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语重心长的说道:“你今日在这里,当着我父皇的面将事情闹开,不仅仅是对你没有好处,对成春也是没有半点的好处,到时候整个京城的人都会知道你为了一个切实驳了皇帝的面子,你让成春,何去何从?” “难道我要为了我自己,就让她受这个委屈不成?”苏叙白苦笑了一声,“陛下的面子重要,阿春的性命难道就不重要了吗?” “苏叙白,你清醒一下!”谢澄胤实在是有些恼火,“你难道真的要为了那么一个人,毁掉你自己的前程吗?” 苏叙白看着谢澄胤许久,最后笑了一声“那么一个人,怎么样的一个人呢?是不是连你们也觉得她天生低贱,死不足惜?” 谢澄胤一时语塞。 “殿下,永昌侯世子来了!”一个内官上前通报道。 谢澄胤顿了顿,随后点了点头:“让他进来!” 孟少卿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跪在那里的郝娇娇,他本就不喜欢郝娇娇,瞧见的时候,也只是笑了一声,并没有多看一眼。 他被内官引到一个角落里,他看着两个人的脸色,知道他们两个怕是谈不拢,便轻咳了一声:“怎 么,我来的是不是不是时候?” “你有什么事就直说,不要拐弯抹角的!”谢澄胤没好气的说道。 “成春醒了!”孟少卿淡淡的说道。 苏叙白眼睛一亮,他抬头看向孟少卿:“她现在怎么样?” “痛不欲生!”孟少卿微微挑眉,“那个药非常的恶毒,伤了她的五脏六腑,疼痛难忍,大夫怕她受不了,给她喝了麻沸散!” 一旁的谢澄胤皱了一下眉头:“有性命之忧吗?” “有啊!”孟少卿挑眉,“若是别人,她已经死了!” 谢澄胤被孟少卿的话堵的半天说不出来话,最后无奈的说道:“那起码,她现在还活着,没出人命不是吗?” “太子殿下,你可是太子,人命关天的事情,到你这里,可不能这么模糊过去!”孟少卿笑着,他眼里满是讥讽。 谢澄胤只觉得心口堵了一口气:“孟少卿,你是不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啊!” “我只是在想,如果成春身家背景强大,太子殿下还会觉得,她现在起码还活着吗?”孟少卿看着谢澄胤,眼里满是审视,“郝丞相的心,就是被殿下和陛下,一点一点养大的!” 平日里最不正经的孟少卿,说起话来,是最难听的,就连谢澄胤也是半点面子都不给的。 “那这样,这件事不管怎么样,都不应该闹到父皇这里来,你们打了皇家的脸,自己难不成还有好果子吃不成!”谢澄胤的眉头皱的都快能夹死一只苍蝇了,“这件事情,我记下了,不论如何,我都会给成春一个交代!” “哦?太子殿下可是向来一个唾沫一个钉的人,这话竟然说出口了,那就是绝对不能反悔的!”孟少卿看着谢澄胤,笑了一声。 谢澄胤叹息:“绝对不反悔!” 孟少卿走到苏叙白身边,一把揽住苏叙白的肩膀:“你也是个聪明人,这件事情就算你咬着不放,最后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倒不如像现在,得了太子殿下一个承诺,可比逼着陛下惩治郝家来的有利多了!” 苏叙白抿着嘴不说话。 “苏叙白,你可别犯傻,真的惹毛了陛下,你的小阿春,怕是最后小命都不保!”孟少卿微微眯起眼,“读书人,圆滑一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一直沉默着的苏叙白,缓缓抬头:“太子殿下,一诺千金!” 第112章 怀璧其罪 鬼知道谢澄胤因为这件事,废了多少气力。 先是安抚了苏叙白,答应他日后一定给他一个公道,再是和皇帝解释了一边,最后还找了个理由罚了郝娇娇,虽说是小惩大诫,但也算是保住了皇家的颜面。 等到将这些事情处理完了以后,谢澄胤已经疲倦的不想说话了。 苏叙白已经回去了,他急着去看他的小娇娘,只剩下一个孟少卿坐在那里喝茶,一副等他来谈心事的样子。 谢澄胤有些无力的坐下:“你怎么还不回去?” “府上没什么事,别院现在闹成这样,我也不好去,便来殿下这里小坐一会儿!”孟少卿笑着说道,“太子殿下这里的茶实在是好,喝了一口就舍不得走了!” “你很少管旁人的闲事,今日怎么还为了苏叙白专门入宫一趟?”谢澄胤看向孟少卿,有些诧异。 孟少卿笑了一声:“有热闹的地方,肯定有我!” 谢澄胤叹息:“你真的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苏叙白那个性子,犟的厉害,你还非得挑唆着!” 孟少卿不接茬。 谢澄胤瞥了一眼孟少卿,最后说道:“要我说啊,那个成春的确是个祸水,苏叙白该 趁早把他送走!” “太子殿下可别不分黑白曲直!”孟少卿打断谢澄胤,“成春从头到尾什么事情都没有做,郝娇娇害她,只是因为她得了她得不到的东西罢了,错的是郝娇娇,而不是成春,我们可不能把责任推到被害的那一方身上!长得好看从来都不是罪过。” 谢澄胤语塞。 孟少卿看了一眼谢澄胤:“世人总是不能够接受突然的改变,郝娇娇曾经虽然刁蛮任性,却也不是个害人的性子,因为成春的出现,他忽然像是变了一个人,刁蛮任性也就罢了,甚至还出现了害人性命的想法,我们很自然地会把这一种改变强加到成春身上,因为这一切都是她出现以后才发生的!” 谢澄胤逐渐沉默下来。 “我们仔细的去想,她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她只是真的漂亮,又没有什么背景,然后非常巧合的出现了在那里,而郝娇娇害人,是她骨子里的劣根性!”孟少卿看向谢澄胤,淡淡的说道。 谢澄胤陷入沉思,许久以后,他才叹息道:“你说得对,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是我想岔了!” 孟少卿笑了笑,再没有多说什么了! 苏叙白回到别 院的时候,成春因为用了麻沸散已经昏睡过去了,他坐在床边,看着成春白的犹如纸片一般的脸,只觉得心都搅在了一起。 红豆站在一旁一双眼睛红肿着,显然是刚刚哭过了。 “阿春她,怎么样?”苏叙白忽然问道。 红豆咬了咬唇,然后说道:“先前醒了,疼的太厉害,好几次都痛的吐了,大夫怕这样,娘子挨不过今天夜里,就给煮了麻沸散给娘子喝了!” “大夫有说什么时候会好吗?”苏叙白紧紧的握着成春的手。 红豆抹了一把脸:“说是明天娘子醒了以后,若是不疼了,那就是命保住了,若是接着疼,那多半,就没法子了!” 苏叙白沉默着,许久以后才看向红豆:“大夫今日说的话,一句都不能让阿春知道!” 红豆点头如捣蒜,点着点着就落了泪。 红豆是真的心疼,她至今都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成春时,她的样子。 那个时候的成春,青涩怕生,眼睛里也有几分警惕,但总是笑着的,可是现在,她眼看着成春一点一点的失去笑容,甚至逐渐失去生命。 她看着躺在床上那个苍白如纸的人,她都想不明白, 成春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忍受这些苦难。 苏叙白听着红豆的哭声,许久以后才说道:“你去休息吧,今天我守在这里!” 红豆没说话,只是默默的离开。 一直等到红豆离开以后,苏叙白才将成春的手放到唇边:“阿春,对不起!” 成春昏睡着,她根本听不到苏叙白说的话,可苏叙白却依旧絮絮叨叨的说着:“……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你大约是不记得的,那一日下午,你似乎赶着回家,撑着伞往家里赶,雨幕中,我记住了你……” “对不起,如果不是我,你不会到这个地方来,也不会受这么多的苦,阿春,是我错了……” 屋外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冷风一阵接着一阵的吹着,苏叙白起身去关窗,却被雨水打湿了脸,他没有动,就站在那里,任由雨水淋湿他的身体。 一夜无眠。 大夫来的很早,天刚亮,就推开了门。 苏叙白就守在成春身边,大夫一推门,他就站起了身。 大夫看着苏叙白,问了一声:“她昨天夜里有醒过吗?” “没有!”苏叙白摇了摇头,“我一直守在这里,她没有醒过。” 大 夫皱了一下眉头,然后走到成春身边,和她把脉,半晌以后才叹了口气:“她是个命大的,换到普通人身上,她现在已经没命了!等她醒过来再看,如果不疼了,问题就不大了!” 苏叙白点了点头,就在大夫准备离开的时候,苏叙白忽然叫住了他:“大夫,关于成春的身子,你不要告诉她,我怕她太难过,一时之间撑不住……” “我明白!”大夫应下了,便离开了。 成春一直到中午的时候,才缓缓醒过来,肚子依旧疼,却已经可以忍受了,她即便满脸苍白,却依旧在安慰红豆和苏叙白:“我没事,已经不疼了!” 越是这样,红豆越是伤心难过,她抱着成春痛哭了一场,才被赶来的大夫赶走。 大夫把过脉才松了一口气:“没什么大碍了,只是亏了身子,日后要好好调养一番!” “好,辛苦大夫了!”菘蓝送大夫离开。 没过一会儿,屋子里就只剩下成春和苏叙白两个人,成春看着面前满脸疲惫的苏叙白,安慰道:“五爷,我没什么事,就是吃坏了药,过两天就好了!” 苏叙白点头,只觉得牙根酸的厉害,久久说不出话来! 第113章 我知道 成春醒过来以后没过几天,苏叙白就带着成春回了武昌侯府,她也再没有见过郝娇娇。 在京城一段时间了,成春也看明白了,京城这个地方,像她这样的平民老百姓就算是死了,也不会有人给个公道,更何况对方还是郝娇娇这样的天之娇女。 所以在成春醒过来以后,她甚至没有问一句郝娇娇的下场,因为她知道,问了以后,也只是平添自己心里的委屈罢了! 只是自从那次吃坏了药,成春的身子就不大好了,稍稍一阵风吹过,轻一些就是着凉,重一些就会高烧不退。 成春不是傻子,她自己是个什么身体,她向来是最清楚的,可最近这身子一天不如一天,甚至连重一些的东西都搬抬起来了。 这一日,成春又端了一碗奇奇怪怪的药膳过来:“娘子快趁热将这碗汤药喝了!” “怎么又喝这些东西?”成春一看到那奇奇怪怪的药膳就觉得心里膈应的很,摇着头不肯喝,“拿走,拿走!” “娘子,你现在的身子这么差,不多吃点滋补的汤药,你这个身体怎么补得回来?”红豆满眼的焦急,但还是耐着性子劝慰道。 成春实在是不愿意吃那些汤药,便闭着嘴不吭声。 红豆无奈,却还是劝慰着:“娘子,你现在的身子好不容易才好一些了,别这么任性了!” 一直沉默的成春忽然抬起头看向红豆:“红豆,我的身体到底怎么了?” 红豆愣住了,她看着成春好半天都没能说出话来。 “你很好奇你的身体到底怎么了?”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成春下意识的起身,等到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看到林莞儿走了进来。 红豆一看到林莞儿,便马上上前:“表姑娘,五爷交代过,没有什么事,你不能到我们院子里来!” “你们院子?”林莞儿嗤笑一声,“成春,你以为你还能在这个院子里住多久?” 成春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看着林莞儿。 红豆却难得的暴怒,一边怒吼一边推搡着林莞儿:“出去,你给我出去,我们爷说了,你不能到这里来,你给我出去!” 林莞儿却是千年难得一见的没有动怒,反倒是笑道:“成春,你活不了多久了!你把我害成这样,难不成你还想有什么好日子过不成!” 红豆已经红了眼,就 在她要把林莞儿推出门去的时候,成春忽然伸出手,一把拉住了红豆:“红豆,你让她说!” “娘子,你不要听她胡说!”红豆回头看向成春,很是焦急。 “让她说!”成春拽了一下红豆,“我自己的事情,我有权利知道!” “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原原本本的告诉你!”林莞儿甩开了婢女的手,冷眼瞧着成春,“你的身子已经败落了,大夫都说了你活不了多久,你现在就是千年人参吊着的性命,养不好了,而且,就算你未来有一天将身子养好了,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孩子了!” 林莞儿盯着成春一个劲儿的看,她原本以为会看到成春的脸上,会出现绝望,害怕以及震惊的表情,她期待了很久,最后却只在她脸上看到了淡然。 成春在红豆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其实,我很早就知道了!那天她端来的那碗药本就是绝子汤,而且里面放了一味血枯草,放的剂量非常大,我能够活下来就已经是我命大了,这辈子又怎么可能还能有孩子呢?” “娘子……”红豆的手微微颤抖。 成春握住红豆的 手,笑着安抚道:“我知道你们想瞒着我,可是我一直在药铺做工,这些肮脏龌龊的药,我只要闻一闻就知道她加了什么东西,只是我不想戳穿你们,不想看见我的小红豆难过!” 那一刻,红豆再也忍受不住汹涌而来的泪意,她捂着脸痛苦:“都是我的错,是我没用,是我没能护住娘子,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成春看着面前悲痛欲绝的红豆,握住她的手,正准备安慰的时候,林莞儿忽然说道:“既然你知道你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那你可知道郝娇娇的下场?” 成春脸色微变,没有说话。 “表哥因为你的事情闹到了宫里,说是要让陛下给你一个公道,事情闹得不可开交,可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你猜猜看发生了什么事情,让表哥就这么算了?”林莞儿看着成春,眼里满是嘲讽。 “官职?”成春试探性的说道。 林莞儿愣了一下,随后大笑道:“我母亲说的对,你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女人,非常庆幸你是一个没有身家背景的人,但凡你的背景厉害,你怕是真的要爬到我们的头顶上去了!” “他用这件事情,向皇 上讨了个官职,对吗?”成春看着林莞儿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道。 林莞儿被成春看的心里发毛,但是想着不论如何都不能败下阵来,便装作一副瞧不起她的模样:“算不上是问皇上讨的,是问太子殿下要的,拿你的性命做了前程的交换!我原本以为表哥是真的很喜欢你,后来才知道,原来在他眼里没有什么比得过前程!” 成春看着林莞儿许久,随后走到一旁坐下:“这样子其实也挺好的,还因为我得罪了郝姑娘,耽误了自己的前程,我原本就觉得对他不起,如今既然他能因为这件事,得了官职,前程一片大好,那我就算是死了,也是值得的!” “你是傻子吗?”林莞儿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成春,“你以为真心对待你的人……” “那又怎么样呢?”成春打断林莞儿,“在这个地方,我的性命本就不值钱,能给他换来前程也算是挺不错的了!真心……在这个繁华的京都,真心算什么呢?” 林莞儿看着成春许久,忽然觉得无趣:“成春,你为什么看起来像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呢?他利用了你,你都不会生气的吗?” 第114章 可怜 成春抬头看向林莞儿:“生气?生气有用吗?” 林莞儿无言以对。 “我知道,我只是个物件,一个附庸在五爷身边的物件罢了!”成春苦笑,“只是很抱歉,让你这么讨厌我!” 向来很厌恶成春的林莞儿,忽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她看着成春单薄的身影,有些不忍:“成春,你回你的江南去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就那么一个瞬间,成春感受到了林莞儿的善意,她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眼睛里像是星星一般,熠熠生辉:“我会回去的!” 那一日,林莞儿觉得很无趣,甚至觉得有些苦,她没能看到成春的笑话,却看到她在狼狈中昂首站立,肩膀单薄却满是坚定。 林莞儿定亲了,因为她在京城里面的胡作非为,她的父亲把她许给了一个偏远地方的小官,祖上几代都是当官的,没什么大本事,却也不愁吃喝。 林莞儿本是瞧不起的,可她娘也说这是门好亲事,她哭也哭了,闹也闹了,最后还是定了亲,再过几日,她也就要嫁人了,她心里有些不甘,所以才知道成春被郝娇娇灌了药以后,她本是窃喜 的,他觉得终于有人可以惩治一下这个女人了。 可是当她今天真的见到成春以后,她却觉得很多事情跟她之前所看到的都不一样了,她忽然觉得,那个被她口口声声骂作贱人的成春,也只不过是一个没有办法主宰自己命运的可怜女人罢了! 她明明什么都知道,她就站在那里看着别人算计她,谋害她,将她当做一个物件一样的来衡量价值,她把所有的事情都看的清清楚楚,可是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们,谋划,算计! 林莞儿忽然就没有那么讨厌成春了,她坐在回去的马车上,开始回想自己厌恶她的原因,然后忽然发现她好像什么都没有做,就被她所讨厌,如果自己站在她的那个角度,或许会过的比她还要可怜。 “姑娘,你在想什么?”婢女看着林莞儿,见她情绪不佳,便轻声问道。 林莞儿愣了一下,随后说道:“我只是忽然觉得,她好可怜!” 婢女没有说话,大约她也是这么觉得的吧! 被她们觉得可怜的成春,并没有太多的伤心,她清点了自己的钱财,才发现这些日子,她换了许多银子 回来,足足有三千两银子。 “从来没有想到我自己有一天会有这么多银子!”成春看着匣子里的银票,满脸的震惊。 “五爷这些日子时不时的就给姑娘买一些头面,都是实打实的好东西,换下来的银子也比较多。”红豆红着眼,轻声说道。 成春回头看了一眼红豆,随后笑道:“有什么可哭的,我这一辈子怕是都挣不到这么多银子,虽然现在命短了一些,起码手头还有钱啊,不亏!” “娘子,不要再说这些话了,大夫说了,好好养养着,都是没关系的,娘子的身子底子好,说不定能养回来!”红豆听不得成春的那些话,说话说着都带了几分鼻音。 成春摸了摸红豆的脸,然后抽出一张银票,放在红豆的手里:“你拿着!” “娘子!” “你听我说!”成春打断红豆的话,“我本就是穷苦出生,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银子,这人生来的平白无故,我一个人拿着是会遭天谴的,所以咱们两个分一分你帮我承担一下,那我就不用一个人承担天谴了!” 原本还有些伤感的红豆被逗笑:“娘子的这些银子来的都 是天经地义的,哪里会有什么天谴!娘子人好心善,合该长命百岁,一生幸福安康!” “你觉得来的天经地义,所以你就帮我承担一下,万一一个今天雷劈下来,咱们两个人一起受着!”成春笑着收起了匣子,却不肯将给红豆的那张银票拿回来,“等以后有机会回江南,我就拿这些银子去买几座小院子,再多买些田地包出去,收田租就够我这辈子的花销了!” 红豆看着成春许久,然后笑了笑:“那娘子一定要带上我,不能把我一个人丢在这个地方!” 成春笑:“那是一定的!” 苏叙白听说林莞儿到府上来找麻烦的时候,吓了一个激灵,火急火燎的就赶了回来,然后就看到了坐在一起说笑的成春和红豆。 苏叙白松了一口气,随后笑着上前:“你们两个聊什么呢?” “娘子说,等以后回江南,买几块田地,然后租出去!”红豆笑着说道。 苏叙白见两个人说笑,便跟着说道:“好啊,到时候多买一些,一块地种稻子,一块地种果子,那这辈子就不愁吃的了!” 成春笑,眉眼里都是笑意。 苏叙白一直 到这个时候才彻底的放下心来:“林莞儿今天是不是来过?” 成春抬头看向苏叙白,然后摇了摇头:“没有啊,我没见过表姑娘!” “她没到这里来?”苏叙白再次确认。 成春依旧摇头:“没有!” 苏叙白点了点头:“她要成婚了,嫁去了小地方,对方家世不错,就是官小了些,听说她看不上那户人家在自己家里头闹得厉害,我还以为他上门来闹事情,就匆匆的赶回来了!”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表姑娘了!”成春笑着摇头,她明明在说谎,眼睛却依旧清澈明亮。 也就是因为她的眼睛,苏叙白轻而易举的相信了成春:“那大约是母亲不让她来这里了,不来也好,那可不是个好说话的,我还以为她又会到你这里来闹事情,没想到竟然没有过来!” 成春正准备说话的时候,菘蓝忽然进来:“爷,有人找!” 苏叙白看了一眼成春,随后笑了笑:“听说这两日可能会下雪,夜里记得把门窗关好,不要进风。” “好,五爷也记得多添几件衣服!”成春笑着应下,还很贴心的给他找了一件披风,让他带上。 第115章 初雪 苏叙白走了以后,成春有些无力的坐下,屋外的风很大,一个不小心便吹开了窗户,红豆忙着上前关窗,却被成春拦下:“别关窗了,透口气吧!” 红豆有些为难:“娘子,你的身子见不得风!” “就一小会儿!”成春拉住红豆的手,“屋子里的炉子烧的这样旺,透会儿气,不碍事的!” 红豆虽然不放心,但是也没有强行关上窗户,反倒是走到一旁,将火炉里的火拨得更旺一些:“今儿个冷的很,说不定会下个今年的头一场雪!” “下雪是个好事情啊,瑞雪兆丰年啊!”陈春的声音很轻轻的,红豆都差一点听不到。 “我还以为娘子会说,下了雪,天气变冷了,穷苦百姓的日子又会变得很艰难了!”红豆笑了笑,“娘子现在看到东西与以往也不太一样了!” 成春却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过多的解释。 红豆我觉得有些奇怪,抬头看过去的时候就看到她靠坐在窗边出神,她清减了很多,坐在那里瞧着便很是单薄。 “往年的这个时候,爹爹刚刚卖了粮,为了我们能够过个好年,会去码头做工,娘亲也会去镇子上 扯几块布,给我和果儿做新年的衣裳!”成春看着外头,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想念。 红豆在一旁瞧着将手里的银票偷偷的放回到匣子里,然后听着成春说着以前的事情。 天黑下来的时候也下起了雨,红豆再没有顺着成春,强行关了窗户,用衣服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 成春不喜欢这样,但是也没有挣扎,只是瞧着面前的红豆:“红豆,五爷把你的身契给我了!” 红豆愣了一下。 成春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放在红豆的手心里:“我放在床底下的柜子里了,连带着江南别院的钥匙都放在那里了!” “娘子,你说这些做什么?”红豆微微红了眼,“咱们的日子还长着呢,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 “我本来是想给你找一门亲事的,但是在这个地方我人生地不熟的,也没有办法张罗,我知道,你和菘蓝有情,可他原是个有官身的……虽然世人都说有情饮水饱,可我们是俗人,不能做这种美梦,我恐他未来为了前程对你不起……”成春无奈的说道,“我便将这身契还给你,往后男婚女嫁,便由你自己欢喜!” 红豆没有 说话,她只是静静的看着面前的成春,听着她有气无力的交待着,安排着,一直到她说的累了,睡下了,她才在屋外的房檐下痛哭了一把。 红豆红这一双眼,抬头看着四周的高墙,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肠都要碎掉了,这个高墙大院,生生的磨光了成春的血肉,曾经那个娇嫩乖巧,腼腆爱笑的小娘子,如今也没有多的精神气,生生的被这个宅院耗尽了! 红豆是在子时的时候发现成春不见了的。 红豆原本是来看看成春睡得好不好的,进屋以后却只看到一窗已经没有温度的被子,而桌子上留了两封信,一封给苏叙白,一封给她。 红豆没有声张,只是拆开了自己的那封信,心里放着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银票。 被困在这方院子里的时候,成春时常会写字,渐渐的写的那手字也逐渐的工整,虽然不够漂亮,却也看得清楚。 “……红豆,我要回江南了,回去看我的小桥流水,回去做我那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普通人,我本来就不属于这个大宅院,不要太担心,不要太难过,我只是回属于我的地方!” 红豆紧紧的攥着心,翻箱 倒柜的翻看,成春带走了几身衣服,还有那个装银子的匣子。 红豆忽然明白,为什么这些日子,成春总是会让她去给门房送些吃的,还变卖了苏叙白送给她的首饰和头面,原来她早早的就准备逃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红豆没有哭也没有叫喊,只是迅速的首饰了几个包袱,拿上自己的那封信,冒着雨就走了出去。 雨下着下着就变成了雪,红豆冒着雪走到门房处,门房瞧见红豆的时候,还跟是惊讶:“红豆姐姐,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出门啊?” “娘子昨天有些受寒,我想着去外头买些新鲜的姜,回来给她做姜汤,在顺道多买几条鱼,给她补补身子!”红豆笑着说道,将自己因为害怕而不断的在冒冷汗的手藏进了袖子里。 “那也用不着这么早吧?”门房嘟囔着,“作为小娘怪能折腾人!” “小娘可待我好的很,只是你看看这风雪明天早上河面上肯定结了冰,到时候哪里还有雨,我不早些去,怕是连个鱼尾巴都买不到!”红豆抬手敲了一下门房的头。 门房委屈:“红豆姐姐下手可真是重,这包袱里装的是些什么啊 ?” 红豆扯开包袱的一角:“是狐裘和棉袄,都有些破了,就拿去绣坊补一补!” 门房没有再多问。 倒是红豆准备走的时候,忽然问道:“今天除了我还有人出门吗?” 门房摇头:“这大冷天的,除了红豆姐姐,还有谁会出门呀!” 红豆笑:“我知道你想什么,你要是跟我一样摊上个这么好的主子,你也是愿意为了她半夜出去买条鱼的!” 红豆从府上出来的时候,浑身都在冒冷汗,雪下的越来越大,她却并不觉得寒冷,只觉得有些害怕,她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身后的府邸,随后转身坚定且有力的离开。 去江南,最好就是坐船从大运河走,红豆不知道成春回去哪里,但是她觉得她会坐船离开,所以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就往码头的方向去走,京城很大,码头很远,即便是她没有两三个时辰也是走不到哪里的,更何况成春。 成春现在的身子,赶路只会更慢,所以她小跑着往前走,她觉得自己可以赶上一起离开到成春。 红豆不敢想自己被抓到会是什么样的结局,但是眼下,她只想要尽快的找到成春。 第116章 活要见人 雪下的越来越大,成春为了不让自己被拖累,除了身上这一身衣服,就带了一套衣服,可即便这样,她走在路上还是气喘吁吁的。 她站在那里,抬头看着天,雪不停歇的落下来,落在她的脸上,鼻子上,再滑进她的衣领,为了不让人认出来,她穿的是一身自己做的袄子,针脚差的很,怎么看也不是一个从富贵院里走出来的人。 她一步一步坚定的往前走着,她等这一天,真的等了很久很久,她很清楚的知道,她不属于这里,所以不论如何,她都要从这个地方离开。 她已经让人打听过了,下一艘去杭州的船,就在明天早上,她一定要赶上那艘船,这样大的雪,用不了几天,河边就结冰了,到时候水路就不好走了,走陆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江南,所以她必须赶上这艘船。 码头离得很远,成春走的很急,若是曾经,她可以走的很快,即便有好几里路,她也能够赶到,可是现在的她,走的快一些了,便喘不上来气,她只能强撑着往前走,而让成春坚持走完这段路的执念,就是回家。 成春赶到码头的时候,天都快要亮了, 即便下了雪,天气很冷,码头上的人还是气的很早。 成春太冷了,她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手脚了,她看到码头边上的馄饨铺子,忽然想起她去码头找爹爹,她爹爹都会给她买一碗小混沌吃。 她缓缓走到馄饨铺子前,她眉眼如画,生的又白嫩,即便风尘仆仆也很是惹人眼,馄饨铺子的小娘子一眼就看到了成春,见她梳着妇人发髻,便喊了一声:“娘子是要吃馄饨吗?” 成春从怀里拿出几个铜板:“嗯,煮一碗,多放些汤,暖和一下!” 掌柜娘子赶紧应了,掀开锅盖就开始下馄饨。 成春走到一个位置坐下,那个位置正好可以看到不远处的船,船很大,不少人已经开始上货,这是要去杭州城的船。 没多久,掌柜娘子就端着煮好的小馄饨走了过来:“娘子这是要坐船?” “嗯,要回家!”成春说着,看向掌柜娘子,“什么时候会开船?” “夜里头下了雪,船不好走,可能会晚一些,要等出太阳才好走!”掌柜娘子说着,正巧没什么客人,就好奇道,“娘子怎么这个时候出京城啊,马上就要过年了!” “我就 是要赶着回去过年!”成春看向掌柜娘子,笑着说道,“离开家好久了,得赶着回去过年!” 掌柜娘子也没多想,只是细细的瞧着成春,她们这是码头,很难得会看到长得这样好看的女子,偶尔会有一些大家不会叫来坐船,也是匆匆的上了船,根本不会在他们这种小铺子里逗留。 成春低头一口一口的吃着小馄饨,只觉得浑身都热乎乎的,也不觉得那么冷了! “娘子坐这艘船是要去杭州吧!”掌柜娘子忽然说道,“瞧你说话就一股子江南人的味道,软绵绵的,好听的不得了!” 成春笑了笑:“是啊,回江南,京城这个地方啊,太大了,不太适合我!” 掌柜娘子见成春说话好听又生的标致,便忍不住要和她多说几句:“谁说不是呢?这个地方啊,就是个富贵的,遍地都是贵人,这个不小心说不定就得罪了哪户人家的公子!” “人嘛,外头的总想进来,里头的,总想出去!”成春笑着,然后看向掌柜娘子,“再来一碗!” 掌柜娘子有些惊讶:“你瞧着身板这么小,胃口还真是不错!” 成春又掏出两个铜板:“ 我有钱的,你再给我煮一碗!” 掌柜娘子被逗笑,收走了那几个铜板,去一旁煮馄饨去了:“你这一看就是新媳妇,娇嫩的很,你婆家怎么敢让你一个人出来的?” “有什么不敢的,我认得路,自己能回去!”成春说着,原本苍白的脸,也变得多了几分血气。 或许是因为心情好,或许是因为走了太多路累了,这些日子里来,吃什么都没味道的成春,难得的吃了两碗馄饨,吃的很满足。 等到天彻底亮了的时候,成春就去找人买船票去了。 好的厢房早就有贵客定走了,剩下的就是些窄小的厢房,成春也不嫌弃,只说有个地方就行,为了这个厢房,成春还多给了一两银子,心疼的不得了,还被卖船票的给笑话了一顿。 成春走上甲板的时候,看着不远处灰蒙蒙的天,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就在她准备进去的时候,远远的,她就听到了红豆的呼喊:“娘子,娘子,你等等我!” 成春愣住了,她回头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抱着包袱向着她跑过来的红豆,就在她想要开口让她回去的时候,她看到远处乌泱泱的人马,最前面的 ,就是穿着一身白衣的苏叙白。 几乎是瞬间,她的背上就起了一层冷汗,她顾不上向着自己跑过来的红豆,立刻窜进了船舱,挤进了人流。 红豆看着成春消失在眼前,正要追上去,却被人一把拉住身后的包袱,红豆猛的回头,就看到了骑在马上的菘蓝。 红豆的脸,瞬间变得煞白:“你,你怎么……” “五爷也来了!”菘蓝将红豆往后一拉,“不管说什么,你都是来找小娘回去的!” 红豆没能开口,就看到苏叙白从他们身边经过,很迅速的上了船,而他带来的那些人,立刻将整个码头围了起来,她想要上前,却被菘蓝死死的拉住:“你疯了!别上去!” 红豆却不肯听,她猛的甩开菘蓝:“你们放过娘子吧!她真的快死了!难道你们真的要让她客死异乡吗?” 菘蓝愣住了,就在他愣神的那个瞬间,红豆就甩开了他的手,跟着苏叙白上了马车,她要找到成春,不论最后如何,她都要陪在她的身边。 苏叙白站在人群之中,脸色非常的难看,他站在那里,紧紧的握着拳:“给我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117章 坠河 派来的人,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搜查着,苏叙白站在那里,紧紧的攥着拳头,他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俨然一副怒火中烧的模样! 成春躲在厢房里,她打开房间里的柜子,躲了进去,她蜷缩在柜子里,紧紧的抱着怀里的包袱,浑身微微发着抖。 好好的忽然有这么多官兵来查,尖叫声此起彼伏,船长火急火燎的跑到苏叙白的身边:“苏公子,这是做什么啊?我们船上的人都是有鱼符的啊!” “那你给我看看,可是有一个,叫做成春的女子上了你的船?”苏叙白冷眼看着船长。 船长自然不敢懈怠:“您稍等一下,我这就让人查!” 负责售卖船票的小厮小跑着过来,然后说道:“有好几个叫成春的,有男有女,蛮多的!” 苏叙白接过簿子,名字上都写了“陈春”、“程春”,唯独没有成春,男男女女都有,一般都是买票的人说,卖票的记着,其中难免有登记错的! “这几个人重点的查,今天就是把这船翻了个底朝天也要给我把人找到!”苏叙白的声音很冷,甚至隐隐约约带了几分杀气。 红豆穿过人群想要 上前,却被菘蓝一把扯住后领子:“你上去做什么,还嫌自己命大吗?看不到五爷现在正在气头上吗?” 红豆回头看向菘蓝,眼里多了几分泪意:“你们放过她吧,娘子她已经那副样子了,他只是想要回家!这么简单的事情,可是她却怎么都做不到,她已经耗不起了,与其把她困死在那座宅院里面,倒不如放她走!” 菘蓝愣住了,也就是在他犹豫的那个瞬间,红豆就已经从他的手里头溜走了,他眼睁睁的看着红豆钻进人群里。 厢房外头很嘈杂,都是翻找询问的声音,成春很害怕,却不敢动,她抱着自己的包袱卷缩在哪里,一动不动。 外头的门被推开,成春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她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下一瞬,柜子门被打开。 来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大喊:“在这里!” 成春想都没有想,直接推开了他,爬出柜子,冲了出去。 一路上,她撞到了好多人,而她身后也是此起彼伏的“站住”,她很害怕,却依旧不顾一切的往前跑,因为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一旦被抓到,就又要回到那个宅院里面,而她真的不 想再继续在那个地方待下去了。 “阿春!”一声很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成春的脚步停了一下,但是下一瞬,她就毫不犹豫的往前跑,她跑的很急,好几次都差点被绊倒,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一点要停下来的意思。 成春从船舱被逼到甲板上,寒风萧瑟,码头上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她已经无路可逃。 苏叙白站在那里,她看着一个人现在甲板上的成春,眼睛红的厉害:“阿春,别闹了,跟我回去!” 成春不说话,只是一步一步的往后退。 苏叙白缓缓往前:“我说过的呀,我一定会带你回江南,你为什么不相信我?阿春,我答应过你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的啊!” “可是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成春看着苏叙白,寒风中,她的眼睛,鼻子,都被冻的通红,她看着不远处的苏叙白,苦笑道,“五爷,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我的身体……撑不到你带我回去的那一天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苏叙白咬着后槽牙。 “我的身子已经败落了!”成春抬手擦掉眼角的泪,“那一碗汤药下肚,就别说什么孩 子了,我的命能保下来都已经是天大的运气了,可是她呢?禁足,口头上被教训几句!我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也只是换到这样的结局,可是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为什么要被这样子对待?难道就因为我给你做了妾吗?” “那只是暂时的……” “五爷,你放过我吧!”成春看着不远处的苏叙白,眼里满满的都是绝望,“我不想客死异乡,我想回家,我想见见我娘,见见我爹……我不是自己愿意给你做妾的,可是所有人都把我当成了一个送上门的贱货……” “我后悔了!我后悔在那个晚上打开了药铺的门,我后悔遇见了你,我后悔坐上那个花轿,我后悔了!”成春哭着大喊,“你娶我,保住了我的命,我的命,换了你的官职,我已经没有任何其他的利用价值了,你放过我吧!” “你就是这么看我的是吗?”苏叙白缓缓上前。 “我不想怎么看你,我只希望你放过我,我唯一的奢望就是可以这辈子再也不去见你,再也不用回那个宅院,我不属于这个地方!”成春一步一步的后退,“五爷,我求求您,您放过我……就算我回 去,我也活不了多久了,你放过我吧!” “成春!”苏叙白厉声呵斥,“我说了,你跟我回去!” 成春的身后就是船上的栏杆,她已经退无可退了! 苏叙白看着她,眼里满是心疼:“你听话,你跟我回去,我不会让你死的,你跟我回去!” 就在苏叙白的手差一点就要拉到成春的时候,她忽然一个转身爬上了栏杆,她站在那里,目光凄厉:“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话音刚落,成春忽然就向后倒去,苏叙白立刻冲上去,却只抓住了她的一只绣花鞋。 “娘子!”好不容易跟上来的红豆,刚刚走到甲板上,就看到了成春落进河里的样子,她几乎没有半点的犹豫,直接翻过了栏杆,跳进了水里。 苏叙白立刻脱了外袍,跳进河里救人。 河面上有一层薄薄的冰,人落下去就掉进了冰窟,穿着厚重袄子的成春一点一点的沉下去,失去意识前,她看到了红豆,她正挣扎着向自己游过来。 她伸出手想要拉住她,却发现她在很远的地方。 一时之间,船上,码头上,所有人都乱作一团,尖叫声,呼救声此起彼伏。 第118章 死不见尸 成春不见了。 生不见人,死不了尸。 连带着一起消失的,还有红豆。 成春坠河的那一日,朝廷就派了蛙人去河里搜查,苏叙白也是一次接着一次地下水,冰冷的河水冻得他浑身上下不自觉地颤抖,可他依旧不肯放弃。 孟少卿和许子清是前后脚赶来的,也带着自己府上的人帮忙一起找。 许子清看着水里的蛙人,忍不住皱眉:“之前怎么没有看出来那个女子这么大的烈性?” “兔子被逼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这么大一个大活人!”孟少卿看着一旁挣扎着还要下水的苏叙白,颇有几分鄙夷地摇了摇头,“现在怎么要死要活的,一定要把人找到,早些时候干什么去了?” “你可别说风凉话了,他本来就有够难受的,你还说这些没得让他难过!”许子清拍了一下孟少卿的肩膀。 “他最多就是难过一下,人家小姑娘直接没命了!”孟少卿皱眉,“这个天气落了水,这么久没找回来,还是个只剩下一口气的病人,能找到尸体回来,就已经不得了了!” 许子清气得多拍了几下孟少卿:“让你别说了!” 孟少卿烦得很, 就去了一旁的摊子上坐着:“累了,掌柜的,煮碗馄饨!” 来了这么多官兵,边上的百姓也都是战战兢兢的,可是生意还是要做的,掌柜,娘子一边应下,一边将馄饨落到汤里。 “没想到那位小娘子竟然是富贵人家的小娘,怪不得生得那么白白净净的,听说是偷跑出来的,想回家,没想到被主家发现了,这才跳了河!”走过来几个长工,一边说道,一边坐下。 “你这人怎么说走就走了,也不知道接着帮忙……”许子清走过来。 孟少卿看了一眼许子清,让他别说话。 许子清虽然有些奇怪,但还是闭上的嘴,默默地在他身边坐下。 孟少卿示意许子清听一听那几个长工说的话。 “……我听说那个小娘子将这位主家迷得是七荤八素的,你已经定过亲的未来妻子都不肯要了,想来肯定是一个不安于室的!” “瞧着也是可怜,说跳就跳了,好好的富贵日子,不过要出来寻死,这富贵人家里的东西啊,怎么可能带得走,给别人做了妾,那就是命都是别人的了!” “谁说不是呢?这小娘子想不明白啊,做妾要守着做妾的本 分,这么多人来找她,也算得上是死得其所了!” 许子清微微皱眉:“这些人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就在那里胡说八道!” 孟少卿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苏叙白:“你看,人没了,挨骂的还是她,而眼前这个,逼着别人做妾,还害得她没了命的人,是一点事都没有啊!” 许子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成春本就是个好人家的姑娘,因为被苏叙白糟蹋了,才做了他的妾,可她到了京城以后,没有一个人心疼她的遭遇,反正都在怪罪她,觉得是她勾引了苏叙白。 “可怜的人啊,没了也好,反倒清净了!”孟少卿无奈的说道。 正巧掌柜娘子端着馄饨走了过来,她将馄饨放下,回过头就和那些长工说道:“你们这些大男人怎么跟女人家似的在这里说别人闲话,去去去,今天不做你们的生意!” 长工莫名:“你今天是怎么了,莫名其妙的跟我们发什么火!” 掌柜的可不搭理,还是掌柜娘子的当家的出来:“你这是做什么,生意不做了!” “心里不得劲儿!”掌柜娘子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那个小娘子早上来吃馄饨的时候还 是笑盈盈的,她就是想回自己的娘家,怎么就好端端的被逼着跳了河,那么好看的一个小娘子,说没就没了,我心里太难受了,她早上还吃了我两碗馄饨呢,还一直说好吃,活生生的人啊……” 孟少卿看了一眼掌柜娘子,没说话,低头吃着馄饨:“却是很好吃!” 一旁的许子清叹了口气:“这个世间,可怜人多了!” 孟少卿没吭声,只是默默地吃完了馄饨,付了钱,就离开了。 就在他准备走的时候,他走到苏叙白身边,他冷眼看着面前的苏叙白:“你死心吧,这么冷的河,她回不来了!也算是你彻底的放过她了吧!” 苏叙白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呆滞地看着河流。 孟少卿转身离开,再没有半点逗留。 许子清倒是没忍心,硬是等到了夜里,官府都收了兵,这才默默地离开。 一直等到深夜,所有人都走了,苏叙白还一个人坐在那里,菘蓝也被苏叙白强行赶回去了,他就自己一个去,默默的坐在那里,一声不吭。 谢澄胤来的时候,苏叙白眼睛都没抬一下,他也没说话,只是走到苏叙白身边,和他一起,席地而坐。 地上颇冷,谢澄胤坐下的时候,还倒吸了一口凉气。 “冷吧!” 谢澄胤顿了顿,然后应了一声:“嗯,挺冷的!” “也不知道水里,地有多冷!”苏叙白的目光,依旧盯着面前的河水。 “我知道你在心里怨恨我,可是事情已经这个样子了,你不能因为这个事情把自己给逼死了。”谢澄胤看着苏叙白,“上游,下游全部都打捞过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苏叙白,回去吧!” “她说,我是用她的命换了前程。”苏叙白微微垂下眼,“她肯定恨毒了我,是我忘了,她本就懂一些药,她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呢?她宁愿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去,也不愿意跟我回去……” 谢澄胤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苏叙白。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没有错,只是因为遇见了我……是我害了她,是我!”苏叙白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起身,向着河里走过去,“我再去找找,再去找找,那么冷的水,她怎么受得了,我得带她回家,回江南,回我们的家!” 谢澄胤看着苏叙白魔怔的样子,眉头紧锁,最后一掌劈昏了他。 第119章 虚伪 成春坠江的事情传到皇宫的时候,一直不管事的太后连夜把皇帝叫进了宫,据说是骂了个狗血淋头,说什么他作为一个皇帝,不知道明辨是非,还帮着臣子逼死一个可怜的平民百姓,皇帝被骂得抬不起头来,还是皇后去求情,太后才把皇帝放回去。 蛙人在随时可以冻死人的河里打捞了几天几夜,只打捞到成春一个发簪,其他的一无所获,据那些蛙人所说,这样冷的天,落到河里,甚至都用不了一刻钟,人就不行了,更别说这么久都没有一点消息了。 而苏叙白,也是从那天开始昏厥的。 他被谢澄胤带回到府上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发烧,没想到,接下来几天就一直高烧不退,不论是半醒着还是昏睡着,都紧紧地抱着那只绣花鞋。 苏夫人急得哭了好几宿,向来不得力的世子,被逼着主持大局,好在世子夫人是个有本事的,将府里府外的事情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郝家人几次三番派人来问好,郝娇娇也来了好几趟,都被世子夫人哄了回去,反正不论说什么,都是不肯见的。 苏夫人心疼儿子,背地里咒骂,先是咒骂成春,后来想想 ,好好的一个小姑娘被逼得跳了河,连个尸首都没找到,再想想先前她遭的罪,都是人生父母养,想想也是可怜,便也没有再说她什么,后来郝娇娇还上门给她添堵,她便将所有的怨气全部加注在了郝娇娇的身上。 苏叙白的身子还算不错,昏昏醒醒五六天,也就痊愈了,没有再继续发烧,只是不说话,将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里,谁也不肯见,谢澄胤来了好几趟,都吃了闭门羹,要不是这个太子脾气好,苏叙白那是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后来还是孟少卿来了一趟,他和苏叙白的感情其实不怎么样,苏叙白看不上孟少卿的纨绔做派,孟少卿看不上苏叙白的自命清高,两个人以往向来是不怎么对付的,可偏偏这一次,苏叙白谁都不肯见,独独见了孟少卿。 孟少卿一进书房,就发现苏叙白一反常态,以往的他总是收拾得干净整洁,可这一次,他的书房乱作一团,遍地都是团成团的废纸,而苏叙白,就像是一个行尸走肉的傀儡,了无生气地坐在那里,面前是一张接着一张的画像。 孟少卿走到苏叙白面前,随手拿起一张画像,画上的女人容貌 精致,衣着得体,只是眼睛空洞,没有一点神韵,脸上的笑容也虚假得厉害:“怎么,你记忆里的成小娘,就是这幅模样?” “好像到了京城,她就再也没有笑过了,明明她每天都是笑着的,可我就是记不起来她笑起来的样子了!”苏叙白缓缓地抬头。 孟少卿被苏叙白的模样吓了一跳,他胡子拉碴的,半点没有以往清贵公子的模样,反倒像是一个流浪在街市,一副郁郁不得志的醉鬼模样:“你若是这幅模样中的探花郎,想必也不会被郝娇娇那个丫头逼成成婚了!” 苏叙白抹了一把脸:“不过就是一副臭皮囊罢了!” “听说,你把太子殿下拒之门外好几次了?”孟少卿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下,随后对着门外喊了一声,“泡壶茶来!” “是,公子!”外头一阵脚步声以后,便没了声音。 苏叙白不说话,只是看着面前的画像发愣。 “你这样子伪装深情,不觉得自己很恶心吗?”孟少卿忽然说道。 苏叙白手中的笔一顿,偌大的一团墨迹直接溅在了画卷上,他没有吭声,只是默默地将画卷收起来,然后丢到一旁。 “人在的时候,你让她委曲求全地过活,现在人没了,你在这里颓废着,一副深情不改的模样,你难道不觉得,你只是在用这方式像别人宣告,你又多在乎她吗?”孟少卿笑了笑,整个人靠在了椅子上,“可是那个人已经不在了,你装得再深情,她也看不到了!” 话音刚落,苏叙白手里的笔就飞了出去,朝着孟少卿的脸直直地打了过去。 孟少卿微微偏头,笔就从他的耳边飞了过去,打在身后的墙上,然后落在地上。 “其实一开始,你就送她回江南,那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她还会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娘子,被你娇养得好好的!”孟少卿冷眼看着苏叙白,“你明明知道,什么样的方式才更容易保护她,可你呢?为了表明你不受强权威胁的清高模样,带她回京,最后害得人家香消玉殒!最后摆出来一副茶饭不思的深情模样,不都不觉得自己虚伪吗?” 苏叙白一个健步冲上来,一把揪住孟少卿的衣领:“你闭嘴!” 孟少卿却只是淡淡的看着他:“苏叙白,从小到大,你没有一次是打得过我的,现在还要挑战一下我的实力吗?” 苏叙白紧紧地咬着牙:“我让你闭嘴!” “怎么,听起来很难受吗?”孟少卿冷笑了一声,“为什么难受,因为我戳到你的脊梁骨了?” “孟少卿,我让你闭嘴!”苏叙白的拳头狠狠的挥了过去。 婢女端着茶水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孟少卿骑在苏叙白的身上,死死的摁着他的脸,婢女吓得尖叫,却被苏叙白冷声赶了出去。 孟少卿看着被自己揍得跟猪头一样,但还是不肯松口的苏叙白,忽然没了意思,便放开了手:“苏叙白,读书人的清高会让你把自己毁掉的!你看看那些名流千古的名臣,那个不食五谷杂粮,清高当不得饭吃,这个世道,从来不是非黑即白的!” 苏叙白躺在地上,看着房梁,眼角竟然落了几滴泪下来。 孟少卿走到一旁坐下:“你也不错了,毕竟我们家祖传的武侯世家,你跟我比,难免差了一些,不要灰心,再接再厉!老虎再凶狠,总有老的一天,你再不济,总有长大的一天!” 大约过了有一炷香的功夫,苏叙白缓缓起身:“来人!” 方才的婢女满脸惶恐的推门而入:“五爷!” “奉茶!” 第120章 放荡不羁 孟少卿去见了苏叙白的第二天,苏叙白就主动去见了太子,谢澄胤实在是好奇的不得了,追着孟少卿问了好几天,就是想知道他到底说了什么,就让这个书呆子想明白了。 “你到底要让我跟你说几遍,我啥都没说,就是打了他一顿,就这么简单!”孟少卿被逼问得烦了,恨不得甩开谢澄胤转身就走。 “就打了他一顿?”谢澄胤说什么都不相信,“他那么固执的一个人,因为被你揍了一顿就清醒了?” “不然呢?他都已经害死一条人命了,不对,是两条,难道这还不够让他清醒的吗?”孟少卿颇有几分无奈,“读书人嘛,难免自视清高,他又年少得志,难免走进一个死胡同里面!但他毕竟也不是那种死读书的文人,打一顿就想明白了!” “说得轻巧,打一顿就明白了,白白没了两条性命,我父皇都因为这个事情被皇祖母责问了一番!”谢澄胤无奈地叹息,“连带着我也没有逃掉,被教训了一通,谁能想到呢,一个乡下来的女子,竟然这样子烈性!” 孟少卿没有说过,只是看着窗外萧瑟的冬季:“她是个苦命人,临了改成了打 醒苏叙白的一块石头,何其可怜?” 谢澄胤看着孟少卿,他知道,孟少卿平日里最是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可心底却是最柔软的一个,他总是见不得民间疾苦,所以总喜欢避开苦难,以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面对世人。 “父皇亲自下旨,命苏叙白为翰林院编修,是个好职位,可他却不肯低头,请命去了大理寺,父皇给了他一个大理寺寺正的位置!”谢澄胤看向孟少卿,“大理寺卿一直与丞相不合,苏叙白这是要和他未来的这位岳丈大人打对阵了。” 孟少卿看着窗外,笑了笑:“这不就是太子殿下想要的吗?” 谢澄胤端起面前的茶,品了一口:“我是为了江山社稷!” “我知道!”孟少卿抬眼看向谢澄胤,“一将功成万骨枯,殿下有殿下的难处,只是可怜了那个无辜的女子!” “她的父母会得到很好的补偿!”谢澄胤低垂着眼,“听说他的弟弟在读书,只要他能凭自己本事考上来,我就能让他光宗耀祖!” 孟少卿笑了一声:“殿下又怎么知道他们是想要女儿还是想要光宗耀祖呢?” 谢澄胤一时无语。 孟少卿也不 愿意再久坐,起身告退:“我要回去了,这里太冷了,天气冷,心也冷!” 谢澄胤没有阻拦,看着她离开。 没过多久,谢澄胤的贴身侍从走了进来:“殿下!” “那个女子的尸体,还是没有下落吗?”谢澄胤看着面前的茶水,淡淡的问道。 “没有,连带着那个一起失踪的婢女也没有消息!”侍从摇了摇头。 谢澄胤点了点头:“出去吧!” 他偶尔会想起在江南时,成春怯生生的样子,乖巧伶俐,他谋算了许多,却独独没有想过,这个女子的性子会这么烈,数九寒冬的河流,说跳就跳了! 孟少卿离开以后,在街道上溜达了很久,走着走着就又走到了码头边。 码头这里依旧忙忙碌碌,并没有因为寒冷而停止运作,所有人都为了生计而繁忙,每个人都很努力地想要活下去。 “公子,要吃碗馄饨吗?” 孟少卿愣了一下,随后回头看向卖馄饨的掌柜娘子,他忽然想起,那一日,他在这里吃了一碗馄饨,味道很不错,就点了点头:“嗯,来一碗馄饨吧!” 掌柜娘子笑着去做了。 孟少卿在桌子前坐下,看着面 前人来人往的码头:“真是繁忙啊!” 正巧馄饨煮好了,掌柜娘子将馄饨放在孟少卿的面前:“再过些日子就会更冷了,到时候船就走不了了,得趁着这几天多走几趟!” “是啊,这里有很多江南的商户,都要趁着这个时候回去了!”孟少卿笑了笑。 掌柜娘子顿了顿,脸色微变。 孟少卿抬头看向掌柜娘子:“掌柜的也是南方人?” 掌柜娘子摇了摇头:“我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从小就在这里,只是先前见过一个江南来的小娘子,白白嫩嫩的,好看得紧,她也跟我说要回江南去,回家去,只是没能回去……” 孟少卿应了一声,吃了一口馄饨,随后忽然想起什么,说道:“这里的馄饨很好吃,给我准备两份,我带回去!” 掌柜娘子笑着应下:“好!” 孟少卿回去的时候,依旧是慢慢悠悠的走着,寒风吹着,冷得他直接钻进了马车:“这天气实在是冷得紧,赶紧回去!” “爷,这馄饨怎么办?”侍卫赶紧问道。 孟少卿愣了一下,随后说道:“送去别院,路上看着些,别被人跟上了!” 侍卫应了一声,随 着人流消失不见了。 孟少卿坐在回程的马车上,看着面前的香炉,叹了一声:“这个天啊,慢慢的,就要变了!” 谢澄胤和苏叙白在府上下棋,自从成春坠江以后,苏叙白的话就变得很少,能一个字解决的,绝对不会说两个字,谢澄胤虽然有些不满,却也不好说什么,眼看着心爱之人死在自己面前,能重新振作起来已经很了不起了,性格大变,本就在所难免。 “殿下……”侍卫从外面进来,贴在谢澄胤的耳朵说了一些话。 谢澄胤点了点头:“知道了,你退下吧!” 等到侍卫退下以后,谢澄胤才说道:“这个孟少卿,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 苏叙白眼睛都没有抬一下,只是看着面前的棋子。 “永昌侯府这几年,逐渐没落,永昌侯渐渐地退出朝堂,这孟少卿也不肯入仕,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想些什么!”谢澄胤说着,放下了一枚棋子。 “殿下何必知道那么多,永昌侯府忠于陛下,无论如何都不会背叛陛下,背叛朝堂!”苏叙白也放下了一枚棋子,“孟少卿本就放荡不羁,陛下不应该用常人的想法去看待他!” 第121章 坚毅 这个冬天下了好几场的大雪,天气也比去年冷得多,所有人都在说,今年会是一个冷冬,明年会有一个好收成。 成春的死在京城里沸沸扬扬几日以后,便销声匿迹了,就好像这个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一个,就这么消散在人烟里了。 清源峰的别院里,到处地弥漫着一股草药的味道,小和尚敲开了门,递给连翘一包草药:“施主,只是师傅让小僧交给你的,三碗水煎做一碗药,一定要趁热喝!” 连翘收下草药,拿出一个荷包递给小和尚:“多谢小师傅了,这是给小师傅的辛苦费,只当做是香火钱了!” “师傅特地交代了,不能收府上任何的东西!”小僧不肯接,“师傅有交代过,今日夜里头会下一场大雪,屋子里记得多备一些炭火,免得着凉!” 连翘自然是千恩万谢的应下。 回到院子里,连翘将药交给小厨房的婢女,就进了屋子:“娘子今日可是有醒过?” 从内屋走出来一个人影,连翘抬头去看,是消失了许久的红豆:“方才醒过一回,吃了药就又昏睡过去了!” “世子让人送了一些银屑炭,你夜里记得将 屋子里烧得热热的,听说今晚会有大雪!”连翘说着,赶紧走到一旁将窗户开了一个小缝,“这屋子也太闷了,一进来就难受得紧!” “是我忘记开窗户通风了!”红豆赶紧说道,“真是辛苦连翘姐姐了!” “别说这些客气话,娘子赶紧醒过来才是,这昏昏沉沉地睡了都有一个月了,人都瘦得脱了相,每天就吃些汤汤水水的,再不好起来,真怕她撑不过这个冬天!”连翘说着,脱了沾了寒气的外袍,就走进了内屋。 掀开帘子,连翘便走了进去,相比外头,内屋的温度更是高得离谱,连翘的额心都冒出了薄薄的一层汗,她走到床边,低头看着沉睡的女子,赫然是坠江的成春:“这屋子里头这样热,娘子这身上还是冰冷的!” “是啊,这喝的汤药都不知道多少了,药渣都能堆成一座山了,娘子的身子还是凉得吓人,若不是还有鼻息在,我都怕娘子没气了!”红豆也跟着走了进来。 “娘子也是有些福气的了,在这种情况下还能遇上大师,若不是大师帮着,只怕她现在已经断了气了!”连翘想起那一日成春和红豆被带回来的样子 ,就有些心慌。 红豆身子骨不错,烧了几天就没事了,还能帮着一起做些事情,倒是这成春,自打来了以后,便一直昏睡着,偶尔醒过来也只是片刻,用不了多少时候就又昏睡过去了! 连翘一开始是胆战心惊的,又担心她被山下搜查的官兵发现,又害怕自己不懂医术把人照顾死了,一日害怕得睡不着觉,好在没多久红豆就醒了,帮着一起照顾,她这才渐渐平静下来。 “娘子是个胆子大的,有多少人,情愿在宅子里被磋磨得没了性命,也不敢逃出来,娘子却早早的就谋划了出逃的事情,连银子都早早地攒了起来,若非被人磨坏了身子,现在应该也已经回到江南了吧!”连翘瞧着成春那张有些苍白的脸,忍不住说道。 红豆看着成春良久,然后轻声说道:“一开始的时候,我觉得娘子是一个很柔情小意的女子,笑容都是软软的,跟人说话也都会糯声糯气的,就是一个很江南的女子,可是后来我发现,她是一个很坚定的人,内心也很强大,柔软的外表下藏着的是一个很坚毅的小女子!” 连翘给成春捏好被角:“小厨房炖了鸡汤, 你去吃一些,今天我来照看吧!” “不用了,你每天都要管着别院里大.大小小的事情……” “我让你去你就去!”连翘打断红豆,“你已经连着守了好几个夜了,再不好好休息,指不定就熬到了,春节将至,虽然别院没有什么人,但是也不能不过年,到时候有的是事情要忙,你再病到了,还得我照顾你!” 红豆看着连翘,有些不好意思:“你照顾我好娘子本来就已经很辛苦了,现在还要让你守夜,实在是……” “世子让我好好照顾你们,这就是我要做的!”连翘笑着说道,“你只管好好休息,等休息好了,再来替我就是了!” 红豆点了点头,随后就离开了。 红豆走到外头的时候,忽然一阵寒风,冻得她赶紧裹紧了自己:“这天又冷了不少,夜里怕是真的要下大雪了!” 这么想着,红豆就先去搬了银屑炭过来,确认屋子里的暖炉烧得热热的了,才去休息。 夜里头果不其然地下起了大雪,风雪大得甚至吹开了紧闭的房门,等连翘关上门的时候,她的头发都被风雪吹得有些凌乱了,好不容易关上门以后,她第一 时间就去看看暖炉上温着的肉糜。 成春因为吃了药,总是昏睡着,时常会在半夜醒过来,就算醒过来也就一小会儿,所以她们得时时看顾着,只要成春一醒过来,她们就得抓紧时间让她吃些东西,再将汤药喝了,所以暖炉上总是不停歇地热着粥和汤药。 风雪到后半夜的时候下的越来越大,偶尔看一下窗外,即便是夜里,瞧着都是白茫茫的。 而成春,就是在后半夜时候的时候醒过来的,那个时候连翘刚好坐在一旁绣花,成春一动,她就立刻站了起来:“娘子可是醒了?” 连翘扶着成春坐了起来,成春看着连翘,有些迷迷糊糊的,这些日子,她大多时候都是睡着的,记忆也是一片一片的,有时候也会分不清现实和梦境:“连翘姑娘?” 连翘见她一脸的迷茫,便不厌其烦地解释道:“娘子坠江以后被我们世子救了,现在是在别院,除了我们世子,没有人知道你在这里!” 成春愣了半晌,随后记忆缓缓地回笼:“哦,是,我想起来了,辛苦你了,连翘姑娘!” 连翘笑了笑:“娘子客气了,娘子睡了好久,起来吃些东西吧!” 第122章 清醒 相比前段时间那种迷迷糊糊的感觉,成春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精神气好了很多,便点了点头:“好!” 连翘端着肉糜走到成春身边,她原本是想着给喂成春吃的,毕竟之前她醒过来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她总是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连碗都拿不稳,可是今天,她想要给成春喂粥的时候,成春却伸手接过了粥:“我自己来啊!” 连翘有些惊讶地看着成春:“娘子是不是好很多了?” 成春喝了一口粥,然后点了点头:“感觉精神好了很多,不像之前,一点都不清醒,这一次感觉好了很多!” 连翘有些惊喜:“娘子的身体应当是好了许多,今日瞧着,确实精神了很多!” “红豆她怎么样?我记得前几日都是她在的!”成春端着碗,看着面前的连翘。 连翘笑道:“她守了好几日,我担心她身体受不了,就让她去休息了!” 成春低垂着眼,看着面前的那碗粥:“真是个傻丫头啊!” 连翘看着成春,见她虽然脸色苍白,但是眼底的黑影少了很多,应该是太好了,便长长地松了口气:“惠德师傅的药还是很有效的,先前大夫的 药吃了很久,娘子都没有半点要醒过来的样子,还是惠德师傅让人送了药过来,吃了几贴,娘子就明显好起来了!” “你是说,山顶上那个老和尚?”成春看向连翘,有些惊讶。 连翘点了点头:“是啊,惠德大师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客了,所以当世子知道惠德大师主动让人送了药过来的时候,也很惊讶呢!若是娘子身子太好了,可一定要去谢谢惠德大师!” 成春抬头看向连翘,笑了笑:“是啊,得找个时间好好谢谢惠德大师呢!” 那一碗肉糜粥,成春吃得干干净净,吃过以后也没有像之前一样犯困,但是为了让她好好休息,连翘还是吹了灯:“娘子睡一会儿吧!” “连翘姑娘,你也去休息一会儿吧,不用守在这里的!”成春看着坐在那里绣花的连翘,轻声说道。 连翘愣了一下,也没有拒绝,拉了一张软榻过来,在成春身边躺下:“娘子是不是睡得太多了,有些睡不着了?” “好像是,尤其的清醒!”成春有些无奈地说道,“大约是之前睡得太多了,这些日子,真的是太麻烦你们了!” 连翘翻了个身,面对着 成春:“娘子还记得,自己是因为什么到这里来的吗?” “因为坠江!”成春看着床顶,淡淡的说道,“如果不是世子,我现在可能都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去了!” “娘子很勇敢啊!”连翘看着成春,轻声说道,“旁人或许不知道,可我知道,那就是一个魔窟,郝家的姑娘还没有嫁过去就能做出这样子的事情,若是以后嫁到苏家,只怕会做出更过分的事情,当身边的人依靠不住的时候,自己还困守原地,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成春回头看向连翘,许久以后,她才问道:“五爷,他还好吗?” “病了一阵子,没多久就好了,陛下为了补偿他,让他去大理寺做官了!”连翘轻声说道,“这位苏五爷对娘子还是有真心的,那么冷的天,一直在河里找姑娘,最后还是太子殿下打晕了他,才把他强行带回去的!” 成春沉默了许久,随后轻声说道:“五爷是个好人!” 连翘见成春不愿意提起成春,便也没有再提:“娘子想不想听听我们家世子的事情?” “嗯?可以吗?”成春有些好奇地看向连翘。 连翘笑了笑:“当然 可以啊,我们世子,是个很有趣的人!” “嗯?” “永昌侯府从老侯爷父亲那一辈开始,就不允许纳妾了的,不过我们老夫人给老侯爷生了好几个孩子,世子,是嫡长孙,所以从小就是老侯爷和老夫人亲自照看着的!”连翘轻声说道,“我们侯爷这辈子就生了两个孩子,一个是世子,还有一个,就是姑娘!” “嗯?”成春有些好奇地看向连翘、 像是提起了什么伤心事,连翘沉默了很久以后才说道:“世子有一个妹妹,而我,就是姑娘的贴身婢女,而这栋别院,也是老夫人特地留给姑娘做嫁妆的,姑娘失踪以后,我就一直在这里照看着别院!” “对不起,让你想起来这些事情!”成春有些歉疚。 连翘笑了笑:“不碍事的,我们都觉得姑娘肯定还在那个角落里面等着我们去找他,这些年,侯爷和夫人也一直在外面找她,所以世子大多时候都是老侯爷和老夫人照看的,我们的这位老侯爷和老夫人,年轻的时候可都是出了名的厉害,也是苦了世子,从小被老夫人教训!”, “我听过你们家老夫人的事迹,是个可以提刀上 阵的女将军呢!”成春想起苏叙白之前和她说过的,关于老夫人的事情,每每听说的时候都很是钦佩,“真是个很厉害的人呢!” “是啊,我们也这么觉得,小的时候,姑娘还总是和我说,她以后要和老夫人一样,做一个万人敬佩的女将军,还说,还继承老夫人创建的女子军,因为这个,还被老夫人笑话了!”连翘大约是想起来什么事情,笑了起来,“世子有和娘子说过吗,我们姑娘,应该和娘子一般大!” 成春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我很少可以听到关于你们家姑娘的事情,好像很多人都很忌讳!” 连翘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的确很忌讳,姑娘失踪的事情,几乎是府上所有人的心病!” “或许世子肯救我,就是因为我与他妹妹年岁相符吧!”成春笑了笑,“这一次,还要多亏世子,不然,我不仅逃不出那个宅院,或许现在,也已经没了性命了!” “娘子不要想太多,现在还是要好好休息,等身子好了以后再做打算吧!”连翘说着,起身将成春的被子给盖好了。 成春笑着应下:“嗯,还得再麻烦你们一些日子了!” 第123章 阿花 没过多久,成春就可以下床走动了,虽然天气很冷,但是大夫还是让她多出去走走,她也不是那种矫情的人,每天都会早起,虽然没办法帮着红豆她们一起干活,但是会抱着一个汤婆子在一旁陪着他们。 冬天的山峰上全是白皑皑的雪,江南的冬天很少能看到这样的场景,所以成春常常站在那里,看着看着就看呆了,然后就会被连翘调笑:“娘子是有多喜欢这里的雪景啊,不如就不回江南了吧,江南可看不到这样好看的雪景!” 那个时候,成春总是会笑笑不说话。 成春在别院住了差不多有一个多月的时候,孟少卿才来了一次,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份东街卖的莲花酥。 因为怕冷,即便是在屋子里,成春也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孟少卿看到成春的时候,没忍住笑了起来:“你怎么裹得跟个福娃娃似的!” 成春和红豆不方便离开别院,她们的吃穿住行都是连翘帮着采买的,连翘喜欢明亮的东西,所以给成春买的也都是明亮的布料和成衣,其实成春穿起来很好看,瞧着特别喜庆。 “娘子怕冷,就多穿些,世子 不好笑话娘子的!”一旁正准备上茶的连翘听见了,赶紧上前说道。 孟少卿微微挑眉:“怎么,你们才相处多久啊,你就帮着她说话了!” “世子是男子,男子顶天立地的,要谦让女子,这可是老夫人说的,世子可是忘记了?”连翘说着,给孟少卿上了一杯茶,给成春上了一杯热牛乳。 孟少卿撇嘴,没有反驳,只是看向成春:“听说你的身子好很多了?” “嗯,还多亏世子照顾!”成春放下手里的汤婆子,捧着杯子轻声说道。 孟少卿看向成春,见她的确是气色好了不少,便笑着说道:“我倒是也没怎么照顾,也不过就是把你送到这里来,真正照顾你的还是连翘!” 成春笑了笑:“我当然知道,但是如果不是世子,我只怕至今都还困在那个宅院里面!” “用一条命搏一条明知很难却还要一意孤行的路,你是我见过的头一个!”孟少卿微微挑眉,“很可惜,你的出生差了些,不然,会是个可以独当一面的人!” 成春低着头,看着面前的牛乳,没有说话。 她很早就开始谋算离开京城的事情,一 点一点变卖掉苏叙白送的首饰和头面,而这一切,他真的是谁都没有说,谁都没有提,只是自己一个人打算着。 成春是在一日清晨,趁着红豆守了夜还在休息的时候,穿了红豆的衣裳,拿了她的腰牌,偷偷溜出去的,那个时候的孟少卿还在酒楼吃酒,成春就那么直接冲到他的面前说:“你帮帮我!” 孟少卿至今都没有想明白,成春怎么敢就那么直接的来找自己:“你就不怕,我有一点点的犹豫,到时候,苏叙白就会知道你的打算,你就逃不出来了!” “世子觉得我可怜,会帮我的!”成春抬眼看向孟少卿,“世子是个心肠很软的人,不管怎么样,世子都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去死的!” “其实,你是有别的打算的吧!”孟少卿嗤笑了一声,“以你的性子,肯定会有别的打算!” “是,如果世子不答应,我也会逃,只是会等身子再好一些,天气也暖和一些,到时候,我会在京城找一个偏僻的地方,躲个一年半载,我甚至想过毁容,一个丑八怪,再怎么样,也不会引起官府的注意吧!”成春轻描淡写地说道。 孟少卿看着成春许久,然后说道:“一个可以自己一点一点挖出一个狗洞的人,我觉得你还真干得出来这种事,说回来,你还是得谢谢我,起码,我保住了你的脸!” “我在镇子上帮工的时候,曾经听过一句话,做普通人家的女儿家,千万不要生得太漂亮,不然会变成祸端!”成春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我常想,如果我生得难看些,或许依旧逃不掉那个祸事,但是也不会做了他的妾,或许青灯古佛一生,也好过受了这么多的罪!” 孟少卿看着成春许久,然后将早就准备好的东西交给成春:“这是你想要的新的户籍,新的身份,原主人无父无母,今年冬天在街边被冻死了,与你的年纪也相仿,是从江南一路乞讨上来的,我给她收了尸,借了她的身份!” 成春看着那薄薄的一张纸,缓缓伸出手接过:“她,叫什么?” “嗯……阿花!”孟少卿有些难以启齿。 成春顿了顿,随后应了下来:“我得多谢她,起码能有一个离开京城的身份,不然我可能都走不了!” 孟少卿瞧着成春半晌,然后说道:“你接下来 怎么打算?” “等都春暖花开的时候,就回江南去!”成春小心翼翼地收好身份户籍,然后笑着说道,“我是个贪财的人,即便落了水,也死死地抱着我的小匣子,虽然那些银子在你们看来算不得什么,但是够我在江南买个小宅子,再买几块地收租了!” 孟少卿想起她被救上来的时候,呛得都说不出话来了,怀里还死死地抱着那个匣子,忽然就被逗笑了:“那还不错,虽然受尽了委屈,起码还留了点银子,算不得人财两失!” “我是乡下人,穷了很多年,所以我很在乎银子!”成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比较俗,没有办法视金钱如粪土!”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孟少卿吹着杯子里的水,轻声说道,“往往那些大善人,也都是俗人,俗人可不会视金钱如粪土!” 成春笑了笑:“嗯,五爷很喜欢赚银子呢!若是他不当官,这辈子也不会缺银子用!” 孟少卿顿了顿,然后看向苏叙白:“你会不会想念他,我可以带你去见见他!” 成春摇了摇头:“不会!其实我以前很讨厌,很讨厌他!” 第124章 主家 孟少卿抬眼看向成春,显得有些不可思议:“讨厌?不至于吧,他在京城可是出了名的受欢迎,文采斐然,英俊秀气,很讨姑娘家的欢心的!” 成春放下手里喝了一大半的牛乳,重新拿起那汤婆子,有些无奈地说道:“或许是因为我们的初见不太好,所以一开始的时候,我很讨厌他!” “嗯?”孟少卿来了兴趣,“说看呢!” 成春原本不想多说,后来想想,等到自己离开了这里,曾经关于成春的事情慢慢的就会烟消云散,好像说一说也算不得是什么事:“我是因为被他坏了名声才被迫嫁给他做妾的,这件事,你们大约都是知道的吧!” 孟少卿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当时苏叙白在外头养了外室的事情穿回来,我们都在打赌,说绝对是个很好看的女子,他起了色心,才趁着喝多了,祸害了别人家的好姑娘!” “他的确是中了毒!”成春轻声说道,“我懂一些药理的,那天因为太可怕了,所以我的记忆特别的深刻,他的身上,弥漫着一股非常非常浓郁的合欢花的气息!” 孟少卿微微皱眉:“他在江南是得罪过什么人 吗?” 成春摇了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不是那种会去问这些事情的人!” 孟少卿笑了笑:“说的也是啊!你但凡是有这些心思的人,也不会就这么离开了!” “那世子还要听吗?”成春看着孟少卿,笑着问道。 “当然!” 成春拿起一瓶的茶壶,给孟少卿添了茶:“一开始出了事情,外头都是流言蜚语,我被逼得走投无路只能上吊自杀,我做梦都在诅咒他!” “所以,你为了活下去,答应做了他的妾室?”孟少卿大约想到了故事的走向,忍不住笑道,“所以,你后面有没有真的将他当做夫君来看待呢?” “他是我的主家!”成春摇了摇头,“我很清楚,我的性命,乃至我父母的性命,都掌握在他的手里,我所拥有的东西,是他想要给我的,所以在我看来,他是我的主家,我一直将他当做掌柜的来看待!” 孟少卿看着面前的成春,他忽然有点惘然:“你一直都这么想?” 成春点了点头:“嗯,一直都这么想!” 那个瞬间,孟少卿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她在受了那么多委屈以后,依旧可以很冷静的 去分析自己该怎么做,才能让她更好的活下去,相比苏叙白的关心则乱,成春真的冷静得过分,而她可以这么冷静理智的原因就在于,她从来没有爱过他。 啧,很肉麻的形容词! 孟少卿虽然很嫌弃这个形容词,却也找不到更好的词语来代替了。 “你有没有一刻,想要和他做真正的夫妻呢?”孟少卿看着成春,还是抱了一点点的希望。 成春缓缓抬头,然后摇了摇头:“我是妾,要恪守本分!” 孟少卿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我原本觉得在这场闹剧里,你是最可怜的,现在看来,苏叙白那个小子才是真的可怜!” 成春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 孟少卿见她不说话,也不好再多少什么,只是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说道:“其实你这样很好,没有留恋,才能给自己一条活路,你是个聪明人,我相信,在离开京城以后,你会过得很好!” “世子对我有再造之恩,若是有机会,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世子的恩情!”成春看着孟少卿,笑着说道。 孟少卿看着成春的眼睛,她的眼睛熠熠生辉,就像是林间的麋鹿,瞧着尤其 的灵动单纯:“你就是用你这双眼睛骗得苏叙白团团转吧!” 成春不说话,只是看着孟少卿。 “你不要恨他!”孟少卿转身,“他为了你曾不顾一切地闯入后宫,你知道吗?那是死罪!” 成春的眸子微闪,但她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孟少卿离开。 孟少卿走出别院,一直到山脚下,他才回头看向半山腰处的别院,他有些惆怅:“也不知道我这么做,是对,还是错!”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身旁的侍卫轻声说道,“世子不救她,她就算没有淹死,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我只是忽然觉得苏叙白有些可怜!”孟少卿微微挑眉,“但凡他薄情一些,我也不会这么觉得了!” 侍卫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陪着他慢慢地往回走。 孟少卿离开以后,连翘来收茶具,便看到成春拿着一个簪子发呆,连翘本想说些什么,却被红豆一把拉了出去。 连翘一脸的莫名:“你拉我出来干什么?” “娘子手上的,是当初五爷送她的第一个簪子!”红豆凑到连翘耳边轻声说道,“娘子这会儿说不定正难过着呢,我们让她 自己待一会儿吧!” 连翘却有些不满:“那种人有什么可难过的?” 红豆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许久以后才说道:“五爷是个好人,只是护不住娘子罢了!” 连翘也不好多说什么,便拿着茶具去清洗了,红豆也不打扰,就守在门外等着。 一直等到用膳的时候,成春才抱着汤婆子走出来,她看到红豆的时候并不惊讶,只是笑着说道:“连翘呢?” “去准备晚膳了,过一会儿就回来了!”红豆走上前来,“这个汤婆子还热吗?” 成春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红豆,我想吃古董锅!” 红豆愣了一下,正要说话,就听到连翘说:“你不早说,现在这个时辰我上哪里去给你买牛羊肉吃啊!” “那我可以吃古董锅吗?”成春小心翼翼地问道。 连翘没好气地将东西放下:“等着!” 一直等到连翘走远了,成春和红豆才相视一笑:“连翘真好,是不是?” 红豆也笑了起来:“对啊!” 在厨房里让厨子准备古董锅的连翘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最后没好气地说道:“哪个造孽地在背地里说我坏话!” 第125章 锦衣玉食 夜里外头又下了场雪,成春他们就在屋子里煮着古董锅,锅子里煮的菜都是连翘赶着点去酒楼里头买的,她原本还在骂骂咧咧的,但是回来的时候,看到成春和红豆一起在搬桌子,一肚子的火气也就消了大半。 成春是个不太能吃辣的,但是京城的天冷得厉害,吃些辣辣的,可以御寒也能祛湿,所以成春也试着尝了一口,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吃到后面,成春来了一句:“我想喝点酒!” 连翘几乎连头都没有抬一下:“不行,你还在吃药,吃不得酒!” 成春也不强求,只是有些委屈地撇了撇嘴。、 连翘抬头有看着成春的时候,她就像个没要到糖的小孩子一样,一下接着一下地戳这碗里的羊肉,连翘瞧着无奈,然后起身去外头拿了一坛子酒回来:“只能小酌,不能多喝,知道吗?” 成春和红豆对视一眼,赶紧拿出边上的酒杯:“一定不多喝!” 外头风雪飘扬,屋子里头有却是热气袅袅,成春吃得小脸微红,她微微侧着头,看着连翘,忽然问道:“连翘,你家姑娘,生得什么模样?” “我家姑娘?”连翘 有些惊讶。 成春点了点头:“等我回了江南,我也帮你一起打听打听!” 提起她那位走失的姑娘,连翘有些失神:“我家姑娘走失的时候,年岁还不大,不过已经生得很标致了,她们都说我家姑娘和我家老夫人生得很像,容貌,脾气,乃至性子,都和我家老夫人如出一辙,是个脾气很火爆的姑娘!” “你这么说,谁能知道啊,这天下生得漂亮的姑娘可多了去了!”一旁的红豆说道,“我们也没有见过你们家老夫人的样子,这怎么知道你家姑娘生得什么模样啊?” “我也没有见过我们家老夫人的样子!”连翘有些无奈地托着腮,“我只知道,我们家老夫人,年轻的时候貌美如花,还差点因为这个被迫和亲,我也只是从别人耳朵里听说的,说是我家姑娘和我家老夫人小的时候生得很像,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成春总是能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位老夫人,她忽然觉得有些可惜:“千里迢迢来了一趟京城,却没能见到这位众人嘴里的老夫人,总觉得这位老夫人年轻的时候,一定很惊艳!” “是啊,京城里的人,谁 没有听过老夫人的事迹呢!”连翘说着,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肉,“小的时候,我们家姑娘最喜欢的就是往老夫人的院子里跑,世子最讨厌练武了,可姑娘总是上赶着学,因为这个,世子挨了不少的打呢!” 成春听着笑了起来:“我很少听世子提起他的妹妹,想必心里也是很难过的吧!” “世子和姑娘的感情很好,虽然是从小打到大的,但是毕竟是亲兄妹的!”连翘抬眼看向成春,忽然说道,“或许世子愿意帮娘子,就是因为娘子同我家姑娘差不多的年岁吧,我瞧着娘子也很亲切,更别说我们家世子了!” “一个会功夫的姑娘,应该会很扎眼,等回江南,有机会的话,我也帮着你们找一找!”成春说着,端着手里的果酒喝了一口。 这是年前从福建运过来的荔枝酒,据说一口抵得上千金,这喝在嘴里滋味确实尤其的好,甜丝丝的,也不是那种烈酒,喝到肚子里,嘴巴里说话都是甜丝丝的,还带着一股子果香:“这酒真好喝!” “这是我们世子自己酿的,年前夏天的时候,他去一趟福建,正巧是荔枝的时节,世子就 在当地做了荔枝酒,然后坐着船,千里迢迢地送回来! “嗯?这么珍贵的酒,你就这么拿出来喝了,你们家世子不会生气吗?”红豆有些惊讶。 连翘摇了摇头:“不碍事的,世子带了很多回来,放在别院本来就是给来的客人用的,只是平日里不怎么待客,所以放着也就放着了!” 说话间,成春已经喝了好几口,她的酒量其实还是不错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几口荔枝酒下肚,脸就有些微微的红:“这个酒是真的好喝,我都没有喝过这么好喝的酒!” 连翘见她已经有些醉了,便收了酒杯:“你都有些醉了,不要再喝了!” 成春却笑着抱住了酒杯:“醉什么醉,这不过就是些果酒,才喝了这么一些,又怎么可能会醉呢!” 一旁的红豆笑着开口道:“娘子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你就让她自在些呗!” 连翘瞧着成春笑得那么开心,也有些不忍,便警告地说道:“那你可不能喝多了啊!” 红豆是满口的答应。 一炷香以后,连翘看着已经喝趴下的主仆两个,一脸的绝望,她就不应该松口让这两个人喝酒。 连翘起身将她们两个扶到床上去的时候,成春忽然睁开了眼睛,连翘以为她醒了,便有些无奈地说道:“你既然醒了,你就自己到床上去吧!” 谁知道,这个时候,成春忽然一把抱住了连翘:“连翘,谢谢你!” 连翘愣了一下,然后摸了摸成春的发烫的脸:“你没醒啊!” 成春笑了两声:“我有点醉了,可能又得麻烦你照顾我一下了!” “早让你少喝一点了!好在这是果酒,吃多了也不会头疼,不然明天有你难受的!”连翘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成春往床上走。 成春紧紧地抱着连翘:“连翘,我可以回家了!终于可以回家了!” “你那个家一穷二白的,回去了又有什么好的呢?”连翘低声说道,“你都过了一年锦衣玉食的日子了,回去过那种穷苦日子,你真的能习惯吗?” “锦衣玉食,那都是别人的!”成春的声音很轻,轻得连翘都有些不好辨别。 “苏五爷对你其实不错的,只不过没那么多的权利护住你罢了!”连翘喘着气,无奈地说道,“那么冷的河啊……他为了你,可是差点死在河里!” 第126章 醉酒 成春没有再说话,大约是睡过去了。 连翘将人放到床上,脱了鞋子给她将被褥盖好,她看着已经昏睡过去的成春,看着她白嫩的脸蛋,忽然说道:“我家姑娘长大了,应该和你一样漂亮,不,比你更漂亮!” 成春昏睡着,没有半点反应。 连翘把两个人安顿好了,才收拾了东西。 天气还早,她便去将明早成春要喝的药给准备好,她坐在小厨房熬药的时候,就听到了淅淅索索的脚步声,连翘出去看了好几次,都没有看到人,就以为是天气冷,有什么动物出来觅食,就没有当回事。 等到她出门去倒药渣的时候,才发现一个人蹲在后院门外面的角落里。 “啊!”连翘吓得魂都要飞了,尖叫声引来别院的侍卫和下人。 一直等到人来的多了,连翘才提着灯笼上去看,然后就看到了浑身酒气的苏叙白:“苏公子?” 苏叙白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连翘,连翘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但还是鼓足勇气走上前去:“苏公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苏叙白缓缓抬头,他看着连翘,冷冷的问道:“你在给谁熬药?” 连翘 心里咯噔一声,但还是笑着说道:“这是补药,我最近身体有些乏,煮些补药给自己喝的!” 苏叙白没有说话,等了很久以后才说道:“孟少卿真是豪气,给你买的补药都是人参灵芝!” 连翘笑了笑,没有接茬:“苏公子是来这里来找世子的吗?世子白天来过,但是早早的就回去了!” “我喝多了!”苏叙白摇了摇头,“昏了头,不知道怎么就到这里来了!” 连翘看着苏叙白半晌,然后回过头对身边的下人说道:“派个人送苏公子回去!这天冷的厉害,公子吃了酒就赶紧回去,万一感染了风寒,可麻烦得紧。” 苏叙白却摇了摇手:“不妨事,菘蓝在山脚下等着我若是一直没有回去,他会来找我的!” 连翘有些警惕,她并不想让苏叙白进别院,毕竟现在的别院里面住着的,可是他梦里都在找的人,若被苏叙白发现成春在别院里,至多就是和孟少卿吵一架,可到了那个时候,成春很有可能又会面临原来的那种情况,生死不如。 “南院有人住着吗?”苏叙白看着连翘,忍不住问道。 连翘摇了摇头:“没有人!” “那我可以去看看吗?就看看!”苏叙白看着连翘,眼睛都有些微微泛红,他的身上透着一股酒气,可是目光却尤其的清醒。 “苏公子,别院里是什么人都没有,我一个做下人的,也不能做这个主,你若是想要到别人来小住一段时间,还是要事先跟我们家世子说一下,您与我们家世子是从小到大的交情,他自然会答应的。”连翘笑着说道。 苏叙白就好像听不出连翘隐晦的拒绝,笑了笑,随后说道:“我就只是想进去看看,看看我和她一起住过的地方!我不会留很久,一会儿就走!”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连翘如果一定不让他进就显得有些奇怪了,便只得让开:“那我让人陪公子一起去!” 苏叙白知道,这毕竟是别人家的别院,他也不好一个人在里面乱走,便应了下来。 苏叙白今天吃了很多的酒,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就不自觉的到了这个地方,他在正门等了很久,也犹豫了很久,不知道到底要不要敲门,然后就走着走着就到了后院。 当连翘走出来的时候,他的心脏都在迅速地跳动,他很想到里面去看看,去看看成春曾经 在这里的痕迹,哪怕只有一点点。 自从成春失踪以后,他就开始夜不能寐,为了让自己早一点睡着,他每天都会喝很多的酒,他总觉得自己现在像极了一个酒鬼,像极了一个他曾经最讨厌的那种人,可偏偏现在的他是真的离不开酒,他需要用酒来麻醉自己,让自己的深夜变得不那么的清冷孤寂。 下人很有眼色地离着他很远,他走到南院,院子已经收拾过了,可是即便这样子,他还是能够看到院子里面的那张石凳子,他想起成春总是很喜欢坐在那张凳子上,每次知道他回来,她就会回过头来,眉眼带笑,眼里都是星辰。 苏叙白现在门口,他甚至不敢进去,他就那么盯着那个院子,脑海里全是曾经的一点一滴,心口痛得喘不过来气,他捂着心口缓缓的蹲了下来,眼睛通红。 下人赶紧上前:“苏公子……” “这里还有别人来住过吗?” 下人摇了摇头:“世子已经很久没有待客了!” 苏叙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起身:“是我叨扰了!” 下人陪着苏叙白往外走,他有些看不明白,大半夜的,苏叙白从经常跑到郊 外,还爬了半座山,非要进来看看南院,可只是站在门口看了一眼也没有进去,可人家毕竟是主子,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陪着他往外走了出去。 一路上,连翘当时悄悄的跟在远处,当时孟少卿把成春带过来的时候,原本就是要安排在南院的,但是因为南院距离正门口的距离有些近,孟少卿担心会有人找上门来,遇到了成春,到时候就会变得很麻烦,所以将成春安排去了西院! 西院的景色不是很好,但是是一个很僻静的院子,用来给成春养身子很好,而且西院也是距离正门口最远的一个院子,一般也不会靠在那里,所以也不容易发现成春。 送走苏叙白的时候,连翘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因为他并没有像正常人一样是从正门口进来的,而是千里迢迢地绕到了后门,而这个后门就是最靠近成春的地方。 好在现在的西院已经熄了灯,不然难免惹得苏叙白怀疑,毕竟最近的别院,可都没有招待过任何一个客人。 所以这一路上她都特别害怕西院里面有个什么动静吸引到苏叙白,好在成春他们都喝多了,早早地睡下了,这才有惊无险。 第127章 红包 转眼就到了除夕的时候,别院没有什么人,但是连翘还是让人挂上了红灯笼,里里外外的,都是一副年关将至的喜庆模样。 成春起来的时候,院子的门口已经贴上了喜庆的春联:“怎么院子里也要贴?” “连翘说这样子看起来有年味!”红豆说着快步走了过来,“娘子怎么起的这么早,不再睡一会儿了吗?” “今天是除夕,我得早点起来,等着过年!”成春看着面前的对联,笑着说道,“这对联写得真好!” 红豆笑了笑:“是世子写得,世子早早的就来了,被连翘姐姐拉着写了很多对联,一个院子一个副!” 成春微微挑眉,有些惊讶:“哦?世子今日怎么来了?除夕她不在侯府待着,到这里来做什么?” “世子一大早提着烧鹅乳猪来的,说是来给别院的人发红包的!”红豆笑着说道,“世子真是个好人呢,还记着给别院的人发红包!” 成春轻轻笑起来:“那我们去看看,说不定还能蹭一个红包呢!” 红豆笑着扶住成春:“那去看看!” 孟少卿在主院里坐着,这会儿人已经散开了,他正捧着一碗茶汤喝 着,边上的连翘还忍不住碎碎念:“不就是让你写几个对联嘛,叫苦连天的,还不是觉得你的字写得好看,不然谁理你啊!” “你知道这么冷的天写字多冷嘛!”孟少卿一脸的不满,“光是写院子里的也就罢了,你还得让我写那些下人家里头的,你写的也不差啊,你不会自己写啊!” 连翘抬眼看向孟少卿:“世子是说胡话了吧,你是世子,你的字多值钱啊,我一个婢女这个字能值几个钱啊!” 孟少卿闷闷的喝茶:“我就不该来这一趟!” “世子心肠好,还记得别院的人,千里迢迢的来送红包了!”成春笑着走了出去。 孟少卿看向成春,然后笑了一声:“怎么,你这是知道我这里在派红包,专门来要红包的?” “是呀,我这么见钱眼开的人,怎么能不来要红包呢!”成春走到孟少卿身边伸出手,“我和红豆的红包呢!” 孟少卿无奈的笑了笑,随后从怀里拿出两个红包,他将其中一个递给了红豆:“呐,你的!” 红豆欢欢喜喜的接下,说了一溜的吉祥话。 孟少卿笑了一声:“行了行了,别说了,去,再给 我煮碗茶汤来!” 红豆笑着去了。 成春眼看着红豆走了,有些不满:“我的呢,怎么就我的不给我!” “怎么样,身子可是好些了?”孟少卿看着成春,微微扬眉。 成春有些不高兴,但还是说道:“好的差不多了,还得多谢你的救命之恩呢!” 孟少卿微微挑眉:“你还知道我对你有救命之恩啊,那你还问我要红包,你也不嫌自己臊得慌!” “不嫌啊,我年岁小,你该给我个红包的!”成春看着面前的孟少卿,“就是在家里头,我年年都还有压岁钱的!” 孟少卿被她这幅理直气壮的样子逗笑,颇有几分宠溺的用手里的红包轻轻的敲了一下成春的头:“我倒是看不出来你是这么个胡搅蛮缠的家伙!” 孟少卿这一下,不仅是成春,就连一旁的连翘都些惊呆了,她赶紧上前,一把拿走了孟少卿手里的红包放到成春的手里:“世子总是这样,明明是早就准备好了的,非要说那么几句废话,非得说的娘子面红耳赤你才高兴!” 成春也有些手足无措,接了红包就落荒而逃了。 一直等到成春走远了,连翘才一脸不 可思议的看向孟少卿:“世子,你这是干什么?被娘子的美色冲昏头脑了吗?” 孟少卿随手拿起一旁插在花瓶里的梅花,敲了一下连翘的头:“胡说八道什么呢,我是那种见色眼开的人吗?” 连翘一脸“你难道不是吗”的表情看着孟少卿。 孟少卿气的用梅花连着敲了连翘好几下:“想什么,想什么,想什么呢!” 连翘挨打挨的冤枉:“我是说错什么了嘛,你要不是见色起意,你摸人家头干什么!” 孟少卿沉默下来,许久以后才说道:“刚才她那副样子,和晚晚很像,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就直接上了手……如果晚晚还在,应该和她差不多大,或许比她生的还要好看一些。” 连翘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攥着手。 许久以后,孟少卿才长长的吁了口气:“最近这段时间,苏叙白还有来别院吗?” “再没有来过了,可能是知道,我们并不欢迎他!毕竟他上一次来的时候,我也没能给他什么好脸色看!”连翘有些无奈的说道。 孟少卿笑了笑:“倒也不必特地给他什么好脸色看,那小子,如今是发了狠的在朝堂 上做事情,在大理寺日日忙碌着,也是拼了一条性命在朝政上了!” 连翘也没有多说什么:“天色也不早了,侯爷也不在府上,想必世子得和老侯爷他们一起进宫守岁,早些回去吧!” “年年不都是如此的嘛!”孟少卿揉了揉额角,“我现在也是怕了皇帝了,上了年纪以后老是动不动的给人赐婚,跟那些七大姑八大姨要给人说亲的样子有什么不一样?” “侯府的规矩陛下也是知道的,想来也是不会胡乱给世子你赐婚的,倒也用不着太担心。”连翘笑着说道。 孟少卿自然是知道的,但是当今陛下喜欢乱点鸳鸯谱的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心里多多少少有点膈应,因为这件事情,往常每个月都会进宫去给太后娘娘请安的孟少卿,这段日子都去的少了很多。 虽然心里再不情愿,但是这宫宴还是要赴的,所以早早的就离开了,就在孟少卿准备出门的时候,成春小跑着过来:“世子,你等一等!” 孟少卿看到成春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便赶紧说道:“刚才我只是一时之间把你当成了我的妹妹,你不要在意……” 第128章 作孽 成春赶紧摇了摇头,然后从怀里拿出一个红色的纸包:“我没有放在心上,我过来只是想要把这个交给你!” 孟少卿看着他手里的那个红包,有些哭笑不得:“怎么,你前脚才问我要了个红包,后脚就把红还给我啦?” “不不不,这是我准备的!”成春看着孟少卿,满脸都是认真,“我看了你准备的红包,里面放的实在是太多了,但我还是厚着脸皮收下了,这个小红包是我自己准备的,不值几个钱,算是我自己的心意,你务必收下!” 孟少卿也不是那种矫情的性子,接过了红包:“你都这么说了,我再不收就显得我有些不知好歹了!今天是除夕,你想要吃什么,都去同连翘说,别院里留下来的人都是在别院里过年的,我都是给了大红包的,你尽管喊他们去做就是了!” 成春笑着应下,然后对着孟少卿说道:“提前祝世子,新年快乐!” 孟少卿笑了起来,然后拱了拱手:“新年快乐!” 孟少卿回去的路上,坐在马车里,拆开了红包。 红包里放了几张金叶子,还有一个福袋,福袋里放的是平安福,看那个福袋做 的很细致,想来也是很早就开始准备了。 成春有这个心,孟少卿也就老老实实的受了,因为这一个小小的红包,心情都好了不少。 但这份好心情你只是延续到宫门口。 老夫人和太后是年少时的交情了,所以早早的就进了宫和太后说话去了,孟少卿这个姗姗来迟的,就好死不死的在宫门口遇上了苏叙白和许子清。 许子清倒也没什么,两家本来就是亲戚,他们两个也都是世子,平日里也都聊得来,可这苏叙白在这里,他多多少少都有几份做了亏心事的感觉,尤其是看到他现在日渐消瘦。 “少卿!”许子清小跑着上前,“今年你怎么自己就来了?也不知道等等我们!” “这不是快过年了嘛,我去了一趟别院给连翘他们发了点过年的红包,再回来就有些晚了!”孟少卿笑着回答道。 许子清挑眉:“你这个主子还自己跑到郊外去发红包啊?” “连翘嘛,我每年都去!”孟少卿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 提到连翘,许子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便也没有再问,倒是一直沉默的苏叙白忽然开口道:“之前有一日夜里, 我吃多了酒,去了你的别院,似乎是吓到她了!” 孟少卿没想到苏叙白会提起这个事情,他也没有藏着掖着,便说道:“我知道这个事情,她第二天就同我说了,以后你若是没有什么事情就不要去了,连翘不是很喜欢你,同你说话难免也不会那么客气!” 苏叙白顿了顿:“她不喜欢我?” “她对成春颇有好感,对你难免会有几个怨怼,你也用不着,心里过不去。”孟少卿淡淡的说道。 许子清赶紧上前打了他一下:“这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孟少卿还没说话,苏叙白就先说道:“这样啊,那我以后就不去了,有人记得阿春也是好的,总好过她来了一趟,却都没人记住她!” 许子清看着苏叙白半晌,然后走到他的身边,揽住他的肩膀,笑着说道:“我想这件事情赶紧进去到时候去晚了又是一通教训!” 苏叙白也没有再说话,径直往里走。 许子清看着苏叙白往前走,他的目光带着几分无奈:“这些日子,要看着他消瘦下来,都快成一个骨头架子了!” “刚刚经历了这些事情,心里难过在所难免的,等 到日子长了,心里的伤感也就散了,到时候也就没事了。”孟少卿淡淡的说道,“有些人啊,护不住的东西倒不如让她随风去了!” 许子清白了一眼孟少卿:“你说的轻巧,他的心里得多难过啊,自己的婚姻由不得自己做主,自己喜欢的人也由不得自己做主,还有眼睁睁的看着她从自己的面前离开,只怕他的那一颗心都碎成渣渣了!” 孟少卿没有反驳,却也不觉得他可怜:“他明明知道自己没有保护她的能力,却非要去招惹她,就让她再难过,起码人还是活着的,可是另一个人呢?” 许子清没再说话,虽然他也觉得苏叙白很可怜,可孟少卿说的也没错,毕竟苏叙白只是伤心,而成春却永远的沉没在了冰水里。 几个人一路往宴会厅的方向走,他们原本想着就安安稳稳的过完今天,然后迎来新的一年,可是好死不死的,偏偏就是在路上遇上了郝娇娇。 说起来真是个笑话,作为罪魁祸首的郝娇娇,只是在自己的府上被关了几天的禁闭,而作为受害者的成春却已经没有了性命。 所以当孟少卿一行人看到郝娇娇的时候,都 没由来的,产生了一种厌恶,人嘛,总是喜欢单纯美好的东西,当一个人你明明知道她一肚子的坏水坏心肠,很自然的就会厌恶她,远离她。 所以当郝娇娇向着他们走过来的时候,三个人的脸上都出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 郝娇娇也不是个傻子,他也感觉到了他们对自己的不欢迎,但是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双眼睛死死的看着苏叙白,甚至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那样,向着苏叙白的方向走过去:“叙白哥哥!” 苏叙白眉头一皱,快步走开,甚至都没有多给她一个眼神。 郝娇娇不肯作罢,追了上去,然后被苏叙白狠狠的甩开了手。 孟少卿看着跪坐在一旁哭泣的郝娇娇,摇了摇头:“许子清,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强扭的瓜不甜?”许子清微微挑眉。 “不不不!”孟少卿摇了摇头,“这个叫做,自作孽不可活,她的报应,在后头呢!” 许子清恍然大悟,然后悄咪咪地伸出了大拇指:“你说得对!” 孟少卿和许子清经过郝娇娇身边时候,没有半点的停留,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径直离开了。 第129章 宫宴 郝娇娇最后还是在婢女的搀扶下缓缓起身,她委屈的用帕子擦掉眼角的泪水,婢女给她拍掉裙边的灰尘时,不小心踩到了她的裙摆,就被她掐住了胳膊里的软肉:“你是蠢货吗?这点小事都干不好!” 还是郝娇娇贴身的丫头上来说了好话,郝娇娇才松开了手:“不跟你计较,我们快些去,还得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婢女低着头,跟在郝娇娇身后,小心翼翼的往前走着。 等到了宴会上的时候,郝娇娇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了,郝娇娇端坐在那里,瞧着端庄文弱,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她微微翘首,瞧着不远处,正在和许子清说话的苏叙白,眼里满是少女怀春的娇柔。 若是没有闹过成春这一出,旁人只会觉得苏叙白不识好歹,平白的耽误了郝娇娇的一份情义,也会有几个自持清高的年轻文人,会替郝娇娇道几声不平。 但是成春出了事情以后,武昌侯府也不愿意再吃这哑巴亏,将郝娇娇一碗避子药吃的成春差点没了命,大夫费尽心思才保住了她的性命,最后却还是害得她终身不得有孕的事情到处与人去说了一 通,一时之间,郝娇娇心思深沉,善妒恶毒的名声也就不知不觉的在京城中传开了。 要知道,京城之中的许多文人墨客,大多都是嘴上仁义道德,可私底下最佩服那些可以将女子驯服,坐享齐人之福的男子,最厌恶的也就是这种心思不正,嫉妒成性的恶毒女子了。 若不是因为郝娇娇是郝丞相的女儿,就成春被她逼得跳了河这件事,就足以让她受尽千夫所指。 郝娇娇虽然刁蛮任性,却也是个聪明人,她自然知道因为成春这件事,她在京城里的名声算是毁了大半,所以在参加这场宴会的时候,她就尤其的小心谨慎,虽然知道人家看她的目光还带着几分审视,但她从始至终都是笑意盈盈的,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那不是娇娇嘛,我去找她说说话!” “别去!你看看她做的那些事情,你还去与她亲近,就不怕她到时候给你偷偷使绊子吗?” 本在和许子清讨论今日会有什么样的表演的孟少卿,好巧不巧听了一耳朵,他回头看过去,就瞧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正在和她的母亲说话。 孟少卿忍 不住笑了一声:“苏叙白这一手下的是真黑啊!明知道文人最在乎的就是名声,他这是将丞相府的名声直接丢在了地上,顺便还上去狠狠的踩了一脚!” “我不过就是实话实说罢了!”一旁的苏叙白淡淡的开口,他的目光幽深,让人看不出来情绪。 孟少卿微微挑眉:“苏叙白,你这是真的打算和郝家撕破脸了?” “我与他们家,本就没什么交集!”苏叙白眼睛都没有抬一下,“我父亲回了信,他说,男女婚嫁,应当是欢喜的,这般怨怼,最后只会惹得家门不幸!” 许子清皱了一下眉头:“武昌侯这是什么意思?让你就这么和他接着斗下去?” “有何不可呢?”苏叙白缓缓抬眼,“总归对我来说,成婚或者不成婚,都是如此,和谁成婚,也都是如此,我拖得起,她,拖得起吗?” 若是换成旁人,许子清大约会拉着他咒骂一顿,毕竟女子的婚姻大事,怎么能这么耽误下去,这样不就是平白的耽误了人家姑娘家的一辈子,磕到了苏叙白这里,许子清却觉得,这样的后果,算得上是郝娇娇咎由自取了。 其 实他们也有些看不明白,女儿家少女怀春,非卿不嫁,虽然不大好听,却也算得上是情理之中,可这位郝丞相,明明知道这份姻缘最后不会有什么好的结局,不知道规劝自己的女儿,还助纣为虐,最后若是落得个不好的下场,也怪不得旁人。 没过一会儿,皇帝就带着皇后还有太子他们走了进来。 宴会厅的人跪了一地,走在皇帝身边的并不是皇后,而是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仁善,深受文武百官的爱戴,大家的跪拜都很情真意切。 太后笑着落座,等到所有人都坐下以后,皇帝说的依旧是去年那些又长又繁琐的旧话,无非就是反思过往,展望未来,每一年来来去去的都是这些话,颇没有意思。 等到太后说话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刻钟,太后颇有几分嫌弃的看了一眼皇帝,然后笑着说道:“大过年的,吃好喝好,没有这么多的讲究!” 话音落下,宫人就开始陆陆续续的上菜了。 皇家宴席,规矩颇多,但是这膳食,也是出了名的好,大家吃的都很尽兴。 一旁的歌舞也是精心排练过的,整齐划一,歌舞升平, 孟少卿对宫里的这些膳食舞曲并不感兴趣,但是对这宫里的酒是真的喜欢,每每都要喝个半醉才肯回去。 孟老夫人也是个豪爽的人,时不时的端起酒杯和老侯爷碰一下,笑的眉眼弯弯的。 就在大家都颇有几分愉悦的时候,有到了年轻一辈姑娘们表演的时候,每次宫宴,这些权贵人家的姑娘们总是要出来表演一番的,好在人前挣一挣脸面,给自己未来的亲事谋一个出路。 孟少卿对这种事情向来不太喜欢,毕竟这些姑娘家来来去去的也就是那些琴棋书画,而这些,他们家的女人大多都是不会的,不论是老侯爷还是老夫人都说,娶妻娶贤,会点琴棋书画陶冶情操就是了,没必要学的太精细,毕竟这玩意儿只有在太平盛世的时候才有用,等到乱世,那可真是连口饭都换不来。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种想法,大家才会觉得武侯世家的人,大多野蛮不知礼数。 上场的第一个就是一支并不惊鸿的惊鸿舞,据说是什么前朝宠妃的舞,孟少卿瞧着,那独舞的不知道哪家的姑娘家,显然没有先前的舞娘跳的好,可偏要出来献舞。 第130章 赎罪 “祖母年轻的时候,也这样表演过吗?”孟少卿忽然好奇。 孟老夫人愣了一下,然后说道:“也表演过,不过我生来只会舞刀弄枪,跳了一段乱七八糟的舞就糊弄过去了!” 一旁的老侯爷顿了顿:“我记得你那会儿跳的舞还特别好看,原来是随便跳的?” 孟老夫人笑了一声:“你看我什么时候会跳舞了?不过就是时常看旁人跳着,依着舞剑的方式跳了一段罢了。” 老侯爷挑眉:“那你最后肯定就是占了这张脸的便宜,那祖母年轻的时候生的是真漂亮,就算是天天舞刀弄枪,也拦不住旁人要说她好看!” “别在小孩子面前说这些老事情了!”孟老夫人拍了一下老侯爷,然后看向孟少卿,“怎么,这些白白嫩嫩的小姑娘,没有一个能入得了你的眼的?” “我喜欢像祖母这样的,又有本事又有能力的!”孟少卿笑了笑,“琴棋书画这些东西,平时当个兴趣爱好就行了,当不得饭吃的!” 孟老夫人笑了笑,随后看向舞台:“下一个应该就是郝家的那个丫头了,那个丫头年年都要在这种地方争个第一,为的不就是一 个才女的名头嘛!” “再怎么才女又有什么用呀?那么恶毒的一个人。”孟少卿撇嘴,“谁娶了她那可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她从小就在姑娘家之中出类拔萃,心中难免会有一些傲气,却叫一个乡下来的姑娘比过去,心里难免会有些落差,她唯独做错的事情就是不应该因为自己的落差感而去毁了别人!”孟老夫人淡淡的说道,“害人终将害己,早晚会尝到自己种下的苦果。” 孟少卿没有多说话。 果不其然,舞曲结束以后,郝娇娇就抱着琵琶上了台,她坐在那里,笑意款款,瞧着也算是个落落大方的小美人,自然也有不在意的人调笑了几句:“郝姑娘这是要独奏啊,郝姑娘如今都已经定了亲事,我们的这位苏大人,吹的一手好笛子,二人不如来个合奏!” 话音刚落,在场的人纷纷皱起了眉头,郝娇娇还是有几分期待的看向苏叙白,只可惜,他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从头到尾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郝娇娇微微有几分失落,但还是笑了笑说道:“我的琵琶弹的不好,又怎么好意思让苏大人和我合奏,只好献 丑了!” “知道自己弹的不好,还摆到圣上面前来,这是在糊弄谁呢?”一直没有说话的苏叙白忽然开口。 台上的郝娇娇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脸色一下青一下白,最后还是皇帝开口道:“不妨事,不过就是图个乐子,你弹吧!” 郝娇娇心里委屈的厉害,但是面上还是笑着的,只是这曲调弹出来,却带了几分忧伤。 苏叙白当场不给自己的未婚妻面子,摆了明的对她不满,在场的人大多都在看笑话,可偏偏这个婚是皇帝赐的,他们虽然觉得可笑,却也不好多说什么。 而太后却是给了皇帝一个脸色,皇帝自知在这桩婚事,自己理亏,却也只能低着头认下了,毕竟自己是九五之尊,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说什么也是收不回来了,更何况自己还是下了圣旨的,若是收回来,他这个脸面也是不要有了! 郝娇娇下台的时候,掌声稀稀疏疏,早已不复当年那幅景象,她心中难过,却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找了借口出了宴会厅。 郝娇娇站在廊下,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她明明是按照母亲说的方式去做的, 可偏偏这件事情就是出了差错,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苏叙白,乃至整个武昌侯府,竟然会为了这么一个乡下来的人,和他们家撕破脸面。 她有些后悔了! 苏叙白出来透气的时候,正巧就撞上了郝娇娇,他皱了一下眉头,转身就要走,却被她拉住了衣角:“叙白哥哥!” 苏叙白猛的甩开郝娇娇的手:“你自重!” “我不是故意的!”郝娇娇赶紧说道,“我真的不知道那个药会害了她,我也没有想过她会从船上跳到江里,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苏叙白听着郝娇娇的那些狡辩,只觉得心里犯恶心,他甚至不想多看她一眼,抬起脚步就要走。 可是郝娇娇却不依不饶的,快步跟了上来:“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会相信我不是故意的?难道非要我去死吗?” 苏叙白猛然停住了脚步,他回头看下面前眼角带泪的郝娇娇,嗤笑了一声:“好啊!你现在就去死,那我就相信你真的不是故意的!” 郝娇娇看着苏叙白那双满是嘲讽的眼睛,只觉得心口被扎满了刀:“你是真的想让我去死吗?你是想要让我用这种方式去给她赎罪吗 ?” “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怎么了?只是说说而已是吗?”苏叙白笑,“也是,你可是大家闺秀啊,有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乡下来的普通女人赎罪呢?毕竟你想要她死,也只是要轻易的捏捏手指就够了。” “我没有……” “没有什么?”苏叙白冷笑,“没有闯到我家,没有给她喂药,还是没有逼死她?你不愧是郝丞相的女儿啊!为了达到你自己的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你午夜梦回的时候不会害怕吗?你就不怕有一天她来找你偿命吗?” 郝娇娇咬着唇久久说不出话来。 苏叙白厌恶的转身离开,他甚至不想和她待在一个地方,他对她的厌恶已经到了极致,只是看一眼就会觉得分外的恶心。 郝娇娇眼睁睁的看着苏叙白离开,他看着她的眼里对自己的厌恶,伸出的手却不敢抓住他的衣服,她有些茫然,她明明很努力的去做了,为什么苏叙白好像离她越来越远了。 她真的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她只是想要重新得到他的心而已,难道这个想法就那么的罪无可恕吗?明明是他们相遇在先,为什么不能是他们相爱呢? 第131章 上元节 除夕的烟花是每年必有的节目。 皇帝带着所有人都到宴会厅外,钟声响起的同时,也是烟花在空中绽放的时候,新年在烟花的绚烂中到来,所有人都面带笑容的对着身边的人说:“新年快乐!” 远在郊外的成春站在院子里,看着远处空中绚烂的烟花,看的都有些呆了。 还是红豆忽然凑到成春身边:“娘子,新年快乐!” 成春猛的回过神来,笑着说道:“新年快乐!” 红豆伸出手紧紧的抱住成春:“娘子,新的一年我们会越来越好的!” “嗯,我们会越来愈好的!”成春看着不远处的烟花,眼里蔓延的都是笑意。 这一晚,成春是在连绵不绝的烟花声中睡去的,虽然声音非常嘈杂,但是他非常难得的睡了一个好觉。 次日清晨,成春起了一个大早,让自己早早就准备好的荷包一个一个的派发下去,她在这里借住,麻烦了不少的人,虽然荷包里没有特别多的碎银子,但也是她的一份心意,新年的早晨能够收到这样一份礼物,大家还是很开心的。 好像年初一有拜神的说法,所以很早的时候就有人慢慢的 上山,想要去山顶见一见那位惠德大师,等到天稍微亮一点以后,上山的也变得络绎不绝。 成春站在阁楼里,看着外面密密麻麻的人群有些诧异:“不是说惠德大师不见客吗?” “是不见客,但是大家都会在这里来,即便是在院落外面拜一拜也甘之如饴,据说若是遇到特别特别苦命的苦命人,惠德大师还是会开门见客的!”一旁的连翘轻声说道。 成春一时无语:“那这岂不是开门才是好兆头吗?” 连翘愣了一下,随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像是这个道理!” “娘子等一下要不要去看一看?”一旁的红豆凑了过来。 成春赶紧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万一他开门了,那我真的是大年初一给自己添堵。” 连翘笑了起来:“娘子的命可不会苦,未来肯定是有福气的人。” “我若是真的有什么福气啊,就不可能到这里来了。”成春无奈的笑了笑。 “苦尽甘来!娘子这样好,怎么可以没有好的福气呢?老天爷都是公平的,他不会让你一直受苦的!”连翘笑着说道,随后转身往外走,“娘子今天午膳吃 什么?吃饺子吗?” “这里是不是有什么大日子都是吃饺子的?”成春有些犹豫,但还是忍不住问道。 “饺子嘛,好吃不如饺子,好玩不如……”连翘赶紧闭上了嘴,“不过娘子要是想要些江南的特色也可以啊,厨子一大早就回来了!” 成春想了想:“那我还是吃饺子吧,大家吃什么我就吃什么,不要搞这么特殊。” 连翘笑着应了,转身离开。 过了年也就开春了,红豆看向成春,小心翼翼的问道:“娘子,等过完这个年,我们是不是也该准备准备回去的东西了?” 成春回头看了一眼红豆,然后点了点头:“等过完正月十五,街道上的商铺应该也就都开了,到时候我们就去采办一些路上要用的东西,只可惜我不好出门,只怕又得麻烦连翘了!” 红豆没有说话。 成春想了很久,然后说道:“红豆,你你明明知道跟着我会很苦,未来的日子,我一个平头百姓没有任何依靠,想要在一个地方扎根下来,真的真的会很辛苦,你留在侯府,找个自己喜欢的人,成婚未必是件坏事……” “娘子!”红豆打断 成春,“我很小的时候就被卖了,做别人家的婢女,我很努力,很能吃苦。拼了命的干活只要有机会学认字,我就赶紧去学,我一点点的往上爬,最后做了五爷在江南的贴身婢女,其实只是为了吃饱饭,为了少挨一些打。” 成春看着红豆,久久没有说话。 “我身份低贱,所有人都拿我当是一个下人看待的,只有娘子是真心实意的对我好,娘子,你还记得因为你不想让我挨打,自己被打了好几下的那个时候吗?从小到大没有人这样子护过我,从来没有!”红豆看着成春的眼睛,不自觉的就红了眼,“没有什么原因,我就是单纯的想要跟着你而已,哪怕吃再多的苦!” 成春伸出手,将红豆揽进怀里:“笨蛋红豆,下一次,千万不要跟着我跳河,那真的会死的!” 红豆被逗笑:“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成春根本没有想要带着红豆一起走,她太了解这个现实的残酷了,她憧憬的未来看起来很简单,但对于她来说很难。 女儿家在这个地方想要博得一席之地,要付出比男人多几十倍的努力 ,想要在一个地方扎根更是难上加难。 如果只是她一个人,她只要有一个地方睡觉,有一口饭吃,她就能够活下去,但是如果有红豆在,她就不能只考虑自己能不能活下去。 成春每每想到这里都会觉得自己特别的自私,尤其是红豆既然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直接跳到河里来,只是为了救她,数九寒冬的河水啊,冰冷刺骨,到现在她回想起来都会忍不住浑身发抖,可红豆,却没有半年的犹豫,她只是想要单纯的把自己救上来。 所以啊,她怎么舍得舍弃这样一个,只是单纯的想要和自己在一起的人呢? 红豆转身准备离开,去帮连翘一起准备中午的膳食,却听到成春说道:“红豆,我还没有逛过京城的正月十五,听说特别特别的热闹,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好!”红豆笑着点头,随后离开。 成春即使站在阁楼里看着与人来人往的山间小道,她双手合十,轻声祈祷:“惠德师傅,如果你真的那么灵验的话,一定要让我跟红豆的未来都好好的,一定要让我顺顺利利的回到家里,回到我父母的身边!” 第132章 鱼灯 日子过得很快,过了新年以后,山脚下的雪就开始慢慢的化了,正月十五的那一天,成春难得有兴致让红豆给自己梳了妆。 连翘来的时候,成春已经换了一身红色的新袄,梳了未出嫁的女子发髻,连翘瞧着成春,笑着说道:“世子知道娘子想要去逛逛上元灯会,担心路上有危险,早早的过来了,到时候陪娘子一起去!” 成春有些惊讶:“这样不是会很麻烦世子吗?” “有什么可麻烦的!”连翘笑道,“世子就算不陪娘子一起去逛灯会,肯定也会被他那些狐朋狗友叫走去喝酒,那倒不如和娘子一起去逛逛灯会呢!” 成春想起孟少卿喝酒的样子,下意识的笑了一声:“倒也是,酒喝的多了,对身子不好!” 因为别院在边郊,为了赶上晚上的上元节灯会,用完午膳以后,成春就跟着孟少卿出门了,他们坐在一辆马车上,中间却隔出来两个人的位置。 孟少卿把玩着手里的一串珠子,成春则乖乖的端坐着,或许是觉得气氛太奇怪了,孟少卿忽然说道:“京城里的上元节很热闹,或许是因为这是年后的第一个节日,人会很多,你去玩的时候, 不要胡乱走着,知道吗?” 成春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的!” 孟少卿看着成春许久,然后拿出一个面具递给成春:“你的模样生的太显眼了,正巧上元节灯会大多会戴面具,等会儿下车的时候,你记得把面具戴上!” 成春笑着接过,她看着红色的面具,有些惊讶:“这个面具真好看!” 孟少卿看了一眼成春,然后接着把玩手上的珠子:“这是我妹妹最喜欢的面具,我每年上元节都会买一个,小的时候她最喜欢逛的就是灯会了,因为灯会上会有很多她喜欢吃的东西,所以每年我都会提前给她买一个面具,都是这种款式的。” 成春瞧着手里的面具,笑了笑:“这是狐狸面具吧!” “是啊,狐狸面具!”孟少卿笑,“她最喜欢狐狸毛做的披肩了,她跟你们可不一样,不是那种的动物,很有爱心的丫头,可能从小练舞的关系,他习惯了大酒吃肉,大酒喝酒,小小年纪,生猛的很!” 成春看着孟少卿许久,忽然发现,原来他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妹妹啊。 成春将面具戴上,然后看向孟少卿:“世子,好看吗?” 孟少卿看着成春, 有些呆了,她戴上面具的样子,和她妹妹小的时候真的很像,尤其是笑起来的事,右边的那颗小虎牙,简直一摸一样! 孟少卿甩了甩头,甩掉脑子里不切实际的想法,然后说道:“很适合你!” 马车在街道上停下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成春掀开车帘走了下来,红豆早早的就等在那里了。 都说京城的上元节尤其的热闹,成春有想象过会有多热闹,可是当他到了这个地方,她才发现真的是密密麻麻的人群,光是瞧着,就觉得拥挤了! “是不是人很多?”孟少卿走下马车,看着一脸不敢置信的成春,调侃道。 “上元节对你们来说很重要吗?”成春有些不可思议,“看起来就像是京城里的所有人都挤到这里来了一样。” 孟少卿大笑:“差不多吧,除了一些上了年纪的,可能不愿意来凑这个热闹,大部分家家户户都到这里来了!” 成春有些感慨:“真是,好多人啊!” “人多的地方难免会遇到贩子,每年上元节都会丢几个孩子和几个姑娘家,你们去玩的时候千万要小心,尽可能的不要乱走,也千万不要去偏僻的地方!”孟少 卿细心的交代着。 成春忙不迭的点头:“我记着了!” 孟少卿挥了挥手,成春拉着红豆和连翘的手,就没入了人群里,孟少卿瞧着,有些感慨:“就是个孩子啊!” 灯会虽然拥挤,但真的是尤其的热闹,护城河上都是画舫,人声鼎沸。 成春走到一家卖花灯的摊位前,看着那个鱼灯目不转睛,摊主瞧着,拿来了一个鱼灯,一个兔子灯,还有一个莲花灯:“姑娘可是有喜欢的?” “那个鱼灯多少银子?”成春赶紧问道。 “这可是我这里最大的鱼灯了,要五两银子。”摊主说道,“不过这个兔子灯和这个莲花灯便宜一些,三位姑娘若是喜欢的话,给十两就行!” 连翘赶紧拿出银子放在摊主的手里:“都要了!” 原本还一脸嫌贵的成春,在拿到心满意足的鱼灯以后,开心的跟个孩子一样,她高高的举着鱼灯,在人群里穿梭。 就在她玩的开心的时候,不知道哪里来的,一双手忽然拉住了她,成春被吓得不敢动弹,她想起了孟少卿说的人贩子,一脸惊恐的回头,然后就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后的苏叙白。 那个瞬间,身旁的人来人 往仿佛都变成的过影,他们互相看着对方,苏叙白的眼里满满的都是不可置信和惊喜,他红着眼轻声呢喃:“阿春!” 成春猛的回过神来,一巴掌拍掉苏叙白的手:“你是谁啊!” 一直到这个时候,红豆和连翘才反应过来,快步走到成春面前,连翘率先说道:“这位公子,你拉着我们家姑娘的手做什么?” 苏叙白顿了一下,然后收回手:“我好像认识这位姑娘,你……你们是哪家的姑娘?”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连翘微微抬着头,掐着声音说道,“我们是谁家的,与你又有什么关系?你再纠缠着不放,可别怪我们报官了!” 苏叙白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身旁的菘蓝拉住了手:“不好意思,这位姑娘实在是太像我们公子的一位故人了,这才认错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红豆看着菘蓝,悄悄地别过了头。 连翘冷哼了一声:“我可警告你们,千万别再跟着我们了,不然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话音刚落,连翘拉着成春转身离开。 成春悄悄回头,就看到苏叙白还看着自己,两个人的目光瞬间交汇,成春便立刻错开了目光。 第133章 外生枝 成春几乎是匆匆而逃的,等到苏叙白想起来什么追上去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她们的身影。 “你觉不觉得,那个跟我们说话的人,很像连翘?”苏叙白忽然说道。 菘蓝有些莫名:“爷是说,孟世子养在别院的那个婢女?” 苏叙白点了点头。 菘蓝仔细想了想,然后说道:“是有一点像!” 苏叙白转身就走:“快,我们去孟少卿的别院看一看。” 回到马车里的成春心绪难安,她看着面前孟少卿:“我没有想到,我都穿成这样了,他还能认出我来!” “我已经让人快马加鞭把连翘送回去了,只要他没认出来连翘,就算他知道你还活着,他也找不到你!”孟少卿淡淡的说道。 成春一直听到他这般说,才慢慢镇定下来,她看着孟少卿:“没想到,在这里竟然都还能遇上他!” “遇上他不嫌弃,还能碰上他,被他认出来才稀奇!”孟少卿笑了一声,“成春,他对你的感情很深!你不怕辜负他吗?” “我分得清,感情和性命哪个重要,我分的清?”成春苦笑了一声。 连翘回到别院的时候,赶紧去换了一身衣 服,刚刚收拾好,就听到有人来叫:“连翘,外头有一位公子来找你,说是咱们爷的朋友!” “你告诉他我正在干活,马上过去!”连翘一边喊着,一边拆掉了发髻,然后挽上了一个非常简单的头发,一边擦掉头上的汗珠,一边向着门房走过去。 走到正门口的时候,连翘深吸一口气,平复掉内心的慌乱,然后装作一脸茫然的走到门口:“谁找我啊?” 苏叙白看到连翘走出来的时候,明显有些失落,但还是问道:“连翘姑娘,你……方才没有去灯会吗?” 连翘有些奇怪的问道:“苏公子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我……可以进去看看吗?”苏叙白看着连翘,小心翼翼的问道。 连翘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苏公子是来这里找娘子的吧?” 苏叙白没有说话。 “娘子不会在这里的!”连翘侧过身子,让苏叙白进去,“苏公子进去以后好好笑一笑,如果找不到你心心念念的人,日后,也就不要再来了!” 苏叙白往前走的步伐,停顿了一下。 连翘看着苏叙白的背影,微微皱眉:“人死如灯灭, 既然没能护好她,再一往情深也只是一场空!” 苏叙白捏了捏手,抿着嘴往前走。 菘蓝跟在苏叙白身后,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的走过去,僻静,了无生息。 走到最后一个院子的时候,苏叙白的脚在踩进院门口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 “爷?” “算了,就算她在这里又能怎么样呢?他宁愿死都不肯待在我的身边,难道我找到她,就能留下她了吗?”苏叙白苦笑一声,“是我不配留着她!” 菘蓝看着苏叙白许久,最后退了一步:“爷,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苏叙白转身离开,没有半点犹豫。 苏叙白走出门的那个瞬间,连翘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苏公子,您慢走!” “打扰了!”苏叙白笑了笑,再没有逗留。 躲在山脚下的成春,看着苏叙白骑着马缓缓离去,即便天很黑,即便隔得很远,成春还是可以感受到他身上的那一种忧伤感。 成春看向孟少卿:“你说他还会来吗?” “谁知道呢,我又不是他那种死脑筋!”孟少卿挑眉,“再等一刻钟吧,等他们走远了,你们再上去!不过,城里以 后你们两个就不要再去了,有什么事情就要连翘帮忙去做,不然你们被发现了,帮不了你们一次,可帮不了你们第二次。” 成春自然明白:“等天气稍微暖和一点了,我们就离开!” 孟少卿没有在说话,只是静静的把玩着手里的珠子。 回到别院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成春躺在床上,看着外头的明月,她明白,自己该离开这个地方了。 或许是因为受到了惊吓,她久久不能入睡,就干脆起床去看书,她点了一盏灯,一个人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书,直到连翘来敲门。 连翘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成春披着一件单衣坐在那里,赶紧拿了件狐裘给她披上:“娘子这是睡不着?” “嗯,起来看看书,过一会儿说不定累了也就能睡着了。”成春笑着说道,“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连翘摇了摇头:“没有,我已经睡过一觉了,只是有些不安,惊醒了,再也睡不着,就想着来这里看一看!” 成春看着连翘许久,然后说道:“我觉得我和红豆该离开这里了。” 连翘抬眼看着成春:“这么急吗?” “我的身体也好的差不多 了,外头的积雪已经开始化了,河面上的冰也已经没那么厚重了,我也是时候可以离开这里了!”成春笑了笑说道,“这里离苏家还是太近了,外头也总是人来人往的,万一某一天遇上一个认识我的,难免麻烦!倒不如早点离开,免得节外生枝。” 成春说的很有道理,连翘也的的确确没有理由要让她留下来,便说道:“那娘子列个单子给我,需要些什么东西,我好去采买。” “这还得麻烦你,实在是难为情的很。”成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些日子,辛苦你照顾我们两个了!” “没有什么可辛苦的,平时别院里也很少有人来,娘子到这里来反倒还多个人陪我说说话,热闹了许多。”连翘笑着说道,“只是忽然知道娘子马上就要走了,竟然有些难过!” “等我回了江南我给你写信,以后要是有机会,你一定要到我们那里来玩一玩。”成春握住连翘的手,“我真的很感谢世子和你,如果不是你们,我现在可能真的尸骨无存!” 连翘握紧成春的手:“日后都会好的,娘子会是个有福气的人,等到日后,一切都会好的!” 第134章 没有办法 连翘为了给成春采买东西,一大早的就出门了毕竟他们这个地方离只是有些远,而且才买的东西也比较多,去晚了很多东西,怕是都不会剩下好的。 连翘出门了以后,成春在屋子里坐了很久,最后决定去一趟山顶的寺庙。 爬山的时候,成春发觉自己的体力比起以往仿佛更差的一些,等她爬到山顶的时候已经有些喘不上来气了,可她还没有走到寺庙的门口,小沙弥就已经打开了门。 “施主,师傅已经等你很久了!” 成春应了一声,便走了进去。 依旧是那个厢房,依旧是那个老和尚。 她进去的时候,老和尚就那么坐在那里,看到她来了也不说话,依旧是坐着。 成春陪着老和尚坐了差不多一刻钟,终于还是憋不住了:“大师,我要走了!” 老和尚这个时候才缓缓睁开眼:“水路还是陆路?” “水路!”成春看着老和尚,“你算不出来我要怎么走吗?” 老和尚看了一眼成春,然后笑道:“我又不是算命先生,做什么要算你怎么走?” 成春没说话,只是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别走水路了!”老和尚拿起 一旁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你不适合走水路!” “陆路要走很久,还要走官道,我怕被查出来!”成春有些不愿意。 “老和尚的话,你还是要听的!”老和尚看着成春,“听话的孩子才会有糖吃!” 虽然不是很情愿,但是她还是答应了下来,一直到后来她才想起来她今天来的目的:“对了,我来这里其实是想要谢谢你,他们说是你送来的药,救了我一命,虽然当你的面说这些不太好,但是其实我并不相信所谓的神佛,还有那些什么所谓的前世因,今世果,不过我想你是一个医术很好的老和尚,所以我还是要谢谢你!” 惠德看着成春许久,忽然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去找你真正的父母?” 成春顿了顿:“我父母对我很好,我不需要什么真正的父母!” 惠德看着成春的眼睛,最后笑了笑:“你很恨他们,可是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他们什么都没有做错,他们只是没有办法,那你要怎么办?” “没有办法?这个天底下又有什么人会把孩子丢掉呢?”成春苦笑了一声,“没有办法,苏叙白也是没有办法护着我,那既然没 有办法护着我那他一开始就没有必要来招惹我,那他们也是一样啊,如果没有办法养大我一开始就不应该生下我!” 惠德看着成春固执的样子,随后给成春倒了一杯茶:“天下之大,人间之苦,在世为人总有说不出来的苦,一口饭,一口水,皆是没有办法,小姑娘,你还小,等你看到了偌大的世界,你就会明白,没有办法,是人生的常态。” 成春听着惠德说的那些大道理,她认认真真的听着,没有半点不敬,却也没有真的听到耳朵里。 惠德也不留她,只是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说道:“向南走,一路走,你就能回家!这是你的回家路,也是等人生路,怎么走怎么选,都是掌握在你自己手里的!” 成春不明所以,但还是应下。 回去的路上,成春站在小路上,看着山脚下的风景,忽然问道:“红豆,你父母卖掉你的时候,你恨吗?” 红豆顿了顿,然后摇了摇头:“把我卖掉大家都能活,不把我卖掉,大家都得死,把我卖掉,是真的没有办法!” 成春没有在说话,只是慢慢的往下走着:“我们,走官道吧!” 红豆虽然 选择奇怪,为什么忽然要改变路线,但还是点了点头:“行!” 连翘翻了黄道吉日,不是天气不好,就是日子不好,拖到了春分那一日才离开。 成春梳了少女的发髻,穿着一身粗布衣裳,坐上了一辆马车。 这辆马车是到下一个城镇的,等到了下一个城镇,他们就要换一个租车行,再换一辆马车,再去下一个城镇。 坐在马车上,成春掀开帘子看着外头的熙熙攘攘,有些感慨。 红豆坐在那里,不放心的又盘点了一下行李,却翻到一个小包袱,里面是一封信和一张银票。 成春赶紧打开信,是孟少卿给她的,信中说,他会派人先喝,每个城镇的官员打一声招呼,让她们一路上尽量走的顺利一些,至于银票,就当做是她的盘缠。 成春有些难受,她究竟是何德何能才能得到他这样的照拂。 出城的时候,官兵上来查看鱼牌。 成春有些紧张,但还是乖乖的将早就准备好的鱼牌递了出去,官兵细细的看了看,然后就放行了! 离开京城的成春,只觉得心都落了下来。 “姑娘,你睡一会儿!”红豆看着成春轻声说道,“ 我在这里看着呢!” 成春摇了摇头:“睡不着,我们出来的早,说不定天还没黑,我们就能到下个城镇,到时候找一家好一些的客栈小住一下,等明天白天的时候我们再去找车!” “好!”红豆笑着应下,“我们终于可以回江南了。” 成春也笑了起来:“是啊,一年多了,也不知道果儿现在什么样子了,肯定长高了不少!” 红豆托着腮帮子,开始想以后的事:“等回到江南,正巧是夏天,我们可以去摘莲蓬,还可以抓鱼,做西湖醋鱼!” “你下过地吗?”成春看着红豆,笑着问道。 “当然下过了!”红豆赶紧说道,“只是那个时候小,后来就给人做了丫头,干的都是些院子里的活了!” “那到时候我们去,我们庄子上就有一片莲花田,我以前总是会去那里摘莲蓬,那里的莲蓬可嫩了!”成春想起以前的事,便忍不住笑。 红豆看着成春的笑,忽然有些恍惚,她真的已经好久好久没有看到成春这么发自内心的笑容了:“姑娘,你好久没笑得这么开心了!” 成春顿了顿,然后吁了一口气:“谁说不是呢?” 第135章 灾年 车马慢,走了一日才到了临近的县城,虽然仅仅只是隔了一座山,可与京城的繁华,就已经大相径庭。 成春和红豆找了当地一家客栈住了进去,成春和红豆虽然穿着粗布衣裳,但是肤白胜雪,眉眼间也带着贵气,尤其是二人的行为举止,尤其的有规矩,掌柜的一看便知道,多半是出门在外的富贵人家,也没有多为难,给了一间上房。 “姑娘,你先歇着,我去叫掌柜的做几个小菜送上来!”红豆说着就要往外走。 成春点了点头,然后走到一旁的软塌上坐下,这一路上,她都没有小憩,确实有些疲乏,她坐在那里,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这茶水放的大约有些久了,入口有些微苦,还有些微微发涩。 成春有些失望的放下手里的杯子,正巧小二敲开了门:“姑娘,这是另外一位姑娘让我送来的暖炉和热茶,我们客栈没有姑娘常喝的茶,用的是上等的白茶,还请姑娘不要嫌弃!” “怎么会呢!”成春赶紧笑着站起来,“对了,她人呢?” “那位姑娘点了几个菜,就和掌柜的问了车行的地方,然后去了车行租车了! ”小二一边把东西放下,一边笑着说道,“听姑娘的口音不是我们本地人啊?” 成春的目光微微收敛,然后说道:“我是年前到的京城的,本来是来见我外祖母的,不想我那个舅母恶毒,容不下我们,没办法,过完年,等到春分,我们就赶紧回程了,没得在人家的屋檐底下受气!” 小二点了点头:“这样啊!想来姑娘对外祖母的感情颇深,不然怎么会独自一人远行呢!” 成春腼腆的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等到小二走了,成春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茶,茶水入口清香,后有回甘,是个好茶。 成春捧着茶杯,忽然有一瞬间的沉默,记得以前的时候,她就是喝到碎茶都会觉得很满足了,而现在,也开始挑剔茶叶的好坏了,差一些的茶,竟然都有些不愿意入口了。 红豆是和送菜的小二一起回来的,小二端着菜走了进来,两个人三菜一汤,不算多,却也算不得少:“二位慢用!” 一直等到小二走了,红豆才说道:“姑娘,我去车行问了一圈,知道我们去那么远的地方,都不肯租车,后来一个小伙计告诉我, 让我去镖局问问,镖局那里倒是有一批货是要去江南的,但是不是去的杭州,是去的徽州,我们要不要跟那个镖车一起走?” “徽州离杭州不算是很远,我们到时候再转道从徽州到杭州也可以啊!”成春一边说着,一边给红豆夹菜。 红豆点了点头,然后吃了一口菜,便微微皱眉:“这个味道……” “出门在外,凡事都要将就些!”成春说着,吃了一口没什么油水的炒青菜,“等回到家,我们肯定不可能和在别院那般奢靡,只是苦了你,要跟着我一起过苦日子!” “姑娘说什么胡话呢!”红豆赶紧说道,“我们只是一时之间不太习惯罢了,没关系的,只要是和姑娘一起,就是吃草根,我都不觉得苦!” 成春看着红豆,笑了笑:“镖局的车是什么时候走?” “后天,明天一早我就去预付定金,免得他们不捎我们了!”红豆说着,还扒了一大口米饭。 “我跟你一起去,虽然连翘给我们准备了很多干粮,但是我们自己还是要再准备一些,有备无患嘛!”成春说道,“而且,我们出门在外,不论什么事,你尽 量不要一个人出去走动,不安全!” 红豆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那等会儿吃完饭,姑娘洗漱一下,早些休息,我们明天一大早就去采买一些干粮!” 连翘是个很细心的姑娘,准备了水囊和很多的干粮,准备的干粮大多都是肉干,吃得饱不占地方,还不容易坏,但是从这里到徽州,没个个把月那是到不了的,一路上总不能一直吃肉干吧! 成春虽然是个女流之辈,但是防范心比较重,所以所有的贵重东西,都是她和红豆贴身放着的,随身的包袱里只放了一小袋的碎银子,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他们也不会将其他的东西拿出来让人看到,财不外露的道理,她还是懂得。 红豆早起惯了,天微微亮的时候就下楼了,问了一圈早膳,都是些面食,成春早膳大多时候用的都比较清淡,这一大早上来一碗面食,只怕这一整天都顶得慌。 没办法,红豆只好出门去买。 清早的县城还是比较热闹的,叫卖的摊贩也比较多,红豆找到了一家早起卖肉粥的铺子,她拿着几个铜板站在那里好一会儿,好不容易打上了一碗肉粥,就听 到身后有人经过:“昨天我去算命,遇上的神棍,说什么今年是个大灾年,不是干旱就是发大水!” 红豆回头看了一眼经过的人,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当回事,只是这么一听。 端着肉粥回去的时候,小二已经把那碗厚重的面送到成春的屋子里了,还在和她解释:“我们这里大多都是赶路人,最忌讳吃不饱,所以早上大多都是这种厚重些的东西,姑娘若是吃不惯……” “不碍事的!”成春笑了笑,“我们没有那么娇贵!” 红豆也恰好进来:“你放着就是了,那是我吃的,不妨事,主要是她肠胃不好,早上得吃好克化的!” 小二这才退了出去。 红豆将打来的粥放在成春面前:“方才我去集市上买粥,听到一个人说,说今年是什么大灾年,不是大旱就是大水,姑娘,你说这是不是就是惠德大师不让我们走水路的原因啊?” 成春愣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这谁知道呢,说不定那人也是胡说八道的,要是早就知道是个大灾年,朝廷肯定要出手防控的呀!那还算什么大灾年!” 红豆点了点头:“也是哈!” 第136章 镖局 成春和红豆一起去的镖局,镖局里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瞧见成春的时候,都眼睛一亮,吓得成春都不敢上前,最后还是镖局娘子走了过来:“两位姑娘是来投镖的?” 成春看着面前的镖局娘子,她穿着一身半新的衣裳,瞧着便是很干练的模样,眼睛晶晶闪闪的,不像是个坏人的模样,成春壮着胆子说:“听说你们要去徽州,所以想过来问一问能不能捎我们一段路?” 镖局娘子愣了一下,随后看向成春身后的红豆,立刻反应过来:“哦,你们是昨天过来问我们有没有顺路去江南的啊?你们不是要去杭州吗?怎么肯跟我们这趟车了?” “徽州离杭州的距离好很多,等到了徽州,我们再转车去那里就好了。”成春轻声说道,然后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递给镖局娘子,“我们两个不会添乱的,就跟着车队走,这是我们给的路费!” 镖局娘子掂量了一下荷包的重量,然后说道:“行,没问题,你们也不用害怕,这趟我也是要跟着的,有个女人在,也好照应你们!” 成春笑了起来:“真的吗?那就太好了!” “那你明 天过来吧!”镖局娘子笑着说道,随后就将荷包揣进了怀里。 既然掌柜娘子都答应了,成春自然也就放心了,和红豆一起去街上采买些吃的。 去铺子买干粮的时候,店家拿出来的都是糗,那玩意儿耐吃耐饿,但是口感差到极致,红豆原本是说什么都不肯买的,但是成春为了保险,还是买了不少干粮。 不过成春也想着,现在的天气买些东西也不容易坏,就也买了不少的馒头,包子,还有一些酥饼,顺路也买了不少酱,什么肉酱,豆酱,果酱,都买了一些,装了好大一个包袱。 等她们回到客栈的时候,掌柜的看着他们这样大包小包的,就忍不住笑道:“姑娘是跟着镖局走吧,镖局他们若是肯带客人,就说明这趟镖不着急,他们会慢慢走,沿路接点活,不会一直在路上,大多时候只要能赶上,都会在周边的一些乡镇里面小住一晚,用不上这么多东西的!” “啊?这样啊?”成春有些诧异,“我还以为会一直赶路,就买了很多!” “不过,也不碍事!”掌柜的笑了笑,“我看都是一些不容易坏的东西,我们这里的 肉酱可是一个特色,姑娘多带一些也是有备无患嘛!” 掌柜的是在安慰成春,虽然成春有些难过,但也就持续了一小会儿,毕竟马上就要启程回去这件事让她更加开心一些。 当天夜里,成春吃了晚膳,就坐在窗户前看着外头的天空:“都快有一年没有见我母亲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这个季节他们白天肯定都泡在地里,我爹那个人啊,太能吃苦了,恨不得一个人干四五个人的活,根本就不知道心疼自己!” “那姑娘不是在心疼她吗?”红豆看着成春说道,“姑娘想好我们回去要怎么安顿了吗?” 成春顿了顿,没有说话。 她嫁人的事情,整个庄子的人都是知道的,她回去肯定会闹出来不少的事情,虽然说天高皇帝远,但是苏叙白在江南本来就有产业,难免会传到他的耳朵里面,所以她不论如何都是不能回到她自己的那个家的。 红豆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姑娘,我……” “不妨事,你说得对啊,我们既然要回去,总要想好怎么安顿我们自己,庄子里肯定是回不去的了,到时候我们就去旁的镇子上住 吧,再盘哥铺子,买两块地。”成春看着红豆,笑着说道,“只是不知道我们带的银两够不够?” “船到桥头自然直嘛,走一步算一步吧!”红豆笑着说道,“姑娘早些睡才是!” 成春躺下的时候,红豆已经睡熟了,她躺在那里,手里捏着一个白玉簪子,没多久也就睡着了。 当他们第二天一大早提着大包小包到镖局时候,镖局的人已经在装车了,看到她们以后才说:“人在前,货在后,你们去前边的马车,我们娘子也在那里!” 成春和红豆道了谢,就去了前面的马车,镖局娘子站在边上,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孩子瞧着不大,大约只有三四岁的模样。 成春有些诧异:“娘子,这是你的孩子?” 镖局娘子点了点头:“是啊,是我的小老二,大的去书院上课去了!” “孩子这么小,你怎么舍得出远门啊?”成春伸出手逗着小孩子,满眼都是欢喜。 “没办法啊,镖局里头的事总要有人做,他爹去了西边,年前去的,下个月才能回来,我们做镖局的,常年在外头的,都是为了讨生活!”镖局娘子看着怀里 的孩子,也是满脸的不舍。 成春正在想着要不要安慰一下的时候,镖局娘子就将怀里的孩子递给了一个老妇人:“娘,我们就出发了,你个公爹在家里头凡事多照顾自己,知道吗?” 老妇人点了点头,抱着孩子,捏着孩子的手:“跟你娘说再见!” 小孩子大约感受到了分别的气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伸着手就要到镖局娘子的怀里。 成春眼看着她红了眼,却还是狠的转身,照顾着镖师要出发。 红豆扶着成春上了马车,马车很小,还有一股霉味,但他们没有嫌弃的资格。 车队在孩子的哭声中缓缓出发,就在马车跑出一段距离以后,成春听到镖局娘子大喊:“你小子不上课,到这里来做什么?” “娘,我都这么大了,你不能再偷偷走了!” 成春掀开帘子,就看到镖局娘子坐在马车上,一手拿着马鞭,一手指着站在那里的少年:“我过段时间就回来了,你在家,多体恤爷爷奶奶,休沐的时候也去看看姥爷姥姥,替娘尽尽孝道!” 少年应着,一双眼微微泛红。 镖局娘子没有再等,驾车出发。 第137章 营生 出城以后,一直都没怎么说话的镖局娘子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我这辈子啊,最对不起的,就是我那两个孩子了,他们从出生起,就只是喝过我几个月的奶,后来,就都是我婆母在带着了!” 成春听着,从车里走了出去,在镖局娘子身边坐下,递给她一方丝帕。 “你还没成婚,更没有孩子,想来也是不会明白我们这些做娘亲的人,有多舍不得自己的孩子!”镖局娘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娘子的孩子们也很舍不得娘子啊!”成春轻声说道,“母子情深,母亲舍不得孩子,孩子也是舍不得母亲的!” 镖局娘子看了一眼成春,然后说道:“我那个大儿子,是个会读书的,夫子说今年的考试,只要没有以外,他肯定能考个秀才回来,我们家都是武夫,我和他爹是师兄妹,一辈子吃的都是力气活,跑镖危险的很,弄得不好,都是要丢性命的,我不希望我儿子以后也和我们一样跑一辈子的镖!” “小公子瞧着就是有个努力上进的人,以后一定会是个举人老爷的!”成春笑着说道,“等以后,娘子有的是福气!” 谁不喜欢别人 夸自己的孩子呢,镖局娘子看着成春,只觉得这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瞧着越发的顺眼,便说道:“我哪里敢这么指望啊,只要他这辈子可以不用这么苦就好了!” 成春安静的听着镖局娘子的絮絮叨叨,没有半点的不耐烦。 聊了许久,镖局娘子忽然问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成春顿了顿,然后笑道:“你叫我阿花就行!” 镖局娘子顿了顿,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生的这样好看,我原本还以为你的名字也会和那些大家闺秀一样,好听的很,没想到,你的名字这么接地气啊!” “贱名好养活嘛!”成春也不生气,只是笑着说道。 成春这一副好脾气的模样,反倒将镖局娘子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也是啊,名字取的太金贵,反倒不好养活!” “娘子呢?娘子的闺名是什么?” 镖局娘子有些恍惚,好半晌以后才说道:“嫁了人的人,那里还有什么闺名,我夫家姓张,你叫我张娘子就行了!” 成春应了一声,然后问道:“我们到徽州,大概要用多久啊?” “路程走下来的话,大约要四 十多天!”镖局娘子说道,“若是走小路会更快一些,但是我们镖局一般都是要走官道的,不然遇到劫匪的概率就会变大,除非是真的赶不上交货的时辰了,不然我们都是走官道的!” 成春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倒是张娘子有些奇怪:“其实你若是赶时间的话,走水路不是更快一些?” “说起来娘子不要笑话我,我出发前见过一个老和尚,他再三叮嘱我,让我不要走水路,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觉得还是好好听他们的话才是!”成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这种神佛的事情,大多人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所以张娘子也就不觉得奇怪了,毕竟像她今早出门,还拜了关公像呢! 成春原本以为从这个城镇到下一个城镇用不了多久,没想到,她愣是在马车上待了五天,吃喝拉撒睡都在上面,每天都是和红豆和张娘子挤在一个马车里头睡,而其他镖师有些时候,都是在路边搭个帐篷,就睡在篝火边,条件何其艰苦。 连着颠簸了五日,成春每天吃的都是些馒头,包子,虽然比镖师他们吃的好了不少,但是也难受 的厉害。 一直到第五天,马车才停在了一家驿站前,他们是过路的镖局,因为是交了税的,所以是可以在驿站休息的,趁着他们休息的时候,负责物资的镖师就会去集市买些干粮和生活要用的必需品,同时也给马吃些好的粮草。 驿站的房间很差,红豆去看了一眼,实在是舍不得累了好几日的成春住在这么一个连热水都要自己去烧的驿站里面,犹豫了很久,还是对张娘子说道:“娘子,我们家姑娘身子骨不是很好,这个驿站热水都没有,姑娘也好几日没有洗澡了,你能不能陪我们去隔壁的客栈住一晚上!” 红豆说的很客气,又肯带着张娘子一起去,她自然不会说什么,但是陪着他们去客栈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嘴:“出门在外,还是别这么娇气的好,这银子不经花的!” 成春点了点头,满脸的忧愁:“是啊,只是我这身子实在是差……” 张娘子见成春这幅模样,瞬间就不好意思再多说了,反倒让客栈多准备些好吃的送上去。 成春在沐浴的时候,张娘子和红豆坐在屏风后面嗑瓜子,张娘子有些好奇:“你和阿花是 姐妹还是主仆?总觉得你们像是主仆,但是说话的时候,又像极了姐妹!” “姑娘是我主子!”红豆笑着说道,“我陪着她从江南到了京城,在大宅院里受尽了委屈,这才没办法,垂头丧气的回了江南!” “看你们的谈吐,原本也是大户人家吧?”张娘子嗑着瓜子,眼里满是对八卦的好奇。 红豆叹息:“算是吧,只是早年间就落魄了,这才去京城投奔亲戚,谁知道人家看不上穷亲戚,百般折辱,也是没了办法才回江南的!” “啊?”张娘子有些同情,“那你们两个弱女子回了江南做什么营生啊!” “我和姑娘准备回去将祖宅卖掉,买个小铺子,买几亩薄田,虽然不会很富贵,但总是吃穿不愁的!” “哎呦,你们两个小姑娘,家里没有个可以顶事的男人,铺子也好,田地也好,很难守得住的!”张娘子满脸的担忧,“你们若是想好了,可一定得找个靠得住的长辈帮衬一下,这个世道,女子想要生存下来,太难了!若实在是没有长辈扶持,那最后还是找个好男人嫁了,有这些东西做嫁妆,肯定不会嫁的很差的!” 第138章 客栈 “老家还有一个很好的表兄,只是父母早逝,有他在我们还是有人可以撑腰的!”成春沐浴完以后,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说道。 张娘子这才点了点头:“有靠谱的亲戚在才好些,不然有的麻烦的!” 成春笑了笑:“等会儿小二过来换了水,你们也赶紧去洗一下,这洗完热水澡可真是舒服太多了!” “好!”张娘子笑着应下,她也是女子,虽然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但是谁不会享受呢,只是他们这种行走江湖的人,大多都是不太在意的,既然有机会洗澡,自然也是要好好洗一洗的。 等到三个人都沐浴完的时候,小二正好端了菜来,因为有张娘子在,红豆也没敢点的太好,三个人也是四菜一汤,而且只有一个荤菜,不过在赶路的途中还能吃到精致的菜,已经让人感到很满足了。 吃饭的时候,张娘子忽然说道:“我记得我第一次出镖的时候,那个时候才十六岁,虽然从小到大一直都在练功,但也是娇养习惯了的,记得那个时候,正巧是夏天,那趟镖又急,我连着一个月没能洗个热水澡,等我到目的地的时候,人 都馊了,叫那户人家好生嫌弃!” “凭自己本事吃饭的人,有什么可嫌弃的!”成春吃着饭,淡淡的说道,“那些瞧着精致的大家小姐,琴棋书画样样出众,可到了兵荒马乱的年头,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张娘子有些惊讶,许久以后才讪讪的说道:“我原本是将这件事当做笑话来同你们说的……” “张娘子那个时候,一定很难过吧!”成春抬头看向张娘子,淡淡的说道,“把曾经让自己难过的事情,当做笑话说出来,张娘子真的就可以释怀吗?” 张娘子沉默了。 成春给张娘子加了一块肉:“其实没关系的,他们不过是出生好罢了,张娘子凭本事自食其力,不是比她们更强一下,虽然辛苦,可是有保护自己的底气,而不是凡事都依仗着夫君,父亲,我觉得娘子真的很好,起码,比我好的多!” 张娘子看着成春许久,心里酸酸的,连带着牙根都有些酸酸的:“是嘛……” 成春看了一眼张娘子,见她眼睛红红的,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安静的吃着面前饭。 吃过饭以后,天色已经很晚了,红豆找小二打 听了一下,听说是明天早上会有集市,她便想着明早去买些吃的带上,毕竟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还是不想吃那该死的糗的! 一个客房两张床,成春和红豆睡在一起,张娘子自己睡一张床。 成春那张床靠近窗户,半夜的时候,忽然下起了雨,雨水打在窗户上噼里啪啦的,吵醒了成春,大约是夜里的菜有些齁,成春便起身喝水,为了不吵醒红豆,成春蹑手蹑脚的走到了茶几边上,下一瞬,她发现自己身后站了个人。 成春被吓得不轻,但还是说道:“娘子,是我!” 张娘子这才放下了手里的大刀,轻声说道:“不好意思啊,我睡到一般看到有个人影,我以为是贼呢!” 成春也被吓得不轻,头上都冒出了冷汗,但还是说道:“娘子的警惕性真高!” “你没怎么出过院门,这种客栈可不安全了,有些黑店,店里头的小二就会半夜摸进来偷东西,防不胜防!”张娘子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然后在一旁坐下,“你是起来喝水?” “外头下雨了,吵得很,我就醒了,顺便起来喝口水!”成春说着,给自己倒一杯水 。 “开春了,接下来雨水怕是会越来越多,这路怕是不好走!”张娘子微微皱眉,“你明天既然要出去,有余钱的话,多买些换洗的贴身衣物,这个雨水怕是下起来就没个完!” “我带了很多换洗的衣服!”成春笑道,“我在家的时候,每年到这个时候,几乎就是晒不干衣服的,所以出门的时候我就特地多带了几身!” 张娘子看着成春许久,忽然说道:“阿花,你去京城,真的是为了投奔亲戚吗?” 成春心里一咯噔:“怎么了吗?” “没什么,只觉得你似乎很不喜欢提起你那些亲戚,就算是受了委屈,也总是要说一说的,但是你几乎从来都不提,就好像是忌讳什么一样!”张娘子轻声说道,“你在你亲戚那里,是不是被欺负了?” 成春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只是有些失望吧,毕竟我是走投无路了才回去找多年不见的亲戚,却没有想到人家那么对我,心冷了,就不想提了!” 虽然这个借口很牵强,但是张娘子还是信了。 雨下了一整个晚上,一直到第二天都没有任何要停下的意思 ,红豆冒着雨去买了不少吃的,等到他们回到马车上的时候,红豆将一整盒的点心递给张娘子:“这是红豆买的核桃酥,多买了一些,给弟兄们也尝一尝,就当是我的心意了!” 张娘子看着那一盒核桃酥,有些惊讶:“你这个小姑娘办事实在是妥帖的不得了,以后谁娶了你不知道是几辈子的福气啊!” 成春笑了笑,随后钻进了马车。 车队离开驿站的时候,张娘子依旧坐在外头,成春担心她着凉,从自己的行李里面找出了一件半新的披风递给张娘子:“这倒春寒厉害的不得了,娘子多穿些才是!” 张娘子也没客气,接过就船上了。 接下来的路的确是更难走了,官道大多平整,但是有时候要绕着山走,山脚下泥泞,又是下雨,时常车轮就会陷进泥坑里,成春他们也经常要下车帮忙,虽然他们帮不上什么力气活,但是细细碎碎的小事总是要干的。 红豆心疼成春辛苦,成春却是毫不在意的,给他们煮热水驱寒,晾晒烤干潮湿的衣服,干的很卖力,张娘子瞧在眼里,越发的喜欢这个出生闺秀,却并不娇气的姑娘家。 第139章 偷看 这一次,一走就走了十天,红豆采买的那些糕点包子也都吃了个干干净净,好不容易挨到了城镇,却也只是一个很偏远的小镇,镇子上的驿站相比之前的,更加简陋破败。 成春和红豆还是去了客栈,张娘子要安排货物,所以说晚一点再过来,成春只觉得身上的衣服都潮湿的厉害,也就没有等她,先一步去了客栈。 小镇子上的客栈其实也没有比驿站好到那里去,床榻坐上去的时候都是咿咿呀呀的,唯一的好处,就是给烧热水,成春实在是太想要洗一个热水澡了。 即便是以前在家里头的时候,成春沐浴的也很频繁,那个时候村里的人找那个说她精贵,但是果儿爹也舍得这个柴火,闺女要沐浴的前一天,都会上山砍很多的柴火,为的就是让闺女美美的洗个热水澡。 先前听张娘子说过,客栈的小二也会监守自盗,所以即便是沐浴,成春也会把包袱放在自己可以看得到地方,小二送水过来的时候,盯着成春看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红豆呵斥他,他才倒了水以后慌慌张张的离开。 成春被看的有些膈应,回头就看向红豆:“红豆, 等会儿我沐浴的时候你别出去,就在屋子里陪我!” 红豆也觉得方才的那个小二有些奇怪,便应了下来:“姑娘放心,我肯定不出去!” 这几天下雨,又冷又潮,又或许是因为他们往南边走的关系,这个雨水就没停过,即便今天夜里将衣服烤的干干的,第二天拿到手里,还是潮潮的。 时隔十天,成春坐在水汽氤氲的浴桶了,只觉得整个人的肌肉骨头都一点点的拉扯着,一点点的疏散开来。 成春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以前觉得走水路已经很苦了,现在才知道,走陆路才是真的难受,说是风餐露宿都不为过了!” 红豆难得有机会听到成春抱怨,便忍不住笑道:“那是姑娘不晕船,我坐船的时候那可就不一样了,简直就是要了我半条命了!” 成春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或许是因为太困了,成春坐在浴桶里,一张小脸被熏的微红,隐隐约约有了几分困倦,就在她半梦半醒之间,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呵斥:“你在做什么!” 成春被猛地惊醒,下意识的就钻进了水里,只剩下一个头在外面,红豆也赶紧出去查看: “是谁!” 红豆走到外面,才发现一个男的将方才的店小二摁在地上,他抬头看向红豆,冷声说道:“这厮在外头不知道偷看些什么东西!” 红豆马上就知道了,赶紧关上门,快步走到屏风后,她看了一眼周围的门,果然有一条门缝,红豆赶紧拿了衣服给成春披上:“姑娘快起来!” 成春赶紧起身穿衣服,屋子里头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外头却来了个女人:“怎么了?” “这厮不知道在偷看些什么东西,我看屋子里头方才出来的是个姑娘家,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到了!”男人的声音清冷粗犷,听着却让人莫名的有几分心安。 没多久,成春和红豆就听到女人说:“把这厮送到官府去!我去看看那个姑娘家!” 男人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果不其然,外头传来了一声敲门声:“姑娘,姑娘,你没事吧?” 红豆看了一眼成春,见成春点了点头便去开了门。 打开门,外头站着的是一个妇人,瞧着年岁应该也有三十好几了,穿的很精致,面容姣好,瞧着就是富贵人家的娘子。 “你找谁?”红豆看着面前的妇 人,轻声问道。 “方才外头的那位男子,是我的夫君,他看店小二在门口鬼鬼祟祟的,就将人送去衙门了,我担心你们收到了惊吓,就来看看!”妇人看着红豆,说话的声音都是轻轻柔柔的,很是好听。 成春从里头走出来,她看着面前的妇人,莫名有些亲切感,便说道:“多谢娘子帮忙,不然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呢!” 妇人看着成春半干的头发,马上就反应过来,刚才那个店小二多半是在偷看成春洗澡,顿时皱起了眉头:“呸,让人作呕的杂碎!” 成春知道这妇人是在咒骂偷看她洗澡的小厮,便轻声说道:“还好我多留个心眼,屋子里也用屏风挡着了!” 妇人听成春这么说,才松了口气:“那就好,不然这人这是千刀万剐都不够他赎罪的!” 成春瞧着妇人,见她是真的在为自己担心,便轻声说道:“瞧娘子的装扮,是到这里来游玩的?” “咦?”妇人顿了顿,然后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这都瞧得出来?” “娘子穿的精致,衣服布匹都是上好的,想来是富贵人家的娘子,若非无可奈何,又怎么会到这个客 栈来住呢!”成春轻声说道。 妇人顿了顿,然后轻声说道:“你也觉得很破败是吧!我那屋子里的被褥都是霉味,好在我自己还带了些,不然真是睡不下去!” 成春笑了笑:“出门在外难免如此,只得将就将就!” 妇人点了点头:“既然你们没什么事,那我就不打扰了!” “还是多谢娘子相帮!”成春说着,对这妇人行了个礼。 “出门在外,能帮一把帮一把!”妇人笑着说了一句,就退了出去。 成春和红豆对视了一眼,然后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看来这个客栈不好久留,若不是掌柜的纵容,小二怎么敢这么乱来,张娘子若是没来,我们千万不要休息了!” 红豆一脸凝重的点了点头:“姑娘说的是!” 张娘子是在他们用晚膳的时候来的,因为店家人手不够,成春他们便下楼用膳,因为这短时间啃馒头啃的够够的,红豆一个没忍住就点了很多菜,成春大约也是馋的狠了,竟然也没说什么。 “这几日难为你们了,别说你们了,就我们这些跑江湖的,这几天也馋的很!”张娘子说着,夹了一块肉塞到嘴里。 第140章 皿娘子 成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些日子吃的都是干粮,确实是有些馋嘴了!” “我那些手下也都去酒家喝酒吃肉去了!”张娘子笑道,“这是人之常情,正常!” 见张娘子这么说,就知道那些镖师也都安排好了,成春这肉吃的也就不尴尬了。 就在他们欢欢喜喜用膳的时候,忽然冲进来一个女人,女人在大堂环视一圈,猛地跑到成春面前,扑通一声跪下:“姑娘,姑娘,求求你,求求你放了我当家的,求求你!” 成春被她哭的一脸的莫名其妙:“你是谁啊?我都没见过你,更没有见过你家当家的,怎么就跑到我这里来求了!” “我,我那个不要脸的当家的,他,他因为偷看你洗澡,被人扭送到衙门去了,现在衙门要打板子……” “你住嘴!”成春猛地起身,“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叫做偷看我洗澡,你不要空口白牙的毁人清白啊!” 红豆和张娘子也站了起来,将成春拦在了身后,张娘子练武多年,浑身散发着一股子杀气,黑着脸看着面前的妇人:“你这小娘子怎么回事,是姑娘将你男人扭送到衙门 去的吗?你就进来看了一圈,就直冲冲的冲过来求饶,你搞什么名堂!” “我……我……”那妇人看到张娘子就惧了三分,“是,是我那当家的说的,说是一个很漂亮的姑娘,他也就是一时鬼迷心窍,所以躲在外面,可是他什么都没看到,都还没开始偷看就被人抓住了,求求姑娘,二十个板子,打完他就废了,我们全家都指望着我那个当家的养活……” “所以你就不顾人家姑娘的名声跑到这里闹事?”坐在大堂另一边的娘子走了过来,她看着跪在那里的妇人,眉头紧锁,“你说你当家的被打二十大板就废了,那你说,要是这位姑娘没遇到我夫君和我,将他逮住,这姑娘的名声岂不是要被你们毁了?那到时候她怎么办?啊!” 那妇人红着眼,咬着唇,大约也是想了很久的,然后就“砰砰砰”的在那里磕头:“我知道,我知道我那当家的罪孽深重,可是他也是一时糊涂啊,我们全家都指望着他养活,他要是没命了,我们家就要活活饿死了啊!” 成春看着那妇人一下一下的磕头,没一会儿就把额头磕的头破血流,有些于 心不忍,便伸手阻止她继续磕头。 一旁过来说话的娘子,见成春这般做,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成春看着妇人好一会儿,然后问道:“你当家的一个月的月例是多少?” 妇人有些奇怪,但还是乖乖的回答道:“一两五钱!” 成婚回头看向张娘子:“娘子,二十大板一般要多久能恢复?” “大男人了不起就是皮开肉绽,又是县衙门,一般不会用刑很重,一个半月应该也差不多了!”张娘子想了想,然后说道。 成春算了算,然后从头上拔下来一个簪子:“我也没什么银子,这个银簪子应该值个二两银子,应该够你们家一个半月的饭钱了!” “姑娘……” “就如这位娘子所说,你那当家的做的可不是什么好事,若非他们帮忙,我现在说不定已经清白被毁,一根白绫直接上吊了!我这可是性命,总不能轻而易举的放过他的,但是你也实在是可怜,嫁给这样的人已经够辛苦了,还因为他做出这样下作的事情,要在这里为了他求饶,这跟簪子,只当是我可怜你的!”成春看着她,淡淡的说道。 妇人看着面前 的那根银簪,只觉得脸火辣辣的难受。 成春也不催她,只是弯着腰,将手里的簪子递出去。 “你接不接?”一旁的张娘子却没有那么好的耐心了。 “我接!”妇人接过簪子,眼睛通红的。 成春看着妇人,没有说什么。 就在妇人准备离开的时候,一旁的娘子忽然说道:“你看看那边站在街角往这边看的,是不是你的孩子?” 妇人愣了一下,然后抬头看过去。 成春也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果不其然,那边站了几个两个穿的破旧但干净的孩子,一男一女,瑟缩着脑袋看着他们。 娘子沉默了很久,然后说道:“但凡你那当家的,有半点把你和孩子放在心上,也干不出来这样的事情!虽说女子在这个世道生活艰难,但是你还有孩子,你总该为孩子考量考量,有这样的一个父亲,你儿子以后还能娶的上好人家的媳妇吗?” 妇人没有说话,她有些狼狈的回头,盯着成春一个劲儿的看,许久以后,妇人苦笑道:“我们这是小地方,从来没有见过像姑娘这样,生的这样好看的人,他一时鬼迷心窍罢了……只是 一时鬼迷心窍罢了……” 娘子见她不肯接受现实,也就不再多说,只是看向成春:“你这小姑娘心善,若是我,怕是不会管他们死活!” 成春看了一眼缓缓离开的妇人,无奈道:“女子大多时候,都身不由己,若是她不哭不管,她一个女人家,又怎么养活那两个孩子呢?尊严,是要吃饱饭以后,才会被提到嘴边的事情!文人墨客的气节,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 娘子看着成春半晌,然后问道:“你叫什么?” “我?娘子叫我阿花就是!”成春笑了笑,“娘子呢,怎么称呼?” “夫家姓皿!” 成春笑了笑:“还是要多谢皿娘子出手相助,不然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你的气度并不像是出生民户,可又瞧的见百姓的苦楚,听你说话也是吴侬耳语的,你是江南人?”皿娘子对成春多有几分喜欢,便多问了一嘴。 “我们家早些年是杭州太平县的商户,只是到我这里的时候,家道中落,本是去京城投亲的,没成想……”成春苦笑了一声,“如今只得是灰溜溜的回老家,好在老家还有一处祖宅可以小住!” 第141章 动刀动枪 皿娘子深深的看了一眼成春,眼中露出几分怜悯,但也只是一瞬:“那姑娘现在是准备回江南,是吗?” “是啊,回去以后准备和家里的表哥一起开个小铺子,再买几块地,过自己的小日子就是了!”成春笑了笑,“皿娘子呢?是去游玩吗?” “我们在江南转了一圈,现在是在回程的路上了!”皿娘子看了一眼不远处坐在那里等着自己的夫君,目光中有一闪而过的失落,但是下一瞬还是说道,“我们两个只顾着自己出来玩,已经很久没有回去了,得回去看看我家里的那个混账小子!” “皿娘子已经有孩子了啊?”一旁的张娘子看着皿娘子,看着她显瘦的身材,以及没有半点皱纹的脸,有点诧异,“皿娘子瞧着很年轻,我以为也就是二十出头的样子呢!” “娘子说笑了,我家里头的那个长子都二十多岁了!”皿娘子被逗笑。 张娘子是真的很惊讶了,所以一直在皿娘子离开以后,她还是满脸的不可置信:“皿娘子那个样子看起来很年轻啊,竟然有一个这么大的孩子了!” 成春倒是没什么感觉,她母亲其实才三十 岁不到,但是眉眼却已经很疲态了,可苏叙白的母亲,生了两个孩子,如今都已经四十多了,可依旧皮肤白皙,脸上的皱纹甚至还没有她母亲脸上的多一些,都说江南风水养人,其实,只能说富贵才是真的养人。 张娘子还在感慨,成春沉默了很久,然后说道:“张娘子也很漂亮,若是不说,谁能想的到,张娘子已经有两个孩子了呢!” “哎呦,你这是哄我开心呢!”张娘子笑道,“我自己是个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吗?一直以来都是风吹雨打的,瞧着比同龄人年岁都大一些,我只是感慨啊,同人不同命啊,算起来,我怕是比皿娘子还要小几岁,可瞧着却像是她长辈!” 听说这个小镇上有几个比较好的酒楼,虽然不大,但是做的干粮很好吃,成春犹豫再三以后,还是决定冒雨去一趟。 她们出门的时候,天就已经有些黑了,红豆打着一把双人的折纸伞,紧紧的跟在成春的身后,春天的雨随着风四处飘零,即便撑着伞,她们的裙边还是湿透了,红豆有些担心,便絮絮叨叨的说道:“这样的天,姑娘还非要出门,我都说了啊, 我去就是了,非得去非得去!” 一旁的张娘子看了一眼碎碎念的红豆,然后看向成春:“她平时就这样?” 成春忍不住笑了一声,然后点了点头:“是啊,平时就这样!” 红豆悠悠的看向成春,哼了一声:“我还不是为了你好!” 成春赶紧上前挽住红豆的手:“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可是我们在外面人生地不熟的,你一个人出门我怎么能放心呢?” 红豆见成春真心实意,心里再不高兴也都消气了,便嘟囔着说道:“姑娘本来身子就不好,万一着凉了,不知道又要受多少的罪!” “等会儿回去我就去喝个姜茶,不会着凉的!”成春赶紧说道,然后看向里头,“我们先去看看菜单,看看有什么好吃的!”4 “是啊,先去看看,这个小镇看着也不会有什么去江南的单子,我们也不会在这里久留,最晚明天下午,我们也就出发了!”张娘子看了一眼红豆,然后说道。 成春虽然穿着朴素,但是这张小脸实在是白的耀眼,一进去就吸引了里头的人,就连掌柜的都伸头过来看,他们这样的小镇子,平日里风沙 大,很少会有这么白嫩的小姑娘,只一眼就知道这绝对是外乡人。 成春也感受到了这些人异样的目光,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躲到了张娘子的身后,张娘子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别害怕,我在这里呢!” 话音刚落,就有个借酒装疯的少年郎从二楼走了下来,看他穿的衣服也是比较好的绸缎,应该是家境不错的,那少年郎摇摇晃晃的走到成春面前,隔着两张桌子的距离就开始喊:“呦,这是谁家的小娇娘啊,我都没见过……” 红豆快步走到成春面前,将她拦在了身后。 那少年郎摇摇晃晃的走到张娘子面前,伸手就要去拉成春,张娘子的刀一下子就架在了少年郎的脖子上。 十几斤的大刀可不轻,就这么直接压在了少年郎的脖子上,即便隔着刀鞘也渗人的慌,少年郎的酒劲儿都瞬间散了个一干二净:“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张娘子笑了一声:“不干什么,就是这刀太重了,我提着也是沉的厉害,刚好公子站在我面前,就借用公子的肩膀帮我分担分担了!” “你知道我是谁吗?”少年郎怒气冲天,对这张娘子咆 哮道。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是镖师,这位姑娘,受我保护,公子若是动她一根手指头,我不介意送你归西!”张娘子面色一变,满脸的杀气,“我是京城的镖师,就算真的有衙门要找我的麻烦,也得把我押解进京城,你自己想想看,你是要动我这位姑娘呢,还是要跟我一起进京,去京兆尹面前分辨分辨呢?” 谁没事干想把惹上官司呢? 更何况,既然能在京城开镖局,那肯定不是一般人,身后没有关系,谁信啊! 少年郎的酒醒了大半,这会儿,掌柜的也赶紧上前:“哎呦喂,这位娘子你消消气,这位小爷就是喝多了酒,不是故意的,你千万不要生气啊!” 台阶都送到脸上来了,少年也不是傻的,自然也就赶紧踩着下去了:“我不过是见这姑娘我从没见过,有些好奇,凑过来看看罢了!用不着这么动刀动枪的吧!” 张娘子听他这么说,自然也不会继续僵持着,便笑道:“那是我得罪了,没办法,我们做镖师的向来都是草木皆兵的!若是吓着公子了,公子见谅!” 少年郎哼了一声,不再说话,转身离开。 第142章 梦魇 等到事情都解决了以后,张娘子回头看过去的时候,就发现成春和红豆都一脸崇拜的看着自己,她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便回过头去看向酒楼掌柜的:“掌柜的,听说你们这里做的菜很不错,这位姑娘想在你这里买些糕点包子什么的带着路上吃!” 成春和红豆这才回过神来,成春走上前来:“是呀,包子,馒头,烧饼,腌肉菜干这些,多准备一些,我们明早来拿,你看可以吗?” 掌柜的看了一眼成春,随后便点头:“自然是可以的,就是不知道姑娘要多少?” “不算我们的!”张娘子赶紧说道,“我会准备这些东西的!” 成春仔细想了想,随后说道:“包子荤素个二十五个,馒头五十个,烧饼五十个,腌肉这些……准备一个火腿吧,菜干这些就准备个两袋子,可以吗?” 掌柜的顿了顿,随后笑道:“自然没问题,姑娘什么时候来拿呢?” “明天午膳前!”成春又说道。 “可以,定金二两!”掌柜的算了一下帐,然后对着成春比了一个二。 一旁的红豆赶紧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然后从里头找出了二两银子递给掌柜的:“ 呐,这里二两银子,我们明天就要出发,你可千万要在午膳前准备好啊!” 掌柜的颠了颠手里的碎银子,笑道:“放心吧您嘞!” 成春一行人走出酒楼的时候,张娘子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明明有银子,为什么把钗子给了那小二娘子?” “我也没什么银子,都是路上要用的,我要是从荷包里拿银子我担心她觉得我是冤大头,到时候咬住我不放,带着一家老小到我面前哭哭啼啼,逼我就范,那钗子给她,她多少会觉得我也是没什么钱,就不会一直咬着我不放了!”成春有些无奈的说道,“人心啊,有时候还是要防备着一些的!” 张娘子有些诧异,许久以后才说道:“你在京城吃了不少的苦吧?” 成春有些奇怪:“娘子为什么这么说?” “你才多大的年纪啊,却已经知道防备人心了,像你这个年纪的孩子,有几个见过人心啊!”张娘子感慨道,“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每天都乐的自在,哪里看的到人心险恶啊!” “怎么才算苦呢?”成春垂着眼,“每天都是锦衣玉食的,看起来也是不苦的,可就是这样子,我却又差点丢了性 命,这样子算,又是苦的吧!” 张娘子看着成春好半天,然后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不妨事,你的福气在后头呢!” 成春愣了一会儿,随后笑了起来:“许多人都同我说过这个话!就不知道我未来是不是真的有福气了!” “肯定是有的!”张娘子笑着说道。 成春没有再说什么。 客栈的床榻实在是硬的厉害,成春这一夜睡得有些不安,整夜都在做梦。 外头的雨淅淅沥沥的,成春的梦境里,也是淅淅沥沥的。 雨声夹杂着马蹄铁踩在地上的踢踏声。 “快走,快走,你快走!不要回头,不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回头!” “姑娘,你一定要活下去,你要记着,不论有多难,有多辛苦,你一定要活下去!” 雨下的很大,她踉跄着往前走,她一边哭一边往前走,可前面黑漆漆的,甚至看不到路,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走,更不知道那个跟她说话的人是谁,她只知道要听她的,一路往前走,一直一直,不停的往前走。 “那个小丫头呢,说,他们的女儿呢,你赶紧交出来,不然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 “呸,就凭你们,一群草寇,就凭你们,你们还想要抓到我们家姑娘,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我警告你,马上告诉我们人在哪里,我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全尸?你们不如想想自己的结局吧,我们将军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到时候身首异处的绝对是你们!” “去死吧你!” “……” 雨下的很大,天很黑,她一点一点的往前走,她快要死了。 “呀,这里有个孩子,孩他爹,你快来看,这里有个孩子!” “是个女娃娃,还有气,快快快,快背回去,快……” “阿花,阿花,阿花!”在一阵推搡中,成春猛地惊醒。 张娘子看着一脸慌乱的成春,一脸关切的说道:“你梦魇了!” 成春摁着扑通乱跳的心口:“我,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好像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但是我不记得了!” “不妨事的,噩梦而已,不记得才是好的!”张娘子拍了拍成春的肩膀,然后看着睡在一旁的红豆,“这丫头怎么睡得这么沉?” “她平日里睡得都很浅的,大约是最近太累了!”成春轻声说道。 “出门在外还 是要警惕些!”张娘子说着,去一旁倒了杯凉茶,“喝口茶缓一缓,一路奔波,人累了,难免会有梦魇的!” 成春接过茶杯,点了点头:“多谢娘子!” “不妨事的!”张娘子说完就躺了回去,“快睡吧!” 成春喝完茶,捧着茶杯久久不能入睡,她已经记不清自己做的梦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尤其的真实,她平日里很少会有做梦的时候,可这一次做的梦,让她耿耿于怀,后来一直都没有睡着,以至于第二天红豆出去的时候,她都还没有起来。 红豆从外头回来的时候,成春刚刚好洗漱好,红豆瞧着成春,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张娘子说姑娘昨天夜里梦魇了?” “嗯,现在没事了!”成春笑了笑。 红豆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对了,我早上出门的时候,昨天那个女人又来了,拿了钱还不够,说什么她婆母因为这个事情生病了,要治病,张娘子生气了,拉着她的手说要报官,吓得她跑了!” 成春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作为妻子,她没有办法好好约束自己的丈夫,也不知道遇到错处及时止损,她的可怜是自己造成的!” 第143章 上梁不正下梁歪 成春一行人出发的时候,连着下了好几日的雨已经停了,她坐在马车里,看着外头微微潮湿的地面,路边的商贩慌慌忙忙地收起用来遮雨的伞,大声吆喝着。 就在成春看着这人间的庸庸碌碌时,忽然一个孩子闯入她的眼帘,接下来就是一块飞来的石子。 成春下意识的躲避,但是石子还是砸在了成春的额头上,小孩子的力道不大,不至于头破血流,但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停车,停车!”红豆焦急地大喊。 马车慌乱之中停了下来,张娘子已经眼疾手快地将那个孩子抓住了,红豆已经率先下了车,她看着那个孩子,眼里满是厌恶:“你们一家子有完没完,真是焉坏,上梁不正下梁歪!” 成春捂着头下来的时候,就看到红豆扯着那个小孩子的手一个劲儿地骂他,小孩子不哭也不闹,就是咬着牙,瞪着眼,死死的盯着红豆,一副恨不得弄死她的表情。 成春瞧着这个孩子的表情,心里一惊,随后便皱起了没有:“你为什么要朝我丢石头?” “呸!”孩子并没有回答,反倒直接向着成春的脸吐口水。 成春慌忙退后了一步,这才没有被他的口水喷到。 “你这小兔崽子……”张娘子气得就要上前,却被成春拦住。 成春走到小孩子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直直地甩在了他的脸上。 半大的孩子瞪着眼,满脸的不可置信,下一瞬就开始嚎啕大哭:“你打我,你打我,娘,娘……” “闭嘴!”成春冷声呵斥,“再叫唤我打断你的腿!” 毕竟是孩子,被这么一吓唬也就不敢吭声了。 小孩子刚刚闭嘴,那边就出来一老一少,一边哭一边往这边跑:“你怎 么打孩子啊,你前脚害了我当家的,后脚你又打我的孩子……” 张娘子实在是有些厌烦了,猛地抽出刀,立在了孩子的面前:“叫什么叫!” 明晃晃的刀就这么立在孩子的面前,这下子不仅是孩子,连带着大人都不敢吭声了。 成春放下捂着头的手,然后走到小孩子面前,她冷眼瞧着那个孩子,眼里都带了几分厌恶:“你娘是不是告诉你,让你拿石头砸我,即便你砸了我,我也会因为你是小孩子,不跟你计较,是不是?” 小孩子经不起吓,看着那把刀,直接就吓得尿裤子了,现在哪里还敢撒谎,只是一个劲儿地点头。 成春回头了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一老一少,冷笑了一声,然后又问那个孩子:“你告诉我,你娘为了让你来拿石头砸我,答应了你什么?” “我娘说,我拿石头砸你,你就会给我钱,我娘就会给我买糕饼!”小孩子一边哭一边说。 一旁的张娘子都忍不住冷笑了一声:“什么玩意儿?” “那你知道为什么我一定会给你钱吗?那么多人,你为什么就要砸我呢?”成春的目光越来越冷。 小孩子越来越害怕,脸色也变得越来越差:“因为,因为,因为我爹被人打了!” 一旁的红豆笑出了声:“那你知道你爹为什么被人打了吗?” “我爹偷看别人洗澡……” 在一旁围观的人,当下一阵唏嘘,原本还觉得成春不应该跟一个小孩子动手的妇人们,纷纷露出了鄙夷的目光:“哎呦,这都什么下贱胚子!” 话说到这里,那一老一少哪里还敢上前来,她们原本是想拦住成春再要点钱,想着这姑娘心善,肯定不会跟孩子闹开了,多少能要个几两银子, 没想到,她竟然直接在路上拆穿了她们。 成春瞧着那个一直哭鼻子的孩子,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愣了一下,然后擦掉眼泪,小心翼翼地说道:“我,我叫二牛!” “二牛,你知道你爹犯的事有多大吗?”成春看着面前的孩子,轻声说道。 二牛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 “如果当时不是有人阻止了你爹,你爹会害死一个女子,然后,你爹就要偿命!你爹死了也就算来了,你和你妹妹,这辈子都抬不起头,你会娶不上媳妇,你妹妹会嫁不出去,因为你们有一个犯事的爹!”成春看着二牛,淡淡的说道。 “可是,我娘说了,是那个女人的错,那个女人是个狐媚子,才会害得我爹变成那副样子,都是那个女人的错!”二牛不服气,大声喊着。 “啧!”一旁的张娘子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成春看着面前这个孩子,越发觉得他可怜,她回头看向不远处一老一少,冷声说道:“如果你们就是这样教养孩子的话,倒不如趁早把他送走,你们给不了他好的生活,现在更是连最基本的是非都教不会他!” 女人有些羞愧地低着头,她似乎很抬不起头,就那么低着头。 可那个老太太却是不依不饶的:“你看看你长得那副样子,像是正经人家的孩子吗?谁家正经小姑娘长得跟你似的一副狐媚子像,我家的可都是好孩子,要不是你在那里勾引,我儿子怎么会做出这种糊涂事情来!” “我呸!你个老虔婆,我看你是半点脸都不想要了!”红豆没忍住,冲了上去,她指着那个老太太的鼻子大骂,“为了要钱,你怕是连人都不想做了,你那个倒霉儿子,趴在主顾的门 前偷看,被人抓了个现行,到了你这里,成了旁人的错了,别是你男人就是这么偷来的吧!” 在这种场面上,谁不要脸谁就是赢家。 成春和红豆,用的本来就是假身份,她们离开了这里,谁也找不到她们,所以她们根本不用那么在乎名声不名声的事情。 这个老太太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大多数姑娘家,即便这件事错不在她,她也会为了平了这件事,避免不好的谣言传出来,会忍气吞声,毕竟名声大于天,所以这个老太太就是想捏着女子为了护住自己名声的这个命脉,好好讹成春一笔。 只是她千算万算没算到,成春压根不在乎这些,毕竟她们看到的是阿花,而不是成春,更何况,她并不会在这个地方久留,往后也不打算嫁人,名声不名声的,已经不再像曾经那样,束缚她了! 老太太也是没有想到,红豆一个小姑娘竟然能说出来这样的话,一时之间臊红着脸,半晌说不出话来:“你,你……” “我什么,我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无非就是用女子的名节逼迫我罢了!”成春走上前来,她冷眼看着面前的老太太,“你大可以到处去宣扬你儿子做的事情,总归我无父无母没有亲眷,没人能怎么样,但是你儿子,可就不单单是打板子了,说不定,你要去菜市场门口接他的项上人头了!” 老太太看着面前的两个人,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你……” 成春却不想和这个老太太继续辩驳下去,她看着躲在她身边的嗯说道:“如果说,你觉得你的孩子未来可以变成你男人那副样子,没有关系的话,那你就继续这么生活吧!” 成春说完这番话,就拉着红豆回去了。 老 太太眼看着成春他们就要回去的样子,就要跑上去拉成春的手,那小娘子大约也是有点不想再继续闹下去了,便不肯上前,那老太太反手就一个巴掌甩在了小娘子的脸上:“你这个废物!” 已经往回走的成春看到这一幕,眸光骤冷,正准备往回走的时候,却被张娘子拉住了手:“这是人家的家事了,做女人的,自己立不起来,外人是没办法给她撑腰的!” 成春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小娘子,脑海里闪过曾经的自己,最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坐在马车里的时候,那老太太还想跟过来,张娘子却不再惯着她们,几个镖师往那里一站,眼里全是凶狠,张娘子站在那里,横眉冷眼的说道:“姑娘家面子薄,不肯跟你撕破脸,我可不是什么面子薄的人,你在拦着,我就当你是要劫镖了,到时候可别怪我动手了!” 老太太再横,在这些拿着大刀的镖师面前也是不敢横的,她只能将这股子怒气全部都发泄到那个小娘子身上。 张娘子看着低着头不吭声的小娘子,冷笑了一声:“老虔婆,你要知道一件事,你是会老的,你不会觉得你儿子会给你端屎端尿吧,十年媳妇熬成婆,你好好等着,别等到以后瘫在床上指望你儿媳妇的那一天!” 老太太高高举起的手,直接僵直在了那里。 张娘子也不再多管闲事,回头上了车,驾着马车离开,徒留他们一家子在那里吵吵嚷嚷。 出城的时候,张娘子还是忍不住说道:“我原本以为姑娘你心善,到时候还是会想着息事宁人,没想到这么硬气!” “被权贵人家欺负,是因为我没背景,被市井小人欺负,那就是我没本事了!”成春无奈地笑了笑。 第144章 水灾 张娘子笑了一声,赶着车往前走去。 这一路上走走停停,走走停停,一直走了差不多五十天,才将将到了宣城,成春的身子骨本来就不好,路上的时候还因为淋了雨感染了风寒,烧了好几日才退的烧。 这一病,本就羸弱的身子骨也就变得更加单薄了,连带着眼眶都有些凹陷进去了,红豆心疼的厉害,却也没有法子。 他们准备在宣城好好休息一天,毕竟在走个一天半就到徽州了,他们总不好尤其狼狈,连日赶路下来,他们每个人都很疲惫,强悍如张娘子,眉眼间也有了倦意。 去客栈的时候,掌柜的见他们风尘仆仆的,便多问了一句:“姑娘这是要去哪里?” “去徽州!”红豆轻声回答道。 掌柜的愣了一下:“姑娘去徽州做什么?是回家还是去游玩?” “回家!” “徽州发大水了,姑娘不知道吗?”掌柜的看着他们,一脸遗憾的说道,“听说这次的洪灾很厉害,死了很多人,很多人的房屋田地全部都被淹了,到处都是流民,姑娘这个时候去徽州,怕是不大好!” 一旁的张娘子眉头紧锁:“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半个月前吧,我们这边都有很多流民过来,更别说徽州那边了,乡下泉淹了,都跑到城里头来了,在外头有亲戚都去投奔了,没有亲戚的就只能等着朝廷发赈.灾粮!”掌柜的说着,不忍的摇了摇头,“听说那边都封城了,就算过去了,也是只准进不准出的!” 成春有些慌乱的看向张娘子:“怎么好端端的就忽然发大水了?” “连着下了一个月的雨,决堤了!”掌柜的摇头叹息,然后将房门的钥匙递给成春,“上二楼右手边最里面那间房! ” 成春接过钥匙,然后三个人一起上了楼。 客栈很干净,但是大约是因为连续下雨的缘故,屋子里还是有一股潮湿的味道,红豆打开了窗户,窗户外便是街道,小贩叫卖着,明明这里距离徽州只有百来里了,可是却半点没有灾祸的样子,街市上依旧热闹非凡。 “我得去打听打听,若是徽州真的只准进不准出,那这个时候去,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张娘子有些焦急,“你们先休息,我很快就回来了!” 成春虽然有些不安,但还是点了点头:“好,你不要着急,凡事慢慢来!” 张娘子应了一声,便赶紧出去了。 成春原本也是想要收拾好,以后就出去打听打听的,可是她实在是头疼的厉害,沐浴过后就躺在床上,不想再动弹了,红豆心疼她的身体,也不肯再让她起来。 等到成春醒过来的时候,外头的天已经全黑了,屋子里点了油灯,很昏暗,不远处,红豆正和张娘子说着话,大约是怕吵到她,说话的声音很轻,隐隐约约只能听到一些。 或许是因为成春起身有了一些动静,张娘子回过头来看:“你醒了?” 红豆也赶紧走了过来:“姑娘有没有好一点?” 成春看着面前的两个人,有些无奈的笑了一声:“我没事,睡了一觉,好很多了。” 红豆摸了摸她的头,确定没有发烧,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肚子饿不饿?饿的话,我现在让小二去做一些吃的!” “没有什么胃口。”成春摇了摇头,随后看向一旁的张娘子,“娘子去外头打听了一圈,可是有什么消息?” “我刚才正和红豆说这件事情,我去官府打听了一下这个事情,徽州的灾情比较 严重,很多流民全部都用到别的地方去了,导致了很多地方都被灾民挤满了,所以现在徽州城的确是只准进,不准出。”张娘子在一旁坐下,满面愁容。 “那娘子,你打算怎么办呢?”成春走到张娘子面前坐下,看着她,轻声问道。 张娘子沉默了半晌,然后接着说道:“我们的货是一定要送的,只是这个徽州城有些不对,虽然说大灾过后,的确会有很大一波灾民外出投奔亲友,但是很少会出现只准进不准出的情况,除非……” “除非城里面出现疫.情了!”成春接上了张娘子的话。 一旁的红豆吓了一跳,手里的杯子差点掉到地上。 “水灾过后往往都会面临非常大的一场疫病,我们想得到,朝廷肯定也想得到,前朝曾经就出现过一场因为疫.情烧光了整座城的事情,如果没有意外,徽州城里面肯定已经出现了时疫,我们现在去,真的是找死!”成春低垂着眼,看着面前的杯子。 张娘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不错,我们现在是绝对不能进城的,我的打算是在徽州城外,借用朝廷的关系,先打探一下我们的雇主现在是什么情况,如果他没有什么问题,那我们就在城门口,交接,如果已经出事了,把这批货我们只能先代为保管了!” 成春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那你们呢?”张娘子看向成春。 “既然徽州已经进不去了,那我就不去了!”成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本来我去徽州也是想要从那里转道去杭州,既然现在已经进不去了,那我就直接从这里转道去杭州。” 张娘子没有说话,只是脸色不太好。 红豆觉得有些奇怪,便说道:“娘子,你是不是有什么话 要说?” “如今到处都是流民,杭州富庶,自然会有很多人去杭州讨生活,我怕你这一路走过去不会太平!”张娘子看向成春,有些担忧,“这样的局面朝廷总不会放任的,你倒不如在这里待一段时间,等这个灾祸过去了再说?” “天灾人祸,躲不掉的,更何况我们两个女子待在一个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未必会比在路上更安全些!”成春低垂着眼,“明天我们去城里面问一问,看看有没有人肯送我们去一趟,多花点银子不碍事!” 张娘子看着成春半晌,也没有办法说什么,毕竟她说的也没有错,她们两个单身女子,身处异乡难免会有些麻烦。 “明天我陪你们一起去吧,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镖局!”张娘子微微叹息,“好端端的竟然生出这样的事情来!” 成春看着面前的杯子,忽然有些恍惚,她在想,如果她当时没有听话,非要走水路,那她和红豆,会不会已经折在了路上。 一阵阵的后怕席卷而来,成春的手都变得冰冷。 红豆见成春的脸色发青,便有些担心:“姑娘……” “不妨事,我们明天先去看看。”成春安慰着红豆,“天灾这种事情,我们是没有办法避免的。” 红豆点了点头。 这一晚,成春睡得并不踏实,客栈的外头有一对流浪的母女,母亲大约是病了,一直在咳嗽,成春听着她的咳嗽声,久久不能入睡。 向来沾到枕头就能睡着的红豆,这一夜竟然也有几分辗转反侧,许久以后,红豆忽然开口道:“姑娘,我们能回去吗?” “能的吧!”成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如果这条路走不通,那惠德大师为什么可以告诉我,让我走陆路不要走 水路呢?” 红豆叹息:“发大水啊,也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成春没有说话。 但凡天灾,就不可能会有什么好的结果,水灾更是,堤坝被冲毁的那个瞬间会卷走很多人,那个时候就会有很多人流离失所,甚至没了性命,再后来便是瘟疫,水灾泛滥的时候往往都会产生瘟疫,到那个时候又会病死很多人,最后很多人扛过了瘟疫,却扛不过那年冬天的灾荒。 是啊,也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次日清晨,天刚刚亮的时候,外头就已经开始叫卖,成春起来的时候,又听到了那一声接着一声的咳嗽声,或许是心有不忍吧,出门的时候,成春多拿了两个包子,给了那对母女。 那个女孩子模样清秀,听说已经有妓坊的人来问过了,说是愿意花十银子买下这个孩子,只是这个母亲不愿意将自己的孩子推入火坑,宁愿自己风餐露宿,也不肯送孩子入绝境。 小姑娘收到包子的时候欣喜若狂,她将两个包子都给了她的母亲,两个人小心翼翼的吃着,不舍得浪费一口。 “我以为你会给她们银子!”张娘子看着成春,有些奇怪。 “这里的流民太多了,她们孤儿寡母的守不住的!”成春摇了摇头,“也不知道他们能抗到什么时候?” 张娘子深深的看了一眼成春,然后说道:“我总觉得你是个很心善的人,可是你又处处防备的人心!” 成春笑了一声:“人心这个东西是最经不得考验的,你要是不防备最后被吃的连渣都不剩的就是你自己了!” 一路上走过去,时不时的就能看到流落街头的流民,又到处敲门找活干的,也有趴跪在那里求一口饭吃的,光是瞧着,便已经有几分于心不忍了。 第145章 租车行 这个城镇虽然不是很大,却也算不得是小,在张娘子的帮助下,成春和红豆很快就找到了一家当地的镖局,镖局的掌柜的是个中年男人,一脸的络腮胡子,瞧着就一副很凶猛的样子。 张娘子见多了这样子的人,也没有半点的惧怕,上前将自己的来意说了一通,原本以为送成春他们去杭州,也只是价格的问题,却不想,竟然直接被拒绝了。 张娘子不解:“她们去的是杭州,又不是徽州,你为什么不肯去啊?” “昨天县衙门就来了信,我们的车马已经被征用了,这个时候我再送你们去杭州,那就是跟县衙门作对,我这买卖是不打算继续做下去,我才敢接你这趟活!”掌柜的一脸的无奈,“眼下这个节骨眼,你们还是哪里都不要去的好,杭州城外,只怕也都是流民,你们就算去了,也未必能进城!” 这一下不仅是成春,就连张娘子也沉默了下来,他们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掌柜的瞧出了他们的窘迫,便问道:“你们去杭州城是有什么急事吗?” “我们家在杭州城以东的一个小镇子上,我得回家!”成春看着掌柜的,颇有几分无奈的说道,“我也想过在这里小住一段时间,等灾情过去以后再说,但是灾情这个事情说不准的,要是太久了,在外头吃穿住行都是开销,而且还不安全,所以我想着,要是能回去,还是回去!” 掌柜的细细地瞧着成春,见她模样娟秀,肤白貌美,瞧着不像是家里头没钱的样子的,可穿的衣服又是半新的粗布衣裳,想来,大约是家道中落的人家,所以才会有着一股子大家闺秀的气度,可又没什么银子。 掌柜的虽然看着粗犷 ,却也是个好人,他瞧着成春这副娇嫩的模样,自己待在陌生的城镇难免惹火上身,还是得趁早回家,家里头有个男人支撑着,总是要好许多的。 好一会儿以后,掌柜的说道:“这样子吧,这个节骨眼,我是不敢接你的活,但是我可以介绍你们一户靠谱的租车行,你们可以租一辆马车,为了避免有人抢车,所以车夫都是有些功夫的!” “租车行的马车没有被征用吗?”张娘子有些奇怪。 掌柜的有些无奈地摸了摸鼻子:“大概也是被征用了的,但是人还得活啊,租车行他们总是有自己的法子的!” 张娘子知道,大概是藏了马匹偷偷放着用,便没有声张。 掌柜的是个热心肠,带着张娘子他们去了租车行,租车行的掌柜的是一个年轻人,听说是刚刚接手这个租车行没多久,似乎和镖局掌柜的是旧相识,上来便是一通热络的交谈。 租车行的掌柜的姓马,据说祖上就是养马出生的,后来到他爷爷这一辈才开了租车行。 “去杭州?”马掌柜有些诧异,“这个时候去杭州,你们就不怕路上碰到流民吗?” “害怕啊,但是总不能因为害怕就一直不回家吧!”成春看着面前的马掌柜,满脸无奈的说道,“我总是得回去的啊!” 马掌柜一直到这个时候,才看到一直躲在张娘子身后的成春,那个瞬间,他几乎眼前一亮:“是你要租车啊?” 成春走到张娘子的身边,然后点了点头:“是,还有车可以租给我吗?” “马车是没有了,所有的马车都被征用了,但是还有一辆牛车,平时都是去乡下收货用的,套上马车也能走,但是走得会慢一些,你要租吗?”马掌柜看着成春,笑着 说道。 成春没了主意,回头看向张娘子。 张娘子想了想,然后问道:“会有车夫跟着去吗?” “当然!不然我这牛车岂不是有去无回了!”马掌柜笑道, 张娘子回头看向成春:“牛车就牛车吧,虽然慢了一些,但是起码能让你回去,不是吗?” 成春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那我租这个车,要多少银子!” “银子你得按照马车的给,毕竟我这牛原本是走短途的,现在被逼着走长途,总要多给些辛苦钱!”马掌柜盯着成春,一字一句的说道。 成春犹豫了一小会儿,然后点了点头:“行,那明天出发,你看可以吗?” 马掌柜微微挑眉:“行啊!” 回去的路上,张娘子犹豫了很久,还是说道:“你不觉得那个马掌柜看起来很轻佻吗?” “我看出来了,但是现在只有他能送我回去,我只能当做自己什么都看不到!”成春抬头看向张娘子,“好在我和红豆是两个人一起的,这人再轻佻,总不至于敢对我们动手动脚!” 张娘子看着成春姣好的面容,长长地叹息:“你这副模样在外头行走实在是不方便得很!” 成春摸了摸自己的脸,低着头没有说话。 这张脸的确确给她带来了很多麻烦,而且她在京城这段时间,几乎是足不出户,皮肤养得更加白嫩,走在人群里都有些扎眼。 之所以这一路过来都没有遇到什么大事,只是偶尔有人骚扰一下,说到底是因为她跟着车队走,张娘子又时时都在身边,可若是她和红豆两个人上路,这张脸难免会给她惹出些事端来! 成春想了想,然后说道:“娘子,红豆,你们陪我去个地方吧!” 张娘子和红豆虽然奇怪, 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陪着成春一起去了街上的一处胭脂铺。 张娘子原有些不满,毕竟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胭脂水粉这些无用的东西,实在是让人看不明白,可当张娘子看着成春将那些胭脂水粉抹在脸上,白白净净的小脸登时变得蜡黄,眼睛也变得没了神采。 “这?这是什么?”张娘子看着成春手里的几个小盒子,一脸的不可思议,“怎么能这么难看?” “我把三七粉和珍珠粉混在一起,抹在了脸上!”成春付了银子,将东西交给红豆,然后对着红豆说道,“外头到处是流民,一个不注意就有可能被抢劫一空,装扮一下,虽然丑了一些,但是也安全些!” 张娘子点了点头:“阿花说得对,合该如此!” 红豆听到张娘子叫成春“阿花”的时候,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但是下一瞬,她便笑着说道:“也好,也好!” 回去的路上,成春在酒楼买了许多东西,大多都是些干粮和肉类,外头天灾人祸地,不多带些东西在身上,实在是安心不下来。 回到客栈的时候,成春看到谁在客栈外头的那对母女,精神头好了不少,母亲给女儿梳了个干净的头发,虽然偶尔还是有几声咳嗽,但是很显然,脸色已经好了不少。 就在她准备进去的时候,那个小姑娘看到了成春,小跑着过来,拉住了成春的衣袖:“姐姐,姐姐!” 成春有些惊讶,但还是停下了脚步:“怎么了?” “这个给你!”小姑娘献宝似的从怀里拿出一朵小花,笑眯眯地递给成春。 成春看着那朵黄灿灿的小花,眼睛一亮:“给我的?” “有个好心人,给了我们盘缠!”小姑娘的母亲走了过来,“我们本来 就是去投靠亲友的,只是路上被人偷走了盘缠,这才流落街头,多谢姑娘送的包子!” 成春笑着接过小花,摸了摸小姑娘的头,笑着说道:“不客气!” 成春进客栈的时候,小姑娘已经被她母亲拉着离开了,成春看着手里的小黄花,忍不住笑道:“这个世道上,还是有好人的嘛!” “自然是有的!”张娘子笑着说道,“只是有些人空有一副感同身受的好心肠,却没有能伸出援手的本事!” 成春顿了顿,然后说道:“可能绝大多数都是这种人吧!” 张娘子看着成春,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张娘子最终还是决定先出发去徽州,在城门口等主顾的消息,若是有人来接,便在城门口将东西交出去,若是没有人,再做旁地打算。 走到这里,成春和张娘子便算是真的分道扬镳了。 成春付清了银子,和张娘子道别的时候颇有不舍:“你以后若是去杭城,千万记得来找我,我请你吃茶!” “好,我一定来找你!”张娘子看着成春,眼里满满的都是不舍。 张娘子因为着急,所以先行离开,成春目送着车队离开以后,才带着包袱去了车行, 一头黄牛早早的就已经等在那里了,马掌柜戴着一顶斗笠坐在那里等他们,见到成春来了,才摘下帽子:“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我得回家呀!”成春看着马掌柜,笑着说道。 马掌柜看着成春的脸半晌:“你这两天是去地里刨沙子去了吗?上回见你都不是这幅样子的!” 成春愣了一下,然后笑道:“我只是觉得这样子,我们出行会方便一些!” 马掌柜微微挑眉:“确实,小姑娘家家出门,不要收拾得太妥帖!” 第146章 流民 成春不说话,和红豆一起将行李放到牛车上:“我的马车都被征用了,车夫也就都回去休息了,现在车行就这么一头老黄牛,外头乱成这样,也就我送你一程了!” “还是要多谢掌柜的!”成春笑着说道,或许是因为化了妆,眼睛瞧着竟然有几分木讷。 马掌柜总觉得是自己看错了,就多看了几眼,却发现她的确眼神有几分木讷,便有了几分失落,但是也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起身:“上车吧,我算了一下行程,从这里到杭州城骑马的话,日夜兼程,大概两天左右就能到,牛车话就要慢很多,大概要三天或者三天半,这还不算上我们中间休息的时候!” 成春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牛车已经清扫过,带着一股淡淡的木质香,红豆将所有的包袱都堆在后面,然后让成春坐的时候可以靠上去。 “出发!” 其实牛车也算不上是很慢,只是相比马车确实慢了一些,但是反倒走的更稳,更踏实,越靠近城门,成春就越能能看到路边零散散的坐着的流民。 偶尔也会有几个胆子大的扑上来问他们要点吃的或者是银子,马掌柜并不会让他们近身,大多都直接呵斥,让他们退开。 “这些流民很可怜的!”马掌柜一边赶着牛车一边说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 “那你还对他们那么凶?”红豆忍不住说道。 马掌柜笑了一声:“你知道,一个人为了让自己活下去,能做出多可怕的事情吗?你看看那些流民,你只要对一个人伸出了手,就会有数双手把你拉住,然后就会把你拽下去,可是你却没有那么多东西可以分给他们,你觉得伸出手的你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红豆沉默 了。 一旁的成春一声不吭,她是穷苦出身,最清楚田地对于庄稼人来说的重要性,也很明白,一场大水带来的不仅仅只是妻离子散,更有可能是绝户。 她的包袱里面有足够她一辈子生存的资本,拿出来一点点就可以给一个人一条活路,可是这里的人太多了,她帮不了那么多人,还有可能会把自己拉下水,所以明明知道那些人很苦,可是成春,却也只是偷偷的拿出两个包子给那对苦命的母女。 外头的马掌柜见成春不吭声,便忍不住问道:“嘿,你怎么都不可怜人家?”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成春淡淡的说道,“帮不上他们的同情,除了让自己感受到无能为力的痛苦以外,没有任何作用!” 马掌柜微微挑眉,对这个漂亮的姑娘,多了几分赞许:“你还没跟我说你叫什么呢?” “叫我阿花吧!”成春笑了一声。 马掌柜微微挑眉,他觉得这个名字不太符合她的气质,但是人嘛,出门在外又有几个会用自己的真名呢,所以也不多问,只是应了一声:“你看的很通透啊,反正咱们也帮不上忙,就不要让他们靠过来了,不然给了他们希望,要让他们失望,那才真的是绝望!” 红豆看着成春,见她垂着眸不吭声,便明白她的意思。 坐车一路往南,路上到处都能够看到衣衫褴褛的流民,时不时的就会有哀嚎哭声,也会有人上来想要搭便车,马掌柜通通拒绝了,一路上都不敢停下车来,就怕一停车就会有流民簇拥上来。 “我想过路上会遇上很多流民,但是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有这么多,不都说徽州已经封城了吗?他们是怎么出来的?”难得在没有人的地方停下来休 息一会儿,马掌柜一边吃东西,一边抱怨。 红豆给马掌柜递上水:“马掌柜,你吃完东西赶紧睡一小会儿,我和姑娘在外面给你看着牛!” 因为路上到处都是流民,马掌柜已经连着赶了一天一夜的路,眼睛都已经熬得通红,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个没有什么人的山脚下,说什么也得让他先好好休息一会儿。 马掌柜的的确确也有些扛不住了,便去一旁找了个地方,用斗笠一盖,就去休息了。 黄牛也正好停下来在边上吃吃草,成春和红豆也在这里活动活动。 成春在山脚下走动,回头的时候就看到红豆拿着水壶去一旁的山沟里头舀水,便赶紧叫住她:“红豆,别去!” 红豆有些纳闷:“怎么了姑娘?” “这是生水,刚刚发过大水,就不要喝生水了!我记得马车里面有一个茶壶罐,我们把水煮一煮再装到水壶里去。”成春走到红豆身边,轻声说道。 红豆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也没有多问,毕竟在京城的时候,他们也的确不怎么喝生水,哪怕是山泉水也要煮一遍才会去喝。 红豆在哪里生火煮水,成春便沿着周围捡了很多蒲公英和一些刚刚抽了嫩芽的马齿苋,她在河边将他们清洗干净,然后回到红豆身边:“再煮一壶蒲公英茶吧!” “啊?”红豆刚刚煮了一壶热水,就看到成春回来,“姑娘不是最不喜欢这些带着药味的茶水了吗?” “我们一路上遇到这么多流民,也不知道徽州城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万一真的有瘟疫,我们和这么多人接触过,喝点清凉解毒的茶防备着也是好的。”成春说着,将已经清洗干净的蒲公英放进了壶里。 就在她们说话的时候,不远处踉踉 跄跄的走过来一对夫妻。 “当家的,当家的,你醒一醒,当家的!”女子哀嚎。 红豆瞧着,猛的起身:“别是饿晕了,我去拿着吃的……” “别去!”成春一把拉住红豆的手。 红豆有些莫名。 “那个男的不是饿晕了!”成春轻声说道,“你看他脸色灰青,嘴唇黑紫,是得病了!” 红豆脚下一颤。 可即便如此,那女子还是将目光投向了他们,哭喊着就往他们这里跑了过来:“姑娘,姑娘,你救救我们,你救救我们!” 涝灾过后,最有可能就会产生瘟疫,这个时候一个快要病死的流民,谁都不敢靠近,红豆也被吓得后退了一步。 “你别过来!”成春冷声呵斥。 女子大约是被吓到了脚下一顿:“我……” “如果你是要吃的,喝的我可以给你,但是如果你想要让我救你的丈夫,我做不到,看他那副样子,应该病了好些日子了,你得去找大夫!”成春说着,将一个已经装满了水的水壶丢了过去。 女子听着成春的话,当下就哭了起来:“大夫,哪有大夫肯给他治病啊,一听说我们是从徽州来的,就好像看到什么毒蛇猛兽一样,恨不得拿雄黄酒泼我们一顿,谁敢给他看病啊!” “如果是高烧不退,你可以试试看去挖点荆芥给他吃,还有蒲公英,都是些清凉解毒的!要是能找到车前草,就用车前草给他煮水喝!”成春看着哀嚎的女子,有些于心不忍,“我看你们也带了锅碗瓢盆,多煮点水给他喝,旁的……我们也帮不上你!” 女子听到成春的话,好似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荆芥和蒲公英我都认识,车前草是什么?” “就是你们平时说的牛舌草!”成春 看着女子,无奈的说道,“我们也帮不了你什么,你们也只能自求多福。” 可是即便如此,女子也是千恩万谢的。 她将男人安顿好,就自己去山里头找草药去了,红豆瞧着多有几分于心不忍:“姑娘,他还有救吗?” “得看他自己,如果真的是时疫,怕是没有几个人能治好,但是如果只是寻常的风寒发热,这几个药虽然粗糙了一些,但是清凉解毒也能退热!”成春轻声说道。 红豆忍不住叹息:“这都什么事啊!”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那女子辛辛苦苦的煮了水,给男人喝了好几碗,自己却没能喝一口。 成春和红豆拿出了馒头吃,那女子便瞧着一直咽口水,也不过来要,只是怯生生的瞧着。 成春到底没忍心,用干净的帕子包了五六个馒头丢了过去:“我们也不多,就只能给你这些,那些水你也多喝些,毕竟你们一直待在一起!” 女人自然是千恩万谢的。 成春和红豆却也没有一直待着,没多久,马掌柜就睡够了,起身驾车离开了,走的时候,成春瞧见,那男人的脸色好了不少,也不晓得是吃了药还是吃了馒头,总归是好一些了! 接下来的一路,说是饿殍遍野也不为过,处处都是哀嚎,有母亲丢了孩子的,有丈夫死了妻子的,成春和红豆再也没有掀开过帘子,好像这样,就看不到外头的灾祸和人间疾苦。 马掌柜也从原来的说说笑笑,变得沉默,越靠近杭城,流民竟然越多,而他们就在杭城前一个小镇被拦了下来:“有鱼牌吗?” 成春看着守在门口的人,递出了自己的鱼牌:“我不是流民,我这是要回家!” 守卫看着成春半晌:“可真是挑了个好时候回去!” 第147章 活命 成春看着守卫,有些无奈的说道:“我很早就出发了,只是这一路走走停停,才耽误到这个时候!” 守卫将成春和红豆的鱼牌还给她,然后语重心长地说道:“在城内都还好,但是只要出城了流民就会很多,你要去杭城,这里是经过的,最后一个城镇了,我建议你在这里待一会儿,外头现在可是乱得很!” “每个城镇都查得这么严,那些流民是怎么混进去的?”成春有些诧异,毕竟她们每个城镇走过来都是要核查鱼牌的,像这种情况下,那些流民又怎么进得去呢? “翻山越岭,总有办法!”守卫无奈地摇了摇头,守卫指着马掌柜说道,“进去吧,不过这位就进不去了!” 成春有些为难:“可是我们的牛车是向他租的,他进不去,那我们怎么走?” “那我可管不着,他的鱼牌可不是杭城的,他可去不了!”守卫一本正经的说道。 马掌柜看着成春,无奈地挑眉:“你也看到了,这可不是我不管你,是我也进不去,不过从这里到杭城也用不了多久了,就算用走的,也只要三四个时辰就能到了!” 成春虽然无奈, 但是眼下也确实是没有别的办法,便结清了车钱,然后和红豆背着各自的包袱进了城。 或许是因为靠近杭城了,这边已经很繁华很热闹了,成春看着里头的喧闹,再看看坐在城外的流民,一时之间有些感慨:“我想,这就是书里所说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吧!” “姑娘!”红豆看向成春,“我们要不要在这里小住一段时间,我也有些担心回去的路上遇上麻烦,毕竟现在这个世道实在是不太平!” 成春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先找个地方小住下来,等朝廷的赈.灾到了,应该就不会这么乱了,等到那个时候,我们再回去吧!” 两个人背着包袱风尘仆仆地去找客栈落脚,却发现整个城镇的客栈都已经没有空房了。 “我们这里离杭城很近,很多商户都是来这里做生意的,却遇到了灾祸,便都在这里小住下来了,整个镇子上应该是没有空房了的!”掌柜地看着面前的两个年轻姑娘,有些为难的说道。 成春和红豆有些无奈:“差一些的房间都没有了吗?” “没有了,现在外头乱得很,能进城来已经是谢天 谢地了,再差的房间也都是一间不剩的!”掌柜的看着成春说道,“姑娘不如去外头的民房看看,说不定有人在招租,就是住的地方差了一些!” 成春犹豫了一会儿,和掌柜的道了一声谢就离开了。 两个人走出客栈,站在那里一脸的茫然,过了很久以后,红豆才忍不住问道:“姑娘,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成春沉默了很久,然后说道:“回杭城!” “啊?” “三四个时辰的路罢了,总不会那么倒霉!”成春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鼓了鼓劲儿说道。 红豆虽然觉得这样很危险,但是眼下也确实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便只好跟着成春回去。 在回去之前,成春找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混进城的流民,用身上的半新的衣裳换了她身上的破旧衣裳,然后找了个铺子,将细软全部都缝到了衣服的内衬里面,出城门的时候,还在脸上抹了一点灰,才咬着牙走出了城门。 三四个时辰的路,她们一下都不敢休息,即便中途下了雨,也不敢躲雨,冒着雨一直赶路,等到了杭城的时候,几乎就在城门口,两个人就软了脚,直 接就坐在了城门口。 守卫看到她们两个一身的狼狈,说话间就要赶人,红豆慌忙从身上掏出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鱼牌:“我们,我们是杭州城下的人,刚从京城回来!” 守卫半信半疑地看着鱼牌,确认鱼牌真实以后,便忍不住问道:“你们两个小姑娘真是胆子大,这个时候竟然还敢在外面走动!” “我们过完年就出发了,路上走走停停就拖延到了现在,没想到会出事!”红豆喘着粗气说道。 “嘁,这两个丫头竟然有杭州的鱼牌,刚才就应该抢了她们的!” “谁想得到,看她们两个穿得这么破败,谁想得到她们两个竟然不是流民!” “就应该逮住搜一边的,杭城的人,说不定身上有很多值钱的东西!” 蹲在城角的一些流民开始窃窃私语。 成春和红豆听着这些话,忍不住瑟瑟发抖,成春更是吓得一身冷汗。 “去去去,什么东西,滚一边去!”守卫也听到了他们的话,走上前去将人赶了去。 一旁的守卫也走了过来,搀着成春的手将她拉了起来:“听到了吧?你们两个小姑娘真的是命大得很,路上都 没有遇到流民抢你们东西?” “我们从隔壁镇走过来的,出了城门口以后,水都不敢喝一口,一步没停,直直的往这边来!”成春已经红了眼,显然是真的害怕了。 “进去吧,杭城城门关的早,没有什么流民,还算安全,找个地方换身衣服,从别人那里换来的旧衣服吧,一点都不合身!”守卫看着成春和红豆,忍不住笑道,“还挺聪明,怪不得能回到这里来!” “谢谢守卫大哥!”成春和红豆忙不迭的感谢。 城门打开放行的时候,一堆人涌了过来,守卫们像是早就知道会这样一样,早早的就在人群前排好了队,一个也不让他们进去。 成春和红豆走进城门,看着身后缓缓关上的大门,看着那些挣扎着想要进来的人,眼眶也忍不住渐渐泛红:“真是……” 杭城里面的确就像是守卫说的那样,没有什么流民,大街上一派祥和,与外面为了活命互相争抢的样子大不相同。 “姑娘,我们走吧!”红豆扶着成春的手,向着里面缓缓走去。 两个人找了一间客栈,洗了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才有了空坐下来休息。 第148章 杀人放火 红豆坐在那里盘点着手头的银钱,确定没有少,才将这些一一缝进了衣服内衬,他们已经雇了车,明天就能送他们去成家庄。 一直等到了杭城,虽然这也只是杭城的边缘小镇,可成春的心也就踏实了,或许是因为故乡的原因,成春这一夜总算是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坐上了回成家庄的牛车,一路上她们说说笑笑,心里也在盘算着回去要怎么和她父母解释她假死回家的事情。 “也不知道成果儿现在书念得怎么样了!”成春坐在牛车里,和红豆笑着说道。 “等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红豆见成春满脸都是笑意,忽然就觉得这一路的颠簸也就不算什么了。 忽然,马车就停了下来。 成春听到车夫说道:“怎么了?你们这都是要去哪里啊?” “流民反了!直接从淳安县那边强闯进来了,经过的城镇都被抢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成春猛地掀开车帘:“你说什么?” “朝廷的赈.灾粮一直不到,流民已经反了,到处都在抢东西,前面的村子都有人被流民杀掉了!”那人说完,便赶紧跑 了。 车夫也乱了阵脚:“姑娘,我们还走吗?” 成春一听到前面死人了,心里也已经乱成了一团,正要说话的时候,忽然就看到不远处有人跑了过来:“牛,这里有牛,快来人啊,这里有牛!” 车夫立刻就调转方向开始跑,但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两边都有人跑了过来,车夫害怕了,直接丢下车就跑了,留下车上的成春和红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成春赶紧拉着红豆跳车逃跑,但是两个女子,跑得再快也是比不上男人的,人群挤过来的时候,成春猛地将红豆推进了一旁的河流,自己则往反方向跑去。 红豆落了水就直接被江水卷走了,而成春却被几个人摁住了。 “是个小娘子!呦,生得真漂亮啊!这小娘们卖了肯定值不少钱!”压在成春脸上的男人大笑道。 另外一个人男人赶紧抢了成春的包袱,将那包袱翻了个底朝天:“穷鬼,就只有两个糗!” “啧啧啧,真漂亮啊,我好久没开荤了……”压在成春身上的男人说着,手就像成春胸前摸过去。 成春瞪着眼睛,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 “你有病 吧!”另外一个人一拳打在男人的头上,“这么好的货,开了苞可就值不了几个钱了!” 很显然说这话的男人才是这几个人的头头,那人当下就不吭声了。 三个人绑着成春回去的时候,成春在发现,这群人是挤在了一个村庄的祠堂里,祠堂的牌匾被踢得乱七八糟,甚至有几个牌匾都被劈开做了柴火,而祠堂的角落里,有一群被绑在那里的年轻女子和孩童。 成春被丢进了人群,她的头被打破了,这会儿正在流血,她试图爬起来,却发现自己没有已经没有半点力气了,反倒是一个小姑娘,大约是年纪太小了,没有被绑起来,走到她身边,将她扶了起来。 孩子大约只有四五岁的样子,用了全力也没能帮到成春,还是成春自己挣扎着坐了起来,但是下一瞬,她就失去了意识。 等到她醒过来的时候,她是被一阵尖锐的哭声吓醒的,她缓缓睁开眼看过去,就看到自己的面前躺着一个女子,女子的衣服被扒开了,女儿家的胸脯就这么彻底的暴露在那几个禽兽的面前。 女子哭得撕心裂肺,可那个扑在他身上的男人却大笑着,女 子哭得越惨烈,他笑得越大声,巴掌一下接着一下的甩在了女子的脸上,没一会儿就被打的面目全非了。 过了好一会儿,男人大概完事了,便将赤身裸体的女子丢进了人群,然后看着她们说道:“跑啊,接着跑啊,看到了没,跑就只能跟她一样,外头兵荒马乱的,跑出去也是饿死,倒不如待在这里,乖乖的听话,还有你们一口饭吃!” 女人们已经吓得哭不出来了,只是小心翼翼地蜷缩在那里,成春看着那个就这么赤身裸体的被丢在那里的女人,只觉得一阵一阵的犯恶心。 一直等到深夜,所有人都睡了,成春才忍着痛,捡来被扯得稀烂的衣服,小心翼翼地盖在了女子的身上,像是死了一样没有声息的女人一把抓住成春的手:“快跑,快跑,我们都是羊,不跑,会被吃掉的!” 成春没有吭声,只是将她好好地盖上衣服。 成春当然知道要跑,但是现在的她身上有伤,根本跑不到哪里去,而且流民真的太多了,能够洗劫整个村子,甚至杀了大半的男人,将女人全部关押到这里来的流民,已经是穷凶极恶,这个时候跑,跟找 死没有什么区别。 一直到第二天的中午,她们这些人才分到了一口食物,真的,只有一口。 成春看着手里的那一口馒头,心里越发的恶心,但是她知道,她要是不吃的话,那肯定会死的,车夫的牛已经被宰了,牛被杀的时候,叫得非常凄惨。 “……朝廷?什么破朝廷,根本不敢管我们死活?到处都是瘟疫,他们能做什么,不就是把得瘟疫的人抓起来,再一把火烧掉,我们不跑,那不就是等着死吗?” “我们是杀人了,可是不杀了这些人,我们能有吃的吗?我们都快死了,他们却连一口饭都舍不得给我们吃,他们都是活该!” “谁说不是呢?要我说,他们要怪,就怪守城的那些个守城的废物,我们不过就是想要活下去罢了!” “这么多亲戚朋友,我们不动手,难道看着他们跟我们一起死吗?” “明天就出发,把这些人送到杭城卖掉,我们拿着这些银子去别的地方生活一段时间,谁知道我们杀了人!” 成春听着外头的声音,只觉得脊背发寒,这些流民已经失了理智,为了口吃地,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第149章 两脚羊 那天夜里,那个被当众施暴的女子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用身上仅剩的破布吊死在了悬梁上。 成春是在半夜被那个孩子叫醒的,她指着赤身裸体吊在悬梁上女子,喊了一声小姨。 成春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正巧看到了她泛白的眼睛,成春被吓得心跳都停止了一拍,但是她还是第一时间捂住了孩子的眼睛,拖着她躲到了角落里面。 女子是在第二天早上被那些人从悬梁上拉下来的,一个男人把他拖出去的时候还在骂骂咧咧的:“什么东西,这么死的,肉都是臭的!” 一路走过来,其实这是成春第一次真的看到尸体,不知道是她的运气太好,还是因为她走的路一直都是官道,她总是能够看到和她一样的赶路人,刷有些人已经饿的瘦骨嶙峋,却也还是活生生的。 那一天中午,成春分到了一碗肉汤和半个馒头,她听到那个男人说,她是这群女子里面最值钱的,所以得好好养着。 那碗肉膻的厉害,应该是那只无辜被宰的牛,成春吃不下,那个孩子却是眼巴巴的盯着,成春不忍心,趁着旁人不注意,悄悄的加那碗肉汤递给了那个孩子。 小姑娘笑的很甜,笑眯眯的喊她姐姐。 他们是在夜里的时候,被赶着离开这个地方的,一直到这个时候,成春才知道,这一批流民真的多的吓人,乌泱泱的,怕是有千人了,怪不得一个村子的食物,这么快的就被吃完了。 他们被赶到下一个村子,或许是早就得到了消息,整个村子已经跑空了,牛羊都没剩下,带头的人在村子里面找了一圈,没有找到一口吃的,气的都要疯了,一把火将村子烧了个干净。 放火的时候,成春听到他们喊:“我们都没 家了,你们还想有家不成!” 成春被挤在人群里,她们的手被一根麻绳捆绑着,就这么像是拉牲口一样的,拉到了一处,然后让他们都坐在了那里。 这一夜,成春就这么靠在墙头,半梦半醒的过了一夜,半夜的时候,外头一阵马蹄声而过,成春挣扎着跑到一旁的小窗户看过去,是一队穿着军装的小队,应该是朝廷派来的人。 成春正要呼救的时候,被关在另外一个院子里的人忽然喊了起来。 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声音很嘶哑,听得出来,是用尽了全力才喊出来的,但是也只是呼喊了一声,下一瞬,就没有了声音。 成春知道,是那人被抓住了,成春拼着一死准备呼救的时候,带头的人忽然转过了头,月光之下,他的那双眼睛依旧明亮且幽深,到嘴边的呼喊,瞬间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变得悄无声息了。 是苏叙白。 成春怎么都没想到,竟然会在这个时候,看到他,明明是唯一的求生的希望,可是那个时候,成春却发不出一点的声音,而那个小队,也就这么消失在了黑夜里。 大约过了一刻钟,那些人或许是确定了小队的人已经走了,忽然一声巨响,接下来,就是一阵接着一阵的哀嚎,还有小孩子的哭闹声,那一声接着一声的“娘亲”,像是一把刀一样,一下接着一下的割着成春的心口。 黎明时分,隔壁屋子的哭声戛然而止,接着就是拖拽的声音,这一宿,她们就蜷缩在那里,听着隔壁院子丧心病狂的殴打声,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敢吭声,敢反抗。 天亮的时候,雷声轰鸣,成春看着黑压压的天,祈祷着闪电可以劈死那些丧心病狂的人。 因为下雨,破旧的屋顶开始 漏雨,她们被松开了绳子,放到了外面的窝棚里,不远处的窝棚里有一个妇人苍白着一张脸,正在煮什么东西。 成春找了个地方坐下,连着好几日没能好好睡一觉,她已经开始有些眩晕,站的久一些就会头昏眼花。 “今天这肉闻着很香啊,一点都不膻啊!” “嘁,幼崽嘛,当然不会膻了!” “那么小的羊就这么宰了?” “不然呢,养着还浪费粮食!” 不远处的人嘀咕着,成春费力的抬头看过去,是两个身材消瘦的男人。 大约等到正午的时候,这场雨,下的是越来越大,成春想要如厕,就起身去了一旁的角落,他她们这些被抓来的女子,是没有什么尊严的,就算是如厕也只是在边上随便找个角落蹲着。 就在成春扶着墙走到角落的时候,坑坑洼洼的泥地里被人踩得一脚深一脚浅,积水的地方积攒着一汪血水,一股子恶心从心里翻上来,但是她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再恶心也没有办法吐出来一点东西了。 就在她缓缓的走出来的时候,一个男人拿着一碗肉汤走到他面前:“给,不要给老子想着跑,乖乖的,我们有肉吃,你就有口汤喝!” 成春接过那碗汤水,依旧是看不见任何一点的油水,也就是一碗清汤里面飘着几颗玉米粒。 成春喝不下去,却也要逼着自己喝,她得活下去。 她小心翼翼的走到一个角落里,正准备喝的时候,看到了一条被泥水包裹着的头巾,似乎是那个孩子的头巾。 成春摸着过去,探头过去,赫然是一口大铁锅,还在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而那条发带就被踩在了铁锅旁的泥地里。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心疼那根发带,却瞧在锅底看到 了一根人的手指。 成春被吓得直接摔在了泥地里,手里的碗也摔了个稀巴烂。 她挣扎着爬了起来,缺发现一旁的粘板上满是肉泥,而一旁的地上,一双巴掌大的绣花鞋已经被鲜血染得通红。 “快跑,快跑,我们都是羊,不跑,会被吃掉的!” “什么东西,这么死的,肉都是臭的!” “嘁,幼崽嘛,当然不会膻了!” 成春看着咕嘟咕嘟冒泡的锅,脑海里全是这几天听到的声音。 羊,两脚羊,她们都是羊。 “啊!”一直以来,都没怎么说过话的成春,忽然发了疯一样,拼了命的往外跑,“人肉,你们吃的都是人肉啊,你们这群疯子,疯子!” “快,快抓住她!”一个男人猛地站了起来。 外头的雨下的很大,成春浑身都是泥泞,早就没有力气的她,在这个瞬间爆发出了巨大的力气,她疯了一样的往外跑,跑到路上,一直一直往前跑。 可她毕竟是个女人。 被抓住的时候,成春被摁在泥地里,一把宰猪刀就这么架在她的脖子上,男人抓着她的头发,将她的头拉了起来。 成春在去别人家吃杀猪饭的时候,看过被人杀猪,就是像现在这样,一刀摸了脖子,然后放血。 现在的她就好像那头猪一样,只是一个待宰的羔羊。 她那双总是熠熠生辉的眼睛,在这个时候也失去了光彩,她就这么木然的看着前方,手里紧紧的拽着那一条沾满污秽的红色发带。 “阿春……” 那是一声很遥远的呼喊,成春听得不太清。 但是她清晰的感受到,一支弓箭蹭着她的耳朵飞了过去,抓着她头发的那只手瞬间就松开了。 马蹄声,呼喊声,咆哮声…… 她通通都听 不到了。 她匍匐在泥地里,一点一点的向前爬着,她想要活下去,她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向着她飞奔而来的人,一身白衣,干净的就好像没有沾染过半点的尘土。 “阿春,阿春!”赶过来的苏叙白一把抱起成春,看着她满是淤泥的脸,只觉得心口一阵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苏叙白……”成春挣扎着睁开眼,她看着面前的男人,目光黯淡的看不见半点的光芒,“他们疯了,疯了……羊……他们吃人,大人,孩子,四岁的孩子啊……” “爷,你们快走!”菘蓝冲了过来,挡在了他们面前。 成春已经在昏迷的边缘,但还是挣扎着抓住了苏叙白的衣襟:“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苏叙白紧紧的抱着成春,抬头看向围在自己面前的小队:“凡反抗者,格杀勿论!” “是!” 苏叙白抱起成春,转身离开。 成春透过苏叙白的肩膀,看到身后的泥泞里,满是鲜血,厮杀声,叫喊声,甚至,还有笑声。 成春被带回到县衙门的时候,已经昏迷过去了,红豆听到消息,早早的就等在了门口,但是在看到成春的那个瞬间,她还是忍不住哭出了声。 “快去请大夫!”苏叙白冷声呵斥身边的下人,随后看向红豆,“红豆跟我进来,给她洗漱一下!” 红豆赶紧跟了上去。 偌大的院子里,瞬间忙做一团。 短短几日,成春依旧瘦的脱了相,好不容易给她擦洗了身子,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她就已经发起了高烧。 连续几日的担惊受怕和饥饿,已经将她折磨的快不成人形了,今日又受了那么大的刺激,就算是一个健硕的男人,怕是也扛不住,更不要说她这么一个柔弱的女子了。 第150章 流民暴乱 流民暴乱,朝廷武力镇压,苏叙白和孟少卿一起来的江南,他原本和孟少卿一起在前方镇压,现在回来休息的时候,遇上了在县衙门求救的红豆。 当他看到红豆的时候,她非常的狼狈,跪在县衙门门口,嚎啕大哭,苏叙白都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毕竟,已经确认不在了的人,怎么会死而复生呢? 可当红豆看到她,除了一开始下意识的躲闪,下一刻便冲了过来:“爷,娘子,娘子被流民扣住了,爷你快去救救娘子!” 苏叙白都忘了那个时候,他是怎么冲出去的了,他只记得,他跑到了红豆说的那个地方,恨不得将整个村庄翻个底朝天,可是他却什么东西都没有找到,剩下的,只有一片被焚烧过的村庄。 “人找到了?”从前头回来的孟少卿,听说成春被流民抓走以后,也一直都在派人巡查,今天一回来就听说人找到了,便赶紧过来看看。 孟少卿刚走到门口,就被苏叙白拉着往回走:“别进去了!” 孟少卿愣了一下,随后看向苏叙白:“人怎么样?” “没受什么伤,但是见到了一些可怕的东西,大概受了惊吓,现在在发烧!”苏叙白轻声说道,“你那边怎么样了?” “暴乱已经被镇压下来了,带头闹事的几个人已经抓住了!”孟少卿皱着眉头,“赈.灾的银子明明早早的就送去了徽州,杭州以及周边的几个城镇,也都有人募资送了些物资过去,照理说不应该闹得这么难看,这些流民不过就是想要口饭吃,几十万担的粮食都哪里去了?” “发国难财的人比比皆是,可怜的都是百姓!”苏叙白低垂着眼,满脸的凝重。 “听说,你带的人,杀了不少的流民?”孟少卿忽然想起来 正事,然后回头看向苏叙白,“你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你对流民动手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那些人已经算不上是普通百姓了,他们做出来的事情比草寇还要可怕!”苏叙白想起后来菘蓝汇报的事情,也忍不住泛起了恶心,“他们吃人肉,并且,连三四岁的孩子都不肯放过!” 孟少卿也愣住了。 他们是被派来镇压流民的,所以直接来了暴乱的杭州,并不清楚现在徽州到底是什么情况。 水患一开始的时候,朝廷第一时间派人赈.灾,银子,粮食,送了一批又一批,可还是发生了暴乱。 赈.灾银被贪污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所以皇帝才知道流民暴乱以后第一时间派了人来镇压,与此同时,他们也是顺道来查赈.灾银的去向的。 因为他们直接来到杭州,杭州城的周围到还没有民不聊生的样子,所以当苏叙白说出他们吃人肉的时候,孟少卿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朝廷放了那么多的粮,又不是灾荒了好几年,怎么可能会落到吃人肉的地步?” 苏叙白抿着嘴,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孟少卿沉默了良久,然后拍了拍苏叙白的肩膀:“好不容易失而复得,你不要再把人吓走了!再有一次可能就真的找不回来了。” 苏叙白看了一眼孟少卿,然后笑了一声:“去忙你的吧,我过一会儿就来!” 孟少卿离开以后,苏叙白回了屋子,红豆就那么坐在床前,每个一小会儿就给她换一条干净的湿毛巾,试图用这种方式来给她降温,避免她的脑子烧坏掉。 “你……好好照顾她!”苏叙白走到成春身边,看着她苍白的脸,许久以后,起身离开。 苏叙白走出院子,看着身边的守卫 :“好好的守在这里,里面的人要是有什么半点闪失,提头来见!” 守卫赶忙应下:“是!” 夜里,成春缓缓的睁开眼,屋子里一片漆黑,远远的,有一束小小的红光,她追着那一束红光往前走,在不远处,她看到那个孩子,而一束红光,正是她头顶上的发带。 “姐姐!” 成春就好像是被蛊惑了一样,一步一步的向着她那边走。 忽然,她的头发被人从身后一把抓住:“跑?你要跑去哪里?羊,要有做羊的自觉!” 冰冷而锋利的刀刃抵在她的脖子上,她想要跑,却怎么也挣扎不开,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面前的那个孩子一点一点的碎开。 鲜血混进泥泞的土地里,咕嘟咕嘟冒着泡的大铁锅,还有那一双鲜红的绣花鞋。 “啊!啊!” 尖叫声响彻整个别院。 成春猛的坐了起来,她捂着耳朵,疯了一般的尖叫。 苏叙白飞快的从外面跑进来,将成春一把抱进了怀里:“别怕,别怕,阿春,我在呢,你别怕!” 成春捂着自己的耳朵,撕心裂肺的惨叫,直到屋子里的灯被红豆全部点亮。 “没事了,没事了,阿春,没事了!” 成春紧紧的揪着苏叙白的衣襟,浑身上下一直不住的颤抖:“她们被吃掉了……她们真的被吃掉了!那些人,把我们叫做羊,两脚羊,三四岁的孩子……她才那么点大,他们说幼崽养着浪费粮食……” 成春的眼泪,就好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滴一滴的落下来。 站在一旁的红豆,光是听着就已经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她红着眼,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他根本没有办法去想,成春被抓走的这几天,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苏叙白紧紧的抱住成春: “他们都死了,带头的人全部被当场绞杀,那些被绑架的妇女,现在都安置在县衙门,阿春,不要怕,已经没事了,真的已经没事了!” 成春抬头看着面前的苏叙白,一双眼睛红的好像是一只兔子,湿漉漉的,满满的都是恐惧。 苏叙白心疼的厉害,但是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不断的重复着:“没事了,没事了……” 一直到后半夜,成春哭的累了,红豆给她喝了一碗镇静安神的药,她才重新睡了下去。 苏叙白看着面前的红豆,她有太多的问题,比如他们是怎么从那么湍急的河水里面逃脱的?又是怎么到的杭州?在一路上是不是有人在背后偷偷的帮助她们?还有,这段时间,她们到底吃了多少的苦? 可是当她看着低垂着头,紧紧攥着手的红豆,忽然就不想问了,问了,得到的也未必都是真话,问她,倒不如等成春自己交代。 暴乱的流民食人肉的事情,还是被传了出去,虽然苏叙白和孟少卿她们已经将所有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都看管了起来,但是由于这件事情实在是太惨烈了,还是有些风言风语传了出去。 整个杭城因为这件事情异常的恐慌。 这一次负责赈.灾的,是郝丞相的一个学生,官居二品,也的的确确是个人才,可这个人才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赈.灾的,竟然会闹出这么离谱的事情来。 但是眼下,他们也没有那个精力去管到徽州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们首先要做的就是控制好杭州城内已经流入进来的流民,暴力镇压只是缓兵之计,真正要控制的,还是得给他们粮食。 杭州的富商不少,良善的也多,知道是给流民募资,就连普通百姓都会给上 一两个铜板,尽一份自己的心意。 各处纷纷设立了粥棚,用来给灾民果腹,还搭建了遮雨的竹棚,让他们短时间内有个栖身的地方。 光是这些事,就已经让苏叙白和孟少卿忙的焦头烂额了,所以等到苏叙白真正有时间坐下来和成春面对面说话的时候,已经是五天以后了。 成春大约是受了刺激,这几日虽然已经退了烧,但大多时候还是昏睡着的,时不时的就会做噩梦,苏叙白见她这幅模样,到嘴边的责问还是咽了回去。 直到这一日,成春主动找上了他,没有问候,没有前奏,开口就是:“我爹娘他们呢?” 那个时候,苏叙白是生气的! 这些日子他里里外外忙的焦头烂额,成春从头到尾都没有问过他一句,他现在在做什么?忙不忙?累不累?好不容易来找他,就是这幅质问的口气。 “你就是这么求人办事的?”苏叙白放下手里的笔,冷眼看着面前的成春。 “我没有要求你办事,如果你不告诉我,那就把守卫撤了,我自己会走。”成春看着面前的苏叙白,声音很轻,却说的很清晰。 苏叙白看着面前的成春,当下就被气笑了:“成春,如果不是我救你,你现在已经死了!” “我不是也救过你一次嘛,扯平了!”成春看着苏叙白,冷声说道,“要么告诉我爹娘怎么样,要么放我走!” “走?怎么走?契书上,你是我的良妾,你怎么走?”苏叙白冷笑了一声,“成春,你伪造身份混入杭州,我现在就可以把你送进大牢里面!” 成春抿着嘴不说话。 “所以,是谁帮了你?”苏叙白走到成春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我可不相信你有本事给自己伪造一个身份!” 第151章 坚韧 成春看着面前的苏叙白,久久没有说话,红豆站在外面,听着她们的对话,只觉得心惊胆战。 苏叙白当然知道,成春不可能把那个背后帮她的人供出来,他走到成春身边,指腹轻轻地绕着成春耳后的碎发:“你是不是觉得你不说,我就查不到了?” 成春低垂着眼,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 “在京城那个地方,你能有什么朋友啊,左不过就是那几个你见过的,比如,许子清,比如,孟少卿!”苏叙白看着成春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苏叙白在面对成春的时候,大多时候都是很温柔的,文质彬彬,瞧着就是一个读书人的样子,可是现在,他的眼睛黑得像是一个幽暗的深谷,成春瞧着,只觉得整个脊背发寒,她不在的这段时间,他,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苏叙白,那个作为你良妾的成春已经死了,我现在已经跟你没有半点关系了!”成春抬手打掉苏绣白的手,“你放我走,我自己去找我爹娘,不劳烦你!” 苏叙白顿了一下,看着自己被打的手,愣了半晌,然后嗤笑了一声:“放你走?你怕不是忘了外头的情形了吧?你遇到的不过就是九牛一毛!你要是不怕死,我可以放你走!” 成春心里一窒,那条满是污秽的红色发带忽然在脑海里飘过。 苏叙白看着成春忽然变得苍白的脸,知道她也是怕了,也不打算继续为难她,便回到书桌前坐下:“你若是我那个用花轿抬回来的成春,那你的父母,自然也就是我的岳父岳母,我当然不会看着他们深处险境,但是如果,你不肯承认你是我的人,那你的父母与我,自然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你威胁我?”成春看 着面前的苏叙白,有些不可置信。 “不可以吗?”苏叙白抬头看向成春,“你要是想走,你现在就可以走,但是我可以和你保证,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你父母,还有你那个弟弟!” “你……” “一年不见,成果儿长高了不少,他读书很刻苦,现在也是一副文质彬彬的读书人模样,你就不打算好好见见他?”苏叙白抬眼看向成春,眉眼微微上挑,摆明了是拿捏住了成春的命脉。 成春恼火得很:“苏叙白,我怎么不知道,你原来这么阴险呢?” 苏叙白顿了一下,随后笑道:“是吗?真可惜,我也不知道,你原来这么讨厌我!” 成春转身离开,泄愤似的狠狠地甩上了门。 等在外头的红豆一脸的诚惶诚恐,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成春在面对苏叙白的时候,这么强硬,没有半点要退步的意思。 成春气得很了,心口一阵一阵地跳,走在路上的时候,看到一只圆润饱满的蛤蟆,气得一脚踹了出去。 跟在成春身后的红豆,就亲眼看着那只无辜的蛤蟆从她眼前飞了出去,甚至只发出了一声“呱”,就消失在了不远处的草地里。 “娘子,你消消气!”红豆赶紧走到成春身边,轻声安抚道。 “他就是个无赖!就是个披着读书人皮囊的地痞流氓!”成春气得大骂,“他把我家人带走了,用这个来威胁我,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吗?” 红豆站在一旁不敢吭声。 正巧经过的菘蓝看了一眼被气得满脸通红的成春,笑了一声:“我以为娘子是从来都不会生气的,没想到其实脾气也不小嘛!” 成春到嘴边的话忽然就咽了回去。 她回到自己的院子里,看到院门口守着的 两个人,只觉得太阳穴一下一下的抽痛。 等回到屋子里坐下,红豆才开口说道:“娘子,这一次,要是没有爷,咱们两个怕是都没有命再见了!你忍一忍,等到这场祸乱平息过去了,见到你娘家人了,咱们再从长计议!” 成春低着头不吭声。 红豆见她不说话,也不好再继续说下去,正巧成春也该喝药了,她便出去给成春拿药,走到院落门口的时候,她一偏头,就看到了抱着胸站在角落里的菘蓝。 红豆回来以后,一直都没有跟菘蓝说过话,平时遇到他也会下意识的躲开,今日也是,她正准备走开的时候,菘蓝忽然走上来,一把拉住了红豆:“一个府里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觉得你能一直躲着我吗?” 被拉住手的那个瞬间,红豆整个人都僵硬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她缓缓地回过头来,就这么看着面前的菘蓝:“你是爷身边的人,和我走得太近可没有什么好处!” “那你还记得,你也是爷身边的人嘛?”菘蓝有些无奈地看着红豆,“你可不是一开始就跟在成小娘身边的,最早的时候,你也是爷身边的人,你现在倒是被彻底的被她给收买了,半点都不记得自己到底是谁的人了!” 红豆沉默了良久,然后看抬起头看向菘蓝:“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吗?如果你就是为了说这些的话,那你可以当做是我背叛了爷,但是现在,我只认小娘是我的主子!” 菘蓝看着面前的红豆,忍不住皱眉:“所以你甚至可以为了她冒着去死的风险跳到数九寒冬的河里?你是疯了吗?” “如果跳河的是爷呢?”红豆抬眼看向面前的菘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娘子根本没有 让我做,她走的时候,甚至没有告诉我,是我偷偷的跟着她,然后跟着她一路走到了这里!” 菘蓝语塞,良久以后才说道:“值得吗?” “值得啊!”红豆笑,“只要跟在娘子身边,不论吃多少苦,我都觉得值得!” 菘蓝就这么看着红豆,沉默着。 红豆见他不说话了,便行了个礼:“如果没有其他事了,那我就先去忙了!” 就在红豆准备离开的那个瞬间,菘蓝忽然说道:“那我呢?” 成春停住了脚步。 “你不要命了地往河里跳的时候,有想过我吗?”菘蓝的声音很轻,却足够让红豆听到了。 红豆低垂着眼,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说道:“没有!” 菘蓝有些哽咽:“你就不担心,我会难过吗?” “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红豆回头看向菘蓝,她浅浅地笑着,“你看看你,依旧这么高,依旧这么壮硕,依旧这么俊朗,吃得好,喝得好,有什么可难过的?” 菘蓝看着面前笑着的红豆,目光中闪过一瞬间的悲痛:“在你眼里,我是不是一点都不重要?” 红豆顿了顿,面上依旧是笑着的:“你知道,在遇到流民的时候,我是怎么逃出来的吗?” 菘蓝没有说话,就那么看着红豆。 “我们被逼到绝路的时候,娘子将我推进水里,自己则往另外一个方向跑过去,自己引开了流民,你知道那个时候,我们有多害怕吗?”红豆看着面前的菘蓝,“我们手无缚鸡之力,落到那些人手里,就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菘蓝垂着眼,久久没有说话。 红豆看着面前的菘蓝:“这不是娘子第一次为了救我,把自己置身危险之地了,她从来没有当我是一个低贱的下 人,她是真的将我当做朋友,当做可以托付性命的人,你呢?” “我也是将你当做是朋友啊,我也……” “所以呢?”红豆笑了一声,“我挨打的时候,挡在我身前的是娘子,不是你,我差点死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菘蓝垂在身侧的手,捏紧了拳头,然后又很颓废地松开了手。 红豆没有再留恋,转身离开。 菘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走远,再没有别的理由喊住她。 就在菘蓝绝望地转身的时候,却被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角落里的苏叙白吓了一跳:“爷,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本来是来找你的,不过看你们说话,我就没打扰!”苏叙白从角落里走了出来,然后看着满脸颓废的菘蓝,笑道道,“不是挺好的,起码你还能知道是为什么,不是吗?” 菘蓝看着笑容惨淡的苏叙白,一时之间,竟然也不知道说什么。 “不过我有时候想想,人还在,就已经是上天的眷顾了,哪里还有那么多的要求呢?”苏叙白轻叹了一口气,“从前的阿春,总是温温柔柔地笑着,你看看她今天那个样子,简直天壤之别!” 菘蓝想了很久,然后忽然说道:“有没有可能,现在的样子,才是成小娘真实的样子?” 苏叙白愣了一下,他就这么看着面前的菘蓝,过了许久以后才恍然:“是啊,或许她本就是这个样子,只是装作了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一个总是温温柔柔的女子,又怎么可能做得出来跳河这样子坚韧的事情呢?” 菘蓝看着面前的苏叙白,良久以后才说道:“成小娘并不是那种很柔弱的女子,她的性子很坚韧,只是她总是温温柔柔地笑着,让我们觉得,她是真的很柔弱!” 第152章 尖刀 苏叙白被叫去县衙门议事,一直到后半夜才回来,鬼使神差的,他就去了成春的屋子里。 成春已经睡了,红豆也在偏房睡了,他缓缓走进去,瞧见不远处点了一盏小夜灯,他走到床沿,看着躺在床上的成春许久。 成春在他进来的时候,就已经醒了,但是一直没吭声,就闭着眼睛装睡。 过了一会儿,苏叙白在床沿坐下,他脱掉自己脚上的靴子,在成春身边躺下。 成春翻了个身,滚到床的最深处用后背对着他。 “你好像,很讨厌我!”苏叙白躺在那里,看着忽明忽暗的小夜灯,有些失神。 成春依旧不说话,就这么侧着身睡着。 “跳河的时候,冷不冷?”苏叙白接着说道。 “那么冷的水啊,我就是下去一会儿,上来的时候,浑身都是冰渣子!” “你那个身子骨,竟然也敢跳下去,你应该是恨毒了我,才用自己的性命做赌注,只是为了离开我!” “我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每每刚刚睡过去,就会梦到你在那条冰冷刺骨的江流里挣扎!” “阿春,你明明怨恨我,又为什么总是能用那么单纯依赖的目光看着我呢?那么温柔,那么娇弱,那么认真,让我以为,你真的是很喜欢我的!” “所以,你为什么那么,那么地怨恨我?” 一直沉默着的成春,缓缓睁开了眼,她看着面前的床单,淡淡的开口道:“苏叙白,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苏叙白有些窒息。 “如果不是你闯入铺子,如果不是你强迫我,或许至今,我还是那个承欢父母膝下的女儿家,我也不会跟着去到京城,更不会被你们逼上死路,喜欢你?我凭什么要喜欢你?如果 不是你,我根本不会受那些苦,苏叙白,我从头到尾,都没有爱过你,我只是想要活下去,仅此而已!”成春的声音很轻柔,可说出来的话,却像是一把尖刀,一下一下地割在他的心口上。 苏叙白看着床顶,微凉的泪水顺着眼角滑到耳朵上,他就这么看着,一声不吭。 “苏叙白,你放我走,好不好?”成春低垂着眼,看着自己胸前的被子,轻声说道,“成春已经死了,你放我走,对你,对我,都好,不是吗?” “好?哪里好?”苏叙白嗤笑了一声,“你卷走了我那么多的钱财,你倒是下半生无忧无虑,我呢?赔了夫人又折兵,这是个赔本的买卖!” “我可以还给你!”成春猛地坐起了身,她回头看着苏叙白,“我可以把所有的银子都还给你,就当我们扯平了,你放我走,行吗?” 苏叙白看车成春半晌,忽然笑了:“扯平了?成春,你是不是忘了,几天前那把抵在你脖子上的刀了?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你已经死了!这个可是救命之恩,救命之恩可比天大,你就打算这么走了?” “我也救过你啊!”成春盯着面前的苏叙白,“虽然,虽然我不是自愿的,可是那天,如果不是我,你也早就中毒身亡了,你现在救了我,也算是还清了啊!” “还清了?”苏叙白换了个姿势,将手臂枕在头上,微微偏着头看着成春,“不是你自己说的吗?以前的成春已经死了,人死账消,凭什么抵消?” “你……” 苏叙白忽然一个翻身,将成春压在身下,他紧紧地抓着她的手,然后看着她犹如受惊的小鹿一样,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自己的时候,他苦笑了一声:“成春啊成春, 我真是恨不得挖掉你这双骗人的眼睛啊!” 成春紧紧地咬着牙,可就在他以为苏叙白会做什么的时候,他却忽然起身离开了:“明天记得早点起来,既然你不是成春了,自然也就不是我妾室了,那就得起来干活,我这里,不养闲人!” “你分明可以放我走,那我也就用不着你来养了!”成春抱着被子坐起身,一脸的不服气。 “怎么,你不想见你的父母了?”苏叙白回头看向她,微微挑眉,“对了,嫁了人的女人,得梳发髻,装什么没出嫁的小姑娘,要点脸面!” 成春顿时就说不出话来了,就好像心里堵了一口气似的,不上不下,噎得慌。 苏叙白见她不吭声了,颇有几分高兴,笑着就走了,倒是没有先前的不快了。 苏叙白走出去的时候,就看到了裹着小被子蹲在门口的红豆:“怎么,怕我欺负她?” “没……”红豆低着头,不敢吭声。 “明天记得早点起,都给我去干活!”苏叙白说完就要走,可却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停住了脚步,“那个时候,你跟着成春跳到河里,他也疯了一样的在河里打捞了好几天,短短几天就瘦得厉害,若不是我逼着,他怕是早就把自己饿死了!” 红豆当然知道苏叙白说的是谁,可偏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们两个大约上辈子是只狐狸精吧,会骗人的狐狸精!”苏叙白嗤笑一声,转身离开。 红豆从来没有想到,姿色平平的自己,竟然还会有被人骂是狐狸精的一天。 这一宿,成春气的愣是没有再睡着,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梳头的时候,红豆原本还是想给她梳一个少女的发髻,但是想起苏叙白昨天说的话,虽然心里恼 火,但还是说道:“梳灵蛇髻吧!” 红豆虽然觉得奇怪,但是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准备出门的时候,苏叙白在大门口看到了已经准备好了的成春,笑了一声,随后翻身上马,他骑在马上,对着成春伸出手:“这里可不是京城,没有马车,上来!” 虽然不情愿,但是眼下势比人强,成春还是默默地拉住了苏叙白的手。 苏叙白将成春抱到马上,然后骑着马就出去了。 苏叙白把她们丢到一处衙门口的粥棚那里,让一个妇人领着她们,自己就进去了,之后就一直没有管她们。 天气微微有些转热,粥棚里一直在熬粥,热气升腾,没一会儿,成春和红豆就捂出了一头的汗,但是即便这样,两个人也是一声不吭的,就一直在那里熬粥。 带着成春的妇人,原本以为是苏叙白府上的贵娘子,肯定是干不了这些粗活的,只是到这里来做做样子,博一个好名声的,就想着给她们放到最费力气的地方,用不了多久,人就该跑了,却没有想到,两个人就在那里闷头苦干,一声不吭的。 “这里热得很,你们忙了好几个时辰了,去外面施粥吧,也凉快一些!”妇人走进来,对着成春和红豆说道。 “不碍事,这个活也简单,我们能干的!”成春说着,还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 妇人瞧着他们满脸通红的样子,笑道:“我们就是换着来的,不然做个一天,明天就熬不住了!放着吧,等会儿就有人接手了,你们跟着我们去外面!” 妇人都这么说了,成春自然也不会再说什么,就乖乖地跟着她们出去。 走到施粥的位置时,成春看着外头的排着的队伍,有些诧异:“这么多人?” “这 次的灾情很严重,很多人都逃到我们这里来了!”妇人有些无奈地说道,“现在的这些粮食都是粮商给的,也不知道能吃多久!” 成春没有再多说什么,卷起袖子走到一旁,接过勺子。 这里的粥棚算是不错的,虽然都是些粗粮粥,但是稠稠的,不是那种清汤寡水的,能让人吃饱,担心他们只吃粥,身子虚脱扛不住,边上还摆了一些当地百姓自己家里腌制的咸菜。 成春给他们打粥的时候,总是满满的,让他们吃饱。 或许是因为很少能看到成春这样好看的人,成春那边排得队有些长,有几个心思不正的,在接粥碗的时候,都会碰一下成春的手,她对这些流民有些怵,所以每每被碰到手的时候,都会吓得一激灵。 没一会地,她就有些受不住了,放下了面前粥碗,进了后面的棚子,说什么也不肯去前头施粥了。 “不是,你这个人真是,给你轻松争脸的活,你竟然还不愿意干了!”妇人有些不可思议。 跟着进来的一个妇人“呸”了一声:“你是不知道,那些流民真他娘的不是东西,咱们给他们施粥,他们不知道感恩也就罢了,还占人家小娘子的便宜,真不是东西!” 那妇人“嘿”了一声,卷起袖子就走了出去,然后红豆和成春就听到外头一阵叫骂,叽叽喳喳的,骂得厉害。 红豆好奇地出去看了一眼,没一会儿就回来了:“那位娘子真厉害,骂人的话都不带重复的!” “那是王家娘子,出了名的泼辣,自然是厉害的!”一旁的妇人笑了笑,然后看向成春,“你是新过门的小娘子吧,瞧着就是刚从家里头嫁出去不久,等你当家做主了,也就厉害了,不妨事的!” 第153章 施粥 成春顿了顿,然后腼腆的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没一会儿,那王家娘子就气势汹汹的回来了,她走到成春身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看着她:“你看看你,辛辛苦苦给那些人施粥,还被人欺负,你就不知道骂回来的?” 成春瞧着王家娘子那副模样,轻轻笑了起来:“多谢娘子见义勇为帮我出了这口恶气!” 王家娘子本来还想说她几句,可成春这么笑眯眯的来了一句“多谢”,王家娘子只觉得自己没白忙活一场,心里登时甜丝丝的,怒气都消了大半:“你这么一副软包子的模样,是刚刚嫁人的新妇吧,我告诉你,你这样肯定是要被你婆婆拿捏在手心里的!” 成春看着面前的王家娘子,依旧是笑眯眯的,也不吭声,就这么看着她。 王家娘子有些年纪了,再过几年,自己都是当婆婆的人了,她看着成春这一副乖巧软糯的样子,一时之间,到嘴边的话也就咽了回去。 “罢了罢了,有些事情,总是要自己经过了才知道要怎么去处理的!”王家娘子有些无奈的摆了摆手,然后转身干活去了。 就在成春低着头闷声闷气的干活的时候,粥棚里忽然走进来一个人,他远远的就看到了蹲在地上淘洗五谷杂粮的成春,便走了过来:“苏叙白那个小子怎么舍得让你来干这些活?” 原本都忙着干活的妇人齐刷刷的抬起头,然后就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来的孟少卿,一时之间,所有人纷纷起身行礼,王娘子也赶紧问道:“孟小将军怎么到这里来了?” 孟少卿笑了笑:“你们忙你们的,不用管我,我和我朋友说说话!” 王娘子这才满脸惊讶的看向一旁的成春:“你认识孟 小将军?” 成春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孟少卿已经笑着说道:“她是苏叙白的内眷,早上应该是苏大人送她来的,怎么,你们都不知道啊?” “这……我们以为是苏大人带来的帮手……”王娘子一脸的尴尬。 成春赶紧对着孟少卿说道:“我们出去说吧!” 孟少卿点了点头,就跟着成春走到了粥棚外头。 成春被带回来以后,这是孟少卿第一次见到她,她比离开京城的时候消瘦了很多,皮肤也稍稍的黑了一些,想来也是吃了不少的苦:“听说你被流民抓走了?” 成春的脸色微微一僵,久久没有说话。 “不想说就不说了!”孟少卿笑了笑,“苏叙白没有为难你吧?” 成春抬头看向孟少卿:“他好像把我父母送走了!他用这个威胁我,不让我走!” 孟少卿微微挑眉,随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真是没想到,向来自称君子的苏叙白,竟然能做出这么下流无耻的事情来!” 成春抿着嘴,有些懊恼:“现在我都不知道我爹娘在哪里,我根本不敢走!” “我大概见过你父母,你是不是还有一个半大小子的弟弟?”孟少卿看着成春,笑了笑,“我们是十天前赶到杭州的,当时一过来苏叙白第一时间就去了一个庄子,带走了一户人家,我当时看了一眼,三个人,一个半大的小子,浓眉大眼的,生的很周正!” 成春眼睛一亮:“那你知道,他把他们带到哪里去了吗?” “那我是不太清楚的,大约是送到京城去了!江南流民四窜,到处都在暴乱,苏叙白应该不会把他们安置在江南,多半是让人送去京城了!”孟少卿看着成春,轻声说道。 “这个人,阴险小人 !”成春气的皱眉。 孟少卿却在听到成春的话以后,笑了出来:“我听说,你和苏叙白吵了一架?” 成春微微挑眉:“世子爷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我从哪里听来的你就不要打听了,看你这副样子大概就是真的吵架了!”孟少卿笑,“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瞧着乖巧的很,低眉顺眼的,平时瞧着的时候也总是一副柔弱的样子,没想到你还能和他吵架啊!成春,没想到你竟然还有两幅面孔呢?” “我一直都是这样子!”成春低垂下眼,“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总得要活下去吧,像我这样子没有背景,无依无靠的人想要活下去,当然得讨她的喜欢!人嘛,谁不喜欢乖巧无辜的小绵羊呢?” 孟少卿挑眉,深深地吸了口气:“啧,苏叙白现在肯定伤心欲绝了,想来他是怎么都没有想过自己养在温室里那颗娇娇弱弱的小花,其实性子并不是他所以为的那么温柔,肯定都要怀疑自己的眼光了!” 成春不说话,就那么站在孟少卿面前,一双眼睛波光粼粼,看的人心都要化开了。 孟少卿别过头,随后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流民:“你大概就是和他吵架了,所以他才把你安排来这种粗活的吧!” “粗活就粗活呗,我又不是没有干过粗活,以前在乡下的时候干农活,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可比这个辛苦多了。”成春笑了笑,满脸的不在乎,“我从来都不想做那些什么贵夫人,我自己几斤几两重,我明白的很,那些繁文缛节我是不懂,也不想懂,什么妻啊妾的,我只是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生活下去!” 孟少卿瞧着面前的成春,有一些感慨,京城繁华,说是富丽 堂皇并不为过,到处都是灯红酒绿,奢靡成风,很多人走到那个地方往往就不愿意再离开那里了,可成春,好像从来都没有被那些所谓的富贵迷花了眼,她非常清楚的知道自己适合什么,自己想要什么。 一个可以清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又什么可能会因为眼前的一点点利益,而放弃自己一直所追求的东西呢? “虽然我觉得你想要的东西很简单,但是眼下我也帮不了你了,你有逃跑的前车之鉴,现在你父母,弟弟又都在他手里,他是说什么都不可能放你走的。”孟少卿无奈的笑了一声,“成春,实在不行咱们就认命吧!” “认命?”成春顿了顿,随后苦笑一声,“当初我想过认命啊,所以我乖乖的给他做妾,乖乖的跟着他回京城,乖乖的待在他府上,可是最后呢?我落了个什么结局?差一点点就直接死在那里了,我可不想再经历一次以前的事情了,那个大宅院,除非我死,不然说什么我都不会再回去了!” 孟少卿看着成春的那双眼睛,满满的都是坚定,他想起她被流民抓走的事情,随后告诫道:“以后怎么办我不管你,但是眼下你最好不要惹什么事,也不要想着跑,你遇到的流民只不过是冰山一角,整个江南现在都乱作一团,你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想着逃跑。” “我知道!”成春的眸光微闪,她的脑海里闪过那一抹红色发带,她只觉得心里一阵恶心,脸色也变得逐渐难看。 孟少卿见她脸色不好,也就没有再提:“如果可以的话,你最好还是先回京城,我们在这边镇压过流民,接下来就要去灾祸的中心,那个地方怕是不适合你去!”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苏叙 白已经办完了事,这会儿远远的就瞧见他们两个站在一起说话,便走了过来。 孟少卿虽然背对着他,可是练武之人耳朵非常的灵敏,所以当他靠近的时候,他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反倒还回头笑着看向他:“我原本还以为你是个怜香惜玉的呢,没想到你竟然让他来这里做苦力!” 苏叙白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成春,面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我看她做的不是还挺顺手的吗?这个节骨眼上,但凡有点力气的都出来干活了。” 成春撇了一眼苏叙白,懒得搭理他,转身回去干活。 苏叙白瞧着,抿着嘴,好半晌以后才说道:“过两天我们要去徽州,你跟我们一起去!” 蹲在那里洗碗的成春愣了一下,然后回头看向苏叙白:“你是想让我陪你一起去死是吗?” “嗯!”苏叙白微微抬起下巴,很冷漠的应了一声,然后转身离开。 孟少卿有想过成春和苏叙白两个人现在可能不太对付,但是怎么都没有想过这么针尖对麦芒的,一言不合就开始抬杠。 “不是,徽州那么危险,你真的要带着她一起去啊?”孟少卿追上苏叙白,一把揽住他的肩膀,“那边又是水灾,又是灾荒,现在更是有温疫,咱们两个去都未必能全须全尾的回来,你让她这么一个姑娘家去,陪咱们一起去送死啊?” “那总好过,她在外头自己跑了,然后被流民抓走来的好一些吧!”苏叙白停下脚步,眼底颇有几分无奈,“总归我不会再让她离开我了。” “你看她对你那副样子,明明就是心里没你,你又何必非得把她带在身边呢?”孟少卿看着苏叙白,颇有几分无奈的说道,“实在不行你就放她走吧!” 第154章 牙尖嘴利 苏叙白回头看向蹲在那里,像是泄愤一样,非常用力刷碗的成春,眼光微微润湿:“你难道不觉得现在她这个样子,才更像她自己吗?” 孟少卿有些诧异:“我以为你喜欢的是当初那个特别听话的成春!” “其实我也这么以为!”苏叙白苦笑,“可是当她重新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哪怕她在那里撒野,我也觉得她很可爱,啧,孟少卿,江南女子千万不要碰,那就跟罂粟花一样,碰掉了就甩不开,哪怕她逐渐露出来原本的嘴脸!” 孟少卿瞧了瞧苏叙白,又看了看成春,最后语重心长的拍了拍苏叙白的肩膀:“你小子,任重而道远啊!” 成春是苏叙白内眷,而且还在粥棚做粗活的事情,当天就传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所以当天下午,县衙门里头的人,纷纷将自己的内眷叫来帮忙,人多了,事儿却更多。 那是个官家娘子坐享荣华富贵的,哪里做过这些粗活,站在那里添个柴火都觉得沉,一个个的人倒是来了,帮不了忙,还一直给他们添乱。 王家娘子是个心直口快的,当天下午,就和知县大人府里的一个姨娘吵了起来。 那个姨娘姓孙,想来平时在府上很是受宠,所以娇气的厉害,我娘子想着这样娇气的人,就让她去前头做些轻快的活,给施粥的人递碗筷,可就是这样简单的活计,在她手里头一干,一个下午砸了起码有十口碗。 王家娘子实在是看不过去了,便上去说了几句话,谁曾想,那孙姨娘当下就撂挑子不干了,骂骂咧咧的,还说了许多难听的话。 比如…… “这些脏活累活活干就是你们这些下等人才干的事情!” 又或者…… “你看看你们一个个 脸上都是褶子,就是洗碗,刷锅,给这些低贱的人做饭的命,一辈子穷苦劳碌。” 总归就是那眼睛长在头顶上,谁都看不起。 王家娘子气的很了,一把就将人推到了地上,两边的人没一会儿就打了起来。 成春并不想掺和进去,便和红豆一直蹲在角落里面安安分分的洗碗,洗了一整天的碗,一双葱葱玉手都泡得起的褶子,可就是这样,她也没有半点抱怨的,一直低着头,勤勤恳恳的在那里刷碗,不嫌弃脏,也不觉得累。 可能就是因为这样,王家娘子吵架的时候,便把成春说了进去:“……我呸,你娇贵,你再娇贵也就是个下贱的妾,你就是生了孩子也永远矮人家一头,人家是正妻,人家是嫡子,你那个是什么,不知道好赖的狗东西,你看看人家苏大人的娘子,娇娇嫩嫩的不比你个三十好几了老妖怪好看了数百倍,人家不还是蹲在那里好好的洗碗,刷锅,倾城里头的贵娘子啊,不比你金贵?” “贵娘子?我呸!我可不相信什么京城里头的贵娘子会来这里干这种粗活,指不定就是你嘴里的那种下贱胚子,还不受宠!”那孙姨娘也是个狠角色,骂起人来也是半点不饶人的。 成春平白的挨了骂,心里自然不得劲儿,一旁的红豆好几次都要起身回嘴,都被她拉了下来,毕竟人家说的也没什么错,她也不是什么贵娘子,她也就是个不得宠的妾室,没什么能和人家吵嘴的! 成春是真的不想惹事,可是那王家娘子说什么都不肯放过她,吵着吵着就过来拉她的手,愣是将她拽了过去:“你看看人家的手,怎么看都比你来的金贵吧……” “金贵怎么了?天知道她到底是做什么的?说不 定就是个陪睡的,到你嘴里倒是成了什么大娘子了,她但凡有点身份,又怎么可能会蹲在那里安分守己的刷碗?”孙姨娘打断王娘子,冷笑道,“我可没有听说过这位苏大人已经成婚了,人家年纪轻轻,生的又一表人才,娶到的娘子,那是正经的富贵人家,哪个富贵人家的千金会在这里刷碗啊?” “嘿,你这个人……” “我家娘子从来都是能吃苦的人。”突然出现的人打断了他们不断的争吵。 苏叙白走到成春面前,拉起她的手:“我家娘子性格温和,更是良善,她心疼这些灾民,所以才到这个粥棚来帮忙,她努力的洗碗,刷锅,只是为了让灾民能够早一点喝上粥,早一点填饱肚子!” 方才还很是嚣张的孙姨娘,见苏叙白出现了,当时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一脸尴尬的站在那里,她是知县的妾室,自然明白成苏叙白的身份,他也是从之前那里听来的,听说这位苏大人,之前都是没有婚娶的。 所以她才敢确定成春绝对不是什么正经娘子,可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苏叙白竟然会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并且站在她面前帮她正名。 一时之间,孙姨娘只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疼,焦灼的厉害:“我,我……” 所以你吃了瘪,王娘子自然是最高兴的,便大声说道:“你们看看人家的娘子,可是从京城那个富贵窝里面来的,那双手白嫩如玉,还不是在那里洗碗,刷锅,人家这才叫做人美心善,哪像你们,一个个娇气的很。” 王娘子说话的嗓门尤其的大,这么遗憾,不仅仅是粥棚里面,连带着外面的流民也能依稀的听到一些,都忍不住议论纷纷起来。 就在所有人指着孙姨娘窃窃 私语的时候,孟少卿和知县大人一前一后的走了过来,知县大人听说自家姨娘和苏叙白的娘子在外头吵起来的时候,浑身吓得一激灵,抱着自己的乌纱帽就小跑了出来。 孟少卿倒是乐的看热闹,便也跟着出来看。 知县大人走到孙姨娘身边,赶紧将人拉到身后:“我早就跟你说了,让你安分一些安分一些,我身上你来这里干活的,不是让你这里摆款子的!” 孙姨娘早就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了,见到知县大人以后,立刻就哭了起来:“老爷,我,我……” 知县大人这个时候可没有功夫安慰她,赶紧对着苏叙白说道:“我这个小妾平时就没什么规矩,惹得你们不自在了,实在是抱歉……” “不妨事!”苏叙白淡淡的看了一眼,随后说道,“我家娘子胆子小,她们说什么她都只是听着也不会和她们吵闹,如果不是心疼灾民,她也不会到这里来,之前大人还是要好好管束着自己的家眷,如今外头到处都是灾祸,在这里显摆自己娇贵,别到时候惹祸上身才是。” 知县大人只觉得脊背发寒,但还是强装镇定,笑着说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苏叙白没再让成春继续在这里帮忙,拉着她就要回去,孟少卿抱着胸在一旁看着,一脸都是看好戏的样子。 衙门里头还有事情没有处理,苏叙白这个人办事最让人放心,自然也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就撂挑子走人,就带着成春一起进了衙门。 而知县大人为了不让自己落人话饼,就严厉要求孙姨娘在那里干活,孙姨娘虽然不情不愿,但是自然也不敢忤逆知县大人,便也乖乖的在那里继续干活了。 成春被带进衙门,就被苏叙白带到一个小 屋子里,屋子里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面都是些奇奇怪怪的书籍,有地图,也有一些人的身份户籍,她仔细瞧着,却也是瞧不明白。 “你就在那里好好待着!”苏叙白冷声说道,“让你在外面干点活,都能让人家吵起来!” 成春不服气,皱着眉头辩驳:“我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话,什么叫做我让人家吵起来?我一直都很认真的在干活,那些碗筷全部都是我和红豆洗的!” “怎么,会洗点碗筷就了不得了?”苏叙白微微挑眉看向成春,“又不是我刚才出去,这会儿外头还闹着呢!我是让你们来施粥的,不是让你们来这里闹事的!” 成春被说的有些委屈:“从头到尾我什么话都没有讲,你现在空口白牙就说是我在闹事,苏叙白,就你这样颠倒黑白的人,还做什么官啊,就不怕冤枉几个窦娥出来啊!” 苏叙白心口一窒,然后放下手里的笔:“我倒是第一次知道你这么牙尖嘴利!” “我这个叫做口齿清晰,什么叫做牙尖嘴利!”成春不满的抱起手臂。 苏叙白瞧着她半晌,最后往哪儿一坐:“过来给我研磨!” “我不要!”成春别过头,非常清晰的表达了自己的抗议。 “过来!”苏叙白的声音渐重。 “我说了我不要。” “你不过来的话,晚上我就把红豆关起来,不给饭吃不给水喝!”苏叙白也不急,往那一坐,就这么看着成春。 “你威胁我!” “是啊,我威胁你!” “你卑鄙无耻!” “过来磨墨!” 一个回合下来,孟少卿来的时候,就看到成春一脸怨恨的现在苏叙白身边磨墨,墨条在砚台上咿咿呀呀的摩擦,显然是用了力气的! 第155章 闭门不开 苏叙白一行人离开杭州城的时候,流民基本上已经控制住了,当地的官府也已经开始给这些人安排活计,让他们逐步的自食其力。 至于那些暴乱的流民,也在他们离开的那一天被押上了断头台。 苏叙白本来根本不打算让成春知道这件事情,可他还是在孟少卿的嘴里听到了这个消息。 成春原本以为他们早就死在了那一场厮杀里,后来才知道,他们只是处理了反抗比较激烈的那几个人,其余的都带了回来,根据犯案情形来判定刑罚,有杀头的,有流放的,也有蹲大牢的,反正都是按照轻重缓急来判罪的。 成春知道这个消息以后,当天夜里就做了噩梦,惊醒了好几次,最后还是决定去刑场上看一看那些人的结果。 成春一直到了断头台,才发现那些人里头,其中有几个还是上了年纪的老妇人,有一两个很眼熟,似乎是在那里帮着做饭的人,他们穿着白色的囚服,跪在断头台上,有人目光呆滞,有人嚎啕大哭。 成春挤在人群里,她看着断头台上的人,看着他们嚎啕,目光清冷的甚至不带一丝感情。 “杀人犯!” “垃圾!” “魔鬼!” 烂菜叶,臭鸡蛋从成春的耳边,头顶飞了过去,然后砸在了案犯的头上,脸上,身上。 成春就这么冷眼瞧着,她看着那个老妇人哭着喊着求饶,甚至吓得尿了裤子,可即便如此,她依旧没有半点的怜悯。 “娘,他们为什么被绑在那里啊?”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忽然在成春耳边响了起来。 成春下意识的顺着小女孩看过去,她被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妇人抱在怀里,小小的一个人儿,就那么张望着不远处的断头台。 “因为他们做了不好的事 情,所以要收到惩罚!”小妇人看着孩子,轻声说道。 小姑娘指着跪在那里的老妇人,有些犹豫,但还是说道:“可是她们看起来好可怜啊!你看那个奶奶,跟我奶奶一样大,被绑在那里,她还在哭,看起来好可怜啊!” 成春看着小姑娘半晌,然后开口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不要去同情坏人,永远都不要,因为你永远都不知道,他们这些人的心肠有多黑!” 小姑娘怔怔的看着成春,显然有些不可思议,良久以后才一脸高兴的说道:“娘,这个姨姨生的真好看!” 成春有些诧异,但还是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在和你说道理呢!” “我听明白了,不可以同情那些坏人,因为他们做了很坏很坏的事情!”小姑娘看着成春,笑眯眯的说道,“我娘跟我说过了!” 成春被小姑娘逗笑,随后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嗯,千万不可以同情这种坏人哦!” 手起刀落的时候,所有人都在惊呼,大多数人都闭上了眼睛,因为害怕,因为恐惧,小姑娘的母亲也用自己的手遮住了小姑娘的眼睛,不敢让她看到这种血腥的场面。 可成春的眼睛却是睁的大.大的,她亲眼看着刽子手的刀落在他们的头上,了结了他们的人生。 一颗脑袋咕噜噜的滚到成春的面前,可能是还没有死透吧,那颗脑袋的眼睛还动了一下,成春就这么站着,没有半点的怯懦,直到匆匆赶来的苏叙白,捂住了她的眼睛。 成春没有躲闪,就只是那么站在那里。 许久以后,围观的人纷纷离开,只留下成春和苏叙白一前一后的站在那里,罪大恶极的人,会暴尸一日在收敛,所以也没有人去将他们的尸体收走。 “我 们回去吧!”苏叙白开口道,“再过一会儿就要出发了!” 成春没有吭声,只是缓缓拿掉他遮挡在自己眼睛上的手:“好!” 苏叙白看着成春,其实他一直都没有问过她,她被抓的那几天到底经历过什么,一个是怕刺激她,还有一个,也是怕自己听到了会难过,所以一直都没有问过她。 曾经的成春哪怕看见一条狗受伤流血,都会不忍心的别过头去,可是现在,他竟然可以冷眼看着面前的这些人,被斩首。 斩首的时候,大动脉被斩断,血可以喷射出三米多高,血腥至极,就是一个男人,往往都会忍不住错开目光,可是现在的成春,却能够一瞬不瞬的看着。 “阿春……” 成春没有说话,只是从怀里拿出一条有些破败的红色发带,走到那一滩血迹前面,将那个发带放在了血迹里。 苏叙白就看着她做这些,从头到尾都没有问过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回去的路上,成春走在苏叙白的身边,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对他没有什么好脸色的成春,忽然开口道:“在那个村庄里面,你们,有没有找到过一个大概四五岁的孩子的骸骨?” 苏叙白顿了顿,然后说道:“有,在那口大铁锅里面!” 成春的眼睛瞬间就红了,好一会儿才说道:“那条红色的发带,就是那个孩子的!” 苏叙白没有说话,就只是这么静静的听着她说。 “那是个大概四五岁的女娃娃,生的很漂亮,也很乖巧,我被抓走的第一天,被打晕了,整个人没有半点的力气,也没有人敢过来扶我,是这个孩子,悄悄的扶我起来!”成春红着眼,缓缓往前,“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哪里有什么力气啊!” “那可是人啊,一 个活生生的人,那么小的孩子,连她小姨吊死在房梁上了,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的眼睛里都是对人的善意,那么乖巧,那么可爱,可是最后,却被那些人当做是羊烹食,两脚羊,多么可怕的人啊!”成春的声音很轻,却声声泣血。 苏叙白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成春,然后伸出手将她带进怀里:“都过去了!” 这么多天来一直没有大声哭过的成春,靠在苏叙白的怀里,痛哭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人,为什么!” 苏叙白轻轻的拍着成春的后背,没有说话。 其实成春看到的,不过是凤毛麟角,现在的徽州城只会比她看到的更加可怕。 大水过后,所有的庄稼都被毁,前几年的徽州城也一直收成不佳,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山林里的野草树皮都被吃的干干净净,为了活下去,他们什么都吃,而就在这个时候,还出现了瘟疫,人传人,整座城仿佛一处炼狱。 只是眼下,苏叙白可不会和成春说这些,她从小到大什么时候见过这种险恶,告诉她,也只会让她承受不起,倒不如就不说了。 成春和苏叙白回去的时候,孟少卿已经让人套好了马车在等他们了。 红豆早早的收拾好了东西,站在那里等着她了,见她回来,便赶紧上前:“娘子,你没事吧?” 成春笑着摇了摇头:“没事,我能有什么事!” 马车出发的时候,成春和红豆坐在马车里,苏叙白和孟少卿在前头骑马,后头便是浩浩荡荡的队伍。 孟少卿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马车,然后说道:“你真的要带她们一起去徽州啊,那边现在兵荒马乱的,万一有个什么,你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让她 一个人回去,我也不放心啊!”苏叙白叹息,“你看她那个性子,回去的路上指不定就会跑,现在这个节骨眼,那里都有流民,一个弱女子在外面走动,难免危险!” “现在的徽州,瘟疫横行,一旦沾染上,那才是真的麻烦!”孟少卿看着苏叙白,“你最好祈祷这一路顺顺利利的,不要有什么麻烦事!”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但是不管怎么说,我都不会让她一个人走了!”苏叙白低垂着眼,缓缓的往前走,“我没有办法接收第二次失去她的可能!” 孟少卿看着他良久,最后没有说话,只是骑着马往前。 他们这行人走的很急,成春走了小半个月的路程,三四天就赶到了。 他们去的这一路上,偶尔还是能够遇上几个零零散散的流民,孟少卿一般都会给他们一些粮食,顺便试探一下徽州城的情况。 徽州城的现况很差,百姓食不果腹已经是常态,城中已经算的上是民不聊生,那些流民在说起徽州的时候,眼神中总有几分后怕,但也不过是片刻,下一瞬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孟少卿心里有些打鼓,他能够感觉到,徽州城的现况可能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加糟糕。 可是当他们来到城下的时候,孟少卿看到久久不肯开城门的守将,就知道,城中的百姓现在只怕是生不如死。 “外头怎么了?”成春见城门久久不打开,便忍不住出来问道。 菘蓝看了一眼成春,随后说道:“那守将看到我们以后,便闭门不开,城中现在的情况可能很严峻,那批赈.灾的银两和物资,多半是没有到百姓手里头的!” 成春不是个傻子,菘蓝话都说道这里了,自然也就明白了:“那他们,会让我们进去吗?” 第156章 麻木 “他们不敢不开门,我们是奉旨来的,他们如果不肯开门,就是抗旨,陛下很有可能会派兵攻打这里,到时候守城将领和徽州知府,就都是死罪!”菘蓝淡淡的说道。 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城门就被缓缓打开,守城的将领姓韩,一脸的谄媚,走到孟少卿和苏叙白面前时,便笑着说道:“二位怎么到徽州来了?我们没有接到这样的一个的旨意……” 孟少卿从怀里拿出一封密信:“陛下的密旨,派我们来这里彻查赈.灾之事,你是有什么异议吗?” 韩将军这样不敢有什么异议,只是脸色不大好看:“城内现在瘟疫肆行,末将只是不放心二位大人进去,但是这既然是陛下的旨意,我等自然不敢阻拦!” “那边放行吧!”苏叙白淡淡的开口,“我们也已经连着赶了好几天的路,现在需要休息,韩将军就不要再拦在这里了。” 韩将军自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走到一旁放行。 苏叙白和孟少卿进城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一片的白茫茫,到处都在出丧,哀嚎遍地,哭声遍地,路边摆满了棺材和用草席裹起来的尸体,地上满满的都是白色的纸片。 这一次的瘟疫,死了很多人。 孟少卿和苏叙白走在前面,脸色都变得有些凝重,这是城镇,城镇都是这副模样,那下面的乡镇只怕更是严重得很。 成春想要探头出去看看,却被菘蓝拉进了车帘:“城中瘟疫肆虐,娘子还是小心些的好!” 知道苏叙白他们来了以后,徽州知府便等在了府邸门口,徽州知府有些年纪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段日子太辛苦,已经白了头,他就站在那里等着他们过来,眼里像是看到了些许的希望。 孟少 卿和苏叙白翻身下马,走到徽州知府面前,徽州知府一把就握住了孟少卿的手:“大人……” 孟少卿看着面前这位两鬓斑白的老人,微微皱眉:“怎么只有知府大人在这里,来这里赈.灾的钦差大臣呢?” 知府的脸色微变,随后说道:“他们去乡镇上赈.灾了!” “知府大人怎么不跟着一起去?”苏叙白看向徽州知府,“眼下的这个情形,知府大人跟着才是最要紧的吧!” 知府面露难色:“我……罢了,你们先进去休息一下吧,想必一定是连着赶了好几日的路了,赶紧去休息一下吧!” 孟少卿和苏叙白也没有死咬着不放,跟着知府进了府。 府里有一股非常浓郁的草药味,他们一行人都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孟少卿便问道:“知府大人可是得了什么病?” “府上都是街道上的一些大夫,我把他们叫过来,在这里一起研究方子,瘟疫横行,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百姓受这种罪过!”知府说着,肩膀的微微有些弯了下来,给人一种有心而无力的感觉。 一直没有怎么说话的苏叙白开口问道:“现在的灾情是什么情况,知府大倒不如跟我们说一说。” 知府沉默了好一会儿,随后说道:“这一场大水冲毁了大坝,所有的农田都受灾了,朝廷下发的粮食远远不够百姓吃的,再加上瘟疫蔓延,城外的灾民营地,每天都会死上百人,这还只是城里,底下的乡镇更是凄苦……” 知府说的话有些避重就轻,孟少卿和苏叙白可以感觉到他在隐瞒一些事情,但是眼下的他们没有看到真实的情况,不论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办法确定,也没有办法问责。 安顿好了成春以后,苏 叙白和孟少卿几乎没有半点的逗留,拉着知府就去了城外一探究竟。 因为要去灾民营,知府逼着他们穿戴上了大夫的衣服,将口鼻遮掩的严严实实,知府穿这一身衣服的时候,尤其的顺手,一看就知道不是第一次穿了。 在进灾民营的时候,孟少卿和苏叙白就已经想过里面的凄惨,可是当他们走进去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里咯噔一声。 所有的病患就躺在地上,运气好一些的,还有一张草席,运气差一些的,就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一旁的士兵来来往往,不断的往外抬着已经断气的尸首。 整个灾民营并不像他们以为的遍地都是爱好和哭声,反倒很安静,除了咳嗽和呕吐的声音,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简陋的营地里,大约躺着的有近千人,可是忙碌的士兵和大夫却只有寥寥数人,苏叙白忍不住皱眉:“他们的吃用都是谁负责的?” “已经断粮有两天了,这两天吃的都是我派人去山上挖的一些野菜,煮一些汤汤水水勉强吃着!”知府的声音很轻,轻的好像就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到。 孟少卿的脸色已经越来越差,他看着面前的知府:“徽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难道还要瞒着吗?” 知府面色如土,低着头,久久说不出话。 苏叙白赶紧拦住孟少卿:“有什么事情我们出去说,不要在这里吵。” 孟少卿甩袖离开,独留苏叙白和知府两人面面相觑。 “知府大人,你应该知道我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这一次户部分发下来的赈.灾粮,最起码也能扛住整个徽州四五个月的光景,不管怎么样,也不会是眼下这种模样,朝廷发下来的银子,朝廷发下来的粮食,到底去哪里 了?”苏叙白看着知府,冷声说道,“当然,你最好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不然你作为知府,这个罪责肯定是你一个人来承担的,这是灭九族的重罪!” 知府大人的面色铁青。 苏叙白也不吭声,转身离开。 一走到外面,孟少卿的脸色就变得很难看,他冷眼看着面前的徽州知府:“我就问你一次,银子和粮食,到底哪里去了!” “我不知道!”徽州知府抬头看向孟少卿,满脸都是绝望,“你们口里的赈.灾银还有粮食,从头到尾都没有到过徽州,我收到的,是一箱又一箱的空箱子!” 孟少卿和苏叙白的脸色大变:“你为什么不上报朝廷?” “我的奏折根本出不了徽州!”知府大人双眼通红,“眼下的徽州就是一座死城,这里面的消息根本就出不去,不用说百姓了,我都快要死在这里面了,钦差大人,好一个钦差大人啊,自打他来徽州,我根本没有见过他,可是对外来说,所有的银两全部都在我的库房,几万两的雪花银也在一夜之间蒸发,不论如何,我最好都是死路一条!” 孟少卿和苏叙白面面相觑,这一路上过来,他们想过官官相护,也想过官员中饱私囊,可是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们连知府都在陷害。 箱子是一箱一箱抬到知府府上的,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是谁又知道箱子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这么光明正大的行径,就是告到皇帝那里,皇帝也未必会信吧! 孟少卿和苏叙白忽然明白,如果知府大人说的是真话,那这件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因为他们已经找好了替罪羔羊,除非可以找到那些消失的雪花银,不然知府难辞其咎。 只是眼 下,最要紧的事是赈.灾,偌大的徽州已经断粮,百姓水深火热,不论如何,他们得先有粮食。 孟少卿和苏叙白决定,先不追究赈.灾银的事情,现在最要紧得是借粮。 孟少卿第一时间让人将守城将领扣押下来,然后再以朝廷的身份派人去周边的城镇借粮,同事苏叙白向谢澄胤递信,告知徽州的真实情况,让他想办法重新筹钱。 自从到了徽州以后,成春就再没有见过苏叙白,哪怕知道他们就在府里,却也是见不到面,只知道他们忙成一团,分身乏术。 成春一直没有见到人,只是听说守城将领被抓了现在是菘蓝守着城门楼,苏叙白和孟少卿每天都在外面跑,不是去这个县,就是去那个县,没个停。 粮草是在第四天的时候,陆陆续续的送过来的,江南富庶,周围的城镇大多都有余粮,借来的粮草颇多。 孟少卿带着知府,将粮食分发下去,各个地方纷纷支起了粥棚,苏叙白则带着军医和大夫们一起商议瘟疫的事情。 古往今来,有太多地方因为瘟疫烧死了整座城,我朝皇帝向来仁和,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放弃救他们,所以苏叙白也不肯放弃,每日里都在疫病最严重的地方穿行。 眼下并没有可以治疗瘟疫的特效药,他们能做的,就是做好防控,所有的病人都被聚集到了一处,在临时搭建的营地一起治疗,而那些已经病死的人,只能一把火烧了。 而那些高烧不退的病人,他们也只能试着各种的药,营地里每天都是一股浓郁的药草味道,但是即便这样,每天依旧会有很多人从营地里抬出去。 每天都在上演各种生离死别,苏叙白瞧的多了,人也渐渐有些麻木了! 第157章 别过来 苏叙白晕倒在灾民营的消息传回来的时候,成春正巧在和红豆说笑,孟少卿带着知府大人去乡镇上了,眼下府邸上就只有知府的大娘子李氏和成春。李娘子几乎是小跑着来找的成春,她冲进院子里,看到成春的时候,眼睛都是微微发红的:“娘子,苏大人在灾民营晕倒了,现在人都还没有醒过来!”成春猛地抬头看向李娘子,手里的茶盏直接就落在了地上,碎了一地。“娘子!”红豆被吓了一跳,赶紧起身。李娘子走到成春身边:“娘子,现在怎么办,要不要把苏大人先接回来?”成春微微皱眉,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然后说道:“不要,灾民营里头全是得了瘟疫的人,现在城中的局势还算好,千万不能把人就这么带回来,让人准备一下,找几个身强力壮的当兵的,跟我一起去灾民营!”“娘子,这使不得!”红豆赶紧反应过来,一把拉住成春的手,“你的身子骨这样弱,怎么去的了那样的地方,去不得!”“那总不能眼看着苏叙白在那里没人管吧!”成春皱起了眉头,“不妨事的,我到时候小心些!”“娘子,爷交代过的,外头不太平,说什么都是不让你出去的!”红豆不肯撒手,“那是瘟疫啊,多少壮汉都死在上面了,娘子,你听我一句,菘蓝还在那里,五爷不会有事的!”成春并不是那种不听劝的人,但是眼下,她的身份是苏叙白的娘子,眼看着他在外头生了病,自己却在这里喝茶聊天,怎么都是说不过去的。虽然说,苏叙白的身边有不少人,可他毕竟都是男子,菘蓝又被派去守城,很多事情也是照顾不到的,成春不想送死,可她也不想 就这么看着苏叙白死,她还不知道她把他的父母送到那里去了!“红豆,你是听我的,还是听他的?”成春看着红豆,一字一句的说道。红豆心里咯噔一声,良久以后才缓缓松开手:“娘子若是非要去,就带上我一起去!”“胡闹……”“如果娘子不肯带上我,那大家就都别去了!”红豆站在成春面前,目光坚定地说道。成春看着红豆许久,见她那般执拗,最后也就放弃了劝她的想法:“去收拾一下东西!”红豆笑着应了,赶紧去收拾东西,成春看着面前的李娘子说道:“辛苦娘子帮我们准备一辆马车,再叫上几个身强体壮的陪着我们一起去!”李娘子瞧着成春,忙不迭的应下,抬手擦掉眼角因为慌乱而沁出的泪水:“苏大人与娘子伉俪情深,不像我,什么都帮不上我夫君,就只能在家里等着!”成春有些心虚,但还是说道:“娘子说什么胡话呢?这么大的宅院现在都没有一个主子在,如果不是娘子把持着,现在都不知道乱成什么样了!”李娘子看着成春,有些担心:“娘子这一路上还是要万事小心,外头兵荒马乱的,又有疫病,实在是凶险,不论如何,都要好好照顾好自己!”成春自然应下,只是一回头,脸色便有些奇怪。红豆在屋子里面忙些收拾东西,见成春进来,便赶紧说道:“娘子,我们就先带一些衣物……”“把我们的东西都给带上。”成春忽然说道,“这个李娘子有些奇怪!”“啊?”红豆有些莫名,“为什么会奇怪啊?”“我说我要去灾民营,她一点都没有阻拦这就很奇怪!”成春皱了一下眉头,“苏叙白安排在府里的人还有几 个?”红豆想了想然后说道:“府里的话就只剩下盯着我们的那两个人了!”成春点了点头:“我们离开府邸,他们肯定会跟着,有他们两个人在还是可以放心的!把所有东西都带上,这个地方,我们多半是不会再回来了的!”红豆虽然不明白,但还是点头应下。成春出发的时候,只有一辆马车,就连车上的车夫都是苏叙白留下来的那两个人,李娘子满脸都是歉疚:“府上的人都被派出去了,实在是没有人了!”成春并不觉得奇怪,只是笑了笑:“不妨事!”成春坐上马车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就变了,红豆看着,下意识的抱紧了怀里的包裹:“娘子,这是怎么了?”“这位李娘子,怕是希望我们死在外面!”成春微微抬眼,“我们得小心些了!”红豆心里咯噔一声:“为什么啊,我们又没有得罪她,她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啊?”“这个怕是要问苏叙白他们了,总归是不会那么简单的!”成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掀开车帘,对着外头的两个人说道,“等一会儿我们就在灾民营外头等着,不要轻易进去,咱们什么都没有,进去就是找死!”那两个侍卫的职责就是监视成春的同时也要保护好她的安全,便点头应下:“不过娘子,你不应该冒险从府里头出来的!”“眼下这个情况,我在里面的待着未必就比外面要来的安全!”成春叹息,“一路上仔细一些!”“是!”马车是往郊外走的,一路上走过去,人烟罕至。“以前的徽州城是怎么样的?”成春忽然开口问道。坐在外头侍卫,早年间也来过徽州当差,便接下话茬说道:“之前的徽州,虽然没有 杭州和苏州那么热闹,但也是个很昌荣的地方了,百姓安居乐业,与如今的徽州城简直天壤之别!”“这是第一次水患吗?”成春有些奇怪,毕竟一个容易发生水患的地方,绝对不可能是第一次发生的。“不是,徽州几乎隔个几年就会发一次大水,所以户部每年都会下发打发的银两用来修建堤坝用来防洪,所以就算是大水,往往也只是淹没几个城镇,这一次徽州发的大水这么眼中,其实是因为这一次的洪水把徽州的大坝冲毁了!”侍卫轻声说道。成春微微皱眉,随后冷笑一声:“年年加固的大坝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摧毁!”“朝廷这一次下发的赈.灾银非常多,但是真正到百姓手里的却是少之又少!”侍卫叹息。成春没有在说话,忽然想起自己被苏叙白差使着去研磨的时候,他桌子上摆放的就是一个大坝的工程建造图,她忽然明白,苏叙白和孟少卿除了是来镇压流民的,更是来彻查这一次堤坝被冲毁的原因和始作俑者的。年年加固的堤坝是不可能轻易被冲毁的,除非是积年累月的偷工减料,那这些年朝廷下来的银子必然是进到了那些贪官污吏的手里,苏叙白作为大理寺的官员,自然是以大理寺的名义来查这个案子,大理寺属皇帝直辖,那就是皇帝要彻查这一次的案子。贪墨官家的银两本来就已经是抄家灭族的重罪了,而这一次,他们更是不知悔改,在赈.灾银上面动手脚,能有这么大的胆子干这种事情,牵扯出来的绝对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人物。成春的脸色逐渐的凝重,红豆看着她的脸色,虽然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但是直觉告诉红豆,他们即 将面临的事情或许会很麻烦。大约两个多时辰,他们的马车才到了郊外,灾民营被官兵看守着,查的很严,见到有马车来,便赶紧拦住:“停停停,不得再往前走了!”侍卫赶紧说道:“苏大人是不是在里面?”官兵愣了一下:“你们是谁,找苏大人做什么?”“马车里的是苏大人的内眷,听说苏大人在这边晕过去了,才急急忙忙的跑来看看,不知道苏大人现在在哪里?”侍卫看着官兵,赶紧说道。“苏大人晕过去了?”两个官兵面面相觑,随后一脸的狐疑,“你们是哪里听来的,苏大人好好的啊,我早上亲眼看着他进去的,精神很好,也没有见人将他抬出来啊!”侍卫微微皱眉,随后回头看向马车:“娘子,爷根本没有晕过去,那李娘子是故意将你哄骗过来的!”成春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样,并不觉得气恼或者惊讶,只是淡淡的说道:“烦请他们去请一下爷,我们现在肯定是回不去了的,得让爷给咱们安排一个落脚的地方!”侍卫只得这般转告官兵。大约等了有一刻钟,苏叙白就火急火燎的出来了,成春刚好下了车,远远的,苏叙白一瞧见她便气的很:“不是跟你说了让你在知府府上待着府上待着,你倒好,还跑到这里来了!你是不是不要命了!”成春平白了挨了一顿骂,有些不喜,嗓门也忍不住变大了些:“要不是那什么狗屁知府的娘子骗我,说你在这个鬼地方晕死过去了,你以为我乐意来这个鬼地方找你啊!”红豆和两个侍卫见他们这般,并不觉得奇怪,倒是跟在苏叙白身后的两个官兵见两个人一言不合的就吵起来了,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 第158章 不干净 “你还好意思说这个话的?平时看你聪明的很啊,到这个时候就变得没脑子了,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是猪吗?”苏叙白气的将手里的簿子往地上一丢。 “你说谁呢,你说谁没脑子,谁是猪啊!你以为我不知道人家那是骗我呢,那我能怎么办,人家是府上的大娘子,我不按照她的说法来这个鬼地方找你,你觉得她会放过我吗?”成春气的嗓门越来越大。 苏叙白眉头紧锁:“你只要在府上住着她就不敢怎么样,人总不能在她的府邸出事,不然她总是撇不清的,但是你现在出来了,你死在外面都和她没关系,这么浅显的道理你都不懂吗?” “苏叙白,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的,你自己在外头住着根本不回去,让我住在那个府邸里头,成天低眉顺眼的,多吃块糕点都被人说嘴,你知道有多难受吗?再说了,我要不是因为你,我会出来吗?好心当成驴肝肺,你怎么不干脆死里面算了!”成春越想越气,说着说着就红了眼。 苏叙白当场被气笑:“装,你接着装,有本事你现在就给我哭出来,我真是恨不得挖了你那双骗人的眼睛!” 岁叙白这话是真的把成春给气炸了,恨不得上前挠花他的脸,这个时候有看见他离自己好几米远,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说着说着就往前走:“你不是要跟我吵架嘛,你过来吵啊,站那么远干嘛,怕我唾沫星子喷到你不成!” “别过来!”苏叙白忽然冷声呵斥道。 就算再生气,苏叙白也很少会这么严厉的和成春说话,成春也有被吓到,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不过去就不过去,凶什么凶嘛!” 红豆远远的站着,听到以后忍不住抬眼细细的看了一眼。 苏叙白见成春似乎是真的被吓到了,便说道:“我身上不干净,你离得远一些!” “那我怎么办,就一直在这里等你吗?”成春被凶了以后,心底还是有一点委屈的,但是为了不让人看出来,便抬头看向苏叙白,尽可能的让自己看起来冷漠一些。 “我们住在一公里以外的一个村子里,你去那里,会有人带你去我的屋子,庄子上没什么好地方,你只能和我挤一挤,要是不愿意的话,就会城里去!”苏叙白看着成春,冷冷的说道。 成春皱眉:“那红豆呢?” “会有人安排的!”苏叙白说完,头也不回的转身回去了,“别再过来了!再过来,打断你们四个的腿!” 成春倒是半点都不怕,对着苏叙白的背影连着翻了好几个白眼,然后转身离开。 一公里不算远,马车走走没多久就到了,庄子门口守了好几个士兵,看到马车的时候便赶紧上前:“谁让你们到这里来的?” “车里的苏大人的内眷,是苏大人让我们到这里来的,说过来以后会有人带路的!”侍卫轻声说道。 士兵有些诧异,但是也没有多说什么,便带着他们进去了。 只是要到庄子里面,他们得先去净房清洗,然后再经过一个熏房才能到庄子里面去。 红豆跟着成春一起进去的时候,一脸的莫名:“这是做什么的?” “雄黄艾叶,用来清除衣物身体上可能带来的一些疫毒!”成春解释道,“这个庄子上暂时住的应该都是时常出入灾民营的地方,为了避免这里的人把疫毒带过来,所以才用的这种方式!” 红豆点了点头,然后捂着口鼻率先进了熏室。 等到他们从熏室出来的时候,都被熏得眼泪 汪汪的,成春抹了一把眼角的泪珠:“这里头的烟雾实在是厉害的很!” “几位,把这个药喝了,防治疫毒的!”一个妇人端出来一碗黑漆漆的汤药,递到成春的手里。 成春闻了闻,都是些清凉解毒增强体魄的药,虽然苦的令人发指,但还是乖乖的将药喝了个干净。 等到成春他们被领着去了苏叙白的院子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的事情了,苏叙白的屋子很简陋,只有一张床和一张跛脚的桌子,为了保持平衡,桌子脚下还垫了一块木头。 成春看着,微微皱眉。 红豆一进来便忍不住惊呼:“爷就住在这种地方啊,这也太简陋了吧!” 成春沉默了一会儿,便开口说道:“我们把这个地方收拾一下吧!” 正巧妇人进来,瞧着成春便说道:“屋子简陋,娘子怕是住不习惯!” “现在的情形,有个地方可以落脚就已经很好了,那里还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成春笑着道,“对了,不知道能不能在这边上再放一张小床?” “哦,红豆姑娘的屋子就在隔壁,只是屋子小了许多,得委屈红豆姑娘了!”妇人赶紧说道。 妇人都这般说了,成春自然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了,便笑了笑,没再说话。 红豆在一旁将原本单薄的被褥清扫了一下,然后铺上了马车上的毯子,再将屋子从里到位的打扫了一下,成春则在一旁将苏叙白的衣服堆叠好,给破了口子的茶壶添上热水,泡上一点新茶。 等到妇人再进来的时候,屋子依旧是那个屋子,但是显然有了不少的生气,熏香点上了,茶壶烧上了:“哎呀,这娘子一来,屋子就有点生气了,这男人啊糙的很,说什么都是离不了女人的 !” 成春笑了笑没有接茬。 “对了,苏大人平时都是在营地里吃的,娘子的吃食得自己准备准备,每五天外头会送些东西来,但都是些粗糙的东西,勉强果腹!”妇人有些为难的说道。 “不妨事,能有口吃的就好了,这个年头大家都难!”成春笑着说道,“你去忙你的吧,不用管我们,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 妇人瞧着成春,越看越喜欢:“苏大人是个好人,苏大人娶的媳妇也是人美心善,这么苦这么难也都跟着一起来!” 成春笑着应下了。 晚膳,成春吃的还是自己带来的一些糕点。 在来之前,成春想过这里会很苦,但是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简陋成这个样子。 苏叙白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成春已经睡了,她整个身子蜷缩在角落,俨然一副没有安全感的样子。 苏叙白坐在昏暗的油灯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原本以为会是跟以往一样苦涩的冷茶,却不想喝到嘴里的,竟然还是温的,茶水微甘,显然是刚刚换上没多久了。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原本已经睡了的成春,在听到动静以后便起了身,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到苏叙白身边,“肚子饿不饿?我那边还有一些糕点,可以先给你垫垫肚子!” “不用了!”苏叙白摇了摇头,然后回头看向成春,“在这里会不会很不习惯?毕竟,这个地方真的非常非常的简陋了!” “我本来就是下来的人,哪里有什么不习惯的?倒是你,我倒是没有想到,出生富贵的贵公子竟然还能在这个地方住下。”成春给自己到了杯茶,“灾民营那里还是很不乐观吗?” 苏叙白叹息,随后摇头:“没有特效药,所有的 药都只是按着古籍上以往治疗瘟疫的药方来的,我们带来的军医非常的高明,但是面对这一次的瘟疫,也是手足无措!” 成春默了默,然后说道:“知府大人那里,到底怎么回事?我都已经被你拖下水了,你总不能再继续瞒着我吧?” “我们原本只是去杭州镇压暴乱的,转到徽州是因为到了杭州以后临时得到的密信,几千万两的白银消失不见,送过来的粮草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整个徽州民不聊生,可这些事情京城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如果不是杭州暴乱,至今陛下都还被蒙在鼓里。”苏叙白低垂着眼,轻声说道。 “你们是来查案,还是来赈.灾的?”成春托着腮帮子,忍着睡意,轻声说道。 “查案!”苏叙白苦笑了一声,“可是到了这里灾情这么严重,哪里还有心思查案,说什么也得先把灾情控制住,孟少卿至今还没有消息,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成春沉默了很久,忽然说道:“如果你们死在这里了,那还会有人继续来查案吗?” “孟少卿可是永昌侯世子,他都死在这里了,那除非陛下亲自来,不然谁都查不清楚这个案子了!”苏叙白冷笑,“朝堂上有大鱼!” “既然你们知道知府有问题,为什么不把他抓起来,和那个守将一样抓起来,这样子查案子不是更快吗?”成春有些奇怪,“为什么还要这样一直哄着他们!” “因为他是知府,我们要控制灾情,就必须要有一个可以让当地民众信服,或者害怕的人!”苏叙白淡淡的开口,“只不过那位李娘子将你骗出来,多半是背后的人想让我们全部都死在这里!” 成春撇嘴:“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等死不成?” 第159章 生水 苏叙白淡淡的看了一眼成春,随后喝完了杯子里的茶水:“哪里那么容易死?” 成春看着苏叙白眼下的青黑,想着他这些日子一直都在忙着灾民营的事情,想来也是很累了,便说道:“你快点去休息吧,明天不是还要忙吗?” “不是很困,你先去睡吧!”苏叙白摇了摇头,“我手头还有些事情要做!” 成春看着苏叙白眼眶凹陷,俨然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有些担心:“有什么事明天做来不及?你还是要先照顾好你自己的身体,你才能更好的去救治那些灾民!” 苏叙白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叹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每天都会死掉很多人,每一个瞬间都会有一个人在那里死去,一直到现在为止,没有一个人能逃过这一场瘟疫!” “那难不成你把自己熬死了,就当是祭天了,然后老天爷就会放过你们了?”成春忍不住挑眉,“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确保自己是安全的,你这么废寝忘食,等到瘟疫结束了,你也没了!” 苏叙白语塞,他抬头看着成春,她瞧着气鼓鼓的,一脸的不满,半晌以后,他有些无奈的起 身,脱了鞋去床上躺着:“这样总行了吧!” 成春见苏叙白乖乖的躺下了,拉来了一张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找来的软榻,直接躺在了上面:“睡吧,睡一觉起来,就算是有天大的事也要等明天再说!” “嗯,明天再说!”苏叙白应了一声,就闭上了眼睛。 明明真的已经非常的疲惫了,可是苏叙白却依旧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睛,他就会想起那些,布满绝望的眼神,心里一阵一阵的酸楚,怎么都睡不着。 可是没过多久,身旁的成春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屋子很小,软榻只在床边挤了一个小小的位置,成春就倦缩在上面,侧着身子,睡得很熟。苏叙白翻了个身就能够看到面朝自己的成春。 成春睡得很沉,大约是今天一整天来回奔波也有些累了,呼吸声也很重。 苏叙白将被子盖在成春的身上,然后就这么侧着身,借着微弱的光看着她。 明明没有多久,可是再这么看着成春得时候,苏叙白竟然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回来以后,苏叙白一直很忙,忙些镇压暴乱,忙些控制瘟疫,根本就没有时 间好好看看她。 成春就这么躺着,苏叙白就这么瞧着,他捏着她的一撮头发把玩,空荡荡的心渐渐被填满,一直到现在,苏叙白都不愿意回想她坠河的那个瞬间。 那么的毅然决然,那么的坚定,就好像她身后的自己是洪水猛兽,比面前冰冷的河水都要来的更加可怕,失去她的那些日夜夜,他甚至不敢闭上眼睛睡觉,因为他害怕即便在梦里,她也坚定的想要离开自己。 苏叙白缓缓的深处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成春的脸颊,确定她是真的人,并不是她梦中的幻想,才无奈的笑了一声:“小骗子!” 或许是因为屋子里面点了熏香,或许是因为她睡在身边,一直睡不着的苏叙白,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等到苏叙白醒过来的时候,成春已经不在屋子里了,他赶紧起身,见头发都没来得及梳理就冲出了屋子。 然后就看到了在院子里和红豆一起浆洗衣服的成春,苏叙白盯着她看了很久,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以后,才不知不觉的松了一口气:“怎么没人叫我起来?” “你难得能睡的那么好,当 然要多睡一会儿了。”成春擦了擦手,走到一旁,提起一个水壶递给苏叙白,“呐,刚刚烧过的水已经凉好了,用这个水洗漱,刚刚发过大水,遍地都是动物尸体,水里头不知道有些什么呢,平时洗漱的时候也不要用那些生水!” 苏叙白愣了一下,看着那个水壶有些诧异:“你说什么?” “我说刚刚发过大水,不知道死了多少动物,有些尸体就腐烂在水里,什么乱七八糟的虫子都会长出来,脏的不得了,平时洗脸都不要用那些水!”成春有些莫名,“喝了生水闹肚子,这么简单的话,你不是没听过吧?” “那我自然是听过的,只是忽然想起来大家用的好像的确都还是生水!”苏叙白提着水壶往回走,“我告诉你啊,柴火这些东西都很少的,用完了你再过来找我要,我可是没有的!” 成春瞥了一眼苏叙白,一脸的嫌弃:“用得着你说这个废话!” 红豆瞧着斗嘴的两个人,忍不住笑道:“也就娘子敢跟五爷这么说话了。” “我怎么啦?我又没有说错什么!”成春哼了一声,回去帮红豆一起浆洗,“这下过 雨,到处都是发霉的东西,好好的人都要生病了,更别说那些本来就感染了瘟疫的人!” “前些日子一直都淅淅沥沥的下着雨,这两天才好不容易出的太阳,是得将屋子里那些发霉的东西都拿出来洗一洗,晒一晒!”红豆笑着说道,“听说今天会有人来送东西,到时候多去领一些才是!” “粮食都是从周边城镇借来的,怕是没有什么好东西!”成春有些无奈的说道,“我看苏叙白都吃的脸发绿,每天又那么辛苦,再不吃些好东西,只怕人都要扛不住了!” 红豆知道成春这是在担心苏叙白,也不戳破,便笑着说道:“我看庄子上有人在养鸡,等会儿我去换两个鸡蛋,做两个蒸蛋给爷吃!” “这个节骨眼上的鸡蛋怕是金贵的很,未必能换的来!”成春摇了摇头,“找了这么多罪,还是得多吃些好东西的,让人出去找找看,总有没受灾的地方,买些鸡鸭鱼肉的,给他吃点好的,不然这人都要亏空了!” “这个时节能吃饱饭就好了,还想吃点好的,想什么呢?”苏叙白从里头走了出来,听着她们的话忍不住说道。 第160章 诓骗 “就算是普通人家评论里生个病什么的,也都是会吃些好的,来滋补一下身子的,你可不要说我不懂装懂,成天喝那些米汤,骨头都喝的没劲了,都用不着瘟疫,一个伤感就能把你带去见阎王。”成春低着头一边浆洗一边说到。 这一次,苏叙白倒是没有反驳,反倒是静静的听着。 “这人要是好好的,那饿一顿就饿一顿吧,这人身体不好的时候,更应该吃些好的,喝些好的,这样子才有力气,不然咳嗽几声就断了气,还怎么熬的过去啊!”成春抬头看了一眼苏叙白,“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都是庄稼人,大多身子骨都是硬朗的,给他们吃些好的说不定提了精神气就扛不过去了。” “你说的倒是轻巧,眼下这个时候赈.灾银也不知道去哪里了,我上哪给你们搞点好东西来?”苏叙白微微皱眉。 成春摸了一下鼻子:“我看那位李娘子可还是吃香的喝辣的,一顿一只鸡的,把知府府邸翻个底朝天,总是有点东西的,与其千里迢迢去隔壁城镇借粮,问当地富绅借不是更好?” “会反的!”苏叙白拍了一下成 春的头,“不管什么事,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把手伸到商人的口袋里面去!” 成春躲开苏叙白的手:“我就这么一说,你不爱听就不听呗,不要动手动脚的。” 苏叙白看了一眼成春,随后往外走:“我来想办法,你们就待在这里,不要上蹿下跳的乱走动,外头危险的很,我可分不出来神来管你们的死活。” “谁稀罕!”成春哼了一声,压根懒得搭理他。 苏叙白依旧是跟平日一样,去了灾民营,正巧他们在用早膳,依旧是一碗清汤寡水的粥汤,配上一点干粮。 苏叙白瞧着其中一个男人,来的时候还是个彪悍的汉子,在这里待了有十来天吧,就瘦的只剩下一层皮了。 他的脑海里忽然想起了陈春说的那些话,仔细想想也是没错的,像这个男人这样子壮硕,即便感染的温疫也还是扛了十几天,但是在这里愣是瘦成了这副模样,显然是伙食差了太多。 正巧军医也走了过来,跟他说着新的方子效果不太好什么的。 苏叙白盯着那个男人看了很久,忽然说道:“我们给他们准备的伙食是不是太差了一点?” “啊?”军医有些莫名。 “你想啊,平日里就算是我们得了一点小风寒,也都要吃些好的滋补一下来补充元气,但是他们这些感染的温疫的大多都是和我们吃一样的,不是吃些干粮就是粥水,一点肉食蔬菜都没有,就是正常人怕也是顶不住,更别说他们本来就感染了瘟疫。”苏叙白看着军医,轻声说道,“你说有没有可能我们给他们吃的好一些,他们的身体素质好一些,这个病自己就能扛过去?” 军医沉默了半晌,然后说道:“其实不是没有可能的,人本身的身体很重要,元气充足的人,往往身体也会更好一些。” 苏叙白想了想,然后说道:“那这样吧,说到底我待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医术方面的我也不懂,这里就交给你负责,我去外头想想办法,找些家禽来,炖点鸡汤鸭汤什么的给他们喝!” “这个光景鸡鸭鱼肉的上哪里去找呀?”军医有些诧异,“而且,给他们吃了,也未必就会好,犯不着……” “就算知道给他们吃了也未必会好,试一试总不会有坏处,他们感染瘟疫,身体本就差,吃的好一 些,心情还能好一点,就算一定不行了,那起码也让人吃一顿饱饭。”苏叙白拍了拍军医的肩膀,“东西你不用操心,我来想办法!” 军医虽然不知道苏叙白为什么忽然想到这些,但是他也不敢阻止,毕竟就他多年所学来说,食补有时候的确非常的重要,只是眼下没有这个条件,所以他从来都不提。 没有人知道苏叙白是去哪里搞来的那么多鸡鸭鱼肉的,但是当天晚上所有人都吃上了肉,但是因为厨房人手不够,所以做的很粗糙,但是即便这样,大家吃的还是很高兴。 尤其是当苏叙白看到一个已经垂死的人,竟然坐起身,喝了一碗鱼汤的时候,他忽然就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或许是对的。 灾民营的水不好,第二天开始,苏叙白就把这些吃的送回了庄子,庄子背靠大山,往山上走一走,就有山泉水,虽然麻烦了一些,但确实是比眼下的河水要干净的多。 庄子上的人手不够,所有人都被安排去帮忙,成春和红豆也没落下,好在成春早年总是在家里做饭,做起菜来很是熟练。 为了煮的快一些,拿水缸煮的鸡汤 ,十来只鸡全部放进了水缸,然后再下头支起一个临时的灶,就这么炖煮着。 苏叙白来的时候,成春正在那里添火,那么点大的一个人,蹲在比她还要大的水缸前,不断的添柴火,满头大汗,却愣是一句抱怨都没有。 “累不累?”苏叙白走到成春身边,看着她,轻声问道。 成春抬头看向苏叙白,摇了摇头:“不累,就是热的慌,这一锅怕是得熬到明天早上,不然出不了味道!” “你去歇一会儿,我来吧!”苏叙白说着,在成春身边坐下。 成春也不走,就坐在那里,看着火光,有些纳闷:“你是从哪里搞来这么多东西的啊?” “买的!”苏叙白淡淡的说道,“那些富绅总是有办法的,我承诺他们给他们做皇商的机会,他们自然会想尽办法帮我搞到这些东西!” “皇商?”成春有些诧异,“这是你能决定的?别是诓骗他们的!” “我找的都是有声望的商行,本来就有做皇商的能力,只是缺了些关系,这点关系,咱们的太子殿下还是可以给的!”苏叙白笑了一声,“我可不是那种会随便诓骗别人的人!” 第161章 糙米粥 “那万一太子殿下不愿意帮这个忙怎么办?”成春有些好奇的问道。 “那就让他自己来这个鬼地方赈.灾!”苏叙白有些没好气的说道。 说是赈.灾,简直就是受罪,往年赈.灾这种事情都是皇帝亲指以为钦差大臣来赈.灾的,只是没想到,今年这银子和粮食都拨了下去,可这灾情不仅没有半点改善,还越来越严重,直到流民暴乱,皇帝才派他们两个人来镇压。 好了,他们现在人是来了,眼下是要银子没银子,要粮食没粮食,都是出去借来的,而那个真正来赈.灾的钦差大人倒是福气的好的很,至今不知道在哪里享清福呢! 苏叙白一想到这个,就对谢澄胤有些莫名的怨气。 “对了,很久没有见到孟世子了,他应该没什么事吧?”成春看着苏叙白,忍不住问道。 苏叙白顿了顿,随后微微挑眉:“你对他倒是挺关心的啊?” “到这里以后,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成春一边起身去旁边抱来柴火一边说道,“你不是说他们希望我们死在这里嘛,他不会在外头出事了吧?” “不至于!”苏叙白摇了摇头,“他身边的 那些人都是厉害的,以一敌十不是问题!” 既然苏叙白这么说,成春也就没有再问,毕竟就算真的出了什么事,她也帮不上忙,还是做好自己能做的事情就好! 只是这人啊,总是不经念叨,成春白天的时候提了一句孟少卿,夜里的时候,他就回来了。 那个时候,苏叙白刚刚从营地回来,刚坐下来不久,就听到外头有大队人马而来,他立刻就起身出去,然后就看到了满身风尘的孟少卿。 大约等了半个多时辰,孟少卿才在苏叙白面前坐下,成春也刚好泡了茶,两个人就这么坐下来商议事情。 成春看着他们这幅样子,就知道自己在这里不太好,便走了出去,顺便带上了门,自己则和红豆坐在了门口。 成春出去以后,孟少卿便忍不住问道:“你怎么带着她到这里来了?你成天出入灾民营,她的那个身子那么差,你就不怕一个不慎传染给她吗?” “她是被赶出来的!”苏叙白有些无奈的说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眼下这个情形,他们巴不得我们能死在外面,自然不会让她待在那么安全的地方的!” 孟少卿冷笑了 一声:“也是,我的人已经找到胡生了,你不如猜猜看他现在在那里?” “总归不会在徽州,现在徽州这个情形,也就只有我们两个傻子会来这里了!”苏叙白微微挑眉,然后给孟少卿倒了一杯茶,“你那边看了以后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整个大坝都被冲毁了!”孟少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满脸的无奈,“我去看了,这几年修补大坝用的都是些偷工减料的东西,连最基本的糯米浆都是没有的,这场灾祸算不得是天灾,只能说是人祸!” “有证据吗?”苏叙白看向孟少卿,脸色有点凝重。 孟少卿微微叹息,然后摇了摇头:“眼下的证据最多就是把监管修补的人抓起来,对大鱼还是不痛不痒的!至于胡生,更是聪明的很,我去查看过,知府府邸上的那些箱子的的确确就是用来装赈.灾银的箱子,他完全可以说徽州知府监守自盗!” 苏叙白挠了挠眉毛:“这个徽州知府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他媳妇设计赶成春出来就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你觉得现在最危险的是谁?”孟少卿端着茶杯,似笑非笑的说道。 “自 然是我们!”苏叙白嗤笑一声,“我们两个要是死在这里了,那徽州的情况到底怎么样千里之外的陛下是绝对不会知道的,你又在外头借了那么多粮,就说明,徽州是真的没有粮了,到时候他们再找几个商户做一下假账,就死无对证了!徽州知府和胡生最多就是一个监管不力!” “而且还可以推脱,说是户部判断错误,下放的赈.灾银太少了,这才使得流民暴乱,到时候,户部还得背上一个罪责!”孟少卿放下手里的杯子,再抬眼的时候,眼神都变得有些阴暗。 苏叙白看向孟少卿,长叹一口气,随后笑道:“孟少卿,怎们这是外忧内患啊,接下来要怎么办,总不能直接剁了他们吧!” “我倒是真这么想过,但是后来想想这样子,后面的那条大鱼,依旧是藏在那里的,心里别憋屈的很!”孟少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得给这条鱼拽出来啊,老子不能白吃那么多天的糙米粥啊!” 苏叙白被逗笑:“感情你这么大的怨气是来自于糙米粥啊?” “你还笑,你呢,你这边怎么样啊?有办法了没啊?”孟少卿挑眉,一脸的不满。 苏 叙白无奈的摇头:“没有,一点办法都没有,至今就没有一个活人从营地里出去的,这场瘟疫凶的很,我每天进进出出,就算全身上下都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也是心里头发慌的厉害!至今为止,什么古方子都试了,都没有办法!” “都这样了,那些人都没闹起来?”孟少卿有些诧异。 “闹什么?”苏叙白有些无力,“陛下是仁君,可不是那种暴君,我也努力的在想办法救她们,管吃管喝管住,又没有要一把火烧了他们,反正在哪里都是等死,在那里起码还有一点点的希望!” 孟少卿捏了捏眼窝:“我得到消息,胡生已经知道我们到徽州了,徽州只进不出,能送消息出去的多半也是衙门里的,想来用不了几天就应该赶回来了,胡生那个家伙简直就是一个狐狸精转世,又聪明有刁钻的,麻烦的厉害,我们还是要小心谨慎些的!”依靠 胡生是一步一步从秀才考上来的文官,刚做官的时候就摆在了郝丞相的门下,做了他的门生,这些年依附在好丞相的门下,那是步步高升,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三品大员了,如今更是陛下亲封的赈.灾钦差。 第162章 顺其自然 所谓三品大员,肯定不仅仅只是依靠溜须拍马就能当上的,多少肯定是有些真本事的,一个贫苦的读书人,算得上是真正的寒门贵子,能凭借着自己一步一步的从底层爬上来,肯定还是有点本事的。 只是很可惜,他把自己的天赋用错了地方,虽然,这也的确让他做到了一步登天,但是却违背了读书人本应该有的品性。 “既然来了,那不是正好,我正愁营地没人帮忙,也好让他这个钦差大人做一做自己的公务不是!”苏叙白倒是满脸的不在乎,“我也正好能休息休息,这些日子熬得我都快有些受不了了,一日日的忙的没停歇!” 孟少卿看着苏叙白半晌,微微挑眉:“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法子?” “法子?”苏叙白笑了一声,“我哪有什么法子啊,你是永昌侯世子,是孟小将军,我就是个大理寺的小官员,我能有什么法子,这个我可帮不上你,你得自己想办法!” 孟少卿挑眉:“苏叙白,你确定你要这么做吗?” “我现在啊,只想赶紧解决这里的事情,然后带成春回去……” “回去做什么?”孟少卿打断苏叙白,“ 你还想让她再死一次吗?苏叙白,我奉劝你一句啊,她的命已经很苦了,你看她的那个性子,就不是一个会委曲求全的人,逼着她妥协跟要了她的命有什么区别,你非要让她回去,不就是要她的命吗?” 苏叙白忽然就沉默了下来。 孟少卿看他这幅样子,良久以后才说道:“这一次镇压流民,本来怎么都是轮不到你的,是你找的太子殿下,最后才派你来了这里,你一个文臣,跟着我风里来雨里去的,你图什么,不就是想要在这里找到可以扳倒郝丞相的证据吗?” 苏叙白依旧不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 “就算你扳倒了郝丞相,毁掉了你和郝娇娇的婚事,你未来还是会有无数个郝娇娇,成春的身份永远不可能成为你的正妻,而她那个性子的人,又怎么可能会不断的忍受着一个人的侮辱和陷害呢?”孟少卿看着苏叙白,语重心长的说道。 “我可以不当官!”苏叙白忽然抬头看向孟少卿。 孟少卿愣住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我说,我可以不当官!”苏叙白看向不远处紧闭的房门,他知道,成春就在外面, “苏家有很多儿子,嫡子也有,庶子也有,我不是你,我没有那么多的责任,就算没有我,苏家的门庭也会有很多人来撑着,我可以不要什么官职,但是我不能不要成春!” 孟少卿只觉得嗓子眼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一样,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知道成春跟我说什么吗?”苏叙白苦笑了一声,“她说,她从来都没有真正的喜欢过我,那么乖巧的待在我身边,那么温柔似水的样子也都是装出来的,我本来以为我会很伤心,可是后来我发现,就算她不喜欢我也没有关系,只要她在我身边就可以了!” 一时之间,孟少卿看着苏叙白的目光都变了。 “是不是听起来很可怜,很可悲?”苏叙白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那杯茶,“我也觉得有这种想法的我很可笑,可是相比失去她,我心甘情愿的让自己变得可笑!” “所以,你是真的这么打算的?”孟少卿有些诧异,说话的声音都忍不住颤抖。 “是啊,等扳倒了大鱼,我就带着成春回她心心念念的老家,做一个简单的商户,陪着她过她想要的日子,光宗耀祖的事情我爹已经做了, 犯不着我还得去做,可能我没什么出息吧,我只想陪着她过余生!”苏叙白淡淡的说道,“在她出事以前,我或许什么都想要,可是现在,我只要她!” 孟少卿看着面前的苏叙白,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当初做的事情,到底是好是坏。 “我知道,是你帮了成春!”苏叙白忽然开口道。 孟少卿心里咯噔一声,没有在说话。 “见过她的人,总共就那么这几个,许子清一根筋,根本不会和女人多说话,正月十五花灯会上,我遇到的那个女子,就是她吧!”苏叙白看着孟少卿,一字一句的说道。 孟少卿沉默了半晌,随后点了点头:“是!是我把她们两个从河里捞上来的,也是我给她找人看的病,苏叙白,你不怨恨我吗?” “你救了她!”苏叙白看着孟少卿笑道,“他能活着,就比什么都要来的重要了!” 孟少卿盯着苏叙白看了很久,至今他还没有遇到一个可以真正走进他心里的人,一个可以让他不计较前程,不在乎家族的人。 许久以后,孟少卿起身往外走:“胡生的事情,我们从长计议,几千万两的白银,可是徽州百 姓的救命钱,说什么都是要让他吐出来的,不仅钱要吐出来,命也得给老子留下来!” “命?这个可是灭九族的罪,真的查出来了,就是他家的鸡蛋都得摇散了蛋黄,孟少卿,你不怕被人说恶毒吗?”苏叙白嗤笑了一声。 “恶毒?若是旁人觉得恶毒,那就让他来这里吃糙米碴子粥!”孟少卿冷笑了一声,随后说道,“对了,明天早上你记得叫我,我跟你一起去营地,我倒是要去看看到底什么瘟疫,这么厉害,这都几个月了,一点进展都没有!” 苏叙白笑着应了一声。 推开门出去的时候,孟少卿一眼就看到了和红豆一起蹲在地上的成春,他走到成春边上,看着他们在数蚂蚁玩,原本紧紧拧着的眉毛逐渐松开,脸上也出现了一抹无奈:“大晚上的在这里数蚂蚁?” 成春被吓了一跳,便赶紧站了起来:“世子……” “回去吧,我门已经谈完了,回去休息吧!”孟少卿看着成春,笑着说道。 成春应了一声:“世子也早点休息!” 孟少卿看着成春许久,最后意味深长的说道:“成春,有时候顺其自然其实也挺好的!” 第163章 好本事 胡生赶回来的时候,孟少卿和苏叙白都在营地,胡生派人去请他们,请了好几次,都没能请到人,可即便如此,他也不肯进营地,只肯在外面等着。 “这么怕死的人还来赈.灾?”苏叙白站在营地门口,就这么远远的看着,眼底满满的都是鄙夷。 “他原本的想法大约是想着来赈.灾镀一层金的,到时候回去说不定还能升个官!”孟少卿慢慢悠悠的走过来,“只是没想到,徽州知府的本事这么差,没能把流民压住,最后暴乱了!” 苏叙白挑眉:“他没那么蠢,我总觉得他们图谋的东西或许更多,只是我们还没有算到而已!” 孟少卿看着不远处坐在马车里,连帘子都关的严严实实的苏叙白,随后嗤笑道:“你说,若是我们来的时候,赤手空拳,没有带兵,也没有第一时间把守将控制住,那我们现在还有命在吗?” “大概会有一群无辜的流民被抓起来,用来给我们陪葬!”苏叙白笑了一声,“要我说啊,这种事还是得你这种来,要背景有背景,要兵力有兵力,若是来一个跟我这种没什么背景的人,指不定进城的 时候,就已经身首异处了!” 孟少卿冷笑了一声:“陛下仁慈,是个仁义为先的君主,咱们的太子殿下可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人呢!几千万两白银啊,凭空消失,你猜他知道这个事情以后会怎么样?” “肯定是怒发冲冠啊,说不定连陛下都要挨一通训斥!”苏叙白已经想到谢澄胤气的跳脚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这些年他陪着陛下励精图治,就是为了冲盈国库,好不容易不那么紧巴巴了,却被人偷走了那么多雪花银,他不气的发疯才奇怪了!” 孟少卿笑了一声,随后看向不远处等在那里的侍卫,冷声说道:“通知一下菘蓝和尚清,城门给我关严实了,放出去一只蚊子,都给我提头来见!” 侍卫瑟缩了一下,随后便应了一声,赶紧就跑了出去。 孟少卿十几岁的时候就跟着永昌侯上过战场,那场战役,整个永昌侯府差点灭门,又是老夫人机关算尽,亲率亲卫队支援,整个孟家怕是都没人能活着回去。 那场战役悲壮至极,也是那一次以后,孟少卿人就变了许多,虽然面上依旧是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每日里 总是一副诸事不上心的模样,但是和他相熟的人都知道,他最好不要正经,毕竟他正经起来的那一副肃杀模样,委实是有些可怕的。 孟少卿见苏叙白不说话,沉默了很久,最后说道:“我们不会在这里留很久,如果这些感染了疫病的人一直好不了,我们……” “不会的!”苏叙白打断孟少卿,“不会一直好不了的!再说了,如果一直好不了,我就一直留在这里,等到瘟疫消失的那一天!” 孟少卿沉默下来。 古往今来,因为瘟疫屠城的人比比皆是! 虽然孟少卿也很希望,可以出现治疗瘟疫的药,但是如果一直治疗不好,并且不断蔓延的话,站在朝廷的角度,他们需要做出选择,虽然残忍,但是却很现实。。 苏叙白缓缓低下头,随后说道:“我们带来的军医,是军营里最优秀的,京城也在马不停蹄的研制治疗瘟疫的药方,我们得相信他们!” 孟少卿看着苏叙白,许久以后才笑了一声:“可能太子就是怕我这个人太冷血,所以才让你跟我一起来这里!” “冷血吗?”苏叙白笑了一声,“如果你冷血 的话,早就一把火烧了个干净了,又怎么会冒着风险跟我一起到这里来?” 孟少卿没再说话,只是看着不远处的马车,目光渐冷。 苏叙白在一旁看着,他很清楚的知道,当孟少卿出现这个目光的时候,那面前的人,这条小命怕是不保,现在不动他,无非就是想要拽出后面更大的那条鱼罢了。 胡生虽然没胆子进来,但是耐得住性子啊,就这么在外头等着,一直等到深夜。 苏叙白和孟少卿出去的时候,胡生才颠颠的走上来:“小孟将军,苏大人!” 孟少卿顿了顿,见胡生就走到自己面前差不多两个人的距离,就不敢再往前,便一个健步上前,一把揽住了胡生的肩膀:“胡大人这会儿怎么来了?” 苏叙白亲眼看着胡生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他差点没忍住笑出来,最后还是用咳嗽掩藏了到嘴边的笑意。 胡生是真的害怕,毕竟这个瘟疫至今已经死过很多人了,虽然说孟少卿他们在里面的时候是全副武装的,但是谁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没有被传染呢,所以当孟少卿这么亲昵的揽住他的时候,他只觉得浑身上 下的汗毛全部都竖了起来。 要不是孟少卿这个人家大业大,就算是皇亲国戚也不敢轻易得罪,不然他肯定直接就把人推开了,可眼下,胡生虽然很害怕,但是也只得硬着头皮撑着:“孟小将军说笑了,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外头借粮,也不知道孟小将军来了,孟小将军来之前怎么也不来个信儿?” “我倒是想来个信,就是没找到人,给不了信!”孟少卿偏着头,似笑非笑的看着胡生,“胡大人说是去借粮了,不知道借到了没有啊?” 胡生倒是半点不心虚,笑着说道:“也是借到了,就是不多,只有一百担!” 一旁的苏叙白在听到胡生说出来“一百担”三个字的时候,立刻就抬头看向孟少卿,果不其然,他整个人瞬间就阴暗了下来,脸上的笑容都变得有些阴恻恻的:“胡大人还真是好本事啊,这个节骨眼还能借来一百担的粮食,好本事啊!” 胡大人聪明的很,自然听得懂孟少卿的嘲讽,故作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去别的地方,旁人也不愿意给我面子,不想孟小将军,到处都是朋友!” 第164章 好色 孟少卿对外向来都会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这种恭维的话听得是不要太多,平日里和狐朋狗友一起吃饭,听他们说这些话,向来是无妨的,毕竟谁不喜欢有人说恭维的话啊! 只是孟少卿这个人说到底也只是面上荒唐,骨子里还是正派的,在这种国家大事上,他还是很拎得清的,所以在听到胡生的这些话时,不着痕迹的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我可没有那么多的本事,不过就是依仗着陛下的旨意罢了!” 胡生的面色一僵,许久以后才说道:“孟小将军现在这是要去哪里?” “自然是要去庄子上休息的!”孟少卿淡淡的说道,“对了,胡大人现在是住在那里?” “自然是知府大人的府上了!”胡大人一脸的莫名,“我们是在赈.灾的,自然是要住在衙门里的啊?” “那还是胡大人有面子啊!”一直不吭声的苏叙白忽然笑了一声,“我们之前也是住在衙门的,只是这位知府大人的大娘子实在是不欢迎我们,就想方设法的比我们赶出来了,没办法,我们也就只能住在外头了!” 胡生不由的皱眉:“他们怎么敢的?” “有什么 不敢的,地头蛇嘛!”孟少卿淡淡的来了一句。 胡生一脸的愤怒:“我们都是为了黎民百姓才来这里的,这个灾情若非是他没有能力控制不好,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他竟然还敢做出来这种事情,可真是不要命了!” 苏叙白笑了笑:“谁说不是呢!” 孟少卿似笑非笑的看向胡生:“说到底不过就是我们的面子没有胡大人大,正常!” 胡生被孟少卿这个笑容看的脊背发寒:“孟小将军可别说笑了,那这样吧,明天我坐庄,在衙门请二位来吃酒,就当是我给二位赔不是了!” 苏叙白忍不住皱眉,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酒席:“这就不必了……” “好啊!”孟少卿笑着打断苏叙白,“我们明天一定来!” 见孟少卿答应了,胡生那是一百个高兴啊,拱着手说了好几句话,离开的时候脚步都变得雀跃了许多。 一直等到人走的远了,苏叙白才有些奇怪的看向孟少卿:“你明知道这是一场鸿门宴,你还要去?” “借来的粮食已经基本安抚流民,尚清也让人开始修复被冲毁的堤坝了,借来的银子和粮食暂时已经控制 住了徽州的灾情,现在唯一没有解决的就是这个瘟疫,瘟疫这种事情,我们把所有人都集中在这个营地,已经是做了我么所能做的所有事情了,接下来就只能等大夫们的结果了!”孟少卿看着苏叙白,轻声说道。 苏叙白看着孟少卿两句,最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贪污受贿的事情,没有这么好查的,更何况还是牵扯到了赈.灾,这是灭九族的事情,说不定明天这顿饭吃完,我们两个就和那些病患一样,死在灾民营了!” 孟少卿却是满脸的不在意:“苏叙白,富贵险中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啊?” “你简直就是个疯子!”苏叙白不想理他,扭头离开。 “记得带上成春!这人啊,总是要有弱点才是!”孟少卿看着苏叙白的背影,笑着说道。 回到庄子的苏叙白,脸色还是不大好看。 其实徽州这一次的疫.情虽然严重,但是如果一开始赈.灾的银子和粮食就能送到灾民手里,根本不会闹成现在这幅样子,徽州的百姓也不可能流离失所。 这些日子以来,孟少卿借来的粮食不过尔尔,却已经基本能够满足灾民的需求了,大坝重 建也已经逐渐进入正规,现在唯一一个随时可能爆发风险的就是瘟疫。 但是很庆幸,虽然徽州知府一直没有怎么作为,但是为了瞒住徽州流民暴乱的问题,在瘟疫发生前,他就已经关上了城门,而那些偷偷跑出去的流民现在也已经被控制了起来,暂时还没有发生瘟疫四散的情况。 成春给苏叙白泡茶的时候,发现他的脸色有些不好,原本不想多嘴问的,最后实在是有些好奇,便开口道:“你这是怎么了?是营地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苏叙白摇了摇头,好半晌以后,看着成春说道:“明天,你陪我去个地方,打扮一下,最好花枝招展一些,陪我演出戏!” “什么?”成春听得是一头雾水,“去哪里,演什么戏?” “胡生回来了,也就是本来负责徽州赈.灾的钦差回来了!”苏叙白淡淡的说道,“借调过来的粮食和银两暂时控制住了徽州城的灾情,但是失踪的赈.灾银必须要找回来,不然我们也不一定能扛到朝廷再派发下来的赈.灾银!” 成春看着苏叙白很久,然后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所以,跟我有什么关系?” “人要有欲望,有了欲望才会有弱点!”苏叙白看向成春,“我需要一个看起来很俗气的欲望!” “什么欲望?好色啊?”成春挑眉,“如果说是好色的话,那不需要演,你本人就是!” 苏叙白顿了顿,随后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反正明天打扮的好看一点,知道了吗?” 成春没搭理他,提着水壶就走了。 苏叙白看着成春的背影,有些犹豫,他其实不想让成春和他一起冒险,但是眼下,他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他知道孟少卿的意思,成春的容貌,足以让人相信,他是个好色之徒。 相比杀了他们,让他们也拉上那条贼船,会更好。 毕竟孟家和苏家都是保皇党,算的上是皇帝的亲信,如果可以拉着他们到这潭污泥里,那么他们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他们自己想脱身,就得保他们。 胡生无非就是这两种手段,杀了他们,拉拢他们。 杀了他们就是最下等的办法,首先皇帝未必会信,再来,孟家和苏家也不会信,到时候孟家和苏家联手翻查,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所以如果可以,拉着他们一起上贼船是最好的办法。 第165章 携款潜逃 苏叙白原本以为成春那个脾气,是绝对不会配合他的,但是当他第二天早上看到打扮得体的成春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里,一时之间,有些惘然。 “怎么了,看起来很奇怪吗?”成春见苏叙白的面色有些奇怪,便忍不住问道。 苏叙白看着成春身上那件嫩粉色的长裙,有些诧异:“你很少会穿这么粉嫩的颜色,你今天怎么会穿这么一身?” “我本来就是逃出来的,那里来的那么多的衣服,这一身是我包袱里最新最好看的了!”成春有些无奈的说道,“你不是说要打扮打扮嘛,总是要穿的花枝招展些才算打扮不是!” 苏叙白走到成春身边,她的头发挽成一个发髻,就简单的别着一个发簪,他看着那个发簪有些失神:“这个,不是我第一次送你的那个发簪吗?” 成春顿了顿,随后装作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说道:“旁的我都已经卖掉了,现在身边值钱的发簪就剩下这么一个了!” 苏叙白笑了一声:“不碍事,就这样吧!” “所以,我们真的是要去赴宴吗?”成春有些忐忑的看向苏叙白,“他们不会直接一壶毒酒送我们上西 天吧!” “有可能哦!”苏叙白微微挑眉,“怎么,你害怕啊?” 成春顿了顿,然后一脸鄙夷的看向苏叙白:“怎么,你不怕啊?” 苏叙白摸了摸鼻子:“我也怕,但是这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管说什么,总是要去的!” “那不就是了,总是要去的!”成春淡淡的说道,“再说了,要是真的能找回赈.灾银,可以救多少人的性命啊!” “看不出来啊,你还这么有大局观!”苏叙白笑了笑,走到成春身边说道。 “倒也不是什么大局观了,只是那李娘子把我赶出来,不管怎么样,我得回去吓唬吓唬她,数落她几句,不然这心里不痛快!”成春叉着腰,挑了一下眉毛,“吃这顿鸿门宴,我总不用再受那李娘子的气吧!” “不用!”苏叙白走到成春面前,帮她整理好有些散乱的头发,然后笑着说道,“当然不用,你想怎么下她的脸面都没关系,毕竟他们现在有求与我们!” 成春看着面前的苏叙白,沉默了好久才说道:“我不是帮你,我只是觉得徽州的百姓太可怜了!” 苏叙白顿了顿,然后笑了笑:“我知道! ” 知府府上派了马车过来,苏叙白和成春却是不屑去坐,坐上自己的马车,慢慢悠悠的就向着城里头去了。 一路上,遍地都是流民,只是相比之前遍地饿殍的模样,已经好了很多了! 他们的马车经过的时候,总是会有人扑上来想要些粮食,甚至有人把孩子举过头顶,想要把孩子卖出去的,成春默默的关上了车帘,不忍心去细看。 “不是说粮食已经下发了吗?怎么外头还有那么多的灾民啊?”成春带了几分埋怨的看向苏叙白。 苏叙白平白的得了埋怨,但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有些无奈的说道:“现在的粮食都是从外头借来的,说到底还是不够分的,因为大坝要重建,所以现在的粮食都是紧着男丁多的人家下发的,一个男丁能得一斗,那一个女儿家就只能得半斗,到底还是不够吃的!” 成春忍不住皱眉:“凭什么啊,女儿家难道就不做活计了,就算是大坝修建,难道就没有妇女在帮忙的吗……” “阿春!女子不用服役,不论是兵役还是劳役,女子都是可以免的!”苏叙白打断成春,“我知道你会觉得不平,但是眼下 就是这个情况!” 成春到嘴边的抱怨戛然而止。 她有些不满的坐到一旁,不再吭声。 男人身强体壮,不论是农耕还是兵役,确实天生比女子有优势,而眼下灾区重建,更需要男人去做那些辛苦的力气活,虽然她对这个分配不满,却也没有办法说什么,毕竟她什么都做不了。 苏叙白感觉到成春的情绪逐渐低落下去,想了很久,还是说道:“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想办法找到被他们藏起来的赈.灾银,这样子才会有更多的银子和粮食,这样子,那些妇女孩子也就不会忍饥挨饿的了!” 成春回头看向苏叙白:“你们是觉得那些赈.灾银还在徽州?都这么久了,他们早就拿走了,又怎么可能还在徽州?” “那么多的赈.灾银,不可能那么轻而易举的运出去的,尤其现在徽州还是只准进不准出的情况下,那些东西,肯定还在徽州,他们要是想运出去,就要大张旗鼓的运送,肯定会被发现的!”苏叙白淡淡的说道。 “不会还藏在那个徽州知府的府上吧?”成春有些诧异。 “有很大的可能!”苏叙白嗤笑了一声,“就孟 少卿的那个脾气,若不是为了找到赈.灾银在哪里,别说是徽州知府了,就连胡生这个钦差,他都早就弄死他了!” 成春沉默了半晌,然后看向苏叙白:“苏叙白,如果,我帮你找到赈.灾银,你能不能放我走?” 苏叙白愣了一下,随后忽然附身靠近成春:“放你走?” “是啊!”成春梗着脖子看着苏叙白,“我要是帮你找到赈.灾银,你就告诉我爹娘在那里,然后放我走,行不行?” 苏叙白抬手轻轻的蹭着成春的脸颊,然后嗤笑了一声:“做梦!” “你!” “不要妄想了,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放你走的!”苏叙白忽然抬手给了成春一个脑瓜崩,“我奉劝你,安分的待在我的身边,不然我不介意让你一辈子都见不到你父母,当然了,你要是有本事逃跑也可以,不过,你也要做好一辈子,不要被我找到的准备!” 成春被弹得捂着额头哀嚎了好一会儿,最后一脸委屈的看向苏叙白:“苏叙白,我怎么不知道你原来这么无赖,你还是个读书人呢,你这个都算强抢民女了吧!我要去衙门告你!让你蹲大牢!” 第166章 花 苏叙白却是满脸的不在乎:“我怎么记得,我也是请了媒人上门的?我可是正正经经娶你过门的!” “那是纳,不是娶!”成春指着苏叙白,“我可没有那个福气被你娶过门,再说了,你的妾室成春早就死了,死在那条河里了!” “哦,你这么说起来,倒是提醒我了,你是我的人,却偷跑出来,这算什么?”苏叙白似笑非笑的看向成春,“强抢民女?让我蹲大牢?成春,你携款潜逃,我要是真的计较的话,你怕是这个大牢真的是要蹲到地老天荒了!” 成春看着面前的苏叙白,一脸的鄙夷:“怪不得我得说,最怕流氓读过书,你就是那种读过书的流氓,表面满口道德仁义,其实就是个,就是个妖魔鬼怪!” “你要是不会骂人就不要骂了,一点杀伤力都没有,就你这样子跟人家出去吵架,怕是都吵不赢!”苏叙白有些嫌弃的看了一眼成春,“也不知道什么样的胆量,让你这个连吵架都吵不赢别人的人,敢这么自己逃出来!” 成春心里一堵:“你……” “我怎么?”苏叙白挑眉,“要我说啊,红豆也是个痴傻的 ,就你这副模样,怕是在外头都养活不了自己,你们两个也是命大的很,兜兜转转从经常逃到这里,就你这么个死脑子,竟然都没有被人拐走卖掉!” “苏叙白!”成春气急,“你看看你说的是什么话?是人话吗?哪有人像你这么说话的?” “怎么啦?你不是也就这么说话的吗?我不过就是按照你想说的方式,把我要说的话说出来了而已,怎么的,你听着就很难受了?”苏叙白瞧着成春,淡淡的说道。 成春皱起了眉头:“我哪里有……” “你没有吗?”苏叙白盯着成春的眼睛,忽然很认真的说道,“是不是在你看来,我的真心很可笑?” 成春没有想到苏叙白忽然会这么严肃,一时之间竟然想不到要说什么,就这么看着他。 “我不管你的心里是怎么想的,我也不想知道你到底有多么的厌恶,但是成春,我在这里很郑重其事的告诉你,让你跑掉一次是我的失误,是我中了你的计,是我太单纯以为你是真的很在乎我,但是如果再让你跑掉一次,那就真的是我蠢了。”苏叙白盯着成春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成春心里咯噔一声。 “我虽然不是什么旷世奇才,但我还算是个聪明人,读那么多年书,考了那么多年的试,年纪轻轻中了探花郎,你的那些小算计我都能够看到。”苏叙白笑了一声,“这是我以前太相信你了,你总是用你现在这副样子,一脸无辜的看着我,我那个时候真的以为你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乡下姑娘,太相信,太纵容你,才给你机会跑掉,但是我跟你保证,你这辈子都不要妄想有下一次。” 成春几乎是下意识的捏紧了拳头,许久以后,她才开口说话,可她的声音却变得有些嘶哑:“你这不是在逼我去死吗?” “你要是死,我也会让你死在我的身边,同时我也会让你身边的所有人来给你陪葬,你心心念念的爹娘,照顾你的红豆,以及奉我的命盯着你的侍卫!你可以再试一下,你用死来威胁我,那我也可以用你身边的人来威胁你,你可以不信,只要你敢冒这个险!”苏叙白坐在那里,就这么看着成春,眼睛一瞬不瞬。 苏叙白说话的声音很轻柔,就和寻常时候一样,带着一股浓浓的书卷气,可是说出来的 话却是那么的森冷可怕。 “苏叙白,你……” 苏叙白笑了一声,抬手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脸颊:“其实我发现你叫我全名也挺好听的!” 成春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在起鸡皮疙瘩,缩到一个角落去,以后就没有再说话了。 马车停在徽州知府门口的时候,胡生是亲自来迎的,成春下车的时候,苏叙白小心翼翼的扶着,那个表情就好像是自己扶着什么稀世的珍宝一样。 胡生瞧着苏叙白的表情,有些诧异,但是等到他看到从马车上下来的成春时,就有几分了然,笑着问道:“这位是?” “贱内!”苏叙白淡淡的说道,“孟小将军来了没?” “还没有,苏大人先进去坐一下。”胡生赶紧说道。 苏叙白点了点头,扶着成春就往里走。 一直沉默着现在胡生身边的知府大人一声不吭,就那么站着一直等到苏叙白进去了,胡生才说道:“李大人,苏大人的身边,一直都有这么一位小娘子吗?” “来徽州的时候就已经带在身边了!”李大人轻声说道,“还在府上小住过一段时间,苏大人很看重这个女子!” 胡 生点了点头:“我记得他并没有成婚,陛下还给他赐了婚,正是丞相大人的嫡女,年前的时候听说为了一个小娘要死要活的,不过那个女子命不好,没多久就死了,如今现在又不知道哪里弄来的这么一个小娘子!” “不会吧?苏大人看起来是个很正直的人,不应该如此。”李大人看着有些诧异? 胡生却笑了一声:“男人嘛,无非就是钱,权,色,他出生便是高门,权力一直都在手里握着,又是个有些经商头脑的,手里头也一直不缺钱,唯独缺的就是女人。” 李大人垂着眼睛,没有多说什么。 胡生倒是很高兴:“不过说回来就刚才那个小娘子的姿色,只怕是个人都要被她迷的神魂颠倒,更别说还没有成婚的苏大人了?” “也是!”李大人笑着点了点头。 成春跟着苏叙白进了府,因为在这里也算小住过几天,所以走起来也算是熟悉,只是她经过花园的时候,有些奇怪,便停了脚步。 “怎么了?”苏叙白见成春停下来,便忍不住问道。 成春看了一眼花园的花,随后说道:“你看那些花全部都死掉了” 第167章 演戏 苏叙白有些莫名,但还是走回到成春的身边:“这个花怎么了吗?” “我之前时常会到这个花园来走走,那个时候,花园里头的花开的特别好,但是现在回来看,却都枯死了,这个季节日头又好,温度又好,应该是花开的最茂盛的时候!”成春有些无奈的说道。 苏叙白盯着那一片已经枯死了的花圃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回头看向带着他们往前走的婢女:“你们这里负责花圃的人这是不干了吗?” “那倒是没有,只是先前下了几场雨以后,这个园子里的花就在一夜之间全部都枯萎了,花匠找了很久都么有找出来原因,好在娘子不怪罪,只说今年外头的形势不好,家里头也没必要花团锦簇的,就也没有重新翻新!”婢女轻声回复道。 苏叙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片花圃,像是在想些什么。 成春倒是笑着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啊,只是可惜了,这里的花养的可好了,远远瞧着就是姹紫嫣红的一片,现在全枯萎了,若是换成我,指不定得伤心多久呢!” 苏叙白笑了一声:“不过是些花草罢了,若是喜欢再种就行了 !” 成春有些嗔怪的看了一眼苏叙白:“你们这个大男人懂什么,肯定觉得就是些东西罢了,懒得同你讲!” 苏叙白平白挨了一声抱怨,却也不生气,只是一脸无奈的笑了笑:“是是是,我们这种臭男人不懂,我们先去前边行不行,别让人久等了!” “哼!”成春轻哼了一声,甩开苏叙白的手,满脸不高兴的往前走。 苏叙白看着成春往前走,满脸的宠溺。 一旁的婢女瞧着,忍不住偷笑了一声,见苏叙白看过来,才诚惶诚恐的说道:“苏大人,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觉得苏大人对娘子特别宠溺,所以才……” 苏叙白看着成春往前走的背影,有些无奈的说道:“我家娘子年纪小,总是要多宠一些的,不然回去有的好闹腾的!” 婢女见苏叙白没有生气,便笑了笑:“苏大人对娘子真好,真让人羡慕!” 苏叙白笑了笑,跟着成春往前走:“你等等我!” 成春回头看了他一眼,满脸的无奈:“那你倒是过来啊!” 苏叙白赶紧跟了上去,然后揽住成春,凑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到底是在别人府上,你 就不能多给我些面子?” “知道了!”成春有些无奈的应了一声,然后跟挽住苏叙白的手,“我说不来,你非得让我来!” 两个人亲昵的很自然,在旁人看来,就是相处很久了的夫妻,很亲昵,尤其是苏叙白,那种宠溺的温柔,都快要从他的眼睛里面溢出来了。 一直到晚宴开始的时候,孟少卿才姗姗来迟,一进来的时候,孟少卿就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看到谁都是一副轻蔑的模样。 他走到苏叙白身边,见他把成春带过来以后,便忍不住“啧”了一声:“你这个人啊,真是到哪里都舍不得带上她,再怎么相似,也不是那个人了啊!” 苏叙白的脸色骤变,一旁的胡生心里一咯噔,赶紧出声道:“孟小将军赶紧坐下,我费了好些功夫才从别的地方运来的这些吃的,二位难得赏脸,愿意到这府上小聚一下,旁的我也实在是拿不出来,只是酒和肉还是管够的,而我千万不要通过客气,该吃吃,该喝喝,一定要吃好喝好了。” 一旁的李大人也笑着说道:“是啊,这段时间多亏二位大人来帮忙,不然这徽州城啊,指不 定还是怎么样的一番景象呢!” 孟少卿笑了一声:“说笑了,我看我们来的时候都没有找见你们,我当时还以为我们的钦差大人是在正在的时候不小心被水冲走了呢?我还在想着回去以后要怎么跟陛下交代,最后没想到,李大人原来是去外头借粮食了!” 孟少卿说的话夹枪带棒,胡生听着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但是眼下的孟少卿得罪不得,他只得陪着笑:“这事情还是要怪我,我也是第一次来,正在不知道轻重缓急,原本想着李大人在徽州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实在是没有想到,竟然会闹到这种地步。” “是是是,这都是我的过错,我作为徽州知府都没有照顾好自己的百姓,我在这里自罚一杯!”李大人赶紧站起来。 成春微微侧头瞧着,她记得当初她们刚刚来惠州的时候,这个李大人还是一副颓丧的模样,可是今天瞧着却有几份大奸臣的感觉,成春瞧着,有些想不明白,这好端端的人怎么说变就忽然变了呢? 苏叙白大约是看出来了成春的疑惑,便轻声说道:“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大约是胡生答应了他 什么事情,他觉得自己有活路了,就跟着他搏最后一次。” “可是他前脚已经出卖了胡生,现在又回去帮他忙,那不是两边都不讨好?”成春皱眉,“他既然能够做到徽州知府这个位置,肯定也是个聪明人,怎么会做这种两头倒的事情呢?” 苏叙白看着成春好半天,然后给她到了杯酒:“多吃菜,多喝酒,少说话,孟少卿到底怎么打算的我也不清楚,我们能做的就是配合他,旁的事情你少问一些!” 成春撇嘴:“知道了,我这不也是觉得奇怪吗?” 就在这个时候,孟少卿忽然笑了一声:“二位大人这样子你来我往的演戏也没有什么意思,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们也清楚,我们家祖祖辈辈都是当官的,世袭的爵位,若不是陛下非得让我来,我也真的是不愿意来这个鬼地方,可是既然我来了,那自然得给陛下一个交代!” 胡生和李大人的脸色微变,还是苏叙白笑着说道:“这酒菜都还没有上齐呢,你就开始说这些事情,空着肚子,脑子都是空的,谁能知道你想要什么交代啊?先吃菜,吃饱了肚子再慢慢说这些事情!” 第168章 和事佬 苏叙白淡淡的看了一眼孟少卿,随后笑了一声:“罢了罢了,苏叙白都出来做和事佬了,我也不好继续说下去。” 胡生和李大人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苏叙白在一旁瞧着,嘴角微微有些上扬。 成春在一旁瞧着,下意识的觉得他们两个可能商量了什么对策,只是没有说现在,不过是一个在唱红脸,一个在唱白脸,一唱一和的,在给台上的两个人摆架子。 就在苏叙白和孟少卿互相敬酒的时候,李娘子端着酒杯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她走到成春身边,笑着说道:“娘子今日能来,我是真的没有想到!” 成春看到李娘子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满脸鄙夷的站了起来:“李娘子啊,我还以为李娘子是不屑和我说话的呢,今日怎么专门来同我说话了?” 李娘子怎么也没有想到,成春竟然一点面子都不给她,就这么直接的戳破了她们之间尴尬的氛围,牵强的笑了一声以后才勉强解释道:“娘子这是在怪我了,那一日我也是真的接到了消息,以为真的是苏大人晕倒了,我并没有……” “李娘子现在解释再多都会显 得很无力的。”成春打断李娘子,“我只记得那日李娘子匆匆忙忙的向我赶了出去,大概是因为我们是乡下人出生,娘子看不上我,这也是应该的。”成春看着李娘子,似笑非笑的说道。 李娘子端着酒杯,一时之间尴尬的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了,最后还是成春用自己的酒杯轻轻碰了一下她的:“李娘子亲自过来敬的酒,那我肯定是要喝的。” 一旁的李大人看着,赶紧走了,过来叫你娘子往身后一赶:“别在这里给我丢人现眼,赶紧回去。” 本来就觉得很难堪的李娘子,又被这么训斥了一顿,立刻就红了眼,可又不能走开,就一脸委屈的站在那里,还要强装镇定。 成春站在一旁,满脸都是笑容,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胡生在一旁都看在眼里,目光微闪,他见孟少卿有些微醺,便走到他身边,笑着问道:“孟小将军,我记得苏大人并没有成婚,不知道这位娘子是……” “路边上捡来的,在杭州城的时候,她被流民抓住了,差点就没了命,被苏叙白救下来的!”孟少卿挑了一下眉毛,“她与一个人生的 很相似,苏叙白就着了魔,非要把她带在身边,他少有这样的时候,我也就随着他了!” 胡生有些惊讶:“是年前那位坠江的女子吗?” 孟少卿笑了一声:“胡大人的消息还挺灵通啊!” “将军说笑了,当时这件事情闹得纷纷扬扬的,谁人不知道啊?我还很奇怪呢,素来情深的苏大人,身边怎么又多了一个女子。”胡生笑着说道。 “大约对那个女子也是有执念吧,所以遇到现在这个女子的时候,说什么也不肯放手!”孟少卿看了一眼苏叙白,随后颇有几份无奈的摇了摇头,“知府大人的那个娘子,大约是看不上她一副乡下人的做派,就把她从府上赶出去了,她心里有气,自然不会给她面子。” 胡生有些诧异:“竟然还会有这样的事情?这李大人的娘子怕是魔怔了吧,请人将府上的客人给赶了出去?这哪里还有半点官娘子的做派,也不觉得自己丢人。” 孟少卿翘着二郎腿看着不远处说话的几个人,随后似笑非笑的看向胡生:“胡大人这酒也喝了,有三巡了,我也累了,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们家是世袭 的爵位,积年累月的财富,这些东西我也看不上,我也明白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但是吧我也得交差,我不为难你,你也不要为难我。” 胡生看着孟少卿,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许久以后才轻声说道:“我不知道将军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孟少卿缺多少有些不耐烦了:“我不想一直在这个鬼地方待着的,我希望你可以尽快的把这里的事情处理掉,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让我带着处理结果回去面圣!” 胡生见孟少卿都已经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了,自己在装腔做事就会显得有些矫情,便赶紧说道:“我知道将军的意思,但是我需要时间!” “时间我可以给你,但是不能太久,毕竟徽州这个地方我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孟少卿看着胡生,淡淡的说道,“一个月,最多一个月,这一个月里面,我要是得不到满意的答复,那我也不介意如实上报,到时候,来这里的可就不是我了!” 胡生脸色微变。 孟少卿笑了一声:“当然了,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我奉劝你,最好不要起那种奇怪的心思,我是 武将,从小就被培养上战场的人,我的祖母哼是大周唯一一位女将军,我要是死在了这个地方,你猜京城会不会就此算了?” “将军在胡说什么呢?微臣就算是豁出自己的性命,都要保将军安全的。”胡生赶紧说道。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孟少卿自然也就不再说什么,正巧成春有些喝多了,要去散散步,胡生便赶紧让自己身边的小妾陪着去。 苏叙白和孟少卿倒是半点不太担心,一副很相信他的模样,就这么让成春离开了。 成春走了以后,苏叙白依旧在那里说说笑笑,孟少卿也有一杯没一杯的喝着。 成春被人搀扶着走到了后院,她找了一处回廊坐了下来:“这果酒真是有些上头!” “娘子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已经让人去泡茶了,喝些茶水会好很多!”陪着成春一起来的娘子轻声说道。 成春看着面前的娘子,目光落在了她头上的发簪上,一瞬不瞬的,娘子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拔下了簪子:“娘子可是喜欢这个簪子?” 成春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细细的看了看:“我就是看看,觉得可精致了!” 第169章 勋贵女子 那位娘子将那个簪子插进成春的发髻里面,然后笑着说道:“真适合娘子,娘子生的貌美,就应该戴这种娇贵些的簪子,不应该穿戴的这么素净!” 要知道,成春今天已经算是穿的非常的花枝招展了,但是和面前的这位小娘子比起来,她确实是很素净的了,毕竟像她身上那样花团锦簇的衣服,她是真的穿不出去的! 不过现下,她还是要装作一副很惊喜的样子:“这怎么好意思啊!” “哎呀,你不要推辞,这个簪子你戴起来特别的好看,就当作是我送你的见面礼了!”小娘子拉着成春的手,笑眯眯的说道,“你生的这样好看,就应该娇艳些,这苏大人怎么都不舍得给你多买些好看的首饰啊!” 成春顿了顿,然后一脸无奈的说道:“苏大人喜欢的就是这个调调,素净的吓人,就我头上的一个簪子,还是我求来的呢!要不是知道他的家底,我都以为他穷的快吃不上饭了!” 小娘子有些诧异:“怎么会呢,我看苏大人对你很好啊!怎么会舍不得给你花钱呢?” “他舍得给我花钱的,就是总是喜欢给我买书籍,我一个女儿家 ,又不是什么读书人,更不想考女状元,给我买那么多书,都不知道要干什么!”成春说这着,颇有几分怨气,“还是姐姐有福气,这一身的金银首饰,我看着别提多羡慕了!” 小娘子笑了笑,然后对着成春说道:“这苏大人大约是读书读傻了,女儿家求的不过就是一些绫罗绸缎和金银首饰,买再多的书,不如买一个簪子来的讨人欢心!” 成春忙不迭的点头:“谁说不是呢!” “哎呀,我那儿有不少的金银首饰,等你有空了,你去我那儿玩,找一些你喜欢的!就当是我送给你的了!”小娘子看着成春,笑着说道。 成春赶紧摇头:“那可不成,那都是姐姐自己喜欢的东西,还是得自己留着的!姐姐的心意我收下了!” “你呀!”小娘子点了点成春的额头,两个第一次见面的人,就好像认识了很多年一般,变得很是亲密。 胡生的这位小娘并不是什么良家妇女,而是他在青楼妓馆里头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这个小娘子并不是什么很简单单纯的人,所以胡生才会特地让她扶着成春来,其实就是想套一套成春的话。 成春 对这个小娘子是不怎么了解的,但毕竟她从进这个府邸开始,就在扮演一个没什么脑子的宠妾,所以当这个小娘子很热心的扶着她走出来的时候,她还是继续扮演着,甚至还添了几分贪财的小怨念。 成春回去的时候,苏叙白也是一副微醺的样子,一看到她,就把她揽了过去,整个人靠在了她的身上,呢喃着:“你去哪里了?” “干嘛呀!”成春推开苏叙白,“这么多人呢!” 苏叙白愣了一下,然后又将成春拉了回来:“我困了!” “那我们回去吧!”成春回头看向苏叙白,轻声说道,“回去以后再去休息,好吗?” 苏叙白没有说话,胡生就赶紧说道:“我已经让人家所有的厢房都打扫过了,两位大人都是为朝廷办事,又怎么能住在那么偏僻的庄子上呢?自然是要住在当地官院的府邸上的,南北两个院子都已经打扫过了,二位大人马上就可以入住的!” 成春下意识的回头看向苏叙白,他虽然有些醉了,但还是摸了摸她的脸:“也好,我住北院,南边通风好,让给孟少卿!” 孟少卿看了一眼苏叙白,没多说话,只 是点了一下头:“我都可以!” 本来是来赴宴的,最后却登堂入室住了下来,李娘子自然是很不高兴的,只可惜没有什么法子,便忍受着,一双眼睛红的都快要落了泪,这也只能低着头不吭声。 成春瞧见了,不仅没有半点同情,甚至还有几分嘲讽。 眼看着成春他们走的远了,胡生才回头看向自己的小娘:“怎么样?” “就是个没什么眼界的小女人,喜欢金银首饰,因为苏叙白总给她买书,有几分怨念!”小娘子依偎到胡生的怀里,笑着说道。 胡生揽着小娘子,把玩着她的头发,然后笑道:“哦?你是怎么做的?让她这么快就跟你说真心话的?” “一个乡下来的穷苦女人,喜欢的东西,不过就是那两样,我看她一直盯着我的簪子看,就把我的簪子送给她了!”小娘子嗤笑了一声,眼中满满的都是鄙夷,“就一根簪子就能收买人心,他可开心了一口一个姐姐,叫的别提多么顺嘴了!” 胡生捏着小娘子的脸,越发的满意:“还是你聪明啊,你送了她哪个簪子?明天你就去挑,只要是你喜欢的,你就都买回来,爷肯定 不让你白送了这根簪子!” 小娘子有些嗔怪的推了一下胡生:“我是那种舍不得一根簪子的人嘛,爷这可真是看轻我了!” 胡生赶紧将小娘子抱进了怀里:“哎呀,哎呀,我当然知道你不是那种人了,只是爷说什么也不能让你白白丢了一根簪子不是,你自个儿去挑,挑自己喜欢的,听到没!” 小娘子自然是笑着应下了。 胡生拉着小娘子的手,慢慢的往回走:“在京城里的时候,我就听说,那苏叙白是个深情的人,他有一个小妾被逼死了,一直不肯入仕的他,在死了那个小妾以后,放弃了好的官职,去了大理寺当官,为的就是找丞相大人的麻烦!” “啊?他的小妾死了,跟丞相大人有什么干系啊?”小娘子有些诧异。 “嗨,丞相大人的那个女儿……唉,善妒,逼着丞相大人去宫里为她求了与苏叙白的赐婚圣旨以后,还没过门,就上门耍起了大娘子的威风,这才逼死了那个女子!”胡生叹息摇头,“也是个麻烦的勋贵女子!” “那,爷你是丞相大人的门生,那苏大人岂不是会死咬着你不放?”小娘子满脸震惊。 第170章 等我死 胡生却摇了摇头:“我原来也是这么想的,可今日,看她身边多了个这么个小娘子,我就不这么想了!” “是因为有了替身吗?” “是啊!”胡生笑了一声,“这男人啊,多情,有了一个替身,自然不会再为了当年那个人得罪当朝的大臣了!” 小娘子点了点头,心里却并没有这么想,毕竟那苏叙白看起来并不像是一个滥情的人,但是眼下她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胡生这个人,颇有几分自负,他自己一点一点从底层爬上去,一直自命不凡,她要是反驳他,未必会有好果子吃! 苏叙白和成春到了厢房以后,原本还迷迷糊糊的苏叙白忽然就坐了起来,眉眼间哪里还有半点的醉意。 成春看着苏叙白半晌:“你装醉也装的像一点,好歹等人走的再远一些吧,你就不怕人家在外面偷听吗?” “走了!”苏叙白淡淡的说,然后走到一旁倒了一杯冷茶喝,“都是些客套话,说的那么多,没一句有用的!” “怎么,没套到有用的话?”成春走到苏叙白身边坐下。 苏叙白皱眉,有些怒意:“从头到尾,只要涉及到一点和赈.灾有 关的话,他们就不会再说下去了,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也只好顺着他们说的那些屁话说下去,都是些拍马屁的话,光是听着我都觉得烦的很!” “不要急,这个事情急不得的,那可是掉脑袋的罪,怎么可能那么简单的就让你们发现端倪呢!”成春安慰道,“有些事情急不得,越是着急越得稳得住,不然露出马脚的就是我们了!” “现在的徽州,哪儿哪儿都等着花银子,哪里有那个耐心陪他们周旋!“苏叙白喝了一口茶水,满脸的担忧,”孟少卿借来的粮也只能解一时之需,不能长时间的供给徽州!要不是怕找不到银子,孟少卿早剁了他们了!” “你这么说,就不怕有人在这里偷听吗?”成春赶紧起身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人以后,才回到桌子前,”先等一等,不管什么事,都不可能这么快的啊!” 苏叙白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只是眼下到处都等着用银子,好不容易才稳定夏利的灾情,如果一直没有银子没有粮食,指不定用不了多久,就又会爆发。 “放下你出去了好一会儿,我看那个小娘子一直跟着你,回来的时候你们 还手挽着手,是说了什么事情吗?”苏叙白忽然想起成春和胡生的小娘子出去了好一会儿,便忍不住问道。 成春将头上的发簪拔了下来,然后递给了苏叙白:“她觉得我穿的太素了,觉得你小气得很,就给我送了这个!” 苏叙白顿了顿,有些深色不明的接过那个银簪子,然后满脸无奈的看向成春:“我送你的那些头面呢?” “变卖了啊,不然哪有银子逃跑!”成春一脸的理所当然。 苏叙白看着成春半晌,然后气的一把揪住她的脸:“你是怎么有脸当着我的面,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的?” 成春甩开苏叙白的手:“为什么不能理直气壮的?要不是你,我也不会吃那么多的苦,受那么多的罪,我依旧老老实实的做我的农民!” 苏叙白语塞,许久以后才起身去床上躺着:“我睡床上!” 成春看了一眼周围,并没有软榻,就将苏叙白往里面一推:“我也要睡床上!” 两个人都憋着气,也没人去吹灯,一直过了很久以后,苏叙白大约平复下来了以后,便说道:“你的身体,现在怎么样了?” 成春愣了一下,随后有些无 奈的笑了一声:“怎么忽然问这个?” “遇到你的时候,我就想问了,只是……” “保住了一条命罢了!”成春缓缓的睁开眼睛,”还是和当时大夫说的一样,保住了命,但是这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 苏叙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身旁的成春。 成春知道他在看自己,却不愿意回头去看:“我娘说,女子生孩子,就是走一次鬼门关,我这样也挺好,不用走一次鬼门关!可能是老天爷心疼我这辈子太辛苦了,所以不想让我受这个苦!” 苏叙白忽然伸出手抱住了成春:“对不起,阿春!是我的错,是我没能保护好你,是我……” 成春很冷漠的推开苏叙白:“这种虚伪的道歉没有任何的意义,你如果真的觉得抱歉,那就放我走,让我回到属于我的地方!” 苏叙白看着面前成春冷漠的眼睛,久久说不出话来,最后他躺了回去,看着房顶,笑了一声:“等我死吧,可能这样子会更快一点!” 成春没说话,闭上眼睛睡觉。 苏叙白和成春这边不对付,孟少卿倒是睡的很香,这些日子,他为了赈.灾,那真的是风餐 露宿啊!每天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又要安排大坝重建,又要想办法借粮,熬的脸都黄了,每天睡的又是梆硬的木头床,今天好不容易睡上了柔软的床,别提睡的有多香了! 这一宿,唯一失眠的就是李大人了,她回了院子以后现实训斥了李娘子,随后就派人去讲南北连个院子都看了起来,要确保夜里的时候,没有人出去。 作为徽州知府的李大人,不管怎么样,最后都会被追问责任,所以现在的他,不相信任何人,不论是孟少卿还是胡生,他都不相信。 李娘子跪在自己的卧室,面前就是李大人,他就这么坐着,冷眼看着她:“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把苏大人的内眷赶出去的,你是觉得我们一家子死的都不够快是吗?” 李娘子跪在那里,泪流满面:“我怎么知道那个女子对苏大人来说会那么重要,我也是挺你的啊,尽可能的不要让府上出现任何一个陌生人,我也是在按照你的吩咐办事啊!” “你,你倒是把责任推到我的身上来了!”李大人被气笑,“你可知道那两位,都是有背景的人,比那位钦差大人还要麻烦啊!” 第171章 替身 这一夜,除了孟少卿,大家都是辗转反侧的难以入眠。 第二天一早,苏叙白和孟少卿便要去营地看看,却被胡生拦住:“二位大人就不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了,这种事情还是交给军医和大夫们就是了,二位大人去了又帮不上忙,反倒让自己深陷危险之中!” 苏叙白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的,孟少卿却率先开口道:“既然胡大人这么说了,那这个事情就拜托胡大人了,我和苏大人也有好些日子没有好好休息了,趁着胡大人去巡查的功夫,我们也正好睡个回笼觉!” 胡生莫名得了个差事,一脸的菜色,正要推脱,孟少卿已经拉着苏叙白往回走了:“咱们好久没有好好下棋了,等会儿好好下个棋,有胡大人在,什么事情都能放心的!” 即便是背对着胡生的,苏叙白也能够感觉到胡生脸上的狰狞,忍不住偷偷的笑了。 虽然孟少卿是故意折腾的胡生,因为他还把自己身边的亲卫留在了胡生身边,就是要逼着他去灾民营转悠个一圈两圈的,而他们,则是实打实的回去睡了个回笼觉。 苏叙白是被外头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吵醒的,他 睁开眼看到明晃晃的床帘时,还有些惘然,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还是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等到他走出院子的时候,就发现院子里多了个陌生人,看了好一会儿,苏叙白才认出来,这是昨日坐在胡生身边的那个小娘子。 小娘子见到苏叙白出来了,便赶忙对着他行了个礼:“苏大人!” 苏叙白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成春:“怎么由着我睡到这个时候,也不来叫我?” “难得能睡个回笼觉,叫你做什么,不过世子那边来了人,让我告诉你,等你醒了去他那里下棋!”成春淡淡的说道,言语间都是一副老夫老妻的味道。 小娘子在一旁看着,眉眼微垂,显得有几分难过。 “嗯,你待在府上别乱走,这毕竟是旁人的府邸!”苏叙白交代了一句,便转身离开了。 苏叙白离开以后,那个小娘子才一脸羡慕的说道:“你和苏大人相处的样子,就好像是一对久处的夫妻!” 成春愣了一下:“有吗?我向来当他是东家,依着他喜欢的方式和他相处!” 小娘子笑了一声:“东家,你倒是和旁人想法不一样!” “你大约也有听说吧,我前头,他还有个小妾,被他未来的妻子逼死了,数九寒冬跳了河!”成春淡淡的说道,就好像这个事情,真的只是发生在别人身上一样。 小娘子看着成春好一会儿,然后有些心疼的说道:“原来你都知道啊?” “我当然知道啊!”成春的目光渐渐变得冷漠,“他们都说他这是深情,可在我看来啊,他这样的人,才是最薄情的,人家活着的时候,不知道好好对待他,等到失去她了以后,又去找一个很像她的人做替身,对那个人,对我,都不公平!” 小娘子没想到成春会这么说,想了很久以后才说道:“我给你说说我的事情吧,你别嫌弃我!” “姐姐说什么呢,我怎么会好端端的嫌弃姐姐呢!”成春赶紧拉住小娘子的手。 “我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女儿,我娘就是花楼里的花娘,我出生在花楼,我娘甚至不知道我爹是谁,因为我从小在花楼里长大,所以将花楼里的那些事情也都学的七七八八,十三岁的时候就挂牌接客了!”小娘子看着成春的眼色怯生生的说道。 她们这些出身的人,最怕别 人会用一样的眼光看她们了,所以说这番话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成春会嫌弃她,一直到确定她的脸上并没有半点的鄙夷以后,她才继续说道:“我花名叫牡丹,很土,后来爷给我赎身,给我取名叫做芍药!” 成春看着面前的小娘子,顿了顿,然后笑着说道:“牡丹花可比芍药来的富贵多了!” 芍药见成春眼神清亮,并没有半点看低她的样子,眼里便多了几分笑容,说起话来,也变得轻快很多:“可能是因为我从小到大,看过太多的沉浮,所以对男人,我没有什么要求,不要求他们长久的深情,不要求他们俊朗有本事,只希望他们能给我一口饱饭吃!” “那姐姐对胡大人,一定是很满意的吧?”成春看着芍药,笑着问道。 “胡大人上了点年纪,不是很年轻了,但是对我很舍得,也很温和,不打不骂,只要我听话,我想要的东西,他都会给我买!”说起胡生,芍药的眼里多了几分淡然,“其实说回来,我也当他是东家,他帮我赎了身,起码我以后都不是贱籍了!” 成春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自己的手发愣。 “好妹妹,你听我一句话,我们凡事都要为自己考量,不要想着那些情情爱爱,情爱当不得饱饭吃,外头是个什么景象,我想你也很清楚,我们能在这里说说笑笑,有口饱饭吃,就是沾了他们的光了!”芍药轻声说道。 成春抬眼看向芍药,她其实生的很娇艳,是那种五官很明艳的女子,很漂亮,但是有些俗,会让人惊艳,却不容易让人记住的一张脸,她的眼里都是满足,对可以相对体面的活下去的满足。 许久以后,成春才轻声说道:“我知道,只是偶尔也会觉得难过,明明都是很相似的脸,为什么不是我早一点遇到,那我就不是替身了,这份荣华富贵也就享受的心安理得了!” 芍药握紧成春的手,轻轻的捏了你:“这都是小事,人都已经死了,难不成你还怕那个死人回来和你抢宠爱吗?” “也是,人都死了,难不成还能从河里爬回来跟我抢不成!”成春笑着说道,“咱们做女子的,一定要守好心,有吃有穿,有头面首饰,这日子就能过!” 芍药见成春这么说,便也放下心来:“你想的明白那我就放心了!” 第172章 失心疯 成春和这个芍药不过就是一面之缘,她却偏要来找自己玩,说的话还这么偏帮自己,俨然一副“我都是为了你好”的大姐姐模样,若是在平时,她的话,成春大约是要信个七八分的,可是今日,她却是半点都不信! 不过既然人家上门来和她说笑,成春总是不会不给人留颜面的,自然也是顺着她的话去的说的。 说了几句心里话以后,芍药就有些憋不住了:“对了,听说苏大人和孟小将军是陛下派来这里查赈.灾的?” 成春有些茫然的抬起头,好一会儿才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是啊!我是在杭州遇到他们的,那个时候他们是去杭州镇压暴乱的流民的,本来都要回京城了,临时来的徽州!因为来徽州,孟小将军抱怨了很久!” 芍药有些诧异的看向成春:“抱怨?抱怨什么啊?” “无非就是日子难熬!”成春有些无奈的说道,“他们在京城里本就是金尊玉贵的养着的富家子弟,被派来镇压不过就是为了给他们镀一层军功的金,本来已经结束可以回去了,却又被派到了徽州,吃不好睡不好,还有操不完的心,自然 是有怨气的!” 芍药点了点头:“也是啊,不过我看苏大人好像没有什么怨气!” “他和孟小将军不一样,他是家中幼子,什么功名都要自己拼的,再加上听说之前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他一直不愿意回去,宁愿在徽州吃苦,也不肯回去京城!”成春一脸无奈的说道,“听说是京城里有一个非要嫁给他的女子,好像就是那个女子害死了之前的那个女子!” 这个事情,芍药早早的就在胡生嘴里听过了,但还是装作一副惊讶的样子:“这样啊?那苏大人也不可能一直在徽州城待着啊!” “不会待很久的!”成春笑了一声,“孟小将军知道胡大人到徽州以后,就已经准备回京了,用不了多久,肯定就要回去了!” 芍药的目光微闪,正要说话的时候,外头忽然传来一声惊叫。 成春被吓了一跳,正要说话的时候,又传来了一声尖叫,便忍不住好奇心,小心翼翼的往外走:“这是怎么了?” 芍药赶紧拉住了成春:“去年年底的时候,知府大人的一个小娘生了个孩子,是个畸形的,据说整个人都是扭曲的,很可怖,当天 夜里就被知府大人处理了,但是那个小娘还是因为这个事情疯了!” “疯了?”成春有些诧异,“好好的怎么会生出来一个畸形的孩子呢?” “谁知道呢,听说那个小娘是知府大人偷偷养在外面的,一直养在通判的府上,后来被李娘子知道了,李娘子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将人接回来的,回来以后没多久就生了孩子,然后就疯了!”芍药小心翼翼的说道,“像这种大宅院里面肮脏的手段多的是,谁知道她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变成这样的?” 成春点了点头,也就没有再出去看,这毕竟是人家府上的秘密了,知道的太多,对她来说总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不过有些事情总是躲不掉的,成春下午的时候,原本只是想在院子里面走一走,却被一个突然冲进来的人撞得人仰马翻,那会儿芍药也刚走,院子里面也就只有成春一个人。 因为来的人很急,撞到成春的时候也没有任何一点的停顿和躲避,所以她摔在地上的时候也是就这么直挺挺的摔了下去,摔到地上的时候还后脑勺着地,即便没有摔到要害,但也是晕晕乎乎的,好一会儿才回 过神来。 等到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她甚至都没有找到那个把自己撞倒的人,最后还是在院子里的角落里,看到一个抱着布娃娃,蓬头垢面的女人。 成春也是站在那里好久才鼓起勇气就去走上前去:“你是谁?” 女子虽然头发很凌乱,脸上也很脏,但是怀里的那个布娃娃连一点灰尘都没有沾染上,显然是她很珍惜的东西,成春见她不吭声,便小心翼翼的问道:“那是你的孩子吗?” 女子呆滞的眼睛忽然转动了一下,她有些茫然的抬头看向成春:“你看得到他?” “看得到呀!是男孩还是女孩呀?”成春小心翼翼的往前走着,一边走一边问道。 “是个女孩,刚刚满月!老爷还没有给她取名字呢!”女子自己面前的成春,笑意盈盈的说道。 “你是府上的小娘子吗?我来这里有好几天了,怎么都没有见过你?”成春看着女子,淡淡的说道。 “那个老妖婆,她见不得我好,见不得我生了个孩子,她把我关起来,把我跟孩子都管起来,还告诉老爷说孩子有病,让老爷把她烧死!”女子说着说着忽然就哭 了起来。 “我的孩子啊,我好好的孩子,怎么就成了他们嘴里说的妖怪呢?我十月怀胎的孩子明明是好的,怎么就成了妖怪呢!” 成春看着魔障的女子,忽然问道:“是不是你在怀孕的时候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所以才会变成那副样子的?” “我没吃过什么东西的……”女子慢慢冷静下来,似乎也是在回忆自己有没有吃过什么奇怪的东西,随后,她喃喃道,“墙里面,有很多金色的东西,抹上一层东西,就看不见了……他们说不能说,说了会杀头的!啊!不能说的!” “什么金色的东西?是黄金吗?” “不能说的!”女子忽然抬头,她目光阴冷的看着成春,忽然尖叫,“是你,就是你,是你害了我的孩子,就是你……” 失心疯的女人简直可以说是力大无穷,成春被她摁在地上,死死的掐着脖子,她用尽了浑身的力气都没能挣脱开,就在她快要昏厥过去的时候,几乎是冲进来的苏叙白,一脚踹飞了死死掐着成春脖子的女人。 尖叫声越发凄厉,成春下意识的想要跑,被赶来的孟少卿扶住:“不要怕!” 第173章 疯女人 胡生和李大人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受了惊吓的成春半靠在孟少卿的怀里,一脸的惊慌失措,而苏叙白则将那个女人死死的摁在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胡生厉声说道,“这个女人又是哪里来的?” “这,这是我家的小娘,我明明将她关起来了的啊!”李大人一脸的慌乱,赶紧让人来把女子带走,“快,快把人带走!再让人去请大夫过来!” 苏叙白一直到侍卫抓住女人的手臂以后,才松开手,快步走到成春身边,一脸担忧地问道:“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事?” 成春摇了摇头,捂着脖子说道:“没,没事,就是有点吓到了!” 一直悬着心一直到这个时候才落了下来,苏叙白紧紧地抱住成春,然后一脸怒意地看向李大人:“李大人若是不欢迎我们,大可以让我们走人,犯不着这么对付我们,阿春本就体弱多病,来这里已经是吃了很大的苦了,还受这样的罪……” “没有,没有!”李大人赶紧摇头道,“她真的是我的小娘,我平日里都是把她关在院子里的,今天不知道怎么的就跑出来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 胡生看着一脸紧张的苏叙白,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副儒雅模样的他,在这个时候,显露了怒意,很显然,这个小娘子对他来说真的是非常重要了。 眼看李大人百口莫辩,一直站在一旁的孟少卿终于开口了:“一看那个女的就不正常,多半是得了失心疯的,一个正常的女人,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大的力气,这不是让人去请大夫了嘛,你也犯不着发这么大的火!” 苏叙白这才抿着嘴没有再说话。 李大人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赶紧赔礼道歉:“是我的错,是我没将人看好,苏大人怪罪是应该的,我这就让人把她好好看管起来,娘子的伤我一定负责!” 苏叙白懒得再理他,抱起成春就进了屋子。 孟少卿看着苏叙白的背影,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看向李大人:“你这是踩到狗尾巴了,他最看重这个小娘,你倒好,你的大娘子前脚把她从府上赶了出去,后脚你的小娘子又差点掐死他,他能对你有好脸色,才真是奇了怪了!” 李大人一脸焦灼地看向胡生,胡生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道:“先让大夫给娘子先看看伤 ,脖子这个地方娇弱得很,还是要小心些,至于李大人,先去盘问一下,你家的这个小娘是怎么跑出来的!” “别太担心!”孟少卿拍了拍李大人的肩膀,“苏叙白那里我来说,他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只是现在太着急了,不用太担心!” 李大人只得点头,虽然心里还是很慌乱,但眼下也只能这样。 一直等到胡生和李大人都走了以后,孟少卿才去苏叙白门前敲了敲门:“开门!” 苏叙白过来开门的时候,成春正坐在软塌上喝茶,她的脖子被掐得青紫,疼得很,只能喝点茶水先缓一下。 “怎么样,很严重吗?”孟少卿看着成春的脖子,“有点青紫啊,那人真是吓了死手啊!别是装得失心疯吧!” “应该不是!”成春摇了摇头,捂着脖子,有些痛苦地说道,“上午的时候,胡生身边的芍药小娘就跟我提过,说是这个女的是李大人身边的小娘,因为生了个畸形的孩子,后来就疯了!” “上午?你们怎么会聊到这个事情额得?”孟少卿在一旁坐下,有些奇怪地看向成春。 “上午的时候,我就听到了很奇怪的 惨叫声,刚巧那个时候芍药在,就将这个事情同我说了一遍!”成春放下杯子,“有个事情很奇怪,我不知道要不要跟你们说!” “说来听听!”苏叙白在成春身边坐下。 “就是那个女人在自言自语的时候,忽然说什么墙里面有很多金色的东西,我听得不大清楚,不过我感觉,那个金色的东西可能就是害她生下畸形儿的原因!”成春轻声说道,“就是不知道,这个跟我们找的赈.灾银有没有关系!” 孟少卿的指腹轻轻的敲着桌面,良久以后,才淡淡地说道:“金色的东西……我们要找的是赈.灾银,不是金子,应该和这个没关系,不过也可以留心,对了,昨天晚上,你们院子外面有没有人盯着?” “有!”苏叙白忽然开口道,“不过我没出去,他们就一直在院子外面绕,似乎是不希望我们离开院子!” “那么多的银子和粮食,不可能在短时间就消失不见的,又运不出去,所以只有可能在衙门里,只是很奇怪,他们能把这些东西藏到哪里去呢!总不至于藏在地里吧!”孟少卿无奈地冷笑一声。 “你说,他们有 没有可能,就藏在地里?”苏叙白忽然看向成春,“你昨天不是说他们花圃里的花忽然全死了,不是吗?好好的花怎么可能说死就死呢!” “那么多的银两和粮食都藏在地里的话,那那块花园几乎都要翻个底朝天了,这不是一个晚上就能完成的事情,如果是在白天的话,这么大的动静,又怎么可能会一点消息都没有呢?”孟少卿还是摇头,“不过按照你们说的那样,那个花圃下面肯定是有点什么的!” 正巧有婢女带着大夫过来,三个人也就不再继续说话了, 大夫细细地看了成春的伤以后,微微皱眉:“没什么事,但是要是再用点力,这个骨头都要错位了!” 苏叙白一听到这个话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你是这个府上的府医?” “不是,老身是附近医馆的,不过府上的病也确实都是我在看的!”大夫一边说着,一边去一旁开方子,“是药三分毒,这个吃的药没什么必要我就不开了,开一个愈肤膏,可以让那些青紫褪的快一些!” “大夫,我嗓子有点痛,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啊?”成春摸着脖子忍不住问道。 第174章 小白菜 大夫顿了一下,然后让成春张嘴,确认咽喉舌根都没事以后,才摇了摇头说道:“不碍事,是被府上那个小娘掐的吧,她也不是第一次对人动手了,这样的伤,我看过好几次,虽然力气大,但毕竟是个疯子,下手没有准头,没有伤到要害,只是得疼一些时日!” “这还不是她第一次伤人了?”成春有些诧异的说道,还因为说得太急,咳嗽了两声。 大夫看了一眼成春,然后无奈地说道:“那也是个可怜人,生了个病孩子以后,没多久就疯了,听说是月子里吃错药了,大宅院里头的事,谁说得准呢,早些时候没疯的时候,还是个很标致的美人,现在,唉,都是可怜人!” “她的孩子不是大夫你看的?”一旁的孟少卿很自然地接过话茬,“你不是说府上的病大多都是你看的吗?” 大夫犹豫摇了摇头:“那个孩子出生的时候,我是在的,但是我没给她开过药,月子里能不吃药就不吃药,平白无故的,吃药做什么!” “那个孩子到底是什么病啊,怎么一出生就没了?”成春有些好奇的说道。 提到这个,大夫就不说话了。 成春看了一眼苏叙白,见他们都没反应,自己也就不再问下去了。 开了愈肤膏,大夫就走了,孟少卿坐在那里良久,忽然说道:“你们说,那个小娘会不会就是知道什么,所以才被逼疯了的?” “不会吧,多半就是那个李娘子嫉妒了,使了些手段害得他们!”成春撇嘴,“大宅院里头的女人,心思深得厉害,害死个孩子,简直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苏叙白看了一眼孟少卿,然后说道:“那个小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咱们也犯不着去管,只是我们还是要尽快的把赈.灾银和粮食找到,菘蓝今天派人来传话,我们借来的粮食,怕是也撑不过三天了!” 孟少卿捏了一下眼窝,许久以后才说道:“明天,我想办法把他们骗出去,你看看能不能在府上搜搜看!” “怎么骗?”苏叙白皱眉,“就算你把他们都带出去了,李娘子总是要在府上的!” 孟少卿看向一旁成春:“不如,你想想法子,把李娘子拖住?” “我?我哪有什么法子啊?”成春一脸的诧异,“那李娘子摆明了看我不顺眼,怎么可能会听我的话,我有 什么办法可以拖住她啊!” “反正你想想办法!”孟少卿看着成春,微微挑了一下眉毛。 成春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之间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苏叙白这边在商议着明天把府上先搜查一圈的事情,胡生那边,已经把李大人恶狠狠的骂了一圈:“这是你的府邸,你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要你有什么用!” 李大人站在那里,低着头,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埋进地里。 最后还是芍药出来,抚着胡生的胸口,让她消消气,胡生才挥了挥手让李大人下去。 李大人一走,胡生便忍不住咒骂道:“真的是个蠢货,这个节骨眼上,家里的女人都管不好,竟然还敢得罪苏叙白,真真是个废物!” “爷忙了一整天了,可就别跟李大人生气了,李大人这一整天都和大人在外头忙公务,哪有时间管府上的事情啊,说到底,是那位李大娘子不会做人还不会做事,这才得罪了苏大人!”芍药轻声细语地安抚道,“那苏大人的小娘子,是个单纯的,我明日带她出去走一走,花点银子,给她买些好看的首饰,就能哄好的!” 胡生被 芍药哄得心花怒放,一把将人抱到了怀里:“哎呀,还是你贴心啊,不过说回来,刚才有个事情很奇怪!” “嗯?奇怪,什么事情啊?” “你知道吗?我去的时候,那小娘子是靠在孟少卿怀里的!”胡生一边把玩芍药的头发,一边说道,“虽然动作不是很亲密,看着也很规矩,但是看起来总觉得有些奇怪,就好像两个人很熟悉一样!” 芍药听着,也忍不住好奇:“这孟小将军和苏大人可是从小到大的挚友,总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起纷争吧!” “这你就不懂了吧!”胡生轻轻地捏了捏芍药的脸,“这男人啊,从来都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尤其是身边亲友的女人,更是会觉得比自己身边的人来的要好,那小娘子生得是貌美如花,这孟小将军年轻气盛的,动了心也是在所难免的!” 芍药顿了顿,随后轻轻的推开胡生的手,一脸的幽怨:“爷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爷这也是看上了她不成?” 胡生见芍药生气了,便赶紧哄道:“胡说什么呢?我可不喜欢那种看起来就跟小白菜一样的人,我还是喜欢你这种,娇艳,光是 看着就赏心悦目!” 芍药立刻就笑了起来:“爷这是在哄我的吧!不过明天我还是想要带那个小娘子一起出去逛逛,只是这徽州城我也是第一次来,也不知道外头有没有什么好的去处!” “现在那些流民基本上都被赶到乡下去了,城里头的街道倒也是能走一走的,不过徽州这里我不熟悉,你们两个人女人出去也不安全,不如我和那位李娘子说一声,让她带你们去?”胡生抱着芍药,笑着说道。 芍药却有些不愿意:“不要,那个李娘子,根本就不拿眼睛看我们,我不愿意和她一起出去!” “好歹也是徽州知府的大娘子,犯不着如此!”胡生安抚道,“你就委屈一下,也好趁机让李娘子和那个小娘的关系修复一下,总不能总是这样针尖对麦芒的!” 芍药虽然不高兴,却一直都是很懂事的:“那好吧,但是爷,都出去逛街了,我总不能就是个陪客吧!” 胡生瞧着芍药亮晶晶的眼睛,便笑道:“你自己去看,只要是你中意的,你就自己去买,你是知道的,爷对你啊,向来是最舍得的!” 芍药笑着依偎到胡生的怀里。 第175章 嘱咐 成春这一宿都没怎么睡,一个是因为脖子疼的厉害,再一个就是在想明天要怎么把李娘子给劝着到外头去,不然这孟少卿交代的事情她也是完成不了的,总不能直接把李娘子给关押起来吧! 因为这个事情,成春一宿翻来覆去的没怎么睡着觉,以至于第二天一早起来,脸色就有些灰败,苏叙白瞧见了就忍不住笑话她:“怎么,你这是一宿没睡啊,就因为这一点小事?” “一点点小事,你说的倒是轻巧,你怎么不给我想个办法啊,我和那李娘子本来就不对付,我有什么办法能引他出去啊!”成春一听到苏叙白这么说,瞬间气不打一处来。 “总是有办法的!”苏叙白走到成春面前,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然后转身离开。 成春看着苏叙白的背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焦虑的在院子里来来回回的走动。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坐立难安的样子?”芍药忽然走到了院子门口。 成春愣了一下,然后才向着芍药走过去:“你怎么来了?” “昨天晚上我就想过来看看你的,我家爷说苏大人正在气头上 ,让我不要来找麻烦!”芍药说着,微微偏头,细细的看着成春脖子上的伤,“怎么伤的这么厉害?可是让大夫过来看过了?” “昨天就来过了!”成春有些无奈的说道,“还好没有伤到要害和舌骨,不然你今天就只能来给我上柱香了!” 芍药赶紧拍了一下成春的手:“呸呸呸,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成春被逗笑,然后拉着芍药的手走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你这么早过来,就是为了来看我的伤?” “是啊!昨天上午我还跟你说了,没事不要去招惹那个疯婆子,没想到下午你就直接遇上了!”芍药颇有几分无奈的说道,“还被伤成这样,肯定吓坏了吧!” 一想起昨天被那个人掐着脖子的感受,成春的脸色就有些发白:“还好我们家爷来的及时,不然我真的是小命不保!” 芍药赶紧安慰道:“怎么会呢,院子里那么多的下人,你不要胡思乱想!” “倒不是我胡思乱想,你是昨天没有看到那个女儿,满脸的铁青,不知道在嘟嘟囔囔些什么,掐住我的脖子就是不肯放手,我当时真的连自己死了会不会有墓碑 都想好了!”成春说着,眼圈都有些泛红。 芍药见成春这样便知道,她是真的被吓坏了,便也只能轻声安抚着:“不碍事的,不碍事的,你宽宽心才是!” “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日子,将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给折磨成这幅样子了!”成春想起那个女子眼里的绝望,还是忍不住有几分同情的。 “大宅院里的日子本就是如此的,再加上一个妾室,没有娘家撑腰,在大娘子面前就是一个下人,她有一百种法子作践你!”芍药像是想起了什么,说话的时候,眼中带了几分淡淡的忧伤。 胡生已经不年轻了,因为是文人,为了名声,所以没有纳很多的妾室,但是年纪这么大了,还娶了芍药这么一个看起来不过就是十六七岁的女儿家做妾,说到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胡生的那个大娘子是京城高官的女儿,性子泼辣,在她手底下讨生活,不用想都知道,肯定会很难。 “芍药姐姐……”成春握住芍药的手。 芍药顿了顿,然后笑了起来:“昨天我们家爷说你受了惊吓,让我今天带你出去逛逛走走,街道上的流民基本上都已 经被驱赶了,我们可以去一些首饰铺子逛一逛,说不定还能淘到什么好东西呢!” 成春有些诧异:“啊?这个时候出去不太好吧,我们家爷说外头还是很乱的,让我们没什么事不要出门的!” 芍药赶紧拉住成春的手:“哎呀,没事的!我们家爷都说了没什么事,那肯定是没什么事的!” 成春虽然不想去,但是眼下也没有更好的理由拒绝,就在她还在犹豫的时候,芍药又说道:“对了,李娘子也说要去,说是陪我们走走散散心,就当是她没有管好下人的赔罪了!” “李娘子?”成春有些惊讶,“她一个正妻怎么可能会给我们这种做妾的赔罪?” “她自然是不愿意的,毕竟做正头娘子的人,总是看不上我们这些做侍妾的!”芍药的眸光微微有些黯淡,但也只是一瞬,“可是眼下,是他们有错在先,苏大人又是京城来的,你在苏大人面前又这么有体面,她再不愿意,也得低头给你赔不是啊!” 成春倒是用不着李娘子给她赔罪,但是能用这个理由把李娘子带出府邸也是好的,起码这样子,自己也算是完成孟少卿的 嘱咐。 不过成春也没有显得很激动,而是撇嘴道:“还赔不是你,别到时候气的把我们两个拖出去打一顿才好!” “她敢!”芍药冷哼了一声,“他怕是嫌自己的夫君,在这个位置上坐的太稳当了,才敢对我们动手。” 成春笑了笑:“那等一等,我去拿些银两,就跟你出门!” 芍药让成春去,自己就在一旁等着。 她远远的看着成春,她娇嫩单纯,看起来和她很不一样,想来是因为苏叙白至今还没有正妻,她平日里也没有受过什么磨难,所以还总能这般纯粹。 胡生比芍药大了好多岁,他的女儿都与芍药一般大,可胡生却依旧不知羞的抱着她喊宝贝,芍药说到底是嫌弃的,只是她的出生实在是很难找到一个好人家,没有办法,胡生愿意给她赎身,她也就无可奈何的给他做了妾,可是这个心底终究是不甘的。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当她看到成春的时候,难免会多几分体恤,她们都是做人妾室的,在别人手底下讨生活,瞧起来风光无限,其实心里苦的很,虽然,她靠近她,主要还是因为胡生的嘱咐。 第176章 赔罪 成春拿着一个小荷包走到芍药身边的时候,有点难为情:“苏叙白抠门的很,平日里不怎么跟我银子,这些都是我平时开销省下来的,只怕是买不起什么好东西,只求不给你丢脸就是!” 芍药笑着拍了一下成春的手:“什么丢脸不丢脸的,不过出去溜达溜达,哪里来的那么多的讲究!” 成春笑的腼腆,跟着芍药一起走了出去。 胡生一大早就去派人去交代过了,李娘子虽然不愿意,但是耐不住李大人的发话,只得陪着成春她们走这一趟。 成春在一旁看着李娘子,见她眼角带泪,显然也是真的受了委屈的,她出生富贵,父亲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员自己又是嫡出的,嫁人的时候就是大娘子,从小到大,不论是在娘家还是在夫家,都没有受过什么委屈。 像她们这样出身高贵,一生顺遂的女子,大多都是瞧不起成春她们这种与人作妾的人,可眼下他还得给她平生最瞧不起的人作陪,心里别提有多憋屈了,可偏偏这两个女子的夫君都是京城里头有头有脸的人物,她们家实在是得罪不起,她也只能低着头来陪这一遭。 做妾的,大多都会与正头娘子不对付,正妻觉得妾卖弄风骚,妾觉得正妻假正经,总归是各有各的不顺眼。 只是平时你因为道义理教的关系,妾永远被正妻压在地上翻不了身,好不容易到了现在可以自己欺负旁人的正妻时,芍药还是难免有了几分小人得志的味道。 成春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得罪李娘子,若是平时根本不会出这一趟门,可这一次,孟少卿交代给她的事情,她总还是要想办法完成的,不会旁的就为他救了自己一条性命。 府上的马车很大,三个人坐在一辆马车上也并不会觉得挤,成春和芍药坐在一起,李娘子则坐在对面。 做人妻子的总不能跟妾室一样,想怎么任性就怎么任性,总是要在外头给自家爷做好面子,所以即便心里再不高兴,还是笑着说道:“春小娘的伤有好点吗?” 自从到了江南,已经很久没有人叫成春小娘了,以至于成春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最后也只是笑了笑:“好多了,没什么大事,就是收到了些惊吓!” “那位女子是我们府上的一个小娘,因为孩子早夭,得了失心疯,所以平 日里我都是让人看管着照顾的,昨天不知道怎么的就跑了出来,还害得春小娘受了伤,属实是我看管不利了!”李娘子看着成春,轻声细语的说道。 成春笑了笑,李娘子说的这些话,她都已经听好几个人重复过了,也没什么意思,便问道:“那个孩子到底是怎么没得,一个刚刚出生的孩子,怎么就说没就没了呢?” “那是个女儿,出生的时候脑袋很大,一直生不下来,好不容易生下来的时候,已经憋的浑身都发黑了,说是在肚子里面憋坏了,一个晚上都没有熬过去,当天夜里就没了。”李娘子有些无奈的说道,“我知道,外头说什么的都有,可他生的也就是个女儿,我还不至于狠毒到连一个总归要嫁出去的,小女儿都包容不了。” “那她好好的,怎么就疯了呢?这世上失去孩子的母亲多了去了,也没有见过一出月子就发疯的呀!”一旁的芍药忍不住说道。 李娘子脸色微变,半晌以后说道:“他坐月子的时候一直都是旁人在照顾的,人也都是老爷安排的,从头到尾我也没有安排过什么事情,更没有插手到他的院 子里,所以他坐月子的时候到底出了什么事,我也实在是不清楚!” 李娘子的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芍药自然也不好咄咄逼人的一直追问,只是脸色一直都不大好。 马车缓缓的往前走着,芍药觉得无聊,便掀开帘子往外看,这才发现大街上竟然一个人都没有,街道两旁的店铺也都是紧紧的关着门,俨然没有半点声息。 “流民暴乱的时候,整个徽州城都乱成一片了,没有哪个商户人家能躲掉流民的洗劫,现在灾情还在持续,谁敢在这个时候开门啊?”李娘子淡淡的说道。 “你明明知道会是这样子,为什么还拦着我们出门?你这分明是在看我们的笑话!”芍药气急,指着李娘子就开口道。 李娘子倒是不慌不忙的:“小娘先不要着急呀,既然我带你们出来,那自然是有地方去的,你们不是想要逛逛首饰铺子嘛,我早就让人安排好了,是徽州最大的一间铺子,我们过去人家自然会开门迎接我们,我虽然没什么本事,好歹也是徽州知府的娘子,这点小事,还是可以办到的。” 李娘子的话就像巴掌一样,一下 一下的甩在芍药的脸上。 成春眼看着芍药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成春赶紧说道:“李娘子有心了,这个时候我还非得要出来逛逛,是我的不对,还要让李娘子和芍药姐姐作陪,这都怪我!” 李娘子深深的看了一眼成春,然后再看向芍药,笑了笑,随后说道:“那铺子是我娘家人开的,我也有一些股份,等你们去的时候,要是有喜欢的尽管拿就是,你们千里迢迢到这里来,我也没能好好招待你们,是我失礼在前,二位小娘不同我计较,已经是给我们家老爷面子了。” 冠冕堂皇的话说起来不难,可是听到三个人的耳朵里都是各种的不自在。 说到底,李娘子还是看不上她们的,毕竟像他这样的大家闺秀,又怎么看得起她们这种泥腿子出身的穷苦女人呢,说话的时候下巴经常忍不住的就会微微上扬,眼里满满的都是骄傲。 在京城的时候,成春真的是见过太多这样的表情了,所以反倒有些见怪不怪,虽然心里还是会有些膈应,却也不是那么的计较了。 一路上三个人各自有各自的心思,面上却都是虚伪的,笑着的。 第177章 远房亲戚 李娘子带着她们到了一个铺子,她站在门口敲了三下门里头才有人回应:“来了来了!” 没过一会儿也有一个妇人过来打开了门,妇人面容姣好,看到李娘子便立即就笑了:“哎呦喂,娘子怎么到现在才来?我可是等了好一会儿,昨天一听到你的消息,我就赶紧到店里把东西都收拾了一下!” “难为你有这份心了!”李娘子笑了笑,然后带着她们往里走,“这位都是我夫君同僚的小娘,来徽州都是为了赈.灾的事情,这些日子一直待在府上无聊的紧,别想着带她们来你这铺子里头逛一逛。” 掌柜的笑的谄媚,对着成春和芍药也是如此:“都是贵夫人呀,实在是让我这铺子里蓬荜生辉!” 就是很显然这个掌柜的还是颇有眼色,虽然嘴上说的很好听,谁都不得罪,但实际上还是只跟在李娘子身边转悠。 芍药自然是不高兴的,便拉着成春去另外一边看首饰了:“什么东西,说的好听是来赔罪的,看这样子,分明是来让我们受气的,左一个小娘,右一个小娘,生怕旁人不知道她是正头娘子不成!真是晦气的很了 ,我回去肯定要跟我们家爷告她状!” “就是一直提来提去,不就是一直在说我们两个是小娘嘛!”成春赶紧附和,只是她嘴上虽然是在和芍药说话,可这个耳朵恨不得长到她们身上去。 听她们说话,那掌柜的好像是李娘子嫂子的远房亲戚,总归是攀亲带故的,所以说话的时候,非常的亲密。 “大娘子身边的丫头怎么换了?我看先前的春桃很是机灵,这个新来的看着还很稚嫩,怕是不能很好的照顾大娘子吧?”掌柜的有些奇怪的说道。 李娘子顿了顿,脸色微变,但随后便说道:“春桃那个丫头犯了点事,被发卖了,眼下这个虽然稚嫩,但是很规矩,手脚也干净,活干不好可以慢慢交,不碍事。” “这样啊,那个春桃也真是想不明白,在大娘子身边干活,那可是多大的福分,竟然还会做出这样的蠢事情来,这下倒好了,往后的日子不知道怎么个苦法呢!”掌柜的摇头叹息。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按照她们两位相处的模样,肯定要说到春桃到底犯了什么事情,可偏偏这位大娘子却是什么都不肯说了,就 好像春桃这个名字非常忌讳一样,连带的脸色都变得不大好了。 掌柜的自然是个聪明人,也就不再提了,领着李娘子到处走走逛逛,过了一会儿,李娘子终于感觉到有点不对了,便对掌柜的说道:“你去给那两位娘子介绍介绍,她们可都是从京城来的,你要是不拿出点好东西,人家肯定是看不上的。” 掌柜的马上就反应了过来,应了一声,便去了芍药和成春的身边:“二位娘子看了有一会儿了,可是有中意的。” 芍药心里头有气,不肯理她,转身就去了另外一边。 成春觉得有些尴尬,就没有走开,跟那位掌柜的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 回头去看的时候,就发现李娘子已经上了楼,显然是不愿意和她们待在一块的。 成春有些无奈,便对着掌柜的道:“这个时候还要麻烦你特地来开门,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 像她们这种开首饰铺子的人见多了富贵人家的妾室,大多都是一副穷人乍富的模样,对着她们这样的商户反倒是指手画脚的,像成春这样子客客气气的倒是少见。 “都是做生意的,这个节骨 眼有人肯上门,我们自然赶紧来开门了!”掌柜的赶紧说道,“我说二位娘子都是从京城来的,怎么在这个时候来呢?” “我们家爷本来是去杭州的,听说徽州灾情就顺道过来帮忙。”成春笑着说道,“所以这段时间一直麻烦李娘子照顾,也是辛苦她了!” 掌柜的笑了笑,没有说话,这位大娘子是个什么性格,她肯定是多多少少还是了解的,成春这么说已经是在给李娘子面子了,她也没必要多问,只是余光不慎看到成春脖子上的伤痕,有些惊讶:“呀,你这个伤是怎么弄的呀?” “还不就是你们嘴里的那个大娘子,没管好自己府上的人,把她给弄伤了!”一旁的芍药冷声说道,“说的好听,陪我们来逛街,给她赔罪,没想到到这里来还是要摆脸色!” 掌柜的一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细细的看着成春脖子上的伤痕,有些惋惜的说道:“是被那位娘子伤到的吧?” “你也知道那位娘子?”成春有些惊讶,毕竟照道理说,这算是大宅院里头见不得人的秘密了,怎么到了这里倒是成了人人都知道的事情了。 “那位娘子得病前我曾见过她,那就是个普通女人,也是因为家里头吃不上饭了,才把她卖给别人做妾了,平日里小心谨慎,是个听话的,只是生了孩子以后没多久就疯了,之前还逃出过来几次,在路上伤了好几个人,这条街上的人大多都是知道的,只是不知她到底为什么疯了,反正说什么的都有!”提起那个疯了的苦命女人,掌柜的也有几分同情。 成春但是没再问了,毕竟这也算是人家府上的秘辛,一直打听,就有些不礼貌了。 “刚才听你们说发卖什么的,怎么,难不成这位大娘子动不动就发卖下人啊?”芍药忽然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声。 掌柜的看了一眼芍药,随后笑了笑:“大娘子可不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人,不过前段时间,听说府上遭了贼,内院里头的下人都换了一圈,像这种事情也是没有办法的,毕竟府上的人不听话,动了手脚,做大娘子的总是要管束的,不做个杀鸡儆猴的话,后面怎么管得住下人呢!” 芍药轻哼了一声,满脸的鄙夷:“屁大点院子能管个什么出来,又不是京城里头的大院子!” 第178章 俗气 掌柜的看了一眼芍药,就没有再说话了。 成春也不好再说什么,逛了小半个时辰以后,就拿了两个簪子去算账。 一直到这个时候,两个从头到尾都不肯说一句话的人,突然跑了过来,抢着付钱。 依照成春的本性,是不愿意那种占别人便宜的人,但是现在她还是要表现的有一些贪财,只有这样子才能让这些人放松警惕,所以她便笑着接收了。 两个簪子说贵不贵,却也都是上好的和田玉做的,在李娘子看来,也配得上成春这么个乡下人的出身了。 回去的路上,成春看着杳无人烟的街道,有些惆怅:“也不知道这一场灾祸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还不是朝廷不肯给钱,要是给的钱再多一点,这也不会闹成现在这副模样。”一旁的李娘子说道。 旁人不知道内情的,听了这样的话肯定也要一起唾骂朝廷的不作为,可成春是知道的,几千万两的白银说消失就消失了,到了她们嘴里却成了朝廷不肯给钱,但凡她再有气血一些,可能都要冲上去撕烂她的嘴了。 不过好在成春虽然没有旁的本事,但是忍耐的本事还是有 的,所以虽然心里气的很,但是面上还是笑盈盈的,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李娘子见成春不说话,便又试探道:“徽州这里这样苦,春小娘在这里也待了好长一段时间了,看着人也瘦了不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京城去!” 成春抬头看向李娘子,有些无奈的说道:“谁说不是呢?流民暴乱的时候,实在是太可怕了,我有好几次都想回去,可偏偏我们爷身上背负的是朝廷的命令,他也实在是脱不了身,这才被困在了这里!” “等过些日子应该会好一些!”李娘子赶紧说道,“我们老爷也是,为了现在的这个灾情啊,没日没夜的在外面,当官的苦呀,这么危险的时候,谁不想往后推一推,可是我们老爷在这个时候还偏偏得到灾情最危险的地方去!” 成春微微挑了一下眉毛,没有吭声。 她其实有点佩服李娘子这一波胡说八道的本事,但凡这位徽州知府有半点作为,徽州的灾情也不至于会变成现在这么严重,可是到了这位大娘子的嘴里,她的那位夫君好像真成了爱民如子的青天大老爷。 成春也想装作一副很和谐 的样子,可是李娘子说的那些话,实在是让她有些听不下去了,脸上的笑容也有些维持不住,以至于后面他也就懒得装了。 一直到这个时候,李娘子才发现成春的脸色有些不对,尴尬的笑了一声,以后就没有再说话。 一旁的芍药却不肯让李娘子好过,便冷笑了一声:“这话讲的,不知道的人,还有徽州知府自己去建大坝了,我怎么听说现在这个赈.灾的事情都是那位孟小将军在忙前忙后,就连徽州府里面的粮食都是他借来的!一个在当地做了十几年关的人,还不如一个从京城来的小将军,也不知道大娘在哪里来的脸面,说出来这样的话!” 成春亲眼看到李娘子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红的,五颜六色的,变化的不得了。 “你这个人……” 眼看着两个人马上就要吵起来了,成春便赶紧打岔道:“应该快到了吧,这马车坐的久了,腰都有点疼了!” 外头的婢女赶紧说道:“再有一条街就到了!” 话音刚落,成春就听到了马叫声,再过一会儿她们的马车也就停了下来,随后就传来了苏叙白的声音:“阿春!” 成 春有些诧异,然后掀开车帘出去:“爷,你怎么在这里?” “刚才在外头不小心弄脏了衣服,就回去换了一身,对了,我担心你在这里住不习惯,就让人去把红豆接过来了,她现在应该已经在院子里面了,你回去的时候不要太惊讶!”苏叙白看着成春,笑着说道。 “红豆?”成春有些惊讶,“那感情好啊,有红豆在,我做什么都放心一点!” 苏叙白看了一眼成春头上的发簪,随后笑道:“今天是去买了簪子?” “是啊,好看吗?两位娘子陪我一起选的!”成春笑着说道。 其实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子撒娇的跟苏叙白说话了,但是现在有外人在做戏得做全套,不然容易穿帮。 苏叙白看着成春这幅样子,忍不住轻笑,最后抬手轻轻地摸了摸成春的脸:“还不错,我原本以为你还会选些金银首饰,那些东西都俗气的很,没想到最后竟然选了两个玉的,还算是有眼光!” 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成春已经恨不得把白眼翻到天上去了:“爷这是觉得我俗气了?那不如趁早换个高雅的,免得以后觉得我上不了台面。” 苏 叙白瞬间就笑出了声:“真是小气的很,不能说你一点不好的,不然马上就得记恨上了!” 成春不再理他,回到马车里了,不肯再说话了! 苏叙白却是半点不生气,还对着李娘子说道:“大娘子,我们家阿春年纪小,脾气大,被我给惯坏了,凡事你得担着一点,有什么不满的回来同我说,千万不要让她受了半点委屈,不然说什么我都是不肯的!” 李娘子很是不喜,但是苏叙白她又得罪不起,便只得笑着应下:“苏大人说笑了,谁敢给春小娘半点委屈受的,我第一个不答应!” 苏叙白没再多说,转身离开。 回去的路上,李娘子的脸色是真的不好,毕竟被人教训,是谁都不高兴,更何况,苏叙白的官职并不高,可偏偏是武昌侯的儿子,得罪不起,所以她再生气,也得自己忍着。 芍药却很是高兴,拉着成春的手一个劲儿的说道:“这位苏大人可真疼你啊,简直就是把你捧在手心里了!” 成春听着,却是笑不出来:“我可看不出来,我总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不,他就不是好人!” 芍药在一旁听着,忍不住笑起来。 第179章 伏小做低 李娘子回到府上以后,并没有觉得不对的,和成春客套的说了几句话以后,便转身离开了。 芍药就跟着成春去她院子里坐了一会儿。 正所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外头哀嚎遍地的时候,成春和芍药还能坐在那里一边吃茶,一边谈笑风生。 红豆已经到了,做事麻利的很,说话也周全,芍药看着很是眼热:“苏大人对你是真好,给你安排的丫头都这么机灵懂事!” “你的丫头也好的呀,生的乖巧伶俐的,多好啊!”成春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婢女,笑着说道。 芍药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婢女,最后苦笑了一声:“什么乖巧伶俐啊,都是给你们这些人看看的,平日里爷不在,我想要让她给我倒一杯热茶,都是千难万难的,说到底,不还是看不上我原是乐籍出身嘛,这人啊,大多都是势力的,哪怕你现在是她主子,你若是背后没有什么依靠,就算是最下等的丫头也是看不上你的!” 芍药说这番话的时候,言语里带了几份凄苦,成春瞧着,随后说道:“我也没有什么依靠,也不是什么好的出生,跟红豆,说到底 是真心换真心,她是个好的,从来不嫌弃我的出生,照顾我的时候也是尽心尽力的,我就算再难,她也没有想过要离开我,对我来说他可能比苏叙白更重要一些!” 芍药笑了一声,随后说道:“你呀,实在是单纯的不得了,你这样的人本不应该做人家的妾室的,在这样的大宅院里面,容易被人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你总是觉得我单纯,那你呢?都是女儿家,谁不曾渴望过未来能有一个真心对待自己的夫婿,只是时也运也,我们没有那样的福气罢了!”成春握住芍药的手,随后垂下眼,“我之前在杭州被流民绑架过,是苏叙白救了我!” “我听说过,据说,你差点死在那些流民手里?”芍药点了点头,“你那个时候肯定很害怕吧!” 成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闭了一下眼睛,然后颇有几分无奈的说道:“是啊……那个时候我觉得他们简直丧心病狂,可是当我到了徽州的那一天,我忽然就明白了!” 芍药没有说话,只是听着。 “你们来的时候,街道上已经看不到棺材了,也没有那种用草席一卷 ,随便丢在路边的尸体,我来的时候真的遍地饿殍,那些孩子啊,瘦的真的只剩下一个骷髅架子,没有粮食,没有干净的水,瘟疫肆虐,每个人的眼里都是一种可怕的绝望!”成春低垂下眼,“真的,好惨!” 芍药有些诧异:“有……这么严重吗?” 成春苦笑:“有啊,你们来的时候,孟小张军已经将所有人都安置好了,他四处奔走借粮,用自己的身份和家族的名声做抵押,从周边城镇换来了足够的粮食,安置了所有的灾民,控制了瘟疫的蔓延!” “这是我第一次来徽州……我是后来来的徽州,一开始没老爷一起来,我来的时候,徽州虽然看起来凄凉,却也的确没有看到你所谓的遍地饿殍!”芍药有些诧异的说道,“真的有你说的那么惨吗?” “我们都是穷苦百姓出身,灾年的时候是个什么光景,还用得着我来跟你解释一遍吗?”成春无奈的笑了笑,“不过说回来我也只是感慨一下,要是没有遇上他们,我可能已经死在流民手里了,哪里还能这么悠闲的坐在这里跟你一起吃茶,一起聊天!” 芍药端着茶杯 ,久久没有说话。 许久以后,红豆端着两碗糖水过来,给两个人面前一人放了一碗:“娘子,这是厨房送过来的,说是李大娘子让人准备的!” 成春还没有说话,芍药就先嗤笑了一声:“她能有这个好心?别是下了砒霜要毒死我们才是!” “怎么会呢!”成春拍了一下芍药,然后看向红豆,“你帮我们去谢谢李大娘子!” 红豆应声去了。 芍药看着那碗糖水,却是不敢喝的,成春倒是不在意,端起糖水喝了一口又一口:“大白天的,她让人送来的东西把我们毒死了,她又能讨到什么好处?” “你是真的心大,我可不敢相信她,他每每看到我们总是摆出来一副大娘子的做派,光是瞧着我就觉得烦,若是他真的是我的大娘子,那也就罢了,毕竟她是正的,我是小的,总要听她的,可他又不是我家的大娘子,在我面前摆这个做派,不是特地来恶心我的吗?”芍药双手抱胸,一脸的不满。 成春看了一眼芍药,笑了一声:“那你也都说了,她也不是你的正头大娘子,你管她做什么,她私底下再怎么摆架子,到 了爷们儿的面前,不还得是乖乖的叫我们一声娘子?平日里在我们面前再怎么嚣张跋扈,到了他自己的夫君面前,不还是要伏小做低的,在我们看来反倒都是个笑话!” 芍药抬眼看向成春:“你平时都是这么想的吗?” 成春笑了笑,随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也不喜欢她,她那个时候还骗我,说我们家爷染了温疫,把我骗了出去,后来就不让我回来了,比起你,我更有讨厌她的理由,但是后来看着她低头哈腰的跟我讲话,我又觉得她挺可怜的,明明是自己的府邸,自己却做不了主,还要被自己的夫君当成那么多人的面呵斥,如果是我的话,怕是会很难过!” “所以你就释然了?”芍药看着成春,忽然觉得她是真的很有意思。 “是啊,暗爽!就也不生气了!”成春笑道,“那个时候我可开心了,后来也就知道了她的难处,也就不想再浪费时间和她计较这些事情了!” 芍药轻轻的“哼”了一声:“你这个小妮子倒是想得开,我只是不喜欢她那副指高气扬的样子,人前一副样子,人后一副样子,虚伪的很!” 第180章 说客 成春难得都没有说话,其实在她看来,如今这个府邸上的每个人都非常的虚伪,大家都有各自的想法,却都不肯说,都在等着对方先出牌。 他们现在就好像在一个棋局里面,所有人都是一个棋子,扮演着人家想要看到的角色,掩盖自己的本性,以这种方式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和芍药相处下来,成春能够感觉到,芍药其实有一些很刻意的在奉承自己,但是她做的很周到,说话有南方人特有的软糯,听到人的心里面也是暖暖糯糯的,很容易就把自己的真心话告诉她。 只是很可惜,成春也是这样子的人,所以芍药并没有在她手里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反倒是将自己的平生交代的清清楚楚。 相比芍药,成春的上半辈子,其实顺利多了,起码她出生良民,纵然是妾,也是良妾,所以在面对李大娘子的鄙夷,她还能维持本心,而芍药,却很容易被激怒。 芍药对自己的出生很介怀,乐籍其实就是奴籍,即便后来脱籍,也是一生的污点,越是这样的人,越讨厌别人用鄙夷的目光看着她,很显然,芍药就是这样的人。 所以成春在和芍药说话的时候总是似有似无的,将自己和她放在同一个地位,因为只有这样子,她才会感觉到自己被尊重,也会下意识的亲近她。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离开这里!”芍药有些有气无力的说道,“前段时间我和爷住在扬州,爷在扬州买了一个院子,特别的大,这个时节住在那里,最是舒服了,后来来了信,爷才匆匆忙忙的到了这里来,那位大娘子总觉得我们霸占了她的房子,说到底,我是一点都不稀罕这个破房子!要啥没啥,院子里的花都种不好,你就只有她自己把这个院子当成一个宝了!” 成春眸光微闪,随后一脸惊喜的看向芍药:“扬州?我还没有去过扬州呢,那里好玩吗?听说扬州有特别多的好吃的!” “还不错,反正我觉得不错,我住在扬州的时候,一个人住那么大的一个房子,除了老爷,没有谁能管住我,我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爷都是随着我的,不像在这个地方,屁大点地方,吃完饭想溜个弯儿,都没有地方走。”芍药说着,一脸不满的拽了一下帕子。 成春笑了起来:“我也想 走,我昨天还问过爷,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他竟然跟我说他不知道,得看孟小将军的意思!总不会要在这里等到大坝建好才能回去吧!” “怎么可能呢?孟小将军下来巡游,只要对陛下能有一个交代,他就肯定就回去了!”芍药轻声说道,“我前天还听我们爷和李大人说什么账簿来着,大概是要将赈.灾明细整理出来,这样回去才能跟陛下交代吧!”芍药轻声说道。 成春听着,一脸的茫然,好像什么都听不懂一样,芍药无奈的笑了笑也就不强求了。 等到晚上,苏叙白才慢慢回来,他们今天去了一趟大坝,鞋子上全是淤泥,成春赶紧让人给苏叙白换了一双干净的鞋子才让他进来。 “今天去玩的怎么样?”一进门,苏叙白便问道。 “不怎么样,你呢,找到宝贝了吗?”成春说着,提起一旁烧开的水壶,给苏叙白泡了一壶茶。 “我找过整个院子了,什么东西都没有,暗室都没有,除了花盆里的土地像是被人翻找过的样子,旁的真的是什么都没有!”苏叙白摇了摇头,一脸的挫败。 成春摸了摸鼻子,在 苏叙白身边坐下:“我倒是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但是不知道要不要跟你说。” “直说就行了,不要这么拐弯抹角的。”苏叙白看向成春,“得到了什么消息吗?” “倒也不是什么消息,只是听说前段时间,整个府邸的下人,都换过一批,连带着李大娘子的贴身婢女都被换了,要知道一般大娘子身边天生的丫头,都是娘家作为陪嫁一起送过来的,怎么可能会犯一些偷鸡摸狗的罪行呢?”成春看着苏叙白,一脸的奇怪。 苏叙白的指腹轻轻敲击着桌面,眼底露出几分沉思:“陪嫁丫头都换了?” “对啊,听说是直接发卖了的,不过当时提起来的时候,李大娘子不在,也实在是确定不了真假,不过说实话,这个院子里的人的的确确有些奇怪,随便找一个婢女,问她西厢房在哪里?大半都是不知道的。”成春想起自己刚来的时候,让一个婢女给自己带路,最后在整个府邸绕了一整圈的时间。 苏叙白平时很少在这里待着,自然也是顾及不到这些的,如今听成春提起来,便觉得有些怪异:“好像确实有这种情况…… ” “还有,下午芍药小娘过来跟我说话的时候,无意之间说漏了,说是胡大人和李大人之前好像有在商量,说是什么账簿的事情,我在想是不是关于赈.灾银的账簿?”成春看着苏叙白,淡淡的说道。 苏叙白听着成春说这些话,脸色也变得有些怪异:“你是哪里打听到了这么多的事情的?” “大概是我长得比较蠢吧,他们说话的时候好像都不怎么避讳我!”成春一边说一边给苏叙白倒了一杯热茶,“对了,那个胡大人在扬州好像还有一个大宅院子,他们之前就住在那里,小日子过的那叫一个风生水起。” 苏叙白挑眉:“这个事情我们倒是知道,不过我们派去查的人回来告诉我们,那个大宅院,并没有在胡生的名下,反倒是在芍药小娘的名下,而且,那座宅子来历不明,涉及了好几条人命!” 成春一惊:“你是说,胡生害死了人,让芍药背锅?” “你倒是非常会挑重点嘛!”苏叙白看着成春,微微挑眉,“胡生让芍药来你这里当说客,你也可以试着去当她的说客!不过能不能行,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第181章 命案 苏叙白说的这些话成春虽然只是听了一下,但也不知不觉的放在了心上,倒也不是她想要利用芍药,只是在听说,胡生在扬州的房子有命案以后,就觉得她挺危险的,女人嘛,最怕的不过就是被自己的枕边人当替死鬼了。 成春对芍药自然是没有什么感情的,但是她也不想要看到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成了一个贪赃枉法的奸臣的替死鬼,那实在是太不值的了! 不过苏叙白倒是从成春的话里面得到了不少的消息,比如,账簿。 “你是说,他们手里,可能有一本账簿?”孟少卿将手里的剑丢给一旁的侍卫,然后走到苏叙白身边,“你确定吗?” “不确定!”苏叙白微微挑眉。 孟少卿擦汗的手顿了顿,随手就讲手里的帕子往苏叙白这边丢,他微微侧身,那个帕子就直接甩在了侍卫的脸上。 孟少卿看了一眼侍卫,一脸的嫌弃:“你看看你,你还不如人家一个文官!” 侍卫默默的拿下脸上的帕子:“是,一个能和世子打成平手的文官!” 孟少卿不理他,拉着苏叙白就进了屋子:“你自己都不确定有没有 这个账簿,你就来跟我说,我们现在可没有多少时间了!” “那你有更好的办法吗?”苏叙白抬眼看向孟少卿。 孟少卿两手一摊:“毫无办法!整个屋子我们也都翻了一边,什么东西都没有,你说那个花园有问题,总不可能真的掘地三尺,把整个跟花圃的地都挖出来吧!” 苏叙白在一旁坐下,随手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若是孟小将军愿意带这个头的话,我倒是不介意!” 孟少卿看着苏叙白,一脸的嫌弃:“你这人倒是厉害啊,我这八丈高的个子怕是都接不住你飞来的锅啊!” 苏叙白笑了一声:“孟小将军担当大任,这个锅自然是得背一背的!不过说回来,有个事情,我也觉得很奇怪!” “讲,不要跟个娘们似的,磨磨唧唧的!”孟少卿没好气的在一旁坐下,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 “这个原本也是成春随口提了一句的,她说她觉得府上的人可能被换过一整批,我找了好几个人试过,他们对府上的陈设都不太了解!”苏叙白看着孟少卿,一脸认真的说道。 孟少卿微微皱眉:“就算是因为一些事情换 人了,也不可能这么久都还不知道府里的陈设啊!” “除非,这些人是感刚刚换的!”苏叙白喝了一口茶水,然后淡淡的说道,“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换了府邸的下人,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了,那就说明,府上可能出现过什么问题!比如……转移赈.灾银!” 孟少卿的目光微微黯淡:“如果真的是这样,只是换了府上的人,那就说明,银子还是在附近的,并没有运出去!” 苏叙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现在的问题就在这里,明明我们可以肯定东西就在府上,可是,我们就是找不到,难不成,真的要找人来将整个跟府邸挖个底朝天不成!” 孟少卿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自己光滑的下巴,一脸的沉思:“我们肯定是漏掉了什么!” “晚上,你想办法灌醉他们,我想摸到他们的书房看看!”苏叙白放下手里的被子,看着孟少卿,一字一句的说道。 孟少卿皱着眉头看向苏叙白:“你听听看你说的话,是人说的话吗?随随便便就让我把人灌醉,你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我上哪儿给他们摆席面啊?” 苏叙白可不管这 些,他起身往外走:“你之前不就是这么给成春安排活的嘛?怎么到了你这里,你就有难度了?” “感情你小子是给他报仇呢!”孟少卿气的站起了身,“你给我站住……” “反正我是跟你说了,你得负责把他们灌醉,不然我晚上要是被他们抓到了,你可脱不了干系!”苏叙白说完,眼神都没给孟少卿留一个,走的很是干脆。 苏叙白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芍药正在院子里和成春说话,见到他回来了,芍药大约觉得有些不便,便要起身离开,苏叙白便说道:“你们接着聊,我换身衣服还要出去的!” 芍药这才留了下来。 但是两人也不好在院子里说话,便起身往外走。 成春不爱惹事,知道李娘子不喜欢他们到处走动,所以平时能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就尽量的待着,没有必要很少从自己的院子里面走出去。 芍药却是不管的,拉着成春就往外走。 长长的回廊立在院落里,边上到处都是假山和花丛以及灌木,成春走着,忍不住叹息道:“今年来的时候不好,花圃里的话竟然全死了,不然从这里看过去,肯定 特别好看!” “听说,花圃里原来种的都是一些很名贵的花草,养了好些年了,今年忽然在一夜之间全没了!”芍药看着不远处已经翻新过土地的花圃,轻声说道,“也不知道是不是灾情的关系,好端端的花,竟然说没就没了。” 成春走在芍药身边,看着不远处的花圃许久:“可能就是花匠不会照顾,搞坏了吧!” 芍药也没有继续这个问题说下去,而是和成春一边说一边往前走着:“李大人的这个院子算不得大,远不如我们爷在扬州买的宅子,那个宅子起码有这个两倍大,花圃里种的都是我喜欢的花,等往后有机会了,你一定要到我们那里去玩!” “那一定啊,就是希望到时候芍药姐姐别嫌我麻烦才是!”成春笑着说道。 芍药紧紧的拉着成春的说:“我怎么会嫌弃呢,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嫌弃你做什么!” 成春也笑,两个人说说笑笑就走到了一处别院,成春没来过,便也没觉得怎么样,芍药的脸色却在瞬间变得有些难看:“我们走吧,别在这里逗留了!” “怎么了吗?”成春看着芍药,有些奇怪。 第182章 暗门 “这里就是那个疯婆子的院子,我们还是赶紧走吧,别到时候又冲出来伤人!”芍药说着,就拉着成春往回走。 成春也没说什么,就跟着芍药一起走,只是回头的时候,看到了一棵很高大的梧桐树,自己挂在梧桐树上的那个破风筝。 回去的路上,成春一直觉得那个风筝很眼熟,但是怎么都想不起来,一直到那天夜里,她才猛然回想起来,当初他们刚刚来徽州的时候,在门外就看到过那个破风筝。 成春有些纳闷,然后看向红豆:“红豆,你说,如果是你,家里头有一个得了失心疯的人,你会让她住在哪个院子啊?” “那当然是越偏僻越好啊,一来不会吓到客人,二来她也能够好好修养!”红豆想问没想的说道。 成春恍然大悟,为什么她一直觉得很奇怪,就是因为那个院子很靠近前厅,而且还是和邻居房子接壤的地方。 “红豆,我想去个地方!”成春看向红豆,一脸凝重的说道。 红豆正好在铺被子,听到她说话以后便一脸狐疑的回头看向她:“你不会是想去那个疯婆子的院子里面看看吧?” 成春有些不好意 思的笑了笑。 “不行,绝对不行!”红豆坚定的拒绝。 夜黑风高的时候,成春和红豆手挽着手,提着一盒糕点,小心翼翼的走到那个院子门口。 黑压压的院子连盏灯都没有点,成春和红豆毫无意外的推开了院子的门,孟少卿在前院吃酒,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个会唱南曲的人,院子里头的人们都去看热闹了,这里也不例外。 成春和红豆进去的时候,里头黑的很,啥都看不见,好在红豆带了灯笼,这才能够稍稍的看到一点东西。 “娘子,你做什么非要到这里来,那人把你伤成这样,你还非得来看人家,你就不怕人家等会儿直接窜出来,一下子把你掐死了?”红豆看着成春,一脸的不认可。 “我们把东西放下就走,我只是觉得大家都是女人,都同病相怜的,今儿个看厨房给她送的东西,都没有什么好的,实在是……”成春叹息,“等我们把东西放在厢房门口,马上就走。” 这是成春和红豆早就说好的话,成春见过那个女子,她有时说话清晰,有时模糊不清,显然是有清醒的时候,所以成春想赌一赌,赌这个时候 的她,是清醒的! “我那样子掐着你的脖子差点害死你,你都不害怕吗?”清冷的声音从他们的身后的传来。 成春和红豆吓得一个激灵,红豆更是很没出息的软了脚,好在成春将她扶住了,这才没有摔倒。 等到她们冷静下来,成春就看到一个女人,从梧桐树后缓缓走了出来。 相比当时的那个疯女人,眼下的这个模样,将自己收拾的还算妥帖,眼神虽然不明亮,但也清澈,显然是清醒的。 成春小心翼翼的把食盒放在自己面前的地上:“这里头是我自己做的糕点和一点面食,你要不要吃一些?” 女子看着成春,忍不住笑:“你都怕成这样,为什么还非得来这里?” “我就是来送个饭,马上就走,你别掐我……” “我不掐你,你陪我吃个饭吧,不然等会儿他们回来,我又没得吃了!”女子看着成春,轻声说道。 红豆拉着成春的手一个劲儿的摇头,可最后,成春还是陪着女子在石桌上坐了下来。 成春做了一碗面汤,女子大概很久没有吃过这样热腾腾的面汤了,一口一口的,吃的很香。 “我原本以为 ,你和那个毒妇是一伙的!”女子忽然开口。 成春有些诧异:“什么?” “大娘子!”女子低着头,淡淡的说道。 “哦,李大娘子啊!我跟她不熟!”成春赶紧撇清关系。 女子抬头看向成春,然后笑了笑:“不熟好啊,不熟才好,千万不要和交好,那可就是个人面兽心的毒妇,表面上对你笑嘻嘻的,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背地里,却巴不得你死一百遍,那可是个魔鬼!” 成春听着,不回答,只是静静的听着。 一直站在一旁的红豆却看到被槐树挡住的地方有一个铁门,她因为看不见,便微微侧头过去。 女子瞧见了以后,一个箭步窜过去,一把推开了红豆:“不许过去,你们谁都不许过去!” 红豆被吓了一跳,马上跑到成春身后去:“我就是看看,我,我不过去!” 女子见红豆一直没过来,才缓缓回过神来,她看着那扇门,娇笑起来:“这里,是我第一次见爷的地方,我在门的那边,爷在这边!” “那边是哪里啊?”成春忍不住问道。 “是……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女子歪着头,轻声说道, “我被养大,然后送到这里,送给爷当暖床丫头,可是那个毒妇容不下我,我们只能在这个院子里,偷偷的来往!” 成春微微皱眉:“你们这是偷情!” “是啊,那又怎么样?”女子猛的转过身来,一脸妖媚的把玩着自己的头发,“爷喜欢我,他恨不得死在我的身上,他可以在这个院子里整宿整宿的不睡觉,只要在我身上,他哪儿都逃不走!” 成春对他们的偷情史并不感兴趣,但也只得听着,毕竟她是个疯子,说的话,也是疯疯癫癫没有头绪的。 “我们在这个院子,度过了很美妙的,很多个夜晚,玩的很尽兴,很愉悦,夜里,我偷偷的来,天明,我偷偷的走,看,就是那道门!”女子指着那道铁门,娇笑着,“他可喜欢我了,他让我给他生孩子……” “孩子,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 成春见她想起了孩子,知道不好,赶紧拿起食盒,趁她反应过来前,拉着红豆赶紧往外跑。 可就算她们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跑出来了,但是关门的那个瞬间,成春还是被抓住了头发,为了脱身,成春忍痛拽断那一缕头发。 第183章 吵架 孟少卿在前院被他们吃酒看戏,成春和苏叙白,一个不要命的去找疯婆子套话,一个抹黑去胡生和李大人的房里找账簿,回来的时候,两个人在屋子里撞见。 成春的头发散乱着,很是狼狈,苏叙白一身夜行衣还没来的及换下来,两个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在屋子里撞见了。 红豆看着两人,赶紧关上了门。 “你去哪儿了?” “你去哪儿了?” 两个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红豆拉着成春去一旁坐下:“先别管去哪儿了,五爷先去换身衣服,别到时候来个人被瞧出来什么!” 苏叙白没有在犹豫,径直去了内室换衣服。 成春坐在梳妆台前,红豆小心翼翼的解开成春的发髻,找到那一块被扯得流血的头皮,当下就红了眼:“娘子,这都出血了,这可怎么办啊?” “很大吗?”成春下意识的伸手想要去摸。 下一刻,成春的手就被苏叙白给拍掉:“都出血了,你还用手去摸?” 成春缩回了手:“我只是想看看是不是很严重,要是太严重的话,我这几天就告病不见客了,不然叫人看出来!” 苏叙白从一旁拿出来一个瓷瓶 ,将瓷瓶里的药粉小心翼翼的倒在伤口上:“这是金疮药,平时我们都是拿来摸刀伤的,擦这个应该没问题!” 金疮药落在伤口上的时候,就好像在伤口上撒了一把盐,成春疼的龇牙咧嘴的。 “还知道疼!看起来也不傻,怎么就让人把头发给拽掉了!”苏叙白没好气的说道,“你去哪里了?” “你也没跟我说你去哪里了,我凭什么就得告诉你啊!”成春看着苏叙白,满脸的不服气。 苏叙白见成春一副死猪不怕开始烫的样子,就把目光转向了红豆:“她不说,你说!” 红豆哪里敢得罪苏叙白啊,只得老老实实的说道:“娘子去了那个疯婆子的院子!” 苏叙白立刻就皱起了眉头,放下瓷瓶以后,猛地推了一下成春的脑袋:“你真是天大的胆子,你就不怕那人掐死你啊,你竟然还敢去人家的院子了!你也就是运气好,只是被揪了几根头发,要是运气差点,我倒是可以直接去给你收尸了!” “呸呸呸,你不要咒我死啊!”成春赶紧起身走到一旁,躲开苏叙白的手,“我就是去看看怎么了,我现在活蹦乱跳的没死不就成了, 倒是你,大晚上的穿着一身黑,别是学别人去做那劳什子采花大盗去了吧!” “你去问出什么事情了?”苏叙白抬眼看向成春,一脸正经的问道。 成春原本还想着可能要吵一会儿,见苏叙白这么问了,也就没有继续吵下去,反倒是在他身边坐下:“我想先问问你,隔壁的府邸是哪一家的?” 苏叙白有些奇怪:“你问这个做什么?” “那个院子里面有一个被铁门封住的通道,听那个女人说,她一开始就是从那扇门过来和李大人偷情的!”成春看着苏叙白,轻声说道。 苏叙白微微挑眉:“这你都能打听到?” “你的重点不应该是那个通道吗?”成春看着苏叙白,一脸鄙夷的挑眉,“啧,男人就是男人,听到的都是自己想听的!” 苏叙白平白挨了一个白眼,然后一脸莫名的看向成春:“我有说什么吗?成春,你不要自己在哪里恶意揣摩我!” 成春那是半句听不进去,冷哼了一声:“我揣摩什么了,你们这些男人不都是这样,见色起意!” 苏叙白真是人在家里坐,锅从天上来,他看着成春很久,最后说道:“成春 ,你不能用因为觉得别人可怜,就把自己代入进去,我可没有负你,倒是你,辜负我一片心意,跟着孟少卿跑了,就这件事,我可到现在都还没跟你算过账啊!” “什么叫做我跟孟少卿跑了啊!你会不会说话啊,你不要妄想把这种奇怪的屎盆子扣在我的头上!我跟他可是清清白白……”成春忽然一个回神,“你说什么?” “我早就知道是孟少卿那个混账东西给你牵线搭桥,让你假死逃出京城的了!”苏叙白坐在那里,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看向成春,“我倒是不介意,现在和你清算一下。” 成春看着苏叙白半晌,随后猛的站了起来:“清算?你要和我清算些什么呀?你怕不是忘了,我在京城过的是些什么鬼日子了吧?我是逃跑了呀,那我也只是为了自己活着,我有什么错?你还想要和我清算!” 苏叙白语塞,他看着成春半晌,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要说出什么话来才能反驳她。 一旁的红豆这两个人剑拔弩张的样子,一脸的焦急,伸手去拉成春的手:“娘子,你别生气啊,你这还有伤呢!” 成春却是半点不肯示弱:“屁 大点伤能有什么事,我要是这么一点点的伤都要死要活的了,在京城里面我早就死了,不知道几次了,说不定现在坟头草都几丈高了。” 红豆看着面前的成春,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苏叙白自从再找回成春,就发现,她的性格变了很多,亦或者说,这样子的成春才是她原本的样子,反正就是从那以后,不管是斗嘴还是吵架,他都没有再赢过。 苏叙白看着成春站在那里,小脸涨得通红,好半晌以后才说道:“你就不想知道我今天晚上去干嘛了?” “嗯?想啊!” 苏叙白看了一眼一旁的凳子:“你坐下,我跟你说!” 成春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就坐了下来,苏叙白也在一旁坐好,然后看向成春:“你之前不是跟我提过关于账簿的事情吗?” “是啊,怎么?难不成你今天晚上就去偷账布了?”成春眼睛一亮,“有成功吗?” 苏叙白摸了摸茶壶,发现里头的茶水都冷了,便看向红豆:“去煮一壶水来泡茶!” 红豆看着刚才还吵的不可开交的两个人,忽然就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谈事情,一时之间都反应不过来。 第184章 打草惊蛇 “红豆,他让你去烧一壶热水!”成春见红豆没有反应,又说了一句,“对了,记得把我们包袱里的新茶拿出来,这里的茶水不太好!” 红豆这才回过神来,提着水壶就走了出去。 一直走到在外面,红豆还有些不解,明明前脚还吵的不可开交的两个人,后脚竟然就坐在一起准备喝茶,她实在是有些搞不懂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情况。 苏叙白看着成春半晌,见她眼里满满的都是好奇,便也不打算瞒她:“我去把两个人的屋子全部都搜了一遍,并没有找到你所说的账簿,不过,我在李大人书房的废纸娄里面找到了一张被团成一团的废纸,里面记载着一笔账目,只可惜墨迹晕染开了,看不清楚,不过从那张废纸上面我大概推断的确有这样一本账簿。” 成春听着,微微挑眉:“是不是只要我们找到账目就可以找到赈.灾银,然后就能定他们的罪了?” “他们的罪我们现在就可以定,甚至不需要证据,离开京城的时候,陛下给了孟少卿一把尚方宝剑,那把剑给与了孟少卿足以匹敌皇权的能力,砍死一个奸臣甚至不需要上报朝廷! ”苏叙白淡淡的说道。 成春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看向苏叙白:“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消失的赈.灾银,以及那本记载着他们罪行的账簿!” “差不多,我们只有找到赈.灾银才有足够的资金去修缮被摧毁的堤坝,恢复农耕,才可以彻底的控制住灾情,我们不可能一味的发放粮食,这样子永远都不可能往这里的灾情平复下来。”苏叙白看着成春,轻声说道,“不过你说到的那扇门的确很奇怪。” “我很好奇隔壁的府邸到底是谁的?如果最早的时候,这两家本就是相连的,那倒也没有什么,至多就是分开的时候,因为贪图方便就没有把这堵门给他彻底的封起来,可如果说这个门是后开的,那府上的东西就完全可以运到隔壁去藏起来。”成春看着苏叙白,一字一句的说道。 苏叙白听着,没有说话。 “而且这件事情本身就非常的奇怪,那个小娘子说,他们最早就一直都是在那个院里见面的,那也就是说那个小娘一直都是从隔壁院子过来的,后来她怀孕也是在别的地方养胎,那就说明她本身就是别人送给李大人的礼 物。”成春按照自己的想法慢慢分析,“一个已经疯了的礼物,根本不需要把她放在离李大人那么近的一个地方!” “除非,李大人是故意把那个院子变成疯婆子的院子,毕竟这个世道上不会有人平白无故的去招惹一个得了失心疯的女人,而且大多数人也会避开这样的一个人,避免自己遭受无妄之灾。”苏叙白接上了成春的话,“看来,隔壁的这个院子,的的确确没有那么简单。” 红豆端着一壶烧开了的热茶重新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两个人非常热络的聊着天,半点没有刚才吵过架的样子。 红豆给两人都倒了一杯茶,然后说道:“前院的戏已经散了,说是两位大人都喝多了,孟小将军倒是千杯不醉,没有办法醉酒的模样!” 成春顿了顿,随后说道:“世子直接回他的院子里了?” “回去了,顺带还让人送了点吃的过来,说是今天夜里爷不太,娘子一个人在院子里孤单冷清,送了一点娘子喜欢吃的糕点,过来给娘子解解馋。”红豆说着,从身后提出来一个食盒。 苏叙白看着那个食盒,不着痕迹的挑了一下眉。 成春觉得那个食盒有端倪,打开一来,赫然一张写了字的纸条:“一条船!” “这是什么意思?”成春看着那张纸条,简直就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苏叙白接过纸条看了一眼,然后随手就丢到了香炉里:“胡生和李大人是一伙的!” 成春顿了顿:“你们是才知道他们是一伙的?” “我当然知道他们是一伙的,但是在赈.灾银这件事情上,两个人给到我们的消息是不太一样的,不过孟少卿既然这么说了就说明他已经确定赈.灾银失踪的这个案子跟他们两个人都脱不了关系!”苏叙白看着面前一明一灭的蜡烛,目光微变。 “那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成春看着苏叙白,有些着急的问道。 “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了,如果可以顺利的找到赈.灾银,那我们就可以顺藤摸瓜,直接找到他们背后的主子。”苏叙白淡淡的说道,“但是如果我们没有办法在一定的时间来找到这个东西,那我们就只能把他们两个抓起来拷问,当然了,这种方法我们也可以找到东西,但是也会打草惊蛇,那我们就很难找到背后的主谋,并且 将他一举扳倒!” “我们现在的粮食还能让整个徽州撑住几天?”成春看着苏叙白,忍不住问道。 苏叙白皱了一下眉头,脸上满满的都是无奈:“最多三天,不可能再多了!” 也就是说他们要在这三天内找到消失不见的赈.灾银,然后还要找到他们贪污的证据,用这件事情把他们身后的大东家引出来,然后在一举击败。 听起来倒是简简单单的,不过就是三件事情,但是做起来确实难度登天。 成春听着,心里也有点悬。 “其实不管怎么样,一定是百姓在先,破案很要紧,抓大奸臣也很要紧,但是眼下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受灾的灾民,我们要尽我们最大的努力,保障他们的生活和生存,只有这样,才能稳定住整个徽州!”苏叙白淡淡的说道。 成春点了点头,他虽然不懂他们的那些谋略,但是她是穷苦百姓出身,自然最明白百姓的苦,如果可以,她当然希望所有的平民百姓,都能平安顺利的度过这一次的天灾人祸。 “还是得想办法找找看,尽可能的不要打草惊蛇!”苏叙白轻声说着,眉眼紧紧的皱着。 第185章 杀人偿命 找账簿和赈.灾银,说的是简单的不得了,可这东西又不能明着喊打喊杀的找,只能暗地里偷偷摸摸的查,苏叙白和孟少卿将事情说了一遍,孟少卿也不觉得震惊,只是在听说,有一个通往隔壁院子的通道时,他都忍不住微微皱眉。 “这个院子盖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如果说,这个通道是专门给两家运输东西建造的话,那我们说不定能挖出来一个特别大的案子!仔仔细细的搜查一下,说不定抄个家,咱们就有赈.灾的银子!”孟少卿冷笑了一声。 “隔壁住的是通判,据说早年间和我们这位徽州知府李大人还是同乡,在一个私塾里头念过书!”苏叙白淡淡的说道,“若是说知府和通判勾结,贪赃枉法,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孟少卿手里拿着一把娟秀的小刀,一下一下的用布帛擦拭着:“旁的我不管,也不想多管,总归,我们就那么几个日子,要么人赃并获,押解京城,株连九族,要么,手起刀落,脑袋落地,我是没有那个耐心继续和他们这样子周旋下去了!” 苏叙白看着孟少卿半晌,最后应了一声:“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孟少卿微微挑眉。 “我绝对不会让他们人头落地这么简单!既然做出了背叛朝廷,背叛百姓的事情,那就应该背负自己的罪责!不能因为我们的失误,让他们逍遥法外,不是吗?”苏叙白看着孟少卿,似笑非笑的说道。 孟少卿看着苏叙白那个表情,便忍不住想笑,随后便说道:“那你忙,我再睡会儿,昨天吃了酒现在头还疼的很!” 苏叙白懒得理他,孟少卿是出了名的千杯不醉,据说他们家个顶个的能喝酒,孟少卿更是从来没有醉过,所以说的什么头疼,那都是胡说八道。 苏叙白离开以后就回了院子,经过花圃的时候,闻到了一股很奇怪的味道,正巧有个花匠经过,苏叙白便拦住他:“你这是给花圃施肥了吗?” 花匠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没有啊,大娘子说今年不种花了,我只是把花圃里原有的花全部除掉了!” “那怎么这么臭啊?别是有什么动物在这里腐烂了!”苏叙白忍不住皱眉。 花匠的神色有些奇怪,但是马上说道:“可能是有老鼠死在附近了,小的马上让人来打扫一 下!” “嗯,天气热起来了,很多东西还是要小心些的!”苏叙白说完,便转身离开。 可就在他绕出回廊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就顺着回廊走了回去,为了不让人发现,他很可以的放慢了脚步,果不其然,就在他回去的时候,他看到那个花匠蹲在花圃里,手里捏着一块泥土放在鼻前嗅着。 “都放了那么多的草木灰了,怎么还有味道?”花匠低声念叨。 苏叙白皱了一下眉头,然后趁着花匠没有看到他,赶紧离开了。 回到院子里,芍药正坐在成春身边和她说着话,一看到他回来,便慌忙起身:“苏大人!” 苏叙白点了一下头,正要进屋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然后回头看向芍药:“听阿春说,胡大人在扬州有一处院子,特别的华丽!” 芍药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是啊,是我们家爷用了好几年的积蓄才买下来的,听说原来的屋主因为是因 为生病要离开扬州才卖掉的!” “是吗?”苏叙白笑了一声,“我去年还去过扬州,就在广陵那里,我也看上个了一处院子,当时都和别人谈好了价 钱,只是没想到那个屋主忽然暴毙了,那是个富商,死的可惜,据说是有一个大官,想要那一处房产,威逼利诱,最后弄死了那个屋主,后来的那个大官,为了避免东窗事发,把房子过户在了她一个妾室的名下!” 芍药的脸色骤变:“是,是吗?” 苏叙白一脸的漫不经心:“我也是听来的,听说那个富商有一个在外头读书的儿子,已经写了状纸,用不了多久,就要状告那个大官了!” “那最后出事的,不就成了那个小妾了吗?”成春在一旁说道。 芍药的脸色已经变得极其难看了,好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苏叙白看了一眼芍药,忍不住问道:“芍药娘子,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成春这才看向芍药,见她脸色苍白难看,便赶紧上前扶住她:“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那里不舒服啊,你快去休息一会儿,我让人去请个大夫!” “不用了,我没事!”芍药有些勉强的笑了笑,“大约是站的有些久了,就有些头晕,不碍事的!” 成春听她这么说,才缓缓的松开手:“那你可真是太吓人了,你 的脸色实在是太难看了!” 芍药有些为难的笑了笑,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倒也没什么,不过刚才苏大人说的那个事情,若是那人上了状纸,那会怎么样?” “那人是直接去的京城告状的,那个案子肯定会被翻出来,杀人夺财,自然是要偿命的!”苏叙白说着,还叹了一口气,“据说,那也已经不是那个高官第一次这么做了,他为了给自己一个清廉的名声,手下的房产地契,都是在妻妾身上的,来路都是不明的,一旦东窗事发,顶罪的都是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女子!” 芍药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站在那里,看着面前的苏叙白,许久以后才说道:“大人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自然是京城里头传出来的,我们这样的人家,时常回去看看一些准备售卖的别院,这种有的没的消息,听到的很多!”苏叙白说完就转身进了屋,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成春看着芍药半晌,然后说道:“芍药姐姐,你还好吗?” 芍药笑了笑,只是那笑比苦还要难看,她抬头看向成春:“既然苏大人回来,我就不留了,我先回去,晚点我再来” 第186章 枕边人 去等到芍药走了,成春才回到屋里,她看着坐在那里喝茶的苏叙白,有些不解:“你刚才做什么要提那件事?” “总不能眼看着她给别人当替死鬼吧!”苏叙白眼睛都没有抬一下。 成春微微皱眉:“你可不是那么好心的人,你是不是憋着什么坏呢?” “那个账簿,凭我们,那是肯定找不到了的,芍药既然是他的枕边人,又正得宠,多少是会知道一点的!我可以救她,只要她拿账簿来换!”苏叙白抬头看向成春,微微挑眉,“至于,她会不会来换,就得看你会不会蛊惑人心了!” “苏叙白,你这样会害死她的!”成春忍不住皱眉,“就胡大人那样的人,一看就是心狠手辣的样子,但凡她被发现了,她肯定会被害死的!” “只要她在他的身边,她就又无数次,被害死的可能!”苏叙白冷声说道,“我刚才在外面说的都是事实,那个富商的确有个儿子,现在也的的确确就在京城,那个小子是个聪明人,直接避开了普通衙门,去了大理寺告状!” “大理寺?” “是啊,说明那个小子已经查过了,知道胡生是郝丞相的人 ,如果是告到普通衙门,这件事情被压下来也就算了,一个不好,那小子都要没命!现在,敢和郝丞相正面冲突的,除了几个背景雄厚的武将,也就知道大理寺了!”苏叙白笑了一声,“这个案子是肯定会被翻出来的,如果她能搞来账簿,我保证,她会性命无忧!” 成春看着面前的苏叙白很久,最后有些无奈的问道:“如果拿不到呢?” 苏叙白摇了摇头:“那我也没办法,这就是规则,你要有足够价值的东西来交换,才能更好的活着!” 虽然这个话很冷漠,但成春知道,这就是这个世间的生存法则,没有谁能越过这个生存法则去。 许久以后,成春才轻声说道:“我知道了!” 芍药跌跌撞撞的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人坐下的时候,已经是一头的冷汗了。 婢女跟着进来,正要说话的时候,就听到芍药说:“爷呢?” “爷出去了,好像是去找李大人说话了!”婢女的语调有些生硬的说道。 “我在这呢!”话音刚落,胡生的笑声就响了起来。 芍药赶紧站了起来,她强行扯出来一个笑容,然后对着胡生说道:“爷 这是去哪儿了,让我一通好找!” 胡生赶紧将芍药拉进怀里:“怎么,这才多久没见啊,这么快就想我了?” 现在的芍药恨不得抓着胡生的衣领质问他扬州那座别院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可偏偏她还不能激怒他,还得小心翼翼的奉承着。 芍药虽然心里难受的很,但是现在,她还是能笑意盈盈的跟胡生撒娇,她出生风尘,就算再难过,也不会表现在脸上,所以当她整个人依偎在胡生身上的时候,婢女就满脸嫌弃的走了出去。 芍药当然知道那个婢女看不上她,但是她不在乎,对她来说,胡生就是她的天,只要把她哄好了,自己就还有好日子过,不然,自己就只有被舍弃的可能性。 “今天怎么这么粘人!”胡生一把将芍药抱了起来,抱着她进了卧室。 翻云覆雨。 芍药靠在胡生的肩膀上:“爷,咱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啊,我好想回扬州啊!” “想回扬州了?”胡生轻轻地刮了一下芍药的鼻梁。 芍药娇笑一声:“是啊,扬州的别院多好看啊,而且吃的也好,不像这里,吃的不好,住的不好,放眼望去,连朵花都没 有!” 胡生看着芍药,轻声安抚道:“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回去了,只要能把孟少卿和苏叙白糊弄过去,我们就能回去了!” “等回到扬州,我一定要去好好看看院子里的那些花,可千万不能像李大娘子这样,将花都养死了!”芍药有意无意的说道,“对了,爷,咱们当时买下那个宅子,花了不少的钱吧!” “不多,没用多少!”胡生笑着说道。 “怎么可能,那么好的地段,那么大的宅院,肯定很贵,我记得爷还把宅子写在我的名下,就不怕有一天大娘子知道了,气的活剐了我?”芍药起身,半趴在胡生身上,然后伸出食指,在他的胸前一下一下的画着圈。 “她不会的!”胡生捏住芍药的手,“我在京城做官,名下本就不该有太多的房产,我大多的房契和地契都是放在你们名下的,一个我也不会被人查到,二来,你们的以后也有保障不是!” 保障?现在的芍药是看不到保障的,她能看到就是自己可能要替他背负罪责的事情,她的脸变得煞白,她现在只觉得浑身发寒。 自己枕边的人,想拿自己的命去给他抵罪, 而她却还像是一个傻子一样,听着他的那些哄骗话,还自以为自己被他宠爱,是真的给自己一个保障。 胡生也发现了芍药的脸色有些不好,便问道:“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芍药笑了一声,然后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大概是累了!” 胡生见芍药这么说,也就没多问:“那你好好休息一会儿,我还有点事,得去李大人那里看看!” 芍药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胡生走后,芍药抱着被子坐在床上,整个人脸色发青,浑身一阵一阵的冒冷汗。 芍药害怕了,她是真的害怕了。 她出生风尘,本就命苦,委身于这个年至不惑的老男人身下,图的不过就是一日三餐,可现在倒好,这个男人,想要的是她的命啊! 芍药将脸埋在被子里,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事情,她原本以为,自己遇到胡生是苦尽甘来,他虽然年纪大了一些,但是贵在疼人,对她也尤其的舍得,可现在,她却发现,这些所谓的舍得,不过只是假象。 芍药泣不成声,浑身都在颤抖,可即便这样,她都不敢哭出声来! 第187章 忧思太重 在知道真相以后,芍药当天夜里就发起了高烧,大夫来了好几个,都说是忧思太重,胡生实在是不明白,他每日里好吃好喝教养着的小娘子有什么值得他自己忧思太重的? 芍药的烧一直到第二天才退下去,成春有些担心,便一大早的就带着自己煲的汤来看她,还正好和准备出门的胡生正面撞上。 “春娘子怎么来了?”胡生看着面前的成春,笑意盈盈的问道。 “不是说芍药姐姐病了吗?我就煲了汤来看看她!”成春看着面前的胡生,笑着说道。 胡生应了一声:“也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生病了,大约是在这个地方待得太久了,她在这里也没能有个说话的好友,还得多辛苦你照顾照顾她!” 成春笑着就应下了。 胡生走了以后,成春便进了屋子,芍药的婢女站在那里也不知道沏茶,就像个木头一样直挺挺的站在那里。 成春瞧着,颇有几分不满,便忍不住说道:“你是街边随便买的丫头吧,连沏茶都不知道!” 那婢女一直看不起她们这种给人做妾的女子,奈何自己又身份低贱,但是芍药是个好拿捏的, 她倒是在这屋子里没受过什么气,这成春以来就给她摆脸色,当下就气的不行,低着头嘟囔道:“不过就是个下贱女人,在我这里装什么主子啊!” 成春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旁的红豆冲上去就是一巴掌:“谁给你的胆子骂我们家主子!” 那婢女被打的懵了,捂着脸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红豆,等到她回过神来要说话的时候,成春就先开口了:“滚出去,我可不是你们家娘子,好脾气的由着你欺负,你要是再不知道怎么做丫头,我不介意让我们家爷开口问胡大人把你讨过来!” 到嘴边的话瞬间就咽了回去,婢女虽然不服,可是她也被成春这幅模样给吓到了,一时之间,脸色苍白,一脸慌乱的跑了出去。 一直等到人出去了,成春才起身给芍药倒了杯茶:“芍药姐姐平时瞧着挺厉害的,怎么让自己屋子里头的婢女养的这么刁钻?连主子渴了都看不出来!” 芍药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才叹了一口气:“她早些年是爷身边的婢女,虽然只是在书房外头伺候的,但是心里一直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后来因 为她伺候爷伺候的不错,爷就把她派到我这里来了!” 成春有些无奈的皱眉:“哪有什么高人一等的,说到底还是你对她太好了,胡大人的心是在你这里的,你完全可以发落她!” “心?”芍药愣半晌,然后一脸的绝望的看着成春,“他哪有什么心啊?” 成春见她就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便赶紧握住了芍药的手:“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阿春,我,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芍药说着说着,就捂着脸开始流泪。 成春瞧着,便也不出声,愣是等她哭够了,才说道:“你先别急着哭,你得把事情跟我说,我才能帮你想想办法啊?天无绝人之路,就算真的走到绝路了,咱们也得拼一拼啊!” 芍药看着成春许久,最后哭着扑进了成春的怀里:“阿春,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了,我从来没有想过他“”会这么对我,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 成春轻轻的拍着芍药的后背,轻声安慰道:“有什么事情你先说出来,我只有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才能给你想办法啊!” 芍药缓缓抬头,泪 眼婆娑的看着成春:“扬州,扬州的那个别院……那个买家就是胡生,而那个房契上的名字,就是我的名字!” “扬州?你是说昨天我们爷说的那个别院?怎么会呢?胡大人明明对你那么好,又怎么会……” “真的!”芍药抬手擦掉眼角的泪水,“我也以为是我想多了,所以我昨天问他,最后真的,那个别院真的在我的名下!而且当时他得到那个别院的时候,他虽然没有跟我说实情,但是我也知道他根本没有花多少银子!” 成春眉头紧锁:“怎么会这么巧?” “只怕不是巧,多半是苏大人知道这个事情了,故意提点我的!”芍药捂着嘴哭泣,“可是事到如今也没有办法了,就算我知道了那又能怎么样呢?难不成我卷铺盖跑路吗?可是天大地大,哪里有我的容身之所呢!” “你不要急!”成春一把握住芍药的手,“芍药姐姐,你听我的,你不要急,既然我们爷知道这个事情,他肯定有法子的,我去求他,他肯定会有办法的!” “真的吗?”芍药抬眼看着成春,眼里满满的都是泪水。 成春擦掉的芍药眼 里的泪水:“当然了,我们家爷可是大理寺的人,这些案子,他肯定是有办法的,你不要急,可不能事情还没有发生,你先把自己的身体给熬坏了!” “我只是太伤心了!”芍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眼泪吧嗒吧嗒的落下来,“我一直以为,他给我赎身,最起码也是真心喜欢过我的,他虽然年纪大一些,但起码也是真心的待我好,谁知道,原来他从头到尾都是在利用我,要知道,那可是杀头的罪啊!” 成春将芍药抱在怀里,轻声安慰道:“胡大人有权有势,就算你知道她再利用你,你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啊,芍药姐姐,你想啊,起码你现在不是奴籍,只要摆脱了胡大人,你以后的路还是会很长的!你相信我,我们爷肯定会有办法的!” 芍药靠在成春的怀里一个劲儿的哭,最后哭的累了,才缓缓收住了声。 成春趁机把自己煲的汤送到芍药的嘴边:“芍药姐姐,你把汤喝了,把身子养好了,我们要好好的,千万不能打草惊蛇,我们要有自己的谋算,不然,要是被胡大人知道了,就算是大罗神仙,也帮不了你!” 第188章 半斤八两 现在的芍药,看着成春,就好像是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她说什么,她都是信的:“我知道,我一定不会让他看出来的!” 成春将芍药哄得睡了,她才从院子里离开,离开前,她看到了站在角落里的婢女,便冷声说道:“你最好搞清楚自己的地位,不要觉得谁比你低人一等,芍药姐姐好说话,我可不是善茬!” 那个婢女本就是欺软怕硬的主,见成春这般厉害,自然是不敢再说什么的,便只是站在那里,低着头不吭声。 成春也懒得和他纠缠,她现在着急回去找苏叙白,说了几句以后,就快步离开了。 苏叙白一大早就去了灾民营,一直等到天黑才回来,成春便坐在屋子里等着,他一回来,成春便赶紧起身:“你怎么才回来啊,我有事要和你商量一下!” 苏叙白愣了一下,然后脱下外衣递给一旁的红豆:“你有急事找我,怎么不派人去营地叫我回来?” “你不是在忙公事嘛,我觉得打扰你不好!”成春有些为难的说道。 苏叙白走到一旁的桌子上坐下,摸了摸茶壶,是热的,便给自己和成春各自倒了一杯热茶 :“说吧,什么事情这么急?” “你还记得你昨天和芍药说的扬州的事情吗?”成春在苏叙白身边坐下。 “怎么,她中招了?”苏叙白看着成春,“是不是在和胡生确认以后,怕的下不来床了?” “人家都快急死了,你还在这里说风凉话!”成春有些恼火的打了一下苏叙白的肩膀。 苏叙白笑了一声:“虽然说那个院子不是芍药抢的,但是她也在其中享受到了红利,承担一定的责任是应该的!不然,人家好好的富商,被害的家破人亡,总不能就这么放过他们吧!” “那你昨天既然把这个事情戳出来说,肯定是有办法帮她,你想要账簿,她想要命,现在局势就按照你的想法在走,你得给我说说你有什么办法,这样子,我才能让她想办法去把账簿找出来啊!”成春有些没好气的说道。 “只是这样?”苏叙白微微挑眉,“你就没有半点的恻隐之心?” 成春看着苏叙白半晌,然后说道:“芍药本就命苦,小的时候就被人卖到风月场所,好不容易被人赎身,以为是苦尽甘来,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子的事情!” 苏叙白抬眼看向成春:“如果,我告诉你,我没有办法保她,我只是在骗她,你会怎么做,是选徽州的数以万计的百姓,还是选芍药?” 成春愣住了,许久以后,才说道:“我没有那么大的善心,我并不认识所谓的徽州百姓,但是我也不希望他们继续流离失所,我会帮你想办法得到那本账簿,我也会陪着芍药一起面对责罚!” “你在用你性命威胁我?”苏叙白看向成春,微微皱眉。 “起码你现在不想我死,这就是我最好的筹码!”成春看着苏叙白,一字一句的说道。 苏叙白看着成春半晌,最后笑了一声:“嗯,确实是很好的筹码,所以,你得好好的活着,毕竟你这条命在我这里可以换到很多东西!” “所以?” “你找个时间,带她来见我吧!”苏叙白说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只要她真的能找到账簿,那么,功能抵过,她会没事的!” 成春眼睛一亮,随后笑了起来:“那我现在就去找她,今天正好是个好天气,月色很好,我这就去将她叫出来!” 苏叙白看了一下时辰,随后说道:“等明天吧 ,现在去,胡生多半也在,明天一早,你早点去,在我出门前,让红豆去把她请过来!” “也好!”成春这才点了点头,“不过,你说,她真的会知道账簿在哪里吗?” “她可能不知道,但是肯定比我们找起来要容易!”苏叙白端着茶杯,一口一口的喝着,“我接到密信,太子殿下和许子清现在已经在路上了,带了太医院的人,听说,杭州和苏州爆发瘟疫了!” 成春的脸色骤变:“怎么会?” “之前逃出去的流民太多了,他们其中有人感染了瘟疫,但是一直都没有查出来,在那待了一段时间才爆发出来!”苏叙白面色凝重,“这一次徽州的灾情已经影响到了整个江南,不论如何,这位李大人都是重罪了!” 成春皱了一下眉头:“听起来,你是觉得有些可惜?” “这位李大人,早年,可是个好官!”苏叙白有些无奈的说道,“他刚到徽州那几年,真的为徽州做了很多事,徽州也在那两年有了很好的收成,他也凭借着那些功绩,一步步坐上了徽州知府这个位置!” “人心不足吧!人到了高位,就会面临很 多的阿谀奉承,一时没经受住诱惑,就容易走了歪路!”成春轻声说道,“只是这个胡生,本来就是来赈.灾的,为什么还要和李大人一起做出这样的事情?” “徽州的大坝,是在去年秋天加固的,那个时候,负责大坝加固的,是郝丞相的儿子!”苏叙白淡淡的说道,“胡生到这里来,说到底,是来给郝丞相的儿子脱罪的!” “那李大人也不是个傻子啊,他怎么会任由胡生将罪责全部都推都他的头上呢?”成春皱眉,“难不成,他是有什么把柄在胡生手里!” “这两个人半斤八两,面上也只是表面的和平!”苏叙白淡淡的说道,“两个人,各为其主,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话说到这里,成春多少也是明白了的。 李大人和胡生的背后都有一个靠山,而这两个靠山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搜刮民脂民膏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但是他们之间也在互相的推诿,试图,把罪责推到对方的头上。 “江南是个好地方啊,富得流油,难免会有人惦记!”苏叙白无奈的摇了摇头,“只是没想到,这些人,贪得无厌!” 第189章 翻身 芍药在第二天一早的时候就来了,那个时候,苏叙白和成春还没起身,她便在屋子外头守着,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才被出来烧热水的红豆瞧见。 红豆赶紧将芍药请了进去:“娘子既然来了怎么不说一声,这个天气清晨还是冷的,娘子身子还没好透,这么在外头等着,就不怕得了伤寒啊!” 红豆说话很快,还带了几分责怪,可听在芍药的耳朵里,却是暖暖的,她看向红豆,笑了笑,轻声说道:“我夜里头睡不着,早上起的就早一些,来的时候,见你们都还没起,就不好打扰!” “我家娘子惯会睡懒觉的,要是不叫她,她能睡到日上三竿的!”红豆说着,给芍药端来一碗早就备好了的甜粥,“娘子先喝一些粥暖暖胃,我去将我们娘子叫起来!” 芍药端着那碗甜粥,笑着点了点头:“好,不过不着急,若是她还困倦,就让她多睡一会儿,我等一会儿就是了!” 红豆应了一声就去叫人了。 红豆进去的时候,就看到成春和苏叙白已经起身了,成春见红豆进来,便说道:“红豆,你给我们打点水,我们洗漱一下就出去了 ,不好让芍药娘子等的太久的!” 红豆点了点头,便赶紧出去打水了。 没过多久,苏叙白就和成春一起走了出来,出来的时候,芍药已经吃过了甜粥,微微苍白的脸色也变得红润了一些。 成春赶紧走到芍药身边坐下:“姐姐怎么来的这样早,来了也不说一声,现在的清晨露气重,别到时候得了风寒才是!” “你怎么跟红豆说的话都是一样的?你们两个哪里像是主仆了,分明就是要好的姐妹!”芍药笑着说道。 成春回头看了一眼红豆,然后笑了笑:“我和红豆算得上是生死之交了,自然是最要好的姐妹!” 芍药顿了顿,随后笑着说道:“昨天你派人来告诉我,让我今天早上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是,昨天我们爷一回来,我就把你的事情跟他说了,他说让你过来,他要和你谈一谈!”成春看向一旁的苏叙白,“爷,芍药姐姐过来了,接下来……” “你跟我去一趟书房吧,有些事情在这里不是很好开口。”苏叙白看着芍药,淡淡的说道。 芍药有些诧异,但还是起身跟着苏叙白去了隔壁的书房,成 春则坐下来喝粥。 “娘子,你说,芍药娘子会答应吗?”红豆走到成春身边,低声问道。 成春看着碗里的甜粥,淡淡的说道:“答应啊,为什么不答应?虽然很危险,但是起码这样子还有活下去的可能,不然的话,她就只有死路一条,如今的这个世道,女子一旦进了衙门,哪里还有可能活着出来?就算真的能活着出来,也已经是被糟蹋的不成样子了,下半辈子也没有路可以走,我们肯帮她,对她来说是唯一一条有可能活下去的路。” 红豆沉默了很久,然后说道:“那我们爷,真的会帮她吗?” “虽然我也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答应了别人的事情,他还是会好好的去做的。”成春看着面前的粥碗,“如果芍药够聪明的话,可以趁着这个时候恢复自由身,她如今已经不是贱籍,未来的路还很长。” 红豆没再说话,只是静静的陪在成春身边。 芍药跟着苏叙白到了书法,相比胡生的书房,苏叙白的书房,就显得有些杂乱,桌案上堆积着很多东西,看得出来他平时就很繁忙。 苏叙白在桌子前坐下,芍药就那么 站着,不敢说话。 “你知道强买强卖是什么样的罪责吗?”苏叙白看着芍药,淡淡的说道。 芍药点了点头。 “那个富商听说死的很惨,而且那还是个大善人,他每年都会给朝廷捐赠一大笔钱,用来给穷人购置新衣过年,对于这样的人受到这样的迫害,朝廷常常会给犯案的重罪!”苏叙白轻声说着,食指一下一下坚定而有力的敲击着桌面。 “我真的是不知情的,我,我一个妾室,哪里会有这样天大的本事去谋害一个富商呢!”芍药赶紧说道,“我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个宅子,胡生买的很不容易……” “可是房契上是你的名字,他完全可以说是你借用他的身份,在扬州胡作非为,到时候,他最多被责骂几句,罚点银子,贬个官,照旧过他的风生水起的日子,而你,却不知道最后的时候有没有人给你送一节凉席帮你收尸!”苏叙白看着芍药,冷声说道。 芍药浑身一颤,一个激灵跪在了苏叙白的面前:“苏大人,我身无长物,本就是一个低贱的人,虽然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报答你的,但是我可以为你当牛 做马,只求你救救我!从头到尾我都没有害过任何一个人,真的,我发誓我从来没有害过任何一个人,我只是想要自己稍微有点尊严的活下去而已。” 苏叙白看着面前浑身颤抖着的芍药,有些于心不忍,许久以后,他才开口说道:“芍药,我不需要任何人来给我当牛做马,看在阿春的份上,我可以救你,但是,你也得拿出你的诚意!” 芍药抬头看向苏叙白,一脸的不解:“诚意?” “是啊,诚意!”苏叙白笑了一声,“阿春是个性子单纯的人,她觉得天底下所有人都是好的,所以你骗得了她,但是你骗不了我,一开始你接触她就是有目的的,你和胡大人都在试探我和她的底线,试探我是不是真的好色,试探阿春是不是真的贪财!” 芍药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得苍白,自己的心思被这么赤裸裸的放在面前,说不心虚那是假的。 “阿春那个丫头是个好说话的,觉着你可怜,非得让我帮你,我不忍心她难过才答应她帮你一把,但是你的案子已经是板上钉钉,证据确凿,你想要翻身,很难!”苏叙白看着面前的芍药,冷声说道。 第190章 赏金 芍药红肿着眼睛看着苏叙白:“苏大人,求你帮帮我!” 苏叙白微微挑眉:“这个案子我没办法帮你,但是,你可以拿别的东西来,功可抵过!” “功可抵过?”芍药喃喃的重复着。 苏叙白点头:“我记得胡大人身边,应该有一本账簿,那账簿上面记录了他的罪行,如果你可以搞到那本账簿的话,那么我有办法让你成为受害者,自己告发者,到时候你不仅可以摆脱罪责,甚至还可以得到朝廷的一笔赏金!” “可是我从来没有听他说过有什么账簿啊!”芍药有些奇怪,“他那么谨慎的人,怎么可能会留下这种奇怪的罪证呢?” “他既然敢做这种事情,那自然是朝廷里面有比他更厉害的人在那里给他撑着,如果他不保留这些证据,那未来他出事的时候,他就会变成一颗被舍弃的棋子,不会有任何人去保他。”苏叙白看着芍药,轻笑了一声,“他那么谨慎的一个人又怎么会允许自己变成一颗弃子呢?” 芍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件事情也不是我可以做决定的,你考虑好,如果你愿意做,那么我 会找孟小将军把你的事情交代一下,如果你不敢或者不愿意,那就当我没有说过这件事情!”苏叙白看着芍药,“不过我也不介意告诉你,孟少卿原本就是一个性格很激进的人,他和我一直在跟你们周旋的原因只是想要找到赈.灾银,但是他现在已经没有那个耐心,所以不管你能不能找到那个账簿,孟少卿都会把胡生抓起来,押解入京!” 芍药沉默良久,然后抬头看向苏叙白:“你把这些事情都告诉我,就不怕我回过头就告诉他嘛?” 苏叙白笑了一声:“如果你敢的话,我反倒要去敬佩你几分,毕竟你要明白一个事情,现在整个徽州城,都在孟少卿的控制以下,你们已经是瓮中的鳖,已经无路可逃,明白吗?” 芍药下意识的咽了一下口水:“苏大人,既然这样子,你为什么不再把我们抓起来以后,再去找那个账簿呢?” “一旦打草惊蛇,找这些东西就会变得更麻烦,当然了,本来我们已经不打算等了,只是你刚好撞了上来,你帮我们拿到账簿,我保你性命无忧,这难道不是一笔合适的买卖吗?”苏叙白走到芍药 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我给你一盏长的时间考虑!” 芍药没说话,依旧那么跪着。 苏叙白转身离开。 书房门关上的那个瞬间,芍药一个腿软,直接跌倒在地上,她的脑海里开始回忆胡生曾经沾沾自己和她说的那些话,什么没长大的小屁孩,不带牙的幼犬,如今想起来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苏叙白也好,孟少卿也罢,他们出生世家,是人总觉得他们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孩子,却忘了他们从小就在权利的泥潭里面翻滚,胡生是很聪明,也很狠绝,可比起孟少卿和苏叙白,却少了几分决断。 也就是在那个瞬间,芍药忽然明白,苏叙白也好,孟少卿也好,他们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要跟胡生上一条船,他们出生高门,不缺权利,也不缺钱,和声给他们的诱惑在他们眼里其实根本一文不值,他们和他们周旋的目的只是为了能够尽快的找到赈.灾的银两。 芍药越是去回忆这些事情,越觉得脊背发寒。 这所有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就好像是一个棋盘,而他们全部都是这个棋盘上的棋子,而他们却什么都不知道,还在 那里沾沾自喜。 苏叙白离开没多久,成春就走了进来。 芍药抬头看向成春,她的目光清亮,依旧是那副纯真的模样,一直到现在,成春才发现自己送她的簪子,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戴过。 “你好像很喜欢你头上的簪子,我送你的簪子还要我们一起去街上买的,你似乎从来都没有戴过。”芍药抬着头,轻声说道。 “我并不是那种很喜欢金银珠宝的人!”成春走到芍药面前蹲下,“还有,我就是成春,并不是什么替身,我就是那个被他折磨的跳了河的成春,只要我想要的东西,他都会给我买,只是我一直都不怎么稀罕。” “所以一开始我接近你,为了套你的话,你都是知道的?”芍药看着成春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道。 成春看着芍药,点了点头:“是,我都知道!” “那你明明知道我接近你是有目的的,你为什么现在还要帮我?”芍药抬手擦掉眼角的泪水。 “你没有伤害我呀!徽州怎么样,跟你我都没有任何关系,你来套话也好,故意亲近也好,说到底,也只是为了在胡生手下更好的讨生活罢了,我 没有必要对付你啊!”成春帮着芍药擦掉他眼角的泪,“芍药,你现在只有这一条活路,你得试着走一走!” 芍药低下头,眼泪吧嗒吧嗒的落下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要怎么办,曾经我也相信过别人,可是一次一次的我都在被欺骗,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成春盯着芍药看了很久,她能够感受到她内心里的绝望,她握住芍药的手,轻声安慰道:“我知道你很苦,上半辈子吃够了人生所有的苦,也是时候到苦尽甘来了!虽然我也不喜欢苏叙白那个人,可他向来是说到做到的,就算你不相信他,你也要相信孟世子,当初我被逼的走投无路的时候,也是他救的我!” 芍药没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落泪。 “不论怎么样,我们都得先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我们才知道以后的路要怎么走,哪怕未来的路充满荆棘和坎坷,我们也得自己亲自走过,才不枉费到这个世界上走一遭。”成春看着芍药,轻声说道,“芍药,你信我一次,好不好!” 芍药盯着成春看了很久很久,然后缓缓的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第191章 包袱 走芍药以后,成春去找了苏叙白,他正坐在那里吃茶,见到成春来了,便淡淡的问了一声:“她答应了?” “你不是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吗?”成春走到苏叙白身边坐下,“还有什么可问的?” 苏叙白笑了一声,然后给成春倒了一杯茶:“你看起来不是很高兴?” 成春看着面前的茶汤,目光变得有些忧愁:“你想要账簿,她想要活下去,看起来,像是一个合算的买卖!” “那你在不高兴些什么呢?”苏叙白看着成春,微微挑眉。 “因为只是看起来合算罢了!”成春苦笑一声,“你明知道她无路可走,却还是用她唯一活下去的希望来交换她最后的价值!” 苏叙白沉默了半晌,然后轻声说道:“阿春,这就是现实,很多时候,你只有体现出了你的价值,你才有更多的选择和机会!” 成春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面前的茶汤发着呆。 许久以后,苏叙白大概也是觉得眼下的氛围有些奇怪,主动说道:“昨天夜里,孟少卿去那个院子看过了,也找到了那个通道,通道周围的土地很新,也没有半点的杂草,不像是尘 封很久的样子,那个通道肯定最近还在使用!” 成春愣了一下,然后看向苏叙白:“那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不管芍药能不能拿到账簿,孟少卿都会把人控制起来,他手里头有足够的兵马,又有朝廷给的权力,他能忍到现在已经是很不得了的事情了!”苏叙白看着成春说道,“明天,你最好跟在我身边,不要一个人待着!” 成春愣了一下,但是也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好!” 苏叙白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成春,她难得有这么听话的时候,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回不过神来:“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 “你们都要开始干仗了,我还非得跟你对着干,那不是拿我和红豆的性命开玩笑吗?”成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苏叙白顿了顿,然后看向成春:“你先现在倒是知道不能拿性命开玩笑了?那个时候我看你跳河跳的很是毅然决然嘛!” 成春抬头看向一旁的苏叙白:“我为什么那么毅然决然,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我要是不毅然决然一些,说不定我现在的坟头草都有三米多高了!” 苏叙白语塞,久久没有说话。 又过了半晌,苏叙白起身要出去,就在准备出门的时候,他忽然停住脚步:“对了,院子里的那片花圃,你就不要过去看了!” “那片花圃怎么了?”成春有些奇怪。 “反正,你就不要靠近那里就可以了,至于别的,你就不要多问了,很多事情你不知道,反倒是最好的。”苏叙白说完,转身离开。 成春不明所以,但是也没有那么大的一个好奇心,苏叙白说了最好不要靠近,那她就不靠近,很多事情知道了反倒不如不知道,她一直都明白这个道理。 芍药回到院子的时候,胡生正在院子外头看书,说是看书,倒不如说是在跟婢女调情,见到芍药回来了,也没有半点避讳,拍了一下婢女的屁股,让她走开。 芍药把这些都瞧在眼里,但是没有半点的情绪,只是笑了笑:“爷今儿个怎么还没有出门?” “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忙的,倒不如在屋子里好好睡一觉,怎么样?你的身子都好些了吗?”胡生对着芍药招了招手,“过来,让我抱一会儿!” 现在在芍药看来,胡生哪里还有半点读 书人的文雅,乍一看简直就是一个老色胚,只要是个女人,他就能下手,根本不在乎对方长得怎么样,家室怎么样,他沉迷于最低端的欲望,美色。 明明心里恶心的厉害,可是芍药还是荡漾着甜美的笑容,在周围人鄙夷的目光中,走到了胡生面前,坐到了他的怀里:“爷,咱们什么时候回去啊,这个地方我真的是一天都不想待了?” “怎么了?”胡生看向芍药,“是在外头受什么委屈了不成?” “我是爷的人,谁敢给我委屈受?”芍药摇了摇头,“只是觉得这个地方不没有意思,每天都被困在这里,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我看着爷日渐消瘦,实在是心疼的很。” “也就只有你了,还知道心疼我!”胡生轻轻地刮了刮芍药的鼻尖,“等孟少卿和苏叙白走了,咱们就回扬州,过我们的小日子去,那里的日子多舒服呀,逍遥惬意,是不是?” 在胡生看不到的地方,芍药听到扬州两个字的时候,脸色微变,但是也就只有一个瞬间,下个瞬间就依旧是那副巧笑言兮的模样:“是啊!” 胡生最喜欢的就是芍药这幅听话 的样子,所以对她也多有几分宠爱。 胡生眼睛一亮:“真的?” 芍药点了点头:“是啊,言之凿凿的,不过我还听她说,是他们找到了什么账簿,说是可以回去和太子交代了什么的……” “什么!”胡生猛的起身。 原本坐在胡生怀里的芍药,因为他忽然起身,一个反应不及,就直接跌坐在了地上,她抬着头,一脸茫然的看着胡生:“爷,你这是怎么了?” 胡生压根没有功夫搭理她,直接就冲进了一旁的卧室,然后在床板底下扯出来一个包袱,那个包袱是被粘在床板上的,胡生把它扯出来的时候,甚至扯碎了外边的布帛。 “爷!”芍药赶紧追了进来。 胡生猛的回头:“出去!” 芍药被吓得站在了门口,愣了一会儿才赶紧关上了房门,自己则站在屋外守住房门。 芍药很清楚的知道,胡生手里拿的,就是能救她命的那本账簿。 只是芍药有些失望,其实她多少还是希望,胡生是的好官的,只是很显然,他不是! 芍药站在那里,看着那扇紧闭的门,深深地闭上了眼,有些人,一开始就不是良人。 第192章 欲壑难填 第二天一早,胡生是在床上被抓捕的。 当时的胡生还在睡梦里,忽然被一盘冷水泼醒,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被戴上了镣铐,拖到了孟少卿的面前。 胡生看着面前的孟少卿,一脸的不可思议:“孟少卿,你这是做什么,我可是朝廷命官……” “你还知道你是朝廷命官啊?”孟少卿冷眼看着胡生,“你残害百姓,收刮民脂民膏的时候,你可想过你是朝廷命官?” “你凭什么说我残害百姓,孟少卿,你别以为你是世家子弟,我就不敢状告朝廷,你……” 孟少卿实在是不想听他多说那些废话,加一本黄皮的账簿丢到他面前:“你要状告我,当然没有问题,但是就要看你那个时候还有没有命在!你这个官做的是糊涂,可是这个账目记得确实清楚的很啊,你实在是不该去做这个官,合该做个账房先生一辈子打算盘算钱才是。” 胡生看着面前的那个账簿,整个人都傻掉了,他明明刚刚才检查过那个账簿,还好好的待在他的屋子里面,为什么忽然就会到了孟少卿的手里。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甚至开始怀疑那 个账簿是不是假的,可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躲在角落里的芍药,他忽然想起来,今天自己被抓的时候,昨天夜里还睡在他身边的芍药就已经不见了。 他的账簿一直都藏在屋子里,他每天都会检查那个东西还在不在,有没有被人动过,没有任何人知道那里有个东西,只有芍药! 芍药昨天告诉他,他们发现了那本账簿,所以他才会在情急之下,让芍药看到了他藏账簿的地方,这样子一切就变得非常合理了,是芍药背叛了他,而且,芍药或许早就已经不是他身边的那个芍药了! 他看着不远处的芍药,声嘶力竭的嘶吼:“贱人,你背叛我,你这个贱人!” 孟少卿冷眼看着吼叫的胡生,只觉得他现在好像一条疯狗到处乱叫,一直等到他喊的够了,他才淡淡的开口:“背叛?你是不是忘了你是怎么算计她的?” “我……” “我也不想听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做了那么多可恶的事情,难道就没有想过会有一天遇到这种局面吗?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不可能永远做那条漏网之鱼的。”孟少卿的声音不大,却很清 冷,听在胡生的耳朵里一阵一阵的发寒。 就在胡生还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孟少卿挥了挥手,早就等在一旁的侍卫们,拿着铁锹就冲进了不远处的别院,所谓挖地三尺,大概就是眼前的这个局面了。 苏叙白原本是让成春避开的,可芍药实在是太伤心了,她也不忍心抛下她一个人走开,然后他就在未来的一个时辰内,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侍卫,从不大的花圃里头,抬出来一句接着一句的尸体。 因为不想让尸体散发出腐烂的味道,甚至有人在他们身上倒上了一层石灰粉,试图用这种方式掩盖尸体腐烂会产生的恶劣气味。 现在这个季节,虽然天气不是很炎热,但是雨季湿润,最是容易发霉生虫的,所以当那些尸体被抬上来的时候,伴随着那些恶臭一起而来的就是咀虫。 芍药被恶心的在旁边一直吐,成春也难受的厉害,但是好在早上没有吃东西,这会儿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她吐的。 随着尸体一句一句的抬上来,没有一会儿就摆满了整个院子。 那些尸体分明穿着的就是府上的衣服,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就是 当时府上被换掉的那一批下人。 成春站在那里,只觉得浑身上下一阵一阵的寒气,偌大的花圃里面埋了整整数十人,每天他们都走在这个回廊上,也就是说他们每天都走在这些尸体上面。 孟少卿看着那一具接着一具的白骨,看向不远处跪着的李大人夫妇,目光似箭:“李大人,铁证如山,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吗?” 李大人低下头,没有在说话。 一旁的李娘子却不服:“他们都是跟我们签了死契的下人,要杀要剐都是由着我高兴的,我不喜欢他们,杀了他们,那又怎么样,我花钱买了他们,他们的命都是我的,你凭什么用这个事情来指控我们?” 李大人抬头看了一眼身边这个不知所谓的娘子,颇有几分无奈的摇了摇头:“无知妇人啊,无知妇人!” 李娘子听到李大人的话,满脸的不可思议:“你是不是疯了?这个时候你还要说我无知,你再不开口,等会儿我们全家都被拉出去砍头了!” “若非是你欲壑难填,我又怎么可能会挺而走险,世人总是说娶妻要娶贤,我上半辈子勤勤恳恳,不负天地,不负陛下 ,更不负我自己,帮我自从娶了你,便成了你嘴里的窝囊废,我走到如今这副田地,本就都是你的过错。”李大人红着眼质问李娘子。 苏叙白站在那里,看着他们现在开始狗咬狗,良久以后才忍不住说道:“你自己立意不定,生了贪念,到头来却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你的妻子头上,纵然你妻子欲壑难填,你若是个端正的君子,没有谁能够威胁到你。” 李大人看着面前的苏叙白,张了张嘴,愣是没说出话来。 孟少卿看着面前的尸体:“你们看看这里到底有多少人?其中不乏从小到大开始伺候你们的人吧,你说他们都是你们买来的下人,可是这么多年,他们勤勤恳恳的照顾你们,你们就一点心都没有,一夜之间杀了这么多人,到了深夜,你们真的能够安眠吗?” 李大人和李娘子沉默下来。 孟少卿和苏叙白对视了一眼,起身向着不远处一座常年关着门的院落走去,李大人看着他们走过去的方向,就已经心知肚明:“二位大人什么都知道了!” 胡生满脸苍白,他跪在那里,浑身止不住的颤栗:“完了,都完了!” 第193章 通判 所谓杀人诛心,孟少卿在这件事情上办的是相当的出色。 挖出了尸体也就罢了,孟少卿还愣是把胡生和李氏夫妇一起带到了那个院落,因为担心那个疯子会惹事,所以孟少卿一过来就让人把她给控制住了,好在她也听话,就那么乖乖的坐在那里,哼着奇怪的歌,也不闹。 孟少卿看着跪在那里的李氏夫妇,笑了一声:“李大人,你要不要给我解释一下,这扇门,你是什么时候挖通的?” 李大人看着那扇甚至都没有什么锈迹的大铁门,一时之间竟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缓缓的低下头。 苏叙白见李大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挥了下手,便有人押着通判的一家子人走了进来。 通判被摁的跪在了地上,他看着苏叙白的目光里,满是怒意:“苏叙白,你凭什么随意扣押……” “凭什么?”苏叙白直接打断通判的话,“你不妨先回头看看你身后的人是谁!” 苏叙白声音清冷,带着浓厚的疏离感,吓了通判一下,等到他回头去看的时候,就发现李大人已经跪在了那里,原本嚣张的气 焰,在瞬间消失无踪。 “大人,你,你怎么也在这里!”通判满脸的不可置信,一脸恐慌的看着跪在那里的李大人。 李大人抬头看向通判,轻轻的摇了摇头,就没有再说话了。 通判当下就明白,这件事情,他们多半,是躲不掉了。 孟少卿倒是站在一旁不说话了,就这么看着他们,苏叙白缓缓走到他们面前,看着李大人,一字一句说道:“李大人,你也当了这么多年的官了,你应该很清楚,主动承认,和我们找到证据断案,是两码事,就算你不为你自己考虑考虑,也要为你的九族考虑考虑吧!” 李大人抬头看向苏叙白,笑了一声:“苏大人也说了,我当了这么多年的官,陛下是个什么性子,我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不管是我自己招还是大人断案,最后都会是那个结果!” 苏叙白看李大人那副样子,便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既然你明知是这个结果,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你对得起陛下给你的高官俸禄,对得起徽州百姓对你的信任吗?” “有何对不起?”李大人苦笑,“我初入徽州,对他们何其的负责, 我扪心自问,我对得起陛下,对得起徽州百姓!” 孟少卿看着李大人那副模样,眉头微皱,似乎是不愿意再听他说那些长篇大论,随手拿起一柄斧头,走到铁门前,一斧子下去,铁索分崩离析。 孟少卿是出了名的力气大,自小跟着他祖母习武,一直练得都是重刀,但是即便是这样,他们在看到孟少卿一斧头砍碎铁索的时候,还是有些心惊,反倒是读书气很重的苏叙白,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苏叙白走到孟少卿身边,推开了铁门,然后看了一眼早就站在一旁的人:“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把东西找出来!” “是!”等待多时的侍卫蜂拥而入。 苏叙白看着那些人顺着铁门到了另外的一个府邸,从中间砸开的围墙来看,这个门的的确确就是后天开凿的。 孟少卿带着人去了隔壁的府邸搜查,苏叙白则走到了林大人的身边:“林大人,你初入官场的时候,明明是个很清廉很勤政的人,为什么在这江南待着待着,人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呢?朝廷每年下发了那么多的养廉银都填不住你的贪念吗?” 林大人沉默着,许 久以后才看向苏叙白:“苏大人,你生在侯府,祖上虽然没有很多的家产,但是当年打了胜仗,陛下给的赏赐足够你们挥霍了,再加上,你母亲勤俭持家,你大概也是没有吃过因为手头上没有钱的苦吧!” 苏叙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 “水至清,则无鱼,正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我自打来了徽州,我一心一意的为了徽州的百姓,就像你说的,我很勤政,可是我再勤政又如何,没有银子,我不过只是一个空有乌纱帽的朝廷命官罢了!”林大人的声音很轻,也带了几分绝望。 苏叙白沉默着,久久没有说话。 “那值得吗?”苏叙白深吸了一口气,“你要知道,那可是赈.灾银,你会面临什么样的结果,你比谁都清楚!” “很多事情,不是值得或者不值得,只是很多事,你不得不做!”林大人笑了一声,“苏大人,你刚入官场不久,但是你的雷厉风行,我也是有耳闻的,如果你一辈子都可以做这样一个清廉勤政的好官,我想你会青史留名!”林大人看着苏叙白,淡淡的说道。 “那你呢,你辛辛苦 苦从秀才一路考上来,难道你就不想要一辈子忠贞,让自己名留青史,在宗祠上,你永远都是那个吃头香的祖先!”苏叙白看着林大人,他是真的不解,为什么曾经那么好的一个官,会慢慢的变成这幅样子。 “苏大人,对我来说,我更满足与面前,所有人吃饱穿暖的局面!”林大人笑了笑,眼里都带了几分决然。 苏叙白没有再说什么,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林大人似乎在走一盘很大的棋,但是有一直找不到棋盘里的路数。 孟少卿带着人去搜查别院的时候,成春因为好奇,也跟着过去看了看。 隔壁的院子不大不小,四进四出,对一个通盘来说,住的不算委屈,只是很奇怪,这一扇铁门通过去的地方在隔壁西苑,也就是通判住的院落,大多数情况下,男主人住的院子都是在东院,日出东升,很少会有人把男人的主院设立在西院的。 可也正是这种奇怪,让人更加起疑,孟少卿他们完全有理由相信,他们就在这个院子里藏了大批量的官银,所以通判才要住在这个院子,自己来看管着这些来路不明的钱财。 第194章 茅厕 成春是跟着孟少卿一起去到隔壁院子的,她本不是那种会插手他们公务的人,但是或许是因为心里膈应,她总是能闻到那一阵一阵腐败尸体的臭味,可苏叙白又不允许她离开人群,所以她就跟着孟少卿一起走了过来。 通判的院落并不奢华,甚至有些简朴,这样看,的的确确是看不出来通判会是那种贪污受贿的人。 成春看着那些人翻箱倒柜,只觉得无奈,原来所谓的抄家真是就是掘地三尺的抄家啊! 红豆跟在成春的身后,一路走着,很不适宜的走到了茅厕,两个人看着面前的茅厕,下意识的回头,红豆赶紧说道:“娘子走路也不看着些,刚出门就到人家的茅厕来了!” 成春有些无奈的摸了摸鼻子:“我又不是特地走过来的,我怎么知道他们家茅厕会装在这里啊!” 就在成春有些无奈的往外走的时候,她一个回头,忽然发现边上的墙壁上,竟然又很多划痕,看那个痕迹,很像是扁担和箱子边边角角的剐蹭到的。 成春停住脚步,走到墙边细细的摸着。 “娘子,你在这摸什么啊,别到时候摸到了绿头苍蝇的 苍蝇屎才是!”红豆是在是嫌弃的很,拉着成春就要走。 “红豆,你看这些痕迹,像不像是被箱子边边角角撞到的!”成春反手拉住红豆,“你过来看看呢?” 红豆虽然嫌弃的厉害,但还是走过来细细的看了看,然后低下头抹了一下,然后微微皱眉:“是啊,而且是被抬着进来的箱子,谁会往茅厕搬箱子啊,总不至于是从外头运屎进来吧!” 红豆的话音刚落,便猛地抬头看向成春。 成春的眼睛也是猛地一亮:“咱们去看看呢?” “不叫人过来吗?”红豆有些犹豫。 “我们又不能确定这个一定是有的,我们就不要去叫人了,万一人过来,将茅厕翻了个底朝天,最后却什么都没有的时候,那我们两个岂不是要挨骂了!”成春一边说着,一边往里走。 红豆虽然不乐意,但是成春已经进去了,她也没有办法,只好跟着一起去。 这个茅厕虽然看起来时常在清理,但是味道也是相当的冲眼睛,成春用帕子捂着鼻子走进了茅厕,然后绕着粪坑走了一圈,最后都没有发现那里有问题。 就在红豆拉着成春要走 的时候,她忽然踩到了一块空心的地板,她停下了脚步,然后一下一下的用脚敲击着地面,发现有不少空鼓地地方,而且地板很新,看样子也是刚刚铺上去的。 “红豆,你帮我找个趁手的东西来!”成春看着红豆,轻声说道, 红豆应了一声就去了,在不知道哪个角落里找出来了一个铁锹,成春用铁球用力的一砸,地板就凹陷了进去,蹲下身子,细细的去看,就能发现里头似乎放了什么东西。 成春不敢再动了,毕竟这是大案子,万一自己擅自动了什么,保不齐就会惹祸上身,便赶紧拉着红豆外走:“快一些快一些,我们去把孟少卿叫过来!” 成春看到孟少卿的时候,他正在和苏叙白说话,苏叙白看到成春小跑过来的时候,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你到这边来干什么?” “你不是让我在人多的地方待着嘛,隔壁院子都是味道,我想跟着过来一起总好过在那边待着!”成春轻声解释道。 孟少卿看了一眼苏叙白,然后看向成春:“你急匆匆的过来干嘛?” “我们在茅房的地板上发现了一点奇怪的东西,你过来 看一下!”成春对着孟少卿招手。 孟少卿虽然有些纳闷,但还是跟着过去。 成春在前头走着,走的很急,孟少卿和苏叙白走在后头跟着,孟少卿看着成春那副蹦蹦跳跳的样子,忽然问道:“苏叙白,你说,现在成春好,还是曾经那个被你关在院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成春好?” 苏叙白愣住了,好半晌没回答。 “我觉得现在好!”孟少卿笑了一声,“你看她那个样子,我总觉得我妹妹要是没丢,多半也是这样的,活泼爱笑,吃的开!我觉得现在的她才是她的本性,一个能在药铺抓药的女子,不可能是那种腼腆温婉不敢大声说话的性子,只能说,她很聪明的知道,什么人,喜欢她什么样子!” “其实我不在乎她是什么样子,只要是她就行!”苏叙白开口说道,“只要能活生生的在我面前走动就行,虽然时常和她吵架气的肝疼,但是有个人吵架其实也挺好的!” 孟少卿笑:“那就不要总是想方设法的保护她,你看她,一个人从京城走到了江南,不也是好好的吗?很多花草在风吹雨打下可以野蛮生长,但是 到了温室里,却会很快的枯萎掉!” 苏叙白没有再说书,只是静静的跟在他们身边。 到了茅厕,孟少卿忍不住捂住鼻子,但也没有嫌弃,跟着成春一起走了进去,在地上敲敲打.打,最后站起了身,冷笑一声:“下头放的大概就是官银了!” “藏在茅厕?”苏叙白笑了一声,“还真是视金钱如粪土啊!” “谁说不是呢!”孟少卿冷笑了一声,然后喊了一声,“来人,把这茅厕,给我砸了!” 当一群人脸上捂着帕子,拿着铁锹锤子砸茅厕的时候,成春有些于心不忍,偷偷和红豆说道:“这个年头当兵的真不容易,还要挖粪坑!” 一旁经过的侍卫听到了,有些无奈的看向成春:“春娘子可别提了,我们练兵的时候,可比这个苦多了,春娘子还是走的远些,我们这群大老爷们干活粗手粗脚的,别到时候粪水溅到你!” 成春听了,赶紧拉着红豆走远了一些。 苏叙白在一旁瞧着墙上的那些磕绊,不免对发现这些磕绊的成春多了几分赞许,语重心长的说道:“这些磕绊若是放在我们身上,真的死未必能发现!” 第195章 朱砂 孟少卿走到墙角,弯着腰细细地去看,最后无奈摇头:“把这么多钱藏在茅厕里,这谁想得到啊,就算是抄家也不会有人去抄茅厕的啊!” “也是聪明的!”苏叙白笑了一声,“也是被发现了,不然这几千两白银,怕是要一直埋在这个茅房里头了!” “在这种事情上再聪明又有什么用?”孟少卿冷笑了一声,“这下好了,死了都轮不到他们用!” 说话间,前头传来几声惊呼,下一瞬,便有人喊着:“快走开,快走开!” 刹那间,一股恶臭顺着一阵一阵的微风拂面而来。 成春和红豆反应颇快,捂着鼻子就赶紧跑了。 整个院落里还有很多人在搜查,成春便到处走走,毕竟苏叙白说了,让她待在人多的地方,她也很听话,人少的地方是去也不去的,就在那里走着。 孟少卿的人大多也都是认识她的,自然也就不会有人去驱赶她,她也不会到处乱碰,只是走走看看,直到她走到靠近西厢房的一个库房。 库房里头很杂乱,但是弥漫着一股非常熟悉的药材味道。 “红豆,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屋子里有一股很奇怪的味道?” 成春掩着鼻子,总感觉这个味道很熟悉,但是怎么都想不起来。 红豆嗅了嗅,却只闻到一股霉味,这里虽然看起来像是一个废弃了的库房,但是却摆放了床,衣柜,茶桌等一系列的东西,看起来更像是一间被废弃了的卧室。 “看这个屋子,以前应该是住的是一个女子!”红豆忽然说道。 成春有些奇怪:“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你看那个柜子,刻的都是花卉,一般男的大多不喜欢这种柜子,觉得小家子气!”红豆轻声说道,“看这个屋子不大,但是用的木头又都是上好的,多半是得宠的妾室平日里住的屋子!” 成春愣了愣:“妾室的卧室挨着郎君这么近,那还真是很得宠了!” 就在成春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走进来两个侍卫,他们看到成春的时候有些诧异,正准备说话的时候,其中一个侍卫的佩剑不小心打翻了一旁的一个白色花瓶。 花瓶落在地上倒是没有碎,反倒滚了几下以后,直挺挺的立住了。 成春看着,不免地觉得好笑:“这个花瓶怕不是铁做的吧,怎么这样沉?落到地上的声音都这么响!” 侍卫弯 腰抱起花瓶,显然是有些重的了,花了点力气才把花瓶抱了起来:“感觉到不像是铁做的!” 站在一旁的红豆看到一个蹭破了皮的边角,便指着那个金黄色的角落:“娘子,你看这里,像不像金子啊?” 三个人瞬间凑过去看。 花瓶因为在地上滚动,底边蹭掉了一个角落,的的确确露出了一个金黄色的缺口,成春伸手用指甲在瓶身刮了刮,竟然刮下来一些粉末,她把粉末放到鼻尖嗅了嗅,然后说道:“去把孟小将军和苏大人都叫过来吧!” “怎么了吗?”侍卫有些莫名,“难不成,这真是金子不成?” “那个缺口露出来的,的的确确就是金子,而这个瓶身上面,似乎是朱砂!”成春轻声说道,“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什么说法,但是我之前在药铺帮忙的时候,我们家掌柜娘子的金镯子,就是因为和朱砂放在一起,白了一小块,最后拿去铺子里才洗干净的!” 两个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回头看看这一个架子上摆放的奇奇怪怪的白色的装饰品,随后便赶紧去将人叫过来了。 苏叙白和孟少卿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成春和红 豆站在门口,苏叙白看着成春半晌:“怎么,又是你们两个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不成?” “我看着确实是挺不得了的,只是怕你看不上眼!”成春看着苏叙白,淡淡的说道。 苏叙白听着成春阴阳怪气的话,也不觉得生气,只是一边说着一边走进去:“怎么了,发现什么了?” “苏大人,你看这个花瓶!”侍卫将刚才不小心摔破了一个口子的花瓶递给苏叙白,“这里面似乎是黄金的样子,方才春娘子说,这外头包裹的大概是朱砂!” 一旁的孟少卿背着手,凑到那个花瓶面前看了很久:“朱砂?朱砂不应该是红色的吗?” “朱砂有毒性,和银器放在一起,会导致银器变成灰黑色,但是如果和黄金放在一起,过一段时间,就会变成白色,我感觉应该是有人专门在这些黄金器具上抹过一定剂量的朱砂,等到他们彻底的变成白色的,再用某一种工艺打磨过,让这些东西看起来像是上过漆面的铁器!”成春走到他们身边,轻声说道。 “你怎么这些东西都懂?”孟少卿看着成春,已经有几分惊喜了。 “我帮你们找到这么多之 前的东西,能不能分我点?”成春看着孟少卿,笑着问道。 孟少卿笑了笑,随后挑眉:“想都不要想!这些可都是赃款,碰不得,碰一下,指不定全家就都带进去了!” 虽然这是成春早就知道了的结果,但是真的说开了,多少还是有些难过的:“罢了罢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金银财宝流逝了!” 苏叙白没好气地回头看向成春:“早些时候怎么没看出来,你是这么一个贪财的家伙!” “谁不贪财啊!”成春哼了一声,“你问问这一屋子的人,谁会嫌钱多啊!” 苏叙白懒得和成春多说什么,让人把所有的器具都拿出来,准备拿去让专门搞这些东西的师傅看看,这些东西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值多少钱。 就在他们盘点清理屋子里可疑的器皿时,成春忽然说道:“那个疯掉的小娘,以前多半就是住在这个屋子里的!” 孟少卿听到成春这般说,忍不住看向她:“怎么说?” “之前不是就说,这位疯娘子,时常会通过那扇门去和李大人偷情嘛!”成春微微挑眉,“既然是偷情,总不可能穿越大半个府邸再过去吧!” 第196章 天无绝人之路 孟少卿微微挑眉:“倒也是!” “再说了,那个疯娘子不是生了个先天不足有畸形的孩子的嘛,除非还有别的屋子我们没搜到,不然,就这个屋子里头这么多的朱砂,她又在这里养胎,根本不可能生出来一个完好的孩子!”成春有些无奈的说道。 孟少卿听着,然后回头看了一眼苏叙白,他的脸色也很古怪,许久以后,苏叙白才说道:“朱砂有毒,并不是什么很稀奇的事情,大多数人都是知道的,若这个屋子真的是那疯娘子住的,那句只能说明,我们的这位李大人,根本不想让孩子顺利的生下来!” 这下,轮到成春一脸的懵了。 要知道,这位李大人如今三十有五,膝下一个孩子都没有,听说先前这位李娘子也生过一个孩子,但是没足月,先天不足,都没活到满月,就断了气,后来李娘子一直都没有再怀孕,李大人也从未纳妾,就一直没有孩子,直到这位疯娘子有了身孕,被抬进门来。 不管是从哪个方面来说,这位李大人,应该都很想要一个孩子的啊,为什么会说他从一开始,就不想让孩子顺利的生下来呢? 成春依旧不明,但 是孟少卿和苏叙白却是一副了然的模样,成春好奇的很,但还是忍着没问,毕竟这里的人太多了,有些事情,不知道,总要比知道来得好的! 不过这一次以后,苏叙白不肯再让成春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了,他总觉得她连着发现这些东西,简直就是在打他们这些人的脸,就让她去找芍药说话去了。 成春倒也不生气,毕竟找东西这根本就不是她的活,只是她刚刚好遇到了而已,仅此而已。 只是当成春回到徽州知府的院落时,花圃里的尸体已经被清理过了,虽然周围还是弥漫着一股非常诡异的气息,但是相比之前已经好很多了。 李大人他们都被孟少卿的人带走了,有关系的人也都被抓了起来,偌大的院子,瞬间变得空空荡荡的。 成春是在芍药的屋子里找到她的,她落脚的屋子被侍卫翻了个底朝天,整个院子地里的人,除了她,都被带走了,她就那么坐在那里,一点一点整理东西。 成春走到芍药面前坐下,捡起一旁的衣服帮着一起收拾:“你还好吗?” “这不是早就预想到了的事情吗?”芍药苦笑了一声,然后从一旁拿出来一个 匣子,“这是刚才孟小将军让侍卫给我的,这里头都是我的体己银子,孟小将军也是有心了!” 成春看着那个匣子半晌,然后看向芍药:“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芍药低着头,轻轻地抚摸着手里的匣子,“我没有什么体己银子,除了卖笑也不会别的,这个世道出去,要么就是回妓院了却残生,要么就是嫁给一个老头做妾,无非就是如此!” 成春看着芍药良久,心里有点说不出的苦涩。 “那你呢,阿春,你是准备跟苏大人回去吗?”芍药抬眼看向成春。 成春沉默了半晌,然后说道:“他把我父母带走了,我……身不由己!” “其实回去未必就是坏事,你这样刚烈的性子,他已经尝试过了,往后应该会对你更好些,至于那个还没有过门的正头娘子,很多事情只要还没有确定,都是有改变的可能的!”芍药轻轻地握住成春的手,“我很钦佩你!” “我?我有什么值得钦佩的?”成春有些奇怪。 “你有破釜沉舟的勇气啊!”芍药笑了笑,“这个世上,有几个人敢和你一样,为了逃离他 的身边,做出那么决绝的事情呢?” 成春沉默了很久,然后说道:“其实我做了很多的准备!” “嗯?” “当时为了逃离京城,我变卖了苏叙白给我的所有首饰,把所有的东西都换成真金白银放在身边,然后开始挑衅他表妹和他那个未来的正头娘子!”成春轻声说道,“我做了很多事,就是为了让我走的时候,理所当然,且,没有后顾之忧!” 芍药看着成春许久,然后说道:“阿春,你要是出生在富贵人家,一定是个很厉害的正头娘子,纵横谋划,心有成竹,很果敢!” “芍药姐姐不也是吗?”成春笑了一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账簿已经很难的事情了,而且还可以让胡大人一点都没有察觉,这就是芍药姐姐的本事啊,虽然这个世道对女子不公,但也不是无路可走的啊!” 芍药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成春。 “你找到了账簿,这个事情到了太子殿下或者陛下面前,那就是大功一件,虽然说封官进爵是不可能的,但是得点赏赐不算什么吧,到时候,我们找个宜居的地方,买几亩田地,置办一个小宅子,一生总有法子 活下去的!” 芍药看着成春,看着她眼睛里亮晶晶的光亮,她就好像是一个灯塔一样,无论如何总是亮着一盏灯,一直为她指着前方的路一般。 成春握住芍药的手:“芍药姐姐,我们虽然没什么本事,不能像那些女将一样,上阵杀敌,但是我们还有一身的力气啊,就是做农活,种点稻米蔬菜,也不至于饿死我们不是,天无绝人之路,有些路啊,看起来很难,走着走着,就走下去了的!” “是啊,走着走着,就走下去了!”芍药笑了笑,“对了,你们在隔壁找出来什么东西了吗?” “我哪里看得到!”成春摇头,“他们可不会让我进去看!” 站在一旁的红豆微微挑眉。 “对了,这个府上的很多人都被抓走了,苏叙白说是会去找些人来,芍药姐姐要是不习惯,就先去我们院子里,跟我一起住!”成春说着,眼睛都亮了。 芍药愣了愣,随后笑起来:“胡说什么呢,我过去,苏大人睡哪里啊?” “他睡哪里与我什么干系!”成春“哼”了一声,“让他去外头院子里睡着去好了!” 芍药被逗笑,总算是没了愁眉苦脸。 第197章 公道正义 胡生和李大人这一次算是人赃并获,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没有办法把他们撇干净了。 苏叙白去地牢里看他们的时候,胡生已经有些魔怔了,他紧紧的抓着牢房门,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入口,就好像是在等着什么人来一样。 “胡大人这是在等谁?”孟少卿搬了一张凳子,坐在胡生的牢房门口,就这么看着他。 胡生听到孟少卿的声音就好像是吓了一跳一般,赶紧跑到牢房里面躲了起来,不肯和孟少卿说话。 孟少卿倒也是难得的不生气,就是那么坐着,看着胡生在里面装疯卖傻,也不急着要问话,就这么看着。 过了好一会儿,胡生大约是憋不住了,便小心翼翼地回头去看,正巧就撞进了孟少卿的目光里。 孟少卿看着蹲在角落里的胡生,笑了笑:“胡大人,如果装疯卖傻有用的话,那还要什么公道正义呢?” 胡生看着面前的孟少卿,久久没有说话。 “胡大人,或许,你是觉得,那位高高在上的丞相大人还会管你死活不成?”孟少卿本来就不是那种喜欢拐弯抹角的人,便直接说道。 胡生猛地抬头,迅速 冲了过来:“孟少卿,你别以为是你赢了,你只不过就是仗着自己的世家子弟看不上我们这些泥腿子出身罢了,你……” “胡大人!”一旁的苏叙白打断胡生,“你是不是忘记了,你犯了什么罪责了?” 胡生没有想到一直站在边上跟透明人一样的苏叙白会忽然开口,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他,然后指着他咒骂:“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未来是要做丞相大人女婿的人,你竟然敢这样陷害他,你这个混账东西!” 苏叙白站在那里,看着胡生睚眦欲裂的咒骂自己,脸上甚至没有半点多余的情绪,只是那么冷冷的看着他:“胡大人,你说这些话的时候,倒不如多想想,为什么来徽州的会是我和孟小将军!” 胡生的咒骂戛然而止:“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这么聪明的人,难道还听不明白吗?”一旁的孟少卿笑了一声,“从一开始我们就知道会是你来赈.灾,你有多贪,我们或许不知道,但是监国多年的太子殿下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 胡生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一张脸瞬间变得苍白:“你胡说,怎么可能呢, 太子殿下那么谦和的人……” “是啊,太子殿下那么谦和的人,多么的爱民如子啊,他想拉你们下马,只能利用他最偏爱的子民,只是我想,太子殿下可能做梦都没有想到,你们竟然贪到了这样灭绝人性的地步!”孟少卿的脸色渐渐难看下来,“胡生,你可认罪!” “认罪?我不认罪,明明是你们早就挖好陷阱等我跳!现在还要逼我认罪,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我要状告你们污蔑钦差大臣!”胡生像是发了疯一般的嘶吼起来。 一旁的苏叙白看着歇斯底里的胡生半晌,最后大约是觉得他有些聒噪,便开口道:“胡大人,你可知道,负责徽州大坝建筑的人是谁?” 胡生的脸色骤变:“你什么意思?” “我想你也很清楚,这一次徽州的灾情,究其根本,是因为那座明明年年加固,却在今年轰然倒塌的大坝,而负责水利抗灾的人,正是郝丞相的儿子,郝善禾!”苏叙白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足够让胡生听得清清楚楚。 胡生久久没有说话,就那么站在,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们。 孟少卿见他像是茅厕里的石头,又 臭又硬,也就不奢望他开口,没了什么耐心,起身就要离开。 可就在这个时候,胡生忽然开口道:“太子殿下是不是早就对丞相大人有所不满了?” 孟少卿停住了脚步,他回头看向胡生,随后说道:“太子殿下不论是学业还是管理朝政的能力,在众多皇子里也是顶尖的,更何况,他身份高贵,是正宫所出的嫡长子,论嫡论长,都是他,可你的那位丞相大人,却想要扶持别人来跟太子殿下作对,你凭什么以为,太子殿下会一点都不知道呢?” “拥护太子殿下的本身就是你们这些所谓的世家子弟,这些年,你们这些所谓的开国功臣的世家子弟早就败落了,没有我们这些寒窗苦读数十年的人给你们鞍前马后,你们真的以为凭借你们这些纨绔子弟就能让我朝这般昌盛不成!”胡生忽然大笑。 孟少卿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 “大人有什么过错,你们看不起我们这些凭着自己本事寒窗苦读出来的贫寒子弟,加官进爵从来轮不到我们,大人用他自己的努力,想方设法地给我们铺路,大人有什么错,大人只是想要看到更多的贫寒 子弟可以站在朝堂上而已!”胡生双眼通红,就这么死死地盯着孟少卿和苏叙白。 孟少卿好半晌以后,才缓缓开口:“这就是你们想要扶持一个傀儡皇子上位的原因?” “我们是为了我朝的未来!” “你不觉得你们很可笑吗?”苏叙白打断胡生,“你们一边鄙夷世家子弟,一边又挤破头的想要和世家子弟联姻,胡大人,你说,我们看不起你们,那我请问,出生寒门的郝丞相,又是怎么一步一步的爬到那个位置上的呢?” 胡生瞬间语塞。 “世家中不乏没有出息的子弟,寒门里也有迂腐的家伙,陛下开明,广纳贤士,不论是世家,还是寒门弟子,能者居之!”苏叙白看着面前的胡生,“只是,我看到的寒门子弟,似乎并不在乎百姓的死活,只想要自己一步一步爬上去,爬到世家的那个位置!” “一边看不起世家的纨绔子弟,一边又想要变成他们,你不觉得,你们才是真正虚伪的读书人吗?你们鄙夷的到底是世家,还是骨子里自卑的自己,只有你们自己知道了!”孟少卿冷笑一声,懒得再和胡生多说,转身离开。 第198章 公平 离开胡生的牢房时,孟少卿有些厌恶地掏了掏耳朵:“吵得很!” 苏叙白走到孟少卿身边:“你什么都没问出来,就这么走了?” “都是板上钉钉的证据了,有什么可问的?”孟少卿笑了一声,“你看他那副样子,指不定还觉得,自己是在为了和他一样的寒门子弟争取了什么根本不存在的公平!” 苏叙白慢慢走着:“世家与寒门的确有不可逾越的鸿沟,我们三岁开蒙,读书习字向来都是最好的老师,我们的起点比他们高很多,更何况世家之间大多有姻亲,互相帮助扶持也很寻常,而寒门子弟在朝堂上没有依靠,孤苦无依,也的确辛苦!” “所以啊,我们的这位郝大丞相,就是抓住了寒门子弟的这种心思,对外扬言,要做他们的靠山,做他们在朝堂里的依靠,让这些读书人,为了他的世家梦埋头苦干,说到底,只不过是他太懂人心罢了!”孟少卿冷笑。 “其实每一次的更新换代,都会有新的世家崛起,有旧的世家坍塌,每个世家从一开始都只是寒门子弟!”苏叙白有些无奈的说道,“我父亲不就是凭着自己的一双手,一点一点 打拼上来的嘛!” “谁不是呢!”孟少卿嗤笑一声,“谁的祖上不是光着脚在地上走的呢!” 说到底,郝丞相用这种方式笼络这些寒门子弟出生的文臣,来巩固他的自己的地位,宣扬着要与世家共享机会,其实也只是一个噱头,如果他真的这么想,那他就不会挤破头的想要挤进京城世家的席面。 孟少卿懒得在这件事情浪费心力了,就不愿意再去见李大人,苏叙白便一个人去了。 李大人和胡生一样,被单独关在一个牢房里,相比胡生的疯癫,李大人将自己整理得一丝不苟,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落在脸上,他见到苏叙白的时候,还起身,对着他规规矩矩地作揖。 苏叙白也没有半点轻视他的意思,回了一个礼:“李大人!” “苏大人怎么是一个人来的?”李大人看着孟少卿,轻声问道。 “孟少卿的那个性子可耐不住来这里和李大人说话!”苏叙白笑着说道,“李大人,我也就是来走个过场,至于有些事,你愿不愿意说,就要看你自己了!” 李大人看着孟少卿,笑了笑:“苏大人,你还记得你们刚来的时候,我陪孟将军 一起去大坝那里看过灾情现场吗?” “我自然是记得的!”苏叙白拉了一张椅子,在李大人面前坐下。 李大人也不拘泥,在里头的石凳子上坐下,然后轻声说道:“那不是我第一次去了,那天大水冲垮堤坝的时候,我就在那里,我用尽我所有的力气,让那些人离开那里,他们跑得很急,可是洪灾太凶了,我亲眼看着一个村庄在瞬间被冲垮,到处都是呼喊声,到处都是哭声,前一日还欢声笑语的村庄,在顷刻间崩塌!” 苏叙白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地听着。 “这么说起来,听着我好像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对吧!”李大人自嘲地笑了笑,“可是最后谁都没想到啊,是我,是我陪着胡大人,一起吞没了那些赈.灾银,将那些我村民推入了深渊!” “李大人膝下一直无子,我一开始也以为,是李大娘子的身子不好,直到我见到了那些用朱砂包裹着的器皿,我才知道,其实李大人,是不敢有孩子吧!”苏叙白看着李大人,淡淡的说道。 李大人缓缓抬头看向苏叙白:“苏大人为什么这么说呢?” “李大人父母早逝,是叔父拉扯大 的,只可惜在李大人刚刚中举的时候,这位叔父就已经去世了,李大人在这个世上早就没什么亲人了,如果有了亲人,就有了软肋,会被人掣肘!”苏叙白轻声说道,“想要做大事的人,可不能有一根太明显的软肋!” “苏大人年纪轻轻,却颇有远见!”李大人笑了笑,“是啊,我不想要有软肋,软肋会绑架我,让我难以动弹!” “可是没有软肋,又会让你太过无懈可击,所以,你要制造一个别人看来真真切切的软肋!”苏叙白叹息,“李大人,这样子值得吗?” “值得!”李大人看着苏叙白,眼睛很是明亮,“我这辈子,对得起天,对得起地,对得起我的祖宗,对得起陛下,对得起天下子民,唯独对不起的,就是她了!” 所谓的她,就是那个被关在小院子里的疯娘子。 苏叙白看着李大人许久,他大概已经明白,为什么曾经爱民如子的李大人会在这么大的灾情前,选择熟视无睹,明知道案发的时候,他全家都有可能性命不保,但他却还是选择下了这一盘棋局。 “过段时间,太子殿下就到了,很多事情,李大人还是和太子 殿下说吧,李大人心怀天下,不应该就如此了却残生!”苏叙白缓缓起身,对着李大人作揖,“世人总说,父母之爱子,则为其计深远,要我说,李大人对徽州百姓,才真的是爱的深远!” 李大人目光微闪,俨然是有几分动容的。 许久以后,李大人回了个礼,再没有说话。 苏叙白离开牢房的时候,只觉得心口闷得慌,他站在那里,看着外头明晃晃的太阳,只觉得心口一阵一阵的憋闷。 “爷,你在这儿呢!”菘蓝瞧见苏叙白,快步走了过来。 “怎么了?”苏叙白见到菘蓝,有些诧异,“出什么事了吗?” “有密信!”菘蓝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苏叙白。 苏叙白看着上头的印章,眉头紧锁,赶紧拆开,不多时,他的脸色骤变:“扬州爆发瘟疫了,太子殿下的人马被困在扬州了,我们得派人去接应!” “这个时候派人出城不是很凶险吗?”菘蓝有些惊讶。 “我去吧!”苏叙白将信件收起来,“徽州的有人坐镇,我去找孟少卿,集结一个小队,半个时辰后出发!” 菘蓝虽然有些诧异,但还是应下:“是!” 第199章 善缘 当孟少卿得到消息赶出来的时候,苏叙白已经就要准备出发了,他赶紧上前拉住缰绳:“你这是做什么,你明知道外头现在乱的很,你还要自己去!” “这里能做主的只有我们两个,不是我去,就是你去,现在整个徽州城的人马都是你在控制的,你离开的话,万一有个什么事,徽州城谁能稳得住?”苏叙白赶紧握住孟少卿的手,“这一趟,没有人能比我更适合去!” “那成春呢?你就把她放在这里不管了?”孟少卿不肯松手,眉头紧锁,“徽州这么一个烂摊子,你就丢给我一个人,是不是太不道义了!” “有什么不道义的,我只是去接人,又不是临阵脱逃!”苏叙白没好气的拍掉孟少卿的手,“至于阿春,她很信任你,你留在这里,我很放心!” 孟少卿看着苏叙白,见他这幅样子,就知道他已经决定了。 苏叙白本来就是很倔的性子,已经决定了的事情是不会轻易改变的,孟少卿见他这么坚持,就知道他的倔性已经上来了,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便语重心长的说道:“这一路上虽然不远,但是难免凶险,你凡事多小 心些!” 苏叙白拍了拍孟少卿的肩膀:“放心吧,我虽然做了文官,但也没有那么弱不禁风!” 苏叙白带的一个小队,总共不到十个人,菘蓝因为不放心,说什么也要跟着,一直到出发前,他的还在交代守城的事务。 成春知道苏叙白要暂时离开徽州的时候,便急急忙忙的跑了出来,可那个时候,苏叙白马上就要出发了,他在和孟少卿交代一些他手上的事务,成春也不好走过去,便在一旁默默地看着。 最后还是菘蓝发现成春站在那里,轻轻的喊了一声:“娘子!” 苏叙白一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成春已经站在那里很久了。 成春走上前去:“他们说你要去扬州?” “对啊,我去接个人很快就会回来。”苏叙白看着成春,抬手整理了一下她的发髻,“所以你不要想着到处乱跑,而且,现在外头兵荒马乱的,你要是再乱跑,再遇到危险,可没有人来救你了!” 成春没说话,只是看着苏叙白。 苏叙白看着成春半晌,见她一直不说话也不好,再继续一个人嘟嘟囔囔的说着,便收回了手:“我走了,你们在这里, 凡事小心。” 从头到尾,成春都没有怎么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她,神色都没有太多的变化。 一直等到苏叙白离开的时候,成春忽然开口道:“你路上当心些,凡事不要强出头!” 苏叙白顿了顿,然后笑着应了一声,骑着马扬长而去。 一直等到苏叙白没了人影,成春才跟着孟少卿缓缓的往回走。 孟少卿见成春一直低着头,便低声问道:“怎么了?这一点不放心的样子,是担心他在外头出事吗?” “你们不都说外头现在兵荒马乱的吗,而且现在还有瘟疫,哪里都不安全。”成春轻声说道,“怎么偏偏要这个时候出去呢?” “太子殿下被困在的扬州,现在真是寸步难行的时候,我们肯定要派人去接应,苏叙白那么谨慎的一个人,自然不会放心让别人去,我又不怎么好脱身,只能让他走这一趟了。”孟少卿轻声说道,“怎么,你很担心他吗?” 成春没说话,只是跟在孟少卿身后慢慢走着。 “如果你是担心他在路上遇上危险的话,其实倒是没有太大的必要,他出生武侯之家,从小就开始练武,武功和我比 不遑多让,只是他家就出了他这么一个能读书的,就让他从文去了!”孟少卿淡淡的说道,“又有菘蓝在边上陪着,你把心放肚子里就是!” 成春应了一声,许久以后,忽然说道:“但也没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只是觉得这个节骨眼,徽州城还有这么多事没处理,他说走就走了,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我父母!” 孟少卿回头看了一眼成春,忽然笑了一声:“死鸭子嘴硬的人,没什么好处的!” “我没有……”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最清楚!”孟少卿打断成春,随后笑了一声,“苏叙白是混账,但是他对你也算得上真心了,只是形势比人强,很多事情,不是他能阻拦的!” 形势比人强…… 成春听着孟少卿的话,只觉得心里发苦,连带着嘴里都有些发涩:“与其说是形式比人强,倒不如说是我不配,是我的身份太过低微,在京城那样遍地权贵的地方,本身就是罪过,我这么低贱的人,却得到了人家梦寐以求的东西!” 孟少卿愣了一下,他回头看向成春,赶紧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当然知道 你不是这个意思了!”成春抬头看向孟少卿,眼里带了几分无奈,“但是其实这个就是根本啊!因为我的身份太过低微,所以成了人人可欺的一个对象,与其说是他护不住,倒不如说那个地方本来就不适合我,毕竟没有人可以一直在你身边,事事周全,事事小心,我一个人没有办法在那里活下去,这就是原罪。” 孟少卿的脸色微变,他回头看向成春,然后轻声说道:“那你怎么想的?” “你是指什么?”成春有些诧异的抬头看向孟少卿。 孟少卿微微叹息:“当然是你和苏叙白的事情了,总不能总是如此吧,强扭的瓜不甜,等回到京城,如果你还想跑,可就跑不掉了!” “怎么,难不成孟小将军还要再帮我一次不成?”成春看向孟少卿,眼里带着几分笑意,“只怕再来一次,苏叙白说什么都不会再相信你了。” “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果最后你回到京城,还是和原来一样的结局,我放你走,就是善缘,有何不可呢!”孟少卿看着成春,笑着说道,“只是,成春,有些人错过了,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遇到了!” 第200章 路障 成春没回答,只是沉默着。 孟少卿也不为难她,送她回了院子,自己就去忙了。 整个徽州现在还乱的很,他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面琢磨,他有更多的事情要去做,现在我一直都庆幸的事情就是赈.灾银找到了,他现在做起事情来就没有那么的为难。 孟少卿这边忙些赈.灾重建,而苏叙白那边,却陷入了一个很可怕的现象。 他们一直都待在徽州,忙着调查徽州的事情,对外面的事情一直都没有怎么关注,也没有很可靠的消息,知道扬州有瘟疫泛滥,还是因为太子的密信,所以当他离开徽州,看着当初都是路障的时候,实在是有些震惊。 徽州城外的瘟疫,相比城内,并没有那么凶险,但是蔓延的速度很快,虽然会有人痊愈,但大多数人都会变得羸弱不堪,很多人这辈子都做不了重活。 因为瘟疫是从徽州城传出去的,所以眼下周围的城镇,对徽州来的人都抱有非常大的敌意,而苏叙白一行人,正是被这些路障给拦了下来。 “这位大哥我们要从这里借过去扬州,麻烦行个方便!”菘蓝看着那几个 拦在路障前的官员,作了个揖,很是客气。 那个官员瞧他们是从徽州方向来的,便用手里的剑鞘将菘蓝推得远了些,还很刻意的用衣袖遮掩着口鼻:“你们怕不是从徽州过来的吧,我们得到命令,但凡是从徽州方向来的人,一律不准放行,这个方便,我们是行不了的,我奉劝你们,趁着天色还早,哪里来的回哪里去,毕竟不止我们这里,现在到处都应该不会让你们走过去的。” 苏叙白见那官员颇有几分无理,便走上前去,将菘蓝拉到身边:“我们是有要事要去扬州,你们说是不能通行,那把官府的公告拿来给我看一看,这是官道,没有朝廷的公告,你们可不能随便阻拦。” 那官员却是半点不怕:“公告我是拿不出来,但是这条路你也是绝对过不去的,我们就是因为一开始可怜徽州来的流民,放他们过去了,最后害得我们自己民不聊生,所以不管你说什么,我都是不会放你们过去的。” “大家都是陛下的子民,遇到这种天才人祸难道不应该更加的众志成城的一起抵抗吗?你们这样阻拦,不怕寒了徽州百姓的心吗?”菘蓝有些恼 火,指着官员叱责道。 “好一个沆瀣一气啊,若是一开始徽州能控制住灾情,又怎么可能会连累到我们?明明是一开始他们做的不对,到了你的嘴里倒成了我们寒了他们的心了。”那官员也是半点不让,“徽州知府无能,我们收容了多少的灾民,可是最后呢,我们被连累,感染了瘟疫,我们也没有驱赶那些流民啊!” 那官员站的笔直,说话的时候,也颇有几分理直气壮。 菘蓝还想说话,却被苏叙白拦住,他走到官员面前,将怀里的密信递给官员:“我是奉命去扬州接人的,今天不论如何,你都得当我过去,你看看这个,若是你看过了以后还是要拦着我,那就当我没有说。” 那个官员半信半疑的打开了信,随后脸色大变,正要下跪的时候,被苏叙白拦住:“如今到处都是瘟疫泛滥,我们自然也希望百姓好,所以,还请你让我们过去。” 那官员自然是不敢再说不行,赶紧让人搬走了路障,然后走到苏叙白面前:“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不碍事!大家都是为了公务,都是在为朝廷办事,矜矜业业是对的。”苏叙白拍 了拍官员的肩膀,然后翻身上马,“你放心,我们会绕开人群,尽量从僻静的地方走。” 官员恭送他们离开。 苏叙白给的是之前陛下派他们来镇压流民的密信,毕竟陛下的名声应该是没人可以拒绝的! 苏叙白骑在马上,脸色有些严峻,菘蓝追了上来:“爷,这周围的城镇,瘟疫好像蔓延的比徽州还要厉害!” “徽州的瘟疫爆发的早,所以控制起来比较迅速,那些流民在逃命的时候,肯定是不敢承认自己得了病的,就算真的有什么不舒服,多半也是强撑着,直到自己撑不住了,可就是他强撑的这段时间,他肯定会接触很多人,万一也就更容易蔓延开来。”苏叙白眉头紧锁,“怪不得太子殿下会在书信里面将事情说的这么严峻。” “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先去把太子殿下接过来,相比起徽州,扬州也好,杭州也好,这些年来,贸易都做的很好,当地人们也有足够的银钱,我们还是要相信当地的官员。”苏叙白轻声说道,“其实现在拦路障不让出,不让进,的的确确是最好的办法。” 菘蓝 听苏叙白这么说了,也就没有再继续说什么只是跟着他往前跑。 一路上,到处都能看到飞舞的冥币,马蹄踏过的地方,总有纸钱被踩进了地里。 苏叙白一行人硬是在三天内赶到了扬州,或许是因为扬州的官员控制的好,苏叙白一行人进入城内的时候,倒是并没有看到很凄凉的景象,反倒是瞧见了好几处设立了药棚,在发放一些可以预防的药草。 苏叙白是在一家客栈找到谢澄胤的,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和随行而来的太医商议这次瘟疫的事情。 谢澄胤瞧见苏叙白的时候,便赶紧起身:“这一路上过来,如何了?” “回殿下,这一路上都有设路障,要是没有通关文书很难通行!”苏叙白看着谢澄胤,有些奇怪,“殿下这幅样子,不像是被困在扬州了啊!” “扬州的官员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我到这里来了,我不是很想被他们发现,所以一直没现身,但是也出不去!”谢澄胤轻声说道,“既然你来了,那我们就赶紧启程走吧!” 苏叙白从到扬州,再从扬州离开,甚至没能坐下来喝杯茶,就火急火燎的从扬州离开了。 第201章 明断是非 谢澄胤这一路走过来颇有几分波折,离京的时候,他那个父皇是千万的不舍,愣是拖了他好几日才让他从京城出来。 “听说你们找到丢失的赈.灾银了?”跟在苏叙白身边的谢澄胤忽然开口道。 苏叙白愣了一下,然后有些惊讶的回头看向谢澄胤:“殿下的消息怎么这么灵通?” 谢澄胤笑了笑,然后看向苏叙白:“李树飞现在怎么样?” 李树飞就是徽州知府李大人,因为早些年在徽州颇有功绩,所以谢澄胤对他影响很深,只是苏叙白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情,犹豫了很久以后,才说道:“有些事情还是等殿下到了徽州以后再说吧!” 谢澄胤的目光微沉,知道徽州这边的事情只怕没有那么简单,他没有再说话,只是跟着苏叙白赶路。 回徽州的路上,就变得顺利很多,只是谢澄胤本来就连着赶了好几天路,苏叙白不放心他的身体,就走的慢一些,只白天赶路,到了夜里,都会找个客栈小住一下。 这一日,好不容易歇了下来,谢澄胤就在和随性的太医说这一次的瘟疫:“这一次的瘟疫蔓延了几乎整个江南, 每个城镇或多或少都有流民涌入,现在朝廷已经下令严禁通行,但是瘟疫还是在不断的蔓延!” “这一次的瘟疫与往常的不大一样,以往每逢大灾年,或多或少的,都会爆发时疫,但大多时候的病症都是又急又凶的,可这一次,病症倒是不急,往往会潜伏五六天才会爆发出来,爆发以后的额症状也只是伤寒,所以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这才导致瘟疫蔓延迅速!”太医站在谢澄胤面前,低声说道。 谢澄胤皱着眉头,显然这些话他已经听过很多次了,他向来是个很果断的人,所以他想要得到的是怎么控制这场瘟疫的办法,而不是听他们解释这些。 苏叙白看谢澄胤的那个表情就知道,他已经有点恼火了,眼看着太医半天说不出来其他的东西了,苏叙白便说道:“既然都说了是时疫,自然每一次都是不一样的病,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要是乱用药,伤了人命才麻烦!” 太医听了苏叙白的话,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说道:“现在这段时间下来,我们发现简单的艾草熏制,反倒能控制住瘟疫继续传染,再配上一些清热解毒的药, 基本上已经可以控制传染的范围!” 虽然谢澄胤依旧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是相比之前,却也是好了许多,便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用不了几日我们就会到徽州,既然一开始的瘟疫是在徽州发生的,那我们还是要找其根本,到时候还得多辛苦你们!” “殿下这是说的什么,这本就是我们的分内事!”太医赶紧说道。 正巧谢澄胤要沐浴,苏叙白就跟太医一起走了出来,太医看着一旁的苏叙白,想起他先前的提点,便笑着说道:“苏大人这些日自己一直在徽州奔波,实在是辛苦!” 苏叙白却只是笑了笑:“都是在为朝廷办事情,哪有什么辛苦的!” 太医这一行来了有差不多五个,太医院里医术高明的几乎都来了,徽州这一次水灾爆发以后出现瘟疫早就在他们的预料之中,但是不论是谁都没有想过,这个疫.情会蔓延到整个江南。 毕竟我朝屹立多年,这种灾情绝对不会是第一次遇到的,朝廷对于防治灾情后的瘟疫还是有很多方法的,所以这一次的瘟疫会蔓延的这么厉害,的确是他们没有想象到的。 张太医在治疗时疫这方面是强项,在扬州的时候,他就找机会看过那些得了病的百姓,虽然这场瘟疫来的凶险,但是与以往的急症似乎大有不同,在见到苏叙白的时候,他就想要问一问徽州的情况,但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苏大人,你若是不急着休息的话,要不要去我那里小坐一下,我想了解一下徽州现在的一个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张太医看着苏叙白,眼中满满的都是期待。 张太医的医术很好,祖上便是出了名的名医,到了他父亲这一代才被请到宫里头做太医,底下的几个儿子医术颇佳,且术业有专攻,每个人都有自己尤其擅长的地方,钻研多年,颇有成效。 “徽州的情形不容乐观,若是张太医想要了解情况的话,我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苏叙白说着便往下走,“这一路奔波,我也有些饿了,不如我叫小二拿些吃得来,我们也好边吃边聊!” 张太医自然不会拒绝,跟着苏叙白就去了他的屋子。 这几日,苏叙白几乎一直都在路上,偶尔休息的时候也只是吃一个干粮填一下肚子,这会儿难得 能坐下来吃饭。 “徽州这一次的水灾虽然严重,但是朝廷在第一时间准备足够多的赈.灾银,应该足够让徽州控制住灾情了啊!”张太医拿着筷子,却有些食不下咽,越靠近徽州,周边百姓的日子就变得越凄苦,张太医瞧着,只觉得心里一阵阵的难受。 苏叙白看了一眼张太医,然后忽然说道:“我记着,张太医和徽州知府李大人是同窗吧!” 张太医愣了一下,然后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以前我们在一个书院读书,虽然很少碰面,但确实是同窗!只是自从他去了徽州当差,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赈.灾不利,张太医应该知道,会面临怎么样的刑罚吧!”苏叙白抬眼看向张太医,目光很是清冷。 张太医有些语塞,许久以后才说道:“赈.灾不利……若是旁人我不敢说什么,若是李大人,我敢作保,他一定是拼尽自己全力在保徽州百姓的,我相信陛下和殿下也会明断是非!” 苏叙白手里的筷子悬置了很久,最后才放到一旁,他抬头看向张太医,忽然问道:“张太医,在你看来,李大人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第202章 塌方 张太医见苏叙白这么严肃的看着自己,一时之间竟然也答不上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与他同窗多年,虽然算不上什么挚友,但是也算了解他,他本就是徽州人,他寒窗苦读多年,为的就是能带徽州百姓过上好日子,在别的地方或许他做不成一个好官,但是在徽州,他一定是个好官!” 苏叙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自己手边的那被热茶发呆,许久以后,他才抬头看向张太医:“张太医说的对,我也觉得,他一定是个好官!” 苏叙白火急火燎的往回赶的时候,徽州又出了事。 孟少卿在去查勘大坝的时候,大坝发生了塌方了,孟少卿被砸受伤,一时之间整个徽州成了一座无主之城。 孟少卿被抬回来的时候,浑身都是血,军医给他清洗伤口的时候,甚至露出了森森白骨,成春站在一旁看着,只觉得心口一阵一阵的翻着恶心,要不是因为担心孟少卿醒过来见不着人,成春说什么都是待不下去的! 好不容易才安顿好孟少卿,府邸上就被塌方受伤的百姓挤满了,芍药火急火燎的赶过来找成春,没办法,成春只能先找人照 顾孟少卿,再让人去找了几个大夫,和芍药一起去了府邸外。 府邸门口是一车接着一车的伤患,到处都是血迹斑斑的,其中不乏有女人尖锐的哭喊声。 成春站在那里,看着自己年前的血迹,恍惚了片刻,才猛的回过神来:“快,先查看人是死是活,伤的重的抬到后院,伤的轻的抬到前院,没事的女人别哭了,过来帮忙!” 成春的声音清冷镇定,一直在她身边哀嚎的妇人立刻闭上了嘴,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以后,赶紧帮忙把人抬了进去。 因为之前的事情,府上的人本就不多,没办法,成春只得拜托芍药:“芍药,得拜托你去附近的药铺,医馆,乃至酒肆找些人手来帮忙,我们会给银钱,你得想办法找足够多的人来!” “我,我……” 成春根本不给芍药拒绝的机会,弯腰抱起身边一个哭闹不休的孩子去了前厅。 不大的前厅瞬间躺满了人,成春抱着怀里的幼童,看着乱作一团的人,赶紧说道:“女人跟着红豆去烧热水,能动弹的男人帮忙抬人救人,所有事情都要听大夫的,现在能救命的只有大夫!” 原本 还伏在地上哭闹的女人赶紧起身,跟着红豆一起去烧热水,成春把孩子抱到后院,找来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的女孩:“丫头,你也瞧见了,外头乱的很,跟着来的孩子里,就只有你年岁最大,你帮姐姐一个忙,管好这些孩子,我要去救你们的爹爹娘亲,你千万得管好他们!” 女孩大约也是哭过了,一双眼睛肿的厉害,但是听到成春这么说以后,还是咬着牙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姐姐,我爹被砸的吐血了,你一定要救救我爹!” 成春看着女孩很久,伸出手轻轻擦掉她脸上的灰尘,然后认真的说道:“好,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爹!” 成春离开的时候,清晰的听到那个小姑娘对身边的孩子说道:“姐姐去救我们的爹爹娘亲了,我们一定要乖乖听话,不能给他们添麻烦!” 听着孩子小大人般的话,成春只觉得心里酸涩,但还是没有半点犹豫的直接去了后院。 被安排在后院的,都是受了重伤的,一走到后院,便是一股扑面而来,浓郁的血腥味,冲人的很。 成春进去的那个瞬间,被血腥味冲的犯恶心,用了好大的 劲儿才平复下来,她忍着心里的恶心走到大夫身边:“怎么样?” 大夫用力扎住出血的伤口,然后拿起一旁的帕子,将手里的血迹擦干净,然后轻声说道:“不太好,他的腿多半保不住了!” “不要救我了!” 成春愣了一下,然后一脸震惊的看向那个伤者,伤者看着成春,眼角沁出泪来:“不要救我了,腿都保不住,还活下去做什么,只会拖累我妻子孩子,不要救我了,让我自生自灭吧!” 那个瞬间,成春的眼睛马上就红了,她赶紧蹲下身,紧紧的握住男人的手:“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当然要活下去,你是家里的顶梁柱啊,只有你活下去了,你的妻子才有夫君,你的孩子才有父亲,你是在为朝廷做事的时候受伤的,你得相信朝廷,他不会不管你们的!” 男人红着眼看着成春:“我不能干活了,我养活不了他们,何苦拖累他们……” 成春紧紧的握住男人的手,然后很坚定的说道:“我是苏叙白苏大人的娘子,我以苏大人的名义和你保证,朝廷绝对会妥善安顿你们,绝对不会让你拖累他们,你得活下去,你活 下去他们才有希望啊!” 平日里好大的男人捂着脸哭的稀里哗啦。 安抚好男人,成春看向一旁的大夫:“不论如何,一定要保住他们的性命,如果一定没有办法,千万要想办法找到他们的家人,尽可能的让他们看到最后一面!” 大夫抬头看着成春,她的手上满满的都是血迹,脸色微红,身上也在抑制不住的颤抖,显然是害怕的,但还是很坚定的说着。 或许是对这个弱女子临危不乱的气场,让大夫对她多了几分钦佩,他看着成春的时候,眼里少了许多轻视:“是,苏娘子!” 成春愣了一下,点了点头,然后赶紧去外头帮忙了。 将事情都安顿好了以后,成春也没有闲着而是帮着大夫一起熬药,因为她有在药铺干活的经验,抓药,熬药,比很多药童都来的熟练,所以就一直在帮忙。 芍药回来的时候,带回了很多年轻的妇人,一个个都是手脚麻利的,看到前厅里的伤患,一个个的都吓得白了脸,但是马上就去帮忙了。 女人们手脚麻利,很快就把活分好,烧水的烧水,熬药的熬药,做饭的做饭,麻利的很! 第203章 守夜 芍药这段日子在胡生身边养的娇滴滴的,看着面前满是鲜血的地面,当下捂着嘴就要哭,愣是被成春拉住了手:“闭嘴,这里可不能哭!” 芍药被吓得打了一个嗝,愣是把眼泪憋了回去:“阿春……” “他们受了伤,本就痛苦,你再一哭,不知道的以为哭丧,心里头松了气,这条命可就没了!”成春紧紧的握住芍药的手,“我知道你害怕,我也害怕,但是现在,孟少卿还在昏迷,苏叙白人又不在,这里就只有我们,我们要是不撑起来,那这些受伤的百姓就真的没办法了!” 芍药看着成春,眼睛通红:“阿春,可是,可是……” “没有可是!”成春看着芍药,眼里满满的都是坚定,“男人不在,咱们就得立起来,听我的,不要怕,都是人生父母养,有什么可怕的,你若实在是害怕,就去外头帮着一起煮热水!” 芍药咬着唇,好半晌以后,才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虽然芍药嘴上说着要去帮忙煮热水,但是走到门口的芍药还是走了回来,从成春手里接过纱布:“我帮你一起!” “我要去给他们包 扎伤口,你确定要跟我一起?”成春有些诧异。 “你都敢的事情,难不成我就不敢,难道我就不如你不成?”芍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拿起一旁装满了药的托盘,跟着一起走了过去。 成春看着芍药强撑的背影,有些无奈的说道:“你呀!犟得很!” 芍药跟着成春穿梭在人群里,大夫给伤患正骨缝合以后,她就赶紧跟着上去将伤口包扎起来。 那些伤口血淋淋的,光是瞧着就很可怕,大夫的手艺不好,缝补的桑皮线瞧着也是扭扭曲曲的,好在那些病人事先吃过麻沸散,这会儿都还在昏睡。 成春用煮洗过的布帛小心翼翼的都擦洗伤口,确保伤口没有血迹和脏的东西有,再用金疮药厚厚的敷一层,最后用纱布一层一层的包裹起来。 芍药在一旁看的脸色发白,但还是强忍害怕,帮成春递东西。 “留在这里的好几个都是军医,处理这些外伤还是比较厉害的,金疮药也是他们带来的,还特地的嘱咐了,一定要厚厚的抹上,这样才能止住血,不然光是流血就能把人流死了!”成春一边包扎一边跟芍药说道,“这些伤 口没隔六个时辰就要换,如果化脓了,还得让大夫来去脓,刮腐肉!” “那人不得疼死了!”光是听着,芍药就觉得心里发慌。 “那也没办法啊,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处理,不然那些腐肉溃烂起来,足够要他们的命了!”成春说着,已经包扎好了一个人,在一旁洗了手,用烧酒冲了手,又去了下一个地方。 芍药全程跟着,苍白着脸,给成春递药和剪子,一个接着一个包扎着。 这一场塌方,受伤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光是重伤的就有十几个,这会儿都躺在地上,前院还有很多轻伤的,要不是成春冷静,找了人来帮忙,现在早就闹开了。 一直忙到晚上,成春才将手边的事情忙完,红豆赶紧端了吃的过来:“娘子,赶紧吃些东西吧!” “大家都吃过了吗?”成春接过那碗粥,已经有些凉了。 “还有几个大夫在忙,但都准备了吃的,等他们闲下来就可以用膳了!”红豆一边拿出包子一边说道,“大夫说要多煮些滋补的东西,但是府上实在是没什么东西,我就让侍卫去外头找农户买鸡鸭鱼肉了,府上剩下的鱼肉 都紧着那些伤者了!” 成春点了点头:“让他们想办法多弄些鱼,熬了浓浓的鱼汤给他们喝,对伤口好!” “这个时候,能有口肉吃就不错了,上哪儿去找鱼去?”一旁的芍药有些没好气的说道,“前脚发了大水,这几年的鱼,谁敢吃啊!” 成春愣了愣,好半晌以后才说道:“那就找没死过人的河去捕捞,吃的一定要跟上,不然伤好的慢!人受伤的时候,要是吃不好喝不好,更难痊愈了!” 芍药没再说什么,只是一口一口的吃着包子。 好不容易坐下来以后,成春才发现自己已经累的手都抬不起来了,脸色也有些不好了,红豆瞧着也是满脸的担心:“娘子,你去休息一会儿吧,这里我守着不会有事的!” “这么一天折腾下来,谁都累的慌,留两个人守着,其他人都去休息,这些伤患后半夜的时候多半就会醒过来,到时候麻沸散退了,怕是疼的厉害,得多些人守着!”成春轻声说道,“安排下去,每个地方,留一个人守着,其他人都去洗漱休息,寅时的时候来换人!” 红豆应了一声:“我这就去安排! ” 红豆走了以后,芍药看着成春,见她坐在那里,脸上满是冷汗,显然已经累的不行了,便说道:“等会儿你先去休息吧,我也没帮上什么忙,没你们那么累,我守上半夜,也没什么活,等到下半夜的时候,你们再过来!” “你一个人不怕吗?”成春擦了一把脸上的汗,然后看向芍药,“晚上很黑的,你不害怕啊?” 芍药看了一眼自己衣袖上的血迹,然后说道:“害怕啊,但是也没办法啊,总不能不管他们吧!” 成春听到芍药说这个话的时候,有些深意的看着芍药好一会儿,然后说道:“今天这一天,真是为难你了!” “我也不是那样矫情的人,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像我这样娇滴滴的人,肯定会嫌弃他们,会害怕,我是害怕,但是不嫌弃!”芍药一边吃着包子,一边说道,“就像你说的,谁不是人生父母养,我这样的人,说不定人家还嫌弃我呢,我有什么资格嫌弃别人!” 成春微微皱眉:“别胡说八道,哪有谁嫌弃谁的,只不过,你既然愿意守夜,那就交给你了,你要是怕的话,就忍着,我可不管你!” 第204章 动弹不得 成春安顿好所有人以后,并没有直接回去洗漱,而是先去见了孟少卿,他现在已经醒了,只是被东西砸到了脑袋,现在还是动弹不得,只要一动弹,就恶心的一直吐。 只是好在,除了一点外伤和脑子被砸,暂时没有别的生命危险,成春来看他的时候,他正平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还好吗?”成春走到孟少卿身边,附身看着他,轻声问道。 孟少卿一只手扶着脑袋,眼睛缓缓上移,看到成春以后,才问道:“外头怎么样?” “受伤的人太多了,我把人按照轻重分在前厅和后院,你带来的你那些军医已经带着大夫处理过了!”成春轻声说道,“现在基本上就安顿下来了,包扎也都包扎过了,等麻沸散退了以后,怕是慢慢会有人起高热,到时候才是一场恶战,所以我让人都先去休息,留了一两个看着!” 孟少卿看着成春半晌,然后问道:“你一个女人家,怕不怕?” “还好!”成春深吸了一口气,“我早些年在药铺做活,也见过一些受伤的人,还好!” “脸都发白了,还强撑着说还好!”孟少卿看着成春的脸色 ,有些无奈的说道,“我现在根本没办法动弹,城门也要守着,大坝也得重建,人手安排不过来,这些伤者,得麻烦你费心!” “不妨事!”成春笑了笑,“你救我一条命,我帮帮你,天经地义的,只不过有个事情……” 孟少卿见成春为难,便说道:“你直说就是!” “有好几个伤的严重的,已经是缺胳膊断腿,能活下来都是奢侈了,但是要是活下来,朝廷管不管?”成春看着孟少卿,轻声说道,“为了劝他们,我用你们的身份打的包票,说朝廷肯定会管他们下半辈子死活的,你们能管不能管!” “管!”孟少卿坚定的说道,“一切按照军营的规定来,没了性命我们给抚恤银,活着但是不能养活自己的,朝廷管,朝廷不管,我管!” 成春这才松了一口气:“有你这句话就行了,那我就不发虚!” 孟少卿笑了一声,却不小心震到了脑袋,一时之间天旋地转,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回过神来, “大夫有说你这个伤什么时候才能好吗?这动都不能动的得多难受呀?”成春在一旁看的心慌,“总不至于以后就一直这么躺 在床上吧?” “大概小半个月就能恢复,但是这些日子是真的不能动弹,稍微动一下就是恶心难受!”孟少卿的脸色都有些发白,委实是难受的很了。 成春皱着眉头,许久没说话,最后还是孟少卿说道:“你先回去休息吧,不是还有事情要忙吗?眼下我这样不能动弹,我手下的人基本上也都在城门守着,这里事情还是得辛苦你,你还是得好好照顾好自己的身子的。” “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你……顾着自己一些!”成春说着,站起了身,“我先回去了,你自己当心些,有什么事让人来找我!” 孟少卿应了一声,便闭上了眼睛,显然是难受的很了。 成春走在外头,脸色难看的紧,除了这一天下来的疲惫,更多的是心里的一种倦怠,今天暂时把人安抚下来了,但是她很清楚,从明天开始会有陆陆续续的人因为高热,然后出现一些可怕的症状。 到时候人开始害怕就会乱,眼下府上人手不足,有的大多数都是女人,一旦乱了起来,多半都是控制不住的。 红豆感觉到了成春的不安,便轻声说道:“娘子不用太担心,五 爷也出去好几天了,说不定明后天就回来了,到时候有五爷在,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现在外头这么乱,他出去未必能在短时间内赶回来,我们不能凡事都指望着别人,自己得有打算。”成春皱着眉头,“我记得这个府上是有地窖的,地窖里面不知道有没有冰块。” “有的!”红豆赶紧应下,“前些日子我还去看过,储藏了一整个地窖,想来是准备夏天的时候用的!” 成春点了点头:“明天天一亮,你就让人去抬点冰块出来,敲得细细的,先准备好,吃的用的都准备好,只要有人高热,就先想办法给他降温!” “这不是治标不治本吗?”红豆有些诧异。 “那总得先让人活下来才有办法治本吧!”成春叹息,“烧酒也多备一些,到时候用来擦洗身子!” 红豆一一记下了,只是抬头看着成春灰白的脸色,实在是担心的很:“娘子别再想这些有的没的了,赶紧去休息吧!” 成春没再说什么,径直回了屋。 这一宿,成春几乎是沾到枕头就睡着了,睡得那叫一个昏昏沉沉的,第二天一早,还是红豆费了好大的力 气才把她叫起来的。 成春一边洗漱,一边问道:“昨天夜里怎么没有见芍药过来喊过人?” “我来这里前去看过了,醒了好几个,但都是被他劝住了,虽然疼,但是也没怎么吭声。”红豆说着,端来两份早膳,“我想着今天会很忙,就让人做了两碗面,娘子,等会儿不论如何也要多吃一点,这忙起来,午膳都不知道到什么时候才能吃上。” 成春擦了擦脸,走到红豆身边,看着那碗酸菜面,松了口气:“好险不是那种肉多油多的面食!” “听说是厨娘从自己家里带来的,腌制了一个冬天的雪里红,很开胃的!”红豆递给成春一双筷子,和她一起坐下来用膳。 成春也不挑剔,低头快速的吃了面,两个人出门的时候,天都还是漆黑的。 一路上,急急忙忙的去了好多人,都是去前厅后院帮忙的! 天还没亮,整个府邸就已经忙作一团了,他们又要给伤患换药,又要照顾他们用早膳,然后吃药。 一大早,熬药的熬药,煮粥的煮粥,忙的不可开交。 成春见到芍药的时候,她正拿着纱布笨拙的给一个伤患换药。 第205章 闹事 芍药一看到成春就好像看到了救星一样,赶紧说道:“你怎么现在才来,你帮我看看。这样子包扎对不对?” 成春走到伤患身边,细细的看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对的,就是这么包扎的,伤口处理的很干净!” 芍药这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这里放着我来吧,你去好好睡一觉,睡前记得喝盏安神茶!”成春接过芍药手里的纱布和金疮药,“等晚上你再来换我!” 芍药熬了一宿,眼眶都有些发青,听到成春这么说,就好像泄了气一般的,瞬间变得疲倦不堪:“那我先去休息了,这里,就辛苦你们了!” 成春笑着点了点头,眼看着芍药离开以后,带着红豆一个接着一个的去换药。 换了一圈的药下来,成春发现昨天夜里就有好几个人起了高热,芍药愣是没吭声,按照她的吩咐,给他们清洗了伤口,再熬了退热清凉的药给他们喝,一个人熬了一宿。 “芍药娘子昨天这一宿肯定是忙坏了!”红豆在一旁将冰块捣碎,一边说着。 成春小心翼翼的熬煮着汤药,然后说道:“她肯定也是想让 我们好好休息一下,自己一个人做这么多事!” 红豆应了一声,低着头忙活着。 伤口感染的时候伤口会红肿发烫,这个时候就要把已经结痂的伤口扯开,放出浓水,清理掉腐肉,再重新包扎,为了降低伤口肿胀的疼痛感,就用冰块冷敷一下。 红豆找人将地窖里冰块搬了许多出来,让几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将冰块砸的碎碎的,在包在布帛里面,隔着车前草做冰敷,避免冰水渗透到伤口上。 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的有人发烧,也不断有人退烧。 成春带着几个会包扎的妇人穿梭在每个患者身边,细细的照顾着。 就在好不容易将大家都安顿的差不多了的时候,忽然闯进来一个妇人,妇人在后院看了一圈,冲到了一个男人身边,扑通一声跪下,然后开始大哭:“当家的,当家的你这是怎么了,当家的,你醒一醒啊!” 成春赶紧上前将她拉起来:“娘子,你这是做什么,他只是睡着了……” “你骗人,他的手都变成这样了,怎么可能只是睡着了,你们这些黑了良心的狗东西,我们是遭了灾没了家的人,年年交着赋 税,可真的出了事,朝廷哪里管过我们,是给了粮食,还是给了钱,逼着我们当家的去修大坝,现在好端端的人都要被你们害死了!”妇人发了疯一般的冲到成春面前,疯狂的摇晃着成春。 成春被摇的头昏脑涨,便用了点力气将人推开,为了避免她摔倒趁势哭嚎,反手抓住了女人的手,她紧紧的捏着女人的手腕,眉头紧锁,冷声说道:“你男人没死,只是吃了药睡过去了,你要哭丧,滚出去哭!” 女人或许是没有想到成春这么一个瞧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子会这么厉害,当下就被唬住了,看着成春好半天,愣是没想出来要说什么。 成春瞧女人干嚎了半天,却没有半点眼泪,便断定她是来借机闹事,想要讹钱的,便紧紧地抓着她的手,压低声音说道:“我是京城来的苏大人的娘子,可不是你们徽州知府的娘子,你要闹事就滚出去闹,不然别管我把你关到大牢里面去!” “你,你,你们把我男人害成这样,你还想把我关到大牢里面去,你……”女人四周看了看,猛地甩开成春的手,然后坐到地上就拍着大腿撒泼打滚,“没天理 啊,朝廷的人欺负穷苦百姓了……” 女人的哀嚎声到底还是吵醒了边上的那个男人,成春见他挣扎着要起身,便赶紧去扶他,她看着男人,轻声问道:“她是你家的娘子?” 男人脸色微变,许久以后才点了点头:“是,是我家娘子!” 成春看男人的神色有些怪异,便给红豆使了个眼色。 红豆马上就抓着女人去边上,女人折腾的厉害,红豆就和他一边吵架一边拉扯,硬是把人扯到边上去了。 人走的远了,成春才看着男人说道:“你这个娘子泼辣不讲理,我瞧着是来要银子的,银子我可以给,但是得等你的伤好了,按照朝廷的规矩给你赔偿,现下若是给你了,你的生死,我们可就不管了,你这个伤还是厉害的,要是出去了不给治,我怕你熬不过去!” 男人的脸色铁青,却一个字都不肯说。 “昨天夜里我去找了孟小将军,他给的命令,不计代价的治好你们的伤,不管多么珍惜珍贵的药,我们都会接着去用,我们会找最好的大夫给你治伤!”成春看着男人的眼睛,一脸严肃的说道,“你要是愿意在这里继续治,我 就赶她走!” 男人看了看自己包裹严实的两只手,眼角湿润,许久以后才说道:“我有一个弟弟,才十岁,一个儿子八岁,一个女儿五岁,都得靠她照顾着……” “我让人把孩子接过来!”成春打断男人说道,“看她那么年轻,不像是生过孩子的样子,是你孩子的后娘吧!” 男人抬头看着成春,有些诧异。 “府上来了很多帮忙的妇人,都是生养过孩子的,照顾三个孩子也是顺手的事情!”成春看着男人,轻声安慰道,“你哪怕不为自己想,也要为着孩子去想,你若是活着,将来再苦,还有他们一口饭吃,但你若是不在了,你的娘子真的会管他们死活吗?” 男人渐渐的红了眼,高大的男人,一直都是家里的顶梁柱,却在这个时候满脸的脆弱,许久以后,男人才说道:“朝廷真的会管我们吗?” “管!”成春看着男人一字一句的说道,“孟小将军说了,所有的补偿都按照当兵的规格来算,你得相信朝廷相信孟小将军啊!” 男人抹了一把眼角的人泪水,然后说道:“那就麻烦你,替我把家里的孩子都接过来!” 第206章 绿豆汤 这个答案,成春并不觉得意外,她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回头看向不远处站着的侍卫,对着他招了招手。 侍卫赶紧走了过来:“娘子,怎么了?” “把那人轰出去,然后去她家把家里的三个孩子接过来,交给照看孩子的那几个娘子看顾!”成春看着侍卫,轻声交代道。 侍卫应了一声,赶紧去将人赶了出去。 那女子本来还在和红豆吵吵嚷嚷吵得厉害,见到侍卫立刻就白了脸,以为成春是真的要把她抓到牢里面去,被侍卫抓住手拖走的时候,又哭又闹,吵得整个屋子都是她的声音。 一直到侍卫把人带出去了以后,才稍稍的平静了一些。 成春见那个男人眼睛红彤彤的,便一边给他看伤口,一边安慰道:“你也不用太伤心,你娘子大约也是怕我们不给你治……” “娘子不用安慰我!”男子无奈的说道,“我第一任妻子同我是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生丫头的时候,难产没了,我又要干活挣钱,实在是养不活孩子,她是我们村的寡妇,是个望门寡,还没成亲就死了夫君,被婆家赶出来!因为总是给我家洗衣服做饭,被人撮合 在一起!” 成春知道男人是心里委屈,想说说话,就在一旁听着,也不打断他。 “一开始的时候,她很好,会照顾人,对我也很贴心,后来有一天,我给我儿子洗澡,发现他屁股被打的淤青,我逼着他才知道,她背地里一直对他们不好!”男人说着说着就流了泪,“可我也没办法,我得干活,不然大家都得饿肚子!” 成春听着,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许久以后,成春只是安慰道:“你现在身上有伤,就不要管这些事情,好好照顾自己,伤口痊愈才是大事!” 男人应下了。 成春也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一屋子的伤患,等到成春忙的差不多了,已经是下午了,一直到这个时候,成春才能坐下来吃一口东西,红豆在一旁心疼的不行:“娘子不如回去睡一会儿吧,这也太辛苦了!” “那你不也一直都在忙活着吗?”成春拉着红豆坐下,“先吃点东西吧,我看他们现在都基本上没什么事,下午应该不会很多事情!到时候,咱们抽个时间,去大坝那里看看!” “娘子去那里做什么!”红豆赶紧说道, “大坝已经坍塌了,随时都有可能再出事,娘子去了那里,万一出点什么事可怎么办呀!” “我是担心有人受了点轻伤没到这里来,在那边耽搁了!”成春喝了一口汤水,然后说道,“都是穷苦百姓,为了挣点银子,什么痛都能扛,他们做一天活就是一天的银子,有些人怕是伤的轻,为了不耽误挣工钱就不肯来这里,怕耽误了,出事!” 红豆语塞,这也不是没有的事情,庄稼人从小就吃惯了苦头,一点小伤大多都是不在意的,但是眼下这个天气,什么东西都特别容易腐烂,人也特别容易生病,要是有点伤不管,溃烂的大了也不是没可能。 “那我陪娘子一起去,娘子一个人去,我是绝对不肯的!”红豆看着成春,一脸的坚定。 成春点了点头:“让人准备一些清凉下火的凉茶和绿豆汤,我们带着去,这个天气闷热的很,给他们降降暑也好!” 红豆自然是应下的。 成春是个雷厉风行的,既然说了要去看,当天下午就带了几个人,抬了两桶汤水就去了大坝。 本来大坝就被冲垮了,后来有坍塌了一边,整个大坝乱的很, 当初都是残渣,混合着河边泥泞的土腥味,实在是难闻的厉害。 跟着一起来的人都变了脸色。 跟在孟少卿身边的戌时正好在大坝监工,远远的就瞧见几个妇人抬着两个大桶走过来,便赶紧跑了过去,一瞧见是成春便很是诧异:“春娘子怎么来了?” “大把之前不是坍塌了吗?我担心这里会有人受了一点轻伤,但是没去看,所以我带了个大夫,过来给大家检查一下。”成春轻声说道,“我瞧着那边像是不太安全,我就不过去了,免得给你们添乱,你看着把人带过来,不管有没有受伤,都带过来,喝口凉茶,也顺便让我们的大夫一下!” 戌时自然不会说什么,找了个干净的地方,搭了个棚子,把在大坝上干活的人都喊了过来。 那些人瞧见成春他们,原本是满脸的警惕,直到听他们说是来送凉茶的,才笑呵呵的,一个接着一个的走过来。 成春和大夫一起,帮着给大家检查伤口,如果遇到有一点点破口的,都会给他清洗,再包扎一下,尽可能的保证他们不会被感染。 没什么事的就可以去一旁,要一碗放了冰块的绿豆汤 或者凉茶,在大坝上干活最是闷热,喝上一碗绿豆汤凉的心里都舒服,一个个都是眉开眼笑的。 就在大家都在忙活的时候,走过来一个瞧起来有些年纪的大爷,他走到成春身边,小心翼翼的问道:“娘子,这里你是管事的吗?” “大爷,你是怎么了吗?”成春看着大爷,笑着问道。 “我,我就是想问问,前些日子塌方的那些人现在都怎么样了?”大爷的话音一落,周围的人瞬间都不说话了,一个个竖着耳朵听着成春的回答。 “我们都安排的人在照顾他们,请了最好的大夫,用了最好的药,我们一定会想尽办法治好他们,等以后若是有什么不便的,朝廷上也会想办法补偿他们,绝对不会不管他们的。”成春特地放大了声音说道,“你要是不信,你可以问问这些跟我们一起来的娘子们,他们都是帮着我们一起照顾那些伤患的!” 大爷的脸色微变,随后憨憨的笑道:“我,我就是问问!” “不妨事的,要是觉得不放心,也可以去看看,你们都是在给朝廷做事,受了伤,朝廷怎么可能会不管你们呢?”成春笑着安慰道。 第207章 强身健体 大爷看着成春好一会儿,然后看向一旁忙着分糖水的娘子,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位娘子说的是真的吗?” 那娘子一边给人分糖水,一边赶紧说道:“当然是真的了,骗你们做什么,那孟小将军虽然受了伤,但还是派人吩咐了,请了咱们徽州城最好的大夫给咱们治病,那些名贵的药,真真是不要钱一般,流水的用!” 那大爷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随后就笑了起来:“那就好,那就好,那些后生都是村子上的年轻人啊,我真怕人就这么毁了,我是真怕啊……” 成春从身边的娘子手里接过一碗绿豆汤,递给大爷:“大爷,你们是给朝廷办事情的,出了事朝廷肯定不会不管你们的,你们不要担心!” 大爷接过绿豆汤的手微微颤抖,眼眶渐渐泛红:“好,好,朝廷肯管我们,好!” 成春看着大爷端着那一晚绿豆汤,缓缓走到角落,蹲下身的时候,还抹了一把眼泪,那个瞬间,她看到了自己的父亲,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爹爹和娘亲他们了,也不知道现在在做什么,会不会被欺负。 成春看着面前的那些人,看 他们衣着褴褛,却依旧顶着烈日在随时都可能坍塌的大坝上干活,只为了一家子可以吃饱穿暖,心里一阵阵的发涩。 在大夫的检查下,还是发现了好几个人受了一点轻伤的,因为天气炎热,伤口已经开始红肿溃烂,成春就把他们带回去清理伤口,离开的时候,她对着戌时再三交代了:“只要有受伤,不管大小,一定要第一时间去处理,大坝这里到处都是淤泥,脏的很,千万别觉得伤口小就不在意!” 就这几句话,戌时已经来来回回的听了无数遍了,便忙不迭的点着头应下:“知道了,我知道了,我记下了,你放心,我已经记下了!” 成春在确定戌时记下了以后,才坐上了回程的马车。 徽州城里忙的一团糟,苏叙白在回程的路上,听到了消息,知道徽州城的大坝塌方了以后,连夜将谢澄胤从睡梦中拉了起来:“殿下!” 谢澄胤猛地睁眼,就看到了站在自己床边的苏叙白,已经站在不远处的侍卫,便赶紧起身穿衣服:“发生什么事了?” “徽州城的大坝塌方了,孟少卿受伤了,据说现在还是昏迷不醒 的,受伤的人不在少数,我们得抓紧时间赶回去!”苏叙白看着正在穿衣服的谢澄胤说道。 谢澄胤的手顿了一下,但是马上回过神来:“吩咐下去,赶紧起身,一刻钟以后出发!”、 侍卫得了令,便赶紧去套马了。 谢澄胤在一旁收拾着装的时候,苏叙白就站在那里,但是一双手紧紧的攥着,显然是有些慌乱了的。 “现在徽州除了孟少卿还有谁在?”谢澄胤穿戴好以后,和苏叙白一边往外走一边问道。 “还有孟少卿的副将戌时!”苏叙白眉头紧锁,“眼下大坝塌方,按照孟少卿的性子,只要眼下还有口气,他都会让戌时去大坝那里盯着,现在孟少卿身边,怕是没一个得力的人!” 谢澄胤脸色骤变,随后脚下的步伐都加快了不少:“我们现在出发,快马加鞭,什么时候能赶到?” “明天的正午时分应该可以赶到!”苏叙白说着,赶紧跟着谢澄胤下楼。 “不要套车了,我和苏叙白骑马走,你们在后面跟上!”谢澄胤走到客栈门口,看着菘蓝正在套马车,便赶紧说道,“能骑马的每个人的车上带 一个太医,快马加鞭,争取明天中午赶到徽州!” 好几个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太医,直接被侍卫拉到马上,随手找了根带子将人捆在背上,也不管他舒服不舒服,拉紧缰绳以后,一个健步就蹿了出去。 被谢澄胤捆在身后的都太医院院正只觉得头皮发麻,好半晌都回不过神来,就这么被拉着狂奔。 这些太医,平日里大多时候都是待在屋子里研究那些草药,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折腾,没一会儿便有人开始喊着停下,谢澄胤是真的急了,毕竟徽州现在没有人管着,随时都有可能会出乱子。 要知道现在的徽州刚刚经过水灾,又发了瘟疫,如今又出了坍塌,这个时候,人心早就涣散了,要是再没有人管着,整个徽州,只要随便来一个人挑拨一下就会乱了。 这一路上快马加鞭,谢澄胤本来就是习武出生,平时也没有落下半点功夫,连夜赶路对他来说算不得是什么很为难的事情。 只是为难了那些今年累月坐在宫里的太医们了,有些都上了些年纪,骑着马颠波过来,只觉得自己的骨头架子都快散掉了,难得 停下来休息一会儿,便是在一旁扶着树吐个没完没了。 谢澄胤瞧着太医院的人,个个都颇有几份羸弱,便说道:“所谓强身健体,你们既然是太医,自该让自己的身体最是强健,我看你们平时都在宫里面娇养坏了,平时没有什么事情,还是要多动弹动弹,别总是这么坐着,到时候人坐着坐着都作废了。” 太医们那真的是有苦说不出,他们当然知道锻炼的很要紧,平时有事没事也会耍的情绪来增强体魄,可他们毕竟是些文弱文臣,这么一个颠簸下去,又有几个人是能支撑的住的! 苏叙白见他们脸色颇有几分为难,瞧着的的确确一个个都像是不太好的样子,便说道:“太医们平日里钻研医术,也不怎么骑马,这么急的赶路难免会有几分不适!” 谢澄胤看了一眼边上脸色苍白,但是强撑着太医,就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吩咐道:“好好休息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以后我们出发,接下来就不休息了,直接赶到徽州城,既然当地是刚刚发生过坍塌的,现在肯定是乱做一团,你们要做好,到了那里就要直接做事情的准备。” 第208章 妇人 他们做太医的,自然是明白的,所以即便自己的肚子里面翻江倒海的难受,但还是应下:“是,太子殿下!” 谢澄胤是个做事情雷厉风行的,既然说了一定要在第二天中午的时候赶到,那是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会做到的一个人。 所以,当第二天中午的时候,苏叙白带着谢澄胤回到徽州知府的府邸时,他们并没有看到混乱不堪的场景,前厅后院都已经躺满了伤患,其中有很多妇人和大夫在其中忙碌却不慌乱的穿行着,俨然一副很有秩序的模样。 苏叙白有些诧异的找到军医,随后说道:“孟少卿呢?” “少将军在后院呢,他的头部受了伤,现在虽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但是不能有太多的动作,所以现在还躺在那里休息。”军医看到苏叙白的时候,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苏大人啊,你可算是回来了!” 苏叙白见军医脸色蜡黄,显然是忙了很多天的样子,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些日子多亏你了……” “跟我有什么关系呀?我只是负责给他们看伤包扎治疗,把这件事情都安排好的是春娘子呀!”军医摇了摇头说道,“那么一个看 起来娇娇弱弱的小娘子,愣是把这乱作一团的事情给稳住了!” “你是说阿春?”苏叙白有些诧异。 “阿春?”谢澄胤走了过来,“什么阿春?” 军医看到谢澄胤,吓了一跳,以后就赶紧跪了下去:“臣见过太子殿下!” 谢澄胤赶紧将人扶了起来:“不要声张!” 军医这才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然后站到一旁。 “你们刚才说的阿春是怎么回事?”谢澄胤看着面前的这些伤患,每个人都被安置的很好,虽然有伤,但是都整洁干净,显然是有专人给他们擦洗过的,“还有,孟少卿既然还不能下床,那这些事情是谁安排的?戌时吗?” “是春娘子!”军医轻声说道,“是苏大人身边的那位小娘!” 谢澄胤愣住了,好半晌以后才说道:“春娘子?她不是坠死了吗?” 军医有些诧异的抬头看向谢澄胤,随后看向苏叙白:“苏大人,这……” “你去忙吧!”苏叙白支开军医,随后拉着谢澄胤走到边上,轻声说道,“我在镇压流民的时候,把她找回来了!” 谢澄胤看着苏叙白好一会儿,就好像看着一个疯子一样,他用了 差不多一刻钟才捋清思路:“你的意思是,她根本没死?当初她跳江根本没死,甚至还到了江南,然后又被你找到了?” 苏叙白点了点头:“是这个意思!” 谢澄胤的眉头都恨不得皱到一块去了:“你自己听听你这个话,你不觉得哪里有点奇怪吗?” “她当时根本就没有真正的要寻死,她跳江只是为了逃离京城!”苏叙白有些无奈的说道,“我是在杭州遇到她的,当时她都快要回到她自己的老家了。” 谢澄胤沉默了很久,然后拍了拍苏叙白的肩膀:“所以你把一个宁愿死都要逃离你身边的人,又绑在了你的身边?” 苏叙白没有说话,就只是那么站在那里。 谢澄胤看他这副样子,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便起身往后院走:“这是你的私事,我也不好多管,不过在这个情形下,还能把这里里外外的事情料理好,这可不是寻常女子能够做到的!一个为了达到目的,不惜跳江的女人,绝对不是简单的。” “她本就不是寻常女子!”苏叙白跟在谢澄胤身边,领着他径直去了后院孟少卿的屋子。 孟少卿的头还晕的厉害,听到谢澄 胤来了,想起身,却不想刚刚坐起来就天旋地转的直接躺了下去。 谢澄胤看他那副样子便知道多半是敲到了脑袋,便赶紧让他不要动了:“这好端端的怎么搞成这副样子?” “重建的大坝根基不稳,一场大雨直接就坍塌了,先前为了省一些材料,加快工时,就在原本的根基上搭建了,只是没有想到原本的根基竟然已经烂成那副模样了!”孟少卿一只手扶着额头,轻声说道。 谢澄胤皱了一下眉头:“这一次坍塌,伤亡如何?” “我都不是很清楚,得去问一下成春,我一直不方便下床,所以所有的事情都是她在管着,这几日天气愈发的热,听人说,她每天中午的时候都会准备凉茶送到大坝那里,一边给这边受伤的伤患治疗,以边安抚那边还在做工的百姓!”孟少卿轻声说道,“现在除了大坝和守城的事情是戌时在负责,伤患的事情基本上都是成春一个人在忙里忙外的!” “你倒是个胆子大的,把这么大的事情交给一个妇人,你就不怕那些人闹起来吗?”谢澄胤皱眉,对孟少卿这么安排事情颇又不满。 “早就闹过了,都被成春压下来 了!”孟少卿扶着额头,已经难受的厉害,语气也差了不少,“我可不觉得妇人就比男人差,成春处理事情很果敢,安排的也很到位,为什么就不能把事情交给她呢?” 谢澄胤语塞,半晌才开口道:“你在后面里待着,你怎么就知道她安排的很不错了?” “起码抬到这里来的伤害没有一个死了。”孟少卿看向谢澄胤,然后说道,“太子殿下有这个功夫在这里质问我,倒不如去大坝上看一看,妇人怎么了,我祖母也是妇人,我姑姑也是妇人,还不都是能打的上仗的人!” 谢澄胤被孟少卿堵的哑口无言。 孟少卿一家,一门两个女将,还都是可以执掌帅印的厉害人物,旁人若是说这句话,多半是没几分底气的,可孟少卿却不一样,他们家的女人那都是一个比一个的厉害! “阿春现在是去大坝了吗?”一直站在一旁的苏叙白轻声问道。 “嗯!”孟少卿应了一声,“她来跟我提过,她担心大巴上还会有一些受了轻伤,但是没有来治的人,所以这几日正午她都会带上凉茶去大坝送糖水,顺便检查一下那些还在大坝上做工的人有没有受伤!” 第209章 残垣断壁 在得到孟少卿肯定的答复以后,苏叙白几乎是夺门而出,也不管谢澄胤在身后说什么,直接就跑了出去。 谢澄胤看着身边忽然消失的人,愣了好一会儿以后才说道:“他这是做什么?” “去大坝上了呗!”孟少卿有些无奈的说道,“好不容易找回来的人,总不能再弄丢了吧!” 谢澄胤微微挑眉:“怎么的,方才军医说的那个春娘子真的是之前跳河的那个女子不成?我还以为他魇症了,不知道上哪儿找了个长得像的人当替身呢!” “成春那张脸是能随便找到长得像个的替身的?”孟少卿微微挑眉,“殿下来的巧,我这伤到了脑袋,一日日的动不动就昏睡过去了,外头的事,我现在是力不从心了,还得殿下多操心操心了!” 谢澄胤其实一进来就看到孟少卿额头上那个硕大的包,只是一直没找到时间问,这会儿孟少卿提起来了,他便忍不住问道:“这么大的包,你是被什么东西砸了的?” “一块从天而降的大石头!”孟少卿没好气的说道,“这徽州城真是早就烂到根了,从上到下,没有一个好东西,大坝里头的石头都是碎 渣,没有一块好的!” 孟少卿说的轻描淡写的,听在谢澄胤的耳朵里,却整个变了味道:“我去大坝上看一眼!” 没等孟少卿说完,谢澄胤就赶紧出去了。 要知道,大坝想要稳当,就得用足够的石头和泥沙堆砌,孟少卿说里面都是碎渣,就说明这整个大坝都是空壳,要是再来一场大水,只怕整个徽州城都要被水淹没了,现在本来就是雨季,等到天气再热一点,一场雷阵雨都有可能会把大坝冲毁掉。 谢澄胤一听到这个事情之后,只觉得脊背发寒,便没有心思关心别的事了,找了个认得路的侍卫,拉着就去了大坝上了。 成春顶着烈日站在残垣断壁的大坝上,任劳任怨的给做工的人分发糖水,日头大的厉害,他们为了找一个阴凉一些的地方,愣是抱着锅碗瓢盆走了老远,才找到一个位置可以给他们放糖水。 天气热的离谱,成春一张脸晒得通红,站在那里的时候,整个后背都是汗湿的,但为了不让百姓们觉得自己不甘不愿,她对着每个人都依旧是笑脸相迎的,就连一旁的娘子都忍不住说道:“春娘子的脾气真是好啊,这样热 的天,还能这么耐心对待每一个人!” 红豆看着满脸通红的成春,只觉得心疼的不得了,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阿春!” 成春有些茫然的抬起头,她好像听到了有人喊她,可是四处看了看,并没有人。 成春有些失落的低下头、 “阿春!” 这一下,不仅是成春听到了,身边的娘子和红豆都听到了,纷纷抬起头去看。 她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就那么看着,然后就看着苏叙白慢慢的从低矮的地方往上走,最后出现在了成春的视线里。 成春手里的碗应声而落,下一瞬,她立刻向着苏叙白跑了过去。 潮热的风黏糊糊的吹在脸上,成春只觉得有沙子吹进了自己的眼睛里,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迷了她的眼睛,害得她都看不清不远处的苏叙白了。 她忙着擦眼泪的时候,脚下被石头绊倒,人直直的向前冲去。 “啊……”就在她下意识的用手保护住脸的时候,她被苏叙白稳稳的接在了怀里。 成春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看着面前的苏叙白,一肚子的委屈在瞬间爆发出来,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颗接这 一颗落在地上。 苏叙白看着成春的眼睛,只觉得心都要揪到一起了,他将成春紧紧的抱在怀里:“是我来晚了,是我来晚了,都怪我,这都怪我!” 成春将脸埋在苏叙白的怀里,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委屈什么,只是在看到苏叙白的时候,这几日的疲倦和狼狈,都化成了一腔的委屈,眼泪根本不受她控制,不要钱似的一直落下来。 也不知道她哭了多久,等到她哭的差不多了的时候,谢澄胤也走了上来,他站在苏叙白身边,淡淡的说了一声:“行了,这么多人看着呢!” 一直沉浸在自己情绪里的成春这才回过神来,她缓缓抬头,一张小脸哭的通红,瞧见是谢澄胤的时候,先是吓了一跳,但是马上就擦了一把脸,准备行礼。 “打住!”谢澄胤摁住成春,“我就是来看看,你跟苏叙白一样,喊我一声爷就是了!” 成春这才点了点头:“是,爷!” 谢澄胤走到他们摆着锅碗瓢盆的地方,看着红豆:“给我盛一碗!” 红豆自然是认得的,忙不迭的拿起碗,给谢澄胤盛了一碗绿豆汤。 谢澄胤看着干干净净的碗,抬眼看了 一下红豆,然后喝了一口:“真舒服!这个日头,我一路过来都要晒成人干了都!” 一旁的百姓见来了这么一个穿金戴银的公子哥儿,便都去角落里蹲着,生怕惹了什么不好惹的人,最后一身的麻烦。 “你们每日都来?”谢澄胤看着红豆身边的娘子,轻声问道。 那娘子看了看身边的红豆,见红豆也不抬头,便老老实实的说道:“这两日升温了才来的,前些日子一直在知府府上忙着照顾病人,没有功夫来这里的!这几日日头实在是太大了,春娘子担心在这里做活的人中了暑气,才带着我们来这里送糖水的!” 谢澄胤弯腰看着锅里头的薄荷和冰块,将碗递给红豆,随后笑着说道:“你们有心了!” “应该的!”成春走到红豆身边,然后对着那些站在一旁不敢过来的百姓招了招手,“都过来,不碍事的,你们都过来,分完了我们就回去了!” 听到成春招呼,那些百姓才敢走过来,然后一个接着一个的从成春手里接过已经盛好糖水的碗,端着碗就去一旁蹲着,一口喝了个干净,又没喝尽心的,还会端着碗再来打一碗糖水。 第210章 奇怪 对于这种再来要第二碗糖水的人,成春也都是很大方的给,为了让每个人都喝到糖水,所以只要东西还有,就会再给,但是要求再去排队。 正巧一个半大的孩子过来,大约是今天才来帮忙的,一脸局促的站在那里,脸上手上还沾满了淤泥,伸出手来就要去接碗,然后被红豆直接打掉了手:“这样脏的手怎么能直接吃东西呢?” 站在一旁的谢澄胤眉头一皱,正要发火的时候,一旁的成春走上前,把孩子拉到一旁:“快,把手洗一洗,你们刚刚干完活,手上全是泥巴和灰尘,你这样子直接喝东西,到时候把泥土和灰尘全部都吃到肚子里,到时候要肚子疼的。” 成春从一旁的水桶里舀上来一勺干净的水,给小孩把手洗的干干净净的,再端来一碗糖水递给他:“喝吧,往后千万要记得不要喝生水,也千万不要不洗手就去吃东西。” 原本正打算发火的谢澄胤,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做什么,是说话呢还是不说话,是走动的还是继续站在那里,不论如何都觉得有些习惯。 最后还是苏叙白走过来:“爷第一次到徽州,我带你去 看看这个大坝重建的情况吧!” 谢澄胤那个瞬间就好像看到了释放他尴尬的救星,赶紧拉过苏叙白:“走走走,走啊!” 苏叙白被谢澄胤拉着走,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慢一些,这到处都是碎石头,摔一下能给你扎的浑身都是伤!” 两个人拉扯着走了好远,谢澄胤再慢慢放缓步伐,他看了一眼走在自己身边的苏叙白,笑了一声:“你家的这个春娘子,的的确确不是个普通女子,出了这么大的事,她还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的有条不紊,一般人可做不到。” 苏叙白笑了笑,没有说话。 “若是放在别人那里,出了这档子事,早就闹翻天了,这些百姓又怎么可能还在这里任劳任怨的搭建大坝呢!”谢澄胤负着手缓缓的往前走。 “人心都是肉长的,你真心对他们,他们又怎么可能会感觉不到呢?”苏叙白轻声说道,“孟少卿自掏腰包修建大坝,为的难道不是徽州这块土地,以后都不会再爆发这样子的洪灾,孟少卿几乎日日都在这里,他说那样重的伤也是为了救人,就算看在他的面子上也不会闹得很难看。” 几 句话说下来,苏叙白都没有夸成春的意思,甚至有一些想要把她撇清的感觉,谢澄胤瞧着,有些奇怪:“你很害怕别人知道成春的存在吗?这段时间你不在徽州,孟少卿又因为受伤没有办法处理事务,成春是实实在在的功不可没。” 苏叙白沉默了很久,然后说道:“我只是不希望,因为这件事情她又被很多人所知晓,她好不容易才从京城逃出来,我不想因为这件事情,到时候又要迫不得已的带她回去。” 谢澄胤了然,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苏叙白,然后说道:“当初你去大理寺,已经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打了他的脸,如今你又来这里查他的人,你和他注定做不了翁婿的!” “陛下的赐婚圣旨都在那里了,我总不能抗旨吧!”苏叙白低垂着眼,慢慢的向前走着。 谢澄胤看了一眼苏叙白,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再多说什么。 其实这桩赐婚从一开始就是个笑话,只是皇帝不愿意驳了自己和郝丞相多年君臣之义,才将这桩婚事定下来。 只是他们都明白,这桩婚事从开始就是一个错误,苏叙白并不是那种会轻易认命的人, 所以他在用他自己的方式,与皇权抗衡。 谢澄胤跟苏叙白沿着大坝走了一圈,回来的时候,脸色变得非常凝重,成春察觉到他们的气氛有些奇怪,便乖乖去到一旁收拾东西,不打扰他们说话。 戌时在知道谢澄胤来了以后,第一时间带上负责修建的师傅来见他,那些图纸将他们的打算重新说了一遍。 “原本,将军是想加快大坝重建的进度,所以是打算在原本的地基上加上去的,但是爷应该也瞧见了,那大坝的地基碎的稀烂,根本没办法加筑,所以我们能做的就只有将原本的地基砸碎,全部重建!”戌时看着谢澄胤,轻声说道。 在看了一圈大坝以后,谢澄胤就已经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所以没有太诧异,只是心里有点不悦:“先回去吧,大坝的事情,你在这里照看着,我放心的!” 修建大坝的事情迫在眉睫,好在消失的赈.灾银已经找回来了,也就是说他们有足够的银两去做这件事,接下来就是瘟疫的问题了。 徽州因为发现的早,所以早早的就把疑似传染了瘟疫的人安排到了一起,避免他们跟外界的解除,不管 是人还是牲畜的尸体一律做火化处理,饮用的水也被再三要求要煮开了再喝,渐渐的,外头的病人是越来越少,大多都被聚集在灾民营了。 “有什么办法治愈吗?”谢澄胤骑在马上,回头看向苏叙白。 苏叙白摇了摇头:“至今为止还没有出现过治愈的,不过因为瘟疫病死的人少了很多,一开始这个病很凶,几乎每天都会有人病死,现在比起之前确实好了很多,基本上都能活下来,只是一直低烧!” 谢澄胤眉头紧锁:“胡生他们人呢?” “已经关押起来了!”苏叙白看着谢澄胤,轻声说道, “有说什么吗?” “胡生本来就是郝丞相派来这里给他儿子顶罪的,自然是脑子不清醒的,说的话不大可用,但是李大人,有些奇怪!”苏叙白轻声说道。 “他?有什么奇怪的?”谢澄胤微微挑眉。 “早年间,他的功绩颇丰,只要不出事,就能步步高升,但是这一次,他竟然将所有的赈.灾银都藏了起来,贪官又不是傻子,这么明目张胆,实在是太奇怪了!”苏叙白摇了摇头,“我总觉得,他不是那样的人!” 第211章 亡羊补牢 徽州知府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谁都不敢下断论,谢澄胤到这里来的主要目的,倒不是为了审问犯人,对他而言,当务之急是控制住徽州的疫.情和灾情,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谢澄胤在库房里看到那些赈.灾银的时候,并不觉得惊讶,毕竟这本就是从户部支出去的银两,他也是看到过奏章的,也明白到底有多少银子从库房出去了,真正让他觉得匪夷所思的,是那些经过处理,恢复成原本样貌的黄金物件。 即便是皇家,也没有出现过用黄金铸造的花瓶,所以当谢澄胤看到那个金黄色的花瓶时,只觉得震惊非凡:“他原本就是这样子明晃晃地摆在那里的?” “那倒不至于,原本的花瓶上抹了一层朱砂和铁粉的混合的一种东西,然后就变成了灰黑色,乍一看就像是个不值钱的黄铜制品!”苏叙白拿起边上的一口金碗,“李大人有一个小妾,生了个畸形的胎儿,就是因为这些东西!” “朱砂……”谢澄胤将手里的花瓶放下,“朱砂有毒,积年累月的吸入都有可能致死,更何况一个怀了孩子的孕妇,真是疯了!” 苏 叙白看着面前谢澄胤,忍不住问道:“殿下要不要去见一下胡大人和李大人?” “见他们做什么?听他们狡辩吗?人证物证俱在,说再多也是这个结果!”谢澄胤皱眉,眼中满满的都不是厌恶,显然是并不愿意去见他们的。 谢澄胤都这么说了,苏叙白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毕竟眼下这个情况,外头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他们去做了! 谢澄胤和苏叙白都是雷厉风行的人,眼下手头上也有银子,他们便迅速地将整座城都整顿了起来,先是下派大夫,让大夫到每个村落去检查,但凡有瘟疫症状的人,都带了回来,根据病情的轻重,分成了三个营地,由太医院院正负责病人的治疗。 因为孟少卿受伤,大坝重建的事情,就落在了苏叙白的头上,几乎每一日,他都要去大坝上,看监控,看图纸,检查材料。 谢澄胤的话说得很明白,这一次大坝重建,绝对不允许再出现之前那种粗制滥造的情况,所有人都是背着军令在做事,出了纰漏,都是要提着脑袋来偿还的! 日子过得颇快,外头是个什么情形成春不大清楚,但是孟少 卿全是能下床了。 孟少卿能走动以后,第一时间去找了成春,确认了那些人受伤的情况。 这是近十天以来,这些伤患第一次见到孟少卿。 孟少卿头上还缠绕着纱布,但是还是在能走动以后的第一时间来看这些伤患,确定了伤患的情况以后,才放下心来。 成春端着药出来的时候,孟少卿因为走了一圈,有些吃力,正坐在一旁休息,她看到了以后便赶紧走了过来:“你还好吗?” “没事!”孟少卿摇了摇头,“就是走得急了,有些头晕,苏叙白呢?” “去大坝上了!”成春将手里的药交给孟少卿,然后在他身边坐下,“太子殿下这些日子几乎都住在营地了,我听说已经有人恢复了,想来,还是京城里头来的太医厉害些!” “那可是太医院院正,专门治疑难杂症的!”孟少卿笑了一声,“太子殿下亲自守在那里,他们必然是尽心尽力的,用尽了所有的办法!” 成春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变得有些黯淡。 苏叙白察觉到了不对,便问道:“怎么了?怎么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只是觉得有点无力 ,权利真的好重要,当你是太子殿下的时候,你就可以让天底下最好的大夫给你做事,可当你是普通人的时候,活下去就已经很难了!”成春有些挫败的笑了一声,“虽然很早以前就知道这个道理了,但真的把这个事实撕开摆在我面前的时候,还是会有点失落的!” “失落?为什么会感觉到失落呢?”孟少卿看向成春,轻声问道。 “在遇到苏叙白以前,每个月能得一两银子的月例我已经很高兴了,因为一两银子可以买很多东西了,那个时候我总是想,我要多攒一些银子,给我娘多买几身好看的衣裳,那个时候就只有这样的想法,到了后来,我发现,原来一两银子对有些人来说,根本不算是银子!”成春低垂着眼,“你看看这些人,为了活下去,有多难!可对你们来说,抬抬手,就能救活好几条人命了!” “阿春,你知道我们从小都在做些什么吗?”孟少卿看着不远处伤患,轻声说道。 成春摇了摇头:“大约,是在读书写字吧!” “对很多百姓来说,吃穿住行就是他们一生的追求了,但是对我们来说,我们 从出生起背负的就是家族兴旺和天下百姓的疾苦,我们受百姓供养,自然要对得起百姓!”孟少卿笑了一声,“十年寒窗苦读,对很多读书人来说,已经是很苦的事情了,但是像我们,不仅仅只是寒窗苦读!” 成春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就比如我吧,我三岁开蒙,每日寅时起,子时睡,除了读书写字,我还要学骑射,学功夫,研读兵法,因为我从出生起,就已经背负了整个孟家的未来,不论什么时候,只要朝廷需要,我就要立刻披甲上阵!”孟少卿微微垂眸,“甚至,对我们来说,未来的妻子都不一定是自己的心上人!” 成春的目光微闪,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向苏叙白。 “听说,苏叙白回来的时候,你哭得很凶!”孟少卿看向成春,轻声说道。 “我只是……只是太害怕……” “害怕?”孟少卿笑了一声,“因为你已经下意识地把他当做依靠了,所以才会在看到他的时候,把那么多天积压的情绪都变成了委屈,成春,承认你喜欢他,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成春低下头,久久没有说话。 第212章 推卸 “或许这对你来说很残忍,但是我们的家世就不允许我们和自己喜欢的人长相厮守下去,为了你,苏叙白已经很努力了,这一次徽州之行,本来没有他的,因为他知道胡生是郝丞相的人,他才出头来这里的!”孟少卿笑了一声,“他是真的想要扳倒郝丞相,给你报仇的!” 成春听着,渐渐沉默下来。 “当然了,我也知道你有你的坚持,你不想做妾这是人之常情,谁想要给别人做妾呢,更何况,当初你本来就不是自愿的!”孟少器扶着膝盖慢慢起身,“成春很多时候,不管做什么选择,最后都会后悔的,最起码选一个不会让自己有遗憾的选择!” 孟少器没有再等成春的回答,径直走开了。 徽州的灾情虽然已经控制住了,但是眼下,瘟疫还在蔓延,他们有很多事情要去做,他们得尽快的把徽州这边的事情处理好,然后回京,处理了现在的徽州知府以后,才能让朝廷派遣下一个知府,好尽快地开展灾后重建的事务。 一直到深夜的时候,苏叙白才满身疲惫地回来,他回来的时候,成春已经睡了,一旁的小火炉上还热着一 锅特地给他准备的汤。 苏叙白走到窗边,看着已经睡熟的成春,即便在黑夜中,也能看到她眼下的青黑,这些日子,她也是辛苦,和红豆他们一起照顾那么多的人,每日里光是纱布就不知道要用上多少。 成春大约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眉头紧锁,苏叙白在床沿坐下,抬手轻轻抚平成春额心的褶皱,然后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确定她睡得安稳了以后,才去一旁坐下,端起那碗汤,一口一口地喝着。 就在苏叙白准备休息的时候,菘蓝忽然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在门外将门敲得“哐哐”响:“爷,出事,爷!” 刚躺下的苏叙白马上坐了起来,动作有些大,也惊醒了一旁的成春。 成春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但还是第一时间起身穿衣服。 苏叙白打开房门,就看到菘蓝提着灯笼站在那里,一脸的焦急:“营地那里出事了!” “怎么回事?”苏叙白赶紧拿起一旁的外衣,一边穿衣服一边往外走。 “死了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是个男孩,据说是家里的独苗,一家子都跟疯了一样的闹了起来,将整个营地闹得不可开交! ”菘蓝跟着苏叙白一边往外走,一边是说道,“孟小将军和太子那里已经派人去请了!” “马备好了吗?” “我来之前已经让人去备马了!”菘蓝赶紧说道。 就在两个人就要离开院子的时候,成春追了上来:“苏叙白!” 苏叙白停住脚步,回头看过去,成春显得很慌乱,头发有些凌乱的披散着,气喘吁吁地站在那里:“怎么了?” “你,你小心点!”成春看着苏叙白半晌,才憋出来这么一句。 苏叙白笑了一声:“你放心!” 成春站在院门口,看着苏叙白和菘蓝越走越远,不知道为什么,心脏突突突地跳,就好像会发生些什么事情一样,让她变得有些焦躁不安。 红豆赶出来的时候,苏叙白他们已经走远了,她看到的就是成春一个人站在院子门口,便赶紧上前去问:“娘子,这是怎么了?我方才好像听到菘蓝的声音了!” “刚才来了,说是营地那里出事了!”成春有些凝重的说道。 红豆的脸色微变,但还是安慰道:“不碍事的,营地里那么多人,孟小将军也在,太子殿下也在,不会出事的!” 成春点了点头,但是脸色还是有些奇怪。 苏叙白骑着马到营地的时候,孟少卿他们还没到,远远的他就听到了里头的吵嚷和打砸的声音,等不及换上营地的衣服,他便赶紧走了进去。 一进到营地里面,便是乱作一团,热水,药材,乃至熬煮中药的瓦罐都碎了一地,几个妇人更是疯了一样的,在人群里撕扯,哭喊,凄厉的声音,一直在耳畔回响。 苏叙白走上前去,看着已经被折腾得没了力气的大夫,皱着眉头问道:“怎么回事?” “那个孩子一直被他们藏在家里,被我们发现的时候,就只剩下一口气了,到这里以后,大夫能用的办法都用了,但是孩子太瘦了,吃的药都吐出来了,半夜的时候,忽然发现,没气了!”一旁的侍卫赶紧说道,“他们非说是大夫开的药把他的孩子吃死了,疯了一样的在这里闹事!” 苏叙白看着那个被妇人抱在怀里的孩子,说是十三岁,可是看着,瘦骨嶙峋的,瞧着最多七八岁的模样,瘦得已经能够看到骨头了,面黄肌瘦的,看着就已经是病了很久了,他走上前去,低头看着哭喊不休 的妇人,冷声说道:“闹够了吗?” 妇人抬起头看向苏叙白,歇斯底里地大喊:“都是你们,都是你们,是你们害死了我的儿子,是你们孩子我唯一的儿子,他才十三岁啊,他明明就只是伤寒,你们非说是瘟疫,都是你们,都是你们害死了他,都是你们!” 苏叙白冷眼看着面前的妇人,也不阻拦她,只是这么看着她,看着她抱着一个已经没了气息的孩子歇斯底里地吼叫着,直到她拉扯得累了,他才走到妇人的面前:“如果这样子,你就觉得自己的过错可以推卸掉,那你就闹吧,我们陪着你!” 妇人的脸色一白,她抬眼就这么看着苏叙白,一瞬不瞬地看着。 “你看看那个孩子,你睁大你的眼睛看看,他十三岁了,你看看他身上还有点肉吗?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就这么一点大,你睁开你的眼睛看看啊!”苏叙白在妇人面前蹲下,“你害死了她,是你不肯让他来这里治,是你把他藏起来,是你害死了你自己唯一的儿子!” 妇人忽然开始嚎啕大哭,趁着她松懈的时候,菘蓝和侍卫迅速冲上去,将那个孩子从她的怀里扯出来! 第213章 一生顺遂 孟少卿和谢澄胤赶来的时候,那个妇人已经被带走了,苏叙白跟菘蓝在处理那个孩子的尸体。 十几岁的孩子啊,长得快一些的,都要和大人差不多大了,可眼前的这个孩子,瞧着,就好像一个七八岁的孩童,饿的已经只剩下一层皮了。 谢澄胤来的时候,苏叙白刚让人架好篝火,因为瘟疫死亡的尸体,最后都是要焚烧的,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证瘟疫不会再从尸体传出去。 远远的,孟少卿就看到苏叙白口鼻都没有遮掩,就那么站在那里,赶紧跑了过来,一把抓住了苏叙白:“你怎么回事,怎么这幅样子就进来了?” 苏叙白自然知道孟少卿说的是什么,将手里的火把丢到柴火堆里,然后无奈的说道:“得麻烦你回去跟阿春说一下,接下去,我就住在这灾民营了,不回去了!” 谢澄胤看着面前的苏叙白,眉头紧锁:“你怕不是疯了,这个病,至今都没有找到很好的救治办法,你万一染上了病,该如何是好?” 苏叙白苦笑了一声:“那也没办法,不过我们还是要往好的方向想,不要太担心,我身体好的很,不至于这么 容易染上疫病!” 孟少卿见苏叙白一副死猪怕开水烫的样子,当下就气急,直接朝菘蓝发了脾气:“你就不会拦着他,就眼睁睁看着他这么冲进来?” 菘蓝低着头,没吭声。 “他怎么拦得住?”苏叙白赶紧说道,“我的脾气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要是来得住,又怎么可能还会出这样的事情?” 最让人生气的莫过于这种颇有自知之明的混账东西,孟少卿和谢澄胤对视一眼,最后却也只是很无力的叹了口气。 苏叙白留在了灾民营,连夜给他单独搭建了一个帐篷,好让他住在那里,孟少卿回去给苏叙白拿换洗衣服的时候,看到了现在院门口的成春。 明明已经是后半夜了,府上的人都睡得很沉,可偏偏成春就没有睡,她一个人提着一盏昏暗的灯笼,就那么站在院子的门口。 看到孟少卿的时候,成春的脸色微微一变,随后走上前去:“出事了?” 孟少卿真的是非常不想承认,但最后还是非常无奈的点了点头:“他没有做任何防护,就直接冲进了灾民营,那个地方你是知道的,全部都是感染了瘟疫的灾民,虽然他 现在没有任何的症状,但是保不齐明后天就会发作,所以我们现在只能让他先在灾民营里住下。” 成春提着灯笼的手紧了又紧,最后只是缓缓的转身:“你在这里等一等,我去收拾几套他换洗的衣服。” 孟少卿没做声,就那么站在那里。 站在院子里,孟少卿看着屋子里点了灯,然后就是淅淅索索收拾东西的声音,没多久,成春就抱着一个包袱走了出来:“世子……” 孟少卿看着成春走过来,很自然的接过了包袱:“他可能要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回来了,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让我带给他的?” “他不能回来,我不能去看他吗?”成春抬头看向孟少卿,轻声问道。 “苏叙白特地交代的这件事情,说了不论什么理由,你都不能进灾民营!”孟少卿看着成春,很认真的说道,“旁的事情我或许还会帮你说话,但是这件事情我觉得他做的是对的,你的身子骨我很清楚,你是绝对不能碰到这种瘟疫的,你一旦碰到,真的是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成春缓缓的低下了头,显得有几分无力,许久以后,她才抬头看向孟少卿:“我 知道了,那就烦请世子帮我转达,你就告诉他,让他想尽一切办法活下来,不然明天我就会我的太平县,让他一辈子都找不到我!” 孟少卿听着成春的话,顿了好久才笑了一声:“成春,你怕不怕,他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去找你了?” 成春沉默了,她放在身前的手紧紧交握,没有多说一个字。 孟少卿也不为难她,拿着包袱就走了。 成春眼睁睁的看着孟少卿离开,只觉得有些话到了嘴边,但是却怎么都说不出来,最后也只是放在肚子里。 苏叙白在帐篷里铺了一张行军床,虽然很简陋,但好歹是个能入睡的地方,他坐在那里,看着大夫端来那一碗防治瘟疫的药。 因为是防治的,加了很多强生健体和清凉解毒的草药,那碗汤要真的是又苦又涩,还带着一点发腻的甜味,怎么尝,味道都非常的奇怪。 苏叙白几乎是捏着鼻子才把这玩意儿强行咽下去的,刚刚喝完药的他都还来不及喝口茶,孟少卿就拿着包袱来了。 孟少卿全身上下都穿着灾民区里头的衣服,口鼻遮挡的严严实实的,将包袱往苏叙白身上一丢:“你们 家阿春让我转告你,她说让你一定要想尽办法的让自己活下来,不然她明天就收拾包袱回她的太平县。” 原本还因为药太苦龇牙咧嘴的苏叙白,忽然就笑了出来:“她真的这么说?” “我可没有那个功夫骗你。”孟少卿在行军床坐下,“她原话就是这么说的,她可是你千辛万苦才找回来的小娘子,人家现在告诉你,她要回她的太平县,你倒好,倒是一点都不着急,还笑得出来。” “其实她要是真的回去了,还挺好的,她那么聪明,在哪里都能想办法让自己过得很好,回太平县也好,那是她从小到大长大的地方,她在那里一定可以让自己生活的非常好!”苏叙白笑了一声,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挺好,挺好!” 孟少卿看着苏叙白,却好像看着一个傻子:“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千辛万苦的把人找回来了,现在倒好,又想让人回她自己从小到大长大的地方,那你一开始把她拐到京城去做什么?” 苏叙白摇了摇头,一脸的无奈:“孟少卿,你还不懂,等以后你有了一个你希望她一生顺遂的人,你就明白了!” 第214章 福无双至 孟少卿皱了一下眉头,他现在看着苏叙白的目光,就好像看着那些动不动就知乎者也的文弱书生,他原本就是一个非常爽气的性格,从头到脚都是一个典型的武侯世家的子弟。 在他从小到大的经历中,喜欢一样东西,就是要想尽办法的保护她不被损坏,让她留在自己的身边,虽然说女人不是所谓的东西,但也是自己喜欢的人,那自然而然也是要尽一切办法留在身边的。 现在在孟少卿看来,这两个人就是有病,成春想要离开的时候,苏叙白死乞白赖的把人家留下来,等到人家真的想走的时候,用美其名曰为了她好,让她走。 或许在别人看来,这是用情之深,不想要拖她下水,但是在孟少卿看来,这两个人就是瞎矫情,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两个人互相心里都是有对方的,可偏偏,非得这样绕来绕去的,颇没意思! “你现在就不要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你就好好待在这里,要是没有发病最好,要是真的发了病也要想尽办法给老子好起来,你可是武昌侯家的人,就算死了,我也不能直接把你烧了,还得把你的尸体运回京城 去,眼看着这个天越来越热,你要是真的死了,这一路上回去我能被你的尸体给熏死。”孟少卿挑眉,一脸的嫌弃。 苏叙白顿了顿:“你要是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大半夜的来这里咒我死,给我添堵呢?” “啧啧啧,说我咒你死,你怎么不想想你自己刚才说的什么奇奇怪怪的话?苏叙白,我认识你这么多年,我还真的是第一次发现你是这种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家伙啊!”孟少卿眉头紧锁,目光里满满的鄙夷。 “我这是自嘲,我可以自嘲,但是你不能咒我死!”苏叙白走到行军床上坐下,把孟少卿赶了出去,“走走走,赶紧走,忙到了大半夜,我要睡觉了,赶紧出去,不要在这里打扰我休息。” 孟少卿出来的时候,只觉得额角的筋一跳一跳的。 菘蓝守在帐篷外面,看着叉着腰看着天,仰天长叹一口气的孟少卿,不敢吱声。 过了很久,孟少卿才看向菘蓝:“苏叙白他这个虾我一直都是这么矫情的吗?难不成这么多年都是我看错他了?” 菘蓝哪里敢回答啊,他们这几个都是从小到大的情分,虽然这么些 年,孟少卿和苏叙白一直不怎么对付,但也是实实在在的感情,他在这里面可不好掺和什么,只好低着头不说话。 许久以后,孟少卿大约也是不想在这件事情上继续纠结了,便对着菘蓝说道:“这个瘟疫有多严峻你也是知道的,我和太子殿下很多时候都是顾不到这里的,你要多上点心,细看过,一旦有点什么症状就马上来报。” 菘蓝一脸郑重的应下:“是,将军!” 孟少卿这才离开。 接下来的日子一切照旧,除了苏叙白晚上不再回来休息以外,别的好像都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唯一让成春有些挫败的事情就是,他们照顾的伤患里面,有一个因为伤口发生了严重的腐烂,高烧不退,再发生几次痉挛以后,被自己的呕吐物给呛死了! 当时成春就在边上,她顾不上脏,也顾不上自己可能会被咬伤,把自己的手伸到病患的嘴里,拼命的想要把他嗓子眼里的呕吐物给他挖出来,可是不论她怎么做,最后都只是徒劳。 这个病患的小腿,发生了非常严重的腐烂,其实成春再给他换药的时候就发现他的伤口因为腐烂已经深可见骨, 大夫建议他把腿锯掉,还可以搏一搏,活下来的机会,但是被他拒绝了。 腐烂成那样的一条腿是不可能保下来的,但是别人本人不同意,大夫也不会强行要求把他的腿据掉,毕竟,锯腿也有很大的可能会死掉,大夫不会为了一个不愿意这么做的人去冒这样的险。 所以当他发生高烧痉挛的时候,成春也好,或者说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他活不下去了。 虽然这个话说起来很悲伤,但这也的的确确是他自己的选择,他选择完整的自己,也放弃了自己可能活下去的机会。 可是即便这样子,成春还是非常的伤心难过,她在水桶里清洗自己的手的时候,看着手背上的牙印,看着看着就哭了起来。 谢澄胤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等在水井旁哭的不能自已的女子,他蜷缩在一起哭的浑身发抖,而她的身边没有任何一个人。 犹豫了片刻,谢澄胤还是走上前去,他从怀里拿出一方帕子递给了她:“擦一擦吧,外头这么多人,别失了自己的礼数。”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礼数? 成春抬头看到谢澄胤的时候,脸上从一开始的不解 到后面的了然,是了,太子是皇家人,自然最在乎礼数。 成春虽然现在很伤心,但是还没有到失去理智的地步,所以他还是小心翼翼的接过帕子:“太子殿下!” “听说,有一个你一直自己在照顾的病人去世了?”谢澄胤看着成春红肿的眼睛,轻声问道。 成春又想起了那个病人痉挛端起的时候,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谢澄胤看着成春哭的厉害,也不吭声,就在那里站着,把试图靠近的人都赶走,一直等了又小半个时辰,成春才从自己的情绪里面走出来,她看着面前的谢澄胤,擦了把脸,轻声说道:“多谢太子殿下!” 谢澄胤点了点头:“你去见过苏叙白吗?” 成春摇了摇头:“没有,他不让我去!” “他今天发烧了!”谢澄胤看着成春,轻声说道,“太医把过脉,是瘟疫!” 成春的脸色一顿,她看着谢澄胤好半晌,然后有些没头没脑地说道:“太子殿下,为什么不早点说?” 谢澄胤摸了摸鼻子:“有什么区别吗?” “那我可以少哭一次啊!”成春刚说完,眼泪就吧嗒吧嗒的落了下来。 第215章 安神香 谢澄胤看着眼泪吧嗒吧嗒一直掉的成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站在边上陪着她。 等到成春哭的够了,她就擦了擦脸,随后就起身去忙了,也没管站在一旁的谢澄胤,自顾自的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 谢澄胤在一旁看的都有些不可思议。 毕竟他常年在宫里头,虽然成家以后分府别住,但是毕竟是在宫里头长大的,女人之间的手段见识的不少,按照方才的情况,成春应该痛苦一番,哭着哭着就应该晕厥过去了,怎么到了她这里,却只是擦了一把眼泪,就径直回去干活了。 或许是因为谢澄胤的表情太明显了,孟少卿过来的时候,正好瞧见了,顺带着把他的心思都猜了个准:“只有宫里头那些娇贵的贵人们,才会因为痛哭流涕然后晕厥过去,正常人除非是遇到了什么过度悲伤的事情,不然,一般的情况是不会随随便便晕厥过去的!” 谢澄胤看向孟少卿,有些不满的眯了一下眼睛:“我怎么感觉你在嘲讽我?” “殿下是第一次发现我会嘲讽你吗?”孟少卿哼了一声,然后越过谢澄胤,径直进了后院。 那句尸体 已经被抬走了,几个娘子正在收拾那个地方,或许是因为死了人,后院里头的气氛变的很低迷,所有人都在低着头干活,周围安静的厉害,甚至没有一个人在说话。 孟少卿走到成春身边,她正低着头在用热水清洗用过的剪子,耳朵红红的,明显是方才闷头大哭过的! “哭了?”孟少卿低头看着成春,轻声问道。 “你在讲什么废话?”成春没好气的看了一眼孟少卿。 孟少卿笑了一声:“我以为你铁石心肠,可不会为了苏叙白那个人掉眼泪,没想到,也是个嘴硬心软的嘛!” “我就不能为了我没有救活病人难过吗?”成春别过头,转了个方向接着干活,不想让孟少卿看到自己哭的红肿的眼睛。 “死鸭子嘴硬!”孟少卿站在那里,半靠在桌子上,“你要不要去看一下苏叙白?” “可以吗?”成春马上转过头。 然后她就看到孟少卿似笑非笑的表情,当下就知道,他是在坑骗自己了,顿时更生气了,转过头,懒得在搭理他。 孟少卿见成春是真的生气了,便赶紧安慰道:“苏叙白现在只是有点高热,并没有咳嗽 ,也没有恶心,能吃能睡,比你这幅累的要死的样子,好了不知道多少!” 成春手上的动作停了停,好半晌以后才说道:“你们怎么都有功夫回来了?” “就是专门来通知你苏叙白的事情的!”孟少卿挑了一下眉。 成春这辈子大概都没想过,自己会遇到一个这么恶劣的人,明明知道自己因为这个事情正伤心难过呢,还反反复复的说,反反复复的提,别提多讨厌了! 成春大约真的是气急了,猛地回头,一把推开站在自己身后的孟少卿:“我知道,我知道他得病了,我知道了!” 孟少卿被推的一个踉跄,吓了一跳,然后看着面前的成春笑了起来:“行了,不逗你了,他现在不严重,只是有一点点发烧,他的身子骨很好,太医有信心治好他的!” 成春看着孟少卿的眼睛,一点点的泛红,怎么看怎么可怜,就连一旁的谢澄胤都有些不忍:“行了,有话直说,你别逗她了!” “苏叙白让我转告你,不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能去灾民营,哪怕他死了!”孟少卿看着被自己气哭的成春,摸了摸鼻子,“还有,他说,他嘴巴没 什么味道,想吃你煮的西湖牛肉羹!” “羹什么羹,让他吃屎去吧!”成春气的丢下手里的活就走了,这些人真的是太讨厌了。 谢澄胤看着成春甩手走掉,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这个人,从小到大都是这个臭脾气,开玩笑没个度,非要把人家弄哭了才高兴!” 孟少卿笑了一声:“你看她那个样子,不如让她多哭哭,总好过躲在被子里偷偷的哭,偷偷的难过吧!” 成春哭成这个样子不仅是在场的人第一次看到,就连红豆也是第一次看到,所以在成春哭着跑出去的时候,红豆也赶紧放下了手里的活,跟着一起跑出去了。 红豆是在院子里找到成春的,她正趴在床上痛哭,眼泪汪汪的,红豆赶紧过去,将她抱在怀里:“娘子……” 成春将脸埋在红豆的怀里,哭的撕心裂肺。 成春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是因为那个死在自己面前的伤患,还是得了瘟疫的苏叙白,她甚至都不知道要伤心哪个事情,只觉得委屈的很,眼泪吧嗒吧嗒的一个劲儿的掉。 成春哭了很久,直到哭的累了,睡了过去。 红豆看的哭的鼻 尖红红的成春,小心翼翼的安顿好她,然后蹑手蹑脚的走出了屋子。 红豆原本是想回去干活的,然后就看到了孟少卿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显然是在等她们。 因为孟少卿刚才气哭了成春,红豆也不乐意搭理她,最后还是孟少卿叫住她:“红豆!” 红豆一脸不乐意的走到孟少卿面前:“世子!” “你家娘子呢?”孟少卿看着红豆,轻声问道。 “哭了好久,现在睡着了!”红豆有些没好气的说道,“我从来没见过我家娘子这么伤心难过的哭过!” 孟少卿感觉到红豆的怨气,从怀里拿出一小盒熏香递给红豆:“这是安神香,等会儿你记得把安神香点起来!” “啊?” “她这点眼泪怕是憋了很久很久了,郁气不解很伤肝的,哭过了就好了,你看她那副样子,也不知道多久没睡个好觉了!”孟少卿笑了一声,“哭的累了也好,让她好好睡一觉!” 红豆有些诧异的看着孟少卿:“世子……” “记得点香,让她好好睡一觉,这么多天一直忙碌,就算是铁打的也要受不了了!”孟少卿说完,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第216章 曝尸荒野 因为苏叙白感染了瘟疫,谢澄胤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太医们肩上的责任就变得更重了一些,毕竟苏叙白可不是普通人,他要是死在这里了,武昌侯可未必会放过他们。 孟少卿到灾民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营地里的人都已经睡了,他走进敞篷,看着躺在那里的苏叙白,轻轻地踢了一下床榻。 苏叙白被吓了一跳,惊醒以后看到是孟少卿的时候,脸色都有些难看:“大半夜的不睡觉,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看看你是不是烧死了!”孟少卿看着苏叙白的脸色,然后说道,“看你这副样子,生龙活虎的,短时间还死不了!” “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吗?”苏叙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太子明天准备审问胡大人和李大人!”孟少卿看向苏叙白,忽然说道。 苏叙白脸色微变:“怎么突然在这个时候准备审问了,先前不都是不管不顾的吗?” “太子殿下看到了那本账簿。”孟少卿淡淡的说道,“你千辛万苦的找到那本账簿,为的不就是让他看到吗?所以,我就亲手把那本账簿交给他了。” 苏叙白没说话。 “为了 扳倒郝丞相,把自己陷入在如今这个困境里面,你还觉得划算吗?”孟少卿双手抱胸,就这么看着苏叙白。 苏叙白有些无力的笑了一声:“那总是要有人去扳倒他的,不可能让他一家独大,他现在的手已经伸到了军部,再怎么下去当兵的都要没饭吃了,你不管,我不管,闹到最后苦的还不是穷苦百姓吗?” “说的这么大义凛然,不过就是为了给你那个春小娘报仇罢了!”孟少卿笑了一声,“对了,我今天把成春气哭了。” 苏叙白目光微动,随后猛的起身:“你欺负她做什么?她又没有什么地方得罪你的?你做什么把她气哭了?” “这段日子她过的不比我们轻松,每天照顾那些受了伤的百姓,也是很辛苦的,今天,她一直照顾的一个病人,因为不肯锯腿,被自己的呕吐物噎死了,她用尽了所有的办法,都没有把人救回来!”孟少卿站在那里,低着头,看起来有几分无力。 苏叙白听着孟少卿说,没有插嘴,只是静静的听着。 “前脚她辛辛苦苦照顾的病人死了,后脚就知道你感染了瘟疫,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很难过,可 她却是一声不吭,只是浅浅的掉了几滴泪就会去做事情了!”孟少卿叹息,“你我都知道,郁气不散,很伤人的!” “所以你就故意把人气哭?”苏叙白挑眉,“孟少卿,你怎么从小到大都是一个性子?你知不知道弄哭女儿家要很久才能哄好的?” “那你就争口气,赶紧把病治好了,然后去哄你的小娘子。”孟少卿笑了一声,“对了,苏叙白,你的小娘子对你倒也算不上是没有感情,最起码我能看到她也是真的很担心你,所以啊,你也不要想一些有的没的了,好好休息,好好治病。” 苏叙白看着孟少卿,久久没有说话。 孟少卿也不想在这个地方久留,毕竟总是能听到外头一阵接着一阵的哀嚎声,病痛往往是最折磨人的。 苏叙白眼看着孟少卿离开,就在他马上要走出去的时候,苏叙白忽然开口道:“没什么事就不要到这里来了,我在这里,也可以照看整个营地,我已经染了病,你可不能再出事了,咱们两个人总得有一个是活生生的回去的吧!” 孟少卿停下脚步回头看过去:“咱们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你不要指望我 会给你收尸,你要是不想曝尸荒野,就趁早给我把病治好了!” 苏叙白挥了挥手:“知道了,滚吧,赶紧滚,看着心烦!” 孟少卿没再多说,径直离开。 成春这一觉睡得很好,直接睡到了次日清晨,起来的时候,她就看到红豆端了早膳过来,她赶紧起身:“你怎么都不叫我啊?就由着我睡?” “世子说了,不让我叫你,让娘子好好睡一觉。”红豆赶紧说道,“世子已经安排了人,前厅也好,后院也罢,现在都已经安排了人在那里照料,用不着娘子再那么辛苦的跑上跑下了。” 成春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良久以后才问道:“芍药呢?” “也在休息了!”红豆赶紧说道,“这几日娘子颇辛苦,脸色都变得不大好了,是时候该好好休息休息了。” “外头这么忙,乱成这个样子,怎么好意思去休息的!”成春看着面前的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苏叙白那里怎么样了!” “菘蓝一大早就来了,专门跑来让我转告娘子,今天千万要记得煮一碗西湖牛肉羹,说是爷已经念叨了好几日了!”红豆在成春面 前坐下,“娘子,我们该做的都已经做了,是时候功成身退了,眼下有太子殿下和世子,犯不着我们自己怎么跑上跑下了,指不定还给他们添乱呢!” 成春听着,虽然心里有一点点不舒服,但是也没有再坚持,当时她们会把这些人安排在府上,本来就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办,眼下眼看着天气越来越热,让他们继续在府里面住着,也不是什么好事,而且很多人的伤都已经好了大半,确实也不好,在府上继续住下去了。 “他既然说想吃牛肉羹,那等一会儿,你去找找看有没有牛肉。”成春拿起勺子,“顺便再多做一些点心什么的吧,苏叙白挑剔,营地里的东西难免会有些吃不惯的。” 红豆见成春没有在坚持要求前头帮忙,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赶紧笑着说道:“行,我等会儿就去找一些新鲜的牛肉来。” 成春坐在那里小口小口的吃着早膳,吃到一半的时候,芍药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阿春,阿春!” 成春赶忙站了起来:“怎么了,芍药姐姐?” “那,那位大人要审问胡生,让我过去……”芍药一把抓住了成春的手。 第217章 装疯卖傻 成春看着芍药眼里的恐慌,赶紧安慰道:“多半是让你去作证,你不要怕,自管过去就是了,那位可是我们的太子殿下,他为人公正,绝对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的!” 芍药红着眼,紧紧的抓着成春的手不肯放开,她很小的时候就被卖给了朝廷,虽然干得是卖笑的活计,却也是安分守己的,什么大牢啊,什么官府啊,都是见也没有见过的,眼下却直接面对太子殿下,换成谁,都是害怕的。 许久以后,芍药才小心翼翼的说道:“阿春,你陪我去好不好?” 成春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好吧,我陪你去!” “阿春,你真的太好了!”芍药紧紧的握住成春的手。 “我陪你去,但是若是太子殿下说我不能进去,你还是得一个人进去,我会在外头等你,你不要怕就是!”成春拍了拍芍药的手,然后缓缓起身。 红豆看了一眼成春面前才吃了一半的粥,赶紧拿了两个小糕点放到成春手里:“娘子带着路上吃一些,不要饿着自己!” 成春看着自己手里被塞的糕点,给了芍药一块,然后就陪着他一起去了前厅。 李树飞和胡生都被关押 在衙门的地牢,他们得坐马车去衙门,所以当谢澄胤在前厅看到成春的时候,还有些诧异:“你也要去吗?” “爷,芍药姐姐没去过那种地方,一个人去害怕,我陪着她去,要是说话不方便,我到时候在外头等你们就是!”成春对着谢澄胤行了个礼,然后恭恭敬敬的说道。 谢澄胤看着成春,有些无奈:“怎么,她没去过,你就去过了?她害怕,你就不害怕了?” 成春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我也害怕,但是两个人总好过一个人吧!” “你倒是老实!”谢澄胤被成春那副心虚的样子逗笑,“等会儿去的时候,我会一直在,倒也不必太害怕,账簿是你们找到的,让芍药去,不过就是为了有个人证罢了!要是不害怕就跟我进去,要是害怕,就在外头等着就是!” 成春赶紧应下:“多谢爷体恤!” 谢澄胤点了点头,随后兀自上了马,成春也赶紧拉着芍药上了马车。 毕竟是去牢房里头审犯人,谢澄胤也没有带什么人,除了一个贴身侍卫,就只剩下成春和芍药两个人了。 跟着谢澄胤进地牢的时候,一直沉默着的成春还是忍不住问道 :“世子呢?怎么就只有爷一个人去呢?” “孟少卿忙着呢,哪有功夫陪我来这种地方!”谢澄胤笑了一声,“不过倒是有个好消息,你要不要听?” 成春有些茫然的抬起头看向谢澄胤:“好消息?眼下这个情况下还能有好消息?” 大约是成春的语气太惊讶了,把谢澄胤都给逗笑了,他回头看向成春,随后笑道:“昨天营地里,没有一个人因为瘟疫死去,这个算不算是好消息?” 成春愣了愣,随后笑了笑:“倒,也算!” 谢澄胤见成春笑得牵强,笑了一声,然后说道:“太医们发现,羌活对这个病似乎有奇效,服用过含有羌活的清瘟丸,都有减轻症状的表现。” 成春眼睛一亮:“那是不是说明,眼下的瘟疫很快就可以得到解决?” “差不多这个意思吧,只是现在,羌活的用量还不确定稿,所以没有办法确定方子,不过也算是能够看到希望了!”谢澄胤仿佛松了一口气,“如今的这个局面,比先前不知道好了多少!” 成春听了这个消息,也是歇了一口气一般的,整个人的状态忽然活跃了起来,塌方也好,灾祸也好,虽然听 起来都很吓人,但起码都是有法子的,大坝摧毁了我们重修大坝,没有粮食了,我们四处调粮,赈.灾银不见了,我们想办法找回来,独独这个瘟疫,明明知道他就在那里,可偏偏,就是没有办法。 这种奇异的恐慌情绪,一直到苏叙白被确定感染了瘟疫以后,在她心里彻底的爆发,那种看不到摸不着的恐惧彻底的将她包围,这种无能为力的恐惧,最让人害怕。 守在地牢里的是孟少卿的人,见到谢澄胤的时候都赶紧让开了路。 “爷,他们好像都认识你啊?你经常去孟世子的军营走动吗?”一旁的芍药瞧着,忍不住好奇心,小心翼翼的问道。 “太后和孟老夫人年少便是挚友,又都是许家的表亲,我年少的时候,陪着孟少卿挨了不少孟家老夫人的打,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兄弟了,他们认得我也是应该的!”谢澄胤想起孟少卿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忍不住咬牙,“因为孟少卿,我都不知道多挨了多少的打!” 芍药和成春赶紧闭了嘴,毕竟这可不是他们该听的话了。 走到地牢的时候,远远的,成春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腐臭味,谢澄胤也 皱了一下眉头:“怎么回事?” “胡大人他……” “不要吞吞吐吐的,直接说!”谢澄胤冷眼看向身边的人,冷声说道。 “胡大人这几日,似乎得了失心疯,如厕的时候,不去便桶,总是在地伤角落里随便解决!”看守地牢的侍卫说这番话的时候,有些难以启齿。 谢澄胤微微皱眉:“派人来看过了吗?” “大夫来看过了,但是胡大人一直不让他靠近,大夫一旦想要走过去,他就会随手抓起身边的任何东西,包括他自己的……反正,就会试图殴打大夫。”侍卫有些无奈的说道。 谢澄胤挑了一下眉,光是这么听着,他就大概想到了那天惨烈的状况。 “不过大夫的意思,胡大人大约是没事的,因为他现在的行为只是虽然看起来疯疯癫癫的,但是其实只是在抵抗,很多时候说的话,还是比较清晰的,所以有很大的可能是装的。”侍卫刻意压低声音说道。 “所谓失心疯绝大多数都是在受到了非常严重的打击,才会一时想不开。”谢澄胤笑了一声,“胡生他既然敢做这些事情,自然是早就知道结局的,又怎么可能会想不开呢?” 第218章 烟消云散 装疯卖傻这种手段,谢澄胤见的真是太多了,很多人都是这样子,平时做坏事的时候往往不会去考虑后果,真的等到出事了就会想尽一切办法来逃脱罪责。 “等一下我们进去的时候,你们两个站的远一些,他竟然做出这种装疯卖傻的事情,为了让自己显得更加真实一点,往往会做出一些让我们意想不到的事情。”谢澄胤回头看向成春和芍药,“希望你们看到什么都不要觉得太惊讶!” 成春和芍药面面相觑,但还是点了点头。 越靠近胡生的地牢,气味就变得越发的浓重,那是一种恶臭味,就好像粪坑里头发了霉,那种腐败的屎臭味,光是闻到,成春就已经觉得自己的胃里面在翻江倒海了。 就连身边的芍药都忍不住捂住了口鼻。 等到他们看到胡生的时候,成春整个人都变得不太好了,前些日子看起来还文质彬彬的胡大人,现在就好像一条疯狗,披头散发的坐在一堆不知道是腐烂的食物还是他自己的屎尿里,他甚至把那些东西捡起来抹到自己的身上脸上,然后坐在那里哈哈大笑。 成春在乡下生活那么多年,自然也是见 过傻子和疯子的,可是再傻再疯的人也没有过成这样的。 谢澄胤瞧着面前大笑的胡生,看他那副样子就知道他已经打定主意要继续装疯卖傻了,他微微皱眉,然后在距离他的牢房五六米的地方就停了下来:“胡生!” 胡生不吱声,只是继续在玩着地上奇怪的混合物。 “我知道,你还认得我是谁,我到这里来也只是想要告诉你,你的那个账簿我已经看过了,上面的每一笔都写得非常清晰,你收了多少贿赂,给了多少银两,甚至还有在自己的老家卖官的,你这样已经做到这个位置上,肯定明白,这个在我朝绝对不被允许的!”谢澄胤看着胡生,淡淡的说道。 胡生哼哼唧唧的,一就在那里装疯卖傻,但是很显然他手上的动作停顿的片刻。 “你的人甚至把你做的那些杀人的勾当都已经交代了,强抢民女,逼死富绅,贪污纳贿就足够你死好几次了,再加上你做的这些事情,你家的九族怕是没人保得住了!”谢澄胤的表情淡淡的,他就这么看着坐在里面的胡生,负着手,目光冷冽。 胡生依旧在那里哈哈大笑,就好像一个真的 疯掉的人,什么都听不懂,什么都听不明白。 谢澄胤从一旁的侍卫手里接过一张罪状,他随手往前丢,正巧落在牢房的门口,只要胡生伸手就能够到:“乖乖的签字画押,你自己也少受点罪!” 等了一会儿,依旧没有声音。 谢澄胤皱眉:“胡生,你知道娼妓和军妓的区别吗?” 一直在那里装疯卖傻的胡生忽然浑身发抖,他听明白了谢澄胤的威胁,只觉得脊背生寒,娼妓是奴籍,可是若是有人愿意给她赎身,她还有做回良民的可能,可若是做了军妓,那么她这辈子就根本不可能活着离开军营。 谢澄胤看着胡生的身影,笑了一声:“你在这里也待了好几天了,你难道还没有想明白吗,你的那个主子,要是能护住你,你又怎么可能还在这里待着呢?你不过就是他找来给他儿子做替罪羔羊的人罢了,你乖乖的把字签了,我给你们家留个后!” 胡生猛的抬眼看向谢澄胤,眼里哪里还有半点混沌,显然就是再清醒不过的一个人,他猛地冲到牢房门口,似乎是想要说什么,可谢澄胤却不愿意再在这里浪费时间,转身就离开了。 成春和芍药跟在谢澄胤的身后,一脸的不可思议。 他们原本以为来这里是为了让芍药配合谢澄胤逼胡生签字画押,却没有想到,谢澄胤其实根本不在乎有没有他的签字画押。 芍药还在蒙圈的时候,成春就已经想明白了,谢澄胤把她带来这里,其实就是为了告诉胡生,告诉他,他选错了阵营,如果像芍药一样乖一些,听话一些,还能让他的家人有一条活路,不然所有人都是必死无疑的! 明明是很可怕的事情,可谢澄胤从头到尾说话的语气都非常平和,就好像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可就是这种在寻常不过的语气,让成春觉得脊背发寒。 上嘴唇和下嘴唇一碰就是几十条人命的事情,明明是很严重的事情,明明已经关系到了别人的性命,可在他们看来,真的就好像是一缕烟尘,随便的挥一挥手就烟消云散了。 见胡生的时候,谢澄胤并没有避开成春他们,但是见李树飞李大人的时候,谢澄胤没让她们跟着一起去,还是让她们在外头等着。 坐在外头的时候,芍药其实有一些不解:“为什么李大人,太子殿下就不让 我们见?” 成春想起来之前有人告诉她,李大人早年间的时候是一个很好的官,兢兢业业的真的是一心为了徽州百姓,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突然就变坏了。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因为他是知府吧!”成春笑了笑。 芍药对这种事情也不是特别感兴趣,随口问一问也就过去了,她现在反倒是担心自己以后该怎么办,算起来她也是胡生的家人,也是在九族之内的,她之前专门去打听过,按照律法,像他们这样的女眷是要充当官妓的。 就在两个人各自思绪万千的时候,谢澄胤身边的侍卫忽然走了出来:“春娘子,殿下让你进去一趟!” 成春有些诧异,但还是起身进去了。 走进牢房的时候,成春还是有些惊讶的,因为相比刚才见过的胡生,李树飞这边就看起来整洁很多。 虽然在牢房里面,但是李树飞依旧把自己收拾的干净得体,瞧见成春的时候,便赶紧起身对着她行了个礼:“春娘子,李树飞在这里,替徽州百姓,谢过春娘子了!” 成春满脸的诧异,她看向身边的谢澄胤,却只瞧见他一脸意味深的点了点头。 第219章 不好了 成春其实不明白李树飞为什么忽然会这样子说,但是看着谢澄胤的眼色,便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温温柔柔的笑了笑:“李大人客气了!” 谢澄胤带着成春和芍药离开的时候,两个人都觉得有些莫名,原本谢澄胤带芍药来,是想要做个人证的,最后只见到了疯疯癫癫,装疯卖傻的胡生,人证也没做成,成春是陪着芍药来这里的,却得了李大人的一声谢。 两个人都有一些摸不着头脑,但是也都很有默契的没有多问,毕竟这两个人的事情牵扯很大,很多事情不知道往往会比知道来的更好。 成春回到府邸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满脸慌乱的菘蓝,几乎是瞬间,成春立刻就想到了所有不好的可能,她赶紧冲上前去,一把抓住了菘蓝的衣袖:“出什么事了?” “爷,爷不好了!”菘蓝的眼睛红的厉害。 成春只觉得自己的心咯噔一声,一下子就沉到了底,她没有意识的后退了两步,差一点从阶梯上摔下去,好在谢澄胤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她,她这才没有从阶梯上摔下去。 但是也就是因为这么一下,让成春猛的回过了神: “怎么就不好了,不是说了羌活,羌活可以治这个病吗?” “羌活是可以治这个病,可是爷把药吃下去的时候,就浑身上下开始起红疹子,没一会儿就开始发高烧现在整个人都发红发肿,已经昏迷不醒了。”菘蓝说着说着都有几分哽咽,“太医的意思是,爷可能不能用羌活这味药,或许是天生对这味药有反应,所以,所以……” 越是慌乱的时候,成春反倒越发的理智,她拉住菘蓝:“快,带我去营地!” “你这是做什么?苏叙白再三嘱咐了你绝对不能去营地的,你现在去,岂不是去添乱吗?”谢澄胤赶紧开口阻止。 “我得去看看,我得去看看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总不能,总不能就不让我看一眼然后就看着他……看着他……”成春接下来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但是所有人都听得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谢澄胤眉头紧锁:“你现在去了又能怎么样?那可是灾民营,不是什么随便可以去的地方,你现在去了,万一染了病怎么办?到时候我们怎么跟苏叙白交代?” “我自己要去的地方,哪里用得着你们去和他交 代,如果真的感染了瘟疫,那也是我自己的命,求求你,让我去看看,不管是死是活,总要让我看他最后一面吧。”成春看着谢澄胤,一字一句的说道。 谢澄胤依旧不松口。 成春盯着谢澄胤好一会儿,最后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直接跑到一匹马前,非常利落的翻身上马,不等任何人反应过来,就骑着马飞奔出去。 谢澄胤看的都呆了,成春骑着马跑远了才回过神来:“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去追!” 一旁的侍卫这才反应过来,赶紧骑上自己的马追了出去,菘蓝也要追出去的时候,被谢澄胤拦住:“她真的是个乡下人吗?怎么还会骑马?” “大约是五爷教过她一些!”菘蓝自然也不清楚,只好胡乱说了一句。 “去去去,赶紧去把人给我追回来。”谢澄胤挥了挥手,满脸的愁容。 菘蓝骑着马就追出去了,然后就剩下谢澄胤和芍药在那里面面相觑。 谢澄胤气的在大门口来来回回的走动,他是真的没有想到一个乡下来的小娘子,竟然会骑马,而且她抢走的还是自己的马,要知道那匹马是他从小骑到大的,虽 然不是什么野性特别大的,但也是个认主的,怎么就随随便便让人骑走了? 越是这么想,谢澄胤越是觉得古怪,他都甚至开始怀疑成春的身份或许没那么简单。 就算是成春第一次一个人单独骑马,她满脑子都是现在生死不明的苏叙白,竟然就直接骑着马出来了,明明是第一次骑马,可是她骑在马上的感觉却分外的熟悉,所以她走的非常顺利。 不得不说,谢澄胤的马的的确确是一批非常好的马,就他这么一个平常里没有怎么骑过马的人,既然能够将那些侍卫纷纷甩在后面。 成春很快就到了灾民营,守门的侍卫见过一次成春,如今的这个时候很难能够看到这么年轻秀丽的女子了,成春的模样又特别的精致,所以侍卫对她的印象特别深,一看到她便赶紧上前:“娘子这是来看苏大人的吗?” “他现在怎么样?”成春看向侍卫,有些焦急。 “这个我不太清楚,娘子自己去看看吧!”侍卫说着,从一旁拿起一套干净的衣服递给成春,“娘子可以去那边的小帐篷里面把衣服换好,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成春点了 点头,拿着衣服就赶紧去换了,衣服上有淡淡的艾草熏香的味道,应该是煮洗过后,有用艾草熏过。 这一身衣服差不多从脸上到脚下全部都包的严严实实,成春一丝不苟的将衣服全部都穿戴好了,才起身往里走。 成春前脚刚刚走进灾民营,后脚菘蓝便追了上来,菘蓝马上就要抓到她的时候,侍卫赶紧拦住了他:“大人,没有换衣服不能进去!” 菘蓝看着自己落空的手,一种无力感从内心深处慢慢的蔓延出来,许久以后,他才看向侍卫:“谁告诉你可以让她进去的?” 侍卫被呵斥,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他不是苏大人的娘子吗?” “就是因为她是苏大人的娘子,才不能让她进去呀!”菘蓝长长的叹了口气,“去,给我那套衣服,然后去找孟将军!” 侍卫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也不敢多说什么拿了衣服给菘蓝以后,别赶紧进去找孟少卿了。 孟少卿正在听太医说药方的细节时,侍卫忽然跑了过来:“将军!” 孟少卿有些不耐烦:“又怎么了?” “苏大人的娘子来了!”侍卫有些心虚的说道。 第220章 拖累 “什么?”孟少卿猛的起身,“你们放她进来了?” “是……” 孟少卿一听,眉头皱的老高,赶紧往苏叙白的帐篷走过去:“谁把她送过来的?这么危险的地方,她一个女人过来干什么?” “她是自己骑马过来的!”侍卫有些委屈,低着头轻声说道。 “骑马?”孟少卿越发的诧异了,“她怎么会骑马的?” 侍卫哪里还敢说什么只是低着头跟在孟少卿身后。 成春第一时间找到了苏叙白所在的营地,他的帐篷非常的靠近路口,而且门口还守着两个侍卫,所以远远的她就知道那一定是苏叙白的帐篷。 守在门口的侍卫一开始不认识成春,所以说什么都不让他进,最后还是来送药的太医认出了成春带着她一起进了帐篷。 “我们也是好不容易才找到对瘟疫有效的药,但是怎么都没有想到,这味药苏大人竟然用不了,药刚喝下去,苏大人的脸就开始红肿,然后就开始起疹子,很明显就是对药不适应!”太医絮絮叨叨的说着,“在确认苏大人是对这味药不适应以后,我们马上就熬煮了马齿苋,差不多灌了两大碗, 高烧就退下去了!” 说着话,成春就走到了苏叙白面前,大约是因为太累了,他现在正昏昏沉沉的睡着,脸上的红肿已经消退,但还是有密密麻麻的红疹子,乍一眼看,还是有些吓人。 “春娘子怎么急急忙忙的就来了?”太医将药放到一旁,然后过来给孟少卿把脉。 “菘蓝说他不好了,我一时心急就自己骑了马赶过来,要是知道他现在的红肿已经退掉了,我也就不过来了,真是让人虚惊一场!”成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但是眼睛还是红彤彤的,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心疼。 “春娘子对苏大人的感情很深啊,这样的地方要不是真心实意的谁敢来呀!”太医看着成春,笑着说道,“也不枉费苏大人对春娘子那么在意了!” 成春摸了摸脸,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站在那里,看着苏叙白。 太医拿着一个黑漆漆的药膏,在苏叙白发红疹的地方抹着:“其实很庆幸,苏大人只是红肿,高烧和起疹子,还好不是咽喉肿胀,倒是因为吃了这个药,导致咽喉肿胀,很有可能就会因为这个窒息,那就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光是听太医这么说,成春的心都一上一下的。 “那现在他不能用羌活,那他这个病该怎么办啊?”成春忽然想起,羌活可是治瘟疫的,苏叙白用不了,那可如何是好。 “我们现在在找别的药替代,羌活的药性无非就是那些,总有替代的草药的!”太医轻声说道,“娘子倒也不用太担心,苏大人的身子骨很好,应该是从小到大一直练武,所以底子很不错,这个病虽然来的凶猛,但是底子好的人,痊愈的也会更快一些!” 听太医这么说,成春一直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 太医的话刚刚说完,孟少卿就走了进来,他看着站在那里的成春,眉头紧紧的皱着:“谁让你来这里的?” 被逮到的成春低着头,不敢说话。 “不是再三的告诫你了,不要到这里来,不要到这里来,你口头上答应的好好的,转个头就忘了?”孟少卿盯着成春,目光很是严厉。 孟少卿发火的样子还是很可怕的,成春难免有点怵得慌:“我只是来看看……过会儿我就走……” 太医见不得成春那副委屈的样子,赶紧说道:“将军就不要凶她了 ,苏大人刚才的样子那么凶险,春娘子害怕也是正常的,你看春,娘子现在这副样子,穿的严严实实的,不碍事的。” “我就是来看看,马上就走!”成春说着就往外头走。 孟少卿伸手拦住她:“来都来了,那就在这里等着,等他醒了,让他看一眼。” “不了,我,我回去了!”成春说着就要往外跑。 孟少卿眼疾手快,直接拎住了她的后领:“怎么,就这么怕面对自己的真心?”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就涉及到私事了,太医非常有颜色的赶紧走了出去,走到门外的时候还专门对侍卫说了一声:“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就不要放人进去了。” 侍卫也没有多想,应了一声就没有再多说话了。 孟少卿见人都走了,便放了手,仗着自己的个子高,居高临下的看着成春:“眼下这个情况,你不会还要抵赖吧?成春,虽然这个话说起来有点矫情,但是,毕竟是事实,你对苏叙白分明是有感情的,并不是像你所说的那样,毫不在意的,既然这样子,你又何必总是给他冷脸看呢?” 成春咬着唇不肯说话。 孟 少卿走到一旁坐下:“你不说话也没关系,我就坐在这里等他醒过来,他不醒,你别想走。” 成春看了看孟少卿,再回头看了看躺在床上昏睡的苏叙白,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委委屈屈的走到孟少卿面前:“你让我走呗,我待在这里他看到了,难道不会更难受吗?” 孟少卿抬头看向成春:“为什么会难受呢?” “是,我喜欢他!”成春红了眼,“我很不争气,明明是他害了我,可我就是不争气的有点喜欢他,他对待我的时候很温柔,教我读书,教我写字,可是世子,我跟他从出生起我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孟少卿看着成春,久久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们都觉得发生之前的一种事情是因为他保护不了我,可是事实上,是我保护不了我自己,因为我的身份太低微,是我跟他不相配。”眼泪顺着成春的眼角落下,“好的夫妻是相辅相成的,他可以娶一个高官的女儿,会有更明朗的未来,而不是跟我这样的人在一起!” 成春就这么睁着眼睛看着孟少卿,豆大的眼泪吧嗒吧嗒的落下来:“我不想拖累他!” 第221章 狡猾奸诈 孟少卿看着成春泪如雨下的样子,一时之间竟然也想不出来,要怎么去回答他。 “门当户对,这个事情是从很久很久以前就传承下来的规矩,家境不匹配的人,就算勉为其难的成婚了,总是会有或多或少的不相配!”成春看着孟少卿,抬手擦掉泪水,“我想要的是平起平坐,势均力敌的感情,而不是像一只金丝雀一样被他保护着!” 孟少卿久久没有说话,他看着似乎陷入某种执念的成春,忽然笑了一声:“成春,什么才算做势均力敌的感情?” 成春愣住了,她看着孟少卿,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是门当户对,是世家权贵,还是信念?”孟少卿个子很高微微低着头才能看到成春的眼睛,就是这种俯视让他说话的时候带了一点点的压迫感。 成春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你说的没有错,你的确身份卑微,和苏叙白那个家伙称不上是门当户对,说的难听一点,你的身份或许只能给他提鞋,做通房,可是,成春,如果他是在乎门当户对的人,他又何必为了你宁死都不肯娶郝娇娇?”孟少卿盯着成春的 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那又怎么样呢?最后他还不是接了圣旨?”成春苦笑,“我低头做妾,只是想要活下去,可是在那个地方,我连活下去的权利没有,这条命都不是我自己的,是,我喜欢他,那我有命去喜欢他吗?我可以不要尊严,但是我得活下去啊!” 孟少卿看着满脸都是泪水的成春,感受到了她心里的绝望,喜欢很重要,她可是因为了心里喜欢的人一退再退,受再多的委屈她都可以忍受,可这些所有的前提都在于,她得先活下去。 “你们可以说我不够喜欢他,我承认,我更爱我自己,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比我自己活下去更加重要,他对我的那种偏爱我能够感觉到,可是世子,有情饮水饱,这句话从头到尾都是个笑话!”成春说完,从孟少卿身边,坚定的离开。 一直等到人走远了,孟少卿才回过头看向苏叙白:“听到了吗?” 一直昏睡的苏叙白缓缓睁开眼,然后扶着床慢慢起身:“嗯,听到了!” “满意了?”孟少卿走到苏叙白面前,“我看你也没有多少喜欢他嘛,看她哭成那样有没有一点 到醒过来的意思,看起来一点都不心疼嘛!” “醒过来做什么?能听到她承认她的心里有我,这对我来说就已经很满足了!”苏叙白笑了笑,他的笑容显得尤其的苍白无力。 孟少卿看着苏叙白那一副不值钱的样子,就不高兴了:“所以呢,你现在是要放她走了吗?” 苏叙白抬眼看向孟少卿,然后有些无力:“我舍不得!” 孟少卿一时之间没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你们两个真的是矫情的,都快没边了,如果是我,喜欢那就是喜欢了,了不得就闹他个天翻地覆!成春是个厉害的,我在床上躺着,你又去了扬州,她一个人把塌方事情料理的干干净净,这个事情要是放的郝娇娇身上,她能做个什么东西出来?” “可是你耐不住人家郝娇娇的爹是丞相大人啊!”苏叙白苦笑一声,“起码现在的我,斗不过他,你们家是老牌的世家了,最早陪着始皇帝打的这个天下,你们在地下心目中的地位和我们是不一样的,你能做的事情到我这里可能就变成死罪。” 孟少卿语塞。 许久以后,苏叙白才说道:“我当然知道让 她走是最好的,可是我现在舍不得,我只能等一等,万一郝家倒台了呢?” 孟少卿看着苏叙白,他知道这就是他一开始的筹谋,郝家在文臣里面一家独大,已经称得上是顺其者昌,逆其者亡! 苏叙白是武侯世家的子弟,又是科考的探花郎,不管怎么说,他都应该是前程似锦的,可就是因为他不满郝丞相一家独大,以至于他前程受挫,至今只当了一个小小的官。 其实也正是因为苏叙白仕途艰难,才逐渐的让坐在高堂上的人发现,郝丞相的权利,也的确确的已经有些大的超过他自己应该有的范围了。 只要到旁的城镇上走一走,听一听,这回听到有人说,因为和郝丞相搭上了线,所以一路高升,加官进爵。 科考是为了让那些贫寒子弟有一条出路,却不想成了那些拍须溜马的人,加官进爵的一条捷径。 郝家必倒,只是还需要一些时间! “郝家倒了以后呢?还会有张家,王家,李家!”孟少卿皱眉,“你难道听不懂她的意思吗?他可以为了你忍气吞声给你做妾,可是一个被你喜爱着的妾,是没有办法在京城的后 院里面生存下来的!” 苏叙白听着,却没有再说话。 孟少卿看着苏叙白,他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苏叙白本来就是一个思绪颇多的人,书读的多了,想法也就会多一些,按照他以往的性子,他早就有无数种办法让成春乖乖的留在自己身边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孟少卿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 苏叙白低着头,不吭声。 孟少卿却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一样,在帐篷里来来回回的走着:“你去大理寺的时候,我们都以为,你是为了扳倒郝丞相,可是这种以为太顺其自然了,甚至变得有些理所应当,苏叙白,你和太子,是不是有什么事,在瞒着我们?” “孟少卿,很多事情你不知道会更好!”苏叙白抬头看向孟少卿,目光清冷。 孟少卿恍然大悟,他看着苏叙白良久,最后冷笑了一声:“啧,我就不该在你这种狡猾奸诈的人身上浪费心思!” “孟少卿!” 就在孟少卿准备离开的时候,苏叙白忽然喊住他。 “又怎么?”孟少卿有点没好气的回头。 “多谢!”苏叙白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 第222章 娘子军 孟少卿懒得再搭理苏叙白,转身离开。 走出帐篷的时候,就看到成春正慌慌张张的在那里和侍卫解释,孟少卿叹了口气,然后走上前去:“没事,让她回去吧,衣服都穿着了,不会感染的!” 侍卫瞧见孟少卿,才退开。 成春红着眼回头看向孟少卿,他站在那里,负着手,很高大,正好遮挡住了刺眼的阳光:“多谢……” “我是不是很高大?”孟少卿忽然说道。 成春顿了顿,然后点头:“世子很高大!” “我有心爱之人了,所以,千万不要爱上我!”孟少卿微微挑眉。 原本还一脸悲伤的成春,顿时被逗笑:“我才不会……” “我送你回去吧!”孟少卿说着,跟着成春一起往外走,“你什么时候学的骑马?” “在京城的时候,苏叙白带我骑过一次马!”成春轻声说道,“他说的那些骑马的要领我都记得!一时之间着急,就抢了太子殿下的马,自己跑来了!” 孟少卿微微挑眉:“也就是说,你根本没有单独一个人骑过马,第一次骑马,就抢了太子殿下的马,成春,我怎么不知道你原来是一个这么大胆的人啊?” 成春站在那里 ,搓了搓手:“一时情急,殿下看起来人很好,应该不会怪罪我!” “殿下当然不会怪罪你了,不过你是怎么敢一个人骑马过来的,你就不怕它把你摔死吗?”孟少卿走到成春前面,满脸的诧异。 “那是太子殿下的马,肯定很温顺啊,总不能把太子殿下甩到马下去吧!”成春看着孟少卿,一脸的理所当然。 成春说的是歪理,但是孟少卿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她,他当然知道太子殿下的马并不是什么很温顺的马,甚至还有点烈性,可偏偏她就是平平安安的骑着马到了这里,现在要是跟她说,太子那匹马并不温顺,她也未必会相信吧! 孟少卿跟成春一起换了外头的衣裳,然后在熏蒸的屋子里待了一刻钟,才从里头走了出来,孟少卿看着营地外头那匹马,的的确确是谢澄胤的坐骑。 孟少卿走到那匹马面前,有些没好气地拍了一下它的脖子:“这么轻易的让别人骑,等你回去了,你主子肯定要揍你。” “太子殿下会揍它吗?”成春有些诧异。 “吓唬它的!”孟少卿笑了一声,“上马,我送你回去!” 成春上马的动作一气呵成,要不是她自己亲 口说的,这是她第二次骑马,不然谁都不可能相信的。 孟少卿也牵来自己的马,然后上马,走在成春的身边:“下一次不要这么冲动了,并不是所有的马都是这么温顺的,有很多人都是因为在骑马的时候被马颠下来,然后摔断了脖子,也有摔断了骨头,残疾一辈子的!” 成春点了点头:“下次不会了!” 两个人就这么骑着马,没有声响的,慢慢往前走去。 走到一半的时候一直沉默着的成春忽然开口:“世子,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现在逃跑的话,你还会帮我吗?” “帮你?怎么帮你?”孟少卿笑了一声,“苏叙白已经知道上一次是我帮的你,那么这一次如果你再逃跑,他第一时间就会怀疑我,我们两家都在京城里面落脚,两家之间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只要我动手,他来查我,他就能查到,那么到时候你在哪里?去了哪里,他都会知道,你又要往哪里去逃呢?用过一次的手段,再用的话,就没有效果了!” 成春沉默了。 “成春,我不知道你们两个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既然互相喜欢,倒不如去搏一搏,你说人想要谈喜欢,就要先 谈活下去,我觉得这个没毛病,但是我觉得逃避并不一定就能让你一直活下去。”孟少卿回头看向成春,轻声说道。 成春抬眼看向孟少卿,没有说话。 “其实很早的时候,我觉得你是个柔柔弱弱的姑娘,可是后来你找到我想要逃跑,毅然决然地从那么高的甲板上义无反顾的跳下去,其实我觉得你有一点我姑母的风貌。”孟少卿缓缓说道,“你想要活下去,有时候你得主动出击,就好像我们打仗的时候,一味地躲避盘旋,最后都会粮草耗尽好,不需要别人来攻打,自己就先变成一盘散沙了!” “有些东西不是我们这样的人家能够着的……” “我们家祖上可不是什么世家,也就是在地里讨生活的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只是有了一个机遇,让他们从那个阶层跳了上来。”孟少卿打断成春,“我有一个法子,你想不想听?” “什么?” “你听过娘子军吗?”孟少卿笑了一声。 “娘子军?”成春有些诧异,但还是点了点头,“有听说过,但是知道的不多。” “娘子军最早的时候是我祖母设立的,一开始收容的都是一些年纪轻轻就做了寡妇的 女子,后来慢慢地,娘子军有了名气,就开始变成了一支正规的队伍。”孟少卿似乎是想起什么,脸色微变,“现在是在我姑母手里,守着西北的要塞,比现在的孟家军都要厉害些!” “女子当兵,要比男子付出得多很多吧!”成春抬眼看向孟少卿,“你姑母一定很厉害!” “嗯,娘子军是出了名的凶悍,但是你知道,娘子军是可以有功名的吗?”孟少卿看着成春,淡淡的说道,“你觉得门当户对很重要,那就自己去拼一拼,怎么样?” 成春满脸的诧异:“你的意思是让我去娘子军当兵?” “我只是提个建议,当然了,你要是想去,我也可以给你牵线,毕竟娘子军也不是谁想去就能去的,而且,如果你去了娘子军,谁也没办法对你怎么样,包括苏叙白!”孟少卿看着成春,微微挑了一下眉毛,“毕竟,我姑母那个人,想要在她手里带人走,那可真的是难如登天!” 成春听着,有些恍惚。 “我只是建议,至于你想不想,那还得看你自己,毕竟是当兵的苦啊,不是所有人都只能吃的。”孟少卿笑了一声,然后不再说话,只是骑着马缓缓往前。 第223章 国泰民安 太医院不亏是聚集了天下荟萃的地方,在确定羌活对瘟疫有奇效以后,没用多久,他们就找到了可以彻底治愈瘟疫的方子,除了个别因为没有办法服用羌活的人,其他人的病情都得到了很好的控制。 方子很快就被传到了有传染瘟疫的各地,小半个月的功夫,瘟疫基本上就已经被控制住了。 谢澄胤在到徽州城的第二天,就已经向陛下上表,派了人来临时接替徽州知府的位置,人也在这小半个月里赶了过来。 确认徽州城有人接收以后,谢澄胤就准备带胡生和李树飞回京。 这两个人,一个是徽州知府,一个是派遣下来的钦差,随随便便在外面斩杀了,还是个麻烦,倒不如直接带回去,让皇帝自己定夺! 郝家这几年一家独大,郝丞相对权利的欲望也随着官职越来越大,这几年,皇帝有隐退的想法,所以一直都是太子在监国,很多事情,谢澄胤知道,只是在他看来不过都是些小打小闹,犯不着浪费时间去管。 只是有些人,你不去管,他就渐渐的把所有人都当成傻子,想要把手伸到个个地方去。 比如,皇位。 谢 澄胤既是嫡出,也是长子,不论是论嫡还是长,他都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但总有人,想要试图挑战皇权的底线,在这件事情上个来回的蹦跶,比如,不知死活的郝丞相。 郝丞相意图扶持贵妃的儿子九皇子,几乎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唯有他自己还以为,他把所有人都蒙在骨子里。 谢澄胤是个凡事不喜欢争的人,但又不是傻子,人家都把刀架到自己自己的脖子上了,总不能真的任凭他弄死自己吧! 回程的路上,谢澄胤让人把胡生从头到脚洗漱了一番,一开始,胡生只是装疯卖傻,谢澄胤去见了他一面,说了那番话,他心里就有些起起落落,后来,谢澄胤让那些侍卫不要管他,每日只给吃的,他愿意和屎尿共睡,就让他睡。 就要这么挨了差不多十天,胡生几乎是哭着求人给他洗漱一下。 等胡生洗漱好以后,谢澄胤还是见了他一面,这一次,他没有再继续装疯卖傻,而是跪在太子的面前,低着头认错求饶,说他也是被人蒙蔽,可谢澄胤却不想再给他机会,只说:“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离开徽州的那一天,胡生和李树飞都被关押在马车里面,虽然他们罪责难逃,但是徽州百姓因为这一次的水灾,受了太多的苦难,这个时候,如果让他们发现胡生和李树飞,难免会引起骚乱,为了能够平安顺利的离开徽州城,谢澄胤把他们安置在封闭的马车里面。 至于苏叙白,因为不能用羌活,所以换了方子,用的独活,但是独活辛散解表力弱,愣是吃了旁人五倍的药,才算彻底的将身上所感染的瘟疫治愈,但是是要三分毒,过量的使用独活,导致苏叙白舌头发麻,短暂性的出现了失音的症状。 为了方便照顾,成春和苏叙白共乘一辆马车。 那一日发生的事情,两个人都心照不宣的没有再提,就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现在苏叙白不能说话,两个人沟通就只能写字,成春笑话他:“你那个时候要是没有教我写字,现在能照顾你的,也就只有红豆和菘蓝了!” 苏叙白没有说话,只是端着茶杯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成春见茶壶里的水有些凉了,便赶紧换上热水,苏叙白的病虽然好了差不多,但是毕竟也是大病了一场 ,元气大伤的时候,凡事还是要多注意一些,不然要是再感染了风寒,就会变得很麻烦! 一行人开拔,谢澄胤和孟少卿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孟少卿嫌弃谢澄胤麻烦:“让你坐车你不坐,要是出点什么事,还麻烦!” “我好歹也是跟你一起学的功夫,不至于随随便便就会出什么事的!”谢澄胤骑在马上,意气风发,“小时候我也总想跟你们一样,上战场,赚军功,少年意气,何其肆意啊!” “你也就想想吧,我爹就是打仗的,你爹可不是打仗的,我从出生的那天开始,只要我四肢健全,我就注定了是一个要上战场打仗的人!人家认字学的是三字经,我认字学的是兵法!”孟少卿看了一眼谢澄胤,有些无奈的说道。 “打仗多好啊,在风沙之地眺望远山,走了我们一辈子都去不到的地方,看了我们永远也看不到的地方!”谢澄胤感慨。 谢澄胤从出生开始就在皇宫里,他的一言一行,看的每一本事,学的没一个东西,请的都是最好的老师,他从出生开始,就是被当做未来的新君在培养的,他注定会是皇权的掌舵者。 谢澄胤的马术课是和孟少卿一起上的,那个时候的谢澄胤虽然比他要大上好几岁,但也只是个少年,还做不到将所有的心事都藏起来,骑在马上时的那种意气风发,和他们没有半点区别。 大约这世上所有的男儿都想过自己可以驰骋疆场报效祖国吧!谢澄胤自然也想过,只可惜,他的宿命不在此,他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去做。 “打仗可不是好事情!”孟少卿回头看了一眼谢澄胤,“殿下那么辛苦的监国,为的不就是可以不打仗吗?不打仗,才能国泰民安,才能做到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 “也是!”谢澄胤笑,“等以后有时间了,我一定要去广袤的西北看看,看看你们口中的大漠孤烟直,到底是个什么景象!” “行啊,等你以后有时间了,咱们一起去!”孟少卿笑了一声,“我要看看你在那个地方满嘴黄沙的狼狈模样!” 谢澄胤看了孟少卿一眼,懒得理他。 在如今的年轻人里头,敢这么和当今太子说话的,也就只有孟少卿这个家伙了!毕竟当年的骑射比试,堂堂的太子殿下,输给了只有十岁的孟少卿。 第224章 多管闲事 回程的路上走的马不停蹄,但是越靠近京城,成春就开始变得越发的沉默,红豆最先察觉到了她的变化,想要安慰她,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说起。 连着赶了三天的路,好不容易到了一处可以落脚的地方,成春吃过东西以后,就坐在驿站的院子里,看着天上月亮发愣。 吃了个饱的孟少卿一走出门,就看到了坐在那里发呆的成春,也没多想,就走上前去:“苏叙白好点了没?” “已经可以勉强说点话了!”成春抬头看向孟少卿,“你用过膳了?” “嗯!”孟少卿走到成春身边坐下,“风餐露宿这么久,吃口大白菜都觉得好吃!这日子过得简直比在军营里头还苦!” 成春轻轻地笑了笑:“这一路上你们确实辛苦!” 孟少卿看了一眼成春,随后说道:“笑的这么勉强,怎么,越靠近京城越害怕?” “嗯!”成春很实在的点了点头,“我很害怕!” “死都不怕,怕见到那些人?”孟少卿微微挑眉。 “怕疼!”成春撇嘴,“我现在都还记得那碗差点要了我命的绝子药,真的很疼,剜心一般的痛!” “不会再发生的!”孟少卿淡淡的说道,“郝娇娇因为你这件事情,在京城里面的名声也算是彻底毁掉了,她已经害死你一次了,总不可能再害死你一次吧!她当时逼的你跳河这件事情,满朝文武都是知道的,只是当时你是自己跳下去的,所以没有人可以定她的罪,但是有这件事情在前面,后面不管你发生什么事情,都会被算到她的头上!” “就算算到她的头上又怎么样呢?那个时候我已经死了,等我死了,就算是再多的公道,对我来说也没有用了。”成春托着腮帮子,抬头看着月亮,“我爹爹常说,人活着的时候一定要做一些自己不会后悔的事情,不然等你死了,你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什么都看不到了,再体面的丧事对你来说也只是一场空而已。” 孟少卿无言以对,因为成春说的很在理,的确,因为郝娇娇有前科,所以成春一旦出一点事情,所有人都会第一时间把矛头对准她,可是那个时候即便郝娇娇受到了惩罚,那也没有用了,毕竟成春先前受的委屈都在那里了! “孟少卿,你知道苏叙白把我爹娘还有我 弟弟关在哪里吗?”成春忽然回头看向孟少卿。 孟少卿看着面前的成春,微微挑眉:“你不会想要偷偷的带你家人从京城逃跑吧?” “不可以吗?”成春看着孟少卿,一双眼睛闪闪发光。 孟少卿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你觉得你能想到的事情,苏叙白会想不到吗?你有什么办法可以保证你能把他们带出来呢?他既然用你父母来钳制你,那他绝对会派最要紧的人去守着他们,这条路我建议你不要去多想,毕竟也没有成功的可能!” 其实孟少卿说的这些话,成春老早就想过了,只是她不甘心,自己费劲千辛万苦才从那个地方跑出来,最后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抓回去了,怎么想都是越想越不甘心。 尤其是一想到回去还要面对郝娇娇那个女人,心里越发怵得慌,倒也不是怕,只是那个女人的手段太过恶劣,躲不了,承受不了。 “其实你也不用想太多,你在徽州立了功,又是在太子面前,殿下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我觉得他不会放任你继续受这种委屈。”孟少卿忽然想起什么,然后笑了一声,“说不定我们的这 位殿下还能给你找一个好一点的身份,虽然没有办法合作为和作为丞相之女的郝娇娇平起平坐,但是起码不会那么任人宰割。” 成春顿了顿,然后笑道:“我们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呀!太子殿下日理万机,哪有功夫管我这么一个小平民呀!人得靠自己,不能总是奢望别人。” 孟少卿对成春有些侧目:“那你准备怎么靠自己啊?” “其实我还是想逃跑,但是左想右想都没有更好的法子了,所以我有仔细考虑过之前你跟我说的事情。”成春低垂着眼。 “我?”孟少卿挑眉,许久以后才忽然想起来,“怎么,你想去娘子军?” “可以吗?”成春抬头看向孟少卿,眼里满是坚定。 “很辛苦的!”孟少卿很严肃的看向成春,“你应该明白,一个女子想要当兵,她要付出的代价可能是一个男人的几倍,甚至是十几倍,我只是随口一提,但是你既然当了真,我还是要劝你一下,那真的很辛苦,拳拳到肉,刀刀见血的日子,你真的能过吗?” “你说,在那里,苏叙白就没有办法带我走,是不是真的?”成春 没有回答,只是反问孟少卿。 “没有人可以从我姑母手里抢人,除了我祖母!”孟少卿很认真的回答道。 “那就行了!”成春笑了起来,“到时候,我和苏叙白商量商量,就像你说的,如果我的家世是短板,是我被欺辱的原因,那我就去搏一搏,与其天天在那里自怨自艾,倒不如试一试,万一鸡犬升天了呢?” 孟少卿被成春的话逗笑:“你想的倒是明白,这都随你,你要是开口,我就去找我姑母,但是你得想清楚,毕竟娘子军不是你想进就能进,想出就能出的,一旦进去了,你要再想出来,那我可就帮不了你了!” “我知道!”成春像是想通了什么一样,有些释然的笑了一声,“其实就像你说的,很多事情总是要去面对的,一味的想着去逃避,最后都会变成一盘散沙,风一吹就散了。” 孟少卿没有多说什么,撑着膝盖站起身:“这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我不插手,你想的明白就行,毕竟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你自己不要后悔就好!” 成春看着缓缓离开的孟少卿,回头去看月亮,今天是十五,月亮很圆。 第225章 认床 难得有一个晚上可以睡在床上,不用再将就在马车里,这一路上过来每个人都很累,用过晚膳以后,所有人都立刻进了屋子去休息。 红豆原本还想等成春安顿好以后再去休息,成春看着她眼下的青黑赶紧把她赶走,让她去休息了。 苏叙白吃过了药,现在已经躺下了,成春暂时还没有困意,就坐在一旁看书。 大约过了一刻钟,一直躺着的苏叙白忽然坐起身,成春赶紧起身走过去:“怎么了?” “水!”苏叙白有些艰难的说道。 因为舌头麻痹,他说起话来很多时候都是不太清晰的,即便是这样子,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对他来说也很艰难。 成春赶紧去一旁到了一杯温水,递给苏叙白:“这是白水,你现在还不能喝茶,只能先将就将就。” 苏叙白点了点头,接过水杯一口喝了个干净。 成春站在那里等他喝了水便拿回杯子:“你赶紧休息吧,明天还得赶路呢!” 苏叙白看着成春半晌,然后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过来睡!” “这个话本还有一点点,我就看完了,你先睡!”成春看着苏叙白,微微笑着,“我 看完就过去睡觉,你现在是病人,你得多休息,不要等我。” 苏叙白摇了摇头,也不再说话,就靠在床头,等着成春过来睡。 成春看着苏叙白这一副执拗的样子,无奈,只得收了话本,吹了灯,上床休息。 自从苏叙白病了,成春对他的态度好了许多,也不是很抗拒和他一张床睡,只是床的中间还是要堆几个枕头的。 “害怕吗?”苏叙白忽然开口。 黑暗里,成春看不清他的表情,她想了很久,然后笑了一声:“你怎么和孟少卿问一样的问题呢?” 苏叙白沉默,良久以后,他才一字一句的开口道:“如果你害怕,那就不回去!” 成春愣住,许久才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如果你害怕再遇到之前的事情,那我们就不回去!”苏叙白有重复了一遍,他说话的方式很生硬,但是能听得出来,他已经很努力的让自己说的更清晰。 “不回去?怎么,你肯放我走了?”成春坐起身,看着面前的苏叙白,有点惊讶。 “我可以在京郊给你买个宅子,你和你父母,还有你弟弟在那里小住一段时间,等我把这边的事情处 理好了,我跟你一起回江南。”苏叙白也坐起身,即便黑夜,他也能清晰的看到成春的眼睛。 成春看着面前的苏叙白,借着月光,她依稀可以看到他的眼睛:“你不做官了?” “不做了!”苏叙白笑,“我本来就不是非得做官的人,当初如果我没有听我母亲的话,没有带着你回京城,你继续住在江南,永远不会受这样的伤痛,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我们一起回江南,好吗?” “那你当年为什么要考取功名呢?”成春忽然问道。 苏叙白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 “十年的寒窗苦读,就这么算了?”成春看着苏叙白的眼睛,“苏叙白,我见过你当官的样子,我看你为了百姓争取的样子,那样子的你很努力,很俊朗,你读那么多年的书,拼了命的考取功名,总不至于是为了不去做官吧!” 苏叙白沉默。 “你是个好官!”成春笑了一声,“真的,不是恭维的话,敢闯进营地里面,什么防护都不做的人,未来一定会是个好官,苏大人,你不应该为了我这么一个女人放弃你大好的前途,更不应该为了我,让天下的 穷苦百姓,少了一个可以为他们说话的好官!” “对我来说,你比他们都要来的重要的多!”苏叙白握住成春的手,“阿春,你该知道的,我很在乎你,对我来说,没有什么东西,没有什么人可以比你对我来说更加重要了。” “可是苏叙白,我不想背负这样的骂名,我不想成为祸水。”成春红了眼,“我们商量一下吧,你送我爹娘回去,我答应你,我不跑,我就待在京郊,你当你的官,我做我的妾,好不好?” 苏叙白躺下,用手遮掩住自己的眼睛:“成春,你不必这么懂事!” 成春笑了笑,给他盖好被子:“这只是最好的办法而已,也不是我懂事,只是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不是吗?” 苏叙白没有再说话,翻了个身背对着她,一副要睡觉了的模样。 成春知道,苏叙白这是不高兴了,但是她也没有打算松口,她当然想要回江南,以前的日子很舒心,可是她不忍心。 苏叙白寒窗苦读那么多年,想来也是有抱负的人,明明他可以在朝堂上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却要为了她舍弃红袍,去江南过那种没有什么太大意义的 小日子,她不舍得,不忍心,她不想因为自己毁了别人的抱负,更不想终有一日他回想起这件事情来,会有遗憾。 成春缓缓躺下,看着不远处透过窗户照进来的月光,目光逐渐坚定。 鸡鸣,天亮。 成春出门的时候,孟少卿已经套好了马:“怎么这么早?” 成春笑了笑,没有说话。 孟少卿有些奇怪,就凑过来仔细的看了一眼,随后一脸惊讶的说道:“怎么,你一晚没睡啊?” 成春无奈的说道:“我有些认床,就没睡着!” “认床?我看你平时在马车上睡得还挺香的,怎么到了平躺躺的床上反倒睡不着了?”孟少卿微微挑眉,满脸的不可置信。 “大概是不习惯吧,毕竟是在陌生的地方,马车好歹日日坐着,习惯了!”成春笑了一声,“不碍事,晚些时候我在马车上睡一觉就是了,总归我也就是在里头坐着!” 孟少卿却不依不饶:“不对,我还是觉得不对,你是不是和苏叙白闹矛盾了?” “他昨天吃了药,睡得可香了,我哪有时间和他闹矛盾呀?”成春撇嘴,“你不要东想西想的了,我就是认床而已。” 第226章 外室 没多久,苏叙白就从里头走了出来,成春嘴里说的那个睡得可香的人,脸色铁青,俨然也是一副一宿没睡的样子。 孟少卿毕竟是个聪明人,这么一看就知道了,这两个人昨天夜里必然是吵架了,只是,既然都已经知道是因为什么了,就没必要再多问了。 “行行行,你说认床就认床吧,赶紧去把东西收拾一下,然后回去吧!”孟少卿挑眉,赶紧离开。 成春见到苏叙白,张了张嘴想要喊他,可苏叙白就好像没有看到他一样,径直离开了,显然是心里有气,还不愿意搭理她。 成春有些委屈,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就那么受着。 就在成春回去收拾东西的时候,孟少卿找上苏叙白:“怎么回事啊?看你刚才一副完全不搭理她的样子,那可是你辛辛苦苦找回来的人,你这么白脸色给她看,就不怕她又跑了?” “我现在有点后悔把她找回来了。”苏叙白忽然开口。 相比前两天,苏叙白的舌头已经好了很多,没有之前那么麻痹了。 孟少卿听着他说的这些话有些惊讶:“后悔?我看你当时以为她死了的时候,那副要死要活的样子怎 么的,这才多久就腻了?” 苏叙白顿了顿,随后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她在我身边有点委屈!” “怎么了?你又欺负她了?”孟少卿满脸的鄙夷,“不是我说你,辛辛苦苦找回来的人,你就好好对她,不要有事没事就摆脸色给人家看呀,对人家好一些啊!” “我怎么可能舍得欺负她?”苏叙白苦笑一声,“他那个人,总是凡事都喜欢先为别人考虑,再去考虑自己,太懂事了,所以总是自己在吃亏!” “你跟她说什么了?”孟少卿有一些好奇。 “我原本打算回到京城,以后等所有的事情都尘埃落定了,我就辞官去江南,不管那个时候怎么样,我都会拼死退亲,我不可能娶郝娇娇的,死都不可能,我情愿不做这个官,我也想要和她一起回江南,现在的我不想从前,没有那么大的抱负,我只想要和她好好的去生活。”苏叙白低垂着眼,轻声说道。 “以成春的那个性子,她不会同意的。”孟少卿挑眉,“她那个人怎么可能会让你为了她放弃管职呢?你甚至都不需要去提这个事情,不管你用什么理由,她都是不可能答应的。” “所以我觉得她很委屈啊,总是在因为别人委屈自己,明明那么乖巧的一个人,却总是逼着自己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苏叙白苦笑,“我舍不得,我舍不得她受这样的苦,受这样的委屈。” 孟少卿看着,只觉得这两个人拧巴死了,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到了他们眼里,却成了很较真的事情,两个人都在为了对方着想,两个人都在舍弃自己,成全对方,最后谁也得不到好处。 “其实你们两个人但凡有一个人可以自私一点,这件事情就没有那么为难。”孟少卿无奈的摇头,“我是个外人,我也不好插手,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孟少卿离开以后,苏叙白还在那里唉声叹气,谢澄胤远远的就看到了,但是一直没过去,直到苏叙白走远了以后,他才去找的孟少卿。 “一大早就听到他们两个人唉声叹气的了,发生什么事情了?”谢澄胤满脸的好奇。 “能有什么事情无非就是这两个人矫情的互相拧巴着!”孟少卿撇嘴,“无爱一身轻啊!” “你呀,就是还没有遇到,等你遇到了以后,你就不会这么觉得了。”谢澄胤笑了 一声,随后就有些感慨,“那个成春,是个好的,只是身份实在太地低微了,这样的一个家世,确实和苏叙白不匹配!” “你不是太子吗?那你想办法让她匹配啊!”孟少卿回头看向谢澄胤,微微挑眉,“你是不是忘了,苏叙白身上那一桩飞来的婚事,和你们加个脱不了关系,要不是陛下乱点鸳鸯谱,就算他们身份不匹配,那起码也不至于闹到要死要活的地步吧!” 谢澄胤语塞。 他立刻就后悔了,自己过来多吃这一嘴,良久以后他才说道:“家世背景这个事情,就算是我也不可能随随便便的就能解决啊!我父皇当时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了,谁能想得到郝娇娇那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女子,手段竟然会那么狠毒呢?” 孟少卿冷笑了一声:“你也说了呀,那是你的父皇,你父皇闯的祸,你得想办法收拾啊!那不如这样吧,既然她的身份你没有办法提,那你就想办法把这桩婚给我退了,你是当今的太子殿下,是陛下最宠爱的孩子,做这点事不难吧!” 谢澄胤沉默。 孟少卿见谢澄胤不说话,便自顾自的说道:“郝丞相如今已经是强弩 之末,他倒台是必然的事情,退个婚很难吗?” “那你也都说了,他现在也就是强弩之末,那又何必非要在现在把这个婚退了呢?”谢澄胤看着孟少卿,轻声说道,“这个婚早晚都会退,倒不如等一等!” “等什么?等郝家倒台?”孟少卿嗤笑,“等到那个时候,成春都不知道要被她害死几回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命,看他们家倒台。” 其实,把成春藏起来是现在最好的方式,就好像养一个外室,把她偷偷的养在外面,这样子没有人可以伤害到她,也不会再和郝娇娇有任何的正面冲突。 这样子对谁都好,只是会让成春受些委屈,毕竟外室,是真正的见不得人! 成春其实可以接受这样的生活,虽然委屈一点,但是安全,舒心,可苏叙白舍不得,最早的时候她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成春受了那样的伤以后,她就再也舍不得了! 舍不得她受那样的苦,舍不得她过不见天日的日子! 其实大家都知道,只是谁也不想把这个话直接说出来,所以最后,是成春自己说了出来,而苏叙白也因为这样,开始厌恶没有能力保护她的自己。 第227章 刺客 一行人在半个时辰以后就启程离开了,准备出发的时候,孟少卿看到不远处蹲着几个穿着朴素的,瞧着就是年轻力壮的青年,眼睛一直有意无意在他们这里来回的张望。 苏叙白出去的时候,也注意到了那几个青年,便多看了两眼,上马车前还专门找到菘蓝:“等会儿你走在队伍后面,前面有孟少卿带着,你跟在后头,万一有什么,也好接应!” 菘蓝跟在苏叙白身边那么多年,他一抬眼就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何况他还专门过来交代,下意识的就紧了紧身上的配件,然后点了点头:“是!” 一开始,他们的队伍就是紧跟着胡生和李树飞他们的马车,让他们在前面,成春他们跟在后面,为的就是避免有人从后面突袭,将这两人劫走,毕竟胡生和李树飞一旦上京,就会牵扯出很多人来,从出发开始他们就预料到了,这一路,不可能走得那么顺利的。 也正是因为考虑到胡生和李树飞的安全,谢澄胤他们才放弃水路,走官道,为的就是保护好这两个人的安全。 一行人离开驿站大概两里地的时候,一直靠在车壁上小憩的苏叙白忽然 睁开眼,随手拿起一旁的佩剑:“躲在里面,不要出去!” 没等成春和红豆回过神来,苏叙白就已经冲了出去。 红豆下意识地想要拉开帘子看看外头发生了什么,却被成春一把抓住:“别去!” 就在下一刻,外头忽然传来了一阵呼喊声。 苏叙白这一路上,一直凝神听着,果不其然,等到他们进山以后,就传来了快步走动的声音,很显然,他们是早就埋伏在那里了的。 苏叙白冲出去的时候,孟少卿和谢澄胤也已经反应了过来,孟少卿第一时间抽出了手中的佩剑:“保护好车上的人,来犯的人,记得留一个活口,如果是死士,那就一个不留!” 马车停下来的那个瞬间,埋伏好的人瞬间冲了出来,菘蓝带着的小队第一时间将成春的马车围了起来:“保护娘子!” 外头的厮杀声不绝于耳,红豆已经吓得脸色发白:“娘子,我们要怎么办啊?” “待在车上不要动!”成春拉住红豆的手,“菘蓝在外面,我们不会有什么事的!” “他们想要杀胡大人和李大人,快去帮忙!” “还有他们的家眷,快过去!” 马车外头的厮杀声渐小,就在成春和红豆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很急促的脚步声,下一瞬,马车一阵,那人已经跳到车顶上了。 成春抬头看着车顶,听着那人在车顶盘旋,她猛地将红豆推开,就在那个瞬间,一把大刀从车顶刺了下来 “躲在这里,不要动!”成春的声音很轻,但是红豆听得很清楚。 就在红豆想要伸手拉住成春的时候,她一个健步就跳出了马车。 成春从马车里跳了出来,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她来不及感受身体上的疼痛,第一时间爬了起来,向着不远处的苏叙白跑过去:“苏叙白,救我!” 苏叙白听到成春的声音,猛地回头,就看到一个悍匪拿着一把大刀追在成春的身后,3而她的周围,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苏叙白心急如焚,想要冲过去,却被面前的劫匪堵住,无法动弹。 而其中几个劫匪,发现苏叙白走神,便知道成春对他的重要性,马上回头去拦截成春,试图劫持她来交换胡生和李树飞。 成春看着那些向着自己冲过来的人,从地上死人的手里拿起一把大砍刀,一边胡 乱飞舞着,一边绕过人最多的地方,朝着侍卫最多的地方跑过去。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看到了成春,也看到了被她舍弃的马车里,悄悄地露出了红豆的脑袋。 孟少卿皱眉:“啧,真是个没脑子的,拿自己的命换别人的命!” 一旁的谢澄胤也不由的看了一眼成春,随后笑了一声:“这就叫做人性的光辉!这丫头,还有点武将的气势!” 孟少卿看了一圈,每个人都被纠缠着,压根没人能抽出空去救他,而苏叙白也因为心急如焚,逐渐乱了阵脚,他微微皱眉:“真麻烦!” 然后,谢澄胤就看着,一边喊着麻烦,一边迅速解决掉身边几个劫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过去的孟少卿,忍不住笑了一声:“你也就是个嘴上功夫厉害的家伙!” 成春看到孟少卿向着自己这边跑过来,看了一下距离,再看向那把马上就要砍到自己脑袋上的大刀,拿平手里的砍刀,半蹲下身子,对着劫匪的大腿砍过去。 那劫匪怎么都没有想到,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子,竟然在这个时候还想着要砍自己,但也正是这一瞬间的反应不及时,成春 的刀,直接砍在了劫匪的腿上,而下一瞬,孟少卿也及时打飞了即将砍在成春头上的刀。 血溅在成春的脸上,她紧紧地闭着嘴,害怕血溅到他的嘴里。 “还好吗?”孟少卿抓住成春的手臂,直接将人拉到身后。 成春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但还是强行镇定的说道:“还,还行!” “不错嘛,胆量很不错!”孟少卿笑了一声,随手解决掉好几个劫匪。 劫匪来的人是他们这些侍卫的好几倍,但是奈何他们这些人都是军队里头以一敌十的高手,对付这些小喽啰也用不着费太大的力气。 菘蓝抓住了几个盘问,那几个倒也是有气性,直接咬破了藏在嘴里的毒药,断了气。 既然都是死士,菘蓝下手也就没了分寸,一刀一个砍得飞快,没一会儿就将人解决得差不多了。 “一个个都检查一下,看看自己有没有受伤,没事的去给那些尸体搜搜身,看看有没有没死透的,或者身上带有什么证据的!”孟少卿收起手里的刀剑,冷声说道。 “是!” 苏叙白快步走过来,一把抓住成春的手:“有没有受伤?” 第228章 心意相通 成春四下看了看自己身上,并没有伤口,就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没有,没有受伤!” 苏叙白见成春没有受伤,就松了口气,下一瞬立刻就皱起了眉头:“我不是告诉你了么,不要出来,不要出来,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成春看着面前对着自己吼的苏叙白,眼睛有一瞬间的泛红,下一瞬,她就大喊着,骂了回去:“你去看看那个马车,车顶都快要被掀飞了,我不下车,我和红豆这会儿血都溅几米高了!” 一瞬间,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最后,还是孟少卿的一声笑声打破了沉寂。 孟少卿走到苏叙白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行了,人没事就行了!” 苏叙白倒也没有生气,他只是有些懊恼,自己当时要是在她身边,她也不至于会遇到这种危险。 成春身上还是有一点点小擦伤,应该是从马车上跳下来的时候,被地面上的石子划到的,所以在和苏叙白吵完以后,立刻就被红豆拉到一边去清洗伤口去了。 苏叙白站在那里看着现在正在清洗伤口的成春,眼里有难掩的挫败。 谢澄胤看着他们两个这个样子,悄 悄地走到孟少卿身边:“他们平时就这样吵架?” “我也是第一次看到成春这么大声,大概是心里有气吧,就在这个时候,瞬间爆发出来了!”孟少卿微微挑眉,“正在发脾气的女子,咱们就不要靠着去了,这可是我祖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对我耳提面命的事情!” 谢澄胤颇有几分赞同,毕竟她母后发脾气的时候,他的父皇一般都会躲起来,尽量的不吭声,女子大多时候都是贤良温顺的,但如果真的惹得她们生气了,那也是怪吓人的。 就在成春坐在那里清理伤口,顺便听红豆碎碎念的时候,她的余光看到不远处的一个尸体正在那里动弹。 都等不及她反应,那个“尸体”就忽然跳了起来,径直向着不远处的谢澄胤冲过去,而所有人都非常巧合的,正巧背对着他。 成春几乎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的思考,就直接冲了过去,一手推开谢澄胤,一手去拦那把刺过来的剑。 “噗呲!” 剑刺穿手心的声音在成春耳边非常清晰,然后她就听到了红豆的尖叫声,自己孟少卿的咒骂声。 苏叙白几乎是飞过来的,一下子冲到成春 面前,一刀刺死了那个劫匪,等谢澄胤回过神来的时候,成春已经抱着手瘫坐在地上了。 “军医,军医!”苏叙白呼喊着,声音都有些分叉了。 成春看着自己的手,倒也不觉得疼,只是看着血滋滋地冒出来,有些害怕:“苏叙白……” “没事,没事,不要怕,军医就过来了,不要怕!”苏叙白红着眼,紧紧地握着成春的手。 成春见他眼睛通红就知道他现在是慌了,便赶紧安慰道:“不碍事,我不疼的,真的,我不疼!” 军医几乎是被菘蓝提过来的,到了边上,气都还没有喘匀,就给成春看伤口。 成春的伤口很大,手掌几乎被刺穿,但是运气很好,没有伤到筋骨,完好地避开了所有的筋骨,军医小心地给成春清洗了伤口,然后抹上了药,再用纱布包扎起来:“伤口不大,但是回京以后,得去大医院那些愈肤膏,不然会留疤!” “不碍事……” “我知道了!”苏叙白打断成春,然后弯腰抱起成春,“我先送她去马车上休息!” 谢澄胤看着苏叙白的背影,忽然觉得脊背生寒:“你说,我是不是被他记恨上 了?” 孟少卿抬头看向谢澄胤,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不会,你是太子殿下,最多就是记在心里,以后偷偷地问你找回来,起码不会放在面上!” 谢澄胤看了一眼孟少卿,有些无奈地撇嘴:“你倒不如不说!” “赶紧点一点人,妈,没什么事,咱们就出发了!”孟少卿笑着走开。 苏叙白抱着成春回到马车里的时候,脸色很难看,但还是小心翼翼地把人放下,然后回头看向跟过来的红豆:“小心照顾着!” 红豆自然是满口答应。 就在苏叙白准备离开的时候,成春拉住他的衣袖:“苏叙白,我受伤了!” “我看到了!”苏叙白淡淡地应了一声。 “很疼的!”成春微微红了眼。 “你刚才不还说不疼吗?”苏叙白叹气。 成春瘪嘴:“我不想你担心!” “不想我担心就不应该那样子做!”苏叙白一想起刚才的场景,就有些心慌。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太子殿下受伤啊!”成春有些委屈地说道,“难道我见死不救吗?” 苏叙白盯着成春看了很久,最后冷声说道:“见死不救?他们都是从小习武 的人,这点本事都没有,还习什么武,你管好自己就不得了了!” 成春还想说什么,苏叙白已经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成春是真的委屈了,人一走,低着头就落了泪,红豆在一旁看着,心疼得很,却也不知道说什么。 启程的时候,下了雨,马车有些漏雨,成春就抱着手坐在角落里,直到雨停,愣是没吭声,还是红豆去找的菘蓝,让人补好了马车的顶。 “她也不是为了伤害自己啊,你何必呢!”孟少卿看着身边的苏叙白,有些无奈的说道。 “我只是在生自己的气!”苏叙白淡淡地说了一句,然后翻身下马,“我还是有点不舒服,我坐马车去了!” “啧啧啧,明明担心得厉害,还要这么别扭地装作不在乎,真是拧巴!”孟少卿一脸嫌弃的看着往回跑的苏叙白,“你说是不是,太子殿下?” “人家这个叫做心意相通,都在为对方考量,你这个万年老光棍,能知道个什么!”谢澄胤一脸鄙夷地看向孟少卿,“你看看人家,你再看看你!啧啧啧!” 莫名被鄙视的孟少卿,顿时憋得一肚子气,早知道不吭声了! 第229章 避嫌 后来这一路,两个人愣是没有说一句话,谢澄胤说,这叫感情,但是在孟少卿看来,就是两个拧巴的人拧到了一起,光是看着,就觉得脑子疼。 孟少卿向来是个不爱多管闲事的人,既然觉得这个事情麻烦,他就不关注,不关心,随他去,总归和他本身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只是孟少卿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两个人一路拧巴,一直到京郊了,还拧巴着。 眼看着马上就要到京城了,一直不搭理他们的孟少卿没了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去找这对拧巴的不得了的人。 孟少卿掀开车帘的时候,那叫一个没好气,他看着坐在里头的三个人,然后看向红豆:“你先下去,我有事情和你主子谈!” 红豆被吓了一跳,但是下意识地就赶紧起身下车了。 红豆走了以后,孟少卿拉过来一个坐垫,盘腿坐在两个人面前,老气横秋地来了一句:“有个事儿吧,我觉得还是得趁着现在说一下!” 苏叙白抬眼看了孟少卿一眼,点了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成春也抬头眼巴巴地看着她,只是不吭声。 孟少卿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满脸无奈的说 道:“不是,你们两个到底还要拧巴到什么时候啊!就这么一路不说话,准备一直这么下去吗?” “你有什么事就说吧!”苏叙白皱着眉头开口。 孟少卿被苏叙白这一个不耐烦的表情直接堵在了心口,好半天才缓过来气:“再有两个时辰,我们就要进城了,你们最好想清楚,这只要进城门了,那可就是京城的地界了,到时候再有什么,谁都保不住成春!” 成春抬起头,看着孟少卿,张了张嘴,最后却还是话都没有说。 “我们最多在这里停留一刻钟,一刻钟以后我们就会启程,你们最好决定,毕竟一旦进入城门,便是京城,成春这么一个大活人,谁都藏不住!”孟少卿双手抱胸,一脸的不耐烦。 成春低着头,不吭声。 孟少卿也不为难成春,将目光放到苏叙白身上:“你怎么想?” 苏叙白抬头看了一眼成春,然后看向孟少卿:“你的别院借我一段时间,让阿春小住,我会抓紧在附近买一套别院,到时候让阿春搬过去!” 孟少卿微微挑眉,然后看向成春:“你呢?” “会不会太麻烦了?”成春看着孟少卿, 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什么麻烦的,总归那个院子也没什么人住,你在那里住着还有点人气儿!”孟少卿笑了一声,“那就这样吧,如果决定了,成春你就把东西收拾收拾,等会儿你就座着这个马车走,苏叙白跟我们一起回京城!” 成春乖巧地点头。 苏叙白下车的时候,成春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 苏叙白有些诧异,但是回头的时候,却是一脸的淡漠:“怎么?” “我可以去见见我爹娘还有我弟弟吗?”成春紧紧地拉着苏叙白的衣角,满脸的紧张。 “等我有空了,我陪你一起去!”苏叙白淡淡的说道。 得到了苏叙白准确的答复,成春才缓缓地松开了手:“好!” 成春和苏叙白在这里分道扬镳,孟少卿派了人直接将人送到别院,苏叙白则和他们一起回京。 这一路过来差不多有一个月了,苏叙白的失语症算是彻底的好了,只是一直不怎么说话,也不知道是心情不好不愿意说话,还是这个失语症还有什么后遗症。 谢澄胤看着骑着马走在自己身边的苏叙白,轻声说道:“等回京以后,郝家的事情,你不如避 个嫌?” 苏叙白顿了顿,然后摇头:“我不会徇私枉法的!”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徇私枉法,我是怕你下手太重!”谢澄胤有些为难的说道。 苏叙白抬眼看向谢澄胤,然后说道:“太子殿下是不是忘了,我是大理寺的官员,大理寺的官员是出了名的公正,我会很公正的去看待这件事情,你可以把心放在肚子里!” 谢澄胤无言以对,最后还是孟少卿开口说道:“太子殿下也不必太担心,他这个人滑得跟个泥鳅似的,是绝对不会让陛下和你下不来台的!” 孟少卿说的话,才是谢澄胤真正要说的话。 郝丞相毕竟位极人臣,他的学子遍布天下,如果一下子将他拔除,势必会牵连到整个朝堂的动荡,到时候朝堂不稳,就会惹得外邦虎视眈眈。 谢澄胤作为太子,更多的时候,不能那么的是非黑白,他需要平衡朝堂势力,很多时候,就是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看着,毕竟,水至清,则无鱼嘛! “我只希望,殿下不要忘了,阿春好歹也是救了殿下的性命的!”苏叙白抬眼看向谢澄胤,“阿春性子腼腆,不是个会讨赏的人 ,但是我这个人,没别的长处,就是不太在乎脸面……”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谢澄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他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春娘子的恩情,我是记着的,用不着你来讨!” 孟少卿回头看向谢澄胤:“她的恩情殿下记得,那我们两个这一趟受的苦,殿下应该也是记得的,我也不求别的,就是我记着,殿下前些日子好像得了一幅前朝画师的山水图,不知道能不能让我看一眼啊!” “啧,你想都不要想!”谢澄胤眉头紧皱,“你和许子清两个人简直就是强盗,不知道在我这里抢走了多少宝贝,这幅山水图是我废了大力气找来的,是给我未来的女儿做嫁妆的,你不要妄想从我这里抢走我的宝贝!” 孟少卿轻哼了一声,随后冷不丁的说道:“是吗?我觉得你话不要说得太早,说不定,你这辈子就没有生女儿的命,说不定往后生出来的,就全是带把的,让你这些宝贝字画,一张都送不出去,然后要求着我们这些臣子把闺女嫁给你!” “呸呸呸,孟少卿,你别咒我啊!”谢澄胤气得伸手要打他,孟少卿眼疾手快,跑的老远。 第230章 长辈 一行人一进城门,便有人来迎,孟少卿和苏叙白先后在徽州出事的事情,都已经传回了京城,所以知道他们回来的消息以后,两家府上的人,纷纷前来迎接,就连原本还在军营里面练兵的许子请都赶了过来。 许子请一看到孟少卿他们便赶紧上前,一把拍在马脖子上:“不错嘛,人都还活着啊!” 马有些受惊吓,不受控制地向前走了几步,孟少卿赶紧拉住缰绳,然后翻身下马:“怎么的,难不成你是希望我死在外面不成?” “说什么呢!”许子请用尽全力,拍了一下孟少卿的后背。 正巧谢澄胤下了马,许子请就丢下了被自己打得快要吐血的孟少卿,快步走到了谢澄胤的身边:“太子殿下这一路走来还算顺利?” “有惊无险吧!”谢澄胤笑了一声,然后看向一旁的孟少卿,忍不住骂道,“你可别装了,难不成被许子请拍一下,就要死了不成,他可没那么大的劲道!” 就在苏叙白下马的时候,苏大娘子几乎是小跑着过来的,一走过来就紧紧的抓住了他的手,上下左右细细地查看了一番,确定没有什么事,才 长长的松了口气:“你可算是回来了,我听说你在徽州染了病,吓得整宿整宿都睡不着觉!” 苏叙白看着面前顶着两个黑眼圈的母亲,再大的不平也都消散了:“早些时候就应该有消息回来说瘟疫都治好了,你还有必要这么担心吗?” “是有消息回来,可是我没有见到你的人呀,那我总是不放心的!”苏大娘子紧紧地拉着苏叙白的手,“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 就在苏大娘子和苏叙白说着话的时候,郝娇娇从一旁挤了进来,她快步走到苏叙白身边,抬起头,眼睛都是亮亮的:“苏大哥,你总算是回来了……” 苏叙白一看到郝娇娇,便别过头去,无视她往谢澄胤的方向走过去:“殿下,我们还是先把人带去大理寺吧,这里人来人往的,凡事我们还是小心些的好!” 谢澄胤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苏叙白身后的郝娇娇,她低着头,一脸的委屈。 谢澄胤有些不忍,正要开口,孟少卿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对啊,咱们先把人送去大理寺,不管什么事,都等之后有空了再说吧!” 谢澄胤看了一眼孟少卿,知道他 这是不想让自己多说话,虽然他心里头还是觉得郝娇娇瞧着有些可怜,但是毕竟这是人家家里头的事,他虽然说太子,但是也不能管得太宽,便也没有再开口说什么。 一些人在城门口稍稍寒暄了几句话,便往大理寺的方向去,郝娇娇还想要追上去,却被身边的婢女拉住了衣袖:“姑娘,五爷就是还有公事要忙,我们就不要去打扰了,等他把事情忙得差不多了。我们再去找他!” 郝娇娇虽然心里有些不甘心,但是眼下苏叙白刚刚从徽州回来,手头肯定还有很多事情,他现在去找他,他也的的确确是没有时间理她的,便点了点头。 郝娇娇转身的时候,真好,看到苏大娘子准备上马车回去,叫小跑着赶了过去:“伯母,伯母!” 婢女原本是想要拦住她的,但是奈何自己没能拉住郝娇娇,便也只得硬着头皮走了上去。 苏叙白不在京城的这段日子,郝娇娇有事没事就回去苏府上走一走,苏大娘子想着她那些狠绝的手段,也有几分心疼就那么跳江而亡的成春,对她多少也有几分膈应,平日里没什么要紧的事,也不大愿 意见她。 要不是因为她和苏叙白的婚事是陛下赐婚,她不能太不给陛下的面子,她都不乐意和她说话,所以郝娇娇来找她的时候,她依旧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伯母!”郝娇娇一把拉住苏大娘子的手,“你怎么不理我呀!” 苏大娘子不作声地将自己的手从她的手里抽出来,然后淡淡的说道:“我年纪大了,耳朵不大好了,有些没听到!” 郝娇娇亲亲热热地挽住苏大娘子的手:“伯母,苏大哥好不容易回来了,你一定很高兴吧!” 苏大娘子低头看了一眼郝娇娇的手,然后缓缓地收回来:“郝姑娘也是大家闺秀,在外头就不要这样子勾肩搭背的,没了规矩!” 被训的郝娇娇,脸色微变,随后便笑着应道:“伯母说得对,主要是我太久没见到苏大哥了,太高兴了,一时之间忘了规矩!” 苏大娘子没说话,接着慢慢悠悠地往前走。 “对了,伯母,我前些日子听人说,苏大哥在徽州的流民手里,救了一个姑娘,不知道那个姑娘有没有跟着一起进京呢!”郝娇娇亦步亦趋地跟在苏叙白的身后,笑着说 道。 苏大娘子听着郝娇娇的话,微微皱眉,随后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郝娇娇:“郝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啊?” “且不说我有没有听过这个消息吧,就算是真的有那么一个女子,我也希望郝姑娘能够自重,你和我们家老五虽然是陛下赐婚,但是我家爷至今没有回来,你们既没有订婚,我们家也没有上聘,也就是说,你还不是我们家的儿媳妇!”苏大娘子看着郝娇娇,面上虽然是笑着的,但是眉眼间,还是带了几分厌恶。 郝娇娇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面前的苏大娘子。 “说句不好听的话,郝姑娘还是先管好自己,毕竟我们家那个春娘子死得不明不白,虽然旁人不知道春娘子好端端的怎么就在数九寒冬跳了河,都把罪责怪在了我这个当家的大娘子身上,我也不在乎,毕竟我也是你们的长辈,长辈替晚辈承担些过错,也是应该的!”苏大娘子似笑非笑地说道。 “伯母,那个成春……我,我是真的不知道她的身子会那么差,那就是一碗避子汤而已,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旧事重提的时候,郝娇娇显然有些心虚。 第231章 女子善妒 “伯母,那个成春……我,我是真的不知道她的身子会那么差,那就是一碗鼻子汤而已,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旧事重提的时候,郝娇娇显然有些心虚。 苏大娘子冷眼看着郝娇娇,眼里蔓延出了一种叫做厌恶的情绪,她沉默了良久,然后笑了一声:“郝姑娘,人如果一旦开始说谎的话,那么她就要用无数的谎言就包裹这个谎言,我想你娘大概从小到大只教会了你怎么飞扬跋扈,但是没有教你,要怎么做一个诚实善良的人吧!” 郝娇娇怎么都没有想到,平日里对自己爱答不理的苏大娘子,今日竟然一点面子都不给她,就这么直接地在外头责骂她。 郝娇娇的眼睛立刻就红了,她一脸委屈的说道:“伯母,我是做了什么让你讨厌的事情了吗?为什么……” “倒也没有,只是不喜欢,你插手我儿子的事情!”苏大娘子一脸淡漠地看着郝娇娇,眼里多出了几分厌恶。 郝娇娇看着面前的苏大娘子,微微红着眼,满脸的委屈:“伯母,我只是太高兴了,苏大哥离开京城这么久,好不容易回来,我……” “郝姑娘啊,你 也不要怪我说话难听,你毕竟也是大家闺秀,该有的度量还是要有,你还没有过门呢,就已经害死了老五的妾室,那未来,你若是真的同老五成了亲,岂不是就要老五守着你一个人过一辈子了?”苏大娘子笑了一声,“你们若是恩恩爱爱也就罢了,可若是感情不佳呢,郝姑娘,女子善妒,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郝娇娇还想说什么,但是苏大娘子已经不愿意再跟她废话了:“我们老五好不容易回来,我要回府上准备一下今天的晚膳,没有功夫在这里和你继续说闲话了,我就先回去了!” “伯母……” “我们府上旁的不多,就是下人多,忙得过来,用不着郝姑娘屈尊来府上帮忙了!”苏大娘子打断郝娇娇的话,径直离开。 一直等到苏大娘子的马车离开了,郝娇娇还是站在那里,她的脸色很难看,眼睛通红通红的,俨然一副瘦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苏大娘子身边的嬷嬷,有些不明白:“大娘子先前虽然不喜欢郝姑娘,但是该有的面子还是给她的,今日怎么忽然这般对待郝姑娘了?” 坐在一旁的苏大娘子摸了摸手 里的佛珠,低敛着眼睛,随后有些无奈地说道:“侯爷来了信,说郝家大难临头,让我趁早和郝家撇清关系,他在边疆脱不开身,让我凡事多听老五的!” 嬷嬷当然知道侯爷来了信,但是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的说法,便有些诧异:“这郝家明明一副如日中天的模样,怎么忽然就要大难临头了?” “朝堂上的事情,我们又怎么会知道,既然侯爷说了,让我凡事多听老五的,我们就听老五的就是了!”苏大娘子淡淡的说道,“我们苏家在京城扎根不深,很多时候,还是得多小心些,侯爷常年在外行军打仗,能回来的日子屈指可数,老大是个不堪重用的,如今能担得住事的,也就只有老五了!” 嬷嬷听着,便不再多说话。 跟谢澄胤他们一起离开的苏叙白,在见到郝娇娇以后,脸色就变得不太好,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他现在情绪不佳,但是孟少卿偏偏是个不惹事不高兴的人,明知道人家心中不悦,还非得去犯这个贱:“怎么,好不容易看到了未来的娘子,怎么还摆着个臭脸?” 一旁的许子清赶紧上前拍了一下孟少卿 :“你这个人,怎么哪壶不提提哪壶!” “我不提,总有人要提的吧!”孟少卿笑了一声,然后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苏叙白,“郝家大难临头,郝丞相那个人可不会这么轻而易举放过你们家这根救命稻草,虽然侯爷不在,但是你大哥这个世子可是在的,苏叙白,你有什么打算?” 苏叙白抬眼看向孟少卿,沉默着,没有说话。 其实在他们回京的时候,他们就都已经料想过这个事情了,胡生的事情不论如何都会牵扯到郝家,就算郝丞相不会被拉下水,郝丞相的那个宝贝儿子也是绝对保不住的,贬官受罚是必然的,这个时候,大家就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情。 为什么郝家明知道苏叙白在外头养了外室,对郝娇娇也没有任何的怜悯之心,却还是顺着郝娇娇的意识求陛下赐婚,说到底,郝丞相这就是在给自己找靠山,找一个可以在他们家面临倒台的时候,可以拉他们一把的靠山。 郝丞相是从布衣一步步爬到现在这个位置的,真正的世家虽然面上和他交好,但是说到底还是看不上他的,毕竟郝家没有一个好的儿子,后继无人 ,这样的家世,往后是没有前景的,所以正统的世家并不会和他们结亲。 而苏家,算是京城里头的新贵,得陛下宠爱,五个儿子除了老大中规中矩,都是有本事的,既有从文又有从武,俨然就是下一个世家,郝丞相很明白,如果有一日,郝家真的落魄了,被皇帝当做新贵的苏家,是满朝文武中,唯一一个可能会拉她一把的人。 所以在知道郝娇娇对苏叙白心有所属以后,他才会根本不在乎苏叙白对郝娇娇有没有感情,强行给他们两个人求来赐婚。 郝丞相一把算盘打得稀巴烂,但是旁人也都不是傻的,所以从一开始,谢澄胤就希望苏叙白能够从这件事情上避嫌,因为不管苏叙白怎么做,郝丞相都一定会拉苏家下水,即便他已经用尽一切办法撇清关系。 “我在杭州的时候,曾经处理过一个富商,那位富商姓胡,太子殿下应该还记得吧!”一直沉默着的苏叙白抬眼看向谢澄胤。 谢澄胤自然是记得的:“怎么,难不成那个富商和胡生还有些关系?” 苏叙白笑了一声:“我记得,朝堂上,应该没有更多的胡大人了吧!” 第232章 鳏夫 谢澄胤想把苏叙白从这件事情里面扯出来,但是很显然,苏叙白不想领这个情,他并不想把自己摘出来,甚至还想在这个案子上踩一脚。 “你就不怕把自己的名声搞臭嘛?毕竟你在名义上,还是他未来的女婿!”谢澄胤看着苏叙白,俨然觉得他有几分不知好歹。 “好名声有什么用?”苏叙白笑了一声,“我又不是那些迂腐的读书人,我可不在乎这些所谓的名声!” “那你就不怕最后让你父亲为难吗?”谢澄胤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苏叙白,“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人!” “有什么可为难的?”苏叙白满脸的不屑,“我不会让他牵累我们苏家的,且不说我们没有成亲,就算我真的被逼着和郝娇娇成了亲,我也不介意丧偶做鳏夫!” 谢澄胤语塞。 孟少卿却是一脸的笑意:“有觉悟,正所谓,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要我说啊,这所谓的读书人的名声,向来是最无用的,你既然能想得明白这一点,那往后,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可以束缚你了!” 苏叙白看了一眼孟少卿,难得有一次认可了他的观点:“我觉得, 你说得很有道理!” 一旁的许子清一时没反应过来,好半天以后才一脸的诧异:“我怎么记得,他们两个以前很不对付的?难不成这一趟南下,两个人因为共赴生死,成了莫逆之交?” 孟少卿和苏叙白非常默契地一起回头:“并没有!” 许子清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微微挑眉:“好吧,的确没有!” 回京以后,孟少卿他们把人送到大理寺去以后,第一时间入宫述职,在知道谢澄胤他们一行人回来以后,原本还在御书房和大臣们议事的皇帝,赶紧让大臣们先离开,最先见了他们。 一看到谢澄胤他们,皇帝便赶紧抬了抬手:“免礼,免礼,快快快,都过来让朕瞧瞧,看看有没有瘦!” 谢澄胤和孟少卿都是皇帝眼看着长大的,这些日子,江南传来的消息都很不好,搞得皇帝每天都是吃不好睡不好的,尤其是在知道孟少卿受了伤没办法下床的时候,更是胆战心惊的,毕竟宁远侯府就只有这么一个独苗啊! 然后没过几天,又传来了苏叙白感染了瘟疫消息,皇帝那段时间,真的是,吃不好,睡不好,每天都很烦躁,与之而 来,就是每天的暴躁脾气,连带着每天的早朝,皇帝都是带着一股子火气在上的,导致最近这段日子,每个朝臣都是胆战心惊的。 皇帝走到三个人面前,细细地打量了一番,然后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回来就好,平安回来就好!” 谢澄胤看着皇帝这幅模样,想起了什么,便开口问道:“听说父皇最近上早朝的时候,总是跟朝臣发脾气,有事没事就要将大臣骂一顿?” 皇帝看着面前的谢澄胤,一阵的心绪:“是谁跑到你耳边胡说八道了,没有的事情,朕是那种人吗?” 谢澄胤看着皇帝的目光,隐约带了几分质疑,皇帝微微动了一下眉毛,随后就干笑了几声,回到椅子上坐下:“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 “这是微臣们应该做的事情!”孟少卿和苏叙白赶紧说道。 “太子递交上来的奏折,朕已经看过了!”皇帝将前些日子收到的奏折放到他们面前,然后看向苏叙白,“苏爱卿,这件事情,涉及到了郝家,虽然你和郝家的姑娘还没有成婚,但是毕竟也是有婚约在身上的,这个案子,你也不好继续在其中了,还是避开 的好一些!” 苏叙白正要开口辩驳,被一旁的孟少卿一把拉住了手。 皇帝看了一眼面前小动作不断的人,咳嗽了一声,然后说道:“也不是朕不想让你在这件案子里面,是大理寺卿上来奏折,希望你不掺和这个案子,大理寺会另外派人监管这个案子,他也是为了你好!” 大理寺卿是苏叙白的上官,旁人的话,苏叙白或许还能辩驳一下,但是既然是大理寺卿开口说了这件事,他就是再不愿意,也不好再说什么。 从御书房出来的时候,苏叙白的脸色还是不大好,他往外走,整个人都弥漫着一股子怨气,孟少卿见他这副模样,便伸手揽住了他的肩膀:“多大点事,不就是不用再管这个案子了嘛,这是好事啊,你得想得开,我们在徽州累得跟狗一样,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多好!” “休息?”苏叙白笑了一声,“有什么可休息的!” “就算你不休息,这个案子亲力亲为又能怎么样呢?”孟少卿笑了一声,“你不会真的以为,你真的可以把这个案子无限的扩大吗?就这么点小事,不可能拉郝丞相下台的!” “我知道!”苏叙白抬眼看向前方,目光清冷,“我只是想看看郝丞相会用什么样的借口,来解释这件事情,也想看看他绞尽脑汁撇清自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深陷囫囵的样子!” “看到这些又有什么用?”孟少卿笑了一声,“倒不如多等等,等着看他摔下泥潭的样子,不是更好?” 苏叙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回头看向孟少卿:“对了,我在徽州的时候,身边有个小娘子的事情,肯定是瞒不住的,阿春那里,得麻烦你一段时间,我会尽快找到好的别院!” “就让她在那里住着吧!”孟少卿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那个院子,本来就是给我妹妹的,只是很可惜,她一直没机会住,阿春和她的年岁相仿,连翘也很喜欢她,在京城的这段日子,就让她住在那里吧!” 苏叙白顿了顿,然后回头看向孟少卿:“你对阿春,好像很特别?” 孟少卿愣了一下,随后笑道:“你可别想太多,我可不喜欢那种看起来乖巧软糯的女儿家,所以你不要多想!更何况,我也不是那么没有下限的一个人,所以你放一百心就是了!” 第233章 铺路 苏叙白笑了一声:“我也没往那个方向多想,你虽然玩世不恭,却也不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既然郝家的案子,我帮不上忙,那你就多多上心!” “你放一百个心就好了,敢在路上给我们下绊子的人,我说什么都不会放过他们的!”孟少卿揽住苏叙白的肩膀,“这些日子你就好好休息一番,没什么事,就不要去别院了,郝家的人说不定会跟着你,我也不是日日都在别院的,可保不住你的小娘子!” 苏叙白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以往两个就算正面碰到也很少能打招呼的两个人,现在就这么勾肩搭背地从皇宫里走出去,但凡看到的人,都会忍不住多看一眼。 离开皇宫以后,苏叙白也没有在外面久留,径直回了府邸,刚到府邸门口,苏叙白就看到了停在家门口的马车,马车华丽,是郝家特用的。 苏叙白站在那里看了很久,直到苏大娘子身边的嬷嬷跑出来找他:“五爷,郝大娘子来了,你先回院子里,没什么事,就不要出来了!” 苏叙白自然明白苏大娘子是什么意思,点了点头,随后说道:“跟母亲说一下, 眼下的这个情形,千万别松口,不然对我们家,可没有什么好处!” 嬷嬷应声而去。 苏叙白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避开了上门的郝大娘子。 郝大娘子在这个时候上门,无非就是来问两家的亲事,陛下赐婚,按照规矩,苏家早就该下聘了,但是因为苏叙白不愿意,侯爷又在外头征战,这件事情才拖了下来,一来二去的,就到了现在。 郝娇娇的年岁在待字闺中的女儿家中,已经算是大的,一般的富贵人家,女儿十四岁及笄,十六七岁的时候就会相看人家,宝贝一些的,就先定亲,在娘家养到十八再嫁出去,而郝娇娇,如今已经是十八岁了,虽然已经订了婚,但是苏家一直迟迟不肯下聘,郝娇娇的年岁也就一直拖了下去。 现在,除了年纪,更多的还是郝家的事情,郝大娘子也不是傻子,自己的那个儿子在外面做的那些事情,他不可能不知道,如今,她们得尽快的找一个可以扶持他们家的人,而已经和他们家有婚约的苏家,自然是当仁不让。 苏大娘子看着面前端坐着的郝大娘子,那是打从心底里的厌恶,这个郝家 娘子,也不过就是小官家的嫡女,只是年少的时候就嫁给了郝丞相,随着郝丞相一路高升,坐到了如今的地位,比起苏大娘子,也不是什么很好的出生,可就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总是抬着头看人。 “大娘子的意思是,这桩婚事,还是要等你们家侯爷回来再说?”郝大娘子放下手里的茶杯,目光逐渐变得清冷。 苏大娘子依旧是那副淡淡的笑容:“你也知道,老五是我和我们家侯爷最小的一个孩子,所以我们很要紧他,他的婚事自然得是我们家侯爷说了算的!” “所以,你们是根本不把陛下的旨意放在心上了?”郝大娘子微微眯起眼,眼里满是威胁。 “我可没这么说!”苏大娘子瞧着面前的郝大娘子,笑了一声,“我不像郝大娘子你,在家里说一不二,在我们家,还是得我们侯爷说了算,大娘子若是觉得我们违背了旨意,大可以去陛下面前告御状,是打是骂,我们都认了,只是这个聘礼,我们是下不了的!” 郝大娘子今日本来就是硬着头皮来提亲的,太子一行人顺利进京,胡生和李树飞已经被大理寺扣押,胡 生和李树飞早晚会把郝家拉下水,眼下,郝家需要一个可以和世家抗衡的新贵做后台,所以她才撇下面子,来苏家提亲。 可这苏大娘子,是好赖话听不明白,不管自己怎么说,威胁利诱,该用的法子都用了,她就是笑眯眯的不答应,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那个不知道在什么鬼地方打仗的侯爷身上。 郝大娘子看着面前苏大娘子,只觉得胸口憋了一股气,越想越气。 苏大娘子听郝大娘子巴拉巴拉一个下午了,现在也是有点疲倦了,便起身:“大娘子若是没有旁的事情了,就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下吧,我派人准备了晚膳,平日里我也都是一个人用膳,大娘子不如留下来一起用个膳吧!” “罢了!”郝大娘子起身,“既然苏大娘子说这个事情你做不了主,我也不好强人所难,这事情,就等侯爷回来再说吧!” 苏大娘子自然还是笑眯眯地应下:“大娘子不再坐一会儿吗?” “不了,我回去了!”郝大娘子抬头的时候,眼中难免有些丧气。 “我最近新得了一些茶,大娘子带回去尝一尝,都是江南最新的茶品!”苏大 娘子看着郝大娘子,礼数周全地说道,“我送你吧!” 苏大娘子是亲自把郝大娘子送出门的,还大包小包地硬是塞到了她的马车上,做足了礼数,只是就在郝大娘子准备上车的饿时候,苏大娘子忽然说道:“对了,郝大娘子平日里还是多花些功夫管教管教府上的姑娘,不要有事没事的总是往我们府上跑,叫人看着,难免要说闲话的!” 郝大娘子听着,只觉得心口憋足了一股气,当下脸上的笑容实在是憋不住了,转身就离开了,也没能和苏大娘子再多说一句话。 郝大娘子走的时候是气冲冲的,苏大娘子也没能好到哪里去,笑了一个下午,脸都快要僵了:“大难临头了还想拉我们下水,他们家如日中天的时候,老五都看不上他们家的女儿,现在更是看不上了!还非赖着不走,白瞎我那些好茶了!” 嬷嬷见苏大娘子恼火,只得安慰道:“娘子这里将事情料理干净了,五爷才能好好地做官办事,娘子辛苦些,就当是给五爷铺路了!” 苏大娘子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传言里的他在流民里救下来的那个女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234章 分寸 “娘子若是觉得好奇,倒不如直接去问问看!”嬷嬷看着苏大娘子,轻声说道。 苏大娘子顿了顿,随后摇了摇头:“当初成小娘没了,老五跟没了魂似的,那几日我都怕他把自己给憋死,不管哪个传言中的女子到底是真是假,也没必要非得把这个事情戳开说,随他去吧!” “娘子就不担心五爷到时候找一个贱籍的女子来?”嬷嬷有些诧异。 “他不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苏大娘子笑了笑,“其实当初成小娘没了,我也心疼,那么一个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小娘子,谁能想到她会那么决绝,一声不吭的就从府上跑了出去,那么冷的天,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就跳了河!” 嬷嬷没有再说什么,其实她知道,苏大娘子当初是蛮喜欢成春的,成春软糯乖巧,做事情也很懂规矩,虽然有一点小家子气,但是规规矩矩的,是个讨人喜欢的。 当时成春跳河的消息传回到府上的时候,苏大娘子吓了一跳,第一时间就去了江边,确认成春是真的跳了江以后,心疼了好几日,觉都睡不好,若不是因为成春的家事只是个贫农,她还是能在 府上好好过下去的。 “其实我挺后悔的!”苏大娘子叹了一口气,“那个时候,我要是出面管制一下郝家的那个姑娘,也不至于把成小娘逼成那副样子!” “京城里的大家闺秀,虽然常年累月的在后宅里头讨生活,但是大多只是手腕强硬些,这么恶毒的也是少见!”嬷嬷扶着苏大娘子往前走,轻声安慰道,“娘子也只是没有想到,那郝家的姑娘竟然下手这么恶毒!” 苏大娘子一想起郝娇娇就觉得头疼:“这样的女子,要是真的嫁到咱们家来,那才真的是后患无穷,其实我们真的还是要多谢成小娘,如果不是她,我们未必能够看到郝娇娇这么恶毒的一面!今日见她那个母亲啊,我只能说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吧!” 嬷嬷不好再说多说什么,只是听着苏大娘子说话。 “对了,去老五的院子里头看看,刚才在城门口匆匆的看了一眼,只觉着他瘦了些,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苏大娘子说着,就起身往苏叙白的院子走去。 苏叙白回到院子以后,第一时间就去洗漱,然后换了一身衣裳。 苏大娘子来的时候 ,苏叙白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坐在书房看书了,苏大娘子还没进门,声音就先传了进来:“千里迢迢回来,那么辛苦的,好不容易回来了,你也不知道休息休息,就知道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头!” 苏叙白有些无奈的放下手里的书:“我这个门都是开着的,算哪门子关在书房里头?” 苏大娘子推门进来,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那里的苏叙白,乍一眼看,瘦的都快要脱了像,早先时候在城门口已经看过一回了,但那个时候,她只顾着高兴了,也没能发现,他竟然瘦的这么厉害。 苏大娘子当下就心疼的不得了,赶紧上前:“我得儿啊,真是受了罪了,瘦的都要脱相了!” “病了一遭,吃不好,睡不好,瘦一些不是很正常!”苏叙白淡淡的说道,“不妨事,过不了多久就又长回来了!” “唉,得了病的时候,是不是很遭罪?”苏大娘子看着苏叙白,眼里满满的都是关切,“你身子骨不错,从小到大都没怎么生过病,这次染了疫,我在京城得到消息的,吓得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 “瘟疫来的太凶,防护没做好, 不慎染上的!”苏叙白虽然有些无奈,但是对于苏大娘子的关心,倒是没有半点的不耐烦! 苏大娘子细细的看着苏叙白,满脸的心疼:“最近可还有什么要忙的,若是不忙,我让人多给你做些药膳,补一补!” “倒是没什么事了!”苏叙白淡淡的说道,“因为牵扯到郝家,陛下不让我继续跟进这个案子了,大理寺卿也给我放了几日的假,让我好好休息几天!” “如此甚好!”苏大娘子松了口气,“郝家的事情撇干净也好,郝家那一大一小都不是什么好人,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郝家的夫人走了?”苏叙白像是想起来什么。 “走了!”苏大娘子走到一旁坐下,“威逼利诱,什么话都说了!真是把别人都当成傻子来看待了,这个节骨眼上和他们家结亲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苏叙白看了一眼苏大娘子,然后淡淡的说道:“这些日子没有什么事情就不要见客了,也和大哥大嫂说一下,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会被人拖下水,还是离得远一些的好。” “我知道的!”苏大娘子叹息,“但是两家的婚事毕竟是 陛下定下的,也不可能一直这么拖着,你往后打算怎么办啊?” “往后的事情往后再说吧,这些事情还是等父亲回来再说!”苏叙白重新拿起书,“毕竟眼下父亲能用来做借口,就先这么拖着吧!” 苏大娘子虽然有些无奈,但还是点了点头,毕竟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最起码现在的她可不希望郝家的女子给她做媳妇。 “老五,你说,贪污赈.灾款这么大的案子,郝家应该没那么容易能够撇清吧!”苏大娘子小心翼翼的问道。 苏叙白微微抬眼,然后颇有几分无可奈何的说道:“郝丞相已经位极人臣,牵一发而动全身,郝丞相的学生遍布朝堂,陛下不可能直接拉他下位的,最多就是小惩一番。” 苏大娘子虽然不懂朝政,但是这种事情他还是能听的明白的,所以也不再多问,只是起身说道:“那这些日子你竟然没有什么事情就在府上好好的休息,不要到处乱跑。” “我知道了!”苏叙白笑了笑,“绝对不会乱跑!” 苏叙白难得听话,苏大娘子也很是欣慰,走到他身边,给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就准备离开。 第235章 无法无天 就在苏大娘子要离开的时候,苏叙白忽然喊住她:“我离开京城的这段时间,母亲就没有听到什么谣言吗?关于流民的。” 苏大娘子顿了顿,随后说道:“有,说你救了一个流民,如珠似玉的宝贝着,听说,是个长得很漂亮,性格还有些泼辣的女子。” 苏叙白低垂下眼,没有说话。 “这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也没有什么好多问的,你向来是个有分寸的孩子,既然有这种事情传出来,自然你自己也是知道的。”苏大娘子淡淡的说道,“问的多了,你嫌我烦也就算了,难免也会让朋友知道,成春是个好孩子,只是……犯不着再让别的孩子走,跟她一样的路。” “母亲……” “对了,郝娇娇也是听说的这个事情,今天你回来的时候,她就一直追着我问,那你自己应该也明白,千万不要让那个女子走到人前来!”苏大娘子说完,转身离开。 苏叙白看着苏大娘子离开的背影,目光微微下沉。 而被他们讨论的女子,现在正坐在别院的花圃里。 连翘见到成春的时候,先是吓了一跳,随后就开心的眼泪都掉了下来,拉 着成春的手一直不肯松开。 “你怎么也不问问我怎么回来的?”成春看着面前的连翘,笑着问道。 “京城里到处都是谣言,说是苏大人镇压流民的时候,救了一个女子,我那个时候就在想,那段时间苏大人每天都是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天天要死不活的,这才多久啊?就另寻新欢了,也不是个好东西,没有想到竟然是娘子你。”连翘紧紧的拉着成春的手,“别是在江南的时候,被苏大人抓回来的吧!” 成春叹息:“我的确是被他们抓回来的,运气实在是不好,这一路过去,刚刚遇上了洪灾,好不容易到了杭州,直接就撞到了苏叙白的眼皮子底下,现在,可能要在你这里借住一段时日了。” “就这里好呀,住这里安静的很,自从那郝家的姑娘闯进来闹事以后,世子在这里加派了很多人手,一般人可闯不进来,娘子待在这里很安全!”连翘赶紧说道。 “就是要麻烦你!”成春有些难为情。 连翘赶紧起身:“不麻烦,不麻烦,我现在就让人去收拾!” 连翘做事情依旧是风风火火的,麻利的很,没一会儿就将院 子收拾的很利落,回来的时候,甚至还泡了茶:“花圃的花是今年开春的时候种下的,现在开的特别好,娘子在这里待着也就不无聊了!” 被连翘拉去做事的红豆,这会儿才慢慢悠悠的走回来:“连翘姐姐怎么好像几百年没有见过活人一样,拉着我就说个没停!” “那我可不是很久没有人说话了吗?府上的这些小丫头们,说的不过就是小孩子家家喜欢的东西,我又不感兴趣。”连翘笑着说道,“娘子在的时候,院子里就是特别热闹!” 连翘笑的很明朗,没有半点伪装的样子。 “对了,听说我们世子也受了伤,看你现在这样子平安无事的回来,多半是没什么事了吧?”连翘一直到这个时候才想起孟少卿。 “我要是世子啊,我真的是要伤心死了,自己府上的人竟然一点都不关心自己!”一旁的红豆打趣道。 “我们世子可不是这么小家子气的人,他向来不在乎这些。”连翘赶紧说道。 成春看看他们两个人斗嘴,便忍不住笑了起来:“世子是受了一些伤,但是还好,不怎么严重,现在已经没什么事了。” “ 那就好!”连翘笑着,将茶水递给成春,“对了,娘子想不想听一听京城里,现在关于你的传闻啊?” “我的传闻?”成春有些诧异,“在他们看来,我人都已经死了,哪里还有什么传闻啊?” “我说的当然是传言中那个被苏大人救了的难民啊!”连翘微微挑眉,眼里满满的都是笑意。 成春也忍不住好奇,便拉着连翘坐下:“你说说看呢!” “他们都说啊,苏大人现在身边的女子,模样酷似曾经的小娘,但是性格泼辣,厉害的很,将苏大人紧紧的攥在手心里,是个和当初的软弱可欺的小娘子完全不一样的人。”连翘看着成春,笑着说道。 成春顿了顿,然后笑道:“明明都是我,偏偏其中一个人在他们看来软弱可欺,另一个人又成了性格泼辣。” “娘子,其实在如今这个世道,泼辣些才能好好的活下去。”连翘有些感慨,“你离开京城以后,我也时常下山采买,那郝家姑娘的名声,算是彻底丢了个干净,就是可惜了她那些亲戚家的姑娘,如今都不好说亲了!” “这么严重的吗?”成春有些诧异,“郝家姑 娘的事情不过是她自己的事情,怎么就连累了她家那些亲戚!” “京城里的女子大多同气连枝,一户人家的媳妇传出了恶名,那往后,这户人家的女子的名声就都不好听了,上门求娶的人家也就少了!”连翘摇了摇头,“好人家更是少,所以京城里的女子,大多很爱惜自己的名声!” 成春虽然有些惊讶,但也不觉得诧异,世人总是如此,会以一人窥一家,不觉为奇:“只是可怜了旁的姑娘家了!” “倒也不算是可怜,娘子你出了事以后,郝家里头的破事就渐渐的传了出来,有好几户人家的切实听说,都是被逼的活不下去了,甚至还有将好好的良家女子卖做娼妇的,就连我们家向来不怎么管闲事的老夫人都觉得郝家有些过了!”连翘摇了摇头说道。 成春没说话,只是觉得有些诧异。 “这些年,郝家在京城里头风生水起,难免会有人觉得自家可以无法无天,背地里扯出来的事情也就多了,只是现在郝丞相还在高位上,没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但是郝丞相一旦出事,整个郝家,怕是都落不得好!”连翘撇了撇嘴说道。 第236章 规矩 成春听着,却也不太上心,毕竟这些事情在她这里无非就是听个有趣儿,听得再多,也不是她能插手的事情。 这一路奔波,多少还是有些辛苦的,成春只觉得困倦,用过晚膳以后,就去休息了。 红豆在外头收拾行李,一边收拾,一边和连翘说着他们在江南发生的事情。 连翘听说成春真的被流民抓走,还差点被杀了的时候,吓得摔碎了手里的茶盏,眼睛都微微泛红:“我原本以为,这只是传言而已,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当时发生的事情,娘子一直不肯细说,我也是从菘蓝嘴里听来的,听说那伙人已经丧心病狂到开始吃人了,娘子被救下来的时候,那把屠刀已经抵在娘子的脖子上!”红豆一说起这个事情,眼睛就忍不住的泛红,“我都不敢细听,只知道娘子回来以后,好几日都没说话,就那么呆呆地看着!” 连翘听着,脸色微变,久久没有说话。 半晌以后,红豆才听到连翘长长的一声叹息:“怪不得这一次娘子回来,好像变了很多!” “经历那些事情,人会变很正常的!”红豆轻声说道,“我还记 得当时那个大夫偷偷和五爷说,娘子经历了这些事情都没有疯,已经是天大的运气了!” 连翘低垂着眼睑,没有再多说什么。 成春这一宿,睡得很沉,大约是这一路太累了,现在能好好地睡一觉都已经很奢侈了! 第二天成春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了,府上也没有长辈要请安,连翘就没有去叫她,但是留了个小丫头在门口守着,一听到里头有动静就赶紧将连翘叫了过来。 连翘来的时候,成春正坐在床上,一脸的茫然,俨然一副刚刚睡醒的样子。 连翘笑着走上前去:“娘子昨夜睡得可好?” “好像睡得有点多了,现在都还有懵!”成春抬眼瞧见连翘,轻轻笑了一声。 连翘瞧着成春这一副憨憨傻傻的模样,便忍不住笑:“这一路上肯定是太辛苦了,红豆这会儿还睡得不知东南西北呢!” “让她睡吧,别去叫她了,这一路,大家都辛苦了!”成春有些无奈的叹息。 连翘帮着成春穿了一套新的衣服:“娘子身材纤细,这成衣穿起来也很合身!我瞧娘子带回来的那些衣服都有些破败了,就没有给你整理 了,这是我让人去京城里头的成衣铺才买的,最小的尺寸,没想到娘子竟然正正好好!” “等会儿我把银子给你,我借住在这里,可不好再让你们破费了!”成春赶紧说道。 “娘子的银子还是留着吧,苏大人一大早就派人送了银票来!”连翘笑着说道,“苏大人那样的人,怎么舍得让娘子你用自己的体己银子呢?” “我哪有什么体己银子,不都是他以前给我的!”成春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总归,不论到哪里,总是躲不开他!” 连翘抬头看了一眼成春,然后笑着说道:“娘子受了天大的委屈,花他的银子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要我说啊,娘子就该可劲儿的花,苏大人的私产可多得很,我听我们世子说,苏大人运气特别好,不论干什么总是能赚钱!” 成春想起苏叙白在杭州城的产业,顿时笑出了声:“确实也是这个道理,他颇能算计,若是从商应该会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其实苏大人还是很厉害的,对吧!”连翘轻声说道。 成春顿了顿,然后抬眼看向连翘:“连翘,你想说什么?” 连翘犹豫了一 会儿,还是开口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苏大人和郝家退了亲,娘子还会回苏府吗?” 成春沉默下来。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觉得,苏大人对娘子的的确确是真心实意的,娘子离开京城的那段时间,苏大人时常会在山脚下坐着,就那么等着,瞧着,的的确确是个痴情的人儿!”连翘看着成春,轻声说道。 “我也不知道!”成春换好衣服,走到一旁净手,低着头看着水盆里倒映出来的自己,“若是在这之前,我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你,我不会回苏府,因为即便没有郝娇娇,也会有别人,可是现在,我的内心却有几分摇摆不定,我也不知道怎么样的选择,才是最好的!” 连翘看着成春,没有再说话。 其实,如果一开始就没有郝娇娇,成春的性子绵软,做一个外室,这一生也是平安喜乐的,按照苏叙白的性子,绝对不会辜负她,那她这辈子,虽然名分低微,但也是一生安定。 可偏偏,成春跟着苏叙白回了京,偏偏遇上了郝娇娇这样恶毒的女子。 成春对苏叙白,原本不过就是对待夫君的感情,就好像 对待一个掌柜的,顺从,听话,一副讨生活的模样,可是现在,成春变得有些贪心了,她想要像正常的夫妻一样,可以跟他发脾气,可以跟他吵架,而不是永远那么低微的看着他。 连翘不知道成春在想什么,但是觉得自己不好多问,便端着水盆走了出去。 连翘前脚刚刚出去,后脚她就听到了外头的吵嚷声,她的脸色一变,将水盆交给一旁的小丫头,快步去了前厅。 人还没走到前厅,连翘就已经听到郝娇娇的辱骂声:“什么东西,我要进去你们还敢拦着我……” 连翘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随后一脸不悦的往前走:“郝姑娘!” 连翘的声音不大,但是中气十足,满满的都是气力,她快步往前走,走到了那个被郝娇娇骂的快要哭出声来的小丫头面前:“不知道,我们家的丫头,是什么地方惹到郝姑娘了,让姑娘这么生气!” 原本还在盛怒的郝娇娇见到连翘的时候,稍稍的收敛了一些,但是说话间,还是带了几分不屑:“你们别院的人怎么回事,我来你们别院做客,大门口都不让进!这就是你们侯府的规矩?” 第237章 趾高气扬 连翘看着面前趾高气扬的郝娇娇,淡淡的走上前去,连翘生得高,就那么站在那里,微微低头看着郝娇娇:“我们侯府是什么样的规矩用不着郝姑娘你来说话,只不过,我们的这个小丫头,还真是没说错,我们的这个别院啊,郝姑娘你,就是连大门口都不许进!” “你什么意思!”郝娇娇怒极。 “我们世子离京之前特地嘱咐了我们,我们这别院啊,有了来帖,大多都是能拜访的,但是郝家姑娘和疯狗,不得入内!”连翘就这么看着郝娇娇,嘴角的笑恰到好处,瞧着满满都是讥讽。 “你,你这个贱人……”郝娇娇的手高高的举起,就在要甩下来的时候,被连翘一把捏住了手腕。 连翘冷眼看着面前的郝娇娇,将她的手一把甩开:“郝姑娘,你怕是在家里头作威作福惯了,跑到我们院子里来喊打喊杀的了?你是不是忘了,我是有官身的人,不是你家那些被你们随意打骂发卖的贱籍女子!” 连翘的力气颇大,郝娇娇差点被她这一下甩得摔在了地上,她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连翘:“你怎么敢的?” “我为什么不敢?”连 翘冷笑,“郝姑娘,你身份尊贵,是因为你父亲,却不是因为你自己,你父亲是官居一品,可我和他算是同僚,我犯不上对你客气!” 郝娇娇还想说什么,却被她身边的婢女拉住:“姑娘,连翘是有官身的女子,可打不得,不然惹了娘子军的那位将军,咱们可落不得好!” 郝娇娇反手就给了那个婢女一巴掌:“你早知道怎么不讲,就是想要看我的笑话是不是!” 连翘看着郝娇娇这副模样,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郝姑娘,你若是想耍威风,就回你的郝家,可不要在我们这里耍威风!” “我就问你,你们别院,是不是给苏叙白养了一个小娼妇!”郝娇娇指着连翘的鼻子,怒声道,“这可是陛下赏给你们家那个早不知道死哪儿去了的姑娘做嫁妆的,却被你们用来养小娼妇,只怕你们家那个短命的姑娘知道了,都能给她气活过来了!” 原本脸上还带着笑意的连翘,瞬间变了脸,不等旁人反应过来,抬起一脚就踢在郝娇娇的胸口上。 郝娇娇几乎是飞出去的,重重地摔在了前厅外头的鹅卵石小路上。 连翘快步走过去, 一脚踩住郝娇娇的胸口:“谁给你的胆子在这里编排我们姑娘的!” 跟着郝娇娇一起来的婢女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了,跪在郝娇娇身边,满头大汗。 “你,你……” “我怎么?”连翘居高临下地看着郝娇娇,“我忍你很久了,之前想着你是郝家的千金,给你几分颜面,你倒是踩到我们脸上来了?” “你,你大胆……” “你在我们别院咒骂我家姑娘,你不如滚回去问问你那个当丞相的爹,他敢不敢这么做?”连翘冷笑,“我们孟家只是这些年不怎么管朝堂上的事情,不是死绝了,跑到这里来撒野,大不了我一命换一命送你去西天见佛祖!” 郝娇娇见连翘真的起了杀心,顿时白了脸,忍着痛费力推开连翘,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往边上跑:“你这个疯子,你们永昌侯府的都是疯子!” “知道你还跑到我们这里来撒野!”连翘冷哼了一声,“还不给我滚!” 郝娇娇虽然心有不甘,但是也不敢接着惹连翘,她惹事在先,真的闹到官府那里,她也讨不到半点好处,没办法,郝娇娇只能捂着心口,灰溜溜地跑了。 一直等到人走了,连翘才回头看向一旁的婢女:“有没有哪里受伤?” 婢女摇了摇头,正要说话的时候,连翘却说道:“你受伤了,被郝家的主仆两个打得下不了床,知道了吗?” 婢女的目光,从一开始的茫然无措,到最后的了然,只不过就是一句话的功夫。 一直等到人都散了,一直躲在角落里的成春才缓缓走上前来:“连翘,你……” 连翘看到成春的时候,愣了一下,才轻声说道:“她侮辱我们家姑娘,我气不过,这才动了手,和娘子你没什么干系的,娘子你不要放在心上!” 成春眸光微闪:“如果不是我,她也不会到这里来,你,你这么做,她会不会来找你的麻烦?” “我是女官,她一没死,二没残,她不敢对我怎么样的!”连翘赶紧安慰道,“我隶属娘子军孟将军麾下,除了她,没有什么人能治我的罪!” “我一直不知道,原来你是女官!”成春看着连翘,有些诧异。 “我是我们姑娘身边的贴身侍女,自然也是从小跟这个她一起习武的,后来姑娘不见了,我也继续跟着将军,一直到前几年才被 安排回来的!”连翘轻声说道,“孟家就只有我们姑娘一个女儿,孟将军,也就是我们姑娘的姑姑,没有女儿,如果姑娘在,现在应该也是娘子军的小将军了!” 一直以来,成春都以为,连翘只是一个身份比较高的婢女,从来没有想过,她竟然回事一个有官身的女官,那种震惊怎么都没有办法挥散开来。 “是,所有的女子都能做女官吗?”成春忍不住问道。 “也不是!”连翘笑了笑,“娘子军的训练很苦的,女子相比男子,本来在体力上就差一些,所有为了可以应对外敌,所以娘子军的训练往往是其他人的数倍,在其中熬上来,尤其的难,我从小就跟着将军了,但也只是个百户长,弱的很!” 成春知道,有娘子军,也知道娘子军里头的女子可以当官,可以当兵,可是上战场,但是她一直都觉得这些人离自己非常的遥远,但是从来没有想到,平日里总是和自己说说笑笑的连翘,就是娘子军,还是一个百户长。 那种感觉,就好像原本远在天边的云彩,忽然到了你身边,到了触手可及的地方,那是一种强烈的陌生感。 第238章 揍得好 连翘看着成春那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便轻声安抚道:“其实娘子军在京城里面并不罕见,只要你的身家清白,祖上没有犯过事,没有流放,也不是贱籍,就都可以去参军,我们家姑娘出事之前,娘子军算是最昌盛的时候了,那个时候每年征兵都会有很多人去参军的。” 成春睁着眼,显得有些茫然。 “但是女子嘛,很多时候都是逃不开成婚生子的,所以很多都会在二十三四岁左右离开军队,回家成婚生子,常年的留在队伍里的人其实不多!”连翘拉着成春往回走,“所以我们在新城里面来回走动的时候,说不定碰上的一个娘子,她原来就是娘子军,只是没有一直在那里留下去而已。” “一个培养好的娘子军,就这么回家成婚生孩子,难道不会很可惜吗?”成春有些诧异。 “其实男人当兵也是一样的,出人头地的总共就只有那么几个,普通人往往就只能是最底下的大头兵,我朝的规则就是成年男子会有两年的兵役,娘子军虽然不强制征兵,但也遵守着这个规定,参军的女子两年后可以选择留在军队里面,也可以离开。” 连翘笑着说道,“毕竟也不是所有人都想要出人头地的!” 成春点了点头,良久以后,忽然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去参军的话,他们会要我吗?” “为什么不会?”连翘笑了一声,“娘子身家清白,做事情又这么麻利,性子坚定,我们将军啊,最喜欢的就是娘子这样的人了!” 成春有些恍惚,久久没有说话。 “其实娘子如果想要从京城这个漩涡里逃离,娘子军确实是一个好去处!”连翘看着陷入沉思的成春,轻声说道,“只是,会很辛苦,而且,一旦进入娘子军,最少两年!娘子真的舍得吗?” 成春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沉思。 连翘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是陪着她缓缓的往内院走。 走到一半的时候,成春忽然抬起头看向连翘:“连翘,你刚才踹的那一脚得练多久才能有那样的力气啊?” 连翘有一瞬间的懵,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啊?” “就是,你刚才不是踹了郝娇娇一脚吗?”成春看着连翘,眼睛熠熠生辉,“那一脚好厉害,我在想我要是现在开始练武的话,大概多久才能达到那 个水平!” 连翘看着成春好一会儿,然后噗嗤一声笑出声开:“我刚才还以为娘子你是在思考要不要去参军的事情,没有想到你竟然是在想这些!” “参不参军这个事情,后面再说,我就是觉得你刚才踢的那一脚真的好厉害,我要是有那个本事之前就不可能会被她逼着喝了药!”成春一想起之前被逼着和绝子药的时候,心里就一阵一阵的抽痛。 连翘笑着说道:“我踢她根本就没有用多少力气,那郝娇娇,从小到大都是娇养着的,平时能出门的时候大多都是做轿子,脚步虚浮,稍稍用点力气就能把她踢飞,娘子的下盘就很稳,只要掌握技巧,萱萱根本就能把她踢走!” 成春一把抓住连翘的手:“那你教教我吧!既然她都猜到我有可能会在这里,那后面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过来,你也不可能每天都在,要是我自己就能踢飞她,那你们就不用时时刻刻的在这里守着了!” 连翘看着面前这个,眼睛里头闪着光亮的成春,竟然有一点点陌生,她看到的成春大多时候都是低沉的,阴郁的,就算有时候开心,眼睛里的光也是暗沉 的,而现在的成春,笑起来的时候,那双眼睛就好像小鹿一样,波光粼粼。 “连翘,可以吗?”成春看着连翘,小心翼翼的问道。 连翘看了一眼天,长叹了一声,敢问苍天,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这么抓着你的手,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你,谁能够拒绝呢? “可以啊,但是会有些辛苦,娘子你确定要跟着我学吗?”连翘看着成春,很认真的问道。 成春也非常慎重点了点头:“是!我确定!” 然后,成春就跟连翘约定了学武的事情。 等到一觉睡到下午的红豆醒过来的时候,这件事情已经是木已成舟,帮她端着一茶汤,这样在院子里看着两个人在那里耍拳的时候,只觉得脑袋嗡嗡的,她不过就是多睡了一会儿懒觉,她那位娇娇嫩嫩的小娘子,怎么就开始在院子里扎起马步了呢? 红豆一直用了好几天才彻底消化这件事情,虽然她不是很乐意看到自家娘子变成那副孔武有力的样子,但是她也知道,成春是不是性子非常坚定的人,她决定了的事情几乎没有人能够改变,所以他虽然不乐意,但还是好好的配合她们。 孟少卿得了空来的时候,成春正巧盯着沙袋在院子里扎马步,他一脸的诧异,直到连翘走上前来,才问道:“怎么回事?你们玩什么呢?” “前几天,郝家的上来闹事,我当时气不过就一脚踹了她,然后娘子就瞧见了,觉得这样子很厉害,就想让我教她!”连翘笑着说道,“郝家的难道没有去世子那里告状吗?” “来到是来了,我就没见她们,徽州赈.灾的案子还在审,我是主审官,自然要避嫌,再说了,郝家的那位夫人就不是什么好人,听说去见我母亲了,但是我母亲也没见,所以我们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本来还以为她们是来求情的,没想到是因为你把她女儿揍了。”孟少卿微微挑眉。 “我原本也不是那么冲动的人,主要是她当着我的面诅咒咱们姑娘,如果她们把这个事闹到了陛下面前,世子到时候把我说出去就行了,这个罪责我自己承担。”连翘看着孟少卿,小心翼翼的说道。 孟少卿瞥了一眼连翘,然后笑了一声:“揍得好,但是力度还差一点,下次记得直接把她腿打折,让她没有力气来我这里告状。” 第239章 招供 连翘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就笑着应下:“是,我记住了!” 倒也不是说孟少卿嚣张,只是孟家的的确确有这个背景实力,因为永昌侯这些年一直在外头到处跑,没有什么精力放在朝政上,所以反倒显得孟家籍籍无名。 但是孟家祖上本来就是开国功臣,世袭的爵位,生的儿子,女儿都特别有出息,老一辈的侯夫人年少的时候更是凭一己之力护住了整个国度,就连如今的陛下也是要给这位老夫人几分薄面的。 我们家的姑娘之所以会丢也是为了打仗,当年皇帝为了帮孟家找到这个女儿,几乎倾全国之力,只是一直没有半点消息,孟家丢的这个姑娘。也就成了孟家和皇帝的心病。 就郝娇娇那么口无遮拦的诅咒孟家的姑娘,就算他闹到朝堂上去,陛下也不会给她脸面,甚至还会惹怒永昌侯府和宁远侯府,这两家都是出了名的护犊子,真的惹到他们两家,怕是平时在地上走路都得小心的抬头看看有没有飞过来的石头。 郝娇娇不聪明,郝丞相却精明的很,自然不会去触这个眉头。 成春还在那里扎马步,孟少卿就走上前去帮忙纠正 姿势:“……连翘已经很多年没有好好练功了,你要是真的想学,我给你找个人来教你!” “不用了,太麻烦你了,住在这里已经非常的麻烦你们了!”成春赶紧摇头,顶在头上的沙袋落了一地。 孟少卿看着地上的沙袋,微微挑眉:“不碍事的,我有正好趁着这个理由经常去敲诈苏叙白,让他请我吃酒,你是不知道,那小子可是出了名的有钱。” “世子说笑了,世子家财万贯的,难不成差这点酒钱?”成春被逗笑。 “我倒是不差这点酒钱,但是就是喜欢看人家请我吃酒的样子。”孟少卿笑了笑,“你要是真的想要练功,我还是请一个好的师傅来教你,连翘已经很多年没有好好练功了,基本功差得很,教你的样子也是一知半解,你的年纪不算小,现在才开始练功,本来就挺晚的了,要是再不小心伤到了筋骨会更麻烦!” “请师傅不是要很多银子吗?算了,我也就学学玩,说不定过段时间我就不想学了!”成春摇头,满脸的不愿意。 孟少卿却笑了一声:“你怕是忘了我们家是做什么的,旁的不多,会功夫的师傅是最多 的,再说了,就算真的要很多银子,也不该是由你来担心这件事,苏叙白的银子,我还是很乐意挣的!” “我不是很想让他知道这件事情!”成春赶紧说道,“你能不能不告诉他,我在学功夫的事情?” 孟少卿有些奇怪:“为什么?” “我就是不想让他知道那么多,让他知道了会多很多麻烦,倒不如就这样先瞒着他,总好过后面太麻烦吧!”成春看着孟少卿,满脸的真诚。 孟少卿有些瞧不懂她,但还是点头应下:“行,我本来也不是那种多嘴的人,这样你也不想让他知道,那我就不说了!” 成春自然是千恩万谢的,随后像是想起来什么:“对了,我现在住在你的别院,外头的人肯定也是知道这里住了个人的,会不会对你的名声有点影响?” “名声?”孟少卿挑眉,“我本来就没有什么名声,我在京城里面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哪里还有什么名声,朋友都在传,我在别院里面养了个小娘子,我也就随着他们说,总归这种事情对我这种人来说不痛不痒的,随他们去就是。” 成春瞧着孟少卿,眼里满是歉意。 孟 少卿就是满脸的不在乎:“对了,我来这里还是有点别的事情要同你说的!” 成春刚刚抱起地上的沙袋,抬头看向孟少卿:“什么事情?” “苏叙白让我转告你,过几天,他会安排你去跟你父母见一面,在京郊的寡妇坊,到时候他会让菘蓝来接你。”孟少卿淡淡的说道,“听说,你父母这段时间,一直住在京城,住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 成春有些欢喜,手里的沙包随手一丢,然后就迫不及待的问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过苏叙白他最近是不好来见你的,郝娇娇总是时不时的会去他们府上,他担心自己来找你会被人跟上,所以才让我走一趟。”孟少卿看着那个被丢的老远的沙包,微微挑眉,“看不出来啊,手劲挺大的!” 成春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沙袋,有些不好意思:“我早些年,一直都有在做农活,手劲确实是比一般人大一点。” 孟少卿在这些事情上自然不会过多纠缠,将苏叙白需要转达的话,转达清楚以后没多久就离开了。 孟少卿这些日子其实的确实有够繁忙的,他前脚刚刚从别人回来,后脚就 被人请去了大理寺,说是胡生要见他! 胡生现在还在垂死挣扎,说什么都不肯认罪画押,即便已经把证据都甩在他脸上,他也是一副装疯卖傻的样子,说跟他都没有半点关系,全部都是旁人污蔑他。 孟少卿早就对他没有耐心,恨不得将所有的刑罚都在他身上过一遍,可偏偏,他只想要从他嘴里面套出来一些关于郝丞相的其他视频,所以一直不肯下手。 所以当胡生说要见他的时候,他只觉得满脑子都是厌恶感,在他的世界里竟然作为男人,那自然就要敢作敢当的,也做出了这样的事情,那就要去接受这样的一个惩罚,毕竟发网恢恢,疏而不漏。 可偏偏,这个胡生真的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他看见了一个作为男人的底线,就是,没有底线。 孟少卿一直拖着,直到入了夜,才去了大理寺的地牢,胡生看到他的时候早就已经不耐烦了:“你们不是想让我招供吗?那为什么我要见你,你还迟迟不肯来?” 孟少卿从一旁拖过来一张椅子,在他的牢房前坐一下,二郎腿一翘,满脸的不在意:“想让你招供的,从来都不是我!” 第240章 你想死吗? 胡生看着面前的孟少卿,见他姿态随意,眉眼间满满的不耐烦,便忍不住说道:“你们不是想要拉郝丞相下马嘛,只要你答应我的要求,我就告诉你一个,可以让他立刻滚出朝堂的事情!” “我为什么要拉他下马?”孟少卿似笑非笑地看着胡生,“就算他郝丞相已经位极人臣,对我们孟家也没有半点的影响啊,他下不下台,跟我有什么干系?” “你就不怕未来皇帝的位置,不是太子殿下的吗?等到那个时候,你们永昌侯府,还有和你们一脉相连的宁远侯府,难道还能步步高升吗?”胡生冷眼看着面前的孟少卿,嘲讽道。 孟少卿笑了一声,然后换了个姿势坐着:“你倒不如猜猜看,为什么世家里面,会养出来我这么一个不拘小节的纨绔子弟?” 胡生的脸色骤变:“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孟少卿笑了一声,“我们也好,宁远侯府也好,近百年的昌盛,你以为是为什么?难不成你以为就是当年作为开国功臣的功勋?我们家祖宗的骨头怕是这会儿都已经腐烂成灰了,陛下还能记着多少所谓的功勋呢? ” 胡生没有说话,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孟少卿。 “当今的太子殿下,为人正直,勤勉朝政,是正统,你们想让别人做未来的皇帝,无非就是想要摧毁我们这些所谓的世家,好让自己成为新贵,你不如仔细想想看,我朝换过多少个皇帝,世家起起伏伏何止上百,为何永昌侯府和宁远侯府,经久不衰?”孟少卿看着胡生,眼里满满的都是鄙夷,“君臣之道,我们比你们懂得多!” “孟少卿,你凭什么以为,你们家就可以一直昌盛下去,丞相大人心有宏图,只要他稳固下来,第一个摧毁的就是你们这些所谓的世家,你们这些世家,早就从根里头烂出来了,摧毁你们,不过就是时间问题!”胡生猛地抓住栏杆,一双眼睛赤红,睚眦欲裂。 “其实在徽州的时候,我就想直接杀了你,根本不想在你身上浪费那么多的事件!”孟少卿笑了一声,“在我看来,你最后的结局都是死,至于能不能牵扯出来你后面的东西,我根本不在乎,毕竟,你怎么轻易地就成为了弃子,又能重要到哪里去呢?” 胡生的目光骤变,他的指甲恨不得嵌 进栏杆里面去。 “读书人,你们总觉得自己与众不同,觉得你们读万里书!可是,谁不是读万里书呢?我们还行万里路呢!”孟少卿换了一只脚跷二郎腿,满眼的轻视,“胡生,从头到尾,你对我来说,都只是一颗可怜的弃子罢了!” “你胡说八道!”胡生忽然咆哮,“孟少卿,你不过就是在贬低我罢了,你要是真的不在乎我背后的东西,你现在就可以杀了我,又何必要在深夜来见我呢?” 孟少卿缓缓抬头,手边就是他的佩剑,他随后抽出剑:“你想死吗?我现在就可以送你去西天!” 几乎是下意识的,胡生颤抖了一下,他看着孟少卿手里的那把剑,整个人都有些发麻,他不敢说话,因为孟少卿在京城里一直都是出了名的不守规矩,如果真的惹毛他,一剑捅死他的事情,并不算稀奇。 孟少卿见他不说话,便笑了一声:“怎么不接着说了?” 胡生不吭声,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孟少卿手里的剑。 “我来见你,不过就是因为你找我,正巧我也没什么事,来找你打发打发时间罢了!”孟少卿看着胡生,淡淡的笑了 笑,“我对你那些所谓的证据,并不感兴趣!对我来说,如果有一天,丞相大人真的触及到了我们的利益,其实我也不介意连带着他一起送去见佛祖!” “孟少卿,你难道要一直都这么嚣张下去吗?”胡生平复了很久,才逐渐冷静下来,将心里的恐惧压低。 “嚣张吗?”孟少卿被胡生的话逗笑,“我从始至终都不觉得自己嚣张,我只是在做我自己应该做的事情,我有这个能力,在捅死你们以后不坐牢,不贬职,也不会拖累父母,你能吗?” 胡生下意识地吞咽口水,好半晌,才面色难看地开口道:“那如果,如果我告诉你,足以让郝丞相没有办法翻身的事情呢?你也不想知道吗?” “哦?”孟少卿手边的剑,身子微微前倾,“你先说来听听,我才能知道,你想要给我的东西,是不是足够让我答应你的要求!” 胡生抿着嘴,就这么看着孟少卿,似乎在思索要不要说。 孟少卿微微挑眉:“这样吧,我给你一刻钟考虑,如果你不想说,我也不是一定要知道,天色也不早了,到时候你要是不想说,我就先回去,你明天 是没什么事情,我明天还得去上朝,毕竟老头子在家,我可不能太懒散!” 也不等胡生反应,孟少卿就让人放了沙漏。 这一刻钟,胡生只觉得时间过得特别的快,他的额头一点一点地渗出汗水,眉眼间都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绝望。 孟少卿却悠闲得很,靠坐在那里,翘着二郎腿,闭着眼哼着小曲,真的是半点没有把胡生放在眼里。 随着沙漏里的沙子一点一点地流逝,胡生也变得越来越焦急。 当沙漏里的沙子流完的那个瞬间,孟少卿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缓缓睁开眼,看向面前已经满头大汗的胡生,笑了笑:“胡大人,一刻钟了,你怎么想?” 胡生咬着牙,似乎还没有决定。 孟少卿却没有那个性子,径直起身:“既然胡大人不想说,那就算了,我也就不听了,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休息了!胡大人,我就先告辞了!” 孟少卿也不是客气客气,真的转身就走了,没有半点的留恋,毕竟,他是真的有些不耐烦了!毕竟他很清楚,现在这个节骨眼,就算是天大的证据,陛下也会隐忍不发,他又何必自找麻烦呢! 第241章 秘辛 就在孟少卿转身就要离开的时候,胡生着急地大喊出来:“郝丞相他不是想要扶持皇子做新帝,他是想要自己做皇帝!” 孟少卿的脚步戛然而止。 “啧!”孟少卿有些厌恶的皱眉,“早知道走快些了!” 一旁的侍卫回头看了一眼胡生,然后低声说道:“不如,咱们就当作不知道这件事情?” 孟少卿微微挑了一下眉:“快走……” “孟少卿,我知道你听到了,如果你不想,到时候所有人都来逼问你,我跟你说了什么,你最好现在就回来。”胡生的声音很大,几乎是用了所有的力气喊出来的。 孟少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身走回到胡生面前。 他看着面前的胡生,有些无奈的说道:“其实这个事情我知不知道作用并不大,你应该告诉太子殿下,而不是告诉我,这个天下是他们谢家的,又不是我的,我可并不会在乎到底是谁想要做这个皇位?” “那你难道就不想知道郝家的秘密吗?”胡生看着孟少卿,“就像你说的,你们是世家,你们三岁开门学的就是朝堂上的事情,可郝丞相,他不过是穷苦出身,却 凭借自己的本事一步一步爬到这个地位,你们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 孟少卿不着痕迹地微微挑了一下眉,面上却依旧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世上总是会有那么一个两个的天才的,这个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从古至今有很多人都是从底层一点一点爬上来的,很正常,聪明的人用的时长往往就会比普通人短一点!” “郝丞相一路走过来,顺风顺水,甚至隐隐约约有人帮忙,难道你们都不会觉得有半点的奇怪吗?”胡生嗤笑,“如果你们觉得这只是一个聪明人能做出来的事情,那只能说明你们这些人都是蠢货。” 孟少卿微微眯起眼睛,眼里隐约带了几分危险:“哦?那不如你说说看,他为什么这一路走过来那么的顺风顺水呢?” “他……”胡生猛地止住话茬,“那你得先答应我,我的要求!” “你说!”孟少卿在椅子上坐下,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我要你们把芍药给我带过来,她既然敢背叛我,那我就绝对不可能让她一个人独活,把她带过来给我。”胡生盯着孟少卿,他笃定了这个不可一世的少年将军, 绝对不会拒绝,“我只要她!” “呵,就只有这个要求,还有别的吗?”孟少卿笑了一声。 胡生看着他的那个笑容,就知道他答应了,毕竟这么大的一个案子,他想没有任何一个人会为了一个贱籍女子,而放弃他这么大的一个线索和证据。 “我就只有这一个要求。” “那你说吧,你所谓的秘密到底是什么?我建议你长话短说,毕竟我真的没有那个时间继续陪你在这里讲废话了。”孟少卿看着胡生,一脸的疲惫。 孟少卿他是真的有点累了,他看着胡生在这里闹来闹去,就好像看一个将死之人在那里上蹿下跳地演戏,非常的无趣,可他又不能直接扭头就走,还得耐着性子在这里看他把这出戏演完,实在是让人有点身心俱疲。 “郝丞相想要扶持贵妃娘娘的孩子,六皇子,六皇子天资聪慧,虽然比不上太子,但也是个通透的孩子,他最大的优势就是年纪小,而且母族强大,再加上有郝丞相的扶持,只要太子死了,他就是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人。”胡生看着孟少卿的眼睛,冷声说道。 贵妃在后宫一直搅活着皇后和 皇帝之间的关系,这些事情,他们这些外臣也是知道的,贵妃想要自己的儿子做皇帝并不稀奇,毕竟她已经是贵妃,除了皇后宫里位分最高的就是她了,人嘛,总是会这样子,当她做到了一定的高度,她总是会去奢望本不属于她的东西。 这件事情,孟少卿他们其实早就有预料到了,并且也找到了一定的证据,他真正好奇的其实是胡生说的,郝丞相想要自己做皇帝的事情。 六皇子虽然小,这也不是那种还需要人辅政的年纪了,就算是他坐上皇位,也轮不到郝丞相来当这个政,所以这件事情背后肯定还有别的东西。 胡生见孟少卿兴致缺缺,便有些着急,他咬着牙思索片刻便说道:“六皇子,并非陛下亲生!” 胡生话音落下的那个瞬间,就算是一直很淡然的孟少卿,都下意识地捏紧了椅子的扶手,可是即便如此,孟少卿还是强装镇定:“胡大人,你可知道混淆皇家血统是什么样的罪过?” “我既然敢这么说,自然是有证据的!”胡生看着,看着孟少卿,一字一句的说道,“郝丞相这一路走过来实在太顺了,顺得我这个 门生都觉得有些眼红,我曾经陪他进过一次宫,那是一个中秋晚宴,他中途的时候离开过一段时间,出宫的时候,泪流满脸,醉酒的他哭着说他有了一个儿子,过了没多久,贵妃娘娘,就生下了六皇子。” 孟少卿眉头紧锁,就这么看着面前的胡生。 胡生虽然对孟少卿有点怵得慌,但依旧抬头挺胸:“我说的全是事实,你大可以去查,郝丞相和贵妃娘娘,要在她入宫前就已经相识,郝娇娇的身份地位,明明可以嫁给皇子,可郝丞相却说什么都不肯,宁愿倒贴给苏叙白,都不肯让她嫁给皇子做皇妃,你们难道不觉得很奇怪吗?” 其实当这条线索被胡生扯出来的时候,那很多事情就可以得到解释了,比如为什么那么多皇子里面他偏偏选中了年纪偏小的六皇子,又为什么一直不肯让郝娇娇做皇妃,而是死咬着不喜欢她的苏叙白。 当这件事情牵扯到贵妃的时候,所有的事情都变得理所当然,只是这种皇家秘辛,知道的人,只怕是活不下去的:“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郝丞相真的在你面前说漏了嘴,你又怎么可能活得到现在?” 第242章 传宗接代 胡生看着面前的孟少卿,阴恻恻地笑了起来:“我又怎么可能会让郝丞相知道,我知道了这件事呢?我在朝堂上,摸爬滚打数十年,总不可能连这点保命的本事都没有吧?” “可你现在看起来,也不是很聪明的样子,你完全可以用这个事情威胁郝丞相,他的手段再加上贵妃娘家的人脉,保下你,也不是没可能啊!”孟少奇看着面前的胡生,微微挑眉。 “他根本不肯见我!”胡生低垂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我为了他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可他呢,他根本不肯见我,其实你说得对,我就是一枚棋子,一枚被他丢到角落里,再也不会使用的弃子!” 孟少卿看着面前的胡生好半晌,然后笑了一声:“行,我知道了!” “你不要证据吗?”胡生猛地抓住面前的栏杆。 “这种事情,你又能给出什么证据呢,无非就是一些捕风捉影的东西罢了!”孟少卿缓缓起身,“还有别的事情吗?如果没有了,那我就先走了!” “你站住!”胡生猛地抓住面前的栏杆,睚眦欲裂地看着孟少卿,“芍药呢,你答应我,要把芍药给我送过 来的!” 孟少卿淡淡地看着胡生:“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我只是想知道你有什么要求,但是我从头到尾都没有答应过你!” “你骗我!”胡生瞪着孟少卿,大喊大叫。 “芍药并没有过错,她这一生坎坷,还要被你利用,能够及时清醒指认你,已经很好了,我们又怎么可能将这样一个试图改变自己悲惨人生的女子,推到你的魔爪里呢!”孟少卿嗤笑了一声,“你明知道太子是不会答应你这种过分的要求的,觉得我草菅人命,一定会答应你,是吧!” 胡生紧紧的你这栏杆,一脸的不可置信。 “我是不顾世俗礼仪,却不是草菅人命之辈!”孟少卿转身离开,“胡大人,真是不好意思,你看错我了!” 孟少卿走出牢房的时候,胡生的嘶吼声还隐隐约约地有些传出来,外头下了雨,侍卫给他递去雨伞,然后说道:“除了太子,接下来,谁都不许去见他,知道了吗?” 侍卫看着孟少卿那一副凝重的表情,很慎重地点头应下:“是,世子!” 孟少卿冒着雨离开,戌时牵着马跟在后头,他撑着伞慢慢往前走。 “世子……”戌时有些担心,便紧紧地跟着孟少卿。 孟少卿听到戌时的声音,便回过头来:“你刚才没有跟我进去,对吧!” 戌时顿了顿,然后点头:“我一直守在外面,世子没让我一起进去!” 孟少卿点头:“你记住,不管谁来问你,你都要这么回答,你没有进去过,你也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切的事情都跟你没有关系!” 戌时还想说什么,孟少卿已经撑着伞,慢慢地走远,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几乎可以肯定,那个事情,会牵连到很多人。 戌时小跑上前:“世子,不论什么事情,我陪你一起!” “没什么事!”孟少卿笑了一声,“不用太放在心上,走吧,回府!”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孟少卿前脚刚出了地牢,后脚,胡生就被皇帝的人带进了宫,孟少卿还没睡醒,就被宫里头来的人叫走,连带着戌时都没有放过。 时隔小半年才回京的永昌侯,眼看着自己的儿子被带走,拦住侍卫询问,却只得到了一个消息:“我们只是奉命行事!” 没有任何消息,也不知道缘由,人就 这么被带走了。 向来很少管孟少卿的永昌侯察觉到了一丝异样,连夜入宫面圣,却被拦在了宫外。 孟少卿在去御书房的路上撞见了和他一样,被叫进宫的谢澄胤。 谢澄胤一看到孟少卿,便赶紧上去:“你是不是去见了胡生?” 孟少卿抬了一下眼:“可不是我主动去看的,是他非要见我,我才走了这一趟的!” “那你肯定知道是出什么事了!”谢澄胤眉头紧锁,“胡生连夜被父皇带进宫,至今没有消息,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孟少卿不说话,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往前走。 谢澄胤看他这幅样子,就明白,多半是出什么大事了,心里越发的沉重,两个人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 明明是深夜,御书房却是灯火通明,谢澄胤和孟少卿走进去的时候,皇帝一脸颓丧的坐在那里,眉眼里都藏了几分杀气。 孟少卿一进来,皇帝便坐直了身子,也不等他行礼,扑头盖脸地就逼问道:“你是不是去地牢里见了胡生!” 孟少卿倒也没有半点心虚的样子,抬头看向皇帝:“是胡生找我过去的,说是有事要跟 我谈,那至于是什么事情,陛下现在应该也已经知道了!” 皇帝的脸色很难看,不知道是孟少卿的心理作用,还是因为灯光的问题,他总觉得皇帝的脸看起来有些发绿。 一旁的谢澄胤还是一脸的茫然,他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还是察觉到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有追问,只是静静地听着。 良久以后,皇帝大约是经历了非常复杂的内心交涉,最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孟少卿,你应该知道这件事情的一个严重性,混淆皇室血统,是要诛九族的!” 孟少卿低垂着眼,不吭声。 “地牢里的那些侍卫看守,朕都会另外安排,你放心,朕不会伤他们的性命,但是朕希望,这件事情,永远不会再有别的人知道了!”皇帝脸色阴沉地看着孟少卿。 “陛下放下,臣是永昌侯府的独子,暂时还没有后代,还没有完成我们府上传宗接代的使命,我暂时还不想找死!”孟少卿轻声说道。 原本异常沉寂的氛围,被孟少卿这么一句话调节了一些氛围,皇帝原本沉痛且凌乱的内心,也逐渐平复下来。 第243章 苦命鸳鸯 一直到皇帝的脸色逐渐缓和下来,谢澄胤才缓缓开口:“父皇,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被戴了绿帽子这种事情,本来就已经够让人厌烦的了,还要和自己的亲生儿子解释,自己被戴了绿帽子,这种事情光是想,就已经很恼火了,还要说出来。 眼看着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孟少卿斟酌了一番人,然后说道:“我今日去大理寺的地牢,见了胡生!” 谢澄胤将目光转向孟少卿:“然后呢?” “胡生想要用芍药交换一个秘密,我没答应,但是也没不答应,他以为这件事情是板上钉钉的了,就将这个事情一股脑的都说了出来,而这件事情,牵扯到了贵妃娘娘和六皇子!”孟少卿看着谢澄胤,轻声说道。 前脚皇帝说这个事情牵扯到皇家血脉,后脚孟少卿点名了贵妃娘娘,这件事情就已经很明朗了,谢澄胤深深的看了一眼孟少卿,他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当下,谢澄胤就明白事情的大致原委了。 谢澄胤沉吟半晌,然后问道:“那父皇现在打算怎么办?” “抄家灭族!”皇帝的声音很轻,但是很清晰,站在御书房里的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谢澄胤看着面前的皇帝,沉吟再三,还是开口道:“丞相大人的门生遍布满朝文武,如果太着急,会动到朝政的根本,我们不能直接动手,而且这件事情事关贵妃娘娘和六皇弟,我们还是要从长计议!” “凡事要讲究证据!”皇帝看着谢澄胤,淡淡地开口道,“不可能胡生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得查,但是不能明目张胆地查,得小心翼翼地查,不能放过一个人!” 皇帝说话的时候,声音不大,但是浑身多弥漫着一股子杀气,就连平时时常和皇帝拌嘴的太子殿下,也是心有余悸:“是要查,但是不能打草惊蛇,我们得先一步步拔除郝丞相和贵妃娘娘母族在朝廷上的势力,不然,对父皇没有好处!” 一直在一旁听着的孟少卿忽然开口道:“今年秋试我们可以选拔一批有能力的读书人,正好借用这批读书人,顶替掉一部分的官职!只有我们有人选去顶替,那这棵大树就算倒了,也就没什么问题了!” 皇帝看了一眼孟少卿,良久,然后点了点头:“往年的考试都是郝丞相来负责的,那今年自然不好再让他来负责,你有什么人选?” “大理寺 卿吧!”孟少卿笑了一声,“如今的朝堂上,敢和丞相大人唱对头戏的也就只有大理寺卿了!” “行,文状元由大理寺卿负责选拔,武状元,由永昌侯负责选拔!”皇帝看着孟少卿,淡淡地开口道,“永昌侯已经有些年没有活动了,是时候在京城里头走动走动了!” 孟少卿虽然不愿意,但是也只能认命。 从宫里走出来的时候,谢澄胤看向孟少卿:“你这不是把苏叙白给牵扯进来了吗?” “如果我没有想错的话,陛下这一次肯定会大刀阔斧地先砍断郝丞相的臂膀,但是又怕让他产生防备,必然会用苏叙白和郝娇娇的这桩婚事做掩护!”孟少卿眉头紧锁,“苏叙白怕是会成为牺牲品!” 谢澄胤语塞。 孟少卿说得没错,虽然看起来两件事情没有什么关联,但是皇帝既然想要将郝家连根拔除,就不可能那么迅速,为了稳住郝家人的心,郝家和苏家的婚事,算是板上钉钉的了! “你推荐大理寺卿,是为了让苏叙白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事吧!”谢澄胤淡淡的说道,“你就不怕他闹翻天吗?” “他不是那样的人!”孟少卿笑了一声,“只是 苦了他和成春这对苦命鸳鸯了!” 谢澄胤一想起这对命运坎坷的苦命鸳鸯,也是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成春那个小娘子,心如磐石,好不容易这一路上被苏叙白捂得有些软了,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只怕又是一番曲折!”孟少卿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只是可怜了苏叙白啊,一腔情意敌不过皇权!” 谢澄胤实在是说不出话来了,毕竟,他们为人臣子,总是要为当权者分忧,虽然同情那对苦命鸳鸯,却也不得不这么做。 天微微亮的时候,忽然响起了一阵接着一阵的雷声,将沉睡中的苏叙白惊险,他披了件外衣打开门,看着院子里撑着伞走动的下人们,莫名地感觉到后背有一阵的凉意。 “菘蓝呢?”苏叙白开口道。 近侍赶紧上前:“菘蓝还在休息,五爷是要见他吗?” 苏叙白微微皱眉,随后说道:“不用了,你派人去查一下,昨天夜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近侍虽然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问,立刻就派人去打探了。 苏叙白难以再次入睡,便起身去了书房,明明书就拿在手里,可心思却总是飘到窗外去了。 今日,苏叙 白安排了成春和成家夫妇见面,为了掩人耳目,他刻意拜托了大嫂,让大嫂带着成家夫妇去京郊的寡妇坊,让成春和成家夫妇在那里见面。 可清晨的这一场大雨,让他有些心烦意乱,总觉得要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没多久,菘蓝就赶了过来,一进门,他就将自己所知道的消息都说了一遍:“昨天夜里,陛下连夜提审胡生,还将太子殿下和永昌侯世子都叫进了宫,一直密谈到后半夜才出来!” “怎么会突然提审?”苏叙白有些莫名,心里的那种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听说是因为永昌侯世子先去审问了胡生,随后没多久,就被叫进宫里去了!”菘蓝解释道,“我去永昌侯府上找世子的时候,听说他已经上朝去了!” 苏叙白还在休沐,所以不用去上朝,但是这件事情实在是古怪,已经让他感觉到了不安,胡生涉及的案子不算小,但也不至于大到需要陛下连夜提审,除非,是胡生还牵扯出了其他,涉及到了皇家的事情。 苏叙白想了一圈,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最后只得说道:“大嫂今日回去寡妇坊,到时候你跟着一起去,路上千万小心!” 第244章 父母 这一日,成春难得地在没有任何人催促的情况下,起了个大早。 红豆进屋的时候,就看到她已经收拾妥当,穿戴整齐了,连带着向来素面朝天的脸上,也抹了一层淡淡的胭脂,乍一看,很是亮眼:“娘子今日怎么起得这样早?” “想着要见我爹娘,我实在是高兴,夜里头都没怎么睡着觉!”成春看着红豆,忍不住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煞是好看。 红豆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么高兴的成春的了,看着面前的成春,甚至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那娘子起得也太早了,这个时候,寡妇坊都还没有开张呢,我们去得太早也不好,容易让人生疑!” “我知道的,我不那么早出发,只是实在是太高兴了,一直睡不着觉,躺着也是躺着,倒不如起来!”成春一边说着一边走过来,准备洗漱。 正巧连翘也走了进来,听了成春的话,知道他非常期待可以去见她的父母,便笑着说道:“娘子耐心等一等,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等到天彻底亮了,晚上就会在山脚下等着,到时候我们就慢慢的下去,寡妇法离我们这里有点 距离,等马车到的时候,他们也正巧开张,我们这样子过去也就不会太突兀!” “对了也不知道侯府上是谁陪着娘子父母来的,万一到时候认出了娘子,平白添了麻烦。”红豆忽然想到,有些焦急的皱起了眉头。 “去的是世子夫人,不过苏大人交代过,他已经安排好了,他同世子夫人只说是照拂娘子的父母,去那里给他们置办件衣裳,到时候寡妇房的人会把他们带到一个院子里面,娘子在那个院子里面等着,就能见到他们了。”连翘笑着说道。 成春将手里的帕子放回去,眼里满满的都是笑意:“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我爹娘了,还有成果儿,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长得很高了!” 连翘瞧着,也替她开心,反倒是一旁的红豆,隐约有些不安。 借着给成春去拿早膳的功夫,连翘拉住了红豆,满脸的疑惑:“你怎么看起来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五爷将娘子的家人接到京城来这么久了,依照庄稼人的性子,只怕早就已经归心似箭了,五爷在这个时候安排娘子和她的家人见面,多半,是她的家人 要回去了。”红豆有些无奈的说道,“娘子历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回到了江南,就是为了见她的家人和她的父母一直待在一起,可是最后他们还是一起被带到了京城!” 连翘微微皱眉:“怎么会,苏大人既然已经把人接过来了,又怎么可能会把人送回去呢?你不要想太多了!” “成家人在当地也是殷实的农户,自己家里有田地的农民,怎么舍得把自己家的田地交给别人打理呢?如今已经是夏季,再过一段时间就是秋收,成家人势必要赶在秋收前回去的!”红豆低着头,说着说着就有了几分伤感。 连翘瞧着,也就没出声。 过了好一会儿以后,红豆才有些无奈的说道:“好不容易才见到面了,马上又要分开了,娘子一定会很难过的吧!” 连翘沉默下来。 好不容易才见到的人,下一刻就是分别,是个人都会难过的吧,更何况,对成春来说,家人是她可以翻山越岭,历经苦难回去见的人,好不容易遇上了,却马上就要分开,光是想,就已经很难过了! 许久以后,连翘才缓过神来,她笑了笑,然后说道:“哎 呀,能见面就已经很好了,后面的事情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不是吗?” 虽然无奈,但这也是事实,为了不让成春看出异样,红豆愣是在外头收拾好了情绪,才端着早膳回去。 成春一行人出发的时候,下山的路上正巧碰见了上山的小沙弥,小沙弥看到成春的时候,并没有半点惊讶,只是笑了笑:“施主!” 成春也对着他点了点头。 就在成春要错身离开的时候,小沙弥忽然开口道:“施主,今早我出门前,师傅说我今日会遇到一个故人,一路走来,我也只遇到施主一人,想来,师傅说的,大约就是施主了!” “啊?”成春有些茫然的看向小沙弥,其实在她看来,她跟小沙弥并不熟悉,只是见过几次,算不上什么故人。 小沙弥也不恼,只是笑了笑:“师傅让小僧转告施主,故土非故土,栖身才为家!” 成春听得云里雾里的,正要再问的时候,小沙弥就已经转身离开了。 “你等等……” “娘子!”连翘叫住成春,轻声说道,“你就算叫住他们,他们也不会说的!” 成春顿了顿,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但是心里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下山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差点就摔在了地上,好在红豆眼疾手快,将人扶住了,不然就那个高度摔下去,必然是要摔断骨头的。 去寡妇坊的路上,时不时的就会遇上一辆马车,都是火急火燎的往同一个方向赶,成春有些诧异:“这个寡妇坊,生意这么好的?” “是啊,寡妇坊里头的绣娘都很厉害,平日里出的款式都很新颖,而且大多都是要定制,要是家里头没点权势,那排队能排到明年去!”连翘看着一辆从她们身边疾驰而过的马车,轻声说道。 “那肯定很贵吧!”成春看着,忍不住感慨道。 红豆回头看了一眼成春,然后笑了一声:“娘子身上穿的衣服,就是从寡妇坊采买的成衣啊!” 成春愣住了:“我身上的衣服就是寡妇坊的!” “是啊!娘子的成衣都是京城里最好的成衣铺买的,身上的这一件,是苏大人找人去寡妇坊定的!”连翘笑着说道,“苏大人对娘子,还是很舍得的!” 成春摸了摸身上的衣服,确实,刺绣的针脚很密实,一看就是厉害的绣娘做的。 第245章 久别重逢 “五爷给娘子的东西,向来都是最好的,之前表姑娘一直找娘子闹腾,说到底不就是眼红五爷给娘子的那些东西嘛!”红豆想起之前被表姑娘缠上的日子,便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要知道,寡妇坊里头的东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用的,苏大人的那位表姑娘,我也有些耳闻,家境一般,却处处都要同旁人攀比,一心想着嫁入侯爵人家,我们家世子,先前也被那位表姑娘纠缠过!”连翘一想起这件事,便是满脸的晦气。 “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成春想起了那个在她离开京城前,被苏叙白赶了出去的表姑娘,忽然觉得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嫁人了,就几个月前的事情,嫁去了乡下,听说一开始还不愿意,成婚那一日,都是被媒婆压着脑袋推进花轿的!”连翘说着,颇有几分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成春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对那位表姑娘,她虽然没有多少的憎恨,却也怜悯不起来。 马车在寡妇坊门口停下来的时候,寡妇坊里头立刻就有人迎了上来:“是永昌侯府的娘子吧!” “是!”连翘赶紧应 下。 “世子早些时候就让我们在这里等着了,娘子下车吧,我带你去后院!”来带路的娘子瞧着面善,笑起来的时候,脸上有两个酒窝,一深一浅,很是扎眼。 连翘先下了马车,撑开了油纸伞,将成春遮掩得严严实实,红豆则在一旁跟着。 一路上遇到好几个正在排队等待测量尺寸的大家闺秀,其中有几个厉害一些的就会拦住她们:“她们是谁呀?我怎么没有见过?你们这儿不都是要老老实实排队的吗?怎么还有插队的?” 每当这个时候,连翘就会轻飘飘地来这么一句:“我们是永昌侯府的。” 每当连翘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方才还盛气凌人的大家闺秀,马上就会偃旗息鼓走到一旁,乖乖地继续排队。 成春实在是好奇的不得了:“永昌侯府的名声这么大的吗?” “倒也不是永昌侯府的名声大,而是我们老夫人的名声大!”连翘笑着说道,“我们老夫人年轻的时候帮着寡妇坊破了案,当时救了不少人,当时的寡妇坊的主人为了感谢我们老夫人,给老夫人送了不少的东西,我们老夫人觉得为难,就干脆投了一笔钱,成了这 里半个东家!” “怪不得这些人一听到永昌侯府也就不说什么了,毕竟自己的东家来这里还要排队,那也实在是说不过去了。”红豆眼睛一亮。 连翘笑眯眯地说道:“是不是觉得我们老夫人特别威武?” “是,很威武!”成春发自内心地感慨道。 “我们老夫人年轻的时候离经叛道,做了很多大家闺秀都不会去做的事情,那个时候所有人都觉得我们家老夫人不正经,可是到了后来我们家老夫人却因为她的离经叛道成为了一段传奇!”连翘笑着摇摇头,“其实这么说起来还挺可笑的!” “是啊,当年努力去做的时候,就是离经叛道,当你成功的时候就是传奇!”成春苦笑一声。 说话间,三人已经被带着走到了一个后院,院子不大,但是一推门进去,就能看到坐在院子里面的三个人。 “爹,娘!” 成春几乎是在瞬间就反应过来,跑着冲了过去。 果儿娘一脸的不可思议,或许是因为太震惊了,她的脚步甚至有些蹒跚,所以当成春扑进她怀里的时候,她甚至差一点就摔倒在地上,但是作为母亲的本能还是让她稳稳地 接住了成春:“阿春!” “娘!”成春扑进果儿娘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这个养大她的母亲。 “阿春?阿春!”成石头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他缓缓地上前,试探性地用手摸了摸成春的头,确定面前的成春是真实存在的,才伸手将妻子和阔别已久的女儿一起抱进怀里。 “他们都说你跳河了,说你不在了,我,我们也见不到五爷,我们从杭州直接被带到了这里,然后就一直住在一个别院里面,谁都见不到,好不容易想办法打探到你的消息,他们却都说你跳了河,说你已经,已经不在了!”果儿娘看着成春,两人就好像断了线的珍珠,连绵不断地落下。 成春抬手擦掉眼角的泪水,红着眼看着面前的母亲,轻声安慰道:“你怎么能听那些人胡说八道呢?五爷不是去徽州赈.灾了嘛,我陪着五爷一起去了,这两天才刚刚回来,一直都在忙,所以都没能去看你们。” “你看吧,我就说那些人是在胡说八道的,你还非说,不可能说所有人都那么讲,我的春,那么乖巧的一个姑娘,怎么可能就会跳了河呢?”果儿娘抹了一把泪,抬手推了 一下成石头。 成春赶紧安抚果儿娘:“爹他也是不知道,娘别生气了,果儿呢?” “阿姐!”话音刚落,一个少年就走到了成春面前。 果儿走到成春面前的时候,成春吓了一跳,曾经那个半大的小子,如今竟然已经与自己一样搞了,他依旧是那副模样,只是稍稍的展开了一些,才知道,也不觉得陌生,只是这个个子窜得厉害,才多久,已经长得这样高了。 成春想要伸手去摸摸他的头,却发现自己而且有些够不着了,便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果儿竟然都长得这样高了,真的是好久不见了。” “阿姐离开太平县,已经一年多了,这一年多我每日里都在长个子,我长得这样高了,自然是好久都不见了!”曾经那个在田地里面疯跑的小子,变得腼腆了很多,他紧紧地抓着成春的手,眼睛微微发红,“阿姐瘦了很多!” 成春愣了愣,然后看了看自己,最后笑道:“最近一直在外奔波,吃不好,睡不好,难免就会瘦许多,不碍事的,用不了多久就又长胖了,倒是你长个子的时候得多吃些,不然身体跟不上,当心弯腰驼背!” 第246章 满目疮痍 成果儿眼巴巴地看着成春,许久以后,忽然说道:“阿姐是骗人的吧!” 成春愣住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轻轻地拍了拍成果儿的肩膀:“你胡说什么呢!我骗你什么了!” “来这里的时候,我就到处托人去打听了,当初跳河死的,就是成春,苏叙白苏大人的妾室,一个从江南来的女子!”成果儿抓住成春的手,一字一句,坚定地说道,“阿姐,你为什么要跳河?” 成春看着面前的成果儿,下意识地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却发现挣脱不开,曾经抱着她大腿喊姐姐的成果儿,如今已经长大了,力气也变大了很多。 “没有的事情,要是我跳河了,我又怎么可能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成春试图安抚成果儿。 成果儿盯着成春,很严肃地说道:“你是假死脱身,对不对!” 成春语塞,她看着成果儿半晌,竟然没有办法反驳他:“我……” 一旁的石头也有些看不下去了,便问道:“阿春,我和你娘都在这里,有什么难得你就和我们说,我们也帮你一起想想办法!” 成春看着面前一脸焦急的成家夫妇还有成果 儿,犹豫了半晌,最后却还是笑了笑:“没事,真的没事,你看我,我现在不是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嘛,我没事的!你们不要听成果儿胡说八道,没事的!” 成果儿还想说什么的时候,被成春一脚踩在了脚背上,才一脸痛苦地闭了嘴。 好不容易安抚好成家夫妇,成春才走到蹲在一旁生闷气的成果儿身边:“果儿!” “哼!”成果儿别过头,不愿意搭理她。 “果儿!”成春轻轻地握住成果儿的手,“你知道的,爹爹和娘亲的脾气,要是他们认定了我在京城受苦,到时候说什么都是要带我回去的,你也知道,苏叙白是当官的,胳膊拧不过大腿,爹娘执拗,要是非得和他们杠上,苦得还是爹娘啊!” 成果儿有些无奈的回头,他看着面前的成春,她虽然穿戴得很好,俨然一副勋贵人家的模样,可是人消瘦了很多,眉眼间也多了几分忧愁,再也没有以前在庄子上时的那种欢脱感,有的只是满目疮痍。 “所以,你为什么要跳河?”成果儿看着成春,眼睛微微的泛红。 成春犹豫了很久,然后轻声说道:“你说得对, 我想要假死脱身,我们都是水边长大的孩子,那么一点水,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的淹死我呢!” “是不是苏叙白对你不好?”成果儿猛地站起身。 成春愣了一下,赶紧将人拉了下来:“你干什么,这样子让爹娘看到了,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 成果儿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成春,满脸的焦急:“我就知道,那种富贵人家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的,你跟我们回去,我们一起回太平县!” “果儿,你也是大人了,你该明白,很多事情,不是我们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成春有些颓废地叹了一口气,“苏叙白,他待我很好,但是在京城这个地界,我出生平民,没有家世,就是罪过,就算是他,也护不住我!” 成果儿咬着牙,没有说话。 “你既然猜到了我是假死脱身,那你应该也能猜到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成春看着成果儿,一脸无奈的说道,“在这个偌大的京城里面,到处都是关系,我想离开这里,得有身份,不然,我连城门口都出不去!” “难不成,他还非得把你绑在这里不成!实在不行,我们就闹到公 堂上去,你是良妾,又不是卖给他们家了,当初拿来的聘礼我们一分没动,全部还给他们还不成!”成果儿紧紧地捏着手,眼里满是怒意。 “成果儿,我不可能离开京城的!”成春垂下眼,“我现在的身份是个死人,如果真的闹到公堂上,我们怎么闹得过他们?” 成果儿的一双眼睛赤红,他这个年纪的少年,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喜欢的阿姐在外头受委屈,却什么忙都帮不上,心里憋闷得厉害,却没有半点法子。 成春握住成果儿的手:“这些日子,我攒了不少的银子,你们回去以后,拿着这些银子,多买些地,要是有剩余地,就去镇子上买个铺子,租赁给别人也好!果儿,你们是我的娘家,你们得硬气些,等以后你读书有本事了,再来接阿姐回去,好不好!” “我不要你的银子!”成果儿甩开成春的手,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我要你的银子做什么,你自己在这里就已经很难了!” “你不是要我的银子,你是帮阿姐买的,等以后阿姐回去,才有地方盖房子,有良田可以耕种啊!” 成春赶紧说道。 成果儿看着面前的成春,憋了好半晌,忽然说道:“如果,如果我当了官,你是不是就能,就能跟我回家!” 不能! 成春看着成果儿的眼睛,憋了很久,然后笑着说道:“能啊,如果有一天我弟弟当了官,成了官老爷,你当人就能带我回家了,就怕你那个时候,看不上我这个给人做妾室的阿姐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成果儿赶紧说道,“你永远都是我阿姐!你现在过得这样苦,说到底,是我这个做弟弟的没本事!” “不要胡说!”成春捧着成果儿的脸轻声说道,“我弟弟这么乖,这么好,这么努力,以后肯定是厉害的人,照顾父母,照顾阿姐,我弟弟啊,是天底下最好的弟弟!” 一直忍着泪不肯哭的成果儿,听着成春的话,到底忍不住,一把抱住成春,像小时候在外头打架打输了一样,靠在她的肩膀上一个劲儿地哭,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吧嗒吧嗒地掉。 成春摸着成果儿的头,心里酸酸涩涩,却什么都没有说,京城里的水,太深了,普通老百姓搅和进去,只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第247章 牺牲 苏叙白安排成家人明天一早的船,离开京城,回太平县,见面的时候,成春一直都是笑眯眯的,没有半点伤心的样子,可当她走上马车的那个瞬间,眼泪就控制不住了,一个劲儿地流,止都止不住。 红豆见成春哭得厉害,心疼得很,便说道:“娘子,不如我们去求求五爷,让他们多留几日!” 成春擦掉泪:“留不得!京城这个地方,留不得!” 一直坐在边上的连翘沉默了许久,然后开口道:“娘子在里头说话的时候,我在外头走了一圈,成家人已经被盯上了,菘蓝发现了以后将人打了一顿,是郝府上的下人,听说成家人在这里,专门过来打探的!” 成春忍不住皱眉:“这个郝家,怎么阴魂不散!” “大约是听说世子夫人带成家人来这里拿衣服,所以专门过来打探的!”连翘对郝家也没有什么好感,毕竟当年郝丞相可是要求取缔娘子军的,就因为他觉得,女子无才便是德。 成春一想起郝娇娇,心里便有些犯恶心,连带着脸色都变得有些不好了。 红豆见成春脸色不好,以为她是舍不得家里人离开,便轻声安 慰:“娘子以后想他们了,可以让成家人到京城来啊,坐船很快的!” 成春看了一眼红豆,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倒是一旁的连翘,有些无奈地说道:“京城可不是什么好地方,现在陛下年纪已经有些大了,太子监国,不知道多少人在手底下做手脚,这段时间还是不要到京城来了,没得惹麻烦!” 红豆看向连翘,无奈地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这一路上,成春都没再开口,回到别院以后,成春也不愿意多说话,径直回屋了。 红豆和连翘面面相觑,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澄胤是憋了一整天,天一黑,拉着孟少卿就去了苏府。 菘蓝来报的时候,苏叙白正巧在看书,两个人刚刚说完话,谢澄胤就拽着孟少卿火急火燎地来了。 苏叙白看着谢澄胤那副样子,就知道怕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脸色骤变:“怎么了?” 谢澄胤脸色难看,在书房里来来回回的走动,却愣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后一脸羞恼地看向孟少卿:“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的?” “倒霉的又不是我,我有什么可着急的?”孟少卿 一脸的事不关己。 谢澄胤看看孟少卿,又看看苏叙白,张了张嘴,却愣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最后还是孟少卿看不过去了,说道:“你想个办法,把成春送走吧!” “什么意思!”苏叙白立刻就皱起了眉头。 “陛下要收拾郝家了,他必然要先斩断郝家的臂膀,但是吧,你也知道,郝家这些年收拢朝臣,根基深重,他既然要彻底的收拾郝家,就得慢慢来,一边处理,一边笼络,你和郝娇娇的婚事,就是他笼络的手段!”孟少卿看着苏叙白,一字一句的说道。 苏叙白没有说话,脸色微冷,许久以后才开口道:“然后呢?” 孟少卿找了张椅子坐下:“你先前说,要在郊外找一处房子养着成春,你觉得,等你被逼着成婚了,外头的房子,还藏得住成春吗?” 苏叙白忽然一个健步窜了过来,一把揪住孟少卿的衣领:“我警告你,你不要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孟少卿看着揪着自己衣领的苏叙白,并没有半点的不悦,甚至还笑了笑:“你还有功夫管我,看起来这件事情对你来说,也没有很为难嘛!” 一旁的谢澄 胤看着,下意识的想要上前拉架,但是想想苏叙白这桩婚事真的是完完全全为了皇家牺牲,他也是个男人,自然明白这种事情对于苏叙白来说有多过分。 苏叙白盯着孟少卿看了很久,然后松开手,他一脸的灰败,嘴唇都有些发白,他抬头看向谢澄胤许久,然后开口道:“我有四个兄弟,为什么偏偏是我,朝廷新贵那么多,为什么非要揪着我不放?” 谢澄胤说不出话来,他看着苏叙白,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毕竟这种事情,根本安慰不了! 孟少卿倒是完全不在乎苏叙白的心情,他抬眼看着苏叙白,冷声说道:“苏叙白,郝家的手段你也见识过了,虽然说我的别院可以帮你拦住郝娇娇的调查,但是这也只是一时半会儿的,你要是真的想保她,你还是送她回江南吧!” 苏叙白不说话,只是低着头。 “还她一个自由身,只要在你的身边,郝娇娇那样的性子,是觉得不会放过她的,你只有送她走,送她彻底的离开你,她才有可能好好的生活下去!”孟少卿淡淡的说道,“起码,现在的你,可没有本事护住她!” “还有多久?”一直沉默着的苏叙白,忽然开口。 “什么?”谢澄胤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现在大理寺已经着手开始查案,秋收前案子会定下来,依照我父皇的性子,胡生是活不过这个秋天的!” 苏叙白缓缓抬起头,脸色苍白难看:“我知道了!” 谢澄胤看他那副脸色,实在是有些于心不忍,许久以后,才说道:“苏叙白,这件事情只是暂时的,等到郝家的权利被彻底的收回,你的婚事也就作废,到时候,你还可以接成春回来!” 苏叙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桌子上的书籍,许久以后,他才缓缓开口:“我知道,没有别的事的话,你们请回吧!” 孟少卿倒是没有半点的留恋,站起身就要往外走,谢澄胤还想说什么,却被孟少卿拉着离开:“他知道的,他是个很清醒的人,不会为了感情误了大事的,他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接受这个事实罢了!” 谢澄胤虽然觉得这样对苏叙白很不公,但是也没有办法多说什么,毕竟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他们必须稳住郝家,用这种办法,慢慢蚕食郝家在朝中的势力! 第248章 私闯民宅 孟少卿和谢澄胤前脚刚走,后脚,苏叙白就砸掉了书房里所有的东西。 当苏大娘子火急火燎地赶过来的时候,苏叙白就那么,蓬头垢面的坐在一堆杂物中间。 苏叙白从小就稳重,读书习武从来用不着她这个做母亲的操心,平日里也总是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这是第一次,他这般的情绪失控。 苏大娘子站在那里,手足无措,好半晌以后,才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扶苏叙白。 发泄过的苏叙白,情绪也变得稳定很多,他抬头看向苏大娘子,然后开口道:“母亲,我要给父亲写信!” 苏大娘子看着面前这个双目通红的儿子,知道他多半是遇到了难事,忍着泪点头:“好,好,咱们这就给你父亲写信,你快起来,地上凉得很,你先起来!” 当天夜里,一封加急的家书就从武昌侯府上送了出去,苏叙白也在后半夜发起了高热,高烧不退,苏大娘子连着请了四五个大夫,一直到四更天,苏叙白才退了烧。 熬了一夜的苏大娘子坐在苏叙白的床边,看着他苍白的面容,只觉得心痛得难以复加。 苏大娘子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看着自己的儿子面容憔悴,便让人去问了菘蓝,菘蓝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隐约的能够感觉到是因为郝家,思索再三,还是说了实话:“大约,是因着郝家的关系,但是具体是什么,我并不清楚!” 苏大娘子听了菘蓝的话,只觉得一口气堵在了心口,上不来下不去,难受得厉害,最后坐在外室,大口的喘着气:“这个郝家,真的是铁了心的要拉着我们苏家一起下地狱嘛?我这辈子,就没有见过这么下作的人家!” 嬷嬷见苏大娘子情绪激动,生怕她气得急了,伤了身子,便赶紧在她背后给她顺着气:“大娘子,你消消气,咱们现在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先消消气!” “别人你不知道,老五你还不知道吗?老五是在我的眼皮子底下长大的,我亲眼看着他一点一点的长大的,平日里那么稳重的一个人,天塌下来都未必会动容的一个人,被郝家逼成这副模样,真是,真是……”苏大娘子气得已经骂不出话来了,废了好大的劲儿才将心里的这口气给压了下去。 嬷嬷也是从小看着苏叙白长大的,看着他那么失 魂落魄的样子,也担心得厉害,但是眼下,府上没人,世子为人忠厚,若是苏大娘子在有个好歹,那真真是没人能撑起这个门面了。 想到这里,嬷嬷还是安慰道:“大娘子,五爷受了气,如今染病下不得床,世子和世子夫人又都是忠厚老实的人,大娘子千万要保重身体,大娘子若是再有个好歹,那我们武昌侯府的门面,可真的是要叫郝家人踩在脚底下了!” 苏大娘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站起身:“你放心,我还不能就这么让郝家人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侯爷在外头拼死拼活打拼下来的功名,可不是这么让人欺负的!” 嬷嬷见苏大娘子缓过来了,这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是啊,咱们得想得明白,凡事都不是这么让人欺负的!” 苏大娘子离开的时候,苏叙白还在昏睡,她看着菘蓝,千叮咛万嘱咐:“你在这里细心照料着,万一复热了,一定要尽快找大夫过来,高热可不是开玩笑的,一个不小心是要烧坏脑袋的!” 菘蓝自然是很郑重的应下。 苏大娘子离开的时候,还颇有几分不放心的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最后却也 只能叹着气离开:“老五本来就不近女色,好不容易得了个妾室,乖巧听话不争宠,硬是被逼得没了性命,不然这个时候有个女人在身边照料,凡事总是好一些的!” 这种事情,越是想,就越是生气,苏大娘子将这件事情都算在了郝家人的头上,恨不得千刀万剐他们。 连翘是早上出去采买的时候,才听说苏叙白昨天高烧了一宿,回来的时候,挑着轻的同成春说了一嘴. 成春愣了愣,倒是也没有特别的着急,只是有些担心:“别是先前感染的瘟疫没好全,落下病根了才是!” “应该不会,听说是受了气,气急攻心,再加上身子骨不好,便起了高热,现在已经退了烧,应该不是什么厉害的病!”连翘安抚道。 成春顿了顿,微微皱眉:“五爷最是沉得住气,能让他气急攻心,那怕是天大的事情了!” “就算是天塌下来,咱们也帮不上忙的,娘子就不要太放在心上了,说不定就是和苏大娘子吵了一架,所以不高兴罢了!”连翘笑着说道,“要是有什么事,世子早就来说了,怎么可能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 见连翘这么 说,成春才稍稍的放了心:“希望是这样子了!” 可就是在这种时候,郝娇娇听说苏叙白生病了,一大早就去了武昌侯府的门口,愣是在那里等到武昌侯府开门,便赶紧上前,也不跟门房打招呼,慌里慌张的就要往里走。 还是门房气不过,将人拦了下来:“你这人怎么回事啊,大白天的就往人家家里闯,当心我们告你私闯民宅啊!” 郝家的婢女也不是吃素的,大声呵斥道:“你是瞎啊,认不得我们是郝家的人啊!” “谁管你是郝家还是坏家,要进我们武昌侯府就是得拿帖子来,我们也是清贵人家,可不是什么猫啊狗啊都能进的!”门房也是个厉害的,往那里一站,说什么都不肯让开。 没多久,事情就闹到了内院,刚刚坐下来的苏大娘子一听说是郝娇娇来了,瞬间气不打一处来,气得就要冲出去轰人,嬷嬷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劝下来,忍着没有出去。 最后还是世子夫人出去将人请了进来,孙娘子平日里就是一副温温柔柔的模样,又是世子夫人,郝娇娇再骄纵,也是要给她几分面子的,虽然羞恼,但也一直隐忍不发。 第249章 梦寐以求 一直走到内院里头坐下了,才满脸委屈地说道:“府上的门房是怎么回事,竟然一点规矩都没有!” 孙娘子笑了一声,随后说道:“府里的规矩比较多,门房也要按照规矩在做事,我们府上没有拜帖,外人是不能进来的,郝姑娘倒也不用太在意,犯不着和他们计较!” 一句外人将两家人摘得清清楚楚,郝姑娘也听得明白,脸色微变,但还是笑着说道:“哎呀,我以后就不是外人了,大嫂也跟门房说一声,平日里我总是要来的,总这么被拦在外面,像什么样子!” 孙娘子脸上的笑容都有些绷不住了,好半晌,才含糊道:“府上不是我当家做主,我可说不了这个,你得去问问我婆母!” 其实这个郝娇娇,孙娘子是一点也不想来接,可她一直在门口大吵大闹,实在没办法,她才只能硬着头皮来接她进去。 “听说叙白哥哥生病了,现在有好一点吗?”郝娇娇看着孙娘子,满脸的关切。 “昨天发烧了,大夫也刚走没多久,现在还睡着呢!”孙娘子看了一眼郝娇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你现在来了,他也还在休息, 我们也不好叫醒他,让你白来一趟了!” “不碍事的,我可以去看看他,我记着叙白哥哥的屋子里也没有一个的脸的婢女,这个时候本来就难,我去照顾照顾也是应该的!”郝娇娇看着孙娘子,笑得那叫一个天真烂漫。 走在前面的孙娘子,一听到这个话,脚下一个不留神,差点直接从台阶上摔了下去,好在婢女眼疾手快,直接将人扶住了,不然怕是这会儿已经摔在地上了。 孙娘子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郝娇娇:“郝姑娘,你说的都是什么话,你也是京城里的闺秀,无名无分,你要去照顾一个外男,你是连带着你全家的名声都不要了吗?” 京城里的人虽然时常在笑话她,但是也没有人会放在明面上,大多时候也只是在背地里说嘴,孙娘子的这番话,也是头一次有人当着她的面说出来。 郝娇娇觉得很难堪,但还是笑着说道:“我和叙白哥哥是有婚约在身上的……” “你们定亲了吗?我们家的彩礼上门了嘛?”孙娘子的脸都恨不得要皱到一起去了,“郝姑娘,我知道,你喜欢我们家老五,但是女儿家总是要矜 持一些,你这副样子,怕是整个京城都在笑话你了!就你这样,若非陛下赐婚,谁敢跟你成婚,谁家丢得起这个脸面!” 孙娘子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家闺秀,做事很守规矩,只是有些墨守成规,少了一些变通,但也正是她足够地守规矩,所以在这个时候,她站在那里训斥郝娇娇的时候,那是一点也不示弱的。 郝娇娇难堪的厉害,低着头,连带着耳朵都涨得通红,她站在那里,一声不吭。 “我也不知道你们家大娘子是怎么教你的,就算是独女,也没有你这样不守规矩的,巴巴地送到男方家里来,俨然一副自己嫁不出去的模样,哪里还有半点闺阁女子的模样!”孙娘子站在郝娇娇面前,义正言辞地说道。 “我只是太担心了!”郝娇娇低着头,很费力的才说出来这么一句话。 “老五父母俱在,我和他大哥也在,怎么也轮不到你来担心!”孙娘子皱着眉头,“郝姑娘,我也不是你的长辈,本不该同你说这些话,我只是觉得,大家同为女人,实在是有些看不过去了,才开这个口!” “大嫂……” “我可不是你的大嫂 !”孙娘子哼了一声,“世人总说女子应该温柔贤惠,相夫教子,但是这种事情大多很难,所以我们府上找媳妇,最要紧的就是善良,体贴,你先前做的事情,我们也不说了,你母亲找我婆母大闹一场的事情,你应该也是知道的!” “我知道!” “那我问你,夫君不喜欢你,婆母不喜欢你,你还非得嫁到这个家里头,是为了什么?”孙娘子看着郝娇娇,一脸的嫌恶,“你总不会以为,只要你嫁到这个家里头了,终有一天,夫君会与你相敬如宾,婆母也会待你友爱关心吧!” 郝娇娇沉默了很久,然后抬头看向孙娘子:“我只是喜欢叙白哥哥,我从小就喜欢他,我没有一日不想做他的妻子,哪怕他不喜欢我,哪怕苏大娘子不喜欢我,我只要能和他待在一起,我就很满足了!” 孙娘子看着面前仿佛魔怔了的郝娇娇,沉默了很久,然后说道:“可是哪怕你嫁给了他,也未必就能和他待在一起!” 郝娇娇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孙娘子叹了一口气:“你去见见老五吧!” 郝娇娇怎么都没有想到,孙娘子竟然会松口 让他去见苏叙白,眼睛都在瞬间变得明亮了起来:“真的!” “去吧!”孙娘子转身走开,眼里满是不忍。 她原本就是苏叙白叫来的,她问的话,也是苏叙白让问的,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推脱不得,但是苏叙白不喜欢她,也是事实。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可叹! 郝娇娇跑到苏叙白那里的时候,他已经起身了,他脸色苍白,但还是坐在书房里,眉眼如画,安静的读书。 郝娇娇看到他的时候,脚步声都变得轻了很多:“叙白哥哥!” 苏叙白抬头看向郝娇娇,目光清冷,甚至没有光芒:“郝娇娇,你就一定要嫁给我吗?哪怕,我这一生,都不会对你有情,你也要嫁给我吗?” “叙白哥哥!”郝娇娇走上前去,在苏叙白面前蹲下,将脸放在他的膝盖上,“只要能做你的妻子,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苏叙白眼睛里的光彻底熄灭,许久以后,他才起身:“你回去吧!过段时间,我会去提亲的!” 郝娇娇走的时候,脚步都是飘着的,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一直梦寐以求的事情,成真了。 第250章 口味刁钻 苏叙白病了三日,这三日,京城里头倒也没什么事,皇帝忙着处理徽州的事情,一直没有处置胡生一行人。 这三日,郝娇娇日日都来,但是苏叙白已经不愿意见了,他将自己困在书房里,不吃不喝,急得苏大娘子团团转,恨不得直接将郝娇娇轰出去,要不是孙娘子一直拦着,她都能挠花了郝娇娇的脸。 这一日清早,菘蓝就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爷!” 苏叙白坐在软榻上,手里拿着本书,眼睛都没有抬一下、 菘蓝看着苏叙白这副模样,微微叹了口气,然后轻声说道:“爷,娘子在别院里头,听说你病了,让连翘送了羹汤过来!” 一直低垂着眼的苏叙白顿了顿,然后缓缓抬眼:“不是说了别告诉她吗?” “我们没说,是连翘去采买的时候,听说了的!”菘蓝将食盒里头的老鸭汤和小菜拿了出来,“娘子煲的老鸭汤,闻起来很香!爷过来吃一些?” 坐在软榻上许久微动的苏叙白,终于放下了手里的书册,准备起身的时候,却因为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头都有些发昏,差点跌倒在地上。 菘蓝眼疾手快,赶紧 给苏叙白扶住了:“爷坐着,歇一会儿,我把汤拿过来!” 苏叙白缓缓坐了回去,眉眼都是淡淡的。 菘蓝找了一张小桌几,将食盒里的小食和老鸭汤都放到了小桌几上,然后端到苏叙白面前放下:“娘子做的到都是爷喜欢吃的东西,这老鸭汤上的油水撇得干干净净,很清淡!想来肯定是合爷胃口的!” 苏叙白看着面前摆着碗碟,尤其是那一碗稠稠的小白粥,还很用心放了一片新鲜的茶叶,乍一眼很是诱人。 苏叙白拿起勺子喝了一口粥,笑了一声:“嗯,废了些功夫才能煮出来这样子的东西!” 见苏叙白开始吃东西了,菘蓝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一直紧紧皱着的眉头也松开了些,许久以后才说道:“爷肯用膳,那娘子的一番苦心就没有白费!” “嗯,这粥里带了一股子茶香,有些馋了,让人去沏一壶茶来!”苏叙白看着面前的粥,淡淡的说道。 菘蓝应了一声,便赶紧出去了。 院子里,苏大娘子巴巴地看着,瞧见菘蓝出来,便赶紧上前:“如何?” “吃了,说是想要喝茶,让人去沏一壶茶来!”菘蓝 也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来人,快去沏一壶茶来,千万记得沏五爷爱喝的,别沏错了!”苏大娘子赶紧吩咐道。 院子里负责沏茶的婢女应了一声,赶紧去了。 苏大娘子抚着心口,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肯吃东西就好,这人是铁,饭是钢,肯吃饭,旁地就都不是什么大事!”苏大娘子悬着心地落了下来,“这孟家别院的厨子还真是厉害啊!” “做得清淡,都是爷爱吃的!”菘蓝也是高兴,一直皱着的眉头都松开了。 苏大娘子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一想起在小厨房折腾的郝娇娇,就觉得厌恶:“郝家的女儿真真是半点的规矩都没有,日日的在府上折腾,要不是我拦着,怕是都恨不得直接住在老五的院子里!” 想起郝娇娇,纵然是平日里很少有情绪的菘蓝,都变得有些不悦:“让她回去吧,没什么事就不要总来,爷本就不高兴,还总是这么来,难免讨人嫌!” “谁说不是呢!”苏大娘子一想起郝娇娇,就觉得自己的头一阵一阵的疼,难受得厉害,可偏偏这人就跟狗皮膏药似的,紧紧地粘在身上了,讨厌得厉害 。 没多久,婢女就端来了已经沏好的茶,这几日苏叙白不愿意见人,不管什么东西都是菘蓝送进去的,菘蓝接过茶水,刚要进去的时候,就听到许子清一声吆喝:“哎,等等!” 许子清快步走了过来,瞧见苏大娘子的时候,还行了一个晚辈礼:“伯母,我们来看看他,听说他病了好几日了!” 苏大娘子见到他们来的时候,惊了一下,随后想起,方才孙娘子来说过,说是永昌侯府和宁远侯府来人了,她当时还应了一声,但是自己一门心思都在苏叙白的身上,就忘到脑后去了。 苏大娘子赶紧说道:“你们还专门跑过来看我们家老五,真是有心了!” 许子清看了一眼身边的孟少卿,笑了笑:“都是同僚,这不是应该的嘛!” “去吧去吧,对了,今日还多亏孟世子别院里头的厨子了,做的饭特别的合老五的胃口,可算是吃了些东西了!”苏大娘子说着,就看向了孟少卿。 孟少卿本来是被许子清拉来了,本想着凑个人头,过会儿就走了,可眼下,苏大娘子这么说了,他便只得笑着应下:“是吗?也是早些年我父亲他 们选得,我父母口味刁钻,请的厨子也厉害些!” 苏大娘子也没有多想,说了几句就离开了。 他们小辈一起说话,她待在这里只会让他们尴尬,所以也就没多待,随口说了几句就离开了。 许子清他们几个一走进苏叙白的屋子,就闻到了一股子香味,许子清忍不住感慨:“孟少卿,你们家别院的厨子还真是好本事啊,做的汤菜这么香,我也时常去你那个人别院,怎么就没有尝过这个味道!” “我们别院的厨子可没这个本事!”孟少卿找了张椅子坐下,“你看看那小菜精致的,肯定是用了心的,那个汤,一点油水都没有,鸭骨头都酥烂了,没有七八个时辰炖下去,可做不出来这个汤!” 许子清愣了半晌:“不是厨子做的?” “当然不是,是成春做的!”孟少卿笑了一声,“苏大人好福气啊,生个病,府里头有个不要名声成天上门来看望的千金闺秀,城外头还有个蕙质兰心的小娘子,有福气的!” 许子清有些诧异:“怎么,外头传言你得了个新的小娘子,都是真的?” 孟少卿看着许子清,并没有开口解释。 第251章 没有根基 最后还是一旁的菘蓝看不过去了,轻声解释道:“我们家爷那里就这样花心了,孟世子说的那个娘子就是成小娘!” 许子清越发的惊讶了:“成小娘,她不是跳到水里没了吗?这会儿又来了个成小娘?怎么的,诈尸了?” “没,一开始就没死!”孟少卿看许子清那一头雾水的模样,忍不住说道,“当时那成小娘被折磨得没有活路了,就求到我那里,让我帮她一把,一个江南的女子,跳个河哪有那么容易被淹死!” 许子清盯着孟少卿看了很久,然后满脸不可思议地看向一旁的苏叙白:“你知道的时候,没有弄死他?” “如果没有他的话,成春那个性子,说不定就真的沉在江里了,到时候,我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还能在杭州遇上她,说不定,只能见到一具泡发了的尸体了!”苏叙白看着碗里的那碗汤,目光深深浅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子清听着苏叙白的话,莫名的有点毛骨悚然:“你怎么回事,怎么整个人这么低沉?” “心如死灰了吧!”孟少卿笑了一声,“不过就是让你娶妻,又不是让你去死,用不着这般模样! ” 许子清一头的雾水:“娶妻?为何要娶妻啊?” 孟少卿随手拿了一块边上的糕点,对着许子清丢了过去。 许子清倒是眼疾手快,直接接住糕点,然后一脸莫名的看着孟少卿:“干什么?” “你最近到底都在干什么,成天见首不见尾的,京城里头的事情你那是一点都不管啊!”孟少卿一脸嫌弃的看着许子清。 一旁愁眉苦脸的苏叙白笑了一声,随后说道:“他每天都在军营里头跑,哪有功夫管我这点小事!” 许子清咬了一口糕点,然后看向苏叙白:“怎么,你准备抗旨和你那个心心念念的小娘子成亲了?” “他可不是这么冲动的人!”孟少卿看了一眼苏叙白,“这种事,谁做都有可能,但是他,绝对做不出来!” 许子清闭了嘴,嘴里头的糕点吃起来都不香甜了,他看着苏叙白好半晌,然后一脸铁青的说道:“怎么,难不成,你要娶郝家那个啊?” 苏叙白没说话,就低着头不吭声,看着面前的那碗汤,说什么也是喝不下去了:“世人总说红颜祸水,到了我这里,倒成了蓝颜祸水了!” “探花郎嘛,从古至今 ,探花郎受这种罪的也不在少数,苏家新贵,上头的几个兄弟,虽然是庶出,却也个顶个的厉害,在沙场上都闯出了自己的功名,眼看着日后就是名门!你又中了探花郎,这罪你总是要受的!”孟少卿看着苏叙白,淡淡的说道。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许子清虽然不是很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约莫能感觉到,苏叙白大约是被拿来顶锅了,虽然觉得无奈,但是也的的确确是半点忙都帮不上。 许子清走到孟少卿身边,缓缓坐下,没有言语。 苏叙白忽然抬头看向许子清:“我记着,你家有个马场,我记着边上有个庄园,是个避暑胜地!” “有,怎么?你要去玩一趟?”许子清微微扬眉,“你若是要去,只管去就是了!” “我想问你租你家马场一段时间!”苏叙白看着许子清说道,“若是你不愿意,我也可以花钱买,只要你舍得卖!” “你去就是了,犯不着这么麻烦!”许子清挑眉,“怎么,你准备去那里待一段时间清净清净?” “嗯,现在离秋收还有一段时间,我想在那里待一段时间!”苏叙白轻声说道,“可以吗?” 许子清和孟少卿对视一眼,随后点头:“去吧,那是我们家自用的马场,你自管去就是,不妨事的!若是担心有人来扰,自管同管事说一声,管事会有法子拦着外人,那都是我们家的家奴,很是靠得住!” “你还准备瞒着吗?”孟少卿拿起一旁的茶盏,一下一下地刮着浮在水面上的茶叶。 苏叙白缓缓放下手里的勺子,看着面前的汤水,一句话都没说。 “成春那个性子,你养不住的!”孟少卿喝了一口茶汤,然后将杯盏放下,“若是以往,我也觉得,你既然喜欢,就将她养在外头,可是吧,你说一个为了逃离京城能够在数九寒冬的时候跳河,又怎么可能情愿被你困在一方逼仄的屋子里呢?” “我知道,我放她走!”苏叙白抬头看向孟少卿,“我会放她走,你说得对,她并不是那种愿意待在一处逼仄屋子里的女子,虽然她也不想做什么大事,却也是一个喜欢站在阳光底下,堂堂正正做人的女子!” “你舍得?”许子清有些诧异,“你那么偏爱那个小娘子,你舍得让她走?” “我曾经在太平县买了一处宅子,还有不少的庄 子和铺子,她是个有主意的,给的月例,珠宝首饰,那是一点都没浪费,私底下必然会有不少的体己银子,太平县那里的管家钥匙也都交给她了!”苏叙白淡淡的说道。 “你早些时候,就没打算回京是吗?”许子清忽然说道。 苏叙白顿了顿,随后笑道:“太平县是个好地方,山好水好,吃不完的鱼虾,很多京城没有的糕点,地方不大,等以后有机会了,一起去看看!” 孟少卿看着苏叙白许久:“若是这样,也挺好,在那个偏远地方,京城里的手也没那么长,她又能在父母身边,旁人只以为你在外头办事,也不会欺辱她!” 苏叙白看了一眼孟少卿,忍不住问道:“你似乎,很在意阿春?” “我妹妹要是没丢,大约也是那个年纪吧!”孟少卿微微垂眼,“不过说回来,她要是我妹妹,你这么对待她,我早就弄死你了,你也就是运气好,成小娘出生农户,家里没有根基,不然,但凡他有一个厉害些的兄弟,你都没有好果子吃!” 苏叙白微微垂眼:“是啊,是我欺负她家里没有根基,真正欺负她,害她受苦的人,不是旁人,是我!” 第252章 不忘本 苏叙白是在夜里的时候走了,给你府上留了一封信,只说出去散散心,然后连夜离开了京城,苏大娘子看到信的都时候,恼得很了,又是气恼郝家,又是心疼自己的幼子,气得抚着心口躺在软塌上好半天才回过神。 苏叙白骑着马出城门的时候,孟少卿和许子清就在那里等着,见到他出来的时候,半点也不惊讶。 两个人骑着马凑上去,许子清随手掏出来一把钥匙丢给苏叙白:“呐,庄园大门口的钥匙!要是觉得府上的人不顺手,就让他们休沐一段时间,你自己在庄园里头住着!” 苏叙白接过钥匙,笑了一声:“谢了啊!” “胡生他们的案子明天开始审查,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应该是秋后问斩,你算着些日子,不要玩忘记了!”孟少卿看向苏叙白,轻声说道。 苏叙白点了点头,将钥匙揣进怀里,拉紧缰绳:“我走了,没什么事别来找我,免得被人发现我在哪里!” “啧,你以为谁稀的去找你不成!”许子清笑了一声,“难得朝廷上让你休沐,这段时间就好好休息,天大的事,也等以后再说!” 苏叙白看了 孟少卿和许子清一眼,然后挥了挥手,扬长而去。 马蹄所过之处皆扬起了烟尘,许子清看着苏叙白的背影,久久不能平复:“你说他好好一个探花郎,被逼得恨不得背井离乡,实在是苦!” 孟少卿在一旁悠悠然地侧头看向许子清:“那不如你去替他?” “哎,孟大郎,我最近可没有什么地方得罪你的,你可不能这么陷害我啊!”许子清赶紧摇头,“我虽然觉得他苦,却也不想替他受过,要是刑罚也就罢了,我不日也是要定亲的人!” 孟少卿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许子清:“你这叫什么,你这就叫做,重色轻友!” “随你怎么说,姑娘跟我峥嵘半生,虽然不能说比手足血脉相连,但也是我余生携手之人,尤其重要!”许子清扬眉,“你至今还是个老光棍吧,你不懂我们这种即将有家室的人的想法,也是自然!” 孟少卿满脸唾弃的看着许子清:“我只知道,往后你们是没那么自在了,想出来跟我喝酒就跟我喝酒了!逍遥快活的日子不过,娶妻生子,心甘情愿地把自己困在牢笼里,想不明白,想不明白啊!” “那是一种家的温暖,你不懂!”许子清拍了拍孟少卿的肩膀。 孟少卿的目光微沉,他的确不懂。 苏叙白当天并没有去接成春,孟少卿以为人不在别院了,就想着去别院泡个温泉,扫一扫被许子清数落的晦气,却没想到,人到的时候,正巧碰见成春他们一行人在花圃里翻土。 “你们干嘛呢?”孟少卿看着面前卷着裤腿站在花圃里的成春,满脸的不可思议。 “我看这个花圃的泥都有点硬了,就来这里松松土!”成春说着,在身上擦了一下土,然后从花圃里上来,“世子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孟少卿看着成春,显然是没见过苏叙白的样子,便也没多说,就笑着说道:“遇到了些晦气的事情,想着来这里泡一下温泉,远远的就听到你们哼哧哼哧的声音,就过来看看!这些活不是有花匠在做吗?” “平日里闲着也是闲着,找点事情做也好的!总是坐着,人都有点发懒,日子久了就真的成了个懒汉了!”成春弯腰放下卷到脚踝的裤腿,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你倒是挺会给自己找活干的,一会儿拉着连翘学 功夫,一会儿在这里种花,还真是使不完的力气啊!”孟少卿看着成春,笑着说道。 成春笑了笑:“也还好吧!我早些在乡下的时候,就是做这些苦力的,平日里也习惯了做事,总是这么待着,反倒各种不自在!” 孟少卿看着成春放在一旁的锄头,忍不住想笑:“你总是和我见到的女子不大相同!” “那是因为世子看到的都是富贵人家的女子吧!”成春看着手里的沾着的一点点灰尘,笑着说道,“乡下的女子都是要下地做活的,我爹疼我,平日里很少让我去地里,但是后院里的小青菜都是我自己种的!” 孟少卿看着成春许久,随后就看到了沾在她发梢上的杂草,他想要伸手摘下那根杂草,却又觉得不合适,所以收回了手:“所以呢,你还是更喜欢乡下那种地方吗?” “不好吗?虽然有时候会有些见不得你好的婆娘说你几句闲话,但是人大多都是好的,庄子里头吵吵嚷嚷,很热闹!”成春笑着说道,“平日里自己可以养养鸡,也可以种种菜,不是挺好的!” “是挺好的!你在这里种花小心些,不要受伤了, 我去泡澡了!”孟少卿说着,转身离开,走了几步以后,却又停了下来,他回头看着成春半晌,“你头上沾了棵草!” 成春还没反应过来,孟少卿已经走远了。 倒是一旁的红豆赶紧过来,细细地看了一眼,果不其然,成春的头上沾了一棵小草,她赶紧将草摘了下来:“娘子你看,你光顾着翻土,连自己头上沾了草都不知道!” “不碍事,等忙完这里,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就好了!”成春随手拍了拍衣服,满脸的不在乎。 没一会儿,她就拿着锄头重新回了地里:“旁人总觉得土地脏,可我是农民,我从来不觉得泥土是脏的,要知道,我们吃的粮食都是从土里长出来的,没有比土地更纯粹的东西了!” 红豆听着,没有说话。 成春是个不忘本的人,虽然自从到了京城,她的手头就变得宽裕很多,但是得来的钱财,她很少会花,除了一些必要的打点,她都会把银子积蓄起来,然后去购置田地。 田地是农户的根本,有了田地,才能吃饱饭,即便过上了富贵的日子,成春也从来没有忘记过土地对她的重要性。 第253章 向来缘浅 孟少卿前脚刚出别院,后脚就在山脚下看到了踌躇不前的苏叙白。 两个人在山脚下遇到的时候,对视了一眼,然后孟少卿就忍不住叹了口气:“你一整个白天都去哪里了?” “去安排庄园了,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成春还活着!这样会给她造成很大的麻烦!”苏叙白看着孟少卿,有些无奈的说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呵,许子清那个晦气的玩意儿……我以为你已经把成春接走了,想着来这里泡个温泉!没想到成春还在里面!”孟少卿微微挑眉,“你放一个百个心吧,我没有说你要带她去庄园的事情,这种事情,还是你自己说比较好!” 苏叙白看着孟少卿许久,忽然轻声说道:“孟少卿,如果,一开始是你遇到她,以你的家世,足以护住她了吧!” 孟少卿的脸色微变,随后有些嘲讽的说道:“如果是我遇到她,我根本不会让她做妾,你欺负她性子娇软,没有靠山,逼她做你的妾室,现在又来说这种话,你就不觉得自己很虚伪吗?” 苏叙白低垂着眼没有说话。 “你也不用多想,我这个人啊,虽然玩世不恭, 但也是熟读四书五经的人,朋友妻不可戏这个道理我还是知道的!”孟少卿冷眼看着苏叙白,“更何况,我只是很欣赏她,一个看起来娇软,实际却性子刚烈的女子,这样的人,很少见了!” “我今天就带她走!”苏叙白在经过孟少卿身边的,轻声说道。 “嗯,乘着夜色赶紧走,我这个别院啊,虽说偏远,可难免会有些奇怪的眼线!”孟少卿回头看向苏叙白,“朝堂上还有一堆事情等着你呢,趁早把事情料理干净了,然后回京!” 苏叙白没有说话,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往上走。 就在孟少卿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忽然看到站在半山腰的惠德大师,他站在黑夜里,可月光却正正好好地落在他的身上。 惠德大师发现孟少卿在看着自己,对着他挥了挥手。 孟少卿一怔,然后双手合十,对着惠德大师行了个礼,然后转身离开。 苏叙白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往上走,等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台阶漫漫,天上的月亮明明高高地悬挂在那里,可偏偏,他面前的台阶却黑得看不清。 就在苏叙白好不容易走到别院门口的时候,就 在他准备敲门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少年,莫回头,前途漫漫,不好走,可是坎坷终有尽,握不住的尘沙,就放她走!” 苏叙白的额头瞬间渗出汗水,要知道,他方才上来的时候,分明没有看到人,而他也没有听到任何人的脚步声,可耳边的声音却特别的清晰。 “谁!”苏叙白猛地回过头。 惠德大师就那么站在那里,笑眯眯地看着苏叙白。 苏叙白只觉得整个人都被冷汗浸透了,要知道,他上来的时候,明明没有看到任何人的,可偏偏,这个和尚就出现在了那里。 惠德大约看出了苏叙白的想法,轻声说道:“贫僧一直站在这里,只是施主的心被烟尘笼罩起来了,就好像这个月亮,它明明一直都在,但是施主的眼里,却只有一片黑暗!” 苏叙白看着惠德大师,久久没有说话。 惠德笑了笑,然后走到苏叙白面前,笑着说道:“不是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向来缘浅,奈何情深!施主,前路漫漫,一步一泥泞,万事皆注定,莫强求!” 不等苏叙白回答,惠德就已经转身离开了。 苏 叙白站在那里,看着惠德,一点一点地走进阴影里,而他站在那里,久久回不过神来,嘴里都有些发苦:“不是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向来缘浅,奈何情深!” 苏叙白站在那里很久,直到连翘被门房告知外头站了个人,她来查看的时候,才发现站在外面的苏叙白:“苏大人,你怎么不进来?” 听到连翘的声音,苏叙白才猛地回过神来:“哦,我,我正准备敲门呢!” 连翘侧身让苏叙白进来:“苏大人是来看娘子的吧,娘子今天种了一天的话,累得厉害,这会儿应该正在洗漱,过会儿就该睡了!” “种花?”苏叙白有些诧异。 “是啊,前头的花圃今年种了些花,娘子瞧着好,就挪了一些到小院子里,也顺便给前头的花圃松了土,这会儿正喊腰酸背痛呢!”连翘说着,有些心疼。 “她喜欢就随她吧!”苏叙白轻声说道。 这下轮到连翘有些诧异了,毕竟按照苏叙白的性子,一直都是恨不得能把成春捧在手心里的,一点哭都舍不得她受,如今却说随她去吧,真是有些不一样了呢! 连翘陪着苏叙白走到 院子里,然后遇到了拿脏衣服出来的红豆,便喊了一声:“娘子呢?睡了吗?” 红豆看到一旁的苏叙白,赶紧行了个礼:“还没,找了个话本正在看呢!” “那正好,你去跟娘子说一声,苏大人过来了……” “不必了!”苏叙白说着,就已经抬步往前走了。 红豆原本想拦一下的,然后被连翘拉住,凑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别去了,苏大人和娘子很久没见了,如果娘子不高兴了,会喊我们的!” 红豆这才挺住脚步,没有上前。 苏叙白推开门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了靠坐在床上看书的成春,他看着床前微弱的光,微微皱眉,随后点燃了一旁的蜡烛:“早些时候不是跟你说过了,看书的时候一定要亮一些,光线太暗,会很伤眼睛的!” 成春吓了一跳,猛地回头,看向苏叙白:“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苏叙白笑了笑,“我找了一处庄园,位置还不错,要不要跟我去看看?” 成春坐起身子:“现在就要去吗?” “嗯,晚上人少,免得人多口杂!”苏叙白走到成春边上,看着她,轻声说道。 第254章 庄园 “嗯,喝了你送来的老鸭汤,当天就好了!” 成春看着面前的苏叙白,手轻轻地抚上他的脸颊:“你好像瘦了很多!” 苏叙白怔了怔,然后握住成春的手:“嗯,府上的厨子手艺不好,一直没什么胃口!” “厨子不好就该早些时候换了去!”成春叹息,眼里满是关切,“他们说你病了,可是好些了?” “嗯,喝了你送来的老鸭汤,当天就好了!”苏叙白看着成春,“那么老的鸭子,却一点油水都没有,肯定费了不少的心思吧!” “汤汤水水的,总是要花一些心思才能做得好!”成春笑了笑,然后起身,“看你这幅样子,你不是来看我的吧?你是来接我走的,对吧!” 苏叙白没有否认:“新找的庄园是个好地方,周边有一个马场特别大,正巧我最近休沐,可以好好地教你骑马,免得你再在跟之前一样,明明不会骑马,还直接冲上马背,太危险了!” “那不是情急之下嘛,平时我压根都碰不到马,怎么可能还会像之前一样去骑马呢?”成春坐在床边穿鞋,却怎么也找不到床底下的鞋子。 坐在一旁的苏叙白忽 然起身,单膝跪在成春的面前,然后一只手握住她的脚,一只手拿鞋,将鞋子小心翼翼地穿在她的脚上:“这双鞋子我没有见过,是新做的?” 成春的脸涨得通红,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只能红着脸微微地点了点头:“嗯!” 苏叙白站起身,拍拍膝盖上的灰尘,然后说道:“挺好看的,瞧着就是时新的花样!” “那,我去让红豆收拾一下,等会儿我们就走。”成春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往外走。 苏叙白看着她半天,忽然伸出手将她拉进怀里:“别动,让我抱一会儿,好久没见到了!” 成春愣了一下,然后也没有太多的挣扎,就这么靠在他的怀里,就好像当年在太平县的时候,她依旧是哪个温柔似水的成春:“五爷,是出什么事了吗?” “为什么这么说?”苏叙白有些奇怪,忍不住问道。 “看得出来,你明明一副很伤心的样子!有什么事情,不如和我直说,总归到最后,总是要知道的!”成春听着苏叙白怀里的声音,轻声说道。 苏叙白沉默很久,像是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开口道:“阿春,等入秋了,你回 太平县去吧!” 成春顿了顿,随后有些无奈地说道:“你是要成婚了吗?” 苏叙白没有说话,只是抱着成春的手,逐渐收紧。 “原来是这件事情啊,没关系的!”成春拍了拍苏叙白的手,“太平县有宅子,有铺子,我爹娘也在那里,我在那里会过得很好的,你不必太担心,不妨事的!我逃跑不就是想要回太平县嘛,我回去挺好的!” 苏叙白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成春,良久以后,才从他的嘴里,艰难地说出来一句:“对不起!” 成春低垂着眼,好半晌,才深深地吁出一口气:“不碍事!我先让红豆去收拾收拾,这些日子,连翘给我买了很多衣裳,得收拾好一会儿呢!” “嗯!”苏叙白松开手。 成春往外走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差点被门槛绊倒,好在她自己赶紧扶住了,这才没有摔倒,苏叙白想要去扶,她已经很慌张地离开了。 说不伤心,是假的。 成春站在红豆面前的时候,半晌都说不出话来,一开口就是泪意。 红豆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娘子,你这是怎么了娘子?” 成春红着 眼,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许久以后,才咽下泪意,轻声说道:“你去收拾收拾,我们得离开这里了!” “离开这里,那要去什么地方?”红豆很是诧异。 “爷给我们找了一个庄园,听说边上还有个马场,我们要搬去那里住了!”成春强扯出一个笑容。 红豆看着成春,有些不解:“这不是好事情嘛,娘子为什么这么伤心啊?” “我就是有些舍不得连翘,你快去吧,天色本来就不早了!”成春看了一眼身后的屋子,轻声说道。 虽然觉得很奇怪,但是红豆也没有多说什么,点了点头就进屋子去收拾行李了。 红豆离开以后,成春蹒跚着走到石凳旁边,她抬头看着月亮,试图用了这种方式将眼泪的泪水逼回去。 可以回太平县了,明明是一个好事情,明明应该开心的,可是当成春知道他终于要成婚的时候,即便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但是她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强忍了半晌,最后,成春还是没有忍住,趴在石桌上哭了起来。 她紧紧地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半点的声音,远远地看着,就好像趴在那里睡着 了一样,连翘一开始还觉得很奇怪,正要喊她的时候,就看到她微微颤抖的身子。 连翘立刻就停住了脚步,她就那么远远的站着,也不靠近,就守在那里,一点声息都没有,自己不靠近成春,也不让旁人靠近。 因为她知道,成春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她并不希望,让旁人看到她这么脆弱的模样,所以她并没有上前,只是远远地守着。 大约过了有一炷香的功夫,成春终于收拾好了心情,她站起身,擦掉眼角的泪水,准备去洗把脸,让自己看起来清爽一些。 成春回过头的时候就看到连翘站在那里,她有些惊讶,擦了擦脸,然后扯出一抹笑意:“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过来!”连翘笑了笑,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我今天夜里就得走了,爷找了一处庄园让我们搬过去,说是白天人多口杂,麻烦些,就让我们夜里跟他走!”成春看着连翘,笑着说道。 “这么着急?”连翘惊了一下,“今天一定要走吗?不如,不如等到明天,我也好准备准备!你们搬到新的地方去,很多东西都没有,到时候怎么住啊!” 第255章 喜烛 “你放心,五爷都会安排好的!他是个心思很细腻的人,既然来接我了,肯定是安排妥当了!”成春握住连翘的手,“只是很舍不得你,每次都是匆匆的来,匆匆的走,最舍不得就是你!” 连翘也有些不舍,若她不是这个别院的管事,她都恨不得能跟着成春走,她在知道成春要走以后,眼睛也忍不住的泛红:“真的今天就走啊?不能再留一留了?” 成春有些为难的摇了摇头:“我们总归是借住在这里的,不能总是赖着不走,既然找到新的住处了,自然是要走的,你平日里没什么事的时候,也能来找我们的!” 虽然舍不得,但是连翘也明白,她们本来就不会在这里久住,便没有再说什么。 离开的时候,天色已经很黑了,即便有月光,也看的不大清了,连翘提着灯笼送他们下山,送成春上马车的时候,眼睛都是通红了。 成春看了伤心,连翘便赶紧回过头去:“不知道哪里来的一阵妖风,将风沙都吹到我的眼睛里了,疼的很!” 明明知道她是伤心的落泪了,但是成春什么都没有说:“你回去吧,夜里黑,走台阶的时候 千万小心!” “我知道!”连翘点了点头,然后对着成春摇手,“娘子,路上小心!” 马车走的时候,成春坐在马车里,泪水止不住的流,苏叙白看着心疼,便逗她:“你这么舍不得,要不我们把连翘一起绑走吧,总归苏叙白好些日子才来一趟,等他知道的时候,连翘早就跟我们走了!” “你胡说什么呢!”成春被逗笑,“我们借住在这里这样久也就算了,你会想诱拐他的女使,当心他去京兆府尹那里状告你!” “不妨事,等他告我,我再把人给他送回去就是了!”苏叙白笑着。 两个人就这么说笑,很有默契的把方才的事情掩盖了过去,很多时候,有些事情,心里明白就是了,犯不着放在嘴边一直提。 等到庄园的时候,已经是四更天了,成春早就困得靠在苏叙白身上睡着了,他舍不得吵醒她,就让红豆先把东西搬进去,自己就坐在马车上,看着在自己怀里熟睡的成春。 从徽州回来以后,苏叙白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看着成春了,看着她睡着的样子,她的皮肤很好,脸上还有白色的小绒毛,用指腹轻轻摩擦着,很 是柔软。 这样的小人儿,苏叙白恨不得用自己的性命将她保护起来,只是可惜,他没有这样的本事,待在他身边的这段时间,她只有受不完的委屈,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苏叙白很明白,他还没有保护她的能力。 承认事实并不难,但是心里的痛苦却要很久才能平复。 就在苏叙白沉思的时候,成春缓缓的睁开了眼,她有些茫然的抬头:“到了?” 苏叙白看着她,笑着应了一声:“嗯,已经到了!要下去看看嘛?” “好!”成春点了点头。 苏叙白先下的马车,然后扶着成春下了车,庄园很大,乍一眼看,便是一片空旷的草地里,孤零零的建造着一个庄园:“这个庄园,比孟少卿的别院还大啊!” “因为是马场,周围都是草地,后院也养了很多的马,所以整个庄园会特别大的!这个庄园常年的空着,就只是用来养马,我让人打扫了一番,住在这里,安静自在,不会有什么人来打扰我们!”苏叙白说着,拉着成春进了庄园。 或许正是因为常年没有人居住,所以庄园里的绿植长得特别好,郁郁葱葱的,即便是黑夜, 也能看到成片成片的小竹林:“真好看!” 苏叙白见成春喜欢,也很高兴:“今天不早了,明天,我们再好好地看一看,好不好?” 成春自然点头应下:“好!” 屋子里也收拾过了,最让成春惊喜的就是,院子是按照太平县的院子里面装扮的,装饰都很相似,让成春一走进来就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你先去睡,我去洗漱一下!”苏叙白说完,就离开了。 成春换了衣服,就上床去睡了,床铺也都是新的,柔软干净,还带着一股太阳的味道,很是舒服。 就在成春快要睡着的时候,身后的床铺微微下沉,她知道是苏叙白来了,可是困意让她睁不开眼。 苏叙白从背后紧紧的抱住她的腰身:“阿春?” “嗯……” “很困?” “嗯……” “我想抱你!”苏叙白的气息一点一点的落在成春的脖子上,满满的往上走,直到他的耳边。 成春真的是很困了,困得不想再说话了。 或许是因为成春没有吭声,苏叙白便以为她是睡着了,有些无奈:“睡着了?” 成春依旧没有吭声。 就在成春以为可 以安心入睡的时候,苏叙白滚烫的手,一点一点的摸到了成春的腰身,即便隔着衣服,她也能够感受到他掌心的灼热,她觉得有些烫,便扭了扭身子试图躲开。 可是下一瞬,这只手就探进了衣服里面。 成春猛地睁开眼,浑身僵硬,半点睡意都没了。 苏叙白紧紧的抱着她,让她感受着自己的灼热:“阿春,我很想你!” 其实成春是有些害怕的,他们已经有小半年没有同房过了,即便是在徽州,虽然每天都是同床共枕的,但是苏叙白从来没有越过她堆叠起来的三八线,总是恪守本分的睡在那边的角落里面。 成春睁着眼睛,看着墙上烛火的倒影,渐渐的,她也就有没有那么紧张了,僵硬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良久以后,她听到自己的胸腔里,响了一声:“嗯!” 苏叙白低笑了一声,挥了挥手,放下床幔:“熄灯吗?” “我怕黑!”成春背对着苏叙白,红着脸,声音轻的就跟蚊子哼哼似的。 可是苏叙白还是听到了,他没有熄灯。 烛火明明暗暗,是不是的还会爆出一点火花,就跟她进门那天的喜烛一样。 第256章 戏子 第二天,成春一直睡到正午时分都没有起来,红豆好几次都想去看看,但是都被苏叙白拦住了:“让她多睡一会儿吧。有没有什么事情要让她干?这么早起来做什么?” 苏叙白的话,成春不好不听,便一直没有去叫她,直到苏叙白用过午膳,回屋子午休的时候,才因为上床的动作惊醒了她。 突然醒过来的时候,成春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骨头,都隐隐约约的泛着酸痛,就好像自己的夜里睡觉的时候被人摁在地上捶打了几百遍似的,疼的都不想吭声。 好不容易翻了个身,成春下意识的就往苏叙白的怀里钻进去:“什么时辰了?” “已经过了午时了。”苏叙白很顺里成章的抱住成春。 “什么?”成春猛的睁开眼,看着面前的苏叙白,“你刚才说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午时!”苏叙白笑了一声,“你这一觉睡得沉,一直睡到了正午时分都没有醒,红豆要来叫你,我一直没让她来。” 成春赶紧起身:“你怎么可以不让她来呢?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能睡这么久?” 苏叙白将成春拉回到怀里:“你这么火急 火燎的起来是要去做什么?” “我……”成春愣住了半晌,忽然想起来自己好像的确也没有什么活要干,“那就算没有什么事情干,也不能这么睡啊!” “你既然觉得累能睡着,那就睡呗,一天天的起那么早,又不去干活,空坐着不也是浪费时间吗!”苏叙白将成春拉进自己的怀里,“你愿意睡就接着睡,在这个地方你最大,你想要怎么样就怎么样,按照你自己喜欢的方式,好好的去生活就可以了。” 成春回头看向苏叙白:“就算没有什么事情,人也应该要早睡早起,这样子身体才会好,睡的太多了,人是会混沌的,反倒对身体不好!我一时间睡都忘记了时辰,你就不应该拦着红豆来叫我的,这下好啦,早膳没吃,午膳也不用吃了。” 苏叙白见成春有一些生气,便笑着哄道:“就这一次,往后我都不会拦着红豆来叫你起床,不要为了这些小事情生气嘛,生气还伤肝呢!” 成春很少能够看到苏叙白这样子,原本窝在心里的气也逐渐消散了一些:“那你放开我,我要起床了。” “等一会儿!”苏叙白拉着成春躺 下,“反正都已经起晚了,我也正好要睡午觉,你再陪我睡个小半个时辰!” “可是……” 苏叙白将成春紧紧的抱在怀里:“不要有那么多可是嘛,陪我睡一会儿,等我睡醒了,我再陪你吃些东西,下午我们去马场,我教你骑马,好不好?” “马很贵的,就算我会骑马,我也养不起的。”成春微微抬头,看着面前的苏叙白,“要不算了,总归会不会也没有什么区别!” “我们先去马场看看,要是你觉得没意思,我们就不学了,马场还有不少的小马驹,你选一批你喜欢的,我送给你,养马虽然麻烦,但是有一匹马在身边会方便很多!”苏叙白轻声说着,“再说了,这也不用你来养啊!府上有马夫,马夫会照料的!” 成春看着苏叙白许久,然后说道:“好,那我去试试,但是我们要先说好,如果我不喜欢那我们就不要再继续学下去了,可以吗?” 苏叙白笑了笑:“当然,那现在你可以陪我好好的睡个午觉吗?” 成春自然不会说不好。 只是刚刚睡醒的成春并没有什么困意,她就那样子靠在苏叙白的怀里, 看着他的脸发呆。 大约是真的累了,苏叙白搂着成春,没一会儿就睡着了,成春像一个好奇的小孩子,顺着他的眉眼一点一点的画。 眉毛,眼睛,鼻子,嘴巴。 就在她的指腹一点一点下滑到他的喉结的时候,明明已经睡着的苏叙白忽然握住了成春的手:“别闹!” 成春被吓了一跳:“你怎么还没睡?” “睡着了啊,也不知道是哪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学着别人画脸,痒得很,就醒了!”苏叙白没有睁眼,只是握住了成春的手,“别闹,我睡一会儿,一会儿我就起来了!” 成春笑了笑,然后靠在苏叙白的怀里:“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子靠在你的怀里睡觉了!” “那现在是不是很不习惯?”苏叙白缓缓睁开眼,看着怀里小小一只的成春,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脸。 成春握住苏叙白的手:“不会,反倒,很想念!” 先前的争吵,怨怼,在这所偏远的庄园里似乎烟消云散。 “你说的话呀,我是真的不敢信,你就是一个小骗子,生了一双会骗人的眼睛,光是看你的眼睛啊,我总觉得你这辈子都离不开我,离开 了我,怕是要哭鼻子。”苏叙白反手握住成春的手,一点一点的摩擦着,“阿春,我忽然发现,我好像不是很了解你。” “为什么一定要了解我呢?”成春抬眼看向苏叙白,“一个人如果那么轻易的就让你了解,那不是很失败吗?” 苏叙白看着成春,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就是个骗人的小妖精,你就该去南曲班子里面唱戏,就你这么一双勾人的眼睛,铁定能成个头牌。” 成春看着苏叙白半晌,目光里流露出了几分伤心:“你觉得我像是个戏子?” 苏叙白愣了一下,马上就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打个比方……” 就在苏叙白满脸慌乱的解释的时候,成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在逗你的!” 苏叙白看着面前这个笑的咯咯咯的小丫头,有些没好气的说道:“你跟谁学的,都开始逗弄我了?” 成春笑,然后目不转睛的看着苏叙白:“怎么了?我就是开个小玩笑嘛,你不要生气,不过其实你说的挺对的,我也觉得我挺能演戏的,明明不喜欢装乖卖巧,那是知道你喜欢我就能演!” 第257章 胆大包天 苏叙白看着成春,久久没有说话,最后闭上了眼睛:“以后你就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再也不要跟着我的喜好去演戏了,我喜欢的是你,不论你是什么模样我都喜欢,而不是那个,刻意扮演成我喜欢模样的你!” 成春抬头看向苏叙白,很久很久以后,她才听到自己的胸腔里面,艰难的发出了一声:“嗯!” 后来,苏叙白没能再睡着,就只是抱着成春小小的休息了一会儿,然后就起床陪她去用膳了。 虽然苏叙白已经用过午膳了,但是当下人端着琳琅满目的午膳上来的时候,苏叙白还是陪着成春一起用膳。 成春睡得太久,饿的厉害,吃的也多,苏叙白就一直陪着,看着她吃东西的时候,眉眼都是弯弯的。 成春一开始有些不自在,但是看到吃的东西以后,就不觉得有什么不自在得了,一口一口的吃着:“这个厨子做的菜口味真不错啊!” “嗯,直到你喜欢孟少卿别院的厨子,我连夜让菘蓝把他拐过来的!”苏叙白看着成春,笑了笑。 成春一个没留神,直接被一口汤呛的一直咳嗽,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你就 这么把人家的厨子拐过来了?孟少卿他肯的?” “我直接让菘蓝把人绑过来,他有什么肯不肯的?”苏叙白微微挑眉,“你放心,银两我都是双倍给的,绝对不会让他们吃亏的。” 成春看着苏叙白许久,然后忍不住说的:“五爷,你现在看起来好像一个财大气粗的财主老爷啊!” 苏叙白顿了顿,然后挑了一下眉毛:“我就是啊,财大气粗,没毛病啊!那几个公子哥,虽然都是独子,可偏偏就是没有我挣钱,他们手头上的银子的确没有我多!” “五爷,你就算是明晃晃的炫富吧?”成春看着苏叙白,一脸的嫌弃。 “是啊,有钱干什么不炫,那都是我辛辛苦苦正大光明挣来的银子,又不是偷来抢来的,不用担心人家惦记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苏叙白笑道,“京城里跟我年岁相仿的公子哥里头,应该没有比我更有钱的人了。” 成春看着苏叙白半晌,最后什么话都没有说,低下头默默的吃饭。 倒是一旁的红豆忍不住笑道:“五爷这挣钱的本事啊,以后就是不做官,也绝对不会饿着自己。” “我也这么 觉得!”苏叙白看着成春,眼睛都在笑。 成春愣了一下,然后抬头看向苏叙白,笑了笑:“五爷寒窗苦读这么多年书,怎么能不当官呢?五爷要是不当官,那在天底下就又少了一个清官,就又多了不少受苦的百姓,不值当!” 苏叙白没再说话,只是低头看着面前的汤。 成春也不说话,因为她知道,苏叙白刚才说的并不是玩笑话,而是他的心里话。 苏叙白是一时之间被感情冲昏了头脑,可他不能这么做,她得明白,苏叙白这样的人,就应该在官场上,守护天下子民。 吃过饭以后,一群人就准备去马场。 去马场的路很远,虽然说这一整片都是属于庄园的,但是马场在庄园的另外一头,所以他们得穿越整个马场。 苏叙白本来是想套了车过去的,可是成春说,她还没有来过这里,也没有仔仔细细的看过马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想要走过去。 苏叙白听他这么说,自然也就没有拒绝,就牵起成春的手,慢慢悠悠的在庄园里面走走。 去马场的路上是一整片的低矮灌木,放眼望去都是一整片绿油油的,但是并 没有什么高耸的树木,和半山腰的别墅,还有太平县的院子都很不一样。 “这里走过去大概要多久啊?”成春瞧着苏叙白的手,用自己的脚丈量地面。 “大概要半个多时辰吧!”苏叙白淡淡的说道,“马上就跟在后面,要是觉得累了就说一声,我们坐马车过去。” “这算什么从镇子上走到我们庄子里,平时我差不多都要走两个多时辰,这么多年也都走下来了,渐渐的也就不觉得远。”成春笑了笑,“半个多时辰的路程,对我来说不过就是个小意思。” 苏叙白侧头看了一眼成春,然后笑道:“你有想过找一匹怎么样的马吗?” “马?有什么不一样吗?”成春抬头看向苏叙白,满脸的好奇,“以前就算是在镇子里,我也很难能够有机会看到马,更别说想着去骑马了!” “马的品种其实挺多的,有一些是专门养来拉马车的,也有一些是专门用来骑马射箭的,还有一些特别漂亮的是给一些贵族姑娘们骑着玩的。”苏叙白解释道,“品种很多,我们一般挑码都会按照自己的习惯去选,骑马的方式啊,平日里的行程啊 ,更有一些,就是看眼缘!” 成春看着苏叙白,一脸的茫然。 苏叙白当然知道,这样子跟他说,他其实没有半点的概念,便笑了笑:“等到了那里我带你去看,你就能发现他们的区别了!” “骑马哎,想都没想过呢!”光是想想,成春就已经觉得很激动了! “还都没有想过呢,不知道是谁直接抢了太子殿下的马,孟少卿跟我说的时候我魂都吓飞了,好在太子殿下不是那种夸张记恨的人,不然你有十条命都不够你丢的!”一想起这个事情,苏叙白就忍不住戳了一下成春的脑门,“真是胆大包天。” “我那个叫做关心则乱,什么胆大包天呀,你会不会用成语?还探花郎呢!”成春“哼”了一声,满脸的鄙夷。 “你读书写字还都是我教的呐,你还在这里质疑我会不会用成语。”苏叙白挑眉,“小阿春,我看你现在是都快要飘起来了,怎么的,再过几年难不成你自己就要去做个女状元了不成?” “也不是不可以啊!”成春笑。 苏叙白正要说她,成春就已经从他怀里溜走,对着她做了一个鬼脸,然后跑的飞快! 第258章 马鞭 成春没有跑出多远,就被苏叙白抓住,他从背后抱住她:“怎么,不是要做女状元吗?跑什么?” 成春回头看向苏叙白,忍不住笑:“我什么时候要做女状元了,先不说朝廷没有女子秋试的规定,就算有,我一个半道出家学写字的人,至今还写了一手烂字,怎么可能中的了女状元!” 苏叙白看着被自己抱在怀里的成春,目光深邃:“你啊,是个很聪慧的人,短短的事件里,能够学会这么多的字,本来就已经很不易了,若是愚笨一些的,怕是都学不会这些!只是可惜,你出生不好,没能从小就学,不然说不定真的能出一个女状元!” “不要诓骗我!”成春轻轻的推了一下苏叙白,“我自己是个几斤几两我还是有点数的,我能学会那些字,不过就是每天没什么事情可干,多看多听过,渐渐的也就会了!但是深奥一些的书籍,我照旧是看不懂的!” “你不要妄自菲薄!”苏叙白轻轻的撩开她额角的碎发,“早些时候,我总是想要将你娇养起来,虽然那样子日子简单舒适,但是未必是你喜欢的,而且这样的你,就会 像是菟丝花,依附在男人的身上,你不是这样子的性子,必然是不喜欢的!” 成春低垂下眼:“这样的日子是很舒服,但是也会让我很害怕,我没有谋生的本事,没有自己一个人活下去的能力,我害怕有一日,大树倾倒,我就会活不下去,把自己的命运交付在别人的手里,是一件让人很不安的事情!” 苏叙白看着成春半晌,然后笑道:“所以啊,你明明是这样子想的,那段时日,又为什么逼迫自己伪装成一副娇弱的模样呢?” 成春有些为难的笑了笑:“因为你喜欢啊!与人做妾,被困顿在后院,所有的支柱都这来自于当家的男人,我出嫁前,我娘再三告诫我,凡事,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能得罪你,不能让你不喜欢,不能让你生气,不然的话,我可能连顿饱饭都没得吃!” 虽然这话说起来残酷,但在如今这个世道上,也并不算少见,寻常的妾室,大多都是买来的,很多都是贱籍,没有靠得住的娘家,吃穿住行都来自于当家的主人,但凡遇到一个善妒的当家主母,就够这个妾室吃一壶的了! 苏叙白看着成春 ,眼底流露出几分心疼,许久以后,他才将下颚轻轻的抵在成春的肩膀上:“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你每天都过得胆战心惊的!” 成春看着苏叙白半晌,然后笑了笑:“也没有每天都胆战心惊的了,你是个很好说话的主家,其实能遇到你,已经用光了我大半的运气了!” 苏叙白笑了笑,却没有说话,成春是个很擅长说谎的人,比如现在,只不过现在的他并不打算拆穿她,只是亲昵的蹭了蹭她的脸:“笨蛋!” 马场里真的养了很多很多的马,成春一走进马坊,里头全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马,她从中间的过道走过,两旁的马匹纷纷过来招惹她,一旁的红豆吓得不敢往前走,成春却是满眼的激动。 “你在这里等一会儿吧!我陪娘子去挑!”苏叙白见红豆吓得脸都有些发白,便让她在马房外头等着。 红豆自然是满口答应。 这些马虽然关在里头,但是特他们脖子长,偶尔还是能碰到他们的衣袖的,红豆光是瞧着就有些害怕,说什么也是不敢往前走了。 可是走在前头的成春,却分外的惊喜,她穿梭在马房里面, 看着马房里头的马匹,这个上前摸一摸,那个上前看一看,很是喜欢。 苏叙白在后头跟着,满脸都是宠溺。 走到一匹棕红色的小马驹面前,成春就再也挪不动脚步了,她看着那匹马,眼睛都在闪着光:“爷,它好漂亮啊!” “千金难求的千里马,当然漂亮了!”苏叙白走到成春边上,伸出手,轻轻的摸着马驹的鬃毛,“你喜欢这个?” “嗯!”成春点了点头,回头看向苏叙白,满脸的惊喜,“它真的好漂亮啊,就好像,就好像梦里见过一样!” “你喜欢就行!”苏叙白看向成春,“只不过你现在还不能骑这个马,这匹马烈性,你不是很熟练的情况下,不太适合,你先学,学了以后,再骑它!” “好!”成春自然不会说什么。 或许是因为遇到了自己喜欢的小马驹,成春的眼睛里亮的就好像碎了一地的星星,脸上的笑容也是满满的,苏叙白瞧着,心里都是甜腻腻的。 马场分了好几个区,有一片小小的马场,用很高的篱笆围住了,避免马受惊的时候冲出马场,也可以让周围的人,迅速控制住。 成春换上了骑马装,站在马场中间等着,手里的马鞭是刚刚的来的,苏叙白很有心的在马鞭上挂了一个藕粉色的穗子,虽然成春不是那么喜欢这个颜色,但是也能够感受到苏叙白满满的心意,脸上的笑容都快要溢出去了。 苏叙白牵过来的是一匹高大的深红色的马:“这匹马很温顺,很适合新手,马场里如果有新手学骑射,大多时候,都是骑得这匹马!” 成春小跑着走到苏叙白身边,看着面前这匹高大的马,眼里都是惊艳:“它好大啊,也好漂亮!” “是吧!”苏叙白笑道,“它在这个马场可是有些年头了,马场里头的人对它最好,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皮毛养的油光水滑的,自然漂亮!” 成春轻轻的摸着马匹的脸,看着它的眼睛,笑眯眯的都说道:“你真漂亮呀!” 这匹马就好像听到了一样,对着成春甩了一下尾巴, 一旁的苏叙白将缰绳交给成春:“先和它熟悉一下,以前教过你怎么上马,你觉得差不多了,就直接上马走两圈!” 成春有些惊讶的看向苏叙白:“直接上马吗?你不再教我一遍吗?” 第259章 王八念经 “你都敢抢太子的马直接骑到徽州城外,再教你一遍,不就显得多此一举了嘛!”苏叙白说着,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牵着马过来的菘蓝,“你要是走的顺了,我们就去隔壁的马场跑一跑!这里的马场小了一些,没什么意思!” “那你都这么说了,我就自己骑了!”成春说着,一只手扶住马鞍,一只脚踩住脚蹬,没等苏叙白反应过来,直接翻身上马。 苏叙白被吓了一跳,想要过去扶的时候,却发现成春已经稳稳的骑在马背上了。 成春微微低头看向苏叙白:“我骑得稳不稳?” 苏叙白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成春,然后轻轻的拍了一下马的屁股:“吓了我一跳,先慢慢走,过会儿再小跑,听到没!” “知道了!”成春骑着马在马场里缓缓的走。 苏叙白见她骑得稳,便回头去看,菘蓝方才就来了,专门选了最温顺的母马教红豆骑马,也不指望她骑术一绝,但是最起码得会骑,不然凡事都帮不上成春。 只是红豆怕的厉害,是被菘蓝抱着上了马,整个人恨不得趴在马背上,要不是菘蓝在一旁看着,红豆这会儿指不定都能吓得哭 出声来。 两相对比向来,苏叙白越发的觉得的,成春真的是天资聪慧的。 骑在马上的成春,一点害怕都感觉不到,她只觉得很畅快,骑在马背上走在草里上的感觉,非常的畅快,她轻轻的摸着马的脖子:“我觉得你好熟悉啊,就好像小时候见过你一样,你是不是也这么觉得,所以才肯让我骑着你?” 马自然不会说话,依旧不紧不慢的走着。 成春胆子略大,夹了夹马肚子,马就小跑了出去,一旁的苏叙白,看的心都要提起来了,紧紧的捏着马鞭,但凡马有一点受惊吓的表现,他都会第一时间冲过去。 可偏偏,成春骑得很顺利,半点没有他的用武之地。 大约过了一炷香以后,便有人牵来苏叙白的马,苏叙白上马以后,没用多久就追上了成春:“看你骑得很顺利了,要不要去大马场?” “可以吗?”成春满眼发光。 苏叙白看着成春那副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宠溺的笑道:“当然可以啊!走!” 苏叙白带着成春从围栏出去的时候,红豆看着成春,都快要哭了:“娘子……” “别怕,很简单的,再说 了,不是有菘蓝在吗?骑马可好玩了,你赶紧学,学了到隔壁来找我,我们一起骑马!”成春停下来,看着满脸绝望的红豆,安慰道,“等你学会了,我们骑马回江南!” 红豆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抬头看向苏叙白,见他没什么反应,暗搓搓的吁了口气,然后一脸坚定的答应道:“好,我们骑马回江南!” 等到成春离开小马场以后,红豆强装的坚定瞬间消失,她紧紧的抱着身下的马,泪流满面:“好吓人啊,救命啊……” 菘蓝看着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红豆,一脸的无奈:“明明怕死了,在娘子面前还要装,你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红豆抹掉眼泪:“管你屁事啊!” 菘蓝看着一边哭一边骑马的红豆,实在是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隔壁的大马场可比小马场大了很多很多,一眼看不到头,围栏也很矮,并没有很可以的要围住周围的马匹。 “骑快一点,敢不敢?”苏叙白看着成春,笑着说道。 成春看着面前的苏叙白,脸上满是嫌弃:“你这是看不起我啊,有什么可不敢的!” 苏叙白笑了一声,扬了一下马鞭: “我让你两鞭,免得你说我欺负你!” “你说的哦!”成春骑着马慢慢悠悠的走到苏叙白身边,然后猛的挥了一下鞭子,“输了可别哭哦!” “驾!”成春骑着马冲出去的时候,苏叙白有一个瞬间,在她的身上看到了一个人的重影,但也只是一瞬间,下一刻,他便挥着鞭子追了出去。 马场很大,就算是围猎也足够大了,成春虽然比苏叙白早跑了两鞭,但是她的马速度没那么快,一开始跑了一段路,但是过了一段时间,就被追上,渐渐的,就有些体力不济的感觉。 “小阿春,你可别说是我欺负你,你的马忠厚老实,可是脚程不够快,你可怨不得我!”苏叙白经过成春身边的时候,笑着喊了一声。 成春也不生气,反倒捂住马的耳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你最厉害了!” 两个人绕着马场跑了一圈,停下来的时候,红豆才骑着马,颤颤巍巍的走过来。 成春正准备过去找红豆说话的时候,却被苏叙白拉住:“怎么了?” “阿春,你,还记得你被收养以前的事情吗?”苏叙白看着成春,满脸的认真。 成春有些 奇怪:“怎么忽然这么问?” “你骑马的姿势太标准了,就算我先前教过你,但是也不该学的这样来,先前他们说你们抢了太子的马来找我,我觉着是你运气好,可现在看却发现,似乎不太一样?”苏叙白拉着成春,“你或许,不是被丢掉的,只是走丢了?” “嗯……”成春看着苏叙白许久,最后却也只是笑了笑,“我在庄子里的时候,骑过驴子,骑过牛,骑马我也不觉得很难!” 苏叙白还想说什么,成春已经挣脱她的手,去找红豆了。 红豆为了学会骑马,哭的眼泪鼻涕一大把,看到成春的时候就赶紧坐直,哪里还有半点害怕的模样。 菘蓝在一旁看着,都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成春被逗笑,看着红豆老半天,然后笑道:“明明怕死了,怎么还忍着?实在害怕,那就不学了!” “不成,娘子都学了,我不能不学!”红豆红着眼,看着成春,“我不能给娘子拖后腿啊,娘子卯着劲在学,我躲着,以后一点都帮不了娘子!” 成春走到红豆身边,拍了拍马鞍:“现在都会骑了,就先下来,我们以后再接着学!” 第260章 洛天 或许是因为骑了马太累了,成春很早就上床去休息了,苏叙白洗漱过后,就在一旁看书,然后时不时的和成春说几句玩笑话。 大约过了一刻钟,成春就靠在枕头上睡着了,苏叙白给他盖好了被子,就坐在一旁细细的看着手里的书卷。 就在他有一点点犯困的时候,外头忽然响起了几声很轻的敲门声。 苏叙白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成春,见她没有醒,便松了口气,然后才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并不是菘蓝,而是跟在父亲身边的洛天。 自从之前,洛天回老家探亲,在太平县碰上一面以后,没多久他便回了边关,一直都跟在武昌侯的身边,这个时候突然这么着急的赶回来,别是父亲那边有事要交代的。 苏叙白赶紧走了出去,带着洛天去了隔壁屋子:“洛大哥怎么忽然之间回来了?难不成是边关出什么事情了?” 洛天摇了摇头:“边关现在一切都好,并没有出什么大事情,这一趟是侯爷让我回来的,他专门让我嘱咐你,他说知道你心里不服,对天家也难免有怨怼,但是我们是为了朝廷办事情的,为了稳固朝 纲,难免要牺牲一些的。” 苏叙白目光微闪,久久没有说话。 洛天看他这副样子明白,他心里必然是不好受的,便接着说道:“这种事情往后只会遇到的更多,我们作为朝廷新贵,必然是会被很多人给盯上的,如果你连这点事情都想不开,以后还怎么为天下子民做事情呢?” 苏叙白这才抬头看向洛天:“我知道但是我也不为所有的天下子民做这件事情,我连我身边的人都保护不了,又怎么去保护所谓的天下子民呢?我现在答应去做这件事情,无非就是不想让侯府,因为我,万劫不复!” 洛天看着苏叙白良久,然后走到他身边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叙白,你是侯爷的嫡子,你需要担负起你自己的责任。” “我知道父亲派你回来,难不成是怕我领了跑路,所以让你来盯着我的?”苏叙白走到一旁坐下,眉眼里满满的都是讥讽。 “你明明知道侯爷不是这个意思。”洛天皱眉,“既然你那么在乎那个女子,那你应该就明白这样子做对你,对她都是最好的一个方式。” 苏叙白没有再说话,只是低着头不吭声 。 “我回来是替侯爷向郝家送聘的!”洛天看着苏叙白,无奈的说道,“侯爷说,按照夫人的性子好,家把你逼成这副样子,她多半也是不情不愿的,即便去送聘也是要给人家脸色看的。” 苏叙白抬头看了一眼洛天,微微挑眉:“洛大哥的意思是,如果是你去的话,就不会摆脸色给人家看了?” “笑话,我好歹也是做了这么多年官的人,没有谁能比我更会摆脸色了。”洛天笑了一声,“侯爷虽然嘴上一直在劝你,但是心里也知道,你是受了委屈的,虽然这是皇家的意思,不能直接驳了,但是这口气,咱们家不能随随便便就咽下去了,场面上还是要找点回来的!” 苏叙白愣了一下,随后笑了笑:“父亲有力气说这个话,倒不如自己回来,毕竟,除了那几个世家,还有谁敢给父亲脸色看啊!” “这场婚事你我都知道,本来就是皇帝的一场儿戏,为了权衡利弊,拿你当牺牲品,如果你咬死了不肯,侯爷或许还会从边关回来,为你出这一口恶气,但是你为了侯府,认了命他自然也不会回来给郝家这个脸面!”洛天走到 苏叙白身边坐下。 苏叙白看了一眼洛天,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自己的儿子成亲他都不回来,也真的是为了朝廷鞠躬尽瘁了!” “侯爷说了,他不是不回来,只是不会在这一次你成亲的时候回来,你现在是为了朝廷成婚,为了天下的百姓子民,用侯府,用你的婚事,牵制郝家,为陛下整治朝政拖延时间,你娶的又不是你真心想要娶的人,他也犯不着为了这桩婚事千里迢迢赶回来。”洛天看向苏叙白,“等有了一天,你是为了自己,跟你心爱的人成婚,他必然马不停蹄的赶回来!” 苏叙白微微垂下眼:“我心爱的人,只怕这辈子都不能成为我的妻子,我身在侯府,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为侯府去考虑,纵然我有很心爱的人,可是她的身份不高,那么她永远都不会成为我的正妻!” 洛天是代替苏叙白将成春纳妾回来的,所以他很清楚当年在太平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也可以理解苏叙白对成春的歉意:“你可以将她娇养起来,你一开始的想法不就是这样吗?” 苏叙白沉默着,许久以后才起身:“行了,这个 说到这里就够了,再说就没什么意思了,你今日千里迢迢的回来,就在这里先住下吧,只是没什么事情,就不要去见阿春了,她是个聪明的,看到你多半就会想到是什么事情了!” “你还没有告诉她吗?”洛天看着苏叙白的背影,忍不住问道。 “我没有瞒着她,等到入秋了,她就会离开这里回太平县,这是我希望这件事情不要再提起来了,这就好像一个伤疤被反反复复的拿出来鞭策,没有半点意思。”苏叙白说完,转身就开门离开了。 回到屋子里的时候,早些时候已经睡了的成春这会儿正坐在床上等着他,苏叙白有些惊讶:“你怎么醒了?是我吵到你了吗?” “不是我刚才突然做了个噩梦,就醒过来了,见你不在,就想说先等你回来再睡,不然有些不放心。”成春看着苏叙白,轻声说道。 “我父亲从边关那里送了些消息回来,所以就出去了!”苏叙白在床沿坐下,一边说一边脱了鞋,“这会儿夜已经很深了,早点休息吧。” 成春看着苏叙白,等他躺下的时候就钻到了他的怀里:“我有些睡不着觉。” 第261章 玩一玩 苏叙白轻轻的拍了拍成春的后背:“今天都骑了一整天的马了,看你这副样子都累的不行了,怎么还会睡不着觉呢?” “我做了个噩梦,心里有点害怕!”成春轻声呢喃。 苏叙白低头看了一眼成春:“那就跟我说说你做了什么样的噩梦,噩梦这种东西说出来就不灵了,也就不害怕了。” 成春抬头看向苏叙白,忍不住笑了一声:“难不成我是小孩子嘛,你还用这种话来哄骗我?” “你在我这里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苏叙白摸了摸成春的头,“如果觉得实在害怕就跟我说说,总好过自己放在心里面!” 成春想了想,然后说道:“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梦了,我里面总是有人在追我,但是我总是看不到到底是谁,那个人就一直在我身边追着跑着,不管我躲到哪里,他都能够找到我,明明我都没有看到那个人的脸,但是我很清楚的知道他要杀了我。” 苏叙白愣了愣,然后看向成春:“你说你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梦了?” “是啊,你也知道,我是被我爹娘从外头捡回来的,当时我整个人都受了伤,听说是从 山上摔下来的,脑袋也被磕伤了,我爹娘接我回来的时候,我一直高烧,不退烧了,有小半个月才好,等我醒过来以前的事情就都不记得了。”成春说这件事情的时候,目光很淡然,因为她的的确确什么都不记得了。 “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成春摇了摇头:“一点都不记得了,当时伤的很厉害,连怎么拿筷子怎么拿勺子都不会了,所以庄子里的人一直笑话我爹娘说他们捡了个傻子回来,再后来等我的伤全都好了以后,夜里就时常会开始做噩梦,一直等到我大了些,才渐渐的少了!” 苏叙白默了默,没有说话。 成春也不愿意再提这件事情,就靠在苏叙白的怀里:“这都是以前的事情了,不提了,天色不早了,早点睡吧!” 苏叙白抱着成春,点了点头:“嗯,早点睡吧,明天再带你去玩别的!” “好!”成春笑着应了。 其实苏叙白开门的时候,成春就已经醒了,他隐约的也瞧见了门外站的人是谁,她记得洛天,毕竟当时她出嫁来接她的,就是洛天。 成春知道是苏叙白的婚期将近,多半是侯爷让洛天来的,毕竟 这种大事情总要有人在撑着场面。 成春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伤心难过的,只是不愿意说,毕竟这件事情说出来也不是什么体面的,倒不如就把这一点点的难过藏到心里头,总好过什么都让人看的明明白白的。 苏叙白灭了灯,成春就这样子紧紧的抱着苏叙白,靠在他的胸膛上,闭上了眼睛,听苏叙白的心跳声,慢慢的入睡。 而苏叙白,却睁着眼睛,怎么也睡不着,明明知道这件事情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可他的心里终究还是不甘心的,只是他实在是没有半点的法子。 庄园里的人都已经休息了,而一直守在庄园外的人,才匆匆忙忙的赶回京城去,将这里的事情全部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郝娇娇。 虽然苏叙白答应了郝娇娇,自己会娶她,但是他的心里总觉得有一块大石头压着,怎么都喘不上来气,所以他还是派了人,跟在苏叙白身边。 所以苏叙白离开京城的第一时间她就知道了,他当时很害怕,以为他要逃婚,以为他答应自己的事情又要作废了,知道跟在他身边的人发现他去了孟少卿的别院,并且还从里面带出了一个女子 。 知道这个消息的郝娇娇,气掀翻了屋子里面所有的东西,她当时就要去找孟少卿理论,被他身边的便利死死的拦住了,毕竟,孟少卿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若是这么去找他麻烦未必会有好果子吃。 郝娇娇听了婢女的话一直沉住气,哪里都没去,就自己待在屋子里,等着下人的汇报。 所以当他知道孟少卿带着一个女子去了庄园,和他同吃同住,教他骑马射箭,与其说是难过,倒不如说是绝望。 “我那么对他,我所有的心思都在他身上,我不顾自己的名字,我就是要跟他在一起,可是他呢,一边答应要跟我成婚,一边带着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娼妇去庄园里面游玩,他从前从来都不是这样子的人,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他宁愿和那些来路不明的小娼妇在一起,都不愿意正眼多看我一眼!”郝娇娇坐在那里,满眼的绝望。 婢女站在一旁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许久以后他才轻声说道:“姑娘,苏大人或许只是去玩一玩,过段时间就回来了,男人嘛,想着要成婚了,总是要放荡一会儿的!等你们成了亲他说不定就收了心,也 就不会在外面养女人了!” 郝娇娇抬眼看向婢女,眼里满满的都是泪水:“真的吗?” “是啊!”婢女走到郝娇娇面前,蹲下身子,“你看咱们的丞相大人,不管在外面养多少的小娘,养多少的娼妓,最后总是要回到大娘子身边的,而那些所谓的小娘和娼妓,最后还不是由着大娘子说了算,是死是活都要看大娘子的心情!” 郝娇娇就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眼里的泪水,瞬间消失殆尽:“是啊,不管他们怎么得宠,最后是死是活都还是我娘说了算,我娘是正妻,我未来也是正妻,只要我还活着,外头的那些野鸡永远都压不过我一头!” 婢女见郝娇娇想明白了便赶紧说道:“是啊,姑娘,不管现在他们有多么的快乐,多么的自由,可是最后他们都得喊你一声大娘子,既然苏大人现在喜欢就由着他去呗,等他玩腻了,还不是要乖乖的回到你身边!” 郝娇娇想了很久,最后笑了起来:“是啊,我可是丞相大人唯一的女儿,不管他在外面有多喜欢那个人,最后总是要回来的,我可以处理掉一个成春,就可以处理掉无数的女人!” 第262章 入秋 秋色渐将晚,霜信报黄花。 昨夜一场大雨,天气渐冷,成春翻了下黄历才知道,原来昨天是立秋。 这一夜,成春彻夜未眠,第二天,她便起了大早,去小厨房给苏叙白做了一顿早膳。 很简单的农家早膳,一碗小白粥,一根油条,一颗咸鸭蛋,一小碟小酱菜、 两个人很有默契的都没有说话,就那么坐在那里,默默的吃饭,可越是这样,红豆越是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违和感。 成春率先放下了碗筷,她看着面前的苏叙白,沉默了好半晌,才开口道:“明天,我就回去了。” 苏叙白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目光微敛,低头喝了一口粥,然后低声应了一声:“嗯。” 两个人相对无言,知道苏叙白放下了手里的碗,他抬头看向成春,目光很平静:“到时候,我让你送你们回去!” “不用了,人太多,人多口杂的,反倒麻烦!”成春摇了摇头,“我和红豆两个人回去就可以了!” “近面天下不太平,到处都是灾祸,出行的时候,身边要是没几个厉害的人陪着,那就是明晃晃的的活靶子,这件事情上你得听 我的毕竟眼下的形式并不稳当,没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一个人走。”苏叙白抬头看向成春,脸上满满的都是毋庸置疑。 苏叙白都这么说了,成春自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便应下了。 “旁的我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承诺你的,今天我会让菘蓝去钱庄换几张银票,一路上你该吃吃该用用,不要在这些上面省银子!”苏叙白看着成春,轻声说道。 “我身上还有很多银子,而且太平县的院子和田地还有那些店铺,你全部都归在了我的名下,那些银子够我一辈子花销了!”成春轻声说道,“很够了,不用再给我了!” “那是因为你用的节省,京城里的那些闺秀,日掷千金的都多了去了,我虽然在朝堂上没有什么太大的权势,还要顾及家里,只能步步退让,但是这银子的事情都是自己说了算,你大可以自己放,放心心的用,都是我挣的,跟我府上没有半点关系!”苏叙白伸手握住成春的手,“我……” 成春抬头看向苏叙白:“怎么了?” 苏叙白看着成春良久,最后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原本想说自己以后会去找她 ,可是他没有办法做出任何的承诺,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处理好这里的事情。 成春却好像听到了她内心的声音,反手握住他的手,轻声说道:“太平县是个好地方,四季分明,山清水秀,我会有一天你身边没有这些腌臜的事了,一定要回太平县看看,看看那里的山清水秀!” 苏叙白不说让成春等他,成春也不开口说自己会等他,因为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所有的事情都有非常多的变数,与其放在口头上去念叨,倒不如放在心里去祈祷。 成春和红豆回到屋子里收拾行李的时候,红豆一边打包行李一边忍不住看向成春。 直到成春被看的有些烦了,便忍不住说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不要憋在心里,总是这么看着我,怪吓人的!” 红豆一天成天这么说,就赶紧丢掉了手里的行李,窜到成春面前:“娘子,我们现在是要回太平县了吗?” “对啊,明天我们就回去。”成春看着红豆,笑着说道,“怎么啦?难不成是觉得不可思议吗?” “是有一点吧,爷竟然愿意放你回去,这一点本身就很 不可思议了,而且这段时间我看你们那么和睦,我还以为你们和好了,没有想到……”红豆说着缓缓的低下了头,显然有一点点伤心。 成春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和她说实话:“那天,五爷去接我们的时候就告诉我了,她要成亲了,娶的就是郝家的那位姑娘,那个时候我们就说好了,等到路了秋我回太平县,他去下聘!” 红豆看着成春,沉默了。 “一开始我也伤心难过了一宿,可是后来发现,再怎么伤心也改变不了现实,那倒不如珍惜现在还可以在一起的时候,往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谁也不耽误谁。”成春一边说着一边低着头叠自己的衣服。 “可是娘子……你明明,你明明很在乎五爷啊,你现在心里一定很难受吧?五爷为什么就一定要娶她呀,她差点害死娘子呀,不管是谁,都好过娶这么恶毒的一个女人呀!”红豆红了眼,眼里满满的都是不甘心。 成春抬头看向红豆,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你看看你,你都这么不甘心,难道五爷就甘心吗?他处在朝堂,很多事情不是他自己能够决定的,那可是陛下 赐婚,就是对方哪怕是一个瞎子,瘸子,甚至是个死人,五爷他也得娶!这就是皇权!” 红豆深吸了一口气,可是那口气很久都吐不出来,最后还是成春,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其实现在也挺好的呀,我们可以正大光明的回太平县,虽然我依旧是妾,却也是过了聘的,起码不会在这里这么低贱,我也可以回到我爹娘身边,看着我弟弟慢慢长大,其实现在真的挺好的!” “那娘子呢,娘子难道就不会觉得不甘心吗?”红豆抬头看着成春,忍不住问道。 成春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笑了一声:“我不甘心啊,可是那又能怎么样?我们什么都做不了,那个圈子里面太险恶了,像我们这样没有背景身份的人,一旦卷进去就会成为一个牺牲品,那如果注定是这样的结局,早一点认命,或许还能活的更久一点。” 红豆没有再说话,其实她知道,成春一直都是一个非常看重现实的人,当面前有两条路的时候,她从来不相信奇迹,她只会相信那条可以让她更加顺利走下去的路,或者说,她一定会选那条可以让她活下去的路。 第263章 斗殴 面对成春的选择,红豆没有在说什么,她还是像以前一样义无反顾的选择支持她。 成春是一个很少会有留恋的人,她既然决定了第二天就走,就没有半点的犹豫。 苏叙白原本是想要让菘蓝送成春他们去太平县的,但是菘蓝一直都跟在苏叙白身边,他如果离开的话,目标就会变得很大,所以最后他们还是决定让一直陪在成春身边的两个侍卫送她们回太平县。 这两个侍卫跟在成春身边已经有一段时日了,一个叫邱月,一个叫清风,成春经常会和他们聊天,有时候做了好吃的也会给他们送一些,一来二去的感情也就变得颇好。 回太平县的路上,成春一开始还是有些难过的,窝在马车里不肯露面,伤心难过了一整天,以后也就没事了,依旧乐呵呵的和他们聊天说话。 邱月和清风也很喜欢这位平易近人的娘子,哪怕她只是个妾室,也从来没有低看她,对她依旧很恭敬。 “娘子有想好回去做些什么事情吗?”邱月见成春心情低落,便刻意找了个话题聊着。 “我一个女人家能做什么?”成春笑了笑,“五爷在太 平县留了那么多铺子,田地,光是那些银子就跟我花销一辈子的了,回太平县当然是去享福的了。” “娘子也就是说说罢了,娘子可是个闲不下来的,就是住在别院里,也时不时种种花,种种菜的,回太平县,怎么可能什么事情都不干?”一旁的清风也说道。 成春想了想:“说的也是哦,不如到时候你们陪我一起去种菜?” 邱月和清风对视了一眼:“其实这样子也挺不错的呀,种种菜,到时候再在太平县娶个跟娘子似的,温柔贤惠的女子在那里过一辈子,总好过我们这种在刀剑上舔血的日子!” “你们跟在五爷身边,往后说不定会有功名,那可就是光宗耀祖了,你们都是一生的本事,怎么可以就这么荒废在乡下了呢?”成春笑着摇了摇头,“但是如果你们喜欢我们太平县的女子,我倒是可以给你们相看相看,但是我有一个要求,不可以让人家做妾!” 清风回头看了一眼成春,然后说道:“如果五爷不是侯府之子,他是绝对不会舍得让娘子做妾的!” “我知道!”成春微微低垂着眼,“你们也知道,做 妾不容易,不论我是被迫的还是自愿的,只要做了妾室,那永远都是低人一头的,所以你们以后如果有真心喜欢的女子,一定要考虑清楚。然后三媒六聘的娶人家过门做正妻!” 清风和邱月对视了一眼,然后笑着应道:“那是当然的。” 这一路上走下来其实也算太平,偶尔遇到几个乞丐,红豆给一些碎银子也就过去了,有人想要围上来的时候,邱月和清风往两边一站,看着他手里的剑,他们也就不敢再上前了。 只是今天遇到的事情就有些奇怪,因为秋老虎,现在的天气在白天的时候还是有些炎热的,走了一段路以后,难得的遇上了一个茶铺,成春别想说停下来休息一下,在这边躲过最热的时间,再继续赶路。 就在他们坐下来的时候,有一个年轻人专门过来和清风说话:“前头的官道上头出了点事,听说是两家商行在那里打起来了,几位看样子也是赶路的,就不要往那边去了。” 清风看了一下那个年轻人,发现他下盘很稳健,虽然看起来有些清瘦,但是整个人都很有精气神,显然是练家子,只是他并没有戳 破,反倒笑着问道:“官道走不了,那还有什么路可以走吗?” “从这边往左边的小路有一条山路,还比官道近一些,只是路有些小,容不得大的马车去,我瞧你们的马车不大,应该刚好能从那里走。”年轻人虽然是对着清风说话的,但是目光一直都是落在成春身上的。 清风微微侧身,挡住了那人的目光,然后笑道:“那就多谢了!” 等到人走的远了,红豆才轻声问道:“那我们等一会儿,要从小路走吗?” “不走!” “不行!” 成春和清风几乎是同时开口的。 清风顿了顿,然后应道:“那人一看就是个练家子,却装成普通的老百姓,必然是有所图的,又引诱我们去走小路,必然不是什么好东西,而且你看他刚才的眼神几乎从头到尾都在娘子身上,我们随行的人只有我跟邱月,不能冒这个险,宁愿多等一个晚上,也要从官道上走。” 成春点了点头:“我瞧着也有些奇怪,这里头坐着的行人可不止我们,可是我们刚刚坐下,那人就直直的朝我们来,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们出门在外 的,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娘子说的是!”红豆一脸的郑重,然后在怀里的包袱紧了紧。 “既然他们说前面是两家商行打起来了,那我们就在这里等一等,若是真的是商行打起来,必然会有官员过来,这条路是官道,朝廷不可能放任他们将这条路堵住的!”邱月喝了一口茶,“总归我们不是很着急,那就等一等。” 成春觉得邱月说的有道理,便答应了! 他们一直在这条路上等了差不多有两个时辰,其中有不少的行人没有停顿,径直走了过去,也没有见他们往回走的,而且也没有看见任何官员从这边经过,很显然前方并没有所谓的商行打架。 而那个年轻人明明是一副行人打扮,可却是和他们一样,愣是在这里坐了两个时辰,一盏清茶喝了又喝,没有半点要走的迹象,而且目光一直都落在他们这里。 这么明显是个人都瞧得出来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邱月和清风今天色有些晚了,也不愿意再等,便起身:“娘子,看来前方并没有所谓的斗殴,我们还是起程走吧,说不定还能在天黑前,赶到附近的县!” 第264章 巨石 成春点了点头:“那我们出发了!” 成春和红豆上马车的时候,那个年纪人依旧坐在那里,只是那双眼睛还是时不时的会往这边看,清风微微侧身,露出腰间的佩剑,试图用这种方式,阻拦他们的目光。 那年轻人大概也是察觉到不对了,赶紧错开了目光。 等到成春和红豆上车以后,邱月低声说道:“路上了的时候,我们小心一些,我看这些人的样子不像是求财!” 清风点了点头,然后在邱月身边坐下:“出发吧!” 邱月架着马车,车子很快的跑了出去,在他们离开以后,年轻人立刻起身,非常迅速的跑到了一旁,随后就消失在了不远处的小路里。 赶路的时候,邱月和清风一直都非常注意周边的情况,在确定没有人追上来以后,清风才吁了口气:“暂时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了,那些人说不定就是想要谋求些东西。” 成春没有说话,只是掀开车帘看着外头有些出神。 就在她走神的时候,她的脑海忽然回忆起了自己上车前那个年轻人看自己的目光,成春微微皱眉,犹豫了许久以后还是忍不住说道: “我觉得那些人求的或许不是财,我感觉那个人的目光更像是想要我的命。” 清风和邱月都愣住了,一旁的红豆也是非常的诧异:“娘子……” “反正我们还是小心一点,小心总是没有错的!”成春笑了笑,“出门在外,多点心思也是好的。” 清风应了一声:“娘子说的有理!” 这一路上走过去倒也没有出现什么奇怪的事情,但是就在他们距离下一个县城不到五里的时候,山上忽然开始滚落一些碎石,清风觉得有些奇怪,便赶紧停了下来。 正在他们停下来的瞬间,在他们面前不到十米的地方,落下来一块巨石,那块巨石彻彻底底的堵住了面前的官道,成春和红豆被那一声巨响吓的尖叫。 可是清风和邱月根本没有心思安慰被吓坏了的两个人,因为他们很清楚的知道,这块巨石并不是巧合或者意外,而是有人刻意算好了他们的时间,在这个时候投下了这块巨石,如果不是当时他们发现有碎石落下来,这个时候说不定已经丧生在这块巨石之下了。 清风和邱月立刻从马车上下来,他们抽出佩戴的剑,很有 默契的守在了马车的周围。 “怎么了?”红豆有些害怕,紧紧的抓着成春的手。 “有人来了,还不少,道路两边的山头都有人,我和邱月两个人不一定能够对付他们,你们一旦找到机会,一定要立刻跑掉!”清风说着,慢慢的绕到马车后方,那里有两匹马,是成春自己选的马,准备带回太平县去的。 清风不着痕迹的解开缰绳:“过一会儿我们会想办法和这伙人周旋你们找到机会一定要第一时间骑马离开!” 成春皱眉:“那你们呢?” “娘子不用担心我们,我们两个都是有本事在身上的,肯定会想办法脱身的,你们回去的路上千万不要去庄园,他们肯定会在那里堵劫,可以去城里的百花楼,那里有一位乐师,和五爷他们颇有几分交情,让他带你们去找五爷,更安全一些!”邱月轻声说道。 成春没有再说话,只是紧紧的握住了红豆的手。 话音刚落,便有人从山头跑了下来,没一会儿就想边上全部都围了起来,成春看着站在不远处的那个年轻人,分明就是刚才那个茶铺里面的人:“是他!” 清风看 着那人,眉头紧锁:“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在这里拦截我们?” “我们不过是些亡命之徒,收人钱财,替人消灾,我知道你们也不过就是奉命行事,来保护车里的那两个小娘子,但是我们也不想滥杀无辜,只要你们两个肯离开这里,我就不杀你们!”那男子慢慢的走到人前,抬起头来,眼里满满的都是凶狠。 红豆看着那人的眼睛吓得浑身僵硬,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说你们收人钱财,替人消灾,那你们能告诉我,我到底招惹了谁?总不能我死还死不瞑目吧。”成春拉着红豆从马车上下来,看着面前的男子,非常的冷静。 也正是因为这一份冷静,让男子对她有了一些另眼相看:“你这个小娘子胆子倒是大的厉害,这个时候你不应该躲在马车里面痛哭流涕吗?怎么还敢下来?” “我自认为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任何人的事情,我行的正,站的直,所以我想不明白,我到底是招惹了谁,值得他花大价钱来让你们杀了我!”成春看着男子,声音很是清亮。 “小娘子,你可知道当一个 人没有权势的时候,美丽也是一种罪过?”男子看着成春,笑道,“我虽然不能告诉你到底是谁想要杀你,但是你应该明白,最讨厌你这种漂亮的女人都会是谁?” 成春心里咯噔一声,半晌以后才说道:“我就想知道郝家的那位姑娘给了你们多少银子?” “怎么?难不成小娘子你们想用银钱收买我们?”男子大笑,“我们这些人都是游走在江湖上的,江湖上自然有江湖上的规矩,我收了她的钱,自然不可能再收你的钱,今天你的人头我是一定要带走的,不过当时有一个法子可以让你死的时候不那么冤枉,你可以把银子托付给你身边的那几个人,让他们在你死后把银子给我们,买那个啥想要杀你的人的命!” “我不想要杀任何人,我只是想要自己活命。”成春看着面前的男子,“你放我门走,多少银子我都给你。” “小娘子看起来是听不懂我的话了,那就没有办法了!”男子笑着,然后缓缓的抽出绑在腰上的软剑,指着成春的脸,“真是可惜了呀!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怎么就偏偏得罪了那么恶毒的一个姑娘家呢!” 第265章 逃命 清风一个箭步上前,挡在了成春面前:“娘子等一会儿一定要想办法脱身,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没人知道他们到底会干出来怎么样可怕的事情!” “我跑了,他们会不会对你们下手?”成春抬头看向清风。 清风顿了顿,然后笑道:“娘子说笑了,我们本来就是为了保护娘子才会出现在这里的!” “两者不应该浪费时间,管我们的死活,娘子一定要想办法保护好自己,我们两个的使命就是保护娘子,让娘子平安的回到太平县!”邱月回头看向成春,“等一会我会冲上去,趁着我打乱他们阵型的时候,娘子和红豆一定要第一时间上马跑。” 成春并不想要自己一个人跑,可是她很清楚那些人的目标是她,虽然清风和邱月甚经百战,但是双拳难敌四手,面对这些人,他们必然是很难有还手之力的,但是如果她跑掉了,他们未必会和清风他们纠缠下去,所以她并没有犹豫:“好!” 话音刚落,邱月和清风就迅速的冲了上去,那些人可能也没有料到,清风他们在这么明显不敌的情况下,还敢这么直接冲上去,所以原本以包围形式 的阵型瞬间就被冲散了。 成春拉着红豆,迅速翻身上马。 其实成春上马的时候还有些心慌,那匹马性子有些烈,和她还不是特别的熟悉,她担心它会像之前那样开始反抗,但是不得不说,成春的运气很好。 他上马的时候,那没有任何的挣扎或者反抗,而是非常顺从的按照她的指示,改变方向邱月并且开始奔跑。 成春逃走的时候,那些人满脸的不可思议。 成春听到他们在那里大喊:“她怎么会骑马呀?”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追她们呀,她们两个是我们的目标。” “不要和这两个男的纠缠,那两个女的才要紧。” 成春甚至都不敢回头,她紧紧的抓着缰绳,跑的飞快,其中有几个反应快的,立刻也就翻身上马,向着他追过来。 成春害怕的根本就不敢回头她只敢看着地上的影子,眼看着一把刀向着自己的脑袋劈过来,她第一时间就趴在了马背上,然后自己红豆的尖叫声中躲过了那一刀。 成春再做起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整个后背的衣服全部都被汗湿了,她害怕的根本就不敢说话,只是紧紧的抓着江缰 绳,不停的夹紧马肚子。 那些人只够够的向着成春跑去,清风和邱月为了保护成春,只得不断的去拦住他们,但也就是这样子,他们彻底的惹怒了那群贼人。 “我警告你们,你们要是再继续拦着我们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其中一个大汉,眼看着成春从他身边跑掉,死的怒吼。 “你们一群大男人欺负两个弱女子算是什么本事?有本事你们跟我们打。”清风说着,飞来一脚,就将那人从马上踹了下去。 “去他娘的,杀了他们!” 身后的嘶喊声越来越响,追赶上来的马蹄声也越来越密集,成春很害怕,她吓的脸色发青,却连哭都哭不出来。 红豆就在她的左前方,她还不是很会骑马,所以速度不是很快,成春总是要时不时的驱赶一下他的马! “邱月!” 凄厉的喊叫声响彻了整个山谷。 成春猛的回头,看到的就是一把利剑,直直的穿透了邱月的腹部,那个瞬间她只觉得自己的眼睛里全是血红色。 “娘子,快跑!”清风忽然向着自己的方向跑过来,手里的剑高高举起,然后奋力一丢。 “噗嗤”一声, 是利刃刺破身体的声音。 温热的血,溅了成春一声。 就在成春回头去看的时候,清风已经被不知道哪里飞来的刀砍伤了手臂,那个时候他什么都听不到,他真是觉得眼前都是血茫茫的,耳边时不时还会想起清风和邱月爽朗的笑声。 “娘子!” 红豆的呼唤让成春猛的回过神来,她抬头看向红豆,抽出头上的发簪,一下子,刺在了红豆的马屁股上。 几乎是瞬间的马飞快的跑了出去,成春没有再回头,疯了一样的向前跑,他脑子里面什么想法都没有,唯一有的就只有三个字,那就是活下去。 她很清楚的知道,邱月和清风已经是凶多吉少,而他们这么做,说到底只是为了救她们,不管怎么样,他们两个人一定要活下去,不然邱月和清风做的所有的事情都会变成一个笑话。 成春拼了命的往前跑,眼泪直接被风吹散,他张着嘴却喊不出来半点声音,他能做的就是不停的往前跑,疯了一样的往前跑。 明明来的时候这条路很短,可是回去的时候却变得异常的漫长,身后全是嘶吼和谩骂,她根本就不敢停下来,也不敢回头去 看,她只是不停的往前跑。 入秋以后,白天就会变得很短暂,明明以往还是天亮的时候,这会儿就已经黑的看不见了,没有灯笼没有火把,找不到红豆,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里。 成春迷路了! 成春躲进灌木丛,整个人蜷缩起来,试图不让任何人发现她,可是那群人已经出现在了不远处,他们发现了她的马。 “她的马在这里,一个女人是跑不远的,肯定就在这附近给我仔仔细细的搜查,绝对不能让她们跑了。” “还有一个已经不知道去哪里了,那匹马已经疯了,多半是摔到悬崖下面去了。” “死了就死了吧,我们的目的还是那个主子,那个婢女不过是顺带的。” “还真是没有想到看起来那么文文弱弱的漂漂亮亮的女子,跑的时候,就跟疯了一样。” “不跑就死了,换成是你,你跑不跑?” “跑!” 成春断在草堆里,听着他们的笑声,只觉得秋风越来越冷,她紧紧的抱住自己的手臂,明明想要杀她的人就在面前,可是她竟然感觉不到一点害怕,她能够感觉到的只是从内心深处蔓延出来的恨意? 第266章 命不该绝 大概是成春命不该绝吧,她在那个草堆里躲了一整个晚上,后半夜的时候,下起了雨,秋雨萧瑟,冷得很,搜查的人熬了小半天,最后骂咧咧的走了。 眼看着那些人离开以后,成春也没有走,她就那么趴着,一动不动,任由雨水从她的眼角滑落,她都没有眨一下眼。 成春就那么躲在那里,一直到太阳出来的时候。 可是即便如此,她也不敢走动,就那么等着,直到她听到一声咒骂:“他娘的,天都亮了,人也没出来,别是早跑了吧!” “山上到处都是我们的人,能跑到哪里去?” “别是摔下山摔死了!” “算了,去义庄找一具女尸,刮花了脸带去换银子就是了!” “走吧走吧!” 差不多又等了一个多时辰,成春是真的守不住了整个人疼得厉害,她从草堆里爬出来,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树杈勾的稀巴烂,脸上也全部都是伤痕,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敢休息,她想要站起来逃跑,却发现浑身上下,都没有半点力气,稍微动一下,就直接摔在了面前的草地上了! 成春想要爬起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使不上一点 力气,就在她要陷入绝望的时候,耳边传来了“哒哒哒”的声音。 成春费力的翻身,然后就看到了近在咫尺的,一副纯白的牙齿,成春看着那副牙,先是一愣,随后就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呢!” “哼!” 马鼻子里喷出来一口气,它低下头,用嘴唇碰了一下成春的额头,成春伸手抱住马脖子,借着这股力气,爬起了身。 成春其实是摔下马的,当时追她的人太多了,她在回头看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下来,等她回过神的时候,马已经跑远了。 当时她摔得浑身疼,根本没有办法跑,就只能躲在草堆里,一直到现在。 成春爬到马背上,只觉得浑身上下没有半点的力气,晕头转向的厉害,她趴在马背上,怕自己摔下去,就把脚卡在脚蹬里,用缰绳套住自己的头和手。 “走吧!”成春轻轻地踢了一下马的肚子。 马哼了一声,抬步往前走。 成春趴在那里,靠在马背上,听着“哒哒哒”的声音:“我给你取个名字,好不好?只属于你的名字,好不好?” 马没有回答,依旧缓缓而行。 “朝发轫于 苍梧兮,夕余至乎县圃,你可是千里马啊,我叫你于苍好不好?”成春抱住马脖子,半垂着眼眸,“好的话,你就哼一声!” “哼!” 成春轻轻笑了起来:“于苍,我好困啊,我好想睡觉啊……” 庄子上的下人夜里头出去解手的时候,听到了“哒哒哒”的马蹄声,以为是马房里头的马跑出来了,吓得他裤子都没提好,就赶紧去一旁找火把。 等到下人拿着火把出来的时候,他刚刚举起火把,一张马脸就怼在他面前,他吓了一跳,正要骂它,然后就发现它背上像是有什么东西,便走了过去,他把火把凑过去的时候,赫然一张惨白的人脸。 下人吓得大喊,丢了火把就往回跑。 庄子里的人听到了声音,纷纷的跑了出来,胆子大的人举着火把凑上前去,有眼熟的喊道:“这不是春娘子吗?” 一群人这才反应过来,马背上趴着的,这是前两天刚刚离开庄园的春娘子。 有人忙着把人从马上解下来,有人忙着去请大夫,也有人火急火燎的往城里头去请人。 成春因为高烧不退,一直昏迷不醒,请来的大夫束手无策, 也不愿意因为这个人导致自己名声败坏,背起药箱就要离开。 就在下人们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许子清赶了过来。 许子清看到成春的第一眼,都有些不忍心的皱了一下眉头,一个女儿家,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的地方,到处是伤,到处都是淤青。 这好端端的人前脚才刚刚离开,后脚就浑身是伤的跑了回来,明眼人都知道,成春这多半是被人盯上了。 许子清没有多想,立刻派人准备了马车,当天夜里就直接送去了孟少卿的别院。 孟少卿那天难得的睡得早,早早的就在梦乡了,可偏偏有人不死心,噔噔噔的敲着门,楞是把他给叫了起来。 等他得到消息火急火燎的赶到别院的时候,许子清请来的大夫刚刚给他开好药。 孟少卿快步走进了别院,一脸的不耐:“怎么回事?人不是已经送出城了吗?怎么又……” 孟少卿在看到成春以后,到嘴边的话瞬间就已经说不出来了。 连翘是一边哭着一边给成春擦洗身子的,即便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服,隐隐约约还是会有血迹从包扎好的伤口里面渗透出来,再染红了衣服 。 孟少卿看着躺在床上的成春好半天,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怎么回事?” 许子清摇头:“他是被马背回到庄子上的,我看到他的时候,脸已经苍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了,身上也烫的厉害,我就赶紧把他带到你这里,然后去请了大夫,我觉得这件事情有点蹊跷,就没有告诉苏叙白。” “先不要告诉他吧,这人前脚刚刚从京城里面出去,后脚就被弄成了这样子,肯定是有人盯着的,苏叙白的身边,说不定有眼线。”孟少卿皱起了眉头,然后看向一旁的大夫,“现在人怎么样?” “身上虽然有不少的伤,但都没有伤到根本,所以都不大要紧,但是她受了风寒,再到这里只恐怕就已经烧了好几天了,我只能想办法先把她的烧候退下来,只是他的身子已经很弱了,今天夜里若是还是这么高烧不退,明天,她怕是熬不过去了!”大夫看着孟少卿,有些不忍心的说道。 一旁的连翘早就已经泣不成声,她实在不明白,明明从自己这里出去的时候,成春她还是好好的,为什么等到她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变成了如今的这般模样。 第267章 君本无罪 孟少卿看着成春半晌,然后点了点头:“还是要多麻烦大夫你了!”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孟少卿走出去的时候,许子清也跟了出来,他看着脸色凝重的孟少卿,忍不住问道:“我们要不要想办法和苏叙白说一声!” “还是先不要和他讲吧,再过几日,就是胡生行刑的日子,接下来就是陛下整顿朝纲的时候了,这个时候我们还是要先把苏叙白稳定下来,万一这件事情是郝娇娇干的,按照苏叙白那个性子他怕是说什么都不可能再答应下来了,万一到时候因为这个事情惹怒了陛下,别说苏叙白了,整个苏家都要完蛋!”孟少卿眉头紧锁,忍不住说道。 许子清低垂着眼,沉默了很久以后,才轻声说道:“那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要是他能救回来,那是最好的,什么事情都能再商量,那万一,万一人就这么没了,我们怎么跟苏叙白交代啊!” “有什么可交代的?”连翘忽然走了出来,“娘子都已经答应他要回江南了,还被折磨成这副样子,我看他根本就不算是一个男人,如果不是娘子非要回去,娘子又怎么可能 会因为他又受一次这样子的罪?” 许子清看了看连翘,又看了看孟少卿:“那接下来怎么办,我们就打个比方,她能够过来吧,那醒过来以后呢,你的别院我的庄园都已经不是安全的地方了,我们不可能这么一辈子藏着她,不是吗?” 孟少卿低着头,一直没说话。 三个人陷入一阵沉默,很久以后,孟少卿忽然说道:“我姑母再过几日就要回京,到时候如果成春愿意就让他跟我姑母去娘子军吧!不管郝家有多厉害,我就不信他们能够把手伸到我姑母那里去!” 许子清听着,只觉得头疼:“那苏叙白那里怎么办?人不见了,他早晚都会知道的,到时候消息传回来说她失踪了,他稍微动一点手段就能查到背后的凶手到底是谁,到时候他还是会反悔和郝家的这一桩婚事啊!” 孟少卿沉默了! “苏叙白并不是那种会为了娘子,赌上全家性命的人!”连翘轻声说道,“不如我们就当做不知道这件事情,我们只需要把娘子救活,由着娘子选择接下来要去哪里,至于郝家的事情,跟我们没有关系,如果苏叙白他愿意为 了娘子违反天命,我还能敬他是一条汉子!再说了,满朝文武那么多,难不成全天下就只有他们家一户人家了?” 孟少卿和许子清面面想去。 他们两个人做事情总是要先考虑朝廷,再去考虑苏叙白,至于成春,对他们而言永远都是最后一个才会被考虑的。 而连翘不一样,她并不想要关心什么朝政,也不在乎什么苏叙白,她在乎的只有成春,所以他从始至终他的目光都只在成春的身上。 连翘见孟少卿不说话,忽然扑通一下跪下:“世子,连翘求求你了,给娘子一条活路吧,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他也只是想要活下去,可是为什么就这么难呀?” 孟少卿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连翘,久久说不出话来。 “如果说,你们所谓的朝政是要牺牲一个这样子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换来的,这本来就违背孟家的祖训啊!世子,我求求你,给春娘子一条活路吧!”连翘跪在孟少卿面前,痛哭流涕。 许久以后,一旁的许子清忍不住说道:“就按照你说的吧,我们什么都不要做,就当这件事情不知道,连翘说的对,靠牺牲 一个女子换来的朝纲,违背我们的初衷,郝家终究是要倒的,没有必要为了他们搭上一个无辜的人的性命!” 连翘眼睛一亮,抬头看着许子清。 孟少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点头:“可以,但是我这里没有办法再留她了,很明显肯定有人盯着别院,苏叙白一旦知道这个消息,说不定也是第一时间找到我这里来!” 许子清想了想,然后说道:“我记得你跟山顶的惠德大师关系还不错,因为我们去见一见他,看他愿不愿意收留成春?” “行吧!”孟少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回头看向身后紧闭的房门,忍不住叹息,“苏叙白就是成春命里的劫难,苦的很!” 许子清沉默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孟少卿天一亮第一时间就去了惠德大师那里,他好像早就知道会有人来找他,所以一大早就等在了那里。 孟少卿见到惠德的时候,惠德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这里不方便留女客,但是我知道一个地方,很适合女子留宿!” 惠德大师原本就是出了名的得道高僧,所以在面对他的建议,孟少卿并没有半点的 犹豫,当天就把人送去了寡妇坊。 寡妇坊如今的主人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叫做莲娘他的丈夫年纪轻轻就是当了兵,随后死在了战场上他为了不改嫁就当了寡妇坊。 莲娘见到成春的时候,见他浑身上下都是伤,都没有多问,就直接将人留了下来,红豆不知去向,连翘就陪着成春一起留在了这里。 成春虽然命苦,但却是个命大的,送来寡妇坊当天就退了烧,虽然还是昏睡着,但是命是保住了。 连翘知道他退烧的时候真的是又哭又笑的,莲娘瞧着心疼,便忍不住多问了一句:“这位娘子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不然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 连翘当时也没有多想,只是冷笑了一声:“君本无罪,怀璧其罪。” 莲娘顿了顿,眼里又多了许多的不忍:“这个世道对女子多有艰难,他既然大难不死,往后必然是会有后福的,寡妇坊虽然平日里走动的人多,但是后院是不让来的,里头的姐妹都是苦出来的,自然也不会出卖你们,你们就在这里安心的住下!” “我明白!”连翘虽然是印下了,但是心里依旧是设着防备的。 第268章 穷凶极恶 成春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以后的事情了,她醒过来说得第一句话就是:“救救清风和邱月,连翘,求求你,想办法去救救他们,还有红豆……” 赶紧握住了成春得手:“娘子,娘子!世子他们第一时间就去救人了!” 成春看着连翘的眼睛,确认她说的是实话以后,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他们,他们现在怎么样?” 连翘赶紧扶着成春躺下:“我也不是很清楚,娘子你先休息,我让大夫过来给你看一下,然后我再去找世子问一下情况!” “真的?” 连翘赶紧点头:“当然是真的了,我什么时候骗过娘子?” 成春这才放心的躺下,她躺在那里,只觉得头昏眼花,还想问些什么,却已经累的说不出话来了,只能躺在那里喘着粗气。 连翘赶紧去请了大夫,大夫来的时候,成春已经睡过去了,大夫给成春把了脉,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命是救回来了的,只是太虚弱了,又受了一些惊吓,好好养一段时间,应该就没事了!” “多谢大夫!”连翘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大夫将新写的方子递给连翘,回头 看了一眼成春,然后叹了一口气:“你也不必谢我,这是他自己命大,扛过来了,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要不是大夫的药,娘子怕是连烧都退不下去,又怎么可能扛得过来呢?”连翘赶紧说道,“这段时间,还是多亏了大夫你帮忙。” “这位小娘子是个命苦的,前前后后受的罪,旁人一辈子怕是都受不到一次!”大夫叹息,“希望她这一次大难不死,后头会有福气吧!” 连翘送走了大夫,去给成春熬药的时候,碰见了来看她的孟少卿。 连翘赶紧拉着孟少卿说道:“世子,娘子已经醒了,她让我一定要问问你,红豆他们怎么样了!” 孟少卿看着连翘,沉默了半晌,然后开口道:“成春现在醒着吗?” “刚睡过去了,怎么了?”连翘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有些事情,还是我和她说吧,我在这里等一会儿,成春一旦醒了,你第一时间来叫我!”孟少卿的脸色有些凝重。 连翘看着孟少卿半晌,声音都有些发颤:“红豆她,是不是,是不是没了?” 孟少卿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眉头。 连翘没有再说 话,她看懂了孟少卿是什么意思,眼睛瞬间就红了。 孟少卿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轻声安慰道:“起码现在成春还没有什么事,这已经是所有坏消息里面唯一的一个好消息了!” “全没了吗?他们一四个人,就只剩下娘子一个人了吗?”连翘红着眼,满脸的不可置信。 “红豆是死在侯府门口的!”孟少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满脸的无奈,“她拼了命的跑回到京城里,跑到了侯府门口,但还是被箭贯穿了心口,和府的市委跑出来,把追杀他们的强盗全都抓起来了,但是红豆伤的太重了,没能救回来!” 连翘捂着嘴直接哭出了来:“怎么会这样?她都已经跑到了侯府门口,怎么还是……” “追杀她们的强盗都已经招供了,就跟我们想的一样,那些杀手,是郝娇娇找来的!”孟少卿低垂着眼,“那个时候他去我们的别院,其实就是已经知道苏叙白带了个女人回来,她那个时候隐忍不发,为的就是在适当的时候,下杀手!”孟少卿叹息,“成春真的是命大,那些人全部都是穷凶极恶的,能从那些人手里活下来,成春 真的是有佛祖保佑了!” 连翘红着眼,眼泪吧嗒吧嗒的落,她听到红豆没了的时候,只觉得心都揪在一起了,她没有办法想象成春知道这件事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孟少卿看连翘这幅样子,也只能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现在事情已经是这样子了,再伤心也没有办法挽回什么,眼下我们还是先顾好成春,旁的事情只能以后再说了!” “娘子那里,世子是要自己去亲自说吗?”连翘擦掉眼泪,看着孟少卿,忍不住问道。 孟少卿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我去告诉她吧,苏叙白已经知道她失踪的事情了,她要不要回去,总是要问过她自己的意思的!” 连翘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被孟少卿拦住了:“连翘,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但是这毕竟是她自己的事情,如果说她想要回到他的身边,那我们做什么也都没有用,她早晚会回去的,倒不如由她自己决定!” “可是,可是那里分明就是龙潭虎穴,娘子回去哪里还会有活路呀!”连翘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睛,“那郝家,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孟少卿没有多说 什么,只是默默的转身离开了。 连翘虽然心里难过的厉害,但还是强行忍住了泪意,熬好了药回去的时候,就发现成春已经醒了,她很努力的用自己的手臂撑起身子来:“我好没用,竟然又睡过去了。” “娘子,胡说八道些什么呢?大夫说了,你要多睡觉,对身子恢复是有好处的。”连翘端着药走到成春面前,“娘子受了一些惊吓,怕是睡得都不安稳吧?” “是有一些,做的梦总是有些吓人。”成春看着连翘手里的药,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红豆他们怎么样了?你这边有消息了吗?” 连翘的手一顿,然后将手里的药递给了成春:“世子正巧来了,娘子要不要直接问一下世子?” 成春接过药,捏着鼻子一口气喝了个干净,然后点了点头:“好!” “那娘子稍等一会儿,我这就去把世子请过来。”连翘拿走空碗,转身的时候,眼睛就落了下来,她就这么拿着碗走出了屋子,从头到尾不敢回头,生怕成春问她怎么了! 连翘走出院子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捂住了嘴巴,他担心自己哭出声来,让成春听见了。 第269章 报仇 孟少卿就站在院子里,见连翘出来,就知道,成春已经醒了。 孟少卿走到连翘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成春听到声音回过头来,瞧见孟少卿的时候,眼睛一亮:“世子,我……” 孟少卿走到成春面前,搬了一张椅子过来,在她面前坐下:“我知道你想要问什么,你就不要开口听我说几句话吧!” 成春的心里咯噔一声,他知道多半是出事了。 “你失踪的消息现在已经传到了苏叙白那里,他的那个性子你是知道的,他现在疯了一样的到处在找你,但是我还是决定,先问问看你的想法再决定,要不要告诉他你在这里?”孟少卿看着成春,轻声说道。 成春看着孟少卿一脸的凝重,沉默了半晌,然后开口道:“世子,你跟我说实话,清风他们,是不是没了?” 孟少卿抬眼看着成春,犹豫了一下,然后很缓慢又很郑重的点了一下头。 成春一个踉跄差点从床上摔下来,好在他自己赶紧扶住了床板,这才没有跌倒,她抬头看向孟少卿,张了张嘴,却发不出来任何一点声音。 “还有红豆,她 骑着马,逃到了苏家,但还是没能逃过追杀,她拼了命的跑回去是为了求救的,只是那些人早早的就埋伏在了哪里,所以,红豆,也没能活下来,你们一行四人,现在只有你,还活着!”孟少卿看着成春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成春坐在那里,只觉得有些喘不上气,她缓缓的靠在床头,她只觉得自己头昏眼花的,什么都看不见,头也痛,眼睛也痛,胸口更是闷的,上不来气。 忽然,她开始咳嗽。 连翘赶紧从外面冲进来,一边给成春拍背,一边让人端了一杯热茶过来。 好半晌,成春才缓了过来,她伸出手去接那杯热茶的时候,忽然一口鲜血直接喷了出来,下一瞬,她就直接晕倒在了床上。 “娘子!”连翘被吓得不轻,哭喊着喊大夫,听到声音赶过来的人,只瞧见孟少卿满脸的血,吓得厉害,跌跌撞撞的跑出去找大夫了。 莲娘赶来的时候,屋子里乱作一团,哭的,喊的,还有晕厥的,孟少卿站在一旁捏着自己的孝子擦脸上的血迹,连翘抱着成春不停的哭喊。 莲娘第一时间派人去找大夫,然后领着孟少卿去 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再回来安顿成春。 连翘已经哭的六神无主了,看到莲娘的时候,就好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莲娘,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们娘子,她那么好的一个人,她不能出事,求求你……” 莲娘一把将连翘抱进怀里:“我已经找了大夫,你先不要担心,连翘,你冷静一下,你看看这里除了你还有谁还能管你的娘子,你要是在受不住了,你们家娘子怎么办?” 连翘抬头看向莲娘,有些涣散的瞳孔渐渐凝聚。 莲娘看着连翘,用非常安抚人心的声音说道:“我们已经派人去请了大夫了,春娘子是个有福气的人,她绝对不会因为这么一点事情就出事的,你得撑着啊,你要是先受不住了,那还有谁能来照顾他呢?” 情绪崩溃的连翘可算是缓了过来,她擦掉了脸上的眼泪,接过莲娘递过来的帕子,一点一点小心翼翼的擦拭着成春脸上和身上的血迹。 大约一刻钟,大夫就火急火燎的赶过来了。 把了脉以后,只说她是急火攻心,几针下去人就悠悠转醒了。 可是醒过来的成春不哭不闹,只是目光呆滞 的看着床顶,大夫瞧着,眉头紧锁:“你们得想法子让她哭出来,不然她继续这个样子会把自己逼疯的!” 连翘吓得不行,赶紧说道:“娘子,你哭一哭,我求求你,你哭一哭,你好不容易才回来,好不容易才从那些魔鬼手里面逃出来,你不能就这样子把自己逼疯啊,娘子,我求求你了,你哭一声,你哭一声,好不好?” 成春一点反应没有,就那么看着床顶。 连翘急得嚎啕大哭,还是换了衣服的孟少卿走了进来,他站在那里,看着成春,冷声说道:“清风死了,被人刺穿了心肺,死的时候很痛苦,邱月也死了,一把剑穿透他的心脏,还转了个圈,心都搅烂了,红豆也没了,费尽千辛万苦才逃出来,却为了救你直接撞进了敌人的陷阱里!” “世子……” “成春,你要是真的为他们伤心,你就得好好的活下去,你只有活下去你才有办法给他们报仇,你才不会让他们就这么白白的为了你去牺牲!”孟少卿盯着成春的眼睛,“当然了,如果你连报仇都不敢,就当做是我,什么都没有说!” 一直没有半点动静的成春, 漆黑的瞳孔缓缓的转动,最后从床顶上挪到了孟少卿那里:“报仇?” “对,报仇。”孟少卿看着成春,冷声说道,“你只要活下来,我帮报仇,不管怎么样,总不能就让他们这么枉死吧!你应该知道的,我既然答应你了,那一定是能做到的,但是前提你得先活下来,我可不会帮一个死人去报仇!” 成春看着孟少卿良久,眼泪慢慢的从眼角滑落,连翘扶着他坐起身,她看着孟少卿,然后说道:“苏叙白那里,就当我已经死了吧!和红豆一样,死了!” 眼泪再也抑制不住的,从成春的眼里落了下来,连翘站在一旁看着心痛的无以复加,她伸手将成春抱进怀里:“娘子……” 孟少卿看着面前两个人都快要哭成一个泪人了,忍不住说道:“技不如人,我们就要认命,但是接下来我们不能再这么被动了,是时候该学会反击了。” 成春抬眼看向孟少卿:“我一个平民,又能做什么呢?” “过段日子,我姑母就会到京城里来,你跟着她去娘子军吧!”孟少卿看着成春,轻声说道,“只有在那个地方,你才有翻身的可能。” 第270章 有恃无恐 成春最后还是决定,去娘子军。 孟少卿在知道成春的决定以后,就将成春彻底的藏了起来,任凭苏叙白发疯,也没有将成春的消息透露半点。 孟少卿泰然自若,没有半点所谓的不安,倒是许子清,各种不舒服,每次看到苏叙白发疯的样子都会去找孟少卿。 “我们真的不把事实告诉苏叙白吗?”许子清看着坐在那里专心画画的孟少卿,满脸的焦急。 “告诉他又能怎么样?”孟少卿眼睛都没抬一下,“就苏叙白那个家伙,怕是连成春的命都保不住,送她回去,就是要她的命,你要是忍心,大可以告诉他!” 许子清语塞,他看着孟少卿半晌,然后忍不住问道:“孟少卿,你为什么这么在乎一个和你没有半点关系的女子?你总不会……” “打住!”孟少卿放下笔,“我虽然混账,但我不是那种会对同窗的女人有想法的人!我救她,只是因为,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求生欲这么强烈的人了!” 许子清看着孟少卿好一会儿,然后起身走到他身边:“你在画什么东西?” “我妹妹,我都快不记得她小时候长什么样 子了!”孟少卿看着画上的小人,“我常想,要是她有成春这样子运气,现在一定在某个角落里等我们去找她吧!你应该知道的,我们家的人,都是依靠着这个支撑下来的!” 许子清自然知道,这些年,永昌侯府为了找这个失踪,不知生死的女儿,花费了多少的心思:“你啊!她也是我们妹妹,我当然知道你们为了找她有多难,但是凡事,我们都要向前看!” “我姑母明天就回来了,等成春跟着我姑母走了,我就会告诉苏叙白事实!”孟少卿拿起印章,在画的角落里盖上章,“到时候,他要是想发疯,对着我发疯就是了!” 许子清无奈的摇了摇头:“你这就是仗着人家打不过你!” 孟少卿挑眉:“你说对了,我就是仗着他打不过我,有恃无恐!” 虽然还是很无奈,但是许子清知道孟少卿后面还是会告诉苏叙白真相的时候,他还是松了一口气的,毕竟这些日子,他看着苏叙白日渐消瘦,每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吃不喝,也不肯见人,生怕好好的人,就这么把自己耗死了! 孟凌静回京的那一天,几乎整个京 城的文臣武将,乃至后院妇人,都觉得脊背发寒。 如果说当年的孟老夫人是奇女子,那这位孟凌静,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之她那几个兄长,手段更是强硬,凭一己之力,和满朝文武抗衡,愣是将当年初具雏形的娘子军发展到如今的地步。 最让人糟心的就是,孟凌静更是出了名的护犊子,当年孟家出事,自然有背地里笑话的人,一般人也就把这口气咽下了,可孟凌静是个不肯服输,愣是杀到了那些偷偷在背地里说坏话的人家,将人家家里扰了个翻天覆地。 所以当年,孟凌静驻扎边关的时候,整个京城的人,都长长的松了口气。 孟凌静是孟家上一辈唯一一个的女儿,所以她回来的时候,整个孟家都出门去迎接,许家也没例外,城门口黑压压的站了一群人。 孟凌静一进城门,就看到了站在马车旁的孟老夫人,她立刻翻身下马,快步走到孟老夫人面前,然后跪下:“女儿不孝,不能侍奉母亲身侧……” “别搞这一套!”孟老夫人赶紧扶起孟凌静,“回来就行了,快起来,我让人做了你最爱吃的鱼羹,你赶紧 去陛下那里述职,回来以后,一起吃晚饭!” 孟凌静笑着应下:“行!” 孟少卿趁着旁人都没有说话,便走上前去:“姑母!” 孟少卿出生的时候,孟凌静还在家里做姑娘,孟少卿算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所以瞧着这小子,便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小子都长这么大了?” “姑母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可是会在家里多待一段时间?”孟少卿看着孟凌静,笑着说道。 “待不了太久,不过也不妨碍我查验你的功夫,我先去宫里头述职,再来考校你的功夫!”孟凌静拍了拍孟少卿的肩膀,“希望你没退步,不然小心我打的你下不来床!” 孟少卿心肝儿一颤,但还是应下:“行!” 孟凌静离开以后,孟老夫人一行人先回了府,许子清愣是等人都走了,才拦住了孟少卿:“你真的打算把成春交给你姑母啊?” “怎么?”孟少卿微微挑眉。 “我一看见你姑母,心里就发憷,成春小胳膊小腿的,我怕她在你姑母手里都熬不过一天!”许子清想起自己小时候被孟凌静支配的恐惧感,忍不住摇头。 孟少卿沉默下 来,孟凌静是出了名的严苛,但也正是因为足够严苛,她手底下的娘子军才能立功无数,而且每次战役的伤亡都会很少,孟凌静在挑选娘子军时,极度的苛刻,训练的时候,甚至可以称的上没有人性。 但是从她手底下出来的人,每一个人都是可以独当一面的,等到从军队离开,在外都可以谋取很好的差事,所以即便知道她严苛,还是会有很多人,义无反顾的选择,去参军。 “其实,成春没有我们想像的那么羸弱,她一直都是一个很坚韧的人,其实这样的人,才是最适合去参军的,因为他们知道世间的疾苦,所以她们会想尽一切办法往上走,抓住唯一可以救命的稻草你!”孟少卿看着孟凌静的背影,轻声说道。 许子清站在他的身边,看着不远处的孟凌静,感受不到孟少卿的那种感悟,他只能想到自己被她追着打的痛苦回忆,光是看着,都觉得脊背一阵一阵的生寒:“希望你说的是对的吧!” “对了,苏叙白最近怎么样?”孟少卿回头看向许子清。 许子清顿了顿,然后摇头:“只能说,他那身躯壳还是活着的!” 第271章 原罪 “你是说,你要把苏家老五的小妾,放在我军营里?”孟凌静坐在那里,微微抬头看着面前的孟少卿,“臭小子,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 “我知道!”孟少卿负手而立,听到孟凌静的话,站的更加笔直。 “世人都说你是混账东西,换成别人,多半都要以为你是想要夺人妻,但是你毕竟是我带大的,你是个什么尿性,我可比你爹娘都清楚,给我说说理由呢?”孟凌静端起茶杯,微微挑了一下眉。 孟少卿深吸了一口气:“我觉得她命大!” 孟凌静满脸的不可思议:“你说什么?” “我觉得她命大!”孟少卿站在孟凌静面前,身子笔直,满脸的郑重。 “命大?那你说说看她是怎么个命大,命大到你觉得她能够在我手底下活下来?”孟凌静放下手里的茶杯,抬眼看着面前的孟少卿。 孟少卿站在那里将自己遇到成春以后,在她身上发生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部都说了一遍。 孟凌静听着听着眉头就拧到了一起:“我有一些年没有回来了,我怎么不知道现在的郝家已经猖狂到这种地步了?” “他们现在还没 有枝繁叶茂,就已经恨不得骑到所有人头上来拉屎了,要是真的等到他们树大更深的时候,只怕咱们都要被他们收拾一顿!”孟少卿提起郝家,也是满脸的厌恶。 “这些事情不应该让你们这些小辈来承担的,你父亲他们还是不愿意去管朝堂上的那些事情吗?”孟凌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父亲跟母亲一直都在外头,今年能够回来也只是因为在外头怎么寻找都没有结果,这才从外头回来了!”孟少卿低垂下眼,“当年的那件事情已经将父亲的精神气全部都打烂了,他既然不愿意去管朝堂上的那些破事,那也就不要逼着他去管了,总归我们这些小辈也都长大了,太子监国多年,凡事都能够处理的很好,这个朝廷终究还是年轻人的。” 孟凌静抬眼看向孟少卿,微微挑眉,随后笑了起来:“你到底还是我们孟家的孩子,虽然平日里做事难免有些荒唐,但是真的到这些大场面上的时候还是很得力的!” “还不是姑母教导的好。”孟少卿赶紧说道。 “马屁精!”孟凌静白了一眼孟少卿,然后说道,“既然你想帮一帮那个女子,那 就让她过来吧,但是你也要先告诉她,我这里的严苛程度可不是普通军户能够比拟的,她要是撑不下去,我这里也不会留她,但是她要是能够在我的军队里面待下去,那好家是绝对碰不到她,当然了,也包括她的家人。” “这些我都和她说过,她考虑过以后还是觉得想要搏一搏,给自己搏一条活路,她想要活下去,那我们就只需要给她一条活路,至于她能不能走下去,只要看她自己的本事了。”孟少卿看着孟凌静,轻声说道。 孟凌静点了点头,这样他已经答应了,自然也想去见一见,给自己的侄子说的天花乱坠的女子,便说道:“我有一个要求,在她入军队前,我想去看一看她,我有点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女子能让苏家的为她要死要活,还能让你和许家的都给他出头!” 孟少卿想了想,然后笑道:“怎么说呢?我想第一眼一定会觉得她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子?” 孟凌静挑眉:“就这么肤浅?” 孟少卿点头:“就这么肤浅!” 孟凌静被逗笑,随后站起身:“你们这些狗男人,不管什么事情,总是先看脸,要 我说她也是脸占了便宜,不论是男是女,生的好看,在这个世道上总是会比旁人要容易一些!” “那也得是生在富贵人家,生在普通人家,漂亮就是一种原罪。”孟少卿无奈摇头,“她因为漂亮得了我们的青睐,所以我们会出手帮她,这个是事实,但是她身上的这些祸端,也正是因为她长的好看,若是她长得五大三粗,又怎么会被郝娇娇这么当做眼中钉,肉中刺呢?” 孟凌静一边往外走,一边笑了一声:“孟少卿,你可千万不要本末倒置了,郝娇娇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恶毒的厉害,但她针对的并不是成春,她针对的,是苏叙白身边的女人,其实真正的错在于苏叙白,如果不是他糟蹋了好人家的姑娘,那么她也不会到京城里来,自然也不会受这些苦难!所以真正的祸端,是苏叙白!” 孟少卿无言以对。 其实他们都知道,虽然当初苏叙白是因为被人下了药,才会这么做,但是他毕竟还是做错了事情的,虽然他后来在弥补,但是很多事情开始了就弥补不了了。 只是他们都是男人,不太愿意把这种罪责往自己身上拖,所以 就下意识的把罪责都怪在了成春那张漂亮的脸上。 “孟少卿,你也是男人,所以我说的话你大约不爱听,女儿家从出生起就比男人要弱一些,可是世上的人都在教女子要恪守贞洁,却没有多少人告诉男人,要尊重爱护身边的女子!”孟凌静一边往前走着,一边淡淡的说道,“其实你们的色欲,才是原罪。” 孟少卿是男人,他也喜欢看那些生的漂亮的妹子,所以当作为自己长辈的孟凌静,很直白的将这些话说出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脸都有些发烫:“姑母……” 孟凌静回头看向孟少卿:“你应该知道我们家的规矩吧,你老子,你老子的老子,我们孟家的男人,都是不可以纳妾的,所以你最好管好你的下半身,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我向来洁身自好,姑母大可以放心。”孟少卿站的笔直,满脸的庄重。 孟凌静看着孟少卿那副样子,被逗笑,随后大步流星的往外走:“走,带我去看看那个倒了血霉被你们盯上的女子!” 孟少卿虽然觉得这句话有些奇怪,但是实在是想不出来反驳的话,只得乖乖的跟在她身后走着。 第272章 缩头乌龟 成春这几天基本上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身上脸上还有不少的伤口,现在都已经结痂了,虽然瞧着有些狼狈,但是依稀还是可以看得出来,是个美人胚子。 孟凌静去的时候,连翘正巧在洗衣服,成春也在边上帮忙,坐在角落里的小凳子上,手脚麻利地清洗衣服,低垂着眉眼,很认真地做事,乍一眼看,就是个乖巧懂事的小娘子。 孟凌静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便走了过去:“你就是成春?” 成春愣了一下,抬头看向一旁的孟凌静:“你是?” 倒是一旁的连翘先反应过来,慌忙站起身:“将军!” 成春看看连翘,再看看孟凌静,一脸的茫然:“将军?” “这位是娘子军的领将,孟凌静,孟将军!也是世子的姑母!”连翘赶紧解释道。 成春愣了愣,然后对着孟凌静行了个礼:“将军好!” 孟凌静看着成春半晌,然后笑了笑:“起来吧,我向来不在意这些虚的!我来这里,是听说你想去娘子军?” “是!”成春抬眼看向孟凌静,开口的时候,不卑不亢。 孟凌静常年在沙场上,身上带着一 股子杀气,普通人站在她面前的时候,甚至不敢和她对视,可当她和成春说话的时候,她却能够做到半点不惧,就那么站在那里,直视自己的眼睛,光是这一点,就已经比很多人要强一些了! “孟少卿那个小子应该也和你说过吧,娘子军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就算进去了,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留下来的!你就不怕你在里面被我折磨死吗?”孟凌静看着面前的成春,“尤其是我看到你这副柔柔弱弱的样子,更加不像是那种可以吃苦的人,你还是得想清楚了,再决定要不要去我那里!” “就算在将军的军营里面,我真的被折磨死了,那也是我自己选的,总好过,我在外头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不知道,就被人在背后一刀捅死的好。”成春抬眼看着面前的孟凌静,“将军,我不怕死,但是我也不想死,我想要活下去,我自己选的路,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咬着牙走下去,毕竟这样子命是在我自己手里的,总好过把命交给别人,由着别人来决断,我到底是死还是活!” 孟凌静看着成春很久,然后笑了起来:“你倒是一个想 得明白的,那既然你都这么已经决定了,等会儿就去把东西收拾收拾,跟我走吧!” “现在吗?”连翘有些诧异,“娘子的身体现在都还没有恢复好……” “我现在也不着急回军营,身子不好,在我身边慢慢的养,你跟她一起跟着我走,在京城里面待的,看你都有一些婆婆妈妈的!”孟凌静看着连翘,淡淡的说道,“她之前的事情,孟少卿那个小子都跟我讲过了,别人不知道,你难道不知道吗?我军营里的大夫可比外头的这些什么神医都要来得厉害得多。” 连翘愣了愣,然后赶紧点头:“是,将军!” 孟凌静向来是个做事雷厉风行的人,竟然说定了,他也不想在别的事情上一直耗费时间,当天就直接把人带走了,平日里总是吊儿郎当,一副不可一世的孟少卿,在这位威武的女将面前,那真的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成春坐在孟凌静的马车里,一走进京城,心里就有些发虚,赶紧将周围的帘子全部都拉好,把自己藏在黑暗里头,生怕被人瞧见她在这里。 孟凌静瞧着面前的成春,笑了一声:“怎么,很害怕? ” “有一点,要是被郝家的人看到我还活着,指不定还要出多少的时间呢!”成春低着头,用这种方式将眼底的恨意隐藏起来。 孟凌静却是满不在乎的,猛地一把拉开了所有的帘子:“所以才说少年人不会做事,总是把人藏起来,躲躲藏藏的,反倒给了旁人可乘之机,你竟然没有做错什么事情,那就是光明正大的,又为什么要这样子将自己躲起来,反倒让那些做错事情的人趾高气扬的?” 成春被外头忽然照进来的阳光晃了眼睛,她有一些茫然地看着外头,京城里的模样依旧一如当初她来的时候那样纷纷扰扰,很是繁华,经常从来都没有变过,可是她却仿佛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一样,贪婪地看着阳光下的一切。 孟凌静看着面前的成春,然后说道:“没有人可以从我的身边抢人,即便是当朝的陛下,你既然想要入我的卫队,那就得明白,娘子军的人没有一个是缩头乌龟,我们都得抬头挺胸的做人,站在阳光下,站在世人的眼皮子底下,做我们觉得对的事情。” 成春抬头看向孟凌静,眼睛有些湿润。 连翘握住 成春的手,用这种方式安慰她。 孟凌静却只是笑了笑:“我在京城里面还有在待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你就好好的待在我身边,跟我一起去见一见京城里的那些贵妇人,去看看那个没有能力保护你的狗男人,还有那个将你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郝家姑娘!” “可是……” “没有可是!”孟凌静打断成春,“成春,我的军营里面没有懦夫,你要先去面对你害怕的那些人,你在意的那些人,你要先克服自己内心的恐惧,才有能力去面对那些举起刀刃要杀害你的敌人。” 成春看着孟凌静好一会儿,最后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既然你知道了,那我们就下车走一走吧!”孟凌静叫停了马车,率先从马车上下去,“我是个长年累月都在校场上生活的人,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坐过马车了,这么一坐只觉得浑身酸痛,倒不如骑马来得畅快,只是京城里头不让骑快马!” 成春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连翘想要扶她,她却摇了摇手,学着孟凌静的样子,从马车上跳下来,却差点崴了脚,好在连翘眼疾手快的扶了一下。 第273章 行刑 “不管什么事情都要慢慢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孟凌静说完,率先走在前面。 连翘和成春也赶紧跟了上去。 “你们两个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孟凌静忽然说道。 成春和连翘面面相觑,最后摇了摇头。 孟凌静挑了一下眉:“不远处就是菜市场,那里有一个刑场,过了午后,就是犯人秋后问斩的时候,今天的几个犯人你们大概都认识。” 成春眼睛一亮:“难不成是胡生?” “不错,他犯的事情够他死好几次了,但是陛下是仁君,没有所谓的千刀万剐,也只是判了个秋后问斩,算是仁厚了。”孟凌静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 成春没说话,只是静静地跟在孟凌静的身后。 孟凌静已经很多年没有回过京城了,但是不少人还是凭借着她随身佩戴的佩剑,认出了她。 孟凌静曾经有多难搞,甚至不需要特别的去说明,只要看看那些绕着她走的富贵人家就可见一斑了。 “将军以前就是出了名的厉害,还在闺阁的时候,就跟京城里的那些人玩不到一起去,他从小到大学的都是战场上的东西,对那些琴棋书 画真的是一点都不感兴趣,将军在娘子这个年纪,在京城里面算得上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了!”连翘笑着解释道。 成春抬头看了一眼孟凌静的背影,眼睛里流露出了几分羡慕的目光:“将军一定很厉害吧!” “那是自然!”连翘笑,“将军也是从步兵开始,所有的成就都是自己一步一步打出来的,没有半点是依靠家里头来的!” “你们也可以啊!”孟凌静回头看向两人,“娘子军不看出身,不看地位,只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你们要是有本事,只管往上爬,我敢保证绝对没有人敢拦着你们。” 成春看着孟凌静良久,然后非常认真地点了点头:“好!” 孟凌静微微挑眉,然后带着成春他们去了一个酒楼:“这里的二楼视线很好,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刑场上面的东西,我不太喜欢挤在人群里面,毕竟那样子最后只会什么都看不清楚,反倒是这里花点银子,点一点茶水,你就可以清晰地看到所有你想看到的东西!” 成春坐在孟凌静面前,也就是靠窗的位置,孟凌静有些诧异:“你不害怕吗?” 成春摇了摇头:“不害怕! ” 孟凌静笑了一声,然后叫来小二:“一壶茶水,三样特色小吃!” “好嘞!” 没多久,小二就将茶水和小吃都端了上来,孟凌静看了一眼,然后将目光放到窗外:“听说当时那些赈.灾银都是你找到的?” 成春抬起头,然后点了点头:“是!” “那你也是立功了的!”孟凌静笑了笑,然后端起茶杯,“那你应该也还记得李树飞吧?” “徽州的知府,我当然记得!”成春赶紧说道。 孟凌静笑了笑:“那你等会儿看清楚了!” 成春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点点头。 没过多久,犯人就被押了上来,成春坐着的那个位置,特别的显眼,看到的东西也特别的清楚。 胡生的这个案子,牵连甚广,所以案犯被押上来的时候,也是黑压压的一整片,所有人都被带着头套,一时之间根本看不清楚谁是谁。 随着执法官念到名字,那些头套被一个接着一个摘了下来,念到李树飞的时候,成春刻意地关注了一下,跪在那里的李树飞从头到尾都是低着头的,身子也是软趴趴的,乍一眼看过去,以为是吓得腿软了 。 但是因为成春这个位置,视野特别好,所以她能够情绪地看到李树飞的脸,她吓得猛地站了起来。 而孟凌静却很淡然地对着成春招了招手:“坐下来,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情!” 成春满脸的震惊,正要说话,就看到孟凌静的食指已经放在了嘴唇上:“嘘!” 到嘴边的话,成春就这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犯不着这么惊讶,他是陛下的人,陛下可不会让他死掉!”孟凌静微微挑眉,“你再看看胡生身边的那个年轻人,那个,就是郝丞相的儿子,郝佳宇!” 成春抬眼看向孟凌静,有些不解。 “你不是想要报仇吗?那你就得知道,你对立面的那个人,所有的背景,只有这样你才有把握算出来他们要走的每一步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是我教给你的第一节课。”孟凌静看着成春,笑着说道,“接下来的事情,就让连翘跟你说吧!” 连翘愣了一下,然后说道:“郝佳宇并不是郝大娘子亲生的,是一个小妾生养的庶长子,也是郝大娘子唯一没有害死的一个庶出!不过眼下,这个小子因为贪心,贪污了朝廷下发 用来加固大坝的银子,直接的导致了这一次的灾祸,所以,被判了秋后问斩,郝丞相也受到牵连,官降三品,罚俸三年!” “就这样?”成春挑眉,满脸的不服,“他们害得徽州百姓那么苦,就只是这样?” “这不过就是陛下的一步棋罢了!”孟凌静淡淡的开口,“天下百姓,在皇权之下,就都只是一颗棋子罢了,徽州,是陛下用来清除朝中异己的第一步棋!” 成春只觉得脊背发寒,她想起那些因为灾害,而死去的百姓,想起那个乖巧的孩子,那条发带,那口巨大的铁锅,那些血淋淋的记忆,竟然只是皇权的第一步棋! “害怕?”孟凌静看着成春发白的脸,微微挑眉,轻声问道。 成春没吭声,只是紧紧地握着杯子。 “如果现在就觉得害怕,就不要跟我走了,在军队里,我们就是皇权手下的刀,到时候,你只会看到更让你害怕的东西!”孟凌静说着,然后看向不远处,“看,要行刑了!” 成春收了收心,抬眼看向不远处的刑场。 执法官看了看天,然后将手里的牌子丢了出去,高声喊道:“时辰已到,行刑!” 第274章 人头落地 刽子手手起刀落的时候,围观的百姓们纷纷闭上了眼睛,而成春,却是睁着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看。 一声惊呼,以后所有人人头落地。 一直到这个时候,成春才深深的闭上了眼睛,说完全不怕是不可能的,只是有些事情总是要去面对的。 孟凌静看着成春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你也没有看到那个冒牌货最后的样子?” 成春顿了顿,然后说道:“那根本就是一具尸体,他不仅身上软绵绵的,脸色也非常的灰败,眼底和嘴唇都发黑的,很显然是中毒死的!” “的确,那个人是中毒死的,而且死了应该有一两天了,用的是皇宫里特制的毒药,可以使人死而不僵!”孟凌静喝了一口茶,“真正的李树飞会跟他的家人一起流放,流放的地方,正是我孟家军管辖的地方!” 成春微微皱眉:“陛下为什么要这么做,绕这么大的一个圈子,难道就只是为了扳倒一个丞相?” “陛下人到中年,儿子又多,难免会有人有觊觎之心,太子监国,便是当今陛下的态度,但是总有些人喜欢去揣摩他的想法!”孟凌静回头看了一眼 遍地的鲜血,“那些一个个落下的人头都是因为他们揣摩失败而成为的牺牲品!” “将军是想要告诉我伴君如伴虎吗?”成春看着孟凌静,目光微闪。 孟凌静笑:“我是在告诉你,不要随便去揣摩别人的想法,我要做的就是做好你自己分内的事情,不要让任何人抓住能够对付你的把柄,这就是真正的生存之道!” 成春点头:“我知道了!” 孟凌静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不远处忽然变得喧闹的地方,重重的放下手里的茶杯:“闹事的人来了,成春,接下来就看你自己怎么做了。” 成春有些诧异,然后顺着孟凌静的目光看过去,人群之中,苏叙白赫然出现在了那里。 几乎是下意识的,成春起身就要跑,却被连翘紧紧的抓住:“娘子!” 成春这才回过神来,她满脸慌乱的坐下:“我,我……” “我身边是不会跟任何一个无名无姓的人的,既然你还活着,那必然是要昭告天下的,你要告诉所有认识你知道你的人,你还活着,而不是像一个阴沟里的老鼠躲在角落里面苟且偷生。”孟凌静看着成春,“你总是要去面 对这些人的,你尽管放心,我在这里,天王老子都不敢对你怎么样?” 成春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攥着自己的手,稳稳的坐在那里。 连翘看着成春微微颤抖的手,轻轻地握住她的手:“娘子,别怕!” 外头一阵嘈杂,随着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下一刻,苏叙白就猛的推开了包间的大门,直挺挺的站在那里。 短短几日,苏叙白瘦的厉害,整个人都瘦的有些脱相了,他站在那里,看着坐在里面的成春,那一双腿就好像灌了铅似的,怎么都抬不起来。 他几乎使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才一步一步的挪到成春的面前:“阿春!” 成春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苏叙白,他的的确确清瘦的很厉害,整个人看起来说的上已经是瘦骨嶙峋,成春有些心疼,然后缓缓起身,看着像着自己走过来的苏叙白,唤了一声:“五爷!” 苏叙白走到成春面前,眼角微微泛红,他的手轻轻的捧着成春的脸,指腹一点一点的摩擦着她脸上的伤口:“疼吗?” “现在不疼了!”成春笑了笑,然后拿下苏叙白的手。 苏叙白在确定面前的成春是 真实存在的,并不是幻觉以后,便一把拉住她的手,然后看向一旁的孟凌静:“将军,他是我们家的人,我得带她回去。” “你想要带她回去,当然可以呀,但是你最好问一问她,她愿不愿意跟你回去,愿不愿意跟你回到那个性命都掌握在别人手里的地方。”孟凌静依旧坐在那里端着一杯茶,很惬意的喝着。 苏叙白将目光转向成春:“阿春,跟我回去,我亲自送你回太平县!” 成春看着苏叙白很久,她能够感觉到他内心的那种惊喜,也能够感觉到他的慌乱,她看着他这副模样,虽然很心疼,但是却没有半点的动摇:“五爷,我不跟你回去,我也不回太平县了。” “阿春!” “就算我回到太平县,那又怎么样呢?我无权无势,没有身份,没有背景,在你们看来,我就只是一个蝼蚁,可以被你们随手掐死的一个蝼蚁罢了,清风没了,邱月也没了,连红豆,就连红豆她也没了,他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就只是因为跟我待在一起就遭遇这样的飞来横祸。”成春看着面前的苏叙白,眼泪顺着眼角落了下来。 “阿春,我 跟你保证,不会让这种事情再一次发生,你回太平县待一段时间,等所有的事情都尘埃落定了,我就来找你,到时候我们两个就在太平县过我们的日子,不再搅和到京城里面这一堆的烂摊子里面来。”苏叙白一把抓住成春的手,“阿春,你跟我回去!你再相信我一次,这一次我一定可以把你保护好,我绝对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一点伤害。” 成春看着面前的苏叙白,听着他的保证,目光却没有半点的动摇,她缓缓的将自己的手抽出来,然后摇了摇头:“我不要!” “阿春!” “我不想再冒险了,这一次是红豆,那下一次呢?如果我回到太平县,那死的会不会是我的爹娘和我弟弟,五爷,我知道你只是想要保护我,可是你护不住我呀!”成春后退了一步,抬手擦掉眼角的泪水,“我能够活下来,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不想再为了这种事情冒险了,五爷,你都答应放我回太平县了,那我去哪里,应该都没有关系吧?” “你知道娘子军是什么地方吗?”苏叙白满脸的不可置信,“那不是你这样的女子可以待下去的地方,你知道吗?” 第275章 举头三尺有神明 “所以在五爷看来,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呢?”成春没有半点的退让,她看着面前的苏叙白,微微抬起头,理直气壮的问道。 苏叙白没有说话,只是直勾勾的看着面前的成春。 “五爷,我不想做一个只能攀附着别人的菟丝花,我想要有一天我站在你身边的时候,不需要低眉顺眼的,我可以和你比肩而立,我的出身不好,只是非常非常普通的农民,所以站在你的身边,我永远都只是一个你的附属品!”成春抬手擦掉眼角的泪水,“我当然知道娘子军是什么样的一个地方,五爷,将军都没有觉得我会在那个地方退缩,为什么你觉得我在那个地方会待不下去?” “那是军队,你知道军队有多辛苦吗?我出生在武侯世家,为什么我从小还要去念书,就是因为我的父亲不希望我们家永远都只是行伍之人,所有武将的功名都是用性命换来的,你知道娘子军驻扎的地方是我朝最艰难的地方吗?那里瘴气横生,长年累月都有骚乱,你这样一个娇娇弱弱的女娘子,在那种地方你要怎么样去活下来呀?”苏叙白伸手想要抓住成春。 成 春低下头,沉默了很久,然后忽然退了一步:“五爷,我不想跟你回去!” 苏叙白愣住了,他就这么看着成春,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宁愿死在外面,我宁愿像那些当兵的人一样马革裹尸,我也不想死在内宅,死在那些肮脏的手段里面!”成春看着苏叙白,她的一双眼睛熠熠生辉,里面满满的都是希望。 “成春!你不要胡说八道,我说了我跟你保证,绝对不会再有人可以伤害你……” “苏叙白!我也说了我不愿意跟你回去!”成春打断苏叙白,“你终究还是要成亲的不是吗?你在为了你的前程委曲求全,那为什么不能够让我为了我的前程做一点努力呢,就因为我是女子吗?” 苏叙白语塞。 “苏叙白,我不想就这样子被困在后宅院里面,我可以为了我心爱的人洗手做羹汤,我可以为了你待在后院里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是你呢?你能为了我不娶妻吗?”成春深吸了一口气,就这么看着苏叙白。 苏叙白的目光渐渐的暗淡:“我……” “如果我是男子,我可以去读书,考科举,也可以 去当兵,上战场,甚至可以去做生意,当一个商人,只可惜我是女儿身,我的身份地位取决我的父亲和我的郎君,娘子军是我唯一场可以去参与的翻身仗,哪怕失败了,我也想要自己试一试。”成春一字一句说的非常坚定。 苏叙白低垂着眉眼,他甚至想不出来任何可以挽留她的话:“你一定要去吗?” 成春将头上的发簪拔了下来,递给苏叙白:“这是当初你送给我的第一个簪子,我变卖了所有的首饰,但是它,我一直都留在身边,红豆曾经问我为什么卖掉了所有的首饰,却舍不得卖掉这个簪子,我当时没有说话,但是我知道我舍不得卖掉的是我们曾经一起在太平县的回忆。” 苏叙白看着那个发簪却不敢伸手去接,即便成春什么都没有说,他也能够感觉到,他一旦接过那个簪子,成春就会离开他,去到一个他永远都没有办法找到她的地方。 “五爷,红豆跟着我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请你看在她最早是跟在你身边的丫头,给她一点体面!”成春将簪子放进苏叙白的手里,“如果我们以后还有缘分,那你就把这个簪子还给 我,如果有一天你不记得我了,就随手把它丢了,就当我们从来都没有见过。” 苏叙白看着手里的簪子,久久没有说话。 成春却不愿意再多说什么,回头看向孟凌静:“将军,我们走吧!” 孟凌静放下手里的杯子,站起身,走到苏叙白身边,语重心长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少年郎,世人总说成家立业,你倒不如试试看反过来读,业立家成,打铁还得自身硬,我不反对女子在家做贤妻良母,但是最起码她的郎君,得有本事护住她啊,你还是个少年郎,没那么大的本事!” 苏叙白抬头看向孟凌静:“我记得将军向来不爱管闲事,是孟少卿去求得你吧!” 孟凌静微微挑眉:“是啊,那你又能怎么样?孟少卿虽然没什么出息,不过也是我教出来的,打架你可打不过他,再说了,你可得看清楚,要不是孟少卿,这个小娘子的命怕是都没了!” 苏叙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不远处的成春。 孟凌静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又好像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看着苏叙白:“或许你可以换一种想法,你应该知道娘子军是什么地方 ,她在我这里很安全,你可以放心的去做你想要做的事情,苏叙白,你只是一个普通人,即便你很聪慧,但是想要成事,你就得狠的下来心!” 苏叙白抿着嘴,许久以后,才低下了头:“小子受教了!” 孟凌静带着成春大摇大摆的离开,走出酒楼的时候,远远的,孟凌静就看到了站在那里的郝家人。 成春几乎下意识的就低下头想要避开,却被孟凌静拉了过来,她对着不远处鬼鬼祟祟的郝家人挥了挥手:“你们是郝家姑娘身边的人吧,你们过来看仔细了,看看她是谁。” 那些人原本想要跑,但是被孟凌静瞧见了,便只能硬着头皮走上来,瞧见是成春的时候,纷纷吓了一跳:“她,她不是死了吗?” 孟凌静揽住成春的肩膀,笑了一声:“回去告诉你们家那个黑了心肠的小妇人,她现在是我身边的人,想要动手让她掂量掂量自己的骨头几两重!” 成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的抬起头来,她的目光里满满的都是恨意:“麻烦你们转告你们家的主子,举头三尺有神明,我倒要看看她到底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第276章 必有后福 成春人还没有走远,酒楼里已经一片的嘈杂,说是苏叙白和赶来的孟少卿扭打在了一起,成春想要回去,却被孟凌静拉住:“你是担心苏叙白,还是我们家那个小子?” “我担心世子,五爷现在肯定很生气,我怕他下手太黑,万一伤了世子就麻烦了!”成春说着就要回去。 “你就不要担心这个了,且不说苏叙白能不能打得过孟少卿那个小子,这也是他们男人的事情,犯不着你来操心!”孟凌静笑了笑,然后拉着成春离开,“你现在要做的,是跟我回去,从头到脚的收拾一下!” “啊?”成春有些诧异,“收拾?” “其实就是有人会给你从头到尾地仔细看一下,然后再让人检查一下娘子你的身体,娘子军驻扎的地方常年会有瘴气,很伤身,如果身体不行,很有可能会被留在京城!”一旁的连翘赶紧解释道。 “不过也不用太担心,一般都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娘子军在那里已经数十年了,对付瘴气已经有足够多的办法了!”孟凌静笑了笑说道。 孟凌静在前面走着,连翘在后头轻声跟成春解释道:“因为娘子军之前出现过细作 ,差点害了整个军队,将军就定下了规矩,所有参军的女子都要彻底的检查一遍,身体,家世,甚至会有专门负责这件事的人去到我们的出生地去调查我们的背景!” 成春有些诧异,但也并没有说什么,毕竟这是娘子军的规矩,既然是规矩,那只需要遵守就可以了! 成春跟着孟凌静回的不是永昌侯府,而是孟凌静自己的府邸,当初,孟凌静在嫁人前就已经是将军来了,这座府邸也是早早的就赏赐给她的了,为了她能跟娘家走得近一些,皇帝还专门在永昌侯府附近找了个宅院。 她的夫君是个脾气好的,什么都由着她,她既然愿意住在这里,他也就陪着一起住在这里。 孟凌静府上的人看到成春并不觉得惊讶,她也只是交代了一声,便有人将成春带去沐浴更衣,府上有专门的女医,除了负责孟凌静的身体健康,有时候也要负责检查参军女子的身体问题。 成春被带到了一处屋子里,厢房很大,也很干净,女医早早就等在了那里,见到她进来便笑道:“方才连翘找到我说,娘子不习惯有人服侍她沐浴。” “我确实不太习惯有人看 着我沐浴,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成春有些尴尬的说道。 “我可以理解,但是我需要检查娘子的身体有没有伤口或者一些陈旧的疾病,这是我们一直以来的规矩,可能需要娘子将就一下!”女医说着,拿出来一套非常宽松的衣服,“娘子清理过身体以后,就不要再换上旁的衣服了,穿这件衣服过来就好。” 成春虽然有些难为情,但还是接过了衣服:“好的!” 女医见成春没有太大的抵触情绪,便笑着走了出去。 成春脱掉了身上的衣衫,坐在浴桶里清洗自己的身体,她的身上还有当初躲在草垛里,被杂草和树枝划破的伤口,密密麻麻的很多,有些也都已经结了疤,但是看起来还有几分吓人。 大约过了有小半个时辰,她才将自己收拾干净,换上了女医给她准备的衣服走了出去。 女医早早的就在门外等着了,看到成春出来,便赶紧起身:“娘子我们要查看你的身体,这是为了检查你有没有曾经陈旧的伤口,以及身上有没有一些会传染的疾病,比如天花一类的,因为军队里所有的生活都是在一起的,一旦出现有疾病的混入, 就会导致整个军队的瘫痪,我们等一下的检查,或许会有一点点的粗鲁,希望你可以理解。” 成春点了点头,然后按照他们说的脱下了身上的衣服。 女医检查的非常细致,连她的头发里都扒开了,看有没有奇怪的伤口,只是她实在有些难为情,一张脸红的厉害。 女医再给她把过脉以后脸色变得有些奇怪:“娘子曾经是吃过什么奇怪的药吗?比如,堕胎药什么的?” 成春的目光微微闪烁,然后有些为难的说道:“将军可能没有跟你们说过,我原本是给人做妾室的,所以被人灌过一碗绝子汤。” 女医微微皱眉,然后说道:“好狠毒的人!” 成春低垂着眼睛,没有说话。 “我看娘子有些气血不足,脚步也很虚浮,这样子的身子是很难在岭南那种地方久留的!娘子的月事大概有些不好吧?”女医一边给成春穿上衣服,一边说道。 “是有些不好,评论里大多都不准,有时候两三个月来一次,有时候三四个月,每一次来都要好些日子,淋淋漓漓的走不干净。”成春低垂着头,有些难过,“那我是不是不能参加娘子军了?” “那倒也不至于,娘子说先前吃了绝子汤,开药的人医术不太高明,大约是红花之类的药开的多了,所以有些伤身,但是娘子的身体似乎被人调养过,不至于绝子!”女医坐到一旁写着什么,“我给娘子开个方子,大约吃个小半个月,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到时候月事基本上应该也就正常了!” 成春有些惊喜:“你是说,我以后还可以有孩子?” 女医笑着点了点头:“娘子大约也是心地善良,老天爷不忍心你这辈子受这么多苦难,所以悄悄的给你开了一扇门!” 成春的眼睛立刻就红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以后还可以拥有自己的孩子,毕竟那碗汤药早早的就断送了她所有的希望。 女医也是女子,她自然知道一个女人不能怀孩子,这辈子都不能拥有自己的孩子,是一件多么让人觉得悲痛的事情,所以她能够体会到成春的喜悦,轻轻地握住了成春的手:“娘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娘子的福报都在后头呢!” “我不知道我未来会不会生孩子,但是,起码不是绝对不可以,这样我就很满足了!”成春擦掉眼角的泪水,很是欢喜。 第277章 玉牌 成春回厢房换衣服的时候,女医正巧推门进来,她一直贴身携带的一个香包落在了地上,香包已经非常陈旧了,用来绑住袋口的绳子断裂,一块掌心大小的玉牌从里头滚落了出来,正巧落在女医的脚边。 女医弯腰捡起那块玉牌,玉牌通体温润,一润光泽,一看就是上好的玉,那块玉牌镌刻得很细致,上面一个“春”字尤其地明显:“这是娘子的玉牌?” 成春走上前,从女医手里拿回了玉牌,然后笑了笑:“是,我娘说他们在山上把我捡回来的时候,我的手里就紧紧地攥着这块玉牌,以前也不认识什么好东西,现在看起来才知道这块玉还是顶好的东西!” “娘子原并不是父母亲生的?”女医有些奇怪。 “我是我爹娘捡回来的,捡回来的时候,大约都有七八岁了,我在山头淋了好几日的雨,被我爹娘捡回来的时候一直高烧不退,等我好不容易的醒过来了,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浑身上下也就只有这一块玉牌!”成春轻轻地抚摸着这块玉牌,眼睛里有几分失落,“我想大约是我的亲生父母,我想要生个男孩,所以把我丢在山 上了吧!” 女医皱眉:“娘子这是说的什么胡话?用得起这样子的玉牌,就算不是富贵人家,那也绝对不是缺衣短食的人家,养个孩子绰绰有余了,就算是家道中落了,别买了这块玉牌也能得个十几两,又怎么可能会将孩子丢掉呢?” 成春低垂着眼,没有说话。 “娘子就从来没有想过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吗?”女医有些诧异,“就这块玉牌来看,不管怎么样,娘子的亲生父母也是富贵的人家呀!” “可是他们把我弄丢了呀!”成春抬头看向女医,“明明是他们把我弄丢了,就应该他们来找我,我如果心心念念地想要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那得养育我的父母,太残忍了。” 女医怔愣,许久以后才说道:“娘子是一个很善良通透的人,我和连翘认识也有好些年了,她向来是个不怎么管闲事的人,却可以为了娘子这么奔波,我原本还觉得很奇怪,如今想来倒是可以理解了。” “连翘她对我一直很好。”成春笑了笑,然后将玉牌装回去,最后对着女医说道,“辛苦你了!” 女医笑了笑:“应该的!” 成春这 一日其实有些累了,出去以后就回了屋子,没一会儿就上床休息了,连带着晚膳都没有用。 女医小名阿芙,最早的时候也是到娘子军去投军的,但是因为在医术方面特别的有天赋,就被调去做了女军医,跟在孟凌静身边,将军在那里,她就在那里。 女医送成春离开以后,就第一时间去找了连翘,连翘难得有些闲情雅致在院子里面赏月亮,就被火急火燎赶过来的阿芙打断了。 阿芙一看到连翘,便快步上前:“你这个人怎么还有心思在这里赏月亮?” 连翘一脸的莫名:“我还不能在这里赏月亮了?” “我知道你身上有一块一直随身携带着的玉牌,对不对?”阿芙刚说完话就在连翘身上扒拉。 连翘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护住自己的衣服:“你这是干什么呀?大晚上的过来扒拉我衣服做什么?” “你浑身上下没有二两肉的,谁稀罕看,你快点吧,我知道你身上有一块镌了你名字的玉牌,你赶紧把那块玉牌拿出来给我看一下。”阿芙急得跺脚,“赶紧的,十万火急!” 连翘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是看着她这么着急 ,也就没有再多问,从怀里掏出来的一块玉牌:“呐!” 阿芙接过玉牌,月光太暗她看不清楚别拿着玉牌走到一旁的灯笼下,细细地打量了一番,随后大叫一声:“啊!” 连翘被吓了一跳:“你干什么啊!” “我问你是不是孟家的女使都会有这么一块玉牌?”阿芙盯着连翘的眼睛,慌忙地问道。 “谁跟你说孟家的女使都会有这样的一块玉牌了?这种玉牌只有贴身女使才有的,每个当上贴身女使的丫头,管家都会派人带着她去打一块这样子的玉牌,上头都是刻着名字的,你看这里就有一个“翘”就是我的名字!”连翘指了指玉牌,笑着说道。 阿芙拍了一下连翘的肩膀:“那你知不知道那位春娘子身上也有这么一块玉牌?” “谁?春娘子?怎么可能,我从来没有在她身上看到过有玉牌!”连翘赶紧摇头,“不可能的!” “那我问你春娘子她是不是有一个带了很久已经有些破败的香包?”阿芙很是激动,心脏都在“砰砰”地跳。 “是有这么一个香包,但里面都是草药和花瓣啊!”连翘满脸的不可能。 “那个香包塞得鼓鼓囊囊的,确实是看不出来,今天非常的不巧,那个香包破了,那块玉牌就从香包里面滚了出来。”阿芙握住连翘的手,“那个香包上面刻了一个春,她说是她小时候被捡回来,身上就有的!你只是想一想你们府上有谁的玉牌上,是有一个春字的?” 连翘脑子还有点发懵,但她还是立刻的冷静下来,去回想府上每一个女使,然后想起了一个很模糊的人:“我们府上只有一个人是有春字玉牌的!” “是谁,你还记得吗?” 连翘眼眶渐渐泛红,泪水也蓄满了眼眶。 “连翘?”阿芙有些诧异,“你怎么了?” “孟家的婢女,都是有字份的,每一个字只能有一个是成为内院的贴身女使,而春字的,只有大娘子身边那个为了保护我们姑娘,死在了外头的迎春姐姐!”连翘的眼泪就好像决堤的河水,瞬间就落了下来。 阿芙看着连翘,心里扑通扑通的,她伸手握住连翘的手:“现在什么都不确定,我们先去找将军,不管什么事情我们都要冷静,我们不可以伸张,万一不是我们想的那样,那我们还有余地!” 第278章 背景 虽然阿芙嘴上是这么说的,但是莫名加快的语速也在宣告着她的不安和紧张。 阿芙和连翘去找孟凌静的时候,她刚刚准备要休息,本来想着不管什么事都得明天再说,可是连翘说什么都要见她,没办法,她只能重新披上了,外袍让她们进来说话。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让你们两个跑到我屋子里面来闹腾?”孟凌静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杯牛乳,满脸的不耐烦。 “将军,属下在给春娘子查看身体的时候发现她身上有一块玉牌,我特地跑去和连翘对比了一下,那块玉牌分明就是孟家的玉牌!”阿芙看着孟凌静,显得有些慌张。 孟凌静的手顿了一下,然后将手里的牛乳放下:“孟家有很多女使都放了出去,有些玉牌流落在外头也是常见的,你们犯不着这么激动,或许就是她们祖上有人在孟家做过女使罢了!” “不是这样的,将军,真的不是这样的。”连翘赶紧说道,“旁人不知道,将军应该是知道的,每年进来的新丫头取的都是同一个字,但是一批人里面最多只有一个能进内院成为贴身女使,而春字的女使孟家这么多年 只有一个,那就只有大娘子身边的迎春姐姐。” 孟凌静猛的抬眼:“春字?” “是!春字!”阿芙斩钉截铁的说道,“当年事情发生的时候,我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我也是听说了的,那位迎春姐姐的尸体被运回来的时候,我也是去送了的,所以我还有一点记忆,我在看到那块玉牌的时候,我很仔细的辨认了,上面绝对是一个春字,将军,我用性命担保!” 孟凌静猛的站起身。 她看着面前的两个人,紧紧的抿着唇。 当年永昌侯府的姑娘丢失,孟家全家都陷入一种崩溃的状态里面,他们这一辈,就出了那么一个姑娘,个个都是当宝贝一般捧在掌心里的,说丢就丢了,所有人都悲痛欲绝。 永昌侯府为了找这个姑娘算得上是不计后果,所以这些年来,也有不少人,冒着风险,到永昌侯府来冒名顶替,丢了的姑娘从头到尾没有一个胎记一个伤疤,永昌侯府因为这个,也被骗了不少的家当。 所以,即便孟凌静现在很激动,也不敢太表露出来,她缓缓坐下,然后说道:“连翘,派去核查背景的人明天早上才出发,你跟着一 起去,问问看她的养父母,如果不能判断,你就把她养父母带进京城,如果不愿意来,我准许你使用武力,强行带他们入京!” 连翘猛地抬头,看着孟凌静好半晌,然后点头应下:“是,将军!” 孟凌静看了看连翘和阿芙,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这个事情,除了我们三个,不要再让第三个人知道,听到了吗?” 连翘和阿芙当然知道这件事情的一个重要性,便赶紧点头应下。 连翘走了之后,孟凌静单独留下了阿芙,如今的夜晚已经有些冷了,孟凌静却忽然想要去院子里走走,出门的时候,阿芙赶紧拿了一旁的披肩给她披上:“将军,外头凉的很,还是披件衣裳!” 孟凌静由着阿芙给自己将衣裳披上,然后走到院子里:“成春有没有跟你讲,那块玉牌的来历?” “我问了,她说她父母捡她回来的时候,这块玉牌就在她手心里攥着!那个时候,她大约七八岁的年纪。”阿芙跟在孟凌静的身后,轻声说道,“我问娘子,为什么不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娘子竟然说,大约是她的亲生父母,想要生个男孩,所以把她丢 在山上了吧!” 孟凌静沉默了半晌,最后笑了一声:“所以,就因为这个缘由,她情愿在那户穷苦人家过一辈子?” 阿芙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 “她的身体怎么样?”孟凌静忽然问道。 阿芙顿了顿,然后轻声说道:“不大好!娘子的身子有些虚,先前被人喂过绝子汤,整个人脚步虚浮,但是似乎被人调养过,虽然还差一些,但是养一养,可以恢复过来!” “绝子汤?”孟凌静微微挑眉,“去,把孟少卿那个小子叫过来!” “现在吗?”阿芙有些诧异,“将军,现在时辰已经很晚了,不如等明天……” “你现在就去把那个小子叫过来,要是他不肯来,就打断了腿拖过来!”孟凌静回头看向阿芙,脸色淡淡的,可是隐约间带了几分杀气。 “是!”阿芙离开的时候,默默的替孟少卿念了几句阿弥陀佛。 阿芙到永昌侯府的时候,孟少卿还没休息,见到阿芙来的时候,想都没想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出什么事了?” “将军说要见你!”阿芙看着孟少卿脸色的淤青,轻声说道。 孟少卿察觉到阿 芙的目光,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和苏叙白打了一架,破了相!姑母有没有说什么事?” “大约是关于春娘子的事情,具体是什么我不清楚,但是将军说了,世子要是不愿意去,就让我打断世子的腿,拖着去!”阿芙看着孟少卿,笑咪咪的说道。 孟少卿默了默,然后转身回去:“我去穿一件外袍,你等我一会儿!” 阿芙自然不会多说什么,乖乖的站在外头等了一会儿。 两个府邸其实只差了一条街,就是走过去也用不了多久,孟少卿心里有些发虚,毕竟他这个姑母打起他来那下手是真的黑:“你真的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吗?” 阿芙摇了摇头:“我是真的不太清楚,马上就要到了,世子爷直接问将军不是会更好?” “姑母下手黑的很,不知道具体是因为什么事情,去的路上都有些心惊胆战的!”孟少卿叹了口气,有几分惴惴不安。 阿芙走着走着,忽然问道:“世子对春娘子似乎很特别啊?” 孟少卿顿了顿,随后无奈的笑道:“很多人都这么觉得,但是如果说你们站在我的角度去看待她,大约也是会帮忙的。” 第279章 身世 阿芙回头看了一眼孟少卿,然后问道:“春娘子不太愿意提及以前的事情,世子可以说一说一些关于她的事情吗?” 孟少卿抬头看了一下阿芙。 阿芙赶紧解释道:“世子应该也是知道的,我们娘子军参军都是有调查身世背景的,连翘明天就会出发去太平县,只不过我想多了解一些,所以就想要问问世子,要是不方便说那就算了!” “倒也没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只是我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孟少卿沉了沉目光,“其实一开始我和她只是见过几面,我一开始对她非常好奇,毕竟一个能让苏叙白那个不近女色的小子迷的五迷三道的!” 阿芙的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走在了孟少卿的身边:“那世子知道春娘子为什么会给苏大人做妾室吗?是被父母卖给了苏大人,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 “成春的父母虽然不是亲生的父母,但是对她也特别的疼爱,当初成春是因为名节被毁,才给孟苏叙白做妾的!”孟少卿说起这个事情的时候,忍不住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虽然说苏叙白当时是中了毒,也是无奈之举,但是我每次回想起来都觉得 他不是人。” 阿芙咬了咬牙,从牙缝里面挤出来几个字:“是啊,真不是东西。” 孟少卿回头看了看阿芙:“你看起来很生气?” “我是女人,听到这种事情很少会不生气的吧!”阿芙淡淡的说道,“我今天给她把脉的时候发现她吃阿芙过绝子药,也是苏大人给她吃的吗?” 孟少卿摇了摇头:“苏叙白虽然混账,但是对成春的的确确也是动了心的,平日里恨不得把她捧在掌心里,又怎么可能舍得让她吃这么恶毒的药呢?” “那是?” “是郝家的那个姑娘!”光是提起郝娇娇,孟少卿都觉得很是晦气,“你们也是刚刚回京,当时这件事情闹得很大,成春被她强行惯了绝子药,差点没活下来,等她修养的好一些了,就托人找到我这里,让我想办法送她出城!当时可是数九寒冬啊,为了离开京城她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跳到河水里面,就只是为了离开京城,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对她难免高看一眼。” 阿芙听着,然后渐渐的沉默下来。 孟少卿一直往前走着,你没有察觉到阿芙的情绪:“成春是个好姑娘,从小身世可怜, 却也没有自暴自弃,一直很努力的在生活,其实如果他一直都在太平县,或许反倒能过上平淡但是幸福的好日子!” 阿芙看着孟少卿的背影,忽然问道:“下午的时候,世子和苏大人打起来,不知道是谁赢了呢?” “要是真的打起来,那他肯定是打不过我的。但是毕竟也瞒着他把成春送到姑母那里去了,所以我就让了他几招!也算是让他出口气,不然人憋坏了可就不好了!”孟少卿说着轻轻的摸了摸脸上的淤青,“那小子下手是真狠啊!” 阿芙顿了顿,然后走到孟少卿身边:“如果下一次世子和苏大人在较量的时候,世子千万要记得往死里打,咱们两家都是武侯之家,永昌侯府没道理会输给武昌侯府!” 孟少卿有些诧异的看向阿芙:“你看起来很讨厌苏叙白啊!” “嗯!”阿芙应了一声,也不多做解释,只是面无表情的一直往前走。 孟少卿还想问一问为什么的时候,阿芙就已经不再说话了。 孟少卿到的时候,孟凌静还坐在院子里,只是面前多了一盏茶。 孟凌静看到孟少卿,便笑了笑:“坐吧,我们也有许多年没有 好好坐下来说说话了,你坐,咱们姑侄两,好好的聊聊天。” 孟少卿看着孟凌静,心里一阵一阵的发虚,但还是硬着头皮坐下:“姑母今天怎么有这么好的兴致,坐在这里赏月?” “再过几天就是中秋佳节了,如今的月亮还不够圆润,等再过几日便会如同玉盘一般,花好月圆人团圆,你父亲和你母亲最近可好?”孟凌静给孟少卿倒了杯茶,淡淡的问道。 “前几日家宴的时候,姑母不是见过我父母吗?”孟少卿看着孟凌静,有些奇怪。 孟凌静瞥了一眼孟少卿,然后说道:“你送过来的那个春娘子,你跟她很熟吗?” “也不能算是很熟吧,只能说我帮过她不少。”孟少卿看着面前的那一碗茶汤,“姑母大晚上的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问她的事情?” “嗯,连翘明天会去太平县查她以前的事情,但是我就是觉得很好奇,你这人向来不是多管闲事的性格,到了她这里倒是帮了不少忙啊!”孟凌静笑着问道,“你对他真的没有别的心思吧?” 孟少卿眉头紧锁:“当然没有别的心思了,我只是觉得她可怜,我眼看着她很努力的活着 ,总不能就这么深深的看着他说那些磨难吧,就想着搭把手,然后没想到人就救下来了,我光是救了她的命就好几次了,毕竟是自己辛辛苦苦救回来的,我也不忍心再把她交给苏叙白,这才想着说要送到姑母这里来!” 孟凌静的食指轻轻的敲击着桌面:“你今天下午和苏叙白打架,谁赢了?” “姑母怎么和阿芙问一样的问题?”孟少卿越发觉得奇怪,“是不是阿春的身份有什么问题啊?” 孟凌静没吭声,只是看着面前的茶水出神。 孟少卿却越发的觉得奇怪:“阿春,不会是奸细吧?” “胡说八道些什么!”孟凌静抬手敲了一下孟少卿的头,“我也不瞒着你了,阿芙在成春身上发现了当年迎春丢失的那块玉牌!” “谁?”孟少卿猛的站起身。 孟凌静挥了挥手:“你冷静一点,一块玉牌不能说明什么问题的,眼下我们什么都不能做,也不能说,不管是什么结果,我们都要等连翘从太平县回来以后再做打算!” “真的是迎春的玉牌吗?”孟少卿紧紧的攥着手,“连翘之前一直在她的身边,为什么什么都没有看到?” 第280章 太平县 “阿芙说,那块玉牌,一直藏在她的香包里面!”孟凌静看了一眼孟少卿,“现在还不能确认她的身份,一切都要等连翘从太平县回来以后再做决断!” “连翘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一早!” “我和她一起去!”孟少卿看着孟凌静,非常急切的说道。 孟凌静大晚上的把孟少卿叫过来的目的本来就是这个,自然不会拒绝:“你母亲那里就先不要让她知道了,毕竟整个事情还不确定,我们也不知道能最后的结果如何,万一不是,岂不是又让你母亲白高兴一场!” 孟少卿点了点头:“我明白的!” “那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一早,你就跟连翘一起出发!”孟凌静说完。然后站起身,“这一路上过去,你如果有点良心的话,可以帮你那位从小打到大的苏家老五祈祷一下!” 孟少卿缓缓抬头,随后有些无奈的说道:“我今天就不应该让他那几招的!” “没关系,来日方长!”孟凌静笑了笑,径直回了屋子。 那天夜里,很多人都彻夜难眠,天还没有亮的时候,孟少卿就已经骑着马在孟凌静的府邸门口 等着了,连翘出来的时候看到孟少卿也不觉得奇怪,只是和身边出来送行的丫头说了几句,就跟着孟少卿出发了。 为了尽快的到太平县,孟少卿和连翘选了最险峻的路线,日夜兼程,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太平县。 为了一路上能走的顺畅,孟少卿并没有隐瞒身份,所以他们前脚刚刚到太平县,托了人才找到成春父母的庄子上,后脚,县老爷就赶到了庄子上。 因为前些日子刚刚收了粮食,这会儿成石头和他媳妇正忙着晒粮食,家里头愣是一个人都没有。 里正见县太爷跟个龟孙子似的跟在两个年轻人身后点头哈腰的,吓得魂都没了,赶紧找了人去地里将成家夫妇给找了回来。 成石头和果儿娘还在忙活,远远的就听到有人在叫他们,果儿娘觉得奇怪,便走上田埂,挥了挥手:“这儿呢,这儿呢,咋的了?” 赶来的是妙姑,这两年成家买了不少的地,村子里早些年赁出去的地也都被他们夫妻买了,左一片右一片的,让妙姑好找。 “你们两个怎么还在地里头忙活呢?”妙姑站在田埂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这 地里做的活多,没忙完,那肯定在地里头干活呀!”果儿娘有些莫名其妙,“你这么火急火燎的找过来是出什么事了吗?” “京城里头来人了,瞧着就是个大官,现在也陪着来的,直接去了里正那里,指名道姓就是要找你们夫妇两个!”妙姑一边喘气一边赶紧说道。 果儿娘脸色一变:“果儿爹,别是阿春在京城里头出事了吧,我们赶紧回去看看!” 石头想都没想一把丢掉了手上的东西,裤腿都来不及放下来,火急火燎的就往回走:“还愣着干什么呀?赶紧回去啊!” 夫妇两个走的很急,没一会儿就把妙姑落在后头了,果儿娘回过神来招呼她快一些,妙姑却是实在走不动了,挥了挥手,让他们赶紧先走吧。 果儿娘心里着急,也就没有接着等她,跟着石头火急火燎的回了家,远远的就看到家门口密密麻麻的站了一群人。 果儿娘心慌,扑通一声就摔在了地上,好在不远处的连翘瞧见了,小跑着过来,将果儿娘扶起来。 果儿娘是见过连翘的,一把抓住了连翘的手:“连翘姑娘,是不是我们家阿春出什么事了?” 连翘见果儿娘满脸的慌乱,便赶紧说道:“没有,没有,娘子好的很,大娘子可千万不要慌了神,娘子什么都好,我们来这里只是有些事情想要问一问大娘子!” 果儿娘这才松了口气,但是也因为一路上走的太急,这会儿松了力气,直接腿软跪在了地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一旁的石头也赶紧上前将自己的婆娘扶起来:“你着急什么?都是一把老骨头了,就不怕直接摔散了。” “你还说我呢,你自己走的鞋都掉了,都不知道!”果儿娘缓缓起身,捂着心口,然后看向连翘,“连翘姑娘这么千里迢迢的来,我们还以为是我们家要生出个什么天大的事了,我们家当家的,吓得脸都青了!” 县太爷和里正赶紧围了上来:“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这位可是永昌侯世子,还不赶紧请人到院子里面去坐!” 成石头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去将院门打开,然后引着一群人往里走。 县太爷和里正原本也是想跟着的,孟少卿拦在了门口:“辛苦各位了,至于接下来的事就是我们的私事不方便诸位继续在这里旁听了!” 县太爷和里正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便赶紧笑着客套,下一刻,就转身离开了。 里正擦了擦头上的汗:“这成家,还真是发达了啊,先前被武昌侯府的人接去京城避灾,现在又来了永昌侯府的,这来的还是世子,可都是我们这些乡下人,一辈子都见不到的勋贵人家啊!” “谁说不是呢!生再多的儿子有什么用,有一个漂亮的女儿,比啥都有用!”一旁的妇人“啧啧”两声,显然也是羡慕了。 孟少卿可没有功夫管外头的那些人,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成春的身世。 “世子,您坐,我们家寒碜些,只有这么一点清茶!”果儿娘从厨房拎出一直放在灶台上,用余火温着的热水,给孟少卿泡了一杯茶。 孟少卿看得出来面前的两人很紧张,便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说道:“你们坐吧,我来这里,只是有些事情,想要问你们!” 两人有些局促,看了看连翘,见他点了点头,才缓缓坐下:“世子爷有什么事情就问吧,我们肯定老实交代!” 孟少卿愣了一下,然后笑道:“我就是有些事情想要了解一下,没有盘问你们的意思!” 第281章 衣裳 成石头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您问吧!” “成春,是你们的亲生女儿吗?”孟少卿看着成石头,轻声问道。 成石头顿了顿,然后摇头:“阿春是我们在山头捡来的,这个事儿,庄子里头的人都是知道的,但是我们一直都把她当亲生闺女对待的!” 孟少卿悄悄的握紧了手:“你们知道她身上有一个玉牌吗?” “知道啊!我们捡阿春回来的时候,那个玉牌就在她手里攥着,我们找人问了,说那个玉牌上刻了个春字,我们想着,多半就是阿春的名字,所以也就叫阿春了!”果儿娘轻声说道,“那块玉牌一直都在阿春身上带着的,我们就是想着万一有一天她的亲生爹娘来找她,还能凭借那个玉牌认亲。” 孟少卿的手,攥的越发的紧:“除了那个玉牌,她身上还有其他什么东西吗?” “当时我们把她捡回来的时候,她浑身上下全是泥巴,身上到处都是那种划伤和淤青,没有半块好的地方了,除了这块玉牌,也没有其他东西了!”成石头摇了摇头,“世子爷,是不是我们阿春的亲生父母有消息了?” 孟少卿叹了口气: “我们就是来照例询问一下!” “对了,当初阿春身上的那些衣服虽然已经破破烂烂了,但是我没舍得丢,就一直放着,你们等我一会儿,我去把衣服拿过来。”果儿娘忽然站了起来。 孟少卿和连翘对视一眼,眼里都是满满的惊喜。 果儿娘进了屋子里头翻箱倒柜的,噼里啪啦好一阵,才从柜子的最里头找到了,被她红布包起来的一个小包袱。 果儿娘拿着包袱出来的时候,头发都有些乱了,她将包袱放在桌子上:“这里边都是她被我们刚捡回来时,身上的衣裳,其实都已经被树枝给勾破了,我们那个时候瞧着衣服的绣花特别好,就没舍得丢,等到后来他父母一直没来找,我就想着把这东西放着,万一以后他爹娘来找,也好有个证明。” 果儿娘打开包袱,包袱里的衣服叠的方方正正的,虽然有些发黄,但是还能看出原本的模样,包袱里头还包着一个小包裹,果儿娘赶紧将包裹拿开了:“这里头是我们阿春的小衣服,就不好给你们看了!” 孟少卿看着面前的那个包袱,手微微有些颤抖:“这真的是当年阿春身上的衣 服吗?” “是!”果儿娘将衣服拿出来,微微抖开,“你们看,虽然衣服已经破了,但是料子是上好的,刺绣也精细,瞧着就是大户人家的,只是很可惜,一直没有人来找她,阿春自己有什么都不记得了,就一直在我们家过着苦日子!” 孟少卿还能强装着,连翘看到那身衣服的时候,眼泪刷的一声就落了下来,她一把夺过衣服,指腹在那朵刺绣上,一点一点的摩擦着,泪水吧嗒吧嗒的落下:“这是姑娘的衣裳,这是姑娘当年最喜欢的一身衣裳,上头绣的全是姑娘喜欢的牡丹花!” 成石头和果儿娘面面相觑:“连翘姑娘,你这是……” 连翘抱着那身衣服,泪流满脸:“成老爷,大娘子,这身衣服,是我们永昌侯嫡女的衣裳,是我们姑娘的衣裳!” “你们的意思是,阿春,阿春是永昌侯的闺女?”成石头满眼的震惊。 “如果没有意外,应该是的!”一旁的孟少卿,缓缓开口,“我想你们需要陪我回一趟京城。” 成石头和果儿娘面面相觑,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连翘说道:“家里头的农活我们都会安排 人帮你们做,但是你们得跟我们进一趟京城!” “我们可以跟你们走,但是你得告诉我们去京城是为了什么?”成石头有些奇怪。 “你们知道阿春的身份吗?”孟少卿看着成石头,轻声说道,“她的父亲是永昌侯,她的母亲是国公府嫡女,如果他没有走丢他就是京城里面最尊贵的姑娘!” 成石头看看连翘,又看看孟少卿:“跟你们去京城是为了证明阿春的身份吗?” “是!”孟少卿点头,“她这样的身份,不是我们说认就能认回来的,需要有足够证明的认证和物证,所以你们得跟我们走一趟。” 成石头想了一下,然后说道:“那如果,我是说如果,最后发现阿春不是你们家的人,你们会不会……” “不会!”孟少卿打断成石头的话,“不论她是不是,我们都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对她有什么偏见,也不会让成春不认你们,我们只是要确定,她是不是我妹妹!” 成石头和果儿娘心里头还是发虚的,毕竟路边捡回来的小丫头,摇身一变成了永昌侯府的嫡女,光是想,心肝儿都一颤一颤的。 虽然有些发怵,但是 成石头还是答应孟少卿,跟他们回京城。 一直到这个时候,连翘才小心翼翼的将那件衣服重新包裹起来,她看着那个小小的包袱,又哭又笑,紧紧的抱在怀里,说什么都不肯放下来。 成石头走的时候,有人来问,成石头只说是成春想他们了,让他们去京城里头玩,旁的,便是再也不肯开口了。 庄子上的人不懂真假,只觉得成家人是鸡犬升天了,一个捡来的女儿,给富贵人家做了妾,还能惠及家人,也算是很得体面了,其中也有不少人惋惜,当年就该自己去捡了成春,那这些富贵也就都是他们的了! 虽然偶尔也会有眼红的人在背地里说一声,他卖女求荣,但是当初成家夫妇一分彩礼钱都没收,全让女儿带回去的事情,庄子上的人都是知道的,所以这话旁人说一说,自然就会有人去和他争辩,一来二去的,也就没有人再说这件事情了。 这去的一路上尤其的赶,一路上风雨兼程,半点没有停歇的,果儿更是被人直接从私塾里面接走的,为了不让他多心,成石头和果儿娘也愣是什么都没说,就这么直接带着他去了京城。 第282章 小娼妇 孟少卿和连翘去太平县的这些日子,孟凌静在京城里过得也不是很太平。 她常年驻扎在岭南,甚少回来,难得回来一次,便日日都有人上门,美其名曰是来看看她,其实说到底就是来套近乎的。 孟凌静出生武侯世家,从小生活的环境就与京城里绝大多数的女子不同,所以即便她待字闺中的时候,也甚少有交好的权贵人家,成了亲以后,积年累月的在外头,更是和这些权贵人家没什么交情。 要知道,这些年,永昌侯府因为丢失爱女,已经很少在京城里活动,就连永昌侯夫人平日里也几乎不会见客,整个永昌侯府在京城里低调得不像话,可偏偏从永昌侯府出来的,不论是男是女,皆是人中龙凤。 所以,纵然永昌侯府在京城里很少会有活动,但是这样的人家,谁不想攀附呢! 唯一让孟凌静觉得诧异的就是,她这个许久未出门的大嫂,今天竟然破天荒地来她府上做客。 自从她的女儿丢了以后,孟凌静的这个大嫂除非是跟着永昌侯一起去找女儿,不然大多时候都是一个人待在院子里,以至于她母亲那个年纪了, 还管着永昌侯府的内宅事务。 “大嫂今日怎么想起到我这里来坐坐?”孟凌静看到孟大娘子的时候,很是惊讶。 “你许久没回来了,我来看看你!”孟大娘子看着周围,然后说道,“听说你得了个妙人,日日都带在身边,今天怎么没瞧见?” 孟凌静顿了顿,然后拿起一旁的茶盏:“大嫂可不是会管这种闲事的人,是有人求到大嫂那里去了吧!” 孟大娘子笑了笑:“什么都瞒不过你,昨日,武昌侯夫人一大早的就在府邸门口等着了,说什么都不肯走,没办法,我就去见了一下!” 孟凌静笑了笑:“既然大嫂见了武昌侯夫人,自然也是应该知道那小娘子在苏老五身边吃了多少苦的,依照嫂嫂的性子,可不是那种会为了人情劝我推那小娘子回火坑的人!” “我就是来看看,旁人知道我来过就是了!”孟大娘子笑了笑,“不过听说,因为这件事,苏大人在朝堂上参了郝家,那苏大娘子说,他们府上聘礼都备好了,现在又闹翻天了!” “郝正威被贬至中书令,正巧和大理寺卿正面对峙,苏叙白因为徽州一案 ,连升好几级,年纪轻轻已经是大理寺少卿,参郝正威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孟凌静微微挑眉,“陛下想用苏家和郝家的这门婚事安抚郝家,奈何这位郝姑娘手段低贱,一次一次触及苏家底线!” 郝娇娇几次三番下毒手的事情,虽然没有闹到明面上,但是他们这些妇人在后宅里面,总是能听到一些消息的,孟大娘子颇有几分惋惜:“她小时候,我还见过几次,明明是个乖巧伶俐的,怎么长着长着,反倒变成这般模样了!” “大嫂也不想想看,她那个母亲是个什么角色?”孟凌静说这番话的时候,眼里满满的都是不屑。 孟大娘子摇了摇头:“好好的孩子,可惜了……” 姑嫂两人难得的说几句贴心话,外头忽然就吵嚷起来了,孟凌静的脸色有些不好:“外头吵什么呢?” 没一会儿,便跑进来一个小婢女:“回将军,郝家的姑娘在府邸外头闹起来,将咱们的下人打了!” 孟凌静微微挑眉,当下就给气笑了:“这郝家是疯了不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闹到我这里?阿芙呢?” “阿芙姐姐方才已经领 着春娘子去前院了!”婢女低着头说道。 “带着春娘子去前院了?”孟凌静惊了一下,随后笑着看向一旁的孟大娘子,“嫂嫂,咱们去看一眼吧,万一那郝家的昏了头,我还能帮衬帮衬!” “这点小事你还要亲自去?”孟大娘子满脸的诧异。 孟凌静却站起了身,拉着孟大娘子的手,像幼时那般,拉着孟大娘子就去看热闹了:“咱们就去看看!” 郝娇娇在外头闹事的时候,阿芙正巧端了药给成春,没成想,一个小丫头哭哭啼啼地就过来了,说自己在门口被郝家的下人给打了。 阿芙当下就不乐意了,放下碗就要去找她们算账,随后想起一旁的成春,说什么都要拉着她去:“你现在可不是当初那个在苏家伏低做小的妾室了,你现在是我们将军身边的人,说什么都不能让人这么欺负,咱们一起去,让他们看看,你现在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欺负的!”做 成春一想起郝娇娇,心里其实还有些怵得慌,但还是硬着头皮跟着阿芙一起去了。 阿芙一走到大门口,就听到了吵吵嚷嚷的声音,她拉着成春就走上前去 ,然后就看到几个婢子叉着腰在那里骂他们府上的人! 阿芙当下就恼了,挽了袖子就走上前去:“吵什么,吵什么!” 府上的人见阿芙来了,立刻就闭了嘴,然后很有默契地站到阿芙身后:“阿芙姐姐,他们没有府上的请帖,还非要进去,我们不让进,他们就出手打人!” “没出息,人家动手打人,你们就不会抄家伙把人轰出去了!”阿芙往那里一站,冷眼看着面前的几个婢女,冷声说道,“你们是哪个府上,真是天大的胆子,竟然都敢闹到我们将军府来了,我看你们是不要命了!” 几个人看到阿芙的时候都下意识的退了一步,阿芙是最早跟在将军身边的一批人,虽然她的功夫不是特别的厉害,但是他的医术却是出了名的,一针下去,保管你下半辈子都躺在床上起不来。 一直躲在外头马车里的郝娇娇,透过车帘的缝隙,看到了站在阿芙身边的成春,立刻就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郝娇娇看到成春的时候,眼睛都红了,牙齿咬得搁楞搁楞响,俨然是气急了:“这个小娼妇真是好大的命,这样都没死!” 第283章 讨回来 郝娇娇下车的那个瞬间,成春也立刻就看到她了,她下意识地退了一步,下一秒就被阿芙拉住了手。 成春被迫抬头直视向着她们走过来的郝娇娇。 郝娇娇的表情都有些狰狞,但还是强撑着笑容,快步走到阿芙面前:“你就是女医阿芙吧!” 阿芙微微挑眉:“有何指教!” 郝娇娇笑了一声,随后说道:“我们并非有意要在贵府闹事,只是你们府上的丫头太没有规矩,也不知道变通,我的确没有请帖,但是前一日就已经送了拜帖,你们家的丫头依旧没有眼色地将我堵在外头,我的婢女不忍心我受委屈,这才动了手!” “郝姑娘对吧?”阿芙看着面前的郝娇娇,笑了一声,“既然你也说了,你是送了拜帖来的,那既然我们府上没有给你回帖,就说明了我们府上不欢迎你!” 一旁的婢女嗤笑了一声,然后被阿芙瞪了一眼:“没规矩!” 郝娇娇站在那里,气得咬牙切齿:“你们就是一群地痞流氓!” “我们是地痞流氓?郝姑娘,你不请自来,还对我们府上的婢女动手,你兄长贪污纳贿,将你父亲从丞相拉到 中书令,你这般目中无人,难不成是想把你父亲彻底的从朝堂上拉下来不成!”阿芙冷笑一声。 郝娇娇语塞,一张脸憋得通红:“你,你们……” “如何?”阿芙冷眼看着郝娇娇,“不过既然郝姑娘你都打上门来了,我们也不可能置之不理,不如你说说看,你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 “她!你把她交给我!”郝娇娇指着成春的鼻子,冷声说道,“她是苏府的妾室,我要带她回去,不然我就状告你们,收容逃跑的贱妾!” “不是贱妾!”一直没说话的成春,在听到郝娇娇的话以后,气得脸都涨红了。 阿芙赶紧拉了一把成春的手,然后走上前去:“你说是就是啊,你说她是苏家的贱妾,那你可有户籍证明,又或者有贱籍契书?郝姑娘,贱籍可不是你上嘴唇和下嘴唇一碰,你说是就是了的!” 成春听着阿芙的话,回头看着她,眼里露出了几分笑意。 “一个做妾的,天生下贱的东西,自然是贱籍!”郝娇娇微微抬起头,冷眼看着面前的阿芙,“你说那些,我也不愿意听,反正,我今天就是一定要带她走!” “真是笑话,你什么东西都拿不出来,张口闭嘴就是贱籍,你算个什么东西,难不成你娘是个金肚子不成,从她肚子里头钻出来的就是贵族了?”阿芙笑了一声,“我怎么记得,你父亲中书令早些年没有钱读书,还在别人家做过账房呢?怎么的,按你这么说,你父亲也是贱籍了?”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东西,我父亲是读书人,他从平民做到现在中书令,也是凭借着他的本事一步一步爬上来的,跟他们这种贱籍怎么能相提并论?”郝娇娇气急,“我不跟你说这些有的没的,你就把她交给我,只要你把她交给我,我现在就走。” 成春紧紧地抿着嘴,俨然是一副气急了的模样。 阿芙拍了拍成春的手,让她安心,然后走到郝娇娇面前,冷笑了一声:“你给我一个我要把她交给你的理由,不然没有任何理由,你想让我把一个人交给你,你想都不要想!” “他是苏家的妾室,我来带她回去,有什么不对的吗?”郝娇娇盯着成春,眼里透露出几分杀气。 “你说得不错,我的确是苏家的妾室,但是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且 不说你现在尚未和他成亲,就算是成亲了,我也是良妾,你纵然是当家主母,你也不能对我怎么样!”成春上前一步,“更何况,就你这么歹毒的一个人,你能不能嫁给他都还要另说。” “你!”郝娇娇扬起手。 “你敢!”孟凌静冷声呵斥。 郝娇娇浑身一颤,举着手半天不敢打下去。 孟凌静走上前,她瞧着面前的郝娇娇,嗤笑一声:“如今的中书令大人真的是胆子大了,竟然敢让自己女儿到我府上来,这么闹腾!” “将军,我不过是来接苏府的妾室回去!”郝娇娇收回手,低下头,轻声说道。 孟凌静笑了一声:“苏府?你不说我也就罢了,既然你提起来了,我倒是想问问你,你是什么东西,脸面大到竟然替苏府来我府上要人?要不要我去问问看苏府的大娘子,她认不认你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未来媳妇?” 郝娇娇纵然再嚣张,但是面对浑身都是杀气的孟凌静,也怵了几分:“不管怎么样,她也是苏府的人,将军就这么强行把人扣留在这里,怕是也是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的,我想要留的人,谁敢 到我这里来说半句废话?”孟凌静嗤笑一声,“郝娇娇是吧,我看你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如今竟然敢到太岁头上动土,听说苏家派去太平县的人死了个精光,他们忍气吞声,但不代表别人不敢动你!” 郝娇娇紧紧地咬着唇,见孟凌静这里吃不开,便盯着成春冷声道:“你跟不跟我走?” 阿芙恼怒,正要说话的时候,被成春拉住了手,成春上前一步,看着面前的郝娇娇,目光清冷:“我不会跟你走!” “成春!” “我是成春,但我既不是贱籍,也不是你郝家的人,你没有资格命令我!”成春看着郝娇娇,眼眶微红,“红豆他们的性命,我都记在账簿上,你尽管嚣张,我早晚是要问你讨回来的!” “问我讨回来?”郝娇娇被气笑,“你除了会魅惑男人,你还有什么本事,还想问我讨回来,我最后悔的,就是当初那碗药没弄死你!” “啪!”成春的动作很快,就连一旁的阿芙都没反应过来。 “你敢打我!”郝娇娇满脸的不可置信,下一刻就要冲上去挠花成春的脸,却被反应过来的阿芙,死死的捏住双手。 第284章 缘分 成春也被自己这个举动吓了一跳,但是下一瞬,又一个巴掌直接甩在了郝娇娇的脸上:“刚才那一巴掌,是你侮辱我,这一巴掌,是你害死红豆!” 郝娇娇满脸震惊地看着面前的成春,歇斯底里地嘶吼着:“成春,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阿芙微微挑眉,抓住郝娇娇的手,更用了几分力气,让她挣脱不开。 成春听着郝娇娇的嘶吼,眼眶渐渐泛红,抬起手“啪啪”就是两巴掌:“这两巴掌,是你害死邱月和清风的,郝娇娇,终有一天,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郝娇娇只觉得自己快要气疯了:“你竟然敢打我,贱人,我觉得不会放过你的!你等着,你不可能一辈子都躲在将军府,终有一天,我要把你千刀万剐!” 站在一旁的孟大娘子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然后冷声说道:“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个得了失心疯的家伙给我丢出去!” “你们,你们都给我等着……” 阿芙懒得再听郝娇娇的那些狠话,直接将人推到门外去,旁的婢女也被纷纷轰了出去,成春站在人群后,死死地盯着郝娇娇,那一刻,郝娇娇忽然觉得脊背生寒, 也就是这么一瞬间的愣神,她就被阿芙从台阶上推了下去。 郝娇娇没站稳,直接一个屁股墩摔在了地上。 就在郝娇娇一脸不可思议地瘫坐在那里的时候,孟凌静走上前去:“你若是觉得不服,自管让你父亲去朝堂上参我,我孟凌静向来行的端坐得直,还轮不到你这么一个小辈到我这里大闹的!” 郝娇娇咬着牙,抬头看着孟凌静:“我看你们都是被猪油糊了心,这么护着一个下贱的小娼妇!” “我们是不是被猪油糊了心,跟你没关系,你倒是要去看看你的心肝是不是黑的,一个名门闺秀,尽做一些丢人现眼的事情,也不知道你那个母亲到底是怎么教养你的,好好的一个小姑娘教的是一点教养都没有!”孟凌静皱着眉头,眼里满满的都是厌恶。 “不许你侮辱我母亲……” 孟凌静却是一眼都不想多看她,转身回去:“关门,往后,郝家人不许进我的府邸!” “是!”郝娇娇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大门在自己面前关上,而成春,就那么站在那里,她明明就在那里,可她就是没有办法抓住她。 门关上的那个瞬间,眼泪 立刻就从成春眼里滑落了下来,阿芙一回头,就看到满脸泪水的成春,她的心里咯噔一声:“春娘子……” “我好恨,我为什么不能杀了她,为什么不能杀了她给红豆她们报仇!”成春的声音很轻,但是却足以让在场的人都听得很清楚。 一直在一旁看着的孟大娘子,缓缓走上前去,她看着面前的成春,拿出帕子,轻轻地擦拭掉她脸上的泪水:“你的原名原来是成春啊!” 成春有些茫然的抬头,然后就看到了面前的孟大娘子,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满脸的惊讶:“皿娘子?” 一旁的孟凌静顿了一下,然后问道:“你们见过?” “嗯,今年年初我从江南回来的时候,在路上,见过她,我们还一起住在一个客栈,只是那个时候,她用的是假名!”孟大娘子看向孟凌静,笑了笑,“你看,是不是很有缘分!” 孟凌静沉默了一会儿,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好半晌,她才说道:“是啊,的确很有缘分!” “春娘子,这位是永昌侯夫人,也就是世子的母亲!”阿芙对着成春,轻声说道,眼角莫名的微微有些泛红,“你们的确 很有缘分呢!” “你刚刚说的那个红豆,就是一直跟在你身边的那个小姑娘?”孟大娘子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 一提起红豆,成春的眼泪吧嗒一声就落了下来:“是,只是我没保护好她……” 孟大娘子瞧着只觉得可怜,轻轻地将她抱在怀里:“你也只是一个小姑娘啊,你能保护好自己,就已经很好了,红豆姑娘肯定很高兴你可以这么好的保护自己的!” 有时候,伤心起来,最害怕的就是旁人的安慰。 红豆的情绪彻底的崩溃,就这么地靠在孟大娘子的怀里,痛哭流涕。 孟凌静别过头去,不着痕迹地擦掉了眼角滑落的泪水,然后走上前去:“行了,我们先回去,在这里让人瞧了笑话!” 成春渐渐地停止了哭泣的声音,然后擦掉泪水,一脸不好意思的看着孟大娘子:“大娘子,我弄脏了你的衣裳!” 孟大娘子轻轻地擦掉成春眼角的泪水,然后笑了笑:“不碍事的,我去换一身衣服就是了!” 孟大娘子去换衣裳的时候,孟凌静带着她去了后院。 这段时间,成春住在这里,一边调养身子,一边跟着孟凌静练 基本功,身子骨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脸色都红润了许多,孟凌静瞧着,只觉得成春越瞧越眼热,总觉得以前就见过她,但是怎么都想不起来。 “别站着,坐吧!”孟凌静让人给成春上了茶,“我常常通宵读兵法,所以喜欢喝浓茶提神,你年纪小,身子又不好,就喝点花茶就是了,不要学我喝浓茶了!” 孟凌静刚说完,原本放在成春手边的浓茶就被换成了花茶,成春想起刚才的失态,有些不好意思:“我弄脏了孟大娘子的衣裳,我……” “不碍事的,我大嫂是京城里面出了名的温柔,她可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记在心里头!”孟凌静笑了笑,“只不过,有个事情我倒是很好奇,你是怎么和我大嫂认识的?” “年初的时候,我假死脱身,回太平县的路上,在一处客栈遇到的孟大娘子,她自称姓皿,当时我遇到歹人,还多亏了他们帮忙!”成春想起之前的事情,微微低下头,“那个时候,皿娘子很照顾我!” 孟凌静喝着茶,袅袅的热气蒸腾着她的眼窝,让她的眼睛有些酸胀:“你们挺有缘分的,往后的缘分说不定会更长!” 第285章 画像 成春听着,却没有放在心上。 孟大娘子回到府里的时候,跟永昌侯说了这个事,一边惊叹老天爷给的缘分,一边惋惜红豆的离世,永昌侯听着,只觉得郝家这些年,实在是嚣张过了头:“郝正威这些年势头很猛,渐渐地就丢失了本心,如今瞧着,已经是个祸患了!” 孟大娘子叹息:“只是可怜了成春这么一个小姑娘,才十几岁,就要面临这些事情!” 永昌侯听着,却也没有多说。 “怎么了吗?”孟大娘子察觉到永昌侯有心事,便忍不住问道。 “今日去见了父亲,挨了训斥!”永昌侯苦笑,“这些年,永昌侯府不作为,宁远侯府不争不抢,渐渐地,竟然让文臣盖过了势头,郝正威敢这么嚣张,说到底是因为陛下无人可用,父亲愤懑,将我训斥了一顿!” 孟大娘子微微垂眸:“公爹说得没错,这些年,你为了我一直在外头奔波,也没能再给你生几个孩子,你荒废了朝政,也疏于管教少卿,这一切,都是我的过错!” “胡说八道什么!”永昌侯皱眉,“晚晚也是我的女儿,你伤心,我也伤心,怎么就成了你一个人的 过错了!” 孟大娘子低着头,没有说话,眉眼里都是淡淡的悲痛。 就在永昌侯想要安慰他的时候,外头忽然有人敲门:“侯爷,世子回来了,说是有急事要同你说!” 永昌侯眉头紧锁,语气也显得有些不好:“有什么急事非得这么晚了说,明天早上再说不行吗?” “世子说了,十万火急,要是候爷不肯去见他,他等会儿就闯进来了。” 永昌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起身去一旁拿外袍:“让他去书房等着!” “是!” 孟大娘子赶紧起身帮永昌侯穿衣服:“他这么着急,肯定是有什么急事,侯爷不要与他生气才是。” “那小子成天不知道在干些什么,能有什么急事!”永昌侯恼火,今天白天刚好被老侯爷训斥了一顿,现在这个倒霉孩子又给他找麻烦,别提多难受了。 孟少卿连着赶了好几天的路,夜里都没有休息,马都换了好几匹,才火急火燎地赶回来,屁股都还没有坐下就赶紧到府上来了。 孟少卿在书房里等着的时候,焦急地来回踱步,婢女上了一壶茶:“世子在耐心等一等,侯爷马上就过来了。 ” “我知道了。”孟少卿看着桌上的茶水,走过去,端起一杯就喝了下去。 茶水滚烫,烫得他更加焦急。 就在他满屋子来回走动的时候,他看到了摆在书桌上的一幅画。 画上是一个女子,鲜衣怒马,很是张扬,女子绝美,纵然只是一幅画,也让人忍不住走神。 “怎么,没见过你祖母的画像啊?”永昌侯推门进来,就看到孟少卿在那里看着画像发呆。 “自然见过,只是……怎么会在这里?”孟少卿看着那幅画像,有些诧异。 “你祖父今天在这屋子里出来的,看着画像训斥了我一天,最后还是你祖母来救了我!”永昌侯叹息,然后走到孟少卿面前,“说吧,什么事情,十万火急?” “爹,你先看看这个!”孟少卿将一旁的包袱递给永昌侯。 永昌侯有些莫名,但还是接过。 他缓缓地解开包袱,看着里头的衣服,怔愣了半晌,随后猛地抬头:“哪里来的?” “是晚晚的,对不对?”孟少卿看着永昌侯,眼里满满的都是希冀,即便他已经知道答案,但还是想要再确认一遍。 “是,是晚晚的,你告诉 我,哪里来的!”永昌侯看着孟少卿,手都微微颤抖着。 “爹,晚晚现在就在姑母的府上!”孟少卿红着眼,“就是,就是姑母身边的那个春娘子,给苏叙白那个畜生做了妾的春娘子!” “什么?”永昌侯一个踉跄。 孟少卿赶紧上前扶住了永昌侯:“爹!” “你是说,你姑母身边的那个春娘子,是你妹妹晚晚?”永昌侯看着孟少卿,满脸的不可置信。 “是,是姑母身边的阿芙,依照惯例,查看她身上的旧疾,无意间发现她身上竟然有迎春的玉牌,姑母连夜找到我,我第二天就去出发去了太平县,然后就在她的养父母家里找到了这些东西!”孟少卿看着永昌侯,“而且,我刚才看到祖母的画像,我可以肯定,她就是晚晚,她的眉眼和祖母出落地非常相似。” 永昌侯只觉得浑身发软,他缓缓坐下,整个人都有些发昏:“怎么可能呢?你娘刚才还跟我说,那个春娘子,我们在回京的路途上曾经遇见过她,怎么就这么巧呢?怎么就是她呢?我们怎么就这么错过了呢?” “爹!”孟少卿走到永昌侯面前,“现在还来得及 啊,晚晚现在就在姑母的府上呀,我们可以现在就去把她接回来,爹,晚晚找到了!” 永昌侯坐在那里,一双眼睛通红,他看着面前的孟少卿,看着这个和自己很像的儿子,伸手握住他的手:“好,好小子,立功了,你这是立功了啊!去,去把你娘,还有你祖父祖母叫起来,去,快去!” “爹,这个时辰了,就别打扰祖父和祖母了,明天一早我就去说,娘那里,也等明早再说吧,娘的,那个性子你是知道的,只要一关于晚晚,她就恨不得立刻马上去,晚晚的养父母我已经安排好了,明天天一亮,就带他们过来!”孟少卿赶紧说道。 “好,好!”永昌侯吸了下鼻子,“明天一早,就把他们带过来,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晚晚到底吃了怎么样的苦,那么小的孩子,如今都这样大了!” 孟少卿紧紧的握着永昌侯的手,他的眼睛也是红彤彤的:“其实都怪我,我明明第一次见她就觉得眼熟,却没有认出她,让她平白地吃了那么多的苦,都怪我!” “胡说什么呢!”永昌侯拍了拍孟少卿的肩膀,“找回来了,就比什么都好!” 第286章 彻夜难眠 这一宿,永昌侯就没能再睡着,他怕回去的时候,吵醒了孟大娘子,被她看出端倪,就自己一个人睡在了书房,他抱着那个小包裹,彻夜难眠。 他无法想象,自己曾经那么宝贝的姑娘,怎么就给人做了妾,怎么就差点死了,怎么就吃了那么多的苦,她本应该金尊玉贵的养着,等到了年岁,嫁给门当户对,疼爱她的郎君,可偏偏,她就是吃了那样多的苦! 天微微亮的时候,永昌侯就起身了,告了假,就等在侯府的门口,搞得下人们不知所措。 永昌侯就这么在大门口等了差不多一个多时辰,孟少卿才领着一辆马车停在府邸门口。 永昌侯几乎是小跑着过去的。 成石头和果儿娘还有成果儿从马车里下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头发有些凌乱的中年男人,满脸疲惫的站在那里。 孟少卿上前,看着永昌侯这幅模样,但还是有些无奈的说道:“这位是我父亲,永昌侯!” 成石头吓了一跳,拉着妻儿就要跪下,永昌侯赶紧上前,扶住了成石头:“别,别!” 成石头看着自己被永昌侯紧紧握住的手,一脸的慌乱。 “少 卿都跟我说了,你们对晚晚,是真心实意的好,你们当年还救了我们晚晚的命,你们是我们全家的恩人,跪不得,跪不得!”永昌侯一下一下拍着成石头的手。 这个时候的永昌侯,哪里还有半点作为侯爷的威严,有的只是一个老父亲对女儿的关爱之心,成石头看着永昌侯,心生愧疚:“我们没能将阿春照顾好,我们那里承的起恩人两个字?” “承得起,承得起!”永昌侯拉着成石头往里走,“我的夫人至今还不知道,她身子骨弱,没敢直接和她说,等会儿,她要是有些失态,你们千万包涵!” 成石头自然是满口答应。 永昌侯到底还是去洗漱了一番,然后带着成石头一家,去了老夫人的院子里。 老侯爷和老夫人被叫出来的时候,还是满脸的不解,直到孟大娘子过来,孟少卿才将那包裹递给她:“娘亲,你看看这个!” 孟大娘子一脸莫名的看着那个包裹,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打开了包裹。 包裹里的衣服赫然落入眼睑,孟大娘子猛的抓起衣服,撞倒了一旁的桌子,茶水撒了一地,可她顾不上,她紧紧的 抓着衣服:“这是晚晚的衣服!” 一旁的老夫人和老侯爷也猛的站起身:“晚晚的衣服!” “是,这是晚晚的衣服,虽然料子很旧了,但我可以肯定这是晚晚的衣服,这是我亲手给她做的衣服,当时她走丢的时候,身上穿的就是这么一身。”孟大娘子的眼泪,瞬间就掉下来了,“少卿,你告诉娘,这个衣服是哪里来的?” “是我从晚晚的养父母那里拿来的。”孟少卿回头看向一旁的成石头。 坐在角落里的成石头和果儿娘立刻就站了起来。 孟大娘子赶紧跑到成石头面前:“大哥,大哥,这衣服是在你们那里的对吗,这是我女儿的衣服,我女儿呢?我的女儿呢?” 果儿娘看着面前的孟大娘子,泪水布满了她的脸颊,她也是做母亲的,自然明白,儿女本就是做母亲的命,她丢了女儿,再没有人,旁人能比她更伤心了。 “世子说,她已经被你们接走了!”果儿娘轻声说道。 “接走了?” 孟少卿赶紧走上前去扶住孟大娘子:“娘,你已经见过晚晚了!” “我见过晚晚?” “是,你昨日不是去过姑 母的府上了吗?姑母府里的那个春娘子,就是晚晚啊。”孟少卿看着孟大娘子,一字一句的说道。 “你说什么?”孟大娘子踉跄了一下,然后一下一下的捶着自己的胸口,“你是说,我昨天看到的那个春娘子就是我的晚晚?” 永昌侯上前将孟大娘子搂进怀里:“是,那个就是我们的晚晚,你等一等,你再等一会儿,静儿马上就会带着她过来。” “你们为什么不早告诉我?那是我的女儿,我明明见到她了,你们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孟大娘子急得在原地跳脚,“那是我的晚晚啊,我就站在那里看着她被……看着她被郝家姑娘骂是小娼妇,我就那么站着,看着她被骂,到底是为什么?你们为什么都不肯告诉我,为什么?” 孟大娘子出身名门,年少时是权贵的千金,后来成了侯爵的当家娘子,她高贵典雅,不论在哪里,都很少会有失态的模样,可是在这个时候,她就像是普通的母亲那样,满脸都是泪水,哭诉着,悲痛着。 只是这个时候没有人会在意她的失态,所有人看到的都是一个母亲,对失而复得的女儿,那种狂喜 ,歉疚,还有不安! 老夫人看着,心痛不已,她起身走到孟大娘子身边:“快把你的眼泪擦一擦,晚晚过会儿就要过来了,你怎么能让她看到这么伤心的母亲呢?” 孟大娘子顿了顿,然后看着同样红着眼的老夫人,终于还是没能忍住,趴在她的肩膀上痛哭。 老侯爷瞧着,也忍不住说道:“少卿昨天晚上才回来,她们肯定也是昨天才知道的,必然不是刻意瞒着你。” “是啊,少卿这么孝顺的孩子,怎么舍得瞒着你呢?肯定是担心要让你空欢喜一场,所以才千里迢迢去了江南,确定了,那是你的孩子,才敢来告诉你啊!”老夫人轻轻的拍着孟大娘子的背,“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这么小半个时辰,咱们难道就等不了了吗?” “母亲……” 在场的人瞧着,无一不动容的,就连老侯爷,都没忍住,渐渐的红了眼。 果儿娘看着,也忍不住抹了抹眼泪:“那么好的阿春,怎么就走丢了呢?你看看这府上金碧辉煌,明明是过不完的好日子呀,怎么就到咱们家受那份苦呢?” 成石头拍了拍果儿娘的肩膀,没有说话。 第287章 往外跑 成春一大早就被连翘叫起来,她们说连翘出去办事了,已经有小半个月没有见过她,好不容易见到她,就是她来叫自己起床。 连翘看起来很憔悴,俨然是一副奔波多日的样子,可是她的眼睛依旧是亮晶晶的:“娘子,你快些收拾收拾,我们要去侯府!” “侯府?”成春有些莫名,“去侯府做什么?” “你不要管要去做什么,你就跟我去就是了!”连翘几乎是拉着成春起来的。 成春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一直到下了马车都还是一脸的茫然。 “你不要害怕,只是回家了。”孟凌静看着成春,轻声说道。 成春越发的莫名,但是她并没有多问,只是默默的跟着孟凌静往前走。 侯府很大,找工作走了好一会儿,才到了一处院子,刚刚走进院子,成春就看到了坐在院子里面读书的成果儿。 成春很是惊喜,她小跑过去:“果儿?” 成果儿听到声音,回过头来,看到成春的时候,立刻就站了起来:“阿姐!” “你怎么在这里呀?”成春拉着成果儿的手,上下左右的看了一番,满脸都是喜悦。 “ 是世子爷带我们来的!”成果儿笑着说道,“这一路上特别赶,一日没休息呢!” 成春看着成果儿,很是高兴:“爹娘呢?” “在里面呢!” “那我先去看看爹娘,你在这里继续读书。”成春说完,提着裙摆转身就往里走。 孟凌静在一旁看着,慢慢的跟在她的身后。 成春一走进屋子,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果儿娘,她小跑着过去,这样喊的时候才发现这屋子里坐满了人。 成春一进去,孟大娘子就站了起来,她看着成春,目不转睛的看着,就好像下一瞬她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孟凌静跟着进来,她看着满屋子的人,松了口气:“我把人给带来了!” 成春有些慌,果儿娘却已经上前:“阿春!” “娘!” 那一声娘,眼泪瞬间就从孟大娘子的眼睛里涌了出来,这是她梦寐以求都想要听到的声音,好不容易听到了,却发现,她叫的是别人。 果儿娘紧紧的握着成春的手,然后看了看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孟大娘子,又看了看成春,心中不舍,却还是说道:“我很早以前给你的那个玉牌呢?” “在我 的香包里面!”成春轻声说道,“怎么了?” “你把那个玉牌拿出来。”果儿娘看着成春。 成春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还是乖乖的把玉牌拿了出来。 果儿娘接过玉牌,然后递给站在一旁的孟大娘子:“夫人,你看看,这个就是当初我们捡到阿春时,她紧紧攥在手里的玉牌!” 孟大娘子看着手心里的玉牌,指腹轻轻的摩擦着玉牌上的“春”字,泪流满脸:“是,是迎春的玉牌,当年她刚刚拿到玉牌的时候,喜欢的紧,日日都放在枕头边上,却不想有一日竟然被簪子划了一个划痕,她当时心疼了好久呢,看,这里就有一个划痕!” 果儿娘看看孟大娘子,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回头看着成春,牵着她的手走到孟大娘子面前:“阿春,这位夫人,才是你的亲生母亲!” 成春看着面前的孟大娘子,目光有些呆滞:“什么?” 一旁的连翘忍不住了:“娘子,你是我们的姑娘啊,你是我们永昌侯府的姑娘孟对晚啊!” “怎么会,你们别是弄错了……” 连翘赶紧拿出自己的玉牌:“你看,这是我的玉牌,这是只有 我们永昌侯府的大丫头才有的玉牌,你看看,这是我的,你一直放在香包里的,是迎春姐姐的,当年就是迎春姐姐一个人带着姑娘跑的,还有那个包裹里面的衣裳,全是当初我们姑娘的!” 成春看着连翘,看看玉牌,看看那些衣服,只觉得整个人都飘起来了,就好像还在睡梦里,可是这一切明明都是真真实实在发生的。 “阿春,她才是你娘!”果儿娘将成春的手放进孟大娘子的手里。 此时的孟大娘子早就已经泣不成声,她紧紧的握着成春的手,另外一只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脸:“我的晚晚,这一切都是娘的错,如果不是我把你弄丢了,你就不会吃这么多的苦,这一切都是娘的错!” “夫人,我……” “晚晚,这是你娘!”一旁的孟少卿走上前来,“你是我妹妹孟对晚,她不是什么夫人,她是你的亲娘。” 成春看着面前的孟大娘子,张了张嘴,却喊不出来,她看着屋子里的所有人,每个人都在流泪,可是她却感觉不到任何的快乐或者伤心。 “晚晚,你快叫娘啊,快啊!” “是啊,那是你娘啊,你快叫她!” “晚晚,你是晚晚呀!” 晚晚?晚晚到底是谁? 她感觉自己的脑子里面一团浆糊,这些人明明都是自己见过的,孟大娘子,永昌侯,孟少卿,自己明明之前都见过她们,可是眼下却忽然觉得她们特别的陌生。 就在这个时候,她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多,成春开始有些害怕,她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却发现连翘就是站在自己的身后。 成春整个人都被一种无助感给包围了起来,她发现自己的心跳开始加快,眼睛开始发黑,头也变得有些晕乎乎的,甚至有一些没有办法呼吸了。 就在这些感觉越来越严重的时候,她猛的抽回了自己的手,然后疯了一样的往外跑。 她没有来过这个地方,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里,但是现在的她只想找一个地方躲起来,躲到一个没有任何人的地方。 “晚晚!” “晚晚!”孟少卿第一时间追了出来。 可是成春跑的很快,明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孟少卿很担心,立刻让下人去找,一瞬间,整个屋子乱做一团。 “都怪我,是我吓到她了!”孟大娘子站在那里,慌作一团。 第288章 抬不起头 成春找了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躲了起来,她明明没有来过这个府邸,她甚至连自己在哪里都不知道,可是几乎就是下意识的,她就跑到了这个地方,然后躲在了这里。 成春蹲在那里,紧紧的捂住自己的耳朵,她不想听到那些人不断地在她耳边喊“晚晚”,她不知道谁是晚晚,她也不想知道。 明明昨天她还是一个可以被人随意辱骂的草民,可是到了今天,她就忽然摇身一变。成了永昌侯府丢失的女儿。 按道理说她应该感到庆幸,毕竟这样子的她,算是一夜之间飞上枝头变成了凤凰,可是她完全没有感觉到任何的清兵线庆幸,她只感觉到了陌生。 尤其是当她的娘亲握着她的手告诉她,另外一个人才是她的母亲时,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她忽然觉得她的父母不要她了,虽然她从小到大都知道自己是被捡来的,可是成家人对她太好了,好到她一度快忘记这个事实。 可偏偏有人告诉她,你是捡来的,现在你的父母来找你了,你的养父母从头到尾都不是你的父母。 成春全说在那个角落里,眼泪吧嗒吧嗒的落下来,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伤心 什么,只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阿春!” 成春猛的抬头,就看到掀开草帘站在那里的孟少卿。 孟少卿看着泪流满脸的成春,顿了顿,然后走了进去,蹲在了她的身边。 “你知道吗?这个地方只有我跟妹妹知道。”孟少卿看着成春,轻声说道。 “我不是你妹妹!”成春将我埋进膝盖,闷闷的说道。 “如果你不是我妹妹,你又怎么找得到这里来呢?”孟少卿笑了一声,“你是不是害怕你成了晚晚,就不再是阿春了?” 成春没吭声。 “你是晚晚,也是阿春,成娘子很高兴,她很高兴我们从来没有一刻有过想要放弃找你的念头,我记得她说过一句话,让我印象深刻。”孟少卿微微侧头看着成春,“你想不想听?” 成春缓缓抬头,然后看向孟少卿:“想!” “她说,又要多很多人和他们一样疼爱阿春了!她说,阿春吃了很多苦,在她们家没有享过福,小小年纪就要帮家里做活,往后就该是享福的日子了!”孟少卿看着成春,轻声说道。 成春低着头,没有说话。 “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你都是我妹妹,都是永昌侯府的嫡女 孟对晚!”孟少卿看着成春,像小时候那样,伸出手,轻轻的摸着她的头。 “就没有可能是你们搞错了吗?”成春的声音很轻,还带着几分哭腔,“我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是你的妹妹呢,你的妹妹金尊玉贵,不应该是我这样的!” 孟少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你怎么样?在我看来,你是个很坚韧,很勇敢的人,我妹妹就应该是你这样的人,阿春,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但是有些事情,你总是要面对的,不是吗?” “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我不是我爹娘亲生的,他们也从来没有打算瞒着我,那块玉牌其实我一直待在身上,我以为是我亲生母亲给我,没想到……”成春低垂着眼,“我一直以为,我是被抛弃的!” “那块玉牌是迎春的,她是我娘身边的贴身丫鬟,你出生的时候,就是迎春在照顾你,所以你一直很黏她!”孟少卿似乎想起了什么,“她如果知道,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晚晚,受了这么多的苦,肯定会很难过吧!” 成春抬头看向孟少卿:“你们说的迎春,是不是已经不在了?” “嗯……”孟少卿目光微闪,“已经不在了,你一点都 不记得她了嘛?” 成春摇了摇头:“当年,我爹娘捡我回来的时候,我大病了一场,几乎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不知道自己叫什么,甚至连筷子都不会用!” 孟少卿看着成春许久,然后轻轻的摸着她的头:“你小时候很喜欢迎春的,当年迎春一个人带着你逃跑,被叛军追杀,等到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没有气息了,跟着她一起逃跑的你也不知所踪!” 成春缓缓抬头看向孟少卿:“如果,我做回你们的晚晚,我还能见我爹娘,还有果儿吗?” “我说了,你不仅仅是晚晚,也是阿春!”孟少卿笑了笑,“我想,成家夫妇也是真心实意的宠爱你,并不会因为你做回了晚晚,就不再当你是女儿,我们家也感激他们救了你的性命,自然也不会阻碍你们见面,你尽管放心就是!” 成春沉默着。 “我当然知道,现在忽然让你喊我大哥,你肯定也很难受,爹和娘那里我去说,我们不会逼着你一定要现在就认我们,所以你大可以放心。”孟少卿轻声说道。 成春想了想,然后说道:“我有一个要求……” “你可以说来听听看!”孟少卿真的有些累了,干脆坐下。 “我不想要别人知道我现在是你们家的女儿!”成春看着孟少卿,很认真的说道。 孟少卿微微皱眉:“为什么?” “因为我是成春啊,是给苏叙白做了妾的成春,我虽然不明白你们京城里的这些官职,但是我看得出来你们家很富贵,如果外人知道你们家出了一个女儿,给旁人做了妾,我想,孟大娘子肯定会抬不起头来,那倒不如就干脆不要说……”成春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头。 “你在瞎说些什么?”孟大娘子满脸的诧异,“对我们来说,你能够活着回来,就是最好的事情了,你就好像是上天赐给我们的宝贝一样,又怎么可能会因为你给别人做了妾,就觉得抬不起头了呢?” 成春有些诧异的抬头看向孟少卿:“可是……” “我可以答应你,暂时不对外宣布,我们找到了晚晚,但是你要知道我们绝对不是因为你给别人做的妾,然后就觉得抬不起头。”孟少卿抬手整理成春有些凌乱的碎发,“你是我们的晚晚呀,是我唯一的妹妹,明明是我们没有保护好你,又怎么可以嫌弃你呢?” 第289章 三分薄面 有那么一个瞬间,成春发现面前的孟少卿,和一个少年的面孔重叠了,她想不起来那个少年是谁,但是心里也有些酸酸涩涩的。 许久以后,她伸出手擦掉眼角的泪:“好!” 孟少卿带着成春回去的时候,孟大娘子远远的就看到了他们,她小跑着上前想要凑上去的时候,就忽然看到了身边的果儿娘,几乎是瞬间的,她停下了脚步。 果儿娘却在第一时间跑了上去,她紧紧的握住成春的手:“你跑到哪里去了?这么大的府邸,你也不怕自己跑丢了。” “娘!”成春看着面前满脸慌乱的果儿娘,眼睛一酸,眼泪吧嗒吧嗒的就落了下来,“我以为你往后就不要我了,就不要我这个捡来的女儿了。” 果儿娘愣了一下,随后一巴掌拍在了成春的肩膀上:“你这个傻丫头,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东西?你娘我这辈子没福气,就果儿一个孩子,是老天爷可怜我,才让我捡到了你,虽然没能娇贵的娇养着,可也是我最宝贝的姑娘呀,怎么可能说不要你就不要你了呢?” 成春吸了吸鼻子,然后看向一旁的孟大娘子,张了张嘴, 很生硬的喊了一声:“母亲,我往后还能见我娘吗?” 孟大娘子的眼睛瞬间就红了,她赶紧走上前去:“当然了,她养了你这么多年,她是我们全家的恩人,她会是你一辈子的娘亲!” “就是啊,你不过就是多了些家人疼你罢了,你有什么可害怕的?”石头也赶紧走过来,“你看看你亲娘,多么端庄,多么大方,你也就是个傻丫头,旁人要是遇到这种事情,高兴还来不及,也就只有你,竟然还害怕的跑掉了。” 成春看着面前的石头和果儿娘,擦了擦眼泪,然后回过头看向孟大娘子:“母亲,你可以答应我,先不要告诉任何人,我是你的女儿吗?” 孟大娘子顿了顿,然后问道:“为什么?如果她们知道你是我的女儿,她们就不敢那么对待你,别说是那什么郝家的姑娘,就算是公主见到你也要给三分薄面,你就不会再受到这样的欺负了呀!” “可是那三分薄面不是给我的,是给母亲你们的。”成春看着孟大娘子,苦笑了一声,“表面上他们或许的确会因为我是永昌侯府的女儿,给我几分颜面,可是背地里人 家未必是真的看得起我!而且他们可能也因为永昌侯府,所以不得不跟我交往,可是骨子里面,他们依旧是看不上我的呀!” 孟大娘子看着成春半晌,她从她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看到了浓浓的自卑和胆怯,那个瞬间,孟大娘子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且不说永昌侯府如何,她祖父是三朝元老,她父亲是朝廷重臣,成春本该是被她捧在掌心里面宠大的女儿,她是天生的天之骄子,自卑和胆怯,是最不应该出现在她生命里的东西。 孟大娘子抬头看着天许久,拼了命的忍住眼泪,然后看向成春,点了点头:“好,如果你觉得那样子,你会自在一点,那好,我答应你,除了家里人,我不告诉任何人,我的晚晚已经找回来了。” “多谢母亲!” 孟大娘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往后你要每时每刻都记着你是永昌侯府的嫡女,你的曾祖父,你的外曾祖父,都是开国功臣,纵然是皇亲国戚,看到你也要给三分薄面,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能再委屈自己, 就算是天塌下来了,也有父亲,母亲,还有你哥哥撑着,在这京城里你称不上是横着走,但是也绝对没有人可以欺辱在你头上!”孟大娘子握着成春的手,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成春看着孟大娘子的眼睛,有那么一个瞬间,她有点想要退缩,可是当她看到孟大娘子坚定的目光时,她还是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虽然永昌侯府答应了这件事情不外传,但是永昌侯府还是摆了一场家宴,据说原本是想要将在外地任职的叔叔们全部都叫回来的,还是孟少卿将这件事情拦住了,不然浩浩荡荡的,怕是要坐满整个府邸了。 “我祖母生了好几个孩子,儿子特别多,就只有姑母一个女儿,我几个叔叔都没能生下一个女儿,整个永昌侯府,只有你这么一个姑娘!”孟少卿陪着成春去换衣裳的时候,笑着说道,“我现在给你拦下来了,但是今年年底的时候他们肯定还是要来,你到时候千万不要害怕。” 成春点点头。 孟大娘子派人带成春去买了几身衣裳,都是上好的料子,成春在这里谁也不认识,除了连翘 就也只认识孟少卿了,没办法,就只能拉着他到处走。 孟少卿也高兴的很,之前他陪着成春,总是要顾及苏叙白的感受,也担心别人会误会,但是现在已经确定成春就是他妹妹以后,他就是可以光明正大的陪着她去所有她想去的地方,也不会再允许任何人欺负她。 “对了,父亲方才找我说话,大致的意思,就是想要将成家人留在京城,只是担心你会不愿意,所以让我问问你的意思!”孟少卿看着成春,轻声问道。 成春顿了顿,然后看向孟少卿:“有这个必要吗?” “父亲的意思是成家往后就是我们家的亲戚,如果留在京城里的话,可以多照顾一些,成果儿不也是在读书嘛,在京城里,我们可以给他找很好的先生,也可以让他去很好的书院里面念书,若是在这方面没有天赋,还可以跟着我们学武,总好过一辈子在乡下当一个农民。”孟少卿笑了笑,“只不过成家人似乎担心会拖累你,不太愿意留在这里。” “我爹娘还有果儿,从来没有想过要沾我的光。”成春低垂着眼,“他们永远只担心我会不会受委屈。” 第290章 孟对晚 成春,不,孟对晚他们到寡妇坊的时候,苏叙白也不知道是哪里得来的消息,知道他们会来,早早的就在了那里,一瞧见孟对晚,就赶紧走了过来:“阿春!” 几乎是瞬间的,孟少卿一把就将孟对晚拉到了自己身后,然后冷眼看着苏叙白:“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苏叙白对孟少卿忽然的敌意有些诧异,但还是说道:“我就是想跟阿春说说话!” “你们两个还有什么话可以说的?”孟少卿冷笑一声,“苏叙白,郝娇娇前两天去我姑母府上找晚……找阿春的麻烦,你不会不知道吧?” 苏叙白抿着嘴不说话。 “郝娇娇对外自称是你未来的大娘子,你连你自己的大娘子都管教不好,还有什么脸面来这里见阿春?”孟少卿看着苏叙白,眼里满是厌恶。 苏叙白顿了顿,脸色骤变,一下子走到孟少卿面前:“孟少卿,你可别忘了你之前答应过我什么?我只是把阿春托付给你照顾罢了,你可千万记得你自己说的话!” 孟少卿看着近在迟尺的苏叙白,冷笑了一声:“怎么?怕了?怕你心心念念的小阿春跟我跑了?苏叙白,你但凡有点真本事,你也不至于把她托付给我照顾,既然眼下人在我这里,我想怎么样你也管不着吧!” 陪着苏叙白来的许子清,看着忽然变了性的孟少卿,吓出了一头的冷汗,他赶紧上前,将两个人拉开,他拉着孟少卿走到一旁:“你这是怎么回事啊?” “ 什么怎么回事?”孟少卿脸色颇有几分不善。 许子清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成春,再看看孟少卿,脸都快拧成麻花了:“是你自己说的朋友妻不可欺,你和苏叙白虽然算不上挚友,但也是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你们孟家更有家训在先,你这辈子可是不能纳妾的……” 孟少卿皱眉,猛的推开许子清:“你这个人的想法怎么这么龌龊?” “我龌龊?”许子清指着自己,眼睛瞪得老大,“你怎么不看看你自己刚才的那个样子,就跟个护崽子的老母鸡似的,是个人都会多想吧!” “你尽管放一百个心就是了,不管怎么样我跟成春都不会有什么事情!”孟少卿“哼”了一声。 “那你这是做什么?成春毕竟是苏叙白的人,她现在在你姑母麾下,再过些日子指不定就要去岭南了,你之前谁都没有说,直接把她交给你姑母,苏叙白已经气的快要疯了,你现在又这样子,也怪不得别人会多想呀!”许子清无奈的说道。 孟少卿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那里,一脸不知所措的成春,只觉得心疼不已,语气也变得有些差:“我只是觉得她实在可怜,好好的一个姑娘家,被糟蹋成如今这副模样,就连想要好好活下去都变得这么奢侈,而这一切,全部都是他苏叙白造成的!” “虽然这个是事实,可是当时的苏叙白,也的的确确是中了毒,他也想尽办法在补偿了呀!郝娇娇这件事情,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难 道你不知道吗?他也已经把人送回江南了呀,只是那郝娇娇丧尽天良,竟然派杀手追杀,这件事情我们都没有想到呀,你不能怪他!”许子清叹息。 “不怪他怪谁啊?中毒?中毒就能糟蹋好人家的姑娘了?说到底他不过就是欺辱她没有靠山,你现在不如去问问他,如果当时他中毒,他身边只有郝娇娇,他怕是宁愿中毒身亡,都不会去碰她吧?”孟少卿深吸了一口气,眼睛憋的通红。 许子清也是男人,当然知道这种事情,即便是中毒,也是有很多办法去解的,只是这件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也没有人去提,而今天,却被孟少卿扯开了那一层遮羞布。 许子清回头看了一眼苏叙白,然后说道:“事情已经是如此了,你说再多也没有用啊!想当初你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不是还同我们说笑来着,如今这件事情过去这么久了,你又何必非要再将这件事情翻出来说一遍呢?” 孟少卿顿了顿,忽然抬起手,“啪啪啪”的连着打了几个巴掌。 “你这是做什么呀!”许子清赶紧抓住孟少卿的手。 “我现在恨不得撕了我自己这张嘴。”孟少卿低垂着眼,满脸颓丧,仿佛一只丧家之犬。 “你到底怎么了!”许子清被孟少卿这幅举动,搞得莫名其妙。 “我去和他说说话吧!”孟对晚忽然走到孟少卿身后。 “不许去!” “没关系的!”孟对晚看着孟少卿,“我就是去和他说说话 ,过段日子,我就不在京城了,和他说说话也算断了他的念想。” 孟少卿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苏叙白,叹了口气,最后说道:“罢了罢了,你去吧!” 孟对晚向着苏叙白走过去的时候,她的脚步沉重,其实,他们早就已经告过别了,只是那个时候她们都觉得,往后还会有机会再见,虽然心里头觉得难过,却不像今天这般这么决绝。 孟对晚她很清楚的知道,他现在已经不是普通的农家女成春,而是永昌侯府嫡女,孟对晚,虽然他还很不适应这个身份,甚至怀疑是他们弄错了,但是当她亲眼看到永昌侯老夫人的那幅画像时,她就明白,自己的的确确,就是孟对晚。 毕竟这个世上,除了血脉相通的人,不可能再会有长得这般相似的人了。 永昌侯府的嫡女,如果没有意外,甚至可以做未来的皇后,又怎么可能给人做妾呢? 孟对晚站在苏叙白面前,这是她最后一次,以成春的身份和他说话:“五爷……” “你……这些天还好吗?”苏叙白看着孟对晚,最终,却只说出这句话来。 “我很好,将军对我很好,还让阿芙给我看病!”孟对晚看着苏叙白,笑着说道。 “孟将军,过些日子就要回岭南了,你,要跟他们一起去吗?”苏叙白藏在衣袖下的手,悄悄握紧。 孟对晚看着苏叙白很久,然后点了点头:“我会和将军一起去岭南,往后,我们大约都不会再见了!” “非去不可吗?” “嗯!”孟对晚点头,“这是我除了回太平县以外最向往去的地方了,太平县那个地方,我大约是回不去了,五爷以后若是有时间,替我去走一走吧!” 苏叙白红了眼:“其实……” “五爷,我听说你在朝堂上,参了你未来岳父?”孟对晚打断苏叙白,“你们未来总是要做亲戚的,凡事不要做的太决绝了,虽然我很痛恨郝娇娇,甚至期望有一天我可以亲手杀了她,给红豆他们报仇,但是她终究会成为你未来的妻子,那就不要为了我和她闹的太僵了!” “如果!我说如果!”苏叙白抬头看着孟对晚,“如果我帮你报了仇,你还会回到我的身边吗?” 孟对晚顿了顿,她深吸了口气,后退了一步,然后摇了摇头:“不会!阿春,再也不会回到你的身边了!” 苏叙白站在那里,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孟对晚笑了笑,隐藏泪意:“五爷,你会遇到自己很喜欢很喜欢的女子的,往后,一路珍重!” 苏叙白没有说话,孟对晚也不再逗留,她坚定的往前走,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也没有半点的犹豫。 苏叙白拉住孟对晚的手:“阿春,对不起!” 孟对晚没有停留,将自己的手,从苏叙白的手心里缓缓抽走。 苏叙白感受着的手,一点一点的抽走,心也一点一点的变空,他想要抓住她,却没有半点理由。 苏叙白知道,他的阿春,彻底的离开了…… 第291章 下聘 永昌侯府关起门来吃了顿家宴,所有人都很开心。 成家人在京城安了家,成果儿如今年岁也不小了,读书没什么天赋,就被安排去了孟少卿的麾下,从步兵做起。 成家人不求成果儿光宗耀祖,只希望他能做一个顶天立地得好男儿。 而孟对晚,还是决定跟孟凌静去岭南。 她需要一个重新做回永昌侯嫡女的机会,而岭南,正是这个机会。 孟对晚失踪的时候,才八岁,又因为受了伤,不记得任何事情了,所以小时候学的那件东西,早就不记得了。 而作为京城闺秀,除了身份地位,更重要的还是她自己的气度和才能,所以孟对晚,她需要在短时间内,将小时候丢弃的那些东西全部都重新学会,而去岭南,是最好的方式。 离开的那天,孟大娘子恨不得自己也跟着去,给孟对晚打包了一车又一车的行李,哪怕孟凌静都说了,这些绫罗绸缎在岭南用不着,孟对晚也不肯放手,一件一件的都打包到行李里头去了。 孟凌静虽然无奈,但是也明白大嫂对女儿的这份关切之心,也就没有过多的阻拦,随着她去了。 孟凌静一行人出发的时候,孟对晚坐在马车里,永昌侯府的人,一致的不希望她现在太露脸,毕竟她最后,是要以永昌侯嫡女的身份回来的。 从将军府出发的时候,孟大娘子哭的双眼通红,有人瞧见了,便会忍不住问一句:“在永昌侯府的 夫人和他这个小姑子感情这样的好啊?” 出城的路上,走到郝家的时候,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孟对晚坐在里头,正准备伸手准备掀开车帘的时候,就听到外头有人说话。 “前面发生什么事情了?” “听说是武昌侯府,来给郝家下聘了!” 孟对晚顿了顿,然后收回了手。 “下聘?赶他们走!”孟凌静的声音很清冷,但是很响亮。 武昌侯府的人自然也是听到了,来下聘的是武昌侯世子和世子夫人,据说,武昌侯夫人病了,就让儿子儿媳跑这一趟。 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武昌侯夫人是对这位未来的儿媳妇不满,下他的脸面。 “这孟将军是怎么回事……”苏叙威有些恼火正要上前说理,却被身边的孙大娘子拉住了。 “世子,咱们让开吧!”孙大娘子看着苏叙威,压低声音说道。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是来下聘的,怎么能给过路的人让道呢?这岂不是下了人家的面子?”苏叙威皱眉,“况且这样子做也不吉利啊!” “这桩婚事就已经很不吉利了,哪里还犯得着在乎这些,婆母连下聘都不肯来,就已经是下了人家的脸面了,我们又何苦给郝家人做面子!”孙大娘子瞧了一眼郝家的门楣,想起来未来要和这样的人做妯娌,心里也是晦气的很。 苏叙威愣了愣,还是不肯:“就算不给他们家做脸面,也不能给武昌侯府丢人啊, 大家都是勋贵人家凭什么非得说我们让道?” “世子爷明明知道那成小娘就在队列里,孟将军说赶我们走,就是在给成小娘出气,我们这些人怎么跟孟将军的人唱对头戏,与其最后真的被他们赶走,倒不如我们先退让一步,就告诉孟将军,我们也觉得成小娘受了委屈,只是天命难违!”孙大娘子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孟凌静,然后说道。 苏叙威看了看面前的队伍,细细的想了想,然后想起聘礼里的这对聘雁,母亲都是临了了才让人去买来的,其中一只还跛了脚,只是不走动的时候看不大出来罢了。 “行吧,咱们让开!”苏叙威说完,身边的人便赶紧去孟凌静面前打招呼。 武昌侯府是让开了,孟凌静骑着高头大马,从聘礼边上昂首阔步的走。 边上难免会有百姓议论:“这武昌侯府是来下聘的,竟然把路让开了,这不是摆明了说是看不上这个儿媳妇吗?” “这种婚事,武昌后府本来就不乐意,赐婚圣旨早就下了,都拖了这么久才来下聘,我要是郝家的姑娘,我宁可一头撞死,也不愿意嫁去这户人家,人家摆了明的看不上她,她还非得倒贴,真是丢了大家闺秀的脸面。” “郝家姑娘做的那些事情呀,咱们也都是听着的,虽然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如果我是武昌侯府,我也不愿意娶这么个媳妇!” “谁说不是呢?” “晦气啊,晦气!” 孟凌静骑着马往前走,她瞧见不远处的聘雁,其中一只聘雁瞧着就是一副病殃殃的样子,脚踝上还带了一丝血迹,她微微挑眉,然后从荷包里拿出一块碎银子,直接弹开了聘雁的锁扣。 聘雁逃了出来,当下乱作一团,一群人忙着去追聘雁。 有人眼尖:“呀,有只聘雁是瘸了腿的!” 那个人的声音很大,足以让周围的所有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阿芙没忍住,笑了出来:“这武昌侯府,真真的是敷衍到了极致,大雁比翼双飞,其中一个却是瘸子也不是到是说苏五公子呢,还是说郝家的这位姑娘呢!” 站在郝府门口迎接的,是郝大娘子的心腹,她站在那里,看着眼前的闹剧,气的鼻子都有些歪了,她急匆匆的派人回主院将这个事情同郝大娘子说。 郝大娘子听了,气的推翻了面前的桌子,一旁的婢女不忍心:“大娘子,这个聘礼咱们还收吗?” “收!”郝正威从外头走进来。 他的脸色也很不好,外头发生的事情他也都听到了,苏家新贵,不肯和他结亲不意外,但是做的这么明显,却也是少数。 但是眼下郝正威失宠,可皇帝却也没有收回这桩婚事,也就说明,皇帝还没有真正的舍弃他,所以不论如何这庄婚事他们都不能放手。 “老爷,苏家只是把我们家的脸面踩在地上了,我的娇娇,又不是嫁不出去了……” “闭嘴吧你!”郝正 威一脚踢翻了一张凳子。 主院里的人悉悉索索的跪了一地。 “你看看你女儿做的那些蠢事吧!不过就是一个妾室,她都没有办法容忍别人,如今叫人捉了把柄,苏家没有直接闹到陛下那里,你就该偷着乐了,好好的女儿都被你教成什么样子了,你倒是出门去问问看,看看哪家勋贵,还看得上你的女儿!”郝正威气的一直拍桌子。 郝大娘子被吓了一跳,但还是说道:“未娶妻,先纳妾,这明明就是他们家的过错,娇娇是他们家未来的正妻,她本来就有资格去处理那个贱妾!” “资格?她有什么资格?你也说了,是未来的正妻,她有什么资格去处理人家的妾?再说了,那个是良妾,你懂不懂什么叫做良妾,那也是苏家下了聘,正儿八经抬轿子从侧门进的妾,就算是苏叙白他自己,也不能要打要杀的!”郝正威气的不成,“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我是废物,那你呢?你在外头生的那个呢,他就不是废物了?你看看清楚,是他把你从丞相那个位置上拉下来的,现在能让你翻身的只有我的女儿!”郝大娘子气不过,猛的将桌子上的东西扫落到地上。 “你……” “老爷,大娘子,武昌侯府的人进来了!”守在外头的婆子赶紧说道。 方才还剑拔弩张的两个人,赶紧往外走去,临走时,郝正威嘱咐道:“马上把东西收拾了!” 第292章 妯娌 对于郝正威来说,他当然知道,苏家对这门婚事的不满,但是不管苏家做出如何过分的事情,只要苏家没有上奏陛下退婚,那这门婚事就必须继续下去。 苏叙威和孙大娘子进来的时候,虽然脸上是带了几分笑意的,只是这眼底的鄙夷那是没有半点的遮掩,郝家设了宴,笑着就带着他们去吃酒。 郝大娘子陪着孙大娘子说话:“苏夫人怎么在这个节骨眼病了,到底是她亲生儿子的终身大事,还真是不巧得很!” 孙大娘子看了一眼郝大娘子,随后笑了笑:“婆母也不止一个儿子,这桩婚事也不是她非逼着要的,自然也不会太放在心上,不然也不至于让我这个小辈来走这一趟!” 郝大娘子原本是想借着这件事控诉苏家无礼,却不想,这个孙大娘子那是半点亏也不肯吃,明里暗里的说这桩婚事是他们家逼的。 郝大娘子心里怄气,脸色也变得不好。 下聘的日子,苏家一个长辈都没来也就算了,就连苏叙白他这个未来的女婿也没来,郝家的脸面算是被彻底的踩在了地上,若非这桩婚事尚且还是陛下赐婚,不然他们家早就被全京城的人当做笑话了! 郝大娘子不再吭声,毕竟这孙大娘子眼瞧着不好惹,她也没必要上门给人家踩,干脆就不说话了! 郝大娘子和孙大娘子都不想场面太难看,便自顾自的吃酒,能不吭声就不吭声,可是京城里的那些后院妇人 ,难得有热闹可看,自然不愿意就这么息事宁人。 便有人笑着说道:“这苏大人今日怎么也没来啊?” 真真是哪壶不提,提哪壶! 孙大娘子淡淡地看了一眼一旁说话的妇人,然后开口道:“这种事情,也犯不着他来吧,我五弟公务繁忙,没那个功夫来,怎么,我们世子的面子还不够你们用的?” 那人当下只觉得嗓子眼卡了一口浓痰,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孙大娘子心里也呕得慌,这破事,她也不乐意来,要不是家里头实在没有主事的人了,她也跟婆母一样装病不来了。 郝家的名声落地,这郝娇娇,早些年还有个才女的名头,可如今瞧着,这哪里是才女的,简直就是蠢材,东街头卖豆腐的豆腐西施都比她来得有名声些。 郝家这么些年来,一直都是以清流人家着称,怎么这两年就原形毕露了,还教养出了这么个人嫌狗厌的女儿,别说孙大娘子想不明白了,满城的闺秀,就没有一个能想明白的。 这酒宴吃得人心慌,孙大娘子待了一会儿就说要出去透透气,她是客人,自然也不会有人不长眼的要拦住她,她就自顾自的走到后院吹风。 如今这天气已经有些转凉,她站在不远处的庭院里,看着四处飘零的枯叶:“我是真的瞧不明白这郝家姑娘,怎么就跟中了毒似的,非老五不可了?” “大约是少女情怀,情难自弃吧!”婢女想了半天, 也就想出这么一个奇奇怪怪的解释。 孙大娘子一脸鄙夷地回头看了儿一眼婢女:“这话你自己信吗?” 婢女闭上嘴,不再说话。 苏叙白虽然生得俊秀,前途无量,但是也不至于一个大家闺秀,为了他舍弃掉自己的名声啊,别说是孙大娘子看不明白,是个人都看不明白。 孙大娘子在庭院里站了很久,外头有些凉了,她也不肯回去,就那么站着。 “听说,郝家办这个宴会,请了很多人,京城里的名门都请了,但是侯爵府的一个都没来,也是丢了脸的!”婢女轻声说道。 孙大娘子听着这个话,越发的觉得头疼:“咱们家难道就不丢脸吗?要不是这个婚是陛下赐婚,以婆母的性子,就是将这京城闹得天翻地覆了,她也是绝对不会让老五娶郝家的这个姑娘的!” 婢女叹息,她想了想,还是说道:“其实,郝家姑娘还是挺好的,虽然这两年有些癫狂,但是起码还是对五爷还是一心一意的!” “一心一意?”孙大娘子摇头叹息,“如果真是一心一意也就罢了,毕竟这人心也不是石头,捂着总是会热的,只是怕她,是因为求而不得,而起了执念,这样的人,最可怕了!” 婢女刚要说什么,忽然余光看到有人走过来,一回头,就看到郝娇娇快步走了过来,婢女赶紧咳嗽了一声:“大娘子!” 孙大娘子回头看过去,看到郝娇娇的那个瞬间,脸色 微变:“你怎么过来了?” “听说嫂嫂在庭院里,我就过来看看!”郝娇娇很熟络地挽起孙大娘子的手,“这个天都有些冷了,嫂嫂怎么不在屋子里待着,偏要到外头来?” “里头闷得很,我到这里来走走!”孙大娘子笑了笑,“你不在院子里待着,怎么到外头来了,被人瞧见要说闲话的!” “这个庭院不会有什么外人来的!”郝娇娇看着孙大娘子,眉眼里都是笑意。 孙大娘子看着郝娇娇,其实现在的她看起来娇俏可人,满眼都是欢喜的模样,看起来也就只是一个小姑娘,孙大娘子瞧着,心中难免有几分不忍:“很高兴?” “是啊,很高兴!”郝娇娇笑着说道,眉眼弯弯得,眼睛里都是星光,“嫂嫂不要这样子看我嘛,对我来说,可以嫁给他我就已经很满足了,他那样好的人,只要我真心真意的对他,他总有一天会看到我的,不是吗?” 孙大娘子看着郝娇娇半天,最后却也只是笑了笑:“是啊!” 郝娇娇紧紧的挽着孙大娘子的手:“我知道,苏大哥不喜欢我,可是以前的苏大哥不是这样的,他只是被那些狐媚子迷了心,如今那些人都不在了,他终有一天会看到我的,我可以等的!” 孙大娘子低头看着郝娇娇紧紧抓着自己的手,看着她有些发白的骨节,没有回答,她从那些发白的骨节里,看到了郝娇娇的害怕和不安,但是这条路是她 自己选的,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嫂嫂,再过些时候,我们就是妯娌……” “这个事情还早!”孙大娘子打断郝娇娇的话,将自己的手臂从郝娇娇的手里抽了出来,“况且,五弟往后也是要分府别住的,咱们的来往也不会很密!” 郝娇娇看着孙大娘子,有些慌乱:“嫂嫂,你,你是不是也不喜欢我?” “算不上喜不喜欢吧,只是咱们也没什么交集,你也不用装的这么亲密,怪累的,咱们年纪差的也大,话也说不到一起,往后少来往才是!”孙大娘子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郝娇娇,淡淡的说道。 郝娇娇虽然在后院,但是外头发生的事情她都是知道的,她知道孟家人是在给成春找场子,故意下他们家的脸面,她真的是想不明白,成春这个贱人,为什么就这么的阴魂不散,因为担心会横生枝节,她才从院子里出来,特地找上孙大娘子说话。 “是不是连嫂嫂,也更喜欢成春一些?”郝娇娇盯着孙大娘子,忽然说道。 孙大娘子有些诧异:“你提她做什么?” “她不是没死吗?所以,你们是不是后悔了?”郝娇娇红了眼。 “跟成春没有半点关系,她已经跟着孟将军走了,你也不要再针对她了,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农家女,不值得你这么对付!”孙大娘子并不愿意和郝娇娇提成春的事情,说了几句,便赶紧走了,脚步尤其的快,生怕被郝娇娇拦住。 第293章 自在 孟对晚一行人顺利无比的出了城门,孟凌静远远的就看到了,等在那里的苏叙白,但是她并没有半点,让他们见一面的打算。 “去,告诉他,让他往后都不要再来找晚晚了,就算他来也不会再见他了!”孟凌静压低声音跟阿芙说道。 阿芙应了一声,骑着马小跑过去。 其实坐在马车里的孟对晚,还是听到了孟凌静的话,她悄悄地掀开帘子的一角,看了一眼苏叙白,在心底说了一声再见,然后就关上了帘子,再也没有往外看一眼。 去岭南的路还算太平,到驻扎的城镇以后,孟对晚就赶紧下了马车,这一路上,她几乎不论白天还是夜里都坐在马车里,整个人都被颠得快要散架了,所以一到城镇她便赶紧下车,到处走一走。 孟凌静在岭南的名声很大,一进城就有人认出了她们,对她们也尤其的热情。 岭南人说话的口音很重,即便是说官话也带着浓浓的腔调,初来乍到的孟对晚,时常会听不明白,然后就一脸茫然地站在那里。 孟凌静到了岭南地界以后,反倒比在京城的时候更加自在一些,一口方言说得很流畅,见到熟人便拉着孟对晚一个劲儿地介绍:“这是我侄女,漂亮吧!” 但凡是和孟凌静相熟的人,似乎都知道孟凌静曾经丢了一个侄女,所以听说孟对晚是她侄女的时候,都会很惊讶,随后就是“恭喜”。 孟凌静这么逢人就说的 样子,实在是让孟对晚有些无所适从。 最后还是阿芙和连翘宽慰她:“我们将军这辈子都没能生个女儿,小的时候也是最疼你了,一度将你当成娘子军的未来的将领在培养,后来你丢了,从来没怎么哭过的将军,一个人躲起来哭了好几日,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她自然巴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你是她的宝贝侄女。” “可是我却什么都不记得了!”孟对晚有些低落。 每每当他们提起来,他们曾经有多么多么的疼爱自己,孟对晚都会觉得有些愧疚,因为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记得自己的亲生父母,不记得自己有姑姑,不记得小时候所有的事情。 “不记得就不记得了呀,姑娘只要记得以后的事情就好了!”连翘挽住孟对晚的手,“从今往后呀,我一定要紧紧地跟着姑娘,说什么都不能再把姑娘弄丢了!” 孟对晚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其实在岭南的日子,对孟对晚来说,一点都不舒服。 一天十二个时辰,她起码有十个时辰都在忙,忙着练功,忙着读书,她原本以为自己是要学那些琴棋书画,却没有想到她在学的全是兵法。 那也正是因为这些兵法,孟对晚不得不承认,她对这些东西的确是有先天的优势,其实早在苏叙白教她认字的时候,她就发现自己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只是那个时候她不敢多说,也不敢多问,苏叙白教她什么她就学什么。 而现在,她在孟凌静手下学,最开始教她的军师只教了她小半个月,就马不停蹄地找孟凌静换了人,换了一圈,最后由孟凌静自己教她。 “你从小就聪明,你小的时候,那些兵法是你父亲亲自教你的,你向来见解独到,并非那种死读书的孩子!”孟凌静拿着马鞭,在扎马步的孟对晚身边走来走去,“只是你这个身体啊,现在确实是差,学功夫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成的事情,还是得积年累月的去学去练。” 孟对晚只觉得自己的腿都在发颤:“别人家的大家闺秀,学的都是琴棋书画,怎么到了我这里,学的都是兵法和功夫了?” “琴棋书画要学啊!只是还没有到时候那些东西你犯不着学得很精,会就行了!”孟凌静说着,给孟对晚的头上又加了一个碗,“但是功夫这个东西,在咱们这种人家就是保命的,必须得多学多精。” 孟对晚很少会有怨气,但是只要今天盯着她练功的是孟凌静,她就会产生怨念,甚至觉得,自己绝对不是永昌侯府的女儿,毕竟每次练功的时候,孟凌静真的就是恨不得练死她,哪里有半点平日里疼她的模样。 好不容易结束了,孟对晚以为可以回去躺着了,却被孟凌静拉着去了校场:“这人啊也不能日日都是待在府里的,总是要出来看看,你小的时候跟我来过一次岭南,那个时候你可喜欢这里了,说在这个地方自在,不用 装什么大家闺秀,也不知道现在的你还喜不喜欢?” 孟对晚并不是第一次来校场,她看着校场里互相较量的女兵,目光里满是憧憬:“她们看起来真的好自在啊,可以把所有的头发全部都梳起来,你可以把所有的头发都披散着,不要遵守那些苛刻女人的规矩,真好!” “你知道,上一次暴乱,我们损失了多少女兵吗?”孟凌静忽然开口道。 孟对晚回头看向孟凌静:“他们说,娘子军,是最强悍的军队!” “不错,娘子军的确是最强悍的军队,但是为了这个最强悍的军队,你知道他们都付出了多少吗?”孟凌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上一次暴乱,我们足足损失了上百人,而那些人,都只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孟对晚心里一窒。 “这里很自在,我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女子并非一定要穿裙子,不一定要将自己装扮得一丝不苟,不一定要成亲生孩子,我们有更多自己的选择,但是为了得到这些选择,我们付出的往往是很惨烈的东西。”孟凌静回头看向孟对晚,“娘子军从你祖母那一辈开始建立,却在短短几十年里就有这么大的名气,你应该懂这里面的艰难!” 孟对晚看着孟凌静,没有说话。 “如果你是成春,你只需要看到这里的自在,但你是孟对晚,你是孟家的女儿,你有责任让这个地方一直这么自在。”孟凌静拍了拍孟对晚的 肩膀,“这是孟家女的责任!” “那如果我做不到呢?” “没有如果!”孟凌静笑了一声,“孟家人没有一个软脚虾!” 孟对晚回头看着校场上的那些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走,带你去吃碗仔翅,想当初我刚来岭南的时候,恨不得每天都去吃!”孟凌静一把捞住孟对晚的肩膀,“我看你这些天瘦了不少,还是得多吃点,能吃才是福气。” “姑母是怕我瘦得太厉害,回京城的时候,没有办法交代吧?”孟对晚微微挑眉。 孟凌静干咳了一声:“小姑娘家家的,不要有这么多心思,我就是单纯的带你去吃好吃的而已。” 自从到了岭南,孟对晚就彻底地恢复了自己的身份,再也没有人喊她娘子,曾经梳着的妇人发髻也彻底的离开了她的生活。 孟凌静说,让她彻底地忘掉成春,就让成春死在岭南的瘴气里,现在的她,是永昌侯府的嫡女,是勋贵人家的女儿。 其实这段时间苏叙白有来过信,孟凌静也没有瞒着她,但是她都没有去看,很多事情既然过去了,那就没有必要再念念不忘,不要伤害的,往往都会是两个人。 岭南的日子过得很快,或许是因为读书练功,孟对晚身上没了那股弱不禁风的味道,反倒变得康健明亮,脸色都是一日比一日的好了起来,人也渐渐地抬起了头,再不是那个总是低着头伏低做小的小阿春了! 第294章 认亲 岭南的冬天是没有雪的,下了几场雨,冷了几天,孟对晚刚刚拿出来冬天的棉衣,太阳一出,又暖和了,岭南的天,比江南的还要不讲道理! 京城里的信来了好几封,有永昌侯府的,也有成家的。 永昌侯府的信,说京城下了好大的一场雪,冷的厉害,问孟对晚身子好不好,有没有什么缺的,总而言之,每个月都是那些话。 成家的信倒是第一次来,孟对晚离开京城以后,戌时陪着他们回了江南,将名下的地都赁了出去,承租的大多都是家里得亲戚,都是搞得住的,每年只收些粮食,不要银子,也算是承了孟对晚的意,帮扶帮扶老家的亲戚。 来信的时候,成家人已经在京城落了脚,永昌侯府的人将风声藏得很紧,对外只说是远方亲戚,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谁,成果儿在孟少卿手底下当了兵,比读书的时候苦多了,可偏偏他觉得自在。 “……永昌侯府将一切安排妥当,也给爹娘找了活计,不让他们坐吃山空,我在世子手下当兵,世子颇严厉,却也是实打实的待我们好,老家来信,说是苏家曾派人去找过我们,都被他们搪塞下来了……爹娘都好,我也好,阿姐千万保重身体!” 成果儿的信絮絮叨叨的写了好几页,孟对晚看的仔细,然后才将信小心翼翼的叠好,收起来:“父亲母亲多操劳,将我养父母照料的很好!” “侯爷跟夫人觉得成家夫妇 将姑娘照料的好,也是真心实意的感激的,自然也是把成家人的事情放在心上的。”连翘给孟对晚倒了杯茶,“方才我听阿芙说,姑娘被找到的消息已经送回京城了,大概用不了多久,就会在整个京城传遍了。” “这么着急?”孟对晚有些诧异。 “军中有不少都是陛下的眼线,虽然姑娘得现在人在岭南,但是难免会有消息传回到京城里面去,与其让他们在那边瞎传,倒不如我们把真实的消息放回去,等到大家都知道的差不多了,姑娘也就该回京了。”连翘笑了笑,“姑娘到岭南来本身也只是为了摆脱成春这个身份,也不可能在这里待的很久的。” 孟对晚脸色微变:“可是我现在依旧什么都不会,等回到京城不是还是会让孟家被人耻笑吗?” “整个京城里,谁敢耻笑永昌侯府啊?”连翘冷哼了一声,“要知道,当年如果不是为了朝廷镇压叛军暴乱,姑娘也不可能丢,更何况,在整个京城里,除了公主殿下,再没有比姑娘身份更尊贵的闺秀了!” “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人成了这么尊贵的人,才更会让人觉得不喜和厌恶吧!”孟对晚叹息,“我还是得抓紧学些东西,不一定要很精通,但总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吧!” “姑娘不是在学了吗?”连翘赶紧说道,“姑娘放宽心就是了,汽车里的大家闺秀,大多时候也都是在学着怎么管家,这些风花雪月的东西 其实也不是都会的,大多也就是会一些皮毛。” “这样的?” “自然是这样的,勋贵人家的姑娘,从小就是培养着给人家家里做当家主母的,学的都是先打算盘管家的东西,这些琴棋书画陶冶情操的东西,大多也只是带一带,毕竟这做当家主母的自己就有一份傍身的嫁妆,还得管着夫家的家底,如何打的家产都是她一个人管着,忙都忙死了,哪里还有功夫去管那些东西!”阿芙凑巧走进来。 孟对晚是真的没有想到原来还有这种说法,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姑娘不会以为那些勋贵人家的姑娘需要吟诗作对吧?”阿芙在孟对晚面前坐下,端起茶壶就喝了好几口水然后说道,“如果有一户人家不教女儿怎么管家,反而费尽心思让她学这些东西,那这个女儿家未来要么给权贵做妾,要么就是让女儿入宫选妃,毕竟当家主母可犯不着费尽心机的学这些东西去哄男人开心!” “可是我在京城里头也时常会听到谁家的姑娘琴技一绝,难不成那些姑娘都是……”孟对晚噤了声,没再说下去。 “其实也不乏有真心喜欢并且有天赋的姑娘,将自己喜欢的东西学的精巧,只是这种大多还是在少数,真正的当家主母还是要拿得住事,后院里的杂事可不比官场上的来的简单。”连翘看着孟对晚,轻声笑道,“姑娘是没有见过咱们大娘子打算盘的时候,那叫一个顺畅,就 是最厉害的账房先生都没有咱们大娘子算的清楚。” 就这一点,孟对晚还真的是没有想过。 她总觉得那些富贵人家的姑娘一辈子都是吃穿不愁的,她们的身边有那么多人照顾她们,那自然也有帮她们管家的人,却没有想到原来钱财还是要过她们自己的手。 “咱们姑娘算账的本事也不差呀!”阿芙忽然说道,“姑娘打算盘的速度可比咱们将军快多了!” 连翘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咱们将军啊,打仗的时候点人头点的那叫一个快,光是看一眼就知道对方有多少人马,可是要是真的让她算钱财,这个账簿就是放在她面前一个月,他也未必能那算的清楚。” “我看你们就是皮痒了,远远的,我就听到你们两个在笑话我!”从外头回来的孟凌静,人未到,声先到。 三个人忙不迭的站起身。 孟凌静倒也不是那种小气的人,他们要笑话,就随着他们去笑话就是了,进来看着孟对晚的第一句话就是:“兵法背完了?” “背完了!”孟对晚站的笔直。 “你是个老实孩子,平时也不说谎,今天就不考问你了,方才有个事儿,我也是刚知道,本来想着过段时间才跟你讲,但后来想想还是先同你说吧!”孟凌静在孟对晚面前坐下,“你祖父,祖母还有你父母准备今年过年的时候到这里来!” “啊?”孟对晚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 没有听错,老太太跟老头子,准备大过年的到这里来,说是今年你还回不去京城过年,那她们就到这里来过年,大概再过个五六天就该启程出发了!”孟凌静看着孟对晚,笑着说道。 “这旅途遥远的,祖父跟祖母……” “就是你祖母的注意,不过你也大可放心,那祖父祖母虽然年纪大了,可是身体硬朗的很,说不定比你还要康健些,他们既然想要来,就让他们来吧,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和他们一起过年了,让他们到这里来尝尝当地的东西,免得他们总是觉得我在这里都是靠吃瘴气活着的。”孟凌静挑了挑眉,“这也是托了你的福。” “姑母……” “对了,我还有好几个哥哥,也就是你的叔叔,你大概也没见过吧,听说我大哥去了信,让他们今年都到我这里来过年,大多都是拖家带口的,你上头数不尽的哥哥,到时候你自己看着办吧!”孟凌静拍了拍孟对晚的肩膀,也不等她说话,一溜烟人就不见了。 独留下三个人在屋子里面面相觑。 孟家是出了名的和尚庙。 孟凌静排行第五,上头四个都是兄弟,而那四个兄弟,除了孟对晚,愣是没有生出来一个姑娘家,生的全是毛头小子,好不容易有个妹妹小的时候还弄丢了,现在好不容易找回来,只怕是要宠到天上去了。 连翘和阿芙对视了一眼,可是想想那站着一溜一溜的公子哥儿,都觉得头皮发麻。 第295章 过年 老侯爷和老夫人一行人走的慢,走走停停,走了一个多月才到岭南,他们到的那天,孟对晚起了个大早,换上了精致的衣服,早早的就去城门口等着了。 远远的,孟对晚就看到了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孟少卿,她挥了挥手,却喊不出来大哥两个字,这种感觉很奇特,他们明明早就认识,可忽然在一夜之间成了嫡亲的兄妹,总让人觉得怪怪的。 虽然心里总有些奇怪,但是孟少卿有近的时候,孟对晚还是喊了一声:“大哥!” 孟少卿看到孟对晚的时候,立刻就翻身下马,牵着把快步走过来:“晚晚!” 或许是因为听到孟少卿的那一声晚晚,坐在马车里的孟大娘子,立刻就掀开了车帘,不等马车停稳就要下来,好在孟少卿眼疾手快的将人扶住了。 “晚晚!”孟大娘子一下子推开扶着她的孟少卿,一个箭步冲到孟对晚面前,握着她的手,将她从上到脚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然后满脸心疼的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脸,“怎么瘦了?” “瘦了?”孟对晚愣了一下,“我,我可是胖了五六斤呢?” “有吗?”孟大娘子满脸的不可置信,“我这么瞧着你,明明瘦了很多,你看这脸都没有巴掌大了呢!” “大约是练功,肉结实了,瞧着就瘦了些,我看着倒是面色红润,没什么问题。”孟少卿一脸无奈的看着孟大娘子,“娘,你就不要大惊小怪了,晚晚在姑 母这里,不会吃亏的!” “我当然知道她在你姑姑这里不会吃亏了,跟我瞧着这会心疼,功夫这个东西是随便能练的嘛,得多吃多少苦呀!”从头到尾,孟凌静的目光都没离开过孟对晚,就这么看着,一瞬不瞬的。 孟对晚被看的有些难为情,便说道:“这一路过来多辛苦,要不咱们先去府上吧?让祖父祖母先坐下来休息一下!” “也好!”永昌侯赶紧过来解围,“闺女就在这里又不会跑,你用得着这么死死的盯着吗?” “你懂什么?我就是想多看她一眼!”孟大娘子哼了一声,然后伸手轻轻的抚摸着孟对晚的脸,“我的女儿,都长这么大了,生的还这样好看,亭亭玉立的,多好!我都恨不得带回家去藏起来!” “行了,这还在外头呢,这么腻腻歪歪的话,回去再说吧!”孟少卿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一把拉过孟对晚,“我饿了,你先陪我去吃点东西。” 孟对晚整个人都不自在,孟少卿这么说他便赶紧点头:“好,我带你去吃一家很正宗的牛腩粉!” 孟少卿将孟对晚拉上马,不等孟大娘子反应,就带着她马不停蹄的跑了。 在确认见不到孟大娘子以后,孟少卿才慢慢的放缓步伐:“我很久没有见到娘这个样子了。” “挺好的啊,很……活泼?”孟对晚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可以形容的词。 “是挺活泼的!”孟少卿没忍住,笑 了一声,“现在府上每天都很热闹,娘也变得跟之前不一样了,时不时的会让曾经的手帕交上门来和他说说话,要知道,娘已经很多年没和他们来往了。” “是不是从我丢了以后,母亲就变了?”孟对晚忽然问道。 孟少卿愣了愣,然后应了一声:“嗯,那个时候,娘大病了一场,不哭不闹,不吃不喝,每天就抱着你的衣服发愣,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就我去看她的时候她会对着我笑一笑,但是也不说话,那个时候再好的名医都束手无策,他们都说娘亲要疯了!” “那后来?” “后来,爹告了假,到处去找你,带着娘到处走,只要听到哪里有你的消息,就回去看一看,或许也是因为看到希望,渐渐的他也很开口说话了,只是和以前不大一样,对谁都很冷漠很少能遇到让他多说几句话的人!”孟少卿看向孟对晚,然后笑道,“你知道我最庆幸的是什么事情吗?” “是不止一次的救了我吗?”孟对晚看着孟少卿的眼睛,轻声问道。 孟少卿笑:“是啊,我不止一次庆幸,自己动了恻隐之心,救了你的性命!” “可能,这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孟对晚笑了笑,不想在就这件事情继续说下去。 自从到了岭南,孟对晚就不再愿意提起以前的事情,因为他的以前里总是会有苏叙白的身影,而他,一点都不想回忆起这个人。 “对了,听 说再过几天二叔,三叔他们都会过来。”孟少卿忽然想起来了什么,“连翘有告诉过你怎么认人吗?” 孟对晚一想起屋子里摆着的那些画像就觉得头疼:“说是说了,但是人实在是太多了,无论是没记住!” “也不稀奇,十几个兄弟,不认得也难免。”孟少卿笑,“尤其是那几个双生子,就算是我这个见过好几面的也未必能认得,不过都是自家人,不碍事!”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孟对晚觉得自己还是得先把人给认清楚,不然到时候叫错了人,大家都尴尬。 岭南的冬天,那真的是,一场雪都没有,每年最冷的那几天,也只是依稀的下了几滴雨意思意思。 四叔一家子是在大年三十的时候,才火急火燎的赶到的,说是坐船过来的,可偏偏到江南的时候河结冰了,这才耽误了。 孟对晚看着这一屋子的人只觉得头都大了,尤其是这几个叔叔,长得那叫一个相似,眉眼间几乎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前一刻还认得这是二叔,后一瞬不记得他到底是第几个叔叔。 “这是你二叔家的老大,比你大哥小一点,叫少恒……”孟大娘子细细的一个一个的介绍。 孟对晚听的是一个头两个大。 这是一直以来他都觉得永昌侯府人丁稀少,可是今天这一看,这哪里是稀少啊,这简直就是人丁兴旺啊,少的只是永昌侯这一支吧! “是不是觉得人特别多 ?”一直站在一旁陪笑的孟少卿,忽然凑过来说道。 孟对晚一把抓住孟少卿的手,满眼都是希冀:“哥,你可是我的亲哥啊,你可不能不管我啊!” “你说什么呢?这站着的都是你哥,都是你亲哥!”孟少卿笑,“记清楚了啊,老二家的,老三家的,老四家的,你可都得认清楚了啊,别叫错了。” 孟少卿说完就想跑,孟对晚却好像料到了,说什么都不肯撒手:“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没能跑掉的孟少卿只能陪着孟对晚一个一个的认人,等到所有人在花亭坐下来的时候,整个花亭都被挤满。 “我们家,真的好久没这么热闹了!”老侯爷看着挤满的花亭,忍不住感慨道,“这些年,大家被派到各处,很少有聚到一起的时候,就算是过年回来的也都是零零散散的,今年倒是在岭南凑齐了!” 永昌侯看着坐在小辈桌的孟对晚,看着她满脸不知所措的靠在孟少卿身边,忍不住笑,然后起身:“这些年,我这个做大哥的,一门心思都在找女儿,荒废功绩,要不是你们撑着,只怕永昌侯府,早就倒了,我在这里,给大家,赔不是了!” “大哥说什么呢!”老二孟逸甄赶紧摁住孟逸承的酒杯,“晚晚丢了,我们都有责任,大哥千万不能怎么说,咱们都是一家人,虽然各奔东西,却也是连着骨血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我们都是明白的!” 第296章 烟花爆竹 这个年,永昌侯吃的大醉,被拖回去睡觉的时候,还抱着老侯爷一个劲儿的哭,哭着说对不起父亲,对不起妻子,儿子,跟对不起吃了那么多苦的晚晚,最后还是老夫人嫌他烦了,一拳被他打晕了,这才安稳的回去睡觉了。 外头到处都是烟花爆竹的响声,屋子里也热闹的很,孟对晚披了件外袍,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看着天上的烟花。 孟少卿将一个手炉放到孟对晚手里,然后在她身边坐下:“想什么呢?” “好热闹啊!”孟对晚捧着手炉,看着天上的烟花,“去年这个时候,就只有我,红豆,还有连翘在一起过年!” 提起红豆的时候,孟对晚有些哽咽。 孟少卿轻轻的揽住孟对晚的肩膀:“以后,都会这么热闹的!” 孟对晚回头看着面前的孟少卿,她看着他很久,最后由心的喊了一声:“哥!” 孟少卿对了对,然后拍了拍孟对晚的肩膀:“嗯!” “你是不是在偷着乐?”孟对晚悄悄的戳了一下孟少卿的腰窝。 孟少卿挑了一下眉头:“我是在明着乐,什么叫偷着乐!” 孟对晚坐在那里,轻轻的笑了一声,然后捧着手炉,看着天上的烟花,嘴角有些不住的上扬:“要是我爹娘也在,那就好了!” “小姑娘家家的,不要太贪心!”孟少卿轻轻的摸了摸孟对晚的头,“成家娘子在江南和京城来回奔波的时候,就有些受不住了,他们不 像我们家的,都是练家子,忽然到岭南来,身子是受不住的!” “我知道,就是这么一说!”孟对晚笑了笑,然后抬着头看着天上的烟花,开始傻笑。 孟少卿瞧着,也不说,只是这么看着。 这个年过的很热闹,但是过完年以后,不到十五,府上的人也就走的差不多了,毕竟大家都在外任职,不好离开太久,所以从正月初五开始,就陆陆续续的有人离开岭南了。 孟少卿一行人愣是在岭南待到了正月十六,离开的那天,孟大娘子哭的那叫一个梨花带雨,说什么都不肯走,哭哭啼啼了一上午,最后被永昌侯拖上了马车带走。 孟少卿原本也是想过多留一段时间的,但是因为老侯爷和老夫人年事已高,孟凌静不放心,还是将孟少卿赶了回去。 府邸的人忽然就空了,孟对晚坐在院子里,竟然觉得有几分落寞。 孟凌静回来的时候,孟对晚还在院子里坐着,她有些奇怪,便在走上前去:“怎么,今天的书都看完了?” “看完了!”孟对晚回头看向孟凌静,“姑母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刚过完年,有些人都还没回来,如今岭南太平,让他们多和家里人团聚也无妨!”孟凌静走到她身边坐下,准备给自己倒杯茶的时候,摸了摸茶壶,却发现是一壶冷茶,便皱起了眉头,“来人,怎么回事,怎么给姑娘备的茶水,这会儿水都凉了也不知道换!” 一个小丫头赶紧跑了上来:“小的马上去换!” 孟对晚见那小丫头满脸惊恐,便忍不住说道:“喝点冷茶不碍事的,我在乡下的时候,都是直接喝的生水……” 孟凌静看了一眼孟对晚,她下意识的就闭上了嘴。 一直等到婢女重新上了一碗热茶,孟凌静才看向孟对晚:“你要是这么软弱可欺,早晚有一天,会被底下的下人爬到头上来!” 孟对晚低垂着眼,没说话。 “你要明白一个道理,这个世上多的是恶奴欺主,就比如说刚才那个丫头,你猜他知不知道你的茶水凉了?”孟凌静看着孟对晚,淡淡的说道。 孟对晚缓缓抬头:“偶尔一次的失误罢了……” “偶尔吗?她本来就是侍奉茶水的,她最清楚,什么样的茶水是最好喝的,也清楚在这个天气,茶水用不了多久就会冷,冷了的茶又苦又涩,说到底,不过是欺负你好说话,不会怪罪她罢了!”孟凌静看着孟对晚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孟对晚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站着的婢女,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孟凌静给孟对晚也倒了一杯水:“管家的东西,轮不到我教你,但是你要知道,京城就是一个势力场,你如果软弱可欺,纵然你身份高贵,也会有人明里暗里的给你使绊子!可若是你性格强硬,就算旁人地位比你高,想要欺辱你的时候,也要掂量掂量自己吃不吃得消!” “我知 道了,姑母!”孟对晚看向孟凌静,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孟凌静看着孟对晚很久,然后说道:“苏叙白和郝娇娇的婚事,定在了秋天,到时候,我送你回京!” 孟对晚顿了顿:“我们可以晚一些再回去,没关系的……” “这是我和你爹娘商量后决定的!”孟凌静看着孟对晚,淡淡的说道,“你性子绵软,可我们永昌侯府可不是吃素的,虽说他苏叙白是被逼着成亲的,但是也是他负你在前,我们可不会就这么放过他们!” 孟对晚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是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孟凌静很满意孟对晚的听话,喝了口热茶,然后说道:“不是做姑母的逼你,只是咱们家的人都护短,见不得你这么受欺负!” 孟对晚微微红了眼:“我不觉得姑母逼我,只是这几年,委曲求全的都快成习惯了,如果当时我能硬气些,红豆她们也就不会出事了!只是我醒悟的太晚了,平白的害死了好几条性命!”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是常态!”孟凌静低垂着眼。 虽然她说话的时候语气很淡漠,但是孟对晚还是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悲伤的情绪,几乎是下意识的,她伸出手握住她的手:“姑母!” 孟凌静顿了顿,然后笑了笑:“咱们家的人,谁曾经不是个懵懂无知的女儿家呢?世事无常,想要在这个世道上,稳扎稳打的走下去,你得有你自 己的本事,毕竟我们这些长辈不可能护得住你一生一世,人啊,还是得自己立得住!” “可是,太多的人把女儿家当做菟丝花了!”孟对晚有些无奈,“纵然女儿家读书好,功夫好,可是能跟姑母一样,在男人堆里闯出一番天地的,又能有几个呢!” “既然有做菟丝花的人,那自然也有做梧桐树的人!”孟凌静笑了笑,“有情愿为情郎洗手作羹汤的人,也有愿意孤身闯天下的女子,虽说我这般,称得上是离经叛道,可我自己觉得自在,也给不愿意当菟丝花的女儿家谋了另外一条路,这样也很好,不是吗?” 孟对晚看着孟凌静许久,然后说道:“我怕,我做不到姑母这样……” “你不必做到我这样,你愿意学武,我就将所有的本事教你,但是当你觉得这条路很苦,我也可以放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但是,你起码有的选!”孟凌静拍了拍孟对晚的肩膀,“你做菟丝花的时候,你就只能做菟丝花,但是当你有本事做梧桐树的时候,你也可以选择做菟丝花!” 孟对晚微微抬眼,然后笑道:“姑母今天还没考校我的功夫呢!” “那打一架?”孟凌静挑眉。 “姑母手下留情!”孟对晚站起身,接过连翘丢过来的软剑。 孟凌静抽出佩剑:“笑话,我可从来不是会手下留情的主,当年怎么教养你哥的,就得怎么教养你,要是受不住了,你大可以求饶!” 第297章 迎亲 孟对晚回京的那天恰巧下了一场雨,温度骤降,永昌侯府亲自来迎,孟凌静孟将军亲自送她回京。 永昌侯府丢失的女儿被找到的消息,在这小半年里,早就传遍了整个京城,今天永昌侯府嫡女回京的消息早就穿的人尽皆知,就连皇帝都忍不住好奇,派了身边的内官来迎,一时之间,孟家这个嫡女,简直风头无两。 也不知道是孟凌静算好了日子,还是真的那么凑巧,她回京的那一日,正巧是武昌侯府娶亲的那一日。 孟对晚进城门的时候,也正是郝娇娇出门的时辰。 因着京城里的众人,都想看看,这个丢了多年的千金如今是何种模样,所以不少人都是从郝家的婚宴上赶过来的,以至于郝娇娇出门的时候,还守在那里的人,已经不多,反倒是城门口,聚拢了很多人。 今天早上出发的时候,连翘甚至专门准备了一件正红色的骑马装,孟对晚虽然奇怪,但当时也没多想,因为孟凌静说她穿正红色很好看,所以给她做了很多正红色的衣服,她平日里就时常穿,所以也没有多想。 孟对晚一行人入城门的时候,已经快要临近傍晚,城门口有不少正要出城回家的小贩和农户,耳朵就是这样子嘈杂的环境之下,皇帝身边的近侍范公公却带着一群宫人,在此恭候多时了。 永昌侯一来就看到了范公公,赶紧上前:“公公怎么到这里来了!” “咱家还不是奉 了陛下的旨意嘛,说让咱家来迎一迎,顺便看看侯爷的嫡女如今是何种模样!”范公公笑着说道,“陛下的那个性子,侯爷还不知道吗?要不是太后她老人家和皇后娘娘来着,陛下都恨不得自己亲自来看这个热闹!” “实在是辛苦公公了,还得跑这一趟!”永昌侯赶紧说道,“等小女在京城安顿下来以后,我一定带着她入宫谢恩!” 范公公自然是满口客套。 两个人一来一样的时候,孟对晚一行人已经进了城门,孟大娘子是真的高兴,对着孟对晚一直挥手:“晚晚,晚晚!” “敢问车马上的可是永昌侯孟逸承之女,孟对晚?”范公公身为皇帝的亲侍总管,却在此处等候多时,而且态度这样谦恭,光是这一点,就足以看出皇帝对永昌侯府是有多么看重了。 来来往往的小贩,见一个年过半百,衣着华丽的男子这样谦恭,都不由的停下脚步多看上几眼。 孟对晚翻身下马,看着面前的人,微微抬头,露出一张娇俏的小脸:“小女正是!” 因为是黄昏,范公公又是背着光站着,他瞧不清孟对晚的模样,只觉得这一声“正是”犹如黄鹂鸣唱般好听,纵然他只是个内侍,心中也不免一颤,不过到底是皇帝身边的内侍,这点定性还是有的:“老奴范正奉主上之命,特来此恭候!” 孟对晚还没反应过来,一旁的孟凌静迅速跳下马车,快步走到范正面前 :“怎敢劳烦范公公前来迎接。” 孟对晚见孟凌静如此,便赶紧退后了一步,满脸的恭敬。 “陛下是个爱看热闹的,说什么都要让老奴来这一趟!”范正笑道,目光直直的落在孟凌静身后的孟对晚身上,“这就是永昌侯的嫡女?” “是,这就是我女儿!”孟逸承走上前,眉眼里都是笑意。 一直到到孟逸承拉着孟对晚站到他面前,范正才看清孟对晚的模样,她眉眼间与其父亲极像,一双眼睛眸光闪闪,就好像漫天的星辰碎在了她的眼睛里,果然如坊间所言,孟逸承之女,其貌更胜其母。 “路途艰苦,陛下心疼姑娘一路奔波辛苦,故让老奴来迎!”范正赶忙收回目光,恭敬的低下头。 “辛苦范公公特地来走这一趟了,我们府上摆了家宴,不如派人回去同陛下说一声,公公跟我们回府,同我们一起吃顿家常菜!”孟逸承看着范正,笑着说道。 “那既然是你们府上的家宴,我一个外人在你们怕是不自在,咱家就不去了……” “要的要的,我们老夫人今天还特地开了几年前她自己酿的酒,范公公到时候顺道给太后带一点回去!”孟逸承赶紧说道。 范正顿了顿,随后笑道:“既然侯爷盛情难却,那咱家也就不推辞了,毕竟这老夫人酿的酒呀,太后娘娘可是念叨了很久!” 既然说定了,一行人就浩荡荡的往回走,只是不巧,她们偏巧撞 上了迎亲回来的队伍。 一般情况下遇到喜事,大家都会让一让,毕竟,没必要触了人家喜事的霉头,可偏偏来的是苏家,远远的,苏叙白就看到了骑在马上的孟少卿。 这段时间,孟少卿时不时的就会针对他,不管是在朝堂上还是在私底下,总是各种和他不对付,要是许子清帮他说句话,孟少卿更是连带着许子清一起骂,一来二去的,三个人也就不大像以前一样那样走动。 苏家有喜事,自然是给永昌侯府下了帖子的,只是一个人没来,苏夫人绞尽脑汁的想了好久,也没想明白他们到底哪里得罪了永昌侯府。 迎亲队伍就在前头走着,孟少卿不偏不倚,就那么直直的往前走,显然没有半点要让道的意思,陪着去迎亲的苏叙威自然也瞧见了,他赶紧上前:“孟世子,我们这是迎亲队,烦请你让一让!” “今天是我妹妹第一次回京城,也是我们家的喜事,让不了!”孟少卿笑了一声,眼睛却从始至终的盯着不远处的苏叙白。 苏叙白顿了顿,只得开口道:“孟世子不要为难我们,迎亲队走不得回头路,还请世子让一让!” “好一个迎亲队不走回头路!”孟少卿冷笑了一声,“可我今日偏就不让了,你们是迎亲管我屁事,我妹妹今日第一次回家,我不可能给别人让路!” “孟世子,你该明白,这桩婚事上达天听,可不是我们两个能说的算的!” 苏叙白有些无奈,他不愿意和孟少卿争辩,可他如今毕竟是新郎,让了,便是这个苏家的笑话。 “上达天听就上达天听吧,就是陛下打我板子,今日我也是不会让的,坏就坏在,那么多的好日子,你非要选在今天,那么多的好时辰,你非要选在现在。”孟少卿冷哼了一声,“你的婚事上达天听,我妹妹回京陛下还亲自派人来迎,你若觉得不满,大可以去陛下那里告状!” 苏叙白只觉得头大,这桩婚事本就让他心烦,岳父岳母的那碗茶,他都恨不得丢了,硬着头皮改了口,好容易回来了,又被孟少卿给拦住了。 苏叙威瞧着孟少卿身后似乎有长辈,正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却听到了一声柔柔的:“哥哥!” 苏叙白的队伍缓缓让开,一个少女骑着马缓缓往前,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落在少女的身上,波光粼粼。 她就这么缓缓往前,一身正红色的衣衫,骑在高头大马上,英气里又带了几分柔和。 孟对晚逆着光,苏叙白微微偏着头,他总觉得面前的人很眼熟,却看不清出到底是谁。 “人家是大喜事,我们让一让吧!”孟对晚的声音轻轻柔柔的,但是隐隐还带了几分哽咽。 “行吧,我妹妹开口了,我就让你这一次!”孟少卿冷哼了一声。 就在这个时候,孟对晚转身往后走,光恰巧落在她的脸上,苏叙白看着,忽然喊了一声:“阿春!” 第298章 拜堂 苏叙白的声音不大,但是很急切,坐在花轿里的郝娇娇一个激灵,立刻扯下了头上的盖头,掀开轿帘往外看过去。 孟对晚下意识的回过头,正巧撞上了郝娇娇的目光。 两个女人,隔着人山人海,就那么对视着。 只是这一次,孟对晚没有半点曾经的柔弱,她微微低着头俯视着坐在花轿里的郝娇娇。 “这是怎么回事!”苏叙威也看清了孟对晚的脸,满脸的不可思议。 孟少卿看着面前的苏叙白,骑着马往前走了几步,将孟对晚拦到自己身后:“苏大人可看清楚了,这是我们家的晚晚,是我们永昌侯府的嫡女孟对晚,不要认错人了!” 苏叙白盯着孟少卿看了很久,一双眼憋得通红:“所以,你才那么痛恨我?” 孟少卿冷笑了一声,随后说道:“苏大人今日新婚,我们就不跟苏大人争先后了,苏大人先走吧!” 永昌侯府的队伍缓缓后退,孟少卿转身走的时候,回头看向苏叙白,很轻蔑的笑了一声,然后离开。 苏叙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孟少卿带着孟对晚离开。 一直等到人彻底的离开以后,苏叙白才猛 地回过神来,他翻身下马,推开边上的人就要往前,却被反应过来的许子请紧紧的拉住了手:“苏叙白!你不能去!” 苏叙白回过头,他的眼睛里早已经布满了红血丝,他紧紧的咬着牙关:“你放开我!” “我不能放,这是陛下赐婚,你今天就是算是死,也得给我把堂给我拜完了!”许子请摁住苏叙白的手,“这件事情不仅仅只是你们两家的颜面,更是皇家的颜面,苏叙白,你清醒一点!” “你让我怎么清醒,你没有看到吗?那是阿春啊,那就是我的小阿春啊,她就那么在那里,明明就是她……” “她是孟对晚!”许子清死死的摁住苏叙白的手,盯着他的眼睛,冷声说道,“那可不是你小娘子成春,那是永昌侯府的嫡女,孟对晚!” 苏叙白怔怔的看着面前的许子清:“可是……” “没有可是,你要是不想让你们家,郝家,乃至皇家颜面扫地,苏叙白,你不能意气用事!”许子清盯着苏叙白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老五!”苏叙威也赶紧走上前来,“不管什么事情,都等拜完堂以后再说!” 苏叙白几 乎是被强行架上马的,队伍重新开始走的时候,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新娘子掀开了盖头,新郎下了马,这都不是什么吉利的事情,可偏偏已经没有人记得,“阿春”这个名字了。 回永昌侯府的路上,孟对晚一声不吭,孟少卿骑着马追了上去:“晚晚,你这是生气了?” 孟对晚顿了顿,然后摇了摇头:“我没有生气,只是觉得没有必要,这毕竟是人家的大喜事,没必要这么找他晦气?” “晦气?”孟少卿挑眉,“我妹妹是这天底下最大的福星,谁敢说我妹妹是晦气?” 孟对晚回头看向孟少卿,顿了顿,被他逗笑:“是不是天底下的哥哥都跟你这样,恨不得把自己妹妹吹到天上去?” “那可不是,只是因为我妹妹值得!”孟少卿笑,“他们俩家的婚事的确是皇上定的,可是那又怎么样呢,陛下也好,皇后娘娘也好,又有谁专门的去道贺了呢?可我妹妹就不一样了,我妹妹可是陛下派了亲近的那一关亲自来接的。” 孟对晚看着孟少卿,满脸无奈:“这是你们早就算好了的事情,对不对?算好了出发的日子 ,甚至连今天出发的时辰都算过了,就是为了能和他们在这个时候撞上,为了恶心恶心郝娇娇?” “这是宣战,可不是什么女儿家的恶心恶心。”孟少卿收敛笑容,淡淡的说道,“我就是要告诉全天下的人,我妹妹回来了,我倒是要看看她郝娇娇还要猖狂到什么地方去!” 孟对晚骑着马往前走:“我只是觉得没必要这么张扬,红豆他们的血债,我总是要问她讨回来的,只是这场婚事上达天听,我们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找他们麻烦呀!” 孟少卿看着孟对晚一个人走在前面,忽然说道:“晚晚,你是不是,很难过?” 孟对晚缓缓停下,她看着前方,久久没有说话。 眼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娶了一个自己最恨的人,是个人都会难过吧,只是她现在是孟对晚,不是成春,就算再难过,她也要把所有的情绪都藏起来,她不能让那些人看她的笑话,看永昌侯府的笑话。 孟对晚缓缓的回过头看向孟少卿:“如果我跟你说,我一点都不难过,你信吗?” 孟少卿顿了顿,然后上去:“我……” “我当然知道你们这么做的目 的,这是给郝家的下马威,我明白!”孟对晚笑了笑,然后抬手拍了拍孟少卿的肩膀,“哥哥,我都明白的。” 即便孟对晚非常努力的去隐藏她眼里的悲痛,可孟少卿还是察觉到了她的难过,他没有说什么,只是笑了笑:“咱们回家吧,母亲肯定让人准备了你最爱吃的那些东西,走,咱们回家!” 孟对晚到家的时候,苏叙白也刚刚到府上,正巧是拜堂的时辰,苏叙白站在那里,看着坐在那里的苏夫人,脸色铁青,难看的很。 “一拜天地!” 苏叙白就那么直挺挺的站着,就好像听不到声音一样。 苏叙威瞧着心急,便快步走上前去,直接摁住了苏叙白,然后喊道:“一拜天地!” 苏叙白被压着低了头。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新郎官被压着拜了堂,送入洞房以后确实说什么都不肯喝合衾酒,喜娘急得直跺脚,可偏偏苏叙白那是半点面子都不给,喜帕都不肯掀开,就要出去。 郝家的下人不肯,七八个婢女嬷嬷将苏叙白团团围住,说什么都不让他离开婚房:“姑爷,盖头还没掀,你不能走!” 第299章 合衾酒 这一屋子的红,看的苏叙白晃眼,眼看着自己出不去,他回头看我坐在喜床上的郝娇娇:“你就是让所有人把我困在这里,我也不会掀开你的盖头,更不会和你喝合衾酒!” 郝娇娇没吭声,就那么坐着。 “你不是想要当我的新娘吗?可是你已经当了,八台大轿的把你抬回来了,那你就好好的在这里做你的大娘子,至于别的事情,你也就不要再奢求了。”苏叙白的声音很清冷,甚至带了几分厌恶 “你想要去哪里?”郝娇娇掀开头上的喜帕,“去永昌侯府找成春那个小娼妇吗?” 苏叙白看向郝娇娇:“你没有资格这么辱骂的,在我看来她可比你高贵的多,起码他不会像你这样不知廉耻的,拼了命的非要嫁给一个根本不喜欢你的人。” “苏叙白,我现在是你的妻子,你不可以这么对我……” “你的确是我的妻子,那又能怎么样呢?我让你管着我的后院,管你的吃穿用度,这已经是我给你的所有了。”苏叙白走到桌子旁,直接将桌子上的酒水翻了个底朝天,“合衾酒,一根红线两人牵,一朝同饮合卺酒,你我之 间这辈子都不会有一根红线,我也不可跟你喝合衾酒!” 郝娇娇红着眼,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苏叙白:“苏叙白,就算你把话说的再难听,那又能怎么样?你已经跟我成了亲,你就是我郝娇娇的郎君,就算你现在疯了一样的跑去永昌侯府,你也见不到你心心念念小阿春,那不过就是一个下贱胚子,换了一身皮,就以为自己是永昌侯府的嫡女了?苏叙白你醒醒吧,他现在的身份说不定是跟多少人睡来的……” “啪!” 苏叙白的手高高的去找,他看着郝娇娇的目光里,满满的都是冷漠:“我警告你,不要再让我听到从你的嘴里说出来的任何诋毁她的话,你想要做我的大娘子,我让你做,但是也就仅此为止了。” 郝娇娇我这脸满脸不可思议的摊坐在床上:“苏叙白,你不能走……” “你应该知道,就凭你带来的这些人,根本就拦不住我,我也不介意在新婚之夜,用鲜血铺满整个婚房。”苏叙白缓缓的往前走,目光森冷而可怕。 守在婚房里面的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听苏叙白这么说哪里还敢上前拦着,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脱掉婚服,推门离开。 苏叙白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永昌侯府的,苏叙威和许子清一起去拦都没有能把人拦住,只能看着他骑上了马,不知去向,只留下苏夫人在那里应对客人。 苏大娘子也实在是提不起劲,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僵了,在听到苏叙白离开府邸的消息以后,更是气的将自己的指甲都折断了。 难免也有看笑话的人,忍不住在背地里面说:“要我说呀,这苏大人也就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招惹上这么个女子!” “谁说不是呢?当年可是意气风发的探花郎啊,如今这好的,让他喜事办的跟丧事似的,一家子人全都耷拉着个脸,武昌侯更是连人都没回来。” “刚才迎亲的时候,你们没看到吗?那永昌侯府的世子,就那么直挺挺的拦在一起队伍前面,让都不肯让,摆明了就来找晦气的。” “这哪里是结亲呀,分明就是结仇。” 这些议论纷纷的话,苏叙白那是根本就听不到,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孟对晚,他想知道为什么他的小阿春摇身一变成了孟对晚,成了永昌侯府尊的嫡女,为什 么,她还在今天回京,为什么他从头到尾没有得到任何一点的消息。 为什么,他给她写了那么多的信,却没有收到任何一封回信。 苏叙白赶到永昌侯府的时候,永昌侯府的大门紧闭,门口还守着好几个威武的侍卫,他们一看到苏叙白,就赶紧上去:“苏大人!” “我要见你们世子!” “我们世子说了,今天是我们姑娘回府的日子,是个顶好的日子,绝对不能放任何晦气的东西进去,他还特别交代了,不论苏大人说什么,都绝对不能放苏大人进去!”侍卫看着苏叙白,冷声说道。 “那你们派人去告诉你们的姑娘,告诉她我要见她……” “苏大人,还是不要为难我们了,我们姑娘今天刚刚回京,在这京城里面更是人生地不熟的,所以我们侯爷专门交代了,我们姑娘谁都不见,尤其是苏大人你!”侍卫看着面前的苏叙白,淡淡的说道,“今日是苏大人洞房花烛之喜,苏大人还是早些回去的好不要让新娘子等的着急了才是。” “我要见她,我说了我要见她!”苏叙白一把抓住侍卫的衣领,“我现在就要见她 ,你让她出来你让他她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 “苏叙白!”许子清赶来的时候,就看到苏叙白疯了一样的,揪着侍卫摇晃,赶紧上前拉住了他,“你这是做什么?” “我就是想要知道她到底是谁,她到底是我的小阿春,还是孟对晚,我就想知道她到底是谁?”苏叙白跪在了地上,拳头一下一下的砸在地面上。 “她不管是谁,都跟你没有关系了。”许子清拉起苏叙白,“你清醒一下,你要知道,她不管是谁现在都跟你苏叙白没有半点关系了。” 苏叙白看着许子清,想起来那份被下人送过来,已经撕的粉碎的纳妾文书,从那个时候开始,成春也好,孟对晚也好,就都跟他没有半点关系了。 苏叙白整个人就好像是被抽走了魂魄一样,没有半点精气神的瘫坐在那里,他张着嘴却好像难以呼吸。 许子清看着面前的苏叙白,心中不忍,便上前,一巴掌打晕了他,背着苏叙白离开的时候,许子清回头看向侍卫:“回去告诉你们世子,让他给我一个解释,不然的话,让他每天上朝的时候当心脚下的路。” 第300章 奢望 这一夜,是多少人的无眠夜,皇帝派下去的眼线将孟对晚就是成春的消息送回宫里的时候,他正在和皇后下棋,听着线人来报的消息,一脸的纳闷:“成春?成春又是谁?” “是之前苏大人从江南带回来的小妾吧!”皇后看了一眼跪在那里的下人,微微皱眉。 下人点了点头:“正是,属下派人打听了一下,证实了永昌侯府的嫡女孟对晚,正是之前被苏大人从江南带回来的小妾!” 皇帝拿着棋子的手,顿时就悬在了半空中:“你的意思是,永昌侯弄丢了的女儿,给苏叙白那小子做了妾?” “正是,而且,这位孟姑娘,因为做了苏大人的小妾,得罪了郝家姑娘,死里逃生好几次,直到被孟将军带去娘子军以后,才彻底的淡出了郝家姑娘的视线,却不想,在苏大人大婚的这一天,永昌侯亲自把这位嫡女接回来了!”下人说这番话的时候,莫名的觉得牙根有些痛。 皇帝将手里的棋子放下,然后抬头看向面前的皇后:“这意思就是,朕赐了个婚,然后让永昌侯府和武昌侯府乃至中书令结了梁子?” “永昌侯府的人是出了 名的护短,还是他们家丢的女儿,在苏大人和郝家姑娘手底下吃了那么多的苦,按着永昌侯的性子,怕是要闹出点事情来!”皇后有些无奈的放下手里的棋子,“陛下,这……” 皇帝看着面前的棋局,只觉得脊背发寒,永昌侯府是几代的勋爵世家,永昌侯和他也是年少挚友,永昌侯的性子他也是知道的,要知道,当年因为丢了这个女儿,整个永昌侯府恨不得把天底下翻个遍,可费尽了心力,依旧没能找到这个女儿。 如今,好不容易把女儿找回来了,却发现,这个女儿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吃了那么多苦,指不定连带着给苏叙白赐婚的自己都给记恨上了。 “真是一步烂棋!”皇帝越看面前的棋局,越觉得头疼。 当时赐婚,本来就是他被郝正威逼得上了头,后来又想着要慢慢的把郝正威从官职上撤下来,就用这桩婚事稳住他,虽然郝家姑娘干的那些事情,他也略有耳闻,只不过他只当那是女儿家的争风吃醋,并没有放在心上! 毕竟那个时候,谁能想到,一个乡下来的低贱庶民,摇身一变,成了永昌侯府丢失的女儿,真是, 真是作孽啊! 皇帝因为这件事情,不知道要怎么和永昌侯府交代,郝家也没能好到哪里去,毕竟当初郝娇娇对付成春的那些法子,其中少不了有郝夫人的暗中推进,对他们来说,就算成春死了,也就是死了一个乡下人,就算他家里头人来闹,也就是赔点银子的事情,可偏偏,这个小贱人命大,没死也就算了,还直接山鸡变凤凰,成了永昌侯府的嫡女。 郝正威辗转反侧,心里一阵一阵的后怕,可是眼下,事已至此,不管做什么,他和永昌侯府,都因为这桩婚事闹翻了,他现在只能希望,郝娇娇可以尽快的在苏家站稳脚跟,好让苏家拉他一把,不然他这个中书令,只怕,也做不了多久了。 只可惜,他寄予厚望的郝娇娇,今日也只能是独守空房,许子清将被自己打晕的苏叙白送回来的时候,郝娇娇第一时间去迎,许子清却不肯将人交给她,反倒将菘蓝叫了过来:“你们爷半夜里头要是醒了,发了疯想要去哪里,你千万不要让他出去,知道吗?” “我来照顾他吧……”郝娇娇走上前去,“我绝对不会让他半夜里头出去的!” 许子清看了一眼走过来的郝娇娇,有些不耐烦的皱起了眉头:“你就好好的待着吧,眼下这些事,还不都是你闹出来的!” 被许子清呵斥的郝娇娇,一脸的委屈:“什么叫做是我闹出来的……” 许子清顿了顿,知道是自己说话重了些,便叹了口气说道:“眼下已经有很多事情了,你就安分些,你想要嫁给他,如今也已经嫁给他了,就不要再奢望旁的东西了!” “什么叫做奢望,我是他的妻子,我照顾他难道不是分内的事情吗?”郝娇娇红了眼。 “郝娇娇,你这个所谓的妻子是怎么来的,你自己最清楚了,有些事情,点到为止就是了,再过分,就是你不懂事了!”许子清看着面前的郝娇娇,眼里满满的不耐烦。 一旁的菘蓝压根不搭理郝娇娇,背起苏叙白就去了隔壁屋子,半点没有让郝娇娇靠近的意思。 郝娇娇眼睁睁的看着菘蓝背走苏叙白,整个人就像是被抽走力气一般,她看着面前的许子清:“他是我的郎君,今天是我们的新婚之夜,你们把他带走,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郝娇娇,别闹了!”许子清 看着面前的郝娇娇,只觉得头疼,“你不会至今还以为苏叙白会和你做真正的夫妻吧,他娶你,本来就是皇命难违,更何况现在……” “更何况什么?”郝娇娇猛地上前,一把抓住许子清的衣襟,“更何况成春那个小贱人回来了是吗?是吗?” 许子清低头看着揪着自己衣襟的郝娇娇,微微用力,就将她推开了:“这是你自己选的路,不要怪别人!” 郝娇娇还想说什么,许子清却不想在她身上浪费时间了,转身就走了。 人还没走出院子,他就听到院子里噼里啪啦东西碎了一地的声音,今夜,注定了会是一个不眠夜。 许子清对郝娇娇,虽然同情,却也没什么好感,明知道对方的心思不在自己身上,还非要不择手段的逼着对方娶自己,是个男人,都会忍受不了这种侮辱,可偏偏,郝娇娇看不懂,只是一味的将自己的失败推给手无缚鸡之力的成春。 只是因为,当时的成春,没有背景,没有依靠,是个人人可以欺辱的庶民,而如今,那个人人可欺的小阿春,已经摇身一变,成了永昌侯府家的嫡女,成了身份尊贵的千金。 第301章 杞人忧天 许子清将苏叙白安顿好以后,第一时间去见了孟少卿。 孟少卿一开始不愿意见他,后来约了次日在茶馆见面,许子清虽然心中焦急,但还是应下。 这一宿,许子清愣是没有合眼,第二天一早就去了茶馆等着,可孟少卿那个小子,却一直到将近正午时分,才姗姗来迟。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成春就是你妹妹的?”许子清看着面前的孟少卿,直接问道。 “这个重要吗?”孟少卿看着面前的茶汤,“不管我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她都是我妹妹,不是吗?” “重要吗?你是不是忘了,当初是你劝苏叙白娶妻的,是你口口声声说没有办法,是你劝的他!”许子清一脸的不可思议,“如果那个时候,你就已经知道成春是你妹妹,你完全可以阻止他成婚不是吗?永昌侯府的嫡女,足以让陛下收回圣旨了!” “且不说我那个时候不知道她是晚晚,就算我知道她是晚晚,我也不会阻止这桩婚事!”孟少卿看着面前的许子清,冷声说道,“你看到的是苏叙白的痛苦,可我看到的,是我们晚晚的生不如死!” “你……” “许子清,你 可别忘了,是他,是他在江南毁了晚晚的清白,逼得晚晚委屈自己给他做妾,我的晚晚才会受这么多的苦难,这一切,他才是罪魁祸首!”孟少卿盯着许子清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你不如去问问他苏叙白,他何德何能,敢让我亲妹妹,给他做妾!” 许子清语塞。 这么久以来,许子清其实一直都是站在苏叙白的身边,用苏叙白的方式去看待这些事情,看待这些所谓的无可奈何,所以他说的话,很多时候,都是偏帮苏叙白的,因为他能够看到他的深情,也能看到他的绝望,可是确实,他从来没有替成春去想过。 “如果你知道想要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我可以告诉你,但是,如果你是以旁观者的身份来劝慰我的,那你不妨先想想看,如果丢的是你的妹妹,如果,是你妹妹被人糟蹋了,然后还被逼着做了妾,你还能坐在这里,跟我说些话的话,那我倒是不介意认认真真的听你把话说完!”孟少卿冷眼看着许子清。 许子清半天没有张嘴。 他越是有妹妹的,他的妹妹从小金尊玉贵的养着,就是入宫,那也是万人之上的,怎么 可能给武昌侯府一个公子做妾呢,更何况,还受了这么多的苦。 如果是他,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冲到武昌侯府,用刀砍了苏叙白的脑袋了,又怎么可能还有心思坐在这里慢条斯理的喝茶呢? “怎么不说话?”孟少卿喝了一口茶,看着面前的许子清,冷笑了一声。 “你让我说什么?”许子清叹息,“你说的对,如果是我,我根本不可能坐在这里跟你说话!” “这人啊,就是这样子,不是疼在自己身上的伤口,是没有办法感同身受的!”孟少卿低垂着眼,“我自己不也是吗?之前还觉得苏叙白是个深情中,回过头来看才知道,真正的罪魁祸首,就是那个混账东西!” 许子清无言以对,许久以后才问道:“那你们之后,打算怎么做?” “什么都不做!”孟少卿笑了一声,“我们只是找回了我走失的妹妹而已,又什么要做的呢?” “就这样?” “不然呢?”孟少卿微微挑眉,“成春已经不在了,她离开京城去岭南的时候,就已经不是成春了,而是永昌侯府的嫡女,孟对晚!我们不想要做什么,只希望,她以后可以做 自己想要做的那种人就够了!” 许子清看着孟少卿很久,然后无奈的笑了一声:“忽然觉得是我狭隘了,我竟然以为,你们会因为这件事,和武昌侯府站成对立面,顺便教训教训郝正威呢!” “说不定会哦!”孟少卿笑了一声,“你不如猜猜看,为什么,今天苏叙白和郝娇娇没有入宫谢恩?” 苏叙白和郝娇娇的婚事,是陛下赐婚,成婚以后,按照规矩,是要入宫谢恩的,可是一大早,宫里头就来人了,让他们不要进宫谢恩了。 而这边皇帝不让苏叙白和郝娇娇进宫,那边太后和皇后,早早的派了人去永昌侯府请人,让老夫人和孟大娘子带着孟对晚进宫。 皇帝这是才变相的补偿永昌侯府,在这场婚事里受到的了委屈和欺辱,也就是在试图补偿孟对晚。 但是老夫人是个脾气大的,直接就拒绝了太后的邀请,甚至还顺道的给皇后派来的人,吃了个闭门羹,摆明了这件事情不能善了的样子。 “你家的老夫人,是怎么个态度?”许子清想起自家那个宠妹妹无度的祖父祖母,忽然觉得脊背发寒。 “我们家老夫人是个什么 脾气,你们还不知道?”孟少卿笑了一声,“我爹说,晚晚比我姑母都更像我祖母,只是晚晚这些年一直在外头,所以性子绵软了一些,只是骨子里的那股执拗,和我祖母一模一样,我祖母很心疼她!” 许子清抿着嘴,半晌没说话。 “怎么?你在担心些什么?”孟少卿看着许子清的脸色,忍不住问道。 “我总觉得啊,你妹妹是个契机,京城的天,怕是要变了!”许子清皱着眉头,“我们两家沉寂多年,才让郝家才朝堂上崭露头角,如今你妹妹找回来了,永昌侯必然将一门心思都放在朝政上,朝堂肃清,怕是比我们想象的,来的还要早!” “这是好事啊!”孟少卿冷笑,“这些年,我父亲也好,你父亲也罢,只是不管事,又不是死了,可偏偏啊,有些人趁着这个时候,将水搅浑了,猖狂了这么多年,也该整顿整顿了!” “你说的简单,这牵扯到多少人!”许子清低垂着眼,“眼看着要入秋了,天也要变了!” “总是要变得,与其杞人忧天,倒不如顺应天意!”孟少卿喝了一口茶水,微微挑眉,“今日的茶不错!” 第302章 娇纵 孟老太太虽然不情愿,但是也经不起太后和宁远侯老夫人的三催四请,最后还是带着孟对晚,进了宫。 进宫的那天,孟老夫人出门的晚,入宫的时候,正好遇到朝臣下朝,孟老夫人也不避讳,带着孟对晚,直接向着宫门口走去。 好巧不巧的,他们迎面撞上了下朝的苏叙白,他就站在那里,眼睁睁的看着孟对晚低着头跟在孟老夫人的身后,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就想要上前,却被眼疾手快的许子清拉住了手:“那是孟家的姑娘,你别乱来!” 苏叙白咬着牙,半晌没吭声。 孟对晚经过苏叙白的时候,看到了他脚上的鞋,那双鞋有些破了,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她之前给他做的鞋子。 几乎是下意识的,在经过苏叙白的时候,他对着她伸出了手,但是下一刻,就被许子清死死的摁住了。 孟对晚抬头看了一眼苏叙白,只是看了一眼,然后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有孟老夫人在前面带着,一走进宫门口,就有太后身边的近侍来迎,苏叙白看着她坐上步辇,慢慢的远去。 一直等到人走的远了,许子清才开口道:“人都走了,你还要在这里看多久?” 苏叙白低下头,良久以后才说道:“回去吧!” 许子清看着苏叙白微微塌陷的肩膀,轻声安抚道:“人家都放下了,好好的做她的永昌侯府嫡女,你还总是放不下,难不成,你还没有一个女人来的豁 达了?” “豁达?豁达有什么用!”苏叙白看着许子清,长长的叹了口气,“本来就是我负了她,她应该放下的,反倒是我,有什么资格可以放下?” “难不成你要端着这所谓的伤痛,痛苦的活一辈子不成?”许子清挑眉。 “谁知道呢!”苏叙白苦笑一声,转身离开。 孟对晚跟着孟老夫人进宫,因为紧张,一双手都有些冰冷。 当了后宫以后,祖孙二人就下了车辇,慢慢的在宫里头走着。 孟老夫人握住她的手:“太后是个和善的人,你不必太紧张!” 孟对晚抬头看向孟老夫人,难免有些心慌:“祖母……” “抬头挺胸,我们这些老不死的征战沙场,用命搏来的,不就是我们的晚辈可以抬头挺胸的做人嘛,抬起头来,跟着祖母走,这世上啊,谁都不敢给我的宝贝孙女委屈受!”孟老夫人老当益壮,说起话来,也是中气十足。 “是啊,有你祖母在,谁敢让你受委屈啊!”远远的,就有一个端庄大气的老夫人向着孟老夫人她们走过来。 孟老夫人看着面前的老夫人,笑了一声,然后上前握住老夫人的手:“嫂嫂今日来的可早!要不是嫂嫂非得让我来,我今日都不愿意走这一遭!” “你这个脾气啊!”许老夫人拍了拍孟老夫人的手,然后看向孟对晚,眼睛一亮,“这,这就是你那小孙女吧!” 孟老夫人点了点头:“是啊,你叫 她晚晚就行!” “我当然记得她叫什么!”许老夫人有些嫌弃的拍了一下孟老夫人,然后走到孟对晚面前,拉着她的手细细的看着,“你这囡囡,和你年轻的时候,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和你生的简直一模一样!” “你不看看是谁的孙女!”孟老夫人笑了一声,“怎么样,漂亮吧!” “漂亮,真漂亮!”许老夫人笑道。 “晚晚,这位是宁远侯老夫人,也是正阳公主,是你舅祖母!”孟老夫人对着孟对晚说道。 孟对晚来之前就听连翘说过了,所以也不觉得很诧异,便乖乖的喊了一声:“舅祖母!” 许老夫人笑了笑,随后拉住孟老夫人和孟对晚的手往太后宫里走去。 一走到太后的宫里,太后身边的嬷嬷就赶紧来迎接:“老夫人可算是来了,太后娘娘一大早到现在问了起码有几百遍了!” “我这老胳膊老腿的,走的自然是慢一些!”孟老夫人笑了笑,然后走到太后面前行礼,“臣妇给太后娘娘请安……” “快起来快起来!”太后赶紧走到孟老夫人面前,将人扶了起来,“不是早就免了你的礼嘛,你这是膝盖上可都是旧伤,万一复发有你受的!” “难为太后娘娘还记在心里了!”孟老夫人不咸不淡的来了一句,显然是带着气得。 太后看孟老夫人这幅样子,也没办法,便让人去拿了凳子过来,顺道还看向孟对晚:“囡囡, 我们几个上了年纪,喜欢喝浓茶,给你上点花茶吧!” 孟对晚受宠若惊,自然是赶紧应下。 或许是因为太后这么亲切的称呼孟对晚,让孟老夫人消了点气,她看了一眼太后,然后说道:“臣妇想吃太后娘娘宫里的核桃酥了!” “哎呦,早就给你备下了,本宫亲自做的!”太后立刻就笑了。 一旁的许老夫人忍不住笑:“也就只有你有这个服气呢,能让太后娘娘亲自下厨给你做核桃酥了!” “你不是也是,还专门说我!”孟老夫人“哼”了一声。 太后被孟老夫人逗笑,随后忍不住说道:“你呀,这事本宫也是不知道的,本宫这刚知道,就马上下令让皇帝免了苏家的谢恩,还召你们入宫,就是在给你这宝贝孙女做脸了,你倒好,还三催四请的不肯来,要不是妹妹帮本宫游说,你这口气怕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消了!” “太后又不是不知道,我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可偏就命苦,这么多个,就生了这么一个闺蜜,好容易养到了七八岁的光景,偏偏要弄丢了,搞了这么多年才找回来,一找回来就知道她受了这么多的苦,换成是你们,你们不生气啊!”孟老夫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太后回头看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的孟对晚,她眉眼俊秀,和年轻时的孟老夫人生的极像,只是相比那个时候的孟老夫人,她多了几分温婉娴静,毕竟,当年的孟老夫 人,可是出了名的野丫头啊! “你是叫晚晚吧?”太后对着孟对晚招了招手。 孟对晚顿了顿,然后走到太后身边:“回太后娘娘,臣女是叫晚晚!” “你小的时候,本宫还抱过你呢!那个时候你才一点点大,可偏偏胆子大的很,见到谁都笑!”太后看着孟对晚许久,“没想到再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已经长得这样大了!” 孟对晚看着面前和蔼可亲的太后,莫名的觉得有些亲切,可她又碍于对方是太后,不敢上前,就那么看着面前的太后。 “怎么,觉得眼熟吗?”太后看着孟对晚,笑着问道。 孟对晚摇了摇头:“只觉得太后娘娘很亲切!” 太后忍不住笑了笑:“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和你祖母生的很像?” 孟对晚点了点头:“长辈都是这么说的,说我和祖母生的很像,就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是真的很像,但是你好像不如你祖母那么豁达,你祖母年轻的时候真的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你看起来就不像她那样娇纵!”太后轻轻地抚摸着孟对晚的脸颊,“这些年流落在外吃了不少的苦吧?” 孟对晚顿了顿,没有回答。 太后却笑了笑:“娇养出来的女儿才会变得娇纵,只要从小就要学会很多事情的女孩,才会变得尤其的胆怯和懂事。” 孟对晚听着太后的话,不自觉的微微红了眼,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袖子,久久没有说话。 第303章 宝贝孙女 在岭南的这段时间,孟对晚很努力的学着富家千金的样子,可是在她的眼睛里总是会带着一丝丝的胆怯和不安,而这种有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自卑不是短时间可以改变的。 像太后这样子不知道看过多少勋贵人家的人,只要一眼就能看出来她眼睛里的东西。 “是啊,吃了很多的苦,尤其是在误打误撞的时候回了京城,在那些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人手底下讨生活,也是,我这个孙女命大,几次三番的死里逃生,不然这会儿怕是骨头都已经烂了!”坐在一旁的孟老夫人阴测测的开口。 太后一脸无奈的看向孟老夫人:“你也说了呀,那个时候谁知道她是你的孙女啊?” “怎么的?不是我的孙女,是平头老百姓就能这么欺负了?难不成这皇城底下都没有王法了?”孟老夫人微微挑眉,眼里都是不满。 “本宫哪里是这个意思啦?”太后叹息,“本宫知道你是心疼你的孙女,但是你也不能见人就咬啊,本宫这不也是在给你们做脸了吗?先前的事情,你们自己不也是不知道,不然就你们家那个脾气,郝家的姑娘再娇纵,也不可能在你们家面前占便宜啊!” “我也不是怪谁,就是心里不得劲儿,旁人不知道,太后难道不知道吗?当年晚晚是怎么丢的,为了谁丢的,我们这些人心里门清,我们一家子从老到小为了江山社稷的平安,都是豁出性命去的,可我们 家丢了的姑娘在外头就受这样的欺辱,每天夜里想起来我都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心疼的很。”孟老夫人说着,又红了眼。 许老夫人赶紧安慰道:“你看现在人不是找回来了吗?这样人已经找回来了,那往后就都是好日子了,咱们不能总是看着以前的事情,总得往后看。” “是,我们是得往后看,可是我每每想起来,我要是没能找到她,她现在都不知道在哪里?”孟老夫人叹息,“我就这么一个孙女啊,她的以后我也不知道要该交付给谁……” 孟老夫人一生要强,她时常会说这辈子对得起天下百姓,对得起她侍奉的君主,一辈子都没有悔恨,可是现在,太后却在孟老夫人的眼里看到了悔恨。 她知道,孟老夫人是真的心疼孟对晚! 太后看着,也心疼的很,摸了摸孟对晚的脸:“本宫有一个孙女,与你年纪相仿,现在正在御花园里头,你跟着她去玩!” “啊?” “去吧,那是纯和公主,你去玩吧!”孟老夫人挥了挥手。 嬷嬷带着孟对晚就走了,屋子里就剩下三个老太太说体己话。 孟对晚被带到御花园的时候,御花园里头站着很多人,其中有一个穿着华贵的女子,正在那里赏花,大约是有人和她说了什么,便见她回过头来,见到孟对晚的时候,也是愣了片刻,随后便笑着走了过来:“你就是永昌侯府的女儿?” 孟对晚知 道,这位就是那位公主殿下了,她赶紧行礼:“公主殿下万安!” “免了!”纯和很自然的拉起孟对晚的手,“不要叫我公主殿下,叫我纯和就好了!我未来,可是要做你嫂嫂的!” “啊?”孟对晚一脸的诧异。 “我之前可是在别院里面见过你,只不过那个时候我稍稍易容了一下,怎么,你就不认得我了?”纯和看着孟对晚,轻声说道。 孟对晚眼睛一亮:“是你?” 纯和笑道:“是我,所以呀,我往后是要做你嫂嫂的人,你跟我之间就不要这么生分了。” “你喜欢我大哥?”孟对晚看着纯和,满脸的惊讶。 “很奇怪吗?虽然坊间对他的传言大多都不太好,但是我知道他向来都是个饱读诗书的,只是心里头不平,总是装出一副纨绔的模样!”纯和有些无奈的低下头,“他以前其实很讨厌我的。” “啊?为什么?” “你难道不知道你为什么丢了吗?”纯和看向孟对晚,轻声问道。 “说是有人追杀我,我才丢的……” “是,的确是有人追杀你,但是就是那个时候,我才是他们的主要目标,我太想出去玩了,就偷偷的溜到了孟少卿的队伍里,扮作女使的模样,后来我被人发现,又正好遇到刺杀的人,为了保护我,孟大娘子将所有的人手都派去保护我,只叫了一个小队,带你从小路离开,那些杀手以为你是我才疯了一样的 去追杀你!”纯和看着孟对晚,轻声说道,“对不起,晚晚!” 孟对晚看着面前的纯和,顿了顿,然后笑道:“你是公主殿下,食君俸禄,忠君之事,保护公主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 “你就没有半点怨恨我?”纯和有些诧异。 孟对晚摇了摇头:“没有,公主这些年应该比我还要难受吧,毕竟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记得自己的父母是谁,更不记得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公主殿下什么都记得,只怕没有人比公主殿下自己更怨恨自己了吧!” 纯和微微红了眼,然后一把挽住孟对晚的手:“你真的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心地好的一点都不像是永昌侯府的姑娘!” “嗯?” “你难道不知道吗?永昌侯府的人最是记仇了,你大哥那个家伙就因为这件事情,好几年都不跟我说话,后来还是他长大了一些,慢慢放下了芥蒂,才肯理我的!”纯和苦笑,“你们全家就只有你,心地好向来都是不记仇的!” “大约,我像我母亲吧!”孟对晚笑了笑。 “郝娇娇那个人,我从来都不喜欢她,捧高踩低的,一点都没有所谓读书人的气度,她容貌不大好,所以硬生生的得了一个才女名头,其实她到底有多少东西,她自己最清楚了。”纯和想起郝娇娇,忍不住皱眉,“你且放一百个个心就是了,她欺负你的那些事儿,我都知道,我肯 定帮你报仇!” “你是公主殿下,欺负一个大臣的女儿会不会不大好啊?”孟对晚忍不住问。 “有什么可不好的,有本事让他去我父皇母后那里告我状呗!再说了,我父皇和母后,最害怕皇祖母了!”纯和笑,“皇祖母最疼我了,她还专门嘱咐我,让我一定要好好的照顾你,再不能让你受欺负了!” 孟对晚看着纯和的眼睛亮晶晶的:“那我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让你做我的嫂嫂!” 纯和一把抱住孟对晚:“我的小晚晚。你真是最好了!” 孟对晚被纯和抱了个满怀,她先是愣了愣,然后缓缓伸手,抱住了纯和。 或许是因为小的时候认识吧,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孟对晚总是觉得她特别的亲切,莫名的会有几分好感。 只是,孟对晚这里和纯和玩的高兴,皇帝和皇后那里,却是做了许久的冷板凳。 一下朝,皇帝和皇后就被太后给叫了过来,可偏偏又不见他们,只让他们在客殿等着。 “孟老夫人带着孟家姑娘进宫了!”皇后有些垂头丧气。 皇帝还是强撑着的,好半晌都没说话,就那么端坐在那里。 “陛下,你说,太后她是不是动怒了?”皇后小心翼翼的说。 皇帝想了很久,然后说道:“别担心,朕让人去把太子叫过来了,有太子在,母后不会太和我们计较的!放心,放心!” 皇后看着皇帝,越发的觉得不安了! 第304章 寒心 太后得了空去客殿见皇帝和皇后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的事情了,一听到太后来了的两个人,忙不迭的起身去迎。 “母后!” “起开!”太后白了一眼皇帝,然后走到一边坐下。 皇帝和皇后赶紧在太后面前站好,恭恭敬敬的等着挨训。 “皇帝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知道哀家疼太子,早早的将太子叫过来,你放心,这一次,哀家连太子也一起训,这会儿人正在外头跪着呢!”太后看着皇帝,目光清冷。 皇帝脸色一僵,看了一眼身边的皇后,然后说道:“母后,这永昌侯府的事,别说是朕了,就是仙人也未必能料得到啊!” “呵,哀家也是这么和永昌侯府的老夫人说的,你猜猜看人家怎么说的?”太后冷笑了一声,“她说,难不成皇城脚下都没有王法了不成?” 皇帝听了这话,忍不住耳朵微微泛红:“这……” “你们也怪不得永昌侯府这么计较,你们也是知道的,当年,要不是你们没有管束好女儿,永昌侯府的女儿也不会丢!如今倒好,好不容易找回来了,才知道,因着你的一个赐婚,他们家唯一的一个姑娘,几次死里逃生,换做你,你作何感想?”太后拍了拍自己的心口,“皇帝啊皇帝,人家那是替你女儿受的罪,你想起来的时候,心里头亏不亏!” 一直站在一旁的皇后微微红了眼。 太后看了一眼皇后,然后 低声说道:“哀家也没有怪罪纯和的意思,纯和能平安回来,哀家最是高兴,但是我们也得记着永昌侯府对皇家的牺牲,他们家从祖辈开始,就一直效忠皇族,老夫人膝下的儿子女儿,个个奔赴战场,守着我朝的苦寒之地,用性命守着国,守着百姓,咱们不能让他们寒了心啊!” 皇帝沉默了很久,然后说道:“可是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而且当时孟家姑娘的身份还是苏叙白的妾,这些事情要是旧事重提的话,对孟家姑娘更不好吧!” “既然是旧事,就犯不着重提,只是往后,永昌侯府对中书令乃至武昌侯府做些出格的事,皇帝能睁一只眼闭一眼,就尽量不要多管!”太后深吸一口气,“永昌侯府虽然给人感觉张狂,但是向来恪守本分,他们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可是……” “皇帝,郝家这些年如日中天,说到底,是皇帝你用人不淑,识人不清,徽州一事,若不是永昌侯府那个小世子,用永昌侯府这么多年在朝廷的威亚压下去,皇帝这里,怕是不好交代吧!”太后看着皇帝,冷声说道。 皇帝顿了顿,没再说话。 “哀家知道,你想更迭世家勋贵,这些年也从未说过一句,乃至你动我母族,哀家也不曾多说一句,毕竟朝代更迭,皇帝需要自己的心腹,可永昌侯府,宁远侯府,乃至那些老臣,哪个不是为了朝堂殚精竭虑?”太后看着 皇帝,目光逐渐严苛。 皇帝没说话,一旁的皇后,却悄悄的低下头。 “当年你选妃,哀家和先皇都没说什么,由着你喜欢,皇后这些年也算贤能,所以哀家交出后宫让皇后管,只是这皇后的娘家,心倒是越来跳大了!”太后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皇后腿一软,直接就跪了下去:“母后……” “帝后同心,哀家喜闻乐见,只是皇后你要明白,你如今是谢家妇,而不是曾经待字闺中的女儿,太子贤能,德才兼备,日后要堪当大任,你任由你的母族壮大,逐渐狂妄,你就不怕,成了你儿子的掣肘吗?”太后看着皇后,轻声说道,眉眼间,满满的都是失望。 “母后,是,是儿子和儿媳顾全不周!”皇帝赶紧说道,“皇后她,她也是一份护犊之心啊!” 太后看着面前的皇帝和皇后,颇有几分无奈。 太后这一辈子,生了两个儿子,嫡长子做了皇帝,可偏偏骨子里柔弱,本不是堪当大任的料,可立嫡立长是规矩,先帝虽有担忧,却也觉得有贤臣辅佐,虽不能拓展宏图,却也能恪守江山。 皇帝虽然软弱,却也爱民如子,当了一辈子的好皇帝,可皇后却不大明事理,总想着扶持娘家,将世家踩在脚底下,而郝正威,本就是借了皇后这波风,攀附上皇后娘家才扶摇直上,若只是攀附皇后娘家,倒也罢了,偏这人心思不正,妄图左右朝堂,面上攀附皇 后娘家,背地里又和贵妃打得火热。 这些事,太后虽然在深宫,却也不是不知道,只是觉着自己年纪大了,不想在插手这些事,总盼望着,儿孙自有儿孙福,可偏偏这些事,因为永昌侯府家丢了的小女儿,全都闹到台面上来了。 就算不是为着皇家的颜面,只是为了不寒了那些坚守苦寒之地将领的心,这件事,也不能再这么发展下去了。 “郝家要除,皇后的娘家也要罚!”太后的声音很清冷,甚至带了几分寒意,“哀家清修多年,不想费心管这个事情,帮你安抚好永昌侯和宁远侯,已经是哀家的让步了,你自己看着办,要是等到哀家出手管这件事了,哀家不介意皇后换个人来做!” “是,儿臣明白了!”皇帝低头应下。 太后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看着跪在那里的皇后,过了许久,然后说道:“再过些日子,就是先帝的忌诞了,皇后出宫去清修吧,就当是为先帝祈福了!” “母后!”皇帝赶紧追上去,“母后,皇后她知道错了,外头清苦,皇后身子羸弱……” “哦?羸弱到给先帝祈福都去不了了吗?那要不,哀家亲自去皇陵陪先帝吧!”太后冷冷的回头看向皇帝,声音变得很清冷。 一直跪在那里的皇后赶紧跑了过来,拉住了皇帝:“我去,母后,我去祈福,这是我应该做的,我去!” 皇帝还想说什么,却被皇后死死的拉住了 手。 皇帝虽然心疼皇后,却也明白皇后母族背地里做的那些事情,的的确确太过了,只能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太后离开的时候,身边的嬷嬷忍不住问道:“太后明明不想插手这件事情,为什么还要冒着惹怒陛下的可能,来管这件事?” “皇帝是个心软的人,和皇后多年夫妻情义,伉俪情深,这一点,像极了先皇,只可惜,皇后是个拎不清的,她的那个哥哥不知道做了多少蠢事,不少都是太子给擦得屁股,这人心不能养,养大了就是祸患!”太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晚晚的事,也算是给了哀家一个警醒!” “太后的意思是,永昌侯夫人是故意闹这么一出的?”嬷嬷有些诧异。 “这些年,皇帝器重文臣,变相打压武将,永昌侯府一直不吭声,任由皇帝纵容郝正威除掉了不少武将,可是江山社稷若是没有武器,那在番邦看来就是一块肥羊,永昌侯老夫人这是在告诉哀家,再任由皇帝这么下去,我朝早晚会成为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太后长长的叹息。 嬷嬷低垂着眼:“可是陛下毕竟也做了几十年的皇帝了……” “先帝励精图治,多年边庶,才有如今的太平盛世,哀家不能让那些跟着他打天下的弟兄寒了心!”太后拍了拍嬷嬷的手,“他是哀家的儿子,再恼火,也就那么几天,不妨事的!找个就会给他做碗蛋羹哄一哄就是了!” 第305章 克妻 太后向来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皇后刚刚回到宫里,太后身边的宫人,就带着人来了皇后的宫里,盯着她收拾东西,不让任何人出去传话,当天天还没黑,就把皇后送去了皇陵。 贵妃那里,先前皇帝就想着要贬她,但是为了稳住郝正威,迟迟没有动作,而到了太后这里,就直接下了懿旨,只说她触犯宫规,贬为了妃子,还关了禁闭。 宫里头在一夜之间变了天,可偏偏消息藏得严严实实的,等第二天宫外的人才依稀得了消息,但是也来不及改变什么了。 太后自从先帝崩殂以后,一直潜心理佛,已经很多年没有插手过宫理由的事情了,如今一出手就是大动作,搞得后宫里人人自危,一时之间,整个后宫都变得有些阴沉, 皇帝和太子被训斥过后,整顿朝堂的动作也加快了不少。 孟对晚从宫里回来以后,一时之间,京城里有不少闺秀给她下帖子,要么是马球赛,要么是赏花宴,总归杂七杂八的不少,只是孟大娘子在看过一圈以后,全部都拒绝了,说都是些没什么好处的宴会,不去的好。 一直到纯和公主办了一场马球会,并且亲自上门来请孟对晚,孟大娘子才答应走这一趟。 这场马球会,与其说是纯和公主办的,倒不如说是太后娘娘办的,这场马球会,其实就是太后在给孟家撑腰,告诉世人,孟家的姑娘是入了皇家的眼的,容不得旁人欺负的。 马球会这天,孟对晚穿上了孟大娘子给她新做的衣裙,是京城里头最最时新的样式,还亲自给她梳了一个头,戴了一副漂亮的珍珠头面:“晚晚戴这个真好看,衬着这粉扑扑的小脸,珠圆玉润的!” “母亲这是自卖自夸了呀!”孟对晚忍不住笑道。 “这可不是自卖自夸,你像极了你祖母,你祖母年轻的时候,那可真真是个美人,我刚嫁过来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你祖母,我都挪不开眼,那个时候,你祖母依旧是个大美人,可想而知年轻的时候,有多漂亮了!”孟大娘子笑道。 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孟对晚有些紧张,手心都微微有些出汗,孟大娘子便安慰道:“不要怕,你得记着,你是永昌侯府的女儿,里头的人,没有一个人是敢给你眼色看的,要是真有脑子不清楚来欺负你的,你就直接叫连翘打过去,咱们永昌侯府从不主动招惹人,却也是不怕人的!” 孟对晚看着孟大娘子,认真的点了点头。 孟大娘子进了场地,没一会儿就被一个妇人拉走了,就只剩下孟对晚一个人在马球场来回走着,正所谓冤家路窄,还没见到纯和,就先遇上了也来参加宴会的郝娇娇。 孟对晚并不想和她撞面,转身想要离开的时候,却被郝娇娇喊住:“你给我站住!” 孟对晚虽然有些厌烦,但还是缓缓回头:“苏大娘子有什么事吗?” 听到孟对晚那一声苏大娘 子,郝娇娇忽然觉得心口堵着一口气,一时之间只觉得憋闷,她盯着孟对晚半天,才说出话来:“怎么,当了永昌侯府的姑娘,都敢这么跟我说话了?” “是啊,我是侯爵府家的嫡女,就该这么跟你说话!”孟对晚微微抬起下巴,“怎么,大娘子听不明白?” “我之前平白的挨了你两巴掌,怎么,你不认账了?”郝娇娇盯着孟对晚,冷声说道。 “打你的是成春,可不是我孟对晚,不过你要是念念不忘,也可以打回来,只要你敢!”孟对晚冷眼看着郝娇娇,嘴角微微上扬,略带讥讽。 郝娇娇气急,猛地抬起手,却被身边的婢女紧紧拉住。 眼下的孟对晚,郝娇娇可打不得,尤其是现在京城的局势很复杂,她可不能动这个勋爵人家的姑娘。 可郝娇娇心里怨恨,尤其是当她看到孟对晚那张脸的时候,就会想起每天恨不得不回家的苏叙白,心里便更多了几分怨怼。 “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有脸梳这个头的,你怕不是忘了,自己已经是残花败柳了吧!”郝娇娇忽然伸手拔下孟对晚头上的发簪,捏在手里把玩。 孟对晚皱了一下眉头:“我刚才还在猜想,你会说些什么恶心人的话,没想到你绕来绕去,说了这么一句话,还颇有怨气,难不成,你成亲小半个月了,至今没有同房吧!”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东西!”郝娇娇气急败坏,猛地扬起手里的 发簪。 孟对晚似乎早就猜到了她会这么做,很顺势的将自己的发簪夺了回来,她就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的郝娇娇:“看起来,你虽然做了苏叙白的妻子,可在他看来,你依旧是不如成春啊,毕竟当年,他可是可以为了成春,好几日都不下床的人!” “你,你这个贱妇……” “郝娇娇,你该觉得自己可悲!”孟对晚后退,她看着面前的郝娇娇,嘴角微微上扬,“你大约是不知道的吧,你的苏大人,背后可是有一块胎记的,你可知道,那块胎记长什么样,什么样子,长在那里?” 郝娇娇抿着嘴,半天没吭声。 “你嫁给他了又怎么样,不过就是守活寡罢了,就算有一日真的和你同房了,说不定脑子里想的,也都是成春吧!”孟对晚说完,错过她,大步流星的离开。 孟对晚走后,郝娇娇气得在那里疯狂的踢墙面,连翘走的时候都忍不住幸灾乐祸的回头看了几眼。 一直等到走远以后,连翘才忍不住问的:“姑娘,苏大人的身上,真的有胎记吗?” “没有,我瞎说的,就是气气她,不过看她那个样子,多半是真的不知道!”孟对晚淡淡的说道。 “也不知道她到底图什么?”连翘撇嘴,满脸都是不理解。 就在孟对晚和连翘到处乱走的时候,纯和总算是找到了她,远远的就跑了过来:“晚晚,晚晚!” 纯和的声音很大,引起了周围很 多人的注意,其中也包括站在远处的郝娇娇。 郝娇娇眼看着纯和小跑着过去,然后非常亲密的挽着了孟对晚的手,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在她嫁人以前,不管是什么场合上,纯和都不怎么搭理她,哪怕她不顾自己脸面的去奉承她,她大多时候也是不理的,可现在却看着她这么亲昵的挽着另外一个人的手。 而那个人曾经跪在自己的脚下,拼了命的求饶,可偏偏就是那么一个低贱的人,却得到了自己一直以来都得不到的东西。 郝娇娇气得咬碎了一口银牙,正要跑上去车戳穿孟对晚曾经给苏叙白做妾纯和的时候,却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苏叙白猛的拉住了手:“你要去哪里?” 郝娇娇看到苏叙白的时候,已经没有半点惊喜了,她回头看了眼孟对晚,苦笑一声:“我求了你好几日,想让你陪我来这个马球会,你却是说什么都不肯来,如今你知道他在这里就巴巴的往这里赶了?” 苏叙白不说话,就这么看着面前的郝娇娇。 郝娇娇冷笑了一声:“既然你那么念念不忘,不如我去找她,以你大娘子的身份,帮你把她叫回来,你看怎么样?” 苏叙白盯着面前的郝娇娇,开口道:“你安稳一些,他现在是永昌侯的女儿,可不是让你欺负的成春,你若是要去找死,我自然也不会拦着你,不过我还是想让你稍微活的久一点,不想得一个克妻的名头。” 第306章 就事论事 纯和拉着孟对晚的手,尤其的亲昵,逢人就会说,这是她从小到大最要好的小姐妹,这让孟对晚有一些无所适从。 她原本还以为她第一次来这种都是富贵人家的聚会,会被人当做异类来看待,却没有想到,因为纯和,所有人对待她都非常的客气。 “你这么一直带着,我会不会很奇怪啊?”孟对晚拉住纯和,“毕竟……” “有什么可奇怪的,很小的时候,我们就是最好的姐妹啊,那个时候你比我大半岁,我天天跟在你屁股后面喊你姐姐,你小时候对我可好啦,只要是我想要的,不管是天上飞的还是水里游的,你都想尽一切办法给我找来!”纯和挽住孟对晚的手,笑着说道,“虽然你不记得了,可是我记得呀!晚晚,以后换成我对你那么好,这辈子我绝对绝对,再也不会把你弄丢了。” 孟对晚看着身边的纯和,看着她微微发红的眼睛,伸手轻轻的捏了捏她的脸颊,她明明是第一次做这个动作,可是这种感觉却无比的熟悉。 而纯和也是愣在了那里,很久以后,她才哽咽道:“小的时候,你也总喜欢这么捏我的脸。” 孟对晚有些诧异,但也没多说。 纯和吸了吸鼻子,忍住哭腔,然后说道:“孟大哥今天有来吗?皇祖母知道我办了马球赛,还专门找了一个玉镯子做彩头,听说那个玉镯子最早时候是我皇祖父送给她的,她一直都是带在身边的。” “这么珍贵的东西,太后娘娘怎么拿出来做彩头啦?”孟对晚有些惊讶。 “是挺珍贵的,但是对我皇祖母来说也算不得什么,皇祖父在世的时候,对皇祖母最好了,但凡有个什么好东西都是往皇祖母那里送的,只是皇祖母说了,这是你第一次参加马球会,不拿点有分量的东西出来,显得太不重视了!”纯和笑着说道。 孟对晚顿了顿:“那我要是拿不下这个彩头,岂不是很对不住太后娘娘?” 纯和笑了起来:“哎呀,有你大哥在,他可是出了名的骑射高手,马球从来没输过,这个彩头必然是你的。” “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吧,你是不是很想见我大哥?”孟对晚看着面前的纯和,笑了起来。 纯和顿了顿,耳朵变得通红,但还是笑道:“是啊,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孟大哥啦,想见他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吧!” “那当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了,你看,我大哥已经过来了。”孟对晚说着,指着不远处的场地,孟少卿正牵着马慢悠悠的走进来。 “哥!”孟对晚拉着身边的纯和,向着孟少卿小跑过去。 孟少卿一看到孟对晚,就微微笑起来,将手里的缰绳丢给戌时,就快步向着孟对晚走过去:“你在这儿呢,我还以为你还没来呢!” “我们也是刚刚才到的!”孟对晚笑着说道,随后看到他身后的马,“这不是我的马吗?你们怎么把它带来了?” “既然是马球会,自然是要上场打马球的,你不带马过来,你准备等会儿骑什么?”孟少卿拍了一下孟对晚的头,然后说道,“我刚才还在找你呢,你的马一点都不听我的话,刚才还差点踢到我,你还是自己去牵它吧!” “是吗?我觉得它可听话了,它还救了我的命呢!”孟对晚笑了起来,“肯定是大哥你对他太粗鲁了,或者是他不喜欢男的!” “那肯定是后者,我对他不要太好,吃的饲料都是最好的,来之前不让碰我还专门给他吃了个苹果!”孟少卿看着孟对晚,满脸的无奈。 “孟大哥!”纯和走上前去,看着孟少卿,笑着说道,“等会儿的马球赛,彩头是皇祖母的镯子,孟大哥要不要上场?” “上啊,太后娘娘的彩头那肯定不能落到别人手里!”孟少卿说着,一把揽过孟对晚,“你在姑姑那里待了这么久,也没能试探试探你的功夫,等会儿跟我一起上场,让我看看你在那里待了一年,也没有什么长进。” “可以啊,但是要是输了,你不能怪我!”孟对晚眼睛很亮,“毕竟我在岭南的时候从来没有赢过!” 孟少卿顿了一下,然后伸手敲了一下孟对晚的头:“你还好意思说你自己从来没有赢过?”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姑母说了,你也从来没有赢过她呀,那你在京城里面不也是没有输过吗?”孟对晚“哼”了一声,“马球赛五人 一组,就咱们三个吗?那怕是人手不够吧!” “那自然不会,只有你们三个!”谢澄胤和何之言走过来的其实,场上竟然有了几声惊呼。 孟对晚有些诧异:“这是怎么了?” “何之言从文,虽然从小跟我们一起练武,但是很多年没有上过场了,而且又因为家境好,读书好,模样又好,在京城里面一直都很受富家千金的喜欢。”纯和凑在孟对晚的耳边说道,“只不过我是看不出来他哪里好了,我觉得他根本就没有你大哥长得好看。” 孟对晚回头看了一眼孟少卿,然后再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眼何之言,最后说道:“不相上下,难分伯仲!” “那可是你亲哥哥!”纯和不满。 “公主那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我这是老实本分不说谎,我这个可是传统美德!”孟对晚挑眉,“两个人都很好看,一个风度翩翩,文采斐然,一个玉树临风,风流倜傥,都很好!” “你这个马屁精。”纯和掐了一下孟对晚腰上的软肉。 孟对晚吐了吐舌头,也不生气,但是,也害怕纯和再对她下毒手,就赶紧躲到孟少卿身后去了。 然后,纯和就被谢澄胤揪着耳朵拖到一旁去训话了。 而这一幕被躲在角落里的苏叙白看在了眼里,他看着肆意欢笑的孟对晚,心里有些酸酸涩涩的。 站在他身边的许子清看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看她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是啊,你看她那个笑容,跟曾经在我身边的时候完全不一样,那么明媚,那么张扬,她本来就应该做太阳底下的花朵,明媚而娇嫩!”苏叙白苦笑,“是我对不起她!” 许子清听他说这些话,只觉得脑子一阵一阵的疼,这段时间苏叙白每天都是唉声叹气的,动不动的就拉着他出去吃酒,每每都是喝的半醉,然后抱着他痛哭流涕。 许子清每次瞧着他那副颓废的样子,难免会有几分不忍心,可是眼下的事情也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他已经成婚,而孟对晚,也重新过起了,原本就应该属于她的人生。 “照理说应该是你去打那场马球,怎么成了何之言?”苏叙白看向许子清,轻声问道。 “其实我觉得孟对晚现在过得挺好的,虽然之前吃了很多的苦,但是现在起码也是苦尽甘来了,她的身边有很多人陪着她,反倒是你的身边空无一人,我担心忽然有一天你就因为吃多了酒横尸街头了,那我大约就会觉得于心不忍,所以就从根本上杜绝这种事情的发生。”许子清拍了拍苏叙白的肩膀,“我是不是特别的讲义气?” “孟少卿是不是骂你是非不分?” 许子清语塞,良久以后才说道:“我也只是就事论事,虽然你罪无可恕,可是差点害死孟对晚的,也不是你啊,是你家的那个毒妇,你的这桩婚事也是陛下逼迫的,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在你身上也并不公平。” 第307章 人中龙凤 马球赛开始的时候,孟对晚和纯和各自去换了一套骑马装,纯和向来偏爱深蓝色,而孟大娘子给孟对晚的,也是一套正红色的骑马装。 两个女子一蓝一红的出现在马场上,分外的捉人眼球,尤其是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三个俊郎非凡的少年郎。 虽然太子已经成婚,算不得是年轻的少年郎了,但是俊郎依旧。 孟对晚上马的动作一气呵成,接过孟少卿丢过来的球杆时,动作果断,惹了不少女子侧目。 纯和骑着马到孟对晚身边,用脚轻轻的踢了他一下:“看起来也是打过不少马球的嘛,动作这么熟练!” “我在岭南的时候也算是打过不少,只是从来没有赢过。”孟对晚撇嘴。 “你跟姑母打,能赢才奇怪!”孟少卿骑着马慢慢悠悠的往前走,经过孟对晚的时候,看了她一眼,“今天你大哥我教你,什么是赢!” 孟对晚被孟少卿的样子逗笑:“好,那就看你本事了!” 对面的人手似乎因为他们队里面有孟少卿,有人中途退赛,现在临时在找队友。 孟对晚就是成春的事情,除了几个见过成春的人,再没有旁人知道了,便有苏叙白的同僚,上去找他:“苏大人就陪我们打一场,早些年的时候,苏大人打马球不是很厉害吗,更何况还有许小将军一起,我们还是有很大的胜算的。” 苏叙白看着不远处骑在马上的孟对晚,不愿意去:“我今天也 没有什么准备,没有打算上场,你找别人吧?” “这京城里头打马球厉害了,无非就是那么几个,我们队里头临时跑了俩,这么短时间,我上哪里去找人呢?再过一会儿的沙漏漏完了,我们就直接判输了!”那人拉着苏叙白的手不肯放,“你如今新婚燕尔,要是得了个太后娘娘的彩头,送给你的娘子,那不是更好!” 苏叙白的脸色骤变,正要拒绝的时候,身边的许子清却应了下来:“行吧,我们去换身衣服就来。” “好好好,那你们这就是答应了,一定要过来啊!” 苏叙白看着已经跑远的同僚,眼里出现了几分不满:“你答应他做什么?这场比赛我们去打,不是让他们恼火吗?” “总不可能一直都是避而不见的吧?”许子清淡淡的说道,“更何况在外人看来,你们虽然有几分不合,但也只是年轻人之间的小打小闹,犯不着老死不相往来,反倒是你这么避讳,难免让人觉得奇怪,很多事情不要刻意而为之,反倒是最好的。” 苏叙白还想反驳,可许子清已经溜达着去换衣服了,不给他反驳的机会。 当苏叙白和许子清骑着马到赛场上的时候,孟少卿的脸色骤变,提着马球杆就要上去理论,却被何之言一把拉住:“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我要去问问看他有什么脸面跟我妹妹打这场球?”孟少卿气的皱眉。 “他从你妹妹有什么冤仇 ,为什么不能打这场球?”何之言反问孟少卿,“你妹妹是孟对晚,你得明白,你妹妹甚至从来都没有见过他,又哪里来的什么冤仇,我们几个都是年少就相熟的人,忽然反目成仇,反倒让人觉得奇怪。” “何之言说的是,你要是现在去闹,难免会有多心的人去查这件事情,当年见过成春的人不在少数,要是真的有人去查这件事情,也未必能瞒多久,倒不如坦坦荡荡一些,毕竟,刚刚回京的孟对晚,本来就不认识他。”谢澄胤也开口说道。 孟少卿对苏叙白是有气,但是也不是什么生杀大仇,所以谢澄胤和何之言的话,他还是能听得进去的,但还是担心孟对晚会难过,便小心翼翼的,回头看向孟对晚:“晚晚……” 孟对晚赶紧说道:“我没关系的,该怎么打球就怎么打!” 孟对晚都这么说了,孟少卿只得松口。 马球赛开始的时候,孟少卿就疯了似的针对苏叙白,何之言和许子清好几次上去拦着都没能拦住,毕竟孟少卿打起架来简直就是一只疯狗,拦不住,也是情理之间的。 “红方进球!” 孟少卿一行是红方,进球的时候,他还在和苏叙白较劲儿,所以很诧异的回头,然后就看到了孟对晚打进了一球。 场上欢呼雀跃,向来端庄得体的孟大娘子更是高兴的站了起来,不停的拍着手,然后跟身边的娘子说着:“那是我的女儿!” 苏 叙白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在孟对晚身上,所以当她打进球的时候,他也忍不住替他高兴,眉眼间都带了笑意。 “好好打球吧,你再这么下去,今天的球怕是都是你妹妹打进去的了!”何之言赶紧过来劝道。 孟少卿虽然心里有不满,但是看着从始至终都没有还手的苏叙白,有些无趣的叹了口气,然后转身离开。 一直等到气势汹汹的孟少卿离开以后,同僚才刚走上前来:“你什么时候得罪这位世子爷了,从头到尾一直盯着你,半步都不肯让的。” “哦,前段时间他们两个去酒楼抢着付钱,孟少卿技不如人,没抢到,大约是心里记恨了!”许子清在一旁慢悠悠的说道。 同僚满脸的不可思议:“就因为这么点事儿,下死手啊?” “小气鬼嘛,在所难免。”许子清笑了一声。 转身离开的孟少卿,到底没忍住,回头恶狠狠的看了一眼许子清:“你给老子等着!” 许子清倒是半点不怕他的,挑了挑眉:“来啊,谁怕谁啊!” 这一场马球赛打的很厉害,几个少年郎风姿绰约,但是真正抓人眼球的,还是孟家这个时隔多年才回家的姑娘。 老一辈的人都会忍不住说一句:“这小姑娘的气度和当年的孟老夫人简直一模一样,还真不愧是永昌侯府的姑娘。” 十五比十得了彩头。 纯和拉着孟对晚去拿彩头的时候,正好经过郝娇娇的身边,苏 大娘子就在她身边坐着,愣是不让她到处走动,他就只得乖乖的在那里坐着,眼睁睁的看着苏叙白和孟对晚打马球。 郝娇娇气的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而苏大娘子除了震惊更多的还是惋惜。 在孟对晚还是成春的时候,苏大娘子喜欢她的温婉和听话,而如今也惊艳于她的气度和容貌,以前的时候是觉得他生的好看,可当知道她是永昌侯府的嫡女,便忽然觉得她的好看,本能的带着一股贵气。 只是很可惜,好好的姻缘,最后还是断送在郝娇娇的手里。 而孟对晚,如今的她看不到任何人的厌恶,也看不到任何人的惋惜,她只知道自己正大光明的赢了彩头,她满心满眼的都是高兴,根本不会在乎人家在想什么。 纯和看着这样子的孟对晚,忍不住感慨:“你现在这个样子,才是我的晚晚呀!” 孟对晚算得上是一战成名,容貌,气度,骑马的本事,一夜之间就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传了开去。 孟对晚其实有些惊讶,可孟大娘子却没有半点奇怪:“你是永昌侯府的女儿,本来就该如此的,没有必要觉得惊讶,我的女儿本来就该是人中龙凤,只是不小心丢在了外头,可她依旧是人群中的佼佼者,这些本就是你应该得的。” 孟对晚虽然有点心虚,但还是乖乖的听了孟大娘子的话,只因为现在的他早已经不是那个,如野草般,被人任意践踏的小阿春了! 第308章 罪魁祸首 孟对晚回家的时候,她把马交给了孟少卿,自己则乖乖的跟着孟大娘子进了马车,就在她进马车的时候,余光却看到了站在角落里的苏叙白。 “晚晚,怎么了?”孟大娘子看着孟对晚,有些奇怪。 正巧外头下了雨,孟对晚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对孟大娘子说道:“母亲,我有些事情,要不,你先回去吧!” 孟大娘子有些奇怪,正要问的时候,看见了孟对晚为难的目光,心里咯噔一声,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道:“行,你去吧!只是,母亲希望你凡事都多顾虑自己一些,做人,自私一些,日子才能过的安生些!” 孟对晚顿了顿,然后很认真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母亲!” 孟对晚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苏大娘子的马车正巧经过,她忙不迭的让车夫停车,掀开轿帘看向孟对晚:“孟姑娘!” 孟对晚看到苏大娘子的时候,有些诧异,但还是点了点头:“苏大娘子好!” “近来可好?”苏大娘子看着面前的孟对晚,那真是越看越喜欢。 孟对晚顿了顿,但还是笑着应道:“我近来都好,大娘子呢?” “我啊?”苏大娘子有些无奈的回头看了一眼后头的马车,然后笑了笑,“我也都好,以前的事……罢了,你日后要是有空,常来我们府上玩,他大嫂很喜欢你,时不时的就会和我提起你!” “好!”孟对晚笑了笑,一副温柔恬静的模样。 孟大娘子的马车往前走,跟在后头的,就是郝娇娇的马车,车帘紧紧的垂挂着,孟对晚看着,并不在意,等她离开以后,才向着不远处走去。 苏叙白看着孟对晚向着自己走来,几乎是下意识的转身躲开,却被小跑着上来的孟对晚拉住了衣袖:“苏大人!” 苏叙白看着自己被拽住的衣袖,微微垂着目光,许久以后,才缓缓回过头来:“孟姑娘!” 孟对晚站在那里,看着有些沧桑的苏叙白,轻声说道:“苏大人最近看起来,休息的不太好啊!” “还好吧!”苏叙白苦笑了一声,“孟姑娘怎么没有回去!” “我替我大哥来给苏大人道个歉!”孟对晚看着面前的苏叙白,微微笑着,“我大哥那个人很护犊子,她总是心疼我以前受的苦,所以做起事情来,多少有些孩子气,还希望苏大人不要和我大哥计较!” 苏叙白听着孟对晚一口一个苏大人,只觉得心里酸酸涩涩的,他看着面前亭亭而立的孟对晚,晚风而过的时候,风吹散了她额间的碎发,他想要像以前一样,替她整理碎发,只是,现在的她,早已不是曾经那个柔弱乖巧的成春了。 “苏大人?” 苏叙白猛地回过神,他看着面前的孟对晚,笑了笑:“我不会和他计较,毕竟,如果是我,我也会觉得自己不是东西!” 孟对晚看着苏叙白许久,然后走上前去,笑着说道:“如果我们还有机 会一起打马球,以后,就不要再让着我了!” 苏叙白看着孟对晚好半晌,然后说道:“你在岭南的那段时间,苦不苦?” “不苦!”孟对晚笑了笑,“身上再苦,也不会比心苦来的更苦一些!” 苏叙白沉默了好久,然后忽然说道:“刚打了马球,要不要一起去东街吃点东西?” 孟对晚本来下意识的想要拒绝的,可偏偏她的脑海里闪过郝娇娇气愤不已的脸,随后点了点头:“可以啊,但是,你不担心你家的那位大娘子闹你吗?” 苏叙白顿了顿,然后有些无奈的说道:“你明明知道,我们是什么情况,又何必多问这一句呢?” “走吧!”孟对晚笑了笑,很自然的走在苏叙白身边,“前些日子我就有点想吃东街的豆花了,现在去,也不知道还有没有!” “那家只卖豆花,这个时候应该还在卖!”苏叙白看着孟对晚轻声说道。 连翘跟菘蓝跟在后面,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摆出来什么样的表情,只觉得很奇怪。 两个人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在街道上,虽然相隔甚远,但是郎才女貌的两个人走在路上,难免会让人侧目。 所以没用多久,就有人将消息传回到武昌侯府和永昌侯府。 孟大娘子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并没有说什么,她相信孟对晚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她有自己的决断。 可 郝娇娇却不是这么想的明白的人,她气恼的将整个屋子的摆设砸的稀碎,歇斯底里的在院子里嘶吼。 而苏叙白和孟少卿这里,却平和的像是两个故交一般。 孟对晚吃豆花的时候,不论甜的,还是咸的,都吃的很高兴,她拉着连翘坐在小摊贩的板凳上,一边吃豆花,一边说着她在江南的事情吗,苏叙白就这么在边上看着。 许久以后,孟对晚忽然抬头看向苏叙白:“苏大人,我们像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对不对?” “嗯?” “像两个老朋友一样,说说笑笑,一起吃个豆花,不是挺好的吗?”孟对晚看着苏叙白,笑着说道。 “是啊,挺好的,可是,你就不怕这样子对你的名声不好吗?”苏叙白看着孟对晚,轻声问道。 “既然苏大人知道,这样子对我的名声不好,又为什么让我一起来吃豆花呢?”孟对晚吃了一口豆花,淡淡的说道。 “我……” 孟对晚笑了笑:“我姑母跟我说过,我们家的女儿,从来不在乎什么名声,我们向来只做,我们觉得对的事情!” 苏叙白看着面前的孟对晚,没有说话。 “你和我大哥是从小的交情,我不希望你们因为我,变成现在这幅样子,你的前途无量,和我大哥是同僚,我希望你们可以一起为天下社稷而拼搏!”孟对晚看着苏叙白,想了很久,然后说道,“苏大人,我现在过得很好!” 苏叙白看 着碗里的豆花,沉默了很久,然后抬头看向面前的孟对晚,笑了笑:“我明白了,说不定,有一天,孟姑娘也会成为我的同僚!” 孟对晚笑了起来:“希望会有那么一天!” 两个人分道扬镳的时候,孟对晚没有半点犹豫的转身离开,而苏叙白,他站在东街的街口,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想了很久,然后看向菘蓝:“菘蓝,我们是时候,可以动手了!” 菘蓝顿了顿,微微皱眉:“会不会太早?” “太后娘娘插手皇后母族,现在正是他们不敢张扬的时候,郝正威没有依仗,不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等到下一次,就未必这么好动手了!”苏叙白笑了一声,“没有想到,我自诩正直,竟然会有一天说这个话,实在是,可笑的很!” “很贴切不是吗?暴打落水狗,虽然无耻了一点,但是有用啊!”菘蓝挑眉,“做人本来就不应该太老实本分,过分正直,有时候反倒让那些小人钻了空子!” “那就这样吧,我的这位大娘子啊,嚣张的日子也差不多了!”苏叙白的脸色微微沉下来,“你应该比我还希望,郝正威下台吧?” 菘蓝没有说话,他至今忘不了红豆倒在血泊里的样子,每每想起都只觉得心如刀绞,可偏偏,罪魁祸首就在那里,可他就只能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回去吧,太阳落山了,是小鬼出来动弹的时候了!”苏叙白说完,抬步离开。 第309章 活下去 大理寺少卿一封状纸夹在奏章里送到皇帝的面前,皇帝起初还觉得奇怪,可当他看完那厚厚的一叠状纸以后,他气得挥落了桌案上的所有东西,把难得来一趟御书房的太后给吓得不轻。 “这是怎么回事?”太后走进御书房,看着跪了一地的宫人,忍不住问道。 皇帝看到太后的时候,有些诧异,赶紧起身:“母后怎么来了?” “御花园的桂花都开了,哀家就做了些酒酿桂花圆子,想着皇帝喜欢吃,就送过来,刚走到外头,就听到你在大发雷霆!”太后走到皇帝面前,“皇帝这是怎么了?” 皇帝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将手里的状纸递给太后:“朕原本以为,郝正威做的那些事情已经很过分了,却没有想到,他私底下还做了这么多的恶事!” “买卖官爵,贩卖女子,开设赌场青楼,活埋平民……”太后看着手里的状纸,眉头皱的越来越紧,怒火也一点一点的涌上来。 “大胆,真是大胆!”太后狠狠的拍了一下桌案,“他,他,他怎么敢这么目无尊法,他怎么敢的!这样的人,做朝廷大臣,底下的百姓得吃多少的苦难,他,他……” “母后,母后!”皇帝赶紧扶住太后,“气不得,气不得,母后得紧着自己的身子!” 太后被扶到一旁坐下:“处理,把他处理了,不管下面的人有没有安顿好,都给哀家斩了他!” “儿子明白,母后 消消气!” 苏叙白的状纸证据确凿,大理寺内,人证物证俱在,郝家是在一夜之间土崩瓦解,郝正威甚至都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大理寺卿就亲自带着人,查封了整个郝家。 关押,审理,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证据确凿,整个郝家的人无一幸免,甚至连郝正威养在外面的外室和外室所生的两个孩子,都被关押了起来。 独独只有已经嫁为人妇的郝娇娇,暂时逃过一劫。 一夜之间她引以为傲的娘家分崩离析,她慌乱之间找了曾经攀附郝家的人,却被一一拒之门外。 走投无路的她,哭着去求苏叙白,却不想他从头到尾都不肯见她一面,没有办法,她只能在书房外,跪了一天一夜,直到苏叙白第二天上早朝,她才见到了他。 “郎君,郎君!”郝娇娇跪在地上,一步一步挪到苏叙白面前,她抱住他的腿,泪流满面,“我知道你恨毒了我,可你我毕竟是夫妻,我求求你,救救我父亲,我求求你!” 苏叙白甚至都不愿意看她一眼,只是非常冷淡的说道:“那份状纸不就是我送上去的,我又怎么可能会救你的父亲?更何况他作恶多端,人证物证俱在,如今就算是天皇老子也救不了他了。” “郎君,我知道你厌弃我,我可以不做这个正头娘子了,哪怕是让我做妾都可以,只要你救救我父亲,我求求你!”郝娇娇紧紧的抓着苏叙白的衣袍,痛哭流涕 。 “郝娇娇,你自始至终,总是高看你自己,你凭什么以为,你提出来的这个条件对我来说会有什么意义,我的的确确是恨毒了你,可是你对于我来说,只是扳倒你父亲的一颗棋子,一颗我都甚至懒得骗你的棋子!”苏叙白冷眼看着面前的郝娇娇。 郝娇娇愣住了,她看着苏叙白,久久说不出话来。 “这么久了,难道你就不会觉得奇怪吗?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在乎功名的人,能不能做官,可不可以做官对我来说都不重要,而我的父亲征战沙场多年,也绝对不是那种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而牺牲子女的人!”苏叙白叹息,用一种带了几分悲缅的目光看着郝娇娇,“可以让我妥协的,是那些被你父亲害得无法活下去得人,祈求的目光!” “苏叙白!”郝娇娇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人,“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明明我们才是青梅竹马,明明我们才是天生的一对,为什么我们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父亲他对你明明很好,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你父亲对我很好?”苏叙白挑眉,“是,不上我入朝做官,用这种方式逼迫我娶你,这就是你看到的好?” 郝娇娇看着面前的苏叙白,很是陌生,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郝娇娇,我奉劝你不要在这件事情上多折腾了,你要明白,真正想让郝家倒台的并 不是我!如果你足够聪明的话,你应该知道,你们家气数已尽,你能够活下来,都应该谢天谢地了!”苏叙白说完这番话,转身离开。 苏叙白走的时候,郝娇娇还想要追上去,却被菘蓝拦住:“不要追了,与其浪费这个时间,你倒不如想想法子去见见你父母的最后一面,当然了,很有可能你会和他们一起?” 郝娇娇一个颤栗,因为他非常清晰的从菘蓝的目光里,看到了杀气。 菘蓝离开以后,郝娇娇跌坐在地上,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就连菘蓝看她的目光都变得如此的厌恶。 郝娇娇在京城里奔波了半个多月,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出手帮她们,甚至曾经和她家交好的人,不少人都受到了牵连,就连皇后娘娘的族亲,也是该贬的贬,该罚的罚。 最后,还是许子清的妹妹,可怜她四处求助无门,求了许子清,给她安排了一个探监的机会。 郝娇娇提着食盒到天牢的时候,他的父亲就那么端坐在那里,昔日精神抖擞的中年人,如今却已经被磨得没有半点生气儿,就那么懒懒的靠在那儿,眼睛里都看不到半点的光亮。 “爹!”郝娇娇站在牢房前,轻轻地喊了一声。 郝正威愣了一下,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娇娇!” 那一声娇娇,让郝娇娇瞬间就落了泪,她看着面前的父亲,是觉得短短几日他已沧桑的不像样子,可偏偏自己 什么都帮不上忙,只能眼睁睁的这么看着。 “娇娇,你是怎么进来的?是不是贵妃娘娘……” “贵妃娘娘?”郝娇娇愣住,然后摇了摇头,“贵妃娘娘如今,早已经是个贵人了,听说,连膝下的皇子都被软禁起来了!” “什么!”郝正威猛的抓住面前的栏杆,“怎么会,怎么可能?” “爹,她如何跟你有什么关系呢?皇后娘娘的族亲都被打压的很厉害,本就跟我们家不怎么亲密的贵妃族亲,更不会管我们了!”郝娇娇红着眼看着面前的郝正威,“爹,我不能在这里待太久,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救你们出来。” “救?”郝正威愣了一下,随后苦笑,“他们这是早就算计好了的,用你的婚事来迷惑我,让我觉得圣恩犹在,可其实他背地里早就开始调查我,皇帝终究是皇帝,算计的明明白白,而我们这些人不过就是他们手里的棋子,好用的时候,就是捏在掌心里的白玉棋子,不好用的时候就是一块破石头,郝家无望了!” 郝娇娇当下就瘫在了地上,虽然她早就知道这个结果,可是当这个话从他向来最崇敬的父亲嘴里面说出来的时候,她只觉得天都快要塌掉了:“爹,那我怎么办,难道要我看着你们,看着你们……” “娇娇,你得活下去,你得活下去,给我们报仇啊!”郝正威一把抓住郝娇娇的衣领,“你得想尽一切办法的活下去!” 第310章 取你性命 郝娇娇从大理寺出来的时候,只觉得膝盖发软,怎么都站不住。 她的脑海里,全部都是郝正威在她耳边说的那番话:“娇娇,你得活下去,你得想尽一切办法找到贵妃娘娘,她的孩子,是你的亲弟弟啊!只要他在,你爹我就算死了,郝家也能翻身,娇娇,你就算死,也要保护好他们,你知道吗?” 郝娇娇当时只觉得脑子一阵一阵的发蒙,那可是宫妃啊,那是皇帝的妻妾啊,而他的父亲,竟然和宫妃私通,还生下了孩子。 外头下起了雨,郝娇娇一个没留神,直接甩在了地上,地上的泥水溅到脸上,冰冷且带着一股子土腥味,身边的婢女忙不迭的来扶她,而她却什么都听不见,她只能看到不远处的一双绣花鞋。 郝娇娇缓缓的抬头,那双绣花鞋的主人,撑着伞站在那里,她看着狼狈不堪的自己,嘴角竟然还擒着一抹笑意。 “苏大娘子!”孟对晚看着面前的郝娇娇,淡淡的喊了一声。 郝娇娇瘫坐在地上,她抬头看着面前的孟对晚,一双眼睛里满是通红:“你是专程来看我笑话的吗?” “是啊!”孟对晚看着面前的郝娇娇,目光清冷,甚至还带了几分怨气,“我记得你派人追杀我的那个晚上,也是下了这么一场大雨,雨尤其的大,为了活下去,我就这么躲在草堆里整整一宿,一动都不敢动!而红豆,也是在这样的一个雨夜,被你派来的人,一箭穿心 !” “所以呢?”郝娇娇抬着头,任由雨水落在脸上,大笑起来,“你现在要在这里,杀了我给那个贱货报仇吗?” “杀了你,岂不是太简单你了!”孟对晚冷眼看着郝娇娇,“郝娇娇,你怎么不奇怪,为什么,好端端的贵妃,会忽然便贬成贵人?” 郝娇娇的眼睛猛地瞪的老大:“你什么意思!”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爹应该告诉你,他和宫里的那位贵人具体是什么关系了吧!”孟对晚嗤笑一声,“正所谓口说无凭,更何况,那位可是宠妃,她的身后有的可是世家贵族,没有证据,陛下又怎么敢直接动这个手?” “是你,是你对不对!”郝娇娇猛地抓住孟对晚的衣裙,死死的拽着,“你到底做了什么!” “你向来看不起出生卑微的人,可是你可知道,我们都是爹生父母养,凭什么要被你这么对待?”孟对晚看着面前的郝娇娇,她缓缓蹲下身,伸出手,轻轻的擦掉她脸上的雨水,“你且等着,我会来取你性命的,只是,还不到时候!” 郝娇娇浑身止不住的颤栗,她从来不觉得孟对晚可怕,在她看来,她就是一个下贱胚子,就算成了永昌侯府的姑娘,骨子里的下贱,也是一辈子都清洗不掉的。 可是这一次,她看到了孟对晚眼里的杀气,那是一种恨不得将她扒皮抽筋的杀气,郝娇娇忽然明白,眼前的孟对晚,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软弱可欺 的小贱货了,她现在,是永昌侯府的嫡女,孟对晚! 孟对晚将手里的伞丢给了郝娇娇,婢女赶紧上前,遮住了孟对晚头顶的雨。 她转身离去:“郝娇娇,你要好好保重,千万不要那么容易的就死了,你的命,得我来取!” 郝娇娇眼睁睁的看着孟对晚坐上马车,缓缓离去,她看着自己手里的伞,忽然尖叫起来,然后嘶吼着,将手里的油纸伞撕了稀巴烂。 坐在马车里的孟对晚,自然也是听到了郝娇娇的嘶吼声,她淡淡的看着前方,目光淡然的可怕。 一旁的芍药悄悄的握住孟对晚的手:“晚晚!” 孟对晚回过头看向芍药,然后反握住她的手:“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一直在京城帮我做这件事情!” “我也没有做什么,只是帮你找了搭桥牵线罢了!”芍药看着孟对晚,“要知道,如果不是你,说不定我早就身首异处了!” 在胡生的案子判决后,孟对晚第一时间安顿了芍药,在京城给她找了一个住所,然后求着孟少卿给她在寡妇坊找了一个染纱线的活,虽然辛苦,但是也能温饱,而且,还能挺直脊梁骨做人。 而也正是因为这一个举动,给了她一条,迅速扳倒郝家的路。 虽然胡生不是个好东西,甚至到死,都还想拉着芍药一起死,但也正是因为这样,足以证明,胡生对芍药,还是有几分真心的。 但也正是因为这一份少的可怜的真心, 让芍药知道了很多的事情,也认识了很多人。 其中,就有一个专门给郝正威打扫书房的婢女。 那个婢女是个哑巴,虽然很多人都说,那个婢女天生个就是哑巴,可芍药知道,她是被人毒哑的! 胡生曾经带着芍药去过几次郝府,芍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因为心善可怜这个不能说话的丫头,就偷偷给她塞了一块糕点。 而也就是这块糕点,让这个苦命的丫头,从胡生的书房里偷了东西出来,而其中就有一份,是郝正威和贵人私通的书信,也正是那封书信,被孟老夫人,偷偷的交给了太后。 太后的娘家这些年被皇后和郝家压迫的很厉害,太后虽然一直不说,但是心里还是难免不满,所以在得到了皇后娘家的那些罪证,以及可以向贵妃发难的证据以后,郝正威就成了第一个被除掉的人。 在郝家被抄家以后,孟对晚第一时间就派人去把那个婢女带了出来,她还专门找人给那个婢女看过,只是很可惜,那个婢女的咽喉里的一段软骨被剪断,从此以后就没有办法发出声音,而这个丫头又不会说话,就是最安全的一个婢女。 在知道这个婢女的咽喉是被生生剪断的时候,芍药当下就哭出声,孟对晚也忍不住狠狠的咒骂了一声:“真是有够恶毒的!” 孟对晚在岭南的这时间,除了功夫,学的更多的反倒是朝政上的事情,孟凌静并不是很擅长权谋,但是她身边 的第一军师,也就是他的夫君廖秉成,曾经却是状元及第的读书人,当了好些年的官,最后心甘情愿陪着孟凌静去了岭南,做他身边的第一军师。 而孟对晚的权谋之术,都是这位第一军师手把手教会的,虽然不精通,但还是让她在很短的时间内,看明白了朝中的局势。 皇帝和皇后伉俪情深,如果没有绝对的证据,皇帝就算心中有疑虑,他也会为了皇后将这件事情隐藏下去,就比如如今的赵贵人,也就是当年的赵贵妃,皇帝在见过胡生以后,就知道这两人有问题,但还是什么都没做。 说到底,就是因为皇帝明白,处理赵贵人,就是坐实了郝正威和宫妃通奸的罪名,郝正威和皇后家娘家关系亲密,一旦彻查,皇后母族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也正是因为这样,皇帝才决定,一点一点的剥离郝正威在朝堂上的权利,因为只有这样,她才可以最好的保护好他的皇后。 只是,一心想要保住皇后母族的,只有皇帝,太后这些年忍让的太多,对皇后早就不满,太子聪慧,自然明白他的外家太强盛,对他未来登基并没有半点的好处,也正是因为这样,当年太子选妃,说什么都不肯选自己的表妹,就是因为他很清楚,他不能有一个权势过大的外戚。 彻底的扳倒郝正威,需要足够多的罪名和足够多的证据,而孟对晚做的事情,只是最快的,逼着皇帝处理整个郝家。 第311章 事在人为 皇帝一直等到郝正威涉及的案子被一一彻查以后,才将人召到御书房。 郝正威被押到御书房的时候,皇帝就那么坐在那里,也不说话,也不吭声,只是看着自己手里的书,而郝正威也不说话,就那么跪在那里,低着头,一声不吭。 许久以后,宫人过来给皇帝换了一盏茶,皇帝看了看不远处的沙漏,自觉时辰不早了,才放下手里的书:“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微臣,无话可说!”郝正威低着头。 皇帝看着跪在那里的郝正威,虽然被关押在天牢里,但是他依旧将自己收拾的干净整洁,好像这样,就能抱住他最后的尊严一般。 “你进宫的时候,朕就给赵贵人送了一尺白绫!”皇帝忽然说道。 一直低着头的郝正威猛地抬起头:“陛下……” “其实你在外头干的那些勾当,朕早就知道了,不然,朕也不会让李树飞设那么大的局!”皇帝双手交握,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的郝正威。 “什么?” 皇帝看他那副样子,就明白,一直到现在,郝正威都没有想明白所有事情的因果,他无奈的摇了摇头:“一开始,朕提拔你,本来就是因为你不够聪明!” 郝正威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皇帝。 “很惊讶吗?”皇帝挑眉,“朕并不需要很聪明的臣子,朕需要的是一个以为可以揣摩朕的心思,又听话,且没有家世背景的人,朕需要你 去帮朕做一下朕作为皇帝,不能做的事情,比如,扳倒那些没什么用的勋贵世家!” “所以,陛下的意思,是你早就知道我在外面做的那些事吗?”郝正威看着面前的皇帝,满脸的绝望。 “是,朕一直都知道!”皇帝叹息,“当然了,朕也是给过你机会的,只是你似乎看不明白!”皇帝无奈的摇头,“朕要的,是一个听话的臣子,而不是一个野心勃勃的臣子,当你当上丞相的时候,朕已经开始收网,所有不应该存在的世家已经退出朝政,你若是一直听话,那你就会一直在那里待着,可你偏偏想要做一个奸臣!” “那陛下又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和赵贵人的事情?”郝正威看着面前的皇帝,只觉得浑身发寒。 “你有很多门生,也提拔了很多没什么本事的人,其中就有胡生那个家伙,他没有什么本事,偏偏又贪,不过很会说话,拍的一手好马屁,而你偏偏就喜欢他这样的!”皇帝看着面前的郝正威,满脸都是失望,“早在徽州案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把你出卖了,朕一直不动手,也只是为了稳住你,让武昌侯府的那个小子娶你女儿,也只是为了不让你看出端倪!” “陛下自然知道七皇子并不是你的孩子,陛下又是怎么可能忍让这么久?这种屈辱就是普通男人都受不了,更何况陛下是天子。”郝正威瘫坐在地上,浑身都散发着一种无力感。 皇帝 看着面前的郝正威,缓缓走到他的面前,绕后说道:“因为朕,只有一个儿子,只有太子才是正统!朕其实还是不想动你,因为你和皇后的母族牵扯太深,朕不想伤害的皇后,朕想要慢慢的削弱你们的势力,只是没有想到你有个好女儿,凭借一己之力得罪了永昌侯府和宁远侯府,让这件事情进程的太快,郝正威,若不是你,太蠢了,朕可以让朕的皇后全身而退。” “那赵贵人呢?陛下当初册立他为贵妃,对她难道就没有半点的情意吗?”郝正威想起被绞死的赵贵人,只觉得心里一阵一阵的抽痛,“陛下才不知道我和赵贵人有,有私情的时候,对赵贵人极致宠爱,那个时候难道就没有半点的真情实意吗?” “有,她是个很温柔懂事的女人,朕的确喜欢过她,但是他不应该生儿子,更不应该有串夺太子之位的想法,我朝立嫡不立长,更何况太子,即是长子又是嫡子,朕不希望,朕百年以后,会有任何人成为他的障碍,先皇曾经为朕这么做过,朕自然也要为太子打算!”皇帝看着郝正威,“过段时间正好是秋猎的时候,朕会带着七皇子去,野外凶险,具体会发生什么就不清楚了。” 郝正威整个人瘫坐在那里,脸色苍白,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抬着头,看着面前的皇帝。 “朕不会告诉他,他并不是皇子,更不会让他知道他的父亲是你 这样的人,你可以放心的去,哪怕是到地府也不要和他相认,毕竟,有你这样的父亲,对他来说怕是比死更可怕。”皇帝说完,走回桌案前,“你曾经毕竟帮朕干了很多事情,所以我不会诛你的九族的!” 郝正威缓缓的爬起来,然后跪好:“谢主隆恩!” 郝正威被带走的时候,太子正巧进来,他看着昔日光鲜亮丽的郝正威,就像是一条没了半点生气的死狗一般,就这么被人拖走的时候,顿了顿,却也没有开口。 可郝正威却停了下来,他回头看向谢澄胤,苦笑一声:“我原本以为,我虽然平民出身,但也拼了命向上爬,我以为可以逆天改命,却没有想到,闹到最后,我也只是个笑话!” “如果你安分守己,做一个好官,你的确可以逆天改命,的确可以作为一个从平民翻身到贵族的人,可是你的心太大,没有人是可以一步登天的!”谢澄胤微微皱眉,“你做一个总是针对那些世家勋贵,这有没有办法安心的做清流人家,你既看不上他们,却又想成为他们,你一直在嫉恨别人!” 郝正威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谢澄胤。 “孟家从祖上开始就是开国功臣,可是朝代更替也没能把他们替换掉,就是因为他们的子孙有力,每个人都非常努力的上进,可你呢?你想着自己一步登天,却看不到人家是世代的积累,你说文人十年寒窗苦读,是,是这个 道理,可是你凭什么觉得你自己的十年寒窗就抵得过人家几辈子的十年寒窗呢!”谢澄胤叹息,“你本应该是天底下贫寒子弟的骄傲!” 郝正威想要说什么的时间,谢澄胤却仅不想再跟他多说什么话了,他转身离开,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凭什么我的十年寒窗就抵得过人家几辈子的十年寒窗……”郝正威喃喃自语,最后仰天大笑,“是啊,是啊,命由天定,事在人为……” 郝正威是被拖着走的。 他没能活到秋猎,他把囚服撕碎,绑在了屋顶,就那样子吊死在了牢房里。 郝娇娇去接郝正威的时候,她哭着去求苏叙白,可是人家都不愿意见她,她是女儿,甚至没有资格给父亲摔盆。 郝娇娇不能把尸体带回永昌侯府,曾经位极人臣的郝正威,最终却只能停放在义庄,可是即便这样她也受人白眼,旁人说他父亲是罪有应得,得了个全尸已经是老天爷开恩。 郝娇娇站在义庄,看着棺材缓缓合上,她已经哭不出来了,一直到父亲死去的那个瞬间,她才明白,郝家彻底的没了,从今往后,她再也没有娘家,没有父亲。 “好一个墙倒众人推呀!”郝娇娇站在义庄门口,她看着天,忽然咆哮,“你现在满意了?毁掉我的一切,你就满意了?你算什么神明,你简直就是地狱来的魔鬼!” 郝娇娇声嘶力竭的咒骂着老天爷,看的旁人纷纷走开。 第312章 生离,死别 郝正威死了也没能让郝家幸免于难,说来可笑,郝家行刑的那天,坐在监刑官位置上的,正是苏叙白。 那天的郝娇娇,都没能去刑场,她晕死在了院子里,醒来的时候,郝家人已经死的透透的了! 苏叙白去见郝娇娇的时候,她盘腿坐在床上,目光呆滞的看着前方,婢女见郝娇娇来,赶紧上前:“姑爷……” “你出去吧,我有话和她说!”苏叙白看了一眼郝娇娇,然后淡淡的说道。 婢女虽然觉得不安,但还是转身离开。 苏叙白在桌子前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苏家并不是那种喜欢折磨人的人家,所以,即便苏大娘子不喜欢她,在吃穿用度上也没有半点苛待她,就连茶水用的也是上好的红茶。 郝娇娇就那么坐在那里,一声不吭,毕竟若是换成平时,她早就上前和苏叙白说话了。 许久以后,苏叙白手边的茶都有些冷了,他才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笺放在那里:“你母亲的尸体,我派人送到义庄了,仵作会把她缝好,暂时摆在你父亲的身边,至于后头你要不要安葬,你自己看着安排吧!” “我爹爹和娘都没了,你们现在很开心吧?”郝娇娇看向苏叙白,“你费尽心思扳倒我们家,不就是为了给你的那个小娼妇报仇吗?现在,你开心了吧!” 苏叙白皱了一下眉头,用指节轻轻的敲击了一下信笺:“这是休书,等你平静了,就搬走吧!” 郝娇娇猛的站起来:“苏叙白,你凭什么给 我休书,三从四德,七出之条,我犯了哪一条!” “休书不是我写的!”苏叙白看着面前双目通红的郝娇娇,淡淡的说道,“这是太子给我送来的!” 郝娇娇愣住了,她猛的从桌子上拿走休书,拆开看,直到她看到休书上的太子印章,才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郝娇娇拿着那封休书,她现在已经哭不出来了,现在的她看天都是灰暗的,一直到现在她都不明白为什么忽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明明在他出嫁之前,她还是郝家的姑娘,虽然不能呼风唤雨,但也是父母捧在掌心里的孩子。 可为什么所有的一切都在她成婚以后发生了那么大的变化? 她的爹爹没有了,如今她娘亲也没有了,就连他在佛前求了好久好久才得来的姻缘,现在也变得支离破碎,她抬头看向苏叙白:“你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到底是犯了怎么样滔天的罪行,才要经历这些事情?” 苏叙白看着面前的郝娇娇,今日交好高贵的富家千金,如今就这么蓬头垢面的瘫坐在地上,谁能够想得到,这就是当初那个趾高气扬的郝娇娇呢? 就是放在普通人身上,看到这样的郝娇娇,难免会心存不忍,可苏叙白的心,就好像冬天凝结了的湖面,甚至没有半点波澜。 “郝家的颓势,从你父亲贪赃枉法,草菅人命就已经是注定了的!”苏叙白看着面前的郝娇娇,“你父亲有多么的骄纵你,那么他在外面就有多么的恶毒,世间上所有 的人,都是爹生父母养的,凭什么你就要格外的高贵一些呢?” “我生来就是高贵啊,我从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我想要什么我父亲就会给什么,我明明就是比那些低贱的人要来的高贵来的特别啊……” 苏叙白看着面前这个,至今都还看不清局势的人,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你现在是不是觉得你经历的事情特别的冤枉,是不是觉得你现在特别特别的可怜?” 郝娇娇没吭声,可苏叙白还是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肯定。 苏叙白看着郝娇娇半晌,无奈的笑了一声,然后摇了摇头:“你连你们自己做错了什么都不知道,到现在都还觉得自己特别的冤枉,郝娇娇,你真的是被你父亲养成了一个废物,你但凡有点脑子,你就会明白你现在所经历的,都是你应得的报应!你所谓的那些穿金戴银,那是你父亲才在人家骨血上换来的东西,你知道你头上的一个簪子可能是死了十几个甚至二十几个人才换来的吗?” 郝娇娇下意识的去摸头上的金簪,一时之间,只觉得这个东西有些烫手:“不过就是一个簪子罢了,你不要在那里危言耸听!” “危言耸听?”苏叙白被气笑了,“郝正威也算是个聪明人,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货?我知道,你一直都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做错,你的父母也什么都没有做错,错的是我们这些人,可是郝娇娇,你可还记得,你读的那些书里面,都在教你,怎么去做一个好人,一个忧国 忧民的好人!” 郝娇娇还想要再狡辩,苏叙白却已经不想再跟她废话了,他转身往外走:“陛下不愿意赶尽杀绝,所以也没有没收你的嫁妆,我给你三天的时间,带上你的嫁妆,从我家走出去。” “所以呢?”郝娇娇猛的起身,一把抓住了苏叙白的衣袖,“等我出去了以后呢,难不成,你还要光明正大的去迎娶成春那个小贱人吗?” “她早就不是成春了!”苏叙白甩开郝娇娇,“她也不是什么小贱人,她也是我捧在掌心里面疼爱的人,失去她是因为我无能,郝娇娇,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一直在针对她,她那么善良娇弱的一个人,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你却要一次一次的将她逼到死胡同里面……” “善良娇弱?”郝娇娇大笑,“苏叙白,你竟然觉得她是一个善良并且娇弱的人,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你说她什么都没有做,却可以简简单单的带走你的心,你说她什么都没有做,却可以让整个孟家为她出头,苏叙白,你说这句话的时候,你的心亏不亏啊?我郝家走到如今的地步,她在其中,功不可没吧!” “做错事的是你父亲,你不要把这种罪责推卸给别人,自从她恢复身份做回永昌侯府的嫡女,她可曾有一次欺辱你?”苏叙白看着面前的郝娇娇,满脸厌恶,“你一直在臆想,觉得是她抢走了你的东西,那你有没有想过以她现在的身份,她完全可以把你踩在脚底下,可是她什么都没有做,郝 娇娇,她是一个很善良的人,跟你完全不一样。” “善良?”郝娇娇嗤笑,“她在江南那种小地方养了那么多年,明明是捡来的女儿,却能够让人家把她当成亲生女儿一般宠爱,生的那样好的一张脸竟然都没有被人糟践,你觉得这是一个简单的女子能做出来的事情吗?苏叙白,你一直说我蠢,那你呢?你被一个女人蒙在鼓里,为了她要死要活的,可是你在人家眼里呢,你算个什么东西?” 苏叙白抿着嘴不说话。 “这样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不建议彻底的戳你的痛处,在她离开京城的时候,她就应该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了,永昌侯的嫡女,但凡她对你有一点点真心,她都可以阻止我们成婚,可是她没有啊,她远走他乡,写给她的信也没有一封回给你吧!”郝娇娇苦笑,“没错,我是一厢情愿,那你呢?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呢?” “就算我是一厢情愿,那也是我心甘情愿的。”苏叙白看着面前的郝娇娇,忽然变得很平静,“对我来说,只要她过得好,不管她选什么,不管她对我是不是有真心,我都没有关系!” 苏叙白不愿意再和她纠缠,转身离开。 “苏叙白,我诅咒你,我诅咒你永远也得不到她,你负了我的真心,害死我父母,我诅咒你这一生都是爱而不得,不是生离就是死别!”郝娇娇盯着苏叙白的背影,用很尖锐的声音,大声喊着。 苏叙白脚步一顿,但还是毫不犹豫离开了。 第313章 走马观花 郝娇娇离府的那天,下了一场大雪,世人都说今年的这场雪来的特别的早,大约今年会是一个冷冬。 苏大娘子终究是一个心软的妇人,眼看着郝家一点一点的败落,在知道苏叙白休弃郝娇娇的时候,也有一丝不忍,但是为了自己儿子的前程,他也并没有阻止。 郝娇娇走的时候,整个府邸都是空荡荡的,没有人愿意来送她,虽然她还有些嫁妆,可是一个被休弃的妇人,有失去了娘家的依靠,想要在这个世道好好的活下来,就变得分外的艰难。 郝娇娇的婢女建议他去奔赴舅舅家,起码还有一条生路,等过些年,再找一户人家嫁了过去,这辈子还能有一些盼头。 可这些日子,郝娇娇已经见过了,太多的人情冷暖,她那个舅舅,自从她家出事以后就从来没有出现过,只怕如今躲着她都来不及,生怕受凉的,又怎么可能管她的死活。 有其低着头去找她受那些凌辱,倒不如自己活着,虽然艰辛一些,但是起码还有几分尊严。 出城的路有些远,可郝娇娇却说想要自己走着出去,她从出生起就在这个城里头了,她熟悉这座城里的每个角落,可是眼下她却再也不能留在这里了,说一点都不伤心那就显得太虚伪了。 雪下的很大,郝娇娇一个人走在队伍的前头,身旁的婢女高高的举着伞,雪花一朵一朵的飘下,她 今日特地穿了一身正红,她觉得孟对晚一定会来,她就是要穿着这一身红,告诉她,纵然是他落魄了,可她依旧曾经是苏叙白的正妻,而孟对晚,永远都是那个抬不起头来的小妾。 她尝试着抬头挺胸的走在那条路上,可是路过的人每每看到她都会忍不住的咒骂一声:“呸,奸臣的女儿,能是个什么好东西,活该被休!” 郝娇娇只觉得耳朵发热,身旁的侍女也有些不愿意再继续走了,毕竟这个世上大多都是劳苦的百姓,而这些百姓最痛恨的不过就是那些贪赃枉法的大官,而郝娇娇的父亲,曾经位极人臣,算得上是最大的官了。 郝娇娇也不想为难这个从始至终都陪在自己身边,没有离去的婢女,就让她去后头坐车了,今天的她说什么都得自己慢慢的走,她现在的的确确实落魄,可是她就是要抬头挺胸的告诉所有人,纵然她不再是曾经的贵族,可她现在依旧贵气。 这条路很漫长,郝娇娇在风雪里走了一个多时辰,说不累就显得太虚伪了,可她还是坚持了下来,自己一步一步的走了出来,只是很可惜,她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到她想要看到的那个人。 走出城门以后,她回头看向高高的城墙,大笑起来:“孟对晚,你不是想要看着我狼狈的模样吗?我现在就在这里呀,你为什么不敢来看我?是因为担心你伪善的面 具被人撕碎吗?你明明是那么阴暗的一个人,却扮演成了最无辜的人……” 就在郝娇娇对着城墙大喊大嚷的时候,孟对晚缓缓的走了出来,她穿着一身白衣,温暖的狐狸毛簇拥着她的脸颊,让她看起来分外的娇嫩,她站在城墙之上,低头俯视着城墙下的郝娇娇。 两个人一红一白,一高一低,尤其的扎眼。 郝娇娇在看到孟对晚的时候,瞬间就大笑了起来:“怎么,孟对晚,难不成你以为穿的一身白,就能够隐藏你那个肮脏的内心吗?” “郝娇娇,肮脏的人,从来都不是我们姑娘。”一旁的连翘,忍不住出声咒骂。 孟对晚拍了一下连翘的手,然后看向郝娇娇:“郝娇娇,其实你说的对,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很单纯并且很善良的人,我非常的记仇,并且睚眦必报,你还记得,在大理寺外,我跟你说过什么吗?” 郝娇娇一顿,随后冷笑了一声:“我记得又能怎么样?我没有犯任何的罪责,你又能拿我怎么样?杀了我,你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那为什么你杀了红豆他们,还能够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呢?”孟对晚的声音不大,但是非常的清亮,足以让郝娇娇听的非常明白。 郝娇娇的脸色骤变:“你不敢的!” 可是她刚刚说完这句话,孟对晚就接过了连翘递过来的弓箭,她拉圆了弓箭,对准了 郝娇娇:“我的箭法不是很准,一百步开外我就射不到了,我数到十,只要你能跑到一百步以外,我就放过你。” “孟对晚,你怎么敢……” “一!” 郝娇娇甚至没有来得及多想,她提起脚边的裙子,疯了一般的往外跑:“孟对晚,你就是个疯子!” “二!” 鞋子已经被雪水浸湿,明明冷的厉害,可她还是满头大汗。 “三!” 孟对晚看着城墙下拼了命奔跑的郝娇娇,透过那抹鲜红的背影,好像看到了那个雨夜的自己。 “四!” 孟对晚一点一点的将弓拉满,她的视线紧紧的盯着郝娇娇心脏的位置,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放过她,只是她要让她感受所有的绝望和痛苦以后,再被自己亲手解决。 “五!” “侍卫呢,我的侍卫呢!” “六!” 郝娇娇的侍卫在她出城的那个瞬间就被控制住了,而控制那些侍卫的,就是孟少卿,他并没有半年要阻拦她的意思。 “七!” “你不要杀我,你不可以杀我!” “八!” “杀了我以后你就再也不是苏叙白心目中那个洁白无瑕的人了。” “九!”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了,你不要杀我!” “十!” “咻!” 箭射出去的那个瞬间,郝娇娇很清晰的听到了弓弦的声音,她满脸惊恐的回头,而那根箭刺 在了她的心口上。 孟对晚的箭法很准,而且并没有在她所谓的一百步步以内,她只是非常恶毒的想要看着她逃命的样子,想要让她体会一下当初她跟红豆的感受。 郝娇娇直挺挺的倒在了雪地里,鲜红的血混着她的衣衫,一点一点的将身边的雪地染成鲜红色。 郝娇娇就那么躺在那里,她看着灰暗的天空,以及密密麻麻的雪花,一点一点的感受着自己生命的流逝。 当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滑下来的时候,孟对晚正巧走到她的身边,她看着郝娇娇,淡淡的说道:“就算你穿着大红嫁衣又能怎么样,就算我曾经的的确确做过妾又怎么样?你拼了命想要的人,宁可不要功名利禄也要到我的身边来,郝娇娇,其实你说的不错,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善良的人。” 郝娇娇已经没有力气在说话了,她看着孟对晚缓缓的离开,她明明穿着一身的雪白,明明做的那么可怕的事情,可是她的身上却没有沾染半点的血迹,一切的一切就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婢女的哭声慢慢响起来,郝娇娇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了,他本来以为他会想起自己的母亲,想起自己的父亲,又或者会想起心心念念的苏叙白,可偏偏她的脑海里什么都没有出现,空空如也。 原来人死的时候,也不是一定会走马观花的,更多的可能是什么都看不到。 第314章 罪有应得 郝娇娇死在城外的事情,当天就传到皇帝的耳朵里。 当时皇帝在画一副山水图,听到宫人来报,说是孟对晚亲手杀了郝娇娇的时候,皇帝的手一顿,偌大的一颗墨珠落在画上,瞬间毁了一整副山水图。 皇帝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放下手里的笔:“可惜了这幅画!” 宫人没说话,低着头跪在那里。 许久以后,皇帝将那副毁了的山水画揉成团丢在了一旁,然后看向宫人:“人出了城就被杀了?” “是!”宫人应了一声,“据说,孟姑娘还同郝娘子说,让她一百步,只要她能跑出一百步,就放过她!只是数十下,郝娘子根本没能跑出一百步!” 皇帝微微眯起眼:“原本以为,这个孟家女从小养在江南,会是个娇弱的女子,如今看来,也是个厉害的,孟家女终究还是孟家女,半点不逊色男儿的!” 宫人犹豫了半晌,还是问道:“那这个案子……” “郝娇娇自己不慎摔死了,有什么案子?”皇帝微微挑眉,随后说道,“孟家既然敢让孟对晚这么做,自然也会想办法安顿好这件事!对了,跟下面的说一声,万一有哪个没眼力界的去告官,记得让他们不要插手,孟家的人,不好惹!” 宫人应了一声就下去了。 郝娇娇死的凄凉,可偏偏,连一个人给她收尸的人都没有。 郝娇娇的尸首在雪地里躺了一整晚,一直到第二天一早的时候,武 昌侯府的人才来收尸,来的是孙大娘子,当下人把尸首从雪堆里面挖出来的时候,尸体都已经发硬了,冻得硬邦邦的,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这具冻硬了的尸体搬到板车上。 说实话,孙大娘子也觉得晦气,可是眼下郝娇娇举目无亲,虽然和武昌侯府也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可是他们家到底还是没能看过去,派人来给她收尸。 原本来的应该是苏叙白,只是苏大娘子说什么也不肯让他去,没办法,最后倒霉的就是她这个大儿媳妇。 孙大娘子从小也是金尊玉贵的养着的,哪里见过这种可怕的场面,可是,没有办法,她是大娘子,更是世子夫人,管着内院的,除了苏大娘子,最大的就是他了,这种事情说什么也不可能让苏大娘子来的。 孙大娘子原本也是想着派个下人去就是了,但是想着跟着郝娇娇的的下人还有不少,总得把人安顿下来,没办法,只能自己冒着风雪来这里一趟了。 郝娇娇刚死就有人来传话了,旁人说是她在城外摔死的,可这些话也只能骗骗那些不知情的人,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走着走着就摔死了呢?又不是什么七老八十的老人家了! 只是现在的郝娇娇无亲无故,自然也不会有人去深究这件事情,这就和当初的成春一模(mú)一样。 可是即便早早的就才想到郝娇娇的死不简单,可是当孙大娘子看到插在她胸口的箭羽,还是 忍不住,别过了头。 “大娘子,我们是把人拉去义庄吗?” 孙大娘子猛的回过神来,她看着躺在板车上的郝娇娇,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直接拉去墓地吧,就没有必要放在义庄里面横生枝节了。” 下人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毕竟外头说的都是她摔死在了地上,可是眼下她不仅不是摔死的,胸口上还有一只箭,义庄里难免会有人经过,万一传出去反倒麻烦。 下人把尸体运走以后,郝娇娇才得了空去处理那些跟在郝娇娇身边的下人,以及她曾经带来的那些嫁妆。 武昌侯府自然不会贪图她这些嫁妆,所以还是拉了一个见证人,将郝娇娇手底下的人都安排妥当,然后再把这些嫁妆全部都存在了京兆府尹那里,等她舅家来人,再把这东西给她舅舅,至于这段时间会不会有人来争抢这个东西,那就同他没有什么关系了。 其实最让孙大娘子觉得心酸的,正是郝娇娇的那些下人,因为下了一场很大的雪,她们纷纷的躲进了附近的农户家里,甚至已经有人开始想着怎么瓜分这些财物,但是从头到尾都没有人想过要给郝娇娇收尸,哪怕是她身边最亲近的婢女。 “你是她的贴身侍女,你就忍心这么看着他躺在雪地里面,你都不让人给她收尸?”孙大娘子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连带着声音都变得有些尖锐。 那婢女沉默了很久,然后开口说道:“我有 一个姐姐,曾经也是她的贴身侍女,后来因为不小心打碎了她一个玉簪子,就被她用鞭子狠狠地抽了一百多下,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她也不给治病,躺在床上深深的挨了五天,浑身腐烂,人还没死呢,就被她丢在了乱葬岗!” 孙大娘子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她看着面前的婢女很久,然后说道:“那你往后是什么打算?” “大概又是被牙婆子卖掉,然后去别人家做婢女吧!”婢女低垂着眼,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睛都没有动一下。 孙大娘子听着她说这些话,都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你们毕竟不是我府上的人,我也没有办法给你们做主,但是眼下你们的确也没有主子,没有人可以安排你们,也没有人管你们的吃穿用度,我和大人商量过,准备将你们的卖身契还给你们,再给你们一些银子遣散你们,但这一切也都是随你们的,你们也可以拿着那些银子再去找牙婆子卖身,也可以自己离开这里,找个地方安身。” 婢女猛的抬头看向孙大娘子:“你不打算把我们卖掉?” “你们并不是我府上的人,我没有权利来决定你们以后的路怎么走,只是现在郝家已经没有了,你们唯一的主子如今也不在了,她剩下来的嫁妆拿一些出来给你们,也是大人决定的。”孙大娘子淡淡的说道。 那婢女忽然一下子跪在了孙大娘子面前,然后一个劲的磕头:“多 谢娘子,多谢娘子!” 孙大娘子离开的时候也忍不住叹息:“我原本还觉得这个郝娇娇挺可怜的,可是如今看来竟然也觉得她是有些罪有应得了,进城里头哪家的贵女和她这般心狠。” “谁说不是呢?大娘子可有看过放在那个女子的手臂,一道道的全是淤青和一些旧伤的疤痕,想必自然是主子有些什么不高兴的,全部都怪罪在他身上了!”孙大娘子身边的婢女也忍不住说道。 孙大娘子摇头叹息,满眼的不解:“那可是她贴身的丫头啊,谁家贴身的丫头,不是从小到大一起陪着长大的?她怎么狠得下心下这个手的?” “可不就是因为这样子,才让她死在雪地里都没人肯为她收尸吗?”婢女轻声说道,“我也真是天大的福分,才落在大娘子的身边要是落在她手里,怕也是乱葬岗的命了。” 孙大娘子轻轻地握住婢女的手:“哪有那么多人跟他这般恶毒,这天底下的人还是好人来的多,我知道,你跟他都是婢女,难免会想着自己,可是你看她如今不也是熬出来了吗?她往后肯定会有好日子的!” 孙大娘子对郝娇娇的同情才这个时候彻底的消散,他把所有的事情安顿好了以后,就赶紧回了府,一点都不想在这里再待下去。 至于郝娇娇的尸首,也就是在他父母的坟包边上随便的挖了个坑,直接埋了进去,就连墓碑也只是很简单的郝娇娇三个字。 第315章 开始 郝娇娇的事情尘埃落地以后,孟对晚去了红豆的墓前,因为刚刚下过雪地面还很滑,她自己带了条帚在路上的雪,一点一点的清扫干净,连翘好几次想要帮忙,都被赶走。 孟对晚说:“红豆只陪了我短短的几年,可是他可以为了我跳进数九寒冬的河水,她也是因为我才年纪轻轻的就没了性命,我想自己陪她好好说说话。” 连翘自然明白孟对晚和红豆的感情,红豆可以为了她豁出去性命,她为了红豆,也可以如此。 孟对晚用了大半个时辰,才将地上的积雪慢慢的清扫干净,孟对晚今天起了个大早,做了很多红豆喜欢吃的糕点和菜,还带了一壶她自己酿的酒。 孟对晚用帕子一点一点的擦干净她的墓碑,然后将所有的菜和糕点摆好,倒了一杯酒,点燃了香火。 所有的金元宝都是孟对晚在一个又一个深夜,一只一只亲手叠的,她将所有的纸钱和金元宝一股脑的全部倒出来,然后一个一个慢慢的点燃。 “你离开这么久,我从来都没能梦到你,我觉得你肯定是怕我想你,然后又在半夜里面哭鼻子,可是其实我真的好想好想见见你呀!”孟对晚看着面前一点一点燃烧殆尽的纸钱,轻声的说道,“你知道吗?我亲手给你报仇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这辈子竟然敢杀人,可是为了你我觉得我应该怎么做!你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只是因为你在我的身边 ,陪着我吃了那么多的苦,可最后其实这样子的一个下场!” “红豆啊,你可真是没福气,我现在可是永昌侯府的嫡女,我想要什么都有,再没有人可以欺负我们了,可你偏偏就是没有福气……” 孟对晚絮絮叨叨的顺着,泪水顺着眼角滑了下来,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 红豆的死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噩梦,明明前一天还在跟自己说说笑笑的人,忽然就成了别人的刀下亡魂,她甚至都没能看到她最后一眼,而她却是因为自己死的。 就在孟对晚哭的浑身颤抖的时候,一件厚重的披风轻轻的盖在了她的肩膀上,她回头看过去,就看到了苏叙白那张略微有些苍白的脸:“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连翘专门派人到我那里去打听红豆的墓碑在哪里,我就知道你一定是要来这里!”苏叙白看着孟对晚,轻声说道,“郝娇娇,是你杀的?” 孟对晚顿了顿,并没有否认,而是很淡然的点了点头:“是,她是我亲手杀的。” 苏叙白看着孟对晚许久,他的目光里有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好像是恐惧,又好像是担心,好半晌以后他才开口:“你会不会很害怕?” 孟对晚有些诧异。 苏叙白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不管是谁,第一次杀人的时候都是会害怕的,更何况你,你本就是性子绵软的人,能逼得你去杀人,也是我无法想到的。” “你不觉得我可 怕吗?”孟对晚忍不住问道。 “为什么可怕?因为你杀人吗?”苏叙白挑眉,“我不觉得你做错了什么事情,你只是在为你自己,为红豆他们报仇,京城本来就是一个魔窟,一个吃人的魔窟,其实如果你不动手,我也会动手,杀人场地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 孟对晚一直觉得苏叙白喜欢的是那种温柔造作的女子,所以在他身边的时候也习惯性的扮演着温婉的江南女子,所以当他直接说是她杀了郝娇娇的其实,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就会去关注他的情绪,即便现在的她是孟对晚,他也不是很希望自己在苏叙白的心目中,变得很残酷。 “我想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红豆了!”孟对晚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她在我身边的时候是是个身份低贱的人,不管是谁都可以辱骂她,责问她,他跟在我身边真的吃了太多太多的苦,可是她从来都不会抱怨,只是任劳任怨的跟着我,这是我怎么都没有想到,她最后会是这样的一个结局!” 苏叙白想要伸手将孟对晚揽进怀里,可是他不能这么做,他只能看着孟对晚,然后轻声安慰她:“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对不起他们的从始至终都是我,我保护不了任何人,却依旧义无反顾的要将你留在身边,让你吃了那么多的苦,受了那么多的委屈,这从始至终都是我的过错。” 孟对晚看着面前的苏叙白,她不知道他今天为什么会跟自己 说这些,她莫名的觉得有些不安:“苏叙白,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话?” “我……我现在是一个人,一个可以为自己做主的人,孟对晚……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吗?”苏叙白看着孟对晚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非常认真的说道。 孟对晚下意识的就后退了一步,他看着面前的苏叙白,有些不可思议:“苏叙白,你真的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吗?你怎么了?” “我当然知道啊!”苏叙白看着孟对晚,“我不管你是成春,还是孟对晚,你是都是我真心实意喜欢的人,我想要让你做我的妻子,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就是以前的我没有办法这么做,我现在没有妻子,也不会再有人逼我成婚,小阿春,我们可以试着重新开始吗?” “重新开始?”孟对晚笑了,“怎么重新开始?把以前的事情全部都当做没有发生过吗?对,我现在不是阿春,我现在是永昌侯府的孟对晚,我现在可以做你的妻子,而不是妾,可是苏叙白,我不愿意了。” 苏叙白脸色骤变,他站在那里只觉得浑身僵硬,久久说不出话来。 “喜欢是当不了饭吃的,我用了半条命才从你身边逃出来,我为什么还要回去你那里呢?”孟对晚看着苏叙白,缓缓后退,“难道要再赔上去一个红豆吗?苏叙白,我们永远都不可能重新开始,我也不想要再去你的身边了,不,我从来都不想!” 孟对晚转身离 开的时候很决绝,她甚至是跑着走的,她仓皇的跑掉,身上的披风落在了地上,他都没有回头,只是一个劲的往前跑。 她没有半点要回头的意思,如果现在的时候她回头,她就可以看到满目苍夷的苏叙白,可是她没有,她也并不想要回头。 她好不容易才从那个炼狱里面出来,她是疯了才要回到那个地方去。 孟对晚跑回到的车边上的时候,连翘赶紧跑了过来:“姑娘这是怎么了?” “我们回去,快,回去!”孟对晚赶紧爬上马车。 连翘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第一时间上了马车,带着孟对晚离开这里。 一直都走出去很远,孟对晚才放下心来,她紧紧的握着自己的手,满眼通红,她是真的不想再回去了。 即便是现在午夜梦回的时候,她还是会想起那段让人凌辱的日子,即便她对苏叙白还有几分情义,可是她很清楚的明白,情义没有性命来的重要。 “姑娘是在那里看到什么了?”连翘还是忍不住问道。 孟对晚沉默了很久,然后说道:“苏叙白!” 连翘立刻就皱起了眉头:“她去那里做什么?” “说是……想要和我重新开始……” “姑娘,你没有答应吧?”连翘一把抓住孟对晚的手,“你可千万不能答应啊!他根本就不是一个好人,姑娘,你说什么都不能答应的呀!” 孟对晚赶紧摇头:“没有,我赶紧就跑了!” 第316章 冬猎 自那天以后,孟对晚基本上就待在府上,纯和公主倒是时不时地来找她玩,只是大多时候,孟对晚都在忙着读书,忙着练功,也没有功夫陪纯和,以至于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去找孟少卿说话。 不过这天,纯和来了以后就直奔孟对晚的院子,听说她在屋子里看书,换做平时早就去找孟少卿玩了,可这一日,她却径直进了屋子:“晚晚,晚晚!” “公主怎么来了?”正在看书的孟对晚放下手里的书,赶紧招呼婢女沏茶。 纯和也不是第一次来了,非常熟络的在孟对晚身边坐下:“我竟然是来找你的,那自然是来找你玩的呀!” “往常的日子你也总说是来找我玩,可是一回头就去找我大哥了,摆明了就不是心甘情愿来找我的,既然你今天来这里,那肯定是有事情,不然的话,这会儿早就在我大哥院子里了。”孟对晚不慌不忙,看着面前的纯和,笑眯眯的说道。 “我现在呀,是越来越觉得你像你姑母了,甚至比你姑母还要刁钻些。”纯和轻哼了一声,然后忍不住说道,“不过你说的也很好,我的确是有事情来找你的。” “那你说说看是什么事情?”孟对晚笑着将茶水推到纯和面前,“要是同我大哥有关的事情我得考虑考虑再答应。” “怎么的?难不成你不希望我当你的嫂子啊?”纯和立刻就插起了腰,气鼓鼓的看向孟对晚。 “ 我当然希望了,但是我毕竟是孟家人,总是偏帮着你,那可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孟对晚笑了笑,“再说了,很多东西来的太容易,就不会珍惜了,我可不希望你以后不珍惜我大哥!” “我才不会呢!”纯和哼了一声,随后赶紧说道,“只不过我倒不是为了这件事情,之前的时候我父皇本来说要准备一场秋猎,但是那个时候事情太多了,一时之间也就耽搁了,这几天正巧下了雪,父皇就说准备一场冬猎!” “这个天气出去打猎未免太冷了吧?”孟对晚挑眉,“而且大冬天的哪有那么多猎物啊?” “这个时候出去打猎才有难度啊!”纯和笑了笑,“我专门跑过来跟你说这个事情,就是想告诉你,你那天一定要去,我宫里头的姐妹,他们大多都喜欢琴棋书画,不喜欢跟我一样武刀弄枪的,所以除了你,可没有人肯陪着我一起去!” 孟对晚想了想,然后说道:“所以,你是因为没有人肯陪你一起去,所以才来找我的呀!” 纯和愣了一下,赶紧说道:“哎呀,当然不是啦,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呀!我这是专门来找你,告诉你,你一定要陪我去,再说了,也只有你陪我一起去,你大哥才会一直跟在你身边!” 孟对晚挑眉:“说来说去还是因为我大哥呀,我还以为你真的是想要跟我一起去打猎,才专门跑这一趟的。” “我就是想要 和你一起打猎呀,你大哥只是顺带的,你更重要。”纯和一把抱住孟对晚的手,撒娇道,“哎呀,你就陪我一起去嘛!我的箭法很不好,到时候要是我一个人,只怕要垫底,到时候肯定要被人嘲笑他尤其是我皇兄那个人,总是要嘲讽我,讨厌的很!” “陪你去也不是不可以……” 纯和眼睛一亮:“你要是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只要你说,我都答应!” “真的?”孟对晚看着纯和,微微挑眉。 “当然是真的,本公主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纯和看着孟对晚,挑了挑眉。 “我听说太子殿下前些日子得了一本兵书,是先朝名将的旧书,听说上头全是那位将领的批注!”孟对晚看着纯和,笑着说道,“我就是想借那本书看看!” 纯和盯着孟对晚好半晌,然后才反应过来:“你就是在这里等着我吧?你方才说那些话,就是想要那本书吧!” “我们家是武侯世家,我姑母还是将军,虽然我没有那么大的宏图壮志以后要做女将军什么的,但是我既然做了这家的女儿,这些东西也该精通,不然不就成了京城里的笑话了吗?”孟对晚看着纯和,笑着说道,“怎么样?你能帮我借来的话,我就陪你一起去,我打来的猎物全算你的。” “行啊!”纯和赶紧应下,“不就是一本兵书嘛,我皇兄最疼我了,肯定给你借过来,让你看个高兴。” “那可就说定啦,你可不能诓骗我!”孟对晚赶紧说道。 “我什么时候框骗你啦?既然我说了,那肯定给你寄过来,但是我们也说定啦,你可必须陪我一起去冬猎的。”纯和看着孟对晚,满脸的期待。 “肯定陪你去,但是,有这么高兴吗?”孟对晚有些无奈,“我在乡下的时候,打猎可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怎么到了你这里就成了特别期待的事情了!” 纯和托着腮帮子,无奈的笑了笑:“平日里我总是待在这个地方,大多时候都是呆在宫里头,我是一个坐不住的性子,没有办法跟我那些姐姐妹妹一样,坐在那里一声不吭的看书写字,我就是喜欢出去骑马射箭,可是我母后总是不允许,说像我这样的,以后不好找夫婿!”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我觉得你这样就很好啊!”孟对晚笑了笑,“反正我大哥肯定是不喜欢那些动不动就要风花雪月的人!” “是吧,我也觉得!”纯和忽然想到什么,拉着孟对晚就要往外面走,“今年天气冷的特别早,我都还没来得及做新的骑马装呢,咱们一起去寡妇坊看看,我想给咱们两个都做一套一样的骑马装,这样子,我们一出去一看,人家就知道我们两个关系要好!” “宫里头的绣娘都是最厉害的,你不在宫里头做衣裳,反倒要去寡妇坊,你这个公主怎么跟常人的想法都不一样呢?”孟对晚忍不住 说道, “宫里头的绣娘的确是最厉害的,可是她们做的衣服往往都有些沉闷,毕竟他们得守着宫里头的规矩,可我向来不喜欢那些,我反倒更喜欢寡妇房做的那些衣裳,虽然绣工不如宫里头的,可是好看呀!”纯和拉着孟对晚,眼睛很亮,“哎呀,你就陪我一起去嘛,我们这一身大红色的,到时候肯定特别扎眼!” 孟对晚陪着纯和往外走,听到她说要做大红色的时候忍不住笑出来:“这天刚刚下了大雪处都是白茫茫的,你穿一身大红色,的确是眨眼了,可是你在人群里面眨眼,那动物看到你不也是躲的更快?” 纯和愣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也对哦,那没关系,咱们做两身白色的,藏在雪堆里,守株待兔!” 孟对晚看着满脸都写着高兴的纯和,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看你这副样子,一点都不像是想要去打猎,到底还是小姑娘家呀?总是想着穿着漂漂亮亮的!” “人就是应该赏心悦目啊!”纯和拉着孟对晚,笑着说道,“你看你生的这样好看可平日里却不怎么喜欢打扮,白白的可惜了,这副好样貌,我要是你,我就恨不得成天穿的花枝招展的,在外头来来回回的走,就是要让别人看到我天生丽质难自弃。” 孟对晚被逗笑,随后说道:“只有在富贵人在家里头,女儿貌美才是好事,在普通人家家里那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第317章 快跑 冬猎那天,纯和是时间跟着皇帝他们出发的,所以孟对晚他们到了好一会儿以后他们才到。 纯和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跑到了孟对晚的身边:“晚晚,这套衣服真的好适合你啊!” 那天他们说好了要去做一套新的骑马装,等到了寡妇坊以后,纯和看上了月牙白的布料,就是之间说什么都挪不开脚,最后就定了月牙白的骑马装。 寡妇坊的绣娘很聪明,见她们选了一样的布料,就让她们做不同的款式,这样子眨一眼看过去的时候,好像穿的是一样的衣裳,可是仔细去看却各有各的风格。 纯和的性子跳跃,她的骑马装看起来就更活泼一些,孟对晚性子比较平和,做出来的骑马装也就端庄大方的。 两个年轻貌美的女儿家穿着一样的骑马装,在人群里本来就很扎眼,经过的人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 孟少卿牵着马过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他们两个,见他们穿着相仿的衣裳,忍不住笑了:“你们两个这么穿倒像是亲姐妹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娘又什么时候给我生了个妹妹呢!” “要是亲姐妹就好啦,晚晚这么贴心的姐姐,我可是求也求不来的。”纯和笑着说道,然后走到孟少卿身边,“今日,我七皇兄也来了!” 孟少卿皱了一下眉头,自从赵贵人死后,这个七皇子在朝廷里面就没有了半点的消息,有人说他是被软禁了,也有人说是因为丧母之 痛难以平复,旁人或许不知道七皇子到底发生了什么,孟少卿多多少少还是能猜到一些的。 赵贵人已经死了,赵家也是杀的杀,贬的贬,皇子在朝堂上已经没有半点翻身的余地了,但是如果只是这样子,他还能得一个王爷的身份,可偏偏,他甚至都不是皇帝的儿子,依照皇帝的性子,必然是会杀了他的。 毕竟这个世上没有几个男人可以忍受自己的脑袋上带着好几顶绿帽子,更别说是皇帝了。 孟少卿看着不远处的七皇子,心中隐隐约约有些不安,便压低对孟对晚说道:“要是没什么事情,你就不要跑的太远,今天未必会太平!” 孟对晚虽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还是乖乖的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狩猎开始的时候,所有人都一股脑的冲了出去,孟对晚自然也在其中,她还是稍稍放慢了脚步的,纯和才勉勉强强的跟上她:“明明都是马,你的马怎么跑了这样快?” “他可不是普通的马,他可是救了我性命的,是我的家人!”孟对晚笑着说道,就在她说话的时候,她的余光看到一抹残影,他非常迅速的抽出一只箭,架弓,然后射了出去。 “叽”的一声,一只兔子就落在了孟对晚的手里。 孟对晚骑着马去将兔子捡回来的时候,纯和跟在身边满眼都是钦佩:“你的箭法好厉害啊,好准啊,我都还没有看到你就已经射准它了!” “我在岭南的时候,姑母教了我很多种兵器,虽然每一种我都会一些,但是只有弓箭,我学的最快,也学的最好!”孟对晚将兔子挂好,然后对纯和说道,“咱们不要走的太远,就在附近就好,这个地方树木繁茂,肯定会有不少的小动物的!” 话音刚落,一只弓箭从天边飞来,直直的冲着纯和而去,孟对晚立刻架弓,用手里的弓箭打断了那支飞来的弓箭。 孟对晚骑着马跑到纯和身边,向着弓箭射来的方向看去,就看到了骑在马上的七皇子。 他脸色阴毒,眼里满是杀气,他站在高处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们,孟对晚微微挪动身子,用自己挡住了纯和,手也紧紧的握着弓箭,准备随时反击。 这是好在七皇子没有太多的逗留,对着他们冷笑了一声,就骑着马离开了。 只是离开没多久,纯和刚刚回过神来,她就听到远处传来了几声:“有刺客,有刺客……” 孟对晚的第一反应,就是保护纯和,一定要先把他送回去。 因为孟对晚是陪着纯和来的,所以狩猎就没有让连翘跟着,纯和虽然会一点功夫,但都是些花架子,自保的有点问题,所以她现在一定要先把她送回去。 “公主,我们先回去,我们这里离营地比较近,回去比较安全!” 纯和早就吓得脸都有些发青了,孟对晚说什么就是什么。 可是就在她们往回走的时候,就有黑衣人 追了上来,孟对晚第一时间将鞭子甩在了纯和的马屁股上,马嘶吼了一声,立刻就跑了出去:“回营地叫人!” 黑衣人显然是奔着纯和去的,见纯和跑了,立刻就要追,孟对晚马上拉开弓弦,飞出去的弓箭直接刺在了马蹄上,一时之间乱做一团。 黑衣人见马受惊,挥舞着砍刀就冲了上去,孟对晚下意识的就往回跑,她虽然弓箭学的很好,但是明刀明枪还是差了一些,更何况眼下有四五个人,她更加不是对手,便骑着马飞快的往回跑。 可是飞来一个人直接将她从马上踹了一下,腹部的剧痛几乎让她晕厥过去,但是孟对晚他是凭借的直觉,连着躲过了好几下致命的攻击,她算得上是连滚带爬的往外跑,身后的黑衣人也是坚持不懈的在追杀她。 可她到底是女儿家,脚程比不上男人,没一会儿就被追了上来,孟对晚很害怕,但是她还是很自然的抽出了自己的剑,她当时的想法非常的简单,就是她可以死,但是不可以死的不挣扎,死的太难看。 孟对晚的剑法很差,但是毕竟也是孟将军亲自调教的,和这些黑一人还是能过个十几招,但是一对五,再厉害的人也难免有力竭的时候,就在孟对晚的手快要拿不住剑的时候,飞来的弓箭刺穿了面前这个正举着刀,准备砍下她脑袋的黑衣人。 就在黑衣人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胸口的时候,孟对晚一个回首,砍下 了她的脑袋,血溅了她一脸。 “小心!” 孟对晚听到声音,下意识的将剑砍向身后,随后就刺伤了又一个黑衣人。 赶来的是苏叙白,自从他们那一天分开以后,孟对晚就再也没有见过苏旭白了,也算得上是刻意躲他,这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再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自己竟然刚好杀了个人。 “你有没有受伤?”苏叙白开口问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孟对晚摇了摇头:“苏大人来得及时,再晚一点,掉在地上的那颗脑袋就是我的了。” 苏叙白皱了一下眉头:“纯和已经被侍卫带走了,太子那边也出事了,你大哥被困在了那边,眼下也只有我有空来管你了。” 孟对晚顿了顿,笑了一声,随手将手里的剑刺进一个人的胸腔:“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哥他们就不管我了似的!” “我没有这个意思!”苏叙白迅速的解决了身边的两个人。 “都死光了?”孟对晚看着躺在地上的黑衣人,有些费力的喘着气,“没留活口?” “你大哥那边会留的,犯不着你操这个心。”苏叙白去一旁把马牵过来,“上去,我们回营地!” 孟对晚刚刚发生上马,忽然背后传来了一声喊叫:“公主在这里,那就是纯和公主!” 孟对晚猛的回头,然后就看到了数个黑衣人向着他门跑了过来。 苏叙白猛的拍了一下马屁股,随后自己也赶紧上马:“快跑!” 第318章 悬崖 因为这一身银色的骑马装,孟对晚成了最后这些黑衣人的眼中钉,很显然就是认错人了,就在这个时候,营地吹响了号角,是在告诉他们有意外,让他们迅速回去。 “应该是纯和回到营地里!”孟对晚稍稍放心了一些。 “往营地的方向跑!”苏叙白对着孟对晚说道。 “驾!”孟对晚骑着马一路狂奔,眼看已经能够看到营地悬挂着的红色旗帜了,孟对晚下意识的回头,余光却看到一棵树上倒挂着的黑色人影。 银白色的光从眼前乍现,孟对晚猛的拉住于苍的缰绳,快速回头:“苏叙白,小心!” 紧跟在孟对晚身后的苏叙白一看到孟对晚转身,愣了一下,迅速后仰,孟对晚手里的弓箭从苏叙白的头顶扫过,打飞了那把从身后而来的飞镖。 苏叙白一个翻身下马,快速得抽出腰间的佩剑,几个急转避开了其他的飞镖。 孟对晚翻身下马,几步走到苏叙白身边,拉直了手中的弓箭,看着源源不断的从树上跳下来的黑衣人:“这些人怕是早就埋伏在这里了,显然是冲着我们来的!” 苏叙白的手里捏着一把飞镖,是刚才接到了,飞镖上刻着一个明显的孟字,苏叙白冷笑一声,然后随手一丢,飞镖扎在了树干上:“人家显然是盯着纯和公主来的,而且背后的人,还想把谋害皇家子弟的屎盆子扣在你的头上?” “出事前,我见到了七皇子!”孟 对晚微微皱眉,“怕是赵贵人的死,被人算在孟家人的头上了!” “七皇子现在,怕是自身难保!”苏叙白微微挑眉,小腿发力,冲到黑衣人中,与其缠斗起来。 孟对晚则在苏叙白的掩护下,步步后退,在稍远的地方用弓箭反击,同事不停的同黑衣人绕着圈,乘机射死几个意图靠近她的黑衣人。 就在黑衣人越来越多的时候,连翘拎着满是血迹的大刀冲了进来。 孟对晚有些诧异:“你怎么在这里?” “今日来的时候,世子特地吩咐了,让我一定要跟着你,所以我一直跟在你们后面,刚才就是被早早埋伏在那里的人拖住了脚步!”连翘迅速说道。 “保护好你们家姑娘,不然你们家姑娘可就成了纯和公主的替死鬼了!”苏叙白冷声道。 “犯不着苏大人操心!”连翘应了一声,提着大刀冲到孟对晚的身边。 连翘平日瞧着就是一个普通女子的身量,但是天生的一副力大无穷,就这臂力,孟少卿有时候都对付不了。 在对付这些个想要以人多欺负人少的黑衣人时,连翘几个大刀甩过去就将人砍得半死不活,连翘自幼跟在孟对晚身边,就算是孟对晚失踪以后,也是孟将军身边的近卫,一直都是负责保护孟对晚的,所以在面对这些贴脸的攻击时,尤其的得心应手。 有连翘在孟对晚身边,苏叙白便放心许多,少了几分关注她的心思,对付 眼前这么几个人,就更专注些。 孟对晚一个回转避开砍来的刀剑,同时还从怀里拿出一包药粉快速得涂抹在弓箭上,直接用手将弓箭刺入黑衣人的眼睛里,,药粉沾染到血液,快速得进入人的身体。 黑衣人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僵硬,直到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甚至连哀嚎都来不及。 这是孟对晚闲来无事,按照医术上的方子自己做的毒粉,遇到伤口就会迅速在人的身体里蔓延,然后侵害人体,迅速死亡。 这是一种很恶毒的毒药,孟对晚也就是做着玩的,随身带着也只是觉得这个可以用来防身,只是她万万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黑衣人源源不断,很显然,背后的人,是真的想要他们的命,不,是纯和的命,长时间的对战,孟对晚已经有些力不从心,她很清楚的知道,继续这样子,他们三个人,可能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孟对晚猛的发狠,快速得解决掉面前的几个人,趁着支援的人还没有冲上来,飞快的窜到苏叙白身边,拉住他的手跃上马:“连翘,莫要缠斗,速速脱身,她们想杀的是我,快快通知大哥他们救我!” “姑娘!”连翘心知不好,想要阻止孟对晚,却见她已经驾着马飞快的离开,没办法,连翘只能迅速的砍死面前的几个人,然后跃上马背,向着营地的方向而去,她知道,她必须用最快的速度赶回营地 ,否则,孟对晚和苏叙白都会是凶多吉少。 孟对晚他们跑的极快,但身后的黑衣人依旧紧追不舍。 “你受伤了!”孟对晚的余光撇到雪地上落得血滴,猛的回头看向苏叙白。 果然,苏叙白的肩膀被剑砍伤,这会儿正往外冒着血珠,他身上灰色的骑马装被染成了血红色。 “不碍事,小伤,你快些走!”苏叙白按住伤口,声音坚冷。 孟对晚骑着马往山上跑,身后的黑衣人一直追赶,马蹄声又密又急,让人的头皮一阵阵的发麻。 “孟对晚,你不能往这边跑,这边是断崖,前头就没路了!”苏叙白忽然发觉不对,出声阻止,可断崖已经近在眼前。 “你怎么不早点说!”孟对晚想要拉住缰绳,可身后的马蹄声渐近,如果这个时候拉住缰绳,他们必死无疑。 孟对晚看着不远处的断崖,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口水:“苏叙白,你怕不怕?” “应该是我问你怕不怕吧?毕竟,这要是掉下去了,你可就得跟我同生共死了!”苏叙白轻笑一声,似乎并不害怕。 “那我一定得活着了!”孟对晚猛的夹紧马背,逼着马跑的再快一些,“苏大人,你得抱紧我!” 苏叙白忽然明白了孟对晚想要做什么,虽然他觉得不可能,但是摔死总比被人拿剑捅死要有尊严一点吧,她笑了一声,抱住了孟对晚纤细的腰身。 “苏叙白,我是真的一点都不想和你 一起死啊!”孟对晚忽然喊了一声,马的前蹄也跃过断崖。 孟对晚低下头,看着底下黑漆漆的万丈深渊,这一刻,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口都已经停止了跳动。 于苍是一匹好马,真正的好马。 于苍的前蹄踩上了断崖的另一侧,后蹄踩空,但是它迅速的蹬了几下,竟然蹬上另一头的断崖,而另一边,追着他们的黑衣人,不得不拉近了马匹的缰绳,逼着马匹快速的停下脚步。 苏叙白猛的松了一口气,然后在于苍飞奔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飞镖像是雨滴一样的冲着他们的后背而来,但是因为于苍跑的飞快,飞镖都落在于苍的脚印后面。 孟对晚只觉得刚才那一下,几乎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这会儿,她只能拉住于苍的缰绳,让它慢慢停下。 断崖的另一边是少有人烟的山林,因为传言此处有大虫出没,且四处都是断壁,难以上山,所以少有人烟,眼见天色渐渐暗下来,俨然一副要下雪的模样,孟对晚骑着于苍找了一个山洞,然后停下等待孟少卿的人找到他们。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捡点柴火回来!”孟对晚翻身下马,对着苏叙白说道。 “你一个人不要乱走!”苏叙白微微皱眉,“他们说不定会追上来!” “你的伤口得处理!”孟对晚说完,转身离开。 大约过了一刻钟,孟对晚抱着一堆柴火回来,苏叙白已经将杂乱的地面整理了一番。 第319章 大雪 “你先按好,我把火升起来!”孟对晚说着,摸了一把地上的枯叶,从怀里取出来一个火折子,轻轻点燃,不一会儿,火堆就燃起来了。 于苍颇有灵性,在洞口站好,俨然一副守卫者的模样。 火光照亮了洞内,孟对晚从于苍背上的一个袋子里拿出一个陶瓷的小碗,苏叙白瞧见那个碗,一脸的不可思议:“你出门还带口碗?” “这是上回我上街的时候,瞧着好看,顺手买的,后来就一直放在这里了!”孟对晚说着,去外头挖了一团雪放在碗里,然后把碗放在火堆上。 “把衣服脱了。”孟对晚走到苏叙白身边坐下,轻声说道。 苏叙白应了一声,然后解开衣服:“你以前去街上也很少买东西的!” “那个时候,银子都不是我的,得攒着!”孟对晚看着苏叙白慢慢露出的健硕后背,因为干涸的血液,衣服和伤口粘连在一起,苏叙白眼都不带眨一下的硬是扯开了,然后扯开了伤口,瞬间又血流不止。 孟对晚看着那道狰狞的伤口,犹豫再三,最后开口道:“你这个伤口很大啊,应该缝合一下的,但是没有工具,我只能用烧开的雪水给你擦拭一下,再用侧柏叶给你敷上!” “你费心!”苏叙白看了一眼孟对晚,然后说道。 火烧的很旺,没一会儿那碗雪水就煮沸了,孟对晚扯开裙摆,扯下来一块布帛,丢进碗里头煮了一会儿,然后捏着布帛的 角提出来,一边吹,一边拧干:你可忍着些,会很疼。” “这世上,应该没有比心痛更痛的事情了!”苏叙白轻笑一声,想起孟对晚在他面前毅然决然的跳河时,他心碎的感觉。 “有啊!”孟对晚一点一点的血迹,“这世上,最疼的事情就是生孩子了,生孩子的时候,就好比人同时断了十二根的肋骨,再没有比那更疼的事情了。” 苏叙白忍着疼轻声说道:“那女人生孩子的时候,岂不是……” “九死一生啊!”孟对晚打开药瓶,将药洒在伤口上,“我在药铺的时候,见过很多因为生产离世的人,有时候都是一尸两命,很惨的!” 孟对晚从怀里掏出来一块干净的帕子,将侧柏叶摁在伤口上,再撕扯了内衬的裙角,一圈一圈的缠绕在那道狰狞恐怖的伤口上,她将伤口缠的很紧,所以很快就止住了血。 处理好伤口以后,孟对晚便将地上的衣服捡起来盖在了苏叙白的身上:“也不知道大哥他们什么时候能找到我们!” “没这么快的!”苏叙白靠在石头上,叹了一口气,“今天,本来被追杀的,应该是七皇子!” 孟对晚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陛下不会一直留着他的性命的,死于刺杀,是最体面,也最能隐瞒世人的一种方式!”苏叙白低垂着眼,“只是没想到啊,这位七皇子也不是草包,早早的料算了,甚至还准备了人反杀!” “有没有可能,他就只是想要给赵贵人报仇,并不清楚陛下要杀他呢?”孟对晚看着柴火噼里啪啦的烧着,忽然说道。 苏叙白顿了顿,然后点头:“也不是没可能!毕竟,如果是我的话,这个时候,逃命可比杀人来的重要的多!” “你说,会不会我大哥他们还没找到我们,我们就已经被黑衣人找到了?”孟对晚托着腮帮子,看着面前的火堆。 “应该不会!”苏叙白轻声安慰道。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一阵寒风吹进来,温度骤降,孟对晚猛地抬头:“不好,要下雪了!” 这下不仅是孟对晚,就连苏叙白也感觉到了不安:“要是下雪,黑衣人找不到我们,你大哥更是找不到我们了!” 孟对晚没说话,她起身去外面。 苏叙白看着孟对晚的身影,也没有开口问,就算她现在是离开,他也不觉得有什么,毕竟,他希望她可以好好的活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孟对晚牵着于苍进来,她怀里抱了很多干草和树枝:“要是下雪,这洞里就更冷了,你又受了伤,指不定等会儿还会发烧,还是得多捡点柴火!我刚才出去,顺便还打了几只兔子,等会儿的饭,应该是有着落的!” 苏叙白看着孟对晚很久,然后开口道:“你怎么不走?” “我不认路!”孟对晚放下柴火,“再说了,马上要下雪了,这个时候在山里走,不就是找死吗?我又不傻!” 苏叙白无法反驳,只是刚才有些温暖起来的心,瞬间有变得拔凉拔凉的。 孟对晚很快的剥了一只灰毛兔子的皮毛,快狠准的刀法,让她的手上没有沾染到一丝血迹,因为那口碗实在是太小,孟对晚舍不得用那口碗里稀少的热会,只能用雪搓洗兔子的身体。 坐在一旁的苏叙白看着孟对晚熟练的烤着兔肉:“这活,你似乎常干!” “也不算,就是在岭南的时候,我经常被我姑母丢在外头,得想办法自己填饱肚子,她可是真的不管我的死活的”孟对晚说着,从一个袋子里抹出来一小瓶的盐,“我这儿就只有一瓶盐,要是连翘在,她那里什么都有,我能给你烤出一只美味的兔子来!” 苏叙白看着孟对晚往那只滋滋冒油的兔子身上撒盐,想起孟凌静那副凶残的样子,还是忍不住笑道:“所幸是现在你,若是以前的你,今夜注定是要饿肚子的!” 孟对晚轻笑一声,然后看向苏叙白,“若是以前我,我早死在林子里了,哪里还有机会在这里饿肚子?” 苏叙白过了许久以后,才说道:“你小时候也是为了救纯和才走丢的,现在,又是为了她……你大约和他八字不合吧!” “应该说,她是公主,天生富贵!”孟对晚嗅了嗅烤好的兔子,扯了一小块肉尝了尝,然后把整只兔子塞到了苏叙白手里,“吃吧!” “都给我了,那你呢?”苏叙白看着手里的 烤兔子,愣了半晌,才轻声问道。 孟对晚站起身,从于苍身上又拿出一只兔子去剥皮:“再烤一只啊,就那么一只兔子怎么可能够我们两个人吃的,你不会还以为我是以前那个喝口粥就饱了的小娘子吧!” 苏叙白本想让孟对晚先吃,这些事让他来做,可是刚站起来,就被孟对晚瞪了一眼:“你一个伤患就好好坐着吧,到时候乱动的伤口裂开了,这么冷的天,撕掉内衬还是很冷的!” 话都说道这个份上了,苏叙白自然只能好好的坐着,孟对晚的手艺不错,兔子烤的是外焦里嫩,他几口吃下去便是满嘴流油。 等到两人吃饱喝足以后,孟对晚拿着干草去给于苍吃,一边喂还一边说道:“你身上那么深的伤口,等会儿指不定会发烧,你要是有不舒服的,一定要跟我说!高热的时候,扎穴位还是有用的!” “怎么,你还带了银针?”苏叙白忍不住挑眉。 “我有发簪啊!”孟对晚笑,“运气好,就是扎针,运气不好,就是送你上西天,多好!” 刚说完话,一阵寒风吹了进来,孟对晚赶快站起来跑到洞口查看,只见山洞外已经下起了茫茫的大雪,之前他们踩出来的那些脚印已经被雪彻底覆盖了。 孟对晚冒着风雪,将边上的石头和折断的树干拉了一下过来,尽可能的将洞口挡住,冷风呼啸,孟对晚只觉得浑身发寒,但还是咬着牙,将洞口挡好。 第320章 高烧不退 孟对晚好不容易将洞口遮盖好,哆嗦着走回来的时候,却发现苏叙白已经睡过去了,只是他脸色潮红,呼吸沉重,看着像是不太舒服的样子。 孟对晚觉得有些不对,赶紧上前摸了一把他的额头,果然烫的厉害,孟对晚立刻扯开苏叙白的伤口,果不其然,那个伤口已经有些肿胀发热:“不是说了,不舒服马上跟我讲吗?” 苏叙白已经昏迷过去了,压根听不到孟对晚在说什么,只是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 孟对晚气得锤了他一下,然后去洞口,在一个角落里扒拉雪块,再用自己扯下来的布帛裹住雪块,一个放在伤口上,一个摁在脑门上:苏叙白,你给我撑住啊,你要是死在这里,我可没办法跟你家里头交代!” 孟对晚脱下自己的外袍盖在苏叙白的身上,坐在那里添柴火,可偏偏还是有风从缺口里灌进来,冷的她直打哆嗦,好在他身上还有一件薄薄的小棉袄,那是孟大娘子亲手给她做的,里面塞满了鸭毛,又暖和又轻,孟对晚很是喜欢,这会儿,这件小棉袄也成了孟对晚在这寒夜里保命的物件。 孟对晚捡了许多的干柴,她坐在苏叙白身边,将干柴用小刀劈好,然后一块一块的丢进火堆,让火堆烧的旺旺的。 山洞内的温度渐渐升高,孟对晚甚至感觉自己呼出来的气已经没有烟雾了,可是睡在她身边的苏叙白,却依旧满脸通红的昏睡着,孟 对晚把火烧旺了以后,便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这么一摸真的是不得了,苏叙白的脸简直热的的跟个火炉似的。 孟对晚被吓了一跳,抓着苏叙白的肩膀就一直摇:“醒一醒,喂,苏叙白,你醒一醒!” “冷,冷!”苏叙白被孟对晚这么一摇,呢喃出声。 孟对晚一听到苏叙白的声音便松了一口气,好歹还是活着的。 “冷……” 孟对晚听着苏叙白的呢喃,到底还是没忍心,把人抱在怀里,不停的搓着他的脸,他的手,苏叙白虽然昏睡着,但也是个聪明的,知道孟对晚身体暖,便一直忘她身边挤,好几次,冰冷的手都悄咪咪的穿过孟对晚的小棉袄,然后覆在她的肚子上,那手冷的啊,好几次孟对晚都想推开他。 就这么耗了很久,孟对晚都要被这火堆烤出油来了,身上也有了密密的汗珠,苏叙白还是在她怀里冷的瑟瑟发抖。 孟对晚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把身上宝贝的小棉袄脱了下来,孟对晚把苏叙白放平,小棉袄、狐裘一层一层的盖在他的身上,自己则蹭了一点狐裘包住肩膀。 从一开始,孟对晚还时不时的看向外头,希望有人来,可天色越来越暗,外头呼啸的风声越来越大,她就开始祈祷孟少卿他们已经回去了,而不是在这样的天下下,还在漫无目的的寻找,那样,实在是太危险了。 就在孟对晚快要睡着的时候,苏叙白 的呼吸才慢慢平稳下来,孟对晚还小心的摸了摸他的额头,虽然还有些发烫,但是显然不是那张灼人的温度的,确认人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了,才翻个身闭上了眼睛。 这一整天,本来只是打个猎,最后却成了被追杀,还跳了断崖,孟对晚那里想过,自己这辈子,还能过得这么凶险,这么折腾下来,也累的够呛,这会儿也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所以一闭上眼,孟对晚就睡着了。 孟对晚醒的时候,身边空无一人,于苍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过了好一会儿,苏叙白才从外头回来,手里还拿着两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刨出来的红薯:“你醒了?” “嗯,你怎么样,还在发烧吗?”孟对晚看着面前的苏叙白,忍不住问道。 “已经退烧了,不碍事了!”苏叙白笑了笑,然后将红薯丢进火堆,“天色还早,你可以再睡一会儿!” “不了,咱们不能总是指望别人来救我们,我们还是得想法子自己回去才是!”孟对晚说着,站起了身,可就在她起身的时候,发带缓缓落下,她高高束起的长发立刻就散落开来,披在了肩上。 孟对晚拿着手里的发带,随意的将头发系上,但没一会儿,发带就会慢慢的滑落,一连好几次都是如此,孟对晚便不愿再系,就随着头发随意的披散着好了。 苏叙白看着孟对晚随手将发带丢掉,沉默了一下,慢慢走到孟对晚身边, 弯腰捡起那条发带,然后走到孟对晚身手,将她的头发束起:“我给你梳吧!” 这不是苏叙白第一次给她梳头,但是这一次莫名的让孟对晚觉得有些心里有点酸涩 “你的伤口不疼吗?”孟对晚感受着苏叙白微凉的指腹在她的头皮上穿插,然后慢慢的把头发束好。 “还好,可以忍受!”苏叙白给她梳好头,走到火堆边上,看着在里面噼里啪啦燃烧的柴火,轻声说道,“昨夜下了大雪,洞外已经看不到我们的脚印了,我的人,还有你爹,怕是很难找到我们了!” “我知道!”孟对晚喝了一口热水,“我们得离开这里,重新找个安全的地方,不然那些黑衣人比我爹他们早一步找上来,咱们就死定了!” 苏叙白点了点头:“我也这么想,吃好了,咱们就离开这里,我看这边山林茂密,显然是少有人烟的,找个藏身的地方应该不难,我们沿路做些标记,连翘他们应该能够找到我们!” 收拾妥当以后,孟对晚牵着等在洞穴外的于苍,回头看向苏叙白:“我们走吧!” 昨夜下的那一场大雪,几乎把山林都遮掩住了,忽而一阵寒风吹来,孟对晚只觉得刺骨的寒冷从脚底窜上来,直接爬上后背,下意识的,她回头看了一眼苏叙白,果然,苏叙白的脸色在瞬间变得青灰。 孟对晚赶紧脱下身上的狐裘披在苏叙白的身上,然后为他系好:“你还 好吗?” “你不冷吗?”苏叙白看着孟对晚微微泛白的脸,轻声问道。 “冷啊,但是你现在有伤在身,可不能再感染风寒了!”孟对晚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然后搓了搓手,“我们得赶紧回去,也不知道营地现在乱成什么样了!” 苏叙白看着孟对晚,忽然拉开狐裘,将孟对晚抱紧怀里:“这样,我们两个,就都不冷了!” 孟对晚一时愣住了,窝在苏叙白的怀里,一时之间,竟然觉得很尴尬,虽然他们不是第一次这样子拥抱了。 苏叙白见孟对晚没有反抗,便收紧了手,他真的做梦都想这样子拥抱她,可是一直没有机会。 良久,孟对晚伸手推开他,然后搓了搓微凉的手:“我们走吧!” 孟对晚想要去牵于苍,却被苏叙白抢先握住了缰绳,苏叙白牵着于苍慢慢的走着,然后伸手将孟对晚揽进怀里,宽大的狐裘正好裹住两个人:“我只是不希望你感染风寒!” 孟对晚当然明白这样子很不妥,她想要推开苏叙白,但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这样的温暖真的是让人很难有勇气推开啊!所以,虽然知道不该如此,但是孟对晚还是默默地收回了手,乖乖的待在了苏叙白的怀里。 两人走了许久,在一片树丛后找到了一个山洞,相比之前的山洞,这个山洞处在树丛后,浓密的树枝掩住了洞口,稍稍掩盖,从外面瞧便根本瞧不见这里有个山洞。 第321章 回马枪 两人走了许久,也都有些累,苏叙白捡了干柴回来,孟对晚升起了火,两人便围着火堆坐着,孟对晚看着黑压压的手心,摸了几块干叶子擦手:“我一路上都有留标记,也不知道我大哥他们什么时候能找来!” “应该不会太久,我们失踪已经快一天一夜了,孟少卿怕是已经急疯了,这会儿可能已经快将山翻过来了!”苏叙白看着孟对晚轻声说道,“你饿不饿?” 他们中午的时候,抓了一只野兔子烤了吃,这会儿,孟对晚还感觉不到饿,便摇了摇头:“不饿,倒是你的伤怎么样,衣服脱掉,让我看看!” 苏叙白愣了一下,然后乖乖的脱掉衣服,露出被纱布裹着的伤口。 孟对晚慢慢解开纱布,伤口已经不在流血了,只是伤口周围很是红肿,刀口虽然有了结痂的迹象,但是里面隐约有浓水渗出来:“你的伤口化脓了,我们得尽快回去!” 不过在这之前,孟对晚还是要先把他的伤口重新包扎,第一步,就是要将脓水全部都挤出来,而这一步,非常的疼。 只是苏叙白,从始至终都没有吭声,反倒是孟对晚看着他憋得通红的脸,忍不住问道:“是不是很痛?” 苏叙白忽然伸手握住孟对晚的手:“有一些,你轻一点!” 孟对晚愣了一下,猛的收回手:“苏叙白,你,你莫要得寸进尺!” “得寸进尺?”苏叙白猛的回头,手撑在岩壁上,将孟对晚困 在了他的胸膛和岩壁之间,“你是说这样吗?” 孟对晚瞪大了眼看着苏叙白:“苏叙白,你看清楚,我是孟对晚!” 苏叙白盯着孟对晚的眼睛很久,然后很认真的说道:“我看的很清楚,我知道你是谁,不管你是阿春还是孟对晚,都是我放在心里的人,你就是你,跟你是谁,没有关系!” 孟对晚看着苏叙白半晌,然后猛地推开他:“苏大人,请你自重!” 苏叙白沉默了半晌,然后缓缓松开手推开:“对不起,是我逾矩了!” 孟对晚从苏叙白身边躲开,走回到火堆边坐下,用了好久才将心情平复好:“过来坐好,我给你把纱布缠好。” 苏叙白走到孟对晚身边坐下,任由孟对晚给他的伤口包扎,孟对晚的手很轻,一点一点小心的给苏叙白的伤口缠上纱布。 苏叙白点了点头,然后穿上衣服:“天快黑了,我去找些吃的来,看今天这个情况,我们应该是走不出去的!” 孟对晚却率先站起身:“我去吧,外面冷的很,你好好在这里待着,我去找些吃的。” 孟对晚说完,便从于苍身上拿下弓箭,然后向外走去:“你一个人待在这里,凡事都小心一点!” “你也是。”苏叙白点了点头,解下身上的狐裘给孟对晚披上,“我瞧你的手有些红肿,怕是要长冻疮了,保暖还是要做好的。” 孟对晚深深的看了一眼苏叙白,扒开树杈走了出去,然后 再把洞口好好的掩盖住。 孟对晚走出不远,便看到一头梅花鹿从眼前越过,孟对晚飞快的抽出弓箭,然后射出,随着一声叫声,孟对晚清楚的知道,那只梅花鹿归她了。 孟对晚找到那只梅花鹿的时候,它正躺在草垛子上,这是一头幼鹿,生得很漂亮,它被孟对晚射中了喉咙,这会儿,必死无疑了。 拖着梅花鹿回到山洞的时候,苏叙白一眼就见到了她手边的梅花鹿,愣了一下:“你的箭法很准!” “我只擅长这个!”孟对晚有些无奈的说了一声,然后去一旁准备处理梅花鹿。 “我来吧!”苏叙白站起身,走到孟对晚身边,接过她手上的小刀,“你用那个热水洗洗手,我看你的手都冻得不行了!” 孟对晚见苏叙白去处理了,便也懒得和他抢活干, 苏叙白见孟对晚乖乖的去洗手了,就拎着一块处理好的鹿腿出去清理血迹,刚扒开树枝,苏叙白就看到一张幽绿的脸。 苏叙白挥舞着鹿腿直接就往对方的头上砸,毫不留情,直到对方发出了几声惨绝人寰的惨叫声:“苏大人,苏大人,苏大人手下留人,苏大人,我是连翘啊苏大人!” “连翘?”苏叙白愣了一下,然后停了手,慢慢靠近那个被鹿腿砸的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的人影。 连翘见苏叙白停了手,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向苏叙白,然后苏叙白就又看到了一张泛着绿色幽光的脸,苏叙白吓得差点 一脚踢在连翘的脸上,好在他及时收住了脚:“你这脸怎么回事?” 连翘挣扎着爬起来来:“这天干物燥的,我也不能点火把啊,随便点了啥就烧起来了,我就带了块夜明珠,它这光就是这样的啊!” 苏叙白看着连翘从怀里拿出一个鹅蛋大小的夜明珠,在黑夜里泛着绿幽幽的莹光,照在人脸上,怎么看怎么可怕。 “那你也别对着脸啊!”苏叙白看着连翘,满脸的无奈。 连翘拉住苏叙白的手慢慢站起来,连翘只觉得浑身上下都被打的剧痛:“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啊,这一下一下的,砸在肉上也太痛了吧!” “你说这个吗?”苏叙白拎起手上的鹿腿,在连翘晃了一下,“今天的晚饭!” 连翘看着那条鹿腿,微微挑眉,然后凑近看了看:“我们姑娘呢?” “在里面呢!”苏叙白把手里的鹿腿交给连翘。 “我去叫上我们姑娘,赶紧回去啊,皇上和太后娘娘,还有我们世子,都已经急疯了,猎场现在已经是一团糟了!”连翘看着苏叙白说道。 苏叙白听到连翘说的这些却一点都不急,从他被困在这个地方开始,他就知道,猎场肯定会乱成一团,但他看了看连翘,却并不着急离开:“你一个人来的?” “不然呢?这座山全是悬崖峭壁,我能上来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的好吗?”连翘叹了一声,“都不知道你们是怎么逃到这边来的!” “你是 怎么找到这里的?”苏叙白看着落你给轻声问道。 “跟着我们姑娘的标记过来的,偶尔能够看到几个脚印,但是很显然,你们都故意破坏过,如果不是我们姑娘有标记,我可能也没办法找到这里。”连翘轻声说道。 苏叙白看着连翘良久,然后转身扒开山洞口的树杈,看着里头的一马一人:“你觉得我们怎么到这里的?” 连翘看着那匹高大的马,只觉得额角抽搐:“这马……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是你们姑娘的这匹马驮着我和她,还跳过断崖,从那座山跳到了这座山,躲过了黑衣人的追杀,一路走到这里!”苏叙白看着那匹正在和孟对晚撒娇的黑马,轻笑道,“是不是不可置信?” “真不愧是我们姑娘的于苍啊,真是了不得!”连翘小跑进去,“姑娘!” 孟对晚听到连翘的声音,猛地回头看过去,很是惊喜,然后猛地一把抱住了连翘:“连翘,你怎么来的?就只有你一个人吗?” “我从悬崖峭壁上爬上来的!”连翘也紧紧的抱住孟对晚,“姑娘,你们没事真的是太好了,猎场已经乱成一团了,太子受了伤,七皇子也不知所踪,附近的山全部都被围起来了!” 孟对晚想起之前苏叙白跟她说的关于七皇子的事情,心里立刻就明白了,多半是皇帝派去刺杀七皇子的人马失手了,不仅没解决七皇子,还让七皇子的人打了一记漂亮的回马枪! 第322章 坐立难安 这座山崖尤其的陡峭,虽然连翘已经找到他们了,但是眼下还不能直接带他们离开,好在连翘身上随身带着用来报信的信号烟花,放了烟没多久,就得到了回复。 “这个山头太难上来了,世子的人怕是没那么快就能上来的!”连翘看着不远处响起的信号,轻声说道,“这是孟家军独有的讯号,放多少,放几下都是有讲究的!世子既然你看到了,最晚明日,他们应该就会带人来这里了,我们今夜再委屈一下,在这里等一等。” 连翘说完,就拿走一旁的鹿腿开始忙活,连翘小心翼翼的走到火堆边上,熟练的架起烧烤架子,然后将肉架在上边,等到一面烤的焦黄以后,连翘再将肉串翻个面:“这鹿肉很是软嫩,等会儿烤好了,应该很是好吃!” “咱们在这里烤肉吃,猎场里的好些人,怕是坐立难安,吃口饭,都觉得心慌!”孟对晚给于苍理好了毛发,在于苍身边坐下,“就是辛苦大哥了,这会儿肯定着急上火满口生疮,指不定正拽着谁的衣领在哪里狂吼呢!” “多半是世子被咱们侯爷和夫人拉着领子大吼大叫!”连翘摇了摇头轻声说。 连翘早年间就是跟在孟凌静身边,到处风餐露宿的,所以身边总是会带着一些调料瓶,用一个小小的瓷瓶装着,虽然只是放了一点点,但烤出来的肉,味道就差别很大了。 等连翘做好了烤肉,外套又下起了大雪,风灌进来,冷的很, 好在连翘身边带着伤药,孟对晚趁着连翘烤肉时候,将他的伤口扯开,重新清理了一下,再上了药:“我看你的伤口越来越红肿了,好在遇到连翘了,不然连药都没有!” 话音刚落,苏叙白还非常应景的咳嗽了两声。 连翘抬头的时候,就看到两个人凑的非常的紧,她一个激灵,直接将手里的肉串塞到两个人面前:“可以吃了!” 孟对晚马上跑到连翘身边:“好香啊!” 苏叙白也有些不情不愿的接过肉串,吃了一口肉,的确很香,只是相比昨夜的烤兔子,苏叙白却觉得,这鹿肉还不如那只兔子来的好吃:“我觉着,还是昨日的兔肉要好吃一些!” 孟对晚接过连翘递给她的肉串,细细的尝了尝:“不会啊,这个鹿肉很好吃啊!” “苏大人要是不爱吃,那就少吃点!”连翘看着苏叙白,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然后将剩下的半只鹿腿整个架到火堆上,再笑眯眯的看向孟对晚,“等这个鹿腿烤好了,我们直接用小刀削肉吃吧,那样吃,最是香了!” 孟对晚自然同意。 入夜的时候,山洞外的雪下的更大了,偶尔会有一阵寒风,但相比昨夜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夜深,孟对晚也觉得疲倦,便蜷缩起身子,坐在火堆边睡着了,偶尔惊醒,便挑一挑快要灭掉的火堆,再添一些新柴进去,总是让火堆烧的旺旺的。 苏叙白在深夜的时候,因为伤口肿胀,有一种灼烧的疼痛 感,一直睡不安稳,反倒死睡睡醒醒的,一直都没睡熟,后来直接不睡了,就那么靠着,看着火堆里的火苗发呆。 孟对晚就那么坐在火堆边睡着,整个人蜷缩起来,抱着自己的腿睡的昏昏沉沉,偶尔漏进一阵寒风,她就会把自己抱的更紧一些。 苏叙白在一旁看了许久,解下身上的狐裘轻轻的盖在孟对晚身上,自己则在孟对晚身边坐下捡起身边的干柴,小心得折断,然后放到快要熄灭的火堆里。 火烧过柴火噼里啪啦作响,苏叙白看着火堆的火慢慢燃起来,时不时的往火堆里添柴,衬着火光,苏叙白细细的打量着孟对晚的脸,他已经很久没这么仔细的看过她了。 苏叙白想起她带着自己翻上于苍的后背,以及跃过断崖时的果断,曾经那个在自己身边,总是温温柔柔说话的小阿春,终究已经变作了另外的模样。 好想亲她。 苏叙白被自己忽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但是身体有时候会比脑子动的要快一些。 就在苏叙白想要阻止自己的行为的时候,她的唇已经轻轻的贴在了孟对晚的脸颊上。 与此同时,孟对晚紧闭的眼睫在轻轻颤抖过后,慢慢睁开了。 对视。 孟对晚从苏叙白漆黑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满是惊讶的脸,下一瞬,孟对晚立刻推开了苏叙白。 苏叙白没有准备,被孟对晚推的一个踉跄,直接跌坐在了一边。 孟对晚瞪着眼睛看着苏叙白,满 脸的不知所措,那个表情,就跟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目光里满是无辜和害怕。 “你醒了。”苏叙白却是一反常态,很自然的爬起来,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然后拿了水壶递给孟对晚,“喝点水清醒一下。” 孟对晚傻愣愣的接过水,小口小口的喝着,良久,才开口说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你怎么不再睡一会儿?” “应该刚过子时,你去躺一会儿吧,我来看着火堆。”苏叙白说着往火堆里添了一些柴火,“这两日,你也颇辛苦,乘着天还没亮,好好休息一下。” 孟对晚没再说话,只是蜷缩着腿坐着,看着火将柴一点一点的烧成灰烬,目光深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孟对晚这一宿就再没有睡着,宿,第二天清晨的时候,连翘看到她苍白无力的样子,吓了一跳。 苏叙白他们打理好一切离开的时候,刚出洞门口,就正面对上了拿着大砍刀赤红着一双眼的孟少卿。 “大哥!”孟对晚看着忽然出现的孟少卿,当下就红了眼。 孟少卿踩着重重的脚步走到孟对晚面前,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确定她身上没有伤以后,才像是失去了力气一般,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这两日,孟少卿几乎就要疯掉了,他寻着风雪后残留的一点痕迹找到了断崖顶,他在那里发现了孟对晚落下的一支弓箭,断崖之间的距离太远,便是他,也没有办法保证自己一定能过 去。 在发现那支弓箭以后,孟少卿便知道,很有可能,他千辛万苦才找回来的妹妹,已经掉进了这万丈深渊,或许已经尸骨无存,他下令让所有人瞒住这件事,他强忍住内心的恐惧,他不敢让父亲和母亲看出任何的异常,他强忍着心中的焦灼,一寸一寸土地的寻找。 孟少卿发了狠,先是让戌时派人看管住所有在猎场的人,再带着人进入山崖寻找,哪怕是将这个地方翻个底朝天,他也一定要找到晚晚。 他们想办法带着人上了这座山崖,他先是找到断崖处,可偏偏一场忽如其来的大雪,几乎掩盖掉了所有的痕迹,看着没有丝毫人迹的山崖,孟少卿一度陷入绝望,然后,手下的人找到了孟对晚他们过夜的山洞。 山洞里有着熄灭的火堆,一些被射杀的猎物,最重要的是,和孟对晚那块沾了血迹的帕子。 孟少卿在孟对晚的搀扶下,缓缓起身,他看着面前的孟对晚,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 “我没什么事,但是苏叙白受伤了,伤口很深,虽然清理过了,但是还是腐烂了,得让军医仔仔细细的看看!”孟对晚回头看了一眼脸色潮红的苏叙白,轻声说道。 孟少卿一直到这个时候,才注意到面前的苏叙白,他的脸色看起来的确非常的糟糕,随队的军医赶紧上前诊脉,随后脸色也变得难堪:“少将军,苏大人现在高热,脉搏急促,得尽快处理伤口!” 第323章 新茶 孟对晚他们被送回营地的时候,孟大娘子已经哭的快要晕厥过去了,见到孟对晚回来,拉着她上下左右的看,泣不成声。 苏叙白被军医带走,孟对晚则被孟大娘子安排着去泡了个热水澡,连翘在给孟对晚脱衣服的时候,就发现身上有不少青紫,应该是在山上的时候,到处磕碰,尤其是那一双手,又红又肿,分明一副长了冻疮的模样。 “姑娘……”连翘一手捧着孟对晚的手,一手拿着刷子,眼睛湿漉漉的看着孟对晚,“疼吗?” 孟对晚愣了一下,然后看了一眼自己微微有些红肿的手,笑了笑:“没事的,以前冬天洗衣服落下的毛病,遇见你的时候,一直都是娇生惯养的没碰过凉水,所以都没长,过几日就好了的!” “怎么会不疼不痒,姑娘你从刚才就挠了好几下了!”连翘红着眼,满了心疼。 孟对晚只得小声安慰着。 等她收拾妥当准备去休息的时候,孟少卿却来了,孟对晚只好强忍着睡意见他:“大哥怎么来了?” “是不是很累了?”孟少卿看着孟对晚满脸的倦怠,很是心疼,“这几日你在外头吃了不少的苦,早些休息吧!” 孟对晚赶紧拉住孟少卿:“你既然来了,必然是有话要说,那直说就是了,不然我心里记挂着,肯定也休息不好的!” “七皇子勾结番邦,如今已经不知所踪了!”孟少卿说着,叹了一口气,“那一日,我 们刚进入猎场就发现被人跟踪,太子受伤如今还在医治,七皇子摆明了是想将孟家拖下水,那些刺客身上都有孟家军的腰牌,武器也都是孟家军的,爹爹连夜回了营地去彻查了!” 孟对晚的脸色有些难看:“那陛下会不会……” “暂时不会!”孟少卿皱着眉头,“只要太后在,我们就不会有事,只是,七皇子很显然是将赵贵人的死和赵家的覆灭全部都怪在了太子和孟家的身上,接下来,我们要彻查京城中的几大势力,同时还要搜寻七皇子的踪迹,可能顾不太上你,所以,你得自己多当心!” 孟对晚点了点头:“大哥放心才是,我平日里就不怎么出门,等回府了,我就在府上好好的待着就是了!” 孟少卿点了点头准备离开的时候,孟对晚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我回来以后一直没见到纯和,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大约是吓到了,你失踪以后她一直在找你,哭了一宿,就直接昏睡过去了,听说一直在高热,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孟少卿摇了摇头,“七皇子本来是打算鱼死网破的!” 孟对晚应了一声,便没有在说什么了。 孟少卿离开以后,孟对晚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去看看纯和。 纯和的帐篷外守了很多的侍卫,侍卫见到孟对晚的时候,顿了顿,还是让开:“孟姑娘,你进去吧!” 孟对晚进去的时候,帐 篷里还有不少人,看到她以后纷纷起身:“孟姑娘!” 孟对晚径直走到床边,看着满脸潮红的纯和,满脸的担忧:“她这是怎么回事啊?” “公主受了一点惊吓,一直在发烧,太医来过了,说是没什么事,只是要受些罪!”一旁的宫女轻声说道。 孟对晚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宫女:“公主要是醒了,辛苦你同我说一声!” “是,孟姑娘!” 从纯和帐篷里出来以后,孟对晚就有些漫无目的的到处走着,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苏叙白的帐篷,连翘来看了一眼孟对晚,然后说道:“姑娘要是不放心,就去看一眼吧!” 孟对晚想了想,还是径直去了帐篷。 菘蓝听到外头有声音,就掀开了帘子,见到孟对晚的时候,愣了一下,然后侧身让孟对晚进来,然后轻声道:“苏大人怎么样了?” “不大好,一直咳嗽,而且发抖!伤口化脓再加上感染了风寒,回来之前一直都是硬挺着的,一松懈下来,就不好了!”菘蓝低声说道。 苏叙白的营帐里有些闷,碳烧的不好,偶尔还会冒出灰烟,连翘赶忙跑到碳炉边上,细细的翻着碳炉,孟对晚走到苏叙白身边,见他身上盖着薄薄的被褥,去一边的软榻上拿了羊毛毯,盖在苏叙白的身上。 盖毯子的时候,苏叙白被惊醒,他睁开眼睛看到是孟对晚,本想说些什么,哪知道,一开口便是止不住的咳嗽。 孟 对晚赶紧倒了一杯热茶,等到苏叙白顺了气,扶起苏叙白,慢慢的喂他喝了一口水。 喝过水的苏叙白慢慢顺过了气,然后静静的看着孟对晚:“你怎么过来了?” “我去看纯和,听说你在这边,就顺路过来看看!”孟对晚放下手里的茶盏,“你到底还是救了我的性命的,总不好就这么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总要来谢谢你的!” “你也救了我的命,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苏叙白苦笑了一声。 “你照顾好自己!”孟对晚坐了一会儿起身准备离开。 就在孟对晚要走的时候,苏叙白忽然拉住了她的手:“七皇子如今已经是穷途末路,难免会做出来一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你如今是孟家女,凡事还是要小心些!” “我知道,我大哥已经嘱咐过我了!”孟对晚缓缓抽出自己的手,“我如今也不是一个人,凡事我会小心的!” 好好的冬猎闹成这个样子,皇帝最是头疼,太子受伤,纯和生病,如今苏叙白也被伤的下不了床,他坐在那里,只觉得头一阵一阵的疼。 太后来的时候,皇帝正在抓自己的头发,见太后来了,才很是慌乱的整理自己的仪容。 太后看着面前的皇帝,见他满脸沧桑,就知道他是在后悔自己要选在冬猎的时候杀了七皇子。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也没什么可后悔的!”太后拍了拍皇帝的肩膀,“老七虽然年纪小,但也做 了这么多年的皇子,有点心机才是正常的,不然这么多年书都是白读了,只是你心善,不肯告诉他实话,不然也不至于闹成这样!” 皇帝沉默着,久久没有说话。 “事已至此,再难受也改变不了什么,还是想想看后面怎么办,他既然有手段勾结番邦,那自然也会有本事逃出京城,虽说永昌侯如今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但是多半是抓不到他的!”太后叹息。 皇帝沉默了很久,然后看向太后:“若是他就这么跑了,再也不回来了,也不是什么坏事,他虽然不是我亲生的儿子,却也叫了朕很多年的父皇,朕,于心不忍!” 太后看着皇帝半晌,然后叹息:“你啊,终究是心太软了,你聪慧,慈善,偏偏不够果断,哀家也不好说什么,你自己做决定就是!” 皇帝低垂着头,久久没说话。 就在太后准备离开的时候,皇帝忽然开口道:“母后,明日,我们就回去吧!回宫,至于老七,如果他被永昌侯找到,那就处决,如果,他有本事逃掉,就放他一马吧!” 太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好,你说了算!” 送走太后以后,皇帝坐在那里很久,一直没有动弹,一直等到两个时辰以后,才开口道:“给朕,换一盏新茶吧!” 宫人缓缓上前,换来一盏热气腾腾的新茶,皇帝看了一眼,却转身离开,没有再喝一口:“明日一早,开拔回宫!” 第324章 门槛 开拔回宫的时候,纯和可算是退了烧,但是整个人都有些苍白,她一看到孟对晚,就红了眼,几乎是哭着跑过来的,她拉着孟对晚的手,哭的撕心裂肺:“晚晚,我还以为你出事了,都怪我,这都怪我,要不是我非让你和我穿一样的衣服,你也不会因为我被追杀,这都怪我!” 孟对晚看着面前的纯和,赶紧安慰道:“你这是做什么呀,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我什么事都没有,你别哭了!” “小时候,你就是因为救我,才会走丢的,好不容易回来,又因为我陷入险境,我简直就是一个扫把星!”纯和趴在孟对晚的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不要胡说八道!”孟对晚一下一下轻轻地拍着纯和的后背,“我还很庆幸呢,他们追着我跑了,要知道,我还有点保命的功夫在手里,这要是追的是你,我又救不了你,那我得多懊悔啊!” 纯和抽噎着,紧紧的抱着孟对晚不肯松手。 孟对晚听着她抽噎的声音,有些无奈,但还是轻声说道:“你是君,我是臣,我生来就应该保护你,你平安无事,对我来说,比什么都好!” “可是,你对我来说,也很重要啊,我不想再弄丢你了!”纯和抬起头看向孟对晚,“如果我好好练功夫就好了,就不会没有半点的还手之力,只能自己一个人逃跑,都怪我!” “你是公主殿下,保护你,是我们的责任!”孟对晚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发,“乖,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好不容易才将这位哭哭啼啼伤心欲绝的公主殿下送回去了,孟对晚才上了自家的马车,眼下她和孟大娘子要先回去,但是孟少卿还得继续留在这里搜山,出发的时候,孟少卿几乎将身边的精英全部送到她们身边,说什么,也要把他们安全的送回去。 这一趟冬猎,孟对晚不仅感受不到半点所谓的皇家狩猎的兴趣,这几日下来更是疲惫的很,好不容易回到府邸以后,就深深的睡了过去。 一直到第二天的下午才悠悠转醒。 人刚醒,连翘就小跑着来了:“姑娘,你可算是醒了!” “怎么了?” “宫里头送了赏赐来,公公知道你还休息,一直等着,也不让我们来叫你,这会儿等的都有半个多时辰了。”连翘一边说着,一边从一旁拿来衣服给 孟对晚换上。 “宫里头的是陛下的还是太后娘娘的?”孟对晚满脸的诧异,但还是很麻利的起身换衣服。 “陛下和太后娘娘都有派人过来,赏赐的东西都快把院子里面装满了。”连翘一边说着一边快速的给孟对晚穿衣服。 “好端端的怎么下了赏赐?”孟对晚有些不解,“难不成是因为猎场上的事情?” “姑娘,你救了公主殿下,陛下和太后娘娘都是看在眼里的,只是在猎场的时候,大家都忙着抓人,实在是没有功夫去赏赐,如今事情平息了不少,宫里头会有赏赐也是正常的。” 孟对晚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乖乖的梳洗,换了一身衣服,然后赶紧出去见人。 正如同连翘所说的那样,宫里头赏赐下来的东西几乎将整个前院都摆满了,几位从宫里头来的人都正坐在那里喝茶,见到孟对晚来了,纷纷起身:“孟姑娘!” 孟对晚赶紧上前:“公公!” 宣读的圣旨,领了赏赐,公公才对着孟大娘子和孟对晚说:“今儿是赶巧了,陛下一大早的就准备了赏赐,刚让人去准备,就听说太后娘娘那里也要赏赐,便干脆让咱 家一起来了。” “这么冷的天,还辛苦公公这边跑一趟。”孟大娘子将一个荷包塞进公公的手里,“一点心意,也好让公公买点酒暖暖身子!” 公公掂量了一下荷包,沉甸甸的,满意的笑了笑:“夫人客气了!” 好不容易送走公公,孟大娘子就让人把东西清点明白,然后入库,从头到尾没有太多的惊喜。 “母亲好像有点不高兴!”孟对晚看着神色冷淡的孟大娘子,忍不住问道。 “倒也没有不高兴,只是也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孟大娘子握住孟对晚的手,“我们府上总是会有这样的赏赐,每一次都是立了功,外人瞧着都是荣耀,可只有我们自己才知道,这些都是拿命换来的!” 孟对晚顿了顿,然后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不过,皇帝和太后这一波赏赐,让整个京城的风向都发生了改变,毕竟这些年,永昌侯府低调的就好像京城里压根没有这么一个侯爵一样,也已经很久没有出过头了,如今找回了女儿,重整旗鼓,先前也有人笑话,说他们如今这般模样,必然是回不到曾经的地位。 只是没想到,短短一 年,永昌侯府就又在皇帝面前出了头,老牌的世家他们在乎的似乎从来都不是眼下的权势,而是家族的延绵。 曾经被人诟病的孟少卿,明明是世人眼里的纨绔子弟,却在一夜之间得到皇家重用,曾经荒唐的少年郎,也走上了正途, 而那个走丢多年的女儿,在所有人都等着看她笑话的时候,前脚在那球场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后脚在猎场,救下了当今圣上的嫡公主。 有人懊恼不已,也有人看见了永昌侯府的崛起。 渐渐的,京城里有眼色的人家,就盯上永昌侯府这个香饽饽。 早些年的时候,因为孟少卿纨绔,成日的流连在烟花柳巷,除了一些为了攀权富贵的人家,很少有人家舍得将自己的女儿送过来,那些身份地位差的,永昌侯府自然也是看不上的,一来二去的,孟少卿的婚事也就被耽搁下来。 如今,孟少卿得朝廷重用,孟对晚又得了陛下的赏赐,兄妹两又进入了京城里诸多官媒的眼,纷纷上门来说亲事,让冷清了若干年的永昌侯府,忽然又变得热闹了起来,每日里总有人来来往往,踩着永昌侯府的门槛往里走。 第325章 拿捏 永昌侯府在给兄妹两说亲的事情,没用几天,就传进了武昌侯的府上。 苏大娘子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当下就黑了脸,说的话也变得有些难听:“外头的这些人啊,早些年的时候说什么都看不上他们家,如果知道人家得到陛下的青睐,又巴巴的送上门去。” “这个消息我们还是先瞒着五弟吧,他现在有伤在身,要是又得了这个消息,心里难免郁闷,对他的伤不大好。”孙大娘子小心翼翼的说道。 “瞒?这种事情瞒得了初一瞒不过十五,他早晚都是要知道的,与其等到时候什么都定下来了,无力回天的时候再让他知道,倒不如趁着现在让他争一争,就算最后输了也不至于让他懊悔终生。”苏大娘子叹息,“那郝家的,真真是个祸害啊!” 孙大娘子见孟大娘子都这么说了,便也不好多说什么,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永昌侯府的人向来最是护犊子,孟对晚那些年在府上吃了那么多的苦,依着孟家人的性格,没有打上门来都该谢天谢地了! 只是苏叙白放不下,心里全是她,他们虽然明白这件事情,最后可能只是一场空,却也 不想就这么阻拦他,毕竟现在的苏叙白太苦了,他们总是要给他一点希望,好让他补那么痛苦的活下去。 在以前永昌侯府的姑娘其实并不怎么吃香,毕竟,想要去他们府上的姑娘,第一个条件就是终身不能纳妾,敢和他们在攀亲戚的哪个不是权贵呢?让这样的人家终身都不能纳妾,是个人往往都接受不了。 所以就算永昌侯府在京城里名声鼎盛,稍微有名气些的人家,还是不愿意上门提亲的。 只是到了孟对晚这里,因着她的性子恬静,早年间又被家里弄丢了,一直都是在乡下长大的,所以大多数人都觉得,这样的女儿家好拿捏,身世又好,人长得又好看,还好拿捏,这样的女儿家在京城里一直都很受欢迎。 来永昌侯府提亲的人的确不少,孟大娘子也是耐着性子见了一个又一个,光光是媒婆,这一天下来起码就见了有四五个了。 孟大娘子是出了名的好脾气,所以很多人都想着说来上门试试运气,想着这样的人家,若是运气好,被他们攀附上了,那这辈子也就是顺风顺水,指不定还能恩惠后代。 “什么玩意儿,跑到我 们家来说亲,你以为我们家女儿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吗?我平日里虽然不在京城里面走动但是该知道的事情都是知道的,那家的小子是个什么东西,成天寻花问柳的,身上指不定都得了什么脏病,你是怎么舔着个脸跑到我们家来说的?”孟大娘子猛的拍了一下桌子。 站在院子外头的婢女,互相看了一眼对方,然后接着若无其事的站着。 “……你们家女儿在乡下地方养了那么多年……” “什么叫做我们家女儿在乡下地方养了那么多年?乡下地方怎么了?陛下还有几个泥腿子亲戚呢,我的女儿又不是嫁不出去了,轮得到你来这里说三道四,来人,给我把她轰出去了!”孟大娘子掀翻了茶几,冷声呵斥道。 没多久便有嬷嬷上前,将人送了出去。 这些官媒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多人都被骂的狗血淋头,来的时候欢欢喜喜,走的时候满脸怒气。 孟老夫人得了消息,专门跑来看热闹,站在门廊那里听着自己的儿媳妇骂人,自己一个人听着不乐意,还专门把自己的孙女一起叫过来听。 孟对晚看着院子里发火的母亲有些诧异。 “这外人啊,总是说你母亲脾气好,她出生书香门第,的确是脾气好,可是脾气好又不是说没脾气,这些人总觉得可以拿捏你母亲,却忘了人家可是诰命夫人,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人没应对过?”孟老夫人笑着说道。 “祖母为什么这么高兴啊?”孟对晚看着满脸窃喜的孟老夫人,一脸的不解。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看见你母亲这样子了!”孟老夫人笑着说道,“自从你丢了以后,她整个人就颓废了,我一把年纪了还得管着这个家,你是不知道那一本本的账目送过来,我光是看我都觉得头疼,可是没有法子呀,还是帮着你母亲管了这十几年,如今可算是轮到她自己受累了。” 孟对晚顿了顿,然后一脸狐疑的说道:“所以祖母是专门来看热闹的?” “是啊!”孟老夫人笑道,“顺带来说说你母亲的风凉话,我总不能白辛苦那么十几年。” 一时之间,孟对晚竟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她看着面前的乐滋滋的孟老夫人,先忍不住笑了笑。 孟老夫人听到她的笑声,然后回头看向孟对晚:“晚晚,我问你,当苏家的那个 小子,不要命死的去救你的时候,你心里头是怎么想的?” 孟对晚不知道孟老夫人为什么忽然提起苏叙白,沉默了很久,都没有说话。 “前两天太后找我叙旧,提起了苏家的那个小子!”孟老夫人看着孟对晚,轻声说道,“应该是苏夫人求到太后娘娘那里去了,太后娘娘的意思是,虽说你现在已经不是成春了,但是很显然,苏叙白对你的感情还是特别的深,你们也在一起相处了好几年,如果你觉得可以,马上就可以做苏叙白的正头娘子!” “那祖母是怎么说的?” “你不妨先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孟老夫人看着孟对晚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我不想,我不想做他什么正头娘子!”孟对晚看着孟老夫人,很认真的说道。 孟老夫人挑眉:“那就好,毕竟我当时开口说的就是让他滚,我还担心你对他余情未了,到时候怨恨我这个做祖母的。” “祖母觉得我是这么容易心软的人?”孟对晚有些惊讶。 “女人嘛,都容易心软,尤其是自己在意的人。”孟老夫人笑了笑,拍了拍孟对晚的肩膀,转身离开。 第326章 花心萝卜 孟对晚有没有心软,不清楚,但是孟少卿,那是绝对没有半点心软的,他不知道从哪儿得到的消息,说苏大娘子进宫求了太后娘娘,说是想要促成一桩姻缘。 姻缘有没有促成,孟少卿不清楚,但是苏叙白这顿打那是避无可避了。 苏叙白因为受伤,一直在家修养,没有上朝,孟少卿直接打上门去,他一个单枪匹马,拿着一把大刀就冲去了武昌侯府,孟大娘子哪里见过这么不讲道理的人,带着人去拦,搬出自己长辈的身份去劝慰,却反倒被孟少卿说的满脸臊红。 “长辈?你算是我哪门子的长辈,莫不是活的久一些的老不死,都能算是我的长辈不成?”孟少卿拎着大刀站在府邸门口,冷声道,“你仗着自己年纪大,倚老卖老,跑到太后娘娘面前说的什么废话,我们家千难万难的才找回来的姑娘,是你们能肖想的不成!” “你这小子怎么回事,你们家的姑娘难不成尤其金贵……”身旁的嬷嬷羞恼,上前说理。 “住嘴!”苏大娘子赶紧拉住身边的嬷嬷,“休得胡言!” 孟少卿看着面前的苏大娘子:“今日,我总是要见苏叙白的,我倒是要问问看他,他这么做,自己可是还有半点的良心!” “这件事情,我儿并不知情,你若是非要怪罪,你就怪罪在我身上吧!”苏大娘子站在那里,目光通红,俨然一副慈母模样。 孟少卿瞧着,却只觉得可笑: “你在我这里一副慈母模样,那你不仿想想我的母亲,她知道我妹妹曾经受过那样的苦,你可知道她夜夜辗转难眠,你是拳拳爱子之心,怎么,到了我母亲这里,就活该她难受的整宿整宿睡不着觉吗?” 苏大娘子语塞,张了张嘴,却也不知道说什么。 “孟世子实在是好大的威风,你们家如今得陛下盛宠,你自由嚣张的资本,可我武昌侯府也不是没有底气的,我公爹镇守边关,也是朝廷大将,你这般打上门来,分明就是看不上我们武昌侯府的门庭,难不成,这个天下得由着你们永昌侯府一家独大不成!”孙大娘子走上前来,挡在了苏大娘子的面前。 苏大娘子听着孙大娘子的话,心里一惊,赶紧将人拉倒身后:“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一家独大?你这人说话好不讲理,你家有人在边关守着,难不成我家都是吃干饭,靠着拍马屁当得官不成,我今日既然一个人来,凭的自然是我孟少卿一人,就算出了人命,也是我一个人担着,你倒好,开口就直接将我们全家拉进来,连带着陛下都带进来了!”孟少卿看着面前的孙大娘子,冷声说道。 “小孩子不懂事!”孙大娘子赶紧说道,“我的儿媳年纪小,她……” 孟少卿却不想听这些,只是冷眼看着面前的人:“你们说的话,自会有人去传,是非如何,自然有旁人自己去断,我不想找你们的麻烦,更 不想找武昌侯府的麻烦,我到这里来,不过是以着晚晚的兄长的名义,来给她讨个公道!” “公道,有什么公道,当初她在我们家做……” “闭嘴!”苏大娘子大声呵斥,然后猛地拉扯了一下孙大娘子,“这个家如今已经是你当家做主了不成,我还没死呢,这里还轮不到你来说话!” 孙大娘子被骂,当下就红了眼。 “来人,把娘子扶下去!”苏大娘子皱着眉,直到下人拉着孙大娘子的手离开,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永昌侯府在京城里头,是多年的世家,日积月累的威信,可不是他们家这样的新贵可以比拟的,这段时间观察下来,很显然,他们对他们这个年少走丢的女儿,尤其的紧张,这个时候,要是把孟对晚曾经做过妾的事情抖落出来,那可真的是跟整个永昌侯府翻脸了。 人家嫡出的女儿落到你家做了妾,还逼得人家跳了江,几次三番的死里逃生,这要是让外人知道,且不说孟家会颜面尽失,真的等到那个地步,难免会有人苛责他们,说他们虐待良妾,两家都是吃不了兜着走。 孟少卿看着孙大娘子被拉走,才缓缓放下剑,她方才但凡敢说出来,他肯定会直接出售打晕她,毕竟这个话一出口,那场面就会变得难以收拾。 苏大娘子一直盯着孟少卿的手,见他松开了剑,才松了一口气,孟家的世子,是出了名的混子,说不定真的会豁出 命去,她们可招惹不起。 就在苏大娘子绞尽脑汁的想,要怎么劝慰他的时候,菘蓝赶了过来。 “大娘子!”菘蓝赶紧走上前来,“五爷说,请孟世子去他的院子!” “什么?”苏大娘子一惊。 苏大娘子还没想到要说什么的时候,孟少卿已经径直进去了。 眼看着孟少卿气势汹汹的往里走,苏大娘子站在哪里,急的满头大汗:“这老五是怎么回事,明知道人家在气头上,还让人进去,这算怎么回事……” “大娘子,五爷让我转告大娘子,五爷说,大娘子这事做的不地道,这是他自己的事情,他本就亏欠着人家的,不应该再借着太后娘娘的势去逼迫人家,既然是大娘子做错了事,他作为儿子的,自然是该受着的!”菘蓝站在那里,一字一句的说道。 “他,他知道什么,我还不是为了他,他日日惦念着,吃不好,睡不好,就连做梦都惦念着,既然那么心心念的想着,又为什么不去求一求呢?我这般舔着脸面的去找太后娘娘,还不都是为了他!”被自己的儿子这么说,苏大娘子只觉得自己伤透了心。 菘蓝见苏大娘子这般,便又说道:“五爷说了,大娘子必然是为了他,但他如今也已经入朝为官,不论什么事,都可以自己为自己做主,大娘子该好好享福,不必再操心他们这些儿女的事情了!” 苏大娘子还想说什么,菘蓝却已经转身离开。 苏大娘子站在那里好久,最后却也只能长叹一声:“我为了他好,到了他这里,反倒受了埋怨!” “大娘子不必难过,哥儿都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娘子不如松松手,也好让自己少操心些!”一旁的嬷嬷安慰道。 “我就生了这么两个儿子,老大承袭爵位,老五凭着自己的本事坐上了大理寺少卿,眼看着未来就是有出息的,他们家的那个女儿在金贵也不过就是个女儿,我去求了太后娘娘,也算是给了他们一个台阶下,难不成,他们还以为她家那个女儿,还能入宫做妃子不成!”苏大娘子也是气急了,说出来的话,也有些难听。 嬷嬷赶紧将苏大娘子拉了进去:“大娘子可不敢这么说话!这话要是叫外人听到了,有的要闹了!” 苏大娘子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但还是忍不住压低声音说道:“旁人不知道,他们自家难道不知道吗?本就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了,又被毒坏了身子,这辈子都生不了孩子了,能嫁什么好人家,总不可能一辈子在家里做姑娘吧!” 嬷嬷叹息:“大娘子还是少说这些话,就不说旁的,若是被哥儿听到,那也是要闹翻天的,再说了,最近去孟家提亲的人何其多,纵然她不能生孩子,就孟家的门楣,愿意娶她的人也是大有人在的!” 苏大娘子抿着嘴,许久以后才说道:“明明老子是个花心萝卜,偏偏儿子还是个痴情种!” 第327章 折磨自己 孟少卿气势冲冲的走到苏叙白面前,原本他以为自己会看到炎症以待的苏叙白,却没有想到等他走到院子里的时候,他正坐在躺椅上晒太阳。 孟少卿当时就被气笑了,他看着坐在躺椅上的苏叙白,冷声说道:“怎么,你是等着在这里被我砍吗?” “你只是在气头上,又不是真的要杀了我。”苏叙白看向孟少卿,淡淡的说道。 “你这么躺着,我都不知道要怎么下手了!”孟少卿一时之间竟然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那不如坐下来喝杯茶吧!”苏叙白说着,起身给他倒了一杯茶,“明前的龙井,是你喜欢的茶,尝一尝!” 孟少卿虽然有些不情不愿但想了想,还是坐了下来。 苏叙白煮了茶,给孟少卿倒了一杯:“听说你在门口跟我母亲吵起来了?” “嗯,怎么,要给你母亲出气嘛?”孟少卿挑眉,眼睛里面瞬间就带了几份斗志。 苏叙白笑了一声:“我是想要替我母亲跟你道歉,她入宫找太后娘娘说情的事情我并不清楚,他也只是一片爱子之心,让你不要计较,显得不大现实,但是总觉得你可以把这个怨恨放在我身上,而不是在她老人家身上!” 孟少卿看着苏叙白半晌,然后端起了那杯茶水:“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子做下来喝茶说话了!” “我们从小就不合,虽然是从小到大的同窗,但是其实也没有多大感情,又出了你妹 妹的事,没有,互相砍一刀就已经很不错了,还能指望望着这样子坐下来喝茶吗?”苏叙白笑了笑,然后看向孟少卿,“太后娘娘那里,我自己会去说,不过我想太后娘娘也是明事理的人,她应该也明白你们的想法,只是我母亲既然已经求到她那里了,她总是要说一说的。” “难道你就真的没有想过要娶她为妻吗?”孟少卿放下手里的茶杯,忽然说道。 “我想过啊,日日夜夜的想,总是惦念着,可是我也知道,你们绝对不会答应,就是她对我还有一些感情,我还有博一搏的可能,可是现在连她都不大愿意见我了,我再怎么惦念着也没有什么用啊!”苏叙白苦笑,“孟少卿,我没有任何办法。” 孟少卿沉默着,他看着面前的茶汤起起伏伏。 “我是真的喜欢她,不在乎她是谁,她是成春也好,是孟对晚也好,对我来说她就是她,如果她愿意我现在就可以辞官带她回江南,过我们的小日子,只是已经没有可能了!”苏叙白叹息。 “晚晚对我们来说,很重要,我们绝对不会再让他重蹈覆辙。”孟少卿看着苏叙白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我也觉得我不配啊,所以明知道现在到处都有人在给她说亲,我也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守在这个院子里面,明明知道不可能的事情还要去争,就有些不自量力了!”苏叙白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 孟少卿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骨节分明的手上一道接着一道的伤疤,看那个样子似乎像是他自己用小刀一刀一刀割伤的。 孟少卿忍不住皱眉:“你这是做什么?你不会以为上演一出苦肉计,我妹妹就会原谅你吧?” “我当然知道不会,就算她会,你们也不会,我只是太想去见到她了,每天每天都想,无时无刻的都在想,我恨不得把她绑回来,装在自己的口袋里,哪里也不许她去,我只能用这种方式阻止我!”苏叙白将手收进衣袖。 孟少卿沉默了许久,然后起身:“我来这一趟原本就是想要告诉你,没什么事情,不要靠近她,既然你想的很明白,那我也没有必要非得打你一顿,只是苏叙白,人总是要往前看的,晚晚得往前走,你也得往前走。” 苏叙白缓缓的靠在躺椅上,眉眼低垂着:“我不想往前走,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守着我们曾经的记忆,就这么过一辈子,其实这样子也挺好的。” 孟少卿不肯再留在这里,他抬步径直离开,如今的苏叙白,早就没有了当年做探花郎的傲气,他浑身上下甚至散发着一种老态龙钟的感觉,他能够感觉到他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忧伤,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他担心自己在留在这里,在看着他这副样子,会变得心软。 孟少卿走的甚至有些狼狈,他急匆匆的来,急匆匆的走,嘴上叫喊着要揍他一顿,最后却是狼狈不堪的逃 跑。 相比孟少卿的狼狈,许子清就显得不忍得多。 许子清和苏叙白,是从小到大的交情,几人从小都是一起读书,一起练武,孟少卿自从家里出了事,性格就变得有些古怪,平日里总是留恋烟花之地,很少和他们来往,渐渐的,许子清和苏叙白这会走的近一些。 苏叙白和孟对晚的事情,许子清也算是知道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是站在第三个人的角度,看着这件事情一点一点的发生,更因为他和孟对晚并没有太多的感情,所以他可能会更偏向苏叙白一些。 他来看望受伤了的苏叙白,与此同时也想看看他有没有被孟少卿打的半死不活。 但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看到的会是一个颓丧成这副模样的苏叙白,当年的意气风发,如今在他身上已经看不到一丝一毫了,就连许子清这样的一个外人看着都难免觉得心痛。 “……其实这件事情你虽然错了,但是你也在拼了命的弥补,你又何必在继续折磨自己呢?”许子清叹息。 在他看来,苏叙白的的确确是错了,他糟蹋了一个清白人家的姑娘,但是也在尽可能的去弥补,当时因为身份的关系,他绝对不可能娶她作为妻子,纳她做妾,对于当时的情况来说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只是苏叙白也没有想到,后面会接连发生这么多的事情,而他每一次都非常自私的要把孟对晚留在自己的身边,这才 让她一步一步走的越来越难。 孟对晚是很苦,也很可怜,只是在那个时候,苏叙白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赐婚的是皇帝,他推脱不掉,他不可能用自己全家的性命去抗旨,他只能低着头去接受。 “折磨吗?我受的苦还没有她一半多呢!”苏叙白轻声说道,“几次三番的差点没命,我欠她的,太多了!” 许子清叹息。 “你知道真正让我觉得特别难的是什么吗?”苏叙白抬头看向许子清,苦笑一声,“是无能为力,是我明知道他在我身边说过,但我依旧没有办法保护他,是我明明不想迎娶郝娇娇,可是我还是没有办法,你知道没有办法这四个字让人多痛苦吗?” “那你要怎么办?难不成你接下来的下半辈子全部都要这样子去过吗?就好像一具尸体,没有灵魂的去活着吗?”许子清皱眉,“既然永昌侯府已经开始重新给他说亲了,你也该试着放下,一步一步的往前走了!” 苏叙白低垂着眼,久久没有说话。 许子清看着面前的苏叙白,只觉得很丧气:“你非要把自己捆绑在哪里,踟蹰着不肯往前走,痛苦的不仅仅是你,还有你的家人,还有所有在意你的人,苏叙白,你得试着放下来!” “我不想放下来。”苏叙白缓缓抬头看向许子清,“只有这种折磨的感觉,能让我感觉到自己还是活着的,能让我觉得自己的心跳还是在跳动的。” 第328章 彻查 整个皇城彻查了七天,愣是没能找到失踪的七皇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永昌侯上报以后,皇帝也只是沉默了半晌,最后这件事情,也就此不了了之。 谢澄胤在知道皇帝放过七皇子以后,也没有多说什么,他也明白皇帝不想赶尽杀绝的心,所以也没有说什么。 年关将至的时候,皇后才被谢澄胤和纯和从皇陵接回来,太后本来也只是让她在那里反思一个月的,只是皇后自己不愿意回来,在那里多待了几个月,才派人告诉皇帝,自己想要回来过年。 皇陵清苦,皇后在皇陵的那段日子里吃斋念佛,短短几个月,人清瘦的厉害,太子妃接到皇后的时候,当下就红了眼,上前扶着皇后的时候,声音也有些哽咽:“母后在这里受苦了!” “本宫倒不觉得受苦,在这里,本宫一个人清净,反倒想明白了不少!”皇后缓缓的往前走,眉眼间都带了一种释然,“太后娘娘说的是,这些年,本宫总是想方设法的让本宫的母族在朝廷里面站稳脚跟,可是却忘了澄胤的难处!” 太子妃没有接话,只是陪着皇后缓缓往前走。 “他是个孝顺儿子,宁可委屈自己,也不愿意忤逆本宫这个做母亲的!”皇后无奈的笑了一声,“可是做母亲,凡事总要为自己的孩子多考虑一些,以往,本宫总想着,那些事本宫的兄弟,是本宫的侄子,总希望本宫的娘家,繁荣昌盛,却忘了 ,外戚干政时,新帝的为难!” 太子妃抬头看向皇后:“母后也只是为了自己的母家……” “太后娘娘是个好母亲,也是个好皇后,先帝未离世的时候,与太后伉俪情深,可即便如此,太后也从为自己的母族求些什么,也只是一步一步稳扎稳打的在朝堂上走着,因为太后一直都很清醒,她明白,外戚干政时,受苦的,是自己的儿子!”皇后握住太子妃的手,“是本宫糊涂了!” 太子妃沉默着,没有说话。 “你如今还未做母亲,也不是皇后,自己的孩子也不是储君,你自然不明白这其中的厉害,本宫以前也不明白,可现在本宫想明白了,做人母亲的,终究还是会为了自己的孩子,为了太子,为了纯和,而不是为了跟我隔着肚皮的侄子侄女谋算!” 太子妃深深的看了一眼皇后,显然也是听进去了的,她想了很久,但还是忍不住问道:“母后就不担心国舅因此气恼吗?” “为何要担心,本宫是她的姐姐,又不是他的爹娘,难不成管他一辈子?”皇后笑了一声,“从前本宫也总觉得他终究是本宫的弟弟,却忘了本宫是一国之母,是太子的母亲,是天下的皇后!” 太子妃没有再说话,只是陪着皇后缓缓地走出皇陵。 因为皇后的吩咐,谢澄胤在外头等着,远远的,他一看到皇后,就赶紧上前:“母后!” 皇后看着谢澄胤很久,然后拍了 拍他的手:“嗯,我们回宫!” 太子点了点头,然后抚着皇后上了马车。 马车往前走着,皇后拉着太子和太子妃和她一起坐,坐上车以后,皇后忽然开口道:“你的伤,可好些了?” 谢澄胤愣了一下:“母后怎么知道的?” “本宫是来祈福的,又不是来坐牢的,外头的事情,本宫自然都是知道的!”皇后笑了笑,“你受伤的时候,太后担心本宫不放心,专门派人来同本宫说过,也要接本宫回去,不是,你既然没什么事,本宫也就没有回去!” 谢澄胤顿了顿:“既然母后可以回去,又何必在这里吃苦呢?” “人总是要吃吃苦,才会清醒的!”皇后苦笑一声,随后说道,“据说,又是永昌侯府的那个姑娘救了纯和?” 谢澄胤点了点头:“不错,父皇和皇祖母已经赏赐过了,母后不用太放在心上,永昌侯府都是老臣了,最是明白君臣之仪!” “本宫知道!”皇后应了一声,也就没有在说什么了。 皇后回到宫里的时候,皇帝早早的就在那里等着,听人传唤说皇后回来了,便赶紧出去迎,等他看到消瘦的皇后时,满脸都写着心疼:“皇后……” “陛下!”皇后弯腰行礼。 皇帝赶紧扶住皇后:“快免礼!” 皇后看着面前的皇帝,忽然笑了:“陛下做什么这幅样子,臣妾只是去祈福了,吃斋念佛,清瘦些也是应该的!” 皇帝微微叹息:“朕还不能心疼心疼了?快进去吧,外头冷的很!” 谢澄胤知道,皇帝皇后许久未见,必然有不少的话要说,就没有久留,出宫以后原本是想回府的,却在街上看到了苏叙白。 如今的苏叙白,是出了名的清冷,平日里出了上朝办公,大多时候都是一个人待着,但凡到他手里的案子,都是查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基本都是重盼,皇帝对他颇有几分器重,可是朝中大臣对他却难免会有几分怨怼,毕竟,太过铁面无私的大臣,总是不讨人喜欢的。 谢澄胤让太子妃先回去,自己则下了马车,径直往苏叙白的方向走过去。 苏叙白站在一个卖簪子的小摊贩前,目光直直的盯着一个白玉簪子,白玉里全是瑕疵,并不是什么好玉,但是很显然,苏叙白很喜欢。 谢澄胤也不吭声,只是站在一旁看着,直到苏叙白从怀里掏出银子买下那根簪子:“你买簪子做什么?还是这样差的玉?” 苏叙白愣了一下,正要行礼,就被谢澄胤摁住:“在外头,咱们就是挚友,这些虚的就不要搞了!” 苏叙白顿了顿,然后将玉簪子放进怀里:“瞧着好看就买了,不在意是什么玉!” “今日难得看你在外头,是来采买年货的?”谢澄胤揽着苏叙白的肩膀,微微挑眉。 “这些自然轮不到我来买,我母亲会准备的,承蒙陛下开恩,我爹今年回来过年,我 母亲早早的就开始准备了,年货都快要将整个库房挤满了!”苏叙白轻声说道,“倒是殿下,今日不是接皇后娘娘回宫的日子嘛?怎么还有功夫在外头闲逛?” “我母后如今正在跟我父皇说话呢,哪有功夫管我?”谢澄胤笑道,“回府的路上瞧见你,才过来找你,平日里,你不是在大理寺待着,就是在府里待着,很久没见你出来走动了!” 苏叙白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往前走着。 就在这个时候,谢澄胤忽然看到街角里,停着一辆很眼熟的马车,等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那不就是永昌侯府的马车吗? 谢澄胤顿了顿,四处张望着,果不其然,在远处的一个铺子里,孟家的那个姑娘,就站在那里,手里还拿着一串糖葫芦,明眸皓齿,满眼笑意。 谢澄胤回头看向苏叙白,果不其然,他的目光穿越人群,就那么看着那个笑的很是明媚的孟对晚,他甚至都不敢走的太近,只敢隔着几十米,小心翼翼的看上一眼。 “我以为,你放下了!”谢澄胤叹了口气,“还想着等开年的时候,托我母后给你看看合适人家的女儿,你总不能一直不娶妻吧!” “不娶了!”苏叙白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不远处的人影,“我家儿子多,犯不着非得让我传宗接代,我能这样子看看她,就觉得很好了!” “那如果有一天,她成婚了呢?”谢澄胤忽然问道。 第329章 痛失所爱 “那,那也挺好,看着她成婚生子,看着她儿孙满堂,不好吗?”苏叙白明明是笑着的,眼里却满是苍遗。 谢澄胤看看不远处笑的那么明媚的孟对晚,再看看眼前这个恨不得弄死自己的苏叙白,长长的叹了口气:“真是一个,狠心的女人啊!” “她就该如此!”苏叙白看向谢澄胤,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本就是我懦弱无能,她理该如此,若是发生这些事情的是纯和,你会如何?” 谢澄胤一时无言,许久以后,他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算了,别看了,咱们去吃酒吧!” “不去,她已经很久没出门了!”苏叙白摇头,“我很久没见她了,这么看看那挺好,你要是想去吃酒,找别人去!” 谢澄胤盯着苏叙白看了很久,然后一脸无奈的说道:“苏叙白,你都不觉得自己现在这样子,很丢人吗?” “有什么可丢人的?”苏叙白抬头看向谢澄胤,“爱而不得,是常态!” 谢澄胤无可奈何,却也不走,只是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边:“其实,你们之间闹成这个样子,我们有很大的责任,先前你母亲去求了我皇祖母,皇祖母是愿意出面帮忙说和的,你原本就是为了皇家才娶的郝娇娇,你……” “我可以不娶的!”苏叙白摇了摇头,“如果是孟少卿,你就是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不会娶的,你们可以解释,说我是为了所谓的大局观,可 是我知道,我只是胆小怯懦,不敢得罪陛下,不敢为了她,冒着欺君之罪给她出头罢了!” “你把话都说死了,我要怎么安慰你?”谢澄胤只觉得头疼。 “我是罪有应得,没有必要安慰我。”苏叙白笑了笑,“殿下还要继续陪着我这个罪有应得的人吗?” “你是罪有应得,那我这个逼着你成婚的人算什么?”谢澄胤挑眉,“我就这么陪着你吧,虽然感觉有一点丢人,但是这也说明了我是真的拿你当兄弟,不是吗?” 苏叙白没吭声,只是一瞬不瞬的看着不远处的孟对晚。 就在他以为,今天可以就这么远远的看着她的时候,连翘忽然拿着两串糖葫芦,径直向着他们走过来。 苏叙白不躲不闪,就那么站着。 没多久,连翘就走到了他们的面前,连翘将手里的糖葫芦递给苏叙白和谢澄胤:“殿下,苏大人,我们姑娘说这个糖葫芦挺不错的,请你们尝一尝!” 谢澄胤耳朵微红,还是笑着接过:“多谢你们家姑娘了!” 苏叙白看着那串糖葫芦看了很久,然后接过:“多谢!” 谢澄胤一直等到连翘离开以后才忍不住说道:“原来你以为你在偷偷看着,其实人家早就知道了!苏叙白,你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很像懦夫,如果我是你,我要么就咬咬牙,彻底的放下她,要么,我宁愿他这辈子都恨毒了我,我也会将她拘在自己的身边,你现在 这样像一个小人一样,躲在角落里盯着她,你除了折磨自己,你什么都得不到。” 苏叙白低垂着眼,没有说话。 谢澄胤叹息:“但凡知道这件事情会教你变成这幅模样,当初说什么,我也不会让我父皇答应那桩婚事的,你当然有错,但是起码你对她的感情是真心实意的,面对大局,你的选择没有什么错,只是很多事情变的太玩笑了,一个农家的女儿忽然摇身一变成了永昌侯府的嫡女,就算是算命先生也未必能算到这些事情吧!” “其实说到底那个时候的我,总觉得她不会离开我,我总是自以为是的认为不管怎么样,她总是会回到我的身边,可是我却忘了,那宁愿跳入那个冰冷的江水也不愿意留在我身边的人,又怎么可能会一直委曲求全的待在我身边呢?”苏叙白苦笑,“人总是要为自己的自以为是付出代价的。” 谢澄胤盯着苏叙白看了很久,却不知道要怎么反驳他,因为他说的很有道理,只是他们下意识的觉得,女人就是应该依附在他们身上的,就算她们一时兴起想要逃离,最终还是会回来的。 或者换一种说法,如果她只是成春,哪怕受尽委屈,她也只能委委屈屈的躲在江南,一直等到风平浪静,然后再乖乖的回到她的身边,因为世道如此,天下如此,一个女人想要平安和顺的,在这个世道活下去,总是要跟菟丝花一样,依附在别人身 上的。 只是很可惜,她并不是那个柔弱的菟丝花,她强任坚挺,还有强大的根系支撑她,她是一个可以和他平起平坐的女人,一个可以自己选择未来要怎么走的人。 刚毅的性格,本在这个世上并不讨喜,可他却刚刚好是永昌侯府家的女儿。 又或者说也正是因为她是永昌侯府的女儿,哪怕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但还是敢义无反顾的从船上跳到江里。 谢澄胤忽然发现,这他娘的就是一局死棋,盘不活了,除非,苏叙白自己死一次,命好的话,孟对晚心软,他们还有接下来的路可以走,只是这样的苦肉计有时候也未必好用,尤其是当这个人对你没有半点情感以后,别说是苦肉计,你就是死了,人家也未必多看你一眼。 明知是一局盘不活的死棋,谢澄胤也忽然有些丧气,他看着苏叙白,许久以后才说道:“这件事情是皇家对不起你!” 苏叙白不说话,只是远远的看着孟对晚。 可就他的远远的盯着她们的时候,角落里,也有一群专门生活在黑暗里的老鼠也正在盯着他们,他们蓄谋着,要将这个天下搅的天翻地覆。 京城东街得一处厢房里。 “你是说,孟对晚就是之前苏叙白的那个妾室?”坐在阴影里的人,冷声说道。 “不错,我们派去的人,查了很久,才把这件事情查清楚,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基本上都被换了一遍,我们也是费了 不少的力气才确定的。”黑衣人跪在地上,轻声说道。 “所以,苏叙白就是为了给她报仇才拼了命的找郝家的证据,为的就是要扳倒郝家!”阴影里的人,缓缓起身,赫然是失踪的七皇子。 七皇子看着跪在那里的黑衣人,眼里透出了几分杀气:“所以,就是因为这个女人,她们才会一点一点的查到我母妃的头上?” 黑衣人不说话,只是跪着。 七皇子走到一旁,看着窗外目光阴冷:“苏叙白是太子的人,说到底,郝娇娇会嫁给苏叙白我也是太子的意思,不然就郝娇娇那个蠢货,纵然是赐婚,苏叙白他也有一百种种方式退婚,太子忌惮我也就罢了,可是为什么要害我的母妃呢?他明明可以要我的性命,可为什么偏偏要动我的母妃呢?” “殿下……” “你之前说的事,我想过了,既然他这般忌惮我,那不如就让他看看这个天底下真正反的样子吧?快要过年了,不如,就过一个热闹的年吧!”七皇子推开窗户,“告诉他,我答应了!” 黑衣人抬头看向殿下,眼里满是惊喜:“殿下想明白就好了!” “我不可能让我母妃白死,既然他们那么怕我坐上那个皇位,那我就偏要得到那个位置,我要让他们体会一下,我眼睁睁看着自己所爱离去的感觉!”七皇子冷笑,“去吧,让这个天下,彻底的乱起来吧!” 黑衣人得令,转身离开。 第330章 和亲 年三十那天夜里,宫里头准备了晚宴,孟对晚如今是永昌侯府的嫡女,自然也是要入宫赴宴的,京城里还有不少人都没见过这个凭空出现的孟家嫡女,便有不少人早早地进宫等着。 其中自然也有见过孟对晚的人,旁人对她的评价大多也都是夸赞,毕竟人家刚刚回来就救了公主的性命,平日里也低调,自然得了不少人的好感。 “有你们说的那么好吗?一个在乡下待了那么多年的人,能有多好,骨子里肯定还是有乡下人那种寒酸味!”自然也有人不信,“贵女的气度是要从小到大娇养出来的,可不是随随便便几天就能养回来的!” 这人说话虽然难听,却也是事实,贵女的气度都是从骨子里头带出来的,金尊玉贵的女儿家,哪个不是有银钱堆出来的,一个在乡下长大的女儿,再娇贵,骨子里难免还是会带着几分怯懦的,平日里或许看不出来,一旦到了大场面上,就显而易见了。 所以,也有不少人等着看孟家这个嫡女的笑话,毕竟没有几个人会高兴,京城里突然出现一个,传说中样样都好的贵族千金,莫名其妙就压了自己一头。 孟老夫人今日是早早的就进宫和太后叙旧去了,她们是年少时的情分,感情很好,只是太后娘娘人在深宫,平日里没什么事情,她们也不会动不动的就去宫里头待着,所以遇上这种日子,孟老夫人都会早点出门,就 是为了能和太后娘娘,多说几句话。 孟对晚是随着孟大娘子进宫的,孟大娘子是诰命夫人,进宫就得去陪皇后娘娘说话,皇后担心孟对晚一个人待在他们这堆妇人身边无聊,就放她出去玩,没曾想,刚走到御花园,就听到有人在议论她。 连翘有些恼火,正要上前和她们争辩的时候,却瞧见纯和气势汹汹的冲过去:“你们这些人知道什么,除了在这里嚼舌根,你们还会一些什么东西?晚晚是这个世上最好的人,容不得你们在这里胡说八道!” 孟对晚看着站在人群里纯和,看着她完全不顾及自己公主的身份,和一群人大吵大闹的样子,有些心酸,更多的却是感动。 孟对晚原本并不想介入他们之间,毕竟世家贵族之间往往都有联系,她初来乍到跟谁都不熟悉,与其防备着每一个人,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和他们交往,这样反倒没有什么问题。 只是她说什么也不可能就这么看着纯和在那里,为了她和那些世家贵族的千金吵闹,自己却躲在角落里不敢出面,所以,她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径直的向着她们走过去:“纯和!” 孟对晚的声音不大,但是很清亮,所以即便纯和正在和别人争吵,但还是能够清晰的听到她的声音,她下意识的回头,看到孟对晚的时候,立刻就笑了起来:“晚晚!” 纯和走上前去,握住了孟对晚的手:“你什么时 候来的?我还以为你要到夜里才会到宴会里来,没想到你已经在宫里了,你都进宫了,怎么不来找我?” “我这不是刚刚从皇后娘娘的宫里出来吗?我母亲正在陪皇后娘娘说话,皇后娘娘担心我无趣,才刚刚放我出来逛逛,就远远的就听见你在骂人家!”孟对晚撇了一眼刚才和纯和争执的女子,然后淡淡的说道,“你是公主殿下,怎么可以随便和别人起争执呢,就不担心到时候被人抓住把柄吗?” “我是父皇唯一的嫡公主,再怎么样,父皇也不会因为别人的一两句话就责罚我,再说了,要不是他们在这里说你的闲话,我何至于在大年三十这天发这么大的火?”纯和说着,又有些生气。 孟对晚微微挑眉,然后看了一圈周围的人,随后笑了笑:“我的确是从乡下来的,他们说的也是实话,算不得是什么闲话,我小时候还在泥巴地里种地,是土里刨食的人,他们从小锦衣玉食,看不上我也是正常的,你犯不着这么生气!” “但凡是个人就要吃粮食,所有的粮食都是从地里来的,我是公主,从小就被教养先生告知,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我们能过现在这样的日子,本就是天下的劳苦百姓供养着我们的,这人啊总是忘本,日子过得好了,就觉得自己靠着吃西北风就能活下来了。”纯和冷哼了一声。 孟对晚就那么站在那里,她的身上的确没有 那种千金贵族的傲气,但是她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平和的味道,没有什么锐气,也没有咄咄逼人的骄横,只是那么温温柔柔的站在那里,可偏偏,她就是这样站着,反倒让那些人都说不出话来了。 纯和环顾一圈,见她们都不说话了,随后冷笑了一声:“晚晚的确不像你们,从小都是金尊玉贵的养着,可耐不住人家天生丽质,就算身上没有那股千金贵族的娇气,人家瞧着娇滴滴的,就是比你们好看!” 女儿家嘛,比来比去的,无非就是相貌才气,早些年的时候有一个名不正言不顺,可偏偏上头有个厉害的爹,被强行推到京城才女的郝娇娇,如今只怕她的坟头草都有两米多高。 好不容易没了一个郝娇娇,这些人这样想,争一争这那才女和美女的名头冠到自己头上,毕竟如此,他们往后说婚事也会变得简单容易一些。 而孟对晚的横空出世,的的确确吸引了大家贵族不少的目光,而且传言中她容貌鼎盛和当初的永昌侯老夫人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早知道,永昌侯老夫人,当年可是出了名的美人。 也正是因为这个传言,自然会有一些好事的人偷偷去看一看她的容貌,我们还会以为有人会出来反驳,却不想见过她的人,对她的容貌都是夸赞的厉害,这也的确难免让这些没有见过她的人心存不满。 孟对晚看着这几个人,眼里满满的都是不服 气,可偏偏站在那里的又是纯和公主,虽然不满,却也不敢跟她争执,只能强行忍在心里。 孟对晚上前拉住纯和的手:“我们走吧,御花园里好像有一片梅树林,我还没去看过呢,方才听宫女说这个时节开的正好,劳烦公主殿下亲自带我去看一看呗?” “你若想去和我说就是了,说什么劳烦,犯不着这么瞎客气!”纯和拉着孟对晚的手,眉眼里都是笑意,拉着孟对晚的手就往梅林去。 走的时候,孟对晚无意间看了一眼他们的表情,一个个的,脸色都不太好,有些人的眼里甚至还带了几分怨怼,孟对晚虽然不是很能明白,但是也不多问,跟着纯和离开就是了。 “京城里的这些千金啊,平日里没什么事情总是在争眼前的这一亩三分地,突然来了一个家,世好,容貌好的人,那他们看中的郎君就多了一份被人抢走的可能,她们的心里自然不乐意。”纯和一边往前走,一边轻声说道。 “这倒也不是京城里的这些千金,不论是哪里都是一样的。”孟对晚笑了笑,“不过往后公主还是不要这样子,为了我出头了,平白的生了一肚子气,仔细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不值得!” “我觉得值得就是啦,我就是听不得她们说你的坏话。”纯和哼了一声,“更何况那些名声本就该是你的,算不得是抢,你只是在拿回本,就应该属于你的东西而已!” 第331章 办法 纯和是陛下最宠爱的女儿,也是他亲自教养的,所以虽然脾气乖张了些,但是性子却是好的,尤其对自己身边的人,只要她认定了你是她身边的人,她就会想尽一切办法的对你好。 而如今,在她看来,孟对晚就是她身边的人,所以她容不得旁人说她一点不好,一点都不行。 “这一年,宫里头出了很多事,七皇兄到现在都还不知所踪,母后从皇陵回来以后性子也变得很厉害,平日里不是在吃斋念佛,就是在抄写佛经,也没有什么功夫搭理我!”纯和坐在那里托着腮帮子,满脸的哀怨。 “我看你像是有些心事的样子,是出了什么事吗?”孟对晚瞧着纯和很久,然后忍不住问道。 “半个月前,番邦来朝贡,匈奴王子向父皇求娶公主,父皇的子女不多,我上头的姐姐也都已经成婚了,剩下的也就只有我和几个尚未到适婚年纪的妹妹,所以,大约会是我嫁过去!”纯和苦笑了一声。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孟对晚满脸诧异,“你是嫡公主,怎么会……” “我虽然是嫡出了公主,但是我从出生起我就知道,我的婚事大约都是不由我自己做主的,我出生就在顶端,受万人供奉,自然也要为了天下百姓做一些事情。”纯和低垂着眼睛,让人看不清他她的情绪。 “可是我朝已经很多年没有和亲了,我朝兵强马壮,根本犯不着 用和亲这种方式来稳定番邦,所以……” “哎呀,我也只是说说的,晚晚不要太当真!”纯和笑着抬头看向孟对晚。 纯和非常努力的用她自己的方式在隐藏她眼里的恐惧和害怕,可是孟对晚,还是很清晰的看出了她内心深处的那种恐惧感。 孟对晚伸手握住纯和:“你不要太担心,就算真的一定要和亲,也未必是你,更何况我朝花费那么多精力和财力囤养兵力,为的不就是不让女子为了朝政牺牲嘛,我们要相信我们朝廷的强势,不是吗?” 孟对晚说话的时候轻轻柔柔的,但是声音里面却充满了坚定,纯和看着她很久,最后也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孟对晚不知道纯和是真的相信她,相信朝廷。还是只是在用她自己的方式安慰自己,但是后来他都没有在她的目光里看到半点的忧伤,只是这件事情,还是被孟对晚记在了心里。 晚宴的时候,纯和作为嫡出的公主,是要和皇后在一起的,孟对晚则回去找孟大娘子。 孟大娘子见她神色凝重,便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副出了什么天大的事情的模样?” “也没什么事,只是和纯和公主说了一会儿话!”孟对晚笑了笑,只是她自己看不到自己的笑容有多苍白。 孟大娘子对自己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最是紧张,便赶紧拉住她的手:“你既然喊我一声母亲,那你应该明白 ,这天塌下来也有我这个做母亲的给你担着,你要是遇到什么你觉得难的事情,就应该同我说,你母亲我虽然不是什么很厉害的人,但是好歹也活了这么多年岁,遇到的事情也多,说不定你跟我说,我还真有些什么法子呢?” “倒也不是什么事,只是听纯和说,她很有可能要去和亲……”孟对晚低着头,“我有些害怕,自从到京城里来我能说得上话的,也就只有纯和公主,匈奴凄苦,她那样一个金尊玉贵养着的公主,去趟那样的地方,该有多苦呀!” 孟大娘子一愣:“和亲,我怎么没有听说过?这么大的事情,你父亲必然会知道,可是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听你父亲提起来过啊,会不会是纯和公主自己听错了?” “应该不是,说是匈奴王子进贡的时候,专门找了陛下说的这件事情,只不过眼下大约还没有抬到台面上来,所以父亲他们还不清楚!”孟对晚低声说道。 孟大娘子牵住孟对晚的手:“纯和公主是嫡出的公主,是陛下最宠爱的公主,如今我朝兵强马壮,根本用不着和亲这种方式来稳定番邦,更何况还是纯和公主,陛下自然是舍不得的,你也不用太担心我觉得这件事情多半是直接被陛下给推掉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可是孟对晚却总觉得有些不安,她总觉得今天晚上的晚宴会有些什么事情要发生。 这是眼下,他们还是得先去晚宴上,不 论有什么事情,都得等晚宴过去以后再说。 这场宴会出奇的热闹,最后所有叫得上名号的官员都已经来了,宴会厅的满当当的,皇帝皇后来的时候,所有人起身也会堂里面更是乌泱泱的一片。 孟对晚坐在孟大娘子的身边,她在进宫前,临时学了宫里的规矩,因为做的还不大熟练,所以他就奉行着少说少做,乖乖的在这里待着就是了。 这算得上是一场国宴,明明只是年三十的一场年夜饭,可偏偏所有人都在正襟危坐,就连皇帝的脸上也并没有什么太多的笑容。 “陛下痛失七皇子,心里沉痛,搞得这场晚宴也变得凝重了起来。”不远处的桌案上,有人轻声说的。 旁人或许觉得皇帝是一副心中沉痛的样子,可是他们却知道,派去刺杀七皇子的本来就是眼前的陛下。 皇帝不爱说太多的雄言壮语,随随便便说了几句就让大家坐下来吃饭,大家乐的自在,没过多久,在歌舞升平之中,大家也就跟自己身边的人开始交谈。 孟对晚看着眼前这些虚伪的觥筹交错,只觉得有些厌烦,同孟大娘子说了一声便出去走走。 只是没有想到宴会厅外除了他,竟然还有几个人在。 孟对晚正准备回去的时候,却听到有人说到她的名字,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停住了脚步。 “点名让孟对晚和亲?为什么?” “谁知道呢?他明明刚刚回到京城,匈奴人不知道 从哪里听来的,说她文武双全,要娶她做王妃,父皇如今是给推了,但是难保他们会在宴会上提这件事情!” “若是他们真的在宴会上提这件事情,当着这么多番邦小国的面,人家求取的又只是一个侯府的女儿,并不是陛下的女儿,陛下只怕会推脱不掉……” “永昌侯府也是刚刚才找回来这个女儿,要是在这个时候出事,永昌侯府怕是说什么都不肯的!” 孟对晚缓缓的走上前去:“你们,是在说我吗?” 谢澄胤猛的回头,他看到孟对晚的时候,满脸的震惊:“你怎么在这里?” “我不是很喜欢里面觥筹交错的模样,就出来散散心,远远都是听到你们在说话,就过来看看!”孟对晚看着对面的谢澄胤和何之言,轻声说道。 谢澄胤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说道:“你刚才也听到了,事情,现在就是这样,我们现在正在想法子,让他不要胡说八道……” “你们说的那个人,是我们得罪不起的吗?”孟对晚看着谢澄胤,忍不住问道。 “匈奴的王子,也算不上是得罪不起,但是没有必要得罪。”谢澄胤轻声说道。 “这样啊……” “你是有什么法子吗?”谢澄胤眼睛一亮。 “我姑母说过让一个人闭嘴的方式,无非就是让他失去说话的能力,暂时的或者永久的。”孟对晚看着谢澄胤,轻声说道,“也就是要么打晕他,要么弄死他。” 第332章 闭嘴 谢澄胤看着面前的孟对晚许久,愣了半晌,最后忍不住笑了一声:“我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是在太平县,那个时候,你还是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娇娘,如今却能面不改色的说出这样的话来了,还真不愧是孟家的女儿!” “我不会和亲的!”孟对晚看着谢澄胤,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我父亲和母亲说什么都不会同意的,整个永昌侯府至今只有我一个女儿,我走丢多年,好不容易才回来,如果陛下让我去和亲,依着我父亲大哥的性子,大约会出兵打掉整个匈奴吧!” 谢澄胤微微皱眉:“你就这么断定?” “我想太子殿下应该更加清楚,不然的话,太子殿下也不必这般担忧,不是吗?”孟对晚微微垂着眼,笑着很温柔,眼睛里却满满的都是坚定。 谢澄胤叹息:“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是你说的事实,孟家人都是出了名的护犊子,不说你父亲,你那些叔叔姑母,没一个好说话的,他们镇守边关,我们皇家要是还把你给卖给了匈奴了,你姑母的刀怕是直接对着我的脑袋砍过来了!” 孟对晚弯腰行礼:“太子殿下言重了,我孟家一心向着天下,向着黎民百姓,又怎么会这么做呢?” 谢澄胤看着面前这个说话依旧温温柔柔的孟对晚,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连声音都是轻轻柔柔的,可谢澄胤却感觉到了她身后竖着的大刀,他顿了顿,随后笑了 一声:“孟姑娘这话说得温柔,可偏偏话里藏针,每句话都说的扎在人心口上!” “有吗?”孟对晚微微挑眉,“这件事情,太子殿下要多费心了!” 就在孟对晚准备离开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什么,回头看向谢澄胤说道:“对了,太子殿下,纯和公主和我说,去和亲的人或许是她,如果,一开始匈奴王子没有提过这件事情,那有没有可能,纯和公主是想替我去和亲?” 谢澄胤猛地瞪大了眼睛,然后一个箭步冲了出去:“你怎么不早说!” 孟对晚看着跑得飞快的谢澄胤,忍不住笑了一声:“公主可真是个傻姑娘!” 一直到这个时候,何之言才缓缓走上前来,他偏头看向孟对晚,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觉得,纯和公主是想要替你去和亲,而不是真的有这回事?” “匈奴王子想要求娶我和亲,多半是有异心了,守着匈奴边境的是我们孟家军,若我成了他们的王子妃,我父亲顾忌我,难免会有牵绊,匈奴病变,他们便会有胜算!”孟对晚轻声说道,“陛下当然知道这一点,自然会拒绝,一个臣子的女儿他们都求娶不到,又怎么会开口要去陛下的嫡公主呢?” “那你为什么又要告诉太子殿下呢?” “因为我担心纯和一心为了我,最后反倒帮了倒忙!”孟对晚看向何之言,“公主心思单纯,哪有那么多弯弯绕,万一匈奴咬住不肯放 ,非要和亲,公主脑子一热,脱口而出说自己去,陛下为了保住公主,势必要退让,到时候,我就逃不脱了!” 何之言盯着孟对晚看了很久,他微微皱眉:“我上一次见你,你可没这么聪明!” “书是个好东西!”孟对晚笑了笑,抬步往前,“太子殿下跑的太快了,我没能够来得及说,公主殿下的身边或许有细作,何大人千万记得转告太子殿下啊!” 何之言看着孟对晚的背影,好半晌都没能回过神来,一直等到她走远了,才笑了一声:“不亏是孟家的姑娘啊!” 谢澄胤匆匆忙忙的回到宴会厅,眼下歌舞正盛,正是所有人兴致高昂的时候,他正要上前和纯和说话的时候,匈奴王子忽然站了起来,端着杯子向着皇帝走过去:“皇帝陛下!” 皇帝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但碍于眼下有诸多的番邦之国,便笑了笑:“王子这是喝多了吧,我朝的酒酿还是不错的!” “皇帝陛下,你明知我不是我为了这个事情!”匈奴王子笑着看向不远处的永昌侯。 原本端坐在那里的永昌侯自然是看到了匈奴王子的笑容,当下只觉得有一股恶寒从脚底爬到了头顶,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就在匈奴王子准备开口的时候,谢澄胤亲眼看到纯和猛地站起身,然后满脸郑重的往外走,他心里着急,随手找出来一个荷包,直接丢了过去,正中匈奴王子的后脑勺。 “嗯……”匈奴王子一个踉跄,直接脸朝下,栽在了地上。 “王子……” 一群人火急火燎的冲上来,将匈奴王子团团围住。 皇帝也是满脸的震惊,但也只是一个瞬间,立刻就回过神来,然后说道:“王子这是喝多了吧,我们这儿的酒后劲大的厉害,王子喝的太急了,难免会醉!” 坐在边上的孟少卿虽然不明就里,但还是下意识的藏起了落在自己脚边的荷包。 匈奴王子的人自然也有觉得奇怪的,便到处看着,想要找到砸晕自家主子的凶器,奈何找了一圈愣是没有找到任何东西,最后也只能打落牙齿混血吞,抬着自家主子下去了。 等到匈奴王子离开以后,谢澄胤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他快步走到纯和身边,拉着纯和就往外走:“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差点闯了天大的祸事!” 纯和看着面前满脸怒意的谢澄胤,一脸的不解:“祸事,我还什么都没有说,怎么就闯祸了?” “你是不是准备,如果那个匈奴王子说出要让永昌侯嫡女和亲的话,你就开口说你替她嫁过去?”谢澄胤气得厉害,但还是压着声音,生怕叫人听见。 纯和听到谢澄胤这么说,难得的有些心虚:“我,我……我只是觉得,晚晚救了我两次,我说什么都不能让她嫁到匈奴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去啊!” “所以你就想把自己栽进去?”谢澄胤被气得胸口都有些 疼,“你知不知道,如果是你嫁过去,父皇母后会有多心疼,父皇若是舍不得你,那最后被嫁过去的不还是孟家的姑娘,你这哪里是救她,你这不就是帮着匈奴王好让她顺理成章的去和亲吗?” “我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纯和立刻就急了。 “他一个番邦小国,开口求娶我朝的女子这并不稀奇,可他求娶的偏偏就是永昌侯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女儿,你知不知道守在匈奴边境的就是孟家军,只要你不在里头瞎搅和,父皇说什么也不会把孟家的嫡女嫁过去的啊!”谢澄胤气恼,“父皇一世英名,我虽算不上旷世奇才,但也是个聪明人,怎么就有你这么一个没脑子的妹妹!” 被骂没脑子的纯和涨红了脸,好半晌才一脸委屈的开口道:“我,我也只是想要帮晚晚,晚晚因为我走丢多年,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说什么也不能再让她受苦了!” “孟家姑娘的恩情,父皇也好,我也好,都是记在心里的,你管好自己就行了,可别插手这些事情了,没的添乱!”谢澄胤长长的叹了口气,“我把话撂在这里了,你要是再自说自话的去办事,你可别管我这个做兄长的揍你!” 纯和委屈,可偏偏不敢顶嘴,只得闷声闷气的应了,然后委屈巴巴的回宴会厅了。 一直等到纯和走远了,谢澄胤才回头看向不远处的回廊:“孟世子这是准备躲在里面不出来了?” 第333章 立场 孟少卿这才慢慢的走出来,他将手里的荷包丢给谢澄胤,然后说道:“用荷包把人砸晕,让人说不出话来,太子殿下还真是朴实无华啊!” 谢澄胤看着手里的荷包,无奈的笑了笑:“当时情况紧急,手边也没有趁手的东西,随手抓的有些分量的,也就这么一个小荷包了!” 孟少卿走到谢澄胤面前:“匈奴王子想让我妹妹和亲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我父皇当场就拒了,再让你们知道,不也是平白的让你们添堵吗?”谢澄胤将荷包收起来,“不用说也知道,他看中的是你们孟家在匈奴边界的势力,这些年,你们一直镇压边关,匈奴急单的一直都是孟家军,若是真的把你妹妹嫁过去了,整个边界怕是都要乱了!” “不过,我倒是很好奇,直接把人打晕这个法子,可不是太子殿下惯用的,不知道是哪位在太子殿下面前多嘴了?”孟少卿想起那个在自己面前飞过的荷包,忍不住笑道。 “那还是你妹妹的主意,她说,想要让一个人短暂或者长时间的闭嘴,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晕过去或者打死他,我觉得很有道理!”谢澄胤想起孟对晚面无表情的说这番话的样子,便忍不住想笑,“现在看起来,的的确确是个好法子!” 孟少卿深深的看了一眼谢澄胤,然后说道:“如果有一日,你的妹妹,和我的妹妹,必须有一个人要去和亲,殿下,又会怎么做呢?” 谢澄胤语塞,他看着孟少卿,久久没有回答。 其实答案显而易见,对孟少卿来说,他的妹妹孟对晚比什么都重要,那对谢澄胤而言也是一样的,纯和也是他唯一的一个嫡亲的妹妹,也是最重要的,所以如果真的有那个时候,被舍弃掉的,必然会是孟对晚。、 孟少卿很清楚的知道这一点,但是当他真的把事实破开放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还是有些不忍:“殿下也是个哥哥,我也是个哥哥,我的妹妹丢过一次,死过好几次,往后,谁都不要想从我这里把她弄丢,希望殿下将心比心!” 谢澄胤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点头:“你妹妹当年本来就是为了救纯和才失踪的,所以不论如何,我都会把这份恩情记在心里的,我会尽我的全力保护好你的妹妹,同时也会保护好我自己的妹妹!” “那这件事情,就麻烦太子殿下多操心一些了!”孟少卿笑了笑,随后以行了个礼,转身离开。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的,但是事实上,谢澄胤那是一点底都没有,毕竟如今匈奴王子俨然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这件事情怕是没有这么容易就解决。 就在谢澄胤垂头丧气的坐在宴会厅外的回廊里想法子的时候,苏叙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走了过来,谢澄胤听到脚步声就知道是他,头都没有抬起来,就说道:“怎么你也太关心孟家女的事情?” “太子方才的力道似乎用的太大了,听 说匈奴王子的后脑勺上肿了一个大包,只怕明天醒过来会来找麻烦。”苏叙白走到谢澄胤身边坐下,“等到那个时候,太子殿下要怎么解释?” “他自己喝多了,摔倒了,砸出来的包跟我有什么关系?”谢澄胤挑眉,“天朝的酒水,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喝的!” 苏叙白看着谢澄胤许久,然后笑了笑:“是啊,天朝的酒水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喝的,天朝的女人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娶的。” 谢澄胤愣住,他回头看向苏叙白:“女人?” “是啊,女人,他不就是想要娶个女子回去吗?那有没有挑,还不是我们说了算。”苏叙白笑了笑,“你说如果现在他的床上躺了一个官眷女子,他是必要娶那个女子为正妻,那他的正妻之位已经被占了,他还想要娶谁为妻,都已经没有那个位置了!” 谢澄胤看着苏叙白半晌,最后忽然笑了起来:“我还觉得奇怪,永昌侯府虽然你哥哥的脾气都不是很好,但都是直来直去的人,纵然心有城府,也是不屑于用的,可孟对晚瞧着,却不大一样,想来孟对晚在你身边待了那么久,她的奸诈都是跟你学来的吧?” “奸诈吗?”苏叙白挑眉,“这难道不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吗?战场上的确实很险,但是战场的后方也未必安全,正所谓兵不厌诈,他匈奴王子把野心板下的台面上难道还不允许我们反击不成?” 谢澄胤笑着拍了 拍苏叙白的肩膀:“是个好法子,但是委实有些不入流了,再说了,上哪儿找这么一个倒霉的女人?”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总有人会愿意的。”苏叙白缓缓起身,“再过一会儿就该放烟花了,年年都是如此,实在没什么新意!” “可是年年都要过呀,再过一会儿宴会就该散了,等回去守岁,大家就又年长了一岁!”谢澄胤也站起身,“苏叙白,你如今也不是少年了!” 苏叙白回头看向谢澄胤,随后笑道:“殿下不也是吗?” 苏叙白没有再留,转身回了宴会厅。 他回去的时候正好撞上了站在门口透气的孟对晚,两个人相视一眼,却也只是点头示意,就好像两个认识的,但是不相熟的人一般。 苏叙白进了宴会厅以后,孟对晚心里有些沉,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连翘不免有些担心:“姑娘,怎么了?” 孟对晚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忽然觉得有些伤心。” “伤心?为什么,因为有人惦记着姑娘,想让姑娘去和亲?”连翘想起方才那个匈奴王子,立刻气的牙痒痒。 “但也不是!”孟对晚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转身回去,“回去敬个酒,宴会也该散了!” 回去的时候,皇帝已经起身准备离开了,众人目送皇帝离开以后也纷纷起身准备回家。 宫中每年都会举办宴会,但是皇帝也会考虑到大臣回家守岁,所以都会提前结束,今年也不 例外。 出宫门的时候,外头已经开始在放烟花了,这个烟花会一直放到子时。 孟对晚站在皇城脚下,抬头看着空中的烟花,她有些惆怅:“原来,站在皇城脚下看到的烟花,竟然还没有在别院看到的好看!” “本来就不是什么东西都一定要近看才好看的!”孟少卿走到孟对晚身边,“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孟对晚点了点头,就在她准备上马车的时候,余光看到身边经过了一个人,她下意识的回头看过去,就看到苏叙白从她的身边经过。 可他,却连头都没有回,就径直离开了。 孟对晚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她站在那里看着,直到亲眼看着他走进马车,才在连翘的催促声中,上了车。 说不难过,有点假。 在苏叙白小心翼翼的关注她的时候,孟对晚也总是会悄悄的看着他,她很担心他的伤口,却没有立场可以去询问,只能远远的看着。 可是当自己差点要被和亲,而他却没有半点作为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的有些难过。 “姑娘,怎么了?”连翘瞧出了孟对晚的难过,轻声问道。 孟对晚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有点想红豆了!” 是啊,红豆可是因为他才死的,她又有什么资格难过呢? 孟对晚深吸了口气,然后笑了笑:“没事了,我们回去吧!” 连翘握住孟对晚的手:“红豆在那边会好好的,姑娘不要太难过了!” 第334章 下作的手段 谢澄胤原本以为,那位匈奴王子历经两次失败,肯定就会放弃了,可偏偏那个小子还是个坚持不懈的主,大年初二的时候,竟然直接找上了永昌侯府,指名点姓的要见孟对晚。 当谢澄胤火急火燎的赶到永昌侯府的时候,孟少卿已经站在那里开骂了:“你是不是脑XX病,大年初二的到我们家来串门,你他娘的是来找晦气的吧!” 谢澄胤看着被堵在门口骂的狗血淋头的匈奴王子,只觉得太阳穴一阵一阵的抽痛。 “大年初二怎么了,你们中原不是要拜年的吗?我来你家拜年还不成吗?”匈奴王子满脸不解。 谢澄胤赶紧上前:“耶鲁王子,中原的规矩,大年初二可不好走亲戚!” 耶鲁王子满脸的厌烦:“你们中原就是屁事多,我提着礼物来拜年还不让人进去,真是……烦人!” “你这哪里是拜年,摆明了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孟少卿可是半点都不给他留情面,“我看你是忘了,先前在漠北被我打的屁滚尿流的事情了吧!” 如今匈奴虽然和中原议和,但是在边境,两军也时常要较量一番的,时常会举办一些宴会,让双方较量一下,用这种方式试探对方的实力。 孟少卿未及冠之前,曾经在漠北待过很长的一段时间,期间也和耶鲁王子较量过,互有输赢,两个人自然也就开始在私底下暗暗的较量起来了。 “你这厮说话实在是难听,你别以为我 听不懂,你那分明就是在骂我,这是你们中原的谚语,你是在说我没安好心!”耶鲁王子有些恼火。 谢澄胤看着面前吵嚷不休的两个人,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行了,既然不能串门,我们就在外面坐一会儿,边上的酒楼一直开着门,我们一起去吃个酒,如何?” 耶鲁王子摸了摸后脑勺的包,然后看向孟少卿:“行啊,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你们中原的酒厉害,还是你们有人暗算我!” 谢澄胤一阵心虚,赶紧看向孟少卿:“行啊!” 然后,三个人就坐在了酒楼。 谢澄胤看着面对面坐着,但是气氛分外紧张的两个人,直觉眼皮一跳一跳的。 “你来我家做什么!”孟少卿率先开口道。 “我要娶你妹妹孟对晚!”耶鲁王子也是没有半点的退让。 谢澄胤脸色骤变,下意识的后退了一些,果不其然,下一刻,孟少卿就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桌角都裂了个缝隙:“你他娘的做你的春秋大梦,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还想娶我妹妹,你怎么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 “我怎么了,我在我们那儿是出了名的美男子,娶你妹妹怎么就成了春秋大梦了,我以王子妃迎娶你妹妹,给我们最高的礼仪规制,凭什么不能娶你妹妹!”耶鲁王子也猛地站起来,顺带着也拍了一下面前的桌子。 谢澄胤看着桌子两边的缝隙,默默的端起了手中的茶杯,果不其然,下一 瞬,桌子就四分五裂的摔在了地上,他面色不变,淡淡的回头看向守在那里的侍卫:“让店家换张桌子来,记得换一张实木的,刚才点的酒水和小菜,也再上一份!” 侍卫应声去了。 谢澄胤吹了吹茶盏上的茶叶,抿了一口,然后说道:“好在我料到你们两个要砸桌子,不然真是白瞎了我这一盏好茶!” 孟少卿瞥向谢澄胤:“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怎么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想娶我妹妹!” 谢澄胤笑了笑:“他先去找的我父皇,被我父皇搪塞了,昨夜又想当着所有人的面再提一遍,我为了让他闭嘴,用荷包砸晕了他!” “果然是你!”耶鲁王子满脸的震惊,“我就知道,我的酒量是出了名的好,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几杯酒下肚就醉了呢!” 谢澄胤有些心虚的别开脸:“耶鲁王子还是得谢谢我的,若是昨日真的让你在那里说出那番话,孟少卿这个小子,可不会管你是不是匈奴的王子,肯定当场活剐了你,我也是担心到时候没办法把你全须全尾的送回去,你毕竟是一国王子,要是缺胳膊断腿的回去,难免要被人议论我朝的礼制!” “太子殿下这话说得有趣,难不成他还真敢打断我的手不成,我乃是匈奴王子,匈奴王可是我父亲,你们要是打断我的手,就不怕我父王起兵征讨你们吗?”耶鲁王子有些受辱,呵斥道。 谢澄胤淡淡的抬眼看向耶鲁王 子:“你倒不如去问问你父王敢不敢为了你这个心爱的儿子征讨我朝?” 耶鲁王子眉头紧锁:“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匈奴王再厉害不也是我们的手下败将吗?你是匈奴的王子那又怎么样,整个匈奴都要跟我们朝贡,你对我们来说,也不过就是番邦小国的一个王子罢了!”谢澄胤冷眼看着面前的耶鲁王子。 耶鲁王子只觉得心口像是堵了一块巨石一样,难受的不得了,可偏偏什么都说不得。 “你见过孟家的姑娘吗?”谢澄胤又说。 “我自然是见过的……” “那你可知道,他并非你以为的,是个娇柔软弱的人!”谢澄胤笑了一声,“你心里打的算盘,我早就听到了,整个孟家,独有这个一个女儿,都是当宝贝的一样的宠爱着,有了这个一个宝贝,宁远侯府就被你们拿捏在手里了,不是吗?” 耶鲁王子没说话。 “等到那个时候,宁远侯府的软肋被你们捏在手里,他们就不再适合镇守漠北,必然是要换一个将领待在那里,而眼瞎,你们最害怕的不就是宁远侯府嘛?”谢澄胤笑了一声,“再说了,孟家的这个姑娘,早年丢失,被乡下人养大,自然没什么见识,又好拿捏,这样的人娶回去,不论如何,对你们都是好处连连!” “我只是喜欢她而已,我们匈奴人心胸宽阔,哪里会像你们这样,弯弯绕绕的,浑身上下全是心眼!”耶鲁王 子冷哼,“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们中原人似的,把什么都当成是利益!” “你要说这个话,那我就不能不吭声了!”孟少卿笑了一声,“你说你喜欢我妹妹,那我问问你,我妹妹生的什么模样,喜欢的什么吃食,喝的什么茶,平日里最喜欢看什么?” “我只是远远的见过她,又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耶鲁王子挑眉。 “这都不知道,你就张嘴闭嘴的喜欢?你是觉得我们这些人都是傻子呢,还是觉得你说这种屁话就能骗到我妹妹?”孟少卿扬眉,“你若是觉得我们都是傻子,那只能说你的脑子不好使,但是你若觉得你三言两语的就能骗到我妹妹,那只能说是,你太小看我妹妹了!” 耶鲁王子皱眉:“你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们觉得我妹妹早年在乡下长大,必然是个没什么见识的人,所以想着,来几句话本上的情情爱爱就能把人迷得团团转,但是我就告诉你了,你要是能骗到我妹妹,算我输!”孟少卿踢了一下面前的碎木头。 耶鲁王子皱眉:“什么骗不骗的,我是真的喜欢你妹妹,难不成,你一个做哥哥的,要把你妹妹一辈子绑在身边,不让她嫁人不成?” “耶鲁,你现在这样子,就显得有些虚伪了!”孟少卿被气笑了,“怎么的,难不成是这几年在边疆被我们永昌侯府压的喘不过气了,所以想要另辟蹊径,用这种下作的手段对付我们孟家?” 第335章 斩钉截铁 面前的两个人还在你一句我一句的争辩着,小二来换桌椅的时候,谢澄胤正巧看到苏叙白和许子清从外头经过,几乎就在一个瞬间,谢澄胤的脑袋里百转千回,最后决定,这个倒霉的场面,不能自己一个人看着,得多拉几个替死鬼。 不小心经过的苏叙白和许子清就这么好死不死的成了谢澄胤心中所想的替死鬼。 他们坐在谢澄胤的面前,看着面前的那连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吵得不可开交,却也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劝慰,便也只能这么听着。 坐了许久以后,许子清有些疲倦了,便端着酒杯碰了一下苏叙白的酒杯:“苏大人,喝一个?” 苏叙白自从在他们的争吵里,知道耶鲁王子想要娶孟对晚做王子妃以后,脸色就铁青的厉害,比一旁的孟少卿都要难看的多。 所以当许子清喊他的时候,愣是喊了好几声,人家才回过神来:“哦,哦……” “我们在这里吵来吵去有什么意思?”耶鲁王子大约也是累了,看着孟少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为什么不问问你妹妹,她愿不愿意做我的王子妃,做的王子妃,你日后就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怎么就知道她不愿意呢?” “她当然不愿意!”一直枯坐在一旁的苏叙白忽然开口道。 “你什么意思?”耶鲁王子看向一旁的苏叙白,“你跟她又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就说她一定不愿意?” “就凭你 长得这幅模样吗,她就一定看不上你!”苏叙白笑了笑,然后说道,“这样吧,我们中原断然没有你们那儿那么粗……嗯,粗犷,女儿娇羞,非逼着人家女儿家到你这里来同你说清楚,那就显得有些为难人家了!” “你的意思是?” “这样吧,孟少卿既然是她哥哥,自然有替她说话的份,我们几个也是从小和孟少卿一起长大的,让孟对晚叫声哥哥也不为过,我听说,你们那儿,要是遇上喜欢的人了,得和旁的人抢,赢了,那人就归你,是不是?”苏叙白依旧是笑着的,只是那个笑容,让坐在边上的几个人都有些汗毛倒立。 耶鲁王子却看不出来什么异样,高昂着头:“不错,我们那儿是这样,谁有本事,谁说了算!” “那不如这样吧,我们跟你比,你输了,就乖乖的回你的匈奴,这个事儿提都不要提,你若是赢了,人你娶回去,我们几个亲自送她去匈奴,怎么样?”苏叙白看着耶鲁王子,似笑非笑的说道。 苏叙白的笑容实在是太让人慎得慌了,就连一直都怒气冲冲的孟少卿也渐渐的安静下来。 耶鲁王子却颇高兴:“如此甚好,甚好啊!” 一旁的谢澄胤看了一眼耶鲁王子:“你最好想清楚!” “这有什么可想的,按照我们的规矩来,成王败寇,理该如此,嘿,孟少卿你答应不答应?”耶鲁王子看向一旁的孟少卿,挑着眉,“要是我 赢了,你妹妹就嫁给我,要是我输了,往后我就再也不提这件事!” 孟少卿看了看面前的耶鲁王子,再看看一旁的笑的阴恻恻的苏叙白,心里默默的替他上了两炷香:“行啊!” “那你说吧,什么时候?”耶鲁王子颇有几分兴奋,眼睛都亮了起来。 孟少卿想了想,然后说道:“这段时间,我们都忙着走亲戚,没有时间管这件事,等过了十五吧,等过完元宵节,我们再好好的比一比?” “这么久?” “怎么的?你马上就要咽气了,这么几天都等不了了?”孟少卿挑眉。 “放屁!”耶鲁王子冷哼了一声,“元宵节就元宵节,老子等着!” 送走耶鲁王子以后,孟少卿站在酒楼门口,头也没回一下:“苏叙白,你把你的笑容收一收,实在是有些渗人?” “有吗?”苏叙白笑了笑,“我明明笑的情真意切,怎么就渗人了呢?” 谢澄胤赶紧走上前去:“这个事情既然都这样了,元宵节那天就跟他好好比一比,断了他的念想!” “何止他的念想,还有京城里那些总觉着晚晚好拿捏的人家,也该来看看!”孟少卿想起那些上门提亲的人家,只觉得尤其的厌烦。 一旁的许子清看了一眼苏叙白,见他没什么反应,便说道:“听说你娘已经赶走了好几个官媒了?” “十来个应该是有的了!”孟少卿满脸的厌恶,“那些人,总觉得晚晚 在乡下长大,必然是个性子绵软的人,总觉得晚晚好拿捏,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家都拿过来说,光是想想,就一肚子的火气!” “那就让旁人看看你妹妹,让别人知道,她从来不是什么好拿捏的人,久而久之也就没有人上门来找不痛快了!”谢澄胤说道,然后往前走,“行了,都回去吧,这些日子该拜年拜年,该走亲戚走亲戚,把元宵节那天空出来,这件事事关天朝颜面,可不能输!” 孟少卿看了一眼谢澄胤,转身离开,挥了挥手:“把你的心放肚子里!” 眼看着孟少卿走了以后,谢澄胤才看行苏叙白,他犹豫了很久,才开口道:“你,到时候不如就不要来了?” “为什么不?”苏叙白看向谢澄胤,“我没有机会上战场,好不容易有机会和番邦的人较量一番,多少难得,我得去!” 谢澄胤皱眉:“你这不是给你自己找不痛快吗?别人去是孟少卿的兄弟,算是孟对晚的哥哥辈,你去算是怎么回事?” “我也是孟少卿的同窗,也是孟对晚的哥哥辈啊!”苏叙白淡淡的说道,“殿下,她是孟家的嫡女孟对晚!” 不是成春! 不等谢澄胤再劝,苏叙白行了个礼,然后离开。 永昌侯府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家里闹得是鸡飞狗跳,永昌侯气得拿着狼牙棒追着孟少卿满院子追杀:“你个混账东西,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不跟家里人商量一下就 答应了,你就不怕真的把你妹妹输掉了?” “怎么可能会输掉,那个耶鲁是个什么德行爹爹难道还不知道吗?”孟少卿跑的飞快,“我这不也是希望这个事情可以速战速决吗?” “速战速决,你知不知道,耶鲁王子身边的个个都是精英,一个比一个能打,不是你们随随便便就能应付的!”永昌侯气得把手里的狼牙棒丢了出去。 孟少卿运气好,一个跳跃躲开了。 孟对晚来的时候,就看到满院子的狼藉,她眼看着永昌侯就要揍孟少卿了,便赶紧上前拦住:“父亲,父亲手下留情!” 永昌侯听到孟对晚的声音,一个走神,就让孟少卿跑了,下一刻他就躲到孟对晚身后:“晚晚,你看看你爹!” “怎么的,老子就不是你爹了!”永昌侯越发的气了,上前就要揍他,可偏偏被孟对晚拦住了,“晚晚,你让开,我今天非打死他这个狗屁玩意儿!” “父亲!”孟对晚赶紧抓住永昌侯的手,“我觉得大哥没做错什么啊!与其一直被盯着,不知道他们背地里会做出来什么事情,倒不如就在明面上比较一番,是输是赢,起码心里知道,总好过被人从背后算计一番吧!” “你呀,你就帮他说话吧,你就不怕他真的把你输掉啊!”永昌侯有些丧气的丢掉手里的狼牙棒。 “大哥就算死,也不会把我输掉的!”孟对晚看着面前的永昌侯,斩钉截铁地说道。 第336章 元宵节 元宵节那天,正巧是灯会,白天的时候街道上就已经开始布置起来,小贩纷纷起了个大早来占位置,就为了占领一个好的位置,好为晚上的灯会做准备。 京城里的公子姑娘也纷纷起了个大早,不过这个时候,他们可不是去灯会的,而是去了永昌侯的校场。 耶鲁王子耶鲁齐要和永昌侯府比试,赌注就是孟家的女儿孟对晚,这个消息传出来的时候,虽然还在年节,但是京城里还是沸腾了一波的,要知道,京城里的贵族女儿那么多,比孟对晚家世更好,容貌更好,才艺更好的人,比比皆是,怎么就偏偏看上了这么一个从乡下来的。 有人不服气,但更多的确实庆幸,毕竟漠北荒芜,可没有什么人愿意去那个地方,尤其是他们这些出生富贵的人家,又不傻了,才会放下京城里的富贵不享受,去漠北受这份苦难。 这一日,永昌侯的校场上,难得的挤满了人,就连皇帝身边的亲信也早早的就来了,就那么挤在人群里,要不是谢澄胤发现的早,把人带到不远处的看台上,这会儿说不定还在台下挤着呢! “眼下这件事可就不是你们永昌侯府的私事了,而是事关我天朝颜面的国事了,不论是为了天朝的颜面,还是你妹妹的婚事,今日的比试说什么都不能输!”谢澄胤看着孟少卿,眉头紧锁,“有必要的话,得你们自己上场!” 孟少卿冷笑一声:“我们就 没打算让别人上场!” 耶鲁齐的人进来的时候,浩浩荡荡,有些不客气的,直接推开原本站在那里的人,很是霸道的进来。 耶鲁齐站在校场上,他的身后,站了一整排的匈奴战士,他们穿着战甲,横眉冷眼的看着在场的所有人。 相比那些人的满脸横肉,孟少卿他么看起来真的是斯文的太多,孟少卿走上前去,看着面前的耶鲁齐:“怎么,这些就是你带来的人?” “这是我们最优秀的战士,带来和你们比试,以表我对你的尊重!”耶鲁齐说完,目光顺着孟少卿往他身后看过去,而他的身后,孟对晚穿着一身简单的藕粉的衣裙,就那么站在那里,“令妹娇嫩,我实在是喜欢的很!” 孟少卿没有紧锁,微微挪了一下位置,遮挡住耶鲁齐的目光:“我妹妹如何都与你没什么干系,你不会觉得,你打得我们吧?” 耶鲁齐挑眉:“你的人呢?难不成就只有你一个人?” “虽然我觉得我一个打你们所有人都够了,但是我觉得还是得给你们一点面子的,所以我还是请了人和你们比试的!”孟少卿冷笑了一声,然后对着后面挥了挥手。 走上台来的有许子清,苏叙白,何之言还有成果儿。 这里头,许子清算的上是表亲,苏叙白则是因为他自己,成石头自然是因为他是孟对晚的兄弟,也算是替孟家军上的,至于何之言,则是来充数的,毕竟他 们这几个也算是从小玩到大的,感情颇好。 “五局三胜!”孟少卿看着面前的耶鲁齐,淡淡的说道,“各自安排好上场的顺序,虽然我很想打爆你的头,但是咱们毕竟是邦交之国,所以,还是点到为止!” “点到为止,怎么算点到为止,打到认输吗?”耶鲁齐笑了一声,“你这些人,一个个看着面无二两肉的样子,怎么的,整个大周就找出来这么一点人?” “这些都是我的发小和属下,和你们打,没有必要专门选人!”孟少卿淡淡说道,“为了公平起见,两个裁判,一个是我们的太子殿下,一个,是你们的使臣,如何?” “自然没问题!”耶鲁齐笑了一声,“那就开始吧!” 孟少卿一行人商议了一下,因为这件事情事关孟对晚的婚事,所以是必需赢得,耶鲁齐身边的那四个人,分别是阿力都,多吉金刚,熬嘎和毕力格,都是耶鲁齐身边得力的将士,都是很擅长近战肉搏的。 而他们五个里,何之言的近战只能说是差强人意,早年间,他们的家世就是文臣,跟着一起习武也只是因为和他们走的近,而且觉得男儿家多练武对身体有好处,但是毕竟是读书人,很多时候,还是斯文一下,不太喜欢那种近身肉搏,所以练得比较多的还是骑射。 至于成石头,练功才一年多,根本就不打算他能赢,虽然在军队里很有天赋,但是和这些领兵打仗 好几年的战士打,还是有点难度,但是他毕竟是孟对晚从小看到大的弟弟,孟少卿还是决定让他来,也让他来看看自己和别人之间的差距。 不过乍一眼看,相比对方的浑身腱子肉,他们这边的人,的确瞧着有那么一点的弱不禁风。 “来者是客,你们先出人吧!”孟少卿站在那里,淡淡的说道。 耶鲁齐看了一眼站在台下的孟对晚,然后笑了一声:“对晚姑娘,你看,我这边出什么人好啊!” 耶鲁齐带来的人,也跟着起哄。 孟对晚站在那里,倒也没有半点怯场,反倒是笑了笑:“随你高兴,总归不论是谁上场,最后输的,不也是你们吗?” “对晚姑娘好大的口气,那希望等会让你大哥输了,你可别哭鼻子啊!”耶鲁齐冷笑,然后拍了拍身边的多吉金刚,“你去,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做男人!” 见识多吉金刚上场,许子清便走了出来:“既然是多吉金刚,那就我来吧!” 许子清可不是第一次和多吉金刚对上了。 多吉金刚是出了名的力大无穷,一堆金刚锤百来十斤,挥起来不费吹灰之力,力道大得惊人,随随便便一锤子就能打死一个人,当初许子清在战场上遇到他的时候,也吃了好大的亏,但好在他机灵,才没折在那场战役里头。 “许将军,许久不见啊!”多吉金刚见是许子清,便笑了一声,“我这个人下手没轻没重 ,等会让许将军要是撑不住了,可得尽早求饶,不然可别怪我下手太重啊!” 为了应对多吉金刚的金刚锤,许子清难得的用了一把重刀,不开刃的重刀,用的就是一个借力打力,一踢一甩,用的都是巧劲。 “我很少用重刀,可能会受不住手脚,你多担待!”许子清挑眉,“可以开始了嘛?” 谢澄胤坐在看台上,站起身,挥了一下手里的旗帜:“开始!” 一出手,多吉金刚就将手里的金刚锤砸的蹦蹦响,看场上的人光是瞧着都吓出来一身的冷汗,许子清却是没有半点的犹豫,直接一脚踢出重刀,对着多吉金刚的面门就打了过去:“吓唬谁呢!” 许子清常用的是一把长枪,许家的回马枪在战场上立过很多次功,但是在和多吉金刚打过一战以后,许子清便拿起了重刀,许家的子弟大多都是擅枪的,这重刀的用法,他还专门上门请教了孟老夫人,就因为孟老夫人的重剑也用的很顺手。 两个人的武器很重,就没有那么的灵活,尤其是多吉金刚,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凭借的无非就是天生的力大无穷,整个人的灵活度非常的差,而许子清便很好的利用了这一点,一甩一踢就绕到多吉金刚的身后去了,再微微转向,就想重刀砸在了多吉金刚的背后。 他险险躲过几招,但逐渐的,就变得有些暴躁,挥舞着金刚锤,嘶吼着就向着许子清冲过来。 第337章 比试 在体力上,许子清绝对敌不过多吉金刚,但是奈何他足够灵活,下盘也很稳,所有对付多吉金刚,反倒变得简单轻松很多。 就在多吉金刚再一次向着他冲过去的时候,他借着重刃的力度,直接一个横踢,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将他踢出了校场。 “第一场,许子清胜!” 许子清胜,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他原本就是在边疆打仗的将军,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有足够的经验,对付这样一个小小的校场比试,并不在话下。 而第二场,对方上的是阿力都,阿力都是匈奴里面少数擅长用剑刃的人,听说他母亲是中原人,看他的模样,的确带了几分中原人的柔和感,而他的剑术则是母亲亲自教的,可他母亲毕竟不是什么了很厉害的将领,无非只是开蒙。 等到后来教他的则是匈奴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到中原的剑法融合匈奴人的弯刀打发,他的剑法就变得有些古怪,滴滴世界却往往被他当做砍刀一般的用着。 孟少卿看了一眼身边的人,最后决定让成果儿上。 成果儿早晚是要上战场的人,早晚是要对上真正的匈奴人的,让他趁着这个时候感受一下匈奴人的打法,也是一件好事。 让成果儿上场的时候,孟对晚非常的不放心,她甚至想要自己上去替他打一场,对她来说成果儿还是当年那个会抱着她大腿喊姐姐的小屁孩,而如今这个 小屁孩却要为了他和别人搏命,她实在是有一些舍不得,也有些担心。 “阿姐,我如今一直长大了,你总不可能护着我一辈子的,等往后我再大一些,我总是要去战场上建功立业的,趁着这个时候让我和匈奴的将领打一场,这可是别人求也求不来的事情!”成果儿握住孟对晚的手,“阿姐不要太担心。” 孟对晚虽然不放心,但是他也明白,成果儿如今也已经是个半大的小子了,正如同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他早晚有一天会上战场,如果眼下他们不能出去痛痛快快的打一场,等到了刀剑无眼的战场上,没有人可以保护他,除了他自己。 “去吧!”孟对晚替他整理了一下衣衫,拍了拍他的肩膀,“阿姐的婚姻大事可就靠你了。” 成果儿输得顺其自然,并不稀奇,但他也非常执拗的跟他打了半个多时辰,下场的时候一张脸已经肿成了包子,孟对晚心疼的红了眼,而成果儿却还在那里自责:“我晓得我会输,却没有想到会输的这么难看,阿姐,是我对不起你!” “没什么可对不起的,人家是从小到大都在学的功夫,你拢共才学多久呀,还能和人家打这么久,已经很厉害了!”孟对晚擦了擦他嘴角的血,“你去好好休息,不要再管这边的事情了,知道吗?” “那阿姐你……” “你放心,有我大哥在,我绝对不会嫁去匈奴的!”孟对晚拍了拍 成果儿的肩膀,“去吧,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 先后上场的成果儿和何之言都输了,何之言原本还有一线胜算,可偏偏在最后一下的时候,他的剑被对方的斧头砍断了,失去武器,也等同于失去了战机,何之言只得认输,虽然很不甘。 第四场上的是苏叙白,而对方上场的,是耶鲁齐。 耶鲁齐看到苏叙白的时候,非常不屑的笑了一声:“我记得苏大人是一个文官,苏大人跟我打,我若是赢了,怕是要被人说一句胜之不武吧!” “我出生武侯世家,开蒙学的是武术,而不是三字经,只不过我上头有太多的兄弟从军,而到我的时候没有办法才去考了个科举!”苏叙白看着面前的耶鲁齐,“王子尽可能的用全力吧,不然免得说我们这种做东家的欺负客人!” “苏大人真是好大的口气呀,你可别忘了,你们前面已经输了两场,再输一场就没有比下去的必要了。”耶鲁齐冷笑,“我说是你呀,我现在指不定心里有多慌,可偏偏面上还要装作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 “有实力的人何要伪装呢?”苏叙白笑了一声,他拿的是许子清的长枪,对的是耶鲁齐的弯刀,“回马枪,王子应该尝过吧,今天可能要让你再尝一尝回马枪的味道了!” 耶鲁齐大笑:“借用一句你们中原人的一句谚语,死鸭子嘴硬!” 耶鲁齐冲上来的时候,浑身都弥漫 着一股杀气,几个回合下来的时候,苏叙白的眼睛也蒙上的一层雾蒙蒙的血色。 “听说苏大人之前去和孟姑娘求亲,二位之间颇有渊源,可偏偏这位孟家的姑娘,那是铁石心肠,说什么都不肯答应,听说你们都求到了你们天朝的大娘娘头上,只是最后还是没能成事!”耶鲁齐满脸的嘲讽,“想来是这位孟家的姑娘也不喜欢你这种瘦弱的文弱书生,毕竟百无一用是书生嘛,像他这样娇艳的女子,自然喜欢的也是可以征战沙场的好儿郎。”耶鲁齐嘲讽道。 “她喜欢什么样的我不清楚,但是我可以肯定的知道,她绝对不会喜欢你这种人。”苏叙白一个反手将耶鲁齐打出去,“她想要的是感情,而你只不过是想要利用她控制整个孟家罢了!” “感情,苏大人,听说你前段时间才刚刚成婚吧,只是没过多久,你那位新娘就命丧黄泉了,好像是因为他们家倒台了,你就和她合离了,这么算起来,难到苏大人的感情也只是建立在她娘家的权势上吗?”耶鲁齐嘲讽道,“就你这样的人,又有什么资格跟我提感情呢?起码我是绝对不会抛弃那么绝望的一个女人。” 苏叙白皱眉,俨然有些羞恼:“你知道些什么!” 可就是这一瞬间的走神,耶鲁齐的弯刀就划破了他的肩膀,只差一点点就可以直接划破他的脖颈。 站在看台下的孟对晚吓了一跳,几乎是下意 识的,她跑到看台前:“苏叙白,你不要听他胡说八道,他在打乱你的节奏,你不要听他废话!” 耶鲁齐尝到了甜头,忍不住调笑道:“晚晚姑娘,我这么做,可都是为了你啊,我为了娶你,可是见兵法都用上了,兵不厌诈,可是兵家常事啊!” “你可不是为了我,你是为了你们匈奴!”孟对晚斥责,随后看向苏叙白,“苏叙白,你千万不要再听他胡说八道了,除非你真的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我,想让我嫁去匈奴!” 苏叙白捂着手臂,看向一旁的孟对晚,笑了一声:“难得能够听到你跟我说这么多话,你放一个一百个心吧,今天除非是我死不然我说什么都不可能让他赢!” 苏叙白肩膀上的伤口深可见骨,血流不止,因为伤的是右手,他只得换到左手去拿枪:“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用过左手拿枪了,也不知道能不能使的出来回马枪。” 耶鲁齐冷笑一声,挥舞着手里的弯刀冲了上去,苏叙白强行接了几招,手里的长枪就被打的飞了出去,人也被耶鲁齐摁在了地上。 当耶鲁齐的膝盖杵在孟对晚的后背时,他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苏叙白……”孟对晚立刻就红了眼。 耶鲁齐的弯刀抵在苏叙白的脖子上:“还不求饶吗?” 苏叙白冷笑了一声,猛的一踢,长枪从身后出现,直接抵在了耶鲁齐的后背:“耶鲁齐,我们,同归于尽啊!” 第338章 扯头发 耶鲁齐浑身僵硬:“苏叙白,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 苏叙白笑了一声,鲜血从他的嘴角满满溢出:“我不会再让她受半点苦,除非我死!” 说话间,苏叙白手里的枪已经戳破了耶鲁齐的皮肉,耶鲁齐的弯刀也已经一点一点嵌入苏叙白的皮肉,再往前一点,便是同归于尽。 何之言想要上前认输,却被孟少卿拉住:“等一等!” “你……” “我们认输!”跟着耶鲁齐一起来的使臣赶紧站起来,“我们认输,你们快松手,我们认输了!” “啧!”耶鲁齐颇有几分不爽,然后猛地甩开了苏叙白,“算了,让你一局!” 何之言赶紧上前扶起耶鲁齐:“耶鲁王子还真是大言不惭,要不是你胡说八道扰乱他的思绪,你早就输了!” “那也是他心性不稳,不然怎么会轻易的被我的话扰乱思绪!”耶鲁齐随手将自己的弯刀丢给下人,然后冷声一声,“我可不是输给你,我是输给了许家的回马枪!” 苏叙白抹了一把脖子上的鲜血,然后笑了一声:“那有机会,耶鲁王子一定要再和我打一场,我让你见识见识我们武昌侯府的杀手锏!” 这几年,随着武将沉寂,武昌侯府的苏将军算的上是扬名立万,尤其是苏将军那一手杀手锏,厉害的很,据说是失传的招式了,被武昌侯的杀手锏弄死在战场上的名将不计其数,所以当耶鲁齐听到苏叙白说这 句话的时候,忍不住挑眉:“你既然是苏将军的儿子,又为什么一开始就不用杀手锏呢?” “因为杀手锏可收不住手!”苏叙白笑了一声,然后拍了拍何之言,让他松开扶住自己的手,对着耶鲁齐拱了拱手,“最后一场可就是我们的孟少卿孟小将军了,希望最后上场的那位,撑得住我们孟小将军的雷霆盛怒!” 苏叙白是笑着下台的,下台的时候,孟对晚站在那里,她双眼通红的看着面前的苏叙白,犹豫了很久,才缓缓走上前去:“你要走了吗?” “等会儿,等亲眼看你大哥赢了我再走!”苏叙白看着孟对晚,笑了笑,“这次,我保住你了!” 孟对晚的眼睛通红,许久以后,她才从怀里拿出帕子递给苏叙白:“擦一擦脖子上的血吧!” “好!”苏叙白接过帕子,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就在孟少卿上场准备动手的时候,孟对晚忽然一个跃身跳上了台,她快步走到孟少卿面前:“大哥,这场我来打,行不行?” 孟少卿皱眉:“不要胡闹!” “别呀,既然晚晚姑娘想打,那就让晚晚姑娘来啊!”已经下台的耶鲁齐高声喊道,然后叫来他身边的婢女,“这是我身边的丫头,从小就跟着我了,也会点拳脚功夫,就让她跟晚晚姑娘打,怎么样?” “晚晚,不要胡闹!”孟少卿看了一眼那个女子,立刻就皱起了眉头,“那个可是耶鲁齐身边的 护卫,身手了得,下手还阴狠……” “大哥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姑母?”孟对晚回头看向孟少卿,笑着说道。 孟少卿愣了愣,好半晌没开口。 “这样吧,二对二,我跟我大哥一起和他们打,免得我大哥担心,如果我输了,我就跟你回匈奴!”孟对晚看着耶鲁齐,笑着说道。 耶鲁齐挑眉:“好啊!若是姑娘你赢了,我不仅不需要你跟我回匈奴,我还会送你一样很珍贵的东西以作礼物!” “成交!”孟对晚笑了笑,然后去一旁挑选武器。 当孟对晚拿起九节鞭的时候,周围的人一阵唏嘘,要知道,孟家的孟老夫人就是使得一手九节鞭,灵活有力,即便是在战场上,待着倒刺的九节鞭也是取了不少人头的。 “她不是不善这些武器吗?”苏叙白有些担忧。 “姑娘的九节鞭用的很好!”连翘看了一眼苏叙白,然后说道,“只是姑娘觉得那个东西不如弓箭来的好用,平日里就更多的用弓箭!” 苏叙白顿了顿,然后说道:“你也不拦着你家姑娘,她不知道那个侍女是什么样的角色,你难道不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姑娘也知道,但是姑娘肯定能赢得!”连翘笑了一声,“苏大人,看在你为了姑娘拼命的份上,我才同你说,我们家姑娘回京前可是在我们将军手底下扛了两百多个回合还没有受半点伤的人!” 苏叙白愣了半晌,随 后说道:“这样啊……” 开场的时候,孟少卿因为担心孟对晚不是对手,以一敌二,还要分心照顾孟对晚,所有有些力不从心,最后还是孟对晚一个侧身越过孟少卿的保护圈,直攻那个男子的面门,对方的侍女才猛地冲上来:“你的对手可是我!” 其实相比对方的战士,这个侍女才更难对付。 这个侍女瞧着是五短身材,可是下盘稳固,一看就是从小到大扎实的功夫,战场上的战士大多都是喊打喊杀的勇士,不屑于用那些阴狠刁钻的功夫,可这些侍女,从小就是为了保护主子教养出来的,他们为了活命,为了杀人,那真是什么阴狠的手段都做得出来的。 所有当这个侍女伸手去抓孟对晚的头发时,她真的是没有半点的惊讶,好在她腰肢柔软,一个侧弯腰就完美的躲过了那一下黑手。 侍女恼怒,伸手就要去抓孟对晚的脸,简直像极了市场里头对打的泼妇。 接二连三的阴狠招式,孟对晚也厌烦了,既然对方仗着自己是女人,出手阴狠,那也怪不得自己也像个泼妇似的上手了。 孟对晚的脚步尤其顺滑,几个侧滑脚步就翻到了人家的身后,接着就伸出手抓住了那个侍女的辫子,要知道,她可是扎了满头的辫子,随手一抓便像是一根又一根的麻绳攥在了手里。 “对不住了!”孟对晚猛地一个用力,直接拽着她的头发,把她压在里地上。 侍 女被拽的生疼,惨叫一声,人腾空以后狠狠的栽在了地上。 就那一下,在场的女子都纷纷的头皮一紧,只觉得是自己的头皮被扯得生疼,便有人忍不住水哦到:“这孟家的姑娘怎么下手这么难看,那里有半点兵家的味道!” “这叫难看?你那是没看到方才那个女的准备干什么!”有明眼人忍不住说道,“孟家姑娘这一招只能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那也不能拉女人的头发啊,女人的头发多金贵啊!” “在战场上,可没有人会管你的头发金贵不金贵!” 孟对晚是拳拳到肉,打的那个侍女好半晌回不了神,她看着面前的孟对晚,只觉得心口一阵一阵的发麻,她是耶鲁齐的贴身婢女,这辈子遇到了不少的刺杀,可是眼前的孟对晚,分明就是一个积年累月在战场上厮杀的人,她的眼睛太坚定了,坚定的让她都开始怀疑自己了。 “还不起来!”耶鲁齐有些恼火,“给老子起来!” 侍女猛的回过神,一个鲤鱼打挺就站了起来,可就在她站起来的那个瞬间,孟对晚手中的九节鞭直接甩了出去,缠住侍女的腰身猛地用力甩向一旁已经被打的爬不起来的男人身上。 肉摔打在肉上的声音是发闷的,伴随着的是几声闷哼,就在他们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的时候,孟少卿一个箭步窜上去,手中的剑穿过连个人的衣衫,将两个人死死的钉在了台上。 第339章 夫妻 看着被钉住了衣服没有办法起身的两个人,谢澄胤笑了一声,然后开口道:“孟少卿,孟对晚胜!” 先前在冬猎场上,孟对晚救了纯和的事情,京城里算得上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是这毕竟只是听说,大多数人并没有直观的看到,所以并没有什么感觉,很多人还是会觉得,一个乡下来的丫头能有多厉害。 可今日,来看的人那都是亲眼瞧见孟对晚将匈奴人打趴下的,虽然那只是一个女子,但很显然,那也不是一个普通人了。 耶鲁齐在台下看着这一场,犹豫了很久,才走上前去,他的目光一直都落在孟对晚身上,许久以后,他拿下身上的一把小刀:“我希望未来我们不会在战场上遇到!” “要是北疆一直安稳,我想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在战场上遇到!”孟对晚看着耶鲁齐,淡淡的说道。 耶鲁齐笑了笑:“姑娘身手不错,不过身边的人更是不错,姑娘的身边可不仅仅只有一个好哥哥。” 耶鲁齐走的时候,跟在他身后的战士都是耷拉着脑袋的,俨然一副不怎么甘心的样子,但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是恒古不变的道理。 在知道永昌侯府打赢了以后,坐在皇宫里的皇帝最是高兴,他坐在那张龙椅上,既要保全皇家的颜面,更要保全天朝的颜面。 所以这一场比试对他来说无比的重要,天朝的威严不容易侵犯,而这些少年郎也在用这种 方式,守护着天朝,守护着他们所在意的人。 皇帝长长的一声叹息:“范正,这些少年郎就跟当初的朕一样,意气风发,满目朝阳!” 范正站在一旁静静的陪着:“这个天下总是这样,总有人老去,总有人年轻,陛下守着这个天下数十年,为的不就是这些年轻人可以意气风发,可以满目朝阳吗?” 皇帝看着范正好一会儿,随后笑了起来:“是啊,这个天下总是这样,每天都有新生的孩子,每天都有死去的老人,日夜更替,每个人都在为未来的孩子努力奋苦,少年郎,便是未来的天下,不错不错!” 范正给皇帝端了一杯新茶:“陛下在这里看了很久的折子了,要不要出去走一走?” “也好!”皇帝喝了一口清茶,便站起身,“去外头走一走,透透气,如今已经开了春了,雪都化了不少了!” 皇帝是在后花园遇到皇后的,皇后坐在湖心亭喝茶,他看到皇帝的时候有些诧异,但还是起身迎接:“陛下怎么在这个时候到御花园来了?” “一直坐着觉得有些闷,便出来走一走透口气,都是皇后,怎么在这个时候在湖心亭里坐着了?”皇帝将皇后的手揣进手心,“冷不冷?” 皇后微微一笑:“一直捧着手炉呢,不冷!” 皇帝走到湖心亭的桌子上坐着,看着摆在那里的棋盘,便来了几分兴致:“朕陪皇后好好下一局棋!” “那陛 下可要手下留情了。”皇后笑着坐下。 就在两人下棋的时候,忽然走过来一个宫女附在皇后的耳边,轻声说了什么,皇后微微皱眉:“本宫都说了不见,你让她回去吧!” 宫女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 宫女离开以后,皇帝到底还是没能忍住心里的好奇,轻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一点小事,陛下不要放在心上!”皇后说着,又落下一字。 皇帝看着皇后那一子落得匆忙,直接落在了自己的陷阱里,他顿了顿,然后说道:“是国舅府来找皇后了吧!” 皇后默了默,久久没有说话。 “这些年国舅府,在朝堂上顺风顺水,突然整顿,一夜之间就成了朝堂上的边缘人物,想来朕的那一位大舅子,心里定然是愤愤不平的。”皇帝笑了一声,“说不定,他们甚至觉得是皇后你没有帮他们说话吧?” 皇后的脸色微变:“臣妾的几个兄长,并非什么特别有才能的人,这些年若不是陛下偏帮,他们可能都没有办法在朝堂上站稳脚跟,更不要说像之前那般混的如鱼得水!” “他们毕竟是朕的大舅子!” “是臣妾一直没有办法约束他们,在外头张扬的过分,臣妾是知道的,太后娘娘还是给了臣妾面子的,不然就他们的那些所作所为,又怎么可能还能保有官职呢?”皇后苦笑,“臣妾的大哥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我那个侄儿正好在 说亲,却正巧碰上这件事情,原本相看好的人家反了悔说什么都不肯再将女儿嫁过去!” 皇帝皱眉。 “这本就是一件非常小的事情,男婚女嫁,都得由着他们高兴,喜欢,可我那个嫂子啊,却想要让我出面促成这桩婚事。”皇后无奈摇头,“臣妾的那个侄子陛下也是见过的,虽然也不是什么纨绔子弟,但是的的确确不是什么有出息的,文不成武不就又叫我那个嫂子惯坏了,我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开这个口,就只能推诿着,不去见她!” 皇帝瞧着皇后许久上,然后说道:“那皇后就准备一直这么拖着?若是你那嫂嫂日来找,你便一直推诿着不见?” “倒也不是不见,只是眼下还是不见得好,让她冷静冷静。”皇后光是想起这件事情,便觉得头疼,“陛下不要怪罪,若是以前,臣妾多半也会赐婚,不过只是一桩小事,可是武昌侯府的事情,臣妾实在是心有余悸,实在担心促成一对怨偶,到时候怪我一辈子。” 皇帝想起苏叙白的婚事,一时之间觉得牙有些酸,他用咳嗽来掩盖自己的心虚,好半晌以后才说道:“朕记得先前武昌侯夫人曾经入宫求见过太后,求得就是苏叙白的婚事,怎么后来就没有着落了?” 皇后抬眼看向皇帝:“陛下难道不知道吗?她求得可是永昌侯府家的姑娘,永昌侯府的性子,陛下怕是最清楚了,先前发生了那么多的事 情,他们怎么可能会肯将姑娘嫁过去,当时没能砍死苏大人,那都是他们家收敛了。” 皇帝挠了挠眉毛,许久以后才说:“这个苏叙白也是个死脑子,这天底下那么多的女子,偏偏就选中了一个,说什么也不肯改!” “难得的痴情郎,只是可惜了,听说今日的比试,他为了赢,差点就要和那耶鲁奇同归于尽了!”皇后想起来宫人来回话时的神情,都不免可惜,“苏大人也是用情至深啊!” 皇帝沉默了良久,然后摸了摸眉毛:“这个事,以后再说吧!” 皇后看了一眼皇帝,就知道他是心虚,多年的夫妻,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便也没有拆穿他,只是笑了笑:“陛下说的是!” 皇帝看着皇后半晌,落下手里的棋子:“你这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看着真是让人不得劲儿!” “那不如陛下想法子帮臣妾解决了国舅府的事情……” “怎么,难不成你要帮朕解决永昌侯府和武昌侯府的事情?”皇帝眼睛一亮。 “臣妾可没有那个本事,这些只是想说,要是陛下想法子帮臣妾解决了国舅府的事情,臣妾就不会幸灾乐祸了。”皇后笑着说道。 皇帝无奈的叹息,但随后还是说道:“既然皇后这么为难,那朕就替皇后出面解决,谁让皇后是朕的妻子呢?” 皇后起身谢恩:“那就多谢陛下了!” “免了免了!”皇帝大笑,“下棋,下棋!” 第340章 指名道姓 耶鲁齐回城的那一天指明道姓的要让孟对晚去送,她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出了面。 耶鲁齐原本也以为孟对晚并不会来,所以在城门口看到她的时候,满眼都是欢喜,他坐在高头大马上飞快的挥舞着自己的手,高声喊着:“孟姑娘,我在这里呀,孟姑娘!” 孟对晚也是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大喊大叫,刚想硬着头皮逃跑,就被他身边的婢女拉住了手:“孟姑娘,我们王子还以为你不会来了,没有想到你竟然还是来送我们王子了!” 孟对晚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我的确是不想来的,但是你们王子当着陛下的面指名道姓的,我虽然可以不给你们王子的面子,但是总是要给我们天子一个面子的。” “姑娘自然来了,那便是好的,我们也不管你到底是看在谁的面子上,总归我们王子能在走之前看你最后一面。”婢女拉着孟对晚就往前走。 没一会儿就走到了耶鲁齐的对面,他翻身下马,看着面前的孟对晚,有些憨傻的笑着乍一眼看,竟然还有几分腼腆:“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我与你不过一面之缘,你点名道姓的要我来送你,你毕竟是我天朝的客人,我若是不来难免显得失礼!”孟对晚看着面前的耶鲁齐,“既然你今天就要回去,那我便祝愿你这一路顺风!” “就只是这么一句话,都没有给我准备送别的礼物?”耶鲁齐有些诧异。 “我跟你本就没有什么交集,来送你都已经是客气的啦,你还想要我给你准备礼物?”孟对晚挑眉,“你是不是还没睡醒,还在做什么美梦呢?” “这不就是你们天朝的礼仪吗?你们总说自己是礼仪之邦,那在送别挚友的时候送点礼物,怎么啦?”耶鲁齐挑眉,“你分明就是没有给我准备礼物,还要在这里巧言令色的狡辩。” 孟对晚被气笑:“你自己也说了,那是送别挚友的时候才会准备的,你跟我算是哪门子的挚友?” “我难道不算吗?你可得知道,要不是我非得娶你,你又怎么可能会知道那个什么苏大人是那么喜欢你的?你们中原人总是腼腆,不言情爱,看你的样子就知道定然是不明白那个苏大人对你的情意的,可是你只要想想那一日他为了你豁出性命去,你就该明白,他肯定是比自己的性命还要在乎你的,这样难道不算是促成一桩姻缘吗?”耶鲁齐笑,“能那么在乎你的人,在这个世上除了你的母兄弟就没几个了!” 孟对晚顿了顿,随后说道:“他与我大哥是从小到大的同窗好友,他对我来说,也只是一个相熟的兄长罢了,我觉得你可能想太多了,你既没有促成一桩姻缘,我也不会为你准备送别礼!” 耶鲁齐满脸的惋惜:“你要是这么想,那可就真的很可惜了,毕竟这个世上能跟父母一样,为了自己能付出性命的人就那么 一两个,你要是错过了,很有可能这辈子都遇不到了!” 孟对晚沉默。 耶鲁齐突然伸手拔下孟对晚头上的一根簪子:“你这个簪子制作精美,瞧着就是上好的玉石,我就当做是你给我的送别礼了,等未来我娶王子妃的时候就把这个送给他做定亲礼物,也算是你见证了我未来的妻子!” 孟对晚看着自己被拿走的簪子,有些诧异,随后便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是孟家的女儿。”耶鲁齐看着孟对晚,笑了笑,“其实你大哥说的很对,漠北的边境贸易,总是我们吃亏一些,所以我想娶你做妻子,那你的那些长辈总是会看在你的面子上对我们宽裕一些,那边境的贸易也能对我们更友善一些,后来我也是真的觉得女生的貌美,比我们匈奴的女子好看的很多!” 孟对晚有些尴尬的挠了挠眉毛:“这段话我就当做你是夸赞我了,你回去的路上,路途漫漫,我祝你一路顺风!” 耶鲁齐笑:“如果以后有机会再见,我希望永远都不是在漠北的沙场上。” “那就要看你们老不老实了!”孟对晚笑,然后对着她行了个礼,“慢走!” 耶鲁齐走的时候,还频频的回头,只要看到孟对晚,就会摇一摇手,一直等到他走的远了,彻底看不到了,才骑着马缓缓离开。 孟对晚回去的时候脑海里总是想起耶鲁齐说的那番话,是啊,这个 世上能够遇到几个那么在乎自己的人呢? “姑娘是在想些什么?”连翘见孟对晚闷闷不乐,便轻声问道。 “我在想苏叙白之前为了比试受了那么重的伤,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孟对晚低着头,轻声的说道。 连翘不着痕迹的挑了挑眉毛,要知道当时那场比试也是点到为止,虽然苏叙白为了赢也是豁出去了,的的确确被打的不轻,但是也算不得是很重的伤。 只是眼下孟对晚既然这么说了,她也的确不好多说什么,便说道:“陛下都派太医去看过了,应该没有什么大事!先前大娘子也准备了不少的药材给送了过去,姑娘也不必太放在心上。” 是了,因为苏叙白是为了孟对晚的比试受了伤,所以永昌侯府也难能可贵的没有计较以前的事情,还专门派人上门送礼,以表谢意。 孟对晚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之前冬猎的时候,他的伤就还没有好透,不然这一次也不会差点输了,不过还是得谢谢他那么为我拼命!” 连翘听着,没吭声。 就在两个人准备上马车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哭声:“父亲舍不得让长姐嫁给那个没出息的公子哥,就把我嫁过去,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我娘亲只是一个妾室,没名没分,我也只是一个庶出在家里说不上话。” “可这毕竟也是陛下赐婚,这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恩赐啊!”另外一个人轻声 安慰道,“奴婢知道姑娘钟爱七皇兄,可是他至今没有消息,只怕,只怕凶多吉少……” “你不要胡说八道!他肯定没什么事,只是在角落里躲起来了!” 孟对晚听了一耳朵,也没有继续站在那里听,毕竟总是站在那里,难免显得太扎眼,到时候被人知道自己在偷听,反倒尴尬,坐进马车以后,她才看向连翘:“刚才那条把车上坐着的是谁?” “看她那个马车的样式,应该是户部侍郎家的,前几日的确是有听说户部侍郎的庶女被赐婚给国舅的儿子!”连翘低声说道,“据说一开始求的是嫡女,被皇后娘娘驳回了好几次,最后实在是被求的太烦了,陛下出面做主,娶了他们家的庶女!” “国舅的儿子怎么会……” 连翘凑到孟对晚的耳边,压低声音说道:“那可是出了名的草包,文不成武不就,每天只想着吃喝玩乐,虽然不会在外头惹是生非,但的的确确也不是什么好的去出,毕竟当家做主的人不争气,再好的家底也总是有败光的一日!” 孟对晚也有些不明白:“咱们的这个陛下,还真是特别喜欢给人赐婚啊!” “无非就是为了权衡朝政,女儿家大多都是牺牲品!”连翘叹息,“更何况她只是一个庶出,没有当家主母给她谋去处,自然就成了嫡女的替身,嫡姐不愿意去的,她自然就得顶上!” 孟对晚闭了闭眼,有些丧气。 第341章 不要脸 苏叙白因为受伤在家里静养,苏大娘子看着自己的儿子,只觉得心疼不已:“你看看你,你为了人家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人家甚至都没能来上门看你一眼!” “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怎么可能到我们家来看我呢?”苏叙白端着一碗茶汤,慢慢的喝着。 “未出阁?在旁人那里,她是孟对晚,可是咱们家的人谁不知道她是……” “母亲!”苏叙白打断苏大娘子,“这些话往后都不要说了,想都不要想,她如今好不容易熬出了头,不能被我们拖累着。” “拖累?怎么才算拖累?是我们武昌侯府的门第够不上他们家,还是你大理寺少卿的官职够不上他们家?我们想要娶她给你做妻子,不也是想要弥补当年他在我们府上受的委屈吗?”苏大娘子有些恼怒,“明明当年的事情,我们也没有办法做主,明明我们也是被逼的,没有办法了,才和郝家的成婚,怎么到头来所有的责任都在你的身上了?” “母亲这样的话,以后就不要再说了,若是被有心人传到宫里,对我们没有什么好处的。”苏叙白淡淡的开口道,“我们没有什么脸面说自己是被逼的,尤其是我,我甚至都没能保护好她,明明没有办法保护她,却还是要硬着头皮把她带在身边,这本来就是我的过错!” “若当时她就是永昌侯府的孟对晚,你就是把她带在身边,又有谁敢给她脸色看?她 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你总不可能把她拴在裤腰带上去,去哪都带着,去哪里都护着吧?”苏大娘子长叹一口气,“在这个大宅院里,做女人的,自己没有本事,做郎君的就是把心放在她身上,她也是护不住的!” 苏叙白没有说话。 苏大娘子在苏叙白身边坐下:“我知道你觉得我说的话很难听,但是事实就是如此,从古至今,为什么总是要门当户对,我是跟着你父亲从乡下一步一步到这里的,这些年我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轻视,你也是知道的,你父亲人在边疆,根本就没有人可以护着我,京城这么大的大染缸,我想要在里面有体面的活下来,凭借着你父亲给的身份,也凭借着我自己做大娘子的本事。” “母亲……” “我知道,你觉得我当初就不应该去找太后娘娘给你提亲,可是你既然那么喜欢她,她若是对你有心的话,她就应该明白,好的日子是两个人搭着伙过出来的,而不是一个人在前面冲锋陷阵,而另外一个只做依附的!”苏大娘子看着面前的苏叙白,“我这辈子也没有想到我会生出来你这么一个情种,我只是不希望你下半辈子总是被这件事情困扰,不争一争,谁知道有没有机会呢?” “争?怎么争?”苏叙白低垂着眼,“难不成我去堵在他们家门口,不让别人去提亲,像个地痞流氓一样,说什么都要让他嫁给我?” 苏大娘子 没说话,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面前的苏叙白。 苏叙白愣住了,他坐起身,放下手里的茶盏:“母亲,你不会真的想让我这么做吧?” “那又怎么了?左不过就是丢点脸面罢了!”苏大娘子说道,“以前我们在乡下的时候,你要是想要娶上媳妇,就是得厚着脸皮去哄人家开心,不然人家嫁给你图什么?” 苏叙白满脸菜色:“母亲,这里是京城……” “我倒是知道这里是京城,我当然也知道你是个读书人,觉得面子要紧,可是当初你父亲为了娶我,在我家混吃混喝了好几日都不肯走,最后没办法,你外祖父才答应让我嫁给他,的的确确是有点丢脸,可是等过些年又有谁记得呢?”苏大娘子挑眉。 苏叙白没吭声,只是满脸的不赞同。 “你觉得你对不起她,那就想办法补偿她,当初她是阿春的时候,我觉得她乖巧懂事,如今他是孟家的姑娘,我觉得她家世好,她若是给我做儿媳妇,我总是满意的!”苏大娘子轻声说道。 “那如果我告诉你,郝娇娇是她亲手杀的,你还觉得满意吗?”苏叙白抬头看向苏大娘子,一字一句的说道。 苏大娘子心里咕咚一声,愣在那里半晌说不出话来。 “当初郝娇娇从我们家离开,一步一步走到城外,是她站在城墙上,一箭射死了她,这样子,母亲还觉得她是你满意的儿媳妇吗?”苏叙白看向苏大娘子 ,有些无奈的说道。 苏大娘子沉默了很久,然后回头看向苏叙白:“可是你喜欢不是吗?你从小到大一直清心寡欲,甚至连个通房都没有,想当年我甚至以为你是个断袖,早就做好了准备,有一日你会带一个男子回来,知道你遇到她,我就知道你是真的很喜欢她,你是我的儿子呀,我怎么舍得你一辈子都遗憾呢!” 苏叙白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的坐在床上。 苏大娘子看他这副模样,也就不再逼着他,看着他喝了药,便唉声叹气的,转身离开了。 苏叙白坐在哪里,脑海里都在回想苏大娘子说的那些话,他甚至也在想自己如果不要脸的去堵在永昌侯府家的门口,会不会被永昌侯一斧头劈死。 就在他发愣的时候,不远处的窗户被轻轻推开了,下一瞬,他就看到孟对晚从窗户的另外一边翻进来。 孟对晚回头的时候,两个人就这么面面相觑,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孟对晚才慢慢的走到苏叙白的面前:“你的伤口怎么样了?” “好的差不多了。”苏叙白淡淡的说道,“你这是从城墙外头翻进来的?” “你们后院的看管薄弱,我就从那边进来了!”孟对晚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头发。 “明明大门口就在那里,为什么不走?要从城墙那里翻进来。”苏叙白微微皱眉,“你就不怕万一摔下来把骨头摔断了?” 孟对晚 拉了一张凳子在他面前坐下来:“我现在的身手还不错,不至于翻的墙就把骨头摔断了,我只是觉得我要是从大门口进来,事情会变得很麻烦,但是你的伤就是因为我,我总觉得我要是不来看看你,便显得特别的狼心狗肺。” “所以你就空着手来看我?”苏叙白看着孟对晚,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孟对晚摩擦了一下自己的手:“其实我本来是去买了一点东西送过来的,只是那些礼盒特别大,我要是翻墙进来拿那些东西就显得不方便了,就让连翘带回去,准备用我大哥的名义送过来!” 苏叙白看着孟对晚许久,明明那张脸前不久才见过,可苏叙白就是挪不开眼睛,就那么一直盯着。 孟对晚摸了一下脸:“我的脸上是长了什么东西吗?” “我只是在想,你这张脸是有什么魔力吗?怎么人家耶鲁齐这只是随随便便的看了你一眼,就非得要娶你了呢?”苏叙白挑眉,“我瞧着和以前也没有什么不一样!” “他想娶我,只不过是因为,我是孟家的姑娘罢了!”孟对晚淡淡的说道,然后抬眼发现苏叙白的嘴唇有些发干,就给他倒了杯茶,“不过说回来你这个屋子里面怎么连个婢女都没有?” “我一直都没用侍女的习惯,你又不是不知道。”苏叙白看着孟对晚,然后想了想,忽然说道,“孟对晚,你这么闯进来,就不怕,我不让你走了吗?” 第342章 翻墙 “你不会!”孟对耶鲁齐苏叙白,笑了笑,“你并不是这样的人!” 苏叙白沉默很久,然后抬头看向孟对晚:“当年……对不起!” “苏大人已经说过很多次的对不起了!”孟对晚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刚才苏大娘子说的话,我听到了……” “我母亲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孟对晚抬头看向苏叙白,“不论是不是那个意思,都没关系,其实我觉得苏大娘子说的挺对的,那个时候,你不过只是一个小官,你和郝家的婚事是当今陛下亲自赐的婚,即便那个时候的我已经是孟对晚了,我们也没有办法去违抗圣旨。” 苏叙白低垂着眼:“可是,如果不是我非要把你带在身边,你也不会受那么多的苦,红豆也不会出事。” “其实,我真正放不下的是红豆,我觉得如果有一天我原谅你了,那对红豆来说太不公平了,红豆才十几岁,却因为你没有安排好,导致她死在了那个雨夜,我总觉得如果我就这么轻易的原谅你了,那我就太对不起她了!”孟对晚看着面前的苏叙白,“苏叙白,我不想那么简单的原谅你!” 苏叙白沉默着,没有说话。 “我不想抱着对红豆的愧疚,过一辈子!”孟对晚看着苏叙白,“所以,以后,你好好过吧,娶一个你喜欢的女子成婚,好好过你自己的下半辈子,再也不要像今天这样为了我豁出命去了!” “我不愿意。”苏叙白忽然拉住孟对晚的手,“我不愿意和别人好好过我的下半辈子,我只想要和你过下半辈子,哪怕我们的下半辈子是互相折磨,我也是心甘情愿的,孟对晚,你如今已经不是成春,你为什么,不能用孟对晚的身份给我一次机会呢?” 孟对晚看着面前的苏叙白,张了张嘴,所说不出话。 “你说你觉得红豆死的太冤枉,你觉得你不想一辈子因为她而愧疚,可是如今,你已经为她报了仇,郝娇娇曝尸荒野,难道还不够你洗刷你对他的愧疚吗?”苏叙白紧紧的拽着孟对晚的手。 “我做不到!”孟对晚甩开苏叙白的手,她微微红着眼,“我只要看到你,我的脑海里都是红豆死去的模样,你永远都想象不到那个大雨夜我们到底经历了什么,我永远也没有办法原谅自己,她是真的很无辜 ,她什么都没有做错,却一次又一次的因为我冒险,从跳河到被追杀,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明明什么都没有得到,却全部都经历了一遍……” “孟对晚!” “我做不到,她就好像是我的妹妹,在我最绝望的时候一直陪在我的身边,郝娇娇想要杀的人是我,可最后死掉的却是她,我的性命,是用她的性命换来的,我真的没有办法原谅自己。”孟对晚站起身连连后退,“苏叙白,我来看望你,只是觉得你因为我受了伤,仅此而已!” 苏叙白看着不远处的孟对晚,长长的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孟对晚看着苏叙白很久,然后深吸了一口气:“那我走了!” “你还是准备翻墙出去吗?”苏叙白看着孟对晚,轻声问道。 “嗯,马车停在那里,我从那边翻出去以后就可以直接回府上了。”孟对晚轻声说道。 “那你回去吧,但是,孟对晚,如今你已经不是当年的成春了,那,我会用对待孟对晚的方式对待你,我豁出命去帮的人,是如今的永昌侯府嫡女,而不是当年的那个成春了!”苏叙白看着孟对晚的眼睛,一 字一句坚定的说道。 孟对晚沉默了半晌,然后转身离开:“成春早就死了,死在那年冰天雪地的河水里了!” 孟对晚也真的是翻墙出去的,墙翻到一半,她就看到菘蓝站在墙根上看着自己,她有些尴尬,半个人挂在墙体上,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跳下去还是该翻回来。 “要不要我给你搬张梯子过来?”菘蓝见孟对晚半天没下去,变问道。 孟对晚的脸在瞬间变得通红:“不用不用!” “那姑娘小心一点,不要摔倒了自己。”菘蓝淡淡的说道。 孟对晚只觉得自己的脸越发的烫了。 “对了,孟姑娘,红豆的墓地,我时常有去清扫,你逢年过节的时候去看一下就好,平时也不用专门找人照看着了!”菘蓝看着孟对晚,轻声说道。 想起红豆,孟对晚的脸色微变,当年菘蓝对红豆一直有些不一样,但是每一次红豆都义无反顾的选择自己,而没有选择菘蓝。 每次午夜梦回的时候,她都有在想,如果自己没有那么执拗,自己就那样乖乖的待在苏叙白身边,哪里都不去,哪里都不跑,或许红豆早早的就跟菘蓝成婚 了,菘蓝并不是奴籍,也是正正经经的军户,红豆如果可以嫁给他,下半辈子也是衣食无忧的。 只是自己一直不愿意待在苏叙白的身边,而她的傻红豆啊,却总是义无反顾的跟在自己身边,哪怕吃那么多苦,受那么多罪,却说什么都不肯离开,一直到她自己丢了性命。 “对不起,菘蓝……”孟对晚想到这些就忍不住红了眼。 菘蓝顿了顿,然后说道:“孟姑娘又有什么对不起我的?红豆曾经跟我说过,她从小就被家里人给卖了做奴婢,一直都是当牛做马的,后来从下面的粗使丫头到了五爷的身边,虽然不那么辛苦,也不愁吃穿,却也只是个丫头,而姑娘不一样,姑娘从头到尾都没有将她当做一个下人,而是把她当做像妹妹一样疼爱,红豆说过跟在姑娘身边的日子,是她这辈子过过的最幸福的日子。” 孟对晚看着菘蓝许久,然后擦了一下眼泪:“好好照顾你们家爷,我来过的事情希望不要有第三个人知道了!” 菘蓝自然应下:“姑娘回去的时候,路上小心!” “多谢!”孟对晚松了手,从城墙上跳了下去。 第343章 贼寇 耶鲁齐一行人,出城没多久,就被一行人马拦住了去路。 耶鲁齐身边的护卫上前呵斥,却被耶鲁齐拦了下来:“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家爷,想要见一见耶鲁王子,有一些耶鲁王子想要的东西,就是不知道王子要不要!”来人骑在马上,看着不远处的耶鲁齐,轻声说道。 耶鲁齐微微皱眉:“那我倒是想问一问,你们家的主子是谁了?” “耶鲁王子不如跟我们一起去见一见,见到了,你就知道我们的主子是谁了。” 这种哑谜,耶鲁齐听的有些厌烦:“既然你们连报上名来都不敢,我也懒得去见你们,我可不愿意去和一些躲在黑暗记得蝼蚁谈话。” “耶鲁王子还是要好好想想,我们主子的手里可是有你一直想要的东西!” “一个连名字都不敢报的人,能有什么好东西给我,赶紧给我让开,不要在这里拦着我们的去路!”耶鲁齐皱眉,满脸的不耐烦。 对方犹豫了半晌,还要说话的时候,排在最末尾的男人,骑着马缓缓上前,他戴着斗笠,和面巾,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根本看不清长相。 耶鲁齐眯着眼睛 看着他:“大白天的你裹成这个样子,是生怕人家看不到你吗?” 男人缓缓拉下面巾:“耶鲁王子,几年不见,你似乎越发的健壮了!” 耶鲁齐盯着他看了很久,愣是没看出来他到底是谁:“我们有见过吗?” 男子微微皱眉:“耶鲁齐,你年年都来朝贡,却说没见过我,你不觉得可笑吗?” 耶鲁齐是真的想不起来他到底是谁,反倒是他身边的侍女想起来,走到耶鲁齐身边耳语:“属下瞧着,这人像是天朝的七皇子谢澄商!” 耶鲁齐顿了顿:“谢澄商?不是说他失踪了吗?一个失踪的人不回皇宫,在这里拦截我?” “耶鲁齐,你还是没有想起来我是谁吗?”谢澄商已经有些不耐。 “你是谢澄商?”耶鲁齐半信半疑的开口道。 谢澄商笑了一声:“耶鲁王子日理万机还真是难为你还记得我了。” 耶鲁齐挑眉:“我还真的是不记得你,只是我身边的侍女,脑子比较好使,我听说你是在冬猎的时候失踪了的,既然你人还在这里,为什么不回京城?” “我自然是有我的原因,你难道就不好奇我要给你什么东西 吗?”谢澄商看着耶鲁齐,忍不住问道。 “你又不是当今的太子殿下,你手头上又能有什么东西值得我惦记呢?”耶鲁齐讪笑,“我也是很不好意思,都没能想起来你是谁,毕竟这些年你总是跟在一群人后面,我也没能仔细的看看你!” 谢澄商羞恼,恨得紧紧的捏着拳头,但是他虽然已经很生气了,但还是强行忍着,毕竟现在的他可没有什么生气的资格,他需要耶鲁齐的帮助:“你在京城里头大张旗鼓的比试就是为了娶孟家的姑娘做王子妃,你想要的不过就是漠北的那块肥肉,那如果说我把那块肥肉双手奉上,你愿不愿意跟我合作?” 耶鲁齐有些危险的眯起眼:“漠北可是你们的兵家要地,当地的交易可以给你们带来非常丰厚的收益,你现在说你要把这块肥肉交给我,你要拿什么东西来做保呢?又或者说你想要我帮你什么?” “这件事情关系复杂,我们不如好好的坐下来谈。”谢澄商看着耶鲁齐,似笑非笑的说道。 耶鲁齐虽然莽撞,却也是匈奴王最看重的儿子,他自然有他的本事,谢澄商既然已经被皇室宣告失踪,却 又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就只能说明他的失踪并不是那么简单:“行啊!” 两个人是在路边的茶棚坐下来的,耶鲁齐看了看周围,实在有些无奈:“谈这么重要的事情就坐在这个地方,这四周的一个墙都没有,倒也的确不用担心隔墙有耳了。”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谢澄商将手里的剑放到一旁,然后给自己倒了杯茶,“我知道你一直都想要漠北的那块肥肉,虽然我朝也有分油水给你们,但一直都是我们七你们三,你们一直觉得不满,如果我答应五五分账,你可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耶鲁齐微微皱眉:“你想造反当皇帝?” 谢澄商语塞,虽然这的确是他心里所想,但是就这么被人直接戳开了,说也的确是有些意想不到。 耶鲁齐见谢澄商不说话,就知道自己是猜中了,他有些诧异:“你好好的皇子不当,跑去造反,你是有什么想不开的吗?” “他们杀了我母妃!”谢澄商低垂着眼,“就是因为我母妃受宠,他们就动手杀了我的母妃,甚至连皇陵都不让她进去,我只是想要为我的母妃报仇!” 耶鲁齐看着谢澄商许久,然后说道:“你应该知道以我们现在的兵力,是打不过你们的,而且这件事情一旦落败的话,我们匈奴也是吃不了兜着走,孟家军可不是那么好惹的!” “怎么,难不成这么几年你们就已经被孟家军打怕了?”谢澄商挑眉,满脸得鄙夷,“我还以为匈奴人骁勇善战,只要给你一点机会,你们就能翻身。” “你用不着用这些字眼来刺激我,我只是更会权衡利弊,更何况,你手上连一兵一族都没有,就凭借一个承诺就想要不我帮你造反,你不觉得太想当然了吗?”耶鲁齐看着谢澄商,眼里满是玩味,“我们匈奴人是不爱读书,但我也不是那些草寇,你想要说服我帮你,就得拿出你的诚意来。” 谢澄商紧紧的捏着拳头,许久以后才说:“我的人已经和岭南的贼寇达成一致,岭南会大闹一场,等到岭南闹翻天以后,朝廷派重兵前往岭南的时候,漠北起兵,一南一北,打的他措手不及!” 耶鲁齐看着面前的谢澄商许久,眼里或多或少的带了几分鄙夷:“你凭什么觉得,区区贼寇,就能让朝廷派下重兵?” 第344章 鼎力相助 谢澄商在听到耶鲁齐的话以后,甚至没有办法回答。 “永昌侯府满门忠烈,除了永昌侯,下头的兄弟姐妹,乃至子侄外甥没有一个是吃干饭的,个个都能干,文韬武略,从政从商,都是厉害的,又要权利,又有本事,还有钱,你倒是同我说说,你凭什么觉得区区岭南的一个草寇,就能将孟家军逼到需要朝廷增援的地步?”耶鲁齐双手抱胸,满脸的不屑。 谢澄商看着耶鲁齐半晌,然后笑了一声:“我原以为耶鲁王子雄才大略,却没有想到,竟然被孟家给打怕了,云梯都已经递到你的面前了,你也不敢闯一闯,试一试!” “你也用不着刺激我,雄才大略也是要建立在一定的后台上的,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永昌侯府家的老太太是个厉害的人物,兄长宁远侯如今也还在世上,也就是说,只要老太太一天不死,永昌侯府和宁远侯府就是铁板一块,大周有这样的两支厉害的武侯世家,东南西北守得严严实实!”耶鲁齐笑了笑,“七皇子你想和我合作,却连我第一个问题都答不上来,你凭什么跟我合作?” 谢澄商抿 着唇,久久不说话。 “太子殿下是个温厚纯善的人,你若是安分守己,日后得一个王爷的名头,或协助朝政,或做个闲散王爷,日子总是舒服的,又何必非得往那个高处挤呢?”耶鲁齐坐正了身体,像是一个长辈似的,坐在那里教训谢澄商。 谢澄商的目光里带了几分屈辱,却久久没有吭声。 “听说,你母亲自缢了,然后你是在冬猎的时候,被刺客袭击失踪的!”耶鲁齐笑了笑,“怎么,难不成这里头有什么故事?” “难不成我跟你说,你就觉得我想要做的事情变得可行了?”谢澄商依旧低垂着眼睛看着自己的手。 “真诚才是最好的必杀技!”耶鲁齐看着谢澄商,“你说来听听看,说不定,我真的会觉得可行!” “我母妃不是自缢的,是被当今的圣上也就是我父皇赐死的,我至今不知道我母妃在做错了什么,只是在一夜之间,我母亲从贵妃之位跌落,没过多久,就是一尺白绫死在了宫里,我还没回过神,外家贬的贬,死的死,冬猎的时候,一群人冲出来要杀我……呵,说到底不就是太子容不下我们 罢了!”谢澄商低垂着眼,面上阴沉。 耶鲁齐看着谢澄商许久,忽然凑到他面前:“忽然死的死,贬的贬,你的意思就是你根本就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澄商抬头:“无非就是皇后和太子无法容忍我在朝中的势力日益做大罢了,父皇偏爱太子和皇后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只是我本就什么都不要,可偏偏,他们还是要对我母妃下手!” 皇室秘辛自然不会那么轻而易举的传出去,除了当时查案的人,再没有多余的人知道这件事情,皇帝审问的时候,也将身边的人全数赶了出去,所以,皇家的这件丑事,是半点风声都没有传出来,但是即便如此,耶鲁齐还是感觉到有一丝丝的异样:“什么意思?” “难道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这从头到尾都是太子忌惮我在朝中的势力,设下阴谋,谋害我母妃!”谢澄商一双眼睛血红。 耶鲁齐盯着谢澄商看了很久,但也不是他看不起这个七皇子,而是大周的皇权特别的明朗,当朝的天子和皇后伉俪情深,太子能力不俗,监国多年,而这个七皇子,这么多年来,耶鲁 齐都没有能听到关于他的一字半句,只能说明这个皇子是非常不起眼的。 这么不起眼的一个皇子,要怎么可能威胁到太子的地位,尤其还是一个监国多年的太子。 监国是什么意思? 监国就等同于是皇帝的为止,他有皇帝的实权,只是没有皇帝的名声,一个监国的太子早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了,一个没有实权的皇子,对他来说根本不可能造成半点的威胁。 耶鲁齐沉默了半晌,还是说道:“七皇子,你是真的觉得你在朝廷里的势力可以撼动到太子殿下吗?” 谢澄商顿了顿,然后看向耶鲁齐:“我知道,在你们所有人看来,我处处不如他,我没有实权,没有兵马,更没有靠得住的外家,但是如果我手上真的没有可以撼动他的东西,他为什么要杀我?” 或许想要杀你的,从头到尾都不是太子殿下。 耶鲁齐心里头是怎么想的,可是嘴上却却没有说出来,的确,他看不上谢澄商,跟他有没有实力没有关系,而是因为他看不清自己。 其实是个聪明人都能看出来,谢澄商之所以走到如今这步田 地,绝对是因为背地里有其他的事情发生,而这件事情或许涉及皇家,所以才会被瞒的严严实实,没有走路半点风声,只是很可惜,谢澄商不仅不聪明甚至还有些蠢,至今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却想着要造反。 耶鲁齐当然不会因为他的一面之词而帮他,但是他也不希望大周一直昌盛下去,只不过眼下的他们并没有办法起兵和大周打,但是他也不介意帮眼前的这个人一点小忙,让大周的朝廷彻底的乱起来。 “我可以帮你,但是我有一个要求!”耶鲁齐看着面前的谢澄商,冷声说道,“如果你真的有本事让这个天下落到你的手里,但我不仅仅要漠北的商贸,更要永昌侯府的嫡女,孟对晚!” 谢澄商微微皱眉:“孟对晚?不过就是一个从乡下来的丫头,有什么值得你这么看重?” “是啊,一个乡下来的丫头,却可以让你们去城里的权贵子弟为了她豁出命去,你说,有什么值得看重的?”耶鲁齐笑了一声,然后抬眼看向谢澄商,“我想,她会是下一个孟凌静孟大将军,用她,换我的鼎力相助,不亏吧?” 第345章 祭祖 谢澄商自然是满口答应。 耶鲁齐重新启程的时候,她的婢女没忍住,还是说道:“王子,他这分明就是想要空手套白狼,你为什么还答应他?” “上嘴唇和下嘴唇一碰的事,能不能当真还二说,他自以为得了我们匈奴的帮衬,便有能力和谢澄胤争一争,自然会想尽办法搞事情,大周乱了,对我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想要空手套白狼,那我自然也可以这么做!”耶鲁齐看了婢女一眼,“然后我们留在这里的眼线去查一查,看看这个七皇子的外家到底是犯了什么罪过?” “是,王子!” 耶鲁齐缓缓的往前走,正要回头去看的时候,却听到了不远处疾驰而来的马蹄声。 果然,下一刻,孟少卿就骑着马跑了过来:“耶鲁齐,你有没有见过画像上的这个人?” 耶鲁齐看着孟少卿手里的画像,画像上的人不正是方才还在和自己说话的谢澄商:“这不是七皇子吗?不是听说他被刺客拐走失踪了吗?那我又怎么可能见到他呢?” 孟少卿顿了顿,然后有些危险的说道:“你真的没有见过?” “我自然是没有见 过的,这一路走过来人都没有几个,要是见过一定是记得的。”耶鲁齐笑了笑,“怎么,孟小将军这是来找人!” 孟少卿收起手里的画卷,看着面前的耶鲁齐:“我到这里来自然是来找人的,既然你说你没有见过,那我也没必要为难你,只不过有件事情我还是要提醒你的,别人再打.打闹闹,那也是一家人,可是这外人要是插手了,将事情闹大了,最后拿来出气的不还是外人?” 耶鲁齐不着痕迹的挑了一下眉毛:“也是,毕竟这外人终究是外人嘛!” 孟少卿见耶鲁齐没什么反应,便拱了拱手:“既然王子说没有见过,那我也就不为难王子了,后会有期!” 耶鲁齐正想要说话,孟少卿就已经跑的没了人影,一旁的侍卫有些恼怒:“这永昌侯世子怎么这般无礼?” “我再对他们说谎的情况下,又怎么可以要求他对我们礼数周全呢?”耶鲁齐冷声说道,“你看他们的衣服样子,根本就不是来找人的,显然就是来追杀的,七皇子的事情,或许会比我们想的更加惊奇!” 侍卫不明所以。 耶鲁齐叹息:“平日里 让你们多读书,你们总是不愿意,你们信奉武力并没有过错,但是有空没空还是要多读点兵法的,不然我们永远都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侍卫没吭声。 耶鲁齐也不想浪费时间和他们多说这个以及从小到大的想法也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改变的。 而孟少卿这边离开以后,立刻下令让所有人将这片地域团团围住,然后进行搜查:“耶鲁齐根本就没有见过几次谢澄商,又怎么可能只是粗略的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个人是谁,很显然他就是知道我们在找他,而且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应该刚刚见过他,并且达成了某种交易!” 一旁的戌时第一时间让周围的下人去搜查,这周围都是山脉,搜查起来很困难,所以时间就变得格外的要紧:“世子既然知道他在谎,为什么一开始不戳穿他?” “他既然摆明了要帮他隐瞒,就算我们戳穿他,他也不会告诉我们事实,与其浪费那个时间和他在那里纠缠,倒不如趁早搜查,说不定还有机会把人带回来。”孟少卿眯着眼,看着周围。 “世子难道就不担心他们两个在合谋些什么古怪的 事情吗?”戌时有些诧异。 “就算他们两个真的在合谋些什么事情,也不会告诉我们,我们也做不了什么,与其浪费这个时间和他在那边交涉,倒不如第一时间抓到谢澄商,那他纵然是有千万个计谋也施展不出来。”孟少卿嗤笑一声,“耶鲁齐是个聪明人,想要和他合谋,是不是要拿出一些有价值的东西来的,可是现在的谢澄商什么都拿不出来,耶鲁齐也未必会帮他。” “可是,他还是替他隐瞒了去出啊!” “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事情是比大周自己乱起来更好的事情了,如果谢澄商真的找上他无非也就是想要空手套白狼,可耶鲁齐那个可不会让别人占到一点便宜,更不会让别人利用他来冲锋陷阵,所以纵然他是真的答应了谢澄商什么,也不过是口头答应罢了!”孟少卿冷笑了一声,“耶鲁齐那个人,阴险狡诈,和他合作就是与虎谋皮,谢澄商终究还是会自食恶果的。” 搜山的时候,孟少卿没能抓到谢澄商,但抓到了一个他的走狗,那人大约是不小心甩在了山沟里,被他们救回来以后,还一直叫嚷着,孟少卿嫌他 烦,把他丢在外头的冰天雪地里两个多时辰,他就安稳了。 孟少卿去审问的时候,谢澄胤也难得的来了:“殿下今日怎么有空管这档子闲事?” 谢澄胤微微挑眉:“皇家的事,可算不得闲事,审问的怎么样了?” “也没有说出什么样子的东西,但是有一件事情几乎是可以肯定的,就是谢澄商那个蠢货,的确是去找耶鲁齐合作的!”孟少卿在谢澄胤身边坐下,“殿下的七弟,怕是真的要造反了!” 谢澄胤微微皱眉,良久以后才说道:“想办法把他抓回来,我们不能眼看着他一步一步的深陷泥潭!” “他是不是深陷泥潭,跟我是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也不在乎,其实那个时候,殿下要是不心软,让我解决了他,他也不至于会逃掉!”孟少卿撑着头,满脸的无奈。 谢澄胤扶着额头叹息:“他毕竟还是喊了我十几年的哥哥,我难免下不了手!” 孟少卿看着谢澄胤半晌,然后说道:“那如果他真的造反,你还要继续心软下去吗?” 谢澄胤沉默了一会儿:“如果他真的敢造反,那我就亲自抓他回来祭祖!” 第346章 一分高下 谢澄商如今手边的人大多都是他外家留有的残余势力,其中就有他那个被流放的舅舅。 当时流放没多久,就从外头穿回来消息,说谢澄商的舅舅死在了流放的路上,当时谢澄商还因为这件事情伤心的晕厥,可如今,这个早就该死掉的人,却成了谢澄商的残余势力。 “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他事实和真相,反倒要用这种方式除掉他,然后再说你们因为心软没能下死手,你们难道不觉得这样很可笑吗?”孟少卿看着面前的谢澄胤,冷声说道。 谢澄胤抿着嘴,半晌没说话。 孟少卿笑了一声:“你们又想要皇家颜面,又要一副仁慈的模样,我的好殿下呀,左也想要,右也想要,最后会什么都得不到的!” “老七一直都是一个老实本分的孩子,虽然不是特别的聪慧,但是好在刻苦,他满心心满眼都是他的母妃,你要是忽然告诉他,他的母妃红杏出墙,背叛了我们的父皇,按照他的性子,他会受不了的!”谢澄胤叹息,“至于冬猎场里头的那场刺杀,的确是父皇安排的,但是也是父皇为了放走他所做的手段。” 孟少卿皱了一下眉头,却没有说话。 “父皇和他这么多年的感情,也都是实打实的父子之情,纵然他不是自己的孩子,却忽然要杀了他,父皇难免会有些不忍,毕竟说到底,他还是无辜的,才能够想到自己的母妃竟然敢背叛自己的父皇,要知道,我们的父皇可是这天下的天子啊,老七一旦知道了事实,只怕会憎恨自己的血脉,等到那个时候他就真的活不下去了。”谢澄胤低垂着眼,低声说着。 孟少卿看着面前的谢澄胤,眼底带了几份嫌弃,或许是因为他们出生于武侯世家对于他们来说,杀伐果断是他们必须要拥有的素养,毕竟这种所谓的犹豫,心软,在战场上可是会要了他们性命的。 谢澄胤看到了孟少卿的表情,忍不住说道:“你好歹把你脸上的嫌弃稍微的藏一藏,我堂堂一个太子殿下,难道不要面子的吗?” “面子?难道你们作为皇家,就只在乎你们的面子吗?你要知道他可是皇子,他也是可以做储君的,若是有一天他带着兵马闯进紫禁城,一把长剑架在你的脖子上,等到那个时候,你还要在乎你的面 子吗?”孟少卿满脸的不可置信,“为了你们的面子,给我们设下这么大的一个隐患,你可是太子殿下,你知道漠北一旦出现乱子会死多少人吗?他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耶鲁齐身边,为了什么,不需要我再提醒你吧!” 谢澄胤当然知道谢澄商来这里就是为了拦截耶鲁齐,至于为什么要来一个属国的王子,稍微动一动脑袋就能想明白。 孟少卿实在是不想再听谢澄胤那一副慈悲为怀的说辞了,自顾自的去审完犯人,对谢澄胤的嫌恶称得上是肉眼可见。 谢澄胤看着孟少卿离去的背影,有些为难的叹息。 谢澄胤当然知道,现在最好的做法就是找到谢澄商,然后杀了他,或者,将他终生囚禁,可是谢澄胤实在是有些不忍,毕竟,他也是眼睁睁的看着曾经的弟弟失去了母亲,再失去了他的外祖父,外祖母,最后还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父亲要杀死自己,不论怎么想,怎么看,他的心里都是空落落的。 孟少卿对谢澄商可没有什么所谓的兄弟之情,他更在乎的是镇守边疆的叔伯和那些士兵,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谢澄商 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找上耶鲁齐,那多半他就是存了借用属国兵力的想法,要知道这种想法很有可能就会导致被属国利用,一个不慎,边防落败,再不好些,破国也不是没有的。 被抓的是一个逃跑时不慎掉队的小喽啰,瞧那副样子就不可能知道什么很详细的东西,孟少卿之所以还花费精力来审讯他只是想要知道,谢澄商的身边,现在还有些什么人。 被抓的小喽啰叫孙小五,因为上山的时候不小心扭到了脚,从山上滚了下来,而那些人也担心他落到孟少卿的手里,竟然放箭射他。 他倒也是个聪明人,中了一箭以后就赶忙装死,直到他们抓到他。 孙小五没有伤到要害,但是因为这件事情也寒了心,所以当孟少卿审问他的时候,他甚至还没有说什么,孙小五就差不多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合盘托出。 “岭南的贼寇?”孟少卿在听到“岭南”的时候,有些诧异。 “不错,这是七皇子在和耶鲁王子说话时,亲口说的,我因为站得近,所以听得清清楚楚!”孙小五看着孟少卿,很认真的说道,“我为他们卖命, 可是他们却想要我的性命,我说什么都可能,为了他们撒谎!我说的话全部都是实话,没有半句是假的!” 孟少卿的指腹,轻轻的敲击着桌面:“岭南……所以他的想法是在岭南制造混乱,然后趁着所有人的重心都在岭南的时候,再让耶鲁齐的人从漠北突进,试图用这种方式来给大周搞个内忧外患。” 孙小五听不大明白,但还是说道:“大约就是这个意思吧,不过我听那个耶鲁王子的意思是没答应的,那个耶鲁王子像是有自己的想法,我听旁人说,那位耶鲁王子是被孟家军给打怕了,所以才不肯答应,不过又听说后面好像是答应了什么,但是我那个时候已经没有站在边上了,就不确定到底是答应了什么!” 孟少卿微微皱眉。 孟少卿年少的时候就和耶鲁齐动过手,两个人虽然算不上知己知彼,但是相对来说他还是了解耶鲁齐的。 按照耶鲁齐那个性格,如果说没有答应谢澄商,其实并不稀奇,他很会分辨局势,虽然也看得清楚谢澄商的手上并没有值钱的筹码,根本没有可以和太子殿下一分高下的资格。 第347章 当局者迷 可即便孟少卿断定耶鲁齐什么都没答应,多半只是观望,但是他也不敢掉以轻心,所以第一时间给陛下上了奏折,顺便给远在岭南的姑母写了一封信。 皇帝虽然心软,但是如果涉及到江山社稷,他还是能够狠下心来的,所以当皇帝知道谢澄商私底下偷偷去找了耶鲁齐的时候,气得在御书房破口大骂,最后下令密探,一定要在谢澄商闯下弥天大祸之前,将他抓回来,生死不论! 旨意一出,谢澄胤第一时间就找上了孟少卿,只可惜那一日孟少卿不在府上,他反倒机缘巧合的遇上了带着伤出来逛街的苏叙白。 苏叙白因为受伤,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上朝了,一直在家里养伤,所以当谢澄胤见到他的时候,还是问道:“这个时候你不在家里好好养着,怎么到这里来?” “听说大学士的大娘子上了永昌侯府的门,要给她的儿子提亲,我来这里走一走,顺便吓唬吓唬他们!”苏叙白微微挑眉。 谢澄胤停顿了一下脚步:“你脑子被门挤了?好端端的吓唬人家做什么?” “我要娶她!”苏叙白看着谢澄胤的眼睛,满脸的坚定。 谢澄胤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愣了半晌:“谁?她是谁?” “当然是孟对晚了!”苏叙白淡淡的说道,“我要娶她!” 谢澄胤只觉得天雷滚滚:“你怕不是疯了吧?你是有几条命在,跑去招惹永昌侯府?我还以为这么久你老早就死心了,没想到你竟然是疯的更彻底了!你明明知道整个永昌侯府都不可能答应的事情,你还非得去做,你这不是在给自己找麻烦吗?” “太子殿下明明知道七皇子不可能就这么归于庶民,却还是在猎场的时候,将人放了,这不也是在给自己找麻烦吗?”苏叙白看着谢澄胤,笑着说道。 谢澄胤一噎,半晌说不上话来。 “太子殿下是来找孟少卿说七皇子的事情吧!”苏叙白看了谢澄胤一眼,“既然陛下已经下旨了,就按照陛下的想法去做就是了,太子殿下平日里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就没必要在这件事上浪费时间了!” 谢澄胤深深地看了一眼苏叙白:“你这人没在朝堂上,事情但是都知道的清清楚楚,那按你说的,我就不要管了?” “殿下准备个孟少卿说什么?是让他刀下留人呢,还是让他 赶紧杀绝,殿下说什么都不合适,孟少卿一家子全部都守在边疆,七皇子做的事情,要捣毁的也正是边疆的防守,都已经架在他家人的脖子上了,你让他刀下留人,他说什么都是不会肯的!”苏叙白淡淡的开口道,“可若是殿下让他赶尽杀绝,这话若是传到有心人耳朵里,对殿下更是没有半点的好处,所以要我说啊,殿下什么事情都不要做,什么事情都不要说,才是最好的。” 谢澄胤紧紧的抿着唇,半晌没说话。 “殿下是舍不得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苏叙白抬头看向谢澄胤。 谢澄胤沉默了半晌,还是开口道:“我只是觉得他无辜,他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就失去了自己的母亲,还被自己以为的父亲追杀,做错事情的并不是他,不是吗?” “他的父亲可是郝正威啊,殿下还可还记得他父亲做了些什么事情吗?殿下还记不记得自己在江南被刺杀的事情?这里面可都是有他的手笔,他为什么要对当朝的太子殿下动手,无非就是想要他自己的儿子当皇帝罢了!”苏叙白叹息,“父债子偿,从古至今的道理,本没有什么对错!” 谢澄胤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当然知道这件事情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插手,由着孟少卿去处理,可是我午夜梦回的时候,总是会想起他小时候喊我做哥哥的样子,一想起来他或许曝尸荒野,我这心里就难受的很。” “帝王之路本就是孤独的,殿下不是很早以前就知道这个道理了吗?”苏叙白看向谢澄胤,“再怎么难过也只是一个瞬间,等到这件事情过去以后,殿下也就不记得了,如今的殿下不过只是当局者迷,他所有的事情都过去了,等下或许就不会再记得自己曾经有这么个弟弟了!” 人性本就凉薄,更何况是皇家。 苏叙白说的话还是很体面的,起码不会让谢澄胤感觉到有几分冒犯,而且他多多少少也听进去了一点,自然也就不会再为难孟少卿。 谢澄胤好不容易放下了自己的事情,却开始好奇苏叙白:“你说我的时候说的清楚,那你自己呢?明明知道整个永昌侯府都不可能答应让你娶她,你还非要这么做,难道也是当局者迷吗?” “我只是想要活下去!”苏叙白抬头看向谢澄胤,“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发现 她比我的生命更加重要了,到刀剑刺穿我的胸膛时,我想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她会不会害怕,她会不会很难过,她已经变得比我自己的性命都要重要了,我想如果没有她,可能过不了多久,我也会心灰意冷。不然后离开这个地方!” 谢澄胤沉默。 “与其就这么灰败的,等着那个时候的到来,倒不如趁着现在还有机会的时候去争一争,万一得了这个机会呢?对不对!”苏叙白看着自己的手,“起码我知道,孟对晚的心里是有我的,只是她在怨恨我,那我受些,求着,总有一天我会赎完我的罪过。” 谢澄胤听着苏叙白的话,忽然非常深刻的认识到了那句话——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就好像他,在七皇子这件事情上,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而苏叙白却可以很轻易的告诉他,怎么样做才是最好的,但是到了他自己,在面对明明没有可能的永昌侯府,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去这么做了! 谢澄胤拍了拍苏叙白的肩膀:“很多话我听说过不止一遍了,说的再多你听不进去也没有意义,那我只能希望,这一次你真的能够赎完你以为的罪。” 第348章 教养 上门给孟对晚的提亲的人络绎不绝,尤其是在不少人看到孟对晚对阵匈奴人的场面以后,大家对这个从乡下来的大家闺秀,多了一层不一样的看法。 原本很多人都是为了永昌侯府的富贵和权势,觉着这么一个乡下来的女儿家容易拿捏,可以给他们家带来绝对的利益,可是如今,因着孟对晚主动下场合匈奴人对阵,反倒劝退了不少这样的人家,毕竟一个可以将鞭子甩的虎虎生风的女人,怎么也不可能是由着旁人随便拿捏的。 但也正是如此,很多门当户对的人家也因为这件事情,对孟对晚的看法也略微有些改变,虽然这般的女儿家与大家喜欢的大家闺秀并不相同,但是永昌侯府的女儿向来如此,英勇善战在他们身上并不惊奇。 要知道,想当年,老侯爷的父亲年纪轻轻的就没了性命,老侯爷因为愧疚,一直都是要死不活的在京城里做个纨绔,说什么都不肯袭爵,最后还是老夫人拉着老侯爷从低谷爬起来,打.打闹闹了多年,好不容易才成婚,生下的儿子也都教养的很好,连女儿也尤其的出息。 现在的孟凌静也是如 此,虽然凶悍,但是也将夫家的子侄教养的很好,个顶个的有出息,要知道他那个夫婿,早些年家道中落,若不是他自己争气,根本就娶不上孟凌静,可是后来和她成婚以后,虽说他一门心思扑在媳妇身上,但是家里头也是平步青云,日子一日一日的见好。 娶妻娶贤,一个好的妻子,恩泽三代,这个道理,京城的这些人精,又有什么不知道的呢! 只是眼看着上门求亲的人越来越多,苏叙白的小动作也就越来越大,最后实在是捂不住了,闹到了永昌侯的面上。 这一日,难得的下了个早朝,永昌侯下朝以后就被同僚拉着去吃酒,在吃酒的时候,在听到同僚的告状:“你是不知道,那个武昌侯府的老五,将那些上你家门提亲的官媒都恐吓了一顿,说是要是再被他知道上你们家提亲,就打断他们的腿,唉,这是生生的要断了你们家姑娘的婚事啊!” 永昌侯这段时间忙的很,眼看着开春了,漠北前脚开了城门准备开始做生意,后脚就有匈奴人在城里头闹事,因为年节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雪,匈奴人以牛羊为生,可这些日 子死了不少的牛羊,他们没有足够多的货物来交换粮食,已经在城内闹了好几场了。 他因为边关的事情闹得焦头烂额,实在是没有想到,竟然有人在后方扯他的后腿,毁他女儿的婚事,这事儿光是想,永昌侯就气恼的厉害,咔嚓一声捏碎了手里的杯盏。 “你这是做什么!”同僚被吓得不轻,赶紧扒拉着永昌侯的手,“那苏老五年轻气盛,多半也是心仪你们家姑娘,只是你们一直不肯松口,他才用了这个法子,你不要和小子置气!” “那小子真是看不出来啊,竟然干得出这么下作的事情来!”永昌侯一想到苏叙白,心里头就怄气,原本还因为在和匈奴王子比试的时候,他为了孟对晚豁出命去,他对他的看法稍微改善了一些,却没有想到她背地里,还在算计着自己的闺女。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豁不出面子,娶不上媳妇!”坐在一边的同僚笑了一声,“人家不过就是看上你姑娘罢了,虽然的确是下作了些,但是说的好听些,人家还是为了你们家姑娘,也是真心实意看上你们家姑娘了才这么做!” 永昌侯被 气笑:“按你的说法,我还要谢谢他了?我家的姑娘用得着他看上吗?什么玩意儿,说的好听她是因为看上我们家姑娘,说的不好听他娘的就是在糟践我姑娘的名声,还是读书人,哪门子的读书人!” 同僚见永昌侯是真的恼火了,便叹了口气:“要我说呀,都是年轻人的事,那位苏大人也算是年轻有为,与你们家也算是家世匹配,明明是门当户对的好姻缘,可偏偏你们是说什么都不肯,的确,那苏大人做事不地道,可说到底不也是你们说什么都不肯松口嘛!” 永昌侯看着面前的同僚,皱着眉头盯着他看了好久,然后冷不丁的来了一句:“你家里头是不是没有闺女?” 那位同僚愣了一下,然后笑道:“我自然是有闺女的,这是我女儿多,不像你独独那么一个女儿,养的那么金贵,若是苏大人求娶我们家女儿,好多半是不用想就会答应的!” “那你大约并不是一个好父亲,你可知道为什么我不喜欢这位苏大人?”永昌侯冷眼看着面前的同僚。 “无非就是觉得他早些年娶过郝家的姑娘,你们家闺女嫁过去就是 继室,你多半就是觉得辱没了你们家姑娘呗,可是,要我说呀,你们家姑娘早些年走丢了,在乡下待了那么多年,特别高的门第总是会有些嫌弃的!”同僚挑眉,“我的确不像你,一个女儿那么宝贝,女儿家嘛,总归是要嫁出去,变成人家家里头的媳妇儿的,犯不着费那么大的力气养着!” 永昌侯的脸色逐渐难看:“道不同不相为谋,你的想法我完全不能苟同,对我而言,我的姑娘是我最要紧的宝贝,儿子虽然要紧,无非就是传宗接代,可对我而言,传宗接代本就不是那么重要,反倒是姑娘家,娇娇滴滴的养着,稍微长大些就叫人带走了,你不趁着他在家里头的时候对她好一些,等日后他成了别人家的媳妇儿,你就是想对她好,也总是要掂量掂量亲家。” 同僚听着永昌侯的话,满脸的不赞同,但是也不想得罪他,便只是听着,并不吭声。 “是,我们家姑娘早些年被我们弄丢了,他的确是在乡下长大的,那又怎么了?就算是咱们当前的地下也有几个草鞋亲呢,怎么到了你们这儿就这么看不起乡下人了?”永昌侯冷笑。 第349章 心里话 这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说下去是都要牵扯到皇家了,同僚赶紧求饶:“得得得,都是我的错,都是我胡说八道,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 “你可不是胡说八道,你说的都是心里话。”永昌侯直接揭穿他,“我晓得你们这些人心里头在想什么,无非就是一个女儿,嫁给谁不是嫁,苏叙白小小年纪就中了探花郎,凭着自己的本事一步一步的爬到了大理寺少卿的位置,的确,他是不少人眼里的金龟婿,可是在我眼里他就是上不得台面。” 另外一个同僚听着实在觉得有些奇怪:“他好歹也是武昌侯的嫡子,怎么就在你眼里这么上不得台面了?” “苏叙白早些时候有个妾,说是宝贝的很,到哪里都带着,可是最后呢?一命呜呼,那么高的船,说跳就跳了,那女子得是被逼到什么地步,他才会这么做?”永昌侯皱眉。 “那也不是他逼的呀,郝家那个姑娘是真的厉害,不管不顾的,泼辣的紧,那个事情我听我们家大娘子也是说过的,当时的那一桩婚事毕竟是咱们陛下亲赐的,他也不得不应啊!”同僚忍不住给苏叙白说好 话。 “不得不应,那就应该将人放了去,而不是将他困在身边,活生生的将人逼死。”永昌侯一说起这个事情,胸膛起伏的厉害,显然是真的生气了。 “将人放了去?难不成你觉得他把人放了那女子就能活下去了?当时整个郝家手里头攥着多少条的人命啊?要是他真的把人放了回去,只怕死的,还不如跳河来的痛快呢,要我说呀,这件事情根本错的就是郝家,那苏叙白,年纪轻轻就成了鳏夫,他心里头难道就好受了?”同僚摇头,“按你这么说,那要是你,你要怎么办?” “如果是我,一开始我就不可能答应这桩婚事,哪怕是冒犯天威,我也不会娶她,如果我不敢去得罪陛下,不敢拿全家人的性命去赌,那我就会收收心,送那个小妾离开,与此同时也安心的和正妻过日子,而不是左也想要右也想要!”永昌侯冷哼,“一个大男人犹犹豫豫的在两个女人之间来回摇摆,算个什么东西?” 同僚眼见着永昌侯变得越来越恼火,便也只得安慰道:“罢了罢了,这终归是你自己的家事,我们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如今我 们家这事情告诉你了,你也好早做打算!” 永昌侯气恼的紧,也是强行忍着怒火才没有当场发作:“我自然知道,我自己的家事我会看着处理。” 永昌侯一走,两个同僚就忍不住窃窃私语:“要我说呀,这苏叙白这件事情做的的确不地道,这不就是逼着永昌侯府将姑娘嫁给他们,若是放在别人身上人家或许就答应了,可是这永昌侯府的姑娘丢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找回来,全家上下都把她当一个宝贝供着的,这样的招式在他们这里怎么可能行得通呢?” “这苏叙白也是苦,首先,你喜欢一个乡下女子,却被人逼死了,这几年又死了媳妇,媳妇儿的娘家还被满门抄着,好不容易又有一个中意的人家,可偏偏那人还是永昌侯府的,要我说呀,他也是命苦的很。”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永昌侯却已经健步如飞的回到了府里:“孟少卿呢!” “你这是怎么了?一回来发这么大的火?”孟大娘子听到消息急火燎的赶过来,一过来就听见他在发脾气。 “怎么了?我倒是想问问孟少卿那个混账小子,口口 声声说着自己的妹妹最要紧,可是眼下人家都欺负到家门口来了,他也是屁事都不知道。”永昌侯气得一下一下的拍打着桌子。 孟大娘子见他气的这般厉害,便赶紧端上了茶:“有什么事情你慢慢说呀,你这个样子着急有什么用?” “我倒是想慢慢说,可是我一想起这个事情我就气的发抖,我问你这两日上门来给晚晚提亲的人,是不是少了不少!”永昌侯猛的拍了一下桌子。 孟大娘子看着溅出来的茶水终于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是少了一些……难不成是外头出了什么谣言?” “谣言?什么谣言,还不是苏叙白那个鳖孙,在外头放话,谁敢给咱们家姑娘说亲就打到谁家家里去,已经有好几个官媒被揍了一顿,那小子,真真是要咬死了咱们晚晚啊!”永昌侯气的破口大骂。 孟少卿来的时候,就听到了永昌侯的怒吼,他脸色微变,但还是硬着头皮进了院子。 孟少卿一进去,永昌侯里劈头盖脸的问道:“苏叙白干的那些事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儿子已经去揍过他一顿了,可是我前脚刚走,他后 脚又去拦了个人,完全就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他毕竟也是朝廷命官,我也不好做出什么太过分的事情,总不能真的把他打死了吧!”孟少卿低着头,低声说道。 永昌侯一听这话,瞬间更气了,在院子里来来回回走着,脚步又急又冲:“去,再去打一顿,不然难消我心痛之恨,再把话放出去,就说我们家晚晚宁可做姑子,也不可能嫁到他们家去!” “侯爷!”孟大娘子一惊,“这话怎么能说?万一……这话说不得,往后的事情谁都不知道会怎么样,你这个话一说出去,到时候怎么收场?” “怎么收场,就是当今陛下下旨,我也绝对不会让我们家姑娘嫁到那种人家去,那苏叙白但凡是个好东西都不会在外头这样子传话!”永昌侯气的不行,“他这分明就是要断了我们家晚晚的路,他还是个读书人,他当然知道这些话对晚晚的影响有多大,这个混账东西,实在是太恶劣了!” “那也不能把话说死呀,晚晚虽然恨她,可是对他还是有情义的呀,万一,万一以后她松口了,怎么办?”孟大娘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第350章 功名 永昌侯在听到情义两个字的时候,一把就踢翻了面前的桌子:“情义,什么情义,我的女儿是嫁不出去了不成,要对那种人家的小子有情义,是生了什么贱骨头不成,好好的日子不过,要去那种磋磨人的人家里?” 老侯爷和老夫人都是暴脾气,如今的永昌侯是长子,是祖母带大的,所以是几个兄弟姐妹里头难得的的好脾气,可眼下却是被气的不轻,也顾不上孟大娘子会不会害怕,直接掀了桌子:“去,去把晚晚叫过来,我倒要问问她,她是不是脑子叫驴子踢了,都眼下的这个光景了,他还对着那个混账东西有情义!” “侯爷!”孟大娘子赶紧拉住了震怒的永昌侯,“感情这个事情谁说的准的,我无非就是这么说说,晚晚刚刚回来没多久,你要是这么逼问晚晚一顿,她跟我们离了心,到时候怎么办?” 满头怒火的永昌侯只觉得一桶冷水直接浇了下来,他满脸颓废的跌坐在椅子上:“我的姑娘,我的姑娘明明生来高贵,却要在那样的人家里头受尽磋磨,我怎么舍得,怎么舍得让她再跌进那样的淤泥里头!” 孟大娘子已经泪流满面,她只能拉着永昌侯的手轻声安抚道:“那是我们的姑娘啊,我也不舍得,可是侯爷,他们毕竟……毕竟已经有夫妻之实,女儿家无非就是那个从一而终的心思,我当然希望我的姑娘往后余生走得是一条康庄大道,可若是她舍不得,咱们做父母的,又怎么忍心逼她舍弃呢!” 永昌侯目光呆滞的看着自己的手很久,才长长的叹息:“那怎么办,就眼睁睁的看着那个混账东西布下天罗地网等着晚晚往里跳?” 孟少卿看着满脸挫败的永昌侯,有些诧异,在他的记忆力,永昌侯一直都是一副高山的模样,即便是天塌下来也不曾露出半天疲态,可眼下,竟然被一个黄口小儿逼得满脸颓丧,一时之间,孟少卿只觉得一股怒气直冲心口,恨不得一刀砍死苏叙白那个混账东西。 “吵什么?”孟老夫人一来,就看到了满脸挫败的永昌侯和背过身去偷偷抹眼泪的孟大娘子,忍不住皱眉,“我很早就跟你们说过了,越是难得事情,越不能急,人一着急,就容易做错事!” 永昌侯抬起头,看着慢慢悠悠 走到自己面前的孟老夫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母亲!” “不就是个黄口小儿嘛,这就被他逼得无路可走了?”孟老夫人在一旁坐下,一脸嫌弃的看着面前的永昌侯,“你说说看,你怎么想?” “那个小子,强占晚晚在先,后又任由郝娇娇磋磨,口口声声一副真爱的模样,要让我把我的宝贝晚晚嫁过去,我怕是能气的少活数十年!”永昌侯光是想到这个事情,就觉得浑身不得劲儿,恨不得直接冲到武昌侯府,直接用自己的开山斧劈死那个混账东西。 苏叙白在外头威胁媒婆不能到永昌侯府说亲的事,孟老夫人在来之前就已经听说了,她看着自己面前的两个人,长长的叹息:“你在战场上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就被这么一个混账小子给磨得没了法子了?” “有什么法子?少卿把人也打了一顿了,人家死皮赖脸的,咱们还能怎么办,总不能真的斩杀朝廷命官吧!”永昌侯用手撑着额头,满脸的沮丧。 孟老夫人看看面前的儿子和儿媳妇,还有站在一旁的孟少卿,沉默了半晌,然后说道:“你 们在这里闹成一团,就没有问问晚晚的意思?” “怎么问?他们之前毕竟,毕竟也是在一起那么久了,你说一点感情都没有,怎么可能呢?”孟大娘子叹息,“女儿家最是容易心软,要是我们逼着晚晚答应余生与他不再有半点瓜葛,但是她自己心里放不下呢?那我们做父母的,不是平白的让她伤心吗?” 孟老夫人看着面前的儿媳,微微皱眉:“伤心?你们只顾着她伤心,却不想想她若是栽进苏家,往后的日子,做父母的,若只想着不得罪孩子,那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孩子坠入深渊,我晓得,你们觉得晚晚同你们不亲近,说话什么的都尤其忌讳,可她终究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姑娘啊!” 孟大娘子低下头,没有回答。 孟老夫人叹息,最后说道:“我有一个法子,就不知道,你们舍不舍得?” 永昌侯抬头看向孟老夫人:“母亲有什么法子?” “岭南是静儿的辖区,没有人可以插手娘子军的事情,当初我们让晚晚回来,无非就是想要让京城里的人知道,我们的晚晚回来的,如 今,他们也知道了,也见过了,留在京城里无非就是议亲,成婚,生子,倒不如让她去岭南,闯些功名回来!”孟老夫人轻声说道。 “可是……” “我晓得,你们不舍得,当年我将静儿送去岭南,我也不舍得,可是她自己在岭南快活啊!少卿他娘,我们都是女人,我们比谁都明白困顿后院的艰辛与为难,为什么一定要让晚晚走这条路呢?”孟老夫人看着孟大娘子,“静儿至今没能生一个姑娘,这娘子军总要后继有人,不如让晚晚走这条路!” 孟大娘子抬头看着面前的孟老夫人,久久的说不出话来。 “相夫教子,冠夫姓,一身困顿在这贫瘠的后院,为一个男人鞍前马后,这本就是不是我们孟家女子的性子,既然,京城里的好亲事都被苏家的那个小子搅和了,那就让晚晚去岭南,让她闯点名堂出来,到时候,她是嫁亦或者是收个上门女婿,也都由着她自己说了算了,谁敢多说什么!”孟老夫人笑了一声,“女儿家不是非得嫁人生子的!” 一直沉默着的永昌侯忽然说道:“不如,我们问问晚晚吧!” 第351章 且行且看 孟对晚被叫过来的时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是孟少卿咬着牙将事情说了一遍以后,孟老夫人才说道:“苏家老五这么搞下去,你在京城里必然是求不得什么好亲事的,毕竟如今的武昌侯府也算得上是新贵,没有人会显得没事干去得罪人家,你若是一直在京城,只怕日子这样继续耗下去,最后,你也只能栽在他苏家的后院里!” 孟对晚低垂着眼,没有吭声。 “我和你祖母的意思,就是问问看你的意思,你要是对那浑小子有情义,这件事情我们就当不知道,由着你们年轻人自己去折腾,但是你若是不愿意扎在苏家的这个后院里,我们给你指条明路,去岭南,你姑母没能有个姑娘,这娘子军总是要后继有人,你不如趁着现在去娘子闯荡闯荡!”永昌侯看着孟对晚,一字一句的说道。 “苏叙白对我很好,一直都很好!”孟对晚抬头看向永昌侯,“从始至终,他待我都很好,从未有轻待我的时候,不论我是成婚,还是孟对晚,他在意的都仅仅只是我而已!” 永昌侯的眼睛里有一闪而过的失望,就在他要开口的 时候,被孟老夫人打断:“你要明白,不管什么选择,我们都会支持你,你父母,还有我这个做祖母的,都是你的后盾,就算眼下没有很好的亲事,但是你要是不愿意,我们也会想办法处理,再给你找一门好的亲事,你只管坐你自己想做的就是!” “是啊,不论你是怎么想的,都没有关系,你就按着你自己的想法去做,父亲母亲,都是支持你的!”孟大娘子也赶紧说道。 “我想去岭南!”孟对晚看着面前的人,轻声说道。 原本有些垂头丧气的永昌侯,猛地抬起头:“什么?” 相对于永昌侯的惊讶,一旁的孟老夫人却是一副早就知道的样子,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然后满脸嫌弃的说道:“这个世道,女人除了嫁人生子,就没有更多的路可以走了,好不容易有一条康庄大道摆在那里,晚晚又怎么可能甘心嫁做人妇,在那逼仄的后院里头相夫教子呢?” “若是曾经我还是成春的时候,我就知道还有这么一条路可以走,我根本不会进京,只是那个时候,我若是不跟着苏叙白走,那留给我的,就只有自戕,我 不想死,不想为了这所谓的贞洁而死,给苏叙白做妾,是那个时候,我能够活下去的唯一选择!”孟对晚看着面前的父母,一字一句的说道。 听到这个话,孟大娘子便忍不住红了眼:“我的晚晚啊……” “如今,既然还有旁的路让我走,我又何必非得栽在旁人的后院里呢?岭南广阔,在那里,我可以肆意的骑马射箭,我可以大口的喝酒,也不会有人说我不像女儿家,更不会有人逼着我相夫教子,父亲,母亲,我情愿去岭南,哪怕日子难一些,苦一些,可是自在啊,那么广袤的天地,我都还没有认真的看过呢!”孟对晚说着,眼底也流露出几分向往。 永昌侯红着眼走到孟对晚面前,他拍了拍孟对晚的肩膀,满眼的欣慰:“好啊,好啊,这才是我孟家的姑娘!” 孟老夫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笑了一声:“也不晓得你们在慌些什么,晚晚的骨子里留着咱们孟家的血,你看看咱们家,有哪个人是肯低头的,我的孙女,怎么可能那么软弱可欺呢?” 永昌侯忍不住笑,满眼的自豪。 “岭南艰苦,你若是要 去那里,母亲自然也不拦着你,你姓孟,总不可能将你拘在京城,只是我是做母亲的,难免不舍,你若是去了,时常写信,多记挂我们!”孟大娘子微微红了眼,“我这人总是如此……” “她又不是马上就走!”孟老夫人满脸的无奈,“不过既然已经决定了,就尽快安排吧,免得横生枝节,毕竟苏家的这个浑小子,满脑子都是馊主意!” 永昌侯一想起苏叙白,便有些糟心,皱着眉头半天说不出话来。 一直在一旁站着的孟对晚沉默了半晌,还是开口说道:“父亲母亲不要太在意,看在他为了不让我远嫁边陲,豁出性命去和别人比试的份上,就将这些小事抵消了吧!” 永昌侯看着面前的孟对晚,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孟老夫人说道:“功不抵过,我们都是讲理的人,功是功,过是过,一码归一码,功我们会记着,会想办法报答,但是过我们也会记得!” 孟对晚看着孟老夫人半晌,然后说道:“祖母,我只是不希望你们因为我……”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们都是一家人,发生在 你身上的事情,也等同于是发生在我们身上,不是因为你,是因为你姓孟,明白吗?”孟大娘子拉着孟对晚的手,微微叹息。 孟对晚低着头,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 孟大娘子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叹息:“她到底还是在意的啊!” “不过一个黄口小儿,有什么可在意的!”永昌侯冷哼一声,满脸的鄙夷。 “一个少年郎,为了你连命都豁出去,是个人心里都会有些不一样的吧,更何况他们本就相熟,若不是因为郝娇娇在其中横插一脚,他们未必会走到现在这样!”孟大娘子终究心软。 孟老夫人看着孟大娘子,然后轻声说道:“就这样吧,若是他们有缘分,捱一段日子,等以后还能重逢,若是没有缘分,趁着这段时间他们互相见不到的时候,也算是彻底的断了他们的念想!” 孟大娘子看了一眼孟老夫人,自然明白她说的道理,只是这个心里,终归是有些不安的:“就且行且看吧!” “只能如此!”永昌侯叹息。 一直在一旁的孟少卿,却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一声不吭。 第352章 美人关 在得到消息以后,孟凌静第一时间派阿芙入京,将孟对晚接走。 孟对晚离京的时候是晚上,因为不想太张扬,也不想让苏叙白知道,避免横生枝节。 所以等到苏叙白知道孟对晚已经离开京城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他火急火燎的骑着马要追出去的时候,被赶来的许子清一脚踢下了马。 苏叙白怎么都没有想到许子清会这么对他,满脸的不可思议:“许子清,你发什么疯?” “我发疯?是你在发什么疯,孟少卿惦念你为了孟对晚豁出性命去比试的事情,才专门让我到这里来提醒你,你在京城里做的事情,永昌侯府的人都已经知道了,他们也是问过孟对晚的意思,得到他的首肯以后才把她送出去的,你这个时候要是再去阻拦,整个永昌侯府对你绝对不会容忍的!”许子清摁住苏叙白,冷声说道。 “他要是不能容忍,那就不要容忍,我只是在做我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我在用我的办法留住我想要留住的人,我究竟做错了什么,现在连你都要,这么对我,都要这么阻拦我!”苏叙白第一次这么恼怒,他的吼声几乎声嘶力竭。 “因为人家已经坚定的表示她不愿意再回到你的身边了!”许子清一把揪住苏叙白的衣领,“这场独角戏,你还要唱到什么时候!” “不可能,她对我还是有情义的,她对我还是有真心的!”苏叙白赤红着一双眼睛,“她来看我了,我受伤以后,她来看我了!” “就算她对你还是有情义的,那又能怎么样呢?现在的她已经不愿意跟你回去了,苏叙白,破镜不能重圆的道理,你难道到现在都还不能明白吗?”许子清看着面前的苏叙白,“就算你用那些手段,把人绑在你身边了,她的心也不可能回到你身边了!” “你胡说八道,她既然肯愿意来看我,就说明,她的心里有我,她心里有我,又为什么不可能回到我的身边呢,我知道,我知道我的手段低劣,可是我没有办法,我只是想要留住她,不管她是孟对晚还是阿春我只是想要她留在我的身边!”苏叙白看着许子清,眼睛赤红。 许子清看着面前的苏叙白许久,最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会轻易放弃的人,所以我早就追到城外,这 封信,是孟对晚亲自给你写的,她让我转告你,你们从今往后最好的归属就是再也不要相见!” 苏叙白一把夺过那封信笺:“不可能!” 许子清看着面前的苏叙白,满脸的遗憾。 苏叙白火急火燎的拆开那封信,看着信中的文字,心,一点一点的沉了下来。 “初识君与雨夜,不愿深思,原以为后院深墙,便是一生所在,却不知天下之广袤,我欲挥戈逐马,余生看尽狼烟,你待我深情,我心中明了,只是身负血债,摧心剖肝,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 苏叙白看着手里的那份书信,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他一个踉跄跌落在地上:“为什么,为什么……” “你们从一开始的相遇,就已经注定了是悲剧,那个时候她虽然不知道自己是孟家的女儿,可是她的骨子里总带了几份硬气,她的容貌在太平县那样的地方,不知道有多少富贵人家想要纳她做妾,可她却没有半点的妥协,可偏偏你强要了人家,逼得她悬梁自尽,实在是无可奈何了,才嫁给你做妾!”许子清叹息,“苏叙白,从一开始你就错了!” 苏叙白闭上眼,久久没有说话。 “郝娇娇也好,陛下也好,所有的事情,只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磨难,而之所以会发生这些磨难,只是因为一开始你就做错了!”许子清看着苏叙白的眼睛,“你害得人家名声尽毁,一开始你就应该以正妻之礼相迎,可是你却因为人家的身世不好,纳她做了妾,从这里开始你就已经错了。” 苏叙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回头看向许子清:“我知道,我知道我错在哪里,因为是我对不起她,到了最后我娶她的时候却仿佛成了她的救世主,可是真正做错事情的不是她,而是我!如果那个时候我只是平民,他只要去报官,我就要人头落地,可是我不是,我是武昌侯的嫡子,所以我可以用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以一副恩人样子去拯救她!” 许子清看着苏叙白许久,他一直以为他看不清这些,却没有想到原来他看的比谁都清。 “我喜欢她,从我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我就喜欢她,但是我知道,她是不会给人做妾的,但是我也很清楚,以我的身份,在哪个时候我是不可能娶她做妻子的,只是她不 愿意做妾,我知道的,我都是知道的!”苏叙白闭上了眼,眼角落下一滴泪来。 许子清微微皱眉:“苏叙白……” “每天夜里我的的确确是中了毒,可是在那个时候我明明有很多办法解毒的,可是那时候我只想见她,我用了最卑劣的手段逼她就范!”苏叙白苦笑,“我是一步错,步步错,我还是个读书人呢,却做了最不耻的事情。” 许子清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苏叙白,其实他也想过这种可能,但是他一直都不肯相信,那么正直,那么书生气的一个人,竟然真的会做出这种强取豪夺的事情。 “许子清!”苏叙白忽然回头看向许子清。 “什么?” “我想要辞官!”苏叙白开口道。 许子清皱了一下眉头:“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呢?就算你辞官了又能怎么样呢?整个孟家,乃至孟对晚,都不可能接受你,到时候你又要怎么办呢?你年纪轻轻官拜四品,明明有大好的前景,你就要问的这么一点儿女情长放弃整个前程吗?” “儿女情长?”苏叙白苦笑一声,“世人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可我连英雄都不算!” 第353章 带兵 苏叙白递交了辞官奏折,被皇帝直接丢进了一旁的纸篓:“这武昌侯也不是个情种啊,怎么生了个小儿子,痴情成这样?” 一旁的范正默了默,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永昌侯府的女儿,不都是如此,将她们身边的男人迷的死死的,老侯爷是,孟凌静将军的夫君也是,如今又多了个苏大人,只能说,与孟老夫人有血亲的女子,就是能让人对她死心塌地!” 皇帝批奏折的手停顿了一会儿,然后说道:“苏叙白是个有本事的,年纪轻轻就中了探花郎,不骄不躁,很沉得住气,是这些年轻人里面少有的,若是将心思全部放在朝政上,想来未来或许能成为一代名相,我想要好好培养他以后辅佐太子,只可惜这脑袋里全是情爱,可惜了!” 范正顿了顿上,然后轻声说道:“都是少年儿郎,若是能够做到一点情爱都没有,那还是个年轻人吗?陛下既然觉得他是可塑之才,倒不如成人之美,也好让他收收心,一门心思为朝廷办事。好” “他是个可塑之才不错,可孟对晚,也是娘子军的接班人,孟凌静如今的年纪已经不算小了, 他的膝下没有女儿,整个孟家也就只有孟对晚这么一个闺女,娘子军是孟家人一手创造,若是交给别人,他们也不会放心,所以孟对晚就成为了唯一的一个接班人,如果在这个时候,把人困在了京城里,那我还是损失一个人才的!”皇帝叹息。 范正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毕竟,娘子军镇守岭南,也是朝廷很要紧的军队,自然不可能让她后继无人。 “罢了,罢了,既然他想要辞官,那朕就偏不让,这个天底下,不如意的事情十之八.九,不是他喜欢的就一定会是他的!”皇帝挑眉,“他也得明白,业力家成的道理。” 范正低着头,没有再说话。 岭南的贼寇暴乱是在夏天的时候发生的,这一年的夏季非常的炎热,在接连有半个月没有下雨以后,一个深夜,娘子军的粮仓起了一把火,虽然扑灭的很及时,但是和贼寇的战役也在这个时候打响了。 岭南以山地,丘陵地形为主,这些贼寇大多都藏匿在山上,以往只是偶尔会从山上下来打家劫舍,但自从那一日放火之后,这些贼寇就像是有目的性的,开始骚扰 村庄,将娘子军兵力分散,让孟凌静打的很是恼火。 对于孟凌静来说,若是大敌将近浩荡荡的打一场,他是半点都不会觉得惧怕的,只是这样子,一小股一小股的人马四处骚扰,实在是让她厌烦的很,而她手下的人马也是东一场西一场的,四处奔波,又恰巧是夏天,搞得每个人都有些心绪不宁。 “将军,西面的山头昨天夜里又有贼寇下山了!” 刚刚从北面回来的孟凌静,甚至还没好好的坐下来喝一口热茶,就听到了外头来的传报。 孟凌静送到嘴边的热茶瞬间就没了香气,被他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真他娘的是没完没了了!” “将军,他们这一次的骚乱非常的古怪,也不抢粮食,也不抢女人,只是不断的放火烧村庄,似乎就是在吸引我们的注意力,让我们疲于奔波。”阿芙其实说的。 孟凌静眉头紧锁:“我也发现了这一次的古怪,但是眼下我们也只能应对,毕竟我们并不清楚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阿芙微微皱眉:“我只是有些担心,将军四处奔波,军营里头没有主心骨坐镇,我很担心他们是在 用这种方式转移将军的注意力,到时候趁机攻打营地。” 孟凌静缓缓坐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也有想过,但是我镇守在岭南这么多年,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了,只怕后面会有什么大的变动。” “那将军,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阿芙有些焦急。 “晚晚回来了没有?”孟凌静忽然问道。 “姑娘随着军队一起去南面剿匪,暂时还没有回来。”阿芙看向孟凌静,“将军的意思,难不成是想要让姑娘带兵剿匪?” “往后这娘子军总是要交给她的,她不可能一直跟在别人身后,她总是要去亲自面对这些叛乱的贼寇,虽然是有些仓促,但是当年我当兵打仗的时候,也很仓促。”孟凌静笑了一声,“等她回来,你就让她带着队伍去西面,我也想要看看现在的她能不能应对这些事情。” “可是将军……” “没有什么可可是的,你跟着去,还有连翘在,不会出事的!我也担心有人会趁机攻打营地,要知道我们所有的粮草全部都在营地里面,一大营地被攻打下来,整个岭南,也就守不住了!”孟凌静低 垂着眼指腹,轻轻的敲击着桌面,“顺便给我大哥写封信,问问看是不是京城里面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阿芙皱眉:“将军的意思是,可能是七皇子……” “我得陛下的手谕才能杀人,不然搞得不好,就是一个戕害皇室子弟的罪名,这么重的一个罪名,我可担待不起!”孟凌静冷声说道。 阿芙赶紧应声去了。 孟凌静坐在屋子里,看着面前的茶盏,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毕竟如果岭南的事情真的是七皇子搞出来的,那漠北也好不到哪里去,皇子争储,自古都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而他们这些臣子难免会被卷进其中。 孟对晚回来的时候手里的剑都还没有放下,就被赶来的阿芙告知,西面的村庄也出事了,她赶紧喝了一口凉茶,拿着剑就出去了:“是跟姑母一起去吗?” “将军说了,这一次让姑娘自己去。”阿芙看着孟对晚,轻声说道,“因为姑娘是第一次带兵出去,所以这一次我陪着姑娘,但是得是姑娘领兵作战了。” 孟对晚满脸的诧异,但也只是片刻:“好,我知道了,有劳阿芙姐姐了!” 第354章 中毒 孟对晚是第一次带兵上战场,说不紧张是假的,只是面上他总是要强装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毕竟不能让底下的士兵看出来什么端倪。 孟对晚虽然没有什么带兵的经验,但是一直都跟在孟凌静的身边,看得多了,学的也就有模有样,虽然气势上还是弱了一些,但是好在她本来就是孟家人,娘子军的人总是要给她几分颜面,所以这一场战役打的非常成功。 孟对晚回去的时候,孟凌静正在书桌前写字,见到孟对晚的时候,便笑了一声:“听说这一仗你打的很顺利,真不愧是我们家的姑娘!” “姑母这算不算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孟对晚笑着说道,微微挑了挑眉毛。 “好不容易得了一个这么好的瓜,夸一夸有什么不对的?”孟凌静笑着说道,放下笔的时候,突然皱了一下眉头,随之而来的就是一连串的咳嗽。 “姑母,你这是怎么了?”孟对晚有些诧异,孟凌静的身体特别的好,很少会有身体不适的时候,但是今天很显然她的咳嗽有些异样。 “没什么,这两天就一直有点不舒服,刚才可能被自己的口 水呛到了,就咳得厉害了一点。”孟凌静擦掉自己因为咳嗽而流出来的眼泪,自嘲的笑了笑,“也是上年纪了!” “还是让阿芙姐姐来看一下的好。”孟对晚有些担心,“眼下岭南四处都是贼寇,姑母的身体还是尤其要紧的!” “不是还有你在吗?”孟凌静走到一旁坐下,“你是个很有天赋的丫头,只是小的时候走丢了,从头开始学,要比别人更加费劲一些,可是即便如此,你学东西还是特别快,功夫也好,兵法也好,不过光是我觉得你学的快,就连手底下的那些人也是不时的来我这里夸奖你。” 孟对晚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他们大约只是觉得我姓孟,所以才会觉得我好!” “她们可不是那些会阿谀奉承的人,她们都是凭着真本事打上来的人,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孟凌静笑了笑,“你是个有天赋的,早些年没有你,我生下的全是儿子,你几个叔伯也没能生一个姑娘,这个娘子军就只有我一个人撑着,一边带兵打仗一边还要从一群人里面挑选未来的将领!其实我总是有些心虚的!” “姑母原本 想着的是让阿芙姐姐接管娘子军吧!”孟对晚看着面前的孟凌静,轻声说道,“阿芙姐姐是个有真本事的,若是做娘子军未来的接替人,也是好的!” “阿芙是个好的,但是做娘子军的未来的将领,还是差了一些的,做将领的不仅仅只是会打仗就可以了的,娘子军是一支女子军队,在这个世上本来就是颠覆认知的存在,不是那么可以控制的!”孟凌静叹息,“孟家人几辈子的人都栽在军队里了,所以只凭借这个姓氏我们就有足够的号召力,但是,阿芙不行,或者说,其他人都不行!” 孟对晚看着面前的孟凌静,没有说话。 孟凌静握住孟对晚的手:“这条路很难走的,不管是你祖母还是我,都是用了毕生的心血才走下来的,我一直以为你不会走这条路的,但是没有想到,你选择到这里来!” “我不想跟那些没有出路的女子一样,一辈子被困在后院里面!”孟对晚苦笑一声,“我想要看看不同的人生!” “这条路很难走的,但是你愿意走,我就带着你往前走!”孟凌静笑了笑,“你大哥这几个月应该就要跟 你父亲去漠北了,你大哥也到这个年纪了,他也得走上那个战场上了!” “大哥明明读书很厉害,他明明可以科举……” “他是未来的永昌侯!”孟凌静打断孟对晚,“他是世子,是你父亲唯一的儿子,他得肩负整个永昌侯府的荣耀,所以他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他要袭爵,我们是武侯世家,一个武侯如果不会打仗,那就是一个笑话,还有我们的孟家军,也得有一个可以带他们回家的将领!” 孟对晚有些茫然:“一定要这样吗?” “是,总要有人带他们回家的,就好像我,我也不放心把我手下的那些人交给别人,因为我不知道别人是不是真的有本事,是不是真的可以把她们从战场上平安的带回来!”孟凌静看着面前的孟对晚,“慢慢的,你就会明白我为什么会这么说了!” 孟对晚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孟凌静端起一杯茶水喝,水刚刚喝进去,她忽然一阵非常猛烈的咳嗽,孟对晚猝不及防的上前给他顺气,却不想她越咳嗽越厉害,下一瞬,一口鲜血直接喷了出来。 孟对晚满脸的震惊,直到她摸 到脸上的鲜血时,才反应过来,大声的喊道:“来人啊,来人啊,快来人啊!” 就在孟对晚想要跑出去喊人的时候,却被孟凌静一把抓住了手,带着血的兵符被他塞到手里:“晚晚,你得守住岭南,一定要守住岭南,不计代价!” 没等孟对晚反应过来,孟凌静已经晕倒在了她的怀里:“快来人啊!” 阿芙赶过来的时候,孟凌静已经没有半点反应了,阿芙赶紧把人扶到床上,然后开始诊脉,阿芙的手搭在她的手腕上,忍不住的轻轻颤抖着,下一瞬,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这是怎么了?”孟对晚赶紧扶住阿芙。 “将军这是中毒了!”阿芙红着眼说道,“前几日的时候,将军的脉搏就变得有些奇怪,但是看不出来什么,只是时不时的会有些气血虚,我本来想好好给将军看一下的,但是到处都是贼寇,将军一直没有时间坐下来让我好好看看,这才拖延了!从脉搏上来看,应该是来自南疆的一种毒,无色无味但是会一点一点的侵蚀血脉,将军如今显然已经是中毒颇深了!” “有没有办法?”孟对晚眉头紧锁。 第355章 缓解 “我只能缓解,没有办法解毒!”阿芙看着面前的孟对晚说道,“而且,我们根本不知道这个毒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如果继续下去,我连缓解都做不到了!” 孟对晚眉头紧锁,好半晌以后,忽然说道:“你好好顾着姑母,其他的事情我来看着办,姑父前几日刚刚回去,现在怕是还在路上,几个弟弟年纪也小,你传信回京城,让我母亲和祖母他们一起想办法找解药,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保住姑母的性命,明白吗?” 阿芙看着面前的孟对晚,坚定的点了点头:“是,姑娘!” 孟对晚转身走出去,迅速叫来了连翘:“通传下去,将军身中剧毒,危在旦夕,彻查府邸和军营,所有地方,只准进不准出!” 连翘有些诧异:“姑娘,我们这样会不会有些打草惊蛇?” “就是要打草惊蛇!”孟对晚冷声说道,“顺便也告诉他们,姑母在晕厥前,把兵符交给了我!” 连翘越发的有些不解:“姑娘,你这么说那整个军营岂不是要乱了?” “就是得让他乱起来,只有乱起来,那些人才会想办法出去传信,你找几个信得过的老 人,将四面八方全部都围起来,但凡有人要出去或者想办法重新出去,通通抓起来!”孟对晚微微眯起眼,“我们得把蛇给他赶出来。” 连翘了然,赶紧往外走,像所有的事情都安置的差不多了,阿芙也正巧从孟凌静的屋子里走出来:“姑娘!” “姑母现在怎么样?”孟对晚赶紧走上前去。 “我刚才给将军施了针,如今气息算是平稳了,但是并没有清醒的样子,我只能护住将军的心脉,但是没有办法彻底的解毒,我们还是得尽快找到解药,才能把将军救回来,不然随着时间不断的推移,将军的身体也是扛不住的。”阿芙低声说道。 “最多可以扛多久?”孟对晚皱眉。 “将军的身体好,可以扛的久一点,但最多只有十天!”阿芙看着孟对晚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如果这十天我们找不到解药,那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无力回天了。” 孟对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你还是按照我说的先做,想尽一切办法保住姑母的性命!” 阿芙点头:“是,那姑娘之后是什么打算呢?” “只 要有人下毒,那他自然也会有解药,就算没有解药,自然也知道解药在谁那里,我们只要找到这个下毒的人,就有办法找到解药。”孟对晚冷声说道,“眼下身边信得过的人我都让连翘派出去守着各个地方不让人出,既然这些人想要毒害姑母,必然是要往外传消息的,我们只要抓住那些想要在这个结果往外头传消息的人,我们就能知道到底是谁在这件事情里面动手脚。” 阿芙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孟对晚,忽然说道:“姑娘,你刚才说话的样子和将军简直一模一样。” 孟对晚愣了一下:“她是我的姑母,是亲生的姑母,我像她是应该的呀!” “不是!”阿芙摇了摇头,“你刚才的样子特别想当初将军刚刚接手娘子军的时候,虽然还是有些怯懦,但是在面对事情的时候出奇的镇定!” “如今在这里说的上话的无非就是我们几个,我们总不能指望着姑母醒过来告诉我们要怎么做吧!她如今命在旦夕,我们得想尽一切办法把她从阎王殿拉回来!人总是关心则乱,越乱则越容易出事情,阿芙,我姑母的性命就在你的手上了。 ”孟对晚拍了拍阿芙的肩膀。 “我明白!” 孟对晚回去以后,第一时间给京城写信,但是他算了算时间,十天的功夫,信根本就没有办法送到京城,就算送到京城就算有解药,也根本没有办法送回来,所以他们必须要在这里,要在十天之内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孟对晚出去送信的时候,正巧遇到回来的连翘,连翘跑的很着急,差点撞在她身上:“姑娘,外头闹起来了!” “闹起来,为什么闹起来?”孟对晚皱眉。 “军营里面不知道为什么有了传言说是姑娘想要毒死将军,因为这样子姑娘就可以顺利成章的夺取娘子军!”连翘说的很着急。 孟对晚皱了一下眉头:“知道最开始传话的人是谁吗?” 阿芙点头:“已经派人把她关起来了,我也派人去审问过她,但是她话里话外都说只是因为担心将军,什么话都问不出来。” “不用问了,在这个结果也出来露头的不是蠢货,就是小喽啰,管在那里就好,不要管太多的事情。”孟对晚冷声说道,“而且传话下去,只要有人站在那里胡说八道,全部关起来,按 照军法处置!” 阿芙顿了顿,然后点头:“是,姑娘!” “不在外头是不是已经将姑母病重的消息传遍了?”孟对晚忍不住问道。 “是,已经有人开始忧心忡忡,担心将军的安危了!”阿芙轻声说道。 “你想办法把消息传得更严重一点,就说姑母怕是熬不过今天晚上了,我们的杆子得打的再急一点,我们拥有的时间不多,必须尽快的将人找出来。”孟对晚皱眉,“明白吗?” “我知道,只是姑娘,这样子会不会太冒险了,毕竟你在军营里待的时间还不长,还没有那么大的威慑力,我担心要是有人在其中捣乱,会对姑娘不利。”连翘拉住孟对晚的手。 “姑母如果真的没了,整个娘子军,整个岭南都会乱,我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些,我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把姑姑救回来。”孟对晚看着连翘,语重心长的说道,“在这偏远的岭南,姑母只有我一个亲人,不论如何,我也要想尽办法让他活过来!” 连翘微微红了眼,但还是咬着牙应下:“我明白了,姑娘,姑娘也要小心自己,你得好好的,将军才有希望!” 第356章 好处 孟对晚刚将事情安排好,连翘就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姑娘,姑娘,有人偷偷溜出去了!” 孟对晚一个鲤鱼打挺,立刻坐了起来:“跟着了?” “已经派人跟紧了,绝对不会丢的!”连翘赶紧从一旁拿来衣服,“只要姑娘吭声,我们马上就把人拿下。” “不着急!”孟对晚赶紧穿上衣服和鞋子往外走,“先等消息放出去,消息一放出去立刻把人拿下来!” 连翘应了一声,便赶紧去了。 等孟对晚赶来的时候,人已经被扣下了,他放出去的消息,白鸽甚至都还没来得及起飞,就直接被抓了。 连翘把他要传出去的消息送到孟对晚面前:“姑娘,这厮竟然和贼寇通传消息,肯定是细作!” 孟对晚没说话,展开那张小小的纸条,看着上面的文字,半晌以后才说话:“贼寇答应你什么好处了?” 那人低着头不吭声。 孟对晚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然后让连翘把人带到院子里审问。 没有严刑拷打,也没有逼问,孟对晚只是让她在那里跪着,静静的等着,也不知道到底在等些什么东西。 大约过了有一个多时 辰,连翘和阿芙才前后脚的赶过来。 阿芙看到跪在地上的人,满脸的诧异:“乔珠,怎么是你?” 被叫做乔珠的女人把头埋的更低了,她低着头跪在那里,一声不吭。 阿芙实在是不敢相信,背叛孟凌静的人,竟然会是乔珠:“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做出来这种事情,你是不是快忘了,当初你和你爹娘差点饿死的时候,要不是将军好心收留你们,你们全家老早就没了性命,是将军教你读书写字,更是将军安置你的家人,如今你却是恩将仇报……” “你的家人呢?”一直坐在一旁没吭声的孟对晚忽然开口道。 阿芙愣了一下,然后满脸震惊的看着面前的孟对晚:“姑娘,你的意思是……” 孟对晚将一直攥在手心里的纸条递给阿芙:“你看看这个!” 阿芙打开纸条,纸条里写的却是:“把解药给我!” 站在一旁的连翘说道:“我刚才听姑娘的话,去了一趟她的家里,她家被翻了个底朝天,家里头一个人都没有,她的家人应该是被人带走了!” 阿芙看向乔珠:“是不是真的,你回答我!” 乔珠依旧低着 头不肯说话。 “事到如今,你再怎么隐瞒也没有意义了,你早些把事情的原委说出来,姑母还有的救,但你要是一直这么犹犹豫豫不肯说实话,姑母没得救,你父母也没命回来!”孟对晚冷眼看着乔珠。 乔珠抬头看向孟对晚,许久以后,才红着眼说道:“我不是人,我不是东西,但是我没办法,我爹娘被他们抓走了,他们说,只是想要打一场胜仗,让我给将军下点药,只是吃坏肚子,让他上不了战场,这样子他们就能打一场胜仗,可以扬眉吐气!” “然后你就当了真,你就觉得他们真的只是为了打一场胜仗?我怎么不知道你是这么一个蠢货,现在好了将军危在旦夕,你这么做,要是将军真的醒不过来了,你觉得你父母还有命在吗?”阿芙气的将手里的纸条砸在了她的脸上,“还这么直接了当的去问他们要解药,你是嫌他们不够得意是吗?” 乔珠低下头:“我是真的不知道,这个毒药会这么厉害,当时我也只是抱着侥幸的想法,想着阿芙姐姐每天都会给将军诊脉,如果真的有什么问题的话,阿芙姐姐肯定是第一个知道的 ,那将军不论如何都不可能会变成现在这模样,我父母年事已高,这些年好不容易享了一点清福,就出了这档子事,我也是关心急切……” “蠢货,真是蠢货,你父母出了事,你第一时间就应该上报将军,将军待你这样好自然也不会不管你的家里人,她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将你的父母救出来,可你倒好,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你对得起将军这些年对你的照拂吗?”阿芙气的上前打了他一巴掌。 乔珠也不反抗,只是默默的承受着。 孟对晚在一旁看着许久,然后说道:“眼下说这些事情也都没有什么意思了,我们现在最要紧的是要先找出解药,与此同时,我们也要想办法救出乔珠的父母!” 乔珠抬头看向孟对晚:“姑娘就不怨恨我吗?” “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姑母,又怎么可能完全不怨恨你呢?”孟对晚冷声说道,“只是眼下说什么怨恨都没有意义,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找出解药,你的罪过我不会来评判,得交给姑母自己来决断。” 阿芙被连翘拉到一旁:“你也不要太生气了,你再怎么生气,再怎么说,也改变不了 事实,与其这么闹下去,倒不如想想办法,用最快的时间找出解药,把将军救回来!” 孟对晚走到乔珠面前蹲下,直勾勾看着他的眼睛:“我有一个法子,但是需要你帮忙,就是不知道你敢不敢帮这个忙?” “你让我帮忙?你就不怕我会帮着他们一起害你?”乔珠有些诧异。 “害怕,但是总要赌一赌,你想要你的父母平安回来,我想要我的姑姑,可以醒过来,如果我们做的好,这就是一场双赢的合作,就看你答不答应了!”孟对晚看着面前的乔珠。 乔珠几乎是没有犹豫的:“我当然会答应,或许你们不可以相信,但是我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害死将军,父母对我有生养之恩,将军对我有再造之恩,如果可以,我宁可用我自己的性命去换他们的性命!” “如今,姑母病倒的事情多多少少肯定是已经有风声传出去了的,与其把这个事情藏在这里,倒不如大肆宣扬出去,你也好趁着这个机会,上门追问,为什么明明只是吃坏肚子的药,如今却变成了要命的毒药!”孟对晚冷声说道,“你应该知道怎么样去联系他们吧?” 第357章 勾结敌国 “之前的时候,他们都会在我常去吃饭的酒楼里等着我,见到我以后,就会蒙着我的眼睛,带着我去他们的一处别院,在那里我就会见到一个匈奴打扮的人,所有的毒药都是他给我的!”乔珠擦了擦眼泪,然后说道。 “他们现在肯定已经知道姑母病重,但是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你也一直没有联系他们,明日你照常去你吃饭的酒楼,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他们明天肯定也会找上你!”孟对晚看着乔珠,轻声说道,“我有一个想法,就是不知道你敢不敢了!” 孟对晚将自己的想法和在场的三个人都说了一遍,虽然这个想法很冒进,但也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了。 乔珠毕竟也跟着孟凌静身边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虽然人蠢笨了一些,但是最不缺的就是胆量,所以在听过孟对晚的想法以后,几乎毫无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这一宿,乔珠几乎彻夜难眠,但是碍于孟对晚的呵斥,她还是躺在软榻上,小小的休息了一两个时辰。 第二天她愣是熬到了中午,整个军营的门都大开,平时这个时候军营也会让他们出去吃点好的,如果是 当地人,也会让他们回家看看孩子,乔珠也就趁着这段时间,从军营里面溜了出去,第一时间去了当初他们给她毒药的那家酒楼。 乔珠点了满满一桌子的菜,坐在那里却难以瞎眼。 孟对晚和连翘则躲在对面的花楼里,冷眼看着酒楼里的乔珠。 “姑娘就不担心她是骗人的,然后趁着这个机会逃跑了?”连翘微微皱眉,她总觉得乔珠有些不可信。 “乔珠确实不可信,但是城门已经关上了,她要么配合我们,我们帮她救出父母,要么跟那些贼寇一起死。”孟对晚冷声说道。 就在孟对晚刚刚说完话的时候,就看到远处的酒楼有一个人正在慢慢的靠近乔珠,他们似乎说了几句话,然后乔珠就跟着他们离开了。 孟对晚和连翘赶紧跟上。 “我看刚才那几个人的身影,的确不像是岭南人。”连翘低声说道,“这几个人身材非常的高大,而且看起来一代是长年累月都在骑马射箭的,浑身上下看起来都非常的健硕,我觉着有些像是匈奴人!”连翘一边走一边轻声说道。 孟对晚微微皱眉:“如果是匈奴人,那就不见得有什么 奇怪的地方了。” “啊?” “我在来京城之前,我大哥就再三的嘱咐我,说到了岭南一定要小心,七皇子出逃,有意拉拢匈奴,想要接匈奴的兵力翻身,漠北是我父亲带人守着,漠北易守难攻,对匈奴人来说,很难拿下,除非别的地方出了乱子,让朝廷无暇顾及漠北!”孟对晚冷声说道,“看起来,他们是想要从岭南下手了!” 连翘其实并不清楚其中还有这件事情,如今听了,只觉得脊背发寒,堂堂皇子,却勾结敌国迫害我朝武将,简直丧尽天良。 另外一边,乔珠已经被带到了一处别院,别院不大,但是从那一声接着一声铃铛声中,乔珠知道,自己又被带到了那个匈奴人的院子里了。 蒙在眼睛上的黑色布条被拆开,乔珠有一瞬间的谎言,但是下一刻他就看到了坐在那里的匈奴人,孟凌静的病重让他饱受良心谴责,所以才看到这个人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想冲上去,却被身边的人紧紧的摁住了。 “你明明跟我说那些药只是会让她身体有些不适,可是你给我的那些分明就是毒药,你这是在利用我!”乔珠大声质问 。 那是轻轻的摩擦着大拇指上的扳指,然后冷笑了一声:“是啊,我就是在利用你,你又能怎么样呢?你的父母在我的手里,就算我告诉你那是毒药,难道你要为了一个所谓的将军,不管你父母的死活吗?” “将军对我恩重如山,我宁可是自己死了,我也绝对不会害她,你这么利用我,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乔珠红了眼,“你把解药给我,我可以把我的给你,只要你把解药给我的,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男人冷笑,“你一个小小的士卒,你能给我什么,你又能帮我做什么,害死你们一个将军,你们就是群龙无首,一个没有首领的部落最终只会四分五裂!” “你错了,我不是部落,我们娘子军隶属于朝廷,就算没有将军也会有别人,我们姑娘也在这里,她可是娘子对未来的掌舵人,就算将军真的不在了,你们也不可能撼动我大周的王朝!”乔珠怒吼,“你最好把解药给我,然后用最快的速度逃离这里,不然,就一定让你无处容身!” “你可真是好大的口气啊!就是一个女人还蠢成这副模样,又能有 什么本事?”男人大笑,随后从怀里拿出一个瓶子,“你想要解药,我可以给你,但是你要想清楚,我这里得解药,只能就一个人,就是很不巧,前些日子我忽然心血来潮,给你父母也下了毒,就是不知道你这个解药到底要给谁吃呢?” 乔珠愣住了,她看着面前的男人,声嘶力竭的嘶吼着:“你这个畜生,我的父母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他们,我明明都按照你的吩咐做了,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因为无聊。”男人那些瓶子走到乔珠面前,一手掐着她的脸,一手把玩着瓶子,“你们中原人不总是说忠孝不能两全吗?我倒是要看看,你会怎么选,是选忠,还是选孝!” 乔珠的脸在瞬间变得煞白:“你,你……” “你可是要想清楚了,就跟你自己说的那样,就算你们将军没有了还有一个小姑娘顶着,梁子军可能会打几场败仗,但是也不会彻底的消失不见,可你的父母就不一样了,你的父母要是死了就是死了,你这辈子就都见不到了。”男人大笑,“是选忠,还是选孝,这就得看你自己怎么想了。” 第358章 无耻 乔珠看着男人手里的瓶子,几乎睚眦欲裂:“你,你无耻!” “哦?我无耻?那你呢,你们家的那位将军啊,早些年救了你全家的性命,还安置了你家里人,可到头来呢,你却为了你自己的父母,害了她的性命,你说我无耻呢?那你呢,恩将仇报,你算什么?”男人盯着乔珠,冷笑一声,“今日,你既然出来找我,那必然是你那位将军快不行了,也多亏你,我才知道这个消息!” 男人将瓶子收起来,然后看了一眼身边的人,随后说道:“这个人没什么用了,杀了她吧!” “是!” 两个大汉托着乔珠去到角落里,手里的大刀高高举起,下一瞬就要落在她脖子上的时候,飞来的箭羽直接射中了刽子手的手臂,他猛的松手,大刀切断了乔珠的一缕秀发,“咣”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是谁!”男人立刻抽出手里的大刀。 “是我!”孟对晚站在围墙之上,手里拿着弓箭,微微眯起眼,“阁下又是哪位,竟然要对我们的人动手!” 男人眯起眼看着孟对晚:“你就是孟家的那个小妮子?” “这个称呼可不太好,我更喜 欢别人叫我孟小将军!”孟对晚冷笑一声,“院子外面已经被我的人包围起来了,你劝你放下手里的武器,乖乖跟我回去,这样,起码还能让你多活几天!” “真是好大的口气,一个女娃娃,不在家里做女红,相夫教子,跑到这里来带兵打仗,你们朝廷可真是没人用了!”男人冷笑一声。 孟对晚也不气,只是将手里的弓箭搭了起来:“那你们可真是没本事啊,连我们这些女人都打不过!” 男人脸色一变,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想从另外一边,却被孟对晚准确无误的射中了肩膀,从墙上摔了下来。 连翘也立刻带人闯了进去,瞬间制服了周围的人。 乔珠第一时间冲上去,从男人的怀里扒出解药,打开瓶子,里面真的只有一颗药。 乔珠立刻就红了眼。 男人捂着肩膀,看着乔珠,大笑几声:“我说过了啊,你只能就一个人,是你父亲,母亲,还是你的将军,你只能选一个!” 孟对晚也不吭声,就那么站在那里,冷眼看着乔珠。 乔珠跪在那里,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她看着手心里的那颗解药许久,然后将药放进 瓶子里,递给孟对晚:“姑娘,这是解药!” 孟对晚看着那瓶解药,伸手接过,没有说话,转身离开。 连翘则把人带走,也没有人管乔珠到底在做什么,她就那么一个人跪在院子里。 忠孝不能两全,第一次,她选择了孝,所以这一次,她只能选忠。 孟对晚回到军营以后,第一时间就把药交给了阿芙,阿芙很谨慎,将药检查了一遍又一遍,确认是解药,并且没有加任何其他东西以后,才把药给孟凌静吃下去。 吃过药的孟凌静依旧昏睡不醒,孟对晚和阿芙不放心,就收在孟凌静的床边一整宿,知道第二天,孟凌静忽然吐了一地,她才缓缓醒过来。 但也只能很短暂的醒一下,阿芙的意思是,毒已经解了,但是孟凌静伤了元气,所以没有那么容易恢复,还得昏睡这日子,养养元气才能彻底的醒过来。 在确定孟凌静没什么事以后,孟对晚才对阿芙说道:“解药的药性你应该还记得吧!” 阿芙点了点头:“记得!” “那让你再做几份解药,应该不难吧!”孟对晚看着面前的阿芙,淡淡的说道。 阿芙顿了顿, 然后点头:“我现在就去做!” 孟对晚点了点头:“既然答应了会救她的父母,总不能不管她的,你去吧,尽可能的快!” “我知道!”阿芙的眉眼淡淡的,说完就离开了。 孟对晚找了信得过的人来照顾孟凌静,自己也去了牢房,去看看那个来自匈奴的男人。 “怎么,你们的那个巾帼将军已经活过来了?”男人看着孟对晚,嗤笑道,“也不知道她醒过来以后,知道自己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会是什么感觉!” “这就用不着你操心了,你倒不如担心担心,你的那些人过些日子攻城的时候,输得一塌糊涂的时候,会是什么感受!”孟对晚冷笑一声。 “没有我的消息,他们根本不会攻城!”男人嗤笑。 “可真是不巧,我就是可以让他们收到让他们攻城的消息。”孟对晚笑了一声,“你可能要失望了,阿图巴!” 男人顿了一下,虽然满脸的不可置信:“你是怎么知道我叫什么的?” “你有听过我们的十大酷刑吗?”孟对晚找了一张椅子坐下,“那些刑法实在是太可怕了,光是一件我都不忍心看,还好我手 底下的那些人见多了不觉得可怕,你的那些人也是忠心耿耿,连着受了五六样,才把事情说出来,可真是好巧不巧,我姑母身边的阿芙不仅是个厉害的医女,模仿人的字迹也是实打实的厉害!” “你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阿图巴猛的抓住牢房的栏杆,睚眦欲裂的看着孟对晚,嘶吼道,“你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 “无非就是一些刑罚,你用得着这么惊讶吗?”孟对晚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条,缓缓展开,“你看看这上面的字,像不像是你写的?” 字条上赫然写着:“一切顺利,攻。” 字条上的字迹,简直和阿图巴写的一模一样,他浑身上下开始忍不住的颤抖,如果孟对晚早早的就有埋伏,他的人在这个时候工攻城,那就是羊入户口。 “岭南与漠北并不相同,所以我们的攻城方式往往也不大相同,这些日子你们的打法很奇怪,并不像是长年累月在山头做贼寇的人,所以我早就怀疑你们是从外头来的,只是我一直不敢肯定!”孟对晚看着阿图巴,“七皇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帮着他做事,是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的。” 第359章 背信弃义 如果说,孟对晚知道阿图巴是从匈奴来的,已经让阿图巴觉得很可怕了,可当他说出七皇子的时候,阿图巴忽然感觉自己掉进了一张巨大的网里,逃脱不得。 孟对晚看着阿图巴那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便说道:“后天我会应战你们的人,我们的城墙,高楼有一处地方,可以清晰的看到外头的事情,到时候就请你在那里坐一会儿,看看我是怎么让你的兵全部覆灭的!” “你敢,臭婊X,你敢,你……” “我敢不敢,你看着就是了!”孟对晚缓缓起身,“你若是堂堂正正的攻打我们,那就是各凭本事,可你们非要用这么恶劣的手段,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再说了,我是女人,算不上什么君子,也不用跟你们讲什么君子之道,我准备让你看看什么才叫做真正的小人。” “臭婊X……” 孟对晚却是懒得再理他,转身就走出了牢房,连翘将那个被打的半死不活的人拖了出来:“姑娘,这个人怎么办?” “他活不了了,给他一个痛快吧!”孟对晚淡淡的说完,很决然的转身离开。 孟对晚去见了孟凌静,她已 经醒了,只是还有些困倦,也是强撑着精神等着孟对晚的,见到她来,便说道:“害怕吗?” 孟对晚在孟凌静面前坐下:“害怕!” 孟凌静握住孟对晚的手:“临危受命的感觉怎么样?” “很没底,甚至有些心慌!”一直以来都非常镇定的孟对晚,在这个时候悄悄的红了眼,“我很害怕自己做错事,不小心害了所有人,可是我没有办法,我只能硬着头皮去做,我真的很害怕。” 孟凌静拍了拍孟对晚的手:“不要觉得害怕,你做的真的很好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也很果断,也很决绝,不愧是我的侄女!” 孟对晚抬头看着孟凌静:“姑母……” “乔珠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听阿芙说,你已经找到了她的父母。”孟凌静看着孟对晚,轻声问道。 孟对晚点了点头:“是,他们的父母被关在了城外的一座寺庙里,我也是费了不少力气才找到他们的,这是他们现在的身体,也已经毒发,现在也是昏迷不醒!” “阿芙已经把解药做出来了,等一会儿。你就把解药要给他们送过去吧!”孟凌静淡淡的 说道。 “姑母你不生气吗?”孟对晚有些诧异。 “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有什么值得生气的?”孟凌静苦笑,“乔珠也算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她这个人这辈子最大的软肋就是她的父母,其实换成我们,我们可能也不知道要怎么选,与其觉得失望,觉得生气,倒不如把这件事情抛开不去管她,总归我现在也没有死,把她赶出军营,这件事情,也就算做罢了!” 阿芙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阿芙是从很小的时候就跟在孟凌静的身边了,她对孟凌静的感情尤其的深,所以才知道是乔珠做出这种事情的时候,她恨不得生吞了乔珠,所以当孟凌静只是打算把她赶出军营的时候,她实在是有些不满的,只是也没有办法反驳什么。 孟对晚看了一眼阿芙,然后才说道:“姑母还是给他们一些惩罚吧,不然,乔珠这辈子都会背负着愧疚生活!” “叛军是要杖毙的!”孟凌静皱了一下眉头。 “眼下除了最亲近的人,没有人知道乔珠是背叛了姑母,我们还是得要军法办事,如果太顾及私情,对姑母也不是什么好事 !”孟对晚淡淡的说道。 孟凌静看了一眼孟对晚:“那你觉得要怎么做?” “乔珠也是被人迷惑逼迫,才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来,一朝律法,受人蛊惑,可以轻判,五十军棍,要是能够活下来,就放她走,要是活不下来,就是她自己的命数!”孟对晚淡淡的说道。 孟凌静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是应该这样做,只是如今,我的年纪大了,渐渐的也就狠不下心了,这件事情你去办吧!” 孟对晚应了一声:“是,姑母!” 阿芙将解药交给孟对晚的时候,心中还是有气:“应该直接打死,打什么军棍啊!” “我知道你是心疼姑母,可她最后不也是为了姑母放弃了她自己的父母嘛,他的确是有过错,但是我们得饶人处且饶人!”孟对晚轻声安慰道,“这些人还是得辛苦你多照顾照顾姑母!” “这有什么可辛苦的,照顾将军本来就是我的份内事!”阿芙轻声叹息,“我只是心疼,这么多年以来,将军真的是把乔珠当成女儿看待的,但凡有好的东西总是会想着给她一份,若是旁人做出这样的事情,我还 不会这么生气,可为什么偏偏是她,偏偏是她做出什么狼心狗肺的事情!” “人总是有软肋的!”孟对晚轻声安慰了一句,带上自己的东西,转身离开了。 这些日子,乔珠被软禁了起来,孟对晚去见她的时候,她正瘫在床上,眼睛里已经没有半点的光了,孟对晚瞧着她半晌,然后将药放在了桌子上:“这是我让阿芙调配的你父母的解药。” 乔珠的眼睛动了一下,然后缓缓起身:“我父母?” “嗯,我派人在外头找到了你父母,就在这个院子里,这个解药可以救他们的性命!”孟对晚看着面前的乔珠,“你毕竟是做了背叛将军的事情,看在你是被人胁迫的份上,可以轻判,五十个军棍,是死是活看天命,活着,你就带着你爹娘离开,死了,就一卷草席送走!” 乔珠愣了一下,然后起身跪在孟对晚面前:“谢姑娘!” “有什么可谢的,我姑母原本是要赶你走就算了,是我要打你军棍!”孟对晚淡淡的说道。 “我背信弃义,理该受罚!”乔珠叩首,泪流满面,“谢姑娘救我父母,谢姑娘,饶我不死!” 第360章 匡扶正道 乔珠离开军营的那天,一大早,战鼓擂,所有人全副武装的奔出自己的营帐,乔珠在听到号角的时候,立刻换上衣服冲出去,就在她要冲进队伍里的时候,忽然被人拽住了手:“你做什么?” “你听不到号角响了吗?”乔珠猛的回头。 孟对晚站在那里,穿着红色战甲,冷眼看着面前的乔珠:“我当然知道号角响了!” 乔珠忽然觉得一盆冰冷的水从头顶直接浇了下来:“姑娘……” “看来这五十军棍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啊!”孟对晚看着乔珠,淡淡的笑了一声,“今天是你带着你父母离开的日子,直接走吧,军营里有什么都跟你没关系了,你已经不是娘子军的一员了!” 乔珠的脸色微变,她紧紧的握着手里的长枪:“姑娘,让我最后打一仗吧……” “连翘,送人!”孟对晚没听乔珠说什么,只是淡淡的说道。 乔珠赶紧抓住孟对晚的手:“姑娘,我求求你,你让我去一次,你让我再去一次!” 孟对晚回头看着乔珠,目光冷然:“乔珠,你现在已经不是娘子军的人,我不可能再让你上战场的,你再怎么求 我,都没有意义的!” “姑娘,我知道错了,我……” “女子在世间生存本就艰辛,能参军已经是老天爷给你的恩赐了,只可惜你不珍惜,既然如今你已经不是娘子军的人了,就乖乖的离开吧,不要让我为难!”孟对晚看着乔珠,淡淡的说法,“军令如山的道理,你应该很清楚!” 乔珠还想说什么,却被连翘拉住:“别闹了!” 乔珠红着眼看向连翘,忽然身疲力竭的嘶吼:“为什么要让我活着,为什么不直接把我赶走,为什么!” “你要是想死的话,现在就可以去死!”连翘冷冷的看着面前的乔珠,“没有任何人会阻拦你,但是你最好死外面去,这里忙得很,没空给你收尸!” 乔珠看着面前一脸冷漠的连翘,只觉得心口被撕裂一般:“你,你们……” “饶你一条性命已经是将军宽待了,还等你父母恢复以后才让你离开,已经是极大的宽容了,你不要得寸进尺!”连翘看着面前的乔珠,“你若是一定要去,你不如问问那些昔日和你一起并肩作战的娘子们,还有没有人愿意将她的后背交给你!” 乔珠满 脸的绝望:“我,我没得选……” “走吧!”连翘拍了拍乔珠的肩膀,“离开这里,好好侍奉父母,过好你自己的下半辈子,娘子军如何,已经和你没有半点关系了!” 乔珠站在那里,手中的长枪应声而落。 她背叛将军,等同于背叛娘子军,背叛朝廷,而他们这些人,都是积年累月的,把头颅挂在脖子上生活的,可以站在他们背后的人,必须是最信任的人,而现在,任何人都不会愿意,把自己的后背,交给一个叛国的人。 连翘叫了两个人把乔珠带走,自己则赶紧去找孟对晚。 今天这场仗本可以不打,但是孟对晚在和孟凌静商量了以后,都觉得不可以放过这次机会,但是孟凌静得身体还没有养好,商议以后,她决定让孟对晚带着阿芙和连翘两个老将来迎战! 孟对晚虽然害怕,但是并没有拒绝,她很清楚的知道,这种事情她终有一天是要面对的,与其等到临危受命,被迫迎战的时候,倒不如就趁着这个时候,顶着最大的胜算开启她人生的第一次。 孟对晚翻身上马,身后跟着的骑兵也纷纷上马,她深吸了一口 气,然后看向身边的阿芙和连翘:“你们,准备好了吗?” 连翘笑了一声:“早就准备好了,倒是姑娘,不,现在应该叫将军了,将军准备好了吗?” “既然都准备好了,那就大干一场吧!”孟对晚看着前方,举起手里的长剑,“开城门!” 城门被缓缓打开,孟对晚骑着马走在前面,她的目光坚定清冷,就这么,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着。 城外,贼寇早早地就等在那里,为首的人瞧见带队的是个稚嫩的小丫头,便大笑道:“这么点大的丫头都来打仗了,看起来,孟凌静那个死婆娘真的是没救了!” 阿芙眉头紧锁,正要开口,却被孟对晚拦下:“不必与他们成口舌之快!” 阿芙顿了顿,然后点头:“是,将军!” 贼寇本就是杂牌军,没怎么训练过,凭借的无非就是一身蛮力,就气力而言,娘子军的确比不过这些男人,可他们向来不比蛮力,比的是阵法,是兵法。 孟对晚挥一挥手,娘子军就很迅速的摆出了阵法,盾手在前,弓箭手在后。 “小娘子们,你们的将军都不在了,你们还要负隅顽抗吗?倒不如 随了我们,日后吃香的喝辣的,何必这么辛苦的在外头打仗呢?”领头的贼寇大笑着。 孟对晚笑了笑,忽然举起手里的剑:“你抬头看看,看看城墙之上的人是谁!” 男人顿了一下,顺着孟对晚指着的方向看过去,只看到几个人影,他有些诧异,眯着眼睛看了一下,赫然发现,站在那里的正是孟凌静和阿图巴! “你们打家劫舍,窝在山里头做你们的土皇帝也就罢了,如今倒好,竟然跟匈奴人合谋,试图造反,大当家,你可知道,谋反,是何罪行?”孟对晚看着男人,冷声说道。 男人脸色骤变:“你们这些朝廷的走狗,我们可不是谋反,我们可是名正言顺的在匡扶正道……” “蠢货,被人骗了还不知道!”孟对晚打断男人。 孟对晚不能让这些人说出任何关于七皇子的事,这件事涉及皇家秘辛,就是死,都不能传扬出去。 身后的战鼓忽然响了起来,孟对晚回头去看,就看到一下一下击打着擂鼓的孟凌静,她笑了一声,然后举起手里的剑:“杀了他们!” 没有呐喊,没有高呼,有的只是平静且坚定的信念。 第361章 放肆大胆 孟凌静站在高墙之上,一下接着一下的敲击着手里的擂鼓,她看着城下的厮杀,面色冷凝,就好像是在看一场闹剧一般,神情极其冷漠。 孟对晚近战打的不好,可连翘却是个厉害的,两个人一前一后,连翘在前头开路,孟对晚在后头放箭,配合打的很好。 “匈奴投诚多年,却让你来岭南闹事,看来你们的王,还是贼心不死!”孟凌静忽然开口道。 阿图巴眼看着自己的人,一个接着一个落入孟对晚的陷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丢了性命,而自己却只能被绑在这里,动弹不得:“贼心不死?大周霸占着肥沃的土地,你们的人民过得富足美好,可我们的人民呢?凭什么你们生来就可以拥有那么多东西,凭什么!” 孟凌静看着阿图巴许久:“没有什么东西是生来就拥有的,我们的人民,耕种,纺织,他们也是一点一点的积累起来的,我们的富庶,是成千上万的黎明百姓受尽苦恼,一点一点累积的,凭什么你们伸出手就想要强取豪夺?” 阿图巴盯着孟凌静:“让女人打仗,多么懦弱的民族,你们不会长久,天下,终究会是 我们匈奴的!” 孟凌静笑了一声,指着场下的孟对晚:“那是我们家的姑娘,你们匈奴人擅长骑射,我们家的姑娘也擅长,我们会不会长久也不是你们说了算的。” 因为事先就已经安排好了陷阱,这场仗,孟对晚赢得毫无悬念。 孟对晚回来的时候,孟凌静亲自去迎接的:“我的小将军,欢迎凯旋!” 孟对晚翻身下马,几乎是跑着冲进了孟凌静的怀里:“姑母!” 孟对晚的脸上沾染着一丝血迹,孟凌静用手轻轻擦拭掉,然后轻声说道:“不愧是我们孟家的姑娘!” “姑母的战鼓敲得振奋人心!”孟对晚笑着说道,“我知道的,他们还是看在姑母的份上才能这么的奋勇杀敌!” “不要太小瞧你自己!”孟凌静笑着拍了拍孟对晚的手,“你了不要忘了,那些埋伏可都是你派人做的,这场仗能打赢,你功不可没!” 孟对晚还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孟凌静已经让人把阿图巴押了下来,他亲眼看着他们的人一点一点的掉进孟对晚的陷阱,看着他们被包围绞杀,他站在高墙之上,声嘶力竭的呼喊着,可是却没有 任何的办法。 如今的阿图巴几乎睚眦欲裂,他赤红着眼睛,盯着孟对晚,但凡要是他能够挣脱出来,他都恨不得能够咬死面前的这两个女人,吃她们的肉,喝她们的血,给他那些惨死的弟兄们报仇! 孟对晚缓缓的走到阿图巴面前:“你很恨我?” “恨啊,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阿图巴赤红着眼睛看着面前的孟对晚,“你一个女人,却下这么恶毒的手,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我保卫我的国土,为什么遭报应?”孟对晚冷笑,随后挥了挥手,不多时,便有人压着几个受了伤的匈奴人走上前来,“你看看,这些人是不是你的手下!” 阿图巴满脸的惊恐:“你这个毒妇,你想要对他们做什么?就算是死你也给人一个痛快的,不要折磨我们!” 孟对晚看着面前满脸都是恐惧的阿图巴,就知道,是连翘带他见识过了牢房里的酷刑,她笑了笑,然后说道:“我不想要你的命,你们的性命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但是,我想要找到一个人,找到一个,从我们大周叛逃的人!” 阿图巴下意识咽了一下口水,心 里有些发慌:“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我们优待俘虏,你如果乖乖配合的话,我可以放过你们,甚至可以亲自把你们送回匈奴,但是你要是想要替他去隐瞒,那我也不介意让你们这些人全部都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孟对晚笑了一声,“我只是要找的那个叛徒而已,也不是要什么你们的东西,你帮我找到他,我放你们回去,这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交易,但是如果你一定要坚持不肯说,那我也不介意用,可怕的方式从你们嘴里逼问!” 阿图巴看着面前的孟对晚,只觉得脊背生寒,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怎么说,许久以后,他有些颓废的低下头:“在我们匈奴,没有奴隶,只有英雄跟叛徒!” 孟对晚看着面前的阿图巴许久,最后只是说道:“选择我已经告诉你了,至于你想要怎么选,我就不干涉你了。” 阿图巴被带走,孟对晚让人去准备晚上的庆功宴,自己则赶忙回去换衣裳了。 换过衣裳以后,孟对晚第一时间去了孟凌静的屋子,她正在草拟奏折,今日的事,她必须上报朝廷,不然等日后被有心之人利用, 难免会成为她们的把柄! “你觉得,阿图巴会答应吗?”孟凌静忽然开口道。 “会!”孟对晚几乎没有半点的犹豫,“他从漠北来到岭南作乱,无非就是的了耶鲁齐的指示,来这里扰乱岭南,只是耶鲁齐也是个聪明人,他无非就是希望我们内乱,好让我们的国力衰减些,他并不是真的想让七皇子做皇帝,不然,也不可能只拍这么点人到岭南来!” 孟凌静看着孟对晚,笑着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但是匈奴的狼子野心从来没有一刻是消磨掉的,阿图巴会答应我们,帮我们一起抓住七皇子,但是这件事毕竟涉及到皇家,我猜陛下,会派人来岭南!” 孟对晚应声:“事关皇家秘辛,陛下有所担心也是在所难免的!” 孟凌静也点头:“不错,这一次多亏你了,不然你姑母这条命都不知道还在不在!” “姑母不要这么说!”孟对晚赶紧说道,“我也是因为知道有姑母在身后为我撑腰,我才敢这么放肆大胆的去做!” “日后,你都要这么放肆大胆的去做!”孟凌静拍了拍孟对晚的肩膀,“你做的很好!” “” 第362章 通敌叛国 岭南的事情传到京城以后,皇帝盛怒,将御书房桌面上的东西全部都推翻在地上,御书房的人跪了一地。 “混账东西,真真是混账东西,朕想要给他留一条性命,他倒好,想反了朕,还跟匈奴人勾结!”皇帝气的重重的踢了一下桌子。 范正在一旁瞧着,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跪在那里陪着。 “去,把苏叙白给朕叫过来!”皇帝冷声说道。 范正应了一声,赶忙去了。 没过多久,苏叙白就赶来了,范正早早的就在宫门口等着了,一看见苏叙白便赶紧说道:“苏大人你可算是来了,今日岭南上了一封奏折,陛下看过以后就发了好大的脾气,谁去说话都不好使!陛下专门请大人进宫的,多半也是为了这件事!” 苏叙白愣了一下:“你是说岭南?” 范正点了点头:“不错!” 自从孟对晚离开以后,苏叙白荒废了一阵子,但后来也想明白了,其实,孟对晚离开他是好事,起码现在的她可以过的比以前好,比以前自在,语气一直把她绑在身边,倒不如放她走,虽然这样子自己会很难过,但是起码她是自在的 。 可今日范正忽然提起岭南,他便有些慌:“岭南是出了什么事吗?” “前些日子一直有贼寇乱窜,已经有一阵子了,但是都被孟将军镇压了,岭南一直都有水贼和山贼,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所以也算不得是出了什么事,只是这些日子,贼寇的出入变得有些频繁,孟将军便上表朝廷,让朝廷稍稍重视一番。”范正轻声说道,“旁的,倒也没有什么别的事儿了!” 永昌侯父子去漠北巡兵,已经走了有一段日子了,至今还没有回来,永昌侯府最近也没有什么其他消息传出来,苏叙白忽然有些担心:“是不是孟对晚……” 范正顿了顿,然后看向苏叙白:“苏大人也不要胡思乱想了,还是先去见一见陛下,毕竟只有这样,才能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苏叙白微微皱眉,随后一言不发的跟着范正往前走。 走到御书房的时候,范正一推开门就能看到满地的狼藉,很显然皇帝又发了一次火,范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小心谨慎的走了进去:“陛下,苏大人来了!” “嗯,你出去吧!”皇帝坐在龙椅上,低着 头,淡淡的说道。 范正看了一眼苏叙白,应了一声“是”,就带着所有的宫人快速走了出去。 苏叙白跪下行礼:“陛下千秋!” “起来吧!”皇帝叹息,随后抬起头来,将手里的奏章丢给苏叙白。 苏叙白眼疾手快,直接将奏章接住:“这是……” “这是岭南送来的,你打开看一看,就知道发生什么了?”皇帝说着,又叹了一口气。 苏叙白有些忐忑的打开奏章。 奏章上的字豪迈非常,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常年习武的人写出来的字,只是苏叙白越看脸色变得越差,半晌以后忍不住说道:“陛下是觉得,孟将军指的背后之人是七皇子!” “除了那个孽障,还会有谁能干出这么蠢的事情来?”皇帝气恼,“朕想要放他一条性命,他却想要造反,但凡他有点脑子,他都应该知道,朕是在救他,可他倒好,不仅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虽然还想要反了朕!” 苏叙白低下头没吭声,他满脑子都在想孟对晚带兵打赢了好几场仗,甚至还活捉了对方的头领阿图巴,除了一丝丝的诧异,他心里更多的还是惊叹。 皇帝见苏叙白不说话,忍不住皱眉:“你怎么不说话?” “回陛下,孟将军只说对方是有预谋的勾结匈奴,扰乱朝廷,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过七皇子!”苏叙白低下头,轻声说道,“陛下会不会是想岔了?” 皇帝看了一眼苏叙白,然后冷声说道:“苏爱卿的眼里看来,我是一个没有什么脑子的昏君吗?” 苏叙白赶紧跪下:“臣不敢!” “朕知道,因为朕的一时不忍心,放走了他,害得太子和你受伤,朕心中有数,只是朕总是想着他年幼时的模样,他的母亲罪大恶极,可说到底,他并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朕只是觉得就这么杀了他,他实在是无辜……”皇帝叹息,“只是朕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竟然敢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还挺不支持的,对外宣称自己是匡扶正道!” “陛下因为这件事情找微臣来,应该是有事情要安排吧!”苏叙白抬头看向皇帝。 “朕希望你去一趟岭南。”皇帝看着苏叙白,淡淡的说道。 苏叙白愣了一下,随后说道:“陛下为什么选微臣?” “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并不 多,朕也并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孟少卿如今还和他父亲在漠北没能回来,太子现在也抽不出空来,暂时也找不到比你更合适的人了!”皇帝看着苏叙白,轻声说道。 苏叙白微微低下头:“陛下,微臣怕是也不好走这一趟,孟将军对微臣颇有不满……” “朕知道,但是你和孟对晚的事,是私事,老七造反则是国事,你得明白一个轻重缓急的道理!”皇帝看着苏叙白,“你只管放心大胆的去,在这件事情上,没有人敢说一个不字!” 苏叙白满脸的为难:“陛下……” “你之前不是一直都想要辞官去岭南吗?”皇帝放下手里的笔,“怎么如今让你去你却不肯去了?难不成这么短短的一些时日,你就已经不想再见到孟对晚了?” 提起孟对晚的时候,苏叙白的脸色微微泛白,良久以后,他才苦笑道:“我无时无刻的不想要去见她,只是这些日子过下来,我很清楚的知道,现在的他已在我身边的时候,好了不知道多少倍,我很害怕我在见到她以后又忍不住想要强行的把她留在自己身边,她应该属于战场,而不是属于我。” 第363章 造化弄人 苏叙白最终还是没能说服皇帝换一个人去往岭南,出发的那一日,许子清特地抽空从军营回来送行。 在许子清知道苏叙白被安排去岭南办事的时候,只觉得造化弄人。 孟对晚刚走的那些日子,他每天哭着求着想要去岭南,想要再去见孟对晚一面,想要去问问她是不是为了躲他才去了那么远的地方,可偏偏那个时候所有人都拼了命的拦着他,所有人都不让他去,好不容易等他挨过了那段时日,皇帝却亲自开口让他去一趟岭南。 许子清每每想起这件事情就觉得头疼,他来送行的时候也没忍住骂了一句:“你和那个孟对晚,还真是折腾,好不容易放下了,却偏偏要让你去岭南,满朝文武那么多人,让谁去不好非得让你去!” 苏叙白苦笑:“大约陛下是只信得过我吧!” “你这话说的颇有意思!”许子清叹息,“要我说呀,你们两个人就是孽缘,怎么都挣脱不开,好不容易放下了,又遇上了,每一次都是这样!” “既然你都说了,好不容易放下了,那遇上又有什么关系呢?”苏叙白笑了笑,“我只是为了公事,要去 一趟岭南,你大可不必这么担心!” “放下?”许子清轻叹摇头,“你但凡是真的放下了,我也是真的不用担心,这一路去山高水远,我倒是不担心你会在路上出什么意外,我只是有些不放心,怕你掉进那个深潭里,再也爬不起来。” 苏叙白摇头:“你自管放心!” 苏叙白骑着高头大马,缓缓的走出城,走在路上,苏叙白忽然笑了一声,菘蓝骑着马,快步走上前来:“爷,你这是在笑什么?” “笑什么?笑我自己!”苏叙白苦笑,“许子清说,怕我跳进那个深谭里,再也爬不起来,可是他却不知道,我宁可一辈子烂在那个深潭了,永远也不会爬起来!” 菘蓝叹息,或许旁人都不知道,但是他很清楚,这些日子里,苏叙白一点一点的恢复正常,在外人看起来他好像放下了,但是只有他知道,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放下过。 午夜梦回的时候,他时常会因为思念和后悔而难以入眠,那个时候他就会起身在书房里一边又一边的画着孟对晚的画像,这个书房里堆积了无数的画,每一副,每一张都是孟对晚的一颦一笑。 “爷,你从来都没有逃离过那里!”菘蓝忽然开口道,“你只是在用你的方式让旁人觉得你放下了。” 苏叙白回头看了一眼菘蓝,然后苦笑了一声:“谁说不是呢!母亲常说我们家里头没有一个痴情种,可能大约也就是因为这样才出了这么一个奇葩吧!” 菘蓝笑了笑:“爷,既然陛下安排你去,那咱们就去看一看,起码孟姑娘还活着,你还能见到她!” 苏叙白顿了顿,他知道,菘蓝想起了红豆,一时之间,只觉得心中满是愧疚:“如果不是我,红豆不会出事!” 菘蓝抬眼看向苏叙白,然后笑了笑:“这都是命数,我很了解红豆,她不止一次的告诉我,孟姑娘是她这辈子遇到过的最好的一个主子,他跟我说过,孟姑娘从来没有把她当成过一个吓人,而是把她当成一个姐妹,当成一个亲人,对她来说,孟姑娘的性命比她更加重要。” “你难道从来都没有因为这件事情恨过我吗?如果当时的我能够处理,如果当时的我能够多强一些,如果当时的我能够拼上全家的性命去拒绝这桩婚事……” “从来没有。”菘蓝打断 苏叙白,“我从始至终都很清楚的知道,五爷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事情,没有人可以为了一个人披上自己全家人的性命,哪怕你真的很爱她,你也要为所有人去考虑,而不是只为了自己。” 苏叙白沉默下来。 “我想,孟姑娘一定很在乎红豆吧!”菘蓝低垂下眼,“红豆不止一次的跟我说过,他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就是遇到了五爷和姑娘,五爷救了她的性命,姑娘救了她的心!” “其实从一开始我就做错了,她是一个向往自由的苍鹰,而我却想要把她关在我的金丝笼里,我错的离谱,所以如今你已经没有办法可以再去挽回了。”苏叙白低垂下眼,“现在的我更希望她能够去过她想要的日子,得到她想要得到的自由。” “听说,孟姑娘带兵打了一场胜仗!”菘蓝忽然说道。 苏叙白笑了笑:“是啊,很厉害吧!” “很厉害!”菘蓝看向苏叙白,目光里也带了几分释然,“郝娇娇已经死了,五爷,我想,如果红豆在的话,看到你们现在这样,大概也会觉得很可惜吧!” 苏叙白没有说话,只是缓缓的往前走着。 其实,苏叙白很清楚的知道,他们之间真正的阻碍,并不是郝娇娇,而是他们自己,他们从一开始就错了,从相遇到相知,再到相离。 而孟对晚这边,在知道苏叙白要来以后,就开始变得有些坐立难安,时不时的就会在军营里面来来回回的走着,瞧着就是一副异常繁忙的模样。 就这样,孟对晚来来回回的忙碌了好几日,最后还是孟凌静看不下去了,叫住了她:“我就看着你这几日到处奔波,可是手底下的事情却是一件都没有办好,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孟对晚脸色一白,站在那里,一脸的不知所措。 孟凌静见她不肯说,便直接戳穿了她:“你是不是因为皇帝派了苏叙白来这里,就一直坐立难安。” 孟对晚低着头,半晌说不出话来。 “那小子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难不成还能对你怎么样吗?”孟凌静皱起了眉头,“你只管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是,这是在我们的地盘,他难不成还能做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来不成?” “我,我只是有些不安!”孟对晚叹息,“只要是涉及到他的事情,我总是会觉得不安!” 第364章 迎接 苏叙白到岭南的那天,下了一场很大的雨,虽然孟对晚很不情愿,但是他毕竟是皇帝派来了,所以不论多不情愿,她总是要跟着孟凌静一起去迎接的。 苏叙白到城门口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一行人身穿铠甲,英姿飒爽地骑在马上,向着自己缓缓走过来。 一行人里,苏叙白只用一眼,就找到了跟在孟凌静身后的孟对晚,她看起来清瘦了不少,人也晒黑了不少,但是眉眼间的精神气却比当初在京城里的时候,好了不知道多少。 孟对晚缓缓走到苏叙白面前:“苏大人!” 苏叙白猛地回过神,赶紧将目光收了回来,然后看向面前的孟凌静:“孟将军,这么大的雨,还要劳烦你出来接我!” “苏大人是带着陛下的旨意来的,我们理应出来迎接!”孟凌静看着面前的苏叙白,淡淡的应付着。 苏叙白从马车上下来,他一身儒衣,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那里,即便是远远地瞧着,也是满满的书生气:“陛下听说孟将军的身子有些不好,特地让我从京城里带了一些草药过来,虽然都是常见的药材,但都是太医精心挑选过的! ” 孟凌静顿了顿,然后淡淡地说道:“多谢陛下!” 客气寒暄过后,孟凌静就把苏叙白带回了军营,将他的住所安置在了自己的院子隔壁,毕竟她可不希望这小子在她不注意的时候,干出什么奇怪的事情来,所以还是要把他安置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的。 好不容易收拾好行李,菘蓝想要出去逛一逛,看看岭南的风土人情,可人刚刚走到门口,就被几个女兵拦住了:“这位公子,你这是要去哪里?” “我想出去逛逛,怎么的?难不成你们这军营,进来了,就出不去了?”菘蓝有些气恼,毕竟好端端的被几个人拦在了里面,是个人心里都难免会有些不舒服。 “我们这儿不能随便乱走的,若是公子是想要去城里逛一逛的话,我安排几个女兵陪着公子一起去!”女兵看着面前的菘蓝,淡淡地说道,“公子是京城里来的贵客,我们得小心招待着,避免有什么危险的!” 菘蓝直接被气笑:“你看看我,你看我像是弱不禁风的文弱书生吗?我这么大的个子,出去难不成还能被人抢劫了不成?你一个小娘子,难不成还要保 护我不成?” “公子说笑了,我就是将军派来保护公子和大人的!”女兵半点不恼,淡淡地说道,“若是公子想要出去走走,我现在就可以安排人陪公子一起出去!” “我是要出去走走,但是我不想任何人跟着我!”菘蓝皱着眉头说道,“我一个护卫出门还要被你们女兵保护,等我回京城的时候,还要不要混了?” 菘蓝因为这件事情跟人嚷嚷了半天,但是最后出门的时候,身边还是跟了两个女兵,以至于他是一种非常屈辱的表情走出军营的! 菘蓝前脚刚走出,后脚苏叙白就在军营里面乱逛,身后也跟着两个女兵。 或许是因为苏叙白生得白净,又是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女兵在和他说话的时候,也会温和体恤很多,当他说要在军营里走走看看的时候,也没有人要出手阻拦。 苏叙白在军营里到处走着,所过之处难免会引来侧目,毕竟娘子军里面很少会有男人出没,忽然来了这么一个文质彬彬的少年郎,总是会吸引到不少人的目光的。 而苏叙白一路走着,看似只是在随意看着,但是若是细看就会发现,他 正在找什么人。 “听说,前些日子,孟将军的外甥女打了一场胜仗?”苏叙白走到射箭场,看着不远处正拉着弓练习射箭的人,“据说,他一箭将那个贼寇头领射到马下!” “我们小将军的箭术很是了得,箭无虚发!”女兵听到苏叙白提起孟对晚,便微微仰起头,很是骄傲的说道。 “是吗?”苏叙白笑了笑,目光直直的落在不远处那个,正在射箭的女子身上。 女兵也注意到了苏叙白的目光:“那就是我们小将军,厉害得很,虽然是女子,但是一点也不弱于那些男人,当初小将军刚来的时候,瞧着很秀气,娇娇滴滴的,一点都不像是能上战场打仗的人,可现在看来,她是一点都不娇气,打起架来还是很厉害的!” 苏叙白的目光就那么落在孟对晚的身上,从始至终都没有半点的挪动,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 女兵看了一眼苏叙白,见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只落在孟对晚身边,便有些警觉:“大人是认识我们小将军?” “在京城里的时候见过一眼!”苏叙白笑了笑,“只是远远地看过,那个时候,她还是你们 说的,那个娇滴滴的女儿家!” “那便是旧相识了!”另一个女兵眼睛一亮,“我们小将军是永昌侯唯一的一个姑娘,永昌侯一开始根本舍不得将她放到我们这里来,还是因为在京城里每一个富家子弟盯上,无所不用其极的要娶我们小将军,没了办法,小将军才来了岭南!” “你这个人怎么什么都说啊!” 苏叙白笑了一声:“我知道!” 女兵有些诧异:“大人这都知道?” “因为他就是那个缠着小将军不肯放手的富家子弟!” 女兵猛地回头,然后就看到了站在他们身后的连翘,赶紧连连后退:“连翘校尉!” 苏叙白看到连翘也不觉得惊讶,只是笑笑:“校尉?连翘姑娘有升官了?” “还是借了姑娘的光,姑娘前先日子做了中郎将,我也跟着水涨船高罢了!”连翘淡淡地说道,“苏大人与其站在这里看着,怎么不上去同我们姑娘比试一番?” “比射箭吗?”苏叙白挑眉,“那我可是远不如她的,她的箭术很好,比我好得多!” 连翘走到苏叙白身边:“苏大人这一趟是为公还是为私啊?” 第365章 拖后腿 苏叙白愣了一下,然后苦笑:“连翘姑娘也犯不着这么防备着我,这一趟,我来原本就是为了公事!” 连翘站在苏叙白的身边,淡淡的说道:“我只是不希望苏大人再来扰乱我们姑娘的心思了!” 苏叙白站在那里,看着不远处的孟对晚,忽然说道:“所以,你也是觉得,我的出现,会扰乱她的心思?” 连翘语塞,许久没能说出话来。 苏叙白转身离开:“连翘姑娘,我只是想看看她现在怎么样罢了!” 连翘看着苏叙白离开的身影,一时之间心里竟然有了几分羞耻,觉得是自己想太多了。 因为苏叙白在军营里,孟对晚基本上一忙完手头上的事情,就会马上回自己的屋子,能不出去则不出去。 但是有些事情还是不得不面对的。 “姑娘,将军让你去她那里一趟!”连翘推门进来的时候,孟对晚正坐在那里看书。 孟对晚听到连翘这么说,便赶紧放下手里的书往外走,可刚走到门口,她就听到连翘接着说道:“苏大人也在!” 孟对晚已经迈到门外的脚就这么硬生生地收了回来:“你说什么?” “ 将军是让姑娘去商议贼寇叛乱的事情,苏大人本来就是因为这件事来的岭南,姑娘总是要面对的,总不可能一直这么躲着吧!”连翘有些无奈地说道。 孟对晚干咳了一声:“什么叫做我躲着,我并没有躲着任何人!” 连翘看着面前虚抬着一只脚半天放不下去的孟对晚,忍不住说道:“姑娘,你说谎的时候,真的是一点都不真实!” 孟对晚一噎,好半天说不上话,最后只能很无力地泄气:“我知道了!” “姑娘放心大胆的去,咱们将军在呢,苏大人胆子再大,也不敢当着咱们将军的面对姑娘做什么的,姑娘自管去就是!”连翘走到孟对晚身边安慰道。 “我也不是怕他对我做什么,只是觉得这么遇上好不尴尬!”孟对晚叹息,“满朝文武,怎么来的偏偏是他!” 谁说不是呢! 别说是连翘了,就连坐在屋子里,和面前这个苏叙白大眼瞪小眼的孟凌静也是满脸的不解,满朝的文武大臣,怎么就来了他呢,要不是知道这件事情事关皇家的秘辛,而知道这件事的人,眼下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可以走得开,不然他们 都要怀疑皇帝是故意的了! 孟对晚来的时候,苏叙白一动不动,就好像来的是一个陌生人,孟凌静虽然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说,只是继续就这件事情谈论:“虽然那些匈奴人被我们抓住了,但是逃窜的贼寇还有不少,他们一直借着自己匡扶正道的名义在外头招兵买马,很是麻烦!” 孟对晚没有说话,只是站在一旁听着。 苏叙白微微皱眉:“那你们有什么法子吗?” 孟凌静挑眉:“我们是武将,我们能做的,无非就是找到他,杀了他!” “就这样?”苏叙白有些诧异。 “不然呢?七皇子已经是强弩之末,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他只会坚定地认为,自己被陛下舍弃,不甘和懊恼已经他母妃的死,足以将他逼疯!”孟凌静在沙盘边上坐下,“其实当时陛下下了狠心,杀了他,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苏叙白看了一眼面前的孟凌静:“孟将军可是出了名的睿智,最后就只有这么简单决绝的办法?” 孟凌静也不恼,只是笑了一声:“我们是粗人,一般都喜欢用武力,不怎么喜欢用脑子,用脑子是你们文人的 事情!不知道苏大人有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你们有办法活捉他吗?”苏叙白看着孟凌静,淡淡的开口道。 孟凌静摇头:“可以,但是我不想!” 苏叙白皱眉:“他现在毕竟还是七皇子,还是得把他带回京城,让陛下来决断!” “这里是岭南,可不是京城,刀剑无眼,死一个人本就是很寻常的事情!”孟凌静皱眉,“对我来说,他又不是什么皇家血脉,再说了,他勾结匈奴,本就是死罪,明明可以一箭射死他,但是我还要浪费时间活捉他,实在是没有必要!” 苏叙白看着孟凌静许久,无法反驳。 良久以后,苏叙白才叹了口气:“那你们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 “之前的那一战,他们死了很多人,所有的匈奴人都被俘虏,他们心里总是不安的,这个时候,七皇子就是他们的救命稻草,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会儿多半应该被他们藏在山里头!”孟凌静冷笑,“怎么,苏大人问这个事,是准备自己亲自去一趟吗?” “如果可以劝降当然是最好的!”苏叙白淡淡地说道,“不战而屈人之兵,比打一 仗划算得多!” “苏大人没必要走这一遭,七皇子如今心中愤懑,他一心觉得是朝廷害死了他的母妃,他能够做出来勾结匈奴人叛乱,又怎么可能会听苏大人说话呢?”一直站在一旁的孟对晚微微皱眉,“更何况,他已经有谋反之心了,为什么一定要留活口?” “我有我的考量!”苏叙白看向面前的孟对晚,“中郎将只要在出兵的时候带上我,其他的就不要太好奇了!” 孟对晚一噎,良久以后,才“哼”了一声:“希望你不要拖我们的后腿!” 一直在一旁看着的孟凌静,原本还有些担心,担心苏叙白这小子心怀鬼胎,不过如今看起来,他大约是想明白了,并没有过多的纠缠孟对晚,就连说话的时候,两个人看起来也很像是一个陌生人。 这场交谈最后的结局不算很好,孟凌静现在还在养身体,毕竟中一次毒,实在是元气大伤,所以他们所说的那场战役,带队的依旧是孟对晚,但是最让孟对晚觉得糟糕的,就是苏叙白要跟她一起去。 这样见到,已经很难受了,他还非得跟着一起去剿匪,光是想起来,就觉得头疼。 第366章 纠葛 送走了苏叙白以后,孟凌静留下了孟对晚,她能够感觉到孟对晚浑身上下都很别扭,显然是对苏叙白来岭南的不安感。 孟凌静看着惴惴不安的孟对晚,忍不住问道:“你很害怕?” “但不是害怕!”孟对晚有些无奈的说道,“我只是觉得有些不安,就好像会发生什么不太好的事情一样。” “你把心放到肚子里有我在,他小子不敢闹出什么事情来的。”孟凌静轻声安慰道,“你只管做好你自己的事情,旁的都不用多管,要是不想见他就不要去见他就是了。” 孟对晚点了点头:“我知道的!” 孟凌静看着孟对晚,拍了拍他的手:“有些事情还是得你自己去面对,我们说到底都是外人,你自己要是想不开,我们说再多都是没有用的。”a 孟对晚顿了顿,没有再说话。 从孟凌静的院子里出来以后,孟对晚正要回去,却看到了站在角落里的苏叙白,她有些不满,忍不住骂道:“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苏叙白从阴影处缓缓走出来:“我在这里等你啊!” 孟对晚原本还以为他会找一个理由来搪塞自己,却没有 想到,他就这么直截了当的承认了,一时之间,她竟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良久以后,孟对晚才说道:“我与你可没有什么话要讲的,你在这里等我也没有什么用!” “我只是觉得不应该让你一个女子一个人在深深夜离开独自回去而已!”苏叙白轻声说道。 “这里是军营,就算我是一个人,也不会有人敢对我怎么样。”孟对晚有些无奈,“苏大人还是早点回去,我们这里是娘子军,到处都是女子,大人一个男人在这里走来走去反倒不好。” “我送你回去!”苏叙白看着孟对晚,淡淡的说道。 “其实用不着……” “我把你送回院子我就回去了。”苏叙白打断孟对晚,“你总不会是因为害怕,所以不想跟我一起走吧?” “苏大人说笑了,你有什么值得我害怕的呢?不过就是一个文弱的书生罢了。”孟对晚冷哼了一声。 苏叙白微微挑眉,然后向前跨了一步:“文弱的书生?孟对晚,若是旁人说这个话,我只当他们不认识我,可这话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我就得考虑考虑是不是我现在的形象让你们产生 了奇怪的误解了!” 孟对晚看着突然靠近自己的苏叙白,下意识的咽了一下口水:“苏大人瞧着消瘦文弱,的确是,不像是那种可以上战场的男人!” 苏叙白笑了一声:“我是不是消瘦文弱,你应该比他们更清楚,毕竟我到底是怎么样,你可是从头到尾都看得清清楚楚的。” 孟对晚怎么都没有想到苏叙白竟然可以说出这番话来一张小脸涨得通红:“什么叫做我从头到尾看的清清楚楚的,我可是什么都没有看过。” “你要是非说是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过,那我也没有办法说什么?就得问问看你自己的良心了,你说对不对啊,孟姑娘?”苏叙白笑着往前走,眉眼里都是笑意。 孟对晚气恼,并不想和他一起走,和偏偏他走的方向正巧是她的院子,没奈何,孟对晚只得跟在苏叙白的身后,缓缓往前走。 “你在这里过得怎么样?”苏叙白忽然开口道。 孟对晚愣了一下,然后轻声说道:“我过得很好,苏大人就不必操心了。” 苏叙白回头看了一眼孟对晚:“我可没有什么操心的,我来这里也算是巡查,总要知道你 们军营里面吃的怎么样,用的怎么样,朝廷下发的雪花银是不是都发给了你们还是被挪用了,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孟对晚语塞,良久以后她才说道:“这一次为什么偏偏是你来了这里?” “你大哥还在漠北,许子清再过些日子就要成婚了,太子殿下现在忙着监国也没有时间,眼下京城里面能出来走动的,也就只有我一个闲人了。”苏叙白微微挑眉,“更何况这件事情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来处理的。” 孟对晚自然知道,毕竟这件事情涉及到了皇帝的名誉,可是即便如此,孟对晚还是不太能够接受来的人是苏叙白。 “你很不想见到我吗?”见孟对晚一直没有说话,苏叙白就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他。 孟对晚沉默了很久,然后有些为难的说道:“难道你就很想见到我吗?旁人不知道我们发生了什么,我们难道不知道吗?每次见到你我都会想起以前的事情,尴尬不安还有羞愧就会缠绕在我心头,我不想见到你,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我出发前去了一下红豆的墓前,正巧碰上你派去的人在那里给她清扫墓碑 。”苏叙白忽然说道。 孟对晚不吭声,红豆是她心底深处的禁忌,她一直都不想去提这件事情。 “我知道你很在乎红豆的这件事情,对这件事情我也感到很抱歉,但是眼下我能够做的只是时常的去给他烧点纸钱。”苏叙白淡淡的说道。 “那就不要提了,我不是很愿意从你的嘴里听到关于红豆的事情。”孟对晚淡淡的说道,“没有保护好她,害她年纪轻轻就没了性命,是我的过错。” 苏叙白看着孟对晚许久,然后忍不住说道:“你从头到尾都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做错事情的是我,你可以恨我,但是请不要把这些责任全部都加入到你自己的身上。” 孟对晚没有说话。 苏叙白也不说话,就这样子默默的往前走着,一直到快走到尽头的时候,苏叙白忽然开口:“我会在这里待一段时间,那我们以后一直都要这样子相处吗?” “我们以后就是同僚,你怎么和同僚相处就怎么和我相处吧!”孟对晚抬头看向苏叙白,“我们就当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也不认识,叫做最普通的同僚,除了朝廷上的事情,再没有旁的纠葛。” 第367章 打不打? 军营里的人,都以为苏叙白说去剿匪只是说说的,毕竟一个文人,瞧着就是那种多走一步都气喘吁吁的人,怎么可能提刀上马,跟着他们一起去剿匪呢? 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在他们眼里,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人,在他们出发去剿匪的时候,竟然真的跟了过来。 孟对晚倒不觉得奇怪,他毕竟是武侯世家的儿子,只是学了文考了科举,骑马射箭对他来说根本都不在话下,真正让她觉得难受的,反倒是他这个人。 可偏偏,苏叙白都说了,他们两个只是同僚,要想对待同僚一样的方式去对待他,孟对晚虽然很不习惯,但是也没有办法,毕竟人家说的也对,他们现在是同僚,是要一起并肩作战的同僚。 出发的时候,孟凌静站在城墙上送他们出发,其实本来应该是她去的,但是因为她的身体如今大不如从前,孟对晚实在是不放心最后还是决定由她自己。 苏叙白骑在高头大马上,走在孟对晚的身边,回头看着身后漫漫无止境的队伍:“听说你第一次出兵就打了个胜仗?” “我是运气好,一直到现在为止都没有遇上过特 别厉害的人,所以没有输过,一直打的都是胜仗!”孟对晚看了一眼苏叙白,“所以我不清楚你指的第一到底是哪一次?” 苏叙白顿了顿,然后说道:“那只能说明你不仅仅是运气好,本事应该也挺厉害,毕竟运气好本身就是一件厉害的本事了。” 孟对晚深深的看了一眼苏叙白:“其实苏大人可以不用跟我们一起出来的,岭南到处都是瘴气,走在外头其实不舒服的很,苏大人又是初来乍到的单位,会有些不适应,待在军营里等消息不是会更好吗?” “我不放心,你们是要去剿匪,但我却想要抓到背后的人,我爹也是带兵打仗的。打起仗来杀红了眼是人之常情,我也怕你们到时候杀红了眼,不小心杀死了我想要带回去的人。”苏叙白淡淡的说道,“毕竟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想要带着活口回去,而不是带着一具硬邦邦的尸体慢慢的走回京城。” “苏大人这么不相信我们?他为什么还有我们带你去抓人呢?你自己带来的人自己去抓不是更好。”孟对晚皱眉。 苏叙白见孟对晚有些生气,便笑了笑:“我带来的人只 是为了保护我自己,又不是跟着我去打仗的,术业有专攻,娘子军驻扎岭南多年,非常熟悉当地的地形,也非常明白高地的优势,所以,打仗还得是你们去!” 孟对晚深深的看了一眼苏叙白,最后没吭声,毕竟苏叙白说的很对,娘子军驻扎在岭南几十年,在没有任何人能比他们更了解当地的地形和气候了! 苏叙白一路跟着,越是走到深山里,他越发的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以我对七皇子的了解,他应该不会在这个地方。” 孟对晚微微皱眉:“怎么说?” “这里实在是太偏僻了,按照他的性格,他不会来这么偏僻的地方。”苏叙白轻声说道。 “这里有很多贼寇出没,根据我们得到的情报来看,这里有他们的一个据点,而且还是方圆百里内最大的一个据点,七皇子在这里的可能性会非常大。”孟对晚淡淡的说道,“不过这个地方的确是很偏僻,虽然他以前奢靡,但毕竟也是以前了,正所谓落魄的凤凰不如鸡,总不至于他眼下都落魄着这副模样了,他还要纠结自己住在哪里吧?” “你若是说别人,我倒是还信 ,但若是他,我觉得照他那个性子他是不会住在这里。”苏叙白挑眉,“七皇子从小娇生惯养,甚至被养的非常娇气,别下不止一次说过,他一点都不像个男孩子,都更像是一个公主,娇纵蛮横,从小到大他的吃穿住行一应都是最好的,他们如今打着匡扶正义的名头叛乱,他自然觉得自己是个王,那就更不会住在这么偏僻荒漠的地方。” 孟对晚沉默,她对这位七皇子并不是很了解,但是他下意识还是很相信苏叙白的话的:“那按照你说法他都是不在这里了?” “如果我没有判断错误的话,他应该是不在这里的。”苏叙白轻声说道,“我们这一次剿匪,我多半是得不到我想要的东西。” “那我们还打不打?”孟对晚皱眉。 “当然要打了,虽然七皇子未必在这里,但是这些匪徒还是要抓的。”苏叙白笑了一声,“我们要是不管不顾,一直放着他们,说不定明天他们又会下山去抢劫,到时候麻烦的不还是你们吗?尤其这样,不如趁早把他们一锅端了,也省的他们三天两头的去村子里头闹。” 孟对晚没说话,只是骑 着马一直往前走。 苏叙白有些奇怪,紧跟两步上前:“你有些不对啊,你给我的感觉像是并不希望打这场仗一样!” “虽然只是剿匪,但是对方也是实打实的有真武器在手里面的。”孟对晚叹息,“每一次出兵等到回去的时候,或多或少都会有人受伤,甚至有人会就此把性命折那里。” 苏叙白顿了顿:“胜负本来就是兵家的常事,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你应该早就明白了。” 孟对晚当然明白,但是他们有办法眼看着这些朝夕相处的人,突然一天就这么死在了别人的刀口之下。 苏叙白看着孟对晚眼中的不忍,忍不住笑道:“我原本以为,你如今做了永昌侯府的女儿,虽然不会在短时间内学会嚣张跋扈,但是也应该看惯了生死,就没有想到你最近还是跟曾经一样,很容易对一个人投入感情,然后就再也舍不得把他当做一枚棋子来挪用了!” “大家明明都是活生生的人,在我看来,他们都是我朝夕相处的战友,我得有多狠心,才能把他们当成是一枚棋子啊!”孟对晚苦笑,“我想我这辈子大概都是做不到了!” 第368章 痴情种 孟对晚骑着马昂首阔步的向前,走到山寨前,远远的,孟对晚就听到了里头慌乱的咆哮声,以及马蹄乱踏的声音。 苏叙白正想说话,就看到孟对晚挥了挥手,然后就有人上前喊话:“寨子里面的人听着,我们是奉朝廷的命来这里招安的,你们若是聪明,就上交兵器,缴械不杀,不然就休怪我们踏平你们的寨子!” 苏叙白微微挑眉:“你们喊话的人,真没什么水准!” 孟对晚瞥了一眼苏叙白:“做山匪的人,有几个是读过书的,说的弯来弯去,又有几个人听的明白的,倒不如说的清楚明白些,他们能听懂就是了!” 苏叙白无法反驳,毕竟孟对晚说的没错,做山匪的人,大多都是没有房子和土地的人,若是读过书,识得些字,多多少少还是能够找到活养家糊口的,也就只有没有房子和土地,然后还目不识丁的人,才会在生活所迫之下上山做了山贼。 “他们之中总有个军师,总不至于完全听不懂话。”苏叙白试图找回自己的颜面。 孟对晚淡淡的看了一眼苏叙白:“你猜那些军师会不会跟他们说实话?要是说了实话,知 道我们是来招安,他手下的那些人都投降了,他还算哪门子的军事?人总有私心,在寨子里,他因为认识些字,读过些书,可以高人一等,等到他们被招安,在军营里,他们只能做最低等的士兵,但是有点脑子的,都不会愿意被招安的。” 苏叙白默的闭上了嘴,虽然孟对晚说的话有些绝对,但是这却是事实,不管在什么地方,都会有阶级不同,军营里的兵,根据能力分三六九等,寨子里的山匪,也分三六九等,一个在小地方做习惯了鸡头的人,多半也是不愿意凤尾的。 女兵喊完没多久,就有人出来喊话:“孟家的姑娘,你早些年被你父母丢在外头不管不顾,时隔多年,娘子军没了后人才把你接回去,如今你还给他们做牛做马,我见过蠢得,就没有见过你这么蠢的,给皇帝老儿卖命,对你可有半点的好处?” 众人听完对方的话,纷纷回头看向孟对晚。 苏叙白微微皱眉:“这人怎么胡说八道?什么叫做你被你父母丢在外头不管不顾?” “没什么可惊讶的,外头的人都是这么觉得的!”孟对晚微微挑眉,“甚至连军营里有 不少人觉得,我之前是被我父母丢弃的,之所以现在把我找回来,也就是因为娘子军没有人可以继承,才把我这个丢弃了的女儿找回来做牛做马。” 苏叙白回想起自己挨的那些打,脸色变得有些诡异:“你说,要是真的像他们以为那样,那我是不是可以少捱不少的打?” 孟对晚看了一眼苏叙白:“那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毕竟你这么难缠的人,我也是第一次遇见,说不定也就是因为你太难缠了,不管他们到底是什么想法,你都会挨打!” 苏叙白叹息:“做人难啊,做个痴情种更难!” 孟对晚微微一愣,随后也就没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连翘对着女兵说了什么,她深吸了一口气,又喊道:“我们家姑娘,是给天下百姓在卖命,为的是我天朝底下的穷苦百姓,可不是皇家,我们守护着一方土地的太平,以保百姓安居乐业,可不像你们,喊打喊杀,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对方沉默良久。 连翘乘胜追击:“你们的大当家已经伏法,你们再负隅顽抗也没有什么意义,所谓的匡扶正道,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你们被骗了,陛 下是天子,太子是正宫所出,是嫡是长,他们本来就是真的哪有什么旁的正道,用得着你们来匡扶。” “我们娘子军向来都是优待俘虏的,你们只要乖乖的缴械投降,我们只会好吃好带的招待着你们,并不会亏待你们,山下的路已经被我们封锁好几日,想来你们寨子里的粮食也所剩无几了,眼下不管我们攻不攻打寨子,你们都已经没有办法在里面长时间的顽抗下去了。” 寨子里依旧是一片的安静,就好像没有人一般,但越是如此,孟对晚的胜算就越大,人心动摇就是最大的胜算,这些贼寇已经被包围在这里好些日子了,而他们的大当家,也早就伏法,他们的人心早就已经散了,无非就是为了一口气强行的撑在这里罢了。 连翘还想要喊话,却被孟对晚拦住:“我们先等一等,让他们想一想,再决定要不要投降!” 连翘应了一声,就没我再多说什么。 大约过了一刻钟,寨子的门缓缓打开,出来一个中年男人,他空着一双手缓缓的走出来,他看着站在那里的孟对晚,开口道:“我们大当家还活着吗?” “反正还没死, 至于有没有活着我不肯定。”孟对晚笑了笑,“毕竟我们牢房的酷刑,有时候真的能把人逼的要死要活的!” 男人沉默半晌,然后说道:“我想你们也已经知道了,我们做这件事情也不过是受人吩咐,我们收了他们很多的银两就得给别人办事,其实如今我们的寨子已经空了大半,大多都已经被你们抓走了,剩下来的也都是一些老弱妇孺,我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因为负隅顽抗而死在我面前。” 孟对晚看着男人许久,然后笑道:“我想你大概是有要求的吧!” “我想要让你给我们的大当家留一条活路。”男人看着孟对晚,一字一句,坚定的说道? 孟对晚微微挑眉,随后笑道:“我还以为你会跟我提,你想有一箱金子,我还专门让人准备了,却没有想到你竟然用这个机会换你们大当家的一条活路,不过就是一个败者的性命,没有想到对你来说竟然比金子还要来的重要。” “我们走投无路的时候,是大当家收留了我们,他对我们来说无比的重要,是我们的再生父母。”男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第369章 内伤 孟对晚是绝对会答应的,用一条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的性命,换整个寨子的投降,不战而屈人之兵是兵法里面最厉害的。 “我可以答应你,但是我不能保证他现在还是全须全尾的,我只能保证我会留他一条性命,至于他未来会是有什么样的方式活着,我不能保证。”孟对晚冷声说道,“当然了,你现在还有反悔的机会,你要很清楚的明白,我的底线是一整箱的金子,你应该很清楚,那么一箱金子足够我去重新砌一个村子了!” “我不会反悔,对我来说他的性命比什么都要重要。”男人的目光,非常的坚定。 孟对晚笑了笑:“既然你已经这么决定了,那就请你打开你的大门!” 山寨的大门被缓缓推开,孟对晚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面,快快快的走进山寨,看着站在两侧的人无非就是女人和没长大的少年。 其中有一个少年用非常狠毒的目光盯着孟对晚,她顿了顿,然后递给他一把剑:“如果这把剑现在在你的手里,你是不是很想用她杀了我?” “是!”少年斩钉截铁的说道。 孟对晚走到少年面前,然后看着他的眼 睛,笑了笑:“可是,我却在用它救人!” 少年脸色微变。 “这个世道上,可以有非常多的选择,你可以用这把剑来杀人,也可以用这把剑来救人,你可以自私自理的,只想要让自己活下去,但你也可以用你自己的方法,让天地上的人跟你一起活下去。”孟对晚看着少年,轻声说道,“你跟我走,我带你去看看这个天底下有多少不同,而不要像一个井底之蛙一样,待在这一方小小的寨子里面看待这个世界。” 少年其实听不太懂,但是或许是因为孟对晚生的实在是太好看了,一点都不像是那种心思深沉,为了战功杀害他父亲的人,所以他看的有些呆了,别忘了自己应该在这个时候抢过那把剑,一刀砍死她。 孟对晚收起自己的剑,看着面前的少年笑着说道:“如果以后你看过了这万千的世界,明辨了是非,但还是觉得我做错了,到时候你就提着剑来杀我,我一定不会躲开。” 少年眼里的坚定逐渐溃散,许久以后他才大喊道:“难道你就能保证你这一辈子做的永远都是对的吗?” 孟对晚愣了一下,然后笑道:“我当然不 能保证我这一辈子做的所有选择都是对的,但是我可以保证在这件事情上我没有做错任何事。” 少年就这么怔怔的看着面前的孟对晚,久久说不出话来。 而孟对晚,也不愿意在花费心思在这个少年郎身上,他翻身骑上马,看向那个打开大门带他们进来的人:“谢澄商呢?” 那个男人似乎没有想到孟对晚会这么直接了当的问他,一时之间愣在了那里。 孟对晚有一些不耐烦,微微皱眉:“我问你,谢澄商呢?” 男子猛的回过神来,然后有些慌张的说道:“我只见过他一次,后来他就再也没有来过了,只是偶尔会送来一封信,但那些事也都会被大哥直接烧掉,我也不曾见过。” “所以他来过这里一次,但是后来就再也没有来了,对吗?”孟对晚冷眼看着男人。 男人被盯的有些发寒,但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是,他后来就再也没有来过了,我可以保证。” “好!”孟对晚应了一声,然后回头看我苏叙白,“看来我们这一趟是白来了!” “不是本来就有这样的打算吗?”苏叙白挑眉,“你招安这么多人,算不 上是白来一趟。” “都是一些老弱病残!”孟对晚摇头叹息,“都是一些苦命人,若是可以的话,到时候还是放他们走,在军营里面讨生活可比在外头难的多。” 尤其还是他们这些投降来的俘虏。 再按这里没有他们想要找的人,他们自然也不会在这里一直逗留,把事情交给手下的人以后,他们带着一小队人就先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刚刚进城,苏叙白就吵着要去街上逛逛,说什么都得去,孟对晚原本也不想管他,就让他自己去就是了,可偏偏这事还非得吵着闹着让她陪着,若只是平时的时候,她可不乐意管他,可偏偏如今的苏叙白是按照当今天子的旨意来这里的,若是不管他难免要落个罪名。 没有办法,孟对晚这得硬着头皮陪他去逛街。 他们一些人都穿着军装,走在街道上,分外的扎眼,孟对晚实在是有些受不了这种异样的目光,一直在催促前面走走看看的苏叙白,可偏偏这小子那是一点都不在乎,就这么慢吞吞的走着,完全不在乎旁人的眼光。 “这位苏大人难道一直都这样吗?”一旁的女兵有些好奇的看向 连翘。 连翘早就恨得牙痒痒了,可偏偏又不能说什么,所以你回答问题的时候都带上了一点点的私人恩怨:“这谁知道呢?一个大男人矫情的很,娘们唧唧的,光是瞧着都让人厌烦!” 当女兵却有些不认可:“这位苏大人年纪轻轻就做了高官,模样也生的极其周整,就这般瞧着就能知道他,然后必然是前途无量的,要是有这样的人做相公,也不是什么坏事啊!” 连翘听手下的兵这么夸奖眼前这个让人厌烦的狗男人,只觉得嘴巴微微有些发苦,一脸踩到了狗屎的嫌弃模样。 走在前面的苏叙白将连翘和女兵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忍不住笑出声:“我瞧着连翘都快憋出内伤了!” 孟对晚没好气的看了一眼苏叙白:“你既然知道,人家都差点要憋出来内伤了,那你平时没什么事情,就少在人家面前走动,也算是给自己积德了。” 苏叙白顿了顿,然后忽然看向孟对晚:“那你呢,我一直在你面前走动,你是不是也要快憋出内伤了?” 孟对晚看着苏叙白的眼睛,竟然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丝受伤的情绪。 第370章 乘龙快婿 孟对晚看着苏叙白半晌,然后笑了笑:“那倒不至于,我虽然不是很想见到你,但是也不会因为见到你就觉得难受,更何况,那些女兵说的是事实啊,你很优秀,年少有为,俊朗非凡,你在岭南可要当心些,小心一个不注意,就成了旁人的乘龙快婿!” 苏叙白顿了顿,正要说什么,却发现孟对晚一个转身,骑着马飞快离去,他下意识的就要去追,却被赶上来的连翘拦住:“苏大人!” 苏叙白看了一眼孟对晚,沉默了半晌然后说道:“知道了,我不去!” 连翘这才松了口气,却不想刚刚松开手,苏叙白一个转身,骑着马就冲着山下去了。 连翘就要去追,却被菘蓝拦下:“你们家姑娘如今也不是曾经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娘子了,不会吃亏的!” “你让开!”连翘有些恼火,“难道红豆的下场你还看不懂吗?你还要眼睁睁看着我们家姑娘也是这个下场吗?” 一提到红豆,菘蓝的脸色就变得有些微妙:“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东西!” “难道不是吗?”连翘却是半点不退让,“但凡你们那个时候能够用心些 ,但凡你们家苏大人在那个时候可以稍稍的硬气一些,红豆又怎么可能会年纪轻轻就死在了箭雨之下!” 菘蓝抿着嘴,久久没有说话。 连翘冷眼看着面前的菘蓝:“你说我们家姑娘如今不是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娘子,你可见过人家家里头唯唯诺诺的小娘子敢硬着头皮跳那数九寒冬的江水的?菘蓝,你护主心切,难道我就不能护主心切了?明知道你家主子是那软骨头的人,我又怎么可能答应让他再靠近我们家姑娘一步!” 菘蓝看着连翘半晌,然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那我问你,如果是你们家世子,遇到我们家爷那般的事情,你们家世子会怎么做?抗旨?拖着全家百来口性命给自己的姻缘陪葬?你扪心自问,你们家孟少卿真的能干出来这样子的事情吗?” 连翘一时语塞。 孟少卿虽然总是一副肆意人生的模样,但是为人臣子,太多的无可奈何,虽说永昌侯府盛宠,但是这么多年,如今的皇帝也早已不是曾经那个跟老侯爷一起出生入死的那个人了,等到太后百年以后,谁又能说得准,到时候会不会发生什么翻天 覆地的变化呢! 菘蓝看着语塞连翘,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没能保护好红豆,我耿耿于怀,我不比你们来的自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我也总是会想起红豆在我身边的模样,可是人已逝,说再多也没什么用了,你们看到的是你们姑娘受的磨难,可我一直待在我们爷身边,我也知道我们爷到底做了多少事,只是皇家权势,没有人能抵抗得住来自皇权的威压!” 连翘看着菘蓝,许久以后,她才说道:“既然如此,又何必非要来招惹呢?我们姑娘走的时候难道不痛,不难受吗?好不容易她才重新开始,你们有为什么非要来撩拨!” 菘蓝看着面前的连翘良久,然后苦笑了一声:“罢了,随你,随你怎么想!” 连翘原本还想追上去的,可看着面前的菘蓝许久,最后却也只是叹了口气,然后回去处理旁的事情了。 孟对晚并没有下山,她是沿着山脉走过去,想要看看附近有没有可能还有隐藏在角落里的寨子和贼寇。 苏叙白追上来的时候,孟对晚正一处一处的走着,一处一处的张望着。 “这种巡查的事情,你难道 不应该交给连翘他们去做?”苏叙白走到孟对晚身后,轻声说道。 孟对晚回头看向苏叙白:“你怎么来了?” “我原本以为你是要下山,没想到到这里来了,就跟着一起过来了!”苏叙白小跑几步上前,和孟对晚并驾齐驱的走在山路上。 “我不喜欢应对那些事情,我就好像是一个破坏他们家园的人,站在那里,需要忍受那些孩子怨恨的目光,我还是不太习惯的!”孟对晚随手摘了一根狗尾巴草,放在手里把玩着,“我更喜欢做这些旁人看不到的事情!” “你总是要习惯的!”苏叙白淡淡的说道,“孟将军的身子骨已经大不如从前,你父亲也开始带着你大哥巡视漠北,想来,你们家老一辈的人,应该都想要退下来了!” “我父亲,姑母他们,戎马一生,到如今这个年岁,是该培养后人,然后慢慢的退下来了!”孟对晚笑了笑,“只是,我也很害怕啊,我姑母一身辉煌,凭借着一个女子的身份,做了很多男人都做不到的事情,我怕,我做不到那么好,就好像,至今,我都不敢面对他们那种怨毒的目光一样! ” 苏叙白回头看向孟对晚,看了许久,忽然说道:“你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害怕吗?” 孟对晚愣住了,她忽然想起那场大雪里,她拉完了自己手里的弓,弓箭射出去的时候,她亲眼看着那个人倒在雪堆里,鲜血渗透皑皑的白雪,没有恐惧,只有报仇雪恨的肆意。 “你知道我第一个人,杀得是谁吗?”孟对晚忽然开口。 苏叙白顿了顿,然后看向孟对晚:“我知道,郝娇娇!” 孟对晚有些诧异:“听说,她的尸首一直没有人去认领,既然,你知道是我,为什么不去?” “因为,我想让你泄愤!”苏叙白看着孟对晚的眼睛,“而且,我对她的恨不比你少,我顶着世人说我薄情寡义,也要在郝正威死后立刻休妻,是因为我也恨他,我也恨不得将她扒皮抽筋!” “所以你是知道那一日,我会杀了她?”孟对晚看着面前的苏叙白。 苏叙白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也没有想过你会动手,原本,我派去的人已经等在了城外,她只要一出城门,就会遇到被我派去的人杀掉,只是没想到,她死在了城墙脚下!” 第371章 恶毒残忍 孟对晚沉默了许久,然后说道:“我原以为,你会觉得我恶毒残忍,却没有想到……” “没有想到,我也是这么恶毒残忍?”苏叙白笑了一声,“郝娇娇死的不无辜,她从我们府邸出去的时候,我将她陪嫁来的嫁妆和下人全部还给她了,其中不少也是会功夫的侍卫,只是在那个时候,甚至没有一人出手帮忙,你以为是为什么?” 孟对晚低垂着眼:“大约是,死有余辜吧!” “郝家的罪孽何其重,好不容易铲平了整个郝家,却还有谢澄商在里头搅事,光是想起来,就觉得厌烦!”苏叙白叹息,“这就好像一个圈,绕来绕去的,最后还是在郝家!” 孟对晚沉默良久,然后说道:“我原本以为,你会厌恶我,毕竟,我杀了人!” 苏叙白有些诧异:“你怎么会这么想?” “毕竟以前的我,乖巧柔顺,可是连只鸡都不敢杀的人!”孟对晚低头自讽,“这样的人,忽然动手杀人,你难道就不会觉得可怕吗?” 苏叙白看着孟对晚许久,忽然站了起来:“我看过你杀鸡,一刀下去放了血,快很准,而且我看你杀鸡不 止一次了,鸡鸭鱼肉,你动起手来都是非常的决断的!我从来都不觉得你是连只鸡都不敢杀的人!” 孟对晚的脸色骤变:“你说你看过我杀鸡?” “看过啊!”苏叙白挑眉,“在徽州的时候,我可是亲眼看着你杀鸡脱毛,然后再把它们下锅,所有的动作一气合成,非常的麻利,没有半点的矫情!” 孟对晚看着苏叙白半晌,最后没说话,骑着马默默的离开。 苏叙白也不说话,就这么跟在他身后。 “你一直都知道,我不是那种弱柳扶苏般的女子,又为什么还要一直跟着我?”孟对晚忽然停下脚步。 “因为我不在乎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只在乎,是不是你!”苏叙白看着孟对晚的背影,一字一句的说道。 孟对晚站在那里很久,忽然收了一下缰绳:“走吧,这里也没什么人了,咱们回去吧!” 苏叙白察觉到孟对晚有些奇怪的情绪,默了默,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跟在她的身边。 回到军营里的时候,寨子里的人都已经被带回来了,连翘一听到马蹄声就赶紧跑过来,远远的他就看到了孟对晚以及跟在他身 后的苏叙白。 苏叙白就那么不紧不慢的跟在她的身后,始终保持一定的距离,但是也不会跟丢,连翘看着她的神色变得有些古怪,但是一直到最后也没有说什么。 “姑娘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可是山上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连翘扶着孟对晚下马,轻声问道。 “倒是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只是我觉得那处山脉很是险峻,寨子站的地方也很是易守难攻,就多看了几眼,若是当时他们的大当家没有迷了心窍,下山来找麻烦,我们若是强攻,只怕没有那么容易能将那个寨子攻下来。”孟对晚微微皱眉,“这件事情我们算起来是有些运气在身上的!” “那还是姑娘能够抓到人,把他们的计谋逼出来,这才一步一步的顺利走着,如果当时姑娘没能找到奸细,而将军真的因为这件事情一病不起,失去主心骨的我们,若是在那个时候遇到攻击,只怕会损失惨重。”连翘光是想想都觉得有些后怕。 “倒也犯不着想这么多!”孟对晚笑了笑,“正所谓邪不压正,突然他们有再多的计谋,心思不正,总是会被戳破的。”孟对晚笑 了笑,“对了,怎么没有看见将军?” “将军就是觉得身体有些乏,就早些时候回去休息了,我们回来的时候将就喊出来看了一下,见你没回来,还专门嘱咐我,让我转告你去她那里见一下她!”连翘一边说着,一边让人把孟对晚的马牵走。 孟对晚看了一眼身后的苏叙白:“苏大人,我还要跑个事情要做,这里就不陪你了,我们的军营里大多都是女子,没有什么事情,你还是不要乱走动的好,不然若是有一忽然多了个妻子,可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 苏叙白一时语塞,但也只能点了点头。 孟对晚离开的时候,苏叙白就那么眼巴巴的看着,有几个胆子大的女子忍不住好奇便凑过来:“苏大人这眼睛都快要落到我们小将军身上去了。” 苏叙白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苏大人犯不着害怕我们几个都是成了婚的,可不会像一些女娃们一样惦记着,想让苏大人做自己的乘龙快婿!”女兵大笑,“我们小将军生的很漂亮,头一次看他的时候就是个娇娇嫩嫩的小姑娘,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能上战场打仗的人,可偏偏没有 想到就是那么一个娇娇嫩嫩的小姑娘,上战场打仗的时候厉害的紧,比起我们将军,那是过之而不及。” 苏叙白顿了顿:“她本就是个娇娇嫩嫩的小姑娘,能做到如今这个地步,怕是吃了很多的苦。” “苏大人只是对我们家小将军别有心思吧!”女兵挑眉,“我们小将军家世好,模样好,自己又有本事,苏大人若是动心,也是在所难免的。” 苏叙白一时之间竟然接不上话,只能由着他们去说。 “我们小将军如今的年岁也不算是小了,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说当然,要是真的对我们家小将军有想法,那可得抓抓紧。”女子笑了起来,一下接着一下的拍着苏叙白的肩膀。 苏叙白被拍的有些无奈,只得走开些:“你们家小将军最不喜欢的就是我了,这种玩笑可是开不得的,小心他跟你们生气。” “说大人这就不懂了吧,最不喜欢的,最喜欢的无非都是有个最字,心里有,才会惦念着,惦念着才会有情感,不然无非就是个陌生人罢了。”女子挑眉,“我言尽于此,苏大人听不听,就看苏大人自己的造化了!” 第372章 例外 苏叙白什么都没说,只当做是自己听不明白,他看着现在的孟对晚,她畅快自在,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如此已经很好了,根本犯不着,要去打扰她的生活,这样鲜活的人,非要将她禁锢在后院里,将她养成一只金丝雀,才是最大的不应该。 回去院子的路上,苏叙白本低着头走,却听到菘蓝喊了一声,他下意识的抬起头,然后就看到了站在那里的孟凌静,他顿了顿,然后走上前去:“孟将军!” “今日空走一趟,可是让苏大人失望了?”孟凌静站在那里,看着苏叙白淡淡的说道。 “有什么可失望的,今日都不曾打起来,不战而屈人之兵,这种事我只在书上见过,如今还是头一次!”苏叙白笑着说道,“孟将军的身子可好些了?” “识人不清,中了自己人下的绊子,要不是晚晚聪慧,我现在指不定已经在阎王爷门前报道了!”孟凌静苦笑一声,然后看向苏叙白,“苏大人这一趟,想来是一定要抓住谢澄商了,如果,我是说如果,他已经不在岭南了,苏大人又该如何?” “那自然是回京!”苏叙白看向孟 凌静,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我知道孟将军想要说什么,永昌侯府是个什么意思,我很清楚,这些日子,我仔细思量,这一路走过来,我是一步错,步步错,如今我也是想明白了,她在这里过的这般畅意,我也犯不着一定要把她拉到深渊里面!” 孟凌静有些诧异,他看着面前的苏叙白,有些想不明白,一直执拗着想要娶孟对晚的苏叙白,为什么忽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别是专门来迷惑自己的。 苏叙白见孟凌静满脸的怀疑,便苦笑了一声:“我现在也很想娶她,可能就跟执念一样,我想要她一直待在我的身边,希望她为我洗手作羹汤,希望美瑞下朝回来就能看到她,可是来了这里以后,我看到她那么肆意的样子,就有些舍不得了!” 孟凌静微微挑眉:“你说这番话,别是说给我的听的吧!” “当然不是!”苏叙白笑了笑,然后慢慢往前走,“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只是将军可能不信了!” 孟凌静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面前的苏叙白。 “我很清楚,如果她跟在我身边,她做不到这么肆意,这么张 扬这么快乐的生活,我觉得他现在的样子非常适合她,鲜衣怒马,肆意快活!”苏叙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过,我会等着,如果有一天她觉得这样的生活疲惫了,那么我会很欢迎她回到我的身边。” 孟凌静微微皱眉:“那你大概这辈子都是等不到了的,你们两个竟然有缘无分,倒不如就此各自放下,各自成家,你是武昌侯嫡出的幼子,你有延绵子嗣的任务,就不要在我们家晚晚身上浪费时间了!我也不希望等到未来有一天,会有人把这个责任推在我们晚晚身上。” 苏叙白顿了顿,然后说道:“我知道,只是很可惜,我向来不是一个可以随意将就的人,也不知道下一个可以让我义无反顾和她成亲的人会在什么时候出现?” 孟凌静深深地看了一眼苏叙白,最后却也没能多说什么:“既然你有这样的一个眼力介,那也就不需要我再多说太多的废话了,苏大人,希望你能恪守你自己说的话,不要让我这个身子的有些不大好的人还要操心这些事情。” 苏叙白对着孟凌静行了个礼:“将军还是好好休息,不要操心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的好。” 孟凌静转身离开。 苏叙白看着孟凌静走远的步伐,等到他走的很远了,才转身准备回院子,却不想刚刚回过头就看到了站在角落里的孟对晚。 “你怎么在这里?”苏叙白有些诧异,“你不是回自己的院子了吗?” “我听说我姑母来找你,我担心她会为难你,就来看看。”孟对晚看着苏叙白说道。 “所以刚才我说的那些话你都听到了?”苏叙白盯着孟对晚的眼睛,轻声说道。 孟对晚点了点头:“嗯,听到了,我很高兴你能放下,不再继续为难自己!也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吃你的喜酒!” 苏叙白的眼中闪过一瞬的受伤,但是下一刻就立刻恢复成了原样:“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机会了,毕竟我这个人有多挑剔,你是最清楚的,这辈子能遇上一个我真心想要迎娶回家的人,应该就只你一个了,只是天空不作美,横生了这么多的枝节,也不知道下一个能让我真心想要娶她回家的人,会在什么时候出现?” “苏大人年少有为,俊逸非凡,多少名门千金上赶着要嫁给大人 ,大人总是会遇到自己合心意的人。”孟对晚看着面前的苏叙白,笑着说道。 两个人就那么对视着,一如他们当初第一次遇见那样,只是两个人的目光都不再像从前,他们看着对方,就好像看着一个非常熟悉的人,非常熟悉的陌生人。 两个人的院子分别在两头,转身离开的时候,就好像走了两条分叉路,两条在尽头永远都不会交际的分叉路。 回到房间的孟对晚,已经泪流满脸,他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沉默了很久,然后带着几分怨气说道:“你看看你就这个出息,明明是自己费了力气才跑掉的,可眼下看着旁人慢慢的放开你,你倒是在这里哭鼻子了!” 孟对晚有些愤恨的擦了擦镜子,然后抬手擦掉脸上的泪痕,找了一本书开始看着,就好像刚才哭鼻子的那个人,从始至终都不是她一样。 孟对晚很清楚,他们两个现在的样子就是他们之间能够有的最好的结局了!所以虽然心里很难过,但还是会偷偷的藏起来,就好像这件事情从始至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她向来都很擅长伪装自己的情绪,没有任何的例外。 第373章 匍匐前行 苏叙白回去以后,刚坐下,就收到了来自京城的书信,写信的是他父亲,他父亲镇守的边关,竟然遇到了非常严重的攻击和突袭,虽然他父亲拼死保住了边关的归属权,但是他自己也受了很严重的伤。 因为担心在战地没有办法很好的疗伤,所以在皇帝的安排下,一直镇守着边关的武昌侯,被人秘密送回了京城。 边关不可一日无将,虽然眼下的南疆由苏叙白几个庶兄守着,但他的那几个庶兄,虽然打仗颇有几分本事,但是在谋略上却差的厉害,武昌侯非常清楚自己几个儿子的本事,所以才会在这个时候写信给苏叙白。 武昌侯的目的非常明确,武昌侯世子,为人愚笨,若是让他去边关只怕只有去的份,没有回来的命,而眼下,更是四处都有纷争,朝廷也根本派不出来人,所以思来想去,武昌侯还是决定让苏叙白回京,再请命去边关。 苏叙白看着手里的书信,脸色都变得有些不善:“南疆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事情,而且还突然闹得这么大,差点整座城都保不住?” 把信送过来的菘蓝,早早的就跟送信人将 里头的事情打听的差不多了,南疆这一次遇到的袭击非常的大,听说差一点点就要破城了,还是武昌侯拼死才保住城门,双方之争,两败俱伤,没有哪一方得了半点便宜。 “想来咱们侯爷也是没有办法了,这才会写信给五爷,想要让五爷回去主持大局。”菘蓝的面色有些凝重。 “我一个嫡幼子,上头全是哥哥,有什么事情得让我回去做主?就算我真的回去了,他们难道就愿意听我这么一个小子的话吗?”苏叙白叹息,“整个苏家,就属我最小,平日里大哥还顾及着自己是亲兄弟,会听我几句话,可那几个庶子的哪一个不是掐头冒尖的性子,我在这个时候去南疆,岂不是成了他们几个小子的活靶子?” 菘蓝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其实苏叙白是他们五个兄弟之间天赋最好的,不管读书还是练武,都是过目不忘,教过一边的东西就会记得很牢,说什么都不可能忘记。 其实他们这些人都很清楚,真正适合袭爵的不是老大,而是苏叙白,一个人想要当侯爷,绝对不仅仅只是功夫上的厉害,更重要的还是要 有一颗脑子,苏叙白从小饱读诗书,对所有的兵法烂熟于心,他们几个兄弟里面没有任何人比他更加适合这个爵位。 只是很可惜,永昌侯有自己的打算,他总觉得老大不聪明是因为在将养他的时候,家里头苦,启蒙的晚,所以他才一直不太聪明,这样的孩子要是没有爵位,没有办法继承家业,那日后的日子必然是凄苦的。 至于那几个庶出,更是空有一身力气,不管怎么费劲的叫他们读书,他们也总是学不进去,把他们带在身边打仗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总好过,他们在京城里都没有办法混口饭吃。 也就是因为上头几个兄弟不得力,苏叙白从小就被武昌侯赋予了众望,读书,写字,考科举,苏叙白这一路走过来都非常的顺畅,独独到了当官的时候,才磕绊了一些,可是如今年纪轻轻的已经是大理寺少卿,除了比他那位要继承爵位的大哥稍微差一些,比起旁的几个兄弟都已经出色了很多。 武昌侯将什么事情都算的清楚,只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在如今天朝鼎盛的时候,还会有人在这个时候攻打天朝,所以他从始 至终都没有考虑过这几个小子有没有能力镇守住边关,他总是觉得自己还年轻,自己能够扛到他们有能力镇守边关的时候。 只是这个世道总是人算不如天算的,他将所有的事情都算的很好,可偏偏他没有料到自己会重伤,更没有料到,在我朝马肥粮草足的时候,所有的边境竟然都在同一时间闹了起来。 一时之间竟然也没有人可以去往南疆镇守,武昌侯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会给苏叙白写信,催促他回京。 毕竟苏叙白对外的差事是巡查,听起来就是一个非常简单,并且不怎么重要的差事,所以武昌侯才会想让他第一时间回京。 只是武昌侯大概没有料到,苏叙白真正的差事是抓捕叛变的七皇子,所以眼下他暂时还不能回去。 苏叙白正准备写信,笔提起来最后还是放得下去,他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他的父亲,他现在不能回去,因为他的差事是来自皇家的秘密,如果他把这个事情说出去,他们全家老小的脑袋也差不多不在自己的脖子上了。 可偏偏如今的边关的确很艰难,他也实在是没有办法放任不管 ,以至于他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要怎么落笔去回这封信。 犹豫了很久,苏叙白最后给太子殿下写了一封信,他没有办法直接告诉自己的父亲,他现在回不去,因为他的手头上并没有一个非常顺利成章的理由,所以他只能拜托太子殿下帮他这个忙了! 而孟凌静那边,也在同一时间收到了国土边境纷纷收到骚扰的信笺,而其中也包括了永昌侯府几个子弟镇守的地方。 孟凌静越发的觉得如今这件事情变得有些蹊跷,倒也不是他们看不起七皇子,只是一个并没有实权的皇子,根本没有能力挑拨起这么多的人,来帮他一起造反,以至于这件事情变得非常的古怪,甚至让他开始怀疑七皇子是不是真的还在岭南。 而最让他们头疼的就是他们现在没有办法确定七皇子是不是真的在岭南,他们甚至开始怀疑这件事情并不是七皇子一个人可以预谋出来的,只是眼下的,他们都没有任何证据,只能两眼一抹黑的,凭着直觉,匍匐前行。 而就在他们两个都在为这件事情怀疑的时候,却有个人,提着刀,偷偷的潜入了孟对晚的院子。 第374章 蹊跷 今日奔波了一天,孟对晚也觉得有些疲倦,便想着早些休息,所以早早的就吹了灯,却没有想到,在她睡着以后,竟然有人,从她的房顶偷偷潜入进来。 孟对晚因为担心今日一日奔波,夜里头睡觉会有些不安稳,还特地点了安魂香,刚要睡过去的时候,就听到外头悉悉索索的声音,她原本还在奇怪,这个时候了,外头难不成还有人在那里打扫。 就在她准备开口让人先下去的时候,头顶赫然出现了脚步声。 孟对晚立刻就有些恼火了,平日里这个时候,她大多都还在看书,今天也是难得的想要早些时候睡,却不想,偏偏今天来一个送死的,困倦感冲在脑子里,立刻就变成了一股子怒气。 那人鬼鬼祟祟地从房顶上爬下来,绕着屋子小心翼翼的走了一圈,孟对晚站在帘子后面,就看着那人跟个蛤蟆似的,张牙舞爪地在黑暗里走着,每走一步都胆战心惊的,她拎着一把大刀,就那么站在那里,看着久了,甚至有些不耐烦。 孟对晚不是第一次遇到刺客了,因为她是孟家现如今唯一的一个女儿,虽然大家都没说,但是明里暗 里的也都明白,没有意外的话,她未来必定会成为娘子军的领头人,所以前前后后,她也的确是遇到了不少的刺客了,只是大多时候,都是会被守在外头的女兵发现。 可偏巧今日,大家伙忙着收拾那些俘虏,一个个的都很忙,她有休息得早,换班的女兵人还没有来,就被这个厮逮到了机会。 孟对晚有些不耐烦地看着这人在那里鬼鬼祟祟的走着,要不是怕打草惊蛇,她这会儿可能都要被这个刺客蠢得长叹一口气了,既然是要杀人,自然是手脚越快越好,这厮却与旁人不同,小心翼翼的模样,瞧着倒像是连刀都举不起来的样子。 孟对晚躲在那里半天,就从大门口走到床榻的位置,这厮生生走了半刻钟,要不是孟对晚耐得住性子,要逮现成的,不然她直接一刀过去送她上西天了。 那黑衣人子走到孟对晚的床榻边上,高高地举起手里的匕首,然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的,然后猛地扎向了床榻上的棉被。 孟对晚就这么慢慢地走到她的身边,然后看着她一下接着一下的捅着那床棉被,微微皱眉:“你就不觉得你痛死的是 床棉被,不是个人吗?” 那人愣了一下,猛地回头,但是与孟对晚预期的不太一样,她原本以为,接下来面对的,会是那人狂风暴雨般的招式,却没想到,紧接着而来的是一个女子的尖叫声。 孟对晚被那一声尖叫搞得一头雾水,最后直接一巴掌将人拍晕在地上。 等到她用火折子将灯点燃的时候,连翘也带着一群人闯了进来:“姑娘,这是出什么事了?” 孟对晚拿着手里的蜡烛,然后对着躺在地上没了声息的黑衣人指了指:“不知道哪里来的东西,莫名其妙的,瞧着不像是很厉害的,一巴掌就被我打晕了,直接拖出去吧,记得审问清楚!” 连翘走到那黑衣人身边,一把扯下了她的面罩,看着那女子的脸,满脸的狐疑:“还是个女的?” “拖下去吧,我头疼得紧,要睡一会儿,能明早我再去料理这件事!”或许是因为点了安神香的缘故,孟对晚已经给很困了,还强撑着睡意熬到现在,的的确确是困得有些不行了,说话的时候,语气都有些不善了。 连翘跟在孟对晚的身边也有一段日子,看着他这幅模样,就 知道她是真的有些恼了,便赶紧人让人把这个刺客拖下去,并安慰道:“姑娘就放心大胆地睡吧,今日我睡在外间!” 孟对晚实在是头疼得厉害,也就没说什么,挥了挥手让人下去了。 苏叙白刚让人把信送了出去,就看着一群人急吼吼地往孟对晚那边去了,他有些奇怪,便赶紧抓住了一个女兵:“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中郎将的院子里出了刺客!”女兵赶紧说道,“现在刺客被拿下了,但是事出突然,整个军营都要戒严了!” “刺客?那中郎将可有什么事?”苏叙白吓得下意识地上前一步。 女兵被她吓了一跳,但还是说道:“中郎将没什么事,一点皮毛都没有伤到,只是被子被捅了不少的窟窿,大半夜的正让人换被褥呢!” 苏叙白稍稍地松了一口气:“那你们现在是要去哪里?去中郎将的院子里?” “正是!” 几乎是没有犹豫的,苏叙白直接说道:“我跟你们一起去,中郎将乃是国之栋梁,我奉陛下之命到此处来,自然要保证诸位都是身体康健的!” 菘蓝看着苏叙白一本正经的在那里胡说 八道,微微挑了一下眉毛,没有说话。 女兵本就不清楚苏叙白来这里到底是做什么的,所以也没反驳就跟着一起去了。 等到了孟对晚的院子,远远地,苏叙白就看到孟对晚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坐在院子里,手里头还抱着一个枕头,院子里有婢女来来回回的走动,想来是正在给她换被褥。 苏叙白就那么远远地看着,确认她身上没有半点的伤口以后,才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五爷不过去问问?”菘蓝有些诧异。 “不了,既然拿他没什么事,就不要过去了,看她那副样子,就是困得不想说话了,偏偏现在还不能睡,指不定正一肚子的火气呢,我过去她还要跟我寒暄,更烦人了!”苏叙白笑了笑,“既然没什么事,咱们就回去吧!” 菘蓝深深地看了一眼苏叙白,见他是真的要回去,便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许久以后,苏叙白忽然说道:“南疆战乱,我在这里大约也不会待很久,咱们得尽快抓到七皇子,我总觉得眼下这个局面,四处皆有纷争,虽然都不算是伤筋动骨,但很是蹊跷!” 第375章 满门昌荣 眼看着事情变得越发的奇怪,苏叙白心里也有几分惴惴不安,往回走的时候,也看到了往这边来的孟凌静,她也是听到了孟对晚被行刺的事情,火急火燎地安排好了手头上的事,就赶紧过来了。 远远地,孟凌静就看到站在那里的苏叙白,她愣了一下,然后走上前去:“苏大人怎么在这里?” 苏叙白顿了顿,然后说道:“家父来信,南疆出了事,我刚刚写好回信让人送出去,就听说这边出事了,就赶紧来看看!” “晚晚这里倒也没什么,来的是个只有点三脚猫功夫的小娘子,一巴掌就被晚晚打晕了,这会儿已经关在牢房里了!”孟凌静看着苏叙白,“你方才说,南疆出事了?出了什么事?” 苏叙白顿了顿,然后说道:“南疆被突袭,我父亲拼死保住了南疆,但是也身受重伤,所以希望我能回去接管,镇守南疆!” 孟凌静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这算是什么事?平日里让你读书考科举,爵位让你大哥继承,但是真的出事了,反倒让你去了?” 苏叙白脸色微微一僵,半晌以后才说道:“我大哥是嫡长子,理应由他承袭爵位 ,如今我父亲身受重伤,府上没有人看管着,我大哥自然是不好去南疆的!” “你也犯不着给你家遮掩,你们家多少儿子,我又不是不知道,都是京城里的门户,也是知根知底的,旁人不知道你们家,我还能不知道,你那些庶兄在南疆多少年,就打仗这件事情来说,哪个不比你厉害,这个时候让你去,无非就是觉得他们担不起这个责任罢了!”孟凌静淡淡的说道。 孟凌静是长辈,长辈说自己的父亲,苏叙白虽然有些不高兴,但是也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能搪塞道:“都是自家兄弟!” 孟凌静看着苏叙白半晌,忽然说道:“先前,陛下想要对郝家下手,也是那你出来做局,你家兄弟多少个啊,偏就你倒霉,凡事都沾得上边,如今南疆出了事,又是你顶上,苏叙白,你说说,就你这个样子,谁家的姑娘跟了你不倒霉?” 站在后头的菘蓝看了一眼苏叙白,他的脸色微变,显然也是有些难看了。 “我本不该多话,只是因着以前的恩怨,才多说几句讨人厌的话,为的也就是让你添堵!”孟凌静挑眉,“你那个父亲啊,是 个厉害的,不论是带兵打仗,还是谋略成算,都是一顶一的厉害,早年间,我父亲都是夸赞的,只是你这个父亲啊,谋算得太厉害了,这是要将出息的儿子逼得吐口血出来了!” “我们侯爷也只是希望家门昌隆!”菘蓝有些恼怒。 “儿孙自有儿孙福!”孟凌静笑了一声,“若是将所有的事情,都加注在有出息的那个儿子身上,最后只会养出几个,遇到事情只会找靠山的废物,最后倒霉的,不就是你们家苏大人吗?” 菘蓝还想说什么,却被苏叙白拦住了,他脸色淡淡的,然后看向孟凌静:“永昌侯府这些年,最出众的便是底下的孩子,个顶个的有出息,能文能武能行商,当兵打仗,读书科举,买卖皇商,都是人中龙凤,可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有这么出息的儿子的!” 孟凌静对这件事,颇有几分自豪,他看着面前的苏叙白:“你小子是个有本事的,只是叫你那些兄弟拖累了!” 苏叙白没有吭声,只是看着面前的孟凌静。 孟凌静也不好再说什么,转身去了孟对面的院子。 一直等到孟凌静走得远了,菘蓝才没好气的说 道:“这孟将军是怎么回事?说的话实在是有些难听了!” 苏叙白看着孟凌静的背影良久,然后苦笑:“其实她说的没错,父亲一直希望我们兄友弟恭,且不说我和大哥,就连那几个,也总是希望我们同气连枝,可这人啊,小的时候,做父母的一碗水端平,大家就都分得一样,可到了大一些的时候,每个人的脑子本事都不相同,再想分得一样,就很难了!” 菘蓝顿了顿:“五爷……” “南疆,我终究是要去的,如今也不过是拖延一阵,得尽快找到谢澄商,这件事才好做了断!”苏叙白看着不远处孟对晚的院子,深深地叹了口气。 “五爷还是把蒙将军的话听进去了?”菘蓝小心翼翼的说道。 “其实,我一直都被绑在武昌侯府里头,就算我自谋出路,这一辈子,也是要被武昌侯府给捆绑着的,我姓苏,总是武昌侯的儿子!”苏叙白低垂着眼,“孟将军说话难听,却是事实,我明明喜欢骑马射箭,却因为军营的位置被几个哥哥占了,只能费力的读书,好不容易考过了科举,却还是要围着武昌侯府娶妻!” 菘蓝从小就跟在 苏叙白身边,自然比谁都清楚,他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只是很多时候,他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站在武昌侯的角度,他也不过是想要满门昌荣,让每个儿子都能有功名,都能有荣华富贵! “走吧!”苏叙白转身离开,“咱们回去休息吧!” 菘蓝跟在苏叙白身后,静静地看着,也不吭声。 好不容易回到了院子,苏叙白沐浴过后,躺在床上,脑子里却一直都在想孟凌静说的那些话。 他这一路走过来,若是没有怨恨,也不可能,他想去当兵,却被逼着读书科举,他想娶妻,却因为家世无可奈何地纳妾,他想护着身边的人,却被皇家强行塞了个媳妇,总是万事不如意。 以前是为了武昌侯府,可如今,还要去南疆,去战场给他那些庶兄遮天蔽日,他毕竟也只是一个人,却总是被逼着上进,被逼着护着一群人,若说是心甘情愿,未免太可笑了,说到底,无非就是,没有更好的法子了,只因为他姓苏。 外头的打更声响起,苏叙白无奈地翻了个身,像孟对晚那样,抱着一个枕头,试图将脑子里的事情清除干净。 第376章 恐吓 孟凌静愣是将那个刺客留着给孟对晚去审问,孟对晚原本是不愿意去的,可偏偏孟凌静说,这种事情,总是要做几次的,日后审问的人多了去了,既然推脱不掉,她也就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那人是个年轻俊秀的姑娘家,瞧着眉眼精致,不像是那种为了养家糊口被迫出来做杀手的人!”连翘跟在孟对晚的身边,轻声说道。 孟对晚低垂着头没说话,前一夜,她握过那刺客的手,柔弱无骨,只掌心一层薄薄的茧子,瞧着就是养尊处优的人,这手心的茧子,无非就是练一练骑射才有的,并不是长年累月拿刀剑的人。 “她被关进去以后,可曾说过什么?”孟对晚忽然说道。 连翘顿了顿,然后说道:“姑娘昨天晚上那一巴掌打得挺重,她愣是昏睡了一宿,今早刚刚醒过来。” 连翘的意思就是说,她都压根没来得及说什么话。 孟对晚沉默了半晌,然后有些尴尬的解释道:“这人昨天从我的房檐上翻下来以后,在屋子里磨磨蹭蹭的,一炷香的功夫才磨到我的床边,我在暗处看了他很久,她愣是不动手,好不容易等她动手,我也就有些气性上来了,也是直接没注意,可能就下手重了些!” “一个刺客下手重是应该的。”连翘赶紧说道,“姑娘倒也不必为这件事情跟我解释,犯不着的,就算打死了,那也是她活该。” 孟对晚微微挑了一下眉,最 后就走进了牢房。 牢房里面分为男女两个监舍,因为知道她是女子,又是从外头来的,担心她会胡言乱语些什么,就将她单独关在了一个牢房里。 孟对晚见到她的时候,她还坐在床上发愣,朝着目光像是不大聪明的样子,又有一点像是被自己打傻了的感觉。 孟对晚看她这副样子,多多少少一些心虚,她也的确担心是自己下手太重,直接把人打傻了,到时候不仅什么都问不出来,估计还得被姑母教训一顿。 “嘿,你过来!”连翘用手中的剑敲了一下牢门。 那人愣了一下,盯着她们看了很久,最后就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猛地站了起来,指着她们破口大骂:“你们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竟然敢把我抓起来,还不快把我放了,不然小心我要了你们全家的性命!” 孟对晚听着她的叫嚷声,微微的扬了扬眉毛,然后拉过一旁的椅子在她面前坐下:“小娘子,你可知道你现在在哪里?” 那女子愣了一下,随后越发的生气:“你这人是看不懂人吗?你看看我哪里是个小娘子,我如今尚且还未成婚,是个待字闺中的黄花大闺女!” 孟对晚看着面前这个人看了许久,实在是有些搞不定,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但凡是个聪明人,看着眼下这个情景,要么害怕,要么气恼,却没有像她这样还在乎自己的名声的。 孟对晚被眼前的这个女子搞 得有些懵,但是她如此行为的举止更让她觉得,这个小娘子的出生怕是不凡,至于为什么会跑到她的军营里面来刺杀她就变成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了。 “你这人,像是脑子不大好。”连翘有些被气到了,“你怎么不看看你现在到底在哪里?竟然还敢说出要我们全家性命的这种胡话。” “我是在牢里啊,可是你要是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你还敢对我怎么样?”女子倒是半年都不惧怕了,反倒是昂首挺胸的,盯着面前的孟对晚,“就凭你区区一个官宦之女敢对我怎么样吗?” 孟对晚看着他很久,最后轻轻地笑了:“我的确是官宦之女,可是你知不知道你擅闯军营,够你死一百次了,更别说我现在是有官职的人,刺杀朝廷命官,你更是罪无可赦!” “我就是杀了你又能怎么样呢?你能拿我如何?”女子冷笑,“看你们的样子,就还不知道我是谁吧!” “我朝曾经有一位和亲到匈奴的公主,名唤昭阳,嫁给匈奴王以后,多年未有所出,直至中年才得了一女,宠爱异常,后来这个女儿因为生孩子难产而死,膝下有一个女儿,公主心疼外孙女,就将这个孩子养在了身边。”孟对晚看着面前的女子,“你手上的那个玉镯我在许家女儿的手上也看到过,虽然你的次了一些,但是很显然你应该和她是同一个辈分的,对吗?” 女子的脸色僵硬了一下,但是下 一刻就说道:“你既然知道我是匈奴太后的外孙女,你为什么还敢这样子关着我?” “因为你是匈奴人,就算你是太后的外孙女,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在我这里你擅闯军营,我就可以将你看作是细作,千刀万剐,你们家的太后都不敢在我这里多说一句话!”孟对晚换了个姿势,翘着脚坐着。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孟对晚笑了一声,“我看你是在匈奴无法无天的习惯了,到我们这里还敢张牙舞爪,我劝你乖乖地交代了,不然外面的这些刑具你也都看到了,我是真的不介意在你身上全部都使一遍。” “混账东西,我是王族,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就不怕我的祖母,派人攻打你们大周吗?”女子咆哮着,但是很显然她的眼底已经有了几分惧怕。 “那你可知道你们的王,并不是你祖母亲生的。”孟对晚冷笑了一声,“小姑娘,你在自己的地界活得太肆意了,你要是有机会回去,问问看你们的王,他敢不敢向我们的边境发起攻击?” 一直在一旁看着的连翘,算是搞明白了这个女子的身份,脸上也带了一分不屑:“你一直叫嚷着说你是勋贵之人,那你怕是不知道我们姑娘是哪家的吧?” “谁稀得管她是谁家的,不过就是一个贱人罢了。”女子盛怒。 “我们姑娘姓孟,是永昌侯府的嫡女,你可知道,永昌侯府是哪家吧?”连翘冷声 说道。 女子愣了愣:“永昌侯府?永昌侯府这一辈地,哪有什么女儿?” “真是不巧,我就是!”孟对晚笑了笑,“所以,这位小姑娘,你现在愿意跟我说说你一个匈奴人为什么要跑到岭南来杀我了吧?” 女子就算再天真无邪,她也知道他们的王最惧怕的是谁,镇守大周边关的人是谁,永昌侯府的人个个的都是疯子,不要命的疯子,她原本只是听人说,是这里头的女将害的她的商哥哥,差点走投无路,却没有人告诉她,这个人竟然是孟家的人。 女子显然是有些害怕了,她站在那里,面露几分恐惧。 孟对晚看着女子这样,就越发的肯定,她多半是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她杀的人是谁,若只是一个主子养的杀手,不知道是谁并不稀奇,可眼前的这个人,在匈奴也是尊贵的主子了,却被人指使着来这里做这么凶险的事情,这件事本身就非常的奇怪。 “如今我们两国交好,我也不希望因为你搞得我们两国再一次恶交,毕竟旁人不知道,但是你的外祖母应该很清楚当时为了建交,你的外祖母到底过了些什么样的日子!”孟对晚冷眼看着面前的女子,“如果你老老实实地把你的目的把指派你的人说得清清楚楚,我会把你送回京城,再由我们的人亲自送你回去。” “你说的是真的?” 毕竟是金娇玉贵养着的女子,又怎么受得了旁人的一番恐吓呢? 第377章 美娇娥 眼看着这个人要招供了,连翘就让人拿了纸墨笔砚过来,准备将这人招供的话,一五一十的全部都记录下来。 “正如你所说的那样,我是匈奴公主的女儿,我的父亲是部落的首领,他们都叫我别乞,其实也就是公主的意思!”女子低垂着眼,“我有汉名,叫鹤林!” 孟对晚微微挑眉,她听说过这个名字,她不止一次听说过这位苦命的和亲公主的故事,而其中便也有说到这位鹤林的事情。 鹤林从小就失去了母亲,她的父亲早早的就再娶了妻子,鹤林从小孤僻,也没有人会管教她,最后先匈奴王的王后,也就是和亲的昭阳公主,实在是舍不得自己的外孙女受这样的苦,就将她接到自己身边教养。 但是昭阳公主还是因为心疼她失去母亲,所以对待她的时候,分外的娇惯,以至于外人对这位小公主的评价一直都不是很好。 “你是匈奴人,为什么要千里迢迢地跑到岭南来?”孟对晚抬眼看着面前的鹤林,“再说了,你应该根本就没有通关文碟,你又是怎么躲过层层筛查,一路从漠北跑到岭南来的。” 鹤林抬头看了一眼孟对晚,然后说道:“自然是有人帮我伪造了通关文书,至于那个人是谁?你大概也已经猜到了吧!” 孟对晚看了一眼一旁正在记录的连翘,轻轻地敲了敲桌面,连翘就很有眼力界的停了手。 孟对晚站起身,走到牢房前:“帮你伪 造通关文书的是我朝的七皇子,谢澄商,对不对?” 鹤林点了点头:“我是在漠北的时候遇到的商哥哥,当时他和表哥一起吃酒,他生的俊朗,说话又好听,而且特别特别的照顾我,一看就知道是个特别好的人。” 孟对晚没有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等着她继续把这个话说下去。 “商哥哥说,他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娶妻,他想要娶一个豁达的马上女儿,而不是像你们这里的那种娇柔造作的女子!”鹤林微微的羞红了脸,“他这么说无非就是想要告诉我他想要娶我,我本来就心仪他,所以在他问我要不要跟他回大周的时候,我没有任何犹豫地就跟他回来了。” 孟对晚挑了一下眉,但是依旧没有吭声。 “我原本以为他是要回京城,跟你们大周的皇帝说要娶我的事情,可是没有想到你们的太子那般恶毒,竟然四处派人追杀我的商哥哥,我们一路跑,一路走,跌跌撞撞来的岭南!”鹤林叹息,“商哥哥跟我说,他回不去了,他已经没有家了,我从来没有看过哭得那么伤心的商哥哥!” 一旁的连翘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毕竟谁也不想听,人家一直在说他跟情郎的事情,就在她准备开口的时候,却被孟对晚阻止了。 “我是一个能吃苦的人,所以哪怕他不再是皇子,我也愿意陪着他,就算是做一个乡野村姑也不碍事,只要能够在他身边做什么都可以。”鹤林 猛地抬头看向孟对晚,“我们本来过得很好的,就是因为你,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派兵围剿我们,大晚上的还派人来偷袭我们,我跟他根本就不会走散!” 孟对晚微微皱眉,她可算是从之间听到了一些蹊跷的东西了。 “你是说我们大晚上的还派人偷袭过你们?”孟对晚看向鹤林。 “对啊,我们本就是在逃命,好不容易找个地方可以暂时稳定的住下来,可是你呢,你非得要派人对我们赶尽杀绝,我最终和商哥哥走散,就是因为那个晚上,一场大火,将我们住的营地烧得干干净净,等我回过神来,商哥哥就已经不见了!”鹤林说着说着就红了眼。 孟对晚看着面前的鹤林,然后淡淡的说道:“我不知道你会不会相信,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从来没有派任何人在夜晚袭击过你们!” “你已经杀了这么多人了,这种事情你还要狡辩吗?”鹤林被气笑,“如果没有人袭击我们,那一场大火是怎么来的?” “就像你说的,我已经杀了那么多人,没有必要再骗你,我从来没有在深夜的时候派人袭击过任何的营地,起码这几年没有,而且你刚才说一直有人追杀你们,就我所知道的情况,就是朝廷的人从头到尾都没有找到过你们,又何谈追杀你们?”孟对晚微微挑眉,“而且你说你伪造文书,才一路走过来,匈奴和我朝交好,若是有人想来我朝 走动走动,明明可以正正经经的办文书,又为什么要伪造呢?” 鹤林一脸不解地看着孟对晚:“我是匈奴人,怎么可能正正经经的办文书?” “大周有很多来自你们那里的商人,难不成他们就都是伪造文书才能进来的?如果你出发的时候,你们的王子是知道的,那么你应该有一本正经的文书,除非你是偷偷跑出来的,或者说你是被人骗过来的。”孟对晚看着鹤林,冷声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应该是被绑架了。”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什么叫做我应该是被绑架了?我明明是跟着商哥哥走的,商哥哥说过,她给我表哥写了信,他们是知道我跟他走了的……” “他确实写了信,只是,怕是要挟的信,我一直都想不通,一个没有任何前景的皇子是怎么做到让匈奴帮他做这么多事情的?”孟对晚笑了一声,“原来真正的原因在你这里。” “你什么意思?” “你大约是不知道,你的商哥哥联合匈奴人,在我朝边境不断地骚扰,还有人专门到岭南来找我们的麻烦,我原本实在是想不通这是为什么,好在你自己送上门来,我也算是看明白了,你的这位商哥哥可不是什么情种!”孟对晚冷笑,“那些追杀你们的人,多半就是你那位表哥!”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表哥为什么要追杀我?”鹤林有些恼火。 “你表哥追杀的不是你,而是那位口 口声声念着的商哥哥,他把你骗到这里,用你的性命要挟匈奴王配合他造反!”孟对晚抬眼看向鹤林,“小姑娘,你怕是彻彻底底的被欺骗了,他或许从头到尾都不是真的想要娶你,而只是想要你身后的势力。” “不可能,商哥哥对我很好……” “男人嘛,表面装得对你好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谢澄商没有什么本事,但好在长得一张看得过去的脸,骗骗你这种没什么心机的小姑娘,不要太简单。”孟对晚缓缓起身,“也多亏你来暗杀我,我才能知道,谢澄商那个混账东西如今还在岭南!” “你想要对他做什么?” 一旁的连翘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你好歹也是从小在王宫里面长大的,怎么就被养得一点脑子都没有了呢?你仔细想想看,一个人要是真的喜欢你,又怎么可能舍得让你跟着他流浪,四处为家呢?无非就是你身上有些他想要的东西罢了!” 鹤林捂着耳朵蹲下:“我不听,你们都是在哄骗我……” 孟对晚看着鹤林许久,然后叹了口气:“没有人可以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你想要骗你自己,我们说什么你都不会信的,但是你可以仔细回想看看,那么多女子,为什么偏偏要选中你?你是生得比她们好看,还是比她们靓丽,你可知道七皇子早些年的时候浪荡花丛,身边不知道有多少美娇娥,除了你背后的权势,有什么比别人更强呢?” 第378章 外孙女 孟对晚本就不是那种咄咄逼人的人,把话说的明明白白以后,也不会逼着鹤林想明白,对她来说,自己说了自己该说的话,至于她要不要继续骗自己,那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跟她并没有什么干系了! 回去的路上,孟对晚一直低着头在想事情,直到她的面前出现一双白色的靴子,她才赶忙停下来。 “想什么你?走路一直盯着自己的脚面看,地上是有金子不成?”苏叙白看着面前满脸惊讶的孟对晚,有些没好气的说道。 扑头盖脸的就是一通讥讽,孟对晚瞬间就有些恼:“我自然是在想事情,我盯着我的脚面走路怎么了,又不是盯着你的脚面走路!” 苏叙白看着孟对晚憋得通红的脸,有些诧异:“你现在脾气还真是大,明明是你自己低着头走路差点撞到人,竟然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的跟我吵!” 孟对晚愣了一下,瞬间就泄了气,她向来是个很明辨是非的人,虽然刚才一时之间有些怒气上头,但是真的冷静下来,她还是很快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但是认识到归认识到,认错是不可能的:“那我不是没撞到你吗?” 苏叙白听孟对晚的语气就知道,她已经消了气,便淡淡的问道:“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倒也不算是什么难事!”孟对晚将之前连翘做好的笔录递给面前的苏叙白,“你看看这个!” “这是什么?”苏叙白一边 说着,一边接过单子。 “这是昨天晚上那个刺客的招供词!”孟对晚看着面前的苏叙白,“她说的应该都是实话,但我瞧着有些怪异。” “怪异?”苏叙白有些奇怪,但也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打开供词仔仔细细的看着。 他一目十行的将供词看了个清清楚楚,然后还给孟对晚:“里面的那个是昭阳公主的外孙女?” “应该是没有错的,昨天晚上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他手上有一个玉镯是上好的羊脂玉,许子清的妹妹手上也有一个差不多的镯子,看起来应该是同一块玉出来的,所以我觉得应该是真的!”孟对晚轻声说道,“身份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供词也应该是真的,从这份供词里面我们可以肯定的一件事情就是谢澄商现在应该还在岭南。” 苏叙白点了点,但是面色有些凝重:“只是这件事情变得有些蹊跷,我们原本还以为匈奴人是有意要跟他合作,想要将我朝内部搅和的一团乱,如今看来,倒是谢澄商这边拿捏着主动权!” “今早的时候,姑母就同我说,我朝现在四处都乱得很,你说,若只是匈奴和岭南这边乱了,那多半就是七皇子在作怪,可是你父亲正守的南疆,离这里这么远,他们又是怎么做到把手上的那么远的呢?”孟对晚看向苏叙白,“我刚才听他讲完这件事情,我就觉得很奇怪,也有可能是因为一开始我就先录为主 的,把这些事情的责任全部都推在了七皇子的头上,可是今天看起来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你的意思是?除了七皇子,还有人在盘算着谋反?”苏叙白立刻皱起了眉头。 “我觉得不能排除这个可能。”孟对晚看着苏叙白,满脸的认真,“因为这几个地方离得太远了,谢澄商他可以搅乱匈奴和我们岭南,那他又是怎么做到把南疆也搅得一团乱呢?这本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小国啊!” “所以你觉得,应该是有人夹杂在里面,而那个人的图谋或许更大,只是眼下我们都被七皇子转移了目标,所以没有人能注意到那些地方,是这个意思吗?”苏叙白的眉头皱的越来越紧。 “我是这么觉得的,因为姑母跟我说你父亲被打的受了重伤,但是前些日子我收到父亲的信件,只说漠北那里也只是小打小闹,并没有什么大的事情,只不过今天来抢个羊,明天来夺个茶叶,都是一些小事情,也没有杀人,没有闹得很厉害。”孟对晚轻声说道,“岭南这里你也是看到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就是一些小打小闹的贼寇,真正出事情的反倒是你父亲镇守的南疆!” 苏叙白抿着唇,久久没有说话。 孟对晚见苏叙白这副模样就觉得这件事情,多半有些严重了,就下意识的拉住了他的衣袖:“我们在这里商量是商量不出来什么东西的,这样吧,我们去找姑母 ,这里毕竟还是她在做主的。” 苏叙白点了点头:“孟将军见过了大风大浪,遇到的事情也比我们多得多,我们觉得无解的事情,或许在他们看来是一件非常小的事情。” “那赶紧走吧!”孟对晚拉着苏叙白快步往前走,额头间甚至出了密密的汗珠。 这是两个人的步伐都走的很快,他们非常清楚这件事情其实非同小可,如果说是真的,有人在借着七皇子这件事情在外头兴风作浪,那么,多半也是预谋已久,这样的事情如果不及时扼杀,很有可能就会造成非常大的一场叛乱。 两个人走到孟凌静院子里的时候,她刚好从屋子里面出来,就看到两个人比肩快步走了过来,她先是有些惊讶随后就察觉到了一丝紧张的氛围:“是出什么事了吗?” “我刚才去审问了那个刺客,她的身份有些特殊,而且我们现在觉得,在这件事情的背后可能会有一个更大的阴谋。”孟对晚将手里的供词递给孟凌静,“这就是她的供词,她自称是昭阳公主的外孙女鹤林!” “鹤林?”孟凌静皱眉。 孟凌静的舅舅,也就是宁远侯府的侯爷,而她的舅母,就是先皇的长公主,正阳公主,所以如果真的扯到这上面的关系,她们之间还带了几份亲。 只是昭阳自从嫁去了邦外,就很少有回来的机会,所以她也的确没有见过这个鹤林是长得什么样子:“你有确 认过她的身份吗?” “我瞧着她说的应该不是假话。”孟对晚开口道,“至于能不能确认,我也不敢保证,但是我总觉得这件事情里面有很大的蹊跷!” 孟凌静将供词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她做将军很多年,什么事情没见过,所以在看完供词以后,她立刻就反应过来:“怕是有人在其中借着七皇子的羽翼在下面搞事情!” “我跟苏大人也是这么觉得的。”孟对晚皱眉,“陛下借着寻找七皇子的名义,正大光明的四处张贴皇榜,所有人都觉得,四处起的祸乱都是因为七皇子而起,大家都忙着应对这些事情,渐渐的也就没有人去深挖他背地里的真实情况!如果这件事情继续这样子放任下去,只怕会助长了那个想要谋反之人的心。” 孟凌静看着孟对晚许久,然后颇有几分自豪的笑了笑:“晚晚聪慧,只是审问了一个人,就立刻知道这件事情有些不寻常,你可比我年轻的时候稳重聪明的多。” 突如其来的夸赞让她变得有些猝不及防,一张小脸瞬间涨得通红:“我只是觉得事情有些古怪,就和苏大人商量了一下,最后我们觉得应该是这个缘故。” “能够察觉到古怪,这本身就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了。”孟凌静笑了笑,随后说道,“既然鹤林见过谢澄商,那她应该知道一些事情,我们可以从她这里探探口风,说不定能够找到谢澄商。” 第379章 娇生惯养 说是匈奴公主,可孟凌静去审问鹤林的时候,可真的是半点情面都没有留,虽然没有上任何的刑具但是不给吃,不给喝,就这么深深的熬了她一天一夜,娇生惯养的公主娘娘怎么受得了这样的苦,几乎是哭着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都说了出来。 孟凌静听她讲完那些话以后派人送上了好茶,好水,好点心,还专门坐在那里陪着她吃。 只是孟凌静在战场上已经待了数十年,骨子里都透着一股子杀气,鹤林哪里成熟的了这样的威压,吃着茶饼那是一点滋味的尝不出来。 孟凌静却也不走,只是坐在那里陪着她,见她味同嚼蜡,便开口道:“宁远侯是我的舅舅,早些年的时候,本是许家守在漠北,后来才是我们家去的漠北,你应该听我外祖母提过我舅舅!真的算起辈分来,你可以叫我一声姨母!” 鹤林听着,低着头不敢吭声。 “你可知道你这一次跟着谢澄商从漠北走到这里来,给你外祖母什么惹了多大的麻烦吗?”孟凌静冷声说道。 鹤林悄悄的咽了一下口水,却不敢吭声。 孟凌静盯着他半晌,见他不敢抬头,便继续说道:“你外祖母当年为了两国邦交,嫁到了漠北,至此两国邦交友好数十载!” “这些事情我都知道!”鹤林低垂着眼,有一些不服气的说道。 “那你可知道,因为你随随便便跟着别人走,漠北这些日子来一直在骚扰我国 边境,我大哥的脾气不太好,随时都有可能会一个反攻直接打到你们漠北去,你猜猜看那个时候我们两国之间还有什么所谓的邦交吗?”孟凌静冷眼看着面前的鹤林。 鹤林拿着糕饼的手顿了顿,良久以后才说道:“你别想要吓唬我,我虽然是公主,但是除了外祖母,也没有人那么宠爱我,他们才不会因为我就跟大周闹翻脸呢!” “如果你的那位表哥,本来就对我朝不怀好意呢?”孟凌静微微挑眉,“有你被绑架这件事情放在前头,他不管做什么都是有借口的,若是运气好,打赢了他平白得一和城池,若是运气不好,打输了,把你推出来顶罪,他照就可以功成身退,还能博一个爱护妹妹的好名声!” 鹤林抬头看向孟凌静:“你不要以为这样子就能吓唬到我。” “你知道的事情已经全部都招供了,我吓唬你还有什么意思?”孟凌静笑了一声,“我跟你说这么多,无非就是看在昭阳公主的面子上,眼下他只有你这一条血脉了,你若是死了,她到死,都是不甘心的!” 鹤林顿了顿,张了张嘴,最后却也是什么都没说。 孟凌静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然后说道:“你明明是一个公主,比起平头百姓,已经很享福了,从小就可以读书,从小就锦衣玉食,可偏偏就是生了个猪脑子,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被一个生的相貌堂堂的人就这么骗到 了岭南,也不知道你这个书到底是念到哪里去了?” “他没有骗我。”鹤林猛的抬头,“商哥哥他是绝对不会骗我的!” 孟凌静当时那个嫌弃的眼神,就恨不得把眼前的这个猪脑子直接丢出去:“你现在还觉得他不会骗你,你怕不是脑子被猪啃了吧?” “他绝对是不会骗我的,你们只是想岔了,他对我特别的好,我想要什么,他就会想尽一切办法给我,我因为水土不服,高烧不退的时候,他更是整宿整宿的陪在我的身边,你们说我比不上旁的女子,是,我的确是真的不够貌美,不够靓丽,可是我豁达呀,我本就是马上的儿女,我本就用不着那么貌美如花,可他喜欢的本来就是我的豁达呀!”鹤林显然是有些生气了,一下一下的拍着面前的桌子。 孟凌静顿了顿,然后笑出了声:“那要不我们赌一把?” “赌?” “我们带兵打仗的人,每一次打仗都是把自己的命赌上去的,所以平时休沐的时候没什么事情,我们都会去赌个小钱,那不如这样,我们也赌一赌,既然你说他没有骗你,那我们就赌这个。”孟凌静看着面前的鹤林,冷声说道,“敢不敢!” “为什么不敢?赌就赌,没什么可怕的。”鹤林难得正眼看着孟凌静,她浑身提着一股劲儿,就好像这件事情如果是假的,他能跟你豁出命来的那种感觉。 孟凌静瞧着,随后点头:“那我 就跟你这个年轻人赌一把,那咱们也不赌别的,你手上的这个镯子是早些年你外祖母的,我朝的公主都有一个,所以昭阳公主也有一个,这样吧,我们就用这个镯子做赌注,如果我赢了,你就把镯子给我,如果你赢了,我就放你走,而且你之前做的事情我就会当不知道,一律不追究。” 鹤林立刻就眼睛一亮:“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不仅会把这件事情全部做算,我还会亲自派人送你回去,把你安安全全的送回漠北,不少一根头发。”孟凌静笑了一声,“如何!” “成交!”鹤林看着孟凌静,眼里满满的都是激动。 孟凌静笑了笑,随后找人来签字画押,他向来都是很严谨的人,竟然说好了要赌,那就好好的赌一场。 孟凌静从牢房里头出来的时候,回头看了阿芙一眼:“看在我舅母的份上,好好照顾她!” “其实正阳公主和昭阳公主也并不亲近啊?”阿芙有些不解。 “我母亲说,最早要去和亲的其实是正阳公主,最后变成昭阳公主去和亲,她跟我舅舅都有些原因,所以正阳公主一直对她都有几分亏欠,只是他嫁的远,没有办法帮衬。”孟凌静淡淡的说道。 阿芙点头应下,但还是有些奇怪:“话说回来,将军为什么要和他做这个赌注呢?” “我得让他看清楚谢澄商的嘴脸啊,不然到时候被他哄骗一番,指不定不定又 会干出什么蠢事!”孟凌静微微眯起眼,眼里透露出了几番危险,“这种男人最让人不耻的,就是利用女人了。” “可鹤林不是心甘情愿的吗?”阿芙有些不解,“虽然是利用,但是起码她自己是愿意的,不是吗?” “十几岁的黄毛丫头能知道什么事情?被骗的团团转的也不是没有!”孟凌静摇头叹息,“再说了,谢澄商如今毕节还是我朝的皇子,要是传言出去,他欺骗女子换来权利,我朝也是会颜面扫地的,大家都丢脸。” 阿芙点头,随后说道:“按照鹤林说的那些话,我大致可以找出谢澄商现在可能会藏避的地方,我们要派出人马去捉拿吗?” “让晚晚去吧!”孟凌静缓缓往前走着。“他曾经见过谢澄商,然后他去抓这个人会更方便一些。” “可是,这些日子一直都是姑娘在外头奔波,我担心他的身体会有些吃不消。”阿芙有些为难,“将军也是知道的,她的身体本就不是特别好,如今也还在调养,我也是实在不放心。” 孟凌静回头看了一眼阿芙:“反倒是我这个做姑母的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了,这样吧,难得苏大人在,你带一对人马跟苏大人一起去吧!” 阿芙越发的震惊:“苏大人?” “你放心的去,他不会给你们拖后腿的。”孟凌静笑了一声,“人既然来了,咱们总得用,不能让他在这里吃干饭,不是吗?” 第380章 一步登天 阿芙一个军医可以慢慢做到现在这个地步,在先前甚至可以被当做未来的娘子军将领,凭借的自然不仅仅是医术,还有她非常厉害的谋心之术。 她按照鹤林说的那些事情,根据沙盘,盘算着谢澄商的性子,最后在两座山头上插了旗帜:“眼下这个时候,我们剿匪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谢澄商应该也是知道,他这个人做事瞻前不顾后,又吃不得苦,多半会躲在这几处!” 孟对晚站在沙盘边上,微微眯起眼:“这两处山头,都是离街道最近的地方,在这里住下的话,就算因为一些缘故,一时半会儿走不了,在这里,也能就近采买,可不会吃什么苦头!” “可以出城的地方,都有人严管,四处还有他的画像张贴着的,这个时候的他,必然是不敢出去的!”一旁的连翘也说道,“所以这个时候,他多半还躲在山头上!” “既然还躲在山头上,那为什么要把鹤林丢掉呢?”孟对晚有些不解,“若是说没用处了,也不至于啊,有鹤林在,漠北就还能乱,若是把鹤林送回去了,那肯定是乱不起来了的!” “恐怕他也是逼不得已。”一直站在一旁,没有说话的苏叙白忽然开口道。 “逼不得已,有什么逼不得已的事情,可以让他把自己手里唯一的筹码丢掉?”孟对晚微微皱眉。 “如果说有人告诉他要么放了鹤林,要么就杀了他们所有人,亦或者是追杀他的人已经到了跟前,他不抛下鹤林就会和他一起死,谢澄商并不是一个有将王之才的人,他骨子里带着几分怯懦一旦遇到生死大事的时候,他必然会退缩。”苏叙白淡淡的说道。 “怯懦?”这一下就连站在一旁的阿芙都 有些诧异,“一个敢光明正大造反的人,你说他怯懦?” “虽然旁人看起来他现在胆大包天,敢跟朝天叫板,但是事实上他本身就是一个非常胆小怕事的人,只是眼下刀已经递到了他的脖子前,他要是不反就必死无疑的时候,纵然是再胆怯的人,他也会拿起刀来反杀。”苏叙白冷声说道。 “苏大人说的不错,谢澄商的的确确是个不成器的皇子,早年间他便喜欢吃喝玩乐,对朝政一概不顾,仗着自己的母妃得宠,在外面胡作非为,告他的状纸也多的不得了!”孟凌静淡淡的说道,“他这个人若只是怯懦倒也没什么,等日后混个王爷当一当,也能够纵享一世的荣华富贵,可他偏偏就是一个既没有将王之才,胸无城府,却又贪恋权贵的人。” 苏叙白点头:“不错,七皇子是诸多皇子中里面最不成器的一个,只是他半生顺遂,全都因为他的母妃得宠,母妃的外家也是权势滔天的,其实若不是一开始逼得太紧,身边又有恶人逼迫他,想来,他也是不会走上这条反叛朝廷的路。” “又胆小怯懦,又胸无城府,那她又是怎么把鹤林公主骗到身边,然后以此做要挟,一直威胁漠北协助他造反的呢?”连翘有些不解。 苏叙白微微皱眉:“我们之前有调查过,他的舅舅早些时候被流放,得到的消息是他已经死在了流放的路上,但是据说并没有死,反而回到了七皇子的身边,替他出谋划策。” “那这样子说起来就对了,他本就打小倩了,一旦遇到有人威胁,慌不择路之下,将鹤林公主丢下,也不是奇怪的事情。”阿芙点了点头,“这样子看起来,鹤林公主真的是一腔真心喂了狗。 ” “人蠢不能怪天怨地。”孟凌静眼睛都没有抬一下,“他本就已经是公主,享受着荣华富贵,偏偏就是生了个猪脑子,这就怪不得天地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最后也没有再说什么,毕竟孟凌静说的话虽然难听,但的的确确是事实。 因为连着下了两场雨,孟凌静有一些咳嗽,难免会不放心,所以这一次搜查阿芙就没有跟着去,出发之前他也是实在不放心,在孟对晚耳边不停的念叨着什么事情该怎么做,哪里该小心些,人抓不抓的到都没有所谓,只是自己千万要平安。 孟对晚听着,倒也不觉得唠叨,反倒觉得心里很熨帖。 好不容易出发以后,苏叙白骑着马跟在孟对晚的身边,见没有外人以后便忍不住问道:“你难道就不觉得阿芙很唠叨吗?” “阿芙姐姐是做军医出身的,他向来都是如此的,他最在乎的就是你的身体好不好?你有没有受伤?他最讨厌的就是逞强的人,其中我的姑母就是首当其冲的那个。”孟对晚想起孟凌静时常因为不好好吃药被阿芙训斥的样子,便忍不住笑道,“阿芙姐姐在人很好,她是真心的为着人家的身体好。” “这样子说起来倒也没错,做大夫的总是会唠叨些。”苏叙白笑了笑,“我原本以为你到这里来难免还是要吃些苦头的,却没有想到这里的人瞧着都很是喜欢你,也很照顾你。” “其实也不是所有人一开始都喜欢我的。”孟对晚有些无奈的说道,“我们家除了我,没有第二个女儿,所以在我回来之前,阿芙姐姐原本是被当做未来的将领在培养的。” “嗯?” “我父母说过,阿芙姐姐的身后并没有非常庞大的家族 依靠,一个女子在朝廷挣扎,如果没有庞大的家族可以依靠,那在这个朝堂上行走,是分外艰难的,所以阿芙姐姐她只能做一个二把手,而不能当真正的将领,因为她可以管得住下面,但是却应付不了上面!”孟对晚轻声说道。 “所以,她为难你了?”苏叙白不着痕迹的,皱了一下眉头。 “阿芙姐姐是个聪明人,她的心里跟明镜似的,又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种事情为难我呢?”孟对晚笑了一声,“只是我们都看的明白的事情,下头的人却未必瞧得懂,一开始很多人都觉得是我姑母偏心,甚至有人当着我的面说,姑母平日里瞧着公平,不在乎门第,不在乎家世,可真的到了利益关头,最后不还是偏心自己家的孩子,只是很多人不敢对着姑母发火,背地里难免就会对我下些绊子!” 苏叙白就这么听着,只觉得心中一股无名之火,熊熊升起,连带着声音都变得有些大了些:“那些人知道个什么,你合该一巴掌打过去,让他们知道这个世上哪有那么多公平可言。” 孟对晚愣了愣,随后笑道:“你这话说的,竟然同我姑母是一模一样的!” “这个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公平,人的出生,人的地位,甚至人的一些脑子,他生来就是那样,改变不了,有些人一辈子奔赴的,确实,有些人生来就拥有的东西。”苏叙白皱眉,“你的脾气就是太温婉了些,这种人你大可不必跟她客气。” “我却不是这样子想,其实你们说的都对,这个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公平,就比如阿福姐姐,她事事优秀,样样出头,可偏偏她就是没有一个强壮的母家给她依靠,她是能够管得住下头的人,但是却 没有办法应对朝堂上的威压,所以如果娘子军真的交给她,她最后可能会护不住娘子军,哪怕她已经拼尽全力了。”孟对晚有些惋惜的说道。 “世间很多事情,都是如此的!”苏叙白叹息。 孟对晚看着前方:“我能够做的只是拼尽自己的全力,让她们觉得我没有那么差,让她们觉得我能够带着她们,我能够护着她们,好在我读读有一个优点,就是特别能吃苦,我没日没夜的练功的兵法总算也没有让她们特别的失望,只是对阿芙姐姐,我总是会带有几分愧疚的。” “可是错的人,并不是你啊!”苏叙白闭了闭眼,“所谓的世家都是几代人的积累和沉淀,我们换个说法,就比如读书人吧,他们总说十年寒窗苦读,不错,读书的确可以让你与众不同,你可以考科举,一步登天,可是同样的,寒门子弟,只能在家里面点着油灯,一日一日的苦读,而豪门世家的孩子,却能够在名师教导之下读书,那你能说是这天下的不公平吗?而这一切,只是因为人家的父亲早年间拼命的成了世家,成了世界,而你的父亲只是一个寒门!” 孟对晚深深的看了一眼苏叙白,良久以后,她忽然说道:“苏大人没有得力的兄弟一个人守护整个苏家,一定很辛苦吧!” 苏叙白愣了愣:“啊?” “姑母跟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孟对晚笑了笑,“其实很早的时候,我就听人议论过,以前红豆在的时候也为你打抱不平过,只是苏大人,如果只是凭借你一个人想要护住满门的荣华富贵,本就是很艰难的,朝廷更迭,多少世家陨落,多少新贵崛起,很多时候我们只能尽人事,看天命,强求不得的!” 第381章 炊烟 苏叙白看着孟对晚许久,却没能说出话来。 孟对晚骑着马往前走了几步:“我们家祖祖辈辈不知道有多少人的骨头埋在了战场里,我们在朝廷上的威望是一步一步踏出来的,我能够骑着马走在这里,也是因为我踩在先祖的脊梁上,所以我才能看得更高,望得更远。” “苏大人,如果家族之中有人跟不上脚步,看你偏偏还要强行拖着他,那只会拖累自己,与其如此,倒不如自己走的快些,让自己的树荫更广袤险些,只有这样子才能想尽一切办法,护住那些本就跟不上自己的子弟!”孟对晚收了收手里的缰绳让胯下的马儿往前跑一跑。 苏叙白愣在了原地,他看着那个往前走着的孟对晚,突然有些惆怅。 菘蓝觉得自家主子变得有些奇怪,便走上前去:“爷,你在想些什么?” “我只是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一直把自己困在一个围栏里面。”苏叙白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然后笑了一声,“我总是想着所有人都要齐头并进,这样才算家族繁茂,可是却忘了很多时候当你要足够的能力,你才可以撑开一把特别大的伞,哪怕是三位也能够给别人遮风挡雨了!” 菘蓝听的有些云里雾里,不大明白说的是什么事情:“爷如今说话,越发的高深莫测了,我都有些听不大明白了。” 苏叙白看了一眼菘蓝,然后笑着说道:“是啊,我也有些看不明白自己了!” 一行人就这么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山头走,瞧着反倒不像是去抓人的,反倒像是去游山玩水的。 快到目的地的时候,他们兵分两路,苏叙白跟连翘从西边走,孟对晚和菘蓝,则从东面走,为的就是避免被放哨的人瞧见,然后让人跑 了。 他们就这么一直到了山头,最后,却什么都没有,只是空的。 “这屋子瞧着已经荒废很多年了!”苏叙白翻身下马,看着面前破败不堪的房子,轻声说道。 “这里很早以前,是个贼窟,但是没有什么很好的天险,所以很早的时候,就被剿杀了,看这个地方,应该是没有人来过的,都是闲置损坏的样子。”孟对晚环顾一圈,然后淡淡的说道。 连翘带着人四处搜查了一圈,刚刚回来,听到孟对晚的话,便接着说道:“我带着人将这里全部都搜查了一遍,所有的东西上面都积着一层厚厚的灰,并没有人来过的样子,我也沿着这里的房子往下走了一段路,的的确确没有任何有人来过的迹象!” 孟对晚点了点头:“那应该就是没有来过这里这座山脉,其实的确不太适合藏匿,这座山脉到了山顶以后就也没有太多的树,地面几乎都是岩石。虽然盖房子可能会山林里面稍微方便一些,可是一眼就能望到底了,一旦有炊烟起很容易就会被人察觉!” 苏叙白站在那里,看着不远处的另一个山头,而那个山头就是当初阿芙画下来的第二个山头:“你看那边密密麻麻的都是树,虽然山头矮了一些,但是却隐蔽很多,只要不是起了大火,一点点的炊烟,基本上在树林里就散掉了。” “所以,你是觉得谢澄商会在那边是吗?”孟对晚看着那边的山头,微微皱眉。 “我们现在过去的话,大概要多久?”苏叙白忽然回头看向连翘。 连翘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赶紧说道:“如果我们从山脚下走的话,起码得要两个多时辰,但是如果我们沿着山脉走过去的话,大概一个时辰就能到了。” 苏叙白抬头看了看天,随后说道:“一个时辰以后,天正好黑了,如果那个山头有人,他们肯定是要点灯的,到时候我们顺着光源就能找到人!” 孟对晚回头看了一眼苏叙白,随后笑了一声:“你这脑瓜子转的倒是真快,这么快就想到了怎么找人了?” “我原本也是没有想到的,这不是你刚才说的炊烟嘛,这人嘛要是在一个地方生活着哪怕只是暂住,总是逃不了穿衣吃饭的。”苏叙白笑了笑,“怎么样?我们是等到明天白天去那个山头上,还是沿着山脉一路走过去?” “走过去吧,要是有那就直接拿下,要是晚上运气不好找不到,那我们就在那个山头上宿一晚,明天一早再接着找。”孟对晚淡淡的说道,“而且我们这样子走上来,也不会惊动到山脚下的百姓,这样子也不容易被发现!” “那咱们就抓紧走吧,趁着天还亮,沿着山脉走的话,路径会显得小一些,要是天黑了就不好走了。”连翘赶紧说道。 孟对晚点了点头:“是这个道理,大家都上嘛,我们抓紧时间去对面的山头。” 延绵的山都走起来的的确确有些难度,有几个不小心的都摔了一跤,孟对晚这一路走过来倒是顺畅,只是又要看人前面,又要顾着后面的人,等到了对面的山头,难免的也觉得有些吃力了。 因为他们走得急,所以等到他们到了的时候,也正好是太阳落山的时候,因为这座山脉不是特别的高,所以站在这里还能看到山脚下慢慢升起的炊烟。 “大家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我们等会儿再接着找。”孟对晚下马,对身后的人吩咐道。 看着大家都是一脸疲倦的下马,苏叙白有 些奇怪,便走上前来轻声问道:“趁着现在这个时候找不是更好,为什么要在现在休息呢?” “这条山脉一点都不好走,我们走过来的时候,大家都有些吃力了,虽然现在找的就会更方便,但是万一我们遇上了,可我们是这么疲惫的一个样子,那可不是什么好事。”孟对晚走到一旁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下。 苏叙白顿了顿,立刻就明白了孟对晚的意思:“是我想的不够周全。” “你也坐下来休息一会儿,我带了不少的干粮,吃两口,我们再接着找。”孟对晚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小包的干果和酥饼,“这还是今早我去买的,都是刚刚做出来的呢!” “你出门的时候就料到了,我们今天不会回去吗?”苏叙白走到孟对晚身边坐下。 “我们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在一天之内将两座山头全部搜查一遍的,但是我们要是一来一回的,那就全部都浪费在了路上,而且我们毕竟带着这么多人嘛,很容易暴露目标,万一惊动了谢澄商,那我们就更难以找到他了。”孟对晚将一块酥饼递给苏叙白。 苏叙白看着那块酥饼,忽然有一种失落感。 孟对晚看出来他的情绪有些不高,便轻声问道:“怎么了?” “就是忽然觉得我有很多事情都想的不周到。”苏叙白低垂着眼,看着手里的酥饼发愣,“也不知道我父亲是怎么想的,竟然觉得这样的我去南疆,就能守住城门了” “其实你能想到很多我们想不到的事情,每个人都会有自己擅长的东西,就好像阿芙姐姐,阿芙很擅长谋心,所以他很适合做军师,排兵布阵对他来说是强项,可是连翘就不是了,她并不喜欢从早到晚的蹲在沙 盘面前研究那些东西,但是他的进展功夫很厉害,所以她一直都是我的先锋将!”孟对晚笑了笑,“你要是什么事情都能想的特别周到,那你真的就是天纵奇才了。” 苏叙白顿了顿,随后笑了一声:“虽然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从你的语气里面听到了一丝丝的嘲讽。” “有吗?”孟对晚扬眉,“那可能是有的吧,毕竟我也是很难得看到你这么失落的样子。” 苏叙白被孟对晚的表情逗笑,然后咬了一口酥饼,也不知道是不是一路奔波,真的肚子饿了,这一口酥饼吃起来特别的香! 连翘坐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个说笑,头一次,没有直接去阻止。 菘蓝坐在一旁,悄咪咪的看了一眼连翘,然后忍不住问道:“你今天怎么没有去拦着他们啊?” “我拦着他们做什么,姑娘那么大的人了,难不成我还能管着她?”连翘微微皱眉。 菘蓝哼了一声:“你平日里可不是这个样子的,你平里都恨不得时时刻刻的待在你们姑娘身边,就好像跟一个老母鸡似的,费尽心力的守着自己的小鸡崽子。” 连翘听着菘蓝的比喻,有些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有你这么打比方的吗?我好歹也是个姑娘家,到了你嘴里就成了个老母鸡,怪不得你这么大年纪了,都没有个媳妇儿。” 菘蓝被怼到心口上,半天说不出话来。 连翘却很高兴,毕竟吵架吵赢了。 就在大家都坐在那里好生休息的时候,孟对晚突然发现不远处竟然飘起了一缕淡淡的烟雾,瞧着,应该是做饭才有的炊烟。 “我过去看看。”孟对晚放下手里的东西,“你们就不要跟过来了,免得打草惊蛇。” 第382章 浴桶 连翘赶紧站了起来:“姑娘,我跟你一起去!” 一旁的苏叙白也站了起来:“一个人去太危险了如果真的是他们的人,万一被发现了,你一个人怎么应付的了?” “我就是去探探路,看看那一伙人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被发现?”孟对晚有些无奈的皱起了眉头,“你也太小瞧我了。” 苏叙白顿了顿,良久以后才说道:“那你和连翘一起去,这样安全些,我们也放心一点!” 孟对晚犹豫了一会儿,然后点头:“那我跟连翘一起去,你们就好好待在这里,不要生火,也不要做任何事情,等我们回来。” “你只管放心去就是了。”苏叙白应了一声,“这里我会看着办的。” 孟对晚对苏叙白还是非常放心的,便点了点头:“我去看看就回来!” 苏叙白看着孟对晚和连翘转身离开的身影,渐渐的沉默下来。 菘蓝看着苏叙白半晌然后说道:“爷,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她现在变得很果断了!”苏叙白喝了口水,淡淡的说道。 “其实孟姑娘一直很果敢!”菘蓝吃了一口饼子,淡 淡的说道。 苏叙白听完以后也只是顿了顿,没有再说什么。 孟对晚和连翘,跟着那一缕烟小心翼翼的往那个方向靠过去,然后就看到了隐藏在树丛里的一个茅草屋。 孟对晚找了一个相对隐蔽的地方躲起来,然后紧紧的盯着不远处的那间茅草屋。 “公子,晚上就用着馒头吧,没有大米了,明日我让人下山去买!”从茅草屋里头走出来一个人。 “知道了!”屋子里传来一声闷闷的回答。 “公子也不要生气了,谁能够想到耶鲁齐那小子会疯了似的,连自己妹妹的性命都可以不要。”男子一边走一边说道,“竟然提着刀直接杀上门来,完全不管鹤林公主的死活。” “那本来就不是他亲妹妹,更何况就算是他的亲妹妹,他也未必会管她的死活。”里头的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慢慢的走出来。 孟对晚看着站在那里的男人,一身白袍,俨然就是自己当初在冬猎场上见过的谢澄商。 连翘看了周围一圈,然后对连翘打了手势:“查探敌情!” 连翘点了下头,随后立刻绕着屋子排查起来。 孟对晚则先回去,让人做 好准备准备,好随时出发抓人。 孟对晚回到队伍里的时候,苏叙白正好在和菘蓝说话,然后就看到孟对晚火急火燎的往回赶。 苏叙白立刻就站了起来:“怎么了?” “那边有几间屋子,离得有点距离,而那间有炊烟升起的,就是谢澄商所在的地方!”孟对晚压低声音说道,“我让连翘去查探敌情,我们准备准备,等她回来,我们就可以准备抓人了!” 苏叙白微微皱眉:“你确定是他?” “千真万确,而且听他们说话的意思,他们之所以丢下鹤林的原因,跟我们猜的八.九不离十,耶鲁齐派人追杀他们,连带着鹤林,也没有放过!”孟对晚说着眼里有些不忍。 苏叙白看着孟对晚的表情,轻声安慰道:“你不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个结果了吗?” “可是即便一开始是怎么想的,可是到真的知道,也会觉得有些心寒,虽然他们不是亲兄妹,但好歹名义上也是他的表妹,既然可以完全不在乎他表面的性命,这本身就是一件很过分的事情了。”孟对晚低垂着眼,“好歹也是妹妹呀,怎么就能这么狠心呢?” “对你来 说他是人家的妹妹,对他们来说,我这就是一个有一点名分的女人罢了。”苏叙白垂眸,“鹤林的外祖母,是我们大周的公主,他本就是一个身体非常康健的人,为什么这一生却只有一个孩子,而且只是一个女儿?无非就是匈奴王并不想要让她生这个孩子罢了!所以她的女儿,或者外孙女,对他们来说本来就是不应该存在的。” 虽然孟对晚知道这些事,可是当真正把这个事情破开摆在他面前的时候,她还是会忍不住觉得太残忍了。 就在孟对晚沉思的时候,连翘回来了。 连翘的步伐很急,但是很稳,走到孟对晚身边的时候,便赶紧低声说道:“姑娘,我已经将对方的人摸的差不多了,还好我们没有从山脚下上来,他们的人基本上都躲在山腰,为的就是在我们搜查的时候,可以第一时间发现并且上报。” 孟对晚顿了顿:“还真是谨慎!” “不错,只是他们没想到我不会从对面的沙头沿着山脉走过来,不然他们可能早已经跑掉了。”连翘轻声说道,“守在山头的只有一支小队,加上谢澄商,一共十一个人,个个都是精锐 ,虽然人不多但是也不能降低防备!” 孟对晚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他们是分散在各个屋子里?” “只有两个屋子是在用的,其他的人,都睡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头!”连翘说道,“我瞧着谢澄商是半点都不委屈自己的!住的虽然简陋,吃的倒是一点不差!” 孟对晚微微挑眉:“他本就不是能吃苦的,自然不会委屈了自己,那这样,谢澄商是最用不着我们担心的,反倒是那些精锐,我们分开带人,组一个包围圈,从外头,把这些人围堵起来,他们是精锐,咱们也是精锐,咱们人还多,只要没有意外,那就肯定能把人抓到。” 抓人确实是没有意外,他们一个一个的解决那些躲在外围的精锐,孟对晚抓住最后一个守在谢澄商身边的人以后,才推开那扇木门。 门推开的时候,谢澄商头都没回,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我们还要在这个鬼地方躲到什么时候,这油灯实在是熏眼睛,浴桶也没有,难受的很!” 孟对晚听着谢澄商这些话,微微挑眉,随后说道:“那七皇子,不如跟我回军营吧,起码,我们那,有浴桶!” 第383章 欺瞒 “谁?”谢澄商猛的回头,然后就看到了站在那里的孟对晚。 谢澄商吓一跳,猛的站了起来:“你,你怎么在这里?” “这话难道不应该是我问七皇子殿下吗?”孟对晚脸色冷淡,眼里还带了几分杀气,“七皇子殿下一言不发直接到我们岭南来,还闯下这么大的祸事!” 谢澄商下意识的咽了一下口水,然后赶紧拿起一旁的剑,指着孟对晚:“你个贱人,一个从乡下地方来的贱货,竟然还敢质问我!” 孟对晚皱眉:“我是贱货,那你呢,你是个什么东西?” “我,我可是皇子,我的父亲是天下至尊,你一个在乡下地方被一个农妇养大的贱人,竟然还敢对我说这些话。”谢澄商指着孟对晚,破口大骂。 孟对晚也不恼,只是冷眼看着谢澄商:“咱们的陛下啊,实在是个好皇帝,宽厚仁慈,是个实打实的仁君,只是可惜了,不是所有人都能明白陛下的良苦用心!” “你在说什么东西?”谢澄商皱眉,“我的父皇如何也用不着你来这里评判。” “那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向来宽厚仁慈的好皇帝,为什么忽然会对 自己的儿子下毒手?”孟对晚看着面前的谢澄商,“七皇子,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想过,为什么?” “为什么?自然是我那位父皇听信了太子殿下的谗言!”谢澄商满脸的愤恨,“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抢太子殿下的任何东西,可是他倒好,记恨我外家得利,陷害我母妃,害死了我母妃不够,还想要我的性命,他何其歹毒,你们这些为他办事的走狗又何其歹毒!” 孟对晚听他说这些话,倒是半点都不生气:“走狗?七皇子怕是不知道吧,我们娘子军可从来不归任何人管,除了陛下,我们不给任何人办事!” 谢澄商瞪着孟对晚:“我父皇被太子蒙蔽,你们替父皇办事……” “七皇子!”孟对晚有些不耐烦,“你可知道,你母妃真正的死新?” “你什么意思?”谢澄商愣住。 “你母妃,是自己悬梁自尽的!”孟对晚看着谢澄商,冷声说道,“白绫是陛下给的,一个盛宠的妃子,得犯了切莫样的过错,才会被陛下一丈白绫赐死呢?”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谢澄商红了眼,“我母妃这一生何其的苦,嫁给父皇 多年,才得了我这么一个儿子,世人总说她荣宠不衰,却没人记得,她也是一点一点爬上去的,可是还没有过几天好日子呢,就被人诬陷,逼死了。” 孟对晚看着谢澄商,见他真的是毫不知情的样子,忍不住皱眉:“你把所有的错都怪在太子的头上,那你可知道当时你母亲被赐白绫时的罪名是什么吗?” 谢澄商抬头看向孟对晚:“你想要说什么?” “你并不是陛下的儿子。”孟对晚也实在是没有工夫和他在那里来来回回的扯,便直接说道,“你是你母妃,和郝正威偷情,生下的儿子!”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谢澄商震怒,“孟对晚,你知不知道你说这些话是可以被诛九族的。” “我可以告诉你这些话,我就算是当着陛下的面说出来,我也不会有一星半点的做法。”孟对晚看着面前的谢澄商,眼里流露出几分怜悯,“其实当初在冬猎场,那些刺客,的的确确是太子殿下安排的,但是太子殿下受的是陛下的命。” 谢澄商满脸的不可置信:“你胡说八道!” “我也没有胡说八道,你可以跟我回京城亲自 问陛下!”孟对晚叹了一口气,“你母妃,和郝丞相,在你母妃入宫以前曾经就有情义,只是后来她,天公不作美,你母妃进宫做了妃子,这才断了来往!只是没想到,后面郝正威一步一步的往上走,得了陛下的青睐,可以入宫,也就在那个时候,有了你!” 谢澄商瞪大了眼睛,举起手里的剑,猛的冲了过来:“贱人,不许你侮辱我母妃!” “拿下他!”苏叙白在这个时候冲了进来一把摁住了谢澄商。 孟对晚看着被摁在地上的谢澄商,眼里满满都是怜悯:“你可以从猎场上跑掉,无非就是因为陛下觉得你无辜,想要给你留一条活路,可是你偏偏想不通,偏偏要回来找麻烦。” “你胡说八道!你这个贱人,我要撕烂你的嘴,我从小就是在我父皇的怀里长大的,我怎么可能会是别人的儿子?皇家血脉,怎么可能被人混乱,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我一定要撕烂你的嘴。”谢澄商被压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咆哮着。 孟对晚瞧着,并不觉得害怕,只觉得他实在是可怜:“我告诉你这些,无非就是希望你死的不会不明不白 ,其实太子殿下什么事情都没有做,他未来,也会是个宽厚仁慈的好皇帝,他不会做出残害手足的事情,你如果实在是不可信,等你回京,你可以好好的问问陛下,问一问你到底是谁的孩子?” “孟对晚,你不得好死,你胡说八道,毁我母妃清誉……” 一旁的苏叙白看着,有些无奈的说道:“你根本就犯不着跟他说这么多!” “我只是不希望了,他死的不明不白。”孟对晚看了一眼被摁在地上的谢澄商,“如果我们也不告诉他,等他回到京城,为了遮盖丑事,想来陛下也不会主动提起这件事情,那么他就永远都会有怨恨,永远都会觉得自己是平白被人害死的。” 苏叙白看了一眼地上的谢澄商,然后看向菘蓝:“把人带回去吧。” 菘蓝应了一声,抓起谢澄商,将他绑了起来。 这一行几乎所有人都被活捉,连翘已经带着人去半山腰抓人了,只剩下几个人押着这些人先回去。 孟对晚刚刚走到院子里,忽然听到一声斥骂,下一瞬,她就被突然出现的苏叙白推翻在地,而他的胸口上,一把剑,刺穿了出来。 第384章 贯穿伤 孟对晚跌坐在地上,看着苏叙白胸口的那把剑,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爷!”菘蓝冲了过来,一把将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挣脱出来的刺客控制住,可还是没能阻止他将那把剑拔出来。 剑拔出来的那个瞬间,血水溅的老高,落在孟对晚的脸上,还带着几分温热。 她猛的回过神来,迅速冲过去,扶住了瘫软在地的苏叙白,用手紧紧的摁着孜孜流血的伤口,她都没能来得及说话,眼泪就直接落了下来:“来人,来人,快来人啊!” 连翘赶紧跑了过来,她看着满脸是血的孟对晚,还有躺在他怀里,脸色苍白如纸的苏叙白,心里暗骂一声,随后立刻扑到孟对晚身边,一把扯开苏叙白的胸口,然后就看到了还在不断冒血的伤口。 孟对晚摸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然后说道:“他被剑刺了个对穿,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心脉!” 连翘看了一眼孟对晚的脸,然后扒开苏叙白的衣服,从跑来的女兵手里接过的纱布和金疮药,她把纱布摁在伤口上,然后对孟对晚说道:“姑娘,你把伤口摁住!” 孟对晚没吭声,只是默默的摁住了那个伤口 。 带来的金疮药是膏状的,连翘迅速的把金疮药在纱布上摸匀,然后让孟对晚松手,自己把涂了金疮药的纱布摁上去:“快,把纱布缠上!” 处理好了前面的伤口,再处理后面的伤口。 孟对晚手上的动作很麻利,可是眼泪却完全不受控制的,哒哒哒的落个不停。 好不容易将伤口死死缠绕起来,可是血还是一点一点的渗透出来。 “我们得赶紧回去!”连翘一边说着,一边看向菘蓝,“菘蓝,你带着苏大人先回去,一定要快,” 菘蓝一把将苏叙白抱起:“我知道,这些人,就交给你们了!” “你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把他送到军营,然后交给阿芙,知道吗?”孟对晚一把抓住菘蓝的 胳膊。 菘蓝看了一眼孟对晚,然后很郑重的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一定把爷送到军营!” 菘蓝将苏叙白绑在自己的腰上,就这么背着他上了马,孟对晚看着他们离开,就那么站在那里,久久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连翘走过来:“姑娘,咱们把这里处理一下,也赶紧回去吧!” 孟对晚愣了一下,然后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 血迹,下意识的在身上擦拭着:“好,咱们回去!” 连翘去一旁忙了,孟对晚站在那里,看着自己手上擦不干净的血迹,就那么看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等到泪水落在掌心里的时候,孟对晚才猛的回过神来,慌乱的擦掉自己眼睛里的泪水。 连翘看了一眼孟对晚,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对着身边的人说道:“动作快一些,我们得抓紧时间回去,这些逆贼的手,也给我捆紧一点,听到没有!” “是!”想起刚才那一剑,大家的心里都有些虚,来的可是京城的高官啊,在这里受了这种伤,自然是他们的罪过,也不知道人能不能活下来。 一想起这件事,大家手上的动作,也纷纷快了起来,没一会儿就收拾好可以回城了了。 回去的路上,孟对晚有些焦急,她的脚程很快,以至于后面的队伍好几次都跟不上,最后还是被连翘拉住:“姑娘,咱们得把这些人带回去!” 孟对晚骑在马上,回头看着身后的队伍,因为拖着抓来的人,他们很难跟上孟对晚。 孟对晚沉默了半晌,最后却也只能说一句:“我 知道了!” 这一路走的很慢,等回到军营的时候,已经是黎明了,孟凌静知道他们回来以后,第一时间迎了出去,她一把抓住孟对晚的手臂,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确定她没有受伤以后,才长长的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阿芙呢?”孟对晚看着面前的孟凌静,一双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在苏叙白那里!”孟凌静轻声说道,“你去看看吧,这里有我呢!” 孟对晚应了一声,将手里的缰绳递给孟凌静以后,就赶紧去了。 一路上,她跑的很急,她听着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心跳也越来越快,等到她穿越大半个军营到了苏叙白的院子时,她站在那里看着,却不敢进去。 直到菘蓝一脸疲惫的走了出来,看到站在那里的孟对晚:“孟姑娘,你回来了!” 孟对晚下意识的捏紧了自己的手:“你们爷,怎么样?” “姑娘倒不如自己进去看看!”菘蓝有些颓丧的抹了一把自己的脸,“阿芙姑娘还在!” 孟对晚点了点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以后然后抬步往里走。 推开门的时候,坐在桌案 前写着什么东西的阿芙立刻就抬起了头,见到是孟对晚,愣了愣,然后说道:“姑娘,你回来了?” 孟对晚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点了点头:“嗯,人怎么样?” “真是佛祖保佑,绕开了肺和心脏,没什么事,只是看着凶险!”阿芙轻声说道,“回来的时候,血就已经止住了,只是毕竟是贯穿了,还是要小心些,伤口已经重新清洗包扎了,只要不感染,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孟对晚听着,只觉得压在心口上的石头落了地:“那就好!” “姑娘去看看吧,苏大人方才一直睡不着,疼的紧,我就给开了点安神的药,这会儿才刚刚睡过去!”阿芙看了一眼里头的卧室,然后轻声说道。 孟对晚点了点头:“你怕是也已经熬了一整宿了先回去休息一下吧!我会在这里照料着等你休息好了再过来替我就是了!” “安排旁人过来照顾吧!”阿芙微微皱眉,“姑娘也是忙了一整宿,这会儿才刚刚回来,也是得好好休息的呀!” “不碍事,你去吧!”孟对晚淡淡的说了一声。 阿芙见孟对晚这样,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应下。 第385章 亏欠 一直等到阿芙走了,孟对晚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鼓起勇气过去看他。 苏叙白就那么躺在床上,他的脸色苍白,即便是睡着了的时候,眉头也是紧紧的皱着的。 孟对晚在床边坐下,她看着面前的苏叙白,眼泪刷的就落了下来,她看着苏叙白胸口裹着的纱布,缓缓伸出去,轻轻地触碰着。 一直到现在,她的脑海里都是那把剑穿透苏叙白胸口的那个瞬间,每每想起,那种恐惧感都能蔓延到四肢百骸,甚至比刺穿自己的心口,都来的可怕的多。 她低下头,握住苏叙白的手,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低声啜泣:“蠢货,这个世上就没有比你更蠢笨的人呢,用什么挡不好,偏要用自己的身体!” 躺在那里的苏叙白,眉眼微微皱了一下,随后便又没反应了。 孟对晚紧紧的握着苏叙白的手,他的手指微凉,她就用自己的手心捂热他,这一路上,她真的快要疯了,她太害怕了,她好害怕他就这么没了,而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可偏偏,她如今是中将令,哪怕再害怕,再恐惧,面上也要强,装出一副不在乎的 样子,因为他的姑母告诉他,他们做将领的人一定要学会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哪怕心里已经害怕到了极致,也一定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一直等到人都走没了,她敢放下自己的防备,趴在苏叙白的面前低声啜泣。 大约也是太累了,心里那股提着的气又放下了,一时之间,孟对晚只觉得困意如同翻江倒海般的袭来,她紧紧的抱着苏叙白的手,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人就跑了,她就这么把他的手紧紧的抱在怀里,然后贴着他的手睡着了。 一直等到孟对晚的呼吸逐渐平缓,苏叙白才缓缓睁开眼睛,他看着趴在自己面前的孟对晚,她满脸都是倦容,这一宿的折腾,实在是太累了,做人是个身强力壮的男人,也会觉得够呛,更何况他们这些女子。 一个女子,纵然再坚强,再怎么刻苦的训练,对身体上来说总还是要比男人差上一些的,倒也不是歧视或者小看女子,这是天生的不足,一天一夜之间连续翻了两个山头,还打了一场恶战,就算是个积年累月打仗的男人,也是受不了的。 苏叙白确认孟对晚睡着以 后,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孟对晚的头发,她大约是回来的时候太着急了,她的头发上还粘着一颗枯草,苏叙白瞧着只觉得心疼。 他将那颗枯草丢到一旁,然后轻轻地拍着孟对晚的后背。 其实刚才孟对晚说的话,他都听到了,其实在那个贼寇冲上来的时候,他可以试图推开他,可是即便这样子孟对晚还是有可能会受伤,然后他的那把剑是直直的对着她的心脏的,他赌不起,所以在那个瞬间,他才会义无反顾的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把刺过来的长剑。 苏叙白看着孟对晚的睡颜,沉默良久,然后低声喃喃自语:“我没有什么能给你的,在我在的时候,保证你不受伤是我唯一可以做到的事情了。” 孟对晚是被菘蓝叫醒的,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了,孟凌静带人去审讯,这才派人来找孟对晚。 孟对晚醒过来的时候,苏叙白也睁开了眼,他挣扎着起身,然后对孟对晚说道:“我有陛下的密信,我跟你一起去!” “你都伤成这样了,就好好在床上躺着,哪里都不要去了。”孟对晚皱眉,严词拒绝。 “伤成什么样子有什么关系?这伤口也只是瞧着吓人,并没有什么要紧的,谢澄商那厮,你说话他是不会信的,除非看到证据。”苏叙白看着面前的孟对晚,轻声说道,“原本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抓他回去,那自然也应该是由我来审讯他。” “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去审讯?”孟对晚有些恼火,“就算不给他证据,谁管他信不信,我们也不需要他做什么,承认什么,总归我要做的无非是抓到他,而你要做的,是把他带回去交差,我根本不在乎他会不会相信我,我也不在乎他会不会说实话,因为那些对我来说没有任何的意义。” 苏叙白一时语塞,良久以后才说:“那你难道就不想让鹤林看到谢澄商的真面目吗?” “我对鹤林无非就是一面之缘,而且这一面还是因为他想要杀我,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那么的善良,既然会想要去挽救一个想要杀我的人?”孟对晚看着面前的苏叙白,“和她打赌的是我姑母,不是我,所以不在乎她到底会怎么样。” “那难道你就没有任何在乎的东西了吗?”苏叙白有些诧异 。 “我在乎啊,我在乎你啊!”孟对晚看着苏叙白,“现在这个时间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东西就是你,就是你可以好好的活下去,就是你受的伤可以恢复过来。” 苏叙白愣住了:“你说什么?” 孟对晚顿了顿,然后正了正神色:“你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我不想要亏欠你,所以你必须要给我好好的活下去。” 苏叙白看着孟对晚许久,然后苦笑了一声:“所以你只是不喜欢亏欠我,是吗?” “是啊!”孟对晚看着苏叙白,微微抬起头。 苏叙白笑了一声,然后说道:“在江南,我不择手段的那你做了我的妾室,让你受了那么多的委屈,是我罪该万死,那这样,这一次,我救了你,那我在江南犯过的错,能不能一笔勾销?” 孟对晚愣住了,她看着面前的苏叙白,许久以后,才说道:“在比武场上,你拼了命帮我赢的那一场,已经让这件事一笔勾销了!苏叙白,你好好活下去,不要让我觉得亏欠,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事情了!” 苏叙白沉默许久,然后从枕头底下拿出密旨:“你拿着这个去吧!” 第386章 纣王 孟对晚看着那个密旨,满脸的诧异:“这可是皇家的密旨,你就这么给我?” “给你呗,总归天高皇帝远,陛下也不会知道,陛下就算知道了,也不可能因为这件事怪罪我,七皇子把我捅成这样,他就算是看在我的伤口上也不可能处罚我!”苏叙白看着孟对晚,轻声说道。 孟对晚顿了顿,然后将密旨揣进怀里,随后说道:“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我会去审问他的!” 苏叙白点了点头:“不管他说什么,你都不要太生气,不要因为这些没所谓的人让自己平白的生气上火。” “我知道,你放心就是!”孟对晚说完,转身离开。 一直等到孟对晚离开,苏叙白才捂着心口躺下,菘蓝瞧着,满脸的嫌弃:“也不知道你在这里陈翔些什么东西,这伤口疼的你都快要死要活的了,在姑娘面前还非得装作一点事情都没有的样子。” 苏叙白深深的松一口气,然后看向菘蓝的目光,满脸鄙夷:“我本就是因为救了他才受伤的,我要是再装作特别疼的样子,他心里得多难受呀?再说了我也是个大男人,受点小伤就唧唧歪歪的 ,平白的让人看笑话。” “姑娘守了你一晚上,她要是知道你因为她还装作自己不疼的样子,反倒难过!”菘蓝叹息,“再说了,爷什么模样,姑娘没看过啊,又何必在她面前,装模作样的呢?” “我只是不想让她觉得愧疚。”苏叙白躺在那里,每一次呼吸都会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感,“我不希望他因为任何事情改变他现在的想法,现在的她很自在,过得也很好,没有必要因为任何事情让她变得和现在不一样。” “哪怕是因为爷?”菘蓝有些诧异。 苏叙白点了点头:“我现在只希望他能够过得好,这样子就很好了,不需要因为我做任何事情。” 菘蓝看着苏叙白许久,然后苦笑了一声:“若是爷以前就这么想,或许事情根本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苏叙白顿了顿,然后看向菘蓝:“之前的我像不像一个暴君?即便知道她想要逃离我,是不管不顾的,非要让她待在自己身边,哪怕将她折磨的半死也不肯放过她。” 菘蓝低下头:“我不敢说!” “就我现在这个样子,你不管说出什么混账话,我也 不能拿你怎么样,你不趁着现在这个时候说,难不成要等我以后好了以后再说?”苏叙白瞥了一眼菘蓝。 菘蓝想了想以后,轻声说道:“其实之前的爷,真的特别像一个疯子,明明知道自己没有办法保护姑娘,可偏偏还是要将姑娘留在身边,说什么都不肯放过姑娘,就这么强行的把人留着,然后眼睁睁的看她受苦受难,却些什么都做不了,虽然我也知道爷很难,可是我也觉得,是爷自己走到死路上的!” 苏叙白没说话,就那么听着。 “其实一开始,爷就不应该带孟姑娘回京,这样无非就是得罪大娘子,大娘子虽然是个脾气很差的人,却是最心软的,她说什么都不可能对人下毒手,虽然嘴上说的厉害可是真的把刀放到他的手上,他也是绝对不敢杀人的,无非就是雷声大雨点小,五爷糊弄糊弄也就过去了。”菘蓝叹息,“从那个时候开始五爷就做错了!” 苏叙白低垂着眼,许久以后他才说道:“你知道为什么人总是当局者迷吗?” “因为人在这场局里面总是费尽心思的想要自己最好的东西,却总是因为这样子, 看不清自己的局面!”菘蓝微微抬眼。 “是啊!”苏叙白苦笑,“那个时候的我就好像疯了,哪怕只是一天,我也不想离开她,我只想把她时时刻刻的待在身边,不管去哪里,只要能够看到她,我就会觉得很开心,可能那个时候是着了魔吧!” 菘蓝深深地看了一眼苏叙白,忽然笑了起来:“我好像忽然能够明白,为什么有些勋贵子弟明明一直都是一身正气的,却忽然有一天被一些女人迷了眼,宁可跟家里人闹翻,也要跟他们在一起了。” “嗯?” “爷,你刚才说那句话的样子,真的很像那些色令智昏的混账玩意儿!”菘蓝微微挑眉。 “如果是她,我宁可做一个色令智昏的人!”苏叙白苦笑,“只是可惜,我有做纣王的天赋,可是她却不想做妲己。” 菘蓝和苏叙白对视了很久,最后两个人都只能无奈的笑一笑。 “孟姑娘是个好姑娘!”菘蓝憋了很久,最后也只能憋出来这么一句话。 苏叙白看着菘蓝许久,最后笑了一声:“菘蓝,如果当初,我为了她做了一个不管不顾的混账东西,你会怎么办?” “我?那我还是做这个混账的侍卫啊!”菘蓝挑眉,“我跟在五爷身边,无所谓五爷是不是混账,只要五爷能发得出来,每月的月银,我就能一直跟在五爷身边,无所谓五爷时好时坏!” “那旁人也能给钱啊,为什么非得是我?”苏叙白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满脸的好奇。 “五爷难道不知道吗?你给我的月银可是旁人的五倍多。”菘蓝非,五爷给的银子实在是太多了,哪怕让我去干偷鸡摸狗的事情我大约也是不会拒绝的!” 苏叙白看着菘蓝许久,然后气的丢出去一个枕头:“换成旁人这个时候巴不得赶紧表忠心,怎么到了你这里就成了银子的功劳了?” “表忠心有什么用,嘴上说的再好回头来照样把你给卖掉!”菘蓝挑眉,“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我也给的钱够多我就能做那个推磨的鬼,表什么忠心,犯不着!” 苏叙白知道,菘蓝说的,无非就是屁话,做不得数的,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和菘蓝,比亲兄弟都要亲一些:“红豆的事情,是我对不住你!” “嗯,你知道就行了!”菘蓝淡淡的回答道。 第387章 段尾求生 孟对晚拿着密旨去牢房的时候,刚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谢澄商歇斯底里的咆哮声:“你们就是在胡说八道,父皇曾经那么宠爱我,我怎么可能不是他的儿子?我母妃那么慈爱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事情来?” 孟对晚听到谢澄商的话,颇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缓缓的走了过去。 他还什么都没有说,可是谢澄商看到他的时候就已经气急败坏的拼命的捶打着牢房:“就是你就是你这个混账东西,在那里胡说八道,你混淆皇室血统,污蔑我母妃,我要让父皇诛杀你的九族要你的性命。” 孟对晚看着面前的谢澄商,没有说话,只是叹了口气,然后看向孟凌静:“将军是问过他什么了吗?” “我来见他的时候,他就是这一副疯疯癫癫的样子,什么都还没开口,自己就在那里歇斯底里的吼叫了。”孟凌静颇有几分无奈,“你昨天是跟他说实话了是吗?” “他总是要知道真相的,不然总觉得是天下人负了他。”孟对晚微微扬了扬眉毛,“如今已经死了不少人了,不可能再由着他继续这样子下去,总是要告诉他真相,就算是死也要死的明明白白 。” “孟对晚,你还想要妖言惑众到什么时候?”谢澄商猛的吹,打了一下牢门,然后怒吼道。 孟对晚也是实在不想再浪费力气,跟他解释这么多了,就直接将手里的密旨递给了他:“你不如看看这个,在来判断我到底是不是胡说八道,你既然是皇子,那自然可以分辨陛下的笔迹!” 谢澄商一把夺过密旨,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密旨里面虽然没有专门将七皇子的身世说一遍,但是字里行间总是能窥探一二的,看完密旨谢澄商,一个踉跄,随后就跌坐在了地上:“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我不会那么贤良淑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做出这么,这么……” “这么不知廉耻的事情,是吗?”孟对晚看着谢澄商,淡淡的说道。 谢澄商抬头看向面前的孟对晚,眼睛满是红血丝:“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为什么要骗你?你应该也明白造谣皇家是什么样的罪过?我为什么要冒这样的风险去骗你呢?”孟对晚有些无奈的说道,“陛下也好,太子也好,他们都是仁和的君主,所以才愿意偷偷的放你一条生路,不然的话,你根本不可能从 那场刺杀里面逃出来。” 谢澄商他坐在那里,了无生气:“怎么可能呢?我不会那么胆小的一个人,他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呢?怎么可能呢?” “情深难以自已,很多事情,都不是我们能够想象的!”孟凌静开口道,“我想你的母妃应该也从来没有让你去争抢皇位吧!我见过你母妃,那是一个看起来温润胆小的人,而不是事实摆在面前,我也不相信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可是事实就是如此。但是我应该能够想到她那样的人,绝对不会希望自己的儿子去争抢皇位。” 谢澄商瘫坐在哪里没有说话,他在回想,回想自己母妃和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她会夸赞太子仁德,会告诉自己要好好辅佐太子,却从来不会告诉他,他也可以做皇帝。 他以前觉得,是他的母亲胆小怯懦,不敢去争抢,如今想起来才知道,他的母亲并不是胆小怯懦,而是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并不是皇家血脉,自己没有资格去做那个皇帝。 谢澄商就那么坐着,泪流满面。 “事实就摆在这里,不管你信或者不信,就是如此。”孟凌静看着谢澄商,冷声说道,“是那个时候如果 你逃离以后找个地方安生的过日子,就不会再有人去追杀你,也不会有人知道你在那里,你可以好好的过你的小日子,安安生生的过一辈子。” “可你偏偏不知足,你偏偏想要去争这个位置,就算你真的是皇子,你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可是,你还是要争,你甚至不管不顾的去联合番邦小国造反,你知道你这样子害死了多少人吗?”孟对晚忽然出声道。 谢澄商看向孟对晚,许久以后才说道:“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做皇帝。” 孟对晚愣了一下:“什么?”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做皇帝,那可不是什么个好位置,孤独寂寥,一辈子守着权贵,身边却没有可信的人,那个地方有什么好的呀?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谢澄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这么做只是想要给我们的母妃报仇,仅此而已!” 孟对晚和孟凌静对视了一眼,然后皱眉:“你只是想要给你的母亲报仇,那你可以偷偷的刺杀太子殿下,为什么要布这么大的局?” “因为有人答应我,只要我帮他布置个局,以后等他做了皇帝,我还是王爷!”谢澄商低垂着眼,轻声说道。 听到这个结 果的孟凌静和孟对晚并不觉得惊讶,只是一开始他们都觉得他是被利用了,没想到他是心甘情愿的帮别人做这件事情。 “那个人是谁?”孟凌静盯谢澄商说道。 “我告诉你们又有什么好处呢?最后不还是要死。”谢澄商嗤笑,“与其这样,我倒不如我帮他瞒着,说不定他真的能做上皇帝,那到时候我要是还没死我不也是飞黄腾达?” 孟对晚皱眉:“你觉得他真的会管你?” 谢澄商低着头不说话。 孟对晚看他这副铁的心的样子,也不追问他了,反倒问道:“那鹤林是怎么回事?” 谢澄商眸光微闪,随后说道:“我绑架了她!” “然后呢?” “我绑架他并且用她威胁匈奴,因为只有这样,我才有办法带人一直骚扰你们,也只有这样,我才能逼迫他们一直在漠北挑事!”谢澄商低垂着眼,淡淡的说道。 “那你最后为什么要把她丢掉?还演了一场大戏,让她来刺杀我。”孟对晚眉头紧锁。 “因为耶鲁齐已经找过来了,我打不过他,只能断尾求生。”谢澄商叹息,“就可惜她爱我爱的入骨,能让她帮我杀个人,也是她的福气了!” 第388章 破相 孟对晚看着面前的谢澄商很久,然后忽然开口道:“你知道你背后的牢房里,是谁吗?” 谢澄商的目光微微低垂,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躲闪,然后孟对晚就听到她笑了一声:“隔着这么一堵墙,我怎么知道是谁?” “你明知道她杀不了我!”孟对晚看着面前的谢澄商,目光中露出几分悲缅,“娘子军守卫森严,想要杀我,何其的难,你让她来杀我,是知道,看在她外祖母的份上,我们不会杀她对不对?” 谢澄商目光躲闪,不敢看面前的孟对晚。 “你是个不聪明的人,可偏偏在这件事上,做了最对的决定!”孟对晚缓缓走到谢澄商的面前,然后蹲下身,看着他,轻声说道,“谢澄商,你应该知道,她可以保你的性命,你现在只要说,说你从来没有想过利用她,你就可以跟她回漠北!” 谢澄商紧紧的攥着手,却愣是一声不吭。 孟对晚看着谢澄商许久,然后伸手从他怀里将密旨抽回来:“谢澄商,如果我是鹤林,我并不会因为你所谓的为了我好,而欺骗我的方式感到幸福,我只会怨恨你至死,哪怕到了奈何桥上也 不想再和你见一面,你真的要让她带着一辈子的怨恨活着吗?” 谢澄商跪坐在那里,豆大的眼泪直接落了下来。 一旁的连翘有些不明白,不明白孟对晚为什么要对她说这么多,正要开口阻拦的时候,却被孟凌静拦住。 就在孟对晚她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一直沉默着的谢澄商忽然看向孟对晚:“你有没有伤害她?” 孟对晚的目光微闪,随后说道:“她要杀我,我打了她,力道破重,脸上有一道伤,大约是要破相了!” 谢澄商猛地抓住牢门:“你怎么敢的,她可是公主!” “她也可以是细作!”孟对晚看着面前的谢澄商,笑了一声。 “你怎么敢的,她一个女儿家破了相,你让她下半辈子怎么办!”谢澄商忽然疯了一般的摇晃牢门。 孟对晚背着手站在那里,面色冷淡的看着面前的谢澄商:“你不是不喜欢她吗?那你为什么还要在乎她是不是破相了?” 谢澄商的手紧紧的抓着牢门,眼里布满了红血丝,他看着孟对晚:“孟对晚,我杀了苏叙白,你不恨我吗?” 孟对晚顿了顿,她看着面前的谢澄商, 背在身后的手悄悄的握成了拳。 谢澄商见孟对晚不说话,忽然就笑了:“你不会以为你瞒的很好吧,当那把剑刺穿苏叙白的时候,你整个人都在发抖,那种恐慌感,可不是一个普通人会有的!你和苏叙白的那点事我也不是不知道,只是眼下,大家也没必要说出来,不是吗?” “我给苏叙白做过妾!”孟对晚看着面前的谢澄商,忽然开口。 “晚晚!”孟凌静立刻出声阻止。 孟对晚看了一眼谢澄商:“我敢承认我给他做过妾,你呢?你敢承认,你对鹤林并不单纯只是利用吗?” 谢澄商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孟对晚:“孟对晚,你为什么要在这件事情上和我纠缠?” “既然你不承认,那我帮你说吧!”孟对晚笑了一声,“你的确是利用了鹤林,你一开始,只是想要利用她得到漠北的兵力,你舅舅被贬,手下无兵可用,你什么都做不了,在和耶鲁齐交涉过后,你确定绑架鹤林,用她来威胁漠北,得到漠北的支持,对不对?” 谢澄商的脸色微变,然后苦笑一声:“是,我诱骗绑架她,就是为了得到漠北的兵力!” “然后你没想到,耶鲁齐一开始的确是帮了你不少的忙,但是忽然调转枪头对准了你,甚至完全不管他妹妹的性命,而到了这个时候,对你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抛弃他,然后自己一个人逃出生天,可是你很害怕,害怕耶鲁奇真的丧心病狂的亲手杀掉他的妹妹。”孟对晚然后看向谢澄商,“所以你决定,演一场戏,让她到我们的军营里来!” 谢澄商沉默了很久,然后看向孟对晚:“正常人都应该觉得我是在利用他,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在演戏呢?” “因为她刺杀的人是我!”孟对晚笑了一声,“娘子军里有官职的人里头,我的功夫是最差的,她来刺杀我,她就是最安全的,与此同时,我跟你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仇怨,你就算憎恨孟家,也不应该是针对我,你选择我的原因多半是因为你觉得如果她刺杀的人是我,那么她能够活下来的概率就是最大的!” 谢澄商苦笑,随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墙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你想太多了,我并没有写这么多事情,我想要做的无非就是甩掉她,如果她真的能够杀掉你,那对我来说 本就是一件非常划算的事情了,仅此而已。” 他说的话很决绝,可是看着那边墙面的目光却包含深情。 孟对晚看着谢澄商许久,然后退后一步,让开自己的位置,让一直躲在自己身后的鹤林走出来。 鹤林看着谢澄商,他轻轻地抚摸着那扇墙壁,就好像抚摸着鹤林的脸颊一样,温柔缱绻。 孟对晚拍了拍鹤林的肩膀,然后转身离开。 看到他们离开的声音以后,谢澄商才一脸颓丧回过头来,然后就看到了站在她面前的鹤林。 鹤林就那么站在那里,她早已经泪流满脸,但还是说道:“真是不巧,我昨天夜里就不在你后头的牢房里了!” 谢澄商看着面前的鹤林,立刻就明白,孟对晚早就挖好了坑,就一直等着他跳呢! “你没破相?”谢澄商憋了很久,就憋出来这么一句话。 “嗯,但是我确实是被她打晕了。”鹤林擦了眼泪,然后走到谢澄商面前,隔着牢房看着他,“他打架实在是厉害,一拳过来,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天都亮了,没破相也是我运气好,不然那么重的摔在地上,肯定不止头上一个包这么简单!” 第389章 贼心不死 从牢房里走出来以后,孟凌静看向孟对晚,她就那么站在那里,看着明亮的天空发呆。 “在想什么?”孟凌静忽然开口。 孟对晚愣了愣,然后笑道:“什么都没想!” “为什么要让鹤林知道事实?”孟凌静站在孟对晚的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觉得他们可怜?” “一个人,可以遇上一个喜欢自己并且自己喜欢的人,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孟对晚看向孟凌静,随后说道,“不是所有人都和姑母一样,会有一个自己特别爱的人!所以遇到了,就千万不要随便放手,不管是什么理由!” “你是因为苏叙白受伤,所以有感而发?”孟凌静微微抬眼。 “和他没有什么关系吧,昨天我找到他之前,就觉得他可能是这么想的!”孟对晚淡淡的说道,“鹤林很喜欢他,哪怕他们最后的结局还是不能在一起,我也希望他们不是互相误会着的,最起码有不要太多的遗憾。” 孟凌静沉默了很久,然后说道:“你觉得,漠北会让谢澄商做鹤林的夫君吗?” “我不想考虑这么多,我只是觉得他们不应该因为一些误 会就这样子错过对方,然后一辈子埋怨对方。”孟对晚笑了笑,“就算他们两个最后没能在一起,但是起码他们也都努力过了,为了对方都赴汤蹈火过了,那就不会有很多遗憾,不是吗?” 孟凌静看着孟对晚许久,最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淡淡的说道:“我要是写奏章告诉我陛下,还有另外一个人在凑合着谋反,你昨天夜里也没能好好休息,趁着这会儿没有什么事,再去补个觉。” 孟对晚笑着应下,再没有说太多。 阿芙跟在孟凌静身边往回走,一直等到看不到孟对晚以后,阿芙才说道:“将军为什么不问问她,苏大人的事情?” “她也不是个孩子了,自然会有自己的想法,我们做长辈的问再多也没有什么意义。倒不如由着她自己去。”孟凌静轻声说道,“晚晚是个表面看起来非常柔弱的姑娘,可是心性却非常的坚定,她认定了的事情,旁人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 阿芙想了想,然后说道:“苏大人胸口上的那个伤真的只差一点点,但凡往左边偏半寸,那就是心脏的正中间,如果真的伤在那个地方,就算 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他。” 孟凌静微微垂眼:“你想说什么?” “很多事情我只是听说的,我只知道整个孟家都不喜欢苏大人,但我只是一个外人,一个站在局面外的人,在我看来苏大人真的很在乎姑娘!”阿芙轻声说道,“他曾经确实做错了不少事情,可是这个世上又有几个人可以为了姑娘这样子豁出性命去呢?” 孟凌静沉默了半晌,最后只是摇了摇头:“我只是一个做姑母的,我不干涉她任何的想法,也不会干涉她做任何事情,如果我们自己觉得可以原谅我没有必要咬着不肯放,你说是不是!” 阿芙点了点头,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孟对晚目送孟凌静离开以后,便去了苏叙白的院子,来的时候,他前脚刚刚吃了药,这块真皱着眉头喝茶,想要把嘴里的药冲散一些。 “你这人怎么回事?刚吃了药就喝茶,不怕茶把药先给冲散了。”孟对晚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把抢走苏叙白手里的茶碗。 苏叙白苦着一张脸,眼看着茶碗被端走,只觉得嘴巴也又苦又涩的味道逐渐的蔓延开来,越发的难受了。 “吃口这个吧。”孟对晚拿出来一颗蜜饯塞到苏叙白的嘴里,“你吃完药觉得嘴巴苦,哪怕是用白水漱口都好,怎么可以用浓茶漱口了?” 苏叙白含着蜜饯,皱在一起的脸,这才缓缓的舒展开:“送了一个大男人知道些什么,我让他给我端碗喝的过来,他拿过来就是浓茶,嘴里苦的很了,管他是什么,喝下去再说呗!” “他不知道你得会交代呀,你不交代还非得怪人家。”孟对晚一个白眼翻过去,然后把手里的密旨还给苏叙白,“这个还给你,多亏了你的这封信让我们问到了不少东西。” “主谋应该不是他吧?”苏叙白看向孟对晚,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孟对晚微微挑眉,然后拉了一张椅子在一旁坐下:“的确不是他,不过他也不肯交代到底是谁,我也不愿意浪费时间,一直在跟他那里虚与委蛇,也就不想再多逼问,到时候交给陛下来决断吧!” 苏叙白点了点头:“这样是最好的,我们只需要知道这背后还有一个人在策划所有的事情,并且如实上报给陛下,至于后面的事情就是他们的家事了,轮不到我 们来管。” “你的伤,虽然没有伤到要害,但毕竟伤口不小,还是要好好养养的。”孟对晚没好气的说道,“菘蓝他五大三粗的,不知道怎么照料自己,那你总是知道的,你平日里吩咐他的时候,就该好好的同他说明白,而不是到后头才把事情推给他,说他是个大男人,不清楚。” 被训斥的苏叙白低着头,一声不吭。 “我听送饭的人你没怎么吃饭?”孟对晚又问。 “窗口实在疼的厉害,咽下去的时候难免会扯到伤口就不大乐意吃。”苏叙白淡淡的说道。 孟对晚掖了掖被子,然后起身往外走:“你好好休息一会儿,我去给你煮碗粥,既然东西不好吞咽,那咱们就喝薄一点的粥。” “不用麻烦了……” 没登苏叙白说完,孟对晚已经没了人影,只剩下半扇没关紧的门。 苏叙白看着那半扇门,目光幽深,许久以后,才长长的叹了口气:“傻姑娘,好不容易跑了,又回头看做什么?就不怕我贼心不死,又把你拐走吗?” 苏叙白的声音很轻很轻,轻的只有自己一个人听得到,就好像他在喃喃自语一般。 第390章 生辰 苏叙白的伤看着可怕,但是实际上并没有伤到要紧的地方,所以过两三天就下床走动了。 阿芙给苏叙白换过药以后,忍不住说道:“你的伤口照料的很好,没有一点发红溃烂的样子,已经结了,家里头也没有脓水,好的很快!” “是阿芙姑娘照顾的好!”苏叙白一边穿上衣服,一边说道。 “应该说是我们姑娘照顾的好。”阿芙看着面前的苏叙白,“你每天的吃食,都是我们姑娘亲自做的,没有半点的发物,吃的面,喝的汤,都是用鲫鱼做的汤底,为的就是让你的伤口能够恢复的好一些。” 苏叙白顿了顿,随后说道:“她向来就是这样很会照顾别人。” 阿芙也没有多说,只是嘱咐道:“不要有太大的动作,不要让伤口撕裂开,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了,然后就是好好休息,旁的我也没有什么要说的了!” “辛苦阿芙姑娘!”菘蓝将阿芙送了出去,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苏叙白穿戴整齐,“爷这是要去哪里?” “一直在这个军营里面待着,待的久了,都快忘记外头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了,今天难得天气好, 咱们出去走一走。”苏叙白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 “你这伤口才刚刚好一些,你就要出去,你就不怕孟姑娘到时候同你生气。”菘蓝赶紧跟了出去。 “有什么可生气的?阿芙姑娘都说了我的伤没有什么事,只要没有太大的动作,不把伤口撕裂开,我就可以随处走动!”苏叙白挑眉,“再说了,咱们快去快回,不让她知道,她也就没有机会跟我生气。” “但凡五爷你回头看一眼,你都说不出来这样的话!”菘蓝看着不远处的苏叙白,淡淡的说道。 苏叙白顿了顿,下意识的回头,果不其然,孟对晚就站在那里,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见他们看见自己了,便说道:“苏大人这是要去哪里呀?” “阿芙姑娘说我的伤,没什么大碍了,我就想着出去逛一逛,这个天下了好几日的雨,也是难得才出了太阳!”苏叙白看着孟对晚,一阵一阵的心虚。 孟对晚看着面前的苏叙白半晌,然后笑了笑:“去吧!” “啊?” “你不是想要出去逛一逛吗,那就去吧,我见过阿芙了,他还专门告诉我,让你多出去走走,不要总待在 在屋子里,这样子反倒不好。”孟对晚淡淡的说道,“只是要记得晚上早点回来吃饭,在外面也不要随便吃东西,你的伤口虽然已经没有大碍了,在吃食上面还是要注意一些的。” 苏叙白赶紧应了一声:“我明白的,你放心就是!” “那你们快去吧,早些去,早些回来。”孟对晚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苏叙白看着孟对晚的背影许久,一直等到他走远了才回头看向菘蓝:“咱们走!” 菘蓝看着苏叙白这一副紧张的样子,忍不住嘲笑道:“若是五爷在京城里被那些公子哥看到这副模样,肯定是要被嘲笑的。” “让他们笑就是了,我还不信他们有几个打的过现在的孟对晚!”苏叙白倒是满脸的不在乎,大摇大摆的往外走。 或许是因为今天难得的出了太阳,街道上尤其的热闹,纷纷嚷嚷的到处都是小贩的叫卖声。 苏叙白和菘蓝穿越在其中,有时候坐下来天天去,有时候站在街角看着老人在那里下象棋,好一个不亦乐乎。 虽然在一旁陪着,小心的看着苏叙白,生怕来一个不长眼的,上前直接撞到他,万一撞到伤 口那可就不好了。 不过好在这一路走过来都是顺风顺水的,虽然热闹,但是也没有拥堵的样子,苏叙白走着逛着,最后在一处卖糖葫芦的地方停了下来。 “公子,是要买糖葫芦吗?”小贩赶紧问道。 “来个三串。”苏叙白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弹出来几个铜板。 就在菘蓝奇怪,为什么要买三串糖葫芦的时候,苏叙白就递给了自己一个:“给!” 菘蓝接过的时候满脸涨的通红:“五爷,你看看我这五大三粗的样子,边走边吃一串糖葫,像什么样子啊?” “那你吃不吃?不吃还给我。”苏叙白说着就要去把糖葫芦拿回来。 “我吃!”菘蓝赶紧往嘴里塞了一块。 苏叙白挑眉:“好吃的东西自管吃就是了,甭管别人怎么看,自己喜欢就是了!” 菘蓝没吭声,一边咬着糖葫芦,一边跟在他身后走着。 只是越是跟着越是有些看不明白,苏叙白在街道上走着,买了不少的糕点,甚至还买了几朵花,瞧着都是些女儿家喜欢的东西。 “你就不问问我买这些东西做什么?”苏叙白看着菘蓝,忽然问道。 “ 瞧着,大约是给孟姑娘买的吧!”菘蓝很给面子的装出了一副思考过的样子。 苏叙白摸了摸鼻子:“你怎么就肯定我一定是给她买的?” 菘蓝看着那块粉色的帕子,犹豫了许久,还是说道:“那,与我就是给自己买的!” 苏叙白看他这一脸拧巴的样子,实在是没忍住笑了起来:“今天,是孟对晚的生辰!” “啊?”菘蓝有些诧异,“没听说啊!如果是她的生辰,那军营里头应该到处都传遍了。” “其实也不能算是她的生辰,是她作为成春的时候,每年过得生辰!听说,是她被成家留下来的日子!”苏叙白看着手里的东西,“旁人或许都已经不记得了,但是我今天总觉得应该给他买些什么东西。” 菘蓝恍然大悟,满脸的感叹:“怪不得五爷今天非得要出门。” “她好歹也照顾我一场,给他买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全当给她过生辰了。”苏叙白笑了笑,随后神情就变得有些落寞,“只不过有可能她根本就不想过这个生辰!毕竟,她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农家女儿阿春了!” 菘蓝看着苏叙白,久久没有开口。 第391章 随心所欲 两个人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菘蓝懒得搭理苏叙白,自己就去吃饭了,苏叙白一个人回到院子的时候,就发现孟对晚坐在摆满了菜的桌签等着自己。 “是不是等很久了?”苏叙白赶紧走过去。 孟对晚摇了摇头:“我也是刚刚把菜都摆上了,刚坐下你就回来了!” 苏叙白笑了笑,然后将买的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一股脑的全部都放在孟对晚面前:“在街上逛的时候,瞧着喜欢的东西,就都买了一些,连带着你的也买了一份。” 孟对晚看着手里被塞的糖葫芦,还有一桌子的点心,甚至还有帕子上,忍不住笑道:“你一个大男人怎么买了这么多女儿家的小玩意儿?” “看到就买了,哪有那么多原因,想买就买,又不是没有银子。”苏叙白挑眉,随后拿起筷子准备用膳,却看到了正中间的那一碗面。 两个人相视一眼,最后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孟对晚看着苏叙白许久,然后说道:“没想到你还记得。” “我也没有想到你还会过这个生辰!”苏叙白也笑道。 “总是要记得的,往年的这个时候,我都是 跟娘一起过的,那个时候虽然家里没什么银子,可是我爹总是会一大早的就去割一点猪肉,然后我娘就会给我包饺子,顺便再做一碗长寿面,一家子总是挤在一个小桌子上一起吃饭。”孟对晚看着面前的那碗长寿面,笑着说道,“只是如今我确实不能再提当年的那些日子了,我每每提起来,母亲总是会不高兴,总觉得是亏欠了我,渐渐的我也就不愿意提了。” “孟大娘子心里总是委屈的,他才是你的亲生母亲,可是你总是记挂着别人,甚至不愿意喊他一声娘亲,她心里难免会有些怨怼!”苏叙白轻声说道,“你若是实在想念他们,其实可以去看看他们,生恩易报,养恩难偿,孟大娘子虽然心里不平,却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我当然知道,这是我每每去看他们最后两家人都会不开心,虽然这样,那不如就不要去了。”孟对晚笑了笑,随后给苏叙白盛了一碗面,“吃点面吧!” 苏叙白吃了一口面,随后忽然想起来:“这不是你的长寿面吗?怎么拿来给我吃了?” “一起吃才有滋味!”孟对晚笑道,“我没有那么多讲 究!” 两个人说说笑笑吃了这一顿饭。 到了夜里,也是难得的有一个大月亮,苏叙白吃过饭以后就在院子里看着天发呆。 孟对晚来的时候,他也没能发现。 “你什么时候回京?”孟对晚忽然开口。 苏叙白愣了一下,随后说道:“过几日就该回去了,这个事情也不好继续拖下去的,还是要尽快回京城,把谢澄商交给陛下!” “到时候,带鹤林一起回去吧!”孟对晚忽然说道。 “你想救谢澄商的命?”苏叙白微微皱眉。 “他也是个苦命人,他母亲犯的错也要由着他来承担,既然陛下本就不想刷他,我们倒不如给他一条活路,何必一定要逼死他呢?”孟对晚在苏叙白身边坐下。 苏叙白顿了顿,随后说道:“可毕竟,是谋逆啊!” “到底是什么罪过,最后还是要陛下来定罪,我们也做不得主,我们能做的无非就是呈上所有的物证和人证!”孟对晚轻声说道,“你说对吗?” 苏叙白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天,许久以后,他忽然说道:“要不要喝点酒?” “你不可以喝,你的伤还没有好。”孟对 晚直接拒绝了苏叙白。 苏叙白叹息:“真是可惜了!再等些日子就要走了,也就喝不到这里的酒了,真是可惜了。” 孟对晚看着苏叙白很久,然后问道:“你会去南疆吗?” 苏叙白顿了顿,然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我觉得你最后还是会去的,毕竟,那些都是你的家人,你不去,就没有人会去了!”孟对晚低垂下眼。 “如果是你,你会不会去?”苏叙白忽然问道。 孟对晚顿了顿,然后点头:“会,可能心里不是那么的情愿,但是最后还是会去的,毕竟我跟他们留着的是同样的血啊!虽然心里有些怨怼,但是总不能真的不管他们吧!” “我小的时候,也去过南疆,在那边待了三五年,该学的东西也都学了,该会的东西也都会了,就被我父亲送回去了!”苏叙白淡淡的说道,“我是嫡子,从出生的时候就被寄予厚望,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我那么几个兄弟竟然没有一个有出息的,我父亲就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我的身上。” 苏叙白低垂下眼,眼里带着几分伤痛。 孟对晚侧头看着苏叙白,然后说 道:“其实你不喜欢打仗,也不喜欢读书,你不想当官,不想考科举,你只想要在一个小地方住一下,做一点养家糊口的小买卖,一辈子就这么安安稳稳的过着,对不对?” 苏叙白顿了顿,然后苦笑了一声:“我生在富贵窝里面,却想着逃离,落到旁人耳朵里这就是个笑话。”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不是所有人都想当官,不是所有人都想富甲一方的!”孟对晚笑了笑,“我们家,就有好几个不上进的,在外头做买卖,还有一个学着别人走货郎,只要他们自己愿意,就由着他们去!” “我知道,孟家和许家向来如此!”苏叙白苦笑,“你们两家长子都颇有几份本事,幼子就可以随心所欲,可我们家……” “若你是长子,大约就不会觉得这般难过了!”孟对晚拍了拍苏叙白的背,“想开些,起码你从小富贵,吃了旁人没吃过的甜头,那总要吃旁人没吃过的苦头吧!” 苏叙白看向孟对晚,许久以后,他才叹了口气:“孟对晚,你一点都没能安慰到我!” 孟对晚笑:“那你就随便听听,别当真!” 第392章 押解 押解谢澄商回京算是一件大事,其中还有一个来自敌国的公主,朝廷在知道这件事以后,尤其的重视,便来了消息,专门嘱咐孟凌静,让她一定要派上最信得过的人,押解他们回京。 孟凌静自然是走不开身的,几个人商量了一番以后,最后决定让孟对晚押解谢澄商回京。 孟对晚原本还有些犹豫,孟凌静如今的身子还不是很好,万一有个什么,也没人在身边照顾,可那一日,他那位姑父就带着几个孩子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 一时之间,孟对晚也就没有了可以拒绝的理由。 押解谢澄商回京的事情已经迫在眉睫,不能在拖下去了,孟对晚当天晚上,就开始收拾行囊。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让你押解他们回京城吗?”孟凌静在孟对晚屋子里坐下。 “不清楚,但是,姑母肯定是有自己的原由的,不然也不会一定要让我回去。”孟对晚一边收拾包裹,一边说道。 “是鹤林,她私底下找我谈话,说一定要让你带她回京城!”孟凌静看着孟对晚,淡淡的说道。 孟对晚顿了顿,然后放下手里要折叠的衣服:“为什么? ” “她说,她只相信你不会害她!”孟凌静有些无奈的说道。 孟对晚愣了一下,然后说道:“我们没必要害她,她对我们来说,没有任何的作用,害她对我们来说,没有半点的好处!” “她应该只是想要让你陪她一起回京!”孟凌静笑了笑,“她是个娇生惯养的公主,被她祖母养的娇纵没有心眼儿,听她的口风,她多半是觉得,你肯帮她和谢澄商说话,所以在回京城以后,也不会害她!” “其实我们这里的人,不管是谁都不会害她,她但凡动动脑子,也不会觉得我们会害她!”孟对晚有些无奈的叹息道,“不过,这几日这一外头倒是的的确确有不少人在那里来来回回的走动,瞧着并不像是我们的人。” “多半是漠北来的。”孟凌静低垂着眼,看着自己的手,轻声叹息,“最近这两天已经有好几波漠北的人潜进来,看他们的意思似乎是来取鹤林性命的!” 孟对晚皱眉:“为什么一定要杀她?” “因为她是潜逃进来的,如果说,她死在我们军营里,那漠北的就是拿住了我们的把柄,到时候就可以拿这件事情来 威胁我们,也可以直接去陛下那边告我们一状。”孟凌静轻声说道,“这也就是我为什么一定要让你走这一趟的原因。” “姑母是担心在路上会出现意外?”孟对晚眉头紧锁,“可是……我们走的是官道,又有押解犯人的通关文书,他们怎么敢的?” “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敢不敢的,只有这件事情所带来的利益大不大?当事情所涉及到的利益足够大的时候,他们就可以不顾任何风险去干这件事情。”孟凌静看向孟对晚,“这一趟回去,你带上连翘和阿芙,这样子我也可以放心一些。” “不行!”孟对晚立刻拒绝,“阿芙一定要留在姑母身边,姑母现在身上还不利索,她一定要在姑母身边,这样子我才能放心。” “军营里头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大夫,没有他还有别人帮我看诊,不碍事的,更何况你姑父还回来了,他有多细心,旁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孟凌静笑了笑,然后轻轻的拍了拍孟对晚的手,“你好好的保护好你自己,然后安安全全的把他们送回京城,这样就是对我来说最好的事情了。” 孟对晚还想要说什 么,却被孟凌静打断:“你来岭南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一直都没能回去,你母亲时常来信都是想要来这里看你,如今你哥哥他们还在漠北,家里头除了二老,也就只有你母亲在照应,这一趟你回去也顺道看看他们!这样子我有好多,放心一些。” “可是……” “没有这么多的,可是你就乖乖的带上阿芙和连翘回去就是!”孟凌静拍了一下孟对晚的手,“只是这一路上你都要和苏大人结伴而行,我有些担心……” “我跟苏大人如今只是点头之交,没有旁的,姑母不用太放在心上。”孟对晚赶紧说道,“我们之间相处的方式很简单,没有多余的男女之情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孟凌静打断孟对晚,“我只是觉得,有些事情我们做长辈的也不能插手太多!” 孟对晚有些茫然的看向孟凌静:“姑母是什么意思?” “苏大人说到底也算是个青年才俊,你也看到了军营里有多少未婚的女子想要嫁给他,每日里去他门前的人都是络绎不绝的,我原本以为他是个伪君子。想着这么多女子环绕着她,总是要败下阵来的,却不 曾想这些日子他愣是没有看他们一眼。”孟凌静看着孟对晚,“昨日你姑父也同我说,苏大人是个好的!” 孟对晚有些沉默。 孟凌静看着孟对晚许久,然后接着说道:“我当然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只是那天我听着你和谢澄商说的话,我也听出了别的味道,你口口声声的不想让他们错过,是因为你自己错过了,对吗?” “我没有……” “在我这里你也不必强装镇定,我也是过来人,怎么可能会不明白呢?”孟凌静笑了笑,“所以这一条路你们慢慢走回去,在路上这么久,你也应该能够瞧明白你自己的心,如果,你觉得你们两个真的已经没有未来了,那就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如果,你也不想就这么随随便便的错过,你父亲那里,有我在!” 孟对晚低垂着头:“姑母,我没有这个意思……” “逝者已逝,你不能总是把过往紧紧的拽在怀里面,这个世上总会有人死去,又总会有人陪在你的身边,我们还是得珍惜眼前人,活着的人总是要比死去的人来的重要。”孟凌静拍了拍孟对晚的肩膀,然后起身离开。 第393章 抛弃 孟对晚押解谢澄商回京的那天,她骑在马上,孟凌静出来送她,那一日正巧下着雨,本不适合出行,奈何京城里头催得紧,他们也实在是不好再推脱了。 出发的时候,雨下的很大,苏叙白骑着马跟在孟对晚身边,走出去好远,他才说道:“你姑父对你姑母真好,那把伞里面可以让下人撑的,他非要自己拿着,自己的肩头都湿了大半,光是这么瞧着就知道你姑父平日里对你姑母必然是很好的。” “他们的感情一直都很好,我姑父是一个很会照顾人的人。”孟对晚轻声说道,然后看向苏叙白,“你的伤还没有好全,为什么不跟他们一起坐马车呢?” “你在外头骑马淋雨,然后我在里头坐马车,好歹我是个男人,要是真的这个样子我自己都看不起我自己。”苏叙白笑了一声。 “有什么可看不起的?本来就是因为你有伤才要我陪着一起回京的,不然你自己了解他们进京城就可以了,何苦非得让我一起陪着?”孟对晚扬眉,“你要是因为在外头淋雨着了,风寒反要花费时间照顾你,那才更加麻烦。” “哪有这么娇弱的, 淋一场雨就能得风寒了?”苏叙白笑了一声,“我陪着你们一起骑马走一走马车里面闷得很,我也不是很愿意坐!” 孟对晚也懒得再多说,既然他愿意骑马,就由着他骑马就是了,说多了也没有什么意思。 就算两个人刚刚说完话没多久的时候,连翘就想跑上来:“姑娘,我瞧着山头,似乎有人埋伏着。” “这才刚刚离开军营没多久,就有人在山头埋伏着?”孟对晚有些诧异,“这些人还真是不要命了,这个直接杀到我们军营头上来有什么不一样?” “我已经派人去打探了,不过眼下瞧着倒像是跟踪的。”连翘轻声说道,“人数不多,而且也没有特别大的武器。” 孟对晚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山头:“我们还是要小心一些,你从下面的人说一声,我们这一路去,凡事都要小心,经过任何地方先让人去前头打探,确定没什么事了我们再走。” “是!”连翘应了一声就赶紧离开了。 等连翘走了,苏叙白才开口道:“离军营这么近的地方,他们肯定不会在这里出手的,多半只是拍着一路跟踪我们,等到一定的 时机再想办法袭击我们。” 孟对晚点了点头:“我瞧着也是这样,我们这一路都走关道,进城里面催的再急,我们也不要抄小路,只要走官道,他们想要袭击我们,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我们今天夜里应该是刚刚出城,可能要在外头过夜,只怕到时候夜里会不太平。”苏叙白皱着眉头,冷声说道。 “见招拆招吧!这么长的路,我们要是一直时时刻刻这么紧张着,那这路还没走完,人都要累死了。”孟对晚说完,拉了拉缰绳,就去前头了。 见孟对晚走了,一直跟在后面的菘蓝忍不住吐槽道:“五爷你说的话几乎都是废话,我都能看出来的东西,姑娘难道还能看不出来吗?你想要和姑娘说话,得找点有用的东西。实在不行说说话本上的笑话也好过讲这些废话。” “去!”苏叙白气的用马鞭拍了一下菘蓝的大腿,“就你话多。” 菘蓝撇嘴,不再说话。 这一场雨越下越大,到了傍晚的时候吓得更是已经没有办法前行了,孟对晚看了看周围,最后还是决定所有人,在这里找个地方扎营避雨。 他们这一行人总共二十人,八驾马车,夜里头挤一挤还是能在车里头过夜的。 孟对晚这么说了以后,车夫就找了一块可以避雨的树阴,将马车停在下头,然后下车扎营。 八驾马车,只有一架是载着谢澄商和鹤林的,乍一眼看,根本就不知道到底在哪里。 孟对晚翻身下马,立刻上了一驾马车,收拾一下自己的行装,而她上的哪辆马车,正是鹤林所在的地方。 鹤林被束缚着,虽然能动,却也难受的紧,见孟对晚上车,便说道:“你赶紧放开我,难受的很,我又不跑。” 孟对晚看了一眼鹤林:“你就不要动弹了,好好的在这里待着,外头可是有一群人想要杀了你的人。” 鹤林语塞,良久以后才说道:“你不要总是想着吓唬我,我可不相信他们真的是要杀我,无非就想要吓唬吓唬你们!” “你要是不相信,你大可以现在就下去!”孟对晚冷眼看着鹤林,“反正我也不会管你,本来我甚至都不想去亚解你,要不是你私底下找了我姑母,也轮不到我来受这份罪。” “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话?我好歹也是个公主 吧,你送我进京城,那不为什么这么不情愿啊?”鹤林有些恼火,“我如今只是落难了,等到我回到我们没背,我还是尊贵的公主到时候我看你还敢这么跟我说话吗?” “你倒是想想清楚,你要不要继续以这个态度跟我讲话,你可得知道,要不是我,你现在早死了,指不定都被捅成马蜂窝了。”孟对晚冷哼一声,换了身上的衣衫,然后看向鹤林,“你最好给我乖乖待在车上,但凡出去,你要是死在了下面,我肯定立刻就把你丢掉,我不会管你的。” “你这人……你们明明是该保护我的……” “我们是押送谢澄商进京,你无非就是个顺带的,你要是安分守己的待在这里,我们自然不会亏待你,但是你要是上蹿下跳的,那我自然也不会管你,到时候你死在乱剑之下,去阎王爷那里报到的时候,可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孟对晚说完,也看的多看鹤林一眼,直接下了马车。 鹤林气的不行,看着她的背影咒骂了一声:“活该你给人做妾还被人抛弃了!” 孟对晚脚下的步子停了一下,然后没有半点停留径直离开了。 第394章 潇洒 鹤林的声音不小,站在边上的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苏叙白自然也听到了,他站在树荫下,看着慢慢悠悠向着不远处走过去的孟对晚,心里泛起一阵接着一阵的酸楚。 连翘也在一旁看着,然后看向苏叙白的时候,也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让开,挡着我的道了!” 菘蓝看了一眼苏叙白,自知是自家爷理亏,也就没吭声,拉着苏叙白默默的让开了道。 自从孟对晚在牢房里说了那番话,虽然当时牢房里没有什么人,但还是有几个牢役的,所以还是有些风言风语传了出去。 孟对晚倒是满不在意,若是以前,她会很在意名声,可现在对她来说,与其一直将这件事情藏着掖着,小心的防备着,生怕所有人知道,然后时不时的还要被人用这件事情威胁,倒不如堂而皇之的让旁人知道。 “姑娘如今瞧着,似乎是真的不在意了!”阿芙走到孟对晚身边,轻声说道。 孟对晚顿了顿,然后笑道:“什么在意不在意的,我给他做过妾是真,总是藏着掖着,难受的无非就是我自己,那个时候我身份低微,给他做妾 都是高攀,有什么可丢人的,而如今,他们就算知道了,那又怎么样,再看不起我,也只是在背地里议论,又有几个敢当着我的面嘲讽我呢?” 阿芙看着孟对晚许久,然后笑起来:“是啊,又有几个人敢当着我们堂堂中令将的面嘲讽姑娘呢!” 孟对晚摊开自己的手,看着自己手心的茧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然后笑了起来:“拼自己本事得来的东西,用着,炫耀着,一点都不心亏!” “是啊!”阿芙摸了摸马背,然后看向孟对晚,“我们凭自己本事得来的军功,站在人群里,怎么都不心亏!” 苏叙白站在不远处,听着孟对晚的话,眉眼渐渐舒展,开口道:“孟将军的夫婿,是个极有才能的人,曾经更是被当朝天子夸赞是个可以登阁拜相之人,多少文人唏嘘,这样的一个男人,怎么就情愿冒着得罪天下文人,而给自己的媳妇洗手作羹汤呢!” 菘蓝看着苏叙白,顿了顿,然后说道:“难不成,五爷也想做一个给孟姑娘洗手作羹汤的男人?” 苏叙白渐渐垂下眼睑,然后苦笑一声:“我不配!” 菘蓝看 着苏叙白,逐渐沉默下来,旁人不知道,他菘蓝还能不知道吗?苏叙白背负着整个苏家,明明只是一个幼子,却背负着嫡长子的责任。 这样的家世,他怎么能做到,放下官职,放下权贵,给孟对晚洗手作羹汤呢? 孟对晚和连翘说完话,看着身边几个女子正在准备夜里头吃的东西,便多看了两眼,却不想余光正好瞧见了躲在暗处的人影,她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然后问身边的人,拿了一点干粮,撑着一把伞就要往山头去。 苏叙白瞧见了,便赶忙上前:“你这是去做什么?” “去问问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孟对晚回头看向苏叙白,轻声说道。 “你明知道他们是来堵我们的,你还这么横冲直撞的上去,就不担心他们到时候直接绑了你?”苏叙白眉头皱的老紧,“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虎?” “你看他们鬼鬼祟祟的那副样子,像是敢绑了我的样子吗?”孟对晚笑了一声,“我倒是想看看,耶鲁齐到底在不在这里,若是在,反倒更好说话,若是不在,这帮人也就是一群散沙,更不用把他们当回事!” “可 是你就这么一个人去,那也太危险了,万一,万一他们劫持你,到时候岂不是很麻烦。”苏叙白眉头紧锁,满脸的不认同。 “那你跟我一起去吧!”孟对晚看了一眼苏叙白,“我们两个虽然可能有办法打得过,但逃回来总是没问题的!” 苏叙白愣了一下,随后跟菘蓝交代了几句,拿着伞就跟着孟对晚一起出发了。 两个人并肩从雨幕里向着山头走了过去。 苏叙白看着孟对晚很久,撑着伞走在他的身边:“他们是怎么知道你以前的事情的?” 孟对晚顿了顿,然后看向苏叙白:“给你做妾的事?” 苏叙白皱了一下眉头,没有说话。 孟对晚笑了一声:“我自己说的。” “这种事情你怎么可以随便往外面说呢?这可是涉及到你自己的名声的,你把这种事情都往外头说,你往后还要不要嫁人了?”苏叙白眉头紧锁,虽然是有些生气了。 “这种事情难道可以瞒一辈子吗?与其小心翼翼的藏着掖着,倒不如大.大方方的说出来,一切我是不敢。也想不明白,如今我也是看明白了,凝结这个东西,你在乎他 就很要紧,你若是不在乎他也算不得什么东西。”孟对晚看了一眼苏叙白,“以前的时候,这个东西它可以逼得我去死,可是对现在的我来说,他真的一点都不重要,起码他不可能真的把我逼死。” 苏叙白沉默很久,然后看着孟对晚说道:“对不起!” 孟对晚笑了起来:“苏大人,这句对不起你已经说了无数遍了,你说再多又有什么用呢?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就是天天说这句话,他也于事无补啊,你毁掉我的名字等同于是杀了我一次,后来你又救了我两次,这件事情我们就算扯平了。往后也就不要再提了。” “可是……” “哪有那么多的可是不会,就是我曾经跟你做过妾室,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那个时候我身份低微,就算是给你做妾也并不丢人。”孟对晚有些无奈的说道,“再说了,现在的我这样不是死在了战场上面,我就可以领俸禄,就算往后我这一辈子都不再成婚,我也不会饿死,我说不定还能过得很潇洒,苏大人,我早就不恨你了。” 苏叙白看着孟对晚许久,最后也只能苦笑:“好,我知道了!” 第395章 仁慈的君主 孟对晚走到山头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山脚下的车队,笑了一声:“要是在这个地方布置弓箭手,这个距离可以直接要了我们的性命。” 苏叙白顺着孟对晚的目光看过去,站在这里往山下看,的确异常的清晰。 “其实我也有一点看不懂,说到底他们无非就是想杀掉鹤林,然后再栽赃给我们,那在这个地方下杀手是最好的,为什么一直不肯有动作呢?”苏叙白皱眉。 其实这一路走过来,他们都能够非常明显的感觉到身后有小尾巴在跟着,还像他们这样的人,最忌讳的就是这种不确定的危险,因为他们没有办法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受到威胁,所以以至于他们在一路走过来都分外的谨慎。 “或许对方也不仅仅只是一个主子呢?”孟对晚挑了挑眉,然后对着看起来空无一人的山头喊道,“我们是来谈话的,我知道你们躲在里头,我可不希望你们这一路一直跟着我们,所以有什么事,趁着现在赶紧出来,我们把话说开了,你们想要什么?我们看看能不能给,要是能给的话,你们也就到此为止,不要再跟着我们了。” 一整个山头一 片寂静,没有半点的反应。 苏叙白微微皱眉:“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先不要着急,我们等一会儿,他们的主子肯定也得想一想要不要见我们。”孟对晚拍了拍苏叙白的肩膀,“稍安勿躁!” 等了有一会儿,从角落里面走出来一个人,他生的很斯文,看起来,并不像是漠北来的,倒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原人。 孟对晚看着他半天,然后微微皱眉:“你是匈奴人?” 男人对着孟对晚抱拳:“孟中令将!” 孟对晚看着他,挑了一下眉毛:“看你这副样子,真像是我们中原人,你不是耶鲁齐的人?” 男人抬头看向孟对晚:“我脸王林,是匈奴太后身边的人!” 孟对晚了然:“所以,你们跟着我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们要带鹤林公主回去!”王林看着孟对晚,轻声说道,“只是这一路很不顺利,有一批人要谋害公主,我们自认为在中原,我们没有办法很好的保护公主,所以我们没有强行要带回公主,我们现在跟着你,也只是想要保护你们,暗中总有人盯着你们,而我们也正在为你们处理这些人。 ” 孟对晚看了一眼苏叙白,这个结果他的确没想到,她原本以为会是一场非常有风险的谈判,却没有想到跟着他们的人竟然根本就不是耶鲁齐的人。 “难道你们就打算这么跟着我们一直到京城?”苏叙白看着王林,冷声问道。 “我不可以进京城,在靠近京城的地段我们就会停止跟随!”王林的回答很恭敬,他看着面前的两个人,轻声说道,“太后告诉我们,如果鹤林去了京城,她就是最安全的,你们的皇帝是绝对不会伤害她的,如果没想要他再回匈奴以后,继续做他尊贵的公主,一定要有你们的皇帝亲自派人将他送回漠北!” “你们防备的是谁的人?”苏叙白又开口道。 “是王子的人!”王林低声说道,“我们是太后的亲卫,我们的父母跟着太后去了匈奴,我们是中原人,太后远嫁番邦本就是为了两国的邦交,奈何太后一直没能有自己的孩子继承王位,而耶鲁齐,他是一个有着非常大野心的人,他虽然表面恭敬,但是背地里却总是想要吞没中原!鹤林公主被把绑架,他第一时间派人去找,可是愣是找了小半年都没能 找回来,太后心有不安,才有派我们出来。” 孟对晚看着王林,笑了一声:“你们的太后是个聪明人,毕竟若是由我们的陛下将人送回去,那就是全须全尾,更是我们陛下的表外甥,总是要仔细照料的!” “诸位可以安心的往前走,我们绝对不会伤害你们,我们跟着你们的目的只是为了保证鹤林公主的安全。”王林拦下孟对晚,很认真的说道。 孟对晚挑了一下眉,环顾四周,然后笑了一声:“你们确定就凭你们这些人真的能阻拦耶鲁齐派来的杀手?” “匈奴并不是只有一位王子,耶鲁齐也不是最得宠的王子,我们的太后虽然没有实权,但他毕竟是中原的公主,他的支持背后代表的是中原的支持。”王林看着孟对晚,“如果我们这一群人没有一个人回去,他就会彻底失去我太后的支持,那么多王子,总有一个可以替代掉他。” 孟对晚笑了起来:“我也不是那种特别多余的人,看来你说的一张中原人的面孔的分上,我信你!” 这一下就轮到王林笑了:“中令将带的可都是精锐,真的打起来我们也是没有胜算的!更何 况你们也是在保护我们的公主,我希望你们可以非常顺利的回到京城。” 孟对晚看着鹤林,然后点了点头:“我也希望!” 雨下的是越来越大,孟对晚和苏叙白往山下走的时候,苏叙白忍不住问道:“你真的相信他们?” “也不算是相信,但是很显然这几个人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孟对晚笑了一声,“我们这一趟来,也算是威胁了他们,毕竟他们的藏身之处都可以被我们随便找到,真的想要杀了他们,只怕会更简单。” 苏叙白叹了口气:“要么只是一件小事情,好端端的搞成了这副模样,如果一开始陛下狠的下心来,也不至于会闹成如今这个局面。” “不忍心才是人之常情。”孟对晚看了一眼苏叙白,“虽然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可到底也是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说杀就杀,又有几个人能做到的?” “可是如今也是后患无穷啊,他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但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君主。”苏叙白叹息摇头。 “他是一个仁慈的君主。”孟对晚笑了笑,然后往山下走,“天下那有一位仁慈的君主,并不是什么坏事。” 第396章 责任 回到队伍里,连翘和阿芙赶紧上来问,孟对晚只说这些人不会威胁但他们,但是也没有说太多,她并不想让鹤林知道,那些人是她外祖母派来的! 连翘和阿芙知道这些人不会威胁到他们以后,便松了口气,连翘轻声说道:“帐篷也搭好了,这雨实在大的很,就两个在外头守着,其他人都去马车里过夜吧!” “嗯,这雨大的很,在外头睡帐篷也得注意一些,别着凉了才是!”孟对晚点了点头,“留两个人轮班守着,其他的人都去那车里头休息,虽然挤一点,但是干净些!” 连翘点了点头:“姑娘和苏大人也一起过来吃点东西的,煮了点热汤,喝一点去去寒气!” 孟对晚点了点头,然后和他们一起,在帐篷里头坐下来。 因为雨势太大,能捡到的干柴很少,所以点燃的火堆也很小,孟对晚瞧着便忍不住说道:“这个日子出门真的不好,下了整整一日的雨了,还越下越大!” “朝廷催的急,不然的话,原本的想法就是想要等天气好一些再出发的!”阿芙无奈的说道,“不过瞧着这个雨,怕是得下个几天了! ” 连翘一时没注意,把一根湿木头丢进了火堆,顿时黑烟四起,将会坐在火堆边上的几个人纷纷都熏的跑了出来。 孟对晚一边咳嗽,一边看向身边的苏叙白:“你没什么事吧?这个烟熏的很,可别呛着你才是!” 苏叙白顿了顿,然后摇了摇头:“不碍事,一点黑烟罢了!” 连翘被熏得一张小脸黢黑,满脸的委屈:“是谁啊,把这么湿的木头放在边上!” “人家把湿木头放在火堆旁边烤干的,谁知道来了你这么个没头没脑的,直接把这湿木头放到火堆里头去,人家没说你,你还有脸怪人家了。”阿芙抹了一把脸,把连翘说了一顿。 连翘委屈,一甩手噔噔噔的就去一旁洗脸去了。 孟对晚和苏叙白的脸上也或多或少的有些烟会,便也去擦洗了。 两个人走的时候,很自然的一起去了一旁的一条水沟,那是从山上流下来的山泉,晚上喝的汤,就是用这个山泉煮的,也算甘冽!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连翘做事是这么毛毛躁躁的,换做以前他可不会犯这样的错。”孟对晚拧了帕子擦脸,“也不知道是不 是心里有事!” “可以回京城了,她多半也是高兴,毕竟也有一段时间没回去了。”苏叙白笑了笑,“想来你爹娘肯定也是很高兴,毕竟也很久没有见过你了。” “京城里只有我祖父,祖母,还有我母亲了!”孟对晚笑了笑,“你呢,你回去以后,真的要去南疆吗?” 苏叙白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不知道?”孟对晚有些诧异,“你向来都是那种算得定的人,如今都是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你竟然还不知道你要不要去南疆?” “我也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去南疆,如今南疆混乱,到处都是战乱,我几个庶兄弟在那里苦苦支撑,按照我父亲的意思,我总是要去的。”苏叙白低垂着眼,轻声说道。 “所以按照你自己的意思,你并不想去?”孟对晚微微挑眉,“你并不是怕事的人,若是南疆如今风调雨顺,天下太平,你说你不想去,我并不觉得稀奇,可是眼下南疆四处都是战乱,依着你的性子,你并不会推脱!” 苏叙白抬头看向孟对晚,良久以后,才苦笑一声:“是,按照我的性子, 我并不会推脱去南疆打仗,虽然我也很多年没有上过战场了,但是毕竟在那边待过一段时间,去到那里的话,应该也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重新捡起来,只是……” 孟对晚微微皱眉:“只是什么?你并不是这种犹犹豫豫的人,有什么自管说就是了!” “我大哥是世子,如今南疆混乱,他担着武昌侯世子的名头,按道理总是要去的,而南疆哪里,一直都是我几个庶兄守在那里,如今我一去,就是指手画脚的,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苏叙白叹息,“毕竟谁也不希望,忽然来一个是对着自己指手画脚!” 孟对晚看着苏叙白很久,忽然说道:“你有问过你大哥吗?” “啊?” “其实,想让你去南疆的是你父亲,而不是你大哥,你父亲总觉得世子愚钝,为他做很多的考量,却从来不曾让你大哥出去闯一闯!”孟对晚看着苏叙白,捏着帕子的一角,给他擦拭脸上的烟灰,“很多时候,你们都太想当然了,虎父无犬子,或许,你大哥只是看起来愚笨的,但是心里头也是算的定的呢!” 苏叙白看着站在自己面前 半晌的孟对晚,然后笑了笑:“你大约是不了解我大哥这个人,他为人处世太过刚正不阿,年轻气盛,又没什么城府,他这样的性子,在朝堂上向来是吃不开的!” “你怎么知道他在朝堂上吃不开?就算他真的在朝堂上吃不开,说不定在军营里面就吃的开了呢?”孟对晚收回手,然后看着小溪里头自己的脸,“你看看我,若是在以前你能想得到我会拿起刀杀人吗?你可以想到我会在娘子军凭着自己一步一步爬到令将吗?” 苏叙白愣住了,他看着孟对晚,久久没有说话。 “很多事情你们都没有让他去试一试,却说他不行,我若是你大哥,你们都说我不行,时间久了我也会真的觉得我不行。”孟对晚看了一眼苏叙白,然后说道,“世人总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无非也都是被逼的无可奈何,才担起当家的事,你们总是觉得他不行,想办法帮他负担着,那么他永远都不能当家,永远都承担不起他应该承担的责任。” 苏叙白没有说话,他看着孟对晚许久,然后说道:“你也就是这么被一步一步逼着往前走的,对吗?” 第397章 不光彩 孟对晚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这世上又有几个人是随着自己的心意慢慢往前走的,无非都是被各种各样的事情逼着往前,你们总是这么护着他,那么他永远都承担不起一个作为嫡长子的责任!” 苏叙白沉默着,看着孟对晚离开的背影。 一直躲在角落里的菘蓝走上前来:“爷,我觉得孟姑娘说的很有道理,世子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可是你们就是觉得他不行,也不让他去试一试,时间久了他也会觉得自己不行,与其吵吵嚷嚷的,总是说他不行,他不如逼着他去试一试,万一他可以呢?” 苏叙白回头看向身边的菘蓝,然后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这雨下的很大,因为谢澄商的事情涉及到了宫里头的秘辛,所以谢澄商得饭,是苏叙白自己去送的,夜里头,也是苏叙白和他睡在一个马车里头的。 “你们赶路就吃这些东西?”谢澄商看着端来的热汤和馒头,满脸的嫌弃,“你看看你准备的这些东西,怕是连狗都不吃吧!” 苏叙白靠着马车坐着:“你自己看看,你现在都已经沦为阶下囚了,还怎么挑三拣四的,爱吃不吃不 吃就饿着。” 谢澄商被气得不行:“苏叙白,我眼下尚且还没有被定罪,就算我不是父皇亲生的儿子,但是我眼瞎,还是皇子,你还是得对我尊重些!不然……” “不然什么,让陛下要了我的脑袋?”苏叙白挑眉,“就你说的这些连狗都不吃的东西,人家鹤林吃的挺好的,你倒是娇贵了,也不看看人家女娃娃,为了你,千里迢迢的从自己家跑到这个鬼地方来,然后被我们绑着送去京城,我们给什么就吃什么,你呢,在这里挑三拣四的,也不嫌自己丢了男人的脸面。” 谢澄商语塞,许久以后才说道:“我总归是要死的,死之前吃几顿好的,又没有什么罪过。” 苏叙白看着谢澄商很久,然后笑了一声:“你以为孟对晚为什么非得逼着你承认自己对鹤林是真心的?” 谢澄商看向苏叙白,没有说话。 “鹤林是昭阳公主唯一的血脉了,就是看着昭阳公主的面上,鹤林在我朝也会受到优待,有鹤林为你求亲,保你的性命还是可以的!”苏叙白淡淡的说道,“你若是愿意跟鹤林走,在漠北,你还是有容身之地的,只是漠北苦寒, 你要是还是和现在这样子这么娇贵的样子,你在那种苦寒之地可也是活不下去的!难不成到时候你还得扒拉着鹤林公主吃软饭不成?”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东西?我再没出息,我也不可能吃软饭。”谢澄商羞恼,“我好歹是个男人,就算再没本事,也有一生的力气,哪怕去码头扛包,你总是养活的起自己的,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吃软饭的了?” “你奢靡娇贵,这不吃那不吃,在码头扛包,一天挣下来的银子无非也就是够你吃几个馒头的,可你现在连馒头都不肯吃,到时候那种苦日子你怕是过不了。”苏叙白笑了一声,“吃完饭也没什么不好的,有一个娇娇嫩嫩的小娘子给你钱花也是你的本事嘛!” 谢澄商再不济,要是读善贤书长大的人怎么受得了这些话,端起那碗没有什么油水的热汤喝了个干净:“谁说我过不了什么苦日子的?” 苏叙白看了一眼谢澄商,没说话,干脆闭上眼睛躺了下来。 “你……”谢澄商还想说什么,却被苏叙白用馒头堵住了嘴。 “夜里头不早了,赶紧休息吧,你明天白天倒是能坐在马车里面打 瞌睡,我明天可是要赶路的。”苏叙白翻了个身,“你有这个力气跟我吵架,倒不如想想看到京城以后你要怎么面对陛下!” 这话一处,谢澄商立刻就安静下来,坐在角落里,默默的啃着馒头。 菘蓝坐在马车外头,听到里面没声音了,便掀开帘子,看向谢澄商:“吃好了没?” 谢澄商囫囵吃了几口了,就将碗筷递给菘蓝。 菘蓝接过以后,看了一眼躺在角落里的苏叙白,然后对谢澄商说道:“休息的时候,往里头睡一些,我睡外头,被褥等会儿会拿过来!” 谢澄商虽然有些不高兴,但是眼瞎,他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便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 谢澄商这边难受的很,鹤林那边也没什么好的,孟对晚和连翘还有阿芙,都挤在这个马车里,好在马车宽敞,不然能寄的不能呼吸。 鹤林翻了个身,就看到了孟对晚白皙娇嫩的脸,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有些羞恼,随后骂了一声:“长得这么妖艳,怪不得给别人做妾!” 连翘立刻就蹦了起来:“你说什么!” “不要理她!”孟对晚看了一眼连翘,然后淡淡的 说道,“他这么说话多半就是嫉恨我长得比她好看,不用理她!” “谁嫉恨你了?”鹤林大喊,“你是长得再好看又能怎么样呢?还不是给别人做了妾室,成天抬着下巴看人,自己才是个下贱的东西!” 鹤林的话说的难听,孟对晚却是半点不生气,她冷眼看着面前的鹤林:“口舌之快,你再废话,我当时候上奏,就添油加醋,让你的谢澄商死的不能再死!” “你敢!” “我有什么可不敢的,总归死的又不是我!”孟对晚笑了一声,“我的确不光彩,那你呢,跟人私奔,你就光彩了?” 鹤林语塞。 “我给他做妾,也是没法子,我是没得选,你呢?你是自甘堕落,鹤林公主,你是尊贵的公主,却跟着一个男人私奔,你又有什么脸面指责我不光彩呢?我丢的无非就是我自己的脸,那你呢?你丢的是整个漠北的脸,还有王室的脸。”孟对晚淡淡的说道。 “我……” “你安生一些,我竟然敢对你说我给别人做过妾,就说明这件事情对我来说算不得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你伤害不到我!”孟对晚笑了笑,“早点睡吧!” 第398章 阶下囚 也不知道是什么缘由,这雨愣是下了有一个月,淅淅沥沥的,以至于等他们赶到京城的时候,孟对晚第一时间就钻进了府里洗漱去了,都没空去见过祖父祖母和母亲,直接钻进的浴室洗漱去了。 苏叙白原本是要回府的,却在准备离开的时候,被孟大娘子叫住:“你们府上现在也是一团乱,你现在回去,怕是脱不开身,隔壁院子前些年我们也买下来了,你去那儿洗漱一番再回去吧!” 苏叙白原本是要推辞的,却被孟大娘子打断:“我们家不喜欢你是真,但我也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按辈分,你也该叫我一声婶娘,在婶娘家梳洗一番,也不会有什么人说闲话,你自管去就是,我这也是看在你救了我们家晚晚的份上,你也用不着多心!” 苏叙白自然也明白,便也没有推辞了。 孟对晚也没有为难鹤林,想着她毕竟也是匈奴的公主,就这么邋遢的带进宫里也不像话,就让人帮着她也梳洗一番。 这一路上,阴雨连连的,鞋子里子都是潮湿不堪的,哪怕日日都洗漱,这身上也有一股子潮湿发霉的酸臭味,就连小时候在江 南长大的孟对晚,都有些受不了,更别说鹤林他们这种常年生活在漠北的人了。 “你们这儿一到雨季就是这幅模样吗?”鹤林一边洗漱,一边看向守在边上的婢女。 “京城只是偶尔下场雨,只是姑娘这一次回来的时候不巧,从岭南到京城,这一路都在下雨,其实京城只是浅浅的下了三日,只是正好被姑娘撞见了!”婢女说着,给鹤林拿了一套干净的衣裳,“这是我们大娘子早些时候去宫里头取来的衣裳,是按着姑娘身材修改过的,姑娘洗漱好了,就换这一身衣服穿戴就是了!” 鹤林应了一声,没有在说什么。 这一路走过来,其实并不安生。 鹤林几乎没有下过马车,差不多吃喝拉撒睡全在马车上,所以并不清楚外头发生了什么,但是她也不是傻的,孟对晚就睡在她边上,半夜里头她时常会出去,然后外头就是一阵接着一阵打斗的声音。 只是孟对晚不说,她也就不问,但是她也知道,她们这一路过来,被刺杀过很多次。 “你们姑娘,以前……” “有些事情,姑娘还是不要多说的好!”婢女冷着脸 ,看着面前的鹤林,“我们姑娘是个神仙脾气,平日里总是说说笑笑不发脾气,但是我们大娘子和我们的老夫人可不是这样的,姑娘要是乱说话,我们老夫人真的生了气,那就算是太后娘娘,也未必保得住姑娘!” 鹤林看着婢女的表情,下意识的浑身一颤:“我,我也没说什么啊!我只是想问问,你们姑娘,以前是真的走丢了吗?” 见鹤林不是提孟对晚之前做妾的事情,婢女的脸色稍微的舒缓了一些,但还是很疏远:“我们姑娘早些年,是为了救我们的公主殿下,这才走丢了的,不过我们姑娘福大命大,被好心的农户救回去,虽然不是什么的大富大贵的人家,但也是教养着的!” 鹤林撇了撇嘴,没再说话。 “姑娘到了宫里也不要乱说话的好,我们姑娘早年间吃了不少的苦,宫里头的娘娘对我们家姑娘也是宠爱,你到时候要是乱说话,万一惹怒了谁,到时候姑娘你能不能回漠北,可就说不定了!”婢女淡淡的说道。 眼前的婢女瞧着年岁不大,可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气势,那种在大宅院里头待久了的样子, 光是瞧着,都有些吓人。 鹤林没有再说话,低着头,小心翼翼的擦洗着。 昭阳公主在匈奴并不得宠,但因为是正室,又出自中原,所以没有人敢怠慢,但是昭阳公主在匈奴的奢靡生活,一直用的都是自己的嫁妆。 当年的昭阳出嫁,十里红妆,可是准备的再多,这么多年,该用的用,该花的花,再加上她也出嫁了个女儿,到了鹤林这里,也就没有多少了。 她虽然有个公主的名头,但并没有封地,只是口头上的受宠,手头上可花销的钱财稀少,大多数都是昭阳这个做祖母的赏赐的,可即便如此,她手头上也是不宽裕的。 永昌侯府向来都是很低调的,对外从来都是勤俭持家的特例,但是府上,该花的花,该省的省,毕竟如今的这位孟大娘子,持家有道,做的买卖没有一个是亏空的,以至于,永昌侯府的钱财,算的上是京城里头这几家贵胄里头,最多的。 所以即便是吸收的盆,用的也是青花瓷器,鹤林瞧着眼热,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你们京城里的人,都这般奢靡吗?” “不过一个青花瓷器罢了,算什 么奢靡?”婢女笑了一声,“姑娘合该入宫去瞧瞧,宫里头才是尊贵无比的!” 鹤林忍不住回头看向婢女:“你为什么一直叫我姑娘,我虽然只是匈奴的公主,但是按道理,你也应该称呼我为公主!” “姑娘如今尚且还是阶下囚,我如何能称呼姑娘为公主呢?一个臣子,将番邦的公主绑在府里,我们可担不起这样的罪责!”婢女轻声说道。 鹤林瞬间眼睛一亮:“哦,你们这是以下犯上!” “姑娘放心,我们大娘子做事体面,早就进宫汇报了,太后娘娘说了,跟着我们姑娘一起进京的,是不知道身份的人,用不着太费心!”婢女淡淡的说道,“姑娘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跟我们的陛下还有娘娘们见礼吧,就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你们就不怕,我进宫见到太后娘娘,告你们家的状吗?”鹤林羞恼。 “姑娘自管去告状就是了,我们姑娘行事周到,没有什么苛待姑娘的地方,姑娘就是告到陛下那里去,我们姑娘也是没有错处的!”婢女将那帕子往边上一丢,脸色冷漠难看,看着鹤林的目光,满是鄙夷。 第399章 一路辛苦 鹤林自觉被羞辱到,气的咬牙切齿,奈何自己如今实在是没有办法反击,不然依着她的性子,这个婢女,早就被她拖下去乱棍打死了! 婢女自然也察觉到了鹤林目光的仇视,可偏偏,她是孟大娘子身边的人,对这些所谓的目光,毫不在意,盯着下人给鹤林换好衣服后,将她待到一处屋子,上了茶水点心,关上门就径直走出去了。 鹤林气的在屋子里转圈圈,恨不得将手里头的东西全部都砸在地上,可偏偏屋子里的东西瞧着都有几分贵重,她拿起来仔细瞧了瞧,最后也只得放下:“待客的屋子,都用这么好的瓷器,我祖母都舍不得用这些!” 把鹤林安置在永昌侯府,原是太后的意思,鹤林这边还在屋子里转悠,气的上蹿下跳,孟对晚那边已经洗漱完毕,换了官服,和苏叙白一起,带着谢澄商入了宫。 这一路过来,十分辛苦,谢澄商这一路都还是一副骄纵傲慢的样子,可真的到了宫门口,他却低垂下眼,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子沮丧的味道。 “之前不是还大喊大叫你是皇子嘛,怎么到了宫门口了,就垂头丧气的了!”苏叙白看着身旁伪 装成菘蓝的谢澄商,轻声说道。 “那本就是在你们面前装出来的模样!”谢澄商低垂着眼,“我离京时,一腔怒气,恨不得将这个天下搅得天翻地覆为我母妃报仇,可到头来,原来我才是那个笑话!” 苏叙白看着谢澄商,随后淡淡的问道:“那你要不要去见陛下?” “去啊!”谢澄商抬起头来,“他养我一场,也善待我,从未让我受半点苦,是我母妃做错了事情,他却还想要绕我一条性命,是我不知感恩,我总得去见见他,叩谢他多年的养育之恩!” 苏叙白看着谢澄商许久,忽然笑道:“我好像忽然明白,为什么陛下和太子殿下会想要放了你!” 谢澄商回头看了一眼苏叙白:“你是不是想说,我本性不坏?” “嗯,你本性不坏!”苏叙白点了点头,“你若是身在官宦人家,应该会被教养的很好,虽然蠢笨了一些,但也会是个正直的少年郎!” “你要是不会说话,就少说点!”谢澄商苦笑一声,再没有多说什么。 孟对晚走在前头,听着他们两个人说话,没有出声。 苏叙白和谢澄商也是从小就认识的,只是相处甚少 ,但也算是看着对方长大,眼见着曾经不可一世的皇子,如今却是这般颓丧模样,苏叙白的心里,总是或多或少,有些难受的。 把谢澄商送进御书房以后,苏叙白和孟对晚两个就这么站在外头等着,好在如今的雨已经是停了,不用再忍受那黏黏答答的感觉了。 “你被鹤林留在府上,你就不怕她闹起来?”苏叙白忽然开口道。 “我母亲看管着,她闹不起来!”孟对晚淡淡的说道,“更何况,她如今是犯人,哪里还敢闹,除非他真的不要命了!” “回来的路上,那那波刺客,我瞧着,都不是漠北的人!”苏叙白看向孟对晚,“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雇佣的杀手,还有一种,就是还有人想要杀掉谢澄商!” 孟对晚点了点头:“谢澄商就是一个活靶子,他要是死了,所有的罪名都能推到他的头上,大内也有可能就因为他死了,罪名落实,不会再去彻查背后造反的人!” 苏叙白沉默半晌,然后看向孟对晚:“你怎么想?” 孟对晚笑了一声:“我就是个在岭南打仗的粗人,这些事情,轮不到我来操心!” “你想到倒是明白!”苏 叙白挑眉,“你就不怕那人背后给你们家一刀?” “我父母具在,上头还有哥哥,叔叔和姑母们也颇有本事,那里轮得到我来操这个心?”孟对晚笑了起来,“如今的我,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不给他们负累,就是我最要紧的事情了!” 苏叙白看着孟对晚半晌,忽然苦笑了一声:“是啊,如今的你,只要自己的日子过的好,就很好了!” 孟对晚看着苏叙白许久,他的脸色微微有些难看,他就那么的看着远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许久以后,孟对晚忽然说道:“你会去南疆吗?” “会去的吧!”苏叙白的目光彻底失去光亮,“我有太多的兄弟,我能让我父亲多看我一眼的方式,就只有我的才学和本事!” 孟对晚沉默了。 如今的南疆,大战小战不断,并且自从武昌侯回京城以后,便是节节败退,整个军营的气势也是一落千丈,这个时候去南疆领兵,而且还是没怎么上过战场的人,在这个时候去,真的就是去送死。 可眼下,孟对晚也不好多说什么,他们只是同僚,并没有什么关系,她说的再多,也只是一个外人。 “不用太担心,我这个人福大命大,总是能活下来的!”苏叙白看向孟对晚,笑着说道。 孟对晚看着苏叙白的笑容,他的笑容苍白无力,让人看着,不免心酸。 “孟中令将,苏大人,陛下请你们进去!”宫人来传话。 两个人赶紧收拾了一下身上的衣服,然后进了御书房。 一走进御书房,谢澄商跪在那里,低着头,俨然一副颓败的模样,皇帝看着底下站着的两个人,咳嗽了一声,然后说道:“爱卿一路辛苦!” “这是微臣应该做的!”两人赶紧低下头。 皇帝看着跪在那里的谢澄商许久,然后说道:“匈奴的鹤林公主,如今何在?” 孟对晚上前一步:“微臣遵循太后旨意,将她安置在微臣家中,有微臣的母亲看顾,陛下可以放心!” 皇帝点了点头:“永昌侯夫人是个温良贤惠的,朕自然是放心的!这一路,你二人辛苦,如今,人已经送回来了,你们也该回去好好休息一阵子,旁的事情不用太顾忌,多陪陪家中长辈!至于苏爱卿,你父亲重伤在床,你至今还未回去看过,今日,朕就不留你说话了,你早些回去看看他!” 第400章 安慰 两人就这么出了宫,离开御书房的时候,孟对晚看了一眼皇帝,他眼底满是疲惫,如今四处都有战乱,虽然不至于民不聊生,但也是不堪其扰,皇帝这些日子,也实在是忧心的很,几月不见,皇帝如今也多了不少的白头发。 出宫的时候,孟对晚忍不住说了一句:“陛下这个皇帝做的,实在是繁忙,几个月不见,白头发都生了不少,显然是操心的!” “做皇帝本就如此,天下万民都是子民,都要他来操心,百姓的吃穿住行,边疆的兵戎相见,都是他要管的,杂七杂八,繁忙的很!”苏叙白淡淡的说道,然后看向不远处的马匹,“你回去的路上小心些,我就不送你了!” “我自然小心,你也早些回去,看看你父亲!”孟对晚说完,便转身离开,瞧着,似乎没有半点要担心的样子。 苏叙白看着孟对晚离开,忽然有些羡慕:“你说,我要是能像她这样,想得开,放的下,那该多好?” 菘蓝淡淡的看了一眼苏叙白:“谁说不是呢?五爷优柔寡断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 苏叙白没吭声,毕竟眼下,她也没什么可反驳的, 他的确优柔寡断,不够决断,并不是那种可以依托的良人。 回到府邸的时候,苏大娘子似乎是早就知道她要回来,早早地就等在门口了,看到苏叙白来的时候,便赶紧上前,拉住苏叙白的手,便红了眼:“你可算是回来了!” “父亲现在如何了?”苏叙白一边说着,一边往里走。 “已经可以下床了,太医的意思是恢复的很好,但是伤到了要害,起码得在家里头将养个一年半载的!”苏大娘子轻声说道,“你父亲那个性子,你也是知道的,焦躁的很,每天都在家里头发脾气,我也拦不住他!” 苏叙白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他有什么可着急的,既然陛下把他接回来自然也是安顿好了以后的事情他自己在家里头,再怎么着急也没有什么用!” “宫里头派人来传话也是这么说的,可你父亲说,如今到处都乱,又不仅仅只是南疆乱,四处皆是如此,陛下哪里还有人可用!”苏大娘子说着,抹了一把眼泪,“我也是实在安慰不了你父亲,你父亲又不待见你大哥,这家里头,真是……” “父亲说的没错,如今的陛下,的确无人 可用,父亲心中不安在所难免!”苏叙白轻声说道,“母亲也不必太担忧,虽然四处都乱,但是也没有大事,如今,我也回来了,母亲就把心放肚子里!” 或许是终于见到了儿子,苏大娘子可算是松了口气,便对着苏叙白说道:“我炖了汤,我去端来,你先去见见你父亲!” 苏叙白点了点头,随后目送苏大娘子离开以后,才转身去找武昌侯。 去找武昌侯的路上,菘蓝忍不住说道:“大娘子一瞧见爷,就是倒不完的苦水,也不见大娘子问问五爷的伤!” “看母亲这个样子,多半就是不知道的,我父亲这个样子,他已经够担心的了,也没必要让他再知道我也受伤了!”苏叙白看了一眼菘蓝,然后轻声说道。 菘蓝点了点头,随后也就没有再说。 去到武昌侯的院子时,远远的,他就闻到了一股很浓郁的草药味。 推开门的那一刹那,武昌侯半个身子挂在床上,一副一副想要坐起来的样子,苏叙白赶紧上前:“父亲的伤还没好,合该躺在床上,好好将养一段日子的,做什么这么着急就要下床?” “你回来了?”武昌 侯看到苏叙白的时候,有些诧异,“我看到你的信,原本以为,你还要在路上多走几日,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这一路上雨下的个没完,我们就一直赶路,回来的也就快一些。”苏叙白扶着武昌侯重新躺了回去,然后说道,“儿子方才去宫里述职,这才回到家里来,耽误了不少的功夫!” 武昌侯看着苏叙白,点了点头,随后问道:“你的伤,好些了吗?” “没伤到要害,不碍事的!”苏叙白在武昌侯身边坐下,淡淡的说道。 “那也是厉害的,虽然没有伤到要害,倒也是被捅了个对穿,不好好修养,往后也是麻烦的!”武昌侯眉头紧锁,“怎么会那么不小心……” “砰!” 一声巨响,父子二人赶紧回头去看,就看到苏大娘子满脸恐慌的站在那里,地上是摔碎了的碗。 苏叙白赶紧跑过去:“母亲可有伤到自己?” 苏大娘子一把抓住苏叙白的手:“你受伤了?你受伤了为什么也不跟我说,伤的怎么样,有没有事,啊?你跟我说啊,到底有没有事!” 苏叙白看着面前的苏大娘子,满脸的无奈:“没事 了,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苏大娘子立即红了眼:“那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告诉我!” “母亲在家里照顾父亲,本就忧心忡忡的,我这点小伤,犯不着专门跟母亲说!”苏叙白轻声安慰道,“你看我,我现在一点事都没有,母亲不必太放在心上,不碍事的!” “你这话说的跟孩子似的,怎么就犯不着跟母亲说了?你要是不跟我说,我怎么知道你受的伤?那你万一有个好歹,你让我怎么办?”苏大娘子气的拍了一下苏叙白的肩膀,“你这小子从小就不跟我亲近,如今长大了,但是连受伤这样的大事情都不同我说了!” 苏叙白见苏大娘子满脸泪水,也不好多说什么,便低着头听着。 最后还是武昌侯出声阻止:“他无非也是不想让你担心,你又何苦非要这样责怪他呢?到头来不还是你自己难过。” 苏大娘子看了看武昌侯,又看了看苏叙白,最后叹了口气:“你们父子两个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什么事情都喜欢自己一个人藏着掖着,不爱跟旁人说,可这天那么宽广,真的塌下来,就凭你们自己真的待得住吗?” 第401章 吸血 父子两见到苏大娘子是真的生气了,都慌了神,却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两个人就那么待在那里,就好像锯了嘴的葫芦,半晌说不出来一个字。 可越是这样,苏大娘子越是生气,甩了脸子直接走了,懒得再理他们父子。 见苏大娘子走了,父子两面面相觑,久久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武昌侯开口道:“你把七皇子交给陛下的时候,陛下有没有说什么?” 苏叙白摇了摇头:“陛下什么都没说,只让我赶紧回来!” 武昌侯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然后看向苏叙白:“没说什么,那就最好了!你是和孟家的那个姑娘一起回来的?” 苏叙白愣了愣,然后点了点头:“是,她跟我一起押送七皇子回来的!” “对外,你只说找到了七皇子,不能说是押送!”武昌侯靠在床上,淡淡的说道,“毕竟,他如今还是陛下的儿子!” “我知道!”苏叙白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武昌侯,“母亲说,父亲总是担忧南疆的战况!” “陛下总是宽慰我,说没什么事,说朝廷会派人去南疆,可如今,四处都不太平,哪里有人能去南疆?陛下 这般说,无非就是为了宽慰我罢了!”武昌侯低垂着眼,“你那几个庶兄弟,我原本想着,带了他们这么多年,总是能挑的住担子,可偏偏,他们是个不聪明,这么多年了,我手把手的带着,临了,还是没法子挑起来!” 苏叙白听着,并不说话。 武昌侯看着面前的苏叙白,沉默了许久,然后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心里对我这个做父亲的,有怨气,可我也是没法子,几个儿子都不成器,也就只有你,能顶着武昌侯府的门楣!” 苏叙白看着武昌侯许久,最后也没有吭声。 武昌侯见苏叙白如此,叹了好几口气,然后说道:“小五,你不如跟我说说,你是个什么样的打算?” 苏叙白看着武昌侯许久,然后说道:“若是父亲让我去南疆,我去便是,只是,我也并非将帅之才,我也未必,就能守住南疆!” 武昌侯看着自己这个引以为傲的儿子,微微叹息,然后说道:“你是怪父亲,逼你科举?” “父亲也是为了我好,家里兄弟多,也不能所有人都栽在战场上,只是,儿子读了多年的书,很多年没去过战场了,如 今回去,未必就是父亲记忆里那个在沙场上肆虐的少年郎了!”苏叙白看着武昌侯,轻声说道,“时隔多年,南疆究竟是什么样子,我也不记得了!” 武昌侯看着苏叙白许久,最后也只能叹息:“是,你离开南疆,也已经很多年了!” “父亲……” “罢了,你去好好休息吧,一路奔波,想来也是很累了!”武昌侯拍了拍苏叙白的手,轻声说道。 苏叙白也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出去以后,菘蓝便忍不住开口:“侯爷实在是偏心,当年非得让爷回来读书科举,如今好不容易做上了官,又让爷弃文从武,凡事总为那几个考虑,却从来不替五爷想想!” “父亲只希望未来家族繁荣昌盛!”苏叙白低垂着眼,低声说道。 “五爷,那你真的要去南疆吗?”菘蓝微微皱眉,“你多年不曾上战场,如今去,又没有厉害的将领帮扶着,这一路走下去,得多难啊!” “且行且看吧!”苏叙白淡淡的说了一声,便赚钱离开了。 苏叙威在听到苏叙白回来的消息以后,原本是在外头忙的,一听到消息,就火急火燎的 回来了,刚进门,就听说苏叙白受了伤,唬了一跳,便赶紧去找苏叙白。 却没想到,人还没走近,就听到了他跟菘蓝的对话,登时心里一沉。 他原本就打算这么走上前去,最后却还是躲在了一旁,一直等到苏叙白走远了以后,他才出来。 苏叙威一直都知道,父亲看不上他,觉得他文不成武不就,所以把希望都放在苏叙白的身上,他也不觉得奇怪,毕竟自己这个五弟尤其聪慧,被偏爱,也是理所应当的。 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苏叙白刚刚从岭南回来,身上还有伤,就被父亲要求去南疆,那几个混小子在父亲手底下干了这么多年,还是一事无成,如今出了事,又要他的弟弟去擦屁股。 苏叙威越想越气,最后竟然直接去了武昌侯的屋子里,对着武昌侯说道:“父亲实在是太为难老五了!” 武昌侯看着面前涨红了脸的嫡长子,抿着唇,许久以后才叹了一口气:“我为难他?我五个儿子,个个都是费尽心力养的,可你们几个,哪个有出息了,但凡你们能担得起来,我又何必非要为难老五!” “老五刚刚回来,身上 还有伤,父亲就让他去南疆,父亲是真的不打算要老五这个儿子的命了不成?”苏叙威气的很,“是我没用,没出息,父亲合该逼着我去,或者,把这世子的头衔给了老五,我总是不会怨恨的,大儿子没出息,却逼着小儿子去冒险,父亲就不怕寒了老五的心吗?” 武昌侯看着面前的苏叙威:“你小子,你知道什么?老五纵然没有父母的庇护,日后也是有出路的,可是你们几个呢?啊?把爵位给老五,那你呢?去大街上喝西北风吗?” “我宁可去大街上喝西北风,我也不愿意,一辈子趴在弟弟的骨头上吸血!”苏叙威赤红着一双眼,“先前,因为皇命难违,已经毁了老五的姻缘,难道现在,又要因为我这个没出息的兄长,毁了老五的前程吗?” 武昌侯逐渐沉默,许久以后,才叹了一口气:“那你说,还有什么法子?” “儿子无用,却不舍弟弟冒险,让我去南疆吧!”苏叙威看着武昌侯,苦笑了一声,“我宁可自己死了,也不想这辈子,都趴在老五的身上吸血,父亲,儿子没出息,可是尚且还有一身的力气,让儿子去吧!” 第402章 兄弟情分 那一宿,武昌侯彻夜未眠。 他一直觉得世子无用,承袭爵位可以保他一世荣华,又有厉害的兄弟,还能帮扶晚辈,他从来没想过,原来世子顾念兄弟情分,也想着自己去博一番天地,不想一辈子让兄弟帮扶。 武昌侯忽然觉得,或许自己的打算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他总觉着儿子无能,自己要想尽一切办法,才能保住家族的未来,却没有想过,或许,这并非他们想要的。 孟大娘子来的时候,武昌侯坐在床上,目光有些呆滞的看着前方,也不晓得在想些什么。 “听说老大来这屋子里和你说了很久的话?”孟大娘子在武昌侯身边坐下,拿了个橘子在手里剥皮。 “是来过,也确实说了不少的话。”武昌侯看着面前的孟大娘子,沉默了很久,然后说道,“你说,如果我让老大去南疆……他……” 话说到一半,武昌侯就说不下去了,他低垂着眼,久久没有说话。 孟大娘子把橘子递给武昌侯,随后说道:“你不是一直都看不上老大吗?现在怎么想着要让他去了?” 武昌侯看着手里的橘子良久,然后说道:“ 我以前总觉得老大并不是将帅之才,让他承袭爵位,哪怕没有实权,这辈子也能坐享荣华富贵,又有老五帮扶,子孙也能享享福,我一直觉得能者多劳,所以把所有的责任都强行加注在了老五的身上,可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老大并不想这样子!” 孟大娘子看了一眼武昌侯,随后笑了笑,屁股对这个结果,并不觉得惊讶:“那他从来都不是那种喜欢坐享其成的人,他的确不是很聪明,但是却是个很疼爱弟弟的人,在这个世上他只有老五这一个嫡亲的弟弟,老五小的时候你时常不在,老五都是骑在他的脖子上,一日一日的长大的!” 武昌侯沉默着,久久没有说话。 “这些年你一直都觉得我是善妒,但是我苛待你的儿子们,所以将那几个小娘养的都带在身边,反倒是这两个嫡亲的儿子从来都是不管不顾的。”孟大娘子苦笑一声,“可是如今你的边关守不住了,却又要回来糟践我的儿子,我只是不说,因为你是我的官人,可是我的心里头也是不甘心的。” 武昌侯看了一眼孟大娘子:“那也已经是以前的事情了, 她如今也已经不在世上了,难道你要咬着这件事情这么过一辈子吗?” “是啊,她如今已经不在世上了,可是她的儿子们还要祸害我的孩子。”孟大娘子冷眼看着面前的武昌侯,“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你之所以想让老五去边关,无非就是不想朝廷里派别人的大将去那里,如果去的是老五,他本来就是文臣,他要是真的有了军功,那也是分给其他几个兄弟的,跟他自己没有什么关系,你无非就是想要让老五,保住你的兵权罢了!” 武昌侯眉头紧锁:“这是我们孟家的兵权!” “可是这个兵权跟老五有什么关系吗?”孟大娘子冷笑,“老五文采斐然,为人端方,圣恩正浓,眼瞧着未来就是登阁拜相的模样,有没有兵权对他来说有意义吗?” “那老大呢?” “老大,他多少年没有去军队上了,他在军队里面有什么势力?侯爷,早些年跟着你从乡下地方上来,你顾念糟糠情分,没有丢弃我,可是却也在外头养了自己喜欢的女人,那个时候你怕是早就忘了我为了你在乡下吃了多少的苦,我 的大儿子,又受了多少的罪?”孟大娘子看着武昌侯,“老大无非就是一个没有实权的世子,未来他不管上不上战场,他都是侯爷,你如今呕心沥血盘算的,是你那几个小娘养的儿子罢了!” 被戳中心事武昌侯面色苍白,久久没有说话。 孟大娘子见武昌侯不说话了,便擦了擦眼角的泪:“那些年你和她待在边关,我一个人在京城里面带着两个儿子,老五要当兵,你说什么都不肯让他去,逼着他念书,逼着他光耀门楣,从头到尾里没有帮扶过他,任何事情都是他靠着自己一点一点考上来的,如今你就要平白以一个父亲的身份。逼着他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替你守护兵权,你难道就半点都不觉得自己可耻吗?” “他是我的儿子,我也会为他考虑。”武昌侯叹息,“那些过去的事情,你就不要再提了,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是我也尽可能的在补偿你了,你还想要我怎么做呢?” “我不想要什么补偿,我只希望你不要再坑害我的儿子了。”孟大娘子苦笑,“我就只有这两个儿子,他们有各自的前程,边关守不住,自然会 有人去守,我不想听你那些豪言壮语,我就只有这么两个儿子,我只希望他们的下半辈子可以在我的身边,可以在我看得到的地方待着!” 武昌侯看着孟大娘子许久,最后只能摇头叹息:“妇人之见!” 孟大娘子听到他说的这几个字,眼里满满的都是失望。 当年也就是如此,外头的那个女人仗着自己读过几年书,不管什么事情,总是附和着,哄得武昌侯跟他生了一个又一个的儿子,只是很可惜,那个女人就没有富贵的夫妻,当武昌侯想要以良妾之礼迎她过门的时候,他却因为喝了一口凉茶感染了伤寒,就那么死了,以至于只要孟大娘子不点头,他的那些儿子永远都不能上族谱。 这是如今的她也上了年纪,对自己的夫君也早就失望透顶,自然也不会对他抱有半点的希望,他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那个死掉的贱人,永远都不要再来祸害他的儿子。 “如果老五不点头,你想要逼着他去南疆,我就一头撞死在宫门口,让这天底下的人都知道你无情无义,是个彻头彻尾的卑鄙小人。”孟大娘子起身,毅然决然的往外走。 第403章 嫉妒 “混账,你这个混账!”武昌侯气的将手边的东西纷纷砸在了地上,却也没能拦住孟大娘子的步伐。 孟大娘子走到门外的时候,苏叙白就那么站在那里,原本他是因为听说自己的大哥惹的父亲不高兴了,特地来这里说和的,却没有想到在外头听了这么一出大戏。 孟大娘子看到苏叙白的那个瞬间,第一时间背过身去,将眼角的泪水擦干净以后,才笑盈盈的回过头来:“都这么晚了,你不好好休息,怎么又过来了?” “我听说大哥跟父亲闹了不愉快,就想来这里问问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苏叙白只当做自己没有看到母亲眼角的泪水,轻声说道。 孟大娘子也的确是不想再瞒着苏叙白了,便说道:“你大哥不想让你去南疆,他宁可自己去,也不想让你为了这几个兄弟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你如今,圣眷正浓前途一片大好,又不是没有出路了,为什么要去边关那么危险的地方博军功呢!” “那母亲呢?母亲也不想让我去吗?”苏叙白看着面前的孟大娘子。 孟大娘子笑:“我就只有你们两个儿子,稳定, 可你们两个一辈子都没有什么出息,但是也要健健康康的,我这辈子从乡下人一路坐到将军娘子,也已经是菩萨保佑了,我只想要你们两个平平安安的,至于什么家族昌盛,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苏叙白看着孟大娘子,有些无奈:“母亲,陈年的旧事,你又何必非要把它扯开来,这样子难过的不还是你自己吗?” “我无非就是难过一些,可是这样子他起码不会逼着你去南疆了。”孟大娘子走到苏叙白身边,抬手整理他的衣襟,“你若是自己想去,我自然不会拦着你,但是我绝对不允许有人逼着你去,哪怕那个人是你的父亲!你先前得逼着娶妻,以至于你年纪轻轻就成了鳏夫,痛失所爱有多难过,我也是知道的!母亲没有本事,没有办法将你所爱的人带回来,那母亲能做的就只是将你紧紧的保护在身边!” 苏叙白看着孟大娘子,其实从小到大他见到父亲的日子总是很少,他一直都是在母亲身边长大的,母亲年少的时候并没有读过多少书,无非就是认识些字,从乡下地方上来,在京城里面受过不少的白眼,可 还是到处硬着头皮给他找好的先生教他读书。 而让他回来念书的父亲,反倒是从来都没有怎么管过他,只是偶尔会夸赞几声。 “我平时不想让我去吗?”苏叙白看着孟大娘子,轻声问道。 孟大娘子愣了愣,然后苦笑道:“这普罗天下的母亲,又有哪个愿意亲自送自己的儿子上战场的呢?无非都是没有办法拦不住,这才让自己宝贝的儿子去了战场,你父亲从来没管过你们,他把他所有的心血都投注在那几个小娘养的身上,如今眼看着他们不行了,却想让你给他们收拾残局,我又怎么忍得住这口气呢?” 苏叙白看着孟大娘子许久,然后说道:“母亲从来没有要求过我什么,只盼着我能够平安顺利的长大,如今我也已经这么大了,也没有什么能够回报母亲的,只是如果母亲不想让我去,那我就不去了。” 孟大娘子眼睛一亮,有些诧异:“真的?” “真的!”苏叙白笑,“我很多年都没有去过南疆了,那你如今到底是什么模样我也不清楚,在天赋异禀的人,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就能够带领兵将的,我去那 里,无非也就是去送死,我想父亲也是明白的,他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用了大半辈子拼搏下来的兵权,就这么消散在自己的手里了。” 其实,武昌侯的心思他们都看得懂,只是他们都不愿意说,不愿意讲这件事情,摊在面上去说,因为他是儿子,这天下哪有儿子说老子不是。 可如今,孟大娘子将事情摊开了说,他反倒像是松了一口气:“母亲不想让儿子去,儿子就不去了。” 孟大娘子从来没有想过,苏叙白有一天会说出来这样的话,毕竟这个儿子从小聪慧,四书五经读了许多,按照以前自己就不知道要怎么和他说话了,她时常觉得自己粗鄙,和儿子说话难免让儿子厌烦,可如今,她最出息的儿子却说,若是她不愿意,他就不去了。 孟大娘子当下就红了眼:“好,好,那咱们就不去了,不去了!” 孟大娘子走后,苏叙白站在那里许久,菘蓝忍不住说道:“五爷以前,从来不会违背侯爷的!” “从小到大他总是很少回来,每一次回来都是考教我的功课,书念的好,他便笑一笑,书念的不好,便 是一顿鞭子,所以我总是想着好好读书,讨好他,能让他多瞧我一眼,可是如今的我也不是孩子了,他会不会多看我一眼,对我来说也都无所谓了。”苏叙白转身离开,“与其都为了这种,所谓的高看一眼为难自己,倒不如就让别人低看一眼,自己舒服就好。” 孟家这一日虽然没有吵吵嚷嚷的,但是却也是各自有各自的心,每个人心里都是不快活的。 最懊恼的自然是武昌侯,他痛恨妻子嫉妒,不容人,可偏偏她生的儿子最有出息,而眼下,他也指望着这个孩子。 这么多年,他知道自己的发妻是怨恨自己的,可是当年他从一个无名小卒一步一步的坐上将军,也没有说把她休掉,自己不负糟糠,被世人夸赞,可这个糟糠,却容不下一个外室,说什么都不肯和他那碗茶,也不肯让自己的儿子进族谱。 他痛恨发妻,可偏偏她为自己父母,戴孝三年,若是他真的休妻,也是要被世人唾弃,无可奈何之下,他只能将几个庶子养在身边,期盼着他们能成器,可如今,却终究要依靠着自己这个最小,最不待见的儿子。 第404章 为什么是我 武昌侯府上的事情,京城里头的妇人大多都知道一些,只是孟对晚年少时一直不在京城,等年纪大一些了才回来,后来大多时候又都是在岭南,对京城里头妇人之间的传话,自然是更不清楚。 孟对晚一直很奇怪,为什么向来那么讨厌苏叙白的母亲,这一次,竟然主动让她在他们家隔壁的院子里洗漱,只是她知道在父母这里,苏叙白是个难以启齿的禁忌,所以也就没有多问。 却没有想到,在这一日,去给祖父祖母请安的时候,听到了一耳朵。 祖父一大早就被皇帝叫去宫里,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所以孟对晚来请安的时候,也就只有她祖母一个人在院子里耍枪。 孟老夫人老当益壮,随手丢给孙女一把剑,便说道:“好晚晚,跟你祖母我练练!” 孟对晚原本还想着,祖母上了年纪,自己得收着些,却不想几个回合打下来,她差点被老太太摁在地上,要不是她母亲出现的及时,自己怕真是要被摁在地上打一顿了。 “你这姑娘啊,身子骨还是弱一些,技巧不错,但是力道还是不足!”孟老夫人对着孟大娘子笑 着说道,“难得回来,吩咐厨房这些日子多做些好吃的,你这个姑娘还是太瘦了!” 孟大娘子跟在孟老夫人身后,笑着应道:“媳妇记得了!” 孟老夫人放下手里的长枪,然后在主位上坐下,院子里的婢女第一时间上了茶,孟老夫人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然后说道:“你公爹一大早就被陛下叫进宫里头去了,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孟大娘子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孟对晚,随后点了点头:“听说,武昌侯今日一早,就带着伤进了宫,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没多久,宫里头就来人,把公爹叫走了!” “昨天夜里,苏大娘子和这位许久未回京的武昌侯大吵了一架,听说隔壁府邸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这苏大娘子本就是大嗓门的人,据说昨日吵了好几场!”孟老夫人淡淡的说道。 孟对晚坐在一旁细细的听着,她隐约觉着,祖母和母亲这话,似乎就是专门说给自己听的。 “苏大娘子早些年跟着武昌侯在乡下,也是吃够了苦的,后来武昌侯飞黄腾达,图旁人说他一句不弃糟糠,便将府上的管家事宜都交给了苏大娘子, 可自己偏有在外头养了个外室,还连着生了三个儿子,一来二去的,夫妻二人便断了情分!”孟老夫人摇头叹息。 孟大娘子也没有说什么。 “苏家总共五个儿子,那三个庶出至今还没能上族谱,本也是庶出,分不了多少的家产,所以这武昌侯啊,就将这三个儿子都留在了边关,想着用这个法子,给三个儿子谋一条出路!”孟老夫人接着说道,“可偏偏这三个儿子没什么出息,连带着老大,也不是什么特别聪慧的,这武昌侯,就把所有的希望,都加注在了苏老五的头上!” 孟对晚微微垂下眼,她知道,祖母和母亲的这番话,就是说给自己听的了! “薄情寡义,却又想要万人夸赞他一句不弃糟糠,委实算不得什么好人,听说,向来对父亲言听计从的苏叙白,这一次说,他不去了。”孟大娘子笑了笑,“想来,也是对父亲失望了!” 孟对晚抬头看向孟老夫人和孟大娘子,然后说道:“祖母和母亲,是有话要和我说吧!” “今天一早宫里头的就派人来传了消息说是武昌侯想陛下求恩典,为他的儿子赐婚!”孟老 夫人看着面前的孟对晚,微微叹息。 孟对晚心里咯噔一声:“然后呢?” “武昌侯是个聪明人,他凭借着自己的本事从一个平民做到现在的侯爷,朝廷新贵,自然不会是一个草包,他很清楚,如果现在让苏叙白去南疆,且不说他其他那三个儿子会不会服气,他没有战场上的经验,去那里也是送死!”孟老夫人嗤笑,“所以他想要给老五找一个,有着武将世家背景的儿媳妇!” “他想要让我嫁过去?”孟对晚满脸的诧异。 “不错!”孟老夫人点了点头,“他这么做算得上是可耻,不过看他如今的情形,也只有这么做才能让他们家的兵权,不会被其他人分走!” 孟对晚眉头紧锁:“为什么偏偏要盯上我?朝廷里的武将有那么多,女儿也不少,为什么独独是我?” “因为只有你,苏叙白不会拒绝!”孟大娘子叹息,“苏叙白如今也是有官职在身上的,他要是想去见皇帝也是有法子的,若是他一定不肯,陛下也不可能强行按着牛喝水,更何况旁人家的女儿,对他们的父母来说未必那么重要!” 孟对晚只觉得 肚子里头一阵的反胃,恶心的厉害,许久以后,她才深吸了一口气:“我现在就回岭南!” “你躲得了一时,你躲得了一世吗?”孟老夫人皱起了眉头,“太后娘娘之所以一大早就派人来告诉我这件事情,非就是想让我们家里做出决断,若是我们不情愿,纵然他武昌侯再怎么求陛下,陛下也是不会松口的!” “我不愿意!”孟对晚看着面前的孟老夫人,斩钉截铁的说道。 “缘由呢?”孟老夫人看着面前的孟对晚,“我可是听你姑母说,他受伤的时候,你几乎彻夜不眠,就那么守在他的病榻前!” 孟对晚语塞,良久以后,才开口道:“那是因为他救了我的性命,我照顾他也是应该的!我先前被迫做了他的妾室,如今又让我嫁给他,虽然京城里头没有人会提这件事,可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我要是真的这么做了,我们家的脸面要放到哪里去?” “你大可不必在意我们家所谓的脸面,我们家从来不在乎这些东西,不论是我还是你的祖父,我们在意的只是你的真实想法。”孟老夫人看着面前的孟对晚,轻声说道。 第405章 我不知道 孟对晚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毕竟是自己亲生的女儿,到底是什么样的性子,孟大娘子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 其实他们都看得出来,孟对晚对苏叙白事有情义的,只是因着先前的事情,不肯再嫁给他,不愿意再去回想曾经的事情罢了! “眼下无非就是两个选择,你若是愿意嫁,那便是两家联姻,漠北交给你大哥守着,你父亲带着苏老五去南疆,由你父亲挂帅,岳父带兵带着自己的女婿去,谁敢说什么?”孟老夫人喝了口茶,“你若是不愿意,你祖父如今还是身强体壮,早些年的时候,武昌侯本就是你祖父的部下,你祖父带着苏家的小子去南疆,也是名正言顺的。” “祖父都这把年纪了,怎么可以去那么偏远的地方?”孟对晚站了起来,满脸的不认同。 “如今南疆的仗,打的很厉害,隐约有要破城的样子,急需一个将领前去带兵打仗,可偏偏眼下四面八方都不太平,皇帝也是抽不出人来,武昌侯也是知道这个原由,所以才会想着这个法子逼着孟家做选择!”孟老夫人无奈的叹息,“真是个奸诈小人啊 !” “可就算是我同他成婚,让父亲带着苏叙白去南疆,那漠北怎么办?”孟对晚不明所以,“难不成就只管南疆,不管漠北了吗?” “你大哥早年间虽然看起来荒唐,但是在打仗这方面从来没输过,如今,鹤林在我们这里,漠北就算不想要他的人,也要碍着天下人的嘴,不能动弹,所以眼下漠北应该是最安全的,我们可以把鹤林扣留在这里,直到南疆的战事平息。”孟老夫人说道。 孟对晚红了眼:“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孟老夫人笑了笑:“其实我跟你祖父虽然上了年纪,但好歹也是老当益壮的,我们两个一起去,顶得上你好几个父亲了!你若是不愿意嫁,我们就是不嫁,我跟你祖父去一趟南疆,就当是游山玩水了!不碍事的!” 一旁的孟大娘子别过头去,轻轻的擦了擦眼角,然后看向孟对晚:“我和你祖母商量过了,你若是对他是有情义的,你愿意嫁,我们也会有要求,就是分府别住,不和他那些父母兄弟住在一起,自然也不会有人拿你以前的事情来取笑你你。” “你要是不愿意嫁,那 也千万不要强求自己,我们费尽千辛万苦,花了这么多年的功夫把你找回来,可不是为了让你吃苦受罪的。”孟老夫人接过话茬,“当然,你或许不放心我跟你祖父的身子骨确实还不错,你看看你刚才不就是打不过我吗?” 孟对晚一双眼睛红彤彤的,她看着面前这个满脸慈爱的祖母,心中酸涩,许久以后,她才说道:“为什么一定要盯上我们家呢?” “或许是因为我们积累多年,家门显赫,更是满门忠烈!”孟老夫人拉过孟对晚的手,“你年少1时,把你弄丢了,本就是我们的过错,只要你说一个不字,我们就绝对不会让你嫁人,当然没有因为这种事情牺牲女儿家的道理!当年你也是救了公主的,你若是非不愿,陛下也不可能非逼着你嫁人!若是那人就是个纨绔子弟,我们直接就答复了,可偏偏苏叙白那小子,虽然混账,但是不得不说,他是个年少有为的!” “是啊,我们就是想着若是旁人,我们定然不会让他们有机会开这个口,可是,那人是苏叙白,虽然是继室,可他年少有为,破有出息,对,你也是肯豁出 命去的,要知道这世上有多少夫妻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他们为你挡刀,就胜过天下百倍的男子。”孟大娘子看着孟对晚,轻声说道。 孟对晚低垂着眼,久久没有说话。 孟大娘子还想说什么,却被孟老夫人拦住了:“罢了,这个事情来的太突然,我们也实在是慌乱,你回去好好想一想,问问你自己的心,你到底是愿不愿意的?不着急,等你想明白了再说。” 孟对晚抬头看向孟老夫人,确定她说的是真的以后,便赶紧离开了,走的时候还因为太慌乱撞到了门框。 一直等到孟对晚走的远了,孟大娘子才开口道:“母亲怎么就这么让她走了?” “你看她现在那副样子,一瞧就是满脑子的浆糊,你现在问她能问出什么东西来?”孟老夫人叹了口气,“这妮子的命,实在是坎坷!” 孟大娘子抹了一把眼泪:“都怪我,这是当年我们能把她弄丢,他又怎么可能会受这样的罪呢?” 孟老夫人没说什么,只是坐在那里喝茶。 孟对晚离开祖母的院子,就直接出了府,她骑着马,直接找上了苏叙白。 苏叙白出 来的时候,就看到孟对晚背对着自己现在门口,时常有人经过,就会看她一眼。 “孟姑娘……”苏叙白走上前去,“你怎么来了?” “你父亲进宫的事,你可知道?”孟对晚一看到苏叙白,便开门见山的问道。 苏叙白点了点头:“他一大早就套了车进宫了,但是我不清楚他去宫里面做什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你父亲,因为你不肯去南疆,用我的婚事,胁迫我祖父去南疆镇守,我祖父多大的年纪了,你们怎么做得出来这么卑鄙无耻的事情?”孟对晚满脸鄙夷的看着苏叙白。 苏叙白是第一次在孟对晚的眼睛里看到这样的情绪,他愣了一下,下意识的退了一步:“什么叫做用你的婚事胁迫你祖父去南疆?” “满城的闺秀,你父亲却偏偏跟陛下求旨,让我嫁到你们家,不就是想要让我父亲,乃至我的祖父,给你们家想法子吗?苏叙白,我祖父七十高龄,你们怎么,怎么狠心让他为我奔波的!”孟对晚红着眼,一步一步的逼近,声声泣血。 苏叙白看着面前的孟对晚,满脸的诧异:“我,我不知道……” 第406章 又当又立 苏叙白看着双眼通红的孟对晚,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他慌忙说道:“你不要着急,我这进宫找我父亲,你不要急!” 孟对晚看着满脸慌乱的苏叙白,擦了一下眼角:“我不晓得你们家究竟如何,可与我什么干系,为什么总是咬住我不放,苏叙白,我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那个雨夜,我打开药铺的门,如果不是因为我打开了那道门,我们这辈子都不会有什么瓜葛!” 苏叙白听着孟对晚的话,脸色逐渐苍白:“晚晚……” “不要叫我!”孟对晚转身离去,满是愤懑。 苏叙白就那么站在自家府邸门口,失魂落魄一般,直到菘蓝来找他,他才猛地回过神来:“快,快,快去备马,我要入宫!” 菘蓝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第一时间起身去备马。 苏叙白这边火急火燎的要进宫。 而皇帝那里也是头疼的厉害。 一个是三朝老臣,一个朝廷新贵,不管是对那边,他都颇有几分不忍心,武昌侯这些年镇守南疆,也是鞠躬尽瘁,如今更是为了守护南疆受了重伤,先前他的儿子,为了扳 倒郝家,还被迫和郝家的姑娘成婚,年纪轻轻的成了鳏夫。 要知道,那个时候,也正是因为郝家的姑娘,才逼得当时的成春,也就是如今的孟对晚,跳了河,如今,武昌侯为儿子求娶永昌侯家的嫡女,是何居心,他一清二楚,可想起苏叙白那个小子,他也是在是不忍心拒绝。 可这永昌侯,几辈子的人,多少尸骨埋在了军里,为了朝廷也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当初孟对晚也是为了救自己的公主才走丢的,他也实在是不忍心将这个自己亏欠多年的小姑娘像个棋子一样,嫁到武昌侯府。 尤其是当皇帝看到永昌侯老侯爷那满头花白的头发,越发的不忍。 皇帝头疼的厉害,干脆躲了起来,将外头两个人分别晾在了一个厢房里头,自己则躲在御书房抓耳挠腮。 “陛下,这都快一个时辰了,这么躲下去,也不是办法啊!”公公走到皇帝身边,给他换了一盏茶,随后轻声说道。 “两个都是臣子,朕驳了谁,朕都是不忍心的!”皇帝叹息,“你看看那永昌侯老侯爷,那满头的白发啊,他峥嵘一生,如今本该是安享晚年的时 候,却还要为了孙女这般折腾,朕若是答应了武昌侯,他便不用去南疆,可这小姑娘的一生就如同一个物件,只怕永昌侯府上下,都要怨恨朕!” 公公低着头,也是满脸的愁容。 “可若是朕不答应,眼下能抽出空来的老将,也就只有永昌侯府,永昌侯那个儿子得力,让他暂守边关,朕是放心的,毕竟他也跟着打了那么多年的仗了,总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可让永昌侯去南疆,武昌侯心里自然也是不乐意的,毕竟这么多年都是他守在那里!”皇帝扶额,满脸的不情愿。 公公听着,也是无计可施,毕竟两个都是皇帝信任的臣子,让一个得意了,另一个必然就要伤心。 皇帝一脸的惆怅,良久以后,他忽然说道:“不如,朕御驾亲征吧!” 公公猛地抬头,虽然慌忙跪下:“陛下,不可,这万万不可啊陛下!你可是一国之君,国不可一日无君,您若是出去了,那这偌大的王朝要如何是好啊!” 皇帝看着跪在那里的公公,叹了一口气,然后瘫在龙椅上,满脸的为难:“那你说说,朕要怎么办?” 公公想了片刻, 然后抬头看向皇帝:“陛下,不如,不如我们就让老侯爷去吧,他虽然年迈,但也是身经百战的,挂帅的将领未必就要去前头打仗,在后方排兵布阵也是可以的,再让武昌侯的世子跟着,若是不放心,再叫上苏大人,还有孟家的几个晚辈,这样去边关,也不是不行啊!” 皇帝看着公公半晌,微微挑眉:“你这老货,倒是出了个好主意啊!” 公公眼睛一亮:“陛下是觉得可行?” “武昌侯无非就是想要保住南疆的兵权,所以不愿意交给永昌侯,可他年轻时本就是老侯爷的部下,老侯爷出马,无非就是给自己曾经的部下撑腰,那些文臣也没什么话可说!”皇帝笑了一声,“朕一直不肯答应让老侯爷出发,无非就是担心他年岁大了,折腾不起,可若是就让他在背后出谋划策,倒也平安!” 公公赶忙点头:“是啊,是啊!” “只是这样,这武昌侯心里多半是有气得,他为自己的嫡子求娶,却被朕拒绝,总是心里会不平衡的!武昌侯想得远,先前因为郝家的缘故,两家结了仇怨,虽然明面看不出来,背地里却总是在较 劲,若是两家成了亲家,那以前的事情,也就一笔勾销了!”皇帝抬眼看向公公,“只是这老侯爷宁可自己出去,也不愿意松口,自然是不愿意一笔勾销了!” “老奴冒昧,若是奴婢,也不愿意一笔勾销,那是他们家何其宝贝的姑娘啊,去了他们家以后,这般受罪,这换成谁,心里都是有怨恨的!”公公低垂着眼,“武昌侯是个偏心的父亲,对苏大人向来是不管不顾的,如今出了事,却要拉着苏大人出来……” 皇帝看着公公许久,然后说道:“五个手指尚且各有长短,更何况是儿子!” 公公没有再说什么,只在一旁静静的陪着皇帝。 皇帝看了看时辰,也知道这事儿继续这么躲下去也不是个事了,便准备让人将两个人都叫过来,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小太监推开了门:“陛下,大理寺少卿苏大人有要事求见!” 皇帝微微顿了顿,随后苦笑:“这对父子啊,真是半点都不和气!一个滥情的人,生出了一个痴情种!” 一旁的公公却偷笑:“痴情种才好,负心人有什么可好的,又当又立,瞧着就有几分厌烦!” 第407章 丢人 皇帝看着公公好半晌,忍不住问道:“这武昌侯,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你了?” “侯爷自然是没有得罪我,只是奴婢心疼公主,公主心疼的人,奴婢自然也是心疼的。”公公低垂着头,小心翼翼的说道。 皇帝顿了顿,随后笑道:“也是,你向来是个喜欢女娃娃的!” 公公笑的腼腆:“奴婢这辈子都是没有子孙福气的可是公主小的时候奴也是抱过的,那么小小的人啊,软软糯糯的,那孟姑娘小时候我也是见过的,多好的小娃娃啊,用心养着才能长那么大的,怎么就让人欺负成那样呢!” 皇帝顿了顿,然后挥了挥手:“去,叫苏大人进来吧!” 没过多久,苏叙白便进来,他穿着常服,显然是还没来得及换衣服,便火急火燎的赶过来了。 “微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苏叙白进到御书房,参拜皇帝。 “免!”皇帝随手拿起一本奏章,看了几眼,然后问道,“爱卿怎么满头大汗,是遇上什么要紧的事情了吗?” 苏叙白抬头看向皇帝,随后说道:“陛下,微臣的父亲可是找陛下说过什么过分的 事情?” 皇帝放下手里的奏章,看着苏叙白良久,然后说道:“怎么,你们父子俩是没有说好的?” 苏叙白看着皇帝:“陛下,那是我父亲上来请求一下给微臣赐婚的,那微臣这里请求陛下,千万不要答应。” 皇帝笑了一声:“那若是朕已经答应了,你又该如何?这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一言九鼎总不可能因为你们父子俩没有商议好,就随意将朕说出去的话,收回来吧?” 苏叙白跪在那里,许久以后才说道:“陛下,臣无论如何都不能娶孟家的姑娘。” “哦?我记得你曾经为了她要死要活的,怎么如今也已经移情别恋了?”皇帝微微挑了一下眉,“朕原本还以为你是个痴情种,想着要成全你,没想到你也是个负心汉啊!” “臣不曾负心,只是臣不愿意再将她拉下水,她如今在娘子军过的肆意潇洒,虽然辛苦,却自在,我得多么恶毒,才会想要把他拘在我的后院里面。”苏叙白红了眼,随后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微臣恳求陛下,收回成命!” 皇帝看着苏叙白许久,最后叹息:“其实朕也看不懂 你们两个,朕瞧着,那小姑娘对你也不是没有情意了,可偏偏你们两个都要死死咬着,朕也不是那种牛不喝水,强按头的人,既然你们不愿意朕自然也不会逼着,朕还没有答应你父亲。” 苏叙白猛的抬头,眼睛都亮了起来:“多谢陛下!” “你父亲是个非常严厉的人,尤其在管教儿子这方面,你父亲在那里给你求娶孟家的姑娘,可你却在背地里拆台,你就不担心他回去会打死你吗?”皇帝看着苏叙白,轻声说道,“你明明就很喜欢她,若是朕赐婚,她怨恨的也是朕,而不是你,你大可以顺水推舟,又为什么要来这里说这番话呢?” “我很喜欢她,所以只要是她不愿意的我也不想强迫她,曾经的我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让她跟着我吃了很多的苦,可是如今我却明白,喜欢她未必就一定要将她绑在身边。”苏叙白看着皇帝,松了一口气一般,“若是因为这件事情父亲要打死我,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你父亲是个好将军,是一个好的臣子,却不是一个好的夫君,好的父亲,朕其实挺想看到有一天你做父亲的,朕想看 看你是会像你父亲一样,还是会成为一个真正痴情的人。”皇帝挥了挥手,“回去吧,朕不会答应你父亲的。” “谢陛下!” 苏叙白离开皇宫的时候,眼角都快要流出泪来,他忽然想起自己被郝家逼婚的日子,这一次,他总算拼着自己的乌纱帽,保住了孟对晚的自在日子。 苏叙白没有直接回府,因为他知道父亲出来别人是要找他算账的,与其等到回到府里的时候大骂一场,让母亲担忧,倒不如在这里让他好好骂一顿。 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武昌侯就在下人的掺扶下,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 武昌侯一看到苏叙白,就是横眉冷眼的,显然是恼火的:“你给我过来!” 苏叙白依旧站在那里,没有半分动弹。 武昌侯被气的手抖:“老子在前头给你求赐婚,你倒好,在背后直接去找陛下退婚,你如今是长大了,翅膀硬了,不听父亲的话了。” 苏叙白站在那里,低着头,听着武昌侯的训斥。 “你看看你这副死样子,跟你那个娘亲简直一模一样,我这么辛辛苦苦的,难道不是为了你们吗?可是你呢,你不 仅不帮着我办法,还在背后拖我的后腿,简直跟你娘一个德行。”武昌侯气的用手指,一下一下的戳着苏叙白的额头。 就在武昌侯戳到最后的时候,苏叙白一把抓住了武昌侯的手:“为了我们?你难道不是为了你那些在外头的儿子吗?” 武昌侯脸色一变,抬手就要打:“你这个小畜生,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住手!”跟着武昌侯一起出来的老侯爷冷声呵斥。 武昌侯见到老侯爷,心底也是怵得慌,他下意识的将手背在身后:“老侯爷!” “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年轻的时候意气风发,上了年纪反倒折腾儿子。”老侯爷冷眼看着面前的武昌侯,“你苛待发妻和嫡子,本就是伤了他们的心,可是你不仅不反思,却还斥责他们,你那几个庶子,被你保护成了废物,等到这个时候,你又想起了你的嫡子。” 武昌侯被训得说不出话来。 老侯爷看了一眼苏叙白,随后转身离开:“歹竹出了个好笋!稀奇事!” 武昌侯被老侯爷当着儿子的面斥责,脸色尤其的难看:“看什么看,还不够丢人的吗?跟我回去!” 第408章 威胁 苏叙白原本想着,有什么事情在府邸外头说清楚了就好,没必要回府上闹,毕竟,他母亲本就不是什么胆子特别大的,如果是见到他跟父亲起争执,只怕又是吓得不轻。 可偏偏武昌侯就是不乐意在外头睡觉,手里头拄着的拐砰砰砰的打在苏叙白的背上,硬是把人赶回到府里头。 “你这是做什么呀?儿子这么大了,有什么事情不能说,你要这么上手打呀!”苏大娘子得了消息,火急火燎的赶过来,一过来就看到武昌侯举起拐杖一下接着一下的打在苏叙白身上。 “他们都被你给惯坏了,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我舔着我的脸皮去宫里头求亲,他倒好,直接去找陛下,把这桩婚事给闹黄了。”武昌侯气的不轻,一把推开苏大娘子,“我今天就是要打死这个不知好歹混账东西。” “婚事?什么婚事?”苏大娘子被推的踉跄,好不容易站住了,第一时间就追问道,“老五的婚事你都不跟我商量一下,就直接去宫里头求,好你个苏恒,这是我的亲儿子啊,他的婚事你都不知道,跟我商量一下,就想要这样平白无故的给他塞个媳 妇儿吗?” “他不是喜欢孟家的姑娘吗?我舔着脸皮去宫里头求的就是孟家的姑娘,陛下都快要答应我了,他倒好,直接出去找陛下,将这桩婚事给推了!”武昌侯气的一下接着一下的锤着手里的拐杖,“你倒是去问问他呀,之前不是他要死要活的,非要娶人家的姑娘,如今我去为她求,她又不肯娶了。” “是,我是喜欢孟家的姑娘,我很早以前就喜欢,我想要娶她做妻子的时候,你们说外头的女人身份低位不能作我的妻子,后来我没有办法,我只能纳她做妾,我原本想着做妾就做妾吧,我一辈子不娶妻,是你们逼着我娶郝家的姑娘!”一直不吭声的苏叙白,忽然开口。 “皇命难为,陛下赐婚,你怎么敢推诿?”武昌侯看着面前跪在地上的苏叙白,满眼的失望,“如今正是娶她的好时候,我去宫里头求,难道我就不觉得丢脸吗?可是耐不住你喜欢呀,我去给你求亲,还求错了呗!” 苏叙白抬头看向武昌侯:“父亲是去给我求亲吗?父亲是为了自己才给我去求亲的吧!父亲舍不得手里的实权,所以不希望外人去 南疆,可是偏偏嫡出的两个儿子一直都被养在京城里,贸然去南疆说不定就是送死,你去求亲为的是他背后的永昌侯府,而不是你儿子我的心意!” “混账!”武昌侯猛的将手里的拐杖砸在苏叙白的头上。 顿时,头破血流。 苏大娘子尖叫了一声,然后迅速跑到苏叙白身边,用自己的身体拦住武昌侯的毒打:“你要打你就打死我好了,我养的儿子轮不到你来教训,从他出生的时候开始,你就一直不待见他,他是我自己一点一点养大的,从小到大你从来没有管过他,如今他长大了,有出息了,你却总想在他的身上吸血,你还算是一个父亲吗?” “你说的什么话,这些年我在岭南那种苦寒之地镇守边关,到了你的嘴里,就成了我对他不管不顾?还有什么叫做我想在他的身上吸血,要是没有我遍寻名师,悉心教导他,他会有现在的成就吗?”武昌侯被气笑,“世人都说慈母多败儿,你看看你如今的模样,他现在这么不知所谓,还不都是你教养的。” “苦寒之地,镇守边关?若不是你那个小妾死在了外头,你还会记 得有我这么个儿子吗?”苏叙白抬头看向武昌侯,“我的出生本就是个意外,从我出生起,你一直都不喜欢我,你看不上母亲出身农户,却忘记了自己曾经也只是一个杀猪匠!我不知所谓,那你呢?你为了保住你的实权,去算计一个曾经扶持你的将领,永昌侯府的老侯爷,如此已经是七十岁的高龄,你算计他的孙女,逼着他带兵出征,你都不会觉得自己无耻吗?” 武昌侯脸色骤变,随后一巴掌打在了苏叙白的脸上:“混账!” 苏叙白愣了一下,随后嗤笑:“是,我混账,今天你就是把我打死了,我也绝对不会松口,既然你这么厉害,那你就自己亲自回你的南疆,要我跟大哥做什么,外头的那几个野种那么有出息,你又何必到了没有法子的时候又回来找我们!” 武昌侯被气得胸口剧烈起伏:“那是你的哥哥们!” “我可没有那么没本事的哥哥,我只有一个嫡亲的大哥,我们苏家的族谱上也就只有我和大哥,我是你的儿子,你让我做什么我自然做什么,可是你不应该去算计孟家!”苏叙白深吸了一口气,“他被我 害得已经很惨了,如今他好不容易可以过得那么自在,这还要被你当成一个物件一样的在那里算计,你若是不甘心,你倒不如一刀杀了我,你就知道没有我这个儿子罢了!” “你……你是不是以为我不会真的动手,我有那么多的儿子,难不成就缺了你?”武昌侯说着,就去一旁拿起大刀,说着就要往苏叙白的头上砍。 “苏恒!”苏大娘子一把抱住武昌侯,“那是我的儿子,你不在意,我在意,你要是真的想杀了他,你就先杀了我,我倒要看看你杀了我以后可还有那所谓的不起糟糠的好名声,你杀了我以后,你那个早就死了的外室,就永远都只是我还是那些儿子,就永远都只野种,身价不清白的孩子,这辈子都不可能在仕途上有什么出息!” 武昌侯猛的收住了手:“你在威胁我?” “我是在威胁你!”苏大娘子冷冷的看着面前的苏恒,“昨天夜里我就告诉过你了,你不要妄想害我的孩子,这么多年夫妻,我太了解你了,家里头所有的东西早早的就在两个儿子的名下,若是我死了,这个家里头没有一样东西是你的。” 第409章 再续前缘 “可笑,我镇守边关多年,陛下给我的赏赐何其多……” “是啊!何其多!”苏大娘子打断武昌侯,“可你怕是忘了吧,你每个月的俸禄,朝廷都是直接送到我手上来的,那些赏赐也都是送到府邸来的,你自己的私房银两全都给了那个外室,这是可惜呀,她并不是什么会经营算计的人,如今你在边关花销的全部都是我给你的银子!” 武昌侯只觉得自己的咽喉被人掐住了一般,没有办法呼吸:“你……你这个毒妇!” “你我的夫妻情谊早就没有了,你变着法的算计我的儿子,你凭什么以为我还会像当年那样默默无闻的在背后为你付出?”苏大娘子拉着一旁的苏叙白,转身离开,“我再一次警告你,不要动我的儿子!” 苏大娘子拉着苏叙白回到院子以后,第一时间派人去宫里请了太医,武昌侯原本还不想将这件事情闹到宫里头,可如今苏叙白你已经是大理寺少卿身上有可以进宫的腰牌。拿着腰牌就请了太医,根本就不需要通过他。 有那么一个瞬间,武昌侯只觉得自己身上的力气都被抽光了,眼下的他几乎没 有任何的筹码,而曾经软弱可欺的妻子,和乖巧听话嫡子,如今都已经不再像曾经那样,一点一点的脱离了他的掌控。 苏叙白满头都是鲜血,苏大娘子沾了水的纱布,轻轻擦拭伤口的时候,手都在颤抖:“你怎么也不知道躲开?怎么就由着他打了呢?你如今也不是小孩子了,分明可以躲开的,这么大的伤口,万一留了疤可怎么办?” “男人的头上有些疤也没有什么的。”苏叙白安慰道,“母亲以往最怕父亲了,今日父亲吵成这个样子……” “也没有什么可怕的,这让你父亲和那个小妖精在外头接二连三的生了儿子,我就知道你父亲心里早就没有我们了,只是那个时候你们都还小,我只得伏低做小乖乖听话,如今你和你大哥多大了,你也有出息了,我也可以挺着腰杆跟你父亲吵架了。”苏大娘子一边抹眼泪,一边给苏叙白擦拭伤口。 其实这些年,苏叙白一直都知道他母亲的苦,所以在他父亲让他回来读书的时候,他非常的刻苦,他知道父亲并不是很喜欢他,他总觉得只要他努力的读书,比旁人都要强一些,他 的父亲就会多看他一眼。 只是后来等到年纪大一些了,他也就忽然明白了他的父亲早就厌弃了他母亲,只是碍于名声,不能休弃母亲,这才一日一日的过下来。 他虽然知道,但是心里总还是抱有幻想,觉得只要他刻苦努力,父亲总是会回头看他们一眼,所以他松口娶了郝娇娇。 可直到今天他就明白了,父亲从来没有将他当做是一个儿子来看待,只是将他当做是一个昌盛苏家的工具,因为他的有出息,可以给他那几个庶子带来富贵荣华,可以让武昌侯府经久不衰。 苏大娘子看着苏叙白许久,抹了一把泪:“其实,你也很想要娶孟家的姑娘,不是吗?” “我喜欢她,以前的时候,我以为把她带在身边就是喜欢,可是后来我才知道,原来看着她每天那么快乐,我也会很快乐,现在的他每日里都过得很自在,我不想要把她绑在身边,不想看到她每天郁郁寡欢的样子!”苏叙白红着眼,“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不是一个可以随意交易的物件!” 苏家前脚刚刚请了太医,后脚皇帝就知道了,皇帝听说苏叙白被 武昌侯打的头破血流的时候,微微的皱了一下眉头:“这武昌侯真是没轻没重!” “毕竟早年间只是一个杀猪将出身,见识短浅,虽说没有抛弃糟糠,却也不是什么良人,被外头的女子迷花了眼,苛责嫡亲的儿子!”皇后一脸叹息的摇了摇头。 皇帝有些诧异:“朕原本以为你很不喜欢武昌侯夫人。” “臣妾是不喜欢,不是很懂规矩,平日里说话也有几分粗俗,而且尤其的善于经营,并不是那种非常体面的贵人,和她说话时常说不到一块去,可他毕竟是正妻,该有的威仪还是要给她的,更何况他毕竟心地不错,不然也不可能教养出来苏叙白那样的人!”皇后无奈的笑了笑。 “宠妾灭妻也就算了,那个妾都死了,还要为了那个妾的儿子,糟践自家的嫡亲儿子!”皇帝摇了摇头,“听说打的头破血流,好歹,如今的苏叙白也是朕欣赏的文臣啊!” “天陛下的语气是准备管一管了?”皇后有些诧异。 “当官也是要有德行的,虽然武将大多不善言辞,可必须是得顶天立地的男子,不然的话这天下就要乱了。” 皇帝微微垂眼,“是得管一管了。” 皇后看了一眼皇帝,随后笑道:“陛下管臣子的内院怕是不合适吧?” “那就得辛苦皇后出手了!”皇帝笑了笑,“皇后敲打一下后院,给武昌侯夫人多少次一些东西,告诉她,宫里头给她撑腰,断不可以怕了那武昌侯!” “那陛下呢?” “朕?朕就撤了那几个庶出的职务,镇守边关不利,不行,就回家种田去吧!”皇帝冷笑一声。 皇后给皇帝倒了一杯茶:“只是可怜了永昌侯府的老侯爷,七十岁的高龄了,还得奔波!” “是母后来找你说这个事了吧?”皇帝挑眉。 “母后也是不忍心!”皇后低声说道,“其实,让孟对晚那个姑娘嫁给苏叙白也是不错的,只是,这姑娘怕是自己不乐意,不然的话,他们本就有情义,成婚也没什么不好的!” 皇帝沉默:“赐婚可不是随便赐的,弄得不好,就是怨偶啊!” “当初,孟对晚被逼的跳河,无非就是因为陛下赐婚郝家,如今郝家覆灭,不如,陛下哄一哄,让这两个人,再续前缘?”皇后看着皇帝,满脸的认真。 第410章 算计我们家 苏叙白被武昌侯打的头破血流的消息不胫而走,因为陛下珍爱皇后,满朝文武,从上到下都是敬重正妻,偏爱嫡子的。 所以在听说武昌侯把苏叙白打的要死不活的时候,不少人都在给苏叙白打抱不平,连带着他们平日里不怎么喜欢的苏叙威,也瞧着顺眼了不少! “……听说是打的头破血流的,苏叙白那小子向来最听他父亲的话,这一次大概是惹怒他了。”老侯爷坐在孟老夫人的身边,轻声说道。 孟老夫人微微皱眉:“若只是平时偏心了些,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可在这种事情上,但凡是对他有利的,他完全不管这个儿子的死活,哪里有半点父亲的样子?” 老侯爷摇头叹息:“昨日去的时候,我也很担心,因为郝家的事情,陛下自觉亏欠苏叙白,所以若是他开口要娶晚晚,依着陛下的性子,多半也就答应了,然后再安抚我们一番,也是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冒着得罪父亲,自己找了陛下,说不愿意将晚晚当成一个物件,送来送去!” “他母亲也是命苦,陪着这个杀猪匠,一路吃了那么多的苦头上来,到最后却便宜了那个不知 道哪里来的妾室!”孟老夫人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 “要我说啊,当初知道他在外头养妾室,那苏大娘子就应该提着一把刀直接杀上门去,活剐的那个小娼妇,那哪里还有如今的这些事情啊!”老侯爷皱了皱眉头,“说不定,咱们家姑娘,也就不会被祸害了。” 孟老夫人看了一眼老侯爷随后说道:“你以为这个世道上的女子这么好过的?她若是真的打上门去一个善妒的名声下来,指不定那没心肝的武昌侯,就能给她休掉,他既没有娘家做靠山,又没有丈夫的疼爱,她若是这么做,她都没有办法熬到两个儿子长大!” 老侯爷听着也只能摇头叹息。 “这个事情婉婉知道了吗?”孟老夫人忽然问道。 “总是瞒不住的,外头到处都是说这个事情的!”老侯爷拿起茶盏,“晚晚早些年吃了苦,是个想的明白的,她很清楚的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就不要太拘束她,由着她自己去就是了!” 孟老夫人微微垂眼:“女子大多容易心软,我也不是非得拘着她,想着苏家那个小子,几次三番的救晚晚于生死之间,所以说他之前 的确混账,但再这么混账,也都用他自己的性命偿还的差不多了,若是晚晚这个时候告诉我,说她想要嫁给他,我也不是不能松口,可偏偏他有这么一个父亲,算计着咱们家,当初要不是你看中他,他如今还在猪肉铺杀猪卖肉呢!” 老侯爷看了一眼孟老夫人,然后说道:“那个时候,你就说他瞧着心术不正,不是个稳重的人!” “大概只是因为当时他看儿媳妇的眼神略带几分轻浮!”孟老夫人皱眉,“这是第一眼就觉得他并不是一个特别正直的人,可是耐不住他功夫好,又是个豁得出去的,在战场上拼了个二十多年拼出来一个新贵,也是他自己的本事!”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他的的确确不是个稳重的人。”老侯爷微微挑眉,“如今,陛下答应让我去南疆,我这身子骨也还算硬朗了,只是陛下不放心,非得说让我多带一些家中的子弟,我在想,不如,让少卿回来!” “随你!”孟老夫人看了一眼老侯爷,“我如这还走得动,到时候我随军跟你一起去!” “不要胡闹!”老侯爷立刻黑了脸,“你如今都这样大的年纪 了,还跟我去那么远的地方做什么?陛下也说了,不让我上场打仗,我无非就是守在后方,排兵布阵,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你只管放心就是!” “我也不是担心你,就是想出去走走,我被困在这个后院也有好些年头了,我比你还要小些岁数,你能出去我就去不了了?”孟老夫人不服,“晚晚如今还打不过我,我也算的是老当益壮,我跟你一起去,不妨事的,儿媳妇是个有本事的,她能管住整个院子,我平时给待在府上也是无趣的很,那你一起出去还能散散心,指不定还能多活几年。” 老侯爷依旧是不肯,只是最后也没能说服孟老夫人。 孟对晚是在和孟大娘子一起吃晚饭的时候,才知道苏叙白昨日入宫面圣,推了这桩婚事,她还在诧异的时候,就听到了祖父和祖母要一起去战场上的事! 孟对晚一个激灵,猛的站了起来:“这怎么行?祖父祖母都多大的年纪了,还要去南疆这种地方,万一有什么不好的,那我岂不是有天大的罪过?” “你祖父祖母那个性子,他们敲定了的事情,我们不论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孟大娘子 也是满脸的愁容,“所以说二老身子骨很不错,何必这也是上了年纪的这一路去山高水远的,谁知道路上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也实在是担心,可偏偏也没有什么更好的法子!” 孟对晚红着眼,紧紧的攥着手,她抬头看向孟大娘子:“若是实在不行,我嫁给他就是!” 孟大娘子看着面前满脸屈辱的孟对晚,心疼的很,上前抱住了她:“傻丫头,我们怎么舍得让你受这种委屈?你可千万不要去做什么傻事,你祖父宁可自己上战场都不肯让你委屈自己,那苏家本来就不是什么福地洞天,武昌侯宠妾灭妻,一家子乱的一团糟,若你真的嫁过去,往后也是数不清的麻烦事。” “可是祖父祖母都这样大的年纪了,这一路上……我,我……”孟对晚抬头擦了擦眼泪,“都怪我,若不是因为我,他们也不会总想着算计我们家!” “你可千万不能这么想,你祖父说了,眼下最适合去的就是咱们家,四处都是战乱,只有你父亲守着的漠北,如今相对安生些,而且鹤林公主又在我们这里,漠北是唯一抽得出将领的地方!”孟大娘子,轻声安慰道。 第411章 不配为人父 就在所有人唏嘘武昌侯不配为人父的时候,后宫一道抚直送进了武昌侯府,连带着的,还有一箱接着一箱的赏赐。 皇后的懿旨里头,明面上说的是武昌侯夫人贤良淑德,恭敬有礼,暗地里说的却是武昌侯不知好歹,殴打嫡子,惹怒大殿,明里暗里的话,说的一套一套的,听得苏大娘子是云里雾里的,可武昌侯却是满脸的愤恨。 送旨的公公将圣旨送到武昌侯的面前:“侯爷,娘娘的话,您可是听明白了?” 武昌侯脸色铁青,半晌没吭声。 公公也不气恼,笑了笑:“嫡庶不分,亲疏不辨,最后只会惹得自家人伤心,旁人看笑话,侯爷这么大的年纪了,也是身经百战的人,怎么会连这个道理都不知道呢?” “多谢皇后娘娘教诲,微臣明白了!”武昌侯几乎是咬着牙才说出来这几个字的。 “苏大人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大理寺少卿,未来的路还很长,武昌侯终究会有老的一日,这个世道终究会是年轻人的!侯爷的目光还是要放的长远一些!”公公说完,也不管武昌侯的脸色有多难看,笑着看向一旁的苏大娘子,“夫人,咱 家就先回去了!” 苏大娘子赶忙上前,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一点心意,诸位拿着去喝些小酒,这一路过来辛苦,千万不要了亏待了自己!” 公公掂了掂荷包,实打实的装了不少银子,便会心的一笑:“那咱家也就不客气了!” 苏大娘子没读过什么书,不懂那些风花雪月,也看不懂那些读书人眼里的鄙夷和嘲讽,可她惯会做人,面对人时总是笑盈盈的,出手也大方,所以虽然没什么学识,在京城之中却也不讨人嫌。 送走了公公,武昌侯却没有好脸色给苏大娘子:“一个阉人,也由得你这般卑躬屈膝的讨好!” 若是以往,苏大娘子大多只是笑着应下,由着他骂些难听的话,可是今日,她却不想再忍受武昌侯的恶言恶语:“是,我是卑躬屈膝的讨好,总好过你卑躬屈膝的被训斥吧!” “你!”武昌侯气的很,抬手就要打她。 一直在一旁看着的苏叙威一个箭步上前,拦在了武昌侯的面前:“父亲!” “如今连你也敢拦着我了?”武昌侯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苏叙威。 “儿子无用,却也知道我们男 人的拳头是用来对付仇敌的,而不是用来对付老弱妇孺的!”苏叙威站在那里,满脸的执拗,“父亲若是不够解恨,就打我吧,总归儿子皮糙肉厚,打不死的!” 武昌侯看了看面前的母子,还有站在不远处一脸戒备的儿媳妇孙氏,忽然有一种无力感:“好啊,你们,你们好啊!你们是一家子,我就是个外人!” 苏叙威看了看武昌侯,最后什么都没说,扶着苏大娘子转身离开了。 眼见没人管武昌侯,孙大娘子作为儿媳多少还是有些看不过去,便吩咐下人:“快扶侯爷回去休息!” 下人要上去扶的时候,被武昌侯训斥,没办法,孙大娘子上前说道:“公爹的腿不方便,还是让下人扶着你回去吧!” “这个家,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话了?”武昌侯心里有气,对着孙大娘子一同斥责。 孙大娘子自从嫁到这个家来以后,没怎么操过心,平日里跟苏叙威的感情也很好,婆母也不是那种喜欢折腾新媳妇的人,日子过的很是顺心,没想到,这多年不曾在家里的公爹,一回来,就训斥自己。 孙大娘子性子温柔,却也不是那种 任意受人欺负的,她莫名其妙的被苏叙威训斥了一顿,心中自然是不服气的,便冷声说道:“那公爹就自己走回去吧!儿媳也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只是担心你这伤好不了,到时候没办法回边境,保护你那些庶出的儿子儿媳!” 孙大娘子淡淡的说话,转身就走,眼神都没给武昌侯留一个。 武昌侯站在原地许久,最后也只得一个人默默的回了院子。 苏叙白因为额头上的上,被迫躺在床上休息,休息的时候,他也不忘看南疆的地图,苏叙威来的时候,就看到他半躺在躺椅上,手里拿着的南疆的地图,一点一点的看着。 “不好好休息,看这些做什么?”苏叙威抽走苏叙白手里的地图,然后在他身边坐下。 “陛下已经决定,让孟老侯爷带着几个晚辈去南疆,我总是要一起去的!”苏叙白坐正身子,轻声说。 苏叙威坐在那里,看着手里的地图良久,然后说道:“你就安稳的待在这里,继续做你的大理寺少卿,南疆……我去!” 苏叙白愣了片刻,然后微微的抬眼:“那嫂嫂怎么办?” “我既然是武昌侯府的世子,总 不能总是躲在府邸里头享福,父亲的功名是在战场里面厮杀出来的,那我自然也该扎根在战场之上!”苏叙威看着面前的苏叙白,笑了笑,“我是你大哥,总不能,什么时候都依仗着你吧,若是连打仗都要你去,那不如这个世子给你做就是了!” “大哥,你不要胡说八道!”苏叙白眉头紧锁,“南疆凶险,嫂嫂又有孕在身,你不在家里陪着嫂嫂,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做什么?父亲本就打量着让我去南疆,你就不要在这里头掺和了!” “什么叫做我在里头掺和!你大哥我没什么本事,承着父亲的爵位,却总是在家里坐着,平日里也没有什么繁忙的,如今边疆有难,合该是我去!”苏叙威看着面前的苏叙白,轻声叹息,“是我这个做大哥的没用,才让你受了这么多的苦!你是我弟弟,照顾你,本就是为应该做的!” 苏叙白沉默良久,然后看向苏叙威:“若是大哥一定要去,那我跟大哥一起去吧!因为我们家没有得力的人去前线,让永昌侯的老侯爷这把年纪了还要奔波,我想一起去,万一有什么,咱们兄弟两个,还能护住老侯爷!” 第412章 心软的君主 虽说皇帝答应了让老侯爷走一趟南疆,但是大内的圣旨却是迟迟都没有下,这让永昌侯府颇有几分不安,总觉得会生出什么事端来。 孟老夫人因为心中不安,一大早就递了牌子进了宫,去找太后娘娘说话了。 太后已经多年不管事了,但是朝廷里的事,也是知道的,尤其这几天,武昌侯将苏叙白打了的事情闹得纷纷扬扬,她就是不想知道,也总是有人要跟她提起来,所以孟老夫人一来,她就知道是为了什么了! “本宫知道你来这里是为什么,那你应该也知道为什么皇帝一直不肯下旨!”太后长叹一口气,“老侯爷如今都是多大的年纪了,南疆那么远的地方,你就放心让他这么去?” “我跟着他一起去,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孟老夫人笑了笑。 太后愣了一下,立即一个刀眼飞过来:“你说什么?你要跟着一起去?” “我们家老头子出征,我哪一次不是跟着去的?”孟老夫人见怪不怪的笑了笑,“我得陪着他一起去,我才放心。” “你怕不是疯了吧,他多大年纪你多大年纪,你们两个年轻的时候不知所谓,如今 这把年纪的还是不知所谓!他毕竟是个男人,多少折腾也不碍事,你呢?”太后吓得都快站起来了,“你不许去!” “我怎么啦?他是个男人又怎么啦?从年轻的时候到现在,我有什么是不如他的,他既然去的,我自然也是去的!”孟老夫人满脸的不服气,“若是他出征,我是一定要跟着的,不管你们说什么,那我肯定都是要去的。” 太后气急:“若是你非得跟着去,那你们都不要去了!” “我们两个不去,可还有人能去?”孟老夫人也不着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太后一噎,良久以后才说道,“那就让你家姑娘嫁到苏家去,让你的儿子去南疆!” “你要是敢这样,明儿个我直接磕死在家里!”孟老夫人也是半点不示弱。 太后看着面前的孟老夫人,心里堵的慌,憋着半晌没说话,最后才长长的叹了口气:“你如今都是六十几岁的人了,怎么说话还跟孩子似的?你都这把年纪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都见不着你最后一面!” “这么多年,你时常能见我,也不差这最后一面。”孟老夫人揣着手,轻声说道, “我们家姑娘她要是不愿意,就算是天塌下来也不嫁,我晓得陛下在想什么,他既舍不得我们家姑娘受委屈,又不忍心让我们家那个老头子这么大一把年纪,还南征北战,可我们都是一把老骨头了,也没有多少日子,说什么都是不能委屈我们家姑娘的!” 太后看着孟老夫人半晌,然后说道:“你怎么知道就一定是委屈呢?苏家的小子先前的的确确实做错了事,可是难不成做错了事,这一辈子就都得错过了吗?他能为了你们家姑娘豁出性命去,咱们都是过来人,你问问这满天下能给她豁出去性命的还有第二个人吗?” 孟老夫人垂下眼:“她吃了不少的苦,身边还死了一个贴身的丫头,一个被她当做亲姐妹看待的丫头,她把这些过错全部都堆积在了自己的身上,即便杀了郝娇娇报了仇,也都不肯原谅自己,这样的情况下,你让他怎么可能安心的嫁给苏叙白呢?” “那你们就这么一直惯着她?纵然他不嫁给苏家的,那总是要嫁人的,可是他回来这么久了,也没有见你们给他相看过上门的媒婆那么多,也没见你们松口过,实在不成 就让她给我们太子做个良娣,太子仁厚,必然是不会亏待她的!”太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她做了良娣,那娘子军呢?”孟老夫人笑了一声,“我们家没有女儿缘,我就生了一个姑娘,下头也就只有她一个女儿家,我们指望着她能守住娘子军,不舍得让她待在后宅,洗手作羹汤。” 太后逐渐沉默下来。 “娘娘去劝劝陛下吧,边疆不可一日无将,在京城里面荒废的时日越多,边疆的形式就会变得越艰难。”孟老夫人看向太后,“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我们是上了年纪,但也不是不能动弹了,身强体壮,去南疆,也是可以的!” 太后看着孟老夫人许久,最后却也只能松口:“本宫去说就是了!” 孟老夫人起身行了个礼:“谢过太后娘娘了!” “你们去可以,身边还是要多带几个晚辈。”太后看着孟老夫人,满脸的担忧。 “那是自然,我们这个年纪,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上战场的!”孟老夫人笑了笑,“不必太担心,不过娘娘在京城里头,还是多关注关注,看看这场风波,到底是由谁起的!” 皇子中有 人造反,勾结南疆,在关外挑起纷争,朝中也是乱作一团,诸多皇子趁机勾结朝廷官员,试图与太子分庭抗礼。 太后却并不放在心上:“太子监国多年,威严颇深,不管是谁挑起的,都不可能真的动到太子的根本,武昌侯作为新贵,皇帝虽然偏爱,却也不喜欢他的行事作风,这一次南疆迟迟不肯派人,直到他来求才安排,也是为了搓搓他的锐气!” 孟老夫人却不赞同:“明知道有毒蛇潜藏在草丛里,却还不将他打杀掉,我们走在其中,难免危险,万一到时候腹背受敌,悔之晚矣!” 太后看着孟老夫人半晌,见她目光中满是认真,微微皱眉:“本宫知道了,本宫会督促皇帝彻查的!” 孟老夫人这才放了心:“太后娘娘辛苦一些!咱们的陛下是个尤其会心软的君主,很多事情要是一开始不把他扼杀在摇篮里,渐渐的只会壮大他的野心,最后吃亏是我们这些不知道重视的人!” “你若不说,我也觉得只是个小事。”太后有些无力,“本宫也已经上了年纪了!” 孟老夫人笑了笑:“这个天下终归是他们年轻人的!” 第413章 相看 自打孟老夫人进了宫,任职的圣旨第二天就送到了永昌侯府。 永昌侯老侯爷任征西将军,择日前往南疆镇压祸乱。 在接完圣旨以后,孟对晚看着扶着下午人的手才能站起来的老侯爷,眼泪吧嗒吧嗒的就落了下来。 孟大娘子告诉孟对晚,孟老夫人担心大内会有变化,便进宫找太后娘娘说话,为的就是让这道圣旨赶紧落下来,不要再生出变化。 孟对晚看着步履蹒跚的老侯爷,心中实在是不放心,便快步上前:“祖父,我不回岭南呢!我先跟您去南疆,等南疆的叛乱被平复以后我再回岭南!” 老侯爷看着满眼通红的孟对晚,又看了看身边的孟老夫人,见她点了点头,才应下:“也好,南疆现在乱的很,带你们去见见世面!” 孟大娘子走上前来:“已经给你大哥送了信,还有你几个堂哥,他们比我们离得还要近一些,说不定,你们还没到南疆,他们就已经到了!” “晚晚要去,那就一起去,现在天下比以前太平的多,你们平时也看不到什么大场面,这一趟去说不定还能见到一些真正骇人听闻的事情,这样子对 你们以后带兵打仗都是有好处的。”孟老夫人笑着说道。 “只是祖父这么大的年纪,还要为了我去奔波,我实在是不孝!”孟对晚红着眼,满眼的愧疚。 孟老夫人却笑了笑:“你祖父的确是年纪大了,但也不是老的迈不开腿了,七老八十在战场上的将军,他也不是第一个,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正所谓老当益壮,你们把心放到肚子里就是!” 其实这里,最担心的其实是孟大娘子,他身边所有的家人几乎全部都去了战场,不论是儿子,女儿还是夫君,如今连公公婆婆都要奔赴战场,留她一个人守在京城这偌大的宅院里。 她向来是个管家好手,只是,她把这个家管的再好,可家里头没有人,也没有什么用呀! 孟对晚送祖父祖母回去的时候,看出了孟大娘子似乎心情不好,便上前挽住她的手:“母亲似乎有些不开心?” 孟对晚很少这么亲昵的挽着她,这让她有些惊讶:“我,我没有不开心啊!” “母亲是一个非常不善于说谎的人,说谎的时候眼睛会眨的很快,一看就知道了。”孟对晚看着面前的孟老夫人 ,轻声说道。 孟大娘子顿了顿,随后叹息:“那么凶险的地方,旁人都恨不得躲得远远的,可你们却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而我却没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只是守在这一方院子里面,等着你们回来。” “母亲在胡说些什么呢?若不是母亲将这方宅院守着,父亲又怎么可能能在外面放心的去打仗呢?”孟对晚扬眉,“母亲将这里里外外打理的这样好,才能让父亲还有我们没有后顾之忧!” 孟大娘子看着孟对晚许久,然后说道:“等去了南疆,你和你大哥,一定要听你祖父祖母的,他们久经沙场,没有什么事他们没遇到过的,千万不能逞强!” 孟对晚点了点头,但是眼里有些落寞。 孟大娘子瞧着女儿有些不对劲,便问道:“怎么,有心事?” “我只是觉得,如果不是因为我,祖父祖母也不会这么奔波,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应该去找苏叙白,由着他那个父亲去找陛下赐婚就是!”孟对晚低垂着眼,有些丧气。 孟大娘子握住孟对晚的手,然后说道:“你不愿意就是不愿意,不管因为什么原因,既然你不想嫁给他 ,那就不嫁,总没有关系的!你还记得何家的那个少年郎吗?” “何家?”孟对晚有些奇怪,“哪个何家?” “何之言啊!就是之前帮你一起打擂台的那个何家小公子啊!”孟大娘子压低声音说道,“何家是清流读书人,当了好几代的官,都是文官,他母亲和我是手帕交,之前见过你,我和她提了一下你,她很是满意,想让你和她儿子相看相看!” “啊?”孟对晚有些诧异,“怎么会?他们家不知道我是外头来的野丫头吗?” 孟大娘子愣了一下,然后拍了一下孟对晚的后脑勺:“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呀?什么叫做你是外头来的野丫头呀?” 孟对晚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摸了摸后脑勺,不吭声了。 “之前的事情,京城里有声望的,人家大多都是知道的,他们家自然也是知道的,只是合离,或者丧夫的女子,改嫁的何其多,何大娘子是个很温柔贤惠的人,她只看女子的心肠是不是好的,不在意你的过往,提起以前的事,也只会觉得心疼!”孟大娘子轻声说道。 “何大娘子不介意,难道那何之言就不介意了? ”孟对晚挑眉,“既然是我们相看,总得问过少年郎的意思!” “母亲知道你的意思,所以我都问过了,自然也是,人家觉得没关系,我才会安排你们相看,我也是写信跟你姑母说过的,所以你姑母才会安排你回来的!”孟大娘子拉着孟对晚的手,“只是没有想到你回到京城以后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然后这件事情就被耽搁下来了。” 孟对晚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是想着,过几日你就要跟着你祖父出征了,到时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回来,不如趁着这两日,你去见一下他?”孟大娘子笑着说道。 孟对晚想拒绝:“不太好吧……我现在也没有想法……” “就算不喜欢也没有关系的,只是去看一看,你现在也见过他的,你小的时候可爱跟在他屁股后面玩了,只是后来你走丢了,可能现在也不记得他了。”孟大娘子说着,便红了眼,“说到底还是要怪我,如果不是我……” 孟对晚见孟大娘子又是一副哀怨的模样,便赶紧说道:“听母亲的,母亲安排就是,到时候母亲只要同我说一声就是,我一定去!” 第414章 赏花宴 那一日,孟对晚原本以为,孟大娘子只是随口提一提,毕竟她记得,何之言和苏叙白也是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要是真的让他们两个相看,那可得多尴尬呀! 可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她母亲竟然真的安排了他们两个相看。 朝廷已经开始点兵,现在在老侯爷身边的晚辈,也就只有孟对晚一个人,所以出发前的准备全是她一个人在操办,每日里都忙得很,虽然说苏家的两个兄弟也要一起去,可是毕竟他们和老侯爷都不亲近,办这些事还是也不是很顺当,以至于所有的事情全部都堆压在孟对晚一个人身上。 就在孟对晚忙的不可开交的时候,孟大娘子却给她安排了一次赏花宴,是何家大娘子操办的,请了京城里头各家的贵女,也给她们家专门下了帖子,还是自己亲自送上门的,告诉她们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去参加她们的宴会。 刚刚从校场回来的孟对晚,灰头土脸的都没来得及做,想喝一口热茶,就听到孟大娘子说的这番话:“赏花宴,我能赏的来什么花?眼下这么多事情我都忙不过来,哪有时间去参加这种宴会呀, 不如母亲自己去吧,也不好搏了人家的面子!” 孟大娘子愣了一下,然后有些没好气的拍了一下孟对晚的肩膀:“你说什么呢?这个宴会说的好听是赏花宴,其实说到底就是让你们这些年轻男女相看的,我陪着你去,那是应该的,什么叫做我自己去?我这么一把年纪了还嫁的人,我去相看什么?” 孟对晚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赶紧抱住孟大娘子的手臂:“我就不要生气,我也不知道这个赏花宴是用来相看的呀!主要是这些日子手头上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忙完,我实在是走不开!” “有什么走不开的,阿芙和连翘都是积年累月在战场上的,她们对这些事情最是熟悉,让她们去操办就是了,你何必非要自己亲力亲为呢?你听我的,就把手指头的事情交给她们两个,你跟着我去参加宴会。”孟大娘子可不是那种好糊弄的人。 孟对晚满脸的不情愿:“我跟京城里面的大家闺秀都没有一个相熟的,他们多半也不会喜欢我这样一个乡下来的人,到时候还是不高兴,又何必非得去凑这个热闹呢?” “你是我的女儿,是 这永昌侯府如今唯一的嫡女,怎么就是一个乡下来的了?就算你是在乡下长大的,那又怎么样?你还是我的女儿,是在整个府邸里头唯一的姑娘,京城里头又有几个人敢给你脸色看?”孟大娘子挑眉,满脸的气愤,“要是有人敢给你脸色看,就不要怪我跟她不客气,我们孟家满门忠义可由不得旁人欺负。” 孟对晚沉默良久,最后没办法,只得答应下来:“那行吧,那到时候,母亲一定要陪我一起去!” 孟大娘子听孟对晚答应了,立刻就笑了:“你放心,我一定陪你一起去。” 赏花宴那一日,孟对晚穿了一身的新衣服,桃红色的衣裙,满头的珍珠头面,要多扎眼有多扎眼,她这几年,在岭南骑马射箭,性子也养的有些野,忽然换上了这样的衣衫,一时之间,竟然很是不习惯。 “母亲,我这样穿是不是太张扬了?”一直到坐在马车里了,孟对晚还是觉得浑身别扭。 “有什么可张扬的,女儿家就是该穿成这样子,瞧着活泼有生气,多好呀!”孟大娘子笑了笑,“我的晚晚生的可真好,这稍稍一打扮呀,就美得 让人挪不开眼。” 听着孟大娘子的这番话,孟对晚只得扯着嘴笑了笑,旁的也就没再说话。 马车走了小半个时辰,刚停下来,孟对晚就听到外头有人在喊她母亲,孟大娘子赶紧下了马车,然后就看到了早早地等在门口迎接他们的何大娘子。 何大娘子生的富态许多,眉眼弯弯的,瞧着就是一个非常有福气的妇人,她拉着孟大娘子的手,笑的合不拢嘴:“你都多久没有来我们家了,不管我们家举办什么宴会,你平日的总是推诿,今日可算是来了,要我说啊,你可比宫里的公主和娘娘都要难请呢!” “平日家里事情多,哪有那些功夫呀?”孟大娘子笑着说道,“这不是手头上稍稍有点空,就赶紧过来了,听说你前些日子得了几块好茶,可千万记得分点给我!” “嘿,我当你是想我了,这才来看看,我没有想到你这是惦记上我手头里的好茶了呀!”何大娘子一下一下的拍着孟大娘子的手,嘴里头虽然说着嫌弃的话,可是眼睛却笑得弯弯的。 两个人你来我往的说着客套话,不过看得出来确实很亲密,想来以前 应该也是关系很好的手帕交。 孟对晚虽然性子不像以前那么逆来顺受,但是之前学过的礼仪也是没有忘的,下了车马以后便乖乖的等在一旁,一直等到孟大娘子喊她,她才上前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 何大娘子看了看孟对晚,见她眉目俊秀,气色红润,便多了几分好感,一把上前抓住了孟对晚的手:“呀,这就是晚晚吧,都这么大了,生的可是真漂亮呀,眉清目秀的,这可比你年轻的时候都要好看的多!” 孟大娘子轻轻地笑了一声:“他们都说她像我婆母,我婆母你是知道的,她年轻的时候可是京城里头出了名的美人,她生的这样好看,还多亏了我婆母才是。” 何大娘子回头看了一眼孟大娘子:“那还不得是你把她生出来,她才能生的这么好看的。” 眼见两个人站在大门口,说的没完没了,有眼色的下人赶紧上去:“大娘子,你早些时候备下茶水,怕是都要凉了,还是赶紧请孟大娘子进去吧!” 何大娘子猛的回过神来:“对对对,你看看我,一跟你说话就忘了时候,我备了热茶,你们快进去喝茶!” 第415章 手帕交 孟对晚他们被带进去以后,便被安排在了花厅,孟大娘子被带去说话,就留孟对晚一个人坐在里头。 孟对晚坐在那里,看着周围的年轻女子,个个都是花枝招展的,瞧着就像是一朵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别说那些男子了,就连孟对晚看了,也觉得心情舒畅。 孟对晚在那里坐了没一会儿,就有一个小姑娘走上前来,那小姑娘瞧着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年纪还很小,但是也到了及笄的年纪了,也就开始动这些赏花会,她一开始只是在一个角落里面一直盯着孟对晚看,看着看着胆子大了,便走了过来。 “你是永昌侯府的姑娘?”小姑娘人小鬼大,站在那里恭恭敬敬的,很是规矩。 “是,我是永昌侯府的女儿!”孟对晚笑着回答道,“你呢?” “我是户部尚书的女儿!你可以叫我媛媛!”小姑娘看着孟对晚,一双眼睛闪闪亮亮的,“你生的可真好看呀,比我长得还要好看!你母亲一定生的很漂亮吧!” 孟对晚没有想到这个小姑娘会这么直接的说,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我母亲世上的很漂亮,不过你也很漂亮呀 !” “我已经及笄了,你不要用这种哄小孩的语气跟我说话。”小姑娘在孟对晚身边坐下,然后拖着腮帮子盯着她,“我爹说,你会跟着你祖父一起去打仗,是真的吗?” 孟对晚点了点头:“是真的,大概再过四五日就该出发了,今天来这里也只是因为我母亲同何大娘子有旧交,不然这会儿,我可能还在外头跑呢!” “打仗是不是很可怕呀?我娘说了,打仗的时候会死很多人,是这天底下最可怕的事情。”媛媛有些害怕,“她还说每一次打仗就会有很多人被迫背井离乡,然后这天底下就乱了,到处都是流民,到处都是难逃荒的人!” 孟对晚沉默半晌,然后点头:“打仗的确很可怕,但是我们打仗也是为了保护百姓,人家都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了,你还不反击,难道要等着人家砍死你?你才怨天尤人的问老天爷,为什么这么不公吗?” 媛媛点了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 孟对晚笑了笑:“你为什么过来找我说话呀?你看她们,她们都不愿意跟我说话。” “你知道武昌侯府的儿媳妇吗?”媛媛最少拿起 手边的一个果子放在嘴边吃着。 “你是说孙大娘子?”孟对晚微微皱眉。 “是啊,那是我表姐,昨天她忽然找人过来跟我说,让我今天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就多来找你说说话,说你也在京城里面,没有什么认识的人,到时候在这里也尴尬。”媛媛笑道,“我刚才还在外头盯了你很久,原本我还在想可能是个乡下来的土包子,要是这样我也不找你玩,不过我刚才看你,这么漂亮的姑娘家,就算真的是个土包子,那也是个漂亮的土包子。” 孟对晚被逗笑,随后拿起茶盏喝茶。 就在她喝茶的时候,从外头走进来一些男子,第一个闯进她目光里的,就是一身白衣的苏叙白。 他的额头上落了一些碎发,想来是为了遮盖头上的伤口,这些日子,他清瘦了不少,想来也是没有好好用饭,而跟在他身边的,便是何之言了。 孟对晚并不是第一次见何之言,这是以前见他的身份都有些尴尬,所以当孟大娘子让他们两个人相看的时候,她也是实在是没有办法拒绝,不然也是说什么都不肯来的。 几个少年朗一走进来,大家的目 光就都落在他们身上了,就连媛媛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然后指着苏叙白说道:“那是我表姐的小叔子,先前我母亲看中他的人品,原本是想让我和他说亲的,虽然是继室,但是他的膝下也没有儿子,自己年纪轻轻的,又当上了大理寺少卿,瞧着就是前途无量的,可偏偏我表姐就是说这桩婚事是不成的。” 孟对晚顿了顿,然后偏头看向媛媛:“为什么不成啊?他既然那么好,合该是成的啊!” “我表姐说若是旁人也就算了,如果是我,那是万万不行的,说他呀,是个痴情种,心里头有个喜欢的人,嫁给他,或许可以长长久久,也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可这一辈子都是得不到他的心的,光是想想就觉得难受的紧。”媛媛啃着果子,漫不经心的说道,“模样好,家世好,能力好,还痴情,可偏偏被他喜欢的不是我!” 孟对晚沉默了半晌,然后说道:“那你今天来可是有人要相看的?” “有啊,就是他隔壁的何之言!”媛媛微微挑眉,“也是一个挺有本事的少年郎,我母亲说了,他也是很不错的,虽然年岁上比我大了不 少,可是男人年纪大才会疼人呀!” 孟对晚听着媛媛的话,一时之间尴尬的不得了。 媛媛见他不吭声了,便回头看向孟对晚:“怎么不说话了,难不成,你相看的,也是何之言?” “我母亲和他母亲是手帕交,我就是来这里吃口茶。”孟对晚笑了笑,端起茶杯,面无表情的喝了一口。 媛媛也没放在心上,擦了擦嘴,便跟其他女子一样,凑到边上和跟他们一起玩击鼓传花去了。 孟对晚对这些实在是没什么意思,便坐在那里喝茶,吃果子,只是时不时的会有一个眼神飘过来,看到他脊背发寒,各种的不自在。 被这么看了有一刻钟,孟对晚实在是受不了了,便起身往外走,对身边的丫头说道:“我们去看看花吧,老是在这里,没什么意思!” 婢女也不会说什么乖乖的跟在孟对晚的身边往外走。 孟对晚走出屋子,便长长的松了口气,她待在那里去,实在是难受的紧,倒不如出来走一走,逛逛这何府的花园,看看花园里的风景。 就在孟对晚庆幸自己的选择时,她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在喊自己:“孟姑娘!” 第416章 结亲 孟对晚愣了一下,回过头去看的时候,就看到了向着自己大步走过来的何之言,他有些诧异,但还是停下了脚步:“何公子!” 何之言走到孟对晚身边:“刚才还看见你在里头坐着,怎么一眨眼的功夫你就不在里头了?” “里面有些闷又有些嘈杂,我向来不喜欢那样的氛围,就出来走一走。”孟对晚笑了笑,“倒是何公子,怎么就出来了?” “今天一大早我母亲就专门嘱咐我,让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你,说你在京城里没有什么朋友,在这个宴会上肯定会很尴尬。”何之言笑了笑,“你我也不是第一次见了,就不要这么生分了,你可以叫我名字,如果是觉得奇怪也可以叫我一声何大哥,毕竟你哥哥和我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了!” 孟对晚看着面前的何之言,笑了起来:“伴娘子要是知道何大哥你把她和你说的话,原原本本的都跟我说了,只怕是要跟你生气的!” 何之言后知后觉的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可比眼下的宴会,更让孟对晚尴尬:“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碍事的!”孟 对晚被逗笑,“何大哥你说的也是事实,我在京城里面的确没什么朋友,难为你们还得分心照顾我!” 何之言摸了摸自己的手腕,然后走到孟对晚身边:“那我陪你在这边走走吧,我家的院子旁都没有,就是花种的不错,都是我母亲跟花匠一起细心照料的。” “是很不错开的很茂盛,很多话都是我没有见过的品种,大概都是很名贵的吧!”孟对晚一边说着一边缓缓的往前走。 “有不少是我母亲专门从外地找过来的,算不上特别名贵,但也比较稀有。”何之言轻声说道,然后看向孟对晚,“听说,再过几日,你就要跟你的祖父一起出征了。” 孟对晚点了点头:“是啊,本来我还在准备初中的事宜,忙的不可开交,可我母亲说答应你母亲了,一定要让我来。” 何之言抬头看向孟对晚,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道:“你应该也是知道的,你来这里是同我相看的。” 孟对晚愣了一下:“什么?” “我母亲和你母亲是手帕交,从小到大的情分,我跟你哥哥也是从小就认识,我们两家要是结亲,那也是再 好不过的。”何之言看着孟对晚,一字一句的说道。 孟对晚满脸的震惊:“你的意思是你真的要跟我结亲?” “为什么不可以呢?”何之言笑着反问道,“是,我知道你和苏叙白的那些事,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我朝改嫁的妇人何止百万,就是平日里同丈夫,因为感情不和而分开的人,也大有人在!更何况当初你还不是孟对晚!” 孟对晚是真真的非常震惊了。 若是旁人不知道她曾经和苏叙白的事情也就罢了,可偏偏,何之言早早的就见过他,对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非常的清楚,要是换成别人,这会儿指不定已经开始指责她不守妇道了,却没有想到,何之言竟然会这么说。 何之言见孟对晚不说话,便细细的想了想,最后觉得可能是自己说话太直接了,便笑了笑:“我只是非常的欣赏你,果敢,决绝,我很少能够见到像你这样的女子,你若是愿意和我结亲,我也不会拘着你,一定要在这个后院里面待着,你可以继续在你的战场上驰骋,我们这一辈子也可以相敬如宾的走完一生!” 孟对晚真的是被吓 到了,他站在那里看着面前的何之言,久久说不出话来。 “你要是觉得现在太慌乱了,可以等一段时间再说,不妨事的,我也不是很着急!”何之言看着孟对晚,眼睛明亮锐利。 许久以后,孟对晚才开口问道:“为什么是我?那一屋子的名门闺秀,大多都是冲着你来的,有名门千金,也有富庶人家,有端庄大方的,也有活泼可爱的,他们哪一个不是比我更好?你为什么非得选择我?难道就只是因为我们的母亲是手帕之交?你应该是知道的我要是跟你在一起了,你和苏叙白之前就会变得很奇怪,为了我让你们之间的关系变成这样,你不觉得很可惜吗?” “有什么值得可惜的呢?”何之言笑了笑,“世人总说,君子不夺人所爱,不错,苏叙白的确很在乎你,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当初没能保护好你的是她,又不是所有人都会一直站在原地等他的,如果因为你,他就不同我来往只能说明他也只是个小肚鸡肠的人。” “至于那些名门闺秀,他们大多都是被家里头娇养着做当家主母的,大方得体,可我不喜欢!” 何之言看着面前的孟对晚,“我喜欢的女子应该与众不同一些,当初你还是成春的时候,虽然瞧着非常的柔弱,可是骨子里总是有一股倔强的,后来,你是孟对晚,更加让我确定了,你和旁人不一样,一个被人踩在了泥里的人,重新爬起来有多难啊,可是你做到了!” 孟对晚有些诧异,其实刚才才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脑海里面就已经想到了无数的答案,只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最后竟然是这样的一个回答:“我……” 何之言见她满脸的为难,也没有继续说下去,这是陪着她在这花园里慢慢的走着,一直到她要离开了,他才说道:“我今天说的话都是真的,如果你愿意,我会准备好聘礼,上门求娶,往后你就是我家的大娘子,你可以做一切你想要做的事情,我不会拘束着你。” “你若是觉得你还没有想好,也不用着急,现在就要答复我,我可以等你出征回来以后,我们再坐下来好好的商量商量这件事情,只是你得记着,我说的都是真心的!”何之言送走孟对晚的其实,非常认真的,对着孟对晚说了一遍。 第417章 撮合 “或许我做不到像苏叙白那样,为了你,豁出性命去,但是我可以保证你要是待在我的身边,你会有大娘子的体面,也可以一生自由自在的做你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没有人会管束着你,没有人会干涉你!”这是孟对晚离开时,何之言说的最后一句话。 何之言会说的这些话,孟对晚真的是,一点都没有想到他原本以为他来这里只是走一个过场。却没有想到,何之言是当了真的。 她想起何之言说的那些话,满脸的不可思议。 孟大娘子在车上看了孟对晚好一会儿,见他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深思,显然是一脸的不可思议,犹豫了很久以后便问道:“这何家的公子这是跟你说什么了?这一路上都是满头的官司。” “我哪有满头的官司,我只是觉得很奇怪,那么一屋子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他不去和她们说话,却偏偏跑到我这里来,跟着我稀里糊涂的说了一堆话,母亲刚才都是没看见我出来的时候,那些姑娘们盯着我,恨不得用眼睛活剐了我!”孟对晚抬头看向孟大娘子,轻声说道。 孟大娘子看着孟对晚许久,然后说道 :“何之言是一个不太走寻常路的人,在咱们家这几个男孩子里,他是最稳重的,也是最儒雅的,从小就读书,你里外外瞧着都是一股读书人的味道,只是他很有自己的想法,他并不喜欢那些娇娇弱弱的大家闺秀,他反倒更喜欢那些有自己想法,喜欢读书的女儿家!” 孟对晚看向孟大娘子:“就这样?” “他的年纪也不小了,早些时候也相看过不少姑娘,可是他一上去就跟人家谈论《三国策》,连着看了好几个旁人都说他是书呆子,可他明明知道这样子想看是行不通的,可每次都是如此,以至于至今都还没有中意的女子。”孟大娘子无奈的笑了笑,“这场宴会还是前些日子他母亲找上我,非要说办的,只说是想要见见你,他可是和同你说什么了?” “他倒是没有跟我谈论《三国策》这些东西,只是一上来就问我愿不愿意和他成婚。”孟对晚摸了摸自己的眉毛,一脸的无奈。 孟大娘子正巧在喝茶,听到孟对晚的话,一个没忍住,一口茶水直接喷了出来,顿时马车里乱做一团。 好不容易收拾好了以后,孟大娘 子才说道:“这小子别人是痰迷了心窍,得了失心疯吧。” 孟对晚看着孟大娘子满脸惊讶的样子,忽然觉得自己的反应还是不错的:“他倒也是没有非得让我今天就给他一个答复,他说可以等我出征回来以后再说!” 孟大娘子摸了摸自己的眉心:“之前听说他那些事情,我只当是旁人说笑,没有想到这小子真的是与旁人有点不大一样啊!” “我瞧着倒是比较率直!”孟对晚笑了笑,“所谓相看,其实到最后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其实两个人也不会有多大的感情,只是好过盲婚哑嫁,他这般说不定也只是不想浪费太多时间在这件事情上面?” “那你怎么想?”孟大娘子看着孟对晚,小心翼翼的问道。 “出征在即,我实在是没有心思管这些事情我现在只想把手头上的事情做完,这样子出征的时候才不会有意外。”孟对晚看向孟大娘子,“我想这件事情等我回来以后再说吧!” 孟大娘子本来也不着急,见孟对晚都这般说了,便点了点头:“也好,总归你也是去了!” 母女两个回去的路上都是有一搭 没一搭的聊着的,到了东街的时候,孟对晚忽然很想下去买栗子糕,孟大娘子也不拦着就让她去了,只是说让她找一些回府。 连翘没在身边,东街的老板大多都不认识他,所以对待她的时候很是客气:“姑娘是来买栗子糕的吗?” “是,带走一份,在这里吃一份!”孟对晚说完,便走到一旁的小桌子上坐下。 桌子有些破旧,但是擦的很干净,孟对晚在那里坐下以后,非常自然的吆喝着对面的豆浆铺子:“掌柜的,给我这儿端两碗豆浆!” 掌柜娘子赶紧应了,王蝴蝶的回去盛了两碗豆浆送过来。 小丫头一开始不敢坐下,还是被孟对晚拉着,才敢在孟对晚身边坐着的。 刚坐下没多久,面前就忽然走过来一个人,孟对晚抬头,就看到了苏叙白,就那么一个瞬间,孟对晚忽然想起了一个成语:“阴魂不散。” 只是这话也只是在心里头说说,没有直接说出来。 “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孟对晚看了一眼苏叙白,淡淡的说道。 苏叙白很自然的在孟对晚面前坐下:“这宴会上的果子都没什么好吃的,结 束了以后觉得有点饿,就到这里来,远远的就看到你了!” 孟对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微微挑眉:“我穿着这身衣服看不到我都挺难的。” 苏叙白笑了笑,然后将一份烧鹅放在孟对晚的面前:“出征在即,我原本想着你得忙,蛮多的事情,不会去找赏花宴,没有想到你还是去了。” “你居然没有想到我会去,那怎么还让媛媛帮忙照顾我呢?”孟对晚抬头看向苏叙白。 苏叙白顿了顿:“那是我嫂嫂的表妹,不过是顺口提一嘴而已,算不上是帮忙照顾。” “那你应该知道我今天去是做什么的吧?”孟对晚看着苏叙白的眼睛,轻声说道。 苏叙白的脸色微变,然后有些僵硬的笑了笑:“何之言虽然有些呆,但他是一个正人君子,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孟对晚有些诧异:“我以为你是来捣乱的,没有想到你是来撮合的!” “我已经害过你一次了,总不能拖累你一辈子吧!”苏叙白苦笑了一声,“如今这样不是挺好的吗?起码我还能和你说上话,总好过之前那样,就算只是见你一面都非常的难。” 第418章 愚孝 孟对晚听了苏叙白的话以后,除了诧异,心里竟然还有几分难过,虽然她一直不承认,但是她很清楚的知道一个事实,就是她还是很在意苏叙白的,在意他的感情,在意他看自己的目光,只是红豆的死,让她不敢将这些情绪,全部表达出来而已。 所以当苏叙白撮合她跟何之言的时候,她心里更多的是那种被舍弃掉的悲伤感,而不是那种所谓的解脱感。 或许是因为带了几分气恼吧,孟对晚看着苏叙白的目光都变得有些奇怪:“你这话说的,好生可怜,如今你觉得我嫁可以嫁给旁人呢,那当初,京城里头到处是官媒给我说亲的时候,你又为什么要捣乱呢?” 苏叙白抬眼看着孟对晚半晌,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一直到看的孟对晚都有些心虚了,才苦笑道:“那个时候的我,只想着自己快活,却忘了,自己根本没那个本事护着你的周全!” 孟对晚低着头,俨然一副不想听的样子。 苏叙白见她这样,也不多说,只是将烧鸭递到孟对晚面前:“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成婚了,你遇到危险,我还是会选择挡在你的面前,我父亲从小对我 很严苛,父母之命无法违背,我不想连带着你,乃至你身后的永昌侯府,都被我父亲用来算计权谋!” 孟对晚看着手里的烧鸭,眼睛微微湿润,却没有抬头,只是低着头喝着碗里的豆浆。 “何之言是个正直的人,为人端正,稳重,仕途顺畅,未来也是有很好前程的,你若是选择和他一起,我觉得,你未来的日子也会很好!”苏叙白的声音很轻,但是隐约间,还是带了几分悲伤,“你以前吃了那么多的苦,总要有一个好一点的未来吧!” 正巧掌柜娘子端着栗子糕上来:“栗子糕来了!” 热腾腾的栗子糕放在面前,浓浓的栗子香气扑面而来。 掌柜娘子放下栗子糕以后,舍不得走,站在那里细细的看了看孟对晚,人不后抱着托盘笑道:“也不知道姑娘是哪个贵人家的女儿,生的真好看呀,这位是姑娘的兄长吧,生的也好,贵人家的姑娘公子,瞧着都格外的俊朗些!” 孟对晚抬起头,正要解释,却听到苏叙白说:“这是我挚友的妹妹!” 妹妹啊! 孟对晚心里咯噔一声,但还是摆出来一个笑容:“是啊,他是我大哥 的朋友!” 掌柜娘子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啊,不过你们瞧着真好看,光是坐在这里,就很让人赏心悦目了!” 孟对晚和苏叙白都没说话,都只是笑了笑。 栗子糕明明很香甜,可是孟对晚却尝不出来味道了,只觉得满嘴发苦。 就在两个人分开的时候,孟对晚忽然喊住了苏叙白:“苏叙白,你父亲的确不是个好人,你说父母之命不能违背,那如果有一天,你爹让你拿起刀杀人,你也要继续听他的话吗?” 苏叙白愣在了那里。 孟对晚看着苏叙白很久,然后说道:“父慈子孝,父慈,子才孝,一味的听从是愚孝,你不是那种愚孝的人,不然你的头上,也不会有那么大的一个伤口,苏叙白,你的父亲已经不年轻了,而你也已经当官了,你有你自己的人生和前程,你不可能永远都还只是个要听父亲话的孩子!” 苏叙白沉默着,久久没有说话。 孟对晚也没有再说什么,起身离开。 回去的路上,孟对晚坐在马车上,不知不觉的就落了泪,她背对着婢女,抬手轻轻擦拭掉眼角的泪水:“回去不要告诉母亲,我在东街 见过苏叙白!” 婢女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还是点了点头:“是,姑娘!” 自那一日以后,孟对晚每日里忙的昏天黑地,户部的银子一直不到位,她便日日的坐在户部的衙门,就在那里等着,说什么都不肯走,一直到户部想方设法的从各个地方将银子凑齐。 她拿着银子走的那一日,户部尚书的脸色尤其的难看,他站在衙门门口,眼看着孟对晚离开,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水:“这永昌侯府的人啊,一个比一个的难搞,这小姑娘,比她姑姑还厉害,难缠的很!” 户部侍郎慢慢悠悠的走到一边,也是满脸的无奈:“是啊,这永昌侯府出的姑娘少之又少,可偏偏一个比一个难缠,但是大人啊,咱们库房里的银子被扒拉的干干净净的,这个月咱们自己的俸禄都有点牵强了!” 户部尚书脸色微变,然后长长的叹了口气:“走吧,咱们去宫里头,找陛下谈谈心吧!” 户部侍郎顿了顿,然后满脸绝望的应了一声:“是,大人!” 老侯爷出发的那一日,皇帝亲自来送行,老侯爷看着皇帝,他是先皇的第一个儿子,很小的时候, 他还抱过他,而如今,他也已经是这般年纪了。 “孟叔叔!”皇帝走到老侯爷面前,微微红着眼。 皇帝满脸的诧异:“陛下!” 皇帝看着面前的老侯爷,紧紧的握住他的手:“你是三朝的老臣的,本该是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了,可偏偏还要征战沙场,是朕,是朕……” “陛下,这是老臣该做的!”老侯爷看着面前的皇帝,一双眼睛通红,“老臣曾经答应过先皇,只要老臣在一日,就会为陛下守住这万里江山!” 或许在有些人看来,皇帝这是虚情假意收买人心,但是也只有皇帝知道,老侯爷对他来说,是叔叔般的亲人,世人总说皇家没有情义,可永昌侯府的老侯爷,真真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自己的骑马射箭,也是他亲自教的! 他峥嵘一身,如今这个年纪,本就是该颐养天年了,却因为朝中无人,这把年纪了,还要出征,最让皇帝觉得揪心的,还有孟老夫人,一把年纪了,还要随军。 孟老夫人在一旁看着,她虽然已经六十多岁了,可身姿依旧笔挺,她骑在马上,若是不看脸,远远瞧着,也就是个年轻的将领。 第419章 遗憾 太后自从知道孟老夫人要随军以后,便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不是在屋子里抄佛经,就是在菩萨前跪着,眼里满是焦急。 可偏偏,孟老夫人向来是最执拗的,她想定的事情,不论旁人说什么,她都是不会松口的! 皇帝心里实在是愧疚,恨不得当初就直接答应武昌侯,让苏叙白娶了孟对晚,这样子总不至于会让这般年纪的老侯爷和老夫人出征南疆。 皇帝很后悔,却也没有办法改变什么,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再三的嘱咐几个年轻人,让他们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保护好老侯爷和老夫人。 就在他们准备出发的时候,不远处忽然有个人喊着孟对晚的名字,她有些诧异的看过去,就看到了站在人群里,对着自己挥手的何之言。 孟对晚很惊讶,但还是走了过去:“何大哥,这是做什么?” “我知道你今天出征,听说你很喜欢吃东街的小吃,一大早我就去排队了,只是没想到人实在是太多了,差点来晚了!”何之言将手里的一个大包裹交给孟对晚,“这里都是你喜欢吃的果子,这一路过去实在是遥远,也辛苦的很,在嘴巴上就不要亏待自己了!” 孟对晚看着手里的 那个包裹,实在是有些受宠若惊:“这些东西都是你亲自去买的?” “我一个人一个早上可买不来,也是让身边的小厮都去排队了,都是热腾腾的!”何之言看着孟对晚,笑着说道。 一时之间,孟对晚甚至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何之言也没觉得奇怪,接着说道:“这一路过去,路途遥远,边疆混乱,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孟对晚点头应下:“我知道,谢谢何大哥!” 何之言看着面前的孟对晚,笑了笑说道:“我跟你大哥是从小到大的情分,照顾你是我应该做的,只是以前总是忌讳着!” 孟对晚笑了笑:“那何大哥,要是没什么,我就先走了!” “去吧,一路小心!”何之言对着孟对晚挥了挥手。 孟对晚抱着一个包裹回到队伍里的时候,连翘和阿芙便赶紧上来看包裹里的东西,顺手还拿了几个果子放在嘴里吃着:“这何公子可真是有心了!” “就是,这些果子,平日里都是排着长队的,肯定是起了一个大早去买的!”阿芙说着,悄悄的看了一眼走在队伍左侧的苏叙白。 苏叙白低着头,就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 孟对晚看了 他一眼,见他满脸的不在乎,目光也微微变得暗淡,然后将包裹交给连翘:“你喜欢吃,就多吃一些,这些果子不能放太久,记得分一些!” 连翘接过包裹,笑着应下:“好嘞!我绝对不会让这些果子放到过夜的!” 孟对晚想要笑一笑,却发现自己怎么都笑不出来,心里的难过,一点一点的蔓延开,逐渐充斥在她整个心脏。 在路上修整的时候,孟老夫人看出孟对晚的情绪不佳,便抽了个空去找她,孟老夫人走过来的时候,孟对晚正坐在地上,揪着地上的草生闷气。 “这是怎么了?”孟老夫人在孟对晚身边坐下,“小草做错什么了,被你这个揪着?” 孟对晚顿了顿,然后松开了手:“祖母怎么过来了?” 孟老夫人将孟对晚抱紧怀里,然后笑着说道:“我的宝贝孙女这么不高兴,我当然要过来看看了!” “是哪个耳报神去祖母耳边嚼舌根了?”孟对晚眉头紧锁。 “你看看你这张脸,还用得着耳报神来找我吗?”孟老夫人一脸无奈的笑了笑,“我记着是何家的那个小公子来找你以后,你就一直不大高兴,怎么,不喜欢他?” “何大哥是个君子! ”孟对晚微微垂眼,“我没有不喜欢他!” “可是也没有喜欢他!”孟老夫人接着说道,“是不是?” 孟对晚低垂着眼,没有说话。 “你是因为苏老五不高兴吧!”孟老夫人淡淡的说道。 孟对晚低着头,一声不吭。 “你又不想嫁给他,又因为他的不在乎不高兴!”孟老夫人有些无奈的说道,“丫头,你不够决断!” “还要有多决断?”孟对晚擦了一下眼角,“我很没出息,明明知道我和他不可能,却总是会想起来他以前对我好的时候,我很自私,又不想原谅他,却又不想真的不在乎我了!” 孟老夫人看着孟对晚许久,然后笑了笑:“有什么可自私的,年轻人的喜欢总是如此的,拧巴别扭,可也就是这样,才会变得心动,不是吗?” 孟对晚有些茫然的看向孟老夫人:“祖母不是不喜欢他吗?” 孟老夫人点了点头:“是不喜欢他啊,因为他以前没有好好的照顾你,害你被郝家的那个姑娘欺负,我们不喜欢也是情理之中的!” “那为什么……” “为什么说这些话?”孟老夫人笑着问道。 孟对晚点了点头。 孟老夫人看着放在边上 的果子,拿起一颗嗅了嗅,然后说道:“果子有两种,一种是没吃到的时候,会心心念念,等吃过以后,就再也不想吃的了,还有一种,就是瞧着一般般,但是吃过以后,会念念不忘的!” 孟对晚不明所以:“和这个有什么关系吗?” “有啊!晚晚,苏叙白在你心里是什么样的果子呢?是吃过以后就再也不想吃的果子,还是吃过以后依旧会念念不忘的果子?从一而终是女戒驯服我们女人的苛责条例,所以你姑姑从小就没有读过女戒,我们永昌侯府最不在意的就是名声,可在你有更好的选择的情况下,你还是会回头看向苏叙白,不是吗?” “我,我只是心疼她……” 孟老夫人笑了起来:“我当年啊,也就是因为心疼你祖父,在他深陷泥潭的时候,骂了他一顿,然后就要用终生来弥补我当年的一时心疼了!” 孟对晚看向孟老夫人:“祖母……” “不要在乎别人怎么看,你要看看你自己的心是怎么选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管你怎么选,未来都是会后悔的,那起码选一个,让你现在不那么难过得选择!”孟老夫人轻轻的抚摸着孟对晚的头发。 第420章 怕狼怕虎 去南疆的这一路上,苏叙白都再没有和孟对晚说过话,孟对晚也不会专门去找他,两个人就跟陌生人似的,一句话都不说。 菘蓝在这个氛围下,实在是难受的厉害,便趁着没人的时候,跟苏叙白抱怨:“爷,我也是打小就跟着你的了,可是我现在也实在是看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什么看不明白?”苏叙白回头看了一眼菘蓝。 “是你自己说的,说何之言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可自打那日出发的时候,他给孟姑娘送了些糕点,你就一直不高兴,这一日日的摆着个脸,也不知道在跟谁生气!”菘蓝看了一眼苏叙白,“搞得孟姑娘,宁可跟世子说话,都不乐意搭理你!” 苏叙白没吭声,只是慢慢的往前走。 他们两个人走在队伍的后面,一抬头就能够看到走在前面跟旁人说说笑笑的孟对晚,菘蓝看着满脸笑容的孟对晚,忍不住惋惜道:“爷总是口是心非,你们两个拧巴的厉害,我们都能瞧得出来,你们互相都是很在意对方的,可偏偏说什么都不肯低头!爷,你要是这样子,可就一辈子都娶不到媳妇儿了 !” 苏叙白顿了顿,然后笑了一声:“就我这样的,娶什么媳妇,不管娶谁家的女子都是祸害人家!” “以前五爷是没有法子,可是现在你圣恩正浓,有大好的光景,也有足够的条件和侯爷谈判,可是眼下你却退缩了。”菘蓝满脸的无奈,“要是现在的你跟当初那样,不管不顾的,一定要在那带在身边,那你就有足够的本事,护着她,不让她受一点委屈了,可偏偏如今那里有本事了,却怕前怕后,怕狼怕虎。” 苏叙白回头看了一眼菘蓝,苦笑了一声:“以前的她不管我说什么,她都是信的,我说我能够护着她,她也是信的,我说我以后会跟她一起回江南,她也是相信的,可是现在我不管跟她说什么,她都已经不相信我了,菘蓝,我们两个已经错过了!” “那你就要眼睁睁的看着她嫁给何公子?”菘蓝皱起了眉头,“你明明知道,何公子虽然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可是他心有所属,这一辈子他的心里面都有别人,你这不是把孟姑娘,往另一个火坑推吗?” 苏叙白没再说话。 何之言年少时,曾有 一个白月光一般的心上人,看那个女子娇弱,在及笄的那一年生了一场重病,没有了,何之言也在那个时候死了心,不管是对谁,都是一样的样子。 旁人说他老实,不懂男女之情,可只有他们这些从小一起长大的人知道,何之言的心已经死了,跟着那个女子一起死在了那一年的春天。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子,所以他们很清楚的知道,何之言终究有一天会娶妻,而且他也会善待那个妻子,他会尽到自己作为丈夫的所有责任,只是不爱她。 菘蓝看着一言不发的苏叙白,满脸的嫌弃,却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唉声叹气的。 走在前头的孟对晚听到了菘蓝唉声叹气的声音,便回头看向他:“再有几天就到了,等到了那里,一定让你们吃一个好的。” 菘蓝顿了顿,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他没想到,孟对晚竟然以为他是累了:“不碍事不碍事,我一个大男人旁的不行,多走几日还是没问题的。” “我们已经到了南疆的地界,根据守城将领传来的信,如今的南疆乱的很,我们还是要多注意一些的!”阿芙回头看向菘蓝 ,轻声说道。 菘蓝看了一眼阿芙,随后说道:“再乱,也不可能对我们下手吧,且不说我们是走在官道上,我们这一行人全是全副武装的,哪个不要命的敢来劫军队啊!” “凡事小心些总是没错的。”苏叙白开口说道,“若只是流民或者贼寇倒是没什么的,就怕会有敌军混杂在其中,我们这一行人带了不少的粮草,就怕他们会觊觎这些东西。” 孟对晚看了一眼苏叙白,然后立刻错开了目光:“是这个道理,我们凡事还是要小心一些,谨慎总是没有错的。” 老侯爷和老夫人走在最前面,两个人虽然上了年纪,但的确是老当益壮,这一路走过来,路途颇有几分遥远,他们这些年轻人都有些吃不消,可老侯爷也老夫人倒是没有半点疲倦的样子。 “是应该小心一些的,南疆这里,民族众多,一个不慎就容易和当地人起争执,我们虽然是朝廷派下来的军队,但是行事也要谨慎小心,万万不能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惹怒当地人,不然我们别说打仗了,怕是连边关都过不去。”老侯爷回头看向几个年轻人,轻声说 道。 苏叙白他们年幼的时候也是在南疆待过一段时间的,所以对当地的一些习俗还是比较了解的,反倒是孟对晚他们这群人一直都没有来过,甚至很多东西都没有听说过,所以在老侯爷说到这个事情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阿芙感慨:“怪不得,陛下不肯让年轻将领来,没有来过南疆的人,哪里知道这些事情?很多地方,连猪肉都是不吃的,忌讳多的很,万一不清楚,直接冒犯的忌讳被当地的百姓围着了,别说去打仗,怕是连城都进不了。” “祖父打了一辈子的仗,什么事情不知道呀!”孟对晚笑了笑,“要不是有他作证,不管是谁出来,怕是陛下都是不放心的。” “你们年轻人身体强壮,功夫了得,也是满腔的学问,这是很多东西,不是只要有学问就可以的!”孟老夫人笑着说道,“前人说的话,很多都是他以前摔过的坑,虽然经验这种说法,显得老生常谈,但是阅历是很重要的东西。” “经历的多,想到的就会多一些!”连翘点了点头,“毕竟,有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将,可是抵得过数十个先锋的!” 第421章 叛军 他们到边关的时候,是深夜,苏叙威去叫城门的时候了,竟然没人应答,愣是等了半个多时辰,才有人匆匆忙忙的过来开城门。 老侯爷气的很,阴沉着一张脸,没有说话,进城门的时候,盯着那个开城门的将领,看了许久,最后冷声说道:“擅离职守,军棍五十!” “是!”苏叙威赶紧把人带走。 老侯爷一路上,脸色不佳,连带着脾气也越发的不好,孟老夫人走在一旁倒是见怪不怪的。 等到住下以后,孟老夫人才开口说道:“武昌侯那个样子,哪里是能管好庶子的样子,在京城的时候,我就想到了,多半是被宠的不成样子,一个拎不清的父亲,能教出来什么好儿子呢?” 虽然这个老侯爷也大致的有想过,但是没有想到会这么的懒散,城门口的守将竟然在半个多时辰以后才出现,如果这个时候,有人攻城,怕是城破了,这个守将都还没有出现。 “我有个事情倒是挺奇怪的,据我们的消息,整个南疆,几乎一直都在打仗,可是就城门里面看来的样子,这要是天天都在打仗,又怎么可能会这么懒散?”孟老 夫人看向站在一旁的孟对晚和苏叙白。 两个人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然后立刻错开目光,孟对晚率先说道:“会不会,南疆这边,的确是经常会有战事,但是并没有像他们上报的那么频繁。” “也不是没有可能,仗打的厉害,朝廷给的抚恤就会多,以前也不是没有人在这里面钻过空子。”老侯爷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然后看向一旁的苏叙白,“你呢,你怎么看?” 苏叙白默了默,要知道如今守着城门口的是他那几个庶兄,他说话就要尤其的小心,若是说他们贪赃枉法,那就是连带着自己家都要往脏水里面拖,但要是说这里面没有一点猫腻,就连他自己,都不信。 孟老侯爷哼了一声,然后盯着苏叙白:“说!” 苏叙白没奈何,只得说道:“这种事情我们还是要把他们带过来问一下的,我们自己在这里猜想万一冤枉了别人,那也是很麻烦的。” “我这样是要盘问他们的,我现在问你,就是想让你说,你觉得这件事情是怎么回事?”老侯爷盯着苏叙白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道。 苏叙白叹了口气,然后说道 :“我父亲当初,抵抗敌军,受了重伤,但是敌军也没讨到什么便宜,不过只是时的一点点小骚扰,他们或许还有能力去做,但是大肆的进攻多半是做不到了,可是我们才京城得到的消息却是连绵不断的进攻,这里面无非就是两种可能性,一种,出了叛军,为了分散驻扎在京城的兵力,所以一直营造南疆混乱的感觉,还有一种就是为了骗取朝廷的银子!” 老侯爷的脸色稍稍的变好了一些:“那就依你看来,你觉得哪一种可能性会更高一些?” “如果只是单纯的去怀疑的话,前一种可能会更高一些,但是,就我对我那几个兄弟的了解,他们不敢做这种事情,除非是被欺骗了,所以我会更偏向后者。”苏叙白低着头,轻声说道。 老侯爷看着苏叙白许久,然后点了点头:“这种事情按照道理来说,你是要避嫌的,但是眼下,少卿还在路上我手下也没有人可以用,所以这件事情还是交给你来办,但是要跟晚晚一起。” 苏叙白虽然不是很情愿,但是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乖乖的应下。 南疆的情况和他们当时在京城 的时候得到的消息完全不一样,当时他们收到的信件,整个南疆是在一种水生火热的境界,可是眼下看起来,可以瞧得出来,这个地方并不太平,但是也不像他们所说的那么艰难。 老侯爷爷虽然年纪大了,但依就是雷厉风行的,修整了几个时辰,一大早就讲整个军营里面的要职全部都换了个遍,所有和武昌侯沾亲带故的人都全部都换了下来。 越是处理,苏叙白的心越冷,这些年武昌侯自己一个人在关外,这个军营倒都成了那个小妾的军营了,从里到外,都有那个妾室的亲戚,朝廷的军队,成了武昌侯用来讨好妾室的一种手段。 孟对晚陪着苏叙白处理的时候,总有几个不长眼的会出来闹:“我可是武昌侯夫人家的侄子,你怎么敢这么对我!” “武昌侯夫人?武昌侯夫人可没有你们这种亲戚,苏大娘子是扬州人,哪里会有你们这些口音奇怪的亲戚。”孟对晚忍不住骂道,“你们嘴里所谓的那个夫人,不过就是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室罢了,你眼前的这两位,一个是武昌侯嫡出的世子,一个是武昌侯嫡出的幼子,你们 跟随的那几个不过就是连族谱都上不去的私生子罢了!” 那几人脸色骤变,却还是梗着脖子骂骂咧咧。 这种事情处理了差不多有一天,才把这些所谓的娘家人给换的差不多了,孟对晚在一旁陪着,眼看着苏叙白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这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不管是谁,要是看到这样子的一个烂摊子,心里都是要发酸发涩的。 苏叙白早早的就回了自己的屋子,连晚膳都没用,孟对晚想跟上去,却被苏叙威叫住:“你让他冷静冷静吧!” “可是……” “他从小很少能够见到父亲,虽然知道父亲不偏爱他,却也很崇拜父亲,一个自己崇拜了几十年的人,却在外头做出这样不辩是非的事情,他心里的信念正在坍塌,让他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吧!”苏叙威轻声说道。 “你呢?你就不觉得难受吗?”孟对晚有些诧异的看着苏叙威。 “我小的时候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所以这些事情我并不觉得意外。”苏叙威苦笑,“我曾经看着我母亲每天以泪洗面,也见过那个女人上门耀武扬威,所以,我并不觉得奇怪!” 第422章 不讲理 孟对晚看着面前的苏叙威,显得有些诧异。 毕竟,在她的印象里,苏叙威是一个有些无用的人,不论是在父母那里,还是在妻子以及兄弟那里,大多时候,都是唯唯诺诺的,并没有一个侯府世子的模样和气度,所以当孟对晚从他的嘴里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她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大约是孟对晚的表情太明显了,苏叙威自嘲的笑了笑:“我在当官这件事情上,并没有什么天赋,除了会点功夫,让我去做什么将帅,也是不够格的,但是我也是大哥啊,在家里头的事情上,我还是多少说的上话的!” “所以,你是刻意瞒着苏叙白的?”孟对晚看着面前的苏叙威,轻声问道。 苏叙威点了点头:“我娘早就对我父亲死了心,所以当时她怀上老五的时候,她根本就不打算把老五生下来,是我求着母亲把老五生下来,因为我觉得,我得有一个亲兄弟啊!” 孟对晚看着苏叙威好久,然后开口道:“那你也不应该欺骗他啊!” “我小的时候,因为没有父亲宠爱,挨过很多白眼,我不想他也跟我一样!所以在他小的时候,我一直告诉他,他父亲是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只是因为太忙了,所以才一直没回来!”苏叙威苦笑,“只是我没有想到,我父亲,竟然会这么利用他!” 孟对晚看着面前有些悔恨的苏叙威,然后说道:“那你以后,一定要做一个顶天立 地的英雄,不要成为那个因为太忙,一直没有办法回家的父亲!” 苏叙威顿了顿,然后看向孟对晚:“以前的事情,我们很抱歉!皇命难违,他也是没有办法,那个时候,所有人都逼着他,他被皇权掐着脖子,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应下来!” 孟对晚没想到苏叙威会忽然这么说,顿了顿,然后笑了笑:“因为这件事听到的道歉实在是太多了!” 苏叙威看着孟对晚半晌,然后有些难为情的说道:“我父亲去宫里头求陛下赐婚的时候,我真的恨不得能钻到地缝里,我也不知道我父亲怎么会做出来这样的事情!” “我很后悔,在那个时候,没有让祖父答应下来!”孟对晚忽然说道。 “啊?” “我祖父七十多了,已经很高龄了,却因为我,这一大把年纪,还要征战沙场!”孟对晚看着不远处亮着的灯火,满脸的歉疚,“我知道,这个世上,很多人都觉得我很可怜,出生名门,却在小时候走丢,被农户养大,可事实上,我的养父母对我很好,虽然穷困,却也没有让我吃过什么苦头,我有两个父母疼爱我,还有祖父祖母这样的在意我!” 苏叙威有些诧异的看着孟对晚:“我们一直以为,你会因为这件事情怨恨你父母,怨恨皇家,没想到,你原来是这么想的!” “为什么要怨恨呢?”孟对晚看向苏叙威,“我的父母,我的养父母都很在乎我 ,将我当做掌上明珠一般的宠爱,有一对这样的父母已经很幸运了,我还有两对,不好吗?” 苏叙威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最后却也只是叹了口气:“你想的通,自然是最好的!” 孟对晚笑了笑,转身离开。 永昌侯老侯爷雷厉风行的手段的让南疆的军营里一片哀嚎,所有沾亲带故的人都被带走彻查,真的是一点颜面都没有给,自然也有不服气的人,叫嚷着要上报朝廷,给老侯爷好看,可偏偏老侯爷带兵打仗几十年了,什么玩意儿没见过,叫嚷的越厉害的,打的越厉害,一顿打下来,也就没几个敢哼哼了。 只是,既然有人被关押调查,自然也有人来求情,苏叙白的这几个庶出的兄弟都已经成了婚,有些甚至孩子都大了,这些妇人便拖家带口的来求情,以至于苏叙白的屋子门口,跪满了人。 苏叙白不厌其烦,便干脆不出门了,关上门来,由着那些女子在外头鬼哭狼嚎,说什么都不肯出去。 孟对晚巡完兵以后,原本是要回去休息的,却被阿芙告知,要去地牢审讯,虽然苏叙白在这些事情上,应该避嫌,但是她还是觉得,应该和他说一声,毕竟,这些人,终究与他有些干系。 只是当她走到苏叙白屋子前的时候,看着跪在那里哀嚎的妇人和孩子,满脸的不可思议:“这些人都是谁啊?” 阿芙看了一眼跪在那里的人,也是满脸的厌 恶:“都是那些苏家子弟的媳妇和孩子,你看跪在最正中间的,就是苏老二的媳妇和孩子!” 孟对晚看着那个大约有七八岁的孩子,只觉得头皮隐隐约约有些发麻:“我怎么记得,武昌侯世子,成婚也还没多久吧?这个苏老二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听说是养在外头的外室的,怀了孩子以后便赶紧抬进来了,也因为这个庶长子才一直娶不上妻!”阿芙压低声音说道,“这个武昌侯啊,真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正妻还没娶呢,就娶了个妾室,还有了儿子,真是作孽啊,这样,哪里还会有好人家愿意把自家的女儿嫁过去啊!” 孟对晚看着那个孩子,只觉得头疼:“他们怎么进来军营的?” “都是军属,在军营外头哭喊一段时间了,我觉得这对军营的影响不好,就把他们都放进来了!”阿芙满脸的无奈,“这些人,简直就是泼妇,干嚎的时候,声音出奇的大,根本就摁不住她们!” 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女子哭喊了起来:“苏大人,苏将军啊,那可是你的哥哥啊,那可是你的亲哥哥啊,你怎么就这么狠心的看着他们受苦呢,你救救他们啊,你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救救他们啊!” “苏大人,那都是你的血亲啊,那可是你的舅舅啊,你不能不管他啊,你做人不能没有半点的良心啊,只想着自己一个人飞黄腾达,你这样子,那里能算是个人啊!” 又一个夫人干嚎一声。 孟对晚听着,眼皮一跳一跳的:“你们这些人好不要脸,亲哥哥,苏叙白的亲哥哥就只有一个,这会儿正在校场点兵呢,他那里还有半个亲哥哥!” “你是谁,这里有你什么事?”那个妇人瞪着孟对晚,指着她破口大骂。 “大胆!”阿芙怒斥,“这是我们中令将,哪里由得你在这里大小声!” 那个妇人被阿芙吓到,半天没吭声,过了好一会儿以后才硬着头皮说道:“是,我们爷不是苏大人的嫡亲哥哥,可也是庶出的哥哥,和他到底是流着同一种血的,他怎么可以就这么不管不顾呢?” “庶出?上了族谱的才叫做庶出,就你们这种最多算是外头的野种,就连庶出都称不上!”孟对晚冷眼看着她们,“还舅舅呢,他可没有你们这种乱七八糟的亲戚,就你们那个外室,至今都没有一个名分,武昌侯夫人留着她的这些血脉,无非就是自他自己心善,不然他直接一纸状子告他们私通,还有你们这些混账东西在这里叫嚷的机会吗?” “你,你这人怎么这样不讲理?”那妇人被说的脸色煞白,指着孟对晚半天,就只说出来这么一句话。 “我不讲理?到底是谁不讲理,这里是军营,可不是什么菜市场,由得你们在这里闹腾!”孟对晚眉头紧锁,“要么你们就赶紧给我从这里滚,要么我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做不讲理!” 第423章 恩恩怨怨 有个机灵的小妇人,见孟对晚一副难搞的样子,便拉了拉身边与她争执的女子,红着眼上前:“这位将军,我们都是一些小夫人,实在不知道他们曾经的恩恩怨怨,我们只是想要见一见我们的夫君,孩子也只是想要见一见他的父亲。” 孟对晚看着面前的这个妇人,想起苏叙白满脸失望的样子,心里实在是提不起来半点的怜悯,冷笑了一声,随后说道:“那你不如回去问问你们的夫君,他们霸占着他的父亲这么多年,如今还有千里迢迢的跑到这个鬼地方来给你们擦屁股,那么就会苏大人小的时候会不会也想要见一见他的父亲呢?” 妇人看着面前的孟对晚半晌,最后忍不住说道:“苏大人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什么,你一个外人,凭什么在这里插手我们的家务事?他们兄弟之间的事情,应当由着他们兄弟自己解决,是哒,是闹还是分家,那都是他们的事情,与你这个人有什么干系!” “于我的确没有什么关系,我就是看不上你们这些人,匡片国库里的银子,你们可知道那些都是黎明百姓,一个铜板,一个铜板,纳税积攒上来的,你看看你们戴的首饰,真的是琳琅满目啊,站在百姓的血汗上享乐,如今竟然还有脸面在这里哭喊。”孟对晚冷眼看着面前的人,“既然你们要哭,那就出去哭吧,好好的哭一哭,让这外头的百姓看看昔日那些贵妇人,如今是 何等的狼狈。” 话音刚落,孟对晚压根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就回头吩咐阿芙:“去,把他们全部都赶出去,他们竟然要哭,就让他们在军营外头哭,你们好好保护他们,千万不要让他们受了点伤什么的,就让他们在那里哭,在那里跪着哭!” 阿芙笑了一声:“是,姑娘,我一定盯着他们,让他们跪在那里好好的哭一哭。” “对了,找个嗓门大的站在哪里,给百姓们讲一讲,这些人在这里到底是哭什么,不然到时候一个不慎,让别人传错了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欺负他们了。”孟对晚瞥了一眼满脸诧异的妇人们,“多找几个人把他们围起来,千万不要让他们哭到一半就跑了。” “姑娘放心就是,我办事,你放心!”阿芙说完,就让人把这些人都带走了。 一直等到人都走远了,身后的门才吱呀一声被推开,孟对晚看着站在那里的苏叙白,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你就这么好欺负的,由着他们在你的门口大喊大叫,自己反倒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休整了好几天,苏叙白你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也不像之前看起来那么的失望和无助,脸色也稍稍好了些:“都是些妇孺儿童,我一个大男人跟他们计较,难免显得我小肚鸡肠,与其跟她们做一些无谓的争执,倒不如躲开了安生。” 孟对晚瞥了一眼苏叙白:“我怎么不知道原来你 最受不了这些哭哭喊喊的事情,早知道这样,我以前就成天的在那里哭哭啼啼的就是了!” 苏叙白看了一眼孟对晚,随后笑道:“不管什么时候,你都不是那种性子!” 孟对晚撇嘴:“我祖父让我去审讯,我想着这件事情原本是交给你跟我一起去办的,还是叫你跟我一起去办比较好!不过我看到刚才那些人,我忽然觉得你进去的话可能不太好,他们指不定都会在那里跟你攀亲戚,倒不如让菘蓝各位一起去好了,总归他跟他们也不怎么认识!” “你刚才不是说了吗?我只有一个嫡亲的哥哥,那些连族谱都上不去的人,最多只能算个野种,跟我有什么关系?更别说是那些野种的外家,跟我更加没有关系!”苏叙白笑了笑,“我跟你一起去吧,这几天我待在屋子里,但他们这些人的关系理了理,正好审讯的时候可以用。” 孟对晚点头:“只要你自己愿意去,那自然是最好的。” 苏叙白审讯的第一个人,就是苏家老二,苏豪杰。 是的,因为没能上族谱,苏老二甚至不能用叙字辈。 苏豪杰看到苏叙白的时候,气的破口大骂:“苏叙白,你这个混账东西,我是你哥,你竟然敢把我关起来,你就不怕父亲打断你的腿吗?” “父亲远在京城,我不告诉他,他根本就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苏叙白冷眼看着苏豪杰,“更何况是你诓骗军饷 在前,欺瞒父亲在后,你纵然同他说了又能怎么样?把你关起来的又不是我,而是孟家的老侯爷,你大可以问看父亲他敢不敢打断老侯爷的腿!” 苏豪杰脸色骤变:“你,你这个混账东西,我可是你哥,你的亲哥,你怎么对待我,你就不怕遭天打雷劈吗?” “我只有一个嫡亲的哥哥,他跟我在同一本族谱上,我可没有你这样不清不白,不知道哪里来的哥哥!”苏叙白冷声说道,“不过看在我们都姓苏的份上,我不想对你用心,你自己乖乖的,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我也好跟我身边的这位孟将军求求情!” “苏叙白!你……” “算了算了,你赶紧出去吧,我自己来审讯,这人唧唧歪歪的,就知道喊你的名字,你赶紧走,走了,我自己看着办!”孟对晚有些厌烦了,直接把苏叙白赶了出去。 苏叙白还没反应过来,就直接被赶了出去,然后没过多久就听到了里头的惨叫声。 原本等着外头的菘蓝,也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他抬头看向苏叙白:“我听说连翘姑娘,一直都是负责审讯的,所以她打人的时候特别疼。” 苏叙白顿了顿:“我看出来了!” 孟对晚对这些人那是真的不客气,根本不在乎他们到底是谁,背后又是谁,他只是想要知道他想要知道的答案,对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没有半点的兴趣,所以审讯起来尤其的快。 “ 姑娘,我看这些证词都差不多,看样子他们应该都只是为了诓骗军饷才这么做的!”连翘轻声说道。 孟对晚的眉头却皱的紧紧的:“你难道不觉得他们的口供很奇怪吗?” “奇怪?”连翘有些讶异,然后翻了翻手里的证词,满脸的不明所以,“不会啊,他们说的话基本上都能对上,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很大的问题啊!” “就是因为他们说的话基本上全部都能对上,就好像是先串通过一样。”孟对晚看了一眼连翘,“这可不是小事情,诓骗朝廷可是要掉脑袋的,这种事情厉害的人,我知道一两个不就可以了,怎么会所有人都知道的这么清楚。” 连翘眼睛一亮:“对啊,就连一个无关紧要的人都知道,他们这些事情都是在为了匡骗军饷,带头做这件事情的人是有多蠢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所有人。” “是啊,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多,分到的钱就越少,他有什么想不开的,要让这么多人都知道呢?”孟对晚笑了一声,“很明显这些证词都是串通过的。” “那姑娘,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连翘皱眉。 孟对晚笑了一声:“接下来就得让你拿出你的真本事来,好好的审问一番了。” 连翘顿了顿,随后放下手里的证词:“这让姑娘要让我拿出真本事来,那我也不好藏着掖着了!” “去吧,我去吃盏茶!”孟对晚笑了笑,转身离开。 第424章 将功补过 连翘审讯的手段向来是厉害的,孟对晚也就是吃一盏茶的功夫,连翘就笑着回来了,她回来的时候,忙着找水喝,好在孟对晚早早就给她留了一碗放了温热的茶水。 连翘将茶水喝了个干净,然后跟孟对晚说道:“差不多是问出来了!” “差不多?”孟对晚微微皱眉,“什么叫做差不多?” “背后的人躲的很深,他们也不知道底细,跟他们联系的是一个女人!”连翘在孟对晚身边坐下,“这几个都是武昌侯在外头生的儿子,本就生的不够激灵,也没什么本事,也就只能在武昌侯的手底下混口饭吃!” 孟对晚看了一眼连翘,让她接着说下去。 “但是武昌侯这一次受了重伤,未来多半是很难回到战场上了,那未来的武昌侯必然是苏家的两个嫡子,等到了那个时候,他们这几个那里还有好果子吃,所以他们合计了一下,觉得还是要乘早找一个出路!”连翘说着,还顺手拿起一旁的果子吃了一口。 “所以,他们就找了一个自以为的出路,用骗来的军饷,养着外头那个要造反的东西?”孟对晚被气笑。 连翘点了点头:“想要造反,无非就是钱和兵,武昌侯不在的这段时间,兵几乎都是在苏豪杰的手里,所以他们自认为兵已经有了,剩下的就是钱了,所以,他们就想着法子,问朝廷要拨款!” 孟对晚皱着眉头:“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真的 是苏叙白的兄弟吗?” 连翘顿了顿,然后说道:“这个就说不准了,阿芙前些日子去查了一下那个女子的背景,之所以,那个女子一直没有入族谱,就是因为女子,并非良籍贯!” “啧!”孟对晚放下手里的茶盏,“这武昌侯可真是被猪油糊了心,这么下去,他用性命拼来的荣华富贵,怕是都要栽在这个人手里了!” “谁说不是呢!”连翘也颇有几分惋惜,“至于他们说的那个女人,我已经让阿芙姐姐派人去抓了,但是我感觉,我们多半,是查不出来什么的!” 孟对晚低垂着眼,看着手边的茶盏许久,然后抬头看向连翘:“牢里的人,你没弄死吧?” “没呢!他们的罪名无非就是诓骗朝廷,还不至于弄死他们,再说了,他们还没判罚呢!”连翘笑了笑,“我知道轻重的,你放心才是!” “那我先去找祖父他们,把这个事情说一下,如果真的是有人谋算着要早饭,那我们行事还是要多加小心的,不然什么时候被算计了都不知道了!”孟对晚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往外走。 孟对晚刚刚走出屋子,就看到了等在外头的苏叙白,她有些诧异:“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听人说,你从地牢出来的时候,我就过来了,刚过来就看到连翘进去了,我就没打扰你们说话!”苏叙白看着孟对晚,轻声说道。 孟对晚顿了顿:“那你来的正好,你 跟我一起去一趟我祖父那里吧!” 苏叙白立刻察觉到不对:“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连翘去审问了一番,你们苏家这几个,跟叛乱的人有联系!”孟对晚看着面前的苏叙白,轻声说道。 苏叙白的脸色骤变:“叛乱?他们是疯了吗?” “他们是觉得你父亲受了重伤,日后,这南疆的军队,终究是你们两个嫡出的,依着侯夫人对他们的怨恨,他们日后,必然不会有善终,所以……” “所以他们想另寻出路?”苏叙白冷笑一声,“跟随一个想要谋反的人,得了利,便是从龙之功,若是输了,自然有武昌侯府撑着,打的可真是好算盘,好算盘啊!” 孟对晚看着面前的苏叙白,轻声安慰道:“索性,我们来得早,祖父一眼就看出来有问题,这才让我们彻查,我们把事情查清楚,再上报朝廷,将这些人的歹毒之心扼杀在摇篮里,现在还来得及!” 苏叙白看着面前的孟对晚良久,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裹:“这是这里的特产,说是鲜花饼,你尝一尝!” “都这个节骨眼了,你还有功夫出去买吃的?”孟对晚有些诧异,但还是接过包裹,打开瞧了瞧,“还是热气腾腾的!” “方才你不是让阿芙把那些人赶出去了嘛,我怕闹出事情来,就出去看看,没想到料理的很好,我就顺道出去买了些糕饼!”苏叙白笑了笑,“你吃一些垫垫肚子, 去你祖父那里,说不好要多久,别到时候饿了肚子!” 孟对晚拿了一个糕饼出来吃,咬了一口,唇齿留香,她笑着递给苏叙白一个:“很不错,你也尝一尝!” 苏叙白接过那块鲜花饼,忽然想起在江南的时候,他每日里回来,他都回去街角买一些她喜欢吃的糕点,回到府邸的时候,她就会站在后院的门口等着,瞧见自己,就会迎上来,像个孩子一样,看看自己有没有给她带什么好吃的! 得到了自己喜欢的东西,眼睛里都是满满的笑意,那个时候的他也会像现在这样分给自己一块,然后分给红豆和菘蓝一块,轮到自己的时候就会像是一个宝贝似的捧在手心里,一点一点的尝着,如果是她喜欢吃的东西,她的眼睛里面就会蔓延出星星一样的光感。 苏叙白的心口,一点一点的抽痛的,如果那个时候他没有回京城,没有回到那个到处都是是非的地方,那么他们,会不会还是会像以前那样,在那个小小的院子里,有个人总是等着自己回家。 孟对晚不知道苏叙白在想些什么,只是觉着手里的鲜花饼味道不错,吃了几口便往前走:“快一些,我们去祖父祖母那里,这个事情可不是什么小事,还是要和他们细细的说清楚了才是!” “再着急也不差这一会儿的,你走慢一些,别到时候摔倒了。”苏叙白跟在后头,皱着眉头说道。 孟对晚将连翘问出来 的事情,和老侯爷还有老夫人细细的说了一遍,他们并没有想象中的愤怒,反倒是非常平静的接受了这个现实。 “祖父是早就猜到了,是这个问题?”孟对晚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道。 老侯爷颇有几分无奈的叹了口气:“正所谓,儿孙自有儿孙福,可偏偏武昌侯是个拎不清,早些年的时候,他被一个贱籍女子迷了心窍,将那个女子捧了天上去,可是这个世上呀,总有很多老话是大家不爱听的,就比如爹熊熊一个,娘熊熊一窝,那个小女子我见过,一看就是这个心思深沉的,她教养出来的孩子,有没有出息我们暂且不论,但是心里必然不会是正直的!” 孟老夫人喝了口茶,然后说道:“让连翘和阿芙,一定要想办法把那个女子找出来,让一个女子来传话,那必然不会是什么正经的良家妇女,就怕是那些人专门养出来蛊惑达官贵人的扬州瘦马,这些女子看着柔弱,背地里蛊惑男人的手段却是一套又一套的!” 孟对晚回头看了一眼苏叙白,然后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他们被断定了谋反,那是不是整个武昌侯府都要遭殃?”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旦涉及到谋反,那就抄家灭族的死罪,虽然说他们没有在族谱上,但毕竟也和你们是有一层血亲的!你们现在能做的就是一定要尽快的找出这背后之人是谁,将功补过!”老侯爷看着苏叙白,冷声说道。 第425章 和好 孟对晚听到这番话,心中多有几分不满:“那也太不公平了,明明是男人自己在外头被外头的人迷了眼,生了个孩子,最后却还要祸害到自己的孩子,这么一想,实在是恶心的很。” 孟老夫人抬头看了一眼孟对晚,然后笑了一声:“所以很多时候大多数的当家主母都不会允许有外室的存在,也不允许妾室自己教养孩子!” “但难不成还要将把自己去夫君抢走的人接到府里娇养着,顺带还要教养他的孩子们不成?”孟对晚气的咬牙切齿。 其实,孟对晚是知道这些的,只是现在的她与以前不同,再加上设身处地的为了苏叙白着想,一着急说出来的话就不怎么过脑子。 “你说的这话跟个孩子似的。”老夫人被逗笑,然后说道,“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家的人不允许纳妾,我们两个活了大半辈子,比很多人都要长命一些,见过的人也很多,其中的的确确有不少苛待正妻,薄待嫡子的,这样子的人家其实不在少数,但是往往这个家族的运势就不会特别的长盛!” 孟对晚叹息:“不认识祖父,祖母还是父亲,母亲,乃至我的养父养母,他们都是只有彼此的!” “所以你养父养母的孩子才能教养的那么好呀!”孟老夫人笑了笑,然后看向苏叙白,“眼下的这些事情,你跟你大哥都不太好出面,少卿再过两日就到了,等他到了以后,这件事情你就全部 都交托给他,你就去下面带带兵,旁的事情就不要管了。” “那什么都不让他管,那还怎么戴罪立功啊?”孟对晚有些着急。 “这里面的人都涉及到了他们苏家,他怎么去管这件事情?他要是插手,旁人来一句徇私枉法,他这一辈子都翻不了身了,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碰上去,起码也不会惹的一身骚。”老侯爷开口道,“戴罪立功的法子多的去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的,更何况,出事的是武昌侯,而不是他大理寺少卿!” 苏叙白和老侯爷对视了一下,心中立刻明了。 武昌侯的庶子犯了事,他自然是逃脱不掉的,但是如今的苏叙白,早就有资格自立门户了,只是一直迁就着待在家里,没有出去罢了!他颇有几分盛宠,按照陛下的性子,必然是不会牵连到他的,只是想要保住他的母亲和他的大哥,他还是要多录一些功才可以。 苏叙白对着老侯爷行了个礼,千恩万谢道:“多谢老侯也不计前嫌,愿意帮晚辈这么大一个忙!” “我也不是完全的不计前嫌,我只是念着你,救了我孙女的一条命,我们家的人没什么本事,无非就是知恩图报。”老侯爷淡淡的说了一句,然后挥了挥手,“去忙你们的吧!” 孟对晚和苏叙白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还是有几分焦急的:“意思就是这个事情你不能沾到边了呗!” “关在里面的那几个说到底是 跟我一个姓的,我跟我大哥出去,不论怎么做都是不好的,所以还是得麻烦你们让他们好好的审讯,好好的盘问,我和我大哥在这里最后什么都不要做,什么都不要问,不然就会容易惹人非议!”苏叙白和孟对晚并肩走着,轻声说道。 孟对晚点了点头,过了许久以后,才抬头看向苏叙白:“你以前真的从来都不知道你父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或多或少还是知道一些的吧,只是我一直不肯相信那些闲言碎语。”苏叙白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不过我现在大概知道为什么我,我每次问母亲,我父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是她总会面带苦笑,可是即便她心里是那样的苦,她也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告诉我实话,所以才会有一天我会被他砸的头破血流。” 孟对晚抬头看着苏叙白许久,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 两个人慢慢往前走的时候,孟对晚渐渐地,放慢的脚步,她看着苏叙白的手许久,然后慢慢的将自己的手放进他的手心:“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把我的手借给你握一会儿吧!” 苏叙白顿了顿,他忍不住笑了笑,随后握紧了手心里的那只小手:“嗯……那我就趁着这个机会,多握一会儿吧!” 两个人就这么慢慢的往前走着,眉眼淡淡的,好像是在各自想着什么事情也不说话,就这么一直的往前走着。 走到孟对晚的院子,苏叙白松开了手: “多谢!” “先前你救了我的性命,我也没有什么可报答你的!”孟对晚看着苏叙白,“本来到南疆这边来的人里,是没有我的!” 苏叙白有些诧异:“什么?” “我出发前去过红豆的墓地了,我问她,如果我跟你和好,她会不会再也不理我了?她给我的答复是不会,所以,苏叙白,我们互相给对方一个机会吧!”孟对晚看着苏叙白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机会?什么机会?” “我们打一个赌吧,如果连老天爷都想让我们和好,那我们就和好吧!”孟对晚看着面前的苏叙白,“我吵着闹着说不想和你成婚,可是我后来想想,我无非就是为了心里的那一口怨气罢了!就像你说的,我可以嫁给更好的人,可以相敬如宾的过一辈子,这是很可惜,我们只是过一辈子,还不是被爱着过一辈子,我大约是一个贪心的人吧,我不想过那么平平淡淡的一辈子。” 苏叙白红了眼:“好啊,那我们赌一场吧,要是赢了,我们就和好,好不好!” “好啊!我赌,我们可以平平安安的从南疆回去!”孟对晚看着苏叙白的眼睛,“等我们回去了,我要你三媒六聘的上门求亲,我要最好的聘礼,最好的衣裙,我要以正妻之礼嫁给你。” 苏叙白笑了:“那如果我们不能平平安安的回去,那你一定要找一个,你在乎的,可以一辈子对你好的人,嫁给 他,做正妻!” 孟对晚上前,捂住苏叙白的嘴巴:“闭嘴吧你!” 孟对晚是捂着心口回的院子,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的很快,砰砰乱跳,可是笑容,却止不住的浮到脸上来。 阿芙和连翘盘问了好些日子,整个城都搜刮了一遍,可是却没能找到那个女子,这让孟对晚越发的焦急。 可就在她惴惴不安的时候,孟少卿进城了,跟着他一起来的,还有几个堂兄弟,在知道孟少卿来的时候,孟对晚是亲自跑到城门口去迎接的,她就站在那里眼巴巴的等着,一看到孟少卿,便赶紧挥着手:“大哥,在这里,大哥!” 孟少卿很少能够看到孟对晚这么热情的样子,这实在是有点让他受宠若惊:“这是天塌下来了吗?这样能够让你在城门口等我来。” “哎呀,这里头的事情复杂的很,我实在是没有法子了!”孟对晚将孟少卿从马上拽下来,“这个事情搞得不好,可是人家满门的性命啊,几百口的人,那不就是天塌下来了吗?” “要紧的不是这几百口人吧?是这几百口是苏家的人吧?”孟少卿悠悠的看着孟对晚,满脸的嫌弃。 “你就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了,不管是谁家的百来口人,那都是人命啊,难道真的就放着不管了不成?”孟对晚气恼。 “知道了,知道了,我千里迢迢的赶过来,你再着急也得让我好好休息休息吧!”孟少卿叹息。 第426章 玉面阎王 这小半年,孟少卿在漠北,得了一个玉面阎王的名声,说的就是他模样俊秀,却下手狠厉,颇有几分冷血阎王的风骨,世人都说,他比如今的永昌侯更像是当年的老侯爷,狠厉决断,下手快狠准,不给敌人翻身的机会。 当苏豪杰知道孟少卿来了漠北以后,吓得在地牢里歇斯底里的哭喊着,说什么都要见苏叙白一面。 因为苏豪杰要死要活的,不是撞墙,就是要用裤腰带勒死自己,实在是把孟对晚他们弄得烦了,没办法,苏叙白就去见了他,只是这一次跟着去的,可不是孟对晚,而是穿着常服,满脸吊儿郎当模样的孟少卿。 孟少卿跟在他的身边,乍一眼看,瞧着还以为是个秀气的书生,眉眼里真的是没有半点狠辣,乍一眼看着,瞧着文弱的很,那里像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玉面阎王啊! 孟少卿跟着苏叙白一起来的时候,苏豪杰有些诧异的多看了他一眼,毕竟孟少卿的模样生的实在是好,这样的谪仙一样的人到这里来,实在是让人有些另眼。 但也只是多看了一眼,下一刻,苏豪杰就赶紧对着苏叙白嚎道:“苏叙白,我是你哥啊,我可是你的亲哥哥,我们可是一个爹生出来的啊,你可不能不管我们啊!” “我只有一个大哥,现在就在外头操练,给你们收拾残局!”苏叙白看着面前的苏豪杰,冷声说道,“你说你是我的亲哥哥,你不如说 说看,你算哪门子的亲哥哥?除了你姓苏,你还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你是我们苏家人?” “苏叙白,就算你不肯承认,你也没有办法否认我就是你哥哥的这件事情,如果我们全完了,难不成,你以为你和苏叙威还能干干净净,明哲保身吗?”苏豪杰抓着栏杆,声嘶力竭。 “你现在怕了?那你一开始在干什么?”苏叙白冷笑了一声,“父亲只是受伤了,又不是死了,你们倒好,接着武昌侯府的名声在外头做了这些抄家灭族的勾当,如今想着让我们保着你们了?” “不管你怎么说,你得明白一件事,永昌侯府的人他们姓孟,他们是早些时候得老牌世家了,他们肯定巴不得能把武昌侯府拉下来,免得旁人跟他们分一杯羹,你不能相信他们的,你知道吗?”苏豪杰睚眦欲裂,一双眼睛血红血红的。 苏叙白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不能相信他们,难道相信你们吗?你们做出这样的事情,本来就是想要拉我们下水,如今发现我跟我大哥都不管你们了,就同我说这些话,你是觉得,我是凭着三岁小孩的脑子,当上的如今的大理寺少卿吗?” 苏豪杰浑身微微颤抖,他死死的盯着面前的苏叙白:“那个孟少卿,他不是人啊,他就是个活阎王,我们这些人落到他的手里,不死也要脱层皮啊!苏叙白,我们可是你的亲人啊,打断骨头连着筋啊,我知道,你 们兄弟两狠毒了我娘,可我娘也是没有法子啊,她已经往生,祸不及家人啊!” “好一个祸不及家人啊!”一直站在一旁听着的孟少卿忽然笑了一声。 孟少卿说话的时候,声音很清冷,甚至带了几分凉薄,苏豪杰只觉得有一阵冷风从脚底灌上来,整个脊背都在起鸡皮疙瘩,他下意识的吞咽了一下口水:“你,你是谁?” 孟少卿笑了笑,然后从一旁拉过来一张凳子,在苏叙白身边坐下:“真是不好意思啊,可能要吓到你们了,我就是你嘴里说的那个活阎王,孟少卿!” “噗通”一声,苏豪杰膝盖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孟少卿瞧着,微微调了一下眉毛:“怎么,这么害怕啊?” 苏豪杰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看着面前的孟少卿,浑身颤栗。 “其实,本来我是不打算来见见你们的,毕竟我妹妹基本上也都已经给审问过了,我也不想在你们身上浪费时间,不过看你们竟然这么害怕,那多半,是还有些东西没说出来的吧!”孟少卿翘着二郎腿,招呼这苏叙白在自己身边坐下,“你刚才说什么,祸不及家人,对不对?” 苏豪杰哪里还敢说话:“我,我……” “正所谓祸不及家人的前提,就是恩不及家人,你没有享受过你娘亲给你带了的富贵吗?要不是你娘跟了武昌侯,你不会以为,以你的资质,你能坐到这个位置上吧?”孟少 卿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的苏豪杰。 “那又怎么样,我们是亲兄弟,纵然我们没有上族谱,但是如果我真得出事了,他难道就能独善其身吗?”苏豪杰深吸了好几口气,鼓足了勇气喊了出来。 孟少卿看着而面前的苏豪杰,笑了起来:“是,如果你真的谋反,的确是会连累整个武昌侯府,可是,如果,你们这群人,全部死在了南疆呢?” “你什么意思!”苏豪杰猛地抓住栏杆。 “就是你听到的意思啊!”孟少卿冷笑了一声,“苏叙白如今年纪轻轻官拜四品,得陛下重用,你们家是个什么内情,陛下心知肚明,只要你们所有人死在了南疆,谁又会知道,你们谋反呢,到时候让武昌侯请辞,由苏叙威继承爵位,陛下自然会将这件事情摁死了,到时候,你们的死,无非就是战死沙场!” 苏豪杰浑身一个激灵:“你们,你们为了保全苏叙威和苏叙白兄弟,你们想把我们弄死在南疆,你们简直就是疯子,你就不怕有人上告朝廷,到时候连带着你们永昌侯府也不能翻身吗?” “那你不如猜猜看,为什么那么多武将,非要让我七十岁高龄的祖父来这一趟呢?”孟少卿微微挑眉,眼里带了几分杀气,“因为我们家,只忠于陛下,你们家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陛下早就心知肚明,让旁人来,多半就保不住苏家了,可是我们来,却能守口如瓶!” 苏豪杰的目光里,满满的都是恐惧,他看着面前的孟少卿,用尽全力怒吼:“你在胡说八道,陛下在千里之外,他怎么可能知道南疆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不要妄想欺骗我们!你们这些烂在骨头里的骗子,骗子!” 孟少卿并不想看他歇斯底里的样子:“是你非要见他,来了以后说的话,你又不愿意听,改朝换代,你以为,从龙之功,是你们想象之中那简单的?一个会背叛主子的下人,哪个人疯了,会要这样的一个人呢?” 苏豪杰瘫坐在地上,浑身颤抖:“我要见父亲,苏叙白,你这个畜生,你这个不知道亲疏的畜生,我要见父亲,我要告诉父亲,你伙同外人,坑害同胞,我要见父亲!” “武昌侯现在怕是自身难保,哪有功夫管你!”孟少卿缓缓起身,然后回头看向苏叙白,“咱们回去吧,在这里,无非就是看他们做戏,看的多了,难免会让人觉得有些厌烦。” 苏叙白深深地看了一眼苏豪杰,然后叹了口气:“你好自为之吧,我没有那么多的功夫去管你的闲事了!整个南疆被你们搞得一塌糊涂,别说你们能不能活下来,就连我们能不能活下来都是未知数!” 苏豪杰看着苏叙白,心里咯噔一声,他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非常的灰败:“苏叙白,你救救我们!你救救我们呀!父亲说了,你是我们家里面最有出息的,你一定是有办法的呀!” 第427章 三媒六聘 苏叙白却没有再说话,径直离开了。 孟少卿跟着苏叙白离开,等到走出地牢以后便揽住他的肩膀:“我原本以为按照你这个性子,你多半是会心软的,没想到你竟然从头到尾都没吭声!” “我跟他们本身就没有什么感情,为什么要对他们心软?”苏叙白挑眉,“更何况他们想要踩着武昌侯府往上爬,我是得多没有用才会想要松口?” 孟少卿笑了一声:“其实我一直都觉得你这个人没什么用,没什么狼性,是个可以任人搓扁柔圆的包子。” “行了,说到这里就可以了,不用再往下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苏叙白朝天翻了个白眼,“我只是觉得很多事情不用做的太绝,毕竟30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得罪太多人对我们没有什么好处,所以在朝堂上,我不会帮着你们去欺负那 些人!” “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这怎么能算是欺负呢?我们也只是据理力争罢了。”孟少卿挑眉,“不过说回来,你以后要是真的不帮我们,你就不怕永远都做不了我妹夫吗?” 苏叙白有些震惊:“你说什么?” 孟少卿笑了一声:“你就不觉得奇怪吗?何之言那个家伙早就断情绝爱了,就算是让他去做和尚也没有什么问题,他又怎么会忽然要娶我妹妹呢?” “这是你们之间说好的?”苏叙白恍然大悟。 “晚晚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心里有芥蒂在所难免,可是你呢,在我看来你就是应该哭着求着,求她去原谅你,可是你倒好,竟然干脆放弃了,学着那些默默付出的手段,我在后边瞧着只觉得膈应的很!”孟少卿盯着苏叙白,满脸的嫌弃。 苏叙白沉默下来。 孟少卿盯 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鄙夷的哼了一声:“我总得想法子逼你一把吧,若是我们晚晚能放下你,那也就算了,等以后她嫁一个她喜欢的如意郎君,不论是谁,只要她喜欢就好,可偏偏她那个性子呀,什么都不说,却又是个长情的,明明放不下你,却咬着牙当做不认识你。” 苏叙白低垂下眼,垂在身边的手缓缓的捏成了拳头:“所以,你就让何之言演一出戏,逼我一把?” “是啊,只是没想到没能把你逼出来,反倒是把我妹妹逼的说的真心话。”孟少卿满脸的无奈,“不过这样也是好的,她能够想明白,看清楚自己的心意比什么都好。” “我以为你们是不喜欢我的!”苏叙白有些愧疚的说道,“而且,我也觉得他跟我在一起不会有很好的日子过,以前是我辜负了她,我不敢为了他做 出违抗父亲的事情,被家人和皇权压的死死的,我明明知道他很伤心,但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他坐在那里一日一日的以泪洗面。” “我一直不喜欢你,我甚至可以保证我的父母家人也绝对不会喜欢你,但是我们知道你很在乎他,你在乎他到了一种你可以为他付出生命的地步。”孟少卿轻声说道,“人在这个世上,最爱自己的莫过于父母,再有的便是肯为自己付出生命的人,我的妹妹很优秀,但是她的人生也就那么长,她能够遇到几个愿意为她去死的人呢?” “那你们就不担心这些东西都是我伪装出来的吗?”苏叙白苦笑。 “被剑刺了个对穿,得是怎么样的勇气才能去伪装这样的事情呢?”孟少卿拍了拍苏叙白的肩膀,“其实我们每每想起你们在一旁的缘由,我就恨不得 把你扭送去官府,让你在里头做一辈子的牢!” “我很喜欢她,从我见她的第一眼,我就非常非常的喜欢她!”苏叙白忽然开口道,“那个时候的我是想要娶她做妻子的,真的,我想娶他做我的妻子,让她为我生儿育女,可是那个时候的我没有办法,我只能娶她做妾,但是从那以后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我要娶妻!哪怕只是妾,我也只想和她过一辈子!” 孟少卿看着苏叙白良久,然后笑了笑:“现在也不是来不及,等这个事情了结了,你们就回去,三媒六聘,我给你们作保!” 苏叙白看向孟少卿,良久,笑了起来:“你给我们作保,你不怕你母亲打死你吗?” “挨打嘛,我从小习惯了!”孟少卿笑了起来,“你做我妹夫,总好过日后有一个乱七八糟的人,来给我做妹夫吧!” 第428章 出门子 孟少卿他们赶到的时候,阿芙他们已经将整个妓院围的水泄不通,就是一只苍蝇也未必能飞的出去。 孟对晚一看面前这剑拔弩张的气势,脸色大变,快步上前:“不是说了先盯着,怎么直接就动手了?” “这大白天的,一个妓院里头,竟然有络绎不绝的客人,我觉得不对,就进去看看,那老鸨似乎认得我,一瞧见我,就把我拦住了,说什么都不肯让我往前走了,好在我手底下有个机灵的,摸出去看了,就发现,他们打开了后门,准备从后门走!”阿芙眉头紧皱,“我没法子,只得将整个妓院围起来了!” 刚说完话,老鸨就瞧见了孟对晚,便赶紧上前:“哎呀,中令将,你可算是来了,你看看,你手下的人这是做什么呀!今天使我们院子里海棠姑娘出门子的日子,这都快耽误吉时了,你行行好,那都是达官贵人家,不是我们得罪的起的啊!” 孟对晚盯着老鸨看了半天,然后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中令将?” 老鸨愣住了,一脸尴尬的笑了笑,然后说道:“我,我……哎呀,我们这些人,干的就是伺候贵人 的活计,城里头来了贵人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孟对晚微微眯起眼:“就算在军营里,除了我身边的人,也甚少有人知道我已经是中令将了,毕竟这一趟,我只是陪着来,并不是主将,你的消息是哪里来的,竟然比我们军营的人都还要灵通!” 老鸨脸色大变,但还是强行扯出了一个笑容:“我们这些人户,接触的人多,说不定您手下的人,也有来过,再说了,您这么一味冒昧的大家闺秀,在军营里头带兵打仗,实在是惹眼,自然也会有不少人去打听您的消息啊,您说是不是!” 孟对晚还要说什么的时候,孟少卿几步上前:“你刚才说贵人,我倒想问问,是哪个贵人?这样的一个边境小城,还能有什么贵人,是我们得罪不起的!” 老鸨看到孟少卿的时候,瞳孔在一瞬间瑟缩了一下,但就是这一瞬间,还是让孟对晚看到了。 “呦,这位爷是新来的吧,我没见过,不知道爷是哪位啊?”老鸨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去摸孟少卿的肩膀。 若是旁人,说不定就会一脸嫌弃的推开,可偏偏孟少卿可不是那种一身正 义的少年儿郎,他年少时便时常在青楼茶馆出行,这些地方,他去的多了,三教九流的地方,什么人没见过。 只见孟少卿从善如流,顺势握住老鸨的手:“这位妈妈瞧着年纪不大,风韵犹存啊,老鸨都这么美艳,也不知道你嘴里说的这个海棠,是何种花容月貌,能让一个贵人下聘赎身,你让她过来,我倒要仔仔细细的瞧一瞧!” 老鸨看着孟少卿握着自己的手,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爷真是会说笑啊,我们做的就是这种买卖皮肉的生意,至于海棠,她已经是赎身了的,马上就要出门子过以后的日子去了,怎么能在出嫁前随便见客呢?” “哦?怎么,出了门子就不能见客了?”孟少卿找了一张椅子坐下,眉眼中已经有几分不耐烦,“若是我今天非要见一见这位海棠姑娘呢?” “爷,这大喜的日子,你也不要为难奴家了,那户人家也是贵人,奴家也是得罪不起,您大人有大量抬抬手,就不要在这件事情上为难奴家了!”老鸨微微弯着腰,眼里满满的都是谄媚,“我们这里年轻貌美的姑娘多得很,爷要是有喜欢的 ,我让他们都过来招呼爷,只是这位海棠姑娘呀,实在是名花有主了!” 孟少卿这也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他坐在那里冷笑了一声:“那我要是说,我今天就一定要见他呢?” 老鸨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俨然也有几分恼怒了:“你这人实在是不讲道理,我都同你说了,今天人家要出门子,哪有人非得要在新娘子出门前掀盖头的!你若是一定要见,那你就去同那位贵人说,我可做不了这样的主。” “你刚才见到我的时候,你的表情就已经出卖你了,你肯定知道我是谁,既然你知道我是谁,那我反倒要问问你,这个边陲小地方,什么样的贵人能比我还要贵呢?”孟少卿骂了一声,“今天谁也不要想从这个地方走出去!” 老鸨满脸的不可思议,甚至有了几分恐惧:“你,你……” “我怎么样?反正今天你们谁都不要想从这个地方出去,要么你们乖乖的把海棠交出来,要么,你们所有人都跟我一起回去!”孟少卿冷笑了一声,“你自己选吧!” “纵然你是达官贵人,也不该如此蛮横……”老鸨还要说什么 ,却被孟少卿带了杀气的目光震慑住。 “我也不想要这么蛮横,但是如果你们想要保住这个细作,那你们就不要想从这个地方活着出去了。”孟少卿冷声说道,“我现在就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你把这个海棠交给我们,第二,你们所有人跟我们一起回去。” 老鸨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红,想要就是一副不知道要怎么办的样子。 一直站在一旁,没有说话的苏叙白,在这个时候走上前去:“为了把海棠一个人,害死所有人,值得吗?” “你们这样子是打算草菅人命了?”老鸨眉头紧锁。 “我们只是想要抓这个通敌叛国的细作罢了,并不是想要草菅人命,他们不知道眼前的这位少年将军,妈妈你,应该是心知肚明的吧!”苏叙白看了一圈,挤在周围的年轻女子们,微微抬眼,然后接着说道,“你们眼前的这位可就是传说中的玉面阎王,你们应该也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声,那你们不如想想看,若是你们落到他的手里,会是个什么样的下场!”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是满脸的恐惧,更有甚者,已经开始想要往外跑。 第429章 海棠 老鸨还想要说什么,却被苏叙白打断:“孟将军已经给出你选择了,其实不管怎么样,最后海棠都是要跟我们走,如果我是你,与其所有人都栽在这里,倒不如把她交出去,毕竟不管怎么样,他都已经逃不掉了。” 老鸨盯着苏叙白看了很久,然后嗤笑:“你们说她是细作,难道她就一定是细作吗?他一个柔柔弱弱的年轻女子,在你们的言行逼供下,什么不敢答应,什么不敢承认,你们这些人平时打仗的时候见不到人影,欺负女子的本事倒是一套接着一套的!” “你这话说的,难不成这座城是你们这些女子守下来的吗?”孟少卿冷眼看过去。 老鸨被吓得一个激灵,正要说话,一个年轻女子忽然扑了过来:“妈妈,妈妈,我们这些人都是从小就跟着你的,你得为我们想想呀!海棠她是自己卖了自己,她的身份本来就很奇怪,难道你就为了保证的一个身份本身就有古怪的人,把我们所有人都拖下水吗?” 有一个人开口接下来便有无数的人往前:“妈妈,妈妈,您救救我们,那位可是玉面阎王呀,他的手底下可是没有人活下 来的,您就把海棠交出去吧,您救救我们啊!” 整个大厅里面到处都是哭声,孟对晚簇拥在一起的年轻女子,有一种悲凉感从内心深处蔓延出来。 就在所有人哭闹不止的时候,一个女子,从后头走了过来,她站在那里,亭亭玉立:“都不要哭了。” 女子的声音不算特别响,但是能够让所有人都听到,也就在她说完话的片刻,哭声逐渐消失。 女子走到苏叙白面前,她抬头看着他:“你就是苏大人吧!” 苏叙白看着女子头上的海棠绢花,笑了笑:“海棠姑娘!” “我跟你们走,但是希望你们不要为难她们了,她们本来就是一群苦命的女子,能够生存下来就已经很艰难了,就不要再让她们的日子变得更加坎坷艰辛了!”海棠看着苏叙白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苏叙白回头看了一眼孟对晚,孟对晚走上前来:“如果她们手头上都是干净的,那我们自然不会对她们怎么样,但是如果她们也做出背叛朝廷的事情,那我们也不会放过她们!” 海棠看向孟对晚,她看着意气风发的孟对晚,有一瞬间的失神,随后变 笑了:“姑娘生的可真漂亮呀!” 孟对晚愣了愣,没说话。 “她们这群人什么都不知道,她们只是想要保住我而已,希望姑娘在审讯的时候不要太为难他们。”海棠轻声说道。 孟少卿起身往外走:“你还有心思担心别人,你倒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你这样想要跑,自然知道我们是为了什么来找你的,那你不如好好想想你要怎么为自己开脱吧!” 海棠的目光微闪,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妓院被关了起来,阿芙和连翘负责在妓院里面将所有的女子全部都审问一遍,因为都是一些年轻的女子担心他们受到惊吓,所以孟对晚专门让身边的女兵去审讯他们。 至于海棠,则被带回军营,被关在了一间单独的地牢里。 来审讯的并不是孟少卿,而是孟对晚。 海棠看到孟对晚的时候,有些诧异:“来的怎么是姑娘你,而不是你大哥?” “你的消息实在是特别的灵通,你能让他们知道我是中令将,也知道孟少卿是我的大哥,要是有人说你没有任何一点奇怪的地方,我都不相信了。”孟对晚拉了一张椅子坐下。 海棠 坐在牢房里,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光是瞧他的模样,瞧不出她有半点的担心害怕:“你们既然已经来抓我,就说明基本上已经查到了我的底细,又何必还要浪费时间来审讯我呢?” “我们想知道你背后的人是谁。”孟对晚也不矫情,直接说道,“当然了,我也知道你不会如实说,我也坦白告诉你,我来这里只是你的第一道审讯,你若是好好的,把事情全部都交代了,那你还有一条活路可以走,不然的话,你要是落到我大哥手里,只怕你会求生不能求死不成!” “我自然知道你大哥的手段,但是叛乱是死罪,不论要不要告诉你,我最后都是死罪啊!那既然如此,我又为什么要用我的性命在你们的功绩上给你们添一笔红色呢?”海棠冷笑,“反正都是要死,倒不如死的让你们得不到一点价值。” 孟对晚看着海棠很久,然后说道:“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你应该明白这种事情一旦被发现那就是万劫不复,你把自己卖到青楼,委身于苏豪杰那个烂人,就为了给你身后的那个人铺路,你难道就不 觉得自己很可怜吗?” “有什么可怜的?若是有一天他当上了皇帝,那我就是他的妃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什么可怜的,要是真的有那一天,可怜的就会是你们这些人。”海棠盯着孟对晚的眼睛,“等到那一天,你们所有人都会被拆皮扒骨,而我却能坐在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看着你们在下面苦苦哀求。” 孟对晚的眉头都皱到一起去了,她盯着海棠看了很久:“你是不是在痴人说梦?以你如今的样子,就算日后你身后的人真的能当上皇帝,你为什么会觉得他真的会让你做妃子,而不是杀了你,抹掉他曾经做这些恶毒事情的痕迹?” 海棠猛的抬头:“你不要胡说八道,他不是这样的人。” “什么样的一个男人才会让自己心爱的人去勾引别的男人,为他办事情。”孟对晚一边说着一边满脸的嫌弃,“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却没有想到你也是个蠢货,这种最低劣的谎言竟然都会有人相信。” “他从来都不会骗我,他只是没有办法,他实在是没有人用……” “你先问问看你自己这些话你信不信?”孟对晚打断海棠。 第430章 内乱 海棠是个嘴硬的,怎么都不肯说,孟少卿没什么耐心,要用刑,最后还是孟对晚和苏叙白一起,才把他拦住。 “你看他那副样子,分明就是对那个男人死心塌地了,一个女子,可以为了一个男人去妓院里面给他打探消息,你得用多厉害的刑,才能从她的嘴里把话撬出来啊!”孟对晚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孟少卿撇嘴:“真猪油糊了心,脑子被驴踢了,但凡是个真男人,又怎么可能会让一个女人做出出卖自己的事情?真真是蠢得没有边了!” 孟对晚也是颇有几分惋惜,满脸的无奈:“现在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等着?我心里实在是不安的很,我觉得可能要出事!” “背后之人的目的就是把我们骗来南疆,如今目的达成了,他肯定会有下一步事情要做的,我旁的不怕,就担心京城里面会有内乱。”孟少卿眉头紧锁,“如今到处都是乱糟糟的,所有的军队都在外头,京城里面的那些护卫队无非就是那么几个得力的,要是真的里头乱起来,等我们知道根本就赶不回去。” “既然海棠跟你说那个人答应她,等他坐上皇位 ,就会册立她为妃子,就凭借把我们调走就想要当上皇帝的无非就是那几个皇子,那我们不如来仔仔细细的分析一下,看看到底是哪个人有这种可能性!”一直没有说话的苏叙白,忽然开口道。 孟少卿和孟对晚非常一致的将目光对向苏叙白:“你的意思是我们编排出一个人来,然后用那个人去诈海棠?” “太子在朝堂上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犯过错,基本上也是得到了朝臣的信任,想要推翻太子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最开始的时候,我们把所有的可能性全部都压住在了七皇子的身上,但是我们现在回头去看七皇子,他本身并没有那么大的一个筹谋,从我们现在可以看来的局势,很显然,七皇子是被利用了的。”苏叙白冷声说道。 孟少卿微微皱眉:“那又能说明什么呢?只能说七皇子太蠢了!” “我们几个掌管兵权的世家大多都是保皇党,我们只衷心与皇帝,只忠心于正统,那么想要推翻太子最好的办法就只有造反,但是如果要造反,他手头上必须要有兵权。”苏叙白看着手里的杯子,轻声说道。 孟对晚看了 看孟少卿,又看了看苏叙白:“所以呢?” “他把陛下身边所有有兵权的人全部都支出去了,那也就是说现在可以支持他造反的只有京师兵,那我们不如去想一想有谁能够说动京师兵,帮他造反?”苏叙白抬眼看向孟少卿。 孟少卿忽然就笑了:“京师兵的守将可是太子良娣的父亲,他怕是疯了才会帮着别人造反吧?” “太子和太子妃的感情很深,太子良娣并不受宠,而且太子良娣嫁给太子这么多年一直都没能有孕,而这位京师兵,可是有好几个女儿的!”孟对晚忽然说道,“一个妃子肯定是没有皇后来的有吸引力的,太子未来登机帮扶的肯定也是国舅爷,而真正的国舅爷是皇后的母家,而不是太子良娣的母家!” “的的确确是这个道理!”苏叙白叹息,“那我们就可以把范围缩小来看,如果要承诺是皇后这样的一个地位,那必然是没有成婚的皇子,而且他的手段实在是迂回的很,绕来绕去,尤其的保守,瞧着不像是有强劲娘家的人!” “几个房子基本上都已经成婚了,至今还没有成婚的,无非就是老七老 八和老十,老七已经被关在那里不能动弹,老十的母妃外家可不好对付,而且十皇子本来就是一个吃喝玩乐的性子,他向来不喜欢这种权势地位,在朝中也没有什么声势!”孟少卿盘算着,指腹一下接着一下敲击着桌面。 “利用女人来办事,能够让一个女人这么死心塌地的相信他,那多半是个瞧着很深情的人。”孟对晚开口道,“十皇子虽然没有成婚,但是他房里的妾室和通房都已经多的数不过来了,倒是八皇子,他给我的印象一直都是一个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的人,瞧着的确是那种深情款款的。” 一说到这个,孟少卿忽然将指腹的骨节掰的搁楞搁楞响:“一说到这个,我倒是忽然想起来了,他先前还托人来我们家向你说过媒,我那个时候还觉得很奇怪,他为什么要向你这么一个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人求亲,他毕竟是皇子啊,完全可以选一个他自己喜欢的人,不是吗?” 孟对晚语塞,她并不知道这件事情,毕竟当时给她说清的人何其多,基本上都被孟大娘子拒绝在外头了,也轮不到她来操心。 “到我们眼下要 怎么办?如果真的是他的话,那我们也没有办法呀,毕竟我们现在手头上并没有证据,就算向陛下揭发,陛下也未必会相信。”孟对晚皱眉,“难不成我们明知道是谁,却什么都不能做吗?” “你说他之前跟你妹妹求过亲?”苏叙白忽然说道。 孟少卿挑了一下眉毛:“是啊,怎么了?要不是那段时间李成天在外头胡说八道,说不定我妹妹现在已经是皇子妃了。” “你可别胡说八道了!”孟对晚气的拍了一下孟少卿。 孟少卿挨了打,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孟对晚想了想,然后忽然开口道:“如果,她真的是八皇子的人,那八皇子肯定在感情上或者未来的感情上答应过她什么,女人嘛,想要的无非就是感情和名分!” “所以,如果有人告诉她,她心心念念并且为之付出一切的人,从一开始就在欺骗她,现在更是准备迎娶对她来说很有价值的女子作为正妻,那么她的信念或许就会崩塌,等到那个时候,我们再去追问她,或许我们可以得到我们想要的答案!”苏叙白看着孟对晚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第431章 诱饵 孟对晚沉默了半晌,丧然后在苏叙白的注视下,满脸疑惑的开口:“你是想用我来做诱饵?” “他原本应该是没有这么想的,但是她现在听说之前八皇子有向我们家求娶过你的事情,这个事情发生的时间往前面推,其实并不算特别的遥远,很有可能那个时候海棠是知道的。”孟少卿坐在一旁,淡淡的开口,“如果她原本就知道这件事情,那么把这件事情重新提上行程,对她来说可信度会更高一些。” 孟对晚摸了摸鼻子:“我无所谓啊,但是我觉得,她现在对她背后的那个人是着了魔的,可能不管我们说什么,她都不会信的!” “那我们就要想办法让她相信!”苏叙白笑了一声,“如果我们说的是谎话,那早晚都是会被拆穿的,但如果我们说的是真话,那他她又怎么可能来拆穿我们呢?” “真话?”孟少卿诧异,“你的意思是真的让我妹妹和他定亲?” 苏叙白一个白眼直接瞪了过去:“你是不是傻呀?你现在去跟人家定亲,人家会跟你定吗?他手底下的人都在你这里。这个时候你说要定亲,你想做什么他一 看就知道了!” “那刚才这话不是你说的吗?明明是你说的这件事情不能说谎,说谎容易被拆穿,只能说实话。”孟少卿撇嘴,一脸委屈的看向孟对晚,“你说是不是,晚晚!” 孟对晚没吭声,这个时候她不管帮谁说话,都是麻烦的,倒不如啥话都不说。 “我是说我们不能说谎要说实话但是不也是你说的嘛,他之前的的确确上门求过亲,那我们只当之前发生的事情是现在发生的事情,还是那么一件事情,我们只是把时间稍微改一下,他这件事情是不是从头到尾我们都没有说谎呢?”苏叙白喝了一口茶,“如果我们说谎难免会有一些端倪但是如果把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拿过来说一遍那就不会特别的明显了,你说是不是!” 孟少卿盯着苏叙白看了很久,最后到吸了一口凉气:“我忽然觉得其实你挺可怕的,连这种事情都想的出来。” 苏叙白却只是笑了笑:“这话说的,好像你第一天认识我似的,从小到大只要我想坑害你的没有一次能逃掉的,不是吗?” 孟少卿想起这件事情,白眼恨不得翻到天上去:“话都 给你说了,那这件事情你看着办呗。” “你就不怕我在他的口供里面做手脚,到时候把苏家摘的干干净净的?”苏叙白微微挑眉。 “你要是有这个本事,那你就把它摘干净就是了,我又不想要你们苏家人的性命,对我来说这件事情解决了就行。”孟少卿起身往外走,“不过就我对你的了解来看,你并不是这种人,你虽然并没有你大哥和你母亲那么痛恨他们,但是你骨子里也算是个证,这个人你很清楚这么做对你以后乃至整个苏家真正的影响,毕竟与其把一个把柄永远的握在别人手里头,倒不如自己直接把它斩断,那比什么都好。” 苏叙白没吭声。 孟少卿拉着孟对晚走:“这件事情你就交给他去办吧,他总是能办好的,毕竟你若是出面的话反倒为难由着他去做就是了!” 孟对晚也没有多说什么,跟着孟少卿离开了。 苏叙白并没有很直接的去找海棠说话,只是让看守,在海棠看不见的地方说闲话。 “听说八皇子向中令将求亲了,据说还是直接去找陛下赐婚了,也不知道碧霞这一次会不会答应,毕竟之 前武昌侯找陛下赐婚,陛下也没同意呢!” “这谁知道呢?咱们这位中令将生的实在是好看,家世清白,父亲和兄弟也都是朝堂上的重臣,被逼婚再正常不过了,要我说啊了,就是太子妃都是做得的!” “谁说不是呢?要不是这位中令将年少的时候走丢了,说不定太子妃的位置就是他的,只是如今太子已经成婚,咱们姑娘也是绝对不可能做妾室的,说不定这一次真的会赐婚给八皇子。” “八皇子啊,听说他温文尔雅,文志彬彬,光是想着,就觉得应该是个很不错的人,配咱们姑娘正正好好!” 这两个人坐在离海棠有些距离的地方,话的声音也很寻常,外人瞧着就只是普通的闲聊罢了,可偏偏就是这闲聊的话,椅子不差的,全部都落进了海棠的耳朵里。 她就这么生生的忍了两三天,直到那一日半夜,看守换班来查房的时候,海棠才用一种说闲话的语气打听道:“听说你们那位中令将要成婚了,那你们是不是都有喜酒喝了?” 看守顿了顿:“你是哪里听来的胡话?没有的事。” 海棠顿时眼睛一亮:“ 这不是你们说的嘛,说是八皇子上门提亲了,他们说的老神在在的,还说聘礼都准备了好多,我还以为这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呢!” 看守笑了一声:“你倒是心大的很,自己都这样了,还有功夫,管别人的闲事。” “在这里待着也是待着,听你们说话也蛮有意思的,就听了一耳朵,不过瞧你这话,这事也是假的了?”海棠笑着问道。 看守笑了笑:“是真的,只是没有你说的那么快,什么样成婚了,那还是远的很,我们姑娘还是不怎么愿意的,这是八皇子剃头挑子一头热,听说是去陛下那里求赐婚了,但是我们姑娘售门永昌侯府唯一的一位姑娘很是看重,就算是陛下也不能随随意便便的,就把我们姑娘给嫁了的。” “你是说八皇子真的向陛下求赐婚了。”海棠猛的上前。 看守看了她一眼,然后笑道:“是啊,确实是向陛下求赐婚了,不过眼下陛下好像还没松口,我们家夫人的意思也是说要等我们姑娘点头,姑娘不点头,那也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海棠一个踉跄,直接跌坐在了地上:“竟然是真的……” 第432章 执念 看守瞥了海棠一眼,担心她真的受伤,就走进了以后多看了几眼见他没什么事,并没有多说什么,更没有趁机追问。 海棠看着看守离开,心里越发凄凉,她本来就是在试探看守,如果看守是故意同她说这些话的,那在她绝望的时候,必然会多问几句,可如今,他却是满脸的不在乎,显然并不是试探。 她缓缓起身,满脸绝望的在一旁坐下,目光都逐渐有些呆滞。 苏叙白是在第三天的时候来的牢房,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去见海棠,而是先去见了看守:“你说她不吃饭?” “是,已经三天了,水都不喝!”看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海棠。 “他有提出什么要求吗?”苏叙白微微皱眉。 看守摇了摇头:“她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提任何的要求,只是给她送饭,她一口都不吃的,我眼见着已经三天了,再这么下去怕是要出事,这才上报的。” 苏叙白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去让厨房准备一份新的吃食送过来,我去问问她想要什么!” 海棠早早的就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挣扎着起身,然后看向向着自己慢慢走过来的苏叙白 :“为什么来的是你?” 苏叙白顿了顿:“不然呢,你是有特定的想要见到的人吗?” “孟对晚呢?”海棠的脸色有些发白,说话的声音也很轻,看得出来她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 “她自然有她要忙的事情!”苏叙白走到牢房前,“我倒是比较关心,为什么你这三天来不吃饭,不喝水,你是想直接死在这里吗?” “我是死是活,你们在乎吗?在你们看来我就是一个细作,一个细作最后能是个什么结局?说到底不还是死吗?”海棠自嘲的笑了笑。 苏叙白微微挑眉:“所以你是真的想把自己饿死在这里?” 海棠没有说话。 苏叙白也不着急,见她不说话,就干脆从边上搬了一张椅子过来,坐在那儿,等着她说话。 海棠见苏叙白这幅样子,也坐了下来:“如果我把什么都说了,你们会不会放我走?” “不会!”苏叙白笑了笑,“你知不知道这打一次仗我们会死多少人?你知不知道这些死的人里面有些还没有成婚,有些孩子还很小,有些家里只有一个老母亲,你猜猜看这些人会不会让我放你走?” “既然 都这样了,那你管我吃不吃饭做什么?”海棠嗤笑,“我终究是要死的,饿死了,总好过被砍头,连个全尸都没有吧?” “我不会放你走,但是如果你愿意把你知道的说出来,我可以保住你的性命,毕竟你只是被人蒙骗了,做的这些糊涂事情,你一个女人家,做什么要造反呢?”苏叙白看着海棠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你说的都是真的,你真的可以保住我的性命?”海棠微微红了眼。 苏叙白非常认真的点了点头:“我说的当然是真的,我用我们全家人的性命跟你做保,不过前提是你说的话得是真的,只要你说的都是真话,我会想办法把你保下来!不过我看你的样子,你不吃饭应该并不是真的想死,而是想要见某一个人吧!” 海棠缓缓的抬起头:“我想要见孟对晚!” “见她做什么?她不管这里的事情。你就算见到她,你跟她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了,她也没有办法保住你。”苏叙白看着海棠,“你有什么事情开始跟我说的好,他现在忙得很,可没有功夫管你!” 海棠盯着苏叙白看了很久:“我记得,你很喜欢 孟对晚?” 苏叙白皱眉:“这跟你有什么关系?这件事情跟你要交代的根本没有半点关系,你为什么非得要扯这个?” “我听说,八皇子要求娶孟对晚!”海棠忽然开口道。 苏叙白顿了顿,然后点头:“的确是有这个消息,但这也不是他第一次求娶了,八皇子的背后本就没有什么势力,他想要在朝堂上立足,必然是要娶一个有身份背景的女人,孟对晚的父亲是永昌侯,而且他还是独女,对于八皇子来说,这样的女人,对他而言是最需要的!” 海棠的目光逐渐暗淡下来。 苏叙白盯着海棠好一会儿,然后笑了起来:“所以你背后的人就是八皇子?” 海棠没有反驳。 “你之前说什么都不肯出卖你背后的人,为什么现在又肯说了?就因为他向孟对晚求亲?”苏叙白笑了一声,“你不会真的以为你为他付出所有的东西,甚至不要你的清白,自甘下贱,他还会娶你过门吧?” “自甘下贱?”海棠苦笑,“谁出生的时候不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呢?谁愿意自甘下贱呢?” “你就那么相信他?”苏叙白眼中有了几分惋 惜。 “是啊,我很相信他,他跟我说什么我都信,他让我为他上到山下火海,我都愿意去,可是他说过的,他会娶我的,哪怕我未来只是一个妾室也没有关系,但是他说过他会娶我的。”海棠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 苏叙白有些奇怪:“既然你说,哪怕你做一个妾室也是没有关系的,有为什么要因为他求娶孟对晚,而这么伤心呢?甚至直接把他供述出来,你应该明白的,你的证词可以直接把他拖到地狱里面去的。” “如果是旁人也就算了,毕竟我也很清楚我的身份,不可能给他做正妻,可为什么偏偏是孟对晚,为什么偏偏要是她呢?他明明知道我现在在她的手里,她非常清楚我现在是个什么样的身份,如果未来,她做了他的妻子,又怎么可能还会有我的地位呢?”海棠泪流满脸,“孟对晚她,她什么都知道呀,她知道我出卖过国家,她知道我做过妓女,主要是站在她的面前,我永远都没有办法抬头挺胸的做人,为什么偏偏要是她呢?” 苏叙白原本以为海棠会松口,是因为对情爱的执念,却没有想到她真正的执念,原来在这里。 第433章 廉耻之心 其实不仅仅是苏叙白,而是所有的人都觉得海棠是一个没有大是大非观的人,他只在乎自己的那一点点情情爱爱,丝毫不在乎天下的苍生,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么可能会有所谓的廉耻之心呢? 所以当苏叙白听到海棠的心里话时,还是非常诧异的:“我原本以为你是一个被情爱冲昏头脑的人,没有想到你竟然还会有这样的廉耻之心。” 海棠苦笑:“谁不想堂堂正正的做人?谁不想停止腰杆站在那里受万人敬仰,我出身不高,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女儿,可我也是读过书的,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当然知道我的身份配不上他,所以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只要最后他可以娶我,只要最后我可以陪在他的身边,哪怕让我抛下自己所有的尊严去讨好另外一个男人!我都愿意!” 苏叙白没说话,只是坐在那里静静的听着。 “那天,孟对晚到妓院里面来找我的时候,她就那么站在那里,脸上没有任何的脂粉,穿着非常轻便的骑马装,站在那里英姿飒爽,我不是第一次见她,在京城里的时候,我就远远的看过她,可是 那个时候的她明明还是娇娇弱弱的,为什么现在她却成了另外一种模样?”海棠痛哭,“当我还在出卖身体来换取信息的时候,她已经骑在高头大马上,用自己手上的武器扞卫国家。” “明明大家都是女人啊,为什么他可以这样子昂首挺胸的活着,我却像一条咀,躲在腐烂的肉里面苟且偷生。”海棠捂住自己的脸,“而我为之付出所有的男人,却把我最卑微的一面,十岁在这个女人面前,他但凡有一点点想到我,他都不会去求娶她。” 苏叙白沉默了很久,然后听到了不远处的脚步声,他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调整了一下坐姿:“你先把饭吃了,不管怎么样,你得先想办法让自己活下来。” 海棠抬头盯着苏叙白:“你难道不应该趁着我这个时候疯狂的逼问我吗?为什么还要让我吃饱饭?” “你要是想说,你终究是会说的,你要是不想说,你不管什么时候你都不会说的。”苏叙白笑了笑,“其实不管是谁,总是会有做错事的时候,悬崖勒马,浪子回头,其实从一开始你就做错了,我也是男人,我但凡在乎这个女人, 又怎么可能舍得让她为我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海棠低垂着头。 “说实话,你蠢的让我都觉得有些震惊,这样会相信一个男人这样子的鬼话,一个让你出卖自己来给他换取信息的男人,简直连垃圾都算不上,但是就这样子还被他骗的团团转的你,也是比猪还要蠢笨。”苏叙白叹息,“我家人准备了好酒好菜,吃饱喝足了,把所有你知道的事情说出来,没有必要一定要将这条死路走到底,及时停下来,及时回头,那你起码还有一条命在,还可以从头开始。” 海棠很诧异的看着面前的苏叙白:“你难道就不觉得我很脏很恶心吗?” “坏了一个自己心爱的人,付出一切并不值得恶心!”苏叙白接过守在给的饭,放在了海棠的面前,“欺骗一个年少不知事的女子,为自己付出一切的男人,才是真正的恶心。” 海棠有些茫然的看着苏叙白:“你为什么没有咒骂我?” “我不是在骂你了吗?骂你蠢笨。”苏叙白坐会到椅子上。 “你难道不应该骂我淫荡,说我下贱,骂我是个小娼妇吗?”海棠看着面前的饭菜, 眼泪吧嗒吧嗒的落下来。 苏叙白微微叹息:“你只是被欺骗了呀,你唯一做错的事情是因为你蠢笨,没有分清你面前的人是好人还是坏人,为什么要骂你是小娼妇呢?海棠,你唯一做错的事情就是不辩是非。” 一直隐忍就连哭,一直是低声啜泣的海棠,终于还是没有忍住,抱着自己的膝盖嚎啕大哭。 其实,苏叙白由始至终都没有想到这件事的反馈会这么大。 等到海棠吃饱喝足以后,苏叙白还是让他好好休息了一段时间,才仔仔细细的将事情问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在背地里搞事情的的的确确就是八皇子,从海棠的口述里,他是一个常善于伪装的人,他会对女子哭诉,他作为皇子的不易,他没有母亲。身后也没有可靠的势力,皇帝不宠爱他,用这种方式激发女子对他的怜悯之心,再用所谓的爱和承诺逼着他们一步一步的往深渊走。 苏叙白是个男人,但是在听着海棠的复述,他还是觉得这个男人恶心的让他吃不下饭,而且也从这些证词里面,苏叙白明白为什么海棠会这么容易反水。 海棠虽然被欺 骗,但是毕竟也是读过书,也是小官家里的女儿,从小到大也明白什么是是非,也知道什么是叛国,一开始八皇子让她做这些事情他都是不愿意的,只是他心软,经不住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装可怜。 但是在这其中他也曾经发现皇子身边不仅仅只有他一个女人,也就是从那个时候他发现自己好像被利用了,但是她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海棠是两年前就来到这里了的,他最开始的目的其实是勾引武昌侯,但是因为武昌侯的手下都非常的不得力,他每天都很繁忙,根本就没有时间会到妓院里面去逛一逛。 没有办法,他只能换了一个目标,勾引了苏豪杰。 苏豪杰是个从头到尾的蠢货,没什么本事,还好色,稍稍的跟他说几句话,陪他喝点酒就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套出来。 而武昌侯之所以会受那么重的伤,就是因为苏豪杰曾经当着她的面,把城门口所有的武力部署,全部都说了一遍,这就等同于有的城防图,武昌侯没有死在那一场战役里,都是因为他的运气有足够好,不然这一会儿他的骨头只怕到已经烂在土里了。 第434章 没眼光 孟对晚从苏叙白的嘴里听到这些话的时候,眉头皱的越来越紧:“怎么会有这么恶心低贱的男人!还是皇子,就这种人,利用女人的心软,逼迫她们为他做事,这种人要是当了皇帝,这个天下,怕是都要乱了!” 苏叙白看着气得快要冒烟的孟对晚,轻声安慰道:“倒也用不着这般恼火,这种事情,其实并不稀奇,尤其是那些身世可怜,亦或者不怎么受宠爱的女儿家,他们大多期盼着会有一个权势滔天的人救她们于水火之中,而正是这样的女子,很容易被男人欺骗!” 一旁的孟少卿也忍不住咒骂道:“就这样的人,要是让他当上皇帝了,得昏庸成什么样子,竟然去利用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儿家,真真是丢光了男人的脸!” 孟对晚喝了一杯茶,渐渐的平复下来,然后看向苏叙白:“你说,你答应可以保住她的性命,你真的可以做到吗?她犯得可是通敌叛国的罪行,虽然不是主犯,但这也是诛九族的罪行啊!” “若是在陛下那里,肯定是不可饶恕的,但是她现在在南疆,在场的也都是我们自己人,如果人已经死 在南疆了,又有谁可以治一个死人的罪呢!”一旁的孟少卿笑了一声,“只要她愿意,完全可以换个身份好好活下去!”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苏叙白起身往外走,“这件事情,还是得跟老侯爷说,由老侯爷来做决断!” “是这个道理,你快些去吧!”孟少卿点了点头。 老侯爷和老夫人在知道是八皇子在背地里作乱的时候,并没有半点惊讶的意思,他们像是早就猜到了一般,直接说道:“我会写一封信送入京城,但是只怕眼下的京城已经被控制了,或许我送去的信,根本进不去京城!” 苏叙白没有说话,坐在那里,等着老侯爷的后续。 “我们本就是奉旨到南疆来的,不能随意回京,但是京城现在又很危险,你和晚晚都没有单独作战的经验,也不可能让你们回去,所以我的想法是,让少卿带几支队伍回京城,要是京城里头没什么事,那最好,最多就是说少卿私自回京,但是有那女子的证词,陛下多半不会怪罪!”老侯爷轻声说道。 “让苏叙威一起回去吧!”一直坐在一旁没有说话的孟老夫人忽 然说道,“如果京城里面真的出问题了,这一趟回去,就是救驾,咱们两家人一起出的京城,这个功劳不能就咱们一家人拿!” 苏叙白有些诧异::“我没有这个意思!” “我自然知道你没有这个意思,但是你总要为你大哥考虑考虑!”孟老夫人笑了笑,“你大哥是个憨厚老实的,但也不是无用的人,这些日子,在军营里,但凡是交代他去做的事情,没有一样是出过错的,他是个踏实办事的人,你们兄弟两个,你聪明,他忠厚,未来相互扶持着,是可以走很远的!” 苏叙白看着面前的孟老夫人,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你父亲那小子,早些年在老侯爷手底下做事的时候,就是个没什么眼光的人,如今一大把年纪了,孩子都生了一打了,还是个没眼光的人!”孟老夫人冷哼了一声,“这些年,我朝太平,很久没有出好的将领的,虽然我不喜欢你们苏家,但是能有几个好的苗子,我还是不忍心就这么掐灭了的!” “孟老夫人是觉得我大哥他,他是个可以担当大任的人?”苏叙白眼睛一亮。 “能不能担当大任我不清楚,但是若是最早的时候,你父亲将他带在身边,在这战场上待久一些,带兵打仗是绝对没什么问题的,他忠厚,老实,为人大方,作为将领再好不过,但是朝堂那种虚与委蛇的地方,就不怎么适合他了!”孟老夫人瞥了一眼苏叙白,“但是朝堂上有你,一个文,一个武,你们兄弟两个,这辈子的路还很长!” 老侯爷看着苏叙白那满脸诧异的表情,笑了笑:“我这位夫人啊,很少看人的,但是说的话都是很准的,她看人向来不看眼前,看的是以后,既然她说,你们兄弟两个日后的路还很长,那绝对不是说说的!” 苏叙白低垂下头,似乎有些尴尬:“我父亲,不喜欢我,也不喜欢我大哥,他在我大哥刚刚成年时,就说我大哥是个没什么出息的,若不是家中还有爵位可以继承,我这个大哥啊,早就饿死在路边了!” “放屁!”孟老夫人哼了一声,“等你从这里回去了,你就把苏豪杰的证词给他看看,让他看看,他看中的儿子,是怎么背叛国家,背叛他这个父亲的!这小子,没眼光了一辈子, 临老了,还是没眼光!” 苏叙白很难得笑了笑:“孟老夫人似乎对我父亲很失望!” “很失望!”孟老夫人挑眉,“他好在不是我儿子,要是我儿子,早被我打死了!” 苏叙白也不好再多说什么,领了命,便去办了。 当苏叙威知道自己被派遣回京的时候,眼底露出几分失望:“是不是我差事办的不好,老侯爷觉得我待在这里没什么用?” 待在一旁的孟少卿眼睛都直了,将嘴里叼着的狗尾巴草直接丢了过去:“你浑说什么呢,老子跟你一起回去,你这话说得,好像我也没什么用似的!” 苏叙威愣了愣,然后一脸茫然的看向苏叙白:“我跟他一起走?” 苏叙白点了点头:“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大哥你去办!” 苏叙威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好,既然老侯爷让我回去,我就回去!” “一路上,不管有什么,你就只管听孟少卿的,他怎么说,你就怎么办,他这人看起来做事没调,但是个很靠得住的人,你只管听他的就是!”苏叙白看着苏叙威,仔细嘱咐道。 第435章 节败退 孟少卿一行人是在深夜的时候出发的,为的就是可以掩人耳目。 孟对晚和苏叙白一直偷偷的跟在后头直到他们出了城,走上了官道,才往回走。 只是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就算他们做的很小心,但是就在他们离开的第二天,辽人就突然发起了突袭。 战鼓声响起的时候,正巧是黎明,孟对晚走出营帐的时候,抬头还能看到启明星,她心中莫名的有些惊恐,毕竟这场战役来的实在是太巧合了,孟少卿前脚刚走,后脚辽人就开始进攻。 相比起岭南的贼寇,辽人更加善于骑射,且男子大多都是高大威猛的,孟对晚带着的是一队娘子军,第一次面对这样子的敌人,他实在是有些心慌。 孟老夫人一看到孟对晚,便皱起了眉头:“你的脸色是怎么回事?还没开始打,就怕了?” 孟对晚低着头,不敢吭声。 孟老夫人颇有几分无奈地叹了口气:“辽人凶猛,他们大多都是吃牛羊肉长大的,长得也高大,可是越是高大的人,往往灵活度不够强,我们对战他们并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这才第一场战役,你就开始害怕了? ” “我先前都是在岭南作战,岭南人大多矮小一些,我手底下带着的那对娘子军是先锋军,我实在是担心……”孟对晚咬着牙,声音都有些发颤。 “有什么可担心的,不都是人吗?打得过岭南的人,难不成就打不过他们?”孟老夫人眉头紧锁,“孟凌静她难道没有告诉你,这叫你的就算是刀架在脖子上了,也不能露出半点的怯意,这账都还没有开始打做将领的怕了,你让你手底下的人怎么办?” 孟对晚深吸了一口气,在孟老夫人面前站定:“是我失态了!” “辽人凶猛,却不擅读书,更不爱看兵法,他们喜欢用蛮力解决问题,而娘子军最擅长的就是阵法,把他们引入到你们的阵法里面,接下来就是瓮中捉鳖,娘子军原本就是我们出奇制胜的法宝,可容不得你有半点的退缩!”孟老夫人拍了拍孟对晚的肩膀,然后走到一旁,“今天,老身就陪你出去一趟,给你壮壮胆,但是下一次你就得自己去了!” “祖母,外头刀剑无眼的,你可去不得?”孟对晚立刻就急了。 “老身在打仗的时候,你娘都还没出生呢 !哪里有我去不得的地方?”孟老夫人笑了一声,“去,把队伍集合一下,准备迎战!” 孟对晚还想说什么,却在看到孟老夫人的眼神以后,闭上了嘴。 一直以来在孟对晚的印象里面,孟老夫人都是一个和蔼可亲非常好说话的老妇人,可是就在刚才她从她眼里看到了非常浓郁的杀气,但是久经沙场的人才会具备的东西! 孟对晚跟着孟老夫人,带着娘子军走出城门的时候,还没有说话,就听到了辽人将领的嘲讽:“大周看样子真的是没有人了,连老弱妇孺都派来上场的!” 孟对晚正要回骂,就听到孟老夫人中气十足的呵斥:“哪里来的毛头小子这样的没有礼数,番邦小国就永远都是小国,不知礼数,不懂教化!” “你一个死老太婆,还要身穿铠甲上战场,我们再不知礼数,也不会让可以做老祖宗的老人来上战场,更何况还是一个女人,你们大周的男人是死光了吗?竟然会让一个女人上战场,简直就是笑话。”辽人大笑,眼里满是鄙夷。 “今天跟你打的人是我,而不是我祖母,我祖母来这里,不过是觉得 我这么一个小孙女没怎么见过世面,给我撑撑场面罢了,就你们这些人,根本用不着我们的男人上场,我们这些女人就能弄死你们了!”孟对晚冷声说道。 或许是因为生气,或许是因为对方侮辱自己的祖母,方才还觉得有些心慌的孟对晚,眼下就只剩下一腔的怒气。 “哪里来的小娘们?这么大的口气还想弄死我们,你看看你这副小样子,怕是连你手上的刀都举不起来吧,语气这么辛苦的在战场上找死,倒不如跟了我,保你吃香的喝辣的。”男人大笑。 孟对晚还要说话,却被孟老夫人摁住:“跟这些没读过什么书的人,犯不着生气,他们最喜欢的就是以武服人,那我们就让他们知道知道,服气两个字怎么写!” 孟对晚点了点头:“祖母靠后些,看看孙女是怎么把他们打的落花流水的。” 孟老夫人笑了笑,往后退了两步。 阿芙和连翘跟带两对,孟对晚挥了一下手,两对人马很迅速的组成了一个灵蛇阵,灵蛇阵擅长攻打,以非常灵活的姿态冲散敌方的阵型,然后再以飞鸟阵的姿态从两侧包抄。 辽人的阵 型在被冲散的那个瞬间就已经乱了,孟对晚带着人马躲在阵行中间将冲散的人一一分裂,没多久他们就开始节节败退。 “你们这些无赖也不叫阵,直接就开始攻打,让你们的先锋出来跟我们打一打,以多欺少算什么本事?”被围困在阵心里的辽人先锋,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武器,打的遍体鳞伤,这会儿已经气的开始骂娘。 “我们是女儿家,以多欺少又怎么了?你们方才不是很看不起我们吗?那你们就跟我们打呀,我们根本就没有时间跟你们较真,也不想单独的跟你们先锋打,毕竟对付你们根本用不着这样子麻烦!”连翘说完,踩着阿芙的肩膀窜了出来,一刀砍下了辽人先锋的脑袋。 滚烫的鲜血撒在连翘的脸上,她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她出来的瞬间,便有人将手里的弓箭对准了她,可就在下一刻,她又重新回到了队形里,射出的箭也落在了半空。 辽人被打的节节败退,没多久,就已经溃不成军,站在城墙之上的苏叙白,看着眼前的战场,只觉得心惊,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的,亲眼见到在战场上的孟对晚。 第436章 撑伞 首战告捷,满城欢喜。 孟对晚回来的时候,脸上还沾染着一丝血迹,孟老夫人轻轻的擦拭掉她脸颊上的血渍,笑着问道:“还害怕吗?” 孟对晚的眼睛很亮,她看着面前的孟老夫人,非常坚定的摇了摇头:“不害怕!” “那就对了!”孟老夫人牵着孟对晚的手,在欢呼声中缓缓往前走,“永远记得你现在的感受,你要明白,你是将领,你要守护你身边的人,有国,才有家,你只有守住了自己国,才会有你自己的家!” 孟对晚看着簇拥在一起的将士们,汹涌澎湃。 四处皆是欢呼,地牢里的海棠自然也将这一声声的欢呼听到了耳朵里,她凑到牢房里那扇唯一可以让她看到阳光的小天窗那里,踮着脚,望着外面。 孟对晚来的时候,她还在那里张望着。 “你在看什么?”孟对晚看着张望着的海棠,开口道。 海棠愣了一下,猛地回头,就看到了抱着头盔站在那里的孟对晚,她的身上还有很浓郁的血腥味:“你,你杀人了?” 孟对晚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血迹,然后很无所谓的坐到一旁:“我在打仗,杀人不是很正常的事 情吗?” 海棠盯着孟对晚看了很久,她没有打扮,或许是因为刚刚回来,所以面色潮红,可她的那双眼睛,亮的吓人,可即便这样,她依旧很漂亮:“你生的真漂亮!” 孟对晚有些诧异,她没有想到,海棠会和她说这个:“我应该谢谢你的夸奖吗?” “不用了,我只是没有想到,原来女子穿铠甲,满身狼狈,也可以这么好看!”海棠也坐下,她看向孟对晚,“你看起来,像是刚刚打完仗回来的样子,为什么到我这里来?” “原本就是要到你这里来的,只是准备来的时候,辽人忽然来犯,就先去打了个仗!”孟对晚看着面前的海棠,笑了笑,“我是来告诉你,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嫁给你的心上人!” 海棠有些奇怪:“你是专门来跟我说这个的?” “嗯!”孟对晚点了点头,“我是专门来告诉你的,你心心念念,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心上人八皇子,在我这里,没有半点的有点,心思深沉,不忠不孝,是个典型的垃圾,若是非要说,那最多就是模样生的好一些,可你也知道,我大哥可是京城里头出了名的,生的好看的人,于情于 理,我都不应该看的上八皇子!” 海棠盯着孟对晚看了很久,然后嗤笑一声:“你是专门来侮辱我的吗?” “我是来告诉你,你选错了人,但是现在还有机会!”孟对晚看着面前的海棠,“人呢,走错了路,摔一跤就是了,及时回头,外头还是康庄大道!” 海棠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面前的孟对晚。 “我大哥已经回京城了,你要是好好吃饭,到时候,我就带你去看看那个负心汉是个什么下场!”孟对晚刚说完,就有人端了饭菜过来,“不要总想着饿死自己,那实在是太憋屈了!” 自从那天海棠画押签字以后,她就一直不吃不喝,似乎真的是要把自己饿死在这个地牢里面,孟对晚接过饭菜,走到海棠面前:“吃饭吧!” 海棠低头看着那些饭菜:“口供我已经签字画押,其实你根本就不用跟我说这么多,你拿着我的口供,就足以让八皇子万劫不复了!” “我跟你说这些,跟八皇子没有关系!”孟对晚将手里的饭菜放下,“我也是女子,自然明白,你无非就是想要他的真心罢了,可偏偏一腔真心被辜负,苏叙白说,你想活着, 可是却又不肯吃饭,那么你就是觉得不甘心,可是,不甘心是足以毁掉一个人的!” 海棠看着面前的孟对晚,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 “我们都是女人,最清楚女人在这个世道上活着有多难,要是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要拉一把对方,那这个世道上,还能有谁来管我们呢?”孟对晚拿起饭菜里的一个馒头,咬了一口,然后说道,“把饭吃了!你得活下去啊,不能因为一个狗男人,就放弃自己啊!” 海棠沉默了很久,然后走到孟对晚面前,伸出手,拿起另一个馒头,塞进了嘴里。 孟对哇笑了笑,起身离开,就在她走的远一些的时候,她忽然说道:“以前,我也想过死,我觉得女子在这个世上活着,实在是太难了,后来,我去从军,发现,其实我们不比男人差,他们能做的事情,我都能做,甚至可以做的更好!” “如果,如果我能活下去,我想有一个铺子,卖一些我自己做的香料和胭脂。”海棠的声音带着一丝丝的哭腔。 孟对晚笑了笑:“等到那一天,我一定去你的铺子上光顾,我比较喜欢艳丽一点的颜色,千万记得给我留一款 漂亮的胭脂!” 海棠一直等到孟对晚离开以后,才哭出声。 其实她说的很对,现在的他已经把他所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说了一遍,她的生死对孟对晚他们来说已经一点都不重要了,可是她却在打完仗以后的第一时间来到了地牢,为的就是让她吃一口饭。 当海棠看到孟对晚的身穿铠甲的样子时,她忽然发现自己似乎走进了一个死胡同里面,她把自己所有的未来和希望全部都寄托在了一个男人的身上,却忘了,其实她也可以自己一个人活下去,毕竟在没有到八皇子的前半生,她也活的很好。 海棠一口一口的将碗里的饭菜全部都吃的干干净净,看守过来收的时候,也有些诧异:“难得见你把饭菜吃干净了,还是我们姑娘有本事,能把你劝下来!” “你们好像都很喜欢你们姑娘。”海棠看着看守,忍不住问道。 看守顿了顿,然后说道:“与其说是喜欢,倒不如说是尊重吧,她是一个很努力的人,明明自己过得很苦,却会想尽一切办法让身边的人都从泥潭里面走出来,可能是因为自己以前淋过雨,所以想给所有淋雨的人,撑一把伞吧!” 第437章 拦截 孟少卿一行人还没有到京城,这一路上就已经受到了好几波的拦截,各种法子都有,文的武的,总归就是想要把他们拦在路上,不让他们进京。 “你有没有觉得我们这一路走过来非常的奇怪,不管我们到哪里,总会出现一点事情,阻拦我们前进的脚步。”孟少卿偏头看向身边的苏叙威。 “我也有这种感觉,我们这一路走过来非常的不顺利,总是在半道上,被人拦截。”苏叙威点了点头。 “不管我们到哪里,他们都能提前的在前一个地方设下障碍,要么是山匪,要么是哭诉的女流,再不行就是当地的官员,这要换成平常有哪个傻了吧唧的山匪要来抢劫军队,又有哪个没有脑子的女人会去拦截带着武器的人,再来就是当地的官员,我们明明都是带着通关文碟了,他们却非要拦着我们不让过,这里头分明就是有鬼!”孟少卿挠了一下自己的眉毛。 “最重要的就是他们总是能比我们先一步,你说有没有可能我们的队伍里面有细作?”苏叙威压低声音说道。 孟少卿看了一眼苏叙威,然后笑道:“英雄所见略同啊!” “我只是觉得这一路走过来实在是太蹊跷了!”苏叙威眉头紧锁,“必然是有人先行在前头准备,他才会知道我们的路程。是怎么走的?毕竟就去京城的路,可不是只有这么一道的,总不可能他们会在每一条道路上都埋伏下这样那样的事情吧!” 孟少卿点了点头:“我也觉得我们带过来的人多半是有细作的,我带着的人都是年少时就跟在我身边的,家境清白,基本上不会有问题,我觉得真正有问题的应该是我们从南疆带过来的人!” “其实这些天我私底下偷偷的排查过了,能出来当兵的大多都是身家清白的人,但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朝廷给的军饷无非就是那么多,除非是家里头做了什么买卖,或者是家里头有当官的,手头上或许能够宽裕一些,不然大家都是差不多的!”苏叙威回头看了一眼,见身边没有什么人,才又说道,“但是这些日子,我们停留在驿站的时候,我边瞧着有那么几个人出手,尤其的阔绰!” 孟少卿微微皱眉:“那你可是有仔细查过他们的家底?” “我们带过来的人大多也没有办法融 进去,所以不太好问,我身边的人也只能旁敲侧击,请那些小兵喝酒的时候,或多或少能够问到一些!”苏叙威应道,“这几个人家里普通,并没有什么旁的收入无非都是种地的农民,我觉得这几个人是有问题的,但是也不是一定是所有人都是被钱财收买的,所以我不敢轻举妄动,就怕打草惊蛇了。” “确实,毕竟能够被钱财收买的人是最最不禁用的,我们知道这个道理,背后的人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细作肯定有,而且可能不止这么几个。”孟少卿微微眯起眼,“既然这件事情你已经查的七七八八了,我的人再插手,也是要从头再来,倒不如叫你多操心一些!” “你要是放心交给我去办,我自然会想办法把这些人都查出来,但是我只是怕我自己办不好!”苏叙威有些不安。 “有什么可办的不好的,先前在南疆的时候,我祖父交给你的差事,可没有任何一件事办的不好的。”孟少卿笑了一声,“你可千万不要听你那个不靠谱的爹的鬼话,你沉稳大方,做事情有前有后,办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很不错!” 苏叙威笑 着挠了挠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我长这么大很少有人会这么说,大多数人都说我蠢笨没什么能力,只能靠着家里头的爵位!不然早晚是要回去杀猪的。” 孟少卿笑了一声:“杀猪也是要有本事才能刹住的,屠库家里头总是要比普通人家里富裕一些的,再说了,朋友的话听一听就是,实在是不必太放在心上!” 苏叙威笑了笑:“我晓得!这个事情我一定办的好好的!” 苏叙威在说完这句话以后一连三四天都没有半点动作,但是孟少卿也不着急,可是当这件事情根本就没有发生什么,每日里继续赶路。 就在他们在一处驿站准备下榻修整的时候,苏叙威在深夜的时候忽然来找他。 孟少卿有些诧异,但还是开了门:“你不好好休息,大晚上的怎么到我这里来了?” “人已经抓到了,你要不要去看一看?”苏叙威看着孟少卿,轻声说道,“我不是一个很擅长审讯的人,我担心,我审讯过以后,到时候什么都问不出来。” 孟少卿顿了顿:“这么快就抓到了?是所有人吗?” 苏叙威点了点头:“如果没 有隐藏的特别深的,应该就是所有人了!” 孟少卿赶紧拿了外袍:“这些天我看你也没有什么动作,怎么忽然就抓到人了?” “我的确是没有做什么,只是派了一个小队的人,先出发,提前到了驿站这里!”苏叙威轻声解释道,“那几个暴露钱财的人,我一早就给他们控制起来了,拍的我自己最信得过的人去盯着他们,只要他们有一点点动作,就会立刻用各种办法打断他们联络的方式,这样他们几个没有办法,传递消息,那躲在暗处的那个人必然就要出手!” 孟少卿顿了顿:“你说的简单,办起来还是很麻烦的吧!” “还好,还好!”苏叙威笑了笑,满脸的憨厚。 孟少卿一边往外走,一边问道:“知道派人拦截我们的人是谁了吗?” “他们一直不肯说,不过我从他们身上搜出了信物,如果不是有人刻意陷害,那应该就是八皇子。”苏叙威叹息,“你就不问问我,抓到的都是哪些人吗?” “等会儿就见到了,也没必要去追问了。”孟少卿看了一眼苏叙威,“不过我觉得你倒是像是有话要说!” 第438章 把柄 孟少卿见到那几个一直躲在暗处没什么动作的细作,他看着那个躲在角落里,浑身上下都没二两肉的小少年,他的目光灰败,没有半点的光亮。 苏叙威用肩膀顶了顶孟少卿的肩膀:“就是那个小子,我刚才想说的,就是他,瞧着实在是可怜的紧,问什么都不肯说,我觉得有些蹊跷!” 那几个在外头显露钱财的,被哄骗了几句,便什么都招了,伏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见到孟少卿来了以后,更是吓得浑身颤抖,半晌都不敢说一句话。 孟少卿走到少年的面前,淡淡的看着他:“你做出来这样的事情,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少年缓缓抬头,看向孟少卿:“那将军就杀了我吧!” 孟少卿微微皱眉:“你不会觉得我杀了你,他们就会放过你的家人吧?” 少年的瞳孔猛然一缩:“你怎么知道?” “你竟然不爱钱财,却又死心塌地的为他们做事情,无非就是有把柄在他们手上!你能有什么样的把柄?多半就是你家人的身家性命都在他们手里头了。”孟少卿淡淡的说道,“这种用旁人家人生命来威胁的事情,我见过 的多了,光是看一眼就知道你脑子里面在想些什么了。” “那既然将军知道我在想些什么,不如就给我来一个痛快的吧!”少年抬头看着孟少卿,眼里满满的绝望。 “我要是你的爹娘,多半会对你失望透顶,真是没有出息,这样你被威胁了,那你就应该反过来咬他们一口,让他们明白,他们这样子用旁人身家性命去威胁的事情,连畜生都不会去做。”孟少卿冷笑了一声,“我也不介意告诉你,像你这样子被威胁的人我见得多了,大多数情况你们死了以后,你们的家人也不会活下去,毕竟这个世界上只有死人的嘴是最严实的。” 少年的脸色骤变。 孟少卿在少年面前蹲下身,指直勾勾的盯着他的眼睛:“不如你跟我说说,这个军营里真的就只剩下你一个细作了吗?” “如果我回答将军,将军能给我什么好处呢?”少年抬起头,盯着面前的孟少卿,眼睛一顺不顺的。 “我想你现在最想要的就是我答应你,保证你家人的安全,对不对?”孟少卿抬手轻轻的拍了拍少年的脸,“我也很想答应你,但是我也可以坦白 的告诉你,我做不到!” “你不是将军吗?你有那么多能人异士,你为什么会做不到呢?”少年猛的喊道。 “那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的家人早就已经不在了呢?”孟少卿看着他崩溃的样子,淡淡的说道,“是,我的确是将军,我身边也的确有非常多的能人异士,但是那又能怎么样呢?且不说你的家人在哪里?就算我知道我的手能伸的那么长吗?” “那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告诉你事实呢?”少年苦笑,“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我只是来当兵的,我只是想要凭着自己的本事,搏一搏功名,多挣一些银两回去,好让我的父母晚年能够享享福,可偏偏最后因为我在这里,我的父母却遭了罪,他们都那样的年纪了,怎么受得了这种苦难!” “我没有办法跟你保证,我一定可以保住他们,你也可以选择要不要招供,但是如果你说的一切属实,我也可以跟你保证,我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尽我所能的保护他们,不让他们受到任何的伤害,如果我手下的人去的晚了,我也会想方设法的帮你报仇。”孟少卿轻声说道,“我能做到 的只有这些,至于你要不要跟我说实话,决定权就在你自己这里了。” 少年沉默很久,然后说道:“你明明可以骗我说你做的到,为什么你甚至都不愿意骗我,你就一定能保证,哪怕你这么说,我也会一定告诉你实话吗?” “因为你没得选啊!”孟少卿起身,“你除了相信我,你没有其他的办法。如果敌人联系不到你,他自然可以知道你已经被发现了,他发现的结果是什么?就是你的父母命丧黄泉,要么跟我说实话。我们跟阎王抢一抢时间,要么,就是你们一家三口在阎王爷那里团聚!” 苏叙威一直站在旁边听着,只觉得心口一阵一阵的发寒,他当然知道孟少卿说的都是实话,但也正是因为知道他说的是实话才觉得心寒。 眼前的少年叫叶子,他是他爹娘老来得子生来的一个孩子,他如今只有十六岁,可他的父亲今年已经六十一了,他并不是自己来投军的,而是因为兵役,他们家出不起税收,就只能让他来投军。 本来就已经很苦的一家子了,却还要被这种叛贼盯上,让他干这种亡命之徒才会去做的事情。 苏叙威才知道他的身世以后只觉得他很可怜,毕竟如果是他站在叶子的这个角度,他能够做的,也是听叛贼的安排,毕竟他父母的性命都被那个人捏在手里。 可是即便是这个样子,他的心里还是会有期盼的,期盼着孟少卿可以告诉他自己可以保他父母平安,只要他肯说实话,那无非就是用自己的性命换父母安定,可偏偏,孟少卿实在是心狠啊,甚至都不愿意花时间骗他。 叶子盯着孟少卿看了很久,然后很颓废的瘫坐在地上:“军营里的细作的确不止我一个,但是在这里的就只有我,我能够知道的就是他们让我想尽一切办法拖延你们进京,他们准备在京城发起兵变,如果你们提前进京,就会打断他们一切的计划。” “军营还有哪些是细作你知道吗?”孟少卿皱起了眉头。 叶子摇了摇头:“我只知道有人,但是不确定是谁,几乎每一个小队里面都会有一个,有些是用钱在收买的,有些是用家眷威胁的,总归还是有好一些的,其实当初的武昌侯,差一点就死在那些细作手上了,就是他的功夫实在厉害,这才逃过了!” 第439章 造反 孟少卿在知道军营里面还有细作,以后第一时间就写了信快马加鞭的送回去,因为按照叶子的说法,八皇子的的确确实要造反了,而且很有可能会因为他们的返程而提前造反的时间。 如果要引起整个大招都慌乱,那必然是要搅的整个朝廷内忧外患,那么就有很大的一个可能,南疆会和京城一起陷入混乱。 孟少卿实在是有些担心,他犹豫再三以后,决定还是和苏叙威分开行动,毕竟他们现在的路线已经是被他们所知道了的。如果这个时候还是按照这个路线去回程,那么一路上说不定还是会有很多的麻烦,到时候如果牵绊住他们的时间,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的麻烦。 “我会派一小队人先去找叶子的家人,既然我答应了他,我会尽我所能保住他的家人,那这件事情我必须要去做。”孟少卿看着苏叙威,轻声说道,“但是京城里的事如今多半也是刻不容缓了,我们这一路上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已经耽误了好些天,我们必须要加快速度,但是大队人马也会引起比较大的重视,所以我们还是一分为二,你带着人继续走官道 ,我挑一队精兵强将走水路,如果我到了京城以后,发现外头没有什么事情,我就在那里等你,如果有事情,我就先行进去。” “可是这样子你的风险会不会太大了?”苏叙威微微皱眉,“你走水路带的人马不会特别多,但是您要提前到,万一当时京城里面真的有事情,那你们怎么办?” “我们家从我祖父那一代开始这是保皇党,不管这个天下发生什么样的变化,我们都只听皇上的,只有拿着玉玺的皇帝才可以命令我们,所以我们要保护的也只有皇帝!”孟少卿笑了笑,“我嘱咐曾经说过,我们这些人啊,就是皇帝的第二条命,真的有遇到危险的时候,我们就要用我们自己的性命去保护陛下,这就是我们被赋予的使命!” 苏叙威有一瞬间的动容:“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你父亲是后来才当的侯爷,可我们家从开朝的时候就已经在了,也是几代的宗室了,我父亲和当朝的陛下,年少时就是感情很好的兄弟,我跟太子也是,我们生来就是要保护他们的。”孟少卿笑了笑,“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得知道, 你可是我们的援军啊,你要是来的晚了,我们可就都没有命了。” 苏叙威捏着孟少卿递给他的兵符,只觉得手心里发烫:“你就不担心我搞砸了吗?” “搞砸了就搞砸了呗,要是你真的搞砸了,你就得背负一辈子的困就活着,所以我相信你不会这么轻易的搞砸他!”孟少卿笑着拍了拍苏叙威的肩膀,“我们相处有小半个月了,你做的事情一直都很好,为什么总觉得自己会搞砸呢?” 苏叙威沉默,许久以后才说道:“从小到大我都觉得我是一个蠢笨的,还是你们告诉我,原来很多事情我也可以做好。” 孟少卿笑了一声:“等所有的事情尘埃落定以后,你一定要指着你父亲骂一句,说他才是那个蠢的。” “那我大约会被千夫所指,说我是个不懂尊老爱幼的人。”苏叙威被逗笑。 孟少卿走的那天,是深夜,他偷偷的离开队伍,带着一堆精兵强将走水路率先去了京城。 而苏叙威,这一觉睡到了天亮,再然后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带着兵马赶路。 孟少卿左赶右赶,愣是在一个月内赶到了 京城。 刚刚到城外的时候,外头并没有什么很奇怪的样子,瞧着还是车水马龙,孟少卿原本就打算着在外头等着苏叙威他们,可是在外头待了一段时间,盯着那些人看了一会儿,又觉得哪里有些奇怪,最后还是决定乔装打扮一下,进京城看一看。 孟少卿准备京城的时候,守着城门的士兵忽然拦住了他们:“你们是哪里来的人?” “我们是从江南来的是来这里做生意的!”孟少卿面不改色的说道。 “你们是做什么生意的?看着你们空着手来,也不想跟他做生意的。”士兵皱着眉头,冷声说道。 “我们是做布料生意的,我们的布料全部都给了外头的寡妇坊,进里头是准备买一些好的胭脂水粉带回去倒卖,倒卖一手,我们能挣不少的银子。”孟少卿笑着说道,“你看后头那几个跟着的脸色,不善的是我们随身带着的打手,这一路过来到处都是水贼实在是凶险,这个年头做生意呀,实在是不容易。” 士兵盯着孟少卿看了好一会儿,好像恨不得在他的脸上看出朵花来,然后过了好一会儿,士兵才肯放他们进 去。 但是就在他们进去的时候,有一个送菜的人和他们错身而过,就被士兵拦住了:“这几日不许出产,你难道是不知道的吗?” “哎呀哎呀!官爷我是我们主家给打的官条的,我们家是做酒楼生意的,这得买菜呀,要是没有新鲜的菜,我们这生意也是做不下去的!”送菜的一边说着一边从手里拿出一个小条子。 士兵接过条子,仔细的看了看,然后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一直到这个时候,孟少卿立刻就发现了不对劲,正常的情况下,城门出路是不需要什么条子的,戌时正准备开口问一问的时候,却被孟少卿拦住:“在这里怕是问不出什么东西来,到时候还惹出一身麻烦了,我们还是进京城茶馆,铺子里总是有些能说道的!” 一行人进京城以后,第一眼就发现街道上变的有些萧条,孟少卿从小到大乎都是生活在京城里头的,哪怕是城门口也很少会看到这么萧条的景象。 所以甚至都不需要犹豫,他就能够猜到,京城里面多半已经出事了。 “爷,咱们接下来要怎么办?”戌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第440章 战事吃紧 “我们先进去看看,看看这个京城,如今到底是什么模样!”孟少卿看了一眼戌时,“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戌时没再说什么,跟着孟少卿入城。 孟少卿在京城的时候,是个出了名的二世祖,为了避免有人认出他,所以他乔装打扮在脸上贴了好几道假胡子,胶水糊在脸上,痒得厉害,现在抓耳挠腮的,显得尤其的滑稽。 一行人在京城里面走着,街道上依旧是热闹非凡,瞧不出来什么问题,走了好几圈以后,戌时便忍不住问道:“爷,咱们不如回府上,问问看大娘子,京城里面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如果京城里面有问题,我娘早就给我写信了,可是我并没有收到任何的信件,那就是要不京城里头没事,要么就是我家已经被人盯起来了!”孟少卿淡淡的说道,“我要是在这个时候回去找我母亲,只怕前脚刚到,后脚他们就都知道我已经回来了!” 戌时顿了顿:“但是我们这样子毫无目的地在这边游荡,也找不出来什么东西啊!毕竟普通老百姓,可得不到什么要紧的消息!” “眼下在京城里的人没几个靠得住 的!”孟少卿皱了一下眉头,“基本上都不在京城里头了,要么被调出去了,要么被安排去做旁的事情,眼下还在进城里头的只有何之言了!” “那属下这就去找何大人。”戌时眼睛一亮。 “不要这么去,这样很容易被人抓到把柄!”孟少卿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然后说道,“去定个画舫,再找个小厮去何之言的衙门等他,就说是老朋友聚一聚!” “何大人会来吗?”戌时有些担心。 “他自然会来!”孟少卿笑了一声,然后拍了拍戌时的肩膀,“你只管去安排就是!” 戌时虽然还是有些不放心,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径直去办事了。 戌时跟在孟少卿身边很多年了,他经常搞不明白孟少卿在想些什么,但是也不是那种会过多询问的人,孟少卿让他去办事,他就会乖乖去办。 何之言前脚刚从衙门出来,后脚就被一个小厮拦住了去路。 “何大人,我们家爷请你去画舫吃一盏冷酒!”小厮对着何之言行了个礼。 何之言顿了顿:“哪家画舫的酒?” “千金坊的画舫,准备了最好的桃花酒,我们爷说,千金坊的桃花 酒,酿造的时候,用的是前一秒的雪水,最是清甜可口,何大人向来是最喜欢的!”小厮笑着说道。 何之言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眉头,然后笑了笑:“行,我等会儿就让人套了车,让你们也准备好我喜欢喝的桃花酒才是!” 小厮应了一声,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然后笑着离开。 何之言坐上马车以后,他身边的书童才不解地说道:“爷明明是吃不得桃花酒的,为什么那人还说爷喜欢吃桃花酒呢?爷也不问问是谁,就这么去了,就不怕被人卖了呀?” “我这么大的人了,谁能把我卖了!”何之言被逗笑,“这个世上,知道我不能吃桃花酒的,可没有几个人今天约我的,应该是个老朋友!” 书童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多说什么。 何之言的性子孤僻,其实并没有什么朋友,就那么几个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同窗,可是如今也都没有在京城里,除非,有人私自回京了。 何之言坐在马车里微微眯起了眼:“回府上换身衣服,就过去吧!” 书童应了一声:“是,爷!” 何之言是坐着小船上的画舫,偌大的湖泊,今天竟然 只有一艘画舫,书童多嘴问了一句,才知道,是今天有人包下了这里所有的画舫。 画舫停在湖心,何之言上船的时候,画舫上的歌姬刚唱了一首高山流水觅知音,他缓缓上前,才发现,偌大的画舫,竟然都看不到什么人。 孟少卿走出来的时候,何之言愣了一下,随后便笑道:“刚才我就觉着多半是你,没想到竟然真的是。” “桃花酒就不给你喝了,但是我准备了你爱喝的竹叶青!”孟少卿笑了笑,然后走到何之言身边坐下,“还有这一曲高山流水遇知音!” 何之言顿了顿,然后看向孟少卿:“你知不知道私自回京是什么罪行?” 孟少卿有些心虚的咳嗽了一声:“我自然是知道的,那我既然敢回来,自然是有比得罪陛下更要紧的事情要做的!” “陛下病了!”何之言给自己倒了一杯竹叶青,“太子殿下我也好些日子没见到了,京城现在是只进不出,能出去的人,都是背后有靠山的人!” 孟少卿听着,并不觉得惊奇,他们今天进京城的时候就已经觉得有些古怪了,只是陛下病了,他确确实实是没有想到的:“可知道 陛下是得什么病了?” 何之言摇头:“宫里头的风声很紧,也不让我们打听,多问一句就被抓起来了,我父亲那个性子,最是胆小,自然不会让我到处去问!” “抓起来了?”孟少卿眉头紧锁,“陛下和太子殿下可不是这样行事的!” “南疆那边听说风声很紧,我就一直没有想着要找你,但是许家那边,前些日子,许家的姑娘想着法要出城,刚出门就被抓住了,毕竟是世家贵族,也没有为难,但是直接把人送了回去,现在整个跟许家都被看管起来了!”何之言看着孟少卿,“这样奇怪的风声,怕是有人要造反!” 孟少卿抬眼看着何之言:“你既然已经察觉,为什么一点动作都没有!” 何之言瞥了一眼孟少卿:“你怎么知道我一点动作都没有,我家的鸽子都死得精光,大门口没出去,就被射死在院子里了,城门口又出不去,我还能有什么动作?” 孟少卿语塞,良久以后,才拿起酒壶给何之言倒了一杯酒:“我出发离开南疆的时候,南疆并没有什么战事,但是为什么一直都说南疆战事吃紧,这个消息,到底是哪里来的?” 第441章 袖手旁观 “哪里来的?”何之言微微皱眉,“日日都有急报入京啊,难不成,那些急报都是假的?” 孟少卿眯起眼:“我之所以从南疆回来,就是因为我们在南疆,发现了八皇子叛乱的证据!” “八皇子?”何之言猛地抬眼,“怎么会是他?” “很惊讶?”孟少卿看着面前的何之言,“一开始我也觉得很惊讶,后来回想,也就不觉得奇怪了,他既没有靠山,也没有得力的外家,一直在京城里都是最若有若无的一个皇子,一个皇子,却一点存在感都没有,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了!” 何之言顿了顿:“如果说,八皇子要造反,现在宫里又一点消息都没有,会不会是陛下和太子都被控制起来了?” “也不是没可能!”孟少卿微微皱眉,“但是怎么会一点风声都没有呢?如果太子殿下真的被控制起来了,那肯定会有消息的,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的!依照太子的性格,绝对不会坐等八皇子造反,必然会有反击的!” “可是,眼下,太子殿下信得过的人都没有几个在京城的,手上有兵权的更是一个都没有。”何之言有些无奈的说 道,“你一个人回来的,还是?” “自然是带兵回来的,只是我先行一步,军队在后面!”孟少卿看了一眼何之言,“得先想办法和太子殿下说上话,不然,我带着军队直接杀进去,难保被人扣上一个造反的名头,凡事,总是要师出有名的!” 何之言沉默了很久,然后看向孟少卿:“你找我出来,应该是有事情需要我去办吧!” “我的知道,京城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啊!”孟少卿苦笑,“我原本是想着找你出来问问看精神里面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形式,却没想到你竟然什么都不清楚。” “我们何家一直都是外官,宫里头的事情我们自然是不知道的,你为什么不回去问问你母亲呢?你外祖父家也是高官要职,你母亲更是诰命夫人,宫里头的事情,她说不定比我要知道得多。”何之言看着孟少卿,轻声说道。 “见你我都要这么大费周章,见我母亲那更是麻烦!”孟少卿无奈的说道,“我们回京的路上,就一直被人阻拦,我母亲那里,肯定早早的就被人盯上了!我之所以来找你,也正是因为你们何家一直都是外官,你们家是最不容易 被盯梢的了!” 何之言看着孟少卿很久,然后放下手里的杯子:“那你应该也是知道的,我们家最不喜欢冒这种风险,我父亲向来守拙自保,帮你,对我来说可没什么好处!” “难不成,你要眼睁睁地看着我们这些人因为朝代更替,然后被新帝想办法除掉?”孟少卿看着面前的何之言,满脸的愁容。 何之言顿了顿,然后一脸嫌弃的看着孟少卿:“你犯不着说这种话来刺激我,你孟少卿可不是这种等着挨打的性子!” 何之言到最后还是没能扭过孟少卿,答应帮他去查探宫里头的事情。 何家向来明哲保身,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如此,对自家的子弟也一直都是要求他们中庸,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当何之言明里暗里去打听太子府的事情时,竟然也没有什么人防备他,一来二去的,被他打听了不少事情出来。 孟少卿在东街的铺子里坐了小半晌,掌柜的刚刚端上来一碗热气腾腾的小馄饨,何之言就在他身后的桌子上坐了下来:“真是搞不懂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喜欢到这个东街来,这么人来人往的,你们就不怕被发现吗?” “ 你懂什么,越是人多的地方,越是安全,这叫反其道而行!”孟少卿笑了一声,“一大早就让人来找我,怎么的,是事情有进展了吗?” 何之言要了一碗小馄饨,掌柜得去煮馄饨的时候,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然后对身后的孟少卿说道:“太子府里的一个小厮,不知道从哪里溜出来的,躲在你们家后院,我的人去查看的时候发现的,直接带回去了!” “我家后院?”孟少卿皱眉,“我家里头只有我母亲,去我家后院有什么用?” “京城里头说得上话的夫人,的的确确也没几个了!”何之言颇有几分无奈,“我审问那个小厮,他什么都不肯说,我觉得,你得去见一见!” “我去?”孟少卿挑眉,他看着面前的那碗馄饨,忽然觉得嘴巴发苦,“别是个圈套吧!” “那你去是不去?”何之言淡淡的开口道,“那小厮,一副弄死他也不会说话的样子,你要是不去,我也实在是问不出来什么,倒不如你去试试看!” 孟少卿沉默良久,然后开口道:“你有没有见过我母亲?” 正巧掌柜地将馄饨送上来,何之言笑着接过,然后压 低声音说道:“整个永昌侯府大门紧闭,怕是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我怎么可能能见到你母亲!” 孟少卿顿了顿,然后说道:“行吧,但是人不能在你的府上,你应该知道的,去你的府上,我怕是人还没出现,就直接被抓走了!” 何之言想了想,然后开口道:“我在城北有一个二进二出的院子,你去那里吧!我会让人把人带到那里去,一路上你千万小心,最近风声很紧,听说京兆尹的人在京城里找些什么东西!” 孟少卿笑了笑:“区区一个京兆府尹,我实在是不想看在眼里,倒是你,过些日子,苏叙威就要带着人马兵临城下了,到时候,你还要躲在你们府上,不吭声吗?” 何之言顿了顿,然后笑道:“我倒是不介意继续躲在府上,只是你肯吗?” 孟少卿端起面前的碗,将碗里的馄饨吃了个干干净净,然后重重地放下碗:“这可是救驾之功啊,你们家实在是当太多年的文臣了,你就不觉得无趣吗?” “不用说这么多的废话,我不会袖手旁观的!”何之言笑了一声,“你只管去就是,到时候,我在城门口迎接你们!” 第442章 驷马难追 孟少卿是在何之言的别院见到那个小厮的,他推开门的时候,那个小厮蜷缩在角落里,嘴巴里一直嘟囔着:“我就是跑出来买点吃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去我家后院买什么吃的?”孟少卿拉出来一张椅子,在他面前一坐,冷眼看着面前的小厮。 小厮顿了顿,然后一脸茫然的抬头。 屋子里头有些暗,戌时走到一旁打开了窗户,窗户打开的那个瞬间,有一束光透进来,光落在孟少卿的脸上,把他的脸照的很亮。 小厮看着面前的孟少卿,顿了顿,忽然睁大了眼,然后一个健步,扑到孟少卿的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大腿:“世子爷,世子爷,你快救救我们太子殿下,世子爷,你快救救我们太子殿下啊!” 孟少卿看着面前的小厮,也并不觉得诧异,他翘着二郎腿,微微弯着腰,看着面前的小厮:“你怎么认得我的?” “我们太子殿下给我画过几张画像,将京城里头,几个信得过的爷都指给小的都看过!”小厮抱住面前的孟少卿,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世子爷,求求您,您快去救救我们太子吧! ” “你这厮,张口闭口就是让我救救你们爷,那你倒是跟我说说,你们太子到底怎么了!”孟少卿看着面前的小厮,冷声说道。 小厮顿了顿,这才猛地回过神来:“是,是太子良娣!” 孟少卿微微眯起眼:“太子良娣?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了!” “早在半个月前,我们太子就忽然身体不适,一直不舒服,渐渐的就不去上朝了,等到太子的告假函递上去以后,昔日温顺恭良的太子良娣忽然翻了脸,直接就将太子和太子妃扣起来了,太子妃娘娘身怀六甲,太子良娣捏着太子妃娘娘的性命,太子殿下不敢动作,就叫太子良娣抢了先机!”小厮跪在那里,一边哭着一边说道。 孟少卿盯着面前的小厮:“既然你说太子和太子妃都被困住了,那你是怎么出来的?” “我本不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人,我只是一个在外间干粗活的,我本来就是贱籍出生,早些年的时候,差点被人打死,是太子殿下宅心仁厚,把小的买下,小的这才留了一条性命,我眼见着府里头的形势不对劲,花了点银子跟送饭的人换了班,这才见到了太子殿下!”小厮跪在那 里,“太子殿下告诉我,京城里头,如今能信得过,都是那几个保皇党,让我一定要想办法把信送进去!” “信?”孟少卿立刻就听到了重点,“什么信?” 小厮一个激灵,像是忽然想起来一般,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布帛:“这是太子殿下的血书,太子殿下说了,不论是永昌侯府,还是宁远侯府,只要有一个人能收到血书,就会有人拼了命的救出太子殿下!” 孟少卿看着手里的布帛,小心翼翼的展开,鲜红的血迹落在布帛上,满是斑驳,俊秀的小楷的的确确是太子殿下的笔迹。 孟少卿看着那很是别扭的小楷,忍不住笑道:“太子殿下那么豪爽的性子,却还要拧着性子写这样别扭的字,真是为难太子殿下了!” 小厮抬着头,看着面前的孟少卿,满脸的茫然。 孟少卿将布帛揣进怀里,然后起身走到小厮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这里是何家公子的别院,你就在这里安稳的待着,没什么事情就不要出去,好好的待在这里,等过些日子,自然会有你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 “小的的性命都是太子殿下救得,小的只求太子殿下平 安喜乐,不图谋这所谓的荣华富贵,只求世子爷,可以救救太子,太子妃娘娘,还有太子妃娘娘腹中的孩子!”小厮跪在那里,一下接着一下的磕着头。 孟少卿看着小厮许久:“你安心住着吧!” 孟少卿从别院走出来,就看到坐在大门口嗑瓜子的何之言,他有些诧异:“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不是很放心那些下人守着,我就自己守着,坐着无聊,就顺便吃些瓜子,你要不要来一点?”何之言看了一眼孟少卿,“怪不得你们都喜欢去东街,确实东街的东西就是瓜子都好吃一些。” “那可真是恭喜你,终于发现了我们喜欢去东街的原因了!”孟少卿在何之言身边坐下,随手抓了一把他手里的瓜子,有些无奈的说道,“你就不好奇他在里面跟我说了什么吗?” “其实我不是很想知道,也没有那么大的一个好奇心,毕竟我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何之言挑眉,“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里面的那个人应该是一个非常大的功劳,但是其实我不是很想有这样的一个功劳,毕竟这种都是要拿命去换的,不合算!” 孟少卿笑了笑:“你这 个话说的,的确是你的风格,这个世上啊大多都是想要光宗耀祖的人,也就只有你淡薄名利,什么都不在乎。” 何之言顿了顿,随后苦笑一声:“你应该知道的,我也不是什么都不在乎,只是在乎的东西没了旁的事情,也用不着那么费劲的去在乎了!” 孟少卿盯着何之言看了一会儿,然后说道:“人活在这个世上,总有或多或少的东西会失去,你难道要一辈子把自己困在那里面吗?你下来是我们这些人里面最通透的,你要是不想走出来,谁都帮不了你。” 何之言笑了笑:“犯不着跟我说这些大道理,该帮的我肯定会帮就是,我只是不喜欢成为那么耀眼的一个人而已,就算是一场戏,里面也不能所有人都是主角。” 孟少卿起身,他说里没手里没有吃完的瓜子,放回到何之言的手里:“等事情了结了,我要带你去吃吃看,东街最好吃的瓜子铺,绝对比这个瓜子要好吃的多,我们一直都很喜欢去东街,就是因为那里是真的人生百态。”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孟少卿挥了挥手,大步流星的走开,“何之言,回见!” 第443章 杀人放火天 苏叙威到的那天,下了好大的一场雪,明明才入冬没多久,就下了这么大的一场雪,孟少卿走在路上,看着趁着伞快步往家的方向赶的行人,突然笑了一声:“世人都说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如今月黑风高是瞧不见了,漫天飞雪也不错!” 戌时一身黑衣,慢慢的走到孟少卿身边:“爷,都准备好了!” 孟少卿看着不远处城墙上守着的守卫,笑了笑,然后缓缓的举起手:“一刻钟,拿下城门!” “爷放心,一刻钟,绝对给你拿下城门。”戌时笑了一声,抽出手中的佩剑,大步流星的向着城门冲过去。 孟少卿就那么站在那里,目光清冷,不带一丝一毫的犹豫,跟着他进京的,本来就都是精兵强将,得下区区的一个城门根本到底什么意思?更何况还是从里头打出去。 苏叙威带着人马兵临城下,在城门口,等了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就看到孟少卿亲手打开了城门。 苏叙威站在那里,他的手里握着枪,手心里满满的都是汗,说不害怕那是假的,毕竟他们如今做的事情,要是事出无名,那边算得上是谋逆,那可是满门抄斩的嘴 行。 孟少卿小跑着到他的身边,一个翻身上了他的马,他有好些天没有见过他的马了,摸着它的脖子,看向苏叙威:“可是给他吃过上好的粮草了?今天可是一场说不定会掉脑袋的大仗,可不能让他们没吃饱就上战场了。” “你只管放一百个心吧,你的马可是我亲自喂的,肯定是给他吃个上好的粮草,吃的饱饱的,才让他出来的。”苏叙威笑了一声,“孟小将军,我马上就要进城了,你害怕吗?” “有什么可怕的?师出有名,我们可是在救驾。”孟少卿说完,拉紧手里的缰绳,带头冲进了城门。 大雪漫天飞舞的时候,孟少卿骑着马奔驰在昔日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他身后的骑兵高举旗帜,大声高喊着:“勤王救驾!速速让开!” 马蹄落在京城路面的青石板上,叮咚脆响,也在这一声一声的脆响里接到两旁的店铺迅速关上了门,刚才还有人也跟街道上瞬间就空无一人了。 苏叙威跟在孟少卿的身后,他的心跳的很快,但还是硬着头皮往前跑着,他其实也不清楚自己现在做的是对还是错,但是他记着自己出门前,苏叙白曾经 告诉过他不论如,不论如何,只要听孟少卿的话就是了,所以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是听他。 即将跑到宫门口的时候,远远的,孟少卿就看到了骑着马带着人,带着人守在门口的何之言,他说那么站在那里,风姿绰约。 孟少卿笑了一声,逐渐放缓脚步。 宫门紧闭着,可是何之言的脸上还沾染着没有擦干净的血迹,孟少卿忍不住笑道:“我还以为你躲起来了,没想到你早早的在这里等着我呢!” “我既然已经答应你了,再也不会做那缩头乌龟,半道躲起来。”何之言挑眉,“我只能帮到这里面的路有多凶险,都得你自己面对了。” 孟少卿大笑:“辛苦你了,里面的我自己能对付了!” 宫门大开的时候,孟少卿站在那里,脸上变幻莫测,何之言有一个瞬间,看到了在战场上厮杀的玉面阎王,虽然他早早的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不可避免的被吓了一跳。 孟少卿带着苏叙威,直接杀进了皇宫。 八皇子是个深谋远虑的人,他能够悄无声息的做到这一步,身边没有几个能人异士,也是不可能的,所以在宫里那看不到头的 长廊里,孟少卿遇上了几乎与他齐名的少年将军——宋钰。 宋钰手拿大刀,站在宫门前:“孟少卿,你可知道你现在做的可是谋逆的事情,你放下你手里的刀剑,或许还能留你一条性命。” 孟少卿大笑:“宋钰,你可知道你现在做的才是真正谋逆的事情,我有太子的血书,太子亲笔,师出有名,我是勤王救驾,而你们,不过一群试图谋反的乌合之众!” “笑话!太子懦弱,不堪大任,我所追随的,才是大周未来的天子,你乖乖放下手里的刀剑头像,还能给你留一条性命,你不要自己的心里难道也不管你自己的家人了吗?”宋钰斥骂。 孟少卿看着已经鬼迷了心窍的宋钰,并不想和他多说什么,回头看向苏叙威:“这个家伙有没有办法搞定?” 苏叙威看了一眼宋钰,然后看向孟少卿:“你只管去吧,这个人我能对付!” 孟少卿大笑,随后大步离去,宋钰想要拦着,却差点被苏叙威打下马去,他满脸的不可置信:“你一个杀才,怎么敢跟我对打的?” 苏叙威并不理他,只是闷着头一门心思拦住他,不让他耽误孟少卿。 孟少卿杀进皇宫的时候,皇帝坐在龙椅上,他的面色苍白,显然也是受了不少的罪,而他的身边,八皇子就那么坐着,他半坐在龙椅上,眼里满是杀气:“孟少卿,你为什么要来?你为什么偏要在这个时候坏我的好事?” “我们永昌侯府,誓死保卫陛下!”孟少卿站在那里,冷声说道。 “好一个誓死保卫陛下,只差一点点,我图谋半生,好不容易就只差一点点了你非要出来搅事,孟少卿,你说你该不该死!”八皇子抬眼看向孟少卿,眼里布满了红血丝。 “我该不该死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利用女人,去图谋这个天下的你,才是最让人不耻的。”孟少卿冷声说道,“当你欺瞒一个又一个的无辜女子,哄骗他们为你卖命的时候,你就注定不会有成功的机会,太子仁厚,是天下正统,陛下火眼精金,又怎么可能会让你的手呢!” “天下正统!”八皇子大笑,“我也是老皇帝的儿子,我也是皇子,凭什么他就是正统,难道就因为他投生在了大娘娘的肚子里?真是笑话,天大的笑话,如今天子在我的手里,我倒要看看你能奈我何!” 第444章 相提并论 皇帝的衣襟被八皇子抓在手里,他站在那里,脸色显得有些不好。 孟少卿也不担心,手里握着长弓,他就那么站在那里,冷眼看着不远处的八皇子:“好一个天子在手,不如,你算算看,是你手里的剑快,还是我手里的箭快!” 话音刚落,箭就已经搭在了长弓之上,“咻”的一声就飞了出去,等到八皇子想起来要杀皇帝的时候,箭已经刺在了他自己的心口之上。 向来不屑于用毒的孟少卿,为了保证一箭击杀,在箭上摸满了毒药,见血封红。 皇帝看着身边瘫软在地上,嘴里还在不断的吐着鲜血的八皇子,似乎被抽走了浑身上下所有的力气,他瘫坐在地上,看着这个自己从小到大并不怎么在意的儿子,就这么躺在自己的面前,满脸都是鲜血。 “你们总是挣着抢着想要坐这个位置,可又有谁知道,高处不胜寒啊!”皇帝苦笑,就那么坐着,直到八皇子断了气,他才缓缓站起身,步路蹒跚的向着孟少卿走去。 孟少卿已经收起了手里的弓箭,他跪在地上,等着皇帝开口。 皇帝站在雪中,抬头看着漫天的大雪,许久 以后,才开口道:“去吧,把太子带回来!” “是!陛下!”孟少卿转身离开。 朱墙之内,遍地都是鲜血。 孟少卿提着手里的剑,大步流星的往外走,等到他走到长长的回廊,苏叙威已经站在那里了,他的手里提着的,正是宋钰的脑袋。 苏叙威站在那里,威武的像是一座山,他看着浑身是血往回走的孟少卿,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动作慢一些,没能赶上你,只把他砍了!” 孟少卿大笑,然后一把揽过苏叙威的肩膀:“哈哈哈,真厉害,走啊,咱们去把太子殿下救出来!” 大雪纷飞之中,孟少卿就那么站在那里,眉眼清冷,且还带着几分杀气,他擦掉脸上的雪,跟苏叙威并肩向着太子府邸而去。 太子府的大门在面前缓缓推开,太子良娣就那么站在那里,这样冷的天,她一身素缟,就那么站在雪地里,任由大雪落在她的头上,肩上,她的手里提着一把剑,向来柔弱无骨的太子良娣,满脸戾气的看着孟少卿。 孟少卿就那么站在那里,看着这个昔日,曾经还和自己说笑的女子,眼看着她从一个娇弱乖巧 的女娘变成了如今这个面目狰狞的女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既生瑜,何生亮,他明明心有所属,却还要娶我做良娣,太子他一颗心明明全在太子妃的身上了,又为什么要娶我,我做错了什么,难道我天生就是太子妃的绿叶吗?”太子良娣就那么站在雪里,她满目疮痍,“我只是希望他能多看我一眼,我有什么错!” 孟少卿看着面前的太子良娣,沉默良久,然后说道:“太子温厚忠良,太子妃温柔得体,你若是肯平安的过,你也是一辈子的富贵荣华!” “好一个一辈子富贵荣华,我生来尊贵,就算我不嫁人,我也是富贵荣华一辈子!”太子良娣苦笑,“可偏偏,他们让我嫁人,我温顺,家世繁荣,是你们逼着我嫁人的,没有办法,我嫁了,可是这么多年了,太子可曾多看我一眼,她满心满眼的,全是那个女人!” “所以,你就因为你的怨恨,帮八皇子造反?”孟少卿盯着太子良娣的眼睛,“你可知道,这是死罪i,是满门抄斩的死罪?” 太子良娣大笑:“你看呐,我们尊贵的太子殿下,一个为民为国的太 子殿下,这个天底下未来的储君,可即便是这样的,谪仙一般的人物,终究还是被世俗所困,我困住太子妃,他便如同束缚住了手脚,不敢再轻举妄动,就眼睁睁的看着,处处不如他的弟弟,去争抢他的那个位置!” 孟少卿看着面前形如疯魔的女人,沉默良久,然后说道:“那你呢,你得到了什么?” “他这辈子都会记得我,记得曾经有一个疯子,为了让她多看自己一眼,差点,毁了这太平盛世!”太子良娣大笑,“他既然不爱我,也不肯将他的爱分一点点给我,那一开始,就不应该让我走到他的身边,可偏偏,他把我带到了他的身边,却又一点点爱都不肯分给我!” 孟少卿看着面前这个疯疯癫癫的女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 “为什么呢,为什么呢?我生来尊贵,我爹告诉我,我生来就是要入皇家的,我自幼被宠爱的如同掌上明珠,可为什么,我要嫁到这家来,跟个物件一样,被他们嫁到这家来!”太子良娣拿着剑,站在那里,泪流满面,“他心有所属,却还要把我嫁过来,让我生生的耗在这个宅院里面, 凭什么,凭什么!” “就凭你生来尊贵!”孟少卿一步一步的向太子良娣走过去,“你生来就是富庶人家,父母疼爱,兄友弟恭,你凭什么呢?就因为你投了一个好胎吗?你既然享受了天下子民的供养,你就要付出你的自由,你的选择,去回报供养你的天下子民!” 太子良娣盯着面前的孟少卿,猛地举起手里的剑,劈头盖脸的向着孟少卿砍过去:“你闭嘴!” 孟少卿微微侧身,躲开了太子良娣手里的剑,然后看着她被剑的重量带着向前冲去,或许是他生来凉薄,并没有半点所谓的怜香惜玉,他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太子良娣一个踉跄直接摔进雪地里面。 苏叙威赶紧上前,一脚踢开她手里的剑,然后迅速让人把她抓起来。 太子良娣被抓起来的时候,她的脸上都是因为摔倒磨出来的血迹,她坐在那里,看着面前的孟少卿,怒骂道:“天下子民,好一个天下子民,那些都是贱人,都是生来下贱的东西,凭什么跟我相提并论!” 孟少卿微微皱眉,并不想跟她多说什么,只是冷声说道:“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在哪里?” 第445章 太子良娣 “你们自己去找啊,为什么要来问我!”太子良娣盯着面前的孟少卿,忽然想到了什么,然后笑了起来,“孟少卿,你记不记得,当年,我原本是要嫁给你的,是因为你不肯松口,我才嫁给太子做了太子良娣!” 孟少卿有些诧异,他原本不想理她,却莫名的心里有些发紧:“你什么意思?” “如果不是因为你不肯点头,我又怎么会嫁给太子,又怎么会被这般轻视,我原本就该是做大娘子的命,我走到如今,你们都有错!”太子良娣大笑,“我记得,你妹妹,你的祖父,如今都还在南疆吧!” “你什么意思!”孟少卿一把揪住了太子良娣的衣襟,他的心里一阵一阵的发紧,已经开始有些慌乱了! “孟少卿,她的手不可能伸的那么长的,你不要信她!”苏叙威赶紧抓住孟少卿的手,“你先放手,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太子和太子妃,不要和她在这里浪费时间!” 孟少卿血红的眼睛缓缓褪去血色,他慢慢的松开手,然后回过头去看向身边的人:“去,给我讲这个院子好好的搜一搜,就是翻个底朝天了,也要给我把太子 殿下和太子妃娘娘找出来!” “是!” 太子良娣被拖走的时候,忽然大笑起来:“孟少卿啊孟少卿啊,你聪明一世又能怎么样,马上,你就要为你的祖父,为你那个千辛万苦才找回来的妹妹收尸了!” 孟少卿只觉得自己的手都在颤抖,但是她知道,这个时候他最好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不要说,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好的。 太子和太子妃是被分开关押的,太子妃身怀六甲,这些日子被折腾的厉害,如今消瘦的很,脸颊都有几分凹陷,只是这个肚子大的吓人,孟少卿一看太子妃那个样子,心里便咯噔一声,然后赶紧说道:“快,快去请太医!” 等到所有的事情尘埃落定的时候,孟少卿站在那里,脸色铁青,就在戌时清点伤员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说道:“不行,我还是觉得很不安!” “爷,你这是怎么了?”戌时有些诧异。 “太子良娣那个眼神太奇怪了,就好像要拉着全天下一起去死一样,而且我们这一路走过来实在是太顺利了,顺利的都让我觉得有些可怕!”孟少卿眉头紧锁,“南疆可能出事了!” 戌时微微皱眉:“不会吧,有老太爷在那里,不会那么容易出事的,咱们姑娘也是有真本事的人,还有苏大人在那里,爷不要听那太子良娣胡说八道才是,平白的让自己干着急。” “可是我总觉得有些不安,我们这件事情实在是太顺利了,八皇子筹谋了这么久的一个事情,怎么可能这么简单的就被我们逐一击破了呢?”孟少卿还是非常的不安,“不行,我得去南疆看一看。” 戌时赶紧拉住了孟少卿:“爷,眼下的形式你怎么能随随便便的走开呢?” 孟少卿紧紧的皱着眉头:“可是我实在是不放心,我总觉得要出什么大事。” “经常你的事情还没有结束,你现在走肯定是不成样子的。”苏叙威快步走过来,“不如再等等,若是南疆真的出事情了,他们必然会有书信送上来,老侯爷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还有老夫人在,不会这么轻易的出事的,与其我们不知根底的干着急,倒不如审问清楚他们到底还留了什么后手。” “是啊,就算边疆真的出事情了,我们这么贸然回去也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忙的,倒不如在这里把所有的事 情都审问清楚了,我们还能有法子去应对。”戌时也赶紧说道。 孟少卿想了很久,最后没办法,只得等着。 太子良娣本是京兆府尹的女儿,天之骄女,嫁给太子以后虽然不得宠,但是该有的体面太子还是都给她了,只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他想要的是太子的真情实感,可是太子的心早早的就给了太子妃。哪里能再分出来一点? 安顿好太子妃以后,太子谢澄胤就跟着孟少卿一起去了天牢。 这些日子太子总是时不时的会被喂一些散了力气的药,眼下也还没有恢复的很好,但是看着孟少卿那么着急,他也实在是不想继续等下去便拖着虚软的身体去了天牢。 太子良娣姓贺,闺名舒兰。 贺舒兰看到谢澄胤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便笑了起来:“这个时候的太子殿下不陪着太子妃娘娘怎么到我这里来了?” 谢澄胤多走了几步,就觉得有些气喘吁吁,便在一旁坐下,他看着面前的贺舒兰,眼里满满的都是怜悯:“你可知道你口口声声怨恨的太子妃,被救出来的第一时间就在问你怎么样了?你在哪里?你有没有受伤?” “不过就是虚假的姐妹情谊罢了,在这场战争里面,她赢得彻头彻尾,关心一下我这个手下败将,反倒可以显得她善良温柔罢了!”贺舒兰冷笑,“太子殿下的身子如今大概还是不得劲吧,还非得拖着这样的身子来审问我,想来也是气急了的!” “你就不好奇你父亲怎么样了吗?”谢澄胤冷眼看着贺舒兰。 贺舒兰顿了顿,然后笑道:“成王败寇,不管怎么样,总不会是什么好的结局!你也犯不着用我父亲来告诫我,从我准备做这件事情开始,我就没有想过自己真的能赢,我只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你们,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一定要成为你们的棋子!” 谢澄胤盯着贺舒兰看了很久,大约是气急了,咳嗽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棋子,我自认为自从你嫁入皇室,我并没有半点亏欠你,而你,你却做出这样的大逆不道的事情来,你说你不想成为棋子,却帮着老八造反,难道你就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可笑?”贺舒兰顿了顿,然后大笑,“可笑吗?我尊贵的太子殿下,你扪心自问,从今以后你是不是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我了?” 第446章 垫脚石 谢澄胤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贺舒兰:“我原本只是觉得你是鬼迷的心窍,如今看来,你根本就是疯了!多少人的性命在你看来,只是给你铺垫的垫脚石吗?” “是啊!”贺舒兰笑,笑的张扬并且疯狂,“难道,我就不是你的垫脚石吗?你明明深爱着太子妃,却还要娶我过门,说到底不就是想要我们家的权势吗?在皇权的这条路上,难道我就不是你的垫脚石吗?” 谢澄胤语塞,他看着贺舒兰良久,最后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谢澄胤这一辈子,自问问心无愧,独独对贺舒兰,他是有些愧疚在心里的,正如同她所说的那样,自己对她并没有什么感情,可是他是太子呀,他不能什么事情都按着自己的心意来做,为了平衡权势,他总是要娶一些他并不深爱的人。 他的的确确辜负了贺舒兰,可是他也尽可能的在用他的方式弥补他,富贵,体面,谢澄胤自认为自己做的很好,这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平日里看起来温顺贤良的贺舒兰,原来一直都在记恨自己。 “如果你是因为这件事情怨恨我,我无话可说!”谢澄 胤看着贺舒兰,冷声说道,“的确我辜负了你,我的心就只有那么大,能装下的人也就只有那么几个,但是我能够做到的,也只是尽可能的去弥补你,我是大周的太子,我爱着我天下的子民,心里头能装下的也就只有太子妃一个人,再也装不下别的了,就这件事情来说,我很抱歉,但是我也没有办法给你别的承诺!” 贺舒兰看着谢澄胤许久,他的眼睛微微发红,略微有些泪意,但是下一刻她就伸手擦掉了自己眼角的泪痕:“没关系啊?现在的我也不需要你的承诺,你的心里有天下有太子妃,独独没有我,所以我去找了别人,毕竟这个天下什么都不多,就是两条腿的男人多,你的心里有太子妃,这让他的地位不可撼动,那我就成为人家心里唯一的白月光。” 一直站在一旁听着的孟少卿,忽然笑了一声:“你是觉得,八皇子是真心把你当成心上人是吗?” 贺舒兰顿了顿,随后苦笑一声:“我跟他本来就是青梅竹马,是因为他的母亲没有很好的身份地位,所以他在朝堂上不得宠,不然的话,一开始我就应该嫁给他做 妃子的,那我也会成为他心里的唯一!我也会有我自己的孩子,我也会是别人捧在手心里的掌上明珠,只是造化弄人,我最终还是来到了这个暗无天日的府邸里!” 孟少卿没吭声,只是冷眼的看着贺舒兰。 “你说你跟他是青梅竹马,那为什么一开始你不直接选择嫁给他呢?”谢澄胤看着贺舒兰,忍不住皱眉,“那个时候,明明你们两个都还没有成婚,为什么那个时候你们不在一起呢?现在,却要咒骂天地不公,造化弄人,你们就不觉得你们这样子很可笑吗?” “因为八皇子无权无事,没有背景,嫁给他,只能做一个闲散王爷的妃子,可是太子殿下就不一样了,我们的太子殿下可是有实权的,监国多年,没有意外,未来就会是大周的君主。”孟少卿冷笑了一声,“你口口声声想要成为人家的唯一,可是最开始你图谋的不也是太子的权势吗?” 贺舒兰忽然看向孟少卿:“你懂什么!” “你问我懂什么,那不如我来说说看你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孟少卿缓缓的走到贺舒兰面前,“从头到尾你想要的都不是什 么所谓的唯一,你想要的,一直都是权势!是嫁给太子的时候,太子妃早就已经入主东宫,而且太子和太子妃的感情一直都很好,这是世人有目共睹的,可是你偏偏不信邪,还是要嫁到这个府邸来,无非就是你觉得你比太子妃更强,你有那个能力让太子把心放在你的身上!” “孟少卿,你不要在那里胡说八道,你明明什么都不知道!”贺舒兰想要冲出来,却被栏杆拦住。 “你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可是你是不是忘了旁观者才清呢?”孟少卿盯着贺舒兰的眼睛,冷声说道,“就是这些年你一直都没有想到太子和太子妃的感情这样的好,你不管做什么,都没有办法在他们中间插上一脚,随着日子的相处,你知道你没有机会了,继续这样子下去,哪怕以后太子登基,你也只会是一个妃子,所谓的权势,你是一点都沾染不到,所以你开始急了,毕竟你嫁到这个府邸来的目的,从头到尾都是为了权势。” 贺舒兰看着孟少卿,死死的咬着后槽牙,恨不得能够将孟少卿剥皮拆骨! 孟少卿被贺舒兰这么看着,却是一点都不在 意,接着说道:“你眼看着太子这条路走不通了,忽然想起来曾经你还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八皇子,你心中不甘,就想着和八皇子旧情复燃,总归太子不喜欢你,只要不要做的太明显,太过分,太子总是不会责怪你的。” 贺舒兰紧紧的咬着牙:“那又怎么样呢?就算太子知道了又能如何呢?他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太子妃,他可曾管过我的死活?我只是想要有一个人疼爱我,有什么过错呢?” “疼爱你?”孟少卿笑了,“你这么一个心思歹毒的女人,又凭什么得到疼爱呢?你不会真的以为八皇子是因为喜欢你,所以才跟你旧情复燃的吧!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觉得一个被你抛弃掉的男人,在你回头的时候还会义无反顾的为了你去付出呢?当你在他和太子之间选择太子的时候,你跟他之间就已经没有缘分了!” “你胡说……” “八皇子跟你在一起,无非就是想要你帮他坐上那个他心心念念很多年的位置罢了!”孟少卿微微眯起眼,“你们两个,从头到尾都没有半分真心的,你们只是想要对方给你们带来的利益罢了!” 第447章 痛哭流涕 “你不会觉得你说这些话我就会伤心欲绝,然后彻底的崩溃,在你面前痛哭流涕吧!”贺舒兰缓缓走到身后的床边坐下,“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们两个都是想要皇权,那又能怎么样呢?这个天底下谁不想要权利?谁不想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呢?” “那如果我告诉你你对于八皇子来的说只是众多女人里的一个吗?”孟少卿看着面前的贺舒兰,满脸的嘲讽,“你以为为什么?在你们刚刚准备造反的时候,我就已经回来了,可以那么及时的就驾,你难道就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谢澄胤微微叹息,然后说道:“孟少卿抓到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也是老八的女人,还是根据那个女人的供述,他的身边有很多个愿意为了他付出性命的女子,而也正是这些女子的付出,有些出卖身体,有些出卖家人,有些倾尽家产,他就是依靠着这些诸多的女人,从一个没有半点名声的皇子一步一步爬到现在敢造反的地步,贺舒兰,你对他来说只是一颗棋子,一颗可以让他往上爬的棋子而已!” 贺舒兰愣住了,她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谢澄胤和孟少卿:“ 你们在说什么……” “我知道你可能不相信,毕竟当初那个女人也是不相信的,但是我觉得不管怎么样,你也不应该像个傻子一样一直被蒙在鼓里,然后一直被他欺骗着。”孟少卿看着面前的贺舒兰,眼里有了几分怜悯,“八皇子没有什么背景,朝堂上也没有什么支持他的朝臣,就凭他一个母亲早逝的皇子,未来最多也只能是做一个闲散王爷,这样的一个人,他就是凭借着什么一步一步爬到如今这个地步呢?” 贺舒兰没说话,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孟少卿。 “女人!”孟少卿也不躲避贺舒兰的眼神,“他凭借的就是女人!他对女人几乎是来者不拒,不论是低贱的,高贵的,有能力的,没有本事的,只要是女人,只要是对他来说有用的,有利用价值的,他都会花言巧语的哄骗着!低价一些的,他就哄骗她们为了他出卖身体,给他换取可以造反的银两,高贵的,就将他们的万贯家财悉数收入囊中,有用的就为他做事,他太清楚你们这些女人想要什么东西了!” “孟少卿,你胡说八道,他不是那样的人,他明明那么的在乎我,他怎么 可能是你说的那种人?”贺舒兰不肯相信,她的一双眼睛赤红,“那根本就是在胡说八道!” “既然你说你对他有情,他对你有意,那你应该知道他的府上有一个暗室吧!”孟少卿冷声说道,“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去过那个暗示?但是我想他应该不会让你进去的。” 贺舒兰的目光微微颤抖:“你怎么知道的?” “八皇子有一个非常奇怪的怪癖,我也是在抄家的时候才发现的。”孟少卿笑了一声,“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曾经应该拿走过一件,你的肚兜吧!” 贺舒兰瞪大了眼睛:“你,你怎么知道?” “那个暗示你装着的,全部都是曾经被他欺骗过的女子的肚兜!”孟少卿叹息,“你觉得你生来高贵,但是对他而言,你也不过只是那些女子里面的一个,你的肚兜和他们那些女子一样,全都堆积在一起,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怎么可能……” “我当然知道你会觉得不可思议,但是事实就是这样,他所收藏的肚兜。起码有上千件了,也就是说他所欺骗过的女子也有上千个,其中不乏名门闺秀。”孟少卿摇头叹息 ,“贺舒兰,你觉得他把你当成掌上明珠,可是,你可曾想过,在他眼里,你只是一块可以收藏利用的旗子罢了!” 贺舒兰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很在乎我的,他明明很在乎,很在乎我的,他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不可能的……” 谢澄胤看着面前的贺舒兰,一脸的惋惜:“你如果还是不肯相信的话,我可以让人把那些东西全部都拿过来给你看一看,你仔细的找一找,可你能找到你的那件!” “在南疆的时候,那个女子和你的反应是一样的,她也觉得不可能,他也觉得八皇子最爱的就是她,只是很多时候,你们都被他这所谓的花言巧语所蒙骗,就因为他是皇子,却忘了,他根本就不是一个正人君子!”孟少卿嗤笑,“的是他用来造反的一颗好棋子,但是却从来都不是他喜欢的人。” 贺舒兰张着嘴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就是一双腿抖得厉害。 谢澄胤拍了拍孟少卿的肩膀:“我们走吧,继续留在这里也没有必要了。” 孟少卿点了点头,跟着谢澄胤准备离开。 就在 他们要离开的时候,跌坐在地上的贺舒兰忽然开口:“孟少卿,你就不想知道南疆现在在发生什么事情吗?” 孟少卿猛的停住脚步,他回头看向贺舒兰:“你还想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是不是乱七八糟的事情,你自然可以自己去判定!”贺舒兰苦笑,“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情,八皇子是一个城府很深的人,他真正想要的从来都不是那个皇位,而是皇帝和太子的性命,他想要的是报仇,给他的母妃报仇,他曾经告诉我,他的莫非是被皇后害死的,所以从头到尾他真正想要的都不是皇位,而是太子的性命。” 孟少卿皱眉:“然后呢?” “然后……”贺舒兰笑了起来,“他在逼宫的时候就留了一个后手,在他准备逼宫的那一天,南疆也会第一时间发起猛烈的攻击,他本来打的算盘是用这种方式彻底的拖住外头的兵马,避免他们回来救驾,不过如今看来,南疆的那些兵马,也成了他报仇的最后一个希望!” “那又如何!你不会觉得凭南疆那些人就能打进来吧?”孟少卿冷笑,“我孟家的兵马可不是摆放着看看样子的!” 第448章 无法作战 “若是他们有法子让你们所有人都中毒呢?一支瘫软且无法作战的队伍,哪怕再强,又能如何呢?”贺舒兰着看孟少卿的眼睛,冷声说道,“从一开始我就说了,他们想要的,从来就不是所谓的皇位,他要的是复仇,是给他死去的母妃报仇!” 孟少卿的眸光骤变:“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贺舒兰盯着面前的孟少卿,冷笑一声,“你还记得,江南的那场瘟疫吗?” “你想说什么?”谢澄胤也莫名的觉得有些不安。 “瘟疫这个东西啊,可以是因为天灾,也可以是因为人祸,你猜猜看,八皇子为什么要在南疆,留下那么多可能被你们发现的活口,他那么谨慎的一个人,为什么要把这些可能暴露身份的人就在那里!”贺舒兰大笑,“就是因为那些人,他们随时都有可能让南疆,爆发出可怕的瘟疫啊!” 站在一旁的谢澄胤一个踉跄:“你说什么!什么叫做随时可以让南疆爆发出可怕的瘟疫,贺舒兰,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贺舒兰抬着头,看着面前的谢澄胤,随后大笑:“你慌了?你竟然因为 这个事慌了!真是笑话啊,这么多年,我在你身边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在你身上看到,除了太子妃以外的事情还能让你这么慌乱!” “贺舒兰,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做些什么?如果真的有问题,那就是成千上百的死亡,整个南疆的百姓都会有危险,这不是你可以拿来随便说笑的事情!”谢澄胤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贺舒兰,“你说的没错,我亏欠着你,所以你可以怨恨我,但是你不应该把这些所谓的怨恨强加在普通百姓的身上!” “普通百姓……你也说了呀,那些都只是普通百姓,那他们怎么跟我要有什么关系吗?我在乎的从来都不是他们这些人的死活,我在乎的,从头到尾就只有你一个人,我的太子殿下!”贺舒兰起身,走到谢澄胤面前,隔着牢房看着他,“我什么都没有做,但是我知道八皇子的性格,他是一个城府很深的人,他曾经告诉过我,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想留着南疆,他是要把整个南疆毁掉的一个人。” 孟少卿的目光骤然缩紧:“你们这群疯子!你们真的都是群疯子?” “你们怕了?” 贺舒兰挑眉,随后大笑,“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些人想尽方法的藏匿瘟疫中的尸首,等到八皇子困住皇帝,那些人就会把尸首丢进水源,如今的南疆,应该已经生灵涂炭了吧!” 孟少卿看着贺舒兰的笑脸,猛的抽出剑,恨不得现在就能一刀戳死他,好在谢澄胤反应快,迅速拦住了他:“你不要做傻事,他的罪行自然会有人来判定,我们现在要做的是赶紧想办法控制南疆的瘟疫!” “不要做这种无谓的挣扎了,那可是瘟疫啊,不管什么人,只要沾染上就会死掉的温疫!”贺舒兰嗤笑,“你们好好的待在京城里面就不会出事,但是南疆的人最后肯定会一个都不留。” 孟少卿好不容易放下了手里的剑,听到他这么冷嘲热讽,又猛的抬起了手里的剑:“就你这样子的毒妇,合该被我剜心剖腹,那可是几十万的黎明百姓,在你眼里就仿佛是蝼蚁一般,就你这样的人,竟然还要想要得到别人的爱,你不如扪心自问,如果你是太子殿下,看到你这样子的人,怕是也恶心的想要吐了吧!” 贺舒兰抿着嘴不说话,只是冷眼盯 着孟少卿。 要不是谢澄胤拦着,孟少卿真的恨不得现在就能一刀了结了她。 “你这样子毒妇,就应该在这里待一辈子!”孟少卿冷声说完,转身离去。 孟少卿在知道南疆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以后,只觉得心口一阵一阵的抽痛,手脚也有些不听使唤,徽州的疫.情历历在目,当时死的人何止几万,就连烧尸体的人都是忙不过来的,这样的疫.情要是在南疆再一次蔓延开来,都不知道会死多少人,要是在这个时候外头又有战乱,那真的是要将南疆的子民给逼死了。 “不行,我要回去!”孟少卿说着就往外跑? 谢澄胤赶紧拦住孟少卿:“你是疯了吗?你现在要是过去,若是那个地方真的有文艺,你不是自投罗网吗?” “那难道我就不管了吗?我的祖父,祖母,我的妹妹他们全部都在那里,难道我要在这里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感染瘟疫,而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吗?”孟少卿一双眼睛逼的赤红,满脸的愤怒和焦急。 “可是你现在去也是什么都做不了呀!”谢澄胤拉住孟少卿,“且不说,我们现在也不确定贺舒兰 说的是真的假的,就算这件事情是真的,你现在回去你什么都做不了!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先确定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如果真的是真的,我们就要控制瘟疫,你这样子冒冒然的回去,除了送死,什么都做不了。” 孟少卿满脸焦急,久久平静不下来。 谢澄胤拍着孟少卿的肩膀:“你相信我,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情我们都要共同面对的,你现在要做的是先冷静下来,如果你没有办法平复下来,你现在做的任何决定都有可能会给你带来巨大的风险!” 孟少卿一脸挫败的放开抓在手里的缰绳:“那现在怎么办?如果,如果贺舒兰说的是真的,那这件事情就比我们想象的来的要严重的多,江南的那场瘟疫我们都是在的,我太清楚那场我已带来的灾难有多可怕,一个不小心很有可能就会全军覆没!” 谢澄胤抿着嘴不说话。 “如果真的是我一再加上番外的攻打,说不定整个南疆都有可能会沦陷,到时候就不仅仅是南疆,而是我们整个大周都会陷入一个外忧内患的局面,到时候我们该怎么办?”孟少卿的脸色越发的难看。 第449章 投毒 谢澄胤也不知道要怎么去回答,因为他们很清楚,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封城,如果南疆真的瘟疫肆虐,那封城是最好的一个解决办法,但是在眼下的这个情况,封城就等同于放弃整个南疆。 与此同时,他们还要面对的是百姓的不信任,以及整个孟家军被舍弃掉,一个舍弃子民的朝廷,就会失了民心,在未来的几十年里,也很难再重新得到民心,一个失了民心的朝廷,又能屹立多久呢? “孟少卿,我们现在要做的是从长计议,我们得进宫,向父皇禀报这件事情!”谢澄胤紧紧的握住孟少卿的手,冷声说道。 孟少卿这边一头乱麻的时候,苏叙白这边已经发现了不对。 近来的军营里,时不时的会有人患病,而且病的很奇怪,不明不白的,只是忽然一夜之间就病了,而且病了以后,基本上到第二天就已经下不了床,就这么瘫在床上,军里的军医大多都更擅长外伤,所以在遇到这种奇怪的病症时,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好在孟对晚身边有一个擅长治病的阿芙,因为有她在,虽然不确定到底得的是什么病,但是好歹还是能够对症 下药,先控制住病情。 但是这个病症很奇怪,几乎是在短时间内迅速的蔓延开来,从一个人到一个小队,在逐渐到一个营队,蔓延的速度非常的古怪,基本上不到十天,睡在一个帐营里的人基本上就已经全军覆没了。 阿芙心有不安,便找到孟对晚:“中令将,我觉得这个病有些古怪,虽然看起来像是风寒,但是我们军营里的人大多都是身强体壮的,不应该传染的这么快,而且他们的症状都非常的严重,基本上到第二天,第三天就已经高烧不退,而且下不了床,我觉得这个病没那么简单!” 孟对晚也是刚从那几个生病的军营里出来,屋子里熏了艾草,阿芙是千叮咛万嘱咐的告诉他要是从那些军营里面回来,一定要熏艾草,生怕她传染上:“我也觉得有些奇怪,苏叙白已经派人着手去查了,我觉得这不像是普通的病倒,更像是有人投毒,但是这个世上哪有这种毒药啊!” 阿芙皱着眉头:“从蔓延的趋势来看,的确像是投毒!但是这个投毒应该没有这么简单,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或许是有人将得了病的人,使用过的东西或者是他的尸体 投在了我们每天都要接触到的东西上面,如果真的是这种的话,那事情就会变得很严重。” “尸体?”孟对晚皱眉,“要是真的有人把尸体投在了我们每天都要接触的东西上面,那必然会有腐臭味,那么大的异味,不可能没有人发现,而且就算是尸体,那也要是有缘由的,不可能凭空来一个,人传人这么强的病,如果真的是有人投放,那投放的人,必然会露出马脚。” “可是就算我们真的找到了这个投放的人,如果他们投放的不是毒……那我们也没法子啊!”阿芙抿着嘴,似乎有些犹豫。 “有什么话直说,就是就我们两个人在这里,你还支支吾吾的,眼下的事情不管有什么想法都要第一时间说出来,我们得好生商量一下。”孟对晚看出了阿芙的犹豫,便赶紧说道,“你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阿芙顿了顿,然后点头:“我也是按照医书对瘟疫的判断来进行诊断的,从人传人的速度,再到病症的一个严重程度,这个病症看起来,更像是瘟疫!” 孟对晚猛的站起来,她愣了很久,然后满脸不可思议的看向阿芙:“你可以肯定吗?” “几乎是没有错的,人传人的速度太快了,几乎一夜之间,病患所接触过的人都会被传染起来,而且他们的病症非常的奇怪,上吐下泻,高烧不退,怎么看都是瘟疫的症状!”阿芙的脸色也很凝重,“绝大多数的瘟疫都会出现在天灾,可是这一次,却出现在了军营,如果真的是唯一,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性,就是有人在军营里面投毒了。” 孟对晚站在那里,她想起了在徽州的时候,每天都会有很多人从营地里面抬出去,尸体都是一摞一摞的堆叠起来的,光是这么一想,她就觉得心里一颤一颤的。 “而且如果真的是投毒,那投毒的东西很有可能就只是一件衣服,一个首饰,甚至可能只是一个帕子,真的是非常难排查的。”阿芙的脸色也很难看,她是做大夫的,最清楚瘟疫可能带来的是怎么样的一种灾难,“姑娘,我们要怎么办啊!” 孟对晚沉默很久,然后说道:“我们得把这个瘟疫,掐断在军营里!” “啊?” “我说了,我们得把这个瘟疫,掐断在军营里。”孟对晚抬头看向阿芙,“就算我们所有的人都死光了,也不能让这个 瘟疫传到外面去,外头是南疆的几百万百姓,一单这个瘟疫穿出去,那外头几十万的百姓就都有危险,既然这个瘟疫现在是在军营里面爆发的,那就说明投毒的人,他们的目标是军营,那我们就要先把这个瘟疫掐断在军营里面,不能让他蔓延出去。” “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阿芙也有些不知所措。 “他没有跟那些人接触过的人单独的分到一个军营去,已经发病的,和他们接触过的人也要分开,我们要尽可能的把瘟疫蔓延的范围缩小,控制人传人的速度。”孟对晚冷声说道,“阿芙你是整个军营里面医术最好的,所以治疗的事情你得全权把控在手里,这件事上面我们帮不了你什么,但是我们可以做的就是把这些人全部都控制在一起,不让瘟疫蔓延开!” “可是这样,会很危险,尤其现在外头时不时的就会有人过来挑衅,军营里头又是这幅样子,我,我……我也不知道我有没有办法治好他们。”阿芙有些慌了,“姑娘,我,我不知道……” 孟对晚一把抓住阿芙的手:“他们就算死,也必须死在军营里面,死在他们的营帐里面!” 第450章 下作 阿芙顿了顿,然后满脸坚定的点了点头:“是,姑娘!” 阿芙前脚刚走,后脚战鼓就响了起来。 孟对晚立刻拿起一旁的剑,点兵迎战,就在她准备开城门迎战的时候,苏叙白小跑了过来:“孟对晚,你不要去!” 已经骑在了马背上的孟对晚满脸的不可思议:“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呀?外头的战鼓都已经打成这样了,你让我不要去?” “你先下来!”苏叙白一个箭步上去,直接将孟对晚从马背上拉了下来,“我有话要跟你,你先过来。” 孟对晚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跟着苏叙白走到了角落里:“人都已经在城门楼了,有什么事情你不能等我回来再说?” “军营里头病的非常蹊跷,我总觉得怕是有什么原因的。”苏叙白看着孟对晚说道,“且不说这个病来的非常蹊跷,而且这个时间点跟敌军一直骚扰,我们的时间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们多半是知道我们军营里头发生的事情了,要么这个病一开始就是他们投放的,要么就是我们军营里面有细作,你出去迎战一定要千小心万小心,就怕他们 那里也有这种病,到时候传到你身上更是了不得的事情。” 孟对晚看着面前的苏叙白,许久以后,点了点头:“我知道的,我一定会当心,尽可能的不跟他们去接触,你还是得多花点心思去查一查,我总觉得,这个病多半是有人故意投放到我们军营里的,但是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投放进来的,你得多费点心思。” “我已经派人去查水源和我们军营里面所有的食物来源,你只顾自己小心就是了,旁的事情我会用心去查!”苏叙白看着孟对晚,轻声说道,“只是有个事情我多多少少有些不放心的!” “还有什么事情是不放心的?”孟对晚皱眉,“难不成还有旁的事情?” 苏叙白看了一眼周围,然后说道:“老爷爷和老夫人毕竟年岁大了,这一日一日的要都是在经营里头,我担心这个病传到他们身上,他们虽然瞧起来硬了,但是这么多年征战沙场,身上到处都是旧伤,这个病万一传上,必然是凶多吉少的呀?” 孟对晚沉默下来,许久以后,她才开口道:“我有想过这个事情,私底下也跟我祖父说过,可他们执拗的很,说 什么都不肯离开军营,没办法,我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让他们远离那些生病的士兵!” 苏叙白皱起了眉头:“那……你千万小心!” “你放心吧!”孟对晚拍了拍苏叙白的肩膀,然后转身离开。 冲出城门的时候,敌方将领看到孟对晚的时候,还有些诧异:“这么久了,你竟然还没病,还能上战场,真是让我有些惊讶了!” 孟对晚有些危险的眯起眼:“那些士兵莫名其妙的生病,果然是你们的手笔!真是下作,竟然试图用这种方式胁迫我们!” “是又如何?”敌将看着孟对晚,大笑起来,“从一开始,我们就没打算要这个南疆,我们要的,是这片土地,而土地上的人和牲口,我们一个都不需要。” 孟对晚的眸光骤变,他想过这些人可能是想要用这种方式赢得战争,却没有想到原来他们是想要让所有人去给他们陪葬。 孟对晚听着他们的笑声,只觉得脊背发寒,她冷眼看着面前的人:“蛮人就是蛮人,凶残且没有人道,你们用这种方式残害我们的黎明百姓。却还要妄想得到这片土地,你们还真是恶毒且下作! ” “你骂得越凶就说明你越是心里发慌,我们恶毒又如何,下作又如何?你们有肥沃的土地,却不知道珍惜,那些土地要是在我们的手里,他们会有更好的主人,我们可以用那些土地养活更多的人!你就是再怎么辱骂我,我也不会生气,毕竟那个方式也不是我想的,我们草原上的人,大多性格耿直,想不出来这么恶毒的事情,这种事情还得是你们的人才想的出来!”敌将大笑。 孟对晚紧紧的咬着牙根久久没有说话。 “女人,那是一种非常凶狠的东西,他会又非常迅速的方式蔓延开,然后毒害着你们城里的每一个人,包括你们的牲口,你们已经没有活下去的机会了,你就不要再这样垂死挣扎,倒不如将你手里的城池拱手相让,你还能有机会跟你的家里人团圆些日子。”敌将说完,大笑起来。 跟在孟对晚身边的连翘咬牙切齿。 孟对晚回头看了一眼连翘,然后点了点头:“连翘,去杀了她!” 连翘早就气的牙痒痒了,孟对晚一声令下,她就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连翘招招打在要害上,就是奔着夺取他性命而去的, 她目光坚定,打的蛮人节节败退。 敌将逃离的时候,还在叫嚣着:“就算我们走了又能如何呢?你们终究还是会死在那一场瘟疫里,到时候还不是得我们来给你们收尸!” 或许是因为敌将的话,以至于这一场仗他们虽然打赢了,但是所有人的气氛还是变得很古怪,他们开始害怕,开始窃窃私语。开始担心军营里面的病,最终会要了他们的性命。 孟对晚看着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满满的疑惑,沉默了很久,然后什么都没说,下马离开。 孟对晚也很想要安抚他们,但是眼下的情形,她也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敌将所说的瘟疫是现实存在的,而且他们的确也没有很好的办法可以救治,如今能做的就是将生病的人,另外的单独控制起来,可是这样也只是延缓人传人的速度,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够控住瘟疫蔓延。 孟对晚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个地方碰上瘟疫,而且,还是人为导致的,这一下,打的他实在是措手不及,她也实在是想不到更好的法子,所以眼下她就只能当做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强行稳定军心。 第451章 山泉水 阿芙是在三天以后才抽出空来找到孟对晚,那个时候的孟对晚,正在跟苏叙白一起,张俊英里面的每个人都仔仔细细的盘查一遍。 孟对晚已经有好些天没有见过阿芙了,所以当看看到蓬头垢面,满脸憔悴的阿芙时,实在是有些诧异的:“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有什么事情怎么不让他们来找我,还让你自己跑一趟。” “今天正巧是我换班出来的时候,明天恰好我可以休息一日,我是熏过艾草以后才来的,你们不用担心。”阿芙轻声说道。 孟对晚皱眉:“你在说些什么呢?不管你是不是熏过艾草,我也不会怕你呀,我只是觉得这些日子全靠你在没日没夜的照顾他们。你跑这么一趟,多了几分辛苦而已!” 阿芙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没有什么可辛苦的,这都是我本就分内该做的事情,不过这些天我照顾下来发现了一个问题,就是那些最早得病的人,他们都有一个通病,就是喜欢喝生水!” “生水?”正巧走过来的苏叙白,听到了阿芙的话,随后有些诧异,“为了避免霍乱,军营里很早以前就有规矩,不允许士兵喝生水,怎么还会 有人去喝生水呢?” “军营里头的确是有这样的规矩,但是难免会有些人为的图方便,或者是习惯的关系,还是会去河边打一些生水喝。”阿芙有些无奈的说道,“我也是最近才发现,他们第一批得病的人大多都喜欢去河边打生水喝,军营里头本来就有饮用的井水,但是他们觉得井水不够甘冽,就会去山上打山泉水喝!” “山泉水!”苏叙白皱眉,“军营里头的井水我是仔仔细细的,都查过了,并没有什么问题,这个山泉水我是真的没有想到,且不说这个水干不干净,他们还要专门跑到山里头去打这个山泉水,这谁能想得到的?” 阿芙叹息:“我也是在和他们谈话的时候发现一段你的,他们本来也不会专门去山上打这个山泉水,听说是有人告诉他们这个山泉水喝了以后对身体好,他们平日里休沐的时候没有什么事情,就专门去山上打的山泉水,也就是喝完这个山泉水没有多久,他们就开始接连的生病。” “你可问过他们这个山泉水是在什么地方打的?”苏叙白赶紧走上前来。 “他们有些人都在高烧,所以说不清楚,不过 按照他们的说法,应该就是在附近的山上有一处积压的泉水,据说是他们都在那里打来的。”阿芙轻声说道,“听他们的说法,应该是有一处山泉在哪里的!” 苏叙白看了一眼孟对晚:“这处山泉,必然是有问题的,我得找个时间去看一看!” “我跟你一起去。”阿芙看着苏叙白,赶紧说道,“若是这处山泉真的有问题,在那一处的边上,说不定也会有解药,我得跟你们一起去,我才能知道到底是什么原由!” “你若是愿意去,那自然是最好的,只是这些日子你一直在那里照顾病人,我们担心你的身子……”孟对晚皱眉,“你现在是我们的主心骨,你要是出点什么事,那些生了病的将士,真的是没有指望了。” “不碍事的!”阿芙赶紧说道,“大多也都是军医在忙,我基本上也就是在旁边看着,一找他们所爆发出来的症状,开药而已。” 孟对晚还想要说什么却被苏叙白拉住了手:“阿芙既然说没事,那就让她去吧,她要是不去,多半也是不放心的!” 孟对晚原本还想要拒绝,但是听到苏叙白这么说最后只得勉为其难 的点头:“那行吧,但是你得答应我每一件事,就是上去了以后,如果那处山泉水真的有问题,你不能再过去!” “好!”阿芙这不是眼睛眨都没有眨一下的,就直接答应了。 眼下的军营里面最紧缺的就是懂医术的人,阿富很清楚他现在有多重要,所以他并不会去逞强的,要往那些风险比较大的地方去,也就是因为孟对晚很了解他的为人处事,所以才敢答应让他和他们一起去找那一处有古怪的山泉水。 那处山泉水所在的位置并不偏远,他们上山没多久就找到那处山泉水,当时那个地方有些古怪,他们平常所见到的山泉水大多都是侵略且流动着的,可是这一处山泉水看起来更像是一汪人为凿出来的坑洞,然后被灌满了雨水。 “这里的泉水实在是奇怪,怎么会在这种地方有一处泉水?”孟对晚环顾一圈,周围既没有延时,也没有什么可以积蓄水源的地方,就这么突如其来的有一处山泉水。 阿芙站在泉水边看了很久,她弯腰捧起泉水嗅了嗅,然后开口道:“这个泉水下面有东西!” “把它给我打干了!”孟对晚冷声说道。 跟着一起来的士兵立刻就拿起水桶,将泉水里的水往外打。 越是把水打出来,孟对晚越是可以肯定,这处泉水多半是人为凿出来的,泉水的底部非常的浅,才打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基本上可以看到水的底部了,而就在那个底部囤积了好几具尸体。 尸体将整个泉水的底部铺满,或许是因为担心他们浮起来,每一具尸体的身上都绑了很大的一块石头,就这样子沉在水底。 纵然是见怪了生死场面的士兵,也没有忍住跑到一旁大吐了起来。 孟对晚捂着口鼻,看着那些已经泡发,不成人形的尸体,脸色也变得很难看:“这分明就是有人故意害我们!” 阿芙看着那一具一具的尸体,眉头紧锁,过了半晌以后,便卷起裤腿准备往下走,被孟对晚一把拉了回来:“你这是做什么?” “我得去看看这些人到底是因为什么死的!”阿芙看向孟对晚,“只有这样我才能知道他们得的到底是什么病!” “那你也不能这样子下去啊!”孟对晚皱眉,然后看向边上的人,“去个人,回军营拿着防护的东西和衣服,艾草也多拿一些!” 第452章 瓮中捉鳖 等到军营的人拿了防护的东西过来,几个人裹得严严实实的,才下去将铺满了整个坑底的尸体抬上来。 等把尸体全部都抬到边上以后,孟对晚掩着口鼻走到那黑漆漆的坑洞面前,脸色尤其的难看:“什么山泉水,这分明就是一个用来堆放尸体的坑洞,说是尸水还差不多!” 方才下去打捞的几个人,已经吐过好几回了,这会儿听到孟对晚的话,又赶紧跑到一旁去吐了。 孟对晚回头看了一眼一旁蹲在尸体边仔仔细细检查的阿芙,然后问道:“怎么样?” “这些人都是病死的!”阿芙用帕子捂着口鼻,冷声说道,“全部都是死后被丢到这里的,尸体已经泡发了,肉眼没有办法判断他们是什么病死的,不过,我猜测,多半是瘟疫!” 一听到瘟疫,站在边上的人,都忙不迭的后退,眼里满满的都是恐惧。 孟对晚和苏叙白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瘟疫了,他们很清楚的知道,只要防护做的足够好,就不会那么轻易的得上瘟疫,他们更多的担忧,毕竟如果瘟疫一旦肆虐,敌军再趁机屠城,那他们真的就要无路可走了! “姑娘,我们接 下来怎么办?”阿芙抬头看向孟对晚。 孟对晚看着平躺在这里的尸体,沉默很久,然后说道:“焚尸!填坑!封山!” 苏叙白顿了顿:“我们现在就封山,那我们还怎么抓下黑手的人?” “这里已经很危险了,这个地方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来过,更不清楚有多少人喝过这里的水,这个时候再不封山,只会有更多不知情的人到这里来,能不能抓到人不是要紧的,最要紧的,是保住整座城所有的百姓!”孟对晚紧紧的抿着嘴。 “这个地方偏僻,真的到这里来的人不会特别多,眼下城里也没有出现奇怪的病症,大多的病人还是在军营里,我们要是不在这个时候把人抓到手,那他们还会在别的地方下黑手,我们还是得尽快的把人抓到!”苏叙白看向孟对晚,“我们可以先不封山,派人在周围埋伏起来,只要有人靠近,全部抓起来!” 正在孟对晚犹豫的时候,阿芙开口道:“我觉得苏大人说的有理,我们现在还是先不要封山,既然对方想要用这种方式逼死我们,我们不如先控制起来,我们在徽州的时候,就有控制住瘟疫的先例,在这里 ,我们肯定也能控制住,可是那些蛮人不知道啊,我们可以让他们以为,我们的军队不行了,来一出,引君入瓮!” 孟对晚看向阿芙,有些不确定:“你有把握吗?” “当初徽州治疗瘟疫的方子,我都有收藏过,这段时间,我看他们的症状,跟当初徽州的瘟疫很相似,我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阿芙看向孟对晚,眼里满是坚定,“我们可以赌一赌,要是运气好,我们就能赶在春节前,将这里的事情了断!” 孟对晚沉默了很久,然后点了点头:“既然你说有把握,那就按你说的来吧!” 带病的尸体必须焚烧,为了避免引起怀疑和恐慌,孟对晚让人用厚厚的布帛包裹的紧紧的,从后山下山,然后抬到一处偏僻的坟场,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孟对晚蒙着厚厚的面纱,站在坟场前,看着面前的火堆,目光中也带了几分清冷决绝:“若是敌军再来叫阵,不收俘虏了,全部斩杀!” 站在一旁的苏叙白顿了顿,然后应了一声:“好!” 孟对晚回头看了苏叙白一眼,有些诧异:“你不劝我一下?” “他们都要谋害我们整个 城的百姓了,为什么还要劝你?蛮人狡诈没有人性,我们何苦还要那么好说话?”苏叙白冷笑一声,“人总是要有几分血性的!尤其是我们这些打仗的人,要是半点血性都没有,那还怎么打仗?” 孟对晚笑了一声:“是啊,要是我们身上没有半点的血性,那还怎么打仗!” 尸体焚烧的时候,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这个味道熏的孟对晚反胃,但即便如此,她还是站在那里,生看着那些尸骨烧的干干净净的了,再让人将那些剩下来的灰烬全部掩埋,才算彻底的结束。 孟对晚回去的第一时间,就是让人筛查所有去过后山的人,有症状的在一个营帐,没有症状的,在另外一个营帐,将人员全部的分好以后,再派人将整个城里头的大夫全部都带了过来,连带着药房也没能放过。 “军营里面,因为一些原由,有奇怪的病在蔓延,军医已经在想办法医治了,为了控制住病状的蔓延,我们要将整个军营彻头彻尾的大嫂一边,再用艾草雄黄熏制,以此来做到军营的整顿,所有人,都要做好防护,面纱除了睡觉以外,都是不允许摘下来的!”孟对 晚对着所有人说道。 听到军营里有疾病在蔓延,瞬间就有人慌了,不论是在什么时候,军营里一旦有人传人的病状发生,都会蔓延的很厉害,很多时候,都会死很多人的人,所以在他们听到有病蔓延开的时候,所有人都开始害怕。 “大家不要慌乱,城里头所有的大夫都在这里,我们会尽全力的救治已经患病的人,没有患病的人,只要做好防护,就不会有传染起来的可能,大家只要能够做到,这场疫病我们肯定是可以控制的!”苏叙白站在一旁,大声说道,“我和你们孟将军,曾经在徽州对抗过瘟疫,这小小的疫病,我们肯定可以控制住的!” 虽然大家还是很慌张,但是在看到那么多整装待发的大夫以后,悬着的心也稍稍的沉了下去,眼下也没有很好的法子,只能是先听他们的,好好的控制,清扫,治疗,毕竟除此以外,也没有其他办法。 不过,军营里面有疫病,自然就会有人想要逃跑出去,所以这些日子,都是由连翘亲自带队守夜,说什么,都是不让人出去的,整个军营,不让出,不让进,就连送菜的,也只能将菜放在外头。 第453章 贪婪 军营里的异常,很快就传到了附近百姓的耳朵里,一传十,十传百,没多久就有人在外头传言,说军营里头死了很多人,尸体都堆积成山了。 “我跟你讲,你不要不信,我那个表兄的娘家小舅子的侄子就是给军营里头送菜的,他可是进的去军营的,说是从后门进的,不然他们多看,里头到处都是哀嚎声,听说尸体就丢在外头,每天烧尸体的人都忙不过来!”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我们那儿有一个大夫也被抓走了,已经很多天没有回来了,听他们家里人说,军营里头给送了很多银两过来,要我说啊,多半是死了,这种军营,一旦有人病了,都是一把火烧死的,不管是死是活!” “是啊,你说,这个病这么厉害,要是传出来,那咱们岂不是也没命了?” “你可闭嘴吧,这话可千万不能说,要是真的封城了,我们可就全完了!一家子老小都在这儿呢!” 城里头人人惶恐,渐渐的便有人躲在家里不怎么出门了,外头要看着日益萧条。 老侯爷眼瞧着风向不对,便将孟对晚叫到面前来:“你们是怎么打算的?” 孟对晚 顿了顿:“祖父说的是什么?” “外头的百姓,如今四处都是谣言,人心惶惶,你应该明白,人心若是乱了,一旦闹起来,我们可没办法控制!”老侯爷看着面前的孟对晚,冷声说道。 “那就让他们乱吧!”孟对晚看着老侯爷,淡淡的说道。 老侯爷顿了顿,然后在一旁坐下来,目光清冷的看着面前的孟对晚:“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孟对晚走到老侯爷面前站定:“祖父,蛮人试图用瘟疫的方式屠城,而我,想要瓮中捉鳖!” “那你可知道,如果我们没有办法控制这场瘟疫,而百姓又开始恐慌,局面就会脱离我们的掌控,一群并不清楚到底会发生什么的百姓被恐惧所支配的时侯,是非常可怕的,他们随时都有可能脱离你的想象,成为一股反扑的可怕势力。”老侯爷看着面前的孟对晚。 孟对晚看着面前的老侯爷,有一瞬间的无措。 “瓮中捉鳖,这的确是一个非常好的计谋,但所有的变化都要确定在你的掌控里面才行。”老侯爷看着孟对晚,目光凝重,“如果,你们没有控制住瘟疫,瘟疫蔓延出去了,只要死一个 人,全城的百姓都会乱起来,到时候你,你怎么控制?” 孟对晚缓缓低下头。 老侯爷看着孟对晚许久,然后叹了一口气:“年轻人,思虑不周很正常的,现下,你们做的不错,整个疫.情都控制的很好,没有继续扩散,但是我们也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一件事上,打仗,是几十万百姓的人命,我们得留有后路!” 孟对晚抬头看向老侯爷:“是我思虑不周!” “我知道,你们想要用这种方式逼出内鬼,但是,你们也要顾忌百姓的想法!”老侯爷看着孟对晚,轻声说道。 孟对晚沉默着。 老侯爷给孟对晚倒了一杯茶:“坐吧!” 孟对晚在老侯爷面前坐下:“祖父,那我们接下去要怎么做?” “封城!”老侯爷喝了一口茶,冷声说道。 “啊?”孟对晚满脸的诧异,“不是说要留一条后路吗?直接封城的话,那百姓的恐慌情绪不是会更大吗?” 老侯爷笑了一声:“那就派人挨家挨户的上门把事情说清楚,挨家挨户的送上一份艾草,告诉他们,我已经控制住了绝对不会蔓延到他们的身上,只是短时间内 最好不要出门!” “那这样,那些隐藏在角落里的细作不是就会知道军营里如今的情形了吗?”孟对晚有些不解。 “瓮中捉鳖,你的瓮总该如铁通一般,密不透风!”老侯爷笑了笑,“就这么去吧办吧!” 孟对晚恍然大悟,随后立即起身:“是,祖父!” 老侯爷看着面前的孟对晚,笑了笑:“瘟疫的事情,你办的很好,若不是你们控制的及时,眼下已经闹翻天了!” 孟对晚低下头:“如果不是祖父提醒我,我根本就想不到这些事情,只怕到最后真的会被百姓误解!” 老侯爷挥了挥手,让孟对晚离开。 孟对晚走了以后,老夫人从里屋走了出来,她走到老侯爷身边坐下:“她的做法原本也没有什么大错,你又何必非得把她叫过来说一顿呢?” “少年郎,总是容易轻狂,晚晚虽然是个女儿家,但毕竟也是个年轻人。年轻人总是有火性,火性上头的时候,难免乱了阵脚,我要是不提点这一些,那一开始我又何必到这里来呢?”老侯爷看着老夫人,“我晓得你是怎么想的,你觉得年轻人总是要自己摔过跟头才会得 到教训,可是我们明明知道这样子是会摔跟头的,却不告诉他们,又算什么长辈呢?” 老夫人看着老侯爷半晌,然后叹息:“少卿在京城里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至今竟然没有一封书信,实在是奇怪!” “他本来就是私自回京,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了。”老侯爷笑了笑,“这场战役没有硝烟,确实我生平见过的最恶毒的战场了!” “用瘟疫屠城,如果这个法子真的是八皇子想的,那不管怎么样,就算是背上造反的罪名,也是绝对不能让他坐上那个位置,一个视生命为草芥的人,不论如何,都是绝对不能做君王的。”老夫人看向老侯爷,“也是没有想到如今这个年纪了,竟然还能在战场上看到这么险恶的人心!” “这个世上最可怕的就是人心了,皇权之下,人心的欲望总是被无止境的放大,贪婪,权势,淋漓尽致!”老侯爷叹息,“等一等吧,接下来会有一场恶战的!” 老夫人握住老侯爷得手:“纵然是天塌下来了,我也陪你一起撑着!” 老侯爷拍了拍老夫人的手:“好,我们一起撑着,给小孩子们,做个榜样!” 第454章 中气十足 封城的第二天,孟对晚亲自带队,挨家挨户的上门去说话,还准备了艾草和一些糕饼送上门去。 孟对晚本就生的漂亮,又是个女儿家,大多数人看到她一个女儿家在外头奔波,便是再有怒气,也都压下了大半,一路走过来,也算是顺利。 就在孟对晚挨家挨户上门说话的时候,苏叙白一直守在城门口,果不其然,就在城门口抓到了几个试图送消息出去的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抓了好些人。 苏叙白抓到那些人的时候,也忍不住感慨:“竟然在城里面安插了这么多的人,他们真的是想尽方法毁掉南疆!” 这一日骤冷,黎明时分忽然起了大火,军营里到处都在喊救火,苏叙白第一时间安抚住人群,不让人到处流动,前脚刚刚起火,后脚城墙上的战鼓就敲了起来。 孟对晚换好衣服冲出来的时候,苏叙白已经将人安顿好了,他看着满脸慌乱的孟对晚,轻声说道:“不要着急,他们就是想要我们乱起来我们越乱他们越高兴,我们要做的就是稳稳当当的等着等着他们上门。” 孟对晚点了点头:“他们现在应该只是在试探,这一场出去应该 也只是打几下,然后他们就会撤退!” “不如,我们就都不去了,派几个先锋,只当做我们都病重了,军营里头已经没有人做主了。”孟对晚看着苏叙白,轻声说道。 苏叙白笑了笑:“你同我的想法倒是出奇的一致,我也是这么想的,他们现在不就是等着我们的军营里头,全部都病倒了,再来攻城嘛,那我们就将计就计,只当做我们所有人都生了病,已经下不了床了,哄着他们来找我们的麻烦!” “这样吧,让连翘去,他们从骨子里看不起女儿家,但又因为我是孟家的女儿,所以虽然轻视,但也不敢太掉以轻心,不如让连翘去,打一场败仗,壮一壮他们的胆子,不然只怕这日子还有的拖,等下了雪,再打起仗来就没那么轻松了。”孟对晚冷声说道。 苏叙白点头:“那就这样办吧,只是你得跟连翘说好了,千万得打一场败仗,要知道,连翘也算得上是个百战百胜的先锋将军了!” “那你只管放心,我自然会告诉她,无非就是演一场戏罢了,又不是真的打了败仗。”孟对晚笑着点了点头,“辛苦你安抚好军营里的人,我现在就去找连 翘,让她应战。” “放心!”苏叙白挑眉,“我办事,你合该把心放到肚子里!” 苏叙白派人将军营里面的火把都灭了,原本还瞧着生机盎然的军营,瞬间就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他看了一眼身边的菘蓝:“别说是旁人了,就是我自己这么看都觉得有些心慌,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个军营里的人已经空了呢!” 菘蓝看了一眼苏叙白:“这不是在演戏吗?爷自己可不能当真了。” “我自然是不会当真的,你跟着连翘一起去吧,尽可能的不要出现人员伤亡,平平安安的去,平平安安的回来,只当是热身了!”苏叙白看着菘蓝,笑着说道。 连翘骑着马出城的时候真的是垂头丧气,脸色也是非常的难看,她有些不甘心的看了一眼边上的菘蓝:“外头不过那么些人马,还要让我装作打败仗的样子,这不是在为难我吗?我总不能直接把手里头的兵器往地上一丢,然后直接往回跑吧!” 菘蓝已经听了他好久的抱怨,忍不住笑了一声:“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啊,等会儿叫阵的时候,你就时不时的咳嗽两声,装作一副虚弱无力的样子,他们要是真 的上来打,你就随随便便打两下,就将手里头的武器丢掉,只当做是拿不住就好了!” “那也太假了吧,到时候人家一眼就看出来我是装的,那岂不是更糟糕了?”连翘满脸抗拒的看一下菘蓝,“我觉得不是很合适,万一被看出来坏了将军的事,那我真的是十个脑袋都不够赔的!” “不然你还有什么旁的法子吗?这场我们出去就是要故意输给他们的,你就是得装作一副气若游丝,马上就不行了的样子,才能光明正大的输给他们,你一个女儿家旁都不会,装装柔弱,总比我们这些大男人要好上几分吧!”菘蓝忍不住挑眉。 连翘撇嘴:“你这话说的,装柔弱,你看我像是那种柔柔弱弱,娇滴滴的小娘子吗?我几乎从小就是在战场上的,不是在练功,就是在打仗,也就前些年在家里头待了几年,但是我也向来,做不来那种矫揉造作的样子!你说的这样子轻巧,倒不如等会儿你上去跟他们打!” 菘蓝赶紧干咳了几声,然后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我不行!” 连翘的白眼都恨不得翻到天上去:“你自己都不行,还非要教我怎么做!” 菘蓝 赶紧闭嘴,没再吭声。 敌军的人马,已经在那里等了半晌,连翘才慢慢悠悠的走出去,她骑在马上看着那些人,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咳嗽了几声:“来者何人!” 菘蓝若有似无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压低声音,冷声说道:“不是说学不来娇柔造作的样子吗?我看你这瞧着也挺柔弱的。” “你不说话也不会有人把你当哑巴!”连翘瞥了一眼菘蓝,满脸的嫌弃,“你要是再讲废话,等会儿我就直接把你推出去,让你跟他们去打,我都要看看你要怎么演这场输给他们的戏码!” 菘蓝挑了一下眉,默默的闭上了嘴。 连翘在和敌军打的时候,一连两下就差点把人打下马来,后来眼看着不对了,便赶紧咳嗽了几声,然后一脱手,手上的兵器就落在了地上,趁着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赶紧往回跑。 连翘带着人马跑回城的时候,一边骑着马跑一边高声呼喊:“关城门,快,关城门!” 菘蓝跟在一旁实在没忍住又说道:“你可小声些吧,这么中气十足的,哪里像是个病人!” 连翘语塞,赶紧压低了声音:“快点,赶紧把城门关上!” 第455章 雪崩 但凡了解连翘的都知道这场戏演的实在是糟糕,可偏偏就是这么糟糕的戏码,敌军就是信了。 苏叙白抓到了不少的细作,其中有几个熬不住的,便将所有的事情都招供了。 苏叙白便借着他们说的那些方式,给敌军传了信,只说城里四处都是乌烟瘴气,老百姓惶恐不安里,军营全部都是病人,这座城基本上就已经废了,让他们赶紧趁着这个时间抓紧攻打,他们也会在里面里应外合。 事情进展的非常顺利,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孟对晚染上了瘟疫。 她先是高烧不退,随后便开始晕厥,阿芙连夜给她施针,才强行将高烧给退了下去,偏偏又在这个时候下起了大雪,一连三天的大雪,将整座城池在一夜之间变成了茫茫的白色。 大雪封山,外头的援军也不好进来,这个时候,正是攻打城池最好的时候。 就在老侯爷下令布防的第二天,蛮人就带了大军来到了城下。 老侯爷担心孟对晚的病,一夜没睡,第二天就准备去迎战,却被苏叙白拦了下来:“侯爷,你可千万不能去,眼下我们兵行险着,原本用的就是请君入瓮,这个时 候若是您再有什么事,这个计划一旦有一点点的偏差,可就没有人在后头作证了,不论如何,您都是不能去的。” 老侯爷看着苏叙白很久,他紧紧的捏着手里头的剑,抿着嘴不说话。 “小子无用,但是也绝对不会亲眼看着侯爷您自己上战场,这一仗,就让我来打吧!你得在后方坐着,有您这样的老泰山,在后方坐镇,我们这些年轻人才敢往前冲。”苏叙白现在老侯爷面前,很是坚定的说道。 老侯爷盯着苏叙白看了很久,然后说道:“蛮人举国之力来攻打,如今又下了一场大雪,这里的战场就几乎变成了蛮人的主场,你应该知道这场仗有多难!” “我知道!”苏叙白看着老侯爷,“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我不论如何都不能让您上战场,你是晚晚的祖父,你要是有个什么关系,我没有办法跟晚晚交代,所以这场仗我说什么都不能让你上!” “那你可知道要是你出事了,我又要拿什么跟晚晚交代呢?”老侯爷叹息,“我要上哪里去给他找一个苏叙白赔给她呢?” “我这样的人哪里都有!”苏叙白苦笑,“侯爷,晚晚吃了好 多年的苦,在我身边更是没怎么过过好日子,如今她有疼爱她的家人,我没有旁的本事,也护不住她,只能希望她能永远都这样子被疼爱着!” 老侯爷盯着苏叙白看了很久:“这是一场硬仗,那小子要是赢了,我就答应,把晚晚嫁给你!” 苏叙白愣住了:“侯爷,你……” “这个世界上人无完人,哪有那么完美的人,是,我们痛恨你之前伤害了她,不能保护她,却还要强行将她留在身边,害她吃了那么多的苦头,可是年轻人哪有不摔跤的呀?”老侯爷拍了拍苏叙白的肩膀,“小子,你也知道他吃了很多的苦头,所以你得平平安安的回来,不然她这一辈子心里得多苦啊!” 苏叙白是红着眼应下的。 他穿戴好铠甲,躲在城门之后,他派人埋伏好,只要谢这些蛮人进城,那就是瓮中捉鳖。 为了让这场戏演的更加真实,苏叙白让连翘出去迎战,装作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然后把人吸引到城中来,大军冲到城门口的时候,苏叙白就躲在城墙之上。 他们的脚边摆满了油桶,只要他们一进城,他们就会立刻把这些油桶全部都 倒下去,再一把火烧的他们措手不及。 这是一场恶战。 即便苏叙白他们设了计,也早早的将所有东西都埋伏好,可是蛮人实在是凶狠,即便是这样子,他们也打的非常的狼狈,战况焦灼,两军死伤大半,苏叙白也受了伤。 但也是因为他们提前准备好了工事,也将蛮人打的节节败退,就在他们一步一步退出城池的时候,苏叙白也追了出去。 正所谓穷寇莫追,可是时隔多年第一次上战场的苏叙白,第一场仗就打的这么顺利,一时之间竟然也有了几分的得意忘形。 “站住,别跑,你们不是很嚣张吗?你们不是无人能敌吗?那为什么还要跑?”苏叙白骑着马追在大军身后。 “你们这群汉人实在是狡诈,竟然骗我们进城!” “正所谓兵不厌诈,你们输了就是输了。”苏叙白冷笑,“快给我站住!” 蛮人落荒而逃,苏叙白乘胜追击,却不知道怎么的,竟然追到了一处山谷,等到他察觉不对的时候,山谷两侧忽然冒出了很多的蛮人。 “不好,我们中计了!”苏叙白立刻反应过来,“撤,快撤!” 就在他们撤退的 时候,山顶上的人咱早早就准备好的石头推了下来,石头落在地上的动静很大,整个山谷里都在回响。 就在苏叙白他们撤退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骤然回头,就看到汹涌而来的积雪:“雪崩了!快跑!” 所有人骑着马飞快的往回跑,苏叙白回头的时候,看到不少的蛮人被汹涌的来的积雪吞没,惨叫声,哭声,冠绝于耳。 追出去的队伍,一夜未归。 老侯爷站在城墙上眺望着,许久以后,他才长长的叹息:“晚晚怎么样了?” “还在昏睡!” 老侯爷低垂着眼:“你说,他们还能回来吗?” 一旁的人,沉默下来。 “雪崩了,雪崩了,将军,城外的山谷,雪崩了!”忽然一个士兵跑过来,因为跑得太急甚至跌倒在了老侯爷的面前。 老侯爷一个激灵:“你说什么,什么雪崩了?” “城外的山谷雪崩了,派去找人的士兵,发现整座都被白雪掩埋了,苏大人已经不知所踪了!”士兵很是慌乱,一句话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说清楚。 老侯爷立刻往外走:“快,快,立刻派人搜山!一定要快!” 第456章 生死有命 老侯爷赶到山谷的时候,整个山谷都被厚重的积雪掩埋,他站在那里,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的颤抖。 “给我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老侯爷咬着牙说出了这句话。 这一次雪崩很厉害,几乎是在瞬间,就将整个山谷掩埋了,派去的人,没日没夜的挖了两天,除了一些兵器和破碎的衣服,什么都没有挖到。 苏叙白失踪,不知是死是活,孟对晚感染瘟疫,至今高烧不退,整个南疆,如今能撑事的,只剩下老侯爷和老夫人。 “你去歇一歇吧!”老夫人缓缓走上前来,“今日,我替你去山谷那里找人,你已经忙了好些天了,毕竟不是年轻人了,这么熬下去身体会受不了。” 老侯爷头也没抬一下,他看着摆在面前的地图,目光清冷:“已经三天了,他们失踪已经三天了,在这样一个冰天雪地的地方,三天下来,没吃没喝的,只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了!晚晚到现在都还在昏迷不醒,苏叙白又不知所踪,晚晚醒了以后,我要怎么跟她说?” “会找到的,只是这些天时不时的会下雪,所以找的难度大了一些,但是既然知 道他们是在这里失踪的,那我们肯定是能够找到他们的。”老夫人拍了拍老侯爷的肩膀,“我们如今是在打仗,那个人不是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活着的,他们要是有命回来那是最好的,要是真的被雪埋在了下头,那也没有法子,生死有命强求不来的!” 老侯爷回头看了一眼老夫人,相比自己的多虑和憔悴,老夫人瞧着,精神头就好了不少,他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可是个探花郎啊,十年苦读,那得是何等的用功,才能金榜题名呀?他有登阁拜相的前程,如今却在这荒芜的南疆失了踪迹,人家家好好的少年郎交托给我们,可是我们却把人弄丢了!” 老夫人沉默良久,最后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拍了拍老侯爷的肩膀:“你去歇一会儿吧,我去找人!” 今年的天冷的格外的早,这几日雪是一日下的比一日的时间要久,眼看着堆积的积雪越来越厚,老侯爷和老夫人心里很清楚,除非他们躲在了某个地方,不然,他们几乎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性了。 老夫人走出院子,她看着洋洋洒洒落下的雪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带着 人继续搜山。 “苏大人,苏大人……” “有没有人还活着……有没有人……” 空旷的山谷里,回响着搜山的呼喊声,雪下的很大,甚至有些看不清前头的路。 天气冷的厉害,即便过了厚厚的羊皮,脚也是一阵一阵的发冷,甚至有点冻麻的意思,连翘站在老夫人身边,目光有些呆滞:“老夫人,这样的天气,得是有多大的命才能活下来啊?” 老夫人回头看了一眼连翘,然后说道:“生死有命,可是不论如何,我们都应该继续找下去!” 其实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么大的一场雪崩能在这种场面下活下来的,真的是阎王也不肯收人了,可是对他们这些人来说,不论是死是活,一定是要找到人的。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在白茫茫的山谷里搜寻的时候,连翘只觉得寒风刺骨,越是找,越觉得苏叙白他们应该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了,也是因为心里有了这样的想法,他们在搜山的时候也带了几份悲怆的感觉。 又是一日的一无所获。 连翘回到军营里的时候,浑身没劲,她瘫软在床上,遮着眼睛,久久没有说 话。 没过多久,换洗过的阿芙回来,她看着躺在床上的连翘,微微皱眉:“你怎么也不去清洗一下,看你的鞋袜都湿了,别到时候着凉了。” “整个山谷全部都被埋了,我们已经找了整整四天了,除了一些动物的尸体,什么东西都没有,天寒地冻的,这么多天,就算是大罗神仙,怕是也抗不过来!”连翘坐起身,深深地叹了口气,“苏大人和菘蓝他们,怕是凶多吉少了!” 阿芙微微垂下眼:“人本来就是这样子,弱小的厉害,总是有人大喊大叫说的人定胜天,可是在天灾面前,我们就是如同蝼蚁一般弱小。” 连翘看了一眼阿芙,然后问道:“姑娘怎么样了?” “刚刚退了烧,这会儿已经睡过去了!”阿芙有些无力的坐下,“这一次的瘟疫,因为控制的及时没有蔓延的很厉害,而且我也收集了之前唯一的方子,基本上可以保证,不会有人丢了性命,姑娘这些年身子骨调养的不错,所以虽然煎熬,但是没有性命之忧,若是以前那副模样就会很危险了!但是即便是这样子,也是很伤元气的。” 连翘看向阿芙,这 些日子她一个人管着那些事情也实在是辛苦,肉眼可见的消瘦,如今连脸颊都有些凹陷进去了:“你还是得照顾好你自己,看你这些日子瘦的这么厉害,别到时候姑娘还没好,你自己倒下了。” 阿芙笑了笑:“那你只管放心就是,我每日准时吃饭,到点休息就是为了保证好的身体可以照顾姑娘,只是大约是太累了,所以消瘦的厉害一些!”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苏大人真的出事了,我们要怎么跟姑娘说这个事情?姑娘现在的身子又不好,要是让她受了刺激……我实在是开不了这个口。”连翘说着,便忍不住叹息,“那么大的一场雪崩……又怎么可能活着回来呢?” 阿芙看着连翘许久,然后说道:“尽人事,听天命,我们只管做好我们自己手头上的事情,旁的就不要去多管了,若是姑娘醒了,我会一五一十的把事情告诉她,你也不用烦心,姑娘向来是个最明事理的人,她或许会伤心难过,但不会因此消沉,你尽管把心放在肚子里,好好休息,好好办差事才是!” 或许是因为阿芙的话,连翘的心,微微定了下来。 第457章 哀莫大于心死 孟对晚是在七天以后,彻底的退了烧,可以坐起身来,虽然已经没什么大碍,但毕竟是生了一场重病,就连说话也变得有些费劲。 她靠坐在床榻上,看着坐在不远处摆弄药材的的阿芙,想了很久以后才问道:“现在外头很忙吗?” 阿芙顿了顿:“什么?” “我是说,现在军营里面很繁忙吗?”孟对晚看向阿芙,“我醒来到现在,不说祖父祖母,就连连翘都没来过,我是说一开始是因为担心过了病气给他们,可是为什么到现在他们都不曾来看过我?” 阿芙停了手,她看着面前的草药犹豫了很久,然后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走到她面前坐下:“姑娘,有些事情终究是不可能一直瞒着你的。” 孟对晚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看着面前的阿芙。 “这些日子军营里面的确很繁忙,瘟疫基本上已经控制住了,没有蔓延,也有不少人已经痊愈,现在正在慢慢的恢复!”阿芙看着孟对晚,轻声说道,“但是,前不久,城外的山谷,发生了雪崩,所以,大家都在那里挖掘……” “挖掘?”孟对晚打断阿芙,“山谷里面 发生了雪崩,他们在挖掘什么?那么大的雪是不会有人从那里经过的,是不是有人出事了?” 阿芙愣住,好半晌,她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姑娘病倒后几日,蛮人就带了大军围城,我们按照最先设计好的计谋,请君入瓮,大获全胜,可是苏大人在追杀敌寇的时候,被忽然发生的雪崩掩埋,至今生死不明!侯爷和老夫人还有连翘,几乎每天每夜都在那里挖着,虽然大家都清楚,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了,但是还是很努力的在寻找他们!” 孟对晚眼前一黑,她下意识的抓住阿芙的手,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她看向阿芙,许久以后才说道:“已经多久了?” “至今,已经有十天了!”阿芙垂下眼,“前些日子已经找到好几具尸体,但是一直没有苏大人的,所以我们猜想有没有可能他们已经逃掉了?” “猜想这种事情是最虚无缥缈的。”孟对晚垂下眼,“他若是还活着,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回来的,十天了,他都没能回来,肯定是回来的路很难很难!” 阿芙看着孟对晚,她没有任何要哭泣的痕迹。可是莫名的 就是让人觉得他身上散发出来一种悲伤的感觉,阿芙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啊,便只是在一旁默默的陪着她。 孟对晚从始至终都没有流过一滴眼泪,他就那么坐着,面无表情的坐着。 吃饭,睡觉,一切如常,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可是即便是这样子,阿芙还是能够感觉到她的心已经不在这里了。 阿芙很担心她会郁结在心,她现在的身体已经经不起这些了,可是眼下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她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滋养她的身体,可是心里的痛,除了孟对晚自己,没有人可以帮到她。 当天夜里,老夫人到底没人忍住,等到孟对晚睡了,稍稍的来看她,只是没想到她压根没睡熟,一有人走进来,她就立刻醒了过来。 老夫人见孟对晚醒了,便也没有再躲,只是在他的身边坐下:“感觉可好一些了?阿芙说你今天吃了不少的饭。” 老夫人一身铠甲,还带着几分寒气,孟对晚看着面前有些沧桑的老夫人,眼眶微微泛红:“祖母,是孙女没用,竟然在这个节骨眼病倒了,还要让您这么大年纪了上战场。” “不要说这些话,你也是跟自己打了一场胜仗,那么难挨的病,你都挨过来了,可比我们打仗要难得多了。”老夫人轻轻的抚摸着孟对晚的脸颊,“苏叙白的事,你知道了?” “阿芙没有瞒着我,我问她,她就说了!”孟对晚看着老夫人,有些无力的说道。 “你要是伤心的话,就哭出来,不要憋在自己的心里,不然好好的人都要憋坏了。”老夫人看着面前面色苍白的孟对晚,满脸的心疼,“你不要把什么事情都藏在自己的心里,我们的心就能那么大,藏的事情太多了,就会伤到自己。” 孟对晚低垂下眼:“我也想要哭出来,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我觉得我应该很伤心的,可是我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并没有那种特别伤心的感觉,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总觉得我应该是难过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哭不出来。” 老夫人看着孟对晚许久,然后微微叹息:“不管怎么样,你得照顾好你自己,等你的身体好一些了,我就送你回京城,你大哥也来信了,初雪的那一日,他就射杀了八皇 子,也把案犯全部都抓捕归案了,等你可以走动了,你就回京城去!” 孟对晚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 老夫人知道,眼下说这些事情还太早,孟对晚现在都还没能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现在她也不想说太多话刺激她:“你还是先好好休息吧!等你休息的好了,身体才会好的快,所以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办,如今都是你祖父跟我在做,你得快点好起来才是!” 孟对晚点了点头:“不管你有多忙,祖母也得好好照顾自己,我会好好休息,好好吃饭,好好休养,尽快的恢复过来!” 老夫人看着孟对晚,以往的时候,她的眼睛里面总像是布满了星辰,熠熠生辉,可是今天他明明很认真的看着自己,可偏偏,她的眼睛里,已经没有半点的光了。 老夫人离开以后,孟对晚就那么躺在床上,她看着眼前的床幔,脑子空空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他明明觉得自己应该很伤心,应该在这里痛哭流涕,可是现在他脑子里什么都没有,空空荡荡的,没有任何的情绪。 孟对晚一度怀疑自己没有心,凉薄的有些吓人, 第458章 死了 孟对晚可以下床以后,让阿芙搀扶着出了院子,瘟疫基本上都已经控制住了,眼下再也没有继续传染上的人,原先得的病的大多又开始好转。 孟对晚走到屋子外头,忽然发现外头的雪堆积的很高,原来在她昏迷不醒的那两天,真的下了好大的一场雪。 “姑娘,外头凉,我们快些回去吧!”阿芙忍不住说道,“我现在身子很虚弱,万一着凉了可就不好了!” “我穿的很多,不会那么容易着凉的,屋子里头闷得很,在这里透透气也好!”孟对晚笑了笑,“我就在这儿一会儿,过会儿就回去了。” 孟对晚都这么说了,阿芙也不好说什么。 就在孟对晚站在那儿透气的时候,忽然一个士兵火急火燎的从他们面前跑了过去,孟对晚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忍住,他只是让身边的人去问一问,发生什么事情。 等到守卫回来的时候,孟对晚已经回了屋子,阿芙燃了香,想让她再睡一会儿,见守卫来了,便有些漫不经心的问道:“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守卫的表情有些古怪,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 孟对晚看着守卫 那副样子,便有些奇怪:“有什么就直接说吧,不要藏着掖着的,不论什么事情,我最终都是会知道的,倒不如现在就直接告诉我。” 守卫顿了顿,似乎是在内心里头挣扎了一番,但是最后还是决定说了出来:“搜山的人找到了我们失踪的队伍!” 孟对晚的瞳仁猛的一缩:“然后呢?” “人已经被运回来了,但是只找到了一部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我们的队伍肯定都被埋在山下了。”守卫的目光有些暗淡,“依旧没能找到苏大人,但是应该也不会拖很久了!” 运回来。 一个运字,就把什么都说明白了,孟对晚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孟对晚忽然拿下自己刚刚换下来的披风披上:“我要去看一看!” “姑娘,你就不要过去了!”阿芙赶紧拦住孟对晚,“眼下你的身体不能受刺激的,老侯爷和老夫人都在那里,他们会把所有的事事情都,什么都做不了,你现在过去除了让自己心里难受什么都做不了!” 孟对晚看着面前的阿芙,她拿掉她握着自己手臂的手,冷声说道 :“阿芙,我说了,我要过去看一看。” 阿芙顿了顿,虽然很不情愿,但是最终还是让开了一条路。 孟对晚推开大门,寒风呼啸,她停顿了片刻,然后顶着寒风出去。 尸体还没有运回来,孟对晚就站在军营的门口,现在风里,等着连翘他们回来,寒风凛冽,纵然是穿的再厚,也会觉得寒冷,阿芙原本想让孟对晚去屋子里等,可她可说什么都不肯,就那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姑娘,这个天实在是太冷了,你这样的身子骨,怎么受得了!”阿芙站在孟对晚的身边,满脸的焦急。 孟对晚的脸色苍白,嘴唇上更是没有半点的血色,可是她依旧站在那里:“他们在风雪里面待了那么多天,你却让我在屋子里面抱着手炉等着他们?他们是凯旋而归的英雄,我应该站在这里,等着他们回来!” 阿芙看着孟对晚很久,叹了口气,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来,裹在孟对晚的身上:“我陪姑娘等!” 连翘是在半个时辰以后才出现在军营门口的,远远的,她就看到了站在那里的孟对晚,连翘将手里的马交托给身边的人,然后小跑 着到了孟对晚身边:“这么冷的天,姑娘怎么在这里?” “我等我们的英雄凯旋归来啊!”孟对晚笑了笑,可是那个笑,尤其苍白苦涩,“你们怎么不骑着马回来?” “因为要扶着我们的英雄回来!”连翘微微红了眼,“姑娘,他们都被冻住了,姿态不太好,姑娘就不要看了吧!” 孟对晚顿了顿:“那是我们的英雄,哪有什么姿态不好的说法,去,迎他们回来!” 连翘别过头,抹了一把眼泪,然后转身挥了挥手:“开门!” 军营的大门被打开,盖着白布的板车,一辆接着一辆的被推进来。 孟对晚看着那些板车,微微红了眼,他缓缓走上前去,掀开了一块白布。 躺在板车上的少年,瞧那个模样,不过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他的脸上还有被雪冰冻过的痕迹,他半睁着眼睛,微微张着嘴,伸出手,一副想要爬出去的样子。 这么久以来都没有落过一滴眼泪的孟对晚,眼泪忽然就汹涌了出来,她看着面前的少年,缓缓的伸出手,试图掩上他的眼睛,可是他们太冷了,不论他怎么做,他的眼睛就一直是半睁着的。 看着这一幕,周围的人都纷纷红了眼,没有人知道他们在那场风雪里面到底经历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们在被雪掩埋的时候到底有多绝望,窒息,寒冷,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将他们团团包围,就这样,带走了一条又一条鲜活的生命。 孟对晚擦了擦眼泪,然后一板车一板车的仔细辨认,在确定没有苏叙白以后,就好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把他们安置好吧!” 连翘应了一声,然后带着人将尸体运走。 阿芙在一旁看着,虽然孟对晚什么都不说,但是就凭借对她的了解,阿芙能够很清楚的知道,孟对晚从始至终都不相信苏叙白被掩埋在那场风雪之下了。 但是其实他们都很清楚,那一场雪崩实在是太大,几乎不可能有人从那场雪崩下逃离,可是孟对晚在没有看到尸体的那一刻,她都不愿意相信这件事情,所以他一直都是一副很镇定的样子,就是因为他从头到尾都不肯相信,苏叙白或许已经死了。 阿芙看着孟对晚缓缓回去的身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却也没能说什么,毕竟,这种事情,除了孟对晚自己,谁也劝不了他。 第459章 归途 菘蓝的尸体,是在两天后被挖出来的,山谷下有一处洞穴,他们拼死往那里跑,却只有苏叙白一个人跑了进去。 他们找到苏叙白的时候,他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了,而菘蓝就在洞口不到一米的地方,从他们看到的痕迹可以发现,苏叙白是被菘蓝拼了命丢进去的。 菘蓝被推回来的时候,孟对晚站在那里看了很久很久,她张着嘴,久久没有说话,她浑身都在颤抖,直到苏叙白被推回来。 这么多天一直积压在心底的情绪在一瞬间爆发开来,她甚至已经哭不出来了,她缓缓的向前,看着那个躺在板车上已经瘦的只剩下一层皮的苏叙白,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试探他的鼻息,在感受到微弱的呼吸以后,她猛的跌坐在地上,捂着脸痛哭流涕。 其实这些天,孟对晚一直在欺骗自己,他很清楚的知道,在那样的情况下,是不可能有任何人可以生还回来的,可是她就是不想相信,她心心念念的记着的都是她会回来。 孟对晚就这样子像一个傻子一样守着这所谓的不可能,强行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可是午 夜梦回的时候,她也会抱着枕头哭的浑身颤抖,因为他们太清楚了,在战场上,几乎不会出现任何的所谓的契机,更何况是那么严重的天灾。 所以,当只剩下一口气的苏叙白被推回来的时候,强行伪装出来的盔甲,在一瞬间分崩离析,他哭的声嘶力竭,就好像要把这些日子堆压在心里的痛苦,全部都哭出来。 也就是在那一天,他们终于收到了孟少卿的来信,他们成功救驾,将皇帝和太子救了出来。 苏叙白虽然还剩下一口气,但是这些日子天寒地冻的,他在那种地方待了十几天,不吃不喝,吃吃了些雪水,再加上他被丢进去的时候摔断了骨头,如今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阿芙和军医绞尽脑汁也不敢做保。 苏叙白昏迷了三天,孟对晚就在床前守了三天,要不是连翘哄着,他甚至能忘了吃饭,就那么不眠不休的守在他的床头前。 一直到苏叙白醒过来。 苏叙白睁开眼的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孟对晚,他看着趴在那里的孟对晚,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抚摸她的脸颊,直到温润的触感出现在手心里,他才确定,这不 是幻觉。 被困在洞穴里的那几天,他疯了一样的想要挖开积雪,因为他知道,菘蓝就在那里,就在离他不到一米之遥的地方,可是不管他怎么挖,他就是找不到菘蓝。 后来,这个日子一日一日的的越来越久,他也逐渐支撑不住,在昏昏沉沉的时候,他总是可以看到孟对晚,可就算看到了,等到他伸出手去触摸的时候,她又不在哪里了。 孟对晚忽然惊醒,她猛的坐起身,然后就看到了睁着眼睛的苏叙白,她马上就要起身去叫人,却被苏叙白拦住:“不要去了,大晚上的!这些天他们也很辛苦了,让他们好好休息休息吧?” 孟对晚愣住,她看着苏叙白很久,听着他有些沙哑的声音,微微红了眼,然后轻声说道:“你饿不饿,我煮了一些肉粥,就放在炉子里温着!” “我是有些饿了!”苏叙白淡淡的说道。 孟对晚赶紧去将粥端过来,这些天,他每天一大早就回去熬一碗新鲜的粥,然后一直放在炉子里,就是想要等苏叙白醒的时候,可以第一时间喝到温热的粥。 苏叙白小口小口的喝着肉粥,两个人就这么 互相看着对方,却也不说话,直到苏叙白开口道:“菘蓝……他找到了吗?” 孟对晚顿了顿,然后垂下眼:“他就守在洞穴的门口,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还是守在那里的样子。” “我们出发前,我还跟他说,等我们回京了,就是红豆的坟上做最后的告别,然后再给他找一户清白人家,娶一个温柔贤惠的娘子,这些年他从来都不曾为这件事情松过口,可是这一次他答应了……”苏叙白的声音很轻,“那一处洞穴也是他发现的,如果不是为了回头救我,可以活下来的应该是他!” 孟对晚的眼睛已经通红,她低着头,一声不吭,许久以后,她才说道:“等我们回京了就把他葬在红豆的身边吧!” “我原本以为你不会答应的。”苏叙白看向孟对晚,“红豆一直都是你的逆鳞,不是吗?” “可是菘蓝很在乎她,他们活着的时候没有缘分做夫妻,死后总要葬在一起的。”孟对晚擦掉眼泪,“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卑劣过,当我知道活下来的是你,我真的无比的庆幸,你活下来的喜悦,已经冲散了我所有的逆鳞!” 苏叙白看着孟对晚许久,忽然说道:“你的病,好全了吗?” 孟对晚一下子没忍住,哭了起来:“你管管你自己吧!” 苏叙白看着趴在那里哭着的孟对晚,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已经很久没有见你这么脆弱的样子了,自从你回了孟家,总是瞧着很坚强,可是我总觉得他不是你原来的样子,你是一个很坚韧但是很娇弱的人,是我没能保护好你,才让你变得那么坚强,阿春……我们能不能重新认识一次!” 孟对晚痛快的哭了一场,然后点头:“好!” 孟对晚从来没有想过原来自己是那么的在乎苏叙白,在他失踪的那些个夜晚里,她不止一次的想要追随他而去,她一直以为自己其实没有那么在乎他,后来才知道自己错的离谱,有些人,只要他在那里,你就会觉得心安。 他甚至不需要做什么,只要活着,你就会觉得无比的心安。 后来,皇帝收到了老侯爷的信,在知道南疆的事情以后,第一时间将苏叙白接回了京城,而孟对晚,一直等到南疆的事情告一段落了,才跟着老侯爷和老夫人,一起凯旋而归。 第460章 愿意的 孟对晚回京的那一日,孟大娘子早早的就等在那里了,看到孟对晚一回来,便也顾不上大娘子的仪态,对着骑着马上的孟对晚,一个劲儿的挥着手。 孟对晚远远的就瞧见了孟大娘子,翻身下马,小跑着过去:“母亲,母亲!” 果儿娘跟在孟大娘子身边,瞧着孟对晚跑过来,眉眼都亮了,见她跑过来,正要上前,却见孟对晚径直往着孟大娘子那儿跑,顿了顿,便往后退了一步。 孟对晚自然是瞧见了果儿娘的,她一下子将将人都抱紧怀里:“母亲,娘!” 果儿娘愣了一下,随后立刻就红了眼:“哎,哎!” 孟大娘子拉着孟对晚,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的看了看,确定她全须全尾的,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可眼角还是微微泛红:“我收到从边关来的信,说是你感染了瘟疫,所以说是已经没什么事了,可我总是担心,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只盼着你能赶紧回来,好在你已经回来了,不然,我真的是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竟然都同母亲说过了,已经没什么事情了,母亲还用得着这般担心吗?你看看我从头 到脚好的很有阿芙在身边,什么都是好的。”孟对晚赶紧安慰道,“你看看我这些日子还胖了不少呢,阿芙每天都是好吃好喝的药膳端上来,我好着呢!” 孟大娘子擦了擦眼角的泪:“你这小丫头,你懂什么?我们做母亲的最是担心你们,儿行千里母担忧,看不到你全是全尾的站在我面前,我总是放心不下的,且不说我,就说你娘亲,她向来是很少到我们府上来的,可自从知道边关有了瘟疫,便时常来找我,不就是想知道你是不是安康?” 孟对晚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个妇人,只觉得心里熨帖的很:“我大概是这个天底下最最幸运的人了,帮人独独只有一个母亲,可我既有母亲的疼爱也有娘亲的关怀,世上怕是再没有人比我更幸运的了!” 果儿娘被逗笑:“你贯会说这些讨巧的话!你能平安无事的回来,那便比什么都好,五爷……苏大人被送回京的时候,我远远的去看过一眼,瘦的皮包骨,听说他身边的那个小哥也在边关丢了性命,我实在是害怕,恨不得天天住在寺庙里,只求着你能平安回来!” 孟大娘 子和果儿娘,就这么拉着孟对晚一个劲儿的说话,最后还是老夫人开口,她们才先回府上去了。 老侯爷进宫述职,孟对晚和老夫人就在宫门口等着,祖孙两个,难得的坐下来说说话。 “这一次去南疆,的确凶险,你母亲担心也是在所难免的!”老夫人看着孟对晚,轻声说道,“我们在外头,忙着打仗,日子过得快,可你母亲他们在京城里面守着等着,那日子真的是无比的煎熬,做武将的妻子,是最艰苦的,不是说日子苦,只是这个心实在是苦的很。” 孟对晚顿了顿,然后点了点头:“在外头带兵打仗,就是把脑袋拎在裤腰带上,我们在外头的只知道拼了命的去打仗,而母亲她们却要在京城里面守着,每日里提心吊胆的等着,没有人知道下一刻会不会就有不好的消息送进来。” “这一次打完仗,你应该能在京城好好休息个小半年,要是没什么事,你就在家里多陪陪你母亲,这偌大的家业,全靠你母亲一个人守着,她的心里实在是苦的很,若是可以,便赶紧给你大哥找个媳妇儿帮衬帮衬她,平时,也好有个人 陪她说说话。”老夫人笑了笑。 孟对晚点了点头:“是啊,也不知道大哥到底喜欢怎么样的姑娘!” 老夫人看着孟对晚许久,然后开口道:“那你呢?” 孟对晚顿了顿,然后看向老夫人,她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老夫人却拍了拍孟对晚的手:“我问你,如果苏家来提亲,你嫁不嫁?” “我……”孟对晚低垂着眼,久久说不出话来。 老夫人见孟对晚不说话,便说道:“先前我是不喜欢她的,我觉得他没有男人的担当,没有可以护住你的底气,虽然他是旁人眼里的金龟婿,可是在我们眼里,他并非是一个良配!” “祖母……” “他是一个读书人,书读的很好,可是这个世界上最多的负心人也都是读书人,我先前也觉得他靠不住,可是在南疆的时候,我瞧着他似乎与那些读书人大不相同,我虽然依旧不觉得他是个良配,可我觉得,现在的他,配得上你!”孟老夫人看着孟对晚,轻声说道,“你祖父也是这么觉得的!” 孟对晚沉默良久,然后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我与他的初识,并不好 ,那个时候,我出了事,被流言蜚语逼的只能去死了,他派人来迎娶我,却只肯给一个妾室的名分,我恨毒了他,可所有人都说,我应该对他,感恩戴德……” 老夫人握住孟对晚的手,紧紧的握着。 “给他做妾的那些日子,他对我很好,很好,我没有主母,虽然是个妾,却过着大娘子的日子,他说,他的身份,没有办法给我一个正室的名分,可是会让我过上正妻才有的体面日子!”孟对晚低着头,轻声诉说,“他也的的确确是这么做的,只是后来,他被卷进了朝廷的事……” “那个时候,我不明白,不明白他的身不由己,只觉得他背叛了我,所以总想着回江南,跑过,假死过,无所不用其极……”孟对晚苦笑,“然后害死了红豆,后来,我就把红豆他们的死,全部都怪在了他的身上!” 孟对晚抬头看向孟老夫人:“祖母,那个时候,他是真的待我很好很好,只要是我想要的,喜欢的,他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帮我找来,他甚至可以为了我跟旁人去拼命,人这一辈子,能遇到几个,为了自己拼命的人呢!” 第461章 苍老 “那现在,祖母问你,如果让你嫁给他,你愿意吗?”孟老夫人看着孟对晚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道。 孟对晚顿了顿,过了许久,然后坚定的回答:“我愿意的!” “你能跟祖母说说,为什么忽然就愿意了呢?”祖母摸着孟对晚的手,她的手心满满的都是厚重的茧子。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我是不在意他的,我对他只有恨意,可是后来,他出事了,那个时候其实大家都知道他几乎不可能活下来了,那么大的雪崩,可是我总像一个傻子一样的欺骗自己,告诉自己,只要没有挖到他的尸体,他就还活着!”孟对晚说着,渐渐的红了眼,“一直到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他对我来说,那么的重要!” 孟老夫人拍了拍孟对晚的说:“老天保佑,让他在那么难的一个天灾里面还活了下来,这是老天爷都舍不得断了你们的缘分,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运气,看清自己的内心的,晚晚啊,这是老天爷对你的垂怜!” “我知道……可是,祖母,父亲跟母亲都不喜欢他,苏大娘子多半也恨毒了我……”孟对晚低垂着眼眸,久久没有说话。 “这个 世上的人啊,大多都只有在经历过生死以后才会变得通透,很多事情我们可以等一等,这好像是陈年的酒啊,你得让他慢慢的发酵,才能尝到他积年累月的味道。”孟老夫人摸了摸孟对晚的头,“你只要告诉我,你愿不愿意嫁给她,旁的事情都用不着你自己来担心。” 孟对晚抬头看向孟老夫人:“祖母……” “我比你多活了几十年,自然也是看的明白的,这个世上啊,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一个人这一辈子能遇上几个自己真心喜欢的呢?这么大的一场雪崩,它能够活下来,就已经用过了他这一辈子所有的运气了,没有什么是比遗憾更让人觉得痛苦的了!”孟老夫人看着孟对晚,“我的好晚晚,就算我们以后会后悔,也好过,留有遗憾,你说对不对?” 孟对晚趴在孟老夫人的膝盖上,眼泪落在了她的衣服上:“祖母,为什么你从来都不会怪我?是因为觉得亏欠我吗?” “弄掉你的是你母亲,又不是我,我有什么可亏欠你的?你说我的孙女是我们家唯一的一个姑娘,本就该千娇万宠的捧在掌心里面长大,可偏偏又因为一些原因,让你 生的这般懂事,年轻人嘛,总是要荒唐的,年少轻狂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只有自己摔过跟头才知道未来的路要怎么走,再怎么苦口婆心都不如自己经历一遍!”孟老夫人低着头,看着孟对晚,“你现在经历过的事情啊,你祖母我当年,也是经历过的!” 孟对晚顿了顿:“祖母和祖父,也这般波折吗?” “是啊!我当年因为自己的执念,差点就在大婚前死了,你祖父啊,被我气的吐血,却还是跟我在一起过了一辈子!”孟老夫人笑着说道,“这条路你不走一走,你怎么知道以后会是怎么样的呢?” 话音刚落,连翘便在外头说道:“老侯爷出来了!” 孟对晚坐起身,下了马车,就看到老侯爷风尘仆仆的来,眉头紧紧的皱着,瞧着,就好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 “祖父,这是出了什么事了?”孟对晚顿时有些心慌。 “陛下,不大好了!”老侯爷看着孟对晚,有些无奈的说道。 孟对晚大惊:“怎么会?陛下还在壮年,怎么就不大好了呢?” “八皇子为了篡位,将陛下困住,还在他的饭菜 里面下药,陛下的身子骨本就不是特别的好,这些日子熬下来身子便也亏空的厉害,虽然外头没有任何的风声传出来,但是陛下已经病过一场,元气大伤,就算不回来也不会熬的很久!”老侯爷说着,深深地叹了口气,“八皇子真真是狠了心,要害死陛下的!” 孟对晚看着老侯爷,他的眉眼间透露出几分忧伤,当今陛下也是老侯爷看着长大的,如今明明还是壮年,却已经是强弩之末,他心中难过,在所难免。 老夫人在马车里听到了老侯爷的话,便走了出来,她深深地叹了口气:“皇家的事情,总会是一本乱账,兄弟手足之间,难免厮杀,你也不要太难过了!” 老侯爷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我们回去吧!” 坐上马车以后,孟老夫人看着老侯爷许久,然后说道:“你看着陛下的样子,还能熬多久?” “我见过太医,他也同我说了实话,陛下的身子,就算是拿上好的人参吊着也最多只能熬一两年了,陛下自己也是知道的,所以已经开始给太子殿下铺路,我今日见陛下,他已经苍老了许多,瞧着一点都不像是他那个年纪应该的样子!” 老侯爷低垂着眼,“陛下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如今,却也是这般模样了!” 老夫人叹了口气:“若是陛下不成了,少卿和晚晚的婚事,就得尽快安排,不然国丧三年,只怕生生给耽误了!” 老侯爷点了点头:“陛下也跟我提这件事情了,纯和公主如今也大了,到了该许人家的时候,陛下有意赐婚,让纯和嫁给少卿,只是少卿那个孩子,他向来都是有自己的主意的,他若是不愿意,我们也强求不得。” 老夫人沉默下来,许久以后才说道:“若是少卿肯点头,纯和是个好孩子,虽然任性了些,但是个本性纯良的,和少卿也算般配!” 老侯爷看了一眼老夫人:“你真的这么觉得?” “嗯!”老夫人点了点头,“儿孙的事情我不想过多的插手,只要他们觉得合适就好,虽然我不太喜欢皇后,觉得他有些蠢笨,但是好在两个孩子都不像他,更像陛下多一些。” 老侯爷笑了一声:“你呀,当年皇后可是差一些做了你儿媳妇的!” “那个孩子可不成!”老夫人光是想起来,就不停的摇头,“纯和若是像她,那也是绝对不成的!” 第462章 站不起来 孟对晚回到京城以后,昏睡了好几日,才算是休息好了,她昏睡的那几日,孟大娘子每日里都担心的不得了,时常会去探一探孟对晚的鼻息,确认她还活着。 孟对晚醒来的时候,正好在吃饭,就瞧见连翘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姑娘,姑娘……” “怎么了这是?”孟对晚放下手里的碗筷,以为又出什么大事了。 “陛下将七皇子,嫁给了匈奴的公主!”连翘气都还没有喘匀,就赶紧说道。 “你听听你说的话,什么叫做将七皇子嫁给了匈奴的公主,要嫁,也是匈奴的公主,嫁给了七皇子!”一旁的阿芙给孟对晚盛了一碗汤,然后有些没好气的说道,“传话都不会传!” “谁说我不会传,外头就是这么说,那公主现在还在前厅接旨呢!”连翘拿起一旁的水杯,一饮而尽,然后说道,“我就是觉得稀奇,哪有男子嫁给女子的!” 孟对晚顿了顿,然后坐回去喝汤:“圣旨原话不是这么说的吧!” “是,但是大致的意思就是如此,说什么,七皇子生母早逝,由皇后备下聘礼,择日随公主回国!”连翘说这话的时候,还捏着嗓子,学着公公的腔调, “我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宣旨以后,我还躲在角落里头听了一会儿,确认了是这般说的,才回来的!” 孟少卿虽然有些诧异,但也没有说什么,倒是阿芙,轻哼了一声:“他倒是好命,且不说不是陛下的孩子,还被鼓捣着造反,最后还能跟着鹤林公主去匈奴,真是命好的很,换成旁人,早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你这个话我们关起门来说就罢了,在外头绝对是不可以提的!”孟对晚回头看向阿芙,“不是让旁人知道传的出去,咱们全家的脑袋都要落在地上了。” 阿芙自知说错了话,低下头没吭声。 “陛下是个心善的,但是也是因为鹤林公主,七皇子才饶了一条命,多半,是宁远侯老夫人去求了情,鹤林公主的祖母,为了大周和亲,大周是亏欠她的,而匈奴的太后,膝下也就只有鹤林这一个孙女了,不看僧面,看佛面!”孟对晚放下手里的汤碗,“再者,七皇子也是真心悔过,陛下同他也做了多年的父子,不忍心,也是在所难免的。” 连翘看了一眼一旁的阿芙,然后小心翼翼的说道:“可是,八皇子死了……说到底,还是不宠爱吧!” 孟对晚顿了顿,然后说道:“七皇子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杀了陛下,可是八皇子,他本就是冲着弑君这件事去的,陛下再心软,又怎么可能对一个千方百计想要杀了自己的儿子心软呢?” “那……匈奴王会来吗?毕竟,这是鹤林公主的婚事,总不可能,就由我们的陛下说了算吧?”连翘微微挑眉。 “不会!”孟对晚几乎没有半点犹豫,“一个不得宠的公主,匈奴王绝对不会为了这么一个公主来这么一趟,不过陛下肯定早早的就已经和匈奴王通过书信了,毕竟是婚事,肯定要知会匈奴王的,按照匈奴人的习惯,多半会派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来一趟!” 连翘点头:“多半也是如此!” “其实,七皇子到了匈奴,日子也未必好过!”孟对晚淡淡的说道,“鹤林公主本来就不受宠,只有匈奴太后将她当做一个公主看待,可是那位太后,如今的年纪,也已经很大了,不可能护着他们一辈子!” 阿芙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看着孟对晚说道:“那陛下这么做,也等于说,七皇子被放逐了!” 孟对晚笑了笑:“这对他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不是吗? ” 阿芙看着孟对晚,许久以后,会心一笑:“是啊,这对他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鹤林公主会从宁远侯府出嫁,过会儿就要上马车离开了,姑娘要去看看吗?毕竟,鹤林公主可是姑娘你带回来的!”连翘看着孟对晚,轻声说道。 孟对晚顿了顿,然后笑道:“我的箱子里,有一副红玛瑙的头面,是母亲前段时间给我的,你帮我把那副头面拿出来,就当是我给鹤林公主的添妆了!” “那可是最时新的款式,可是大娘子专门找人定制了给姑娘你的!”连翘有些不舍,“换别的吧!那副头面可好看了!” 孟对晚被连翘那副不舍的样子逗笑:“既然是送人的,自然是送最好的,她到时候是要回匈奴的,给她送好的,也是我们大周的体面!” “去拿过来吧!”孟大娘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出现在了门口,笑着说道,“那样的头面,我在找人做一副更好的就是了!” “是,大娘子!”连翘应了一声,便转身去拿东西了。 孟大娘子走到孟对晚面前坐下:“你说的对,送的东西好一些,也显得我们大周的体面!” 孟对晚看着面前的孟 大娘子,笑了笑:“母亲怎么过来了?” “她们说你醒了,在这边用膳,我就过来看看!”孟大娘子看着孟对晚面前的空碗,松了口气,“这些日子,看你一直昏睡,我实在是不放心,好在有阿芙,日日夜夜贴身照顾着!” “是啊,多亏了阿芙!”孟对晚回头看向阿芙,然后笑道,“要不是有她在我身边,我都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孟大娘子看着孟对晚好一会儿,然后有些犹豫的说道:“有个事情,我觉得我应该同你说一下!” “母亲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了!”孟对晚看着孟大娘子,有些诧异。 “是关于苏叙白的!”孟大娘子低垂下眼,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以后,才说道,“昨天我去给你祖母请安的时候,你祖母说,你对苏叙白有情义,又经历了生死,他们看到了苏叙白的担当,觉得如今的他可以托付,可是……” 孟对晚的心里咯噔一声:“可是?” “这件事我也是进宫以后,听皇后娘娘说的……说是苏叙白的腿,被冻坏了,已经站不起来了!”孟大娘子深深地叹了口气,“听太医的说法,是他很有可能,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 第463章 艰难 “怎么可能!”孟对晚猛的起身,不小心撞翻了手边的碗,“他都没有伤到腿啊,怎么可能会站不起来?” 一直站在一旁没吭声的阿芙,犹豫了片刻,然后说道:“姑娘……苏大人的腿,的确有可能一辈子都站不起来了!” 孟对晚一脸不可思议的回头看一下阿芙:“你从来都没有跟我说过这件事情!” “当时在南疆,我分身乏术,我能做的,就是保住只剩下一口气的苏叙白,让他能够活下去,那个时候,他的腿的确有些血阻不通,我也用了药,但是效果都不太好……”阿芙有些无奈的说道,“如果没有意外,他很有可能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天寒地冻的,他的腿,已经冻伤的太厉害了!” 孟对晚一时没站稳,直接跌坐在了凳子上:“怎么会这样,你们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当时太匆忙了,我也不敢确定,所以才没有告诉姑娘你!”阿芙轻声说道。 “我去看看!”孟对晚说着就要往外跑,却正巧撞上了连翘。 连翘赶紧拉住了孟对晚:“姑娘,你这身打扮怎么出得了门?” 孟大娘子也赶紧 走过来:“你现在可去不得武昌侯府,武昌侯府现在已经闹翻天了,你现在就是去了,肯定也是进不去的!” “武昌侯府又出什么事了?”孟对晚满脸的诧异。 “苏将军那几个庶子都被处理了,苏将军心疼儿子,却又无处言说,毕竟对外,他那几个儿子都是战死在沙场上的,但是我们都很清楚,他们是因为通敌叛国,所以被绞杀的,可是苏将军终究还是不忍,日日借酒消愁,每天都是醉生梦死的。”孟大娘子叹息,“苏大娘子又因为心疼苏叙白,恨透那几个混账,说什么都不肯让他们进族谱,夫妻二人因为这个事情,闹得都快要合离了!” “姑娘,人家府上的家事闹得一团乱,你这个时候若是上前,岂不是活靶子嘛!”连翘停了孟大娘子的话,紧紧的拉住了孟对晚的手,“姑娘所实在是不放心,想去看看,不如去问问世子,世子说不定会有法子!” 孟对晚愣了一下,然后赶紧回屋:“连翘,快帮我更衣,我要去见大哥!” 孟大娘子看着慌做一团的孟对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等到孟对晚拉着连翘火急火 燎的走了,她才一脸心疼的坐下:“我这个傻姑娘啊……” 阿芙看着孟大娘子许久,然后问道:“大娘子,若是姑娘铁了心要嫁给苏叙白,就他现在这幅样子,要是他真的一辈子都站不起来了,大娘子会答应吗?” 孟大娘子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许久以后,她才无奈的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心疼我这个女儿,情路坎坷这一路走过来,实在是太难,太难了……好不容易到现在,那苏叙白却又出了事……” 孟大娘子没有回答,可是阿芙却明白,若是孟对晚一定要嫁,就是天塌下来,也拦不住她。 孟少卿在西郊军营办事,孟对晚便骑着马找到了西郊军营,因为是在家中休沐,又出来的着急,孟对晚就穿了一件粉嫩的衣裙,以至于她站在门口的时候都没能进去。 最后还是守卫去里头将孟少卿叫了出来,她才见到他:“大哥……” 孟少卿看着孟对晚,见她满脸慌乱,便微微皱眉:“是出什么事了吗?” “我想见见苏叙白!”孟对晚看着孟少卿的眼睛,一字一句坚定的说道。 孟少卿顿了顿, 立刻就知道,孟对晚知道孟少卿腿得事情了,他看着面前的孟对晚,摇了摇头:“我也没法子!” “你和他从小就认识了,怎么可能会没有法子呢?他纵然是不见旁人,难道连你也不见吗?”孟对晚一把抓住孟少卿的衣袖,“大哥,他是替我出战的,如果不是他替我受了这个罪,如今站不起来的,可就是我了,你让我见见他,好不好!” “不是我不让你见,是现在他真的是谁也不见!”孟少卿叹息,“前些日子太子殿下上门拜访,都已经到门口了,苏叙白却说什么都不肯开门,太子殿下是个好脾气的,那是在门口等了半个多时辰,最后也没能见到他!他现在心里难受,你非要在这个时候上门,他怎么可能会愿意见你?” “可是,可是……” “如今的苏家,已经闹成了一团,苏大娘子已经进宫求了好几回,她连宁可不要诰命也要合离的话都说出来了,偌大的苏家,如今只有一个大着肚子的孙大娘子管着,早就已经乱成一团了,你这个时候非要去添乱,岂不是给他们家添堵吗?”孟少卿看着面前的孟对晚,颇有 几分无奈。 孟对晚红了眼:“可是,可是……”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去见见他看看他会不会因为站不起来就崩溃了!我想他并不是那样子的人,只是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实在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所以才会将自己关起来。”孟少卿轻轻的拍了拍孟对晚的肩膀,“而且他也说了,要是好好医治他以后还是有可能会站起来的,只是比较难而已!” “可是眼下的他该有多绝望呀……”孟对晚泣不成声,“从小就跟在他身边的菘蓝,为了他没了性命,他自己又站不起来了,他的心里得多难过啊……大哥,我就是想去看看他,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一眼也好!” 孟少卿看着满眼通红的孟对晚,实在是不忍心,然后说道:“我可以去找苏叙威,让你进府,但是苏叙白若是不肯见你,我也没法子!” 孟对晚顿时眼睛一亮:“多谢大哥,多谢大哥!” 孟少卿看着孟对晚那副样子,颇有几分心疼:“你们两个啊,简直比话本子里的人还要艰难!你且在这里等一等,我将事情安置妥当了,再同你去找苏叙威说这个事情!” 第464章 乌云笼罩 苏家因为苏大娘子闹着要合离的事情,整个府邸,从上到下看起来都很抑郁,每个人都像是被乌云笼罩着,闷闷不乐。 苏叙威在知道孟对晚想要进府去见见苏叙白的时候,满眼的惊喜:“孟姑娘愿意见老五,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他现在每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肯见,平日里吃喝的也少,我总担心他将自己憋在屋子里面,憋坏了,孟姑娘愿意见他,劝劝他,那实在是在再好不过了,我这就安排。” “你母亲那里你不用打声招呼吗?”孟少卿有些诧异,“不仅出了这样的事,你母亲大约不愿意见我妹妹吧!” “老五出了这样的事情,说到底是我父亲的罪过,如果不是他放任那几个庶出胡作非为,我弟弟又怎么可能放着好好的关不住跑到边关去受这种罪?”苏叙威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尤其是到现在,我父亲还是不知悔改,他依旧觉得那些人才是他的儿子,即便他的那些儿子差点害死他,他也依旧觉得那些人才是他的儿子。” 孟少卿顿了顿:“那你母亲,这一次真的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要 同他合离?” “我母亲原本也是犹豫不决的,是我告诉他,如今的我,有护驾之功,有功命傍身,就算没有他的爵位,我也能养活自己,养活母亲和妻儿,第二日,她便同我父亲提了合离!”苏叙威苦笑,“我母亲没有娘家可以依靠,同我父亲又是少年夫妻,得有多少寒心,才能在这把年纪,要同我父亲合离呀!” 孟少卿看着苏叙威许久,然后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现在不就是他的依靠了吗?就是看你母亲的娘家可以依靠,可还有你们兄弟两个呀!” 苏叙威看了一眼孟少卿:“老五的腿,他也说不一定能在恢复的时候,我母亲哭的肝肠寸断,若是他真的再也站不起来了,他有怎么可能再回大理寺做官呢?” “我们的太子殿下,不是很在乎这些规矩的人!”孟少卿笑了笑,“苦尽甘来,往后的日子啊,你们都会是好日子的,只要你们能够携手一起往前走,日子总是会一日好过一日的!” 苏叙威笑了笑:“借你吉言!” 武昌侯一大早就出门去了,说是去找老朋友叙旧,拖着没好全的身体带着几个 人就出门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其实他们知道,武昌侯这些年几乎都在边关,他又不是在京城长大的,在这里哪里有什么朋友,无非就是不想待在家里,不想面对苏大娘子罢了! 苏叙威就这么带着孟少卿和孟对晚,光明正大的从正门口进了府:“这些日子我附近几乎都会到夜里头才回来,然后也不回后院,直接就住在他的书房里!他既不想合离,又一定要咬死了,将那些小畜生的排位挪进祠堂,他曾经也是如此,用这种方式,逼迫我母亲答应!” 孟对晚跟在他们后面听着他苏叙威说的这些话,对这个武昌侯的印象变得越来越差:“不管什么事情都是有舍有得的,他总不可能两头都想占了吧?” 苏叙威回头看了一眼孟对晚,然后说道:“这么多年来,我母亲大多时候都是委曲求全的在府上过日子,对我父亲说的话,很少会去忤逆她,上一次闹得这么厉害的时候,还是我母亲知道我父亲有了外室的时候,那个时候他在外头已经生了好几个儿子了,如果母亲正巧怀着老五,最后为了老五和我把这件事情忍 了下来!这些年来大凡是我母亲不同意的,我父亲大多都会这么做!” 孟对晚眉头紧锁,不光是听着就觉得这个男人实在卑劣,搞不定外头的人,就想着法子来折腾屋子里的女人,用这种方式逼迫女人委屈求全,实在恶心。 孟对晚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又想起那人毕竟是苏叙威的父亲,最后也就没说什么了,只是将这一腔无明火,深深的吞咽了下去。 “那你是觉得这一次你母亲最后还是会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吗?”孟少卿都没有想这些,直接就问道。 苏叙威顿了顿,然后摇头:“我母亲这一次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我父亲千不该万不该,不应该因为这件事情逼迫老五,最后又害得他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我母亲是一个非常疼爱孩子的人,我跟老五从小都没有父亲照管,却依旧长得这样大,无非就是我母亲将所有的心力都放在了我们的身上,可是如今他辛辛苦苦照看长大的孩子,却被他所谓的丈夫害成了这副模样,她只怕是心都要碎了,又怎么可能会原谅我父亲呢?” 孟少卿看着苏叙威半 晌,然后轻声说道:“祸兮福所倚,就按照你们现在的想法去做就是了。你们只管做出你们的选择,老天爷会有他们自己的安排。” 苏叙威点了点头,然后走到一处院子里:“这就是老五的院子了,现在谁也不肯见,我也见不到他,他愿不愿意见你们,就得看你们自己的了!我让下人给你们准备些茶水。” 苏叙威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孟对晚看着苏叙威离开的身影,犹豫了很久以后,才忍不住问道:“他现在好像很相信大哥?什么都愿意跟你说,你们这一路,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生死之交,连命都能交出去的人,说些家里头的事情有什么奇怪的?”孟少卿笑了笑,然后拍了拍孟对晚的肩膀,“去吧,我在这里守着,要是有不长眼的过来,我就把你赶走,你赶紧过去吧,我们不能待太久,我们要赶在天黑之前回去!” 孟对晚点了点头:“好,我会尽快出来的,我只是去见一见他,跟他说说话!” 孟少卿点了点头,然后对着孟对晚挥了挥手:“去吧!” 孟对晚大步流星的往着那个院子去了。 第465章 死同穴 这个院子,孟对晚是成春的时候也住了好长一段时间,所以走起来熟门熟路的,很快的就找到了苏叙白的卧室。 以前这个院子就算不得热闹,但是如今却已经变得很冷清了,这一路走过来竟然都没能看到一个下人,就连洒扫的人都没有,院子里头的落叶已经积攒了很多,瞧这个样子应该是已经很久没有人到过这个院子了。 孟对晚站在门口犹豫了好半晌,才鼓起勇气敲了敲门。 “进!” 孟对晚轻轻的推开门,走进了屋子,两边的窗子都被紧紧的关着,上头还遮掩了帘子,整个屋子黑的厉害,只能隐隐约约的看到些东西。 苏叙白坐在一张轮椅上,就那么,看着被帘子遮掩住的窗户,一动不动:“把茶水放下就走吧,不要在这里留着。” 孟对晚看着苏叙白许久,然后缓缓走上前去,一把撤掉了遮掩在窗户上的帘子:“大白天的把自己的屋子搞成这个样子做什么?” 光亮忽然透进来的时候,苏叙白别亮的有些睁不开眼,刚刚要骂人就听到了孟对晚的声音,他废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逐渐的适应了眼前的光亮。 他缓缓缓睁开眼,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孟对晚,很是诧异:“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没日没夜的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我以为你死在这里了,就特地来看看你。”孟对晚看着面前的苏叙白,冷声说道。 苏叙白顿了顿,也不生气,轻声说道:“你的病可是好全了?” 孟对晚在一旁坐下:“你竟然还有功夫关心我,你怎么不看看你自己?这才多久的日子,你就瘦成这副模样了,难不成你就每天不吃不喝的是准备把自己饿死?” “我原本还想着用关心你的方式把这个话题绕过去,没想到你压根不理我。”苏叙白有些无奈,“我每日都有吃饭,只是吃的不怎么多罢了,现在每天总是坐着又不出去走动,吃不吃饭都不会觉得饿,自然吃的也就少了。” “那就多出去走动走动呀!那么大的院子,你就不能在里头活动活动,非得每天把自己困在这个乌漆抹黑的屋子里?”孟对晚挑眉,“苏叙白,你也不用在这里欲盖弥彰,我知道你心里头在想什么,你无非就是觉得你的腿好不起来了,觉得人生无望,没有前程了!” 苏叙白沉默了! 孟对晚看着苏叙白,良久以后,才嗤笑了一声:“你的腿只是有可能会好不了,又不是一定会好不了,但是你要是就这样子颓丧下去,那你的腿这辈子都不可能好了!你眼下的路又不是绝路,你还有选择,还有余地,你为什么要把自己搞成这么颓丧的样子呢?” “我知道你是想来安慰我的,就是他一说的很明白了,我的腿几乎是不可能恢复的,没有直接冻伤坏死,还能保全一双腿的模样,已经是老天爷对我的宽恕了。”苏叙白苦笑,“我都已经是这个样子了,难道都不能颓丧吗?” “不能!”孟对晚走到苏叙白面前,在他面前蹲下,“你不能颓丧,你是为了打仗才受的伤,陛下自然记得你的好,没有非常广袤的前程,也有非常非常在乎你的母亲和兄长,你凭什么这般颓丧呢?” “我的母亲,因为我正在跟我的父亲闹合离,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们还能好好的过一辈子呢……”苏叙白低垂着眼,“前程,一个连站都站不起来的废物,这辈子还能有什么前程?孟对晚,我知道你是想来安慰我,可是你说的 这些话,未免也太牵强了。” 孟对晚叹气:“牵强?那不如我就说一些,不牵强的话吧!” 苏叙白抬眼:“你还想说什么难听的话来刺激我?” “菘蓝的尸体已经运回来了,我没忍心把他一个人孤零零留在边关,所以千里迢迢的,我抬着一个棺材从边关慢慢的走回来。”孟对晚低声说道,“他的棺材现在还在义庄里面放着,一个大哥说,他的家人都远在他乡,等他们到了京城,都是夏天了!” 苏叙白的眉眼微动。 “等到夏天他的尸体就会腐烂,你应该明白那个时候他就会变得面目全非吧!”孟对晚微微红了眼,“苏叙白,你不能只顾着自己难过,就不管他了吧,你应该知道你的性命,都是他用他自己的命换回来的,他如今已经去世,你旁的给不了他,总要给他一个体面的后事吧!” 苏叙白和菘蓝,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说是主仆,两个人其实更像是兄弟,形影不离,菘蓝从很小的时候就跟在他身边了,陪他读书,陪他练武,他平时只要一回头他就站在那里,可是现在,他的身边早早的就没了人,只剩下他一 个人了。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在我身边了,我们同吃同住,不管去哪里,他都在我的身边,比我母亲陪我的时候更多一些!”苏叙白抬手擦掉泪痕,“这么多年,他任劳任怨的在我身边,从来没有半点的抱怨……晚晚,我以前总是不明白,为什么你可以为了红豆那么那么的恨我,我现在明白了……” 孟对晚抬头看着苏叙白,看着他眼睛里的泪水,轻轻的抬手将他眼角的泪水擦拭干净:“苏叙白,你就算再难过你也得振作起来啊,你得给菘蓝收尸啊!” 苏叙白沉默了良久,然后轻声说道:“菘蓝很喜欢红豆……” 孟对晚顿了顿,然后点了点头:“我知道!” “我想让他们两个,葬在一起!”苏叙白看向孟对晚,“死同穴,总好过终生遗憾!” 孟对晚低垂下眼:“我想,红豆应该是愿意的!” 苏叙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不远处的窗户发愣。 “苏叙白,我可以答应,让红豆和菘蓝葬在一起,但是这场葬礼,得由你来操办!”孟对晚看向苏叙白,“你总要走出去的,我相信,菘蓝也不想看到你这样!” 第466章 辜负 孟对晚没有在苏叙白的院子里久留,说了一会儿话,就转身离开了。 走出院子的时候,一直强忍着泪意的孟对晚,捂着嘴快步离开了那里,就是担心苏叙白会听到她的哭声。 短短数十条,苏叙白竟然白了头发,他不过二十几岁,刚刚及冠没多久的少年郎,却在一夜之间白了头,他关起窗户,大门,将自己隐藏在黑暗里的时候,得有多绝望。 当孟对晚看到他头发里头夹杂着几缕银丝的时候,只觉得心口都在一阵阵的抽痛,可是苏叙白就那么坐在那里,他的人生已经跌落谷底,她不想再提醒他,他现在正在谷底游走,便只能当做自己看不见。 孟少卿看着哭着向自己走过来的孟对晚,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他还好吗?” 孟对晚摇了摇头,然后抬手擦掉了眼泪:“他……他似乎是对这个世界绝望了,他把自己关在那么逼仄的地方,他的身上,哪里还有半点以前的意气风发……” 正巧回来的苏叙威听到了孟对晚的话,他的脚步停顿了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向着他们走过去:“菘蓝是从小就跟在老五身边的人,忽然就这 么没了,他实在是接受不了,当时他刚刚被送回来的时候,夜里头总是做噩梦,喊的都是菘蓝,再后来,太医说,他的腿可能站不起来以后,他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孟对晚红着眼,菘蓝的离世,说不心疼,那肯定是假的,曾经活生生的人说没就没了,明明前脚还在和她说话,后脚就只剩下一具了冷冰冰的尸体,孟对晚都接受不了,更何况是跟他从小自私长大的苏叙白呢! “他的头发白了许多,见过太医,太医只说是思维太多,眼下我们也帮不上他什么,只能看他自己能不能想开了!”苏叙威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我们这一家子呀,基本上都被那个贱人给毁了。” 孟对晚他们知道,苏叙威说的,是武昌侯的那个外室。 “这样祸害的女人,只有我父亲这个傻子才把她当成一个宝。”苏叙威嗤笑,“如今他们的孩子全部都已经伏诛,他还在妄想给他们证明,还想让他们进我们的族谱,真真是可笑至极!” “那你们接下来准备怎么办?”孟对晚看着苏叙威,轻声问道,“难不成就这么一直耗下去吗?” “我已经在外头找 了一处别院,我准备过些日子,就带着母亲和老五一起搬出去,这个爵位,我也不是非要不可,犯不着在这里受这样的恶心,等到那个时候也就没有人可以管着他,不让那些人进族谱了!”苏叙威冷笑,“到时候别说族谱了。就是进宗祠,也跟我们没有关系了。” 孟少卿顿了顿,然后有些无奈的说道:“若是到时候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们就是了!” “多谢你们的好意!”苏叙威笑了笑,“你们回去的路上,小心些!” 孟对晚和孟少卿从武昌侯府出来的时候,这些年武昌侯府在京城里头,一直都是一个不尴不尬的位置,所以来往的人不多,但也不少,虽然称不上门庭若市,但也不会像现在这般萧条。 “大哥,你说,武昌侯夫人,可以得偿所愿吗?”孟对晚坐在马车上,掀开帘子看着武昌侯府的大门。 “会的!”孟少卿看了一眼大门口,然后错开目光,“祖父将武昌侯那几个宝贝儿子的所作所为全部都清清楚楚的写在了奏章里面,陛下和太子殿下肯定都是知道的,祖父这么秘密的处决掉那些人,无非就是想保住武昌侯, 可偏偏武昌侯,这个蠢材根本就不知道祖父的良苦用心,被一个贱籍的女人迷得头昏脑涨的,都到眼下这个时候了,还妄想把他们挪进族谱!” 孟对晚缓缓的放下帘子,然后回头看向孟少卿:“那大哥你说,陛下和太子殿下会怎么做啊?” “一开始肯定是规劝,毕竟应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更何况这还是侯府,陛下肯定希望苏大娘子可以忍一忍,可是这件事情已经触及到了皇家的逆鳞,只要武昌侯一直坚持下去,大内肯定会答应苏大娘子的请求!”孟少卿淡淡的说道,“武昌侯最后,说不定会变成孤家寡人。” 孟对晚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半晌,然后冷声说道:“背信弃义,抛弃糟糠的家伙,凭什么还可以安享晚年?苏大娘子隐忍了这么多年,无非就是因为儿子没有长大,她又没有娘家可以依靠,她为了儿子,付出了半生,凭什么老了,还要和这个早就相看两眼的人,搭火过日子呢?” 孟少卿回头看了一眼孟对晚,然后笑道:“我原本以为你上马车以后会跟我说苏叙白的事,就没有想到你竟然一直都在说苏大娘子的事情!” “苏叙白……他的头发白了很多,如今也瘦的厉害,脸颊都已经凹陷进去了,与曾经那个风姿绰月的少年郎,大相径庭!我原本觉得我可以同他说很多的话,但是当我真的瞧见他的时候,我却发现,我什么都说不出来!”孟对晚苦笑,“我不知道我要说些什么才能安慰他……毕竟,现在的他真的好像已经走到了绝路上了。” 孟少卿盯着孟对晚看了许久,然后说道:“那你真是太小看他了,一直以来我都觉得他不够果敢不够坚定,但是他绝对是一个非常坚韧的人,人生对他来说有很多不公平的事情,可是他总是能一步一步的闯过来,他不会因为眼下的困境就把自己逼上绝路的!” “大哥……”孟对晚有些诧异,毕竟有很长一段时间,孟少卿对苏叙白都有很大的意见,只要是瞧见他,就会多有不满,她实在是没想到,竟然能从他的嘴里听到这番话。 孟少卿被孟对晚看的有些无奈,便说道:“更早一些,我跟他本来就是说的上话的!我也一直都非常的欣赏他,只是后来因为有了你,我痛恨他辜负你,痛恨他让你吃那么多苦,受那么多罪。” 第467章 不知悔改 孟对晚在府上等了好几日,最终都没能等到苏叙白的人过来,她其实有些失望的,但是也没有什么法子,虽然现在的天气实体不容易腐坏,但是也不可能一直存放在那里。 苏叙白一直不肯来,孟对晚也不可能,真的就不管了,就算不看在苏叙白的面子上,只为了红豆她也不忍心就这么让菘蓝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义庄。的棺材里。 孟对晚然后挑了一个下葬的好日子,找了不少人,准备体体面面的送菘蓝最后一程,在出发前他还是给苏叙白送了信,就算他不肯来,也总是要让他知道的。 菘蓝的家人他还没有到京城,孟对晚只能花钱雇了几个库房的,一路上缓缓的往前走着,孟对晚坐在不远处的马车里头就这么慢慢悠悠的跟在后头。 一直到埋着红豆的墓地,队伍才停下来,孟对晚远远的站着,她就那么看着那些人把菘蓝的棺木放在了红豆的隔壁。 一直强忍着泪意的孟对晚,到底没能忍住,泪流满面。 孟对晚就那么站在那里,看着里外那里的墓碑,想当初,他们四个一起来的京城,可如今,她已经是孑然一身 ,身边没有苏叙白,也没红豆,昔日的说笑,就好像是黄粱一梦,如今梦醒了,那些日子也就不复存在了。 就在孟对晚低声啜泣的时候,忽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拿着一块帕子,抵到了她的面前。 孟对晚愣了一下,她缓缓地抬起头然后就看到坐在轮椅上的苏叙白:“你,你来了?” “嗯,我来了!”苏叙白看着孟对晚,“怎么哭成这个样子,眼睛都肿的厉害了,红豆那个小丫头那么心疼你,要是看到你哭成这样了,只怕这会儿又心疼的不得了了!”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孟对晚看着苏叙白,显得有些诧异,“我派去请你的人都说你不肯见他们。” “我原本也是不想来的,我实在没有办法接受菘蓝就这么已经不在了,就好像没有看到他的尸体,他就永远活着一样,我在想方设法的欺骗自己!”苏叙白苦笑,“可是他毕竟已经不在了,我总不可能错过他的最后一程吧!” “菘蓝是个很忠义的人,我想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你更活下来了这件事情,会更让他觉得骄傲了。”孟对晚蹲下身,微微抬头看 着苏叙白,“你那么了解他,你一定很清楚不是吗?” 苏叙白看着孟对晚许久,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是啊,那个小子那么忠义,对他来说应该没有什么比我活下来了更值得让他高兴的了。” 其实他们两个都知道活下来的那个,就是更加难过,更加艰难,他们的往后余生就要背负着另外一个人的希望,抬头挺胸的,坚定的走下去,他们甚至不能放弃,因为从那一刻,他们的性命,就不仅仅是他们的了! 回去的路上,孟对晚上了马车以后,忽然想起什么,然后掀开帘子:“苏叙白,你以后,打算怎么吧?” 苏叙白愣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前两天太子殿下来找我了,他让我回大理寺做事,既然朝廷不嫌弃我是个残废,那我自然是要回去做事的,不然,也就平白的浪费了我这么多年的苦读了!” 孟对晚看着苏叙白,就好像松了一口气一般的:“那就好!” “谢谢你安排了今天的葬礼,很体面!”苏叙白看着孟对晚,笑了笑,“多谢你!” “你用不着跟我这么客气的。”孟对晚看着苏叙 白良久,“那我先走了……” 苏叙白点了点头:“慢走!” 孟对晚感受到了苏叙白身上的疏离,虽然心里有些难过,但是在这个时候他也不好说什么,便放下帘子,离开了。 孟对晚没有想到,这一次见面,等到下一次再见的时候,会是这么的天差地别。 那一日以后,苏叙白进宫见了皇帝,得了很多的封赏,也求了皇帝一个恩典,而那个恩典,就是让他母亲合离。 当天,大内就下了圣旨,武昌侯和夫人合离,武昌侯百年之后,由苏叙威袭爵,至于武昌侯所求的,入族谱一事,被彻底的否决,并且,陛下暗示武昌侯,若他非要将这件事别出来,大内也不介意让天下看看那些不忠不义的嘴脸。 皇帝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武昌侯那里还敢说什么?虽然心中颇有几分不服气,可是也没有旁的法子了,只得接过圣旨。 武昌侯合离的事情,满城皆知,武昌侯夫人搬出武昌侯府的时候,很多人来看热闹,武昌侯到最后,丢了芝麻,也没捡到西瓜,成了笑话。 搬府的那一日,武昌侯就站在门口,就那么看 着昔日的发妻,眉眼清冷,且带着几分嘲弄:“听说你们找的院子只有三进三出,也不知道,你在侯府过关了养尊处优的日子,还能不能习惯那种吃糠咽菜的日子!” 侯夫人本姓赵,如今褪去了夫姓,大家都要称呼一声赵大娘子,她看着面前的武昌侯,满脸的笑意:“是啊,我早就过惯了养尊处优的日子,可是我宁可不要过这样的日子,宁可回去吃糠咽菜,也不愿意继续做你的大娘子,你难道不觉得你可悲吗?我哪怕拼着什么都没有,我也不想再跟你将就过下去,你得多么的失败!” “你……” “侯府里所有的钱都是我自己挣来的,就连后院的那棵大树都是我照样着长大的,所以我不会跟你留,我倒是要看看你,就凭着你那些俸禄,你要怎么将这么大的宅院养下去!。”赵大娘子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苏叙威翻身上马,看着至今还不知悔改的父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父亲,你好自为之吧!” 苏叙威骑着马,带着赵大娘子和苏叙白,转身离开,没有半点的停留,走的很决绝,没有半点的留恋。 第468章 痛快 武昌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两个孩子和夫人,就这么离开了,没有半点的留恋,他胸膛起伏,俨然是生气了,可是眼看着外头有那么多人看,在等着看笑话,他心中再有几分不满,也只得强忍着回去。 只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等到他回到府里的时候,就连院子里的树和花都被拔的干干净净,他看着空荡荡的就好像土匪洗劫过一般的屋子,深深的洗了口气:“怎么,难不成我这院子里的树和花都是她的?” 跟在一旁的小厮自然察觉到了武昌侯的怒气,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大娘子把侯爷你这么多年的俸禄全部清算了一遍,把所有的银子全部都留了下来,都能多拿,但是这屋子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大娘子自己一点一点置办的,所以也都是归她的。” “真是个笑话,我有银子在,什么东西置办不起来!”武昌侯冷哼,“就连院子里的花草树木他都舍不得留下,小家子气的人一辈子都是小家子气的!乡下的娘们儿永远都是这幅斤斤计较的样子。” 小厮听着武昌侯的话实在忍不住,叹了口气:“侯爷,这些年也很少回来,你知道 究竟有多少的铺子,多少的田产,多少的地契吗?” “我一个大男人,怎么会管这些事情?”武昌侯皱着眉,冷眼看着小厮。 小厮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说道:“大娘子是一个很会赚钱的人,其实十多年前开始,大娘子就再也没有用过侯爷你的银子了,大娘子这些年置办了许多的田产铺子,钱生钱,早就不指望侯爷你的那点银子了,更何况,侯爷你的俸禄,还总是要分成两份……” 武昌侯的眉头皱的越来越紧:“她一个乡下来的女人,哪里懂得这些?做买卖的事情是她能够随随便便就经手的,还能挣来这么多钱?无非就是骗骗你的,也就只有你们这些不懂的人才会听了她的鬼话。” 小厮想了想,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大娘子在京城里其实不怎么受人待见,但是早些年的时候,她从来都不在乎自己的身份,会去从那些商户的大娘子说说笑笑,跟着他们学做账,学买卖,后来才慢慢的将整个院子打理的像模像样,侯爷,其实你不在京城里面已经很多年了,大娘子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怯生生的的乡下人了!” 武昌侯很是诧异,他回头看着小厮,眉头紧锁:“怎么可能,她那样的人,永远都只是一个乡下人,扯着一点鸡毛蒜皮,家长里短的过日子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你说的那种人!” 小厮见武昌侯还是不肯相信也就不愿意再多说什么了,毕竟很多时候人总是只愿意相信自己以为的,而不愿意相信别人告诉他的。 武昌侯见小厮不说话了,拂袖而去,他心中莫名的有几分不安,气呼呼的走进书房,一推开门却发现他的书籍全部都在地上。还有那些书柜,桌子以及文房四宝,全部都不翼而飞了。 武昌侯看着这空荡荡的书房,当下就气的大骂:“这个贱人,这个贱人……” 小厮看着武昌侯,悄悄地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武昌侯其实不清楚,这个府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除了他们几个从边关跟着他一起回来的,其他人都已经跟着大娘子走了,眼下就连厨房里都没有人了,只怕是后夜想要喝一碗汤水都没人给做了。 这个小厮很早就跟在武昌侯的身边了,他是眼睁睁的看着武昌侯落入那个外室的温柔乡里,无法自拔,被她装出来 的柔弱体贴,风花雪月给迷了眼睛,渐渐的忘记了糟糠之妻,觉得她粗鄙,觉得她不懂情爱。 武昌侯这边,气的大吵大闹,就连想要砸点东西都没有,眼下除了房子是带不走的,大娘子他们把什么东西都给带走了,一点都没给留。 赵大娘子一想武昌侯看到那些东西时的无能狂怒,心里便痛快的很,这些年她恪守本分,贤良淑德,将整个府邸打理的井井有条,可是在她看来,自己依旧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乡下人,张嘴闭嘴就是柴米油盐这些小事情,觉得自己配不上他这个杀猪匠。 孙大娘子看着坐在马车里又哭又笑的大娘子,实在心疼,便握住了她的手:“婆母……” 赵大娘子顿了顿,然后笑了笑:“我这辈子呀,从来都没有这么痛快过,那个杀猪匠早就忘了自己以前,站在肉铺里卖肉讨生活的日子了,他们那些只知道讨好他的人哄的迷了双眼,早就忘记了所谓的柴米油盐,他自己也没有读过什么书,却总想着风花雪月,其实他的那些俸禄,根本就不够他自己花销的,他肯定想不到呀,这偌大的府邸,里头的所有东西都是 我一文钱一文钱挣来的!” 孙大娘子看着赵大娘子,越发的心疼:“公爹是个瞎了眼的,外头的女人是会哄人,却不是能过日子的,公爹早晚会后悔的。” “谁管他会不会后悔?如今的我,有两个宝贝儿子,有你这么乖巧听话的儿媳妇,再过些时日啊我又会有个小宝贝,我这日子只会越来越好,谁还管他后不后悔!”孙大娘子大笑,“旁人或许觉得我疯了,宁可不要这诰命夫人,也要合离,只是他们不知道我期盼这样的日子期盼的有多久!” 孙大娘子静静地听着。 “他总是说我不会体贴,不够温柔,就是一个乡下人,我知道的,他的心早就被外头的狐狸已经勾走了,哪里还想得起来曾经我陪他吃过的那些苦头,他不喜欢我了,也不在意我,这么多年了,我勤勤恳恳的说到底无非就是为了两个儿子,其实我也早就不在意他了,就是那个时候,老大一直没有功名,为了他,我也只能忍受着。”赵大娘子冷笑,“要知道那个时候他躺在我的身边,我无时无刻都觉得恶心,只是他这个蠢货还以为我满心满意的等着他罢了!” 第469章 糟糠 武昌侯府的这一出,彻底的让武昌侯成了京城的笑话,宠妾灭妻,逼的几十年的妻子要合离,这个事情,说出去,谁都是要骂几句的! 武昌侯这边倒霉的厉害,就是出门走一步,都能摔个狗吃屎,而赵大娘子这边,又是修葺屋子,又是准备孙大娘子的生产,忙的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或许是因为府上每个人都忙忙碌碌的,脸上都是笑意,苏叙白最终决定回衙门办差。 小厮推着他出现在大理寺的时候,大理寺卿亲自出来迎接,他看到苏叙白的时候,眼睛里闪过一瞬间的心疼,但是下一刻,他便笑着走上前去:“昨天你派人说你今天回来的时候,我还有些惊讶,没有想到这么早你就来了。” “既然是来办差的,那总不能来的太晚。”苏叙白笑了笑,“大人怎么亲自出来了?” “自然是来接你的。”大理寺卿笑着,“你是不知道这些日子里不在衙门里头丢了多少的案子没人处理,新来的那几个胆子小的很,教了好几个月都不能上手,你这一回来得分走我多少差事呀!我当然得出来接你了!” 苏叙白看着大理寺卿,笑了 笑:“辛苦大人了!” 苏叙白可以回去办差,其实很多人都想不到,原本大家都以为他只是为了宽慰太子殿下,没有想到他真的回来了,所以当他回来的时候,每个人都很惊喜,都上前同他说话。 只是总有些人口无遮拦:“苏大人,我还以为你会觉得自己不方便,就不回来了呢!” 那人的话一出,大理寺卿的手便直接拍在了他的头上:“你这家伙要是不会说话,给我把嘴闭上!” 那人被打的缩了缩脑袋,好半晌都不敢再吭声。 苏叙白看着那人许久,然后笑了笑:“不碍事的,我只是觉得每天待在家里待的久了,反倒容易胡思乱想,倒不如出来做做事,有点活在干,日子过得也快些,做好过,每天待在屋子里自怨自艾。” 大理寺卿看着苏叙白许久,然后点了点头:“你要是能这么想的,真的是再好不过了,人这一辈子呀,总是很难顺风顺水的,或多或少总是会发生一些事情,这个时候啊,就看你有没有本事自己挨过来,能不能自己爬出来,如果你爬不出来,那就只能一辈子栽在那个坑里面了。” “我们家的 事情你们也是知道的,这些日子我父亲因为心里不痛快,时常的会来府上找麻烦,我母亲也不愿意我见到他,便总是赶我出来,那我想着这样,每天在家里待着也是待着,倒不如回来干干活!”苏叙白笑了笑,“我知道你们都很忌讳,说话很小心,生怕一个不小心戳到我的伤口,其实不碍事的!” 刚才那个说话的少年抬头看向苏叙白,眼里多了好些敬佩:“你真厉害呀,如果是我这个时候大约都恨不得昏死在床上,永远都不要醒过来。” 苏叙白顿了顿,然后低下头:“如果有一天你们有机会去到边关,那就去战场上看一看吧,我想在那种地方待过的人,都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就放弃自己的人生。” 大理寺卿见苏叙白的情绪有些低沉下来了,便赶紧将人都赶走了,然后让人推着苏叙白去办差了。 大理寺卿前脚刚刚安顿好苏叙白,后脚,就看到了等在府邸门口的孟少卿,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快步走上前:“世子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 “听说苏叙白回来办差事了?”孟少卿开门见山。 大理寺卿点了点头: “是,昨天太子殿下就专门过来嘱咐了,告诉我们他今天会回来办差,所以我们一大早就在门口等着了,刚刚人已经进去了!” 孟少卿顿了顿,然后说道:“他瞧着可还好?” “相比以前,瞧起来还是有几分不一样的,但是看他那双眼睛还是很有精气神的,世子不用太担心!”大理寺卿安慰道。 孟少卿挑眉:“我也是没什么可担心的,只是过来瞧一瞧,毕竟当时又不是他,可能上战场的就是我祖父了,我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几分过意不去的,就过来看看他,他要是没什么事,那自然是皆大欢喜。” 大理寺卿点了点头:“是是是!” 孟少卿问完,便转身离开了。 等到孟少卿走远了,大理寺卿便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年纪的少年郎啊,心里头总是有着一些奇奇怪怪的尊严!” 在知道苏叙白会大理寺办差以后,武昌侯想起大理寺参他的奏折,一时气不打一处来,便在下朝以后拦住了大理寺的去路:“你给我站住!” 大理寺卿也是不慌不忙,回头看向武昌侯:“侯爷有何指教啊?” “你别以为你在陛下 面前说我坏话的事情我不知道。”武昌侯指着大理寺卿就要骂。 大理寺卿笑了笑:“你知道又怎么样?我就是当着你的面骂你,你又能如何?” “你这人……我儿子还在你手底下做事,你就这么折辱我……” “宠妾灭妻,嫡庶不分,我骂你的哪一件?哪一句是有错的?怎么,这种事情你做的出来却听不懂人家说你?你养的那几个儿子,锦衣玉食的,却连边关都守不住,最后还要你的两个嫡子去擦屁股!你这个人还有什么脸面在这里跟我大声嚷嚷。”大理寺卿咒骂道,“我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替你儿子觉得不值得,你还是他的父亲呢,可偏偏跟太子殿下对他来的好。” “我纵然是对他再不好,我也是他的父亲,也轮不到你在这里教训我。”武昌侯气的很了,“你这般做,对你又能有什么好处呢?” “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好处呀,我只是单纯的看你不顺眼,仅此而已,难不成你以为,这天底下的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是个白眼狼吗?抛弃糟糠,坑害自己的儿子,你既然做的出来这种事情,那你就要面对天下人所有的职责。。” 第470章 躲着 大理寺卿前脚刚刚骂完,武昌侯还没想到话回怼,谢澄胤就悠悠然的从他身后经过。 武昌侯到嘴边的话瞬间就咽了回去,他对着谢澄胤行了个礼,但是脸上也没什么好脸色给太子。 赵大娘子可以合离,太子在其中其实费了不少的力气,武昌侯多少是有些怨恨的,只是人家是君主,他没有什么可反驳的。 “武昌侯若是没有什么事就早些回府去吧,不要在这里与旁人争执。”谢澄胤淡淡的说道,“在府里头待着总归听不到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话。” 武昌侯又怎么可能听不出来谢澄胤是在嘲讽他,心中窝火,却又不敢多说什么,毕竟如今陛下的身子骨眼看着一日不如一日,太子继位是迟早的事情,他在这个时候得罪太子殿下,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武昌侯从宫里头出来的时候,天色还早,他便想着去外头逛一逛,不知怎么的,就走到了大理寺的大门口。 武昌侯站在那里,看着那两座石狮子,猛的回过神,骂了一句晦气,挥了挥手,马不停蹄的离开了。 武昌侯走远了以后,苏叙白才推着轮椅从大理寺 走出来,他看着步履蹒跚的武昌侯,想起来,他的腿还没有好利索,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如果是以前,他会上前喊一声父亲,然后派人送他回家,可是现在,他却什么都不想说了,那个曾经他心心念念的父亲,如今在他这里什么都不算了。 对苏叙白来说,父亲不喜欢他没有关系,父亲偏爱庶子也没有关系,可是当因为他的偏爱因为他的私心,害死了菘蓝,害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时,他忽然就不想再像以前一样那么敬爱他了。 苏叙白已经忙完了手头上的事情,准备回去了,正准备上马车的时候,就看到了往这边走过来的孟对晚,便赶紧说道:“快,快,咱们赶紧走!” “爷这是怎么了?”小厮有些诧异。 “我让你快一些就快一些了,不要问东问西的!”苏叙白说完,便放下了马车的帘子。 小厮虽然不明就理,但是也没有问太多,收拾了东西,便让车夫赶紧走了。 车子走出去了以后,小厮才瞧见不远处的孟对晚,他顿了顿,然后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苏叙白:“五爷这是专门躲着孟姑娘吗?” 苏叙白 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 “早些时候,五爷你自己,孟姑娘走到哪里你就跟到哪里,如今孟姑娘来找你,你又躲着人家,实在是看不明白,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小厮撇嘴,没好气的说道。 苏叙白低垂着眼:“不管做什么,总归我现在离她越远越好,时间一久,她也就不会再继续来找我了。” “可是五爷你明明很在乎他呀,又为什么非要这么做呢?”小厮叹息,“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坐下来说清楚的吗?非得这样子,你逃我追的?” 苏叙白叹了口气:“你不明白的!” 苏叙白前脚刚走,后脚孟对晚就瞧见了,连翘喊了几声,只见人家的马车走的越发的快了,人家都这么明明白白的跑了,她们还有什么不知道的:“他这分明就是在躲着我们。” 孟对晚看着远去的马车,叹了口气:“他大约是不想拖累我吧?” “姑娘你也是,他如今这副样子,京城里头的女儿家恨不得都躲得远远的,可你还非得在这个时候往上凑!”连翘撇嘴,“他虽然依旧是大理寺少卿,可是他的腿变成这副样子,终归还是不好的。 ” “他的腿又不是一定不会好了。”孟对晚有些恼火,“再说了,那些人如果不是他替我祖父去迎战,那出事的可能就是我祖父了!旁人笑话他,由着他们去笑话就是了,但是我们不能这么做的,他是为了我们,为了朝廷,才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人在昨天在看的,要是这个时候我们嫌弃他那个落井下石又有什么区别呢?” “可就算不嫌弃他,也犯不着赌上你自己的一辈子去补偿他吧!”连翘深深地叹了口气,“姑娘不是他,这辈子他的腿都不会好了,你难道还是要跟他在一起吗?” 孟对晚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抿着嘴。 “我知道现在眼下所有人都顾及着姑娘你的心思,所以不敢同你说什么,可是这个话总是要有人说的,要是姑娘因为这个事情记恨我,那我也没有什么旁的法子,只是,姑娘应该明白的,苏大人很有可能这一辈子都站不起来了,那他到时候就是一个残废,跟一个残废的人过一辈子,姑娘应该明白会面对什么事情。”连翘看着孟对晚,一字一句的说道。 孟对晚抬头看向连翘,正视她的眼睛:“可 是他也有机会恢复,不是吗?” “机会,的确是有机会,只是机会很渺茫啊!姑娘应该比我更清楚,为什么苏大人要躲着你吧,就是因为苏大人知道他的腿已经非常难恢复了,他这么做无非就是不想连累你,不想拖累你一辈子。”连翘无奈的说道,“姑娘难道真的想要葬送自己的一辈子吗?” 孟对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在南疆的时候,当你们推回来一车接着一车的尸体,我从来没有那么那么的害怕过,就只是站在那里等着,都能够感觉我的手脚在颤抖,我很害怕,我很害怕真的会看到他的尸体,我很害怕他真的会死,我从来没有这么深切的体会到,原来我那么在意他!” 连翘看着孟对晚,没有说话。 “不管我嫁给谁,不管我跟谁在一起一辈子,我这辈子总是会有无数次后悔的机会,那如果我一定要后悔,那我为什么不选一个现在不会让我觉得后悔的人呢?”孟对晚笑了笑,“我知道,这话听起来就像是一个孩子说的,可是,我真的是这么想的,我想要跟他在一起,哪怕他一辈子都站不起来了。” 第471章 想都别想 其实听到这样的答复,连翘一点都不觉得惊讶,毕竟,他们两个的感情大家有目共睹,只是他们这一路走过来实在是太波折了。 连翘看着满脸坚定的孟对晚,虽然心里有一箩筐的话,这会儿实在是说不出来了,便也只能将话咽到肚子里去。 因为皇帝的身子已经不大好了,京城里头但凡听到风声的,都在给自己的子女安排婚事,已经万一皇帝真的过世了,那便是三年的国丧,好好的女儿家,耽误了三年,还能有什么好的姻缘。 孟大娘子自然也着急的很,孟对晚的年纪原本就已经有些大了,再加上她早些年流落在外,后来又在军队里面打滚,京城里头的富贵人家,那真真是避而不及,因为这个,孟大娘子急得嘴角起了好几个燎泡。 就在孟大娘子因为这个事情着急上火的,在屋子里转圈圈的时候,孟对晚从外头回来了。 孟大娘子虽然心里着急,但是也不想让女儿担心,便笑着走过来:“你这是去哪儿了?怎么空着手回来的?没有去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吗?” “这些日子时常会出去逛一逛,哪能每次都能看到喜欢的东西啊!”孟 对晚笑了笑,然后看着孟大娘子,有些诧异,“我今天是吃了什么东西,上火了吗?” 孟大娘子愣了一下,下意识的这咬了一下嘴角,然后笑道:“是啊,吃多了干果,这不就上火了吗?” “大娘子明明是因为姑娘的婚事着急,这才起了满嘴的泡,还非得说是吃多了干果。”孟大娘子身边的婢女戳破了孟大娘子的谎言。 “要你多这个嘴!”孟大娘子有些恼怒。 孟对晚看着孟大娘子,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母亲是担心陛下的身子不好,到时候有个万一,我要守国丧吧!” “你也知道这个事情啊!”孟大娘子拉着孟对晚的手走到一旁坐下,“我这些日子找了很多人家,可就是没有什么满意的,左思右想的,总觉得这个不行,那个也不行,越想越着急。” “母亲也没有必要这么着急,陛下的身子再差也还是能扛个一两年的。”孟对晚笑了笑,“要是实在找不到合适的,那就守个国丧,也没有干系,不就是三年吗?也没有多久的!” 孟大娘子气的打了一下孟对晚的手:“你在胡说些什么东西?你可知道三年以后你多大 年纪了?等到那个时候哪里还有好人家的公子哥没有成婚的,你到哪里去找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 “可是现在人家门当户对的,不也是看不上我吗?”孟对晚有些无奈的说道,“我小时候不是生养在母亲身边的,在乡下那种地方待了那么多年,他们心里总是不待见我的,觉得我跟他们不是一个地方的人,非得嫁到那样的人家去,人家也未必喜欢我,说不定还要多受一些白眼!” 听着孟对晚的这番话,孟大娘子越发的觉得心疼,当下就红了眼:“那都是些狗眼看人低的货色,我的好晚晚这么出色,他们怎么敢给你白眼看。” 孟对晚见孟大娘子哭了,便赶紧安慰道:“不过就是说说而已,母亲犯不着因为这件事情生气的!” 孟大娘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些人实在是不可理喻。” 孟对晚看着孟大娘子许久,张了张嘴,又没有说话,最后还是孟大娘子瞧出来了,开口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讲?” 孟对晚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说出来:“苏叙白的腿变成现在这副样子,跟我有很大的关系,如果当时我没有生病没有 感染的该死的瘟疫,那上战场的就会是我……或者,是祖父,他是替我们受了这份罪的。” “你想要说什么?”孟大娘子忽然变得很警惕。 “若是母亲觉得,我一定要嫁人的话,那不如我就嫁给他吧!毕竟现在的我嫁不出去,他也娶不进来。”孟对晚看着孟大娘子,鼓足了勇气才说出这番话来。 “你是不是疯了?”孟大娘子气的猛的起身,“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腿……你嫁到他们家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他如今到底还是在做官的,不会缺我吃穿的。”孟对晚看着孟大娘子,小心翼翼的说道,“再说了,太医也说了,他的腿是有可能恢复的,不是一定就一辈子站不起来的。” “你想都不要想。”孟大娘子怒声说道,“你可是忘了当初你在他们家受的那些苦,那些罪了?你是实在嫁不出去了,非得栽在他们家吗?早些时候我也的确是动过心思,毕竟那小子是真心实意的喜欢你,可是那个时候他是个正常人啊,前途也是一片光明的,可是现在他们家弄成什么样子,你难道不知道吗?就算他还能当官,可是他又能怎么样呢?他的腿 都那样了,他能为你做什么呢?” “可是母亲,他只是瘸了腿腿,为什么就不是正常人了呢?”孟对晚红了眼,“我……我是真的想要嫁给他,我是真的想要陪他走过这一段路程,如果是一辈子,那就走一辈子,我不在乎他是不是真的不会好了,我只是想要跟他在一起,仅此而已。” 孟大娘子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孟对晚,只觉得心都要碎开了,她咬着牙,冷声斥骂:“我告诉你你想都不要想,除非我死了,不然这辈子,你都别想栽到他们家去!” “母亲……” “我这一辈子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姑娘,以前弄丢了你,让你被他们家这般作践,那是我的过错,因为我没能保护好你,可是现在若是我还要把你送到他们家去,让他们家作践,那我还有什么资格让你喊我一声母亲呢?”孟大娘子红着眼,哽咽着说道。 “母亲,我只是,想要陪在他的身边而已!” “不要再说了,回你的院子里面去,往后我没有答应的话,你哪里都不能去。”孟大娘子看着孟对晚,冷声说道,“这件事情也不要再提了,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答应的。” 第472章 旧情复燃 自那一日后,苏叙白就被孟大娘子关在了院子里,说是关起来,其实她也可以在佛里头到处走动,只是说什么都不肯让她出府了。 孟大娘子去给老夫人请安的时候,老夫人忽然想起来这件事情,便问了一句:“听说你把晚晚禁足在府里了?” 孟大娘子愣了一下,然后有些无奈的说道:“也不算是禁足吧,只是她平时也没有什么事情,我让他没什么事就不要出门了,少在京城里面走动总归是好的。” “你就不怕她因为这件事情到时候怨恨你,不再同你交心了吗?”老夫人端起手边的茶盏,抿了一口,然后淡淡的说道。 “若是他因为这件事情怨恨我,那边由着他去怨恨吧,我是做母亲的,总不能眼看着他自己往深渊的方向去走!”孟大娘子低着头,淡淡的说道。 孟老夫人看着孟大娘子好半晌,然后放下了手里的杯子:“深渊?可是怎么算是深渊,怎么算是康庄大道呢?” 孟大娘子有些诧异:“婆母先前可不是这般说的?” “苏叙白那个小子早些年的时候,我也觉得他仗着自己有几分才学,又有做侯爵的父亲, 便多多少少有几分傲气,我向来不喜欢那种文质彬彬的少年郎,总觉得那样的少年郎手不能提,肩不能挑,一副读书读傻了的模样。”孟老夫人笑了一声。 “是啊,婆婆以前总是这般跟我说,自古容易变心的,大多都是读书人,武将虽然鲁莽,却不会做那阴损害人的事情,读书明理分辨是非,可是很多人却把读书当做了一步登天的捷径,尤其是那些依靠着读书翻身的人,贫寒时苦读心智,可是一旦翻身做主,很多时候就会变了一副模样!”孟大娘子想起以前孟老夫人说的话。 “是啊,我曾经遇到过一个书生,还没有当官的时候文质彬彬,一副爱民如子的模样,可是有一天,他成了天子门神,成了一方的父母官,却别权利和金钱迷花了眼,到后来他哪里还记得自己做官的初衷?”孟老夫人笑,“苏叙白,算不得是一个好孩子,但是他绝对也不是一个坏孩子,一个可以为了天下百姓豁出命去的人,又能坏到哪里去呢?” 孟大娘子看着孟老夫人许久,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后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我同你祖父之前也说过 ,在早的时候,我们是觉得他没有什么担当,毕竟一个有担当的男人,又怎么可能会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吃这么多苦,受这么多罪呢?”孟老夫人看向孟大娘子,“后来呀,随着他跟我们在边疆的那些日子,我们眼瞅着他一日一日的,越发的成熟,越发的有担当,我忽然发现一件事情,那个时候啊他们都还太小了,就算是换成了我们在那个年纪又能做些什么呢?” 孟大娘子沉默了半晌,随后开口道:“原来婆婆早就知道他们两个在边关旧情复燃了?” 孟老夫人的心微微已成,但也没有否认:“我的确是知道一些,他们本来就有情谊,在边疆又是朝夕相处的,更是生死之交,如果真的旧情复燃,那也是在所难免的,你知道我的,我向来不会去插手年轻人的私事!” 孟大娘子心里有些难过,她看着孟老夫人许久,似乎是有些失望了,说话的语气也有些沉重:“婆母一句不会插手年轻人的私事,就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的,这难道只是私事吗?且不说,苏叙白现在缺了腿,也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站起来,就算他没有退,他先前 的那副样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宁可毁了晚晚名节,也想要强行将她娶过门,最后逼得她背井离乡跑到岭南那个地方,吃了那么多的苦头,难道这些事情婆母都已经忘了吗?” “我自然是记得的,只是有些事情我们难道要一直死死的咬着吗?”孟老夫人有些无奈,“他们两个人总是断不清楚,本就是情投意合的事情,就算拦咱们也拦不住啊!” 孟大娘子看着老夫人许久,然后苦笑了一声:“婆母句话说的轻巧,可如果这件事情的主角是小姑子,而不是我们家晚晚,婆母难道还能跟现在一样这么轻飘飘的说一句拦不住吗?无非就是晚晚和婆母是隔了一辈的,更是小时候也没有在你身前养着,婆母总是不那么在乎晚晚的!” 孟老夫人听着孟大娘子的这番话,心中颇有几分不满:“我又怎么可能不在乎她,晚晚是我唯一的一个孙女,我也心疼他,我也在乎他,可是眼下事情就是如此,晚晚他如今也大了,你又怎么可能真的把她关在屋子里一辈子呢?你这样子做只会适得其反。” 孟大娘子却已经不想再听孟老夫人的话了, 他现在已经认定孟老夫人不心疼孟对晚,总是有几分不满的,起身行了个礼,也不再多说什么,气冲冲的就离开了。 孟老夫人身边的人想要去拦住孟大娘子,却被孟老夫人叫住:“由着她去吧,她现在钻进牛角尖里面去了,不管是谁去劝都没有用的,倒不如让他自己往前走摔倒了,知道疼了,他自然就走出来了。” “可是受苦受罪的不还是姑娘吗?”嬷嬷有些心疼,“姑娘这辈子一路走过来实在是太艰难了,老夫人难道就不心疼他吗?” “心疼啊,我就是心疼,才会劝她母亲顺着她的意思去办,可是她母亲不同意呀,总归她也不是从我肚子里面生出来的,我也不可能越过她母亲给他安排婚事啊!”孟老夫人满脸的无奈,“更何况如今的苏叙白,身体也罢,条件也罢,的确是拿不出手,现在的他我们还要送上门去同他结亲,确实也不体面!” 嬷嬷听着孟老夫人的话,心疼的摸了摸眼泪:“咱们姑娘这一辈子呀,实在是太辛苦,他这样的出身,他这样的身份地位原本应当是顺遂一辈子的,可偏偏就吃了这样多的苦!” 第473章 算了 孟老夫人摇了摇手,不愿意再说这件事情,嬷嬷虽然有心想劝,可眼下,也不便再多说什么了。 孟大娘子那头是气呼呼的走了,走到半道的时候还气的落的泪:“这么多年了,老夫人一直都是对晚晚不冷不淡的,早些年晚晚丢了的时候,她也总是这副样子,说到底无非就是不觉得心疼罢了,毕竟也不是她的姑娘。” 一旁的婢女听着孟大娘子的话,赶紧劝慰道:“大娘子这是气糊涂了吧,老夫人是什么样的性子呀?若是他真的觉得不心疼,这么些年,侯爷一直在外头找姑娘,朝堂上的事情那是半点都不管,依着老夫人的性子,早就把他叫回来了,怎么可能一直让他在外头找姑娘?” 孟大娘子顿了顿,然后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那不是朝廷里头也没有出什么大事吗?叫他回来又能做些什么呢?无非就是一些乱七八糟的琐事罢了。” “可是,大娘子,咱们姑娘前些日子也只是同你提了一嘴,也没有大吵大闹的,非要嫁过去,你直接把姑娘困在屋里头,不让她出门,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婢女斟酌了一下用词,还是 小心翼翼的开口的。 孟大娘子沉默了一下,然后问道:“这两日他有没有做什么?” “姑娘每天在院子里就是看看书,有时候也会练练功夫,该吃吃,该喝喝,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样子!”婢女轻声说道,“咱们姑娘小的时候吃过那么多的苦头,又怎么可能会是那等子会为了一点小事跟家里头大哭大闹的人呢!” 孟大娘子听着,心里头一酸,随后又落了泪:“是啊,她从小就在外头吃尽了苦头,哪里还会同我大哭大闹?” “是啊,姑娘,那么懂事的一个人,又怎么可能会为了这点事情,跟大娘子大吵大闹呢?若是大娘子真的咬死了不肯,姑娘也是不会说什么的,无非就是心里委屈一些,可是面上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的。”婢女有些心疼的说道,“我有时候都觉得呀,咱们姑娘一点都不像是个年轻小姑娘,我从来都没有听她跟大娘子要过什么,哪怕是一个帕子,一个荷包,他从来都没有要过。” 听到这番话的大娘子心中一痛,她回头看向婢女,一双眼睛红彤彤的:“是啊,她明明从来都没有跟我要过什么!” 婢女有些诧异:“大娘子……” “自从她回来以后,她向来都是乖巧听话的。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图,在这个家里头也好像是一个客人,懂事的可怕。”孟大娘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样一个凡事小心谨慎,不敢提要求的人,第一次开口问我要一样东西,就被我拒绝了,还被我罚了禁足!” “大娘子不要想太多,我瞧着姑娘是没什么的,也没有哭,也没有闹,还是跟以往一样安安静静的过日子。”婢女赶紧安慰道,“或许,姑娘只是说一嘴,大娘子不同意,姑娘也就算了!” “你可记得我娘家哥哥的女儿?”孟大娘子抬头看向婢女。 婢女有些奇怪,但还是点了点:“自然是记得的。” “我那个侄女啊,被我嫂嫂捧在手掌心里面长大,那可真的是要什么有什么,但凡是她想要的,却不曾得到的,他都是哭着闹着的,你可还记得上一回他想要一个钗子,没有买到,他最后是怎么闹的?”孟大娘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婢女想了想,然后开口道:“我记得那个时候,表姑娘闹得可厉害了,听说是在家 里头不吃不喝好几天了,就为了那么一个钗子,最后实在没办法了,才求到大娘子这里让大娘子想方设法的找了一个差不多的钗子。” “是啊,不吃不喝,一个孩子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他是可以不吃不喝要挟父母的,把这种方式可以要挟的,都是那些深爱着子女的父母,晚晚的心里肯定很难受,可是她却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无非就是他觉得不吃不喝是换不来什么东西的……”孟大娘子说着说着便落了泪,“说到底是因为她觉得我们不会心疼她……” 婢女心里咯噔一声,便再也没有多说什么了,毕竟眼下她不论说什么大娘子都只会更伤心。 大娘子在这边泪如雨下,孟对晚在院子里也提不上什么劲儿,虽然手里头拿着一本话本,可是却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只是拿在手里头摆个样子。 连翘看着这幅样子的孟对晚,实在是有些难受,便说道:“姑娘怎么不去镜子里面看看自己如今的这副样子,就好像魂都被偷走了,给你吃什么你就吃,给你看什么你就看,可是这个心啊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哪 有!”孟对晚回过神来,“只是这画本实在是没什么可看的,写来写去都是相似差不多的桥段,没什么意思。” “姑娘可不要拿这个来当做说辞了,姑娘无非就是心里头难受,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连翘从一旁搬了一张小板凳在孟对晚面前坐下,“说道理,大娘子虽然反应大了一些,可是如今的苏大人,的的确确不是良配啊,姑娘不如我们就算了,何必为了这样的事情,惹的全家都不痛快呢?” 孟对晚顿了顿,然后苦笑了一声:“我也没有非要强求呀!要是母亲实在,接受不了那就算了,毕竟这种事情也不是我自己能够做主的,我总不能因为他在家里头一哭二闹三上吊吧,这样子除了让外人看笑话,最终还是什么都得不到的呀!” 连翘愣住了,她原本是想劝一劝孟对晚,却没有想到,她原本就没想着非苏叙白不可,一时之间竟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如果,母亲一定不同意,那边由着他吧,不管是谁,无非就是闭着眼睛过一辈子罢了!”孟对晚笑了笑,她的脸上虽然是笑着的,可是神色却带了几分苍凉。 第474章 心酸 孟对晚说这番话的时候,孟大娘子正巧就站在门外,她听着女儿没什么情绪的声音,心里却是一阵一阵的发酸,因为从小没有在自己的身边长大,即便是回来了,没多久就去了边关,在边关那种苦寒的地方,一待就是好几年。 孟大娘子纵然是心中有万般的疼爱,孟对晚也是看不到的,她面对她这个母亲的时候,大多数时候都是乖巧听话的模样,也不会奢求什么东西,自己给的,她推脱不过,就会收下,但是若是自己不给的,不管她有多喜欢,也是绝对不会开口问自己要的。 孟大娘子听着孟对晚那看似无欲无求乖巧听话的答复,只觉得心都要碎了,她思索再三,最后没有推开那扇门,只是很落寞的离开了。 作为一个母亲,她总是要思量女儿往后的一个人生,不可能由着她踏入深渊,可是,偏偏她这姑娘啊,就是跟这个男人牵绊至深,她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便痛哭了一场,随后,便生了一场病,这一病就是小半个月。 大夫说是郁结于心,婢女知道,孟大娘子是因为担忧女儿,思虑太重,加上寒风一吹,这才病倒了,可是孟大 娘子说什么都不肯将这个事情告诉孟对晚,只是自己一人强撑着。 孟老夫人知道孟大娘子病了以后,虽然孟大娘子不说,但是心里也明白,多半是她这个儿媳东想西想,把自己愁的生了病,她虽然有些气恼先前孟大娘子顶撞她的事情,但是她原本也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自然是也不会太放在心上。 所以,孟老夫人在知道大娘子生病以后,还是派人去请了太医,细细的给大娘子诊治,也接受了大娘子管家的事务,自己一边管着,一边细细的教养孟对晚。 孟对晚的确是个一顶一聪明的,早些时候她在战场上就可窥见一斑,如今更是如此,她在战场上看战国策的时候有多能举一反三,现在在看账簿的时候也是不遑多让的,学的很快,没几日,就能帮着一起看账簿,料理庄子上的一些事务了。 有恰逢年关,四处的田地庄子都送来了一整年的账簿,往年这个时候,纵然是孟大娘子再能干,一个人整理这些账簿,也是时常忙的头昏眼花的,倒是今年,孟老夫人和孟对晚两个人一起料理着,反倒没那么繁重了。 “你母亲病了那么 久,你可是每日都去看了?”孟老夫人看着不远处坐着打算盘的孟对晚,轻声问道。 孟对晚顿了顿:“母亲大还是气着我呢,我每日里都去,可是母亲一直不肯见我!” “你是从你母亲肚子里出来的,她心疼你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气着你?”孟老夫人笑了笑,“她多半啊,是怕过了病气给你,这才不愿意见你的!” “好些日子没见到母亲了,也不知道她这个病好的怎么样了?”孟对晚一边看着账簿,一边说道,“这个天气冷的很,一个不慎就容易得风寒!” “太医来回话的时候,说是好了不少的,只是还有几声咳嗽,现在这些日子,每日里都要吃些枇杷膏清肺化痰!”孟老夫人笑了笑,“也用不着太担心!” “嗯!”孟对晚应了一声也就没说话了。 “你同你母亲,因为苏叙白吵了一架的事情,我是知道的!”孟老夫人看着孟对晚,有些无奈的说道,“原本,你祖父也答应过苏叙白,若是他能平安回来,就不会在阻拦你们的婚事,可是如今,他的的腿又变成这样,你母亲就你一个女儿,又怎么忍心你过去受这种 苦呢!” 孟对晚低着头,没有说话。 “我是你母亲的婆婆,很多话我也不能说得太多,而且,一定要让我劝你母亲答应,我也是有些犹豫的,毕竟,如今的苏叙白,与当初的他不大相同了,我总也不好说什么!”孟老夫人叹息,“你体谅体谅她是做母亲的,不要记恨她才是!” 孟对晚抬头看想过孟老夫人:“哪有子女记恨父母长辈的!我并不觉得母亲做错了什么,其实如果是我,或许也会如此,毕竟,情义有时候,是不能当饭吃的!” 孟老夫人看着孟对晚,心中一紧。 这样沧桑且现实的话,从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嘴里说出来,实在是让人心疼的很,纵然是孟老夫人,年少的时候,也会因为一个欢喜的人奋不顾身,可孟对晚却不会,她会权衡利弊,会为了一些旁的事情,舍弃掉自己钟爱的。 旁人看着是懂事,是听话,是体贴,可是在孟老夫人看来,却是十足十的心疼。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无非就是这般,因为过早的体会了人情冷暖,柴米油盐,她们总是会将活下去当做人生的第一要领,而舍弃最不切实际的 情感,而其中最容易放弃的,就是爱情。 孟老夫人看着这般的孟对晚,实在是心疼,张了张嘴想要安慰劝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许久以后,孟老夫人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这几日下了几场雪,越发的冷一些,不如我们找个时间去别院泡泡温泉,你看如何?” “祖母若是愿意去,那自然是最好的!”孟对晚抬头看向孟老夫人,“只是,我母亲如今不大愿意见我,可能也不愿意与我同去!” 孟老夫人看着孟对晚半晌,然后笑了笑:“我都说了,你母亲不是这样的人,你啊,凡事倒也不必这般小心谨慎,你这是在家里头,又不是在军营里头!” 孟对晚抬头看了一眼孟老夫人,没有再说话。 “那处别院的山头,有一处寺庙,里头的老和尚算得上是我的故交,到时候带你去见见他,你小的时候,他还抱过你呢!”孟老夫人看向孟对晚,“你大约应该是见过他的!” 孟对晚想起当初就是那个和尚,告诉他不要走水路,后来没多久,就听说江南水灾泛滥,好在他听了那个和尚的话,这才保下来一条性命。 第475章 不计前嫌 孟大娘子因为顶撞了孟老夫人,心里本来就有愧,尤其是当孟老夫人还不计前嫌的想办法找来最好的大夫给自己医治以后,她越发愧疚,所以当孟老夫人派人来说去别院泡温泉的时候,孟大娘子是一口就答应了的。 出门的那一日,孟老侯爷和孟少卿因为公务繁忙,就没有专门送行,派了几个身强力壮的陪着一路去了。 孟对晚原本是打算坐马车的去的,但是因为孟少卿没有空去,便最后改成了骑马出行。 孟对晚上马的时候,孟大娘子掀开帘子瞧着她,她穿着骑马装,头发高高梳起,瞧着就是一副英姿飒爽的模样。 “姑娘这般瞧着,真是女将军了,那脊背挺得笔直,实在是俊俏的很啊!”孟大娘子身边的婢女瞧着,忍不住笑道,“姑娘若是男子,那怕是提亲的媒婆都要将咱们家的门槛踏碎了!” 孟大娘子瞧着,只觉得心中越发的难过:“她生在咱们家,本应该好好长大,她若是喜欢文,我便请最好的闺阁师傅教她,若是喜欢文,也是有侯爷教养她的,她本该是京城里头最最娇贵的女儿家,那里轮得上旁人瞧不上……” 婢女听着孟大娘子的话,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前些日子,因为想着陛下的身子不好了,便给孟对晚张罗亲事,可是京城之中,与他们家门当户对的,他们稍微打听打听,就能知道孟对晚当初发生的一些事情,虽然当初孟家将这些人处理的差不多了,但毕竟都是在京城里头,也是在是瞒不住。 好一些的人家,大多都瞧不上孟对晚,孟大娘子想着低嫁也不妨事,厚厚的备上一份嫁妆,再由自家扶持一把,总是会有好日子的,可那些求上门来的,都是些不学无术的废物,要么贪恋酒色,要么就是家中落败。 孟大娘子光是想起这件事情来,心里就揪的很,只觉得心口堵得很厉害:“我的囡囡啊,说是含着金钥匙出生也不为过,当年若不是为了救公主又怎么会走丢了,可那些人却怎么瞧不见她的好!” 婢女见孟大娘子说着说着就红了眼,便赶紧安慰道:“大娘子,咱们就不要想这些事了,好不容易出来走走,就把这些事情放一放,再烦心的事情,也等回去以后再说,是不是?” 孟大娘子虽然难过,但还是点了点头:“我记得 那里的山顶,住着的是惠德大师傅,也不知道能不能见他一面,到时候叫请给晚晚算算姻缘。” “惠德大师和老夫人不是旧交吗?有老夫人在,他必然是会见我们的。”婢女笑着说道,“大娘子把心放宽了,很多事情我们现在急是急不得,倒不如我们走一步算一步,说不定后面的路就宽敞了呢!” 孟大娘子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点了点头:“希望能够如此吧!希望以后能够什么事情都顺遂一些,不要再有这么多的波折了!” 孟老夫人一行人到山脚下的时候,远远的,他们就听到了来自山顶的敲钟的声音,孟老夫人缓缓地从马车上下来,然后抬头看着山顶:“惠德大师这是知道我们要来了!” 孟对晚抬头看着山顶上,与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便觉得有些奇怪:“祖母为什么这么说?只是因为这个钟声吗?” “惠德大师曾经救过我的性命,后来我便时常会来这里看他,只是这些年年纪大了,爬山变得有些吃力,就来的少了一些,不过我每次来基本上我刚刚下马车,她就会派人去敲钟,这也就成了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一 个默契,他知道我来了就会让人敲钟,告诉我他在等我上去和他叙旧!”孟老夫人笑了笑,“你小的时候刚刚出生没多久,还带你来过这里,他那个时候还抱过你呢!” 孟对晚有些惊讶:“是吗?这位大师先前还救过我呢?” “哦?”孟老夫人有些惊讶,“什么时候的事情说来给我听听呢?” “那个时候我偷偷跑出来要回江南,走的时候,大师找到我,让他手底下的小沙弥同我说,让我不要走水路,我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乖乖的听着他的话,没有走水路,后来我才知道那一次江南出了很大的水灾,几乎所有船只要么翻船,要么滞留。”孟对晚轻声说道,“我回来这么久,倒是一直都没有见到过他,我还想着要跟他说一声谢谢呢!” 孟老夫人看了看孟对晚,然后回头看向孟大娘子:“我们一起上去看看吧,心里有什么疑惑,到时候就问出来,说不定他会告诉我们以后的路要怎么走!” “一个老和尚能知道我们以后的路要怎么走吗?”孟对晚有些惊讶,“原来祖母也相信这个啊?” 孟老夫人点了点头:“这天底下 的事情呀,都是有因果的,很多事情我们被困在因果里面是看不到的,可是他们作为旁观者却能够一目了然的知道我们被什么困住,惠德是个得道高僧,他虽然不会算命,说话也神神叨叨的,但是有时候他随口说的话就能够救下很多人的性命。” 孟对晚点了点头,然后回头看向孟大娘子:“母亲,这里离山顶还是很远的,你的身子不太好,不如就不用去了吧?” “难得来一趟,怎么能不上去呢?更何况我现在也好的差不多了,多走走,出出汗也好。”孟大娘子说着,便慢慢走上前来。 “那我们就慢慢上去,说不定下了雪山顶上的风景也更好看了呢!”孟对晚笑着说道。 惠德大师其实很少见客,但是每次孟老夫人来的时候,他都会摆上茶具等着,两个人见到面真的就像是一个老朋友一样,会坐下来喝茶聊天,甚至说一些没有边的闲话。 孟老夫人经常说,孟家能够这么昌盛,除了祖先的庇佑,还有惠德大师在前头给我们指路的缘故,毕竟在这慢慢的岁月里,那有一盏明灯一直在你面前亮着,便是这天底下最幸运的事情了。 第476章 多灾多难 这座山不算太高,但是要是一口气爬上山顶还是有些吃力的,不过好在其余几人都有一些功夫傍身,所以还是很顺利的,爬到了山顶,只有孟大娘子,因为前些日子刚刚生了一场大病,这会儿走动起来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力不从心的。 好不容易爬上了山顶,寺庙的大门便缓缓打开,小沙弥站在门口看到孟老夫人以后,行了个礼:“老夫人,师傅已经恭候多时了!” 孟老夫人笑了笑:“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他了,你师傅他身子骨可还硬朗?” 小沙弥顿了顿,随后笑道:“师傅说了,他现在身子骨还硬了,要是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再活个五六年,绝对不是问题。” 孟老夫人笑了起来:“既然来都来了,我就去见见你师傅,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准备我最喜欢喝的茶,要是没有的话,我等会儿就回去了。” “老夫人说笑了,师傅早早的就背下了老夫人喜欢喝的茶水,这会儿水已经煮开了,老夫人进去就可以泡茶了。”小沙弥看着老夫人,笑着说道。 孟大娘子和孟对晚跟着孟老夫人一起往里边走,快要靠近厢房时候却被小沙弥拦住了去 路:“夫人和姑娘,还是先在花厅里吃盏茶吧,师傅说了,有些事情要稍等一会儿才可以为二位解惑!” 孟老夫人回头看向孟大娘子和孟对晚:“你们先去休息一会儿,我去和他叙叙旧!” 孟大娘子这样是不会多说什么的。 后院里种满了梅花,在这个世界开满了花,刚刚走到花厅,就是一股子沁人心脾的梅香。 孟对晚和孟大娘子就这么在花厅里面坐下,没过多久就有小沙弥端上来两盏清茶:“妇人和姑娘在这里先喝些茶水,过一会儿就带你们去见师傅!” 孟对晚点了点头:“多谢!” 小沙弥点了点头,然后抬头看向孟对晚:“孟姑娘是什么时候回京的?” 孟对晚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我回来已经很久了,这一趟来也是想谢谢你们师傅当时提点我,让我不要走水路,不然说不定我现在就已经回不来了!” “师傅同我说过,水路和陆路,就是姑娘未来要走的路,姑娘怎么选,未来就会怎么走。”小沙弥看着孟对晚,“师傅说如果姑娘有机会回来,那就是姑娘停了师傅他的话,没有走水路。” 孟对晚听的有 些迷迷瞪瞪的,但是也没有多问,只是笑着应了一声。 一直等到小沙弥离开了,坐在一旁的孟大娘子才满脸的惊讶:“你之前就见过惠德大师?” 孟对晚点了点头:“他当时也算是救了我一条命的,只是一开始的时候,我一直觉得他神神叨叨的,不太愿意搭理他,没有想到他最后还是不计前嫌提醒我不要走水路,不然这会儿我可能早就死在江南了。” 孟大娘子越发的诧异:“这个事情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你说过呀?” “也不是什么很特别的事情,犯不着特别提起来呀!”孟对晚有些无奈的说道。 母女两个人在花厅坐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小沙弥就来请他们过去。 等他们走到惠德大师的厢房时,就看到孟老夫人和他坐在一起,正在下棋。 孟对晚看着坐在孟老夫人年前的老和尚,相比第一次见面,如今的惠德大师似乎苍老了很多:“大师!” 惠德大师笑着看向孟对晚:“你这小妮子如今倒是客客气气的叫我一声大师了,先前的时候可总觉得我是个骗子呢!” “那个时候是我不懂事,我也不知道大师是得道高僧啊 !”孟对晚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其实你跟你小的时候长的很像,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那个时候你刚刚出生,你昨天抱着你到我这里来,给你批命格,你出身高贵,却没有那么贵气的命,你的命很难压住你的身份,所以我曾说,你是一个不容易顺利长大的孩子!”惠德看着孟对晚,轻声说道。 站在一旁的孟大娘子满脸的震惊,然后看向一旁的孟老夫人:“婆母,这个事情我怎么没有听你跟我说过呀!” “这种事情我怎么跟你说?”孟老夫人有些无奈,“那个时候你又刚刚出月子,怎么受得了这样的刺激?” 惠德看了看孟大娘子,然后笑了笑:“她的命里福薄,享受不了荣华富贵,可是偏偏总是会和富贵交集,也正是因为这些荣华富贵,往往会让他的人生横生枝节,她的前半生会非常的难走。一步走错便是深渊,如今也走了大半了!” 惠德落下一个棋子:“当初你祖母求着我,让我想想办法,不需要什么荣华富贵,只要你可以顺利的平安长大,你的福源薄,就是想要生活的平安就不能在那么富贵的地方成长,我想办法 给你改了五行,后来你就在一场战争都丢失了,清贫的长到了十几岁了!” “那如果不改,又会怎么样?”孟大娘子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 “多病,多灾,夭折!”惠德微微垂下眼,“如果她一直在永昌侯府,那她根本就长不大。” 孟大娘子一个踉跄,吓得脸色都有些发青。 “其实第一次见你,我就知道你是谁了,只是那个时候你还不能回到孟家,所以贫僧明明知道你是谁,你明明知道站在你身边的人就是孟少卿,但是也不能多说什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离开,平时唯一能做的就是告诉你,选一条可以让你好好活下去的路。”惠德大师抬头看向孟对晚,然后说道,“贫僧知道你的心里在想些什么,你只管按照你自己想要的去做就是了,你的人生就是这样,艰苦,切多灾多难!” 孟对晚的脸色有些奇怪,她沉默了好久才开口说道:“所以是不是只要靠近我的人,都会逐渐的变得不幸?我身边人才会因为我受伤生病,乃至死亡?” 惠德拿着棋子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看向孟对晚:“如果贫僧告诉你是,那你会怎么做?” 第477章 茶水 那个瞬间,孟对晚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空了,她看着自己身边的母亲,祖母,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离开,逃避,找一个没有人认识你的地方,一个人躲起来?”惠德笑了笑,“命里该有终须有,躲不过,逃不掉,你用你半生的颠沛流离,换来了你的平安长大,划不划算,只有你自己知道!” “那,那我的女儿,后半生,是不是就可以平安幸福了?”一直站在一旁没有说话的孟大娘子还上前,他紧紧的拉着孟对晚的手,一双眼睛变得通红。 惠德不答反问:“孟大娘子的身子也算是大病初愈,千里迢迢的到这里来是有什么想问的呢?” “我……我原本是想问一问我女儿的姻缘,可是现在我只想知道她以后是不是就可以平安幸福的生活,是不是就会好好的待在我们的身边?”孟大娘子满脸紧张的问道。 “那如果贫僧告诉你,她命里的伴侣这辈子从头到尾就只有一个的时候,孟大娘子又会怎么选呢?”惠德笑了笑,“跟着心走,不要强求!” 孟大娘子还要说话,就被小沙弥拦住:“大娘子,师傅还要下棋,贫僧 带你去花厅坐一会儿吧!” 小沙弥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孟大娘子要是还要接着问就显得有些得寸进尺了! 孟大娘子虽然有些不甘心,但还是乖乖的离开了。 孟大娘子和孟对晚离开以后,孟老夫人才抬头看向惠德:“既然你早就认出她了,为什么不来告诉我?” “怎么,老夫人这是怪贫僧没有把你们的孙女给你们送回去?”惠德笑着。 “这些年我每年都来问你,问你我这个孙女的消息,你每次都说他没什么事,她可以平安长大。可是你看看她这上半身哪里平安?她这一路走来何其的坎坷呀!”孟老夫人叹息,“我没有什么福气,这辈子就只有一个女儿,这小辈里头啊,也就只有他这么一个孙女,女孩家在这世间行走实在是艰难,可偏偏他还有这般波折。” “该怎么走,老天爷的自然早就已经写好了,强求最后终究是什么都得不到的。”惠德下了一颗棋子,“你看,这个棋子就在这儿,瞧着没什么用,却又不得不在那儿,不论什么事情都由着他去,只要不去强求,最后都会按照你们想要的安排!” 孟老夫人抬头看 向惠德:“你都一只脚踩进棺材里的人了,能不能不要这么神神叨叨的?有什么话就不能直接说出来呢?非得让我们在这里听你讲谜语,猜又猜不出来,心里还慌的很。” 惠德大师抬手敲了一下孟老夫人的头:“你也不看看你自己都老成什么样子了,说话还是这副样子,贫僧当初就不应该多管闲事,把你从鬼门关里头拉回来。” “那还不是,你总是神神叨叨的装神弄鬼,有什么话总是不爱说清楚,讲半句话!”孟老夫人满脸的嫌弃,“你是做和尚的,又不是跟外头那些骗子似的借着这些神神叨叨的话,骗银子的,你就不能把话给我说干脆了吗?” “贫僧要是把这话全部都说出来了,还要你们做什么?你们只坐着等着因果不就好了。”惠德大师没好气的说道。 “那你就要么干脆一句话都不要说,不然我们这猜着一半,心里多难受啊!”孟老夫人叹息,“不如就这样,我就问你,我这姑娘最后会不会嫁到苏家去?” 惠德盯着孟老夫人看了许久然后颇有几分无奈的说道:“孟姑娘的命里,有两次婚事,下一次就在明年年底。” “是苏家吗?”孟老夫人盯着惠德,满脸认真的问道。 “你就非得问的这么仔细吗?”惠德有些无奈。 “不然呢?我儿媳妇成天想些给她物色夫婿,谁知道我的孙女婿会是个什么东西啊!”孟老夫人满脸的嫌弃。 惠德却是说什么都不肯再说了,他喝了一口茶水:“今日以后,没什么事,就不要往山上来了!” 孟老夫人顿了顿,然后应了一声:“嗯!” “你如今也不是年轻人了,安享晚年就是了,不要再那般奔波了,你这一辈子做的事足够多了。”惠德大师看着孟老夫人许久,然后说道,“这个世上,能让天下百姓点长明灯的人,也就只有独你一份了!你终究是要去,你的孩子们终究是要长大各奔东西的,他们不可能永远一辈子都呆在你的树阴底下,好好休息休息吧!” 孟老夫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头看向惠德:“今年往后没什么事,就不要到山上来了,那你这些茶多半也是喝不完了的,不如今天就让我带回去吧!” 惠德看着孟老夫人许久,然后叹了一口气:“贫僧原本还在担心你会不会难过的哭鼻子?却忘了 你原本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 “我们终究还是会再见的,为什么要难过呢?”孟老夫人笑道,“人的前世今生谁说的定呢?说不定来生我们还会见面,我还会喝你的茶,还会让你一辈子看到就厌烦。” 原本还有一些悲伤的氛围一下子就被吹散了,惠德大笑了两声,然后说道:“这辈子贫僧做的最对的一件事情,就是请你喝茶了!” 孟老夫人笑着。 他们一行人离开的时候,走出大门,孟老夫人便落了泪,她背对着山门,没有人能够看到她是否难过,没有人能够看到她现在到底是何种模样。 孟老夫人不说,但是她知道,惠德,多半已经走到了人生的末途,他让她以后不要来了,就是因为他以后不在了。 他们认识了一辈子,虽然很少见面,确实难得的知心好友,一个老和尚,一个女将军,虽然很奇怪,却不妨碍他们交心,只是岁月催人老啊,他终究年纪大了,佛终究要带他回去了。 丧钟敲响的时候,孟老夫人就站在别院里,她看着山顶,却说什么都不肯再上去看他最后一眼,因为老和尚说了,山顶没有她爱喝的茶水了! 第478章 圆寂 惠德大师圆寂以后,尸身被一把火烧成了辉,小和尚把他的骨灰埋在了梅花下,随后便离开这一处偏僻的寺庙,没有声张,没有哀悼,走的静悄悄的。 惠德大师离去以后,孟老夫人伤心了几日,虽然面上什么都没有说,但是那几日她的食欲总是不佳,尤其是喝茶水的时候,时常会看着茶水发呆,然后久久说不出话来。 孟老夫人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是老侯爷却很清楚,回到府里以后,老侯爷便总是陪在孟老夫人身边,恨不得就直接粘在她的身上,最后还是老夫人烦的厉害了,将老侯爷赶了出去,这才消停。 老侯爷被孟老夫人轰出来以后,就垂头丧气的坐在花厅里吃茶,可是不是嫌茶水太浓了,就是嫌茶水太烫了,总归怎么都不满意,最后将花厅里的婢女都赶了出来。 婢女满脸委屈的在院子里走着的时候,正巧被孟对晚看到了:“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姑娘!”婢女赶紧给孟对晚行了个礼,“奴婢,奴婢只是……” “是什么?”孟对晚看着婢女,然后看了一眼她走过来的方向,然后 说道,“你是被祖父骂了?” 婢女犹豫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老侯爷被老夫人赶到花厅以后,心情就不大好,见到我们的时候,也恼火的很,泡的茶怎么都不满意,最后就把我们赶出来!” 孟对晚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那你们是真的倒霉,成了祖父撒气的人了,你们去边上休息一会儿吧,我这会儿也没什么事,就去看看!” 婢女眼睛一亮:“多谢姑娘!” 孟对晚走到花厅的时候,老侯爷正背着手在花厅里头走来走去,眉头紧锁,唉声叹气。 “祖母只是有些不高兴,祖父用得着这么着急嘛?”孟对晚掀开帘子走进去,就看到老侯爷满脸的愁容。 老侯爷愣了一下,见是孟对晚,便苦笑了一声:“你祖母这把年纪了,这些日子,吃的都少了很多,她虽然不说,但是我知道,她是心里头难受,要是跟我发发脾气,我还放心些,可偏偏,他就是什么都不说,越是这样,我越是担心!” “惠德大师与祖母本来就是故交,如今惠德大师不在了,祖母心里难过在所难免,过些日子也就好些了,祖父也不用这般 着急的!”孟对晚有些无奈的说道。 “有些事啊,你这个小妮子又怎么会知道呢,惠德和你祖母以前哪里有什么旧交,惠德真正的故友,是你祖母的亲生母亲,也就是你的太祖母,你祖母出生没多久,就离世了,后来,你太祖母那边的亲戚一个一个的老去,到最后,记得你太祖母的人,最后竟然也就只有惠德大师了!”老侯爷在一旁坐下,眉眼间都带了几分苦闷。 孟对晚愣了一下,然后走到老侯爷身边,给他泡了一壶新茶:“祖夫喝口茶吧!” 老侯爷看着孟对晚手里的茶盏,接过以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父母在,尚有来处,父母去,只剩归途!” 孟对晚的手微微一颤,然后抬头看向老侯爷:“祖父!” 老侯爷接过看向孟对晚,然后叹了口气:“你祖母啊,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记住她母亲的样子,一辈子只能从别人嘴里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所以当惠德大师离世以后,对她而言,就等同于是她的母亲,彻底的被人遗忘了!” 孟对晚沉默了,她站在那里,一时之间,竟然也不知道该说些 什么。 “我们这一辈的人啊,终究还是老去了,我们的年少轻狂,执念如斯,终究还是岁月的长河里消散了!”老侯爷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往后的这个天下,终究是你们年轻人的!” “祖父年少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啊?”孟对晚忽然有些好奇,面前的这个小老头,年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老侯爷听到孟对晚的话,有些诧异:“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只是有些好奇,像祖父这样子的人,年轻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稳重,这么厉害!”孟对晚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就这么看着面前的老侯爷。 有一个瞬间,老侯爷从孟对晚的脸上看到了年轻时的老夫人,他有些恍惚,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我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毛头小子,什么事都敢做,什么祸都敢闯,毛毛躁躁的,更是天不怕地不怕,你祖母也是,我这辈子就没有见过比她胆子更大的女人了!” 或许是因为怀念,或许是因为不想辜负孟对晚那满眼的希冀,老侯爷将自己年轻的荒唐事,又是怎么改邪归正,又是怎么豁出命去,才将老夫人娶回家的事情说了一遍。 孟对晚听了很久,一声没吭,就这么坐在一旁,静静的听着。 许久以后,老侯爷喝光了手里的一盏茶,然后看向孟对晚,他的眼里满满的怜惜:“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我也好,你祖母也罢,我们都是很洒脱很随性的性子,做事情凭着自己的高兴,不在乎有没有结果,更加不在乎结果是不是好的,我们只会去做当下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不想要留下任何的遗憾!” “难道,就不会有后悔的事情吗?”孟对晚抬头看着老侯爷,目光里有些茫然。 “做什么不会后悔?”老侯爷笑了一下,“人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其实在分岔路上,不管怎么选都是会后悔的,那我们就尽可能的做到,这辈子不要有遗憾,不要有错过,毕竟最后,我们可能都会后悔!” 孟对晚看着老侯爷,久久没有说话。 许久以后,孟对晚忽然问道:“如果那个时候,祖母醒不过来,就那么去了,祖父还会守在她身边吗?” 老侯爷几乎没有半点犹豫,点了点头:“当然啊,不论她如何,那个时候的我,乃至现在的我,都会以为反顾的守在她的身边!” 第479章 明哲保身 “哪怕明知这样子是错的?”孟对晚微微挑眉。 老侯爷笑了笑:“哪怕明知是错的!” 孟对晚忽然间有些茫然,或许是因为以前在成家,自己只是一个平民,她在药铺做活计,最要紧的事情,就是明哲保身,她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给自己留好退路,一定想尽一切办法保全自己。 可是,她听到的老侯爷的过往,却是那么的年少轻狂,那么的肆意,那自己的小心谨慎就显得有些小家子气,甚至,还带了几分穷酸味。 老侯爷看到了孟对晚眼里的迷茫,他看着她很久,然后说道:“你从来都没有,真正的把我们当做是你的依靠!” 孟对晚愣住了。 老侯爷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你以前到底是过了什么样的日子,可是如今,你是孟家人,你就算把天捅破一个窟窿,我们也会想办法帮你补起来,可是你一直都很抗拒,抗拒像一个年轻人那样的生活,抗拒自己成为一个真正的孟家人!” 孟对晚低垂着眼,久久没有说话。 “在孟家,你哪怕不学无术,你哪怕肆意人生,其实我们都不会怪你,你可以没有价值,但 是我们依然会是你的依靠,因为你是我们的家人,可是我在你身上看到的,却是你一直在证明自己的价值,其实,没有这个必要,不管你有没有价值,不管你是什么样子,你都是我的孙女啊!”老侯爷抬手,轻轻地摸了摸孟对晚的头。 老侯爷其实很少和孟对晚说话,可这一次,孟对晚听着他的声音,只觉得心中一阵一阵的酸涩。 “傻丫头,我们在乎你,是因为你是晚晚,是因为你是我们家的孙女,而不是因为你是孟中将,更不是因为你可以上战场打仗!”老侯爷的话里话外,满满的都是心疼,“你完全可以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 许久以后,一直沉默着的孟对晚忽然抬头看向老侯爷:“祖父,我想嫁给苏叙白,哪怕他这辈子真的站不起来了!” 老侯爷似乎并不觉得意外,他看着孟对晚许久,然后笑了笑:“我不反对,你想要我做什么?” “我想要祖父带我进宫,我想要求陛下赐婚!”孟对晚看着面前的老侯爷,轻声说道。 老侯爷看着孟对晚,目光里有些诧异:“你可是想清楚了?” 孟对晚坚定的点 了点头:“我想清楚了,如果他是好好的,或许我不会这么坚定,因为我知道,他以后肯定会遇到更好的人,可是当我知道他受了伤以后,我只想陪在他的身边,不论他以后如何,我都想要陪他度过眼前这些艰难的日子,哪怕这样的我,看起来像一个笑话!” 老侯爷沉默了很久:“可是,陛下未必会答应,就算陛下答应了,苏叙白那个小子也未必会答应,那个时候,你又要怎么办?” 孟对晚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现在只想试一试,我不想一辈子就这么错过他了!” 老侯爷几乎没有在犹豫,点了点头:“好!” “什么?”反倒是孟对晚满脸的不可置信。 老侯爷笑了笑:“我说好,不过就是求陛下赐婚吗?陛下这辈子,总是钟爱给人赐婚,先前要不是因为他乱赐婚,郝家的姑娘也不会嫁给苏叙白,你也就不会被逼的跳了江,这个事情虽然不会有人再提,但是陛下心里必然是记着的,你去求,总归还是有机会的!” 孟对晚眼睛一亮:“祖父真的答应我了?” “想当初,你祖母快死了,我不照样娶进门了 吗?不就是残废了,不碍事!”老侯爷笑了笑,“咱们孟家旁的没有,养个瘸了腿的小残废还是可以的,多找些人照顾着,总归也不会累着你自己,我向来觉得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喜欢什么,想办法得到就是了,不要考虑那么多!” 孟对晚还在震惊之中,毕竟她从来没有想过,祖父会松口答应,毕竟,如今的苏叙白与曾经早已经不同,且不说早年间他负了孟对晚在先,后来又变成了小残废,他么心中抵触,在所难免。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早些时候,也觉得,一个没有担当的男人,想要娶我的宝贝孙女,等下辈子吧!可是如今的他,在边关的时候,背负起了整个南疆的黎民百姓,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没有担当,谁都有年少不更事的时候,谁都有犯错的时候,更何况年轻人呢!”老侯爷笑了笑,“我年轻的时候也犯过错啊,如果非得揪着那个错处一辈子,那我又怎么可能还有未来呢!” “祖父……” “他已经拼了命的在弥补了,他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挖出来,告诉你,他的心里从头到尾就只有你一个人,我们还能怎 么办呢?”老侯爷叹息,“若是你对他没有情,那边一把长枪捅死他,可是你舍得吗?” “我早就原谅他了!”孟对晚低垂着眼,“那个时候,我真的恨毒了他,哪怕他迎娶我过门,救了我的性命,可我还是恨毒了他,因为如果不是他,我依旧可以过曾经的日子,要不是因为他,我又怎么会甘心做人妾室,还被人逼得差点没了性命!” 老侯爷看着孟对晚,静静的听着。 “可是后来,他真的很努力地对我好,我都看得到,他拼了命的对我好,拼了命的补偿我,无非就是在弥补当初的过错!”孟对晚红了眼,“人这一辈子,总不能只看见他的错处,看不到他所有的好吧!” “人这一辈子啊,能遇到一个真心喜欢的人,不容易!”老侯爷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年轻人,谁没犯过错呢,珍惜眼下,总好过一辈子困在从前!” 孟对晚红着眼,点了点头:“多谢祖父!” “你且记着,我是你祖父,我虽然老了,但是这几年还死不了,你只管去,天塌下来,还有我呢!”老侯爷笑着,用杯子轻轻的碰了碰孟对晚面前的茶碗。 第480章 南墙 老侯爷算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孟对晚前脚刚跟他把话说了,后脚,他就带着孟对晚进了宫。 进宫的路上,孟对晚骑着马跟在老侯爷的身后,满脸的不可思议:“祖父,你就这么带着我进宫了?” “不然呢?难不成还要给陛下备礼吗?”老侯爷回头看了一眼孟对晚,“咱们府上所有的东西都是陛下赏赐的,送什么,陛下都是看不上的,倒不如就什么都不要准备。” 孟对晚并不是这个意思,她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还是过了好一会儿,才追上去:“祖父,我是说,我们进宫不用跟祖母还有我母亲他们说一声吗?” “你有功名在身上,进宫递牌子就是了,为什么要同你祖母说一声?”老侯爷回头看向孟对晚,满脸的诧异,“你见陛下,去的是御书房,可不是后宫,你递上自己的官牌就能进宫,你这样大的年纪了,难不成自己一个人不敢进宫?” 孟对晚愣住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可以在没有长辈的准许的情况下,只需要自己递牌子,就可以进宫面圣的时候,她张着嘴好久都没能说出话来! “你都十八了, 人家的姑娘,在这个年纪,早就成婚了,说不定孩子都有好几个了,你如今又有功名在身上,自己进宫面圣是很寻常的事情!”孟老侯爷笑了笑,“我今日陪着你去,也只是同僚,你所求的事情,得由你自己开口!” 孟对晚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老侯爷可以答应的那么爽快,毕竟带她入宫,求陛下赐婚,肯定会引起孟大娘子和永昌侯的不满,若是旁人,就算答应了,肯定也要细细筹划一番,毕竟,都到这个年纪了,要是忽然被子女记恨,那实在是划不来。 可老侯爷全然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一开始以为是因为他的性格如此,现下才知道,她自己入的宫,自己求得圣旨,孟大娘子和永昌侯哪怕心里再不满,也不会记恨老侯爷,只会心疼女儿。 老侯爷那是想的明明白白,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真真是一只老狐狸啊! 孟对晚看着大摇大摆走在前头的老侯爷,想了想,然后说道:“可是祖父,我觉得祖母肯定能猜到是你带我进宫的,毕竟早上出门的时候,我也没瞒着谁,祖母和母亲一问就知道是你带我进宫的啊,毕竟,依着 我的性子,就算知道可以自己递牌子进宫,也没有那个胆子啊!” 老侯爷一个踉跄,差点从马上摔下来,好在他身手还算矫捷,立刻稳住了自己的身子:“我只是带你进宫,就算他们知道了,无非就是气恼我几日,只要不是我亲手把你送到苏家去,你母亲都不会把所有的怨气都加注在我一个人身上的!” 孟对晚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老侯爷,点了点头:“是这个道理,但是祖父,我觉得,我母亲肯定会写信给父亲,到时候父亲肯定要跟祖父你闹一场的!” “木已成舟,又是你自己求得,就算他们再不甘愿又能如何?”老侯爷笑了一声,“这个世上啊,能遇到一个喜欢自己的,自己也喜欢的人,真的是不容易的,何必那么执着呢,你说是不是!” 孟对晚进宫以后,在御书房门口等了小半个时辰,才被陛下叫进去问话。 这不是孟对晚第一次见皇帝,但是这一次,她发现陛下肉眼可见的衰老了,头发也变得花白,身子过也瘦弱的厉害,他的面前是堆积如山的奏折,他看着那些奏折,时不时的,会咳嗽几声。 孟对晚 走进御书房,正准备按照礼制参拜的时候,却被陛下拦住:“免了吧,这种虚礼没什么意思!” 孟对晚的腿已经半曲着了,听到陛下这么说,只得重新站直:“谢陛下!” 皇帝抽空从一堆奏章里抬头看了一眼孟对晚:“听说你在边关感染了瘟疫,可是好全了?” “臣已经大好了,多谢陛下关心!”孟对晚低着头。 皇帝“嗯”了一声,有批了好几个奏折,然后才放下手里的笔,看向孟对晚:“你自从受封中令将,这还是朕第一次见你到宫里头来,只是没想到,你来的不是后宫,而是朕的御书房!” “微臣有一事相求!”孟对晚说着,便跪了下去。 皇帝看着孟对晚,良久没有说话,因为先前他也见过老侯爷,所以他也明白,孟对晚到这里来到底是求什么,但是看着面前这个面容姣好的少女,他终究还是有些于心不忍:“成婚可不是儿戏,若是嫁人了,可不是你想反悔就反悔的!” 孟对晚抬头看向皇帝,目光里满满的都是坚定:“微臣绝对不会反悔!” 皇帝轻轻的叹息:“当初,朕为了扳倒郝家,不管 苏叙白心中早有挚爱,还是给他安排了郝家的婚事,那个时候,朕也知道有你的存在,可是那个时候,朕选择了牺牲你,而苏叙白也在家人和你之间,选择了家人,就这件事,朕既对不起苏叙白,也对不住你!” “陛下言重了!”孟对晚赶紧说道,“陛下是一国之君,很多时候,要考虑的是天下的太平,而不是一个小老百姓的未来,臣是明白的!” 虽然孟对晚嘴上说着明白,可是当这件事情被再一次提起来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红了眼,毕竟不论是谁,都想要被坚定的选择,所以当她一次又一次的回想,在那个时候,苏叙白选择了父母家人,向皇室妥协,而唯一被牺牲的,就是自己时,她心里终究还是有些不平的。 皇帝看着孟对晚许久,他见过的人很多,面前的人,说的是人话,还是鬼话,他只要看一眼,就心知肚明,他沉默了很久,然后说道:“对这件事情,你明明很介怀,又为什么非要强迫自己释怀?你如今的身份,就是想要嫁给皇家,也是嫁得的,你明明介意曾经的事情,为什么还要硬着头皮,再撞一次南墙?” 第481章 有情郎 孟对晚想了很久,才说道:“因为我知道他身不由己,可是我也是个年轻人啊,这个世上的年轻女子,哪一个不想得到跟话本上那样的有情郎,抛弃权势,还是毅然决然的跟你在一起的,多么的令人心生向往啊!” 皇帝看着孟对晚,没有出声。 “可是大家似乎都忘了,很多时候,那些躲在角落里写这些话本的文人,往往都是名落孙山的秀才,举人,他们并没有看过那么广袤的天地,他们将自己藏在小小的书籍里,从这些里面窥探天下,他们写出来的东西,情爱高于一切!可是我们总不是那些话本里的人啊!”孟对晚叹息,“如果那个时候是我,应该也会和苏叙白做一样的选择!” “虽然背叛一个自己深爱的女人,是一件很龌龊的事情,可是舍弃父母只想着自己逍遥自在的人,怕是连个人都算不上!”孟对晚抬头看向陛下,然后说道,“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我也想要一个可以为了我舍身忘已的少年郎,可是我们所处的是真实的地方,而不是话本里那虚无缥缈的故事!” 皇帝沉默了很久,然后轻声说道:“那 你也应该明白,未来的他很有可能就站不起来了,你的未来,身边永远会坐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他永远都比你矮一截,你永远都要低着头看他,你也愿意这样奋不顾身的去他的身边吗?” 孟对晚缓缓的抬眼,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的陛下,然后俯下身:“求陛下成全!” 皇帝沉默着,许久以后,宫人来换茶,便看到孟对晚就那么跪在那里,一声不吭,皇帝也就那么坐在那里,看着孟对晚,也是一声不吭。 宫人被眼前的场景吓得一身冷汗,换了茶,便赶紧离开了。 一直等到门被关上,皇帝才开口道:“苏叙白那个小子啊,之前哭着求着要娶你,没想到出事以后,他却斩钉截铁的离开了,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情,你也是个明白人,你应该知道他的意思!” “但无非就是不想拖累我,可是现在的我就只是一根筋的,想要待在他的身边!我如今也是这个年岁了不管,我母亲给我说了谁家的亲事,我都是不会嫁的,最后无非就是一个娶不进媳妇儿的老光棍,跟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罢了!”孟对晚低垂着眼睛, 轻声说道。 皇帝被逗笑,他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整个人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大的攻击性了:“朕可以给你做这个恶人,但是未来的日子,是苦是甜,你都得自己撑着!如果以后你再后悔了,朕可就不会再帮你了!” 孟对晚眼睛一亮,赶紧拜谢:“臣多谢陛下成全!” 皇帝被逗笑,然后说道:“你可不要高兴的太早了,就苏叙白那个家伙啊,那不会那么轻易的点头的,这个事情可能还得换一种法子,逼着他点头。” 孟对晚满脸的茫然。 后来没多久,宫里头就传出了孟对晚被陛下训斥的消息,等这个消息传到宫外的时候,孟对晚已经被赶出御书房了。 那一日真是天公不作美,孟对晚前脚刚刚被赶出御书房,后脚就下起了鹅毛大雪,没有人知道她到底在里头跟皇帝说了什么,只是听说,陛下发了好大的脾气,然后将人轰了出去。 偏偏孟对晚是个性子倔的,说什么也不可以,就直接跪在了御书房的门口,那场雪下得尤其的大,一刻钟的功夫,房顶上便都积了一堆厚厚的白雪。 孟对晚跪在那里,半截身 子都要被雪埋起来了,可是他却半点不为所动,依旧跪的笔直,一动不动。 老侯爷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么一件事情竟然会惹得陛下发脾气,顿时就慌了神,他想要进去和陛下说道理,却干脆被陛下扣在了里头喝茶,就只剩下孟对晚一个人跪在雪地里头。 孟对晚虽然行军打仗可说到底还是一个娇娇弱弱的女儿家,生生的在大雪里头跪了一个多时辰,晕倒在了雪中。 还是纯和公主听到了消息,火急火燎的赶过来,正巧遇上了晕过去的孟对晚,第一时间就派人把他带回了自己的宫殿,找来太医给她医治。 等到孟老夫人和孟大娘子知道消息的时候,皇帝的圣旨已经送到苏家了。 赵大娘子拿着圣旨的时候还听到来传旨的太监叹息:“这孟姑娘呀,实在是豁出命去了,纯和公主也跪在外头帮着一起说话,陛下实在是扭不过他们,这才下了这道圣旨,希望苏大人千万要体恤一下呀,他也是逼不得已的!” 赵大娘子送走了太监以后,满脸的不可置信,她看了看身后的大儿媳妇,有些诧异:“这孟家的姑娘是个怎么意思, 老五全须全尾的时候,我多次上门,她们家说什么都不肯答应,如今……如今却又冒着得罪陛下的风险,跑到宫里去求,这让我都有些看不明白了!” 孙大娘子看着那道圣旨,眉头紧锁:“依着五叔的性子,他多半也是不答应的,这件事情只把还有的闹!” “圣旨都直接下来了,他还怎么闹?”赵大娘子叹息,“这两个孩子非要将一件简单的事情弄得这样复杂,我实在是看不懂他们!” 正巧赵大娘子去送客的嬷嬷回来,嬷嬷满脸的焦急:“……大娘子,听说这道圣旨,是孟姑娘在这场大雪里跪了好几个时辰才来的,如今人还昏着呢,我刚才派人出去看了,永昌侯府已经连着出去两道马车了,想来是去宫里头接人了!” 赵大娘子看着手里头的这道圣旨,当时就觉得这玩意沉甸甸的,她甚至都有些握不住:“这,这事儿怎么忽然就闹成这样子了?” “婆母还是赶紧爬上去通知五叔吧!”孙大娘子叹息,“这件事咱们还是不要插手,让五叔自己处理吧!” 赵大娘子这才回过头来招呼着人去大理寺把人叫回来。 第482章 夫复何求 赵大娘子的人还没到大理寺,大理寺卿就找到了苏叙白:“苏大人,恭喜恭喜啊!” 苏叙白一脸的茫然:“何喜之有啊?” “你还不知道吗?”大理寺卿满脸的诧异,然后笑着说道,“我刚从宫里出来没多久,永昌侯府的嫡女,孟家的姑娘,在宫里跪了好几个时辰,最后向陛下求来了你们的一纸婚书,要知道,她一个女儿家,冒着被名节被毁,被陛下斥责的风险跪在御书房的门口几个时辰,这是何等的痴心一片啊!” 苏叙白捏在手里的笔猛地折断。 大理寺卿看着苏叙白这副模样,有些震惊:“你,你还不知道这个事情吗?” 苏叙白何止是不知道这个事情,他怎么都没想到孟对晚这段时间乖乖的待在府上,也没有到衙门门口等着自己,他还以为是她想明白了,没想到她竟然还憋着这个招! “快,我们进宫!”苏叙白回头看向身边的小厮,冷声说道。 大理寺卿看着就准备离开的苏叙白,想了想,然后说道:“苏大人,你如今这个时候进宫,怕是于事无补了,赐婚的圣旨已经送到你们府上去了!” 苏叙 白猛地回头看向大理寺卿:“怎么会这么快?” “外头下了好大的雪,孟家的姑娘在雪地里直接跪的晕过去了,纯和公主对这位孟姑娘实在是当做亲生姐妹一般的要好,一听到人晕了,不管不顾的闯去了御书房,陪着孟姑娘在雪地里一起跪着,要知道咱们陛下最偏爱这个公主,当下没耐住,也就答应了!”大理寺卿看着苏叙白轻声说道。 “外头下雪了?”苏叙白抬头看向那扇封着的窗户。 一旁的小厮很有眼力界的推开了窗户:“下了有半晌了,想着五爷的身子不能受寒,刚变天的时候,我就将炉子烧热了,窗户也关上了,咱们的屋子倒是不冷,外头冷的刺骨,一阵风吹过来,就跟小刀拉脸皮似的!” 苏叙白心里咯噔一声,然后看向笑死:“让人备车,我要入宫!” 小厮赶紧去了。 大理寺卿看着苏叙白这一脸的焦灼,倒是不慌,反倒在他的身边做坐下:“你入宫做什么?” “退婚!”苏叙白低垂着眼,但是脸上还是满满的坚定。 大理寺卿似乎并不意外,他笑了笑:“为什么退婚?你也和外头的那些 人一样,嫌弃孟姑娘是被一个乡下女人养大的?觉着她没什么教养,所以看不上她?” “什么叫做外头的那些人?”苏叙白抬头看向大理寺卿,一脸的茫然。 大理寺卿笑了笑,从一旁的炉子上提了热水,给自己跑了一盏茶,然后才慢悠悠的开口道:“咱们都很清楚,那一场叛变,陛下的身子骨就已经被掏空的差不多了,眼看着就没几年了,所以京城里头到了年岁的未婚男女,都忙着下聘,定亲,成婚,无非就是担心陛下……到时候要守国丧三年,生生的将人给耽误了!” 这些事,京城里头谁不知道,毕竟陛下也没有刻意要瞒着,他几乎已经将手头上所有的权利都逐步的交给了太子,太子虽然监国,却已经如同正君一般了。 眼下的朝廷局势非常明朗,陛下必然是要将这个皇位交给太子的,旁的皇子再有野心也没有法子了,有眼力的大臣便会在这个时候投诚,对太子殿下,也算是言听计从。 陛下上朝的时候越来越短,虽然宫里头没有明说,但是大家都明白,陛下的身子已经不好了,这样下去,江山易主,也用不了 多少时候了。 多疑京城里有未婚男女的人家,都想趁着这个时候,赶紧将婚事办了,免得撞上了国丧,到时候不论是儿子还是女儿,守丧三年,年纪都大了,到时候哪里还有什么好姻缘,一时之间,京城里的官媒就成了尤其紧俏的人。 “永昌侯府在京城里头也算是老牌的侯爵府邸了,那些个晚辈也是个顶个的出色,孟少卿也还没有娶妻,就成了那些未婚人家眼中最是紧俏的人家了,不过大多都是要去给孟少卿相看的,孟大娘子一旦说起来她女儿,那些官媒就想着法子搪塞,孟大娘子都因为这个事情气病了好些日子了!”大理寺卿看着面前的苏叙白,淡淡的说道。 苏叙白沉默了很久,然后微微抬眼:“是谁让大人来跟我说这番话的?” 大理寺卿顿了顿,然后笑了一声:“你实在是聪明,这话的确不是我应该说的,这件事,是我出宫的时候,太子殿下同我说的,他还说了,你肯定会猜到是谁让我说的这番话,让我也不必瞒你,直说是他说的!” “我如今这幅模样,嫁给我,还有什么前程,她是个痴傻的,我却不能 眼看着她往这个火坑里面跳!”苏叙白眉头紧锁。 “殿下说了,火坑不火坑的,没有人比孟姑娘自己更清楚了,他让你想清楚了,孟姑娘因为养母无权无势,本就在京城的待嫁女子中被轻贱,如今她跪在陛下面前求了婚事,你若是去退,她便真的成了这整个京城里头最大的笑话了,到时候,你又要她怎么办?”大理寺卿看着面前的苏叙白,“苏大人,三思而后行啊!” 苏叙白看着大理寺卿许久,然后苦笑一声:“殿下就是料定了我舍不得让她被千夫所指,才偏要等圣旨都下了以后,才让大人将这件事情告诉我的吧!” “圣旨一下,这个京城里头还有谁不知道这个事情啊,我早早的就议完事了,本该早早的就回来了,可偏偏殿下拦住了我,苏大人,说到底,殿下还是在为你做打算,孟姑娘为了这件事情,也是豁出去了,她拼了命换来的东西,你说退就退了,那不是让她难堪吗?”大理寺卿看着额苏叙白,笑了笑,“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苏叙白低垂着眼,他看着自己的腿,苦笑:“她该是这天底下最傻的一个人!” 第483章 看笑话 苏叙白最终没去宫里,小厮前脚让人套好了车,后脚就说不去了,搞得车夫是一头的雾水。 皇帝的这一道圣旨下来,有些人吃惊,有些诧异,更多的人在看笑话,一个乡下来的贵门千金,嫁给一个永远站不起来的残废,光是这件事情说起来,就能让京城里的人茶余饭后多几分小谈了。 消息传回永昌侯府的时候,孟大娘子气的差点晕过去,贴着墙根站了好久才回过神来。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大吵大闹一番的时候,孟大娘子却是什么都没说,只让人套了车,说是要去接孟对晚回府,她上马车的时候都是红着眼的,周边不少人出来看热闹,便有人忍不住笑话道:“好好的姑娘家,上赶着要嫁给一个死瘸子,这亲娘还有功夫出门,果然不是自己养的,就是不心疼啊!” “你少说点吧,你看孟大娘子的眼睛,显然是已经哭过一场了!”一旁的人赶紧说道。 “哼,我就是看不上她,还以为自己的姑娘有多高贵的,这个看不上,那个配不上的,最后自己嫁不出去了,去宫里头求了婚,嫁了一个残废,要我说,这是报应! ”那人先前想要让自己的娘家侄子娶孟家的姑娘,被孟大娘子好一顿说,这下好不容易得了机会,恨不得丢块泥巴在孟大娘子的脸上,好好的笑话一场。 “你可小声点吧,你还有脸呢,人家宁可嫁给一个站不起来的,都不愿意嫁给你娘家侄子,你那侄子得多废物啊!”一旁的人听不得这人这冷嘲热讽的话,凉飕飕的说了这么一番话。 这两人大约不对付,差点打起来,一时之间好不热闹。 外头的吵闹,孟大娘子自然是听到了的,只是现在她根本不想听这些人讲的风凉话,她满心满眼的都是自己的女儿,传信的人说她在雪地里跪了好几个时辰,人直接晕过去,她那个姑娘啊,身上到处都是伤,雪地里头那么冷,要是有个什么好歹,那可如何是好啊! 坐在马车的里的孟大娘子一想到这个事情,便忍不住红了眼:“这个丫头,倔的很,跟她爹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认定的人和事情,你就是说干了嘴皮子,她也是半点都听不进去的!” 婢女看着孟大娘子,忍不住叹息:“大娘子不要太着急才是,不都说了已经被 纯和公主接走了吗?纯和公主是个体贴的,肯定会照顾好姑娘的!” “不管怎么样,现在肯定要先把她接回来,一个女儿,人家身子要是受了寒以后有的是她难受的地方。”孟大娘子说着还是没忍住,用帕子轻轻的擦了一下眼角的泪水。 婢女看着大娘子这么心疼的样子,便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咱们姑娘实在是犟得很,明明知道这条这条路难走的厉害,可偏偏还是非要义无反顾的往里头扎,往后的日子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不撞南墙不回头!” 大婚次日,九源丈人的大殿里就站满了人,天族的说客占满了殿堂,九源闭门不见,只说是闭关。 前一日还在参加自己徒弟的婚宴,今日便说自己在闭关,不论是谁,也是不信这个话的,但是也不戳破,只是站着不肯走。 小板蓝根站在那里,看着满屋子的人,一脸的茫然,远野来的时候,就看到小板蓝根一个人站在大殿里,应付着那些喧闹的仙家。 远野看不过眼,上前抱走小板蓝根,一边走,还一边教训她:“你这个妮子怎么痴痴傻傻的,旁人都走了,就你一个 人待着,在这里伺候他们,你就不知道跟着他们一起走?” “有客人来便要招待,这叫待客之道!”小板蓝根看着远野,顶嘴道。 远野戳了一下小板蓝根的额头:“不请自来不算是客,你可有给这些人下过帖子?” 小板蓝根愣住:“啊?还能如此?” “他们可不是什么好人,不要搭理他们就是了。”远野无奈的说道。 九源这里的人挤得再多,他依旧不见,而聪明人,则坐在了惩戒堂门口的那片竹林里! “我以为,我们已经两清了!”棠笙看着坐在竹林里的南弦,眉头紧锁。 南弦回头看向棠笙,笑了笑:“棠笙上神不必紧张,我只是来这里坐坐!” “方丈山风光好的地方有许多,并不是只有我这惩戒堂!”棠笙面色清冷,对于之前南弦算计自己的事情耿耿于怀,“南弦上神心思深远,我这小庙堂可容不下!” 南弦大笑:“棠笙上神还在计较先前的事情啊?天君的命令我不得不遵守,但是明知道无果却偏要做,也不是我的风格,天魔大战从未止息,方丈山自上古时,便已不入六界,强人所难的 事情,我可不会去做!” 棠笙没有说话。 “魔族的小魔君虽然年纪不大,但在方丈山修养的几年,让他的功法很是纯粹,提升的尤其快,短短时光就已经堪比当年老魔君的鼎盛灯光,天族后继无力,谈和势在必行!”南弦淡淡的说道,“小魔君并不是凶残的人,六界分领而治,原本就没有尊卑,天族称帝多年,对六界并不公允,如今的形式,不过是天道!” 棠笙淡淡的看了一眼南弦:“那若是魔族称帝,你又该何去何从?” “天下之大,何不能去?”南弦笑,“天有日月,道有阴阳,魔有魔界,天,有天族,谁都不能压过谁,他既然存在,便是天道!” 棠笙沉默良久,然后笑了一声:“说这么多,伝雅的忙可是给你帮到位了!” 南弦顿了一下,然后大笑:“还多亏了棠笙上神帮忙!” “满口道义,听着都头疼!”棠笙冷笑,“待个几日就走吧,只说我们不见客就是,给大家都留些余地!” 南弦看着棠笙:“方丈山的饭菜颇好,多用一些,棠笙上神应该也不嫌弃吧!吃的多了,回去才好交代一些!” 第484章 朴素 孟对晚去陛下面前求了和苏叙白的婚事,第二天就在京城里头传的沸沸扬扬的了,大多数都是看笑话的,毕竟孟对晚一个女儿家,直接去找陛下赐婚,多少是有些不体面的。 外头的那些风言风语,永昌侯府那是半点都听不到的,他们满心满眼的,都是还在宫里头没有回来的孟对晚。 孟大娘子一大早就进了宫,见过皇后以后,便去公主的宫殿去了。 孟大娘子到的时候,公主刚好出来,她瞧见大娘子的时候,诧异了片刻,随后便赶紧说道:“孟大娘子这是来接晚晚回去吗?” “昨日多谢公主殿下了,若不是公主殿下,我们晚晚还不知道要受多少的罪啊!”孟大娘子看着纯和,目光里满是感激。 “大娘子客气了,晚晚就跟我自己的亲姐妹是一样的,我怎么舍得让她在那里受那样的罪呢?”纯和笑了笑,“只是我没有想到咱俩自己人会亲自进宫来接她。” 孟大娘子愣了一下:“啊?” “昨天夜里,晚晚醒过来的时候,同我说话,她说她是瞒着你到宫里头来的,说大娘子并不希望她嫁到苏家去,她这么做本就是违背了大娘子的 心意,大娘子的心里必然是恼火的!”纯和笑着说道,“虽说这个世上母女之间不会有什么隔夜仇,可是我原本也想着大娘子多半还是要生一两天气的,没有想到今天就来宫里头接她了。” 孟大娘子听着纯和的话,不由得,微微红了眼:“她早些时候同我说过,她想要嫁给苏家的老五,是我不肯答应,最后逼着她到宫里头来求陛下,这原本也就是我的过错。” “大娘子也是为了她好啊!”纯和看着面前的孟大娘子,轻声说道,“苏大人算不上是良配,大娘子不肯答应,也是为了晚晚啊!” 孟大娘子苦笑了一声:“可偏偏,她就是鬼迷了心窍,既然她愿意这么走,我没有办法拦住他,那就扶着她一点一点的往前走!没办法拦着她,那就陪着她一起走!” 纯和看着孟大娘子许久,然后笑了起来:“大娘子,晚晚已经醒了,现在正在用膳,我要去太后娘娘那里一趟,你就直接进去吧,她现在大约也心神不宁的在哪里等着你呢!” 孟大娘子点了点头,然后对着纯和行了个礼:“多谢公主殿下!” “用不着谢我,我亏欠晚晚的太多 了,我的命都是她换来的,为了她,做什么都是应该的!”纯和看着孟大娘子,微微垂下眼,“我父皇同我说过,臣子保护君主是本分,可人怕死是本能,人家不求回报,我却不能什么把这种事情当做应该得!” 孟大娘子对着纯和深深地行了个礼:“多谢公主殿下!” 纯和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孟大娘子看着纯和离开的背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转身,走向宫殿。 相比旁人的宫殿,纯和的宫殿看起来朴素很多。 孟大娘子往里头走的时候,刚刚走进去,就有宫人走到她面前:“孟大娘子,公主交代过,要是您来了,就让我们带你去偏殿,孟姑娘就暂时安置在那里!” “昨日真是麻烦你们照顾我家的姑娘了!”孟大娘子跟在宫人身后,淡淡的说道。 “大娘子真是客气了!”宫人笑了笑,然后慢慢的往前走,“我们公主很在乎孟姑娘,昨日孟姑娘住在我们那儿,我们公主别提有多开心了!” 两个人说话间,已经缓缓的走到了偏殿,里头的人正巧正在说话。 “姑娘多多少少还是再吃一些,这吃的实在是太少了, 您昨日怎么没怎么吃东西?今日再吃的这样子少,身体会撑不住的呀!”宫人苦口婆心的劝说着。 “我实在是没什么胃口,我常年在外头打仗,身子骨硬朗了,少吃一顿不会怎么样的的,不要太放在心上,若是你们家公主问起来你就说我都吃过了就是了!”孟对晚有些无的声音传来,“我实在是有些吃不下了,你就是再怎么劝说我,我也是吃不下的。” 宫人有些为难:“可是姑娘昨日里你在风雪里面冻了好几个时辰,太医可都是嘱咐了的,一定要多吃一些热性的东西,你吃的这样子少,这身子要是寒了,以后再调养起来可就麻烦了!” “可是我真的是吃不下了呀……” 孟大娘子在外头听着,就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走到了偏殿前,轻轻的推开了门:“人家都这么苦口婆心的劝你吃东西了,你还非得一口都不吃,你这不是在为难人家吗?” 孟对晚看着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孟大娘子,满脸的不可置信:“母亲!” 宫人瞧见孟大娘子,顿了顿,然后放下手里的公筷,退到一旁去。 “人家都说了,太医说你要多吃点热性 的东西,你看看这桌面上的摆着的,都是为了你的身子好,你就是再吃不下,多多少少也要吃一点呀!”孟大娘子说着,就从一旁拿起一口碗,放到孟对晚面前,“再吃一些!” “母亲,你怎么过来了?”孟对晚看着面前的孟大娘子,满脸的不可置信。 孟大娘子在孟对晚身边坐下:“我来接你回家啊!” 孟对晚的眼睛微微泛红:“我以为母亲会生我的气……” 孟大娘子给孟对晚盛了一碗汤:“气啊,气你冒这么大的风险,可是你既然敢这么做,那必然是你都想明白了后果的,你向来不是一个做事情不会考虑后果的人,所以你肯定是想定了才会去这么做的,既然你都已经决定了,我再什么生气有什么用呢?” “我本来以为母亲会不想见我的!”孟对晚看着手里的汤,眼泪刷的一下就落了下来。 “你只是在做你想要做的事情,又没有做错了什么?我只是希望你未来的路可以顺利一些,可是你终究会有自己想走的路,既然你坚定的选了那条路,那母亲的,陪着你一起走下去就是了!”孟大娘子抬手擦掉孟对晚的眼泪,轻声说道。 第485章 笑话 孟对晚被接回到府上的时候,马车刚停下来,边上便有人聚拢过来,他们都知道,孟大娘子是去宫里接人了,这种事情,不管是换到谁家,家里头大多时候都是要吵嚷的。 京城里头的人,每日里都忙忙碌碌的为了生活,除了这点事也就没有旁的了,难得有热闹能看,自然都会紧赶慢赶的跑上来,想要看个仔细。 准备下车前,孟对晚就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她自然瞧见了躲在角落里的那些人,她看着那些人,一副想要看笑话的嘴脸,忽然想起自己在江南乡下的时候,那个时候我是他们家出了点什么事情,街坊邻居也都是这样子凑过来,冷嘲热讽的看热闹。 孟对晚看着身边的孟大娘子,她依旧是一副雍容华贵的模样,她忽然想起来自己的这位母亲出生名门,一辈子都是端庄得体的样子,可如今却因为自己,成了整个京城里的笑话,一时之间她只觉得自己,心虚的厉害。 “怎么了?怎么手心里出这么多的汗?”孟大娘子回头看向孟对晚,这一路上她一直握着他的手,所以当孟对晚有些不对的时候,大娘子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 孟对晚沉默了小半晌,然后小心翼翼的开口道:“母亲出生名门,这一辈子都是优雅端庄的,从来没有出过什么丑,也从来没有被人看过笑话,可是如今却因为我成了整个京城的笑话。” 孟大娘子愣了半晌,然后笑了笑:“我从来不在意这些,何况我也不是没有出过丑,想当初能够嫁给你父亲,我也是闹过一场的,再后来你给我弄丢了的时候,我也是日日夜夜的闹得的没完没了,所有人都说我得了失心疯,可是这些事情啊就跟风一样,他们会随着时间,慢慢的消散掉。” 孟对晚沉默许久,她抬头看向孟大娘子,眼睛红红的。 孟大娘子却满不在乎的摸了摸头:“这个京城里头啊,能到御书房拦住陛下求赐婚的女人,能有几个?就算是诰命夫人,进的也都是后院,可你不一样啊,你是中令将,那些没有颜色的人要是想要笑话我,我自然可以告诉他们我的女儿,可是中令将,她的功名可是从刀山火海里面杀出来,求陛下让她嫁给一个她喜欢的男人,有什么不得了的!” 孟对晚看着面前的孟大娘子,被逗笑:“母亲 真的这么想的?” 孟大娘子点头:“人这辈子啊,怎么可能永远都随心所欲呢?我们只管自己过得好不好,旁人不管怎么想,怎么看那都是旁人的事情,你不要放在心上,就是他们若是觉得这是个笑话,那就由着他们笑,总归这点小事情不会动我们半点皮毛。” 马车缓缓的走着,孟大娘子掀开帘子看了看,然后说道:“人这一辈子起起落落那么多时候,若是总是都这么放在心上,那得多难受啊!不要太把他们当回事,久而久之,他们也就不在乎了!” 大婚次日,九源丈人的大殿里就站满了人,天族的说客占满了殿堂,九源闭门不见,只说是闭关。 前一日还在参加自己徒弟的婚宴,今日便说自己在闭关,不论是谁,也是不信这个话的,但是也不戳破,只是站着不肯走。 小板蓝根站在那里,看着满屋子的人,一脸的茫然,远野来的时候,就看到小板蓝根一个人站在大殿里,应付着那些喧闹的仙家。 远野看不过眼,上前抱走小板蓝根,一边走,还一边教训她:“你这个妮子怎么痴痴傻傻的,旁人都走了,就你一 个人待着,在这里伺候他们,你就不知道跟着他们一起走?” “有客人来便要招待,这叫待客之道!”小板蓝根看着远野,顶嘴道。 远野戳了一下小板蓝根的额头:“不请自来不算是客,你可有给这些人下过帖子?” 小板蓝根愣住:“啊?还能如此?” “他们可不是什么好人,不要搭理他们就是了。”远野无奈的说道。 九源这里的人挤得再多,他依旧不见,而聪明人,则坐在了惩戒堂门口的那片竹林里! “我以为,我们已经两清了!”棠笙看着坐在竹林里的南弦,眉头紧锁。 南弦回头看向棠笙,笑了笑:“棠笙上神不必紧张,我只是来这里坐坐!” “方丈山风光好的地方有许多,并不是只有我这惩戒堂!”棠笙面色清冷,对于之前南弦算计自己的事情耿耿于怀,“南弦上神心思深远,我这小庙堂可容不下!” 南弦大笑:“棠笙上神还在计较先前的事情啊?天君的命令我不得不遵守,但是明知道无果却偏要做,也不是我的风格,天魔大战从未止息,方丈山自上古时,便已不入六界,强人所难的 事情,我可不会去做!” 棠笙没有说话。 “魔族的小魔君虽然年纪不大,但在方丈山修养的几年,让他的功法很是纯粹,提升的尤其快,短短时光就已经堪比当年老魔君的鼎盛灯光,天族后继无力,谈和势在必行!”南弦淡淡的说道,“小魔君并不是凶残的人,六界分领而治,原本就没有尊卑,天族称帝多年,对六界并不公允,如今的形式,不过是天道!” 棠笙淡淡的看了一眼南弦:“那若是魔族称帝,你又该何去何从?” “天下之大,何不能去?”南弦笑,“天有日月,道有阴阳,魔有魔界,天,有天族,谁都不能压过谁,他既然存在,便是天道!” 棠笙沉默良久,然后笑了一声:“说这么多,伝雅的忙可是给你帮到位了!” 南弦顿了一下,然后大笑:“还多亏了棠笙上神帮忙!” “满口道义,听着都头疼!”棠笙冷笑,“待个几日就走吧,只说我们不见客就是,给大家都留些余地!” 南弦看着棠笙:“方丈山的饭菜颇好,多用一些,棠笙上神应该也不嫌弃吧!吃的多了,回去才好交代一些!” 第486章 嫌弃 孟老夫人去祠堂的时候,孟大娘子就那么伏跪在蒲团上,从她颤抖的肩颈就能看得出来,她正在拼尽全力压抑自己的哭声。 孟老夫人屏退身边的人,走到孟大娘子身边,然后将她抱进怀里:“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前程,就算是子女,我们也没有办法为她们铺设最好的路,晚晚的事不是你的错,更何况,未来如何,我们谁也说不定,不是吗?” 孟大娘子的双手紧紧的捂着自己的脸,失声痛哭:“若不是因为我将她弄丢了,她这一生何至于这么多的苦难,这全都是我这个母亲的过错,都是我没有照看好她,这全是我的过错啊!” “惠德大师说了,这是她的命,若是不经历苦难,她便没有办法长到这么大,孩子,纵然是陛下,纵然是天下共主,总有意难平的事情,这是晚晚的命数,不是你的过错啊!”孟老夫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孟对晚悄悄的站在角落里,看着里头痛哭的母亲,目光微微黯淡,过了很久以后,什么都没说,径直离开。 跟在孟对晚身后的连翘,看着孟对晚许久,然后忍不住叹息:“姑娘,你这又是 何苦呢?” 孟对晚低垂着眼,看着脚下的青砖,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大约是鬼迷了心窍吧!” 连翘也没有在说什么。 府上的气氛一连好几日都带着一股子奇怪的氛围,直到年前,永昌侯从边关回来,府上张灯结彩,这才渐渐的有了一丝丝的年味,连带着府邸那点奇怪的氛围也被冲散。 永昌侯在边关的时候,就知道孟对晚的事情了,他回来以后,见着孟对晚的时候,也没有多说什么,全然一副没关系的样子,这才让孟大娘子和孟对晚,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一直等到那天夜里,孟大娘子和永昌侯坐下来以后,他才开口说了这件事:“既然,晚晚已经下定了决心,陛下也已经下了旨,等过完年,我就去找武昌侯说一说这个事情!” “苏叙白跟着她母亲从武昌侯搬出来了,去找他会不会不大好?”孟大娘子有些为难,“前些日子赵大娘子找过我谈这个事情,赵大娘子话里话外都很是喜欢晚晚,也是一副很谦逊的模样,并没有半点轻视的意思,我瞧着也算是诚心!” “那赵大娘子是什么意思?这下聘的事情, 总是要有长辈来的,难不成赵大娘子自己来吗?”永昌侯皱着没有,端起了一旁的茶水喝了一口。 “赵大娘子的意思是,他们家如今的情形也是难看的,虽说武昌侯是苏叙白的父亲,但是他因为那几个庶出的死,心中尚且还有怨恨,只怕过来,说话也未必好听!”孟大娘子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他们家的意思,是想请京城之中德高望重的人来下聘,就越过武昌侯去!” 永昌侯端着茶盏的手抖了一下,差点将手里的茶水撒了出去,他看着孟大娘子好一会儿,然后说道:“这个事,真是……” “是有些难办的!”孟大娘子一想起这个事情,就是连连叹息,“不过这赵大娘子行事也的确是周全的,早早的就开始准备聘礼,偷摸的寻了我好几回,说是她没什么见识,也没有体面的娘家人帮衬,生怕准备的聘礼差了,或者俗气了!” 永昌侯放下茶盏,皱着眉头犹豫了许久,然后说道:“武昌侯那个人,野心颇大,若是他真的记恨着他那几个孽障的事情,对父亲怕是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与其到时候让大家看笑话,不如就干脆 听赵大娘子的,就不让他来了!” 孟大娘子原本也是这般想的,如今既然永昌侯都这般说了,她自然是赶紧点头应下:“好,过完年,我就派人同赵大娘子知会一声!” “苏叙白那个小子,可曾来过?”永昌侯抬头看向孟大娘子。 孟大娘子有些心虚的低下头:“不曾,我还让少卿去问过他,却不想,他连少卿都不肯见,只怕,他心里多少是有些恼恨的,毕竟咱们晚晚这一次,也算是逼婚了!” 永昌侯沉默半晌,然后说道:“他有什么可恼恨的,一开始缠着晚晚的不就是他,如今他瘸了腿,晚晚不离不弃,那是我们家的姑娘心底良善,他算个什么东西还敢恼恨?我们不嫌弃他都是他家的祖坟冒了青烟了,你不用管他,只管将这桩婚事给我办的体面了,若是府里头有什么缺的,你只管同我说!” “你的俸禄跟赏赐都是给了我的,同你说,你还能去哪里变银子出来?”孟大娘子被逗笑,“你这口袋空空的,怕是想多喝个酒水,都要仔细掂量掂量吧!” “我口袋里头是没什么银子,可我那么多弟弟,咱们孟家就晚 晚这么一个宝贝丫头,就算她被糊了眼,选了个不怎么样的男人,但是咱们总还是要给她把这依靠撑起来的!”永昌侯挑眉,“只要不越过公主娘娘去,你只管办,要多张扬有多张扬!” “哪有你这么宠姑娘的!”孟大娘子微微红了眼。 “我就这么一个姑娘,还这么能干,宠一些怎么了!”永昌侯将孟大娘子抱紧怀里,“儿孙自有儿孙的福气,你也不要太难受,我们只管做好我们的事情,未来如何,只能看她们自己怎么走了!” 孟大娘子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然后点了点头:“我晓得的,只是心里总是有不甘,我们的姑娘,就是做皇妃也是做的的,可前些日子,我托人给她说亲,却被多家嫌弃,我心里实在是难受,若不是当年我弄丢了她……” “娶妻娶贤,晚晚是个有大才的人,她会有她自己的天地,那些看不上的,无非就是那些恪守着陈规的人罢了,你不用放在心上的!既然晚晚自己选了苏叙白,那我们就相信她,她可以凭自己的本事,在未来闯出来一片天地的!”永昌侯拍了拍孟大娘子的后背,轻声安慰道。 第487章 惋惜 赵大娘子同孟大娘子说定了日子,过了年十五,就来下聘,还是特地选了日子的,正巧就在正月二十,说是个大好的日子。 孟大娘子比较担心的是来下聘的人,毕竟这件事情直接避开了武昌侯,也不知道能请来谁。 就在孟大娘子坐立难安的时候,外头忽然传来了宣告:“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到!” 孟大娘子猛地起身:“太子殿下?” 赶来的下人赶紧说道:“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说是来替苏叙白给咱们姑娘下聘的!” 孟大娘子立即就笑了,能请来太子和太子妃,那这场的牌面总归是不会叫人落了话柄。 来的是太子和太子妃,原本想在后院躲清闲的老侯爷和老夫人便赶紧出门迎接,太子也是老侯爷看着长大的,两人一见上面,便说笑开来。 太子妃如今刚刚出月子没多久,就替苏家走这么一遭,那真真是给了永昌侯府极大的脸面了。 聘礼一件一件的被抬进来,将整个院子挤得满满当当,当太子妃亲手将聘礼单子交到孟大娘子的手里时,她看着满满当当的单子,悬着的心,也算是落了下来。 孟家设了席 面,太子去了前厅吃酒,孟大娘子便带着太子妃去了花厅:“太子妃娘娘这才出月子没多久,就来走这么一趟,实在是辛苦!” “这样的喜事,有什么可辛苦的!”太子妃笑着说道,“今日纯和原本也是要来的,只是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来这里多有不便,便没让她跟着一道来,你知道的,纯和可是将你家姑娘当亲姊妹看待的!” “公主殿下待晚晚的好,我们都是记在心里的!”孟大娘子笑着说道。 “今日我跟太子来这一趟啊,也难为了苏大人亲自上门,自从陛下身子不大好以后,殿下便忙的厉害,每日里我都男难得见上一面,苏大人是在宫门口拦住了我们殿下,非要让殿下来走一趟,说是他身有残疾,孟家姑娘面上光鲜,恐背地里被人笑话,说什么都要让殿下来下聘,这样也好给足孟家的体面!”太子妃轻声说道。 孟大娘子有些诧异:“是苏大人亲自去求得太子殿下?” “是啊,先前苏大人的那桩婚事,原本就是为了我们殿下,这才委曲求全,如今好不容易能娶上自己的心上人,我们殿下最是高兴了,自然是千万个 愿意的,其实就算他不去请,我们殿下也会来的,殿下跟我说,那一日大雪,他就坐在轮椅上,等在宫门口,等着殿下出来!”太子妃微微垂下眼,“出入宫门的臣子都能看到他坐在轮椅上的样子!” 孟大娘子沉默下来:“我听说,他自从有了腿疾,就很少出门了……” “是啊,那样一个骄傲的人,如今这幅模样,自然不愿意见客,却还是为了你家姑娘,在宫门口叫那么多人看,也是一番真心了!”太子妃有些惋惜的说道,“若不是他的腿……他们两人就是真正的天作之合啊!” 这些日子,来永昌侯府的一直都是赵大娘子,苏叙白作为未来的姑爷,那是连面都没有露过,孟大娘子心里自然是不满的,只是这桩婚事陛下点了头,她再有不满,也不好说什么,便将这不满深深的咽了下去。 可是如今,从太子妃的嘴里听到这些,孟大娘子就算有再多的不满,也在顷刻间,烟消云散了。 前厅和花厅都在待客,孟对晚虽然是这场下聘的主角,但是作为未出阁的女子,她是不能露面的,她只能一个人待在后院,听着前院的喧哗和 热闹。 连翘来的时候,还带来厨房给他们准备的午膳,连翘一边将午膳放下,一边说道:“我方才偷偷去了前院,下聘的箱子将前院堆得满满当当的,听看管的人说,每一抬都是实颠颠的,都是贵重的东西!” 孟对晚微微抬眼,然后点了点头:“我们毕竟是侯府,若是在这个东西上亏待了,总是难看的,咱们两家都是丢不起这个脸面的!” 连翘看着孟对晚,有些奇怪:“姑娘怎么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姑娘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又何必这般呢?” 孟对晚听着连翘有些阴阳怪气的话,叹了口气,然后说道:“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是疯了才会这么做,可是,我……” “你不要听连翘乱说话!”一旁的阿芙走了过来,“姑娘只要做自己想去做的事情就是了,就算天塌下来,咱们姑娘自己也能顶着,就算以后真的后悔了,又不是没有退路,眼下没有遗憾,比什么都好,不是吗?” 孟对晚抬头看向面前的阿芙,有些诧异:“你不觉得我是疯了吗?” “人总要疯一次吧,那样子老了以后回想起来才能笑一笑,总好过 一辈子都是按部就班的活着!”阿芙笑了笑,“姑娘过来用膳吧,连翘那个丫头讲话没什么脑子,你不要管他才是!” “你说谁没脑子呢!”连翘气急,上去就要打阿芙,然后被阿芙扎了针,麻的半天站不起来。 这些日子一直郁郁寡欢的孟对晚,难得的被逗笑了:“你们别闹了!” “连翘只是心疼姑娘,不是那个意思的,姑娘不要太放在心上!”阿芙给孟对晚盛了一碗汤,“姑娘既然决定了,就坚定的走下去,不要管别人怎么想怎么看,我每次见到的姑娘,都是异常坚定的,而不是想现在这样,瞻前顾后!” 孟对晚红着眼,然后点了点头:“我知道!” 就在三个人坐下来吃饭的时候,一个婢女跑进来:“姑娘,这是一个小厮从后门那里送进来的!” 孟对晚有些诧异的看着那个婢女手里的匣子:“有说是谁给的吗?” 婢女摇了摇头:“只说是一个小厮给的,说是姑娘看到就知道是谁给的了!” 阿芙起身接过:“行了,你去吧,这件事不要在外头乱说,知道吗?” 婢女赶紧应下:“奴婢明白的!” 第488章 唯一的路 阿芙将门关上以后,孟对晚才缓缓的打开了那个木匣子,木匣子里面,躺着一根纯白的玉簪,簪子断过一截,中间被人用银水衔接,还烫了一朵娟秀的梅花。 “这不是姑娘以前的簪子吗?”一旁的连翘认出了那只簪子。 簪子的成色不好,相比现在孟对晚用的那些簪子,算得上是差的,但是孟对晚记得很清楚,这只簪子,是当初的孟对晚自己挑的,是苏叙白送她的第一个簪子:“我以为它早就没了,没想到他一直保留着!” 阿芙有些不明所以,连翘却了然,她有些闷闷的坐到一旁吃饭,用筷子用力的戳着碗里的饭菜:“这簪子,是前头苏叙白送给她的,后来在江南,姑娘还给了他,应该就是那个时候摔断的!” 阿芙看着那根簪子,虽然不是什么上好的玉,但是镌刻的很漂亮,缝隙里都擦洗的干干净净,显然是用心养护过的,她看了一眼一旁闷闷不乐的连翘,抬手戳了一下她的脑袋:“有你什么事,姑娘高兴就是了,你有什么好哼哼唧唧的,吃你的饭吧!” 连翘恼的很,放下碗筷,猛地推开门就出去了。 阿芙看着跑出去的连翘,有些 无奈的说道:“姑娘不用太放在心上,她就是一时之间想不明白,过些日子就好了的!” 孟对晚没有说话,将那根簪子好好的放回了木匣子,然后再没有说话。 阿芙等到孟对晚休息了以后,才去连翘的屋子找到了她,她就那么坐在屋子里,撑着脸,一副生闷气的模样。 阿芙看她这幅模样,微微皱眉:“你这是做什么,存心给姑娘找不痛快吗?” “我没有!”连翘猛地回头看向阿芙,“你知道什么!你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阿芙沉默良久,然后看着连翘:“你既然说我不知道,那就说点我知道的,你不如跟我说说,眼下姑娘的婚事已经定下了,婚期也就在眼前,你这般闹,是存着心想要看姑娘伤心难过掉眼泪吗?你仔细想想,如果是你,你成婚前你身边最亲近的人总是这般闹腾,你心里好不好受?” 连翘自知理亏,有些无奈的低下头:“我,我就是气不过!” “气不过什么,你说来听听看!”阿芙拉出来一张凳子,在连翘身边坐下。 “前先,就在别院,就在我咱们世子和我的眼皮子底下,姑娘被那郝家的姑娘打了个半死, 强行喂了药,我眼看着姑娘被折腾的半死,现在却又要回到那个时候,我怎么……”连翘说道伤心的地方,直接捏碎了手里的杯盏。 阿芙看着碎成渣滓的杯盏,轻轻的叹了口气:“你有没有想过,现在的姑娘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没有娘家可以依靠的姑娘了?” “可是……这个天底下那么多的好男儿,就非他不可吗?”连翘低垂着眼,“我最是瞧不上苏叙白那一副我也是被逼无奈的样子了,光是瞧着,就让人厌烦!” “姑娘之前的事情我也听说过,我记得那个时候,世子也是在的,依照世子的性子,若是他觉得苏大人这般做太阴险亦或者太没有底线,世子肯定会出手阻拦的,可我怎么听说,那个时候,苏大人不肯松口,我们世子还去劝说了?”阿芙看着连翘,淡淡的说道。 连翘顿了顿,她斟酌了很久才开口道:“那个时候,世子又不知道那是我们姑娘!” “世子虽然不是一个管闲事的人,但也称得上是个颇有正义感的人,最痛恨人家恃强凌弱,所以有没有可能,那个时候,迎娶郝娇娇过门,是最好的一种解决方式?”阿芙给自己倒了一杯 茶,浅浅的抿了一口。 “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连翘放下手里的茶杯,“在这个世道上,三妻四妾是常态,在那个时候,咱们姑娘是妾室,而郝娇娇是陛下赐婚,苏大人在没有正妻的情况下,怎么拒绝这桩婚事?既然没有名正言顺的名义,那如果拒绝,就是抗旨!” 连翘抿着嘴,没有说话。 “抗旨这个罪名,是要满门抄斩的,你可知道满门抄斩的时候,咱们姑娘也是逃不掉的,大家只能一起死,而一妻一妾,却是名正言顺的,姑娘是良妾,户籍簿子上清清白白的写着,只要没有大的过错,郝家的那个人也不敢对咱们姑娘怎么样,可能会有些为难,可也不会害她性命!”阿芙看着面前的茶杯,淡淡的说道。 “可是,她还是差点害死姑娘啊!”连翘满脸的不服。 “所以,郝娇娇死了啊!若是她有点善心,依着苏大人的性子,郝家倒了以后,他会让她好好的活着,起码不会在她失去家人的时候,将她赶出门去,任由她死在雪地里,连个收尸的都没有!”阿芙看向连翘,淡淡的开口道。 连翘没有再说话。 “苏大 人必然是有错的,他明知在京城之中,他没有办法很好的护住姑娘,还是要将姑娘带回来,这才发生了这样多的事情,若是姑娘安稳的待在江南,等到京城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再把姑娘接过来,那就是另外一番光景!”阿芙轻声说道,“连翘,那种为了一个女子舍弃全家性命的男人,你真的敢嫁吗?” 连翘语塞。 “那种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无非就是话本上的那些情情爱爱,可是现实里,又有几个人会为了自己的爱人舍弃全家人的性命呢,又或者说,一个可以为了妻子舍弃全家人性命的人,那终究有一日,你也会成为他轻易舍弃的那个人!”阿芙看着连翘,“或许那个时候的苏大人不够有担当,但是他走的每一步对他来说,都是唯一一条路!” 连翘紧紧皱着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可姑娘的的确确吃了很多苦啊!” “苏大人又不是神,终究还有有做错的地方的,就比如,他明知自己护不住姑娘,却还要将她带在身边,可是连翘,一个二十出头刚刚及冠的少年,他总有年少轻狂的时候!”阿芙拍了拍连翘的肩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第489章 双喜临门 苏家来下聘后没多久,宫里头就下了旨,将纯和公主许配给了孟少卿,一时之间,双喜临门。 内务府在选定婚期的时候,纯和公主找上了陛下,说什么都要和孟对晚一起出嫁,陛下宠爱纯和,最后耐不住,只得答应了。 只是那个时候,孟对晚的婚期早就定下了,正巧那一日是当年最好的日子,与纯和公主也是好的,便干脆将大婚的日子都选在了那一日。 一时之间,不仅是皇宫,连带着永昌侯府都忙做了一团,纯和公主这么一闹,孟少卿的婚期就很紧张,又是纳吉,又是下聘,火急火燎的,折腾的厉害。 太后见了几次孟老夫人,听她抱怨了好几次,说是府里头一儿一女一起出嫁,将孟大娘子忙的是头昏眼花的,眼见着人都瘦了一大圈。 太后也觉得纯和胡闹,可耐不住皇帝宠爱她啊,思索了很久以后,太后跟陛下商量了一下,然后赐下了一道懿旨。 封孟对晚为昭和郡主,从宫里出嫁。 自从我朝以来,很少有陛下封郡主或者公主的,孟对晚这一次,真的算得上是殊荣了,皇帝还专门嘱咐皇后,要按着 郡主的规制,给孟对晚准备一份嫁妆。 来宣旨的是陛下身边的范公公,范公公将圣旨交给老夫人的时候,眼中微红:“陛下说了,孟姑娘这些年吃得苦,为的都是我们纯和公主,陛下心里头一直记着,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赏赐,如今趁着姑娘大婚,送上一份贺礼,是我们太后娘娘和陛下的一份心意!” 老夫人还有什么不知道的,红着眼接下。 有内务府帮忙办孟对晚的婚事,孟大娘子手里的事情瞬间就少了一大半,虽说轻松了许多,可孟大娘子却有些难过:“册封就册封呗,为什么要让晚晚从宫里头出嫁啊!” 老夫人自然知道孟大娘子的心思,无非就是觉得这般就瞧不起晚晚出嫁时候的样子了,她看着大娘子,然后笑道:“新娘子出嫁是在午后,接到府里头拜堂是在后头了,到时候,你就先去宫里头送晚晚出嫁,再回来,接新娘子入府,双喜临门,有什么不好的!” 孟大娘子看着老夫人,松了口气:“婆母觉得好,那就好!” 永昌侯府忙的火急火燎,赵大娘子这边也是高兴的红光满面,前脚刚得了个大 胖孙子,后脚小儿子的媳妇就有着落了,她别提都有多高兴了,为了这个婚事,他也是忙的脚不沾地的,可是这双眼睛每天都是笑眯眯的,光是瞧着就让人心里高兴。 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多半就是如此了吧! 苏叙白从外头回来的时候,身后的小厮慢条斯理的推着轮椅,看到守在门口的赵大娘子,愣了愣,然后说道:“大娘子这是专门在这里等爷回来吗?” “我哪有这个功夫等他回来!”赵大娘子笑了笑,“我也是正巧从外头回来,正准备进去了,就听到你们回来了,便等一会儿!” 母子两一起往里走的时候,孟大娘子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苏叙白实在是有些瞧不下去了,便说道:“母亲,你这笑的嘴巴都要咧到耳朵了,你稍微收敛一些!” “我得了个大胖孙子,又马上要做婆母了,我高兴地厉害,凭什么要收敛一些!”赵大娘子微微挑眉,“我就是恨不得让天下所有人都知道,我现在高兴地厉害!” 苏叙白抬头看了一眼赵大娘子,然后有些无奈的说道:“你这么张扬,父亲那里知道了,不知道得多 少怄气呢,到时候又来找你麻烦,低调些,日子也好过些!” 赵大娘子“哼”了一声:“他想来找麻烦就来找呗,我又不怕他,随着他来就是了,他不是觉着庶出的才要紧,你们两个人如何他丝毫不在乎吗?那就不用管他!” “母亲准备的聘礼很厚,不知道府上还有没有多的?”苏叙白轻声问道。 “怎么,你要买什么东西吗?”赵大娘子看着苏叙白,忍不住问道。 苏叙白摇头:“不是,我就是问问!我担心府上的花销不够了!” “那你放一百心就是,你的那些聘礼一大半是这么多年我早就积攒下的,还有一大半是最近挑挑选选买的,都是好的,银钱也是早就备下的,你用不着担心!你母亲没有旁的本事,就是着运气不错,开的铺子,租赁的田地,每年都有不少的银子!”赵大娘子笑着说道。 “听说侯府这些日子有些捉襟见肘,说是花园里头的花草开销的厉害,树苗一直没结账,找我我的衙门来了!”苏叙白有些无奈的说道,“三百多两银子,我给出了,母亲就从我的账面上销吧!” 苏叙白能赚 钱这一点是随了赵大娘子的,手头宽裕,几百两随后就能拿得出来,毕竟武昌侯是他的父亲,赵大娘子自然不会说什么,只是忍不住冷笑:“一棵上好的树苗,随随便便就能花出去几十两,他一个武夫知道什么,养那个外室的钱不都是我挣得,他还真的以为,就凭他那些俸禄,能养活这么一大家子不成!” 苏叙白自然知道武昌侯这个人,说的难听点就是除了会打仗,旁的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他在边关的那些花销,都是赵大娘子自己挣得,他一直花的都是她的银钱,朝廷的俸禄虽然高,但是他那个外室也是个花钱如流水的,养着那么一群人,他的俸禄那里是够的。 这些年,武昌侯一直觉着是他养活了他们母子,却不知道,她母亲早早的就凭着自己的本事,赚了不少的银子,家里的开销,用的也就是这些银子,但凡有盈余,母亲就会用来买田地铺子,一点一点的积攒,才到如今这个局面。 而武昌侯,大手大脚的花销惯了,怕是大米多少一斤都不知道,哪里会过日子,只是有些人不吃点苦头,便总觉得自己厉害的很了。 第490章 大婚 大婚的时候已经入秋,因为是皇家喜事,街道上,到处都是张灯结彩的,好不热闹。 孟对晚提前三日就被接进了宫,宫里头的嬷嬷很有耐心,在这三日给她们试了好几个样式的妆容,还换了好几个头发式样,不厌其烦。 “公主娘娘和郡主娘娘出嫁,自然应该是这天底下最美的新娘子,无论是这妆容还是发式都应当是最漂亮的!”嬷嬷一边给孟对晚梳头,一边说道,“郡主娘娘的这一头长发啊,又黑又亮,养的真是好,这皮肤也细腻,不论怎么化,都是最漂亮的!” “嬷嬷谬赞了!”孟对晚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 “明日郡主娘娘就要出嫁了,今日要早些睡,明日天不亮,我们就该起床去梳洗了!”嬷嬷看着镜子里的孟对晚,笑着说道。 孟对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雍容华贵的那张脸,沉默了很久,才点了点头。 说是明日天不亮,其实天刚黑没多久,孟对晚跟纯和刚刚睡下去就被叫了起来,梳头,化妆,愣是折腾了好几个时辰,孟对晚和纯和就这么背对背的坐着,两个人都困得睁不开眼,直到梳好头,他们将凤冠扣在头上的时候, 两个人才猛地惊醒。 凤冠沉重,刚放到头上,孟对晚就觉得脖子一沉,差点就低下头去了,好在一旁的阿芙赶紧扶住了孟对晚的头:“姑娘,这个凤冠可千万不能落地啊!” “我在边关打仗的时候,头盔都没有这么重的!”孟对晚只觉得头撑得很,撑着法官的前额更是疼的厉害,“这个冠怕是都有十斤了!” “自然是有的,纯金打造,还镶嵌了许多的东珠,自然是重的!”一旁的纯和淡淡的出声道,“当初我母后打造凤冠的时候,我就戴过了,当时我就嫌重,可我母后说,欲戴其冠,必承其重!” 孟对晚有些无奈,她撑着头,抬眼去看镜子里的自己。 孟对晚很少会画这么艳丽的妆容,虽然说,这些妆容和发式他早就看过了,可是当她戴上凤冠,穿上霞帔的时候,眉眼深刻,艳丽非常。 “你真的和你祖母生的很像!”身后忽然传来太后的声音。 所有人慌忙起身准备行礼,太后赶紧说道:“免了,新娘子就不要动来动去了,弄乱了头发,可就来不及梳了!” 原本定的就是两人都从纯和公主的宫殿出发,纯和从主殿出嫁 ,孟对晚从偏殿出嫁。 太后自从走进来,目光就没能从孟对晚身上挪走半分:“你真的和你祖母生的很像,这么一装扮就更像了,你祖母是个很张扬的性子,总爱穿艳丽的衣裳,而你,却总是穿的很素雅,如今穿上这正红的嫁衣,就与她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了!” 孟对晚低垂着眼,一时之间竟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太后走到两人面前,从一旁拿起一个镯子,戴到纯和的手上:“无镯不成婚,这是本宫的心意!” 纯和微微红着眼:“多谢皇祖母!” 太后拍了拍纯和的手,然后看向孟对晚,她从另外一个盘子里拿出镯子:“这个镯子,是本宫出嫁时便戴着的了,成色不是很好,却是个老镯子了,有些磕碰,你祖母同本宫说,惠德说你命中颇有几分磨难,这个镯子,便是你祖母向本宫求得!” 孟对晚猛地抬眼:“臣女何德何能……” “就凭永昌侯府满门忠烈,你自然受得起!”太后握住孟对晚的手,将镯子套进孟对晚的手腕,不容她有半点的拒绝。 孟对晚看着手腕上的镯子,震惊的半天说不出话,最后还是纯和 踢了她一脚,她才慌忙跪谢太后。 太后扶起们读完,看着她那张同孟老夫人极其相似的脸以后,才笑着说道:“你呀,若是小时候能在你祖母身边长大,你必然是要被宠成掌上明珠的,只是明珠落了尘,这才让你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往后你的日子,会否极泰来的!” “多谢太后娘娘!”孟对晚微微红了眼。 没多久,外头便传来了消息,说是接亲的人来了,太后顿了顿,然后走出去:“拦着他们,让他们知道,新娘子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娶回家的!” 太后令下,所有人都是铆足了劲拦亲,接亲的人愣是费了老鼻子力气,都没能闯进来。 一旁的阿芙眼睛一亮:“我算是知道,为什么纯和公主非要和姑娘同一天出门了!” 孟对晚抬头看向阿芙:“啊?” “若是咱们世子来拦亲,谁能带走咱们姑娘啊!”阿芙笑着说道,然后从一旁拿起红盖头,“姑娘,咱们该盖上盖头了!” “等一等!” 阿芙的手停住,回头就看到了匆忙而来的孟大娘子,孟大娘子看着面前孟对晚红哄着一双眼睛:“我来吧!” 阿芙退到一旁,将 手里的红盖头交给孟大娘子。 孟大娘子拿着红盖头走到孟对晚面前:“我的晚晚,今日肯定是这全天下最漂亮的新娘子!” 孟对晚看着面前的孟大娘子,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 “晚晚,你要记着,不论何时何地,你都可以回来,若是觉得日子难了,苦了,就回来,你的院子永远都在那里!”孟大娘子轻声说着,将手里的红盖头盖了上去,“知瑶你想回来,你就回来,你是永昌侯府的独女,这个世上,谁也不能欺负你!” 盖头之下,孟对晚已经泪如雨下,她低着头,眼泪滴答滴答的落在膝盖上。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外头忽然喊道:“接亲了,接亲了!新郎官到了!” 孟大娘子赶紧擦干了泪水:“好了,不哭了,该出门子了!” 孟对晚捏着帕子,轻轻的擦了擦眼泪,然后端坐在那里。 门被打开的时候,屋子里忽然变得很寂静。 孟对晚盖着红盖头,什么都看不见,只觉得屋子里的气氛忽然变得有些诡异,就在她想要掀开盖头想要看一看的时候,喜娘赶紧握住了她的手:“新娘子,这个盖头啊,只有新郎官才能掀开!” 第491章 大结局 孟对晚虽然觉得奇怪,但是终究还是没有掀开盖头。 她盖着盖头,只能看到眼下,又不能低下头,就只能用余光撇着脚下的路,从头到尾,孟对晚都没能听到苏叙白的声音,从头到尾都是喜娘在那里叽叽喳喳的说着,然后就将一个红菱塞到了孟对晚的手里。 “出门喽!” 孟对晚的大哥孟少卿今日也成婚,背她出门的是叔伯家的哥哥,她靠在堂哥的背上,有些不安:“五个,为什么这么安静啊?” “安静吗?大家伙都吵嚷成这样了,还安静吗?” 孟对晚有些语塞,她都听到了从主院传来的孟少卿的声音了,可是他们这里,却只有喜娘和周围人讨喜的声音,虽然觉得很正常,可是孟对晚却总是觉得奇怪。 过了好久以后,就在她从五哥身上下来,准备低头进轿子的时候,她的余光里忽然出现了一只脚,一只穿着婚鞋的脚。 婚鞋的鞋面用金线绣了花样,虽然不是很起眼,可是孟对晚一看就认出来了,那是他亲自绣的鞋面。 就在那个瞬间,孟对晚瞬间就想起来了,她为什么会觉得很安静,就是因为,没有听到轮椅咿咿呀呀的声 音,只有一深一浅的脚步声,可苏叙白,明明已经站不起来了啊! 孟对晚猛地起身,她毫不犹豫的撤掉头上的喜帕,然后就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看到一身婚服,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的苏叙白。 喜帕被风吹走,孟对晚看着站在那里的苏叙白,眼泪瞬间的就落了下来。 两个人中间隔着好几个弯着腰去捡喜帕的人,就这么互相凝视着,直到苏叙白看着她,轻轻地笑着,张嘴说了一个无声的字:“乖!” 正巧风起,纯和那边也传来惊呼,众人就将喜帕落地的罪名,安在了无辜的秋风身上。 喜娘赶紧捡起了喜帕,然后盖了回去,嘴里念叨着无数的好话,然后扶着孟对晚进了轿子。 唢呐声起,起轿。 轿子往外走的时候,孟对晚终究没忍住:“阿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芙顿了顿,还是说道:“姑爷的脚,是我治好的!姑娘定下婚事以后,姑爷便上门找上我,说想要试试看能不能治好,幸好,我是个运气极其好的大夫,赶在大婚前,给了姑娘一个可以站起来的姑爷!” 孟对晚只觉得眼泪一直掉,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伤心,总是 哭的不停。 一旁的连翘听着,然后轻叹了一声:“姑娘,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是他真的吃了很多苦才站起来,好几次被阿芙扎的半死不活,都硬是撑过来了,姑娘,他说,他不能让一个坐在轮椅上的新郎官去接你出嫁!” 孟对晚捂着嘴,哭的上气不接下去。 “姑娘,别在哭了,再哭下去,就要成小花猫了,这样下去,怎么见姑爷啊!”阿芙笑着说道,“如今这般,不是很好吗?一切都是好的,一切都来得及,不是吗?” 孟对晚和纯和的轿子,一前一后的除了宫门,一个往东,一个往西。 两位贵族女子出嫁,十里红妆,气势恢宏。 纯和的不用提了,都是皇后年年精心准备的,孟对晚这边,依照郡主的份,宫里头给准备了一份,永昌侯府又给准备了一份,永昌侯府还将苏叙白送来的聘礼全数让孟对晚带回去了。 因着规制,孟对晚的嫁妆不能比纯和多,所以就少了几个箱子,以至于每个箱子都装的满满当当的,每个箱子,都得四个人来才能抬得动。 可就在他们走到最繁华的街道上时,一个箱子应声落地,抬着箱子的杆子断 裂,箱子就砸在了地上,红杉木结结实实的落在地上,盖子被撞开,散落出不少的金银玉石,一时之间所过之处皆是惊叹声。 凤冠霞帔,十里红妆,天家送嫁,何其的荣耀啊! 成石头和成果儿他娘就那么站在街角,踮着脚,看着轿子从面前走过,成果儿他娘擦着眼角的泪水:“我们的姑娘啊,你看看啊,他现在多荣耀啊,他如今可是郡主娘娘了!” 成石头看了一眼成大娘子,然后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这是好事啊,你哭什么,有什么可哭的,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我是高兴!”成果儿他娘摸了摸眼泪,然后说道,“我的姑娘如今这般尊贵,我实在是高兴!” “你呀,让你去添妆的时候,你非不去,让旁人送去,今日却又躲到这里来看!”成石头红着眼睛说道。 “咱们不能拖累她!” “……” 大婚之夜,孟对晚坐在那里,她听着喜娘的话,忽然想起自己在太平县的时候,也是这样子,一个人坐在这里,一直到深夜。 “娘子别怕,姑爷应酬一番就会回来了!”喜娘的声音柔和,还带着几分喜庆。 话音刚落, 门就被推开,苏叙白从外头走了进来。 他的腿脚还不是很方便,踉跄了一下,好险摔倒,好在身边的小厮赶紧扶住了。 在喜娘的呼声中,苏叙白掀开了盖头,喝了合衾酒,吃了生的饺子,绞了青丝缠绕在一起,礼成。 喜娘笑嘻嘻的退了出去,在外头被赵大娘子塞了一块金锭子,乐的喜娘嘴角都要咧到耳后去了! “你怕不怕,嫁一个瘸子?”苏叙白忽然出声。 “你怕不怕,娶一个生不出孩子的女人?”孟对晚不答反问。 “只要是你,你就是索命的夜叉,我都不怕!”苏叙白一把抱住了孟对晚,泪流满脸,“晚晚,这些年,是我对不起你,如果可以,我想用我的下半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来弥补你!” 孟对晚靠在他的肩头,紧紧的抱住他:“以前的事情,一笔勾销,我早就不是成春了,你不欠我什么,也不需要弥补我什么!” 苏叙白紧紧的抱住孟对晚,他一声一声的说着对不起,过了很久,孟对晚轻轻的捧着苏叙白的脸颊:“苏叙白,往后,我们就好好的过日子,好不好!” “好!” 那一夜,烛火彻夜未灭! 第492章 番外 苏叙白 雨夜,外头雷声轰鸣,苏叙白跌跌撞撞的翻墙爬了出来,他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只觉得呼吸一点一点变得急促难捱。 “人跑了,快给我追!” 后头就是密密麻麻的脚步声,菘蓝这小子喝多了酒,这会儿不知道躺在哪里呢? 苏叙白听到声音,咒骂了一句:“他娘的,牛不喝水,强按头啊!” 虽然心里头有几分不满,但是眼下他除了逃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苏叙白跌跌撞撞的往前跑着,身体也越发的有些燥热,他的眼睛微微发红,竟然说身体里面的毒素开始快 速的蔓延。 苏叙白实在是没有想到一个大家闺秀竟然可以做出来这么下作的手段,他要是真的在这里栽了个跟头,回到京城里还不得被那些混账东西笑话死。 思考间,他想起来不远处有一条河流,他可以去那里冷静一下。 确定要去哪里以后,他便跌跌撞撞的往哪里走。 “快!我看到他了!”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密集,离自己也越来越近,苏叙白慌不择路前,走进一处小巷,仅存的意思告诉他,他来过这里,他还在这里见到了一个笑起来很温柔的女子,她温文尔 雅,看起来大方不做作。 他步履蹒跚的走到那扇门前,一下一下的敲着门。 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他混沌的脑子一个激灵,随后便退了两步,准备离开。 就在他马上就要走出巷子的时候,追他的人,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苏叙白连连后退,直接摔进了那扇半开的木门。 软糯的手感,甜腻的香味,就像是带了钩子一般,直接勾走了他的三魂七魄。 他明知道这样是不对的,可是他的脑子里已经只剩下一团浆糊。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会来娶你的, 等我准备一下,我一定回来娶你的!” 苏叙白猛的回过神,他看了一眼睡在自己身边的孟对晚,伸手将她抱进怀里。 “热……” “对不起,晚晚……” 孟对晚翻了个身,继续睡着,苏叙白伸出手,将她紧紧的抱在自己的怀里:“如果那天,我冲出那个巷子,你就不会遇到我,也不会受那么多的苦了!” 孟对晚睡得很沉,或许是觉得冷,还将她的脚丫子塞到他的小腿肚子上,给自己取暖。 苏叙白紧紧的抱住怀里的孟对晚:“可是,如果再来一次,我知道自己 会遇见你,我也知道未来很难,我想,我还是会毅然决然的往回走!” 错过,和痛苦,苏叙白知道,错过对孟对晚来说是最好的,可是他怎么舍得,怎么舍得错过他这么放在心尖上的小人儿,他有多爱这个小人儿,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下辈子,下辈子我一定会从那个巷子离开,不会闯进你的生活,这辈子,就让我留在你的身边吧,即便卑鄙,也请你上,让我一直留在这里吧!” “笨蛋!别说废话了,睡觉!”被吵醒的孟对晚翻了个身,钻进他的怀里,“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