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一身反骨，权臣跪地日日哄》 第1章 傻瓜郡主 深秋、雨后、云京城郊外。 沈梦初一袭白衣，拼命追着一驾马车：“小王爷！小王爷——” 无奈马车像是没听见，哒哒哒地绝尘而去。 带起来的雨水溅了沈梦初一脸泥点子。 “小——啊呀！” 沈梦初凄厉的尖叫一声，扑通摔倒在地上。 好巧不巧，摔在了一块尖锐的石头上，鲜血直流，霎时间失去了意识。 不远处，两个女子撑伞走来。 “小姐，郡主好像受伤了。” “不过是个傻子，死了才好。”青衣女子冷漠地看着地上血红一片：“她命不好，怪得了谁？” “可是……” “没有可是，今日你我都没来过这，听懂了吗？” “听，听懂了……” 顷刻间，大雨滂沱。 泥土路上的坑坑洼洼很快蓄满了水，沈梦初挣扎着醒来，被呛得连连咳嗽。 怎么回事？ 作为急诊医生，她明明正随着医院的志愿者服务队进山区进行医疗服务，却不幸遇到事故，只她一人被甩了出去，一命呜呼了。 沈梦初奋力爬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四处瞧了瞧。 不远处有一个破庙，她顾不得太多，只能先往破庙里跑去，先避避雨再说。 越跑她越发现不对，她怎么穿着一身白色衣袍，这款式还像是个古人啊！ 等一等！ 沈梦初摸摸眼睛，又举手起双手看了又看，她八百度的近视哪去了？！ 沈梦初后知后觉，心里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 很快她的想法就得到了验证。 大脑深处一阵尖锐的刺痛，接着无数陌生的记忆涌进了沈梦初的脑海。 好家伙，来真的啊！ 这是一个架空朝代，原主也叫沈梦初，是安阳王的嫡女，皇帝亲封的嘉宁郡主，年方十六。 本是金尊玉贵的身份，可原主是个痴傻的，脑袋不太聪明，亲生母亲死的又早，无人看护，就整日被姨娘和庶妹欺负。 沈梦初看着记忆里原主大量被欺负以后还嘿嘿嘿憨笑的样子。 她业余散打教练的血脉都压不住了！ 一阵秋风吹来，她打了个哆嗦，头也更痛了。 她抬手一摸，竟然摸到额头上有一道大口子，血水糊了满手。 这样下去不是冻死就是病死！ 沈梦初求生欲爆棚，努力拖着虚弱的身子，把身上的外衣脱下来，拧干水分。 心里琢磨着，要是能有绷带和碘酒就好了。 正这么想着，她脑子里突然连接到了她出事前的医疗车上。 车上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可是所有的医疗物资都还在。 这些东西当时都是她收拾的，放在哪里她熟门熟路。 她按照记忆，翻出了绷带、碘酒和消炎药。 下一秒，画面一转，这些东西就凭空出现在了沈梦初的手上。 ！！！ 她果然是带挂穿越！ 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沈梦初心里一阵激动，生怕东西消失似的，赶紧用绷带和碘酒摸索着给自己处理了伤口，又吞了两片消炎药保命。 做完这些，沈梦初才松了口气，正打算从长计议，忽然脚腕一紧，仿佛有人伸手抓住了她的腿！ 这感觉实在太过于惊悚，沈梦初几乎是一瞬间尖叫着跳开。 可那双手并没有松开！ 于是随着沈梦初的动作，她成功地被拽倒，但并没有摔倒地上。 而是摔到了一个人形肉垫上。 只听得身下的人闷哼一声，接着没了声息。 沈梦初：我这算是正当防卫吧！ 她赶紧爬过去查看，发现人型肉垫是一个身量颇高的年轻男子，只见他意识不清，嘴唇发白，满头虚汗。 摸摸额头——高烧。 探探脉搏——混乱。 听听心跳——迟缓。 看看后背——嚯！好大的口子！ 这人最后一点意识恐怕就用来抓住沈梦初的脚腕了。 男人背后的刀伤挺严重，作为前世的急诊大夫，沈梦初不敢耽误，第一时间给他做了消毒和包扎，又硬是喂进去几片消炎药。 还不够，她闭上眼努力想着医疗车的样子，可不知道是不是精神过于紧张，这次她怎么也没办法进入那个脑内空间了。 不过也许是男人身体素质不错，等沈梦初做了基本的处理，男人的呼吸已经逐渐平稳，眉头也舒展开，应该是没事了。 沈梦初终于松了口气，跌坐在男人旁边，抹一把额头的汗。 没见过她这么累人的穿越，自己还虚弱至极，自救无门，这又来一重病号。 不过话说回来，她那个医疗车，怎么突然进不去了。 沈梦初重新闭上眼睛，深呼吸几口，使劲去想。 不行。 还是不行！ 沈梦初皱眉，调整思路，开始回忆第一次是怎么进入的。 仿佛一开始她并没想要医疗车，她只是想要一点绷带和碘伏。 原来是这样。 沈梦初摸到一点门道，她心想：我需要退烧药。 下一秒，她脑袋一沉，画面一转，她果然又来到了医疗车里，原来只有想具体的东西才行。 她熟门熟路地拿了退烧药，想了想，又拿了些蛇毒片。 男人的刀口状态不太正常，她猜测伤害他的人，大概率刀上涂了毒物。 回到破庙，沈梦初拿了退烧药和蛇毒片，给男人塞进嘴里，又抬起他的头给他顺下去。 哪知道，还在昏迷的男人忽然睁开了眼，他闪电一般抓住沈梦初的手，接着猛地一翻身，一下把她按倒在地上，骨节分明的手卡住沈梦初的喉咙。 “你是谁？给我吃了什么！” 男人的嗓音颇为动听，带着一点悦耳的暗哑。 可说出来的话却冰冷无情。 沈梦初挣扎：“你不要恩将仇报啊！我是在救你！” “救？” “是啊，不是你抓住我的脚腕的吗？差点把我吓死。” 男人听了一楞，他失去意识前，仿佛是抓住了一个人，好像……就是这个人。 感觉到男人力道的松懈，沈梦初快速别开男人的挟制，她前世是业余散打教练，若不是事出突然她来不及反应，也不至于一点防备没有。 大概是药效起了作用，男人的脸色虽苍白，但精神好了许多。 “怎么样，没骗你吧，是不是感觉好多了？” 男人点点头，探究地看向面前的女子。 此时，恰好大雨初歇，云销雨霁，久违的太阳从破败的窗户里闪进，昏暗的破庙霎时间明亮了不少。 男人目光落在沈梦初身上，当看清她的脸时，男人的瞳孔霎时间一缩。 第2章 捡到美男 “你是嘉宁郡主。” 沈梦初一愣：“你认识我？” 她也看向男人，不得不说，虽说他受伤了略显狼狈，但他确实拥有极俊朗的一张脸，因失血而苍白的脸色，更衬得他有种妖冶的俊美。 沈梦初看的几乎忘了呼吸，等缓过神，才回味出来，他这张脸有些眼熟。 原主本就有些愚笨，现在头上也受了伤，沈梦初皱眉想了好一会儿，才惊呼：“你是秦昭？你还活着！” 秦家是大岳国首屈一指的权贵世家，自开国以来，历代都是人才辈出，现在秦家老爷子，也就是秦昭的爷爷依旧是首辅大臣，位列群臣之首。 秦昭的爹醉心山水，不问朝堂之事，秦老爷子便把心血都倾注在秦昭身上。 幸而秦昭自小就天资聪慧，在万众瞩目中长成了高不可攀的样子，如今也逐渐在朝堂行走。 三个月前，秦昭奉命去鱼雀山剿匪，谁知竟传来失踪的噩耗。 朝廷派了人到处寻找，也没有一点消息，只在鱼雀山的山崖旁边找到一块玉佩，是秦昭的所有物。 此事一出，云京城渐渐传出秦昭已经死亡的消息，有的说坠崖而亡，有的说中了瘴毒而亡。一夜之间，无数少男少女哭肿了双眼，朝廷内外无不扼腕叹息。 此刻，传言中早就花式死亡的秦昭坐在沈梦初眼前，深潭般的黑眸平淡无波：“你以为我死了，所以天天追着郑景跑？” 他说的郑景是江北王的小儿子，最近江北王拖家带口地回云京常住。 小王爷郑景少年长成，俊朗无双，还自带北方儿郎的爽朗之气，恰逢秦昭斯人已逝，郑景很快就成了云京城新晋人气No.1 这样的好儿郎也戳中了沈梦初的心扉，原主自宫宴上见过一次郑景以后，便念念不忘地整日追在郑景身后。 今日也是，她听说郑景来了京郊，才头脑一热跟着追出来的。 不过秦昭怎么知道的？ 沈梦初心底涌出一种古怪之感：“秦公子人不在云京，消息倒是够灵通的。” 秦昭冷哼：“我只是假死，又不是真聋。” 沈梦初：？ “不过，你好像不太一样了。” 秦昭露出狐疑的神色，盯着沈梦初的脸打量。 沈梦初心里的古怪感觉再次升起，她挠挠头，也没想起来是为啥，只能敷衍道：“咱俩貌似也不熟吧，你咋知道我什么样。” 不知道为啥，秦昭的目光总是盯得沈梦初很不自在，她评估了一下自己和秦昭的伤势，感觉还是自己更健壮一点。 于是站起身，开始在破庙里翻找。 她找到几个木块和破旧草席，看着还算干燥，用来生火应该……难度不大。 她把木头和干草堆在一起，又在外面围了一圈石块。 做完这些，沈梦初又凑到秦昭面前，拉起了他的手臂。 “干什么？” 秦昭皱眉，眼神里都是警惕。 “别紧张，对你不感兴趣，借你点东西。” 说着她开始摸秦昭的袖袋，从里面掏出一个火折子，吹了吹，生起了火。 方才给他治伤的时候沈梦初就看到了这个，“我救了你，拿你这个也不过分吧。” 温暖的火光照亮了沈梦初的脸庞，她拆开头发，打理了一下湿发，又找了根木棍，把外衣脱下来挂上去烤火。 忙完这些，她抬头看了秦昭一眼，只见他脸色更加苍白，再一看，竟是后背的伤口又崩开了，鲜血隐隐渗了出来。 沈梦初叹一口气，利落地起身，从火堆里拢了一把草木灰，走到秦昭背后， “脱衣裳。” “你说什么？” “我说脱衣裳，给你止血。” 见秦昭不动，不耐烦道：“你一个大男人还怕看啊？赶紧的。” 再说了，她头一回处理伤口的时候就看过了。 穿越前她已经是二十八岁的大龄女青年，对秦昭这种少年郎，就跟看自家弟弟似的，真没啥感觉。 秦昭看了一眼沈梦初手里的草木灰，到底还是脱了外袍。 沈梦初拿出碘酒又擦了一遍伤口，才把草木灰细细洒上，又拿绷带给他缠了两圈。 “你一个世家公子，怎么搞成这个样子，既然没失踪，赶紧回家不行吗，听说你死了，整个云京城都炸了。” 秦昭无奈道：“若就是家里人不想让我回来呢。” “什么？”他声音太小，沈梦初没有听清。 ”无事，我还有些事要做，做完就回去。” 沈梦初心说你要不是碰见我你就嘎了，还在这搞深沉。 不过她大概也猜到，世家权贵子弟，不可说的弯弯绕绕太多，她本也无心掺和，此时自然也不再多嘴。 “好了，注意不要碰水。”顿了一下又道：“最好找个大夫看看，我猜刀上可能涂了毒物。” 秦昭却好像并不意外，点点头道：“我的人很快就来，一个时辰后我就会离开这里……” 沈梦初闻言点头，发现秦昭还看着自己，方才意识到他的言外之意。 “你这是……要送我回家？” “不能。” “我虽不能送你回家，但可给你的随从送个信，让他来寻你。”说完他递过来一枚扳指，“若以后有什么需要，拿着这个去秦府，自会有人相助。” 沈梦初接过那枚扳指，扳指不大，上面雕刻着繁复的花纹，是秦府的信物。 沈梦初皱眉，总觉得这件事透着诡异。 就算她力所能及地救了他，但直接把秦府的信物给她，还是太超过了一点。 “你有什么条件？” “非但不笨，还挺聪慧。”秦昭难得地笑了：“只有一个条件，不要和任何人说你见过我。” “就这？” 秦昭点头。 对沈梦初来说，这根本不能算条件，她当然可以假装没见过秦昭，管他有什么弯弯绕，不牵连她就行了。 只不过，她只要看着秦昭，心里总是有种古怪的感觉，就好像，她忘记了什么事。 什么很重要的事…… 第3章 绿茶庶妹 原主的记忆并不是连续的，中间穿插着大片空白，沈梦初越使劲儿就越想不起来，她索性也不再努力，主打一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秦昭倒是挺说话算话的，没过多久，沈梦初就听见外头传来不少脚步声，然后破庙的人被人一下子踹开了。 “小姐！” 迎面进来一个黑衣男子，他一眼看到沈梦初，便立刻冲上来：“小姐你没事吧？！” 沈梦初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孟昱……？” “是我。”孟昱一眼就看到沈梦初额头上的血窟窿，表情立刻就有些失控：“小姐受伤了！” 沈梦初点点头，立刻就有大夫上前来给她医治。 “小姐怎么会在这里？” “我和……” 想起秦昭，沈梦初止住话头，回头一看，秦昭那家伙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雨下的太大，我无处躲避，就到这里来了。” 沈梦初任由他们包扎，自己却继续看向门外。 “孟昱，百灵呢？怎么没一起过来。” 百灵是沈梦初的贴身侍女，从小陪伴她长大，在原主的记忆里，是比她亲爹还亲近的存在。 “百灵失踪了。”孟昱道。 “失踪？” 说到这，孟昱半是气愤半是无奈：“小姐可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出现在京郊的。” 沈梦初略回忆了一下，终于想起，原主是被她庶妹沈如星引到这里来的。 沈如星的贴身侍女枫露跑来和她说，郑小王爷约她在京郊见面，百灵已经先过去接应了。 就这么，就把原主引过来了。 按照以前，百灵就像原主的脑子，事事替她考虑，可百灵不在，无人劝阻，原主一下就上头了，谁也不说谁也不带的就跑到了京郊，这不把小命也搭上了。 如今看来，倒更像是沈如星把百灵给控制起来了。 “不好，百灵怕有危险，赶紧走！” 孟昱显然也想到这一层，他立刻护送沈梦初回了王府。 刚进王府，沈梦初院里另一个侍女喜鹊就哭着跑来：“小姐，听说蕙心院里找来了人牙子，会不会是百灵姐姐要被卖掉了……” 卖掉百灵？沈如星她好大的胆子！ 沈梦初深呼吸一口，没有着急去沈如星的院子要人，而是问道：“我大哥哥在家吗？” “大公子在书房温书。” 沈梦初皱眉，在原主的记忆里，她这个大哥哥是嗜书如命的人，每日不是在书院就是在书房，眼睛里只看得到书，旁的什么也不管。 自己的亲妹妹天天被庶妹欺负，他也视而不见。 偏沈如星说：“大哥哥是状元之才，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打扰大哥哥读书。” 一番绿茶言论，让她在大哥眼中是乖巧懂事的妹妹，又恰到好处地拿捏了心念亲哥哥的沈梦初。 所以无论自己怎么被欺负，原主也从未敢去找大哥哥透露过半分。 “自己妹妹都护不住，他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 沈梦初既然继承了这副身子，就得替原主好好过日子。 受过的欺负，自然要一点点讨回来。 所以，她首先就要让她的好大哥看看，自己的亲妹妹究竟过的什么日子。 转眼来到她大哥沈卓居住的逸云斋，沈梦初松掉在路上盘好的头发，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一瞬间把自己搞了个凄凄惨惨泪眼朦胧。 看守院落的小厮瞧见她这样，也是吃了一惊：“大小姐？！” “大哥哥……我大哥哥在不在？” “在，在，小的这就去通传。” 不久，沈卓身边的竹风赶紧跑了出来，看到沈梦初的样子，立刻就引了进去。 沈梦初的记忆里，她已经很久没有进过逸云斋，反而是沈如星，经常借着向大哥哥请教诗词的由头，三天两头往这跑。 外人眼里一派兄妹和睦景象，哪里有人还想得起沈梦初这个傻子，过的是什么日子。 安阳王府最不缺银钱，逸云斋虽不是富丽堂皇，但一应摆设都精美考究。 沈梦初在前厅等了好一会儿，沈卓才拿着一卷书走了进来，看见她的样子，沈卓明显一愣。 他只听竹风说沈梦初受伤了，她这个妹妹有傻病，往日里有磕碰也是难免的事，他并不放在心上，可竹风欲言又止：“大公子，您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他没想到，沈梦初竟然蓬头垢面，衣冠不整，额头上还有一个血窟窿。 “小初？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沈梦初泫然欲泣：“大哥哥！我……我……” 她边说，眼泪便成串儿地落下来，适时的哽咽，让她根本说不完一句完整的话。 到底是自己亲妹妹，若是真被人欺负，沈卓决不能坐视不理。 “究竟怎么回事？！” 沈梦初终于忍住啜泣，吸吸鼻子：“大哥哥，近日秋凉，如星妹妹体弱，有些咳嗽，我就叫百灵送些雪梨汤过去，给妹妹补身。” “哪知道妹妹说，百灵手艺好，就留在惠心院伺候她吧，还说她得了个方子，可止咳补身，但差着一味药材，要至亲之人去采摘入药才行。” “我想着只要妹妹能健康，一个侍女算什么，也就自己去京郊山上给妹妹找药，可哪知道，突然下大雨，我摔了一跤，药也丢了。” 沈梦初说着又哽咽起来：“我受伤了，不能亲自去摘药了，可妹妹的病怎么办呢。大哥哥，你也是如星妹妹的至亲之人，我想来求你，你去给她找药好不好？” 沈梦初说的情真意切，沈卓的脸色却越听越黑。 “胡闹！” 沈卓气得脸都红了，他王府名下产业，光药铺就有几十家，要什么药材没有，还需要他亲自去摘？ 这样的说法，也就骗骗他这个傻瓜妹妹。 等等！ 沈卓狐疑地看着沈梦初：“这话真是星儿告诉你的？” 在沈卓的心目中，沈如星这个庶妹一向是心地善良，又乖巧伶俐，绝不会有刻意欺辱别人的心思。 沈梦初忽闪着带着泪痕的大眼睛：“大哥哥是说哪一句？” 然后又自顾自道：“如星妹妹和我说过很多话呢，她说春捂秋冻，秋天不能多穿多食，所以把我的好多衣裳和院子里的小厨房都要走了。” “她说的真对，大哥哥你看，如星妹妹一入秋就病了，我什么事都没有！” 第4章 我以绿茶对绿茶 “岂有此理！” 自己亲妹妹是个痴傻的，她连什么是骗人都不知道，又怎么会说假话？ 想到这里，沈卓对沈梦初的说辞已经信了一半，连带着对沈如星生出一丝厌恶。 正当此时，竹风从外头跑来，恭敬道：“大公子，二小姐来了。” 沈卓正在气头上，听见这话，怒道：“让她进来！” 很快，沈如星匆匆赶了过来。 她本来正在蕙心院张罗着要把百灵给卖掉。听说沈梦初浑身是伤地回来，本是心中一喜，她这个傻姐姐，早晚死在外头才好。 可又听说她去了逸云斋。 这她可就坐不住了，好好的，那傻子怎么会去逸云斋呢？ 要是让大哥哥知道了，她可怎么解释？！ 一进屋，沈如星看着沈梦初坐在一旁哭，身上脏污不堪，满是伤痕。 还没反应过来，沈梦初就一下子扑上来，拉住她的手臂，哭道：“妹妹，姐姐对不起你，你要的药没找到，但我求大哥哥，请大哥哥去给你找，你放心。” 沈如星嫌弃地皱眉：“什么药，你别碰我。” 她身上的衣裳可是名贵的点金缎，贡品来的，怎么能碰脏了。 她这下意识的嫌弃反应，全部落在沈卓眼中。 往日，在沈卓面前，沈如星可是表现得十分关切沈梦初，事事给沈梦初着想，半点嫌弃也无。 不过沈如星反应很快，她不过嫌弃了一瞬，然后立刻换上一副关心的表情。 “姐姐，你怎么伤成这样？是谁干的？！” “谁干的？若不是你要走了小初身边的侍女，还让她去亲自去给你找药，她能伤成这样？” 沈如星吃惊，慌张道：“大哥哥，妹妹冤枉，我没有啊……” 沈如星确实知道沈梦初独自去了京郊，她是故意把百灵关起来，又引着沈梦初自己去京郊。 京郊最近不太平，万一遇到刁民，或是强盗，再或者迷了路受了伤，那就是沈梦初自己运气不好，和她可无关。 一旁的竹风走上前，把刚才沈梦初的说辞又说了一遍。 沈如星听了，急道：“大哥哥明鉴，什么京郊，什么找药，我没说过啊，想是姐姐的病又犯了，胡言乱语也是有的……” 这倒是也有可能，沈梦初毕竟是傻的，一时脑袋不清楚，把胡思乱想当作真事，也不是不可能。 见沈卓神情有所松动，沈如星也眼泪也涌了上来：“大哥哥，姐姐虽比我大一岁，可因她的病，我一向是把她当妹妹疼惜的，怎么会做出让她受伤的事呢。” 一旁的沈梦初冷眼看着沈如星，心说还真是一朵茶味浓郁的小白花，会装又会演。 沈梦初也装作懵懂的样子：“那这么说……妹妹不用找药啦？” “姐姐，当然不用了。” “那妹妹的身子也没事啦？” 沈如星只能顺话：“妹妹不过是小病，如今已经没事了。” 沈梦初点点头：“既然如此，那百灵是不是不用留在蕙心院伺候啦？妹妹让她回来吧，我可想她啦。” 沈如星一滞：“百……百灵……” 沈梦初是傻的，平时什么都听百灵的，要是百灵没了，那沈梦初就完全在她的掌控之中了。 沈卓眉头又皱起来，是了，就算去京郊的事和沈如星无关，可她带走百灵，抢夺沈梦初的衣裳首饰，还霸占沈梦初院里的小厨房，这些事难道都是假的？ 沈卓眉毛一竖：“竹风，你去蕙心院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沈如星彻底慌了，扑通一下跪下来：“大哥哥……大哥哥，妹妹是看百灵照顾姐姐不够尽心，想给姐姐换个好的。” “百灵不尽心？百灵自小和小初一起长大，是娘亲当年给小初的侍女，怎会不尽心？！” 沈卓冷眼瞧着沈如星：“星儿，你这一身衣裳头面，好像也是当年母亲留给小初的吧。” “这……” 沈如星彻底慌了神，战战兢兢：“是……是姐姐主动送给我的。” 沈梦初一愣：“妹妹你说什么呢？当初你说是为了参加宫宴，问姐姐借的呀，母亲给我的东西，我怎么会送人呢？” “对，对，是借，妹妹这就还给姐姐。” 此时，竹风走了一趟蕙心院后，也回来了，他在沈卓耳边说了些什么，沈卓看向沈如星的眼光就更加冰冷：“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如此苛待小初！” 不看不要紧，这一去看，沈梦初的碧波苑都快让人搬空了。 不止是衣裳首饰，不少名器古玩都被拿去了蕙心院。 “沈、如、星！” 沈卓气绝，不仅是沈如星竟然胆敢如此明目张胆地侵贪沈梦初的东西，更因为她表面上还装的那么乖巧无辜，把他骗的团团转。 沈如星再绿茶，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此时早就吓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只知道低头垂泪。 “此事，我会如实禀告父亲，你好自为之。” “大哥哥！不要！” 一听沈卓要告诉安阳王，沈如星更加慌了神，她之所以这么肆无忌惮，一来是沈梦初是个傻子，好拿捏，二来就是仗着她娘亲是如今在安阳王府掌管家事，距离王妃只有一步之遥。 有娘亲护着，原本一直小心翼翼的沈如星的胆子越来越大，等她娘亲当上正室王妃，她便也是王府名正言顺的嫡女，沈梦初区区一个傻子郡主，她自然不放在眼里。 可任凭沈梦初如何是个傻子，她也是皇帝亲封的嘉宁郡主，是安阳王和已故王妃的爱女，安阳王与王妃感情甚笃，若是让安阳王知道了，沈如星绝没有好果子吃，还会连累她娘亲。 沈如星扑倒在沈卓脚边，嘤嘤地哀求，可沈卓这次确实是气坏了，一把拂开沈如星，反而亲自拉过沈梦初。 “小初，从前是大哥哥不好，让你被欺负至此，以后若有人欺负你，你只管告诉大哥哥，大哥哥替你做主。” 沈梦初轻轻摇头：“不要，我不能耽误大哥哥念书，大哥哥可是要考状元呢。” 沈卓听了，心里感动更甚，对沈梦初更加疼惜。 “来，大哥哥亲自送你回去。”沈卓冲竹风吩咐道：“郡主受伤，让府医赶紧去碧波苑候着。” 第5章 郡主不傻 沈卓亲自护送沈梦初回碧波苑，越看脸色越黑，他妹妹可是郡主，但院子里不但下人没有几个，甚至好点的茶水都没有。 沈卓盯着跪了满地的下人，脸色铁青：“都杵着干什么呢？郡主的东西，都给我弄回来，连主子的院子都看不住，要你们有何用？！” 下人们吓得立刻四散去干活，一时间，碧波苑和蕙心苑乱作一团。 而沈如星的娘亲，那位如今安阳王府的当家主母赵姨娘，终于听到风声后匆匆赶了过来。 “大公子，你怎么来后院了。” 沈卓本就不喜欢赵姨娘，此时甚至没有起身行礼，只抬了抬眼皮：“赵姨娘来了，怎么，我妹妹的院子，我来不得？” 这沈卓可是安阳王沈正川的心头肉，又是嫡出大公子，赵姨娘自然不敢惹，往日为着辈分，他还会对赵姨娘行个礼。 但妾室说到底都是奴才，就算沈卓不行礼，也根本不算什么。 赵姨娘讪笑：“姑娘们到底都大了，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怕出什么闲话……” 沈卓嗤笑：“星儿还小，至于小初，亲事是早就定好的。不劳赵姨娘费心。” 沈梦初瞪起眼睛：什么？她都已经定亲了？！ 她眨巴着眼睛开始回忆，但记忆就像一团雾，除了总有一种古怪的感觉，什么也没想起来。 赵姨娘见状，知道这次沈卓是生了大气，来的路上她都听说了。 沈梦初这个傻子，什么时候竟然长了脑子，知道去找人告状了。 她知道如今无法收场，只能讪笑道：“是，星儿年纪还小，还不懂事，不知分寸，我已罚她去祠堂闭门思过，想来是再也不敢的。” 沈卓冷哼：“赵姨娘倒也不必着急，此事父亲自会有论断。” 赵姨娘还想说什么，可沈卓已经一副赶人的姿态，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咬着牙离开。 赵姨娘一走，沈卓看着沈梦初欲言又止。 “大哥哥，怎么了？” 沈卓终于道：“原本你到了年纪，亲事又是极好，可出了这意外谁也不愿意，你放心，娘亲去的早，哥哥做主，一定和父亲给你再定一门好亲事。” 啊？ 所以她是定了亲但对方出了意外？ 反正她根本不想成亲，她才16啊，着什么急。 “大哥哥，妹妹不想嫁人，只想陪伴父亲和哥哥。” 沈卓闻言更加怜爱，大手轻轻拍拍她的头：“傻妹妹，哪有不嫁人的。哥哥还要念书，你有事随时去找哥哥。” 不多久，之前被弄去蕙心苑的东西，还有百灵都被送了回来，百灵险些被卖掉，挣扎的时候甚至折断了两根手指甲。 沈卓看着终于像样点的碧波苑，摸了摸沈梦初的头：“你好好休息，过几天大哥哥再来看你。” 沈梦初虚弱地点头，沈卓又叮嘱了几句好好照顾郡主之类，才离开。 百灵受了惊吓，被扶着下去休息，喜鹊服侍着沈梦初洗了澡，喝了药，终于也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沈梦初很少做梦，可这次却做了一个极为真实的梦。 她梦见自己穿着大红喜服，盖着红盖头，安静地坐在喜床上，等着夫君掀盖头。 等来等去，终于进来一个人，他的脚步声很轻，轻轻在沈梦初身边坐下，沈梦初看到他也穿着一席红衣。 站在一旁的喜婆，尖着嗓子喊：“请新郎君挑起喜帕。” 接着沈梦初看到盖头底下伸进来一双手，手里握着一把匕首，在她来不及反应地时候，直直地捅进了她的胸口。 “啊！” 沈梦初惊吓地醒来，一旁的喜鹊赶紧上前来：“小姐，您做噩梦了吗？” 一面说着，一面拿来热的甜茶，又赶紧轻拍她的后背安抚她。 沈梦初喝了口甜茶，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熨帖了不少，定了下心神：“什么时辰了？” “辰时了。” 沈梦初点头：“去看看百灵。” 喜鹊伺候着沈梦初收拾停当，一行人来到了百灵住的屋子。 百灵被吓得不轻，直到现在也还发着烧。 见到沈梦初过来，百灵受宠若惊：“小姐，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来看看你。”沈梦初阻止了要起身行礼的百灵，把她按回床上。 只见百灵也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比原主大不了一两岁，她是沈梦初的娘亲，也就是过世的王妃亲自为沈梦初挑选的贴身侍女，最是稳重可靠。 可再稳重精明也不过是个奴才，所以很多时候就算拼命护着沈梦初，也还是力量有限，多年来不知为沈梦初操过多少心，吃过多少亏，大小伤更是无数。 沈梦初一时感慨，她细细看着百灵的手指，有两根手指甲被整根掀起来，血糊糊地露着甲床，还有些污泥在上头。 沈梦初皱眉：“没人给你医治吗？” 百灵低声道：“府医给了药的。”说着指了指一旁。 沈梦初拿起桌上一个小瓶子闻了闻，她对中医只是略懂，但也能闻出来，不过是平常的止血药粉。 这顶什么事？ 那府医定是听说百灵只是一个侍女，就随便丢下两瓶药了事。 沈梦初气结于胸，但也知道如今改变不了，只能隐忍。 她握住百灵的手，安抚道：“再等等，以后我定不让任何人再轻待你。” “小姐？” 百灵惊奇地看着沈梦初，从刚才她就觉得自家小姐有些不一样了，眼神变得灵动，行为举止也变得稳重，如今说的话也不一样，从前的小姐是绝不可能说出这种话的。 “您是不是……” “不傻了？”沈梦初笑道：“摔了一跤，脑袋破了个洞，人反倒清醒不少。” 百灵简直要喜极而泣，王妃在天有灵，如果她家小姐能好，她就算是十根手指都断了也值得了！ 沈梦初知道她激动，眨眨眼睛：“此事不要声张，人傻有傻的好处，毕竟谁能和一个傻子计较。你只要记住，以后，我必定不叫任何人再欺负咱们。” 百灵含泪点头，高兴地不知道怎么才好。 沈梦初转头吩咐同样站在一旁流泪的喜鹊：“你去找些蝉蜕，回来煮水，给百灵喝下。” 在沈梦初为数不多的中医知识里，蝉蜕消炎生甲，对指甲断裂有益。 喜鹊应声离开，沈梦初闭上眼睛，在脑袋里静静想着：要生理盐水。 接着大脑一闪，果然又来到医疗车上，她拿了生理盐水，又拿了无针针管，就退了出来。 沈梦初轻轻拿过百灵的手，用针管吸了生理盐水，把甲床上的脏污都清理干净，又用之前的碘伏消毒，撒上止血药粉，最后纱布包扎。 弄完以后，她看着百灵震惊的眼神，微微一笑：“这个也要保密哦。” 第6章 幼稚的把戏 百灵觉得，她家小姐一定是遇到了天上的仙人，此刻自然是眼泪汪汪，心中更加安定，只觉得以后肯定是好日子。 沈梦初看过了百灵，才往回走。 碧波苑里两个洒扫小丫头在说小话。 “哎，听说了吗？王爷知道了二小姐欺负大小姐的事，生了大气，不光全院上下都被打了二十板子，二小姐还要被关三个月禁闭。” “这算什么？蕙心院的人有赵姨娘撑腰，向来眼高于顶，对咱们欺负到什么程度了，最后也不过是轻轻揭过。” “你懂什么，还有一个月就是秋猎了，世家公子小姐哪个不去？是相看结交的大好时候，二小姐被关禁闭，去不了秋猎，还不怄死了。” “那也是活该！对了，听说了吗？秦昭公子回来了！” “啊？不是说他死了吗？” “说是受了重伤，世家大人们都疯了似的，往秦家跑呢……” “那二小姐不知道得高兴成什么样呢，你知道吗，听说二小姐为了秦公子……啊，大小姐！” “大小姐！” 两个小丫头突然发现了走得越来越近的沈梦初，吓得一下子跪了下来。 昨天沈卓为了她出头，下人们都明白大小姐如今翻了身，此刻吓得浑身发抖。 沈梦初遗憾地停下脚步，心里暗恨自己走得太近，没听到关键八卦。 “起来吧。” 喜鹊快步走过来，三言两语打发了摸鱼的小丫头。 “她们说的可是真的？” 喜鹊点头：“城里都在传，秦府的门口都排起长队了。” 沈梦初点点头：“以后有什么消息，先让我知道。” 沈梦初没再多说什么，喜鹊却有了不一样的感受，她的主子不痴不傻，而是一个真真正正的世家女。 喜鹊心境隐隐发生着变化。沈梦初已经进了屋，屋里堆着一大堆东西。 喜鹊忙上来道：“小姐，是王爷派人送来的，说是这些日子大小姐受了委屈，叫随小姐心意买些什么，过些日子要秋猎，到时候也能好好玩玩” “父亲在家吗？” 喜鹊摇头：“王爷领了秋猎的差事，这些日子都是早出晚归的。” 沈梦初点头：“留意着蕙心院的动静。” 沈如星被关禁闭去不了秋猎，怎么会善罢甘休，她和赵姨娘肯定要整什么幺蛾子，她也不能太被动。 喜鹊应下，也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时辰已经不早，小丫头们把早膳送了过来。 可早膳的盖子一打开，小丫头却尖叫着把早膳扔到了地上。 “怎么回事？” 小丫头：“有……有老鼠！” 沈梦初闻言看去，果然在早膳盘子上，躺着一只肥硕的死老鼠。 老鼠口吐白沫，翻着白眼，一看就是被药死的。 一旁被打碎的粥碗里，也爬出来三四条蠕动的虫子。 受到惊吓的小丫头跪了一地：“小姐恕罪，小姐恕罪。” 沈梦初也被吓了一跳，但冷静下来，就蹲下来仔细看了看。 老鼠虽然是药死的，可粥碗里的虫子还在蠕动。 这证明粥里应该是没有毒，所以干这事的人，只是想吓唬吓唬她。 幼稚、无聊。 她一个医学生，上学的时候解剖课不知道做过多少，怎么可能被这点东西吓住。 沈梦初挥挥手，把吓住的喜鹊叫回魂：“悄悄地查一查，咱们院里有什么可疑的人。” 喜鹊心有余悸地点头：“小姐，那这些……” “别声张，就说我吓坏了。” 喜鹊点头，又道：“若是孟管事在就好了，他最是细心的人，可不巧，孟管事的娘亲又病了，他去照顾，这几天都不在。” “孟昱吗？” 沈梦初又想起了那日去破庙接她的少年，原主的记忆里，孟昱比她大几岁，从小就照顾着她，是她最忠诚的家奴。 “待会儿去看看吧。” 喜鹊点头称是，又亲自去小厨房盯着重新做了早膳。 吃了早饭，沈梦初带着喜鹊去找孟昱。 孟昱的娘亲阿凤当初是沈梦初母亲的陪嫁侍女，后来也嫁给了王府的人，男人死了以后，阿凤就一心一意伺候王妃。 可王妃过世后，赵姨娘上位，把王妃的心腹都打发去做粗活。 阿凤年纪大了，身体本就不好，干活的时候受了伤，在府里的日子就更难了，如今母子两人住在王府一个偏僻小院子里，无人照看的。 沈梦初走了很久才走到这个偏僻的小院，院子虽破旧，但是十分整洁，一看就是有人经常打扫的。 院子里没人，沈梦初走进一个开着门的房间，只见孟昱正在屋子里写字。 她走近了看，发现孟昱正在抄书，他的字极其漂亮，沈梦初甚至觉得，比之沈卓的字也不遑多让。 “好漂亮的字。” 沈梦初由衷的赞叹声，孟昱方才看见她。 “大小姐，您怎么来了。” “听说凤姨病了，来看看她。” “大小姐费心了，娘不过是老毛病，不要紧的。” 沈梦初拿起孟昱抄的书，疑惑道：“抄书做什么？银钱不够用吗？” 孟昱摇头：“虽不宽裕，但银钱倒是不缺的，只是我这样的身份，好书不好寻，所以做点抄书的活，能看点书。” 听了这话，沈梦初才想起来，这个架空朝代，什么都好，只一条，读书人都金贵得很。 正儿八经的书斋里，只把书卖给真正的读书人，不会卖给签了卖身契的奴隶的。 所以很多人宁愿当贫穷的平头百姓，也不愿入府为奴。 当了奴，就彻底没了读书出头的可能。 “倒是埋没了你。” 孟昱摇头：“在大小姐身边，我很知足。” 正说着，沈梦初听见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不好，是娘亲！” 孟昱慌张地跑了出去。 沈梦初也赶紧追上去，直到进了内屋，她看见一个颇为苍老的妇人半躺在床上，她脸色苍白，上半身因为剧烈地咳嗽而半伏着。 等她咳嗽完，孟昱和沈梦初把她扶起来，赫然看到妇人的嘴角流出了鲜血。 第7章 家奴孟昱 “娘亲！” “凤姨！” 沈梦初和孟昱一起把凤姨扶起来。 “是……大小姐？” 凤姨长久地卧病在床，也很久没见过沈梦初了。 看到她已出落得亭亭玉立，眉眼与王妃还有几分相似，不禁心生感慨。 “老奴身子骨不争气，不能替王妃侍候大小姐，真是……不该啊。” 沈梦初忙道：“您说什么呢？您是长辈，何况这些年，若没有孟昱尽心尽力地帮我，我怕是早就不行了。” 凤姨闻言，百感交集得老泪纵横，高兴得闪着泪花：“大小姐自小就聪慧，如今又出落得这般天仙似的人，王妃知道了该有多高兴啊。” 正说着，凤姨又剧烈得咳嗽起来。 “水……拿水。” 孟昱赶紧给凤姨倒了杯水，凤姨一饮而尽，又要了一杯，都喝完了，才感觉好一点。 沈梦初观察凤姨，只见她面容消瘦，嘴唇干裂，脸色也不好，听着呼吸也粗重。 她心中有了些猜测，又掀开凤姨的被子，果然看见她的腿和脚上已经有了些溃烂。 消瘦，又消渴，身体溃烂。这凤姨，恐怕是有糖尿病啊！ 沈梦初做了初步的诊断，但并不敢妄下结论，毕竟咯血可不是糖尿病的症状，应该是还伴随一些肺病。 “府医没来看看吗？” 孟昱低头：“看过，但有赵姨娘挡着，府医也不尽心，不过几副药吃下去会好些，后面又犯了。” 沈梦初点头，冲孟昱道：“孟大哥，凤姨长久卧床，想必身上肯定不舒服，我让侍女们给她收拾收拾，你先回避吧。” 孟昱感激地点头，他一个大男人，再仔细，伺候母亲也总有不方便的时候。 孟昱离开，沈梦初趁着侍女们给凤姨擦洗的时候，眼睛一闭，进入了医疗车。 这一次，她拿了血糖检测仪，还有降血糖的针。 东西不大，藏在袖口并不容易发现。 凤姨精神确实不太好，这一会儿功夫，她已经沉沉睡了过去。 沈梦初趁此机会，用凤姨身体上的血液测了测血糖，果然高得离谱。 沈梦初二话没说，赶紧给打了降血糖的药。 不过这只是应急手段，糖尿病需要长期吃药，加上凤姨的肺病看起来也很严重，她需要一个机会，给凤姨做一个全身的检查。 做完这些，她吩咐喜鹊，安排几个人定期来照顾一下凤姨，做些扫洒的活。 孟昱知道了，心中十分感激，细致如他，自然已经感觉到沈梦初和从前大不一样，虽奇怪，但他还是决定不多嘴。 毕竟，在他的记忆里，小时候的沈梦初就是一个非常聪慧伶俐的人，如今，与其说她不傻了，不如说，她是恢复了原本的聪慧。 安排好了一切，沈梦初笑道：“孟大哥也不必谢我，你不替我盯着，碧波苑出了不少事，还是得你回来帮我才行。” 孟昱一面听喜鹊说了碧波苑的事，一面皱了皱眉：“小姐，赵姨娘处处针对，所以碧波苑伺候的下人并不多，我都摸排过，都是身世干净的，要说最有可能……” “可能是谁？” “最有可能是二公子。” “谁？” “二公子，沈越。” 沈梦初眨巴眨巴眼睛，才逐渐从原主的记忆里扒拉出这个人。 她确实有这么个叫沈越的弟弟，不过存在感实在太低了。 沈越的娘亲是周姨娘，人很美，模样有五分像王妃，但性子单纯懦弱，自然搞不过赵姨娘。 生了沈越之后，情况也并没好转，加上沈越年岁尚小，不过十一二岁，天赋和年纪上都拼不过才华横溢的大公子沈卓，因此存在感很低。 按照孟昱的说法，赵姨娘的王妃之路有一个短板，就是多年来只有沈如星一个女儿，没有儿子。 随着年岁渐长，她曾萌生过把沈越抢过来当自己儿子的想法。 可遭到沈越的激烈反抗，且王爷沈正川也没有松口，这事儿也就没成。 可赵姨娘怀恨在心啊，掌家以后，她就变着法苛待周姨娘母子，弄得饭都吃不饱。 沈梦初看着可怜，就让沈越每日去她的小厨房拿饭吃。 好家伙，要真是沈越，那原主一片好心对周姨娘和沈越，这还养出白眼狼来了。 “孟大哥，这事交给你，务必抓住现行。” 孟昱点头：“放心。” 沈梦初顿了顿：“还有一件事，我要看一些书，你拿着我的腰牌，去王府名下的书斋里替我拿一些，但要记住，不好的我不要，所以你务必先替我看一遍，有了好的再给我。” 孟昱震惊：“大小姐……” “我给你的差事可别耽误了。” 一向沉静内敛的孟昱，无声无息地红了眼睛，沈梦初不再看他：“凤姨的膳食要注意，一定要清淡，切不可再吃甜食了，过些日子我会再找大夫来。” “是。” 沈梦初接着道：“这两日我要休息一下，对外就说我吓着了，除了父亲和大哥哥，谁也不见。” 这一边，沈梦初踏踏实实当起了宅女，整日窝在碧波苑，养养伤，看看孟昱给她挑来的书，唯一不妙的就是总做噩梦。 梦里她如刚穿越一般躺在冰冷的雨水里，朦胧中有两个女人的身影站在她身边。 “不过是个傻子，死了正好。” 青衣女子蹲下来，按着沈梦初的头，使劲往石头上碾，尖锐的疼痛传来，鲜血一股股涌出来。 沈梦初隐约看到女子挽起的胳膊上有个月牙形状的疤。 醒来后，沈梦初头痛欲裂，这不像是个梦，倒真像是亲身经历一般。 可那个想置她于死地的青衣女子，会是沈如星吗？ 另一边，被关禁闭的沈如星，又摔碎了一套茶盏，漂亮的眼睛里全是愤怒。 “那个傻子怎么不去死！” 恶毒的咒骂不断地从沈如星的嘴里说出来，吓得贴身侍女枫露大气不敢喘。 禁足了五天，这已经是二小姐摔破的第十套茶盏了。 蕙心院虽什么也不缺，可好的茶盏可不是有钱就能有，从前沈如星霸占着碧波苑的东西，而碧波苑都是当年王妃留给沈梦初的，好东西要多少有多少。 可如今王爷做主，东西都还了回去，二小姐再摔下去，好东西可真要摔光了。 第8章 让她身败名裂 枫露没法子，只能赶紧去请了赵姨娘。 沈如星被禁足，她不能出来，可没说别人不能进去，所以赵姨娘一听了枫露的信儿，就赶紧来看她的宝贝女儿。 彼时沈如星的脾气还没有发完，刚进了院子，赵姨娘就听见了咒骂声，满院子的下人不敢吭声，更显得沈如星的咒骂清晰可闻。 赵姨娘的火噌噌地冒，她精明一世，怎么有了这么一个沉不住气的女儿，白瞎了她的心机。 “吵什么？给我闭嘴！” 一进门，赵姨娘就面露凶狠地嗬停了沈如星的辱骂。 沈如星一看是自己娘亲，满身的愤恨瞬间化作委屈，眼泪一下子飞了出来：“娘亲！你帮帮女儿，帮帮女儿吧！” 赵姨娘冷哼：“你父亲说你善妒，你不知道安安静静地待着，反而大声辱骂你姐姐，这不是要让满院子都知道，你父亲所言不假吗？人言可畏，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沈如星到底年轻，被赵姨娘唬了一下，委屈更甚：“可……可父亲让我禁足三个月啊，秋猎马上到了，我去不了，那个傻子却能去，这不公平！” “什么傻子，她是皇上亲封的嘉宁郡主，是你嫡姐，你父亲那人最念旧，王妃留下的这两个孩子，都是他的心头肉，你还不知道吗？” 沈如星满眼都是不甘，大哥哥也就算了，那个傻子算什么？不过是命好，托生在王妃的肚子里，自己的样貌才华都不差，却仅仅因为是庶出，就要矮那傻子一头。 这郡主头衔，早就该是她的才对。 更别说沈梦初那门人人称羡的亲事，那可是世家里第一的秦家！ “娘亲，你听说了吗？昭哥哥他回来了！” 赵姨娘点头：“你父亲已经去秦府问候过，秦公子虽受伤，但人还算平安。” 沈如星眼睛瞬间放光：“我就知道昭哥哥没死，昭哥哥剑术奇佳，怎么会被区区山匪杀死。”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赵姨娘侧目：“他死了，那亲事倒也算了，可他活着，和他定了娃娃亲的就是沈梦初。” 沈如星嗤笑：“一个傻子，还想嫁入秦家？昭哥哥怎么会看上她。” 赵姨娘看着沈如星算计和不甘的眼神，她女儿在想什么，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也是出身世家大族，虽也是庶出只能做妾，但同样是不甘心的。 她的王妃之位，她女儿的郡主之位和极品亲事，都是势在必得的东西，问题是不能急。 “你要想扳倒她，光靠在这发脾气可不行。” 沈如星见母亲这么说，知道她肯定有了办法，赶紧擦了眼泪，乖巧地伏在赵姨娘身边：“求娘亲教教女儿。” 赵姨娘也不瞒着：“我得了个消息，说沈梦初去京郊那天，因为下雨躲进了一座破庙里，可去接人的小厮说，大小姐头发是湿的，但衣裳是干的，屋子里还生了一堆火。” 沈如星皱眉，搞不懂赵姨娘的意思。 赵姨娘啧了一声：“她一个傻子，还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就算知道躲雨，难道还会自己生火吗？” “娘亲是说，当时不止她一个人，她可能和别人在一起？” 赵姨娘满意地点头：“最近京郊不太平，她一个未出阁的大小姐，若真遇到点什么，一辈子也就毁了。我已派人去仔细搜那破庙，总有蛛丝马迹。” 沈如星还在犹豫：“可若找不到证据呢？若那时她真就是一个人在破庙呢？” “你能不能动动脑子，”赵姨娘恨铁不成钢：“那日去京郊落魄归来是人尽皆知，就算没遇到什么人，但只要有点风吹草动，她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 听到这，沈如星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对啊，只要有风声传出来，沈梦初就完了。 到时候，就算父亲再喜爱沈梦初，安阳王府也不可能要一个名声扫地的郡主，秦昭也不可能娶一个不洁的女人。 那时不但沈梦初的郡主头衔得是她的，连沈梦初早就定好的那门亲事，也得是她的！ 蕙心院终于恢复了平静。 沈梦初连打好几个喷嚏，她捏捏鼻子，感觉冷风嗖嗖的。 “所以，沈如星发了几天脾气，这两天又没动静了？” “是，”百灵道：“蕙心院这几日安静得很，听说二小姐每日静思己过，悔过书都写了好几篇。” 百灵休息了几天，已经回来伺候了，沈梦初又给她换过几次药，除了指甲盖还没太长齐，别的已经无碍。 沈如星变好了，沈梦初肯定是不能信，她指定又在憋什么坏水。 正说着，喜鹊突然跑进来道：“大小姐，抓住了！” 沈梦初一下子站起来，兴奋道：“快去看看。” 这几日，她的饭菜三不五时会出现些活物，有时候都让沈梦初怀疑这大冷天的，干这事的人是怎么找到品种如此丰富的虫子的。 一行人来到了灶房，孟昱站在一旁，他脚边是一个……挣扎的麻袋。 那人被孟昱用麻袋套住脑袋，捆了个结实，此时只能在地上挣扎。 沈梦初和孟昱对视一眼，孟昱冲她点点头，她也就明白了，麻袋里的人，就是沈越。 沈梦初没着急打开麻袋，她清了清嗓子：“好啊，终于让我抓住你这个贼人！”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往我的饭菜里下毒，毒杀郡主，这罪名你担得起吗！” 麻袋里的人明显一愣，然后更加剧烈地挣扎起来，嘴里还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沈梦初抬眼，给孟昱使了个眼色，孟昱方上前解开了麻袋。 里面露出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手被捆着，嘴巴里塞着东西说不出话，他出来之后，第一眼竟然瞪向孟昱。 他眼神不善，看得沈梦初一下子就火了，她呵斥道：“你这小贼，这是什么眼神？” 沈越皱皱眉，更加激烈地示意自己要说话。 孟昱把他嘴里的东西拿出来，沈越接着就怒斥：“孟昱，你个奴才，竟然敢绑我？！” 啪！ 沈梦初随手抄起一个茶杯扔向沈越。 茶杯在他脚下碎裂，沈越不解地看向沈梦初：“大姐姐，你这是干什么，他就是个奴才，敢这么对主子。” 沈梦初冷战：“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那白眼狼二弟啊，你不老实在你的春风苑待着，跑这儿干什么呢？给我下毒啊？” 沈越不知为什么，被沈梦初的眼神吓得后背发凉，他这个傻子姐姐，从来不会有这种眼神。 “不是我，我没下过毒！”沈越辩解道：“我不是来下毒的。” “那你来干什么？” “来……来……”沈越说不出话。 沈梦初冷笑着，从沈越脚边拎出几只老鼠。 这明显是沈越带进来的，沈梦初吩咐下人，拿水把老鼠灌了几遍水，老鼠本就是刚吃了老鼠药，一被灌水，又纷纷活了过来。 沈梦初看着活蹦乱跳的老鼠，阴森森道：“听说把老鼠和人一起放进麻袋，老鼠因为害怕，就会往人的肚皮里钻呢。” 第9章 当面对质 也许是沈梦初的表情过于惊悚，沈越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开始挣扎：“姐，姐，你疯了，你真的疯了，我是你弟弟！” “说不说？” “说，我说。” 沈越惊魂未定：“我真的没有下毒，就是……就是想吓唬吓唬你，然后去告诉赵姨娘，让她高兴点……” 沈梦初：？？？ “你拿我去给赵姨娘献宝？” 沈梦初抄起灶房旁边的烧火棍就要上手，沈越急道：“哎？姐，姐，我也没办法啊，赵姨娘当家，她不高兴，我和我娘不光吃不饱，她还不让我去书院……” 沈梦初闻言一愣，沈越小心看了看沈梦初的脸色：“我都十天没去书院了，我娘天天哭，夜夜哭，我只能出此下策。” “你是王府二公子，赵姨娘竟然不许你念书？” 沈梦初看了看孟昱，孟昱点头：“确实如此，赵姨娘让人给二公子请了长假，说他身子不好，病了。” 离谱！真的离谱！ 到底是赵姨娘太疯，还是她爹，安阳王沈正川是个瞎子啊！这整个王府都被赵姨娘搞成什么样子了！ 沈梦初闭了闭眼，扔掉手里的烧火棍：“给他松绑。” 孟昱立刻给沈越松了绑，沈越转转手腕，猴子一般窜到沈梦初身边：“姐，你不生气了吧？你可别告诉我娘亲，要不她又该哭了。” 沈梦初撇他一眼：“你倒是孝顺。” 沈越挠挠头：“当然了，那可是我娘亲。” “既知道孝顺，还知道念书，就别做这些龌龊事，这可不是君子所为。” 又道：“回去抄一百遍《君子经》，抄好了，我就想办法叫你回去念书。” 沈越心中一喜，经过这一回，他不知为何有些怕沈梦初，犹豫了一下才道：“姐姐，你好像不太一样了。” 沈梦初道：“你若再干这种事，我也可以继续当个疯子，你要试试吗？” 沈越慌忙摇头：“不敢，再不敢了。” “还有一件事，”沈梦初道：“方才你对孟昱无理，给他道歉。” 这话一出，沈越突然瞪大眼睛：“我给他道歉？！姐姐你没事吧，我是主子，她是奴才！” 沈梦初皱眉，不明白为什么沈越对此如此抵触：“你做错事在先，孟昱不曾对你无礼，你却辱骂他，不该道歉吗？” “我就算骂他又如何，我打他又如何？他不过是个奴才！” 沈梦初气的又想揍人，沈越梗着脖子：“你打我我也绝不道歉，天底下没有这样的事！” 说罢，他不等沈梦初有所反映，拔腿就跑，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这熊孩子怎么回事。” 沈梦初看着跑远的沈越，又看看孟昱。 孟昱姿态恭敬地垂着眼睛，“郡主不必为我如此费心。” “你不在意是你大度，但这孩子再不管教路就要走歪了。”沈梦初摆摆手，这事急不得，她也不打算一时半刻能解决，故而换了话题：“孟管事，下次替我多寻些医书来。” 沈梦初给百灵治伤的事情他已知晓，那天给凤姨看病的时候他也能看出端倪，他家郡主在医术上极有天分。 “是。”孟昱应下，自然把这事当做第一重要事。 一行人正要回屋，突然喜鹊神色慌张地跑进来，急道：“小姐，王爷在前厅，请您过去。” 沈梦初看喜鹊神色，觉得奇怪：“发生什么事？你怎么这幅表情。” 喜鹊看了看四周，确定都是自己人，才急道：“赵姨娘不知道从哪得了消息，说您在京郊的破庙和人……私通，已经……已经失了身子……” 噗！ 这赵姨娘真有想象力啊！ “父亲相信了？” 喜鹊道：“王爷自然不信，大公子也说不可能，可赵姨娘说她有人证，这不，王爷请您过去对质……” 这赵姨娘有点狠啊，这屎盆子扣下来，不论最后结果怎么样，只要传出去这种消息，名声肯定是完蛋了。 根本没有人会在乎真相是什么，如果不出意外，赵姨娘肯定已经安排了一些人去放风声。 这场面，她搞不定啊，不行，得请外援。 “你去我房里，梳妆台下面的抽屉里，拿出那枚扳指，”沈梦初吩咐喜鹊：“去秦府，敲门，给他看扳指，然后把我这事情告诉来见你的人。” “是！”喜鹊领命，快速离开去办事。 “走吧，咱们去会会这个赵姨娘。” 沈梦初一行人到了前厅，沈卓已经坐在里面，赵姨娘坐在一边，主位上是沈梦初的父亲，安阳王沈正川。 沈正川看年纪不过四十左右，正值壮年，且长得十分儒雅俊美，不难看出，沈卓和沈梦初的优越外貌，确实沾了沈正川不少光。 在沈梦初模糊的记忆中，沈正川还是颇为慈爱，不过他作为皇帝信任疼爱的弟弟，平时比较忙。 “拜见父亲。” 沈梦初盈盈一拜，颇有些贵女风范，恍惚间沈正川仿佛看到了早逝的王妃，不禁心头一软。 “坐吧。” “谢父亲。” 沈梦初从善如流，坐在沈卓的旁边，沈卓的表情不太好，看向沈梦初的眼神存着疑虑。 “初儿，今日叫你来，是想问问你，那日你流落郊外，躲雨的那座破庙里，可曾遇到过什么歹人？” 沈梦初无辜地看了看沈正川，仿佛思考了一下才道：“女儿受了伤、淋了雨，张皇失措，没看到什么歹人。” 沈正川听了，不善地看了赵姨娘一眼，沈梦初是他和婉婉的女儿，虽有些痴傻，于家族事无望，可若有人借此欺辱，他也是不许的。 赵姨娘当然知道沈正川还在因为沈如星欺辱长姐的事生气，暗自心惊沈梦初怎么这么会说，不着痕迹地把重点弄到自己受欺负上。 “王爷，”赵姨娘摆出一副娇柔为难的表情：“妾身自然是相信初儿不会撒谎，可那小厮言之凿凿，妾身也是怕初儿受了欺负不敢说，才想着问个明白。” 说罢，又向沈梦初道：“初儿，今日在坐的都是一家人，若是受了欺负，大胆说才是，你父亲和姨娘，给你做主。” 沈梦初闻言轻笑：“姨娘，你也知道我脑袋不太聪慧，请问姨娘说的，到底是何事？” 赵姨娘露出古怪的笑容：“若是让外男来对质，可不太好看。” 第10章 反客为主 沈梦初皱眉，赵姨娘这表情，可不是不太好看的表情，而是好戏来了的表情。 “让他进来。” 果然，赵姨娘一声令下，门外跌跌撞撞进来一个小厮，看起来十分年轻，就是长得贼眉鼠眼的。 沈梦初仔细回忆了一下，这小厮看着眼生，起码肯定不是自己碧波苑里的人。 众人还没开口，那小厮突然一下子扑倒在沈梦初的脚边，匍匐在地上开始哀嚎。 “大小姐，小的求大小姐原谅，不是故意把小姐的事告诉别人的！” “刘大，你这是做什么。”赵姨娘喝了一口茶，“今儿在座的都是王府里人，你也是王府签了死契的下人，若是知情不报，才是害了大小姐。” 沈卓皱眉：“姨娘什么意思，据我所知，刘大甚至不是内院的下人，他的话怎么可信？” “回各位主子，回大公子，小的是在外院做些粗活，因年轻，平日有什么，都是跟着去的，那日找不见大小姐，孟管事让我们跟着去找，这事儿也不是第一次，每次还能得些银钱，小的就去了。” 沈正川皱眉：“什么叫不是第一次？” “回王爷的话，云京城里的集会很多，大小姐自己跑了去，也不算是稀奇事，”刘大道：“可这次孟管事很急，后来才知道这回大小姐出府，连孟管事也不知道的。” “后来，孟管事不知道从哪儿得了消息，便叫我们跟着往京郊去了，小的眼力一直很好，大老远就看到有个黑影从破庙后面闪过，等到了破庙门口，就看到大小姐自己出来了。” “因这回也不算我们找到大小姐的，小的估摸赏钱是够呛了，就想着看看破庙里有什么主子落下的，好回来讨个赏，谁知找到了这个……” 刘大说这，从怀里掏出了一团东西，谄媚地递了上去。 那是一件破破烂烂的衣裳，衣裳宽大，明显是男人款式，并且后背处裂开了一个巨大的豁口，上面还血迹斑斑，就像是被人砍了一刀。 这不就是秦昭那小子的衣裳吗？ 沈梦初回忆了一下，给秦昭换药的时候，确实让他脱掉了外衣。 谁能想到如今到这儿成了她私通外男的证据。 刘大说完之后，就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但他的意思众人已经很清楚了。 这段时间，京郊不太平的事情人尽皆知，有人说鱼雀山的匪首早已逃离了鱼雀山，就在京郊，正在伺机报复。 这带血的衣裳，实在太过凑巧，刀口舔血的山匪在破庙里欺辱一个高门郡主。 这故事几乎符合所有人的想象。 “小初，这是怎么回事！”沈卓皱眉看她，眼睛里已经有了浅浅的怀疑。 赵姨娘不动声色地勾起嘴角，垂下眼睛遮住自己精光四射的眼神。 沈梦初深吸一口气，语调轻轻地：“大哥哥，我那天在破庙里，确实遇到一个人。” 赵姨娘猛地抬起眼睛，她承认了！ 原本她已找好了人，不论沈梦初是否承认，都要把她私通外男这个消息散出去，谁能想到现在她竟然自己承认了！果真是个傻子，之前她和沈如星还担心沈梦初怎么突然变聪明了，现在看来还是多虑了。 啪！ 沈正川一拍桌子：“你方才不是说没有碰见歹人？！难道是撒谎？” 沈梦初被吓了一跳，面露出迷茫地看了看沈正川：“父亲，您方才问我有没有看到歹人，女儿没有遇见歹人啊。” “女儿遇到一个人，虽然受了伤，可他是个好人，不是歹人的。” 沈正川被噎了一下，才想起自己这女儿不太聪慧，又心思单纯，方压下火气，又问：“那你们都做什么了？” “他受了伤，看到女儿去躲雨，就说把地方让给我，他就走了。” “就这样？” 沈梦初点头：“就这样啊。” 赵姨娘道：“这如何是好，虽没发生什么，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是事实，这也没个人证，若要是传出去……” “怎么没有人证呢，”沈梦初指了指跪在地上的刘大：“他不就是人证吗？” “我？”刘大迷茫。 “是啊，你有看到我和那人共处一室吗？” “这……那倒是……没有。” 沈梦初一摊手：“这不就可以证明了吗？若是还能传出风言风语，除非有人故意坏咱们王府的名声吧。”说罢忽然低下头，坏笑地盯着刘大：“你是签了死契的，你应该不敢的，对吧？” 刘大吓得直磕头：“小的不敢！不敢！” 赵姨娘眉头一皱，这下想让刘大当替罪羊是不能了。 沈梦初这么一说，那到时候真传出去风声，肯定是另有其人，沈正川又最重名誉…… “初儿言之有理，今日之事，若谁敢传出去，本王割了他的舌头！” 一时间众人都行礼称事，赵姨娘眼看着这危机竟然要被沈梦初糊弄过去，心有不甘：“王爷，话虽如此，看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那日初儿一路归来已有风言风语，咱们还是两手准备，若真有什么事，咱们也好给初儿做主。” 沈梦初闻言笑了：“做主？姨娘打算如何做主？” “按初儿所说，那位义士并非歹人，反而是个懂礼节的侠士，既为人正直，那若真有风言风语，咱们该快点派人找找这位侠士，也算是个好归宿。” “啊？”沈梦初只觉得离谱：“你是让我嫁给那个人？” 沈卓皱眉：“不妥，小初已有婚约，怎可再嫁他人？” 赵姨娘笑道：“那高门大户，对初儿而言，也未必是福地洞天啊。” 沈卓还要说什么，却被沈正川阻止：“你姨娘说的也不无道理。”说罢冲赵姨娘道：“安排人手去找找吧。” “是，王爷。”赵姨娘面上淡然，可心中狂喜，沈正川也一松口，她的消息就可以名正言顺地送出去，反正只要谣言一起，沈梦初就得嫁给那个来路不明的人，既然是来路不明，那到时随便找个忠厚老实的，也就不算欺负她了。 第11章 上门作证 这一系列操作，沈梦初都给气笑了。 三言两语，就把她的终身大事给定了？ 沈梦初盯着赵姨娘看了几秒，冷峻的表情看得赵姨娘直发毛。 “姨娘执意如此？” 赵姨娘笑：“初儿这话什么意思，姨娘也是为了你好，为了王府的声誉着想啊。” 正说着，外头突然进来人传话：“王爷，门房上递来话说，秦府的大公子到了。” “秦府大公子？秦昭？” 众人皆是一惊。 秦昭负伤归来的事众人皆知，沈正川还登门探望过，这么快的重伤痊愈了？ “快请进来！” 不论怎样，秦家是当今第一世家，慢待不得，更何况那门亲事…… 沈正川甚至隐隐担心，不知秦府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来退亲了。 不一会儿，秦昭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玄色华贵衣衫，没了那日在破庙的狼狈，露出他原本贵气不凡的气度和样貌。 什么是冠绝云京的贵公子，沈梦初今日算是见识到了，别的不说，秦昭这幅皮囊，真是没的说。 “晚辈拜见王爷。”秦昭道：“沈兄，好久不见。” 沈卓年纪和秦昭相仿，在书院也算同窗，不过秦昭早早领了朝廷事，很少在书院上课了。 沈卓一向敬佩秦昭的才气，看到秦昭平安归来，沈卓也很激动：“秦兄，别来无恙。” 秦昭点点头：“我没事，还多亏了贵府大小姐。” 一句话说得沈家父子皆是一愣。 秦昭这个外男来访，按道理，赵姨娘和沈梦初这个未出阁的姑娘都该回避的，可秦昭却邀请了沈梦初留下。 为此，沈梦初还吃了离开的赵姨娘两记白眼。 原来是为了这，秦昭是从喜鹊处得了消息，亲自上门来给沈梦初做人证的。 “在下奉朝廷之命去鱼雀山剿匪，因缘际会和手下走散，我负伤流落至京郊破庙，意识混沌，多亏沈小姐出手相救，这才捡回一命，和手下汇合。” “那日之后，在下听到一些风言风语，可无奈后背负伤严重，无法挪动，今日好些了，特来府上请罪。” “你是说你伤的是后背？” 秦昭点头：“刀伤。” “那日在破庙，若无沈小姐相助包扎，我恐怕撑不到手下人寻来。”秦昭道：“因此，若有人因此事中伤沈小姐，我愿意负责，更何况，沈秦两府本就已定了亲。” 沈正川喜道：“这么说，这亲事，还作数？” “那是自然，”秦昭看一眼沈梦初：“秦府从未想过毁亲。” “你……”沈梦初目瞪口呆地看着秦昭，脑子里如滔天风暴，她终于知道了为什么每次面对秦昭时候，那古怪感觉的原因。 原来她定的亲事，是和秦府，和他定亲的人，就是秦昭？！ 怪不得秦昭认识她，怪不得在破庙的时候他说：我不在，你就整日追着郑景跑。 怪不得他肯把秦府的扳指留给她做信物。 难道，他们之前，感情不错？ 她毫无印象啊！ “好好好。”沈正川满意地大笑，“既如此，真相大白，原来小女救的还是自家人。” 一番攀谈之后，沈正川留秦昭吃饭，秦昭欣然同意。 “初儿，你带阿昭先去园子里转转，年轻人，就是要多说说话。” 沈梦初：？这还是刚才三句话就要把我随便嫁掉的人吗？ 没一会儿，终于只剩下沈梦初和秦昭。 “你不是说不让别人知道在破庙见过你吗？怎么今日自己跑来承认了。” 秦昭轻笑：“此一时彼一时，眼下不用瞒着了。” 沈梦初撇嘴：“既然咱俩订过亲，你怎么不早说。” “因为你仿佛并不记得的样子。”秦昭笑眯眯地：“可以去你院子看看吗？” “？”沈梦初奇怪地看了秦昭一眼，谁家好人第一次就要去姑娘家院子里看看？ 可这种孟浪话从秦昭的嘴里说出来，愣是感觉不到任何唐突，那语气就像是要去办公。 “行吧。” 反正她院子里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谁知道，两人刚走进碧波苑，走在沈梦初身后的秦昭忽然整个人压在了她身上。 “秦昭，你干嘛？！” 沈梦初一惊，刚想躲开，可身后的秦昭用胳膊环住沈梦初的脖子，高大的人半挂在她身上。 越来越重，秦昭的脑袋搁在沈梦初的肩膀上，耳边传来半是虚弱的声音：“抱歉，坚持不住了。” 沈梦初这才觉得不对劲，转过身撑住倒下来的秦昭，此时孟昱也带人赶了过来，几个人一起撑住秦昭，沈梦初这才看到，秦昭脸色苍白，满头虚汗。 “你怎么了？”沈梦初伸手摸了摸他的后背，剧烈的疼痛让秦昭皱起了眉头。 “快把他扶到里面。”一行人七手八脚把秦昭扶到厢房，沈梦初挥退了外人，只留下百灵喜鹊和孟昱。 “把他衣裳脱了。”沈梦初吩咐孟昱，又对百灵吩咐：“准备热水。” 几个人各自行动，孟昱小心地脱下秦昭的外衣，只见他身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可仍旧有丝丝血迹渗了出来。 把绷带剪开，秦昭后背的伤口，慢慢往外渗着黑色的血，怎么也止不住，甚至还有些溃烂。” “怎么回事，伤口好像严重了，”沈梦初边给他擦拭边道：“你们府上的大夫不管你吗？” 秦昭呼吸逐渐急促，苦笑：“如你当日所说，伤口有毒，府医束手无策，我心腹的医侍又被困在鱼雀山。” “所以你今天是来求医的？” “一为作证，二为求医，秦府确实从未想过毁亲。” 沈梦初了然，笑着擦了擦手：“你倒是挺坦诚的。不论如何你今天也算是帮了我，我会记住的。” “你们先下去吧。” “大小姐！”百灵对沈梦初言听计从，即刻便要离开，倒是孟昱迟疑地不愿走。 百灵拉一把孟昱的袖子，一副你怎么没有眼力见儿的表情：“小姐放心，我们会守好门户。”说完硬是拉着孟昱走了。 这下，可真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了。 第12章 秦昭的伤 “既然你来找我，我就当你信我，我做的事情，可能现在有点见不得光。” 沈梦初凑近秦昭：“你看起来很痛，不用硬撑，要不你就……睡一会儿吧。” “什么……”秦昭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感觉手臂上被什么扎了一下，低头去看，只见沈梦初拿着一根针一样的东西，往他的手臂里扎，不过是一瞬间，秦昭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沈梦初把针拔出来，这是她方才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从医疗车里拿出来的麻醉剂，剂量很低，麻醉时间估计也就一个时辰。 她看得出，秦昭应该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这伤应该弄得他身心俱疲，就让他借着麻药好好睡一下，她也好趁机研究一下他的伤。 她细细看着伤口，皮肉外翻，上面长出了很多红嫩的新肉，可是长得不结实，就像是反复愈合，又反复烂掉。 “这应该是一种蛇毒。” 沈梦初拿棉签蘸取了一点黑血，又拿出蛇毒试纸，黑血滴上去没有几秒，试纸就迅速变成了红色。 果然有毒，但毒性不烈，更多的应该是反复溃烂的痛苦。 “秦昭这是结了什么仇家，下这种折磨人的狠手，还不如给个痛快。” 这毒对沈梦初来说并不难，她穿越前的现代，医学已经高度发达，早就研究出了一种蛇毒解毒剂，一瓶能解上百种蛇毒。 她重新进入医疗车，配置好解毒剂，直接带了吊瓶出来。 这东西实在与这朝代不符，好在眼下没有别人，沈梦初从容地给秦昭打上针，又用生理盐水和碘酒把伤口彻底清理了一次，撒上同样解毒的蛇毒粉末，用绷带重新包扎好，然后盘腿坐在一边看医书。 一个时辰以后，吊瓶打完，沈梦初拔了针，转身拧毛巾的功夫，床上的秦昭就醒了。 “醒了？”沈梦初顺势把热毛巾丢给他：“那就自己擦擦脸吧。” 秦昭接住丢过来的毛巾，突然有点后悔自己过早地醒来。 不过这真是久违的一个好觉，天知道他已经多久没有睡过这么好的一觉，只觉得精气神翻涌而出，身体也没有那么疼痛了。 “好点了吧？”沈梦初笑眯眯地：“这是蛇毒，会让你的伤口反复溃烂，难以痊愈，对你下手的人挺歹毒的。” 秦昭点头：“鱼雀山多蛇，他用蛇毒并不意外。” “谁啊，鱼雀山的匪首？”沈梦初起了八卦之心：“我可听说，有人说他其实是流落民间的……” “不可胡说！” 秦昭皱眉，严厉制止了沈梦初，看着小姑娘吓一跳地吐了吐舌头，又软下语气，不忍道：“隔墙有耳，慎言。” “好嘛，那不说了，”沈梦初道：“你这伤一时半会儿可好不了，需要定期换药，你怎么弄，总不能回回晕倒在我院子里。” 秦昭点头：“我来想办法。” “好，那随时找我吧。”沈梦初起身，想留点空间让秦昭穿上衣服，治伤的时候不觉得，现在，沈梦初很难把目光从他的宽肩窄腰上离开，整的自己和变态似的。 可秦昭却又叫住了她：“救治之恩，我必不会忘。” 沈梦初对秦昭已经有了三分了解，她扭头一笑：“或许，你今天来帮我作证是为了点什么，但我给你治伤，却真的什么也不为。” 秦昭不解，沈梦初继续道：“你见过哪个有良心的大夫会见死不救？你若实在过意不去，要不就给我钱吧。” 说罢，沈梦初不再搭理秦昭：“穿上衣服赶紧出来，该去前厅吃饭了。” 厢房门外，站着笑盈盈的百灵和不苟言笑的孟昱。 见到沈梦初出来，二人一齐冲上来。 “小姐？” “大小姐！” 沈梦初摆摆手：“他人没事儿，马上就出来，秦昭重伤这事儿，决不能传出碧波苑，孟管事，交给你了。” 孟昱欲言又止，终是点头：“大小姐放心。” 百灵道：“小姐，蕙心苑的人从咱们院子门口来来回回经过好几次了，说不是故意的都没人信。” 沈梦初挑眉，这些日子她也听了不少沈如星的事迹，她一门心思想勾搭秦昭，花样百出。 原本沈梦初还以为沈如星只是秦昭的一个迷妹，现在才明白，自己和秦昭订过亲，沈如星这是想抢了她的姻缘，取而代之。 “怎么，蕙心苑的墙关不住她了？” “小姐聪慧！”百灵道：“听说秦公子来了，二小姐方才在王爷面前大哭了一场，王爷终于准许她待会一同入席。” “行啊，那就吃呗，我看她还有整出什么花样。” 沈梦初不甚在意地打开院门，谁知道沈如星竟然已经站在门外！ 只见她一身鹅黄色软锦纱裙，层层叠叠的薄纱，既轻如蝉翼，包裹住她窈窕的身躯，又雾蒙蒙地，衬得沈如星有种弱柳扶风地娇美。 她显然是精心打扮过，头面发饰妆容无不精美。 “你要去选美啊。”沈梦初下意识一句。 “姐姐说什么？”沈如星皱眉：“昭哥哥是不是在里面，姐姐把昭哥哥留在院里做什么？” 沈梦初好笑道：“做什么要和你说吗？妹妹不是一向不愿踏足碧波苑，今日倒是奇了。” 正说着，后面秦昭也出来了，他看到一身装扮的沈如星也是一愣。 “昭哥哥！”沈如星眼睛一亮，绕过沈梦初就冲了上去：“昭哥哥安好！” 秦昭恢复了生人勿进地礼貌脸：“二小姐安好，方才并没有见到二小姐。” 沈如星欣喜若狂，秦昭竟然注意到她了！他注意到她不在，这怎么不算一种喜欢？！ 沈如星小脸一红：“我……我遇到点事，没能及时来相见，昭哥哥不会怪我吧。” 沈梦初听着沈如星越来越夹的口音，鸡皮疙瘩掉了一层又一层，在被恶心吐之前，她决定逃离此地。 “二位慢聊，我先走一步。” 沈梦初抬脚就跑，可没走两步，秦昭就追了上来。 “二小姐被关禁闭了？” “嗯。” 聪慧如秦昭，能猜到沈梦初也并不意外。 “所为何事？” “她把我家偷了。” 第13章 你想不想骑马 “偷家？” “昂，把我院子里的东西都搬到她院子里去，难道不是偷家吗？” “姐姐！你怎么能血口喷人！”沈如星气急败坏地冲上来：“姐姐的东西，不是好好在碧波苑里放着吗？” “贼迫于压力把偷的东西还回去，就不是贼了吗？” “你！”沈如星眼睛里蓄起了眼泪，我见犹怜的样子：“昭哥哥你别听她的，我，我没有……” 秦昭嘴角勾着笑：“无妨。” 沈如星一下子就高兴了，得意洋洋地瞥了沈梦初一眼，又跑到秦昭身边昭哥哥长，昭哥哥短地说个没完。 一行人吵吵嚷嚷到了前厅，沈正川、赵姨娘、沈卓已经在等着了。 看到沈如星娇俏地站在秦昭旁边，赵姨娘满意地点点头，起码这秦昭对沈如星并不厌恶，这就够了。 到了落座的时候，赵姨娘热情地一顿安排，让沈梦初挨着沈卓，沈如星则挨着秦昭。 沈梦初倒是无所谓，挨着大哥哥她正好乐意。 秦昭却皱眉：“沈兄，我是晚辈，坐这里不合适，我们换一下。” 沈卓挑眉，一下明白了秦昭的意思，看来秦昭对自己妹妹很不错，原本他就认定了秦昭会是自己的妹夫，此刻当然乐见其成。 只有沈如星和赵姨娘的笑脸僵硬了下来。 沈正川见秦昭这样，心里也高兴，看来秦家说不会毁亲，并不是随便说说，心中一定。 沈正川问道：“阿昭，方才初儿带你玩什么了？” “下棋。” “喝茶。” 两人对视一眼。 “喝茶。” “下棋。” 沈梦初瞪他：你怎么回事？！ 席面寂静了几秒，沈正川大笑了几声：“哈哈哈，年轻人正是要多在一块才好。云京城虽好，可山地少，要是在安阳，山地宽阔，跑马打猎才叫痛快。” 又道：“今年秋猎，圣上定在安阳猎场，到时本王做东，你们年轻一辈，尽可以好好玩玩。” 书院都有骑射课，秦昭自不必说，沈卓也是个中高手，此刻听了这话，都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世家女子这边，会的就很少了，何况本朝崇尚的是女子温柔内敛，比如沈如星，就不会。 沈梦初想，自己本来是个傻子，更不可能会了，谁知道沈正川道：“初儿的马术甚佳，到时候不必拘束，痛快赛马几场。” 沈梦初：？ “我？马术甚佳？” 沈正川点头，“你的马术是你娘亲自教的，你娘去世后，你就不再骑马……” 说到这里，沈正川沉默一瞬，仿佛想到什么伤心事，顿了一下又道：“也是多年不骑，生疏也是常事。” 沈梦初的娘陈婉婉女士也是一个奇女子，她原本是安阳的一个商女，商人地位低，按照常理，是不会和尊贵的王爷产生什么交集。 可她愣是活得光芒四射，读书骑射经商样样精通，沈正川见过一次就念念不忘，费了老大劲才抱得美人归，可王妃却早逝。 王妃去世以后，不止沈正川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一蹶不振，连原本聪慧伶俐的沈梦初，也逐渐痴痴傻傻，慢慢成了如今的样子。 其实沈梦初倒是对骑马还挺感兴趣的，如今听说自己原本骑马不错，当下也是跃跃欲试。 秦昭看她的表情，问道：“你若想试试，可去京郊的皇家马场。” 沈梦初来了兴趣，“可我听说，因为临近秋猎，皇家马场终日人满为患。” “没关系，”秦昭道：“你若想去，我给你留出场地就是。” “真的吗？” “阿初，”沈卓笑道：“这事是你有所不知，皇家马场虽然叫皇家，可其实算是秦家的产业，秦兄既答应你，就一定可以。” 哦吼，沈梦初心说那也不错，学会骑马，对她以后的打算也有帮助，于是立刻同意。 这一下沈如星却着急了：“父亲，女儿也想去骑马。” “你去做什么？”沈正川眉毛一竖：“你一向不爱骑射。” “可是姐姐都去了……” “你姐姐的什么你都要跟着争吗？” 沈正川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却把赵姨娘和沈如星吓得不行，他这明摆着偏袒沈梦初，一是证明他还没有忘记前些日子沈如星欺辱沈梦初的事，二来也是敲打赵姨娘母女，不要有非分之想。 沈如星还想说什么，但手被赵姨娘按住，她冲女儿摇摇头，沈如星见母亲如此，只有不甘心地憋住情绪，心里对沈梦初的怨气却更深了。 一餐饭吃得还算宾主尽欢，饭后，沈卓和秦昭探讨了一下书院的课业。 秦昭现在虽然很少在书院，可他仍旧需要参加明年的科考，秦昭天纵奇才，就是那种不上课也能考满分的学霸。 沈卓和他许久不见，如今一来一回聊得痛快，他分神看了看天色道：“秦兄，今日所谈，让我茅塞顿开，我每日苦读，竟都是纸上谈兵，于秦兄相较，只剩叹息。” 秦昭笑道：“沈兄过谦了，眼下我朝并不太平，岳北七山也还未收复，来日还有你我效力之时。” “必定！”沈卓一腔热血都被秦昭调动起来，又说了一轮话，秦昭才起身告辞。 沈卓书院仍有课业，着急离开，便拖了在一旁吃盐渍话梅的沈梦初过来：“阿初，好好送秦兄出府，不可失礼。” 沈梦初吃掉最后一颗梅子：“是，大哥哥。” 出府的路上，沈梦初和秦昭并排走着，她道：“最晚后天，你就要换药了，你看什么时辰我去马场合适？” 秦昭心中了然于沈梦初的聪慧，却有些不大高兴。 “怎么了？” “你觉得我邀你去马场只是为了治伤？” 沈梦初一愣，心说这不是很明显吗。 “难道不是？” 秦昭叹一口气，终于道：“是，也不是。” 沈梦初一脸迷茫，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是也不是。 一阵风吹来，沈梦初耳边一缕青丝被吹起，挂在了头发的一支珠钗上。 秦昭盯着那缕头发看了许久。 “别动。” 他抬起修长的手指，轻轻把那缕缠绕的头发拨开，然后把目光落在沈梦初的眼睛上。 “如果可以，我是真的想教你骑马。” 第14章 布局 沈梦初体会了一把心脏狂跳的感觉。 她把这归咎为一种生理反应。 毕竟秦昭帅成这个样子，他若目光灼灼地盯住她，替她抚平凌乱的头发。 谁能不心动？！ 谁能？！ 所以沈梦初华丽丽地脸红了，她口干舌燥，直吞口水，说话也结结巴巴。 “骑……骑马有什么难……的？你方才也听到了，父亲说我从前骑马很好的，还用你教。” 说完，沈梦初就很不能抽自己两个嘴巴。 人家好心好意要教，自己却紧张兮兮地什么话都往外说，终究还是吃了上辈子母胎单身的亏。 可秦昭听了她的话，只是好脾气地笑了笑，甚至抚了一把她的头，说了声：“好，那后日来接你。”就离开了。 秦昭走后，沈梦初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头，吓得百灵冲上来拉她的手。 “小姐，您这是做什么，小心把自己打坏了。” “这秦昭有点危险啊他。”沈梦初摸摸狂跳的心脏。 “秦公子危险？哪里危险？”百灵不解。 “会下蛊吧他。” 沈梦初定了定心神，边摇头边往回走，嘴里嘟囔：“男色误人，男色误人。” 她现在可没有心思沉迷男色，赵姨娘和沈如星整日惦记她的一切，她可不能因小失大。 回到碧波苑，沈梦初见到一个身影，凑在前厅的桌子上，大口大口吃着茶点。 见到沈梦初回来，那人使劲儿把点心咽下去，噎得直翻白眼。 沈梦初无奈地塞给他一杯茶：“慢点吃，小心噎死你。” 沈越就着茶水把点心顺下去，急道：“姐姐，你可回来了！” “怎么了？” 沈越抓住沈梦初的胳膊：“姐姐，我娘亲她好像病了！” 这话说得奇怪：“什么叫好像病了？” “原本娘亲睡眠很差的，可最近几日，她总是睡不醒，精神很差，今天我回去，娘亲竟还没有起身。” “若是仅仅如此也算了，可是我今日竟然在春风苑外头，看见了赵姨娘身边的裴嬷嬷，春风苑偏僻，她怎么会来春风苑呢，其中必有蹊跷！” 沈梦初听了，也觉得奇怪：“你是怀疑，赵姨娘使了什么手段？” 沈越点头：“自去年赵姨娘想抢了我去给她当儿子，我死也不肯，她不知道用了多少折磨人的手段，后来我向她示弱，答应什么都听她的，她才消停了一段时间。” 赵姨娘想当王妃，这个沈梦初知道，她缺个儿子，这个也不难猜，当初为了生沈如星，赵姨娘伤了身子，很难再有身孕，多年来全靠心机在王府立足。 沈正川并不是沉溺美色之人，王府里也一直没有人能和赵姨娘抗衡。 得意了这么多年，距离王妃又只有一步之遥，任凭谁都不会甘心一辈子做妾。 可踩着旁人往上爬，明目张胆地觊觎王府的东西，沈梦初可不会忍。 “你别声张，今日回去，悄悄地，把周姨娘每天吃的什么用的什么记下来，若吃药，就先悄悄停了，过两日再来和我说。” 沈越一脸惊喜：“姐姐，你愿意帮我！” 沈梦初瞪他一眼：“虽然你这小子很没有礼貌，但看在你对你娘亲还算孝顺，这事儿我管了，回头再管教你！” 沈越自然听得出沈梦初对他的善意，自从出生，就很少有人真正管过他们母子。 此刻他下定某种决心似的，冲上来抱住沈梦初：“谢谢大姐姐！” 然后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他怎么跟个猴儿似的。” 沈梦初无奈，静下心思考了一下自己目前的处境。 如今的安阳王府，王妃之位悬空，王妃故去后三年，太后本有意给沈正川再立正妃，以全皇室的礼法规制。 可沈正川死也不肯，据说为此还在太后的慈宁宫大闹一场，都把太后给气病了，后来还是皇帝出面调和，太后才就此作罢，不再管他。 可王妃之位不能一直悬空，眼下没几年，沈卓就到了年纪要娶亲，沈梦初和沈如星也要出嫁。 所有事情都需要有个名正言顺的王妃主母，所以现在是赵姨娘最关键的时候。 但赵姨娘上位，必定会对沈梦初出手，当年她娘亲是给她留了很多财产，可东西都是死的，一旦赵姨娘母女上位，说抢走就抢走了。 所以，一来，她必须断了赵姨娘的上位之路，二来，她必须把手里的钱财给盘活，买田地铺子，把钱变成产业。 而要做到这些，只靠小手段，让沈正川和沈卓偏向她是不够的，她需要有个人去制衡赵姨娘。 周姨娘，是个很好的选择。 沈梦初定下心思，喜鹊端来暖乎乎的甜茶，服侍她喝下，她一面喝一面问道：“后院那一片空地，可开垦出来了？” “已经弄得差不多了，”喜鹊道：“小姐，王府名下的药铺有几十家，要什么药材没有，小姐何苦要自己种呢？” 沈梦初笑道：“你也说了，是王府名下，有朝一日我们离开王府，那些还能是我们的吗？” 喜鹊道：“小姐出嫁离开王府的话，嫁入秦家，秦家是大岳国第一世家大族，名下产业更是无数，秦公子又无兄弟，到时候小姐就是当家主母。” “我是想当家，但不想当主母。” “小姐说什么？”喜鹊没听懂，怎么能只当家，不当主母呢？ 沈梦初不再接话，而是点点喜鹊的头：“你这丫头，年岁不大，心思倒是不少，还是快点跟着百灵学学如何记账掌事，若日后我真的当了家，还得靠你撑着呢。” 学本领，长本事，小姐看中她，喜鹊喜不自胜，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多看多学，不给自家小姐丢脸。 沈梦初又翻开医书，这些日子，她一直在研究这个朝代的医书。 她前世有中医基础，看懂这些书不太难，如今细细看去，真让她找到了几个前世已经失传的古方。 真是越看越有趣。 这几日，她一直研究几个方子，可能对凤姨的病有效果，可没想到，她方子刚做出来，凤姨就出事了。 第15章 凤姨的生死 凤姨出事出得毫无预兆，去给她擦洗的小丫头，今日因有其他差事，早去了一会儿，竟然看到凤姨在屋里上了吊。 幸亏发现及时，凤姨虽然奄奄一息，但还有一口气在，孟昱第一时间赶了过去。 沈梦初自然也赶紧过去，凤姨是她娘亲的贴身侍女，她一直是当长辈对待的。 她一进去，就看到孟昱站在一旁，黑着脸默不作声，而凤姨则躺在床上流泪。 “凤姨，”沈梦初坐在床边：“您怎么想不开呢。” 凤姨看到沈梦初过来，眼泪更是控制不住：“大小姐，老奴……老奴不想活了。” “老奴这幅身子，纵然托大小姐的福，好了很多，可仍旧下不了床，做不了活，还拖累我的孩子。” “老奴自从离了王妃出嫁，本已经是平头百姓，阿昱他也能去读书写字，将来考取功名，可老奴命不好，男人死了，带着孩子实在无法，回来投奔王府，可王妃没了，王府也改了天。” “赵姨娘她让老奴重新入府为婢，让我去伺候她，还让阿昱也签卖身契，我当奴婢不怕，可我的孩子，他还要念书啊！” “我不同意，赵姨娘就想法子不让我找别的生计，也不让阿昱念书。阿昱懂事，自己瞒着我去签了卖身契，这才有了一口饭。” “只是老奴宁愿干粗活，也不愿意去伺候赵姨娘，后来生了病，就更被她打发这这里自生自灭，若不是阿昱还能得大小姐照拂，我们本是活不下去的。” 沈梦初听得动容，赵姨娘这个变态，她看凤姨伺候过王妃，就也要凤姨去伺候她，可她哪里会让凤姨过什么好日子，不过也是变着法子羞辱罢了。 “凤姨，过去多难的日子都过来了，孟管事都长大成人，怎么反而要寻死呢？” 凤姨擦擦眼泪：“阿昱聪慧，若不是有我这个卧床生病的娘，治病吃药，上下打点都是无底洞，若没有我，只怕阿昱早就能有一番天地，哪怕能攒住些银两，也能娶个体面人家的媳妇……” “娘，你别操心这些，我不娶媳妇，” 孟昱话音未落，沈梦初就瞪他一眼，孟昱立刻就闭了嘴，把头扭向另一边。 “凤姨，您也知道孟管事的性子，和姑娘家说句话都脸红的，若没有您替他张罗，我看啊，他一辈子也别想娶上媳妇。” “再说了，您可是我母亲当年亲自栽培的大侍女，内院一应事务都不在话下，我院子里的侍女们都还小，不经事，我还指望着您老能帮我一把呢。” 几句话说得凤姨眼睛一亮，可立刻又暗淡下去：“老奴何尝不想为大小姐做事，可老奴这身体，实在是……” “这个交给我，您放心，我有办法让您好起来。” “真的吗？” 孟昱听了也激动道：“大小姐，这是真的？” “办法是有，但是风险也很大。”沈梦初道：“凤姨身上的溃烂有些严重，烂掉的部分，最好是能切掉，然后再配合吃药，把身体慢慢养起来。” “切掉？”孟昱道：“可娘亲烂掉的地方很多，如何切掉？” “只是切掉烂的厉害的部分，不厉害的不要紧。”沈梦初安抚地拍了拍凤姨的手：“我上次看过，凤姨烂掉的地方主要在脚趾，切掉一部分，也不会太影响日后行走。只是，根据我朝风俗，身体发肤受损乃大不敬，您可愿意？” “愿意！”凤姨激动得眼泪都忘记流：“什么劳什子风俗，若能不再卧床，能替大小姐分忧，能替阿昱操心，就算是把脚都切掉，又怕什么？！” 沈梦初闻言笑了：“不愧是娘亲亲自栽培的大侍女，您的这份胆气，多少人都没有。” 凤姨脸色一红：“我们姑娘当年又岂是普通人，如果不是当这王妃，我们姑娘经商策马，何等快活！” 沈梦初的眼睛也湿润了，是啊，她娘亲也算是传奇女子，可自她娘亲之后，女子不能读书，不能经商，只能在后院，依附家族夫君过活，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既然下了决心，凤姨也不再寻死觅活，沈梦初道：“这两天您先休息，十日之后，我来给您切除，您可听我的，这不是个小事，为了更好的日子，您得养精蓄锐。” 凤姨含泪点头，不再难过，喝了安神汤之后安静睡去。 沈梦初出门来，孟昱跟在后面。 “让大小姐费心了。” “说的什么话，凤姨就是我的长辈，这是应该的。”沈梦初道：“只是孟管事，凤姨对你的期望很高，你是怎么想的？” 孟昱垂眸：“我说过，跟着大小姐，我很知足，没有别的想法。” “是吗？”沈梦初笑了笑：“那也太对不起你的字，还有你想法设法念过的书了。” “大胆想想，孟管事，”沈梦初道：“我需要的不止是一个办事的人，更是敢想敢干的人。” 孟昱听了，猛地抬头，恰逢落日的余晖打在沈梦初的头发上，让她周身像是染了一层光环的仙子。 “什么……都可以吗？” “什么都可以呀，”沈梦初笑道：“想要，有什么不可以的。” 沈梦初拍拍孟昱的肩膀，便离开了，要给凤姨做手术，她还有很多准备事项要做。 至于孟昱，凭借原主的记忆，孟昱是个绝对可靠的人，一路陪伴她长大，忠心耿耿，任劳任怨，她绝对信任他，眼下，也十分需要他。 她需要做的，就是给孟昱种下一颗种子，毕竟人一旦有了欲望，才会有无尽的动力。 回到碧波苑，沈梦初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脑内空间，进入医疗车，准备手术需要的物资。 准备停当后，又彻夜研究医书，定了几张方子，配合日常的降糖药，应该会有比较好的治疗效果。 不知不觉到了去马场这天。 秦府的马车一大早就停在了王府门口，来接她去皇家马场。 沈梦初带了百灵和喜鹊出了门，秦府确实是排场，马车比她王府家的还要华贵，空间很大，恨不能在里头整出个三室一厅来。 她这几日休息不好，去京郊也需要一点时间，她往软垫上一靠，不自觉就开始打哈欠，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等她打了个盹儿醒来，却发现身边坐着一个人。 第16章 治疗风波 沈梦初惊慌了一瞬，不过很快恢复了淡定。 马车还在行走，能在秦府的马车上平安地坐着的人，只有秦昭。 “大公子，你什么时候来的。”沈梦初揉揉惺忪的睡眼，起来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怎么也不叫醒我。” “没一会儿，正巧在附近，也就顺路来了。”秦昭侧头看她：“没睡好吗？” 沈梦初点头：“最近也有点忙。” 说完，又感到有点奇怪，秦昭什么时候会关心她睡的好不好了，再看秦昭欲言又止的表情，沈梦初心中了然。 “有什么事情要提前说吗？” 秦昭不自觉笑了一下，他喜欢和沈梦初呆在一块儿，很多时候是因为和她说话不必费很多功夫，她太聪慧，仿佛对人有天然的洞察力。 “今日在马场可能会遇到一个人，江北王府的郑姝。” 郑姝……沈梦初回忆了一下：“郑小王爷的妹妹？” “嗯。” 这个郑姝可不一般，她是江北王的嫡幼女，江北王老来得女，宠爱得很，要星星给月亮，据说这次江北王肯回云京常住，很大的原因也是郑姝闹着要来找秦昭。 她对秦昭，可不比沈如星对秦昭那种小心翼翼的勾引试探。 江北王是大岳国唯一的异性王，就像是江北的土皇帝一般，势力大得很，在这种家族里长大，郑姝自认比公主也不差什么，所以对秦昭的追求直白而热烈。 秦昭失踪的那三个月，她也没有像云京城其他世家贵女一般哭哭啼啼个没完，而是偷摸朝他大哥郑景借了五十个人马，拿起鞭子要去鱼雀山给秦昭报仇。 后来被江北王发现了生了大气，也没有舍得怎么罚她，跪了半天祠堂警告一下也就算了。 就这么一个姑娘，别说，沈梦初还觉得她有点儿可爱呢。 “你俩挺般配的。” 秦昭盯着眼前笑眯眯的人，皱眉：“与我定亲的人是你吧，你说这话？” “我说真的，”沈梦初笑道：“你这种七窍玲珑心的人，正适合一个这样直来直往的人，否则为什么云京城爱慕你的贵女那么多，你都可以视而不见，偏偏对郑姝束手无策呢。” 秦昭不得不承认沈梦初说得有道理，他可以一眼看出别人用了什么心机，但很难应对郑姝这种直球选手，缠得他毫无办法。 沈梦初隐约猜到秦昭的意思，她思索了一下方道：“这事儿我知道了，若是她找我麻烦，我不理她就是了，若是你觉得她缠得厉害，我可以替你周旋一二。” “但是我要和你确认一下，你对郑姝，真没意思？” 秦昭苦笑：“一星半点都无。” “那好吧，那我试试，谁叫我和你定了亲呢。” 很快，皇家马场就到了，马车直接把他们送到了马场的别院。 这皇家马场是秦昭的母亲一手创办，虽然现在归了皇室，可还是秦家在运作，故而在马场也有秦家的别院。 沈梦初来这儿，骑马是其次，给秦昭治伤换药是第一。 所以他俩一进了别院，秦昭就吩咐贴身侍从稚松看好门户，遣散了下人，带着沈梦初进了房间，开始脱衣服。 这一环扣一环的，听起来就让人脸红心跳。 之前看秦昭脱衣，都是他要么伤重，要么几乎昏迷，是被迫的，不得已的行为。 可眼下，高大的秦昭站在沈梦初面前，自己一件件脱掉上衣，露出他略微消瘦但紧致结实的身体。 他的身体线条极为舒展漂亮，就像是医学教材上的人体解剖的模型，像是按照参考答案长的。 出于个人喜好和医学赞叹的双重因素，沈梦初没出息地“咕咚”吞了吞口水，感觉自己距离一个变态只有一步之遥。 直到秦昭抬起手，在沈梦初直愣愣的眼前晃过，她才猛地回神。 “转，转过去。” 沈梦初摸摸自己的鼻子，确定没有流血，情况可控。 纱布拆掉，沈梦初看到秦昭的伤口已经好了很多很多，虽还有血在渗出，但已经不怎么发黑，伤口愈合的部分也更多了。 她叫秦昭趴在床上，从医疗车里拿出麻醉剂。 “你不要看，这是我的独门秘方。” 秦昭也没有多问，听话地闭上眼睛，接着只感觉手上一痛，没多久就睡着了。 沈梦初趁着这会儿，赶紧给秦昭打上吊瓶，然后专心致志地清理了创面，重新撒药包扎。 等弄完，秦昭的吊瓶也差不多打完了，她给秦昭把吊瓶拔掉处理完，只听得房间的门被一脚踹开！ “砰！” 接着一个红衣女子直直地冲了进来，她手上拿着一根鞭子，冲着沈梦初的门面就打下来。 “妖女！” 沈梦初吃了一惊，身体比脑袋更先做出反应，一个回身就闪到一边。 她看向来人，只见来人圆脸大眼尖下巴，英气十足，一身火红色的骑装，配着一根鞭子，更显利落潇洒。 “郑姝？” “大胆！本小姐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郑姝大喊：“妖女，你对秦昭哥哥做了什么？看我不打死你！” 说罢，鞭子一挥，又冲了上来。 前世，沈梦初是业余散打教练，可她再厉害，也抵挡不住拿着武器的侠女啊！ 所以她只能跑到院子里左躲右躲，勉强能做到让郑姝打不到她，可没多久也已经气喘吁吁。 边上的稚松吓得脸都白了：“两位大小姐，两位主子，求您停手吧！” “你看清楚！”沈梦初大喊：“这是我不停手吗？这是她在单方面殴打我！快去看看秦昭醒了没有！” 没过多大会儿，秦昭拿着一把剑从房间里冲出来，他用剑柄打了个剑花，一下把郑姝的鞭子挑落，更是挡在沈梦初身前，阻止了郑姝的继续靠近。 “还好吗？”秦昭扶着沈梦初站定，她累的直喘粗气，好容易把气喘匀，可剧烈运动后的口干舌燥，还是让她说不出来一个字，只能摆摆手，示意自己还好。 可秦昭的举动显然更加激怒了郑姝：“秦昭哥哥！她是谁？！” 第17章 对峙 郑姝就像一头愤怒的小豹子，漂亮的眼睛都要冒出火来。 “她是嘉宁郡主。” “嘉宁郡主？就是安阳的王府的那个……”傻子郡主吗？ 郑姝没有把话说出来，可是心里已经满是鄙夷。 她都听她大哥说过了，这女人天天缠着她大哥，把她大哥缠得烦死。 现在秦昭回来了，这女人又跑来缠着她的秦昭哥哥！ 简直岂有此理！ 郑姝越想越气，紧紧握着鞭子：“秦昭哥哥你让开！我今天一定要收拾了这个妖女！” 秦昭自然不让，她抓住郑姝的鞭子抢过来：“郑姝你冷静点，初初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沈梦初刚喘匀的气，又被呛了一下，她攀住秦昭的胳膊：“大哥，你这么说不是火上浇油吗？你还让不让我活了？” 郑姝听了果然火冒三丈：“什么未过门的妻子？！你什么时候有了未过门的妻子？！她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她怎么配！” “胡言乱语什么！你若不肯好好说话就出去，在这里闹像什么样子。” 郑姝好像没想道秦昭会凶她，她漂亮的眼睛里瞬间噙满了泪花，一时间鞭子也不要了，人也不打了，抽抽嗒嗒地哭了起来。 “秦昭哥哥，你怎么为了这个女人凶我？！我没说错啊！她之前天天追着我大哥跑，用了多少龌龊手段勾引我大哥，她，她不是好人！” 秦昭看沈梦初一眼，沈梦初眨眨眼：“我脑子不太好，稍微有点儿忘了。” 沈梦初见也没什么危险了，就从秦昭身后出来，对郑姝道：“郑小姐，你先别忙着哭啊，我和秦昭非常清白！真的！” 郑姝止住了眼泪，狐疑道：“那方才我看到你们在屋里的床上，秦昭哥哥外衣都脱了，是假的？” “这个……是真的。” “那你不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你们没有定过亲？” “嗯……定过。” 郑姝大哭：“那你说什么清白啊你这个妖女！郡主了不起吗？看我不打你！”说罢又要冲上来。 “你冷静点！我在给秦昭治伤！” 这句话终于成功让郑姝停了下来。 秦昭受伤她当然知道，可心底里她是没觉得秦昭的伤有多严重，一来秦昭身手不凡，于剑术上更少有对手，二来秦昭回来后，没休息几天就容光焕发地终日在朝廷行走，所以她就觉得秦昭的伤早就好了。 所以骤然听见沈梦初在给秦昭治伤，她立刻看向秦昭，秦昭点头称是，郑姝才着急地上去关心秦昭：“很严重吗？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好。” 回过神来又冲沈梦初道：“你不是那个傻子郡主吗？你还会医术？” 沈梦初道：“郑小姐，你我今日是第一次见面，你都不认识我，怎么知道我是不是傻子，懂不懂医术？” 郑姝语塞，冷静下来后，仔细打量了一下沈梦初，只见她身姿挺拔，容貌清丽，尤其眼神十分灵动，非但不像是个傻子，甚至还挺漂亮。 “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郑姝道：“我不认识你，听信他人对你有偏见是我不对，但你不能觊觎我的秦昭哥哥。” 沈梦初无奈：“男女之事讲究你情我愿，才能情投意合，我再觊觎秦昭，他不愿意，我能有什么办法？强行嫁给他不也是后宅怨妇？我还不愿意呢。” 听了这话，郑姝反倒对沈梦初生出几分好感，她最烦云京的世家贵女矫揉造作，沉溺于后院争斗的样子。 这沈梦初倒是有几分性格，不那么讨厌。 想通了这一点，郑姝对沈梦初就没那么横眉冷对了。 反倒秦昭，他有些意外，沈梦初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他原本只道沈梦初如今变得有些不一样，可她说的话，做的事，一次一次在他的意料之外。 这样的意外他不讨厌，甚至有些喜欢。 秦昭看着沈梦初的笑颜，这样好的笑容，确实不应该枯萎在深宅后院。 另一边，沈梦初也被郑姝逗笑了，她看得出郑姝本性不坏，只不过是个被骄纵过头的孩子。 “怎么说，不是给我预留了马场吗？赶紧去骑马吧？” 郑姝撅着嘴：“秦昭哥哥你还给她留马场？连我都是提前好久才订到的。更何况，你会骑吗？白费了秦昭哥哥的好意。” 郑姝是江北儿女，骑马射箭都不在话下。 沈梦初听了讽刺也不生气：“我不会，秦昭可以教我啊！” “你，你敢！” 郑姝立刻炸毛，追着沈梦初就跑远了。 秦昭看着两个人，无奈地笑出声。 他似乎，最近笑的有点多啊。 几个人来了马场，下人们牵来好几匹马让他们挑选。 沈梦初挑选了一匹黑色的小马，秦昭道：“这马体型虽小，可性子很烈，你很久不骑马，不如挑选一匹温顺一些的。” 说罢，他挑选出一匹枣红色的小马，前腿初有一小片白色的毛。 “这是安阳的马，擅长跑山地，性子也温顺。” 这小马非常漂亮，沈梦初试探性地摸了摸它的鬃毛。 小马轻柔地嘶鸣了一声，低下头蹭了蹭沈梦初的手心。 沈梦初瞬间愉悦爆棚，签注马就不撒手了。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秦昭啊。” 一道讥讽的声音响起。 沈梦初抬头，看到迎面走来一男一女，男的身量高大，和秦昭差不多，甚至长得也不错，是浓眉大眼气质俊朗型的，只是表情满满地都是高傲，说话语气也不好。 旁边跟着容貌非常美丽的一个女子，在马场这种不算干净的地方，也穿着一身白衣，如出尘仙子，颇有些世家贵女的架势。 男人上前来，扫了一眼现场的人，只对着郑姝正儿八经地行了礼，嘴里也不正经：“郑小姐，多日不见，郑小姐美人依旧。” 可郑姝并不给他好脸色：“别，陆大公子一拜，我可受不起。” 第18章 赛马 郑姝一提陆大公子，沈梦初就有点印象了，她说的是国公府陆家的大公子陆央。 此人出身富贵，又自命不凡，因此一直把秦昭当作假想敌，处处以都要和秦昭比较，整日见了秦昭以后，酸话就有一箩筐，无聊至极。 不过沈梦初对此人有印象，主要还是因为他有个天仙一样的妹妹，被称为“云京第一贵女”的陆凌月。 并且，这陆凌月还是她妹妹沈如星的闺中密友。 能和沈如星当闺中密友的，能是什么好人。 真白瞎了这天仙一般的容貌。 沈梦初摇摇头，不想搭理他们。 可那陆凌月却主动上前来，礼数周全地盈盈一拜：“小女子见过秦公子，嘉宁郡主，还有郑小姐。” 陆央早就注意到了秦昭身边的美人，此刻皱眉：“你是嘉宁郡主？” 他不是没见过嘉宁郡主，但众所周知，嘉宁郡主是个傻子，整日疯疯癫癫的，即使知道她容貌不错，可一旦是个傻子，再美也会打个折扣，所以他从前压根就没仔细看过沈梦初。 此刻，沈梦初站在秦昭身边，美貌出众，丝毫不逊于自己的妹妹，心中也是一惊。 “郡主姐姐，”陆凌月柔柔地喊了沈梦初一声：“听说姐姐前些日子在京郊遇险，现在可好些了？” “多谢陆小姐关心，没什么事儿。” 陆凌月点头：“听说是一位义士救了姐姐，京郊不太平，听说那还有土匪作祟，姐姐能得救，真是菩萨真人保佑，不知那救人的义士，可找到了？” 沈梦初皱了皱眉，心说这陆凌月有点过于关心自己了，且三番五次提起她京郊的事情，好像唯恐在场的人不知道她的风言风语。 “找到了，”沈梦初笑着指指秦昭：“这不在这站着么。” “啊？”陆凌月一惊，显然还不知道这事：“救人的，竟然是秦公子么。” “不是他救我，是我救他。” 陆凌月面容飘过一丝丝不自然，但转瞬即逝，立刻笑道：“秦公子和姐姐真是有缘，郑小姐亲自带人去找，都没有找到秦公子，郡主姐姐在京郊就能碰见。” 这回沈梦初还没有反应，郑姝就冷哼一声，没个好脸得白了陆凌月一眼：“要你管，绣好你的花吧！管那么多！” 陆凌月在云京以绣工着称，是所有闺阁女子的榜样，也是她引以为傲的东西。 现在却被郑姝呛得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嗫嚅了一下，不再言语。 “哈哈哈，秦昭，”陆央听了她们的对话，忽然没心没肺道：“你不是剑术卓绝难有对手吗？怎么去打个山匪都打不过，最后还要让你的傻媳妇救你，丢不丢人！” 陆央是知道秦昭和沈梦初地亲事，陆央隔三差五就要拿此事笑话秦昭，说他有个傻媳妇。 秦昭手里本来就拿着剑，此刻他瞬间举剑，几乎是一刹那，那剑就擦着陆央的耳朵飞过去。 利剑虽未出鞘，但剑风已叫陆央后退三步。 “秦昭，你，你干嘛？青天白日，你敢伤人？！” 秦昭语调冰冷：“刀剑无眼，难保伤人，更何况，这是我秦家马场，我要伤人，也就伤了，你又能如何？” “你！”陆央被呛，自然对秦昭还是又恨又怕，可依旧不服气。 “既然是马场，那你何必动手，我们赛马！” “哦？好啊。”秦昭少见地眯起眼睛：“那就赛马吧。” 说赛就赛，他们分别挑选了不同品种的马各三匹，分别是云京马、安阳马、岭南马。 这三种马论速度的话是越来越快，秦昭和陆央分别赛三轮。 沈梦初是越听越耳熟，这个已知条件，这不是田忌赛马吗？ 所以，在秦昭做准备的时候，沈梦初悄悄走到秦昭身边：“喂，待会咱们用云京马，去对他的岭南马。” 郑姝不满：“你真傻啊，岭南马都是千里良驹，用云京马去赛，那不是输定了吗？” 沈梦初也不急，慢悠悠道：“这赛马是赛三轮吧，又不是一轮就结束了。” “可用云京马，秦昭哥哥第一轮就输了！” 秦昭却听一下就懂了，他笑道：“初初说的对，赛马有三轮呢，输一轮又何妨。” 秦昭飞身上马离开，不远处，沈梦初还能看到骑着岭南马的陆央指着秦昭的马仰天大笑。 不用听，沈梦初也能猜到陆央说了什么，那小人得志的表情真就是挺欠揍的，最好待会他还能笑出来。 一轮结束，岭南马不愧是千里良驹，一路绝尘而去，把秦昭的云京马甩在后面，加上陆央虽然人不太行，但骑马的水平还是相当可以，甚至打了半个来回，秦昭才跑到终点，自然又被陆央嘲笑一通。 “哈哈哈秦昭你是不是傻了，用这样的马也想赢我？做梦吧！”陆央得意忘形，可一边的陆凌月却看出了门道。 她略微思索了一下，就哥哥拉到一边耳语了一番，把一根发钗悄悄递给陆央，接着陆央恍然大悟。 第二轮，秦昭用了岭南马，而那边则是安阳马，这一回，陆央不像上轮那样气定神闲，他眉头紧皱，似乎非常紧张。 秦昭的骑术极佳，况且还是岭南马，比赛一开始就一路领先，陆央也不甘示弱，一直紧紧跟随，没有落下太多。 在最后一刻，陆央的马忽然嘶鸣一声，然后不要命得冲秦昭而去。 要看就要追上，可是发狂的马还在狂奔，急的郑姝冲了上去，沈梦初拉都拉不住。 或许是受到陆央马的影响，秦昭的马也开始狂躁了起来，秦昭竭力控制着马匹，顺利跑过终点，但是也在同一瞬间，陆央的马竟然直接撞上了秦昭的马屁股，马受惊，猛然开始扬蹄。 秦昭背上还有伤，这一下拉扯到背部伤口，他一皱眉分神，身下的马就不受控制地冲了出去，直直地撞向了郑姝。 郑姝哪里会有防备，慌张地躲避间，仍旧让马给冲倒。 “小心！” 秦昭顾不得马如何，只能飞身去救郑姝，两个人一起摔了下去，顺着草地滚出去了老远。 另一边，陆央也被发狂的马摔了下去，一时间马场乱成了一锅粥。 第19章 叫我姐姐 五个人伤了三个，事情几乎发生在一瞬间，沈梦初立刻冲上去。 路过的草丛中，有一个闪光的东西，沈梦初过去看了一眼，是一根金钗。 这仿佛是陆凌月的金钗，沈梦初了然，这马果然不是无故发狂，当下便把金钗收了起来。 虽然是秋天，但好在马场旁边的草皮很厚，大老远她就看到陆央已经自己站起来了，就是摇摇晃晃，需要陆凌月扶着才行。 这一边，郑姝明显被吓懵了，沈梦初赶紧把她扶起来，人倒是没事，可她娇俏的脸上，赫然有一道献血流出来。 郑姝也感觉到了，她下意识地抬手去摸，摸到满手鲜血的时候，整个人都崩溃了。 “怎么会有血，我的脸上怎么会有血？！” “你别慌，我替你看看。”沈梦初脱下自己的外衣，把害怕得发抖的郑姝包裹起来，拿手帕轻轻擦去她脸上的血迹。 只见她右脸处赫然有个两三公分长的伤口，应该是被锋利的石子儿划伤，在她巴掌大的小脸上显得尤为吓人。 “不要紧，不要紧，”沈梦初安慰道：“有伤口，但你要冷静，如果你哭个不停，眼泪流进去，可就要留疤了。” 郑姝原本已经崩溃，听了沈梦初的话，强行收回了一丝理智，点点头，硬是忍着疼痛，一滴眼泪都没流。” 安抚好了郑姝，沈梦初又去查看秦昭的伤。 秦昭已经被稚松扶了起来，见沈梦初过来，也问到：“郑姝要紧吗？” 沈梦初摇摇头：“皮外伤，就是伤到脸了。” 秦昭闻言，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姑娘家的脸何等金贵，伤到脸，骄傲如郑姝，今后还如何自处，秦家对江北王府又该如何交待。 沈梦初似乎猜到秦昭的想法，她拍拍秦昭的胳膊：“不用太担心，我看过，不会让她留疤的。” 秦昭这才略松了口气：“多谢你了，初初。” 沈梦初不知秦昭为何突然如此叫她，她自认他们之间还没有熟悉到这种程度，可当下也没有纠结这个。 “你感觉怎么样？伤口裂开了吗？” 秦昭点头：“应该是，不过问题不大。” 沈梦初道：“那就先回去，郑姝的伤口需要赶紧处理。” 另一边，陆央和陆凌月也走过来。 陆央一瘸一拐地：“秦昭！你们马场的马发狂，让我受了这么重的伤，你等着，我回去要告诉我父亲和姑母，你就等着被斥责吧！”说罢转身要走。 秦昭语调冰冷：“你想走？没那么容易，来人，陆公子骑马受伤，是我秦府的过失，请陆公子到厢房住下，养好了伤再回去。” 陆凌月一听，也慌了，秦昭这是要把陆央给扣下，这事说白了是她的过失，她自认看破了沈梦初的策略，拿了簪子给陆央，叫陆央关键时刻拼一把。 哪里知道陆央力气太大，簪子扎得马发狂，又接二连三伤了秦昭和郑姝。 这事儿，只要她略施小计，卖卖惨，她那个实心眼的大哥就能替她顶下来，可如今秦昭若把陆央扣下，她回府后如何交待？ 更何况，方才她让人在附近仔细找过，并没有发现他的金钗，这让她更加没底。 “秦公子，我大哥怎么说也是国公府大公子，你怎么能擅自把他留在这！” 秦昭听了，盯着陆凌月，露出有些渗人的笑容：“陆小姐若是想一起留下，也不是不可，我这马场大得很，就算是国公府都来了，也住的下。” 这摆明了就是不把国公府放在眼里了，陆凌月咬了咬嘴唇，知道今日再没有转圜的余地，也怕秦昭真的也把她留下，就郑姝看她那眼神，很不能立刻吃了她，她留下绝没有好果子吃，只能赶紧离开。 “算她聪明，”郑姝咬着牙：“她若还不走，我一定拿鞭子抽她！阴险小人！” “你们还敢抓我？我要告诉我父亲和姑母！你们等着！”陆央挣扎着被带了下去。 三个人回到了别院，郑姝一进去，就立刻让侍女拿铜镜来，侍女吉云犹犹豫豫不肯给拿，郑姝又冲动地要发脾气。 沈梦初拿过铜镜递给她：“这伤恢复起来要有些日子，不让她看她不放心。” 郑姝拿过铜镜一看，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可谁能这么轻易接受自己引以为傲的容貌被毁，登时崩溃大哭起来。 彼时沈梦初已经把捡到金钗的事情告诉了秦昭和郑姝，加上秦昭作为当事人，也看到了陆央当时的行径。 所以郑姝崩溃过后，对陆凌月恨之入骨：“陆凌月，这个贱人，我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沈梦初吩咐百灵拧了个温热的手帕，替她擦去脸上的血渍和泪痕，宽慰道：“你安心，你这伤，我不会让她留下疤的。” 伤口可怖，郑姝觉得连她江北王府的府医都不敢保证能不留疤，顿时惊喜中掺杂着怀疑。 “当然了，我有个嫩肤不留疤的秘方，保证你一丝痕迹都留不下。” 郑姝想到秦昭的伤也是沈梦初在照料，除了秦家那位不在府中的医侍，沈梦初是头一个能近身照顾秦昭的人，顿时也就信了大半。 “嘉宁郡主，你若是真的能把我的伤治好，我定会好好感谢你！” “哦？怎么感谢？” “金银珠宝，或是田产铺面，随你说。” “嚯，这么大方，你就不怕我狮子大开口。” 郑姝骄傲地抬起头：“我得父母兄长宠爱，但凡为了我，他们没有不肯的。” 沈梦初笑道：“既如此，那你……就叫我声姐姐吧。” “什么？” “我说你就叫我声姐姐吧，很困难？” 郑姝确实比沈梦初小些，可她长这么大，可从没叫过谁姐姐，此时不禁有些别扭。 她把头一扭：“你先治好了再说。”可一向嚣张的语调已经软了下去。 沈梦初不再逗她，从医疗车里拿出处理外伤的东西，仔细给她处理了伤口，又涂上消除疤痕的药。 疤痕消除在她穿越前早已不算大问题，只要不是深可见骨的伤口，基本都能恢复如初。 “不可见水，不可见风，两天换一次药。” 沈梦初原本想直接把药膏给郑姝，可从前她就发现过，她所带的医疗车空间有个bug，那就是东西不能离她太远，远了就会消失不见，所以她只能亲力亲为。 药膏涂好，郑姝果然感觉好了很多，也不怎么疼了。 沈梦初刚松口气，稚松又跑了进来：“郡主，劳烦您去看看公子，他吐血了。” 第20章 传奇商女 沈梦初闻言大惊，郑姝这个姑娘都没事，秦昭怎么如此脆皮。 跟着稚松到了秦昭的房间，只见他半靠在床上，嘴角的血迹刚刚擦去，还隐隐透着黑色。 这若是内伤，或者骨头断了，应该拍个X光，可即使是她的医疗车，也没有这设备，她只能靠手摸。 “得罪了。” 沈梦初说了一句，就挽起袖子，从秦昭的手臂开始摸起。 手腕、手臂，肩膀直到锁骨，没什么问题。 接着从锁骨往下，胸口、肋骨，然后…… 她还没排查完，双手却猛然被秦昭给捉住了。 秦昭一手一只地抓着她的手，胸口起伏，呼吸急促，眼底闪烁着暗哑的光。 偏偏沈梦初还不明所以：“你干嘛？松开我，我还没摸完。” 秦昭闻言，胸腔起伏更甚：“不用了，我骨头没断。” “你确定？”沈梦初狐疑，他这样子真的很像哪根骨头断了产生的内伤。 “我习武，怎么会对自己身体一无所知，真的没断。” 这话说得也有道理，沈梦初点点头，收回了手，坐在床边思索他吐血的原因。 她皱眉思索的表情有点可爱，秦昭歪着头仔细看了好一会儿，方道：“其实吐血后，我感觉更好些了。” “是吗？”沈梦初不自觉凑近秦昭的脸，拿起手绢轻轻擦了一点他嘴角的黑血。 她拿出一个试纸，把黑血粘上去，试纸变成了很淡的红色。 这证明，虽然血里还有蛇毒，可毒性已经很轻了。 沈梦初想起了前几日看过的一本医术，上面说蛇毒容易攻心，若是中了蛇毒，会在胸口处郁结，形成血块，若不及时解毒，要么就被蛇毒毒死，要么就会爆心而亡。 秦昭的这个情况，倒更像是把他郁结在胸口的蛇毒给摔出来了。 因祸得福，沈梦初顿时放了心。 “你运气不错，胸口蛇毒已清，我估摸你再换两次药，就能真的痊愈了。” 秦昭点头：“谢谢你，初初。” 沈梦初奇道：“从刚才我就想问你，干嘛突然改口叫我初初呢？” 我们俩有那么熟吗？沈梦初腹诽。 “我说过，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秦家从未想过悔亲。” 秦昭说的情真意切，沈梦初倒是不怀疑他说的是真话，但是这种理所当然，把沈梦初给整笑了：“是秦家从未想过毁亲，可你真的想娶我吗？” “嗯……”秦昭似乎没想过这个问题，他看着沈梦初的眼睛，良久才道：“我想不出不娶的理由。” 沈梦初闻言，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秦昭，你有点可怜。” “可怜？” “是，可怜，你似乎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开口闭口都是秦家。” 秦昭是秦家嫡系一脉唯一的男子，从小，他那首辅爷爷就告诉他，他就代表秦家。 所以秦昭不知道自己和秦家有什么区别。 可在沈梦初眼里，秦家和秦昭显然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东西。 气氛有些低沉，沈梦初没再说太多，各人有各命，她并不打算过多地干涉他人因果。 只是此刻的沈梦初并不知道，她的这句话，让此后十年的秦昭都反复思索，并一步步走向了那天翻地覆的道路。 “不论如何，还是要谢谢你，”秦昭回神，继续说道：“若你想要什么，不论什么，只管开口。” 沈梦初笑：“我说你和郑姝是挺般配的，一个两个都要给我送点什么。” “你若给我金银，我也不会拒绝，可此刻我更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哦？什么忙，你说。” “帮我盘一间铺子。”沈梦初道：“地段好一点，价钱好说。” 对于秦昭来说，这确实是微不足道的一件事，可他对沈梦初的动机很好奇。 这回不用秦昭开口，沈梦初主动道：“其实告诉你也没什么，我想开一间医馆。” 本朝有禁令，女子可以劳作干活，但不能拥有自己的铺子，至于抛头露面地外出行医，更是闻所未闻。 “我无法拥有自己的铺子，身边也暂时没有可靠的人去替我买，所以只有请你帮忙。” 是，秦昭当然知道她不能拥有自己的铺子，但仅仅在二十年前，大岳国还允许女子经商，那时候多得是女子当掌柜，当老板娘，更有那么一个传奇商女，把铺面开到了大江南北。 后来，一条禁令，把女子全都赶回了后院，而那个传奇商女的生意，全都被充公给了皇室。 秦昭之所以这么清楚，是因为那个商女，就是沈梦初的娘亲陈婉婉，也是他自己娘亲生前的闺中密友。 而极力促成那道禁令的，正是他的祖父，大岳国首辅权臣秦思礼。 因此，此刻的秦昭，在听到沈梦初对自己提出这个请求后，心中忽然蔓延出一种难以言表的难过。 “好，我答应你。”秦昭郑重应道。 “多谢。” 沈梦初笑眯眯的：“今儿时间也不早了，我家里还有事，需要换药的时候你再来找我吧。” 说完，沈梦初起身告辞，要出别院的时候，郑姝追出来，死活非要送沈梦初回府。 沈梦初没有拒绝，一路回到安阳王府，郑姝探出头看了看：“这地方离我们王府也不远。” “怎么，你要来串门子？” 郑姝冷哼一声：“我才没那么闲，我要来治伤，万一你反悔不给我治了怎么办。” 沈梦初挥挥手，告别了这个嘴硬的小丫头，回到碧波苑不久，就见沈越拿着一个小包袱，紧张兮兮地来了。 “在你自己家里，你能不能不偷偷摸摸的。” 沈越擦一把头上的汗：“大姐姐，第一次干这事，我紧张。” 沈梦初白眼一翻：“你往我的饭里放死老鼠的时候怎么不见你紧张？” 沈越语塞，自知理亏，便赶紧把小包袱里的东西拿出来。 包袱里有一个香囊，还有一碗药渣。 “姐姐，娘亲生活简单，平日里都是用旧的东西了，只有这两样是新近有的。” 沈梦初中草药认识的有限，简单看了看药渣，这应该是一碗安神汤，药渣都是些安神的东西，问题不大。 然后是那个香囊，沈梦初拿起来一闻，一种极其熟悉的味道钻入她的鼻腔，她的心脏猛然狂跳了起来。 第21章 拉拢 这香囊不过是寻常款式，沈梦初问百灵：“碧波苑可有这样的香囊？” 百灵点头：“这是王府里都有的，可因为小姐现在不喜欢熏香，所以送来的我都没用。” 沈梦初点头，她的心跳快得不正常，这香囊绝对有问题，她把香囊剪开，一点点去看里面的碎渣。 她中医学识有限，仅仅能认出几样常见的草药和香料。 她只能挨着一样一样去闻，一直到闻到一个黑漆漆的干巴树枝一样的东西。 再仔细看，这样的黑色树枝在香囊里面的数量还不少，但是味道比较淡，和其他香料混在一起，差不多能被掩盖。 沈梦初手指蘸了一点水，把这根树枝给化开了一点。 霎时间，一股极其刺鼻浓郁的香味蔓延开来，黑色的树枝被化成了紫色的水。 在屋里站着的人，沈梦初、沈越、百灵和喜鹊纷纷被熏得头晕恶心，只能赶紧捂住口鼻。 百灵眼疾手快，赶紧把沈梦初拉开，把花开得香料包起来扔了出去，喜鹊则立刻打开所有的窗户，即便如此，过了好一会儿，那股味道才渐渐淡去。 从闻到这个味道开始，沈梦初就像被点了穴一般僵硬地坐在那里。 任凭百灵和喜鹊在旁边喊她，她也无动于衷。 她只觉得脑子里的很多记忆好像顿住了，她越是使劲去想什么，越是想不起来。 “小姐，您怎么了，别吓我！” “百灵，”沈梦初愣愣地问道：“你不觉得这个味道很熟悉吗？” 百灵皱眉，再细细地去闻，却也说不出什么。 喜鹊给沈梦初拧了个冷水帕子，沈梦初擦了擦脸，恢复了一丝清明。 “百灵，把这干的香料先收起来。” 又叮嘱沈越道：“这个香料绝对有问题，虽然是什么我还不知道，但若是再看到这样的东西，立刻扔掉，不要再用。” 沈越刚才也被熏得够呛，这摆明了有人要害她娘亲，而害她的人可以说呼之欲出，沈越小小年纪，眼睛里已经有了淡淡的恨意。 “大姐姐，现在我怎么办，我恨她，大姐姐，我恨不能杀了她！” 沈梦初眉头一皱：“杀了她？杀了她你也要吃牢饭，你才十三岁，就要把命赔给她不成？” 她拉过沈越的手，让他坐下，少年紧紧咬着嘴唇，强忍着眼泪不让掉下来。 “你是王府的二公子，说是金尊玉贵的身份也不为过，在这王府就是主子，就该拿出你的身份来，不要唯唯诺诺的。” 沈越低声道：“那不一样，大姐姐，我只是庶子。” “少说这种胡话，沈如星还是庶女呢，她怎么读书刺绣样样争先，她当自己是主子，你怎么不行？” “赵姨娘不让你去书院念书，那你就去王府里的书斋读书，那地方本就是为王府子女修建，又不是建给大哥哥一个人的。” 沈越大概是习惯了被欺压，习惯了终日唯唯诺诺胆小慎微，就算现在听了沈梦初的话，也一时无法放开。 “你若不强，又怎么给你娘亲撑腰？你要看她一直被欺负吗？” 周姨娘是沈越的软肋，提到娘亲，沈越的神情果然坚定了一些。 “我知道了，大姐姐，我会努力的。” 沈梦初松一口气，要的就是沈越能自己生出斗志，否则，就算她再怎么，也是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 “走吧，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周姨娘。” 沈梦初和沈越一块，一路来到了春风苑，周姨娘倒是醒了，正在房中做女红。 见沈梦初和沈越一起回来，她立刻起身迎出来：“大小姐，你怎么来了，可是阿越又惹了什么祸事。” 沈梦初见到周姨娘就生出了三分亲切，她长得真的很像自己的娘亲，但周姨娘无论从性子还是容貌，都更柔和一些，说话也是轻声细语。 “周姨娘，您怎么亲自出来了，您是长辈，合该我来拜见您。” 周姨娘大惊失色：“大小姐，你这样说，我，我怎么担待得起。” 说罢，连忙把沈梦初让到屋里，又赶紧让侍女奉茶，可过了很久，才有个侍女拿了一壶茶水上来，不过这水明显没有烧开，温温的，连茶叶也泡不开。 周姨娘见状就有些尴尬了，冲着侍女抱怨了一句：“怎么能把没煮开的水拿来泡茶。” 谁知那侍女竟立刻就回嘴道：“姨娘早先也没吩咐备热水，突然要哪里来得及。” 沈梦初皱眉，下意识盯了那侍女一眼，那侍女好像也意识到自己失言，行了个礼就匆忙退下了。 周姨娘讪笑：“侍女不懂事。” “姨娘不用在意。”沈梦初笑道：“既然侍女不懂事，那就换懂事的来，安阳王府不缺下人。” “不好给府里找事。”周姨娘淡淡地。 “姨娘，”沈梦初正色道：“沈越已经十余天没有去书院了，说是生病请了长假，姨娘，你若继续如此，沈越的病，恐怕要一直生下去了。” 这事也是周姨娘最心痛的事，王府的日子再难熬她也能熬下去，可沈越贵为王府的公子，竟也跟着自己过这样的日子。 “我知道姨娘对我父亲也并非无意，只是这么多年不相处，只怕有感情也消磨的差不多了，”沈梦初道：“眼下赵姨娘刻薄又跋扈，她如登上她想要的那个位置，你我的日子会更难熬。” 沈梦初观察着周姨娘的神色：“姨娘可想当王妃？” “从未想过！”周姨娘慌张地摇头：“我出身普通，是因为相貌酷似死去的王妃才入了王府，怎么配当王妃呢。” 沈梦初继续道：“那您可想要伴我父亲左右？” “这……”周姨娘犹犹豫豫没有回答。 “若是你愿意，我自会给您创造机会，能不能把握，在您。” 沈梦初当然知道周姨娘一时半刻不会答应自己，不过她也不急于一时。 “不着急，姨娘，你可以慢慢想，若你愿意，我自然会替你想办法，但若不愿意，我也不勉强，我保证，不论姨娘是否愿意，我都会让沈越回到书院继续读书。” 第22章 送礼 说完了要说的话，沈梦初起身告辞，临走给沈越使了个眼色。 “大姐姐，我送你。” 沈越追着出来，沈梦初叮嘱道：“春风苑里人本来就不多，姨娘性子弱，连个贴心的人都没有，你若不替她出头，她能指望谁？” “大姐姐……”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事。” 沈越点头：“我知道，大姐姐，可那个侍女是赵姨娘的人，我赶不走她，她就会更加欺负我娘亲。” “你对恶人仁慈，岂不是对自己残忍？” 沈越点头：“我知道了大姐姐。” 顿了一下，沈梦初又道：“听说，姨娘还有个弟弟正在外头书院念书，明年也要参加科考？” 沈越点头：“是小舅舅，凌峰书院的周子书，小舅舅的文章，连云京大儒都拍案叫绝！” “既如此，你可要多和你小舅舅学学才行。” 沈梦初又叮嘱了几句，才离开。 离开了春风苑，沈梦初去看了一趟凤姨，休养了这几天，凤姨的精神好了很多，眼看就可以进行手术了。 她估摸着，等给秦昭换完两次药，也就差不多了。 孟昱又给沈梦初带来很多医书，沈梦初看得入迷，却仍旧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 要是能有个师父就好了。 想到这，沈梦初召来了孟昱：“孟管事，你知道云京城有什么名医吗？” “大小姐想拜师？” “聪明，”沈梦初道：“自己学还是太慢了，若是有师父会快很多。” “莫说云京城，大岳国最有名望的名医，是医怪张井，据说他能活死人、肉白骨。” 沈梦初一惊：“这么厉害？！他在哪儿？” “就在云京城。”孟昱道：“他如今在秦府，是秦昭公子的医侍。” “秦昭的医侍？”沈梦初好像想起来了，秦昭似乎确实说过，自己心腹的医侍被扣留在鱼雀山回不来，所以自己的伤无人能治。 “原来如此。” 沈梦初心里盘算，若是自己想拜这位医怪为师，只怕还要经过秦昭同意。 既然此事暂时没有进展，她也不再纠结，而是专心做眼前的事。 她正在分装自己配置的养生茶，并专门配置了茶包 这茶包还特意用网布做成了现代茶包的样式，把养生的药材放在里头，冲泡很方便。 分好以后，她把东西分别交给孟昱和喜鹊：“把这些东西分别给父亲和大哥哥送过去。” 二人点头，领了东西就各自去办差，这已经是沈梦初送去第三批养生茶了，沈正川和沈卓都很喜欢，她做的这些也没有白费，沈卓来看过她两次，沈正川有一次来她院子里吃晚饭。 这两个人时常出现在碧波苑，代表的意味不言而喻。 大小姐今非昔比，全府上下无人再敢轻视，就连赵姨娘，也只能暂避锋芒，不会在这个时候找沈梦初的麻烦。 不过，她不找沈梦初的麻烦，可不代表沈梦初不会找她的麻烦。 在沈梦初不经意间的提醒下，沈正川终于意识到，自己不起眼的小儿子沈越，已经很久没有去书院了。 此事他本来不是不知，但赵姨娘说沈越是生病了，他还当小儿子体弱，唯恐课业繁重拖累了他。 反正大儿子沈卓才学无双，大女儿沈梦初和秦府的亲事秦府也承认，安阳王府后继有人，小儿子是否出彩，似乎也没那么重要。 可沈越体弱不能念书是一回事，赵姨娘不让他念书就是另外一回事。 所以当沈正川得知沈越竟然被赵姨娘强行留在家里的时候，自然是华丽丽地生气了。 于是很久一段时间，赵姨娘看到沈梦初都躲着走，加上还在禁足的沈如星，安阳王府一下子平静了很多。 又过了两日，江北王府派人送来帖子，说郑姝邀请沈梦初过府一叙。 沈梦初知道自己的两个病号，秦昭和郑姝都该换药了，自然早早地准备好东西，去了江北王府。 江北王府和安阳王府距离并不远，但因为两府占地都不小，所以仍旧要马车才能到。 沈梦初跟随下人走进一个十分雅致的院落，还没进门，就听到有好几个人在前厅说话。 “她来了！”是郑姝的声音。 “我说你怎么才来，”郑姝跑出来，拉着沈梦初的手往里走，“我都等你半天了！” 沈梦初一进去，就看到秦昭早已经到了，正坐在里面说话，而和他说话的人，容貌白净俊朗，气质儒雅，十足的贵公子气质。 “你是……郑小王爷？” 郑景笑道：“小郡主，秦昭一回来，你就不认识我了？” “怎么会，”沈梦初笑道：“小王爷容貌无双，见过的人自然过目不忘。” 一旁的郑姝听了，道：“你……你难道真喜欢我大哥哥？” 郑姝看看沈梦初，又看看郑景，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好，那你当我大嫂吧！” 沈梦初：？ 秦昭：？ 郑景：？ “马场一日，我觉得你人还行，配我大哥哥绰绰有余，你和我大哥哥，我和秦昭哥哥，咱们四个不就是两对郎才女貌？” 郑景被自己妹妹说得咳嗽一声：“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小小年纪也不知道脸红。” 郑姝撇撇嘴：“脸红什么，我就是喜欢秦昭哥哥，没什么好脸红的。” 秦昭扫一眼沈梦初，只见沈梦初看郑姝的眼神就像大姐姐一样透着慈爱，便知道她也没往心里去，瞬间放心了一些。 “这两日，你的伤口可好些了？” 说到伤口，郑姝皱起眉头：“你快帮我看看，这两日伤口痒得很。” 沈梦初仔细查看了一下，郑姝的伤口恢复的很好，便道：“没事儿，愈合的快就会痒，我再给你换换药，问题不大。” 郑姝应声，带着沈梦初去了里屋。 换好药，只听郑姝抱怨道：“这受了伤不要紧，又怕见风，这阵子连门也不能出了，无聊死了。” 沈梦初早就猜到她会如此，于是拿出一个小包裹递到郑姝手上。 “这是什么？”郑姝奇怪道。 “是送你的小礼物。” 第23章 遇见书生 “礼物？” 郑姝迟疑地接过小包裹，打开，只见里面是一件面纱。 面纱本来是寻常物，可沈梦初送的这件，不论是样式还是花色，都是从未见过的款式。 “真好看！我竟然没见过这样的。” 郑姝眼睛里透出惊喜，她自认什么金银珠宝，名贵衣裳都见过，可还真没见过这样的，自然新奇。 “喜欢就好，有了这个你也可以出门去，不必担心伤口吹风。” 这是沈梦初根据现有的面纱改良的，样式和花色都用了现代的样子，更加简洁。 郑姝立刻迫不及待地戴上，走了出去。 秦昭和郑景看到郑姝的面纱，奇道：“阿姝这面纱，倒有几分西域公主的样子。” 郑姝骄傲地扬起头，喜滋滋地说：“咱们今日不要留在府中了吃饭了，去海客居吧！” 沈梦初又去处理秦昭的伤，自从把胸腔的蛇毒吐出来，他的情况一天比一天好，眼下已经不需要打吊瓶，只需要处理外伤就可以了。 “最多再一次，这伤口也就好了。” 沈梦初拍拍手，低头收拾东西。 “嗯……”秦昭低低地应了一声，似乎情绪不高。 “怎么了，伤好了还不开心？” 秦昭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道：“你要的铺子盘好了，待会可以带你去看看。” “真的？这么快！”沈梦初开心道：“多少银子？” 秦昭摇头：“你替我治伤，又替我保守秘密，这铺子就当是我的谢礼，我会和你签订一份契约，约定好你才是铺子实际的当家人。” 当下朝廷的规定，女子根本不能当东家，秦昭心知肚明，也知道这份契约就算签订了，衙门也不会认，但他还是要这么做，沈梦初很感激，某些方面，她不得不承认秦昭很懂自己。 一行人离开江北王府到了中街，秦昭先带沈梦初去看了铺子。 这铺面的位置真的极好，两层楼，带后院，且后院里还有厢房。 沈梦初对秦昭笑道：“多谢你，这地方比我想象的还好。” 沈梦初兴奋地在铺面里跑来跑去，心里盘算着要置办的东西。 郑景郑姝兄妹虽然不理解沈梦初的举动，但也凑趣说要给沈梦初庆祝一下，去海客居好好吃一顿。 海客居名满大岳国的第一酒楼，一顿饭动辄上百两银子。 几个人正在雅间里吃着饭，突然听到门外传来嘈杂的声音。 酒楼本就是鱼龙混杂的地方，有争执也不算稀奇事，可正常声音越来越大。 郑姝性子燥，率先沉不住气，要冲出去看看，沈梦初怕她冲动，也跟着出去了。 门外，只见几个打手一样的人，正围着一个书生样子的人虎视眈眈。 那书生身姿挺拔，丝毫没有要屈服的样子，就算几个打手拿着木棍也毫无惧色，而是神情严肃地说着什么。 “小子，你最好识相点，把东西叫出来，否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书生冷笑一声：“直接报官吧。” “好啊，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棍子硬！” 几个人眼看要动手，郑姝大喊一声：“干什么呢！” 打手们本被吓了一跳，可转身一看是一个姑娘，神情放松了一下，不过这姑娘虽然遮着面，可是衣衫华贵，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为首的一个略行了个礼：“这位姑娘，这是我们海客居的事，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郑姝可听不得这话：“哟，云京城乃是天子脚下，这青天白日，你海客居还敢动用私刑不成？” 那打手听了反倒笑了：“这可真是奇了，谁看到我们动用私刑了，这书生本就是我们海客居的伙计，他偷了东西，我们问问，还不行了？” “他脸上明明有伤！你们还说没动手！” 打手不以为然：“他自己摔的，不信姑娘你问问他。” 郑姝还要回嘴，沈梦初拉住她：“别冲动。” 说罢，她上前一步：“几位，我们在后面雅室吃饭，本就想图个清静，可你们在外面大吵大嚷，实在是扫兴，你们既然说他偷了东西，这书生也让你们报官，依我看，你们还是速速报官，若衙门的案子太多断不过来，我们也可帮衬一二。” 几个打手一愣，他们都知道能在雅室吃饭的非富即贵，这几个人一定是有身份的，若是扫了他们的兴致，自己肯定要惹上麻烦事。 于是讪笑道：“打扰几位贵人是我们的不是，我们这就走。” “慢着。”沈梦初道：“你们可以走，这书生留下。” “这书生是我们海客居的伙计。” 谁知那书生冷哼一声：“黑店，我不干了。” 几个打手平时嚣张惯了，又想上前，此时秦昭和郑景出来了。 “怎么回事。” 秦昭很少在酒楼现身，可是郑景是酒楼的常客，几个人一看郑景，瞬间跪倒了一片：“见过小王爷。” 郑景不耐道：“什么事，吵吵嚷嚷不说，还耽误这么久。” 为首的打手正要说话，郑景皱眉：“你别说话，你们几个人多势众还带着武器，说的话有什么说服力，那书生，你来说。” 书生听了，不卑不亢道：“我是凌峰书院的学生周子书，在此做些粗活补贴家用，我看到王五几个在偷偷倒卖店里的东西，出声阻止过几次，他们心中记恨，便诬陷说是我偷了店里的东西，所以起了冲突。” 周子书？沈梦初眼睛一亮，这不就是周姨娘的弟弟，沈越的小舅舅吗？ 沈梦初不禁又仔细打量了一下。 周子书的文章写得不错，在云京城也算是小有名气，秦昭甚至看过几篇周子书写的文章，确实文采斐然。 只不过，在云京，这样小有名气的人实在太多了，若是没有门路，大多数都四处碰壁后，心灰意冷地离开云京。 周子书几句话就把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也把王五几人的龌龊事说了个底掉。 王五一下就急了，又碍于郑景在此不敢造次，只能恶狠狠道：“书生，你别乱说话，小心被割了舌头！” 第24章 他不对劲 王五的威胁直白而赤裸，但周子书根本不在乎。 沈梦初冷笑：“乱说话的割舌头，那乱动手的是不是断胳膊啊。” 她上前盯住王五：“你若不害怕，那就衙门走一遭就是了。” 王五当然不敢真的上公堂，他恶狠狠地看一眼周子书，心里权衡了一下，知道这几个人是铁了心护着，当下换了一副嘴脸。 “哥几个眼拙，大概是看错了，今日脏了几位贵人的眼，还望几位贵人不要在意。” 说罢招呼了几个人：“咱们走。” 王五几人离开，郑姝看着周子书脸上的伤，气道：“真是岂有此理！” 说罢，她拉住沈梦初的胳膊：“你看他伤成那个样子，快给他也治疗一下。” 沈梦初倒没什么，秦昭的脸色不太好看，郑景最是敏锐，他立刻斥责郑姝：“你胡闹什么，郡主金尊玉贵，也是你随意支使的。” 说罢，他让随身侍从去街上找郎中来。 周子书拒绝道：“只是皮外伤，我自己就能处理，不用请人。” 他认真整理了一下衣物，礼数周全地行了个礼：“学生周子书多谢秦公子、郑小王爷、嘉宁郡主，还有郑小姐的出手相助。” 秦昭挑眉：“你很聪明。” 几人到现在没说过自己的身份，不过秦昭和郑景容貌气质太出色，又是云京城的当红炸子鸡，能猜出来不难，可两位姑娘很少抛头露面，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周子书却沉声道：“两位公子的大名人尽皆知，至于郡主，我见过她几次，可能她并不记得。郑小姐……我是猜的。” “见过？”沈梦初眨着眼睛开始回忆，但并不记得。 周子书点头：“我去安阳王府看望姐姐，远远见过几次，并未正式相见，郡主不记得也是正常。” “原来如此，”沈梦初笑道：“你果然是周姨娘的弟弟啊。” “是，姐姐有送信来，郡主对姐姐还有阿越颇为关照，在下再次谢过郡主。” 沈梦初把他扶住：“这么说来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客气什么。” 秦昭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一步，“既然都认识，不如一起吃顿饭。” 周子书本想推辞，可秦昭道：“我看过你一篇文章，说的是如今的匪患，正想探讨一番。” 大岳国的匪患严重，尤其是以鱼雀山为首，那匪首据说已经建立在不同的地方建立了七八个据点，势力之大以成叛军之象。 而最近更有传言，鱼雀山的匪首贺如舟就在京郊，可行踪诡异，不停地有人说见过他，可护城军在城郊不知道搜过多少次，就是没找到他。 听到探讨文章，周子书不再拒绝：“那就打扰了。” 郑姝一直在旁边静静看着周子书，轻轻拉一拉沈梦初的衣袖：“哎，你说这个书生，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可却脊背骨都不肯弯一下，真有意思。” “很重的伤？”沈梦初看了看挺拔的周子书，除了脸上有一点皮外伤，身上的衣裳虽洗的很旧，可行动自如，并看不出什么其他伤。 “真的有伤，”郑姝低声道：“我亲眼看着那几个打手几棍子打在了他的身上，这才出声制止，可从刚才到现在，你听见他喊过一声吗？” 如果真是像郑姝说的这样，周子书早就挨了打，可看他的表情，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几个人回到雅室，秦昭亲自给周子书倒了酒，周子书拒绝，说白天饮酒影响下午温书，便只倒了茶。 “大儒白先生多次和我夸奖过你，见你如此苦读，确实是对得起这份夸奖。” 周子书道：“书不易得，更不易读，既然能读，自然要全力以赴。” 秦昭还是很欣赏周子书，继续道：“你文章中说，要解决匪患，就要把他们当做叛军来对待，你可知这番言论，在朝廷掀起了不小的风波。” 周子书点头：“大概知道，书院的老师找过我，可我至今也依旧这么认为。” “怎么说。” “秦公子，你亲自带兵去鱼雀山剿匪过，你应该很明白，鱼雀山匪患难除，因为他们已经不是一群乌合之众，贺如舟把那些人当做军队来训练，现在更在西南一带建立了七个据点，要人有人，要首领有首领，这是山匪的样子吗？这分明已经是叛军的样子，若非贺如舟没有银钱去造武器，恐怕现在大岳国已经在打仗了。” 秦昭当然知道周子书所言非虚，他和贺如舟交手数次，确实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对方实力强大且狡诈异常，可大岳国虽不是中域最强盛的国家，可国力也不可小觑，何况皇帝勤政，并非昏庸之辈，贺如舟再厉害，一时半刻，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周子书仿佛知道秦昭的想法，他冷笑道：“秦公子，别忘了，贺如舟只有二十岁，而咱们年轻一辈的几位皇子，都在干什么呢？” “大胆！”郑景斥责道：“什么话都说，你不要命了！” 周子书言辞一向大胆犀利，可今日还有两位女眷在场，他自觉自己说话确实太过，若真出了事，自己贱命一条，公子们自有一万种办法自保，可姑娘们却很难，于是又向沈梦初和郑姝行了个礼：“郡主，郑小姐，我失言了。” 他行了礼，刚要直起身来的时候，忽然身体一僵，然后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前倒。 为了维持平衡，周子书往前迈了一步，可不但没有站住，反而腿也一软，然后高大的人整个扑在了沈梦初身上。 沈梦初没有防备，更不可能承受得住一个大男人的重量，于是立刻就被压住，往后退了几步，被压在了墙壁上。 秦昭几乎一瞬间就冲了过来，他一只手拖起周子书，另一只手把沈梦初从他身上拉出来护在怀里，眼神冷酷地要杀人。 沈梦初被压得够呛，刚喘一口气，就看到秦昭盛怒之下要动手，立刻拉住秦昭的胳膊：“等一下，周子书他不太对劲。” 第25章 外科手术 周子书确实不太对劲，他好像哪里断了，整个人根本用不上力气。 郑景和郑姝也觉得奇怪，几个人七手八脚把周子书扶起来坐下。 “你看你看，我说他受伤了吧！”郑姝冲沈梦初道：“伤得还不轻。” 沈梦初蹲下，看着周子书面色如常，问道：“你哪里痛吗？” 周子书摇头：“哪里也不痛。” 沈梦初上手摸了一下周子书的背和腿，发现他有一块骨头错位了，错位得还很严重。 “你，确定你不痛？” “真的不痛。” “错位错到这种程度，普通人已经会痛得没办法走路了。”沈梦初道：“我力气不够，没办法给他复位，最好找个大夫来，不复位回去，等骨头长住，会一辈子跛脚。” 听到这，周子书终于有所反应：“好，我会去找大夫。” 沈梦初还是觉得很奇怪，突然好像想到什么，她把周子书的衣袖撩上去。 “初初，你干什么！” 沈梦初摸周子书里已经让秦昭很不满，此刻更是把周子书的衣服撩了起来，可下一秒，秦昭也被震惊得说不出话。 只见周子书的胳膊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新伤旧伤都有，有的已经结痂，有的还在流血。 “你不知道痛，是不是？” 郑姝忍不住道：“你不是问过好几次了吗？他不觉得痛，可是这么多伤痕，怎么可能不痛？” 说着说着，郑姝也觉出了奇怪：“不觉得痛，难道……” 周子书见也瞒不过去，只能点点头道：“我不觉得痛，所以虽然伤痕可怖，不过对我而言影响不大。” 沈梦初也没想到，周子书是那种没有痛觉神经的人，所以其实他的腰已经错位了，可是他仍旧没事人一样站得笔直。 但事实上他的身体已经破败不堪，随时支撑不住地要倒下。 “你的这些伤，都是那些人打的？” 周子书摇头：“不，他们还没有那么无法无天。”周子书把自己的衣袖拉下来，却不愿意多说。 这时候，郑景找的大夫也来了，大夫摸了摸周子书错位的地方，经过一番治疗，就把骨头给弄回去了。 周子书可以如常行走，就过来告辞：“今日遇见几位贵人，是周某三生有幸，多谢郡主，家姐还望郡主多加照顾，周某告辞。” 周子书就这么走了，沈梦初知道他还瞒着什么，心里暗暗下定决心要好好调查一番，毕竟，如果她想扶持周姨娘，那周子书就会是很重要的一环。 周姨娘是否愿意，沈梦初还不知道，但如果她愿意，打通了周子书这一环，她和周姨娘之间的联盟也会更加稳固。 把这件事搁在心里后，沈梦初就把给凤姨做手术的事情提上了日程。 凤姨的身体已经养得不错，具备了做手术的条件。 这天，沈梦初起了个大早，去了脑内空间，把手术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就和孟昱一起，去了凤姨的院子。 凤姨看见她来了，期待中带着紧张。 沈梦初先简单检查了一下凤姨身上的情况，她的脚趾头腐坏得还是比较严重，但主要集中在两三个趾头上，真要处理起来也不是特别困难。 沈梦初担心凤姨害怕，就直接给他打了全身麻醉，她穿越来的现代，麻醉剂对身体的副作用已经微乎其微。 打上麻醉剂，凤姨很快就睡着了，沈梦初按部就班，先全面消毒，然后一点点把腐肉切下来，缝针，手术创口不大，但因为涉及到大血管，沈梦初需要认真处理，所以当手术做完的时候，天都黑了。 古代没办法做到无菌环境，所以手术结束后，沈梦初第一时间给打上消炎针。 接下来的十天都要做好消炎，在等打吊瓶的时候，沈梦初疲惫地出了房间。 孟昱一直等在外面，见到她出来，连忙上前来：“大小姐，您还好吗？娘亲她……” 一台手术做了两个时辰，沈梦初只觉得两眼冒金星，此刻仍旧硬撑着笑道：“还好，手术很成功，你可以放心。” 说完，沈梦初头一阵眩晕，险些跌倒。 孟昱立刻上前扶住她，沈梦初只觉得自己跌进一个充满皂角香气的怀抱，干净的气味充满整个鼻腔。 “大小姐，小心。”孟昱礼数周全得扶着她坐下，又倒了一杯甜茶给她。 沈梦初喝了一口，精神好了一些，笑道：“想不到孟管事也喜欢喝这甜茶。” 孟昱抿着嘴，没说话，等沈梦初休息了一阵子，方道：“大小姐费心，也要注意自己身子才好。” “害，我没事，”沈梦初摆摆手。 孟昱继续道：“大小姐，二公子这些日子已经回书院上课了，赵姨娘受了王爷的斥责，现在暂时翻不起风浪，二小姐那边，听说正在想办法解了禁足。” “沈如星？她想的什么办法？” “蕙心院和大公子的逸云斋距离不远，况且，之前二小姐和大公子的感情一直不错，大公子还是很疼惜二小姐。” “迂回战术啊……” 沈梦初又喝了口茶：“我知道了，其实禁足本就是缓兵之计，我总不能关沈如星一辈子。” “大小姐已经有了应对之策吗？” “没有，”沈梦初道：“我哪有那么厉害，不过她出来也好，起码她想做什么我能知道，总好过她背地里搞一些小动作。” “孟管事，还要劳烦你，替我盯紧了赵姨娘和沈如星，他们有什么动作，立刻叫我知道。” 孟昱点头：“大小姐放心。” 迟疑了一会儿，孟昱继续道：“上次郡主说的事情……如果可能，我想脱了奴籍。” 沈梦初好像并不意外他会这么说，笑道：“仅仅如此嘛？” 孟昱沉默了一会儿，继续道：“脱了奴籍，考取功名，建功立业。” “这才对嘛，”沈梦初满意道：“你若真如此，也不枉费凤姨替你操心。” 那天的孟昱站在沈梦初面前，他的身影挺拔而削瘦，作为家奴，他一向微微躬着身子，做出谦卑的姿态。 而此刻，他像松柏一样挺拔地站着，逾矩地紧紧盯住沈梦初的眼睛，专注而认真道：“是，大小姐，我会的。” 第26章 需要多一点刺激 彼时的沈梦初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更何况孟昱很快就垂下头去，像往常一样微微躬着身子。 “你和凤姨都是赵姨娘后来买进来的，身契都在她手上，如何拿回身契，还需要仔细盘算。” 沈梦初撑着头闭上眼睛，一边闭目养神一边思考该怎么办。 屋子里昏黄的烛光打在沈梦初脸上，孟昱连呼吸都变得很轻，生怕破坏了这一刻。 也只有这个时候，孟昱才敢大着胆子，丝毫不掩饰深藏在眼底的欲望，用贪恋的目光笼罩着她。 “我想到了！”沈梦初猛地睁开眼睛，孟昱立刻移开视线，平静道：“大小姐想到了什么？” “我记得，赵姨娘仿佛很信神佛。” 孟昱点头：“是，她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去云济寺拜佛，如果去不了，也会在佛堂礼佛。” “既然如此，我们就在这上头做做文章，”沈梦初道：“她们母女最近过得都不太顺利，求佛祖保佑的时候，应该会更诚心吧。” 说完，沈梦初让孟昱凑过耳朵来，把想法细细说了一遍。 孟昱点头：“此事不难办到，交给我吧，大小姐放心。” 孟昱本就是个聪明人，加上在王府多年，行事稳妥又有几分手段，因此在王府其实也有几个跟随他的人。 他悄悄安排了一下，于是赵姨娘在佛堂礼佛的时候，频繁地发生了怪异事件。 要么是本来燃的好好的香突然熄灭，要么是准备好的贡品不知道怎么被老鼠吃了。 加上王爷因为沈越的事生了大气，已经许久不来她院里，女儿沈如星的禁足也没有解开。 如此种种不顺利，让一向信佛的赵姨娘更加心慌。 赵姨娘自乱阵脚的时候，沈梦初去找了沈卓。 沈卓如果不在书院，那就是在书房。 这日沈梦初来到书房，看到沈卓正在看一张信笺。 那信笺明显是姑娘家会用的花笺，不但香气扑鼻，并且右上角还点缀着花朵的花样。 沈梦初一看就笑了：“好漂亮的花笺，大哥哥，我要有大嫂了吗？” 沈卓听了，无奈地把信笺折起来，嗔怪道：“胡说什么，姑娘家也不脸红，这是……星儿给我递进来的。” “是二妹妹啊，”沈梦初应了一声，然后专心在一旁给沈卓研磨，不再和沈卓搭话。 这一下倒轮到沈卓感到奇怪了：“小初不好奇，星儿说了什么吗？” 沈梦初摇头：“二妹妹禁足时间已经不短了，过去二妹妹和大哥哥感情深厚，她给大哥哥写信，也是情理之中，可我并不想知道她写了什么。” “哦？这是何故？” 沈梦初似乎很犹豫，迟疑了一会儿方道：“大哥哥，自从前些日子在京郊遭了一次难，我的脑袋反而一日比一日清醒，虽然我还是很笨，可是也渐渐知道，从来二妹妹待我，恐怕没有几分真心。” 沈卓又想到之前沈如星的所作所为，也皱起了眉头。 “虽然二妹妹不是真心的，可我从前待她可都是真心的，真心换不来真心，我觉得有些难过，更难过的是，二妹妹禁足这么久，我也没收到过一张蕙心苑的信笺。” 说到这，沈梦初语气还透出了几分哽咽，红红的眼眶让沈卓心痛得不行。 沈梦初痴傻的岁月里，他确实和沈如星的感情更加深厚，如今沈如星寄来信笺，也是在说她如何后悔，如何知错，念及从前的岁月，沈卓难免心软。 毕竟是自家妹妹，金尊玉贵的王府小姐，禁足这么久也足够了。 可沈梦初毕竟是自己亲妹妹，他也不得不考虑沈梦初的感受。 痴傻的沈梦初多少年来诚心以待，却换不来一张沈如星的信笺，难道沈如星并不是诚心认错。 想到这，沈卓的心重新硬了下来，把沈如星的信笺放在了别处。 沈梦初红了一会儿眼睛就又笑起来，她绝口不再提沈如星的事，更让沈卓感觉沈梦初是真的伤了心。 如此，让沈如星多禁足一段时间也好，大不了秋猎前，再跟父亲求情放她出来就是了。 于是第二天，蕙心苑的消息就一刻不停地传进了赵姨娘的耳朵里。 “什么？沈卓他又不肯为星儿求情了？” 赵姨娘捏紧手帕：“前几日不是好好的，送进逸云斋的信笺都有回音了吗？” 枫露应道：“是，二小姐送给大公子的信，都有回音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昨天开始，逸云斋就没有消息了，二小姐着急，特来询问姨娘。” 赵姨娘眼睛一转：“昨日谁去过逸云斋？” “回姨娘，是大小姐去过。” “好啊，这个贱人！”赵姨娘露出凶狠的表情：“那怎么能如此心狠，眼睁睁看着自己亲妹妹受苦！” 枫露看到赵姨娘这个样子，心里也害怕，赵姨娘心狠手辣，发起狠来可不是好惹的。 不过赵姨娘到底是老狐狸，发过一次狠后，她很快冷静下来：“眼下那贱人正得意，此时不能动手，枫露，你回去告诉星儿，叫她再忍耐几天，让她放心，我绝不会让沈梦初如意！” 此后几天，平安无事。 碧波苑里，沈梦初吃着盐渍话梅，喝着甜茶，皱着眉头。 “这赵姨娘不亏是老狐狸，从前也是小看了她。” 她故意给沈如星使绊子，就是让赵姨娘沉不住气对她出手，只要赵姨娘在这个档口找她麻烦，那她自然有很多文章可以做。 可是人家这老江湖，就是不动。 百灵和喜鹊看着沈梦初愁眉苦脸，劝道：“小姐别着急，此事不成，咱们再做打算。” “不行，此事要趁早，”沈梦初盘算了一下，问道：“春风苑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百灵摇头：“听说周姨娘身体好了一些，别的消息，还没有。” 沈梦初点头：“看来两位姨娘，都需要多一点儿刺激啊。” 她吃掉最后一颗盐渍话梅，仰头倒在床上，吩咐道：“让孟昱去打听打听，周子书住在哪里。” 第27章 遇险 周子书住在云京城西面的一个小巷子里，和王府距离还有点远，沈梦初坐马车走了好一会儿才到。 巷子倒是也宽敞，就是路七拐八拐地，转得沈梦初发晕，一顿好找，终于找到了周子书的住处。 可是大白天的，屋门却关着，来之前沈梦初就打听了，今日是凌峰书院的休沐日，海客楼的活儿周子书也不去了，加上他身上还有伤，他能去哪儿呢？ 沈梦初敲敲门，又等了好一会儿，门才开。 开门的一位老婆婆，看到沈梦初，还觉得奇怪：“姑娘，你找谁啊？” “婆婆，请问周子书是住在这里吗？” 老婆婆一听找周子书，点头道：“是啊，他是住在这里，但他不在啊。” “那他去哪儿了您知道吗？” 老婆婆露出迟疑的表情：“姑娘，你，你是从王府里来吗？” 沈梦初点头：“是啊，我是从安阳王府来的。” “姑娘啊，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老婆婆道：“可是小书那孩子叮嘱过我，说若是有王府的人来，就不能说他的去向。” “这是为何？”沈梦初不解：“婆婆，我和周子书是朋友，这是听说他受伤了不方便挪动，特意来看他的。” “我知道，不过，不过……” 老婆婆的表情十分为难，沈梦初觉得或许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也没有强求：“婆婆，您是在为难就算了，”说罢拿出了一个小包裹，里头是她配置的跌打损伤的药膏：“那您就把这个给他吧。” 老婆婆结果包裹，闻到里面的味道知道是药材。 “那婆婆，我就先走了。” 沈梦初转身离开，百灵不解：“小姐，咱们就这么走了吗？” “他避而不见，一定是有内情，我们着急也没用，换个时间再来吧。” 沈梦初和百灵刚走出巷子，却听见后面传来老婆婆的声音：“姑娘，姑娘你等等！” 老婆婆年纪不小了，走路也走不快，沈梦初听见了，赶紧上前扶住她：“婆婆，您还有什么事吗？” 老婆婆累得气喘吁吁，咽了咽口水才慢慢道：“姑娘啊，这么久了你是第一个来找小书的人，老婆子我也不知道谁能救他，眼下，就算小书怨我我也顾不得了。” 一番话说得沈梦初云里雾里：“婆婆，您慢慢说，周子书怎么了？” “他，他人在邬巷，姑娘，你是王府来的，如果可以，请你救救这孩子，要不然，他早晚会把自己弄死的！” 一听邬巷的名字，百灵就下意识拉了一下沈梦初的衣袖：“小姐……” “我知道。”沈梦初轻拍了拍百灵的手，又回过头安抚老婆婆：“婆婆，您别着急，我会想办法。” 老婆婆听了，浑浊的眼睛里闪烁出泪花：“那就好，那就好，姑娘，你是个善心人，和小书一个样。” 说完这些，老婆婆就迈着蹒跚的步伐慢慢回去了。 这个周子书，身上还挺多秘密。 “小姐，那个邬巷可去不得啊，那地方鱼龙混杂，听说还有好多亡命之徒……” 沈梦初笑道：“那是邬巷又不是死牢，怎么说也是在云京城里，天子脚下，没有那么吓人。” 看着百灵害怕的眼神，沈梦初继续道：“放心啦，我不会自己去的，我们先回去问问孟管事。” 主仆二人一起回到了王府，孟昱的得知此事，脸色也不太好看：“大小姐，邬巷这地方乱得很，巷主当年有从龙之功，但却不要任何爵位，只要了这么一条巷子。” “做的也都是见不得光的买卖，因为有功，只要不是太过分，朝廷也是不管的，虽说不管，可邬巷内里早就烂透了，亡命之徒比比皆是，大小姐，你想都不要想进去，绝对不行。” 在沈梦初面前，孟昱很少有这么强势的时候，说得沈梦初也很迟疑：“可周子书怎么办。” 孟昱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淡淡道：“可以雇一个人。” “雇一个？” 孟昱点头：“专门有不惜命的人做这样的生意，叫做幽探，替人去邬巷打探或者寻人，只要留下数目可观的银钱，邬巷也是默许的。” “那去打探的人多吗？” 孟昱摇头：“虽然来钱快，可毕竟太危险，并且打探之人也许就死在里面了，人和消息都送不出来，人财两失。” 沈梦初没预料到事情会这么严重，如此说来，除了等着周子书自己出来，竟没有别的办法了。 她并不想惹上人命，这周子书是一个才华横溢的书生，为什么会和这么危险的地方牵扯到一起。 此事只能暂时搁置，隔了一天，沈梦初又出门，想去看看周子书回来了没有，哪知道刚去到门口，就听见老婆婆哭泣的声音。 她狐疑地敲了敲门：“婆婆，您这是怎么了？” 老婆婆一看是沈梦初，泪光更盛，她举起手中一个腰牌：“姑娘啊，小书他……死了！” “死了？！” 沈梦初大惊，这才过了一日，周子书就死了？！ “您怎么知道他死了？” 老婆婆颤抖着把一个腰牌递给沈梦初：“你看看，这是小书的腰牌，上面有他的名字，小书和我说过，如果有一天看到这个腰牌，那就是他已经死了。” “我今早晨一开门，就看到这个腰牌在院子里，上面还有血迹，这不就是……” 老婆婆话没说完，就又哭了起来。 沈梦初仔细看了看腰牌，上面有几个字： “百事楼：周子书” 看起来这百事楼是邬巷的一个地方，这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能说死了就死了，不行，得报官！ 沈梦初打定主意，就算拿邬巷没办法，但周子书也不能白白死了！ 她把腰牌塞进怀里，提起裙摆慌张地往外走，可没走几步，沈梦初就听见身后传来异动。 一直跟着她的百灵无声无息地倒在了地上，她下意识跑上去想扶，只觉得身后有一团黑影靠近。 沈梦初脊背发凉，咬住牙，慢慢转过了头。 第28章 幽探 沈梦初慢慢转过头，只见距离她的脸无限近的地方，有一张放大无数倍的獠牙的脸。 “啊！” 沈梦初惊呼，可刚一出声，就被一双冰凉的手捂住了嘴。 “嘘……美人别吵，我不会伤害你。” 恐惧蔓延，沈梦初竭力稳定住狂跳的心，点了点头。 那双手果然慢慢松开了：“真乖。” 沈梦初这才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戴着一半黑色獠牙面具的年轻人。 “你要干什么？” 年轻人笑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美人别怕，我只是想要你一点儿东西。” 沈梦初思考了一下今天带的东西：“你若要钱财，我今日带的不多，你要的话都拿去吧。” 年轻人听了，发出极轻的笑声：“我确实很缺银钱，但抢美人的银钱，我不忍心呢。” 遇到抢劫的，大部分不是劫财就是劫色，沈梦初原想破财消灾，结果这人竟然不要。 这就难搞了，这年轻人身手一看就不错，自己三脚猫的功夫肯定打不过他，这怎么办！ “那你要什么？” 年轻人指指沈梦初的胸前：“我要，你怀里那个腰牌。” “腰牌？”沈梦初一惊：“你认识周子书？” “周子书？不认识。”年轻人道：“美人，你乖乖听话，把腰牌给我，否则我硬抢的话，你可能会有点痛哦。” 这人不认识周子书，但是却想要周子书的腰牌，也就是说，这东西，或许是进入邬巷的一种凭证？ 沈梦初试探道：“你是想用腰牌去邬巷吗？” “哦？你还有点聪明。”年轻人看似漫不经心，但脚步却一点点向沈梦初逼近。 “乖乖交给我，我不想伤害美人。” 沈梦初盯着那个可怕的獠牙面具，镇定道：“那是我朋友的东西，我不能给你。但是，我可以让你去邬巷。” 年轻人停下脚步，歪了歪头：“怎么说？” “我雇佣你去替我找周子书，这样，既可以如你所愿进入邬巷，你也可以得到一大笔银钱。” “你想让我当你的幽探？” “是，”沈梦初点头：“价钱好说。” 年轻冷笑：“有意思，如此，我可是会要一大笔钱的，毕竟，我真的很缺。” “没问题。” “哦哟？美人还是出身富贵啊……”他凑上来仔仔细细打量着沈梦初。 沈梦初忍受着探究的眼神，继续和他周旋：“你意下如何？” “嗯……也行吧。”年轻人忽然凑近沈梦初，抽掉她头发上一支珠钗：“那就先收点定金。” 说罢，年轻人转身就走。 沈梦初拢住散开的头发：“喂！你叫什么名字？我去哪儿找你？” 年轻人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叫我阿顺吧，美人，准备好银子，我会去找你的。” 阿顺脚掌点地，飞檐走壁，眨眼间就不见了身影。 沈梦初紧绷的身体骤然放松，一下子瘫软在地上。 这人到底是谁？青天白日的云京城，出现一个獠牙面具的人，不可疑吗？ 沈梦初瘫坐在地上缓了很久，才慢慢站起身，把百灵叫醒。 百灵挣扎着醒来：“小姐……我这是怎么了？啊好痛！” 百灵的脖子僵住，一点也不敢动。 “慢点，咱们遇见一个怪人。” 沈梦初一边替百灵活动了一下脖子，一边把刚才发生的事简单一说。 百灵听了，吓得不轻：“小姐，那人听起来不像好人啊，他不会拿了钱跑掉吧。” “应该不至于，”沈梦初摇头：“他很想要腰牌，只要腰牌着我这，问题不大。” 主仆两人相互搀扶着回了王府。 午饭后，沈梦初坐在窗台看天，她心急如焚，她仍旧不能接受周子书就这么死了，就算这么死了，也得死要见尸才行。 “百灵，准备马车，咱们再去周子书家看一看。”沈梦初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可百灵没有应声，沈梦初觉得奇怪，探头往外看，没有两步，骤然看到一个獠牙面具出现在她旁边。 ！！！ “你！” “嘘……”阿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美人别喊，我怕被发现了败坏你的名声。” 沈梦初：？？？ 那你闯进来干嘛呢？ “你，你怎么进来的？！” 阿顺无辜地笑笑：“安阳王府又不是皇宫大内，有什么进不来的。” 说罢冲沈梦初眨眨眼睛：“原来美人竟然是安阳王府的郡主小姐，怪不得如此财大气粗。” “你倒是厉害。” “当然了，这点事情都打听不到，怎么当你的幽探，又怎么好意思拿你银钱呢？” 听到这，沈梦初把桌子上的小盒子推给阿顺：“这是两千两银票，我要知道周子书是不是还活着，如果活着，就把他带出来，事成之后，还有一千两奉上。” “哦哟，郡主小姐好大的胃口，从邬巷往外偷人，你当我是神仙啊。” 阿顺打开盒子，把银票拿出来，扫了一眼，塞进了怀里：“三千两买个人，郡主小姐你挺舍得啊，这人是谁，你的小情郎吗？” “你别胡说。” 看见沈梦初有些生气，阿顺耸耸肩：“别生气呀，只是提醒你，在邬巷丢了腰牌，他八成是个死人了，郡主小姐做好心理准备，不要伤心哦。” 沈梦初不想和他多费口舌，沉声道：“你什么时候去？” 阿顺咧咧嘴：“银钱到手，马上就去。” 说罢，阿顺撩了一下旁边的纱帘，遮住了沈梦初的视线，等沈梦初再定睛去看，眼前还哪有人影。 “这人是神仙还是鬼怪啊……” 沈梦初房间外，孟昱静静站着，冷淡的视线往天上扫过去，不远处的屋檐边，刚刚飞过一个人影，正是离开的阿顺，他在房檐上翻了个身，不过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碧波苑开辟的小药田，这几日正在浇水，午饭后，蓄好水的水缸突然无故裂开，院子里的人都三三两两去收拾。 等人走的差不多了，孟昱发现了不对劲。 他立刻转身回到沈梦初身边，就看到戴獠牙面具的人站屋里，笑着和沈梦初说着什么。 大小姐，你究竟招惹了些什么人啊…… 孟昱酸涩地笑笑，漆黑的瞳孔里闪过一丝疯狂。 第29章 求助秦昭 又隔了一天，阿顺依旧没有带回消息，沈梦初焦躁不安的时候，碧波苑里闯进了一个人。 周姨娘不顾侍女的阻拦，哭着跪在了沈梦初面前。 沈梦初惊得立刻去扶她：“姨娘这是做什么？” 周姨娘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大小姐！求你救救小书，一定救救小书啊！” 看来是周姨娘的知道了周子书的情况，就跑来找沈梦初求救。 “我原也是书香世家，可家道中落，父亲入狱，母亲重病离世，就剩这一个弟弟。” “小书从小就聪慧，念书也好，别的也好，一切都是靠他自己，我到了这王府，过得也是自身难保的日子，是我没用……” “这么多年，我帮不了他一丝一毫，反而时常让他替我操心，是我没用啊……” 周姨娘越说越伤心，情绪崩溃得支撑不住，就好像多年的委屈尽数哭出来了一样。 说得沈梦初也心中酸涩：“姨娘，您知不知道，周子书他为什么会去邬巷呢？” 周姨娘默默点点头：“我知道一些，他……他恐怕是为了家父的冤情……” “冤情？” “是……家父当年获罪入狱，过了不久就死了，小书一直不能接受这件事，一定要查个明白。” 沈梦初不解：“觉得有冤情，可以去衙门鸣冤，为何要去邬巷呢？” 周姨娘摇头：“小书不是没去过，可那个案子涉及太广，线索又难查，没人愿意管……” “我之前劝过小书好几次，劝他放下，好好读书，挣个功名，娶妻生子，可……” “现在竟然还去了邬巷，那个地方，去了哪还有活路……他，他这是要我这个做姐姐的命啊……” 周姨娘说着，情绪又逐渐崩溃，沈梦初倒是听明白了。 原来周子书身上还有这么多故事，他一个人，要赚钱，要读书，要打工，还要伸冤。 怪不得他身上总有一种决绝的破碎感。 沈梦初觉得心口闷闷地难受，只能劝道：“姨娘先别着急，我已经找人去找周子书了，是生是死，总会有个消息。” 周姨娘感激地点点头，拿出一个盒子，打开，里头是一些银两和首饰。 “这是我攒的银钱，去邬巷那地方找人，没有银钱肯定不行，我这不多，大小姐你先收着，我再去想办法。” 沈梦初看着周姨娘局促的表情，轻轻握住她的手：“姨娘，你在王府过得辛苦，能攒下这些也不容易，周子书的情况虽紧急，但你终究还有沈越要考虑，你先收起来吧，若我真的能找到周子书，你再谢我也不迟。” 周姨娘听了，明白沈梦初不会撒手不管，心里更加感动，一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送走了周姨娘，沈梦初觉得干等也不是办法，决定去求助秦昭。 秦昭听了沈梦初的话，好看的眉头拧在了一起：“你找了幽探？” 沈梦初隐去了自己巷子里遇险的事，点点头：“是。” 秦昭仿佛有点生气：“初初，邬巷的情况远比你知道的更复杂，和幽探打交道更是危险。” “我知道，可是周子书也不能不救啊……” 秦昭叹了口气：“周子书青年才俊，是很可惜，但初初你要明白，他应该是已经死了。” 沈梦初对此有心理准备，应道：“我明白。” 秦昭道：“既如此，此事就交给我吧，周子书是大儒白先生的门生，邬巷就算不在乎周子书，也要给白先生几分薄面，给个说法应该不难。” 沈梦初对邬巷的了解每天都在加深，她不解道：“云京城天子脚下，为何会允许邬巷这种地方的存在，甚至很多人还谈之色变，讳莫如深。” 秦昭明显知道更多：“是，邬巷势力之大令人咋舌，偏偏朝廷也不管，容忍甚至默许他的存在，这听起来是很荒唐。” 可秦昭话只说到一半，沈梦初琢磨了一下，突然一个诡异的想法涌入脑海，惊得她浑身冰凉。 “朝廷能容许邬巷为所欲为，是因为这邬巷原本就是……” “嘘……” 沈梦初话没说完，就被秦昭打断，他轻轻摇了摇头：“这也只是我的猜测，邬巷的事，祖父也从来不会对我说。” “总之你不要再和幽探接触，他们非常危险。” 沈梦初不解：“收钱办事，危险在哪里？” “邬巷是不会允许清白之人自由出入的，能自由出入还保持清白无罪的，只有人宠。” 沈梦初听了这个名字就感觉不适：“人宠？你是说……周子书他是人宠？” 对于人宠，秦昭也不愿意和她多说，似乎怕脏了她的耳朵似的：“周子书看起来像是自愿去做人宠，但世上有几个人愿意过这种非人的日子？” “所以但凡人宠，大部分是被骗来的，而干这骗人买卖的，就是幽探。” 沈梦初只觉得口干舌燥，后知后觉的恐惧蔓延全身，甚至脸色也苍白了起来：“你是说，幽探会……把人诱拐进邬巷？” 秦昭点点头，看她神色，知道她是害怕了。 沈梦初很少露出这种害怕的神色，从秦昭遇见她，不论什么情况，她好像总有办法，总能从容处理各种问题。 眼下少见地脆弱，把秦昭的心化成了水一般，他克制地摸摸沈梦初的头发，宽慰道：“别害怕，此事交给我，不要再和幽探接触，不要在意给出去的银钱，一切有我。” 沈梦初因为秦昭的这句“一切有我。”而逐渐平静，她深呼吸几口，担忧道：“邬巷如此危险，你若插手，会不会……” “不会，初初不必担心，”秦昭笑道：“他们还不敢。” 沈梦初心有余悸地点点头：“那我等你消息。” “好，这几天不要出门了，看好门户。” “嗯。” 秦昭派了秦府的马车送沈梦初回去，一路上她都惴惴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谁知道，当天晚上，事情就来了。 第30章 蛊惑 夜里的碧波苑，连虫鸣鸟叫的声音都没有，今日值夜的喜鹊早已在小榻上睡着，沈梦初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到了半夜，沈梦初刚有一点睡意，忽然听见屋子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立刻睁开眼睛，心跳得快了起来：“谁？喜鹊？” 沈梦初翻身下床，只见喜鹊依旧安稳地睡在她床榻附近。 “喜鹊？”沈梦初轻声叫她，喜鹊一点反应也没有。 什么情况？！ 沈梦初扑上去抓住喜鹊的胳膊晃了晃，甚至伸手去谈了一下她的呼吸。 人还活着，呼吸均匀，看起来只是睡得很熟。 可喜鹊值夜一向警醒，怎么会熟睡至此。 正思索了，沈梦初又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这次声音就来自她身后！ 噗通、噗通。 漆黑的夜里，她的心跳声是这么明显，沈梦初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阿顺，是你吗？” 身后的人没有回应，沈梦初深吸一口气，努力镇定地转身。 月色下站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少年，他有一副可以称之为妖孽的长相，细长的丹凤眼，嫣红的嘴唇，苍白的面容。 他盯着沈梦初看了一会儿，方道：“郡主美人，我回来了。” 阿顺一张口，一大口鲜血喷涌而出，溅了沈梦初满脸满身都是。 直到这一刻，沈梦初才确信，这是没有戴着獠牙面具的阿顺。 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沈梦初大惊失色：“阿顺，你怎么了？” “受了点伤嘛，不要紧。”阿顺不在意地擦擦嘴角：“对不住啊，美人，弄脏你了。” 阿顺伸出手，想替沈梦初擦擦脸上沾染的血迹，可却发现自己的手上也满是血迹，一犹豫又放下了。 一看他受伤，沈梦初脑子里就只剩下了处理伤口，连害怕也顾不得了。 他一面扶着阿顺坐下来，一面开始查看他的伤，他的胳膊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又吐血，应该是有内伤。 沈梦初赶紧拿出手边的药材，开始给阿顺简单地消毒包扎：“怎么会伤成这样，你不是身手了得吗？” 阿顺微微皱着眉，饶有兴趣地看着沈梦初给他处理伤口：“我嘛，轻功最好，所以跑掉了嘛。” “郡主美人，你不知道，那地方真是有点危险的。” 沈梦初看着阿顺鲜血淋漓的胳膊：“你确定只是有点？” 阿顺伤口吃痛，咧了咧嘴：“好嘛，挺危险的。” “不过，为了不辜负你的期待，我找到周子书了。” “是吗？！他怎么样？！” 阿顺眨眨眼睛：“这么激动，他真是你小情郎嘛？” 沈梦初扬起手掌假装要打，阿顺立刻道：“别别别，是好消息，他还没死。” “真的？” “嗯，”阿顺点点头：“不过离死也不远了，他差不多被打得动也不能动，可脑子还很清醒，还能和别人论道呢。” 周子书天生缺少痛觉神经，他是被打死也不会觉得痛的人，清醒地看着自己的身子被打得残破不堪。 这…… “可有机会把他带出来？” 阿顺嗤笑了一声：“郡主美人，虽然我也很想赚你剩下的一千两，可他在的那个地方，真偷不出来，不过我倒是发现一件事。” “什么事？” “周子书之所以出不来，是因为弄丢了腰牌，人宠没有腰牌，就不能离开邬巷，如果把他的腰牌还回去，他就能出来了，当然如果他还没死的话。” 沈梦初听明白了阿顺的意思，他是说周子书身受重伤随时会死。 “那怎么才能还给他，你现在这个情况，还能再进去一趟吗？” 阿顺笑道：“这就是我要和你说的，我发现有个地方，离周子书待的那个地方很近，可以说只有一墙之隔，从那里，或许有希望能把腰牌还给他，更重要的是，那地方不属于邬巷，百姓可以随意行走。” 阿顺的声音仿佛带着蛊惑性，沈梦初一听就上头了：“那咱们赶紧去。” “现在吗？” 沈梦初愣愣道：“周子书还等得到天亮吗？” 阿顺几不可闻地勾了勾嘴角，连说话的语调都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现在也可以，跟我来吧。” 他站起身，靠近沈梦初：“勾住我的脖子。” 沈梦初下意识地伸手勾住他，下一秒，阿顺环抱住沈梦初的腰，脚尖点地，飞身离开。 阿顺没撒谎，他的轻功极好，可不知是夜色太深还是怎么，沈梦初总觉得脑子越来越混沌，除了能听见阿顺说话的声音，其他的竟然渐渐听不见了。 “郡主美人，我们到了。” 阿顺把沈梦初带到了一个小巷子里，沈梦初觉得这地方非常眼熟，借着月光仔细打量了一下四周。 “这不是……周子书住的地方吗？” 沈梦初奇怪地去问阿顺：“这地方和邬巷有什么关系？” 可走在她身后的阿顺却一直没有回应。 “阿顺？” 沈梦初只觉得脑子越来越混沌，夜色越来越黑，甚至四周也渐渐看不见了。 他扭头去看阿顺，只见不知何时，阿顺重新戴上了他的獠牙面具，银色的面具在月光的照射下，泛着令人恐惧的冷光，那青面獠牙仿佛活了一般。 不对，不太对。 沈梦初使劲儿拍拍混沌的脑子，用牙齿用力咬破舌尖，疼痛传入脑海，她恢复了一丝清明。 “不对！” 她轻呼一声，忽然停下脚步不再往前走，走在她身边的阿顺又往前走了几步，见她没有跟上，便也转过身来，青面獠牙的面具犹如恶鬼一般静静盯着她：“郡主美人，怎么了？马上就到了。” “阿顺，”沈梦粗攥紧拳头，后退一步：“你不是受了重伤吗？为何还能带着我飞檐走壁至此。” 阿顺静默不说话。 “并且，你此刻行走自如，一点也不想受伤的样子。你一直在骗我，是不是？” 阿顺没有回答，他只站在沈梦初身边挡住出去的路，人和獠牙面具的对峙恐怖而漫长。 忽然吱呀一声，周子书院子的门开了。 老婆婆站在门口，满是褶皱的脸上是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来了？怎么这么迟才来？” 第31章 贺如舟 沈梦初看着那老婆婆的脸：“你……” 然后就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阿顺眼疾手快地从后面托住她，把她公主抱在怀里：“刘婆，她是嘉宁郡主。” 刘婆眯眯眼睛：“我知道，安阳王府的那个嘛，不是说她脑袋不太好么，这不看着蛮机灵的，人也漂亮，” 阿顺垂眸，盯着沈梦初的脸看了一会儿。 “怎么，是你喜欢的样子？”刘婆道：“那你就带走吧。” 顿了一下又道：“听说这丫头还和秦昭定过亲，”刘婆笑道：“你说秦昭能为了她……” “不会，”阿顺摇头：“若秦昭是个儿女情长的人，那就算我看错了他。” “那可不一定，英雄难过美人关，秦昭是性情中人，否则，你不早就死了。” 沈梦初的脸上还有血迹，是方才没来得及擦的，阿顺腾出手来把她的脸擦干净：“刘婆，这次只是为了求财，没有必要让她去当人宠。” 刘婆皱眉：“你要带她回据点？这可不像你会做的事，难道你真……” 阿顺摇摇头：“她虽是皇族，但安阳王妃对我有恩，若不是当年安阳王妃暗中帮助，我可能活不到现在，如今就当还了这个人情吧。” 刘婆沉默了一会儿，方道：“你是鱼雀山大当家，自然是你说了算。” “还有周子书那孩子，再不救，就真死了。” 阿顺点头：“我知道。” 刘婆说完就退回了院子里，大门吱呀一声关上了，巷子里重新恢复了平静。 夜色如墨，阿顺摘下披风，把沈梦初包裹在里面，趁着夜色飞身离开，往云京城外去。 沈梦初头痛欲裂地醒来，只见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木头房子里。 “你醒啦？” 沈梦初床前坐着一个颇为娇俏的小姑娘，看年纪不过十三四岁。 沈梦初回忆起昨晚的遭遇，惊得一下子做起来：“这是哪里？” 那小姑娘道：“这是京郊的小溪村。” “京郊……”沈梦初皱眉：“我怎么来这儿的？我不是去邬巷了吗……” 小姑娘摇摇头：“我不知道什么邬巷，你是贺大哥带回来的，这还是贺大哥带回来的第一个姑娘家，你是贺大哥喜欢的人吗？” 贺？贺大哥？ 沈梦初确信自己并不认识什么姓贺的人，等等！ 那日秦昭和周子书攀谈，说鱼雀山的匪首叫什么来着…… 贺如舟？！ “贺如舟？！” 小姑娘点点头：“对呀，不过姐姐你不要随便叫贺大哥的名字，免得他被人抓住啊。在这里我们都叫他阿顺哥。” 阿顺……就是贺如舟？ 他抓自己干什么？沈梦初记得阿顺是幽探，按照秦昭的意思，幽探还会干诱拐人口的勾当，若真如此，沈梦初此刻应该在邬巷，而非在小溪村。 沈梦初有一万个疑问在心里想不明白。 “贺如舟在哪，我要见他。” 小姑娘摇摇头：“这我不知道，贺大哥只让照顾好你，别的都没说。” 沈梦初挣扎着起来，想要开门出去，却被小姑娘拉住：“哎？姐姐，你不能出去。” “为什么？” 小姑娘收敛起笑容：“因为贺大哥说过，你不能出去。” “他软禁我？” “软禁？或许是吧，我没读过书，不知道那叫什么，总之你只能在这屋子里，不能出去。”小姑娘朝另一个方向努努嘴：“这里有个后院，姐姐你实在无聊，可以去后院玩。” “我一定要找他问个清楚，他到底要干什么！”沈梦初执意要往外走，那小姑娘立刻上前来拉住沈梦初的胳膊。 沈梦初想挣脱，却发现这小姑娘的力气大得很，她紧紧抓住沈梦初的胳膊，弄得她非凡无法挣脱，反而手腕处传来丝丝疼痛。 “阿果，你做什么？快放手。” 一个妇人推开门走了进来，她长相颇为温柔，说话也细声细气：“这是阿顺的客人，你不要弄伤她。” 被叫做阿果的小姑娘撅起小嘴：“娘亲，她要跑！” “别瞎说，去，把后院的木柴劈了。” “哦……”阿果朝着沈梦初冷哼一声，满脸不乐意地走了。 “姑娘你别怕，叫我吴嫂子吧，阿顺也这么叫我。” 吴嫂子的话极大地安抚了沈梦初，她活动了一下被捏痛的手腕，坐了下来。 “吴嫂子，阿顺他……真的是贺如舟？那个贺如舟？” 吴嫂子温柔地笑笑：“这天下还有几个贺如舟呢。” “我不明白，外头那么多人在抓他，这里距离云京城那么近，他不怕被抓住吗？” “没有那么多人见过阿顺的真容，他武功高强又神出鬼没，想抓他真的很难，更何况，我们都会给他打掩护。” 沈梦初不解：“为什么？” 吴嫂子并不想说太多：“他是我们的主子，也是我们的恩人，我们追随他，不需要理由。” “可他是幽探！幽探可专门做拐带人口的买卖！” “幽探？”吴嫂子也满脸惊讶：“这我可不清楚，阿顺怎么会去做幽探呢？如果他真的是幽探，那姑娘你现在应该在邬巷当人宠，可不是在这儿了。” 这……确实如此，这也是沈梦初想不通的地方。 并且贺如舟和周子书院子里那个婆婆明显是认识的！ 也就是说从周子书失踪开始，一切都是一个阴谋！ 那周子书呢？他人现在在哪儿呢？！ 不行，她一定要找贺如舟问个明白才行。 “吴嫂子，你知道贺如舟在哪儿吗？我想见见他。” 吴嫂子摇摇头：“这我可不知道，其实阿顺很少来我们这个据点，这次他突然来，还带来了你，我还挺惊讶的。” “不过，我觉得他今晚一定会来，毕竟你在这里，他总不会无缘无故把你带过来。” 沈梦初点点头，她经过观察，发现这地方虽然看起来只有阿果和吴嫂子母女两人，可阿果那孩子力气大得恐怖，明显不是她能打得过，更何况这个村子她也不熟悉，逃跑并不是明智之举。 “吴嫂子，我还有一个问题，贺如舟是匪首，朝廷把他当钦犯，你们如果是贺如舟的人，为什么要把这些真实情况告诉我呢？” 第32章 难产 吴嫂子笑道：“因为阿顺说的呀。” “阿顺说的？” 吴嫂子点点头：“他说你如果醒来肯定有一大堆问题要问，问什么，我们就如实告知就行了，剩下的，等他来了再说。” 这话在沈梦初听来，更像是贺如舟为了稳住她的一种手段。 这人千方百计骗她，又不是为了卖到邬巷，那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沈梦初细细回忆遇见贺如舟之后他说的每一句话。 他说他是很缺钱，但不会硬抢。 他说让他当幽探，他会要一大笔银子。 再加上周子书曾说过，要不是贺如舟没钱，大岳国早就在打仗了。 贺如舟缺钱，非常缺，而她安阳王府十分富裕，毕竟沈梦初的娘亲曾是商女，产业遍及全大岳，后来虽然充公了不少，可仍旧可以说富可敌国。 想到这，沈梦初竟然大概猜到贺如舟在干嘛。 好家伙他这是绑架求财啊！ 如果真是如此，沈梦初反而不慌了，绑架为了求财，那一定有一个谈的过程，这中间她可以操作的空间就很多。 只是这中间，周子书到底扮演什么角色呢？他现在还平安吗？ 这些事恐怕要等见到贺如舟才会有答案，沈梦初收回思绪，专心想眼前事。 这里是鱼雀山势力下的一个据点，既然贺如舟不打算瞒着她，她倒不如趁此机会多多打探一下鱼雀山的情况，以后若是秦昭再去剿匪，也能帮帮他。 想到秦昭，沈梦初心里一紧，不知道他是否会发现自己不见了，又会不会来找她呢。 按下心中的诸多疑问，沈梦初换了个笑吟吟的表情：“既然如此，我就安心在此等贺如舟吧，吴嫂子，我可以去后院看看吗？” 吴嫂子虽然表面就是一个普通妇女，但实则是个极细心的人，非常善于揣摩别人的心思。 她看着沈梦初从最开始的慌张疑虑，在几句交谈间就恢复了气定神闲的样子，心中暗暗吃惊。 她甚至感觉沈梦初已经推算出了贺如舟的想法和目的，所以才不再慌张。 “吴嫂子？” 吴嫂子闻言，才回了神，笑道：“可以的，姑娘，阿顺直说不能出这间院子，前门你不能出，后院可以的。” 沈梦初点点头，起身往后院走去。 彼时阿果正在劈柴，她把袖子撸得高高的，卖力挥舞着斧头，露出胳膊上线条优美的肌肉。 这…… 沈梦初吃惊得睁大了双眼，这真的是一个十三岁小姑娘应该拥有的肌肉含量吗？！ 偏偏阿果长相还十分娇俏甜美，这简直是金刚芭比啊！ “阿果，你的力气真大啊。” 阿果听了，骄傲地扬起头：“当然了，我从小就如此，莫说小溪村，就是鱼雀山，也没有比我力气更大的姑娘，我比好多男人力气还大呢！” 沈梦初不动声色：“你不是小溪村的人吗？怎么还去过鱼雀山呢……” “当然去过啦，我很小的时候，就和娘亲住在那里呢，那时候鱼雀山可荒凉了，什么都没有，只有骨头人，后来贺大哥来了，才慢慢好了。” “骨头人？”沈梦初过去只知道鱼雀山贫穷且荒凉，周边大山连成片，加上经常有山火，却没听过什么骨头人。 此刻不禁好奇：“什么是骨头人？” “就是……” “阿果，过来一下！” “哎，娘亲，我来啦！” 吴嫂子在屋里喊阿果，阿果话没说完，放下斧头就跑过去了。 沈梦初自己在院子里转了转，这个小院与普通人家小院没有什么不同，到处都是生活的气息，所以不论她们是否来自鱼雀山，她们肯定已经在这个村子生活好久了。 看了一圈没什么收获，沈梦初睁眼转身回屋，突然眼睛扫过挂在墙上的一个小包袱，上面有个很破旧的图案，让沈梦初觉得有点眼熟。 她上前查看，只见包袱上绣着一朵花草，这花草很特别，每一朵花搭配着五根草，每朵花都有五个花瓣。 这是……五祥族的图腾。 她之所以认得，还是因为孟昱给她带过不少书，除了医书，就是风土人情的书最多。 她记得五祥族虽生活在大山中，但因传承多年，也有一脉高门大户，甚至出过一位皇妃。 “姑娘！姑娘！” 吴嫂子忽然焦急地喊她。 “来了！”沈梦初没再停留，应声回到了屋里。 看到吴嫂子神色匆匆，全然没有刚才的样子，沈梦初奇怪道：“吴嫂子，这是怎么了？” 吴嫂子叹了口气：“村里的一个年轻媳妇突然生孩子，可怎么也生不下来，这接生婆偏偏还被请走了，这不，她男人实在没办法，召集大伙帮忙，要送去云京城找大夫。” 这里虽然是京郊，可是距离云京城还是有点距离，如果产妇情况不好，能不能坚持到云京还是个问题。 “吴嫂子，我懂医术，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不行！”吴嫂子斩钉截铁道：“阿顺不让你出去，你就不能出去！” 说罢，二话不说离开，把门锁了个结实，又叮嘱阿果看好门户，才匆匆离开。 “哎……” 沈梦初话没说完，吴嫂子就飞也似的离开了。 阿果守在她面前：“姐姐，别想出去，我会看着你的！” 沈梦初无奈，知道着急也没用，只能坐下静观其变。 没过多久，沈梦初就听见忽远忽近的叫喊声。 仿佛是谁经受着极大的痛苦，一直在哀嚎。 沈梦初站起身，阿果听见了，也咬着牙，一脸愁容：“是小翠儿姐，哎，小翠儿姐那么瘦小，一点力气也没有的，怎么能生下那么大的孩子啊……” 这应该是村里的众人要带着小翠儿去找大夫。 可经过吴嫂子家门口的时候，只听得凄厉的一声，然后是众人吵嚷的声音。 “血！这么多血！这怎么办！” “刘生啊，你这媳妇怕是不成了……” “怎么会？！小翠啊！救救小翠！” 第33章 无痛 阿果听得也着急，平日里小翠姐对她很好，不但经常做好吃的给她吃，还会编好看的花篮。 听着小翠儿的哀嚎，阿果坚持不住了：“姐姐，你不要乱跑，我去看看就回来！”说罢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没一会儿她就跑回来了，回来的时候咬着嘴唇，眼泪大滴大滴地流下来。 “小翠姐快不行了，娘亲说孩子留不得了，再留下去，小翠姐就要死了！” 沈梦初一听也着急：“阿果，你听我说，我懂医术，你让我去看看小翠儿，说不定还有转机！” 阿果看起来非常为难：“可是……可是……贺大哥说了，你不能出去！我不能违背贺大哥的话……” 沈梦初急了：“现在要出人命！我发誓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等贺如舟。” 阿果还在犹豫，吴嫂子不在，她一个小姑娘根本做不了决定。 沈梦初深呼吸一下，提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这样吧，阿果，他们不是要带小翠儿去找大夫吗？让他们来这里，我不出去让他们过来。” 阿果听了点头：“这样可以。”然后飞快离开去叫人。 没一会儿，好几个人，带着小翠儿和她男人刘生就到了吴嫂子家。 沈梦初这才看到小翠儿，是个极其纤瘦的姑娘，身型很小，却有一个巨大的肚子在身上，看上去就像一座小山似的。 而她男人，叫刘生的，是个体型十分高大的男子，皮肤黝黑，一看就一把子力气。 沈梦初心中了然，男女身型差距太大，这孩子估计是随了父亲，胎儿不小，小翠儿生不下来。 她前世当实习医生的时候，也在妇产科轮换过，接生处理没有问题，但若是胎儿位置不正，需要剖腹产，这地方医疗条件不足，小翠儿又瘦小，那才是真的麻烦了。 “姑娘，小翠儿生不下来，我们合计着，不如去子留母，好歹让小翠儿保下一条命啊！” 小翠儿那边早已泣不成声，崩溃地喊着：“不要啊，不要伤害我的孩子，去母留子吧！” 沈梦初立刻着手查看情况：“先别着急，我先摸摸胎儿位置。” 她伸手细细摸过去，还好还好，胎位是没问题的，也就是说只是胎儿太大生不下来。 嘶……等一下。 沈梦初皱眉：“这是……有两个孩子啊！” “什么？！两个？” 众人都吃了一惊，怪不得小翠儿的肚子那么大，村子里没有大夫，只有一个接生婆，任谁也没想到小翠儿竟然有两个孩子。 一听说双生胎，小翠儿更不肯放弃了，拼着性命也要把孩子生下来。 刘生心痛欲裂，心爱的妻子和两个孩子，如何取舍？ 看着逐渐崩溃的众人，沈梦初急道：“先别那么悲观，把小翠儿挪到床上，我来看看。” 说罢，她走到桌子前，写了一张药方，递给吴嫂子：“去最近的药房按照个抓药，然后做一些肉糜粥过来，不吃东西怎么生？” 吴嫂子接过药方就赶紧去安排。 “阿果，去烧热水，越多越好。” “好！” 众人把小翠儿挪到床上，然后各自忙碌。 小翠儿哭得已经没声儿了，看起来意识也有些模糊。 沈梦初去了一趟脑内空间，拿出了一针催产素，时间耽搁太长，小翠儿又没力气，光靠自己宫缩已经很难生出来了。 沈梦初握着小翠儿的手：“翠姑娘，要是想要孩子，你听我的，不要哭，把嘴巴闭紧，才能用上力气。” 小翠儿最在意孩子，听了赶紧把停止了哭泣，把嘴巴闭紧。 沈梦初拿出一瓶碘伏，尽可能消毒干净：“放松，不要紧张，我来检查看看。” 她给小翠儿做了内检，发现宫口只开了四指，距离生产还早得很。 看到小翠儿虚弱脱力的样子，沈梦初决定给她上无痛。 这个决定就在一瞬间，为了宽慰小翠儿，她换上一副笑脸：“翠姑娘，你是头次生孩子吧？” 小翠儿紧张地点点头。 “你别害怕，其实你的情况还挺好的，我会让你舒服一点，不那么痛，你愿意吗？” 沈梦初气定神闲的样子感染了小翠儿，她渐渐地也不那么紧张，怯怯地点了点头。 “好，”沈梦初从医疗车里面拿出了无痛的针，让小翠儿侧躺着弯下腰，沈梦初进修过麻醉师，打无痛对她来说手到擒来，没什么难度。 打完不过半个时辰，小翠儿忽然觉得自己的腹痛似乎完全消失了，甚至能做起来和沈梦初说话。 吴嫂子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幅令人震惊的场景。 “翠儿？你不痛了吗？孩子呢？” 小翠儿笑道：“吴嫂子，沈姑娘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我这会儿一点儿也不痛，孩子还在肚子里呢。” “生孩子还有不痛的？”吴嫂子难以相信，吃惊地看着沈梦初。 沈梦初笑道：“过一会儿要生的时候还是要痛的，这会儿就让她吃点东西，休息一下，保存一点体力。” 说罢，让吴嫂子给端来了煮好的肉糜粥，小翠儿累脱了力气，足足吃了一大碗，然后疲惫地睡下了。 约莫睡了一个时辰，沈梦初就给她上了催产素，小翠儿的羊水早就破了，不加快产程，孩子怕是要缺氧。 催产素一上，无痛的效果就渐渐消失，小翠儿被痛醒，好在这会儿她的精神已经好了很多，人也有力气了。 沈梦初又给她检查了一次，这一次差不多开全了十指，真正到了生的时候了。 沈梦初握着小翠儿的手，细细地叫她怎么感受宫缩，怎么在宫缩的时候用力气，怎么在等待的时候深呼吸。 小翠儿很听话，跟着沈梦初的节奏，一次一次地用力。 可这胎儿太大了，任凭小翠儿如何用力，还是生不下来，急得吴嫂子一头汗。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沈梦初眼看着小翠儿的伤口越裂越大，又去了一趟脑内医疗车，拿出了一把无菌剪刀。 第34章 想救的人 看到沈梦初拿出一把剪刀，吴嫂子慌神了：“沈姑娘，你这是干什么？” “她生不出来，再这么下去出血会更严重，我帮帮她。” “那也不能用剪刀啊！”吴嫂子甚至要上来抢夺：“不能用这个。” 沈梦初知道不能解释，强势道：“我是大夫！听我的，我会保证他们母子平安！” “使不得，使不得！”吴嫂子显然对沈梦初很有疑虑，之前看到小翠儿状态肉眼可见地变好了，也就算了，可现在竟然拿出了凶器，这个说什么也不行。 “娘亲！娘亲！” 阿果边喊着边跑了进来。 “你进来干什么？小姑娘家快出去！” “娘亲，贺大哥来了，他说让你听沈姑娘的！” 有了这句话，吴嫂子果然松了手。 沈梦初觉得有一丝奇怪，怎么贺如舟和声望这么高吗？可以让人无条件服从？ 可当下也想不了那么多，只能赶紧去给小翠儿做了一个侧切。 侧切的效果十分显着，刚侧切了不久，伴随着一次剧烈的宫缩，一声婴儿的啼哭响彻整个产房。 “生了！生了！”吴嫂子高兴道：“呀，是个胖乎乎的男孩！” 吴嫂子赶紧拿早就准备好的小包被把孩子包裹了起来，小娃娃刚刚降生，骤然离开了母体，刺激得他一直哇哇大哭个不停，吴嫂子赶紧喊了村子里另一个妇人，哄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停了哭泣。 这一边，生产还没有结束，不过此时小翠儿已经很有经验，连呼吸和用力都比刚才好了许多。 十几分钟后，小翠儿终于把另一个孩子生了出来。 是一个女孩子，可生出来的时候，脐带绕了脖子好几圈，小娃娃脸色青紫，一点儿声响都没有。 在这朝代，遇到这种情况，孩子基本就是死路一条。 吴嫂子一看孩子这样，惊吓得差点要叫出声。 “别喊！惊到翠姑娘怎么办？她太虚弱，受不了一点刺激。” 虽然说着话，可沈梦初的手可一点儿也没闲着，她利落地把脐带剪断，然后拿干净的纱布把婴儿的口鼻异物清理干净，然后开始大力拍打婴儿的屁股。 见婴儿没有反应，她又用手做了胸外按压，这么循环了两次，小婴儿终于发出了第一声啼哭。 “活了！活了！” 顺利启动了呼吸功能，小婴儿逐渐从青紫色变成了粉嫩的颜色，是一个白白胖胖的可爱小女孩。 吴嫂子抱着孩子，激动得热泪盈眶！ 沈梦初也松了一口气，后知后觉地出了一脊背的汗。 “我的孩子都好吗？都好吗？”小翠儿已经虚脱，拼着最后的精神询问孩子。 “都好，都很好，一男一女，都是胖乎乎的娃娃。”吴嫂子赶紧把两个孩子放到小翠儿的身边，两个娃娃一挨着娘亲，神奇地同时停止了哭泣，依偎着小翠儿，闭眼睡着了。 看见孩子的小翠儿终于放了心，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沈梦初赶紧上前查看，然后对吴嫂子说道：“不要紧，是累的，让她睡一会儿，我给翠姑娘处理一下伤口，母子平安，叫刘大哥放心吧。” “好好，我这就去报喜！”吴嫂子从来也没遇见过这么惊心动魄的事儿，这么难的生产，竟然还能母子三人平安，这沈姑娘真的神医转世啊！ 产房里一时间只剩下了沈梦初和鲜翠儿，她仔细查看了小翠儿的伤口，幸亏侧切得及时，撕裂并不是很严重。 她细细得给她缝合了伤口，又给打了消炎针和营养液，彼时小翠儿呼吸平稳，已经熟睡，好歹是熬过这一劫了。 做完这一切，沈梦初精疲力尽地走出去。 门外，刘生抱着两个孩子，高兴得不知道怎么才好，一看见沈梦初出来，他立刻跑过来朝沈梦初跪了下来。 “沈姑娘，你就是我们家的再生父母！以后我刘生这条命就是你的，给你当牛做马，都没二话！” 刘生言辞恳切，铮铮汉子眼睛里含着泪花。 沈梦初摆摆手：“我是大夫，这都是分内之事，好好对待你的媳妇，她真的是鬼门关走了一遭。” “是！我这辈子，必定一心一意对小翠儿！没二心！” 刘生是个实在人，沈梦初还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的贺如舟。 贺如舟今日戴了一个黑色面具，更衬得他肤色苍白。 他走到沈梦初面前，没有像从前一样调笑她，而是郑重道：“多谢郡主施以援手，这恩情，必定不忘！” 沈梦初笑道：“既然说我是恩人，那你还要继续绑架我吗？” 贺如舟松了表情：“郡主聪慧，你猜到了。” 其实沈梦初对自己的猜测没什么信心，可看贺如舟的反应，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鱼雀山变成这样，和皇族每一个人都脱不了关系，解决鱼雀山之困，让皇族来出钱，没什么不对。” “皇族？那你不也……” 沈梦初话没说完，贺如舟忽然眉头一皱，闪电般捂住沈梦初的嘴，拥着她进了屋里。 “郡主美人知道得不少呢，是秦昭告诉你的吗？” 沈梦初摇头，民间传言不少，可我没想到是真的。 贺如舟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反应太古怪，有些懊恼，在沈梦初面前，他似乎总是把握不好分寸。 “我的身份就是鱼雀山大当家，朝廷恨之入骨的钦犯，而你，郡主美人，现在是被我绑架的羔羊，安阳王最好吐出一些钱来，否则……” “否则？” 已经是深秋，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沈梦初的额头上还有给小翠儿接生而忙碌出的汗珠。 贺如舟看了一眼沈梦初略显疲惫的脸，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实在不是一个讨人厌的皇族，我不愿意对你做过分的事，可，凡事都有无可奈何，若真到了那一步，我也不是做不出来。” 这话沈梦初并不怀疑，因为贺如舟在民间的形象并不是一个仁慈的主儿，而是心狠手辣，无恶不作。 贺如舟沉默一瞬，继续道：“没想到你的医术那么好，怪不得秦昭中了百蛇毒，还能活到现在。” 他说着，眼睛里闪过一丝邪气：“既如此，你应该会愿意救一个你想救的人。” 第35章 逆天开挂 “你的血型和周子书是一样的，你来给他献血吧。” 沈梦初扭头开始准备献血的东西。 贺如舟道：“周子书是你想要救的人，我和他无亲无故，我为何要把血给他？” 正在忙活的沈梦初一停，盯着贺如舟看了几秒：“你确定？” “怎么？” “我是不太聪明，可你也别把我想得太笨了，你和周子书院子里那个老婆婆明显认识，且如果你想为了求财而绑架我，办法也太多了，每一种都好过通过周子书这一种，我和周子书只有一面之缘，你为什么要用周子书做这个局呢？” “唯一的解释是，在你的眼里，或许周子书才是你在乎的那个人，而我只是一个意外的情况，所以某种程度上说，周子书这人，不是我要救，是你要救。” 贺如舟似笑非笑地盯着沈梦初看了几秒，然后笑道：“你是什么时候想明白的？” “一点一点想明白的呗，否则夹在你们中间，我也太被动了。” “云京城里的傻瓜郡主，名不副实啊，”贺如舟托腮，手指在桌子上轻轻点着：“你说得没错，我是想救周子书，他若能活，且为我所用，那是最好，但若是死了，以后也会有王子书，陈子书，不过多走些弯路罢了，我耗得起。” “你耗得起，大不了改换山头从新开始，可跟随你那些人，他们耗得起？你是鱼雀山大当家没错吧。” 这话一说，贺如舟的脸色也严肃了起来，他如何能不知道，他太知道了，是他小瞧见沈梦初，这个女人，似乎不能用寻常的手段来应对。 想到这，贺如舟听话地伸出手：“你说得对，如何给周子书献血？来吧。” 沈梦初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周子书的情况非常不好，若贺如舟再拖下去，他真的就要死了。 沈梦初手脚麻利地拿出血袋和针管，把贺如舟的衣袖卷上去。 他的手臂白皙而紧致，沈梦初真的少见大男人有这么白的肤色，上面隐约缠绕着一根根淡青色的血管，微微凸起。 这场面，无意中戳中了沈梦初莫名其妙的兴奋点。 好漂亮的手臂，看得让人很想给他打针…… 贺如舟发现，自从他露出自己的胳膊，沈梦初的眼睛忽然精光闪烁，只见她兴奋地上下打量，然后不知从哪儿拿出了一根针。 接着，沈梦初往他的手臂上涂了一些那种有特殊气味的药，然后针无比精准地扎入了他的血管，下一秒，鲜红的血液流出，顺着一根透明的管子到了一个血袋之中。 这感觉诡异得很，尤其配上沈梦初兴奋的表情，更诡异了。 “你知道吗？你这样的行为，不论放在哪里，都是一种邪术，而你，就是妖女，妖女可是要被烧死的。” 沈梦初点点头，毫不在意道：“是啊，我是妖女，妖女能让小翠儿母子三人平安，还能让周子书起死回生，怎么样，是不是妖力无边？” 几句话怼得贺如舟无话可说，没过多久，血袋就满了，沈梦初把针拔掉，满意地看着血袋：“可以了，记得吃点儿好的补补。” 贺如舟毫不在意地挑挑眉，然后想起沈梦初今日一直忙碌，似乎也没有好好吃过东西。 “我去弄点吃的。” 贺如舟离开，沈梦初趁着这个空档，把血袋放入医疗车处理起来，采集的血并不能直接回输，得经过专门机器的处理。 处理的时候，沈梦初忽然觉得，这个医疗空间发生了一点儿变化。 这地方似乎……大了不少。 沈梦初警惕地四处看，车上的东西还是那些，可空间确实变大了很多。 这怎么回事？ 她疑惑地四处查看，忽然发现，在医疗车的一侧，不知何时出现一个小屏幕，小屏幕上闪烁着两颗星星。 在第一颗星星下面写着3/3的数字，而在第二颗星星下面，写着3/30。 这什么意思？！ 结合空间变大的医疗车，沈梦初福至心灵…… 难道……她这个医疗车还可以升级？！ 沈梦初越想越觉得合理，自从她穿越过来，仔细算过去，经手救过的人，秦昭、郑姝、凤姨。 这不就是三个吗？！ 救了三个人，所以医疗车变成了一星，空间变大了。 然后今天又救了小翠儿母子三人，所以二星 也就是说，如果再救27个，这地方就能升级成二星，还会有更多功能？ 这个发现让沈梦初无比兴奋，如果真是这样，那她这个挂还真是逆天啊！ 如此一来，她开医馆的计划必须尽快提上日程了，如果这医疗车是按救治人数升级，那医馆一开起来，升级就容易很多了。 思考间，贺如舟的血已经处理好了，沈梦初拿好血袋，出来以后给周子书输血。 贺如舟去找吴嫂子弄了些吃的，等他拿着吃食回来，那袋血正通过沈梦初的那种东西，回流到周子书体内。 而沈梦初本人，正坐在一旁，手肘撑着桌子，托着头，疲惫地打着瞌睡。 她睡得并不安稳，浓密纤长的睫毛还在不断抖动，可应当是心情不错，即使睡着，也能看出她的嘴角微微往上翘着，似乎遇到了什么好事。 这么开心吗？ 贺如舟歪着头看了一会儿，忽然沈梦初手肘一歪，没了支撑的头部往桌面直直地砸了下去。 几乎不需要思考，反应迅速的贺如舟立刻伸手托住了沈梦初的头。 触手是不可思议的柔软，贺如舟的手心无法抗拒地感受着沈梦初细腻的脸庞。 手心的人几乎立刻就醒来了。 “嗯……”沈梦初疲惫地揉揉眼睛，看了一眼贺如舟的手，自然道：“谢谢，差点磕到脸。” “不谢，”贺如舟有点遗憾地搓搓手心：“吃点东西吧，今天辛苦你了。” 沈梦初点头，端起一碗热粥喝了一口，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贺如舟，你是不是身体不太好？” 第36章 百事楼 贺如舟盛粥的手顿了一下：“何出此言？” “首先哈，你这么瘦，而且全身肤色苍白，没有血色，还有，方才救周子书的时候，他忽然身体僵硬眉头紧皱，所以……”沈梦初抿抿嘴：“我说错了？” 贺如舟不说话，明显不想搭腔。 “不说算了。”沈梦初也不强求，虽然知道了医疗车升级之事，她确实想多多救人的心思更重了，可不管从哪方面来说，贺如舟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吃过饭，贺如舟一声不响地戴上面具，这次戴的却是一副鬼面。 面具这么多，搞收藏啊？ 沈梦初默默吐槽，然后转身去照顾周子书。 当天，贺如舟没有再出现，沈梦初累极，几乎一沾床就睡了过去。 次日清晨醒来，阿果趴在沈梦初的床边，见她醒来，兴奋道：“沈姐姐，贺大哥带回来的那个男人醒了！” 哦？周子书醒了，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沈梦初赶紧起床，跑过去看周子书。 周子书依旧躺着一动不动，可他确实已经醒了。 听见声音，周子书转头看了看，看到沈梦初，似乎有点惊奇：“郡主？您怎么在这？” “呃……这有些说来话长了，你感觉怎么样？” 周子书苦笑：“您也知道，我的身体伤成什么样，我都没有感觉。” 周子书垂下眼睛，眼神里面是无尽的落寞。 沈梦初想起周姨娘对他说过的周家的事情，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就算不知道痛，也不能这样糟蹋自己，周家不是只剩下你自己，你还有姐姐呢，知道你出事，周姨娘几近崩溃，难道你也不替她想想吗？” “我……” 也许是说到伤心处，也许是破碎的身体让周子书更加难过，他的眼眶红红的，却强忍着没有流眼泪。 “郡主，有个小姑娘说是您救了我。” 沈梦初点头：“我答应了周姨娘要救你，总不能失信才好。” 顿了一下，沈梦初又道：“你的伤虽然是我救治的，但把你从邬巷带出来的人，不是我。” 没想到周子书并不意外：“我知道，是贺如舟。” “你们认识？” “算是认识吗？”周子书苦笑：“我写过的那篇鱼雀山匪首的文章，贺如舟读过后，竟然主动找上我，还希望我能加入他的麾下。” “我拒绝过很多次，可贺如舟这人很执着，他知道我深陷邬巷，也一直想要救我出来，没想到，最后还真的是他把我救出来。” 沈梦初点点头，这过程和她猜测的差不多，忽然她又想起了什么：“我记得你的腰牌上写着百事楼，那是个什么地方？” "百事楼，算是邬巷的中心，里面的成员都是保密的，每天买卖无数的各路消息，很多人一掷千金就为了获得一条消息，当然，没钱的人也能获得。" 这话引起了沈梦初的兴趣：“没钱怎么获得？” “这就是百事楼的特别之处，若是没钱，那就用别的东西换。” “啊？难道是手脚吗？” 周子书摇头：“手脚有什么用？没用的东西，百事楼不要。” “那是什么呢？” 周子书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她：“嗯……有什么就用什么。” 周子书叹了口气：“若是有美色，那就用美色，若是有本事，那就用本事，百事楼里有各式各样的需求，只要有人买，你就能凭借这个换取消息。” 沈梦初听明白了周子书的话，她惊道：“你的意思是，你不知道痛，所以……” “所以我不怕身体的伤害，不论是挨打还是被折磨，有人愿意看，我就能换取想要的消息。” ！！！ 这无疑是沈梦初听过的最毛骨悚然的话，所以周子书的身上那些新新旧旧，叠加在一起的伤痕，就是为了换取一点当年父亲冤案的消息，而付出的代价！ 这些事情极大地触动了沈梦初，看着周子书的伤，她的眼眶也红了起来。 正巧此时，贺如舟回来了，看到眼眶红红的沈梦初，贺如舟奇道：“嗯？你怎么把郡主美人惹哭了？” 说罢，他凑过来敲了一下：“周子书，精神不错嘛，这次要不是郡主美人，你的小命就真没了。” 然后拉起沈梦初的胳膊：“郡主美人来一下，外头有人找你。” “有人找我？”沈梦初奇怪：“我父亲找过来了？” “那倒还没有，”贺如舟道：“安阳王和你大哥前日就进宫了，至今未归，你府上那个姓赵的姨娘，似乎更想让你死在外头，已经开始到处散播消息说你和人私奔了。” 沈梦初：？？？ 赵姨娘还真是安分不了一点啊，等她回去必须得收拾她！ “那是谁找我？” “他说是你的家奴，”贺如舟道：“这个人有点儿不一般，我可以让你们见面，但他不知道我的身份，你可记得保密。以及，我可能要冒犯你一下。” 家奴？ 是孟昱！ 孟昱怎么找到这儿的？ 沈梦初还在思考呢，忽然自己的衣裳撕啦一声，被贺如舟给撕破了。 虽然只是撕破了外衣，可沈梦初还是立刻逃离了贺如舟身边。 那边，贺如舟又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卷麻绳，冲沈梦初笑道：“郡主美人，过来。” 他这是真要绑架！ “昨天你还说我是恩人，你就是这么对待恩人的？” “哎呀，事权从急，大不了回头我让你再捆回来。”贺如舟虽笑着，可一点也不容拒绝地用麻绳把沈梦初捆了个结实，加上这几天她确实也没有休息好，这一整，还真像是被绑架后遭了好几天罪的样子。 贺如舟戴上獠牙鬼面，从后面抓住沈梦初被捆住的手，轻声道：“叫他回去报信，想办法把你被绑架的消息告诉安阳王，赎金一万两，黄金。” 沈梦初皱眉：“你真是穷疯了！” 贺如舟毫不掩饰地笑：“是啊，穷了太久了，可不得穷疯了，郡主美人就行行好，救济救济我吧。” 沈梦初心说那我不成反贼了？ 当下也不言语，只在心里盘算着待会见了孟昱，到底应该怎么说。 不论如何，她得离开这儿，还得带着周子书一起走。 第37章 换血（此应为35章 请在34后阅读） 贺如舟说要让沈梦初救一个人，却没想到那个人是周子书。 周子书被贺如舟放在一张床上，他平躺着，身上仿佛穿着一块红布。 若不是鼻尖萦绕不去的浓重血腥气，沈梦初甚至不敢相信，周子书身上的红布，是他沾染了血液的衣服。 前世作为急诊医生，沈梦初见过不少惨重的场面，可是眼下周子书只是平静地躺着，躺在血泊里，这种表面平静无波，实则血腥恐怖的疯感，让沈梦初感到一阵阵的胆寒。 “这……他还活着吗？” 贺如舟道：“这就要问你了，一般来说，他活不了了，若是张井在此，或许有一线希望。” 张井，就是秦昭身边的那个医侍，对了，秦昭说过，他被扣在鱼雀山没办法回来。 “但张井是个怪人，就算他在这儿，让他出手救人，也不太容易。” 沈梦初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睛里的慌乱和无措就已经不见了，反倒有了一丝镇定。 “交给我吧。” 沈梦初挽起袖子，迅速投入了工作状态。 贺如舟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姑娘，明明方才她还张皇无措满脸迷茫，似乎就是一瞬间，就目光坚定，似乎已经想好了下一步的行动，永远不知道什么是无助和绝望。 这样的人，似乎很适合生活在鱼雀山啊，贺如舟心想，毕竟，鱼雀山是一个那么容易让人绝望的地方。 “喂，贺如舟，来帮忙。” 沈梦初拿出一把剪刀，要把周子书身上的衣服都剪掉，然后逐一查看伤口。 在贺如舟的帮助下，沈梦初很快把周子书身上的血衣剪了个精光。 贺如舟挑眉，似乎想看到沈梦初哪怕一丝羞赧或者为难的表情。 可没有，仿佛她面前的不是一副伤痕累累的男性躯体，而只是一个无关性别的人，一个受伤的等待救治的人。 不知怎么，贺如舟深深地被这样的沈梦初吸引了，他极其不合时宜地感到口干舌燥，他想起了自己过去无数个无助和绝望的时刻，那时候多么想要有一个坚定且无畏的人，来拯救他，拥抱他，安慰他，帮助他，正如眼前的沈梦初一样。 想到这，贺如舟的表情和身体都开始僵硬起来，这是他的老毛病犯了，四面八方忽然涌来无数种恐惧的情绪，让他陷入过去的梦魇中无法自拔。 “贺如舟！你想什么呢？快来帮忙！” 沈梦初看到贺如舟一动不动，似乎也察觉到他突如其来地不对劲，但眼下没有时间顾及他，偏偏沈梦初清凌凌的声音一下子叫醒了贺如舟，贺如舟只觉得脑子一瞬间清醒，恐惧感如潮水般退去，他又清醒过来一次，且清醒得如此容易。 在沈梦初的指挥下，贺如舟和她一起，拿着纱布和一种有特殊气味的药水，把周子书全身上下擦了一遍，血污擦干净，露出了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口。 沈梦初又顺着周子书的身躯慢慢摸了一遍，确认他断掉了那些骨头，那些可以接，哪些不可以。 谢天谢地，虽然周子书全身的骨头断得乱七八糟，可都是整块断开，并没有粉碎性的伤口。 沈梦初配好消炎药水给周子书打上针，又拿出医疗针线开始给周子书一点一点缝合。 当沈梦初拿出第三种贺如舟没见过的东西的时候，他终于觉察出了不对劲。 “你这些东西，都是从哪儿来的。” 沈梦初头也不抬：“这是我的秘密。” 既然是秘密，那就是不能说了。 “你这个秘密有多少人知道你这个秘密？” 沈梦初下意识道：“没几个，都是亲近的人。” 贺如舟冷笑：“那我呢？你不怕我说出去？” “说出去？”沈梦初忙里偷闲抬眼看了他一眼：“一个匪首的话会有人信吗？再说了，我可是云京城人人皆知的傻瓜郡主，大不了，我可以装傻嘛。” 如此忙活了快两个时辰，沈梦初终于把破布娃娃一样的周子书给缝了起来。 虽然看起来情况可控，可眼下周子书最大的问题是失血过多，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给他输血。 前世，已经生产出了非常方便的化验血型的试纸，而这种试纸，她的医疗车里有一大堆，沈梦初掏出一些试纸，冲贺如舟道：“你在这村子里，可有亲信？” 贺如舟点头，沈梦初道：“找几个你最信得过的亲信，弄一点血到这张纸上，然后记住谁的纸会变成蓝色。” 这事情不难，可贺如舟想不通这事和救周子书有什么关系。 沈梦初撕下一张试纸，蘸取了一点周子书的血，然后被染红的试纸，肉眼可见地变成了蓝色。 “喏，看到了吧，周子书的是蓝色，若是想救周子书，就要找到和他同样是蓝色的人。” 贺如舟依旧不解：“找到之后呢？” “之后就给他输血。” 贺如舟一下子明白了沈梦初的意思：“你要给周子书换血？这不是邪术吗？” “不是换血，是输血。”沈梦初纠正道：“周子书流出来的血太多了，指望他自己慢慢养，没等养回来他就先死了，只能先把别人的血给他一部分，放心，只是给他一点儿，不影响身体健康。” 但贺如舟却不赞同：“换血之术并非没有出现过，张井就曾经用过这种办法，但是，经过他换血的人，没过多久就死了，根本不成。” “那是因为他没按血型啊，这哪能乱输呢？”沈梦初又晃了晃塞给贺如舟的试纸：“不是说了吗，变成蓝色的，才是和周子书同样血型的人，输了这些人的血，周子书不会死。” 贺如舟还是将信将疑，沈梦初不想再解释，拿了一把刀，把自己的手指割破一点，滴在试纸上，没一会儿，试纸就变成了绿色。 “你看，我和他颜色不一样，我没办法给他输血。” 贺如舟见了，也如法炮制，割破自己的手指，弄了一点血刀试纸上，只见血液一点点渗透，不一会儿，试纸就变成了蓝色，与贺如舟的一模一样。 第38章 对抗 沈梦初的盘算当然不会告诉贺如舟，她佯装听从贺如舟的安排，被他带着，一路往距离小溪村很远的一个林子里去。 孟昱早就已经等在里面，见沈梦初和贺如舟一出现，他立刻冲了上来：“大小姐！” 孟昱似乎更瘦了，不过两天没见，他的眼眶甚至都有些凹陷。 可沈梦初的嘴巴里被贺如舟塞了布，让她除了呜咽之外，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孟昱是见不得沈梦初受一点苦的，立刻急了：“你这贼人，快把大小姐放了！” “哦哟？好大的口气，”贺如舟声音阴恻恻地：“费这么大劲绑了她来，还是身份娇贵的郡主，不吐出点什么来，实难放人。” “再说，这几天，我们相处的很愉快，若没有银钱，得个郡主小姐，也不枉费这一遭的功夫，你说对吧，美人？” 沈梦初恶狠狠地瞪着贺如舟：这个恩将仇报的家伙！ 谁知道听完这话，孟昱反倒淡定了不少：“王爷已知晓郡主被绑，眼下已奏明陛下，调派皇家亲卫四处寻找，你若敢伤害大小姐一星半点，必定代价惨重！” “嗯……”贺如舟也不笨：“若真如此，你今日为何没有给亲卫领路呢，若今日亲卫能来，我可就真的跑不掉了。” 孟昱被噎了一下，原本这话语也是拖延时间的计策。 他知道沈梦初和面具男有几分交情，此番也是和手下叮嘱好，若是自己半日未归，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通知王爷和大公子，速速前来救援。 可在此之前，他心有顾虑，前一阵京郊破庙的事，让赵姨娘借题发挥，险些让沈梦初名声尽毁，此次若是贸然带人来，沈梦初可就是真正被歹人欺辱，再说不清楚了！ “郡主美人，看在你的份儿上，我给你们主仆一点儿时间，要说什么，可要尽快。” 贺如舟低下头，压迫性地凑近沈梦初，盯住她漂亮的眼睛，此刻这双眼睛里充满了气愤和不满，贺如舟毫不怀疑，若是解开捆绑，这人能立刻扑上来揍他，可不知怎么，他心里老是闪过那日沈梦初睡着时候颤动的浓密睫毛，以及她的脸落在手心里滑腻的皮肤触感。 “咳……”贺如舟轻咳一声，收拢心思，抬手把沈梦初嘴里的布拿了出来。 “无耻！” 沈梦初艰难地活动了一下酸胀的嘴巴，冲贺如舟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贺如舟并不在意，眼神犹如在看一只炸毛的小猫：“美人，不该说的可别乱说，你若敢把我的身份告诉他，我就把你丢进邬巷做人宠，知道么。” 贺如舟此人阴晴不定，沈梦初倒是不怀疑他狗急跳墙，真能做出什么疯狂事。 “知道了。” “乖。” 贺如舟往远处往远处走，给沈梦初和孟昱留出一点空间。 孟昱立刻上来要替沈梦初松绑，可贺如舟不知道用的什么法子，这个绳结怎么也解不开。 “别费劲了，孟管事，我有几句话嘱咐你，你要记住。” “大小姐你说。” “这人绑我是为了求财，你准备一万两白银，分成几份，但先不要给他。” “还有，我知道你的顾虑，但此人武功高强世所罕见，非武力围剿不可能制服，所以你去找郑姝，江北王疼她，她手下有一小队亲卫，打败或许不可能，但拖住阿顺足够了，且有郑姝在，就算后面赵姨娘借此再生事端，郑姝会替我作证。” 情况紧急中，这已经是沈梦初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孟昱点头：“大小姐思虑周全，我这就去办，你放心，但……” 但刚才那个叫阿顺的男人对沈梦初举止亲密，獠牙面具之下，无意中露出的缱绻眼神让他心惊，他怎么能放心让沈梦初再羊入虎口。 而沈梦初仿佛知道孟昱在想什么：“孟管事，不必担心，拿不到钱，那家伙就不会对我怎么样，我也有办法自保。” 沈梦初思虑了一下，继续道：“你告诉郑姝，让她往城郊那个破庙中去，明日，我会引着阿顺过去。” 虽然还有无尽的担忧，但孟昱只能点头同意。 贺如舟已经回到沈梦初身边：“说完了吗？”他看似无意地把胳膊搭在沈梦肩膀上：“我耐心有限，等不了太久。” 孟昱最后定定地看了阿顺一眼，知道越耽误一刻，沈梦初就得多在他身边待一刻，于是即刻转身离开。 “嗯……你这家奴，很忠心吧。” 沈梦初奇怪地看了贺如舟一眼：“那是当然，孟管事自小护着我，最是忠心无二。” 还是青梅竹马？ 贺如舟挑眉，这小郡主明显是还没有开窍，方才那个叫孟昱的家奴看她的眼神，可算不得清白。 “贺如舟，”沈梦初道：“就算有赵姨娘故意拖着，可我父亲和大哥哥，迟早会知道我不见了，所以我们不能再在小溪村待着了，否则，吴嫂子和阿果她们，就要被连累了。” 这也是贺如舟所想，其实他在小溪村的故旧并不多，很多部署也都刻意避开小溪村，为的就是能让留在小溪村生活的故旧能尽量平安，沈梦初这事已经属于节外生枝，如果真的连累的吴嫂子，那就违背了贺如舟的初衷。 沈梦初继续道：“我有一个主意，京郊不远有一间破庙，我们带着周子书去那里。” “周子书？”贺如舟警觉：“周子书既然活了，那就是我一定要得到的人，何况他身受重伤，如何挪动。” “正因为他身受重伤，挪动都困难，更无法远行，鱼雀山距此甚远，就算你把医怪张井扣在鱼雀山，可远水解不了近渴，周子书不和我待在一起，还是会死。” “再说，就算你对周子书有招募之心，可他眼下并无投效之意，就算你强行带走，又有何用？顺便提醒你，他是无痛无觉之人，再残酷的刑罚于他也没用，他活到现在无非是靠着不甘心的意志，那不甘心来源于他父亲的冤案，若不查清楚此事，你觉得他会跟你走？” 第39章 捷足先登 贺如舟也清楚，沈梦初说的有道理，周子书受伤过重，心智更是坚韧，强行带走意义不大。 更何况，鱼雀山那边一天一封信地催促他回去。 一路回到小溪村，阿果看见他们回来，飞奔过来，缠着贺如舟说要学武。 小翠儿天生神力，确实是一块学武的好材料，沈梦初呢，会散打，可在这个朝代遇到武艺高强的人，还是只能被追着打，十分被动，所以此刻听着要学武，一时也十分心动。 看见沈梦初这么感兴趣，贺如舟也很意外：“郡主美人也想学？” 沈梦初点头，贺如舟武功高强，若是能跟着学几招，日后防身也是好的。 “你以前可学过？” “没有，但我会一点。” “哦？小果子也是只会一招半式，不如你们俩过过招。” 沈梦初思考一下，点头应道：“可以。” 贺如舟笑容更甚，把场子给她俩让出来，然后看着跃跃欲试的阿果道：“收着点力气，点到为止。” “知道啦！” 刚一开始，阿果就蓄力朝沈梦初猛扑过来，正如贺如舟所说，阿果没怎么学过武功，只懂得一招半式，当下出手基本靠蛮力，她伸手向抓住沈梦初的手臂和肩膀，一拉一拽把她放倒。 可沈梦初灵活地后退一步，一个转身闪过阿果的攻击，蓄力一挡，伸腿一别，略施巧力，阿果失去重心，霎时间被绊倒。 眼看就要摔倒地上的时候，阿果双手触底，分离弹起，她确实力气极大，这一下不但没有伤到她，反而让她借势来了一个扫腿，沈梦初不甘示弱，努力寻找破绽，接了阿果好几招，打的有来有回，但她力气终究不足，很快就落了下风，节节败退。 阿果也有分寸，见状也收了招式，开心道：“沈姐姐，你好厉害！” 沈梦初笑：“阿果才厉害，” 一旁的贺如舟眼睛里满是惊艳：“万万没想到啊郡主美人，你这身手了得啊，京中贵女多娇弱，你能如此，应该没有人能欺负你了。” “可惜啊，”沈梦初叹：“我这三脚猫的功夫，碰上的都是一些武功奇才。” 贺如舟看过，果然教了沈梦初两招。 “就这？” “什么叫就这，”贺如舟道：“你若是练好了这两招，寻常贼人也打不过你。” “若是遇上不寻常的贼人呢？” “比如我么？”贺如舟笑：“那你就没办法了，不如从了吧。” 沈梦初懒得搭理他，拉着阿果的手往回走，吴嫂子做好了饭，沈梦初很珍惜这种感觉，这是她在那所谓的王府所感受不到的。 所以她会竭尽所能保护她们，保护这种平淡的幸福。 吃过饭，沈梦初跑去给周子书换药，贺如舟也跟了过来。 沈梦初大概知道，贺如舟和周子书之间，一定要有一个结论。 贺如舟跟着，沈梦初也没办法和周子书说什么，只能快速换完药，退出了房间，留出空间让他俩谈。 这两个人并没有谈多久，没一会儿，贺如舟出来，神情平淡无波。 “谈完了？” “嗯。” “我没说错吧？” 贺如舟笑：“我送给周子书一份大礼，如今就算我带不走他，但我知道，他以后一定会为我所用。” 至于说了什么，贺如舟和周子书两个人仿佛商量好了一般，谁也不说。 不说拉倒，反正只要能顺利带走周子书，贺如舟要如何，和她可没关系。 想通了这些，沈梦初当天夜里睡得很踏实。 可是……也有点太踏实了。 等她朦胧中醒来，竟然模模糊糊中看到郑姝那丫头在自己眼前晃。 怎么回事，郑姝怎么找到小溪村来了？ “喂！沈梦初！你终于醒了！” “郑姝？！真的是你？！” 沈梦初惊醒，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身在破庙，又一惊：“周子书呢？” 郑姝努努嘴：“在那儿呢。” 周子书躺在沈梦初不远处的草席上，而她就躺在破庙的地上，怪不得她浑身痛得很。 这个贺如舟，懂不懂怜香惜玉啊！可恶！ “喂！沈梦初，你怎么回事啊，平白无故地，怎么会被绑走呢？”郑姝气道：“你可是郡主哎！我知道的时候气都要气死了，真是没用的人。” “我没用，所以才要你来救我啊！” 郑姝撇嘴：“这回我可救不了你了。” ？ “这是为何？” 郑姝指指外头：“你家那凶巴巴的姨娘比我来得早，还有你爹和大哥哥，刚刚也到了。” 什么？赵姨娘来得比郑姝还早？那让郑姝帮着作证的事情不就没用了吗？ 沈梦初脸色一白，飞速想着应对之策。 下一秒，破庙的大门被大力推开，沈正川、沈卓和赵姨娘蜂拥而入。 赵姨娘眼睛里还有泪痕。 “王爷，你看阿初这……” 沈正川大怒：“初儿！绑你的贼人在何处！” 郑姝立刻站起来，把沈梦初挡在身后：“沈伯父，沈姐姐此番受惊，这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人多眼杂，还是应该先回府吧。” 沈正川原本心中气极，可江北王府的人也在这，他不好发作，刚要下令回府，谁知这小小的破庙，又来人了。 秦昭和郑景骑马飞奔而来。 刚到门口，秦昭飞身下马，两步闯入破庙之中。 他一眼看到破庙里的沈梦初，心中一定，那一边，郑景也冲进来，抓住郑姝就开始骂：“你这个死丫头！哪天你能不闯祸我就烧高香了，你还敢偷父亲的令牌？！” “哎哎哎，大哥哥别骂我，沈梦初被人绑了，这还了得，我肯定要替她报仇啊！” 话音刚落，赵姨娘就哭道：“王爷您看，郑小姐也能作证，初儿是被贼人所绑啊，整整三日，这……这府里的女眷以后怎么见人？星儿还小，还未婚配啊！” 这下，郑姝不但没当成沈梦初的证人，反倒变成赵姨娘的证人了。 这本是好人家想方设法也要瞒住的事情，若只是安阳王府的人知道也就罢了，现在江北王府的人，还有秦昭都在此，人多口杂，根本没法瞒。 一时间，破庙中乱成一团。 沈梦初站起来，轻呵一声：“都别吵了！” 第40章 求娶 沈梦初颇有气势地轻呵一声：“都别吵了！” 破庙一时间鸦雀无声。 沈梦初站起来，走到沈正川眼前，行了个礼：“父亲，女儿此次却为歹人所绑，歹人求财，并未伤害女儿，女儿清白之身，也未曾给王府丢脸。” “清白之身？歹人若是求财，财还没到手，怎么会放你独自在此？”赵姨娘满脸不信。 “没给钱，歹人当然恼火，可也许是我的运气好，碰见这书生，拼命保护我，自己却被歹人所伤，重伤不起。” 沈梦初睁着眼瞎编，把周子书出现在此处以及他的重伤尽量合理化。 另一方面，也是替周子书掩盖他在邬巷的事情。 赵姨娘也没指望能给沈梦初扣上不洁的帽子，她只继续哽咽道：“无论如何，这么多人看着，王爷，王府其他女眷的名声，可怎么办啊！” 沈卓不喜赵姨娘的做派，冷声道：“姨娘是什么意思，小初之事尚未有定论，怎么姨娘已经认定小初有损王府声誉了呢？” “卓儿，你是男子，不懂女子声誉有多重要，我当然相信初儿的清白，可女子一生所求，不过是一个清白，不清白，那就什么都没了！” “够了！”沈正川斥责了赵姨娘一声：“这么多人，你还嫌不够丢人吗？” 赵姨娘怎么会嫌丢人，她恨不能全天下都知道，最好的王府和沈梦初做切割，划分得清清楚楚才好。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沈梦初有些后悔自己动作太慢了，若是医馆早能开起来，自己有容身之处，也不必非得在王府处处受制。 正僵持着，一直在一旁的秦昭走上前来，在沈正川面前站定。 “王爷，晚辈有一个请求。” “晚辈秦昭，求取贵府千金沈梦初，择日家中长辈会去王府提亲，请王爷能同意。” “什么？” “你说什么？” 秦昭这话一出，在场的人无不吃惊。 是，秦昭和沈梦初订过亲，可一来这事儿没走过明面，二来沈梦初接二连三地出这一档子又一档子事儿，沈正川还以为秦昭这是要退亲呢，结果他说要正式提亲？！ 沈正川怀疑自己听错了：“你是要求娶初儿？” “正是，”秦昭认真道：“初初原本就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如今我俩都是适婚年纪，此时成亲，再合适不过了，望王爷应允。” “秦昭哥哥，你说什么呢？！”郑姝急道，只不过话还没说完，就被郑景拉住，并用眼神警告她不要多嘴。 沈梦初倒是知道秦昭的意思，事实上秦昭这么做是再好不过，只是她没想到秦昭愿意为了她走这一步。 秦昭一求亲，关于沈梦初的谣言就不攻自破了，大岳国第一世家怎么会娶一个不清白的女子，既然秦家能娶，那沈梦初就不可能不清白。 赵姨娘目瞪口呆，她当然知道自己女儿沈如星对秦昭的心思，如此看来，这秦昭竟真把沈梦初放在心上，至于沈如星的婚事，恐怕要再做打算了。 如此一来，安阳王府里子面子都有了，沈正川没什么不满意，捋着小胡子沉吟了一瞬，方道：“如此，甚好！” 皆大欢喜，众人纷纷从破庙中撤离。 周子书早已醒来，只不过他动不了，只能全程竖着耳朵听，听见沈梦初说是他为了救她才身受重伤，自然明白沈梦初的用意。 所以在回云京城的途中，周子书找了机会对沈梦初道：“多谢郡主替我周全。” “这有什么，不必放在心上，”沈梦初道：“只不过，你那个院子还是不要再回去住了，那个刘婆也不是善辈，我已和父亲说明，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又是周姨娘的弟弟，就跟着一起回王府养伤，你就安心在王府住一阵子吧。” 于周子书而言，这确实是最好的选择，周子书没有拒绝：“多谢郡主。” “害，咱们也算是共患难过的人，你要是以后一直都这么客气，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周子书闻言，笑了笑不再说话，沈梦初也离了她身边，坐上回云京的轿撵。 百灵和喜鹊已经在等候多时，两个丫头方才不被允许到破庙里去见自己的主子，此刻见了，沈梦初看着她俩眼睛都哭得红红的，笑道：“哭什么，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 "小姐，您受苦了！都怪我，没能照顾好小姐！" “怪你做什么，那人武功高强，你怎么打得过他？” 百灵迟疑道：“小姐，是不是阿顺……” “嘘……再也不要提阿顺的名字，小心多生事端。” 百灵害怕地闭紧嘴巴，连连称是，沈梦初又问：“孟管事呢？怎么没看到他？” 喜鹊摇头：“孟管事昨日说有要紧事，就出去了，到现在都没回来呢。” 没回来？沈梦初觉得奇怪，既然郑姝能过来，证明孟昱确实把她的话带到了，可为什么赵姨娘也会知道呢？沈正川和沈卓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 现在孟昱还不见人影了，沈梦初一肚子疑问，只等着见了孟昱要好好问个清楚。 众人一路回到王府，周子书在外院厢房暂住，周姨娘知道弟弟归来，大喜过望，立刻就要来找沈梦初道谢，可沈梦初吩咐好了，一律不见。 她累坏了，虽然前后不过三天，但是她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心绪翻飞像是过了好几年。 她好好洗了个澡，早早上床，沉沉睡去。 在梦里，她又回到刚穿越过来的那个雨天，京郊破庙门口，她狼狈地躺在满是淤泥的水窝里，一个青衣女子靠近，冷声道：“不过是个傻子，死了才好！” 是谁呢？是谁如此恨她，定要取她的性命呢？ 沈梦初奋力地睁开眼，只看到青衣女子手腕处月牙形的细小疤痕，再一抬头，沈梦初惊恐地发现，那个青衣女子竟然没有脸！ 她没有五官的头颅不断地靠近沈梦初，不知道从哪儿发出的声音，不断地说着：“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傻子！” 第41章 孟昱的谎言 回来的第一天就被噩梦惊醒，沈梦初感觉很难受，她醒来，眼前仍旧是浓郁的黑，明显是在半夜。 百灵睡在床边的小榻上，她现在根本不敢睡，定要寸步不离地守着沈梦初才放心。 百灵端来甜茶：“小姐，您喝一口定定神。” 温热的甜茶抚平了沈梦初的心，她深呼吸一口气，猛然想起什么。 “百灵，孟管事回来有没有准备银子？” 百灵点头：“备了，按照小姐吩咐，准备了一万两银票。” 沈梦初沉吟一会儿：“去问问孟管事回来了没有。” 百灵不敢再离开沈梦初，她找了个小丫头一路飞奔而去，没一会儿就回来，回复说孟管事尚未归来。 “坏了！” 沈梦初猛地起身，“孟昱怕是被抓了。” 百灵也一惊：“被抓了，被谁？”然后也明白了什么似的：“被阿顺吗？！” “不行，我得去找他！” 沈梦初翻身起床，穿上衣服就要往外走，被百灵死死抓住：“小姐！您别去！” “阿顺他索要的银两不止这个数，他这人阴晴不定，又发现数目不对，孟昱怕是要吃苦头！” 百灵仍旧不放松：“小姐，三更半夜，您要去哪儿找他？” 去哪儿，沈梦初思索了一下，小溪村不可能，贺如舟有什么行动肯定会避开小溪村，破庙也不可能，思来想去，只有那片小树林。 “我知道去哪儿，备好马车，你不用跟着。” “不行！”百灵抱着沈梦初不撒手：“孟管事出门前说了，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许小姐出门去找他！” “什么？”沈梦初皱眉，也就是说，孟昱知道自己有可能会被阿顺抓走？ “小姐，您心疼心疼奴婢吧，您才脱了险境，此刻若是再去，奴婢真的活不成了！” 正在纠缠，忽然有小丫头通传道：“回来了，大小姐，孟管事回来了！” 沈梦初闻言，立刻冲了出去。 因为是半夜三更，沈梦初内院的门早已落锁，所以沈梦初只能站在小门上：“孟昱！” 门另一头的孟昱即可应道：“是，大小姐，我在。” “你，你怎么样？阿顺他……” “我没事，大小姐不必担忧。” “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虽然他发现银两不对，但一万两已经不是小数目，他也就放我离开了。” 孟昱说得言之凿凿，加上他从来不会对沈梦初说谎，所以一时间沈梦初也无法分辨孟昱这话的真假，只能点头：“没事就好，快回去休息，明天也不必急着过来。” “谢大小姐。”孟昱声音低低的，知道听见门那边没有了声音，知道沈梦初离开了，方压抑地咳嗽了几声。 喉头一甜，浓稠的血液从孟昱的嘴角流出，他不在意地抬手擦掉，深深看了一眼沈梦初的院落，然后趁着夜色离开了。 另一边，知道孟昱平安归来的沈梦初放松不少，可无奈睡意散去，索性就闭眼进入脑内空间。 医疗车和上次相比没什么变化，难得有空，她索性细细地看去。 显示屏上，依旧写着二星，不同的是，下面的数字已经变成了4/30，这多出来的一个便是周子书。 在物资方面，外伤的患者太多，医疗车里的绷带、消毒水之类的外伤药损耗很大。 然后沈梦初想到一个很大的问题：“这些东西没了怎么补货？” 医疗车没有回答她，看样子，这医疗车并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这个发现让沈梦初有点难过，那她这个挂，岂不是用着用着就没了？ 好在一些机器还在，这些东西的使用年限还比较长，让她安心不少。 这次，她在医疗车里待的时间有点长，等她还想看看其他药物时，竟然一下子回到了现实。 “嗯？这是怎么回事。”沈梦初重新闭眼进入，可怎么也进不去了。 尝试了很多次后，沈梦初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进入医疗车，竟然还有时间限制。 也许随着星级上升，这些都会有变化，沈梦初乐观地安慰自己。 次日清晨，沈梦初先去给周子书换药，然后去看望了凤姨。 凤姨恢复得不错，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 看到沈梦初来，凤姨忧心道：“看到大小姐没事，老奴就放心了。” 又道：“赵姨娘这回公然找大小姐的麻烦，若不是秦公子出面，大小姐可能又要吃大亏，以后又秦公子保护大小姐，再也不会有人敢欺负大小姐了。” “凤姨，您觉得秦府是一个好去处吗？” “秦府是第一世家大族，不论百官还是皇族都不能轻视，大小姐若能得秦府庇护，自然是个好去处。” 沈梦初笑道：“秦昭母亲早逝，父亲不问世事，祖父位极人臣，他作为唯一的嫡系要承担整个秦家的重担，这样的家族，又岂是容易的，何况，世家后院，那不是我想过的日子。” 凤姨疑惑：“大小姐的意思是，不想嫁？” 沈梦初微微点点头：“不想。” 门外忽然传来东西掉落的声音。 “谁在外头？” 百灵闻声出去看，过了一会儿和孟昱一起回来了。 “大小姐，娘亲，是我不小心打落了东西。”孟昱行了礼。 “既来了，不进来，在外头做什么，”凤姨嗔怪：“如今大小姐看重你，你也要再稳重些才好。” 沈梦初笑道：“孟管事已经是第一稳重人了，没了他，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孟昱耳尖微微发红，目光避开沈梦初看向外头。 “这孩子，大小姐说你一句，你还不好意思了。” 凤姨说了一句，孟昱的耳尖瞬间更红了，把沈梦初笑得前仰后合。 说了一回话，孟昱送沈梦初出来，沈梦初正色道：“孟昱，你说实话，阿顺那天把你抓走，真没对你怎么样吗？” 第42章 周姨娘的决心 孟昱的语气平淡无波：“大小姐在怀疑什么。” “不是怀疑，而是这么容易就让事情过去，不是阿顺的风格。” 孟昱垂着眼睛：“大小姐很了解那个人。” 沈梦初不疑有他：“算是吧，锱铢必较的人，不会善罢甘休。” 不知道怎么回事，沈梦初总感觉孟昱不太高兴，但是他掩饰得很好。 “大小姐，不论怎么，他让我回来这是事实，至于其他，我向大小姐保证，不会发生危害到大小姐的事情。” 这听起来像是孟昱和贺如舟达成了某种交易，可他们两个，之前连交集都没有，能达成什么交易？ 更重要的，她担心孟昱单纯的性子，再上了贺如舟的当而不自知。 “不光是危害我，危害你也不行。” 孟昱猛地抬头：“大小姐说什么？” “我说危害你也不行，咱们是一家人。” 说到底，沈梦初心里并没有很重的阶级观念，她心里认同的人，就当作一家人都对待。 可这话落在孟昱耳中无异于惊天雷，他又不自觉红了耳尖，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很快。 既然孟昱不愿意多说，沈梦初也没再多问，总之贺如舟的事情告一段落，她要专心考虑自己接下来的路怎么走。 回到碧波苑，还未进门，就看到周姨娘站在院门外等她。 “姨娘，这么早您怎么过来了，快进来。” 周姨娘点头，默默跟着沈梦初进了屋。 百灵给倒了茶，周姨娘看了她一眼，没有讲话。 沈梦初会意，让百灵带着所有侍女都离了内间。 “姨娘，现在只有你我两人，有什么话就说吧。” 周姨娘性子很软，常常话还没说就先哭出声，可此刻她神情严肃，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大小姐，我听小书说了，此番他能得救，多亏了你，若没有你，我们周家也就绝了后了。” “我嫁入王府已有十五年，因酷似已故王妃，才得王爷的几分青眼。我虽家道中落，但心里仍有傲气，因相似得的偏爱，我不喜，如赵姨娘一般费尽心思地争宠，我也不愿。” “如此，虽全了我的傲气，可也备受冷落，让我儿子，我弟弟，都过得如此辛苦艰难，我是个自私的人，我不配做母亲，不配做姐姐。” “大小姐，我自私了十五年，也够了，余生，我要为了儿子，为了弟弟，为了周家而活着，若是……若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大小姐，你尽管吩咐。” 这一番表白陈词说得足够明白且情真意切，周姨娘眼泪含在眼中，好像只要沈梦初一声令下，她就要立刻去为了沈梦初去拼命。 沈梦初却笑了：“姨娘，您觉得我父亲这人怎么样？” 周姨娘仿佛没想到沈梦初第一句话问这个，愣住了，想了一会儿才道：“刚入王府时，王爷对我……还是很好。只不过那时候，他似乎总把我当作已故王妃，所以……” “姨娘，是否像我娘亲真的重要吗？”沈梦初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更何况，就算我父亲因你像我母亲而倾心你，可我母亲早已故去，能长久陪着父亲的，是活着的人，不是吗。” “你是说……” “活着的人要做活着的打算，更何况您和父亲已经有了沈越，能做的就是把眼前的日子过好，从这方面来说，像我母亲，并不是一件坏事，对吧。” 周姨娘好像第一次思考这些，她好像要想明白什么，但又模模糊糊没那么清楚。 “姨娘，其实没有那么复杂，您只要好好生活就可以了。”沈梦初道：“并非要您放下傲气，委曲求全，而是试着拿出真心，把父亲当作您的夫君，好好和父亲相处，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 “把王爷……当夫君？” “对呀，孩子都有了，可不就是您的夫君吗？” 周姨娘的眼泪簌簌地落下，她也有过一段锦衣玉食的年少时光，家中娇宠着长大，骤然父亲获罪，母亲殉情，弟弟年幼，她慌张中嫁人为妾，守着一点自尊委屈了十五年。 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些，如今沈梦初说了她才恍然，原来是她自己束缚了自己，不肯好好地活吗？ “原来……是我自己荒废了十五年。” 周姨娘哭得伤心，好像把十几年的委屈和不甘都哭了出来。 沈梦初给她倒了杯热茶，静静陪着她，任由她哭了个够。 等眼泪流尽了，沈梦初才道：“现在还不晚，沈越还小，您也年华正盛，现在开始，也来得及。” 周姨娘点头，可一时间也有些无措：“可……我该如何……” 沈梦初像是知道周姨娘的难处，笑道：“听说姨娘女红绝佳，赵姨娘出身虽出身大族，可并不擅长此道，姨娘大可以从自己擅长的入手。” 周姨娘就像是吃了定心丸，擦干眼泪，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同了：“大小姐，我永远不会忘记今日。” “姨娘，我是您的晚辈，您若是不见外，就喊我初儿吧。” 等级森严的家族，子女是主子，但妾室只能算奴婢，更何况沈梦初还有皇帝亲封的郡主头衔。 周姨娘瞬间受宠若惊，慌忙说这不合规矩。 “规矩不过也是人定的，我心里认您，您就是我的长辈。若是赵姨娘，我是不屑的。” 沈梦初这么做，也是为了让周姨娘尽早认识到，在这王府里，她是主子，想过好日子，合该拿出些做主子的气派，否则，连自己院子里的奴婢都能欺负的人，是无法把日子过好的。 周姨娘不是没有当过主子，她少女时期，也是被伺候的娇小姐，只不过现在早已忘记那种感觉。 周姨娘并不笨，她略一想就明白了沈梦初的用意，她感动地点点头，终于拿出一些主子的气势：“初儿放心，从今天起，姨娘定会好好的。” 周姨娘离去，百灵回到沈梦初身边：“小姐，您的心思没有白费。” 沈梦初喝了口甜茶：“且看吧，赵姨娘张狂，若叫她得意，王府早晚得给她赔进去。” 百灵点点头，赶紧又道：“小姐，方才喜鹊回来说，眼瞧着快秋猎了，王爷松了口，把二小姐的禁足给解了。” 第43章 自然有人教训她 百灵说秋猎在即，沈正川松了口，终于把沈如星给放了出来。 被关了这么久，按照沈如星沉不住气的性子，肯定要立刻出来作妖，可沈梦初在碧波苑里等了几天，也没见沈如星来找茬，这丫头难道真的改了性子，也能如此沉得住气了？ 沈梦初去陪沈正川吃饭，敏锐地发现他穿了一双新的鞋子。 那鞋子做工极好，沈正川显然很满意，一连好几天都穿着。 “父亲，您这双鞋子好别致，好像不是绣房送来的成品。” 沈正川一笑：“是夏竹做的。” 夏竹是周姨娘的名字，这几日，沈梦初也听说过几次，说沈正川得了一件春风苑送来的寝衣，大喜过望，去春风苑看了周姨娘一次，没几日又收到一双新鞋子。 周姨娘原本就性子软，一旦不再拒人千里之外，温柔如水自然让沈正川很受用，隔三岔五就要去一趟春风苑，于是肉眼可见地，春风苑的日子一下子好了起来，连侍女仆从都比从前多了一倍。 沈梦初原本还在想，要不要提醒周姨娘，过犹不及，风头太盛会让赵姨娘狗急跳墙，可周姨娘就像突然开了窍，在一场秋雨之后，就恰逢时宜地病了。 既然病了，就不能伺候沈正川，沈正川去了两次都吃了闭门羹，人虽然没见到，可却隔三岔五收到春风苑送来的东西，要么是甜粥，要么是荷包，细致入微花样百出，直把沈正川勾得抓耳挠腮，还真就把人记挂在了心上。 一番操作让沈梦初目瞪口呆，一边吃盐渍梅子，一边鼓掌叫好，这中年男女开了窍，还真像是老房子着火，一发不可收拾。 反观嚣张了十几年的赵姨娘，骤然发现，在手心里轻松拿捏了十几年的小白兔，竟然有朝一日咬了她一口，气的茶盏子也摔了两套。 彼时因为沈梦初的事，赵姨娘在沈正川面前哭闹了好几次，话里话外都是虽然秦家不顾流言蜚语执意要娶沈梦初，可沈如星到底还是受了那些风言风语的影响，沈梦初既然有了好归宿，那沈如星怎么办？ 开始为了安抚她，沈正川就解了沈如星的禁足，叫她出来安抚自己娘亲，可赵姨娘依旧不依不饶，想要乘胜追击，让沈正川也给沈如星定一门显贵的亲事。 可沈如星只有十五岁，亲事原本是不用急的，被赵姨娘日日这么逼着，饶是沈正川是个好性子，也有些烦了，正巧被周姨娘趁虚而入。 沈如星看着摔了茶盏子的赵姨娘，嗤笑道：“娘亲这是做什么，就不怕院子里的侍从传出去，说娘亲心胸狭窄，容不了人？” 当初沈如星被禁足，赵姨娘也如此嘲讽她沉不住气，如今，形势轮换，倒是赵姨娘成了沉不住气的那一个。 被自己女儿数落，赵姨娘心中也有气，自京郊事后，沈梦初忽然像是换了个人，不但不痴不傻，折腾出这么多事，竟然还能得秦昭亲自求娶，现在连周夏竹那个贱人也改了脾气，如何能不让人生气。 “你倒是沉得住气，你不是整日想着你的秦昭哥哥吗？如今怎么说，还不是叫那个傻子抢了先？” 沈如星不自觉捏紧手帕，她又何尝不知道，自己禁足这月余，这个家让沈梦初差点搅翻了天，不过好在秦家的亲事还八字没有一撇，赵姨娘的管家权也还在手中，情况可控，她不能自乱阵脚。 现在她要做的是找回自己的主场，沈如星细细盘算，秦昭要娶亲的事情已经是众人皆知，其中不乏许多世家小姐，暗中恨沈梦初的人不止一两人，若是把这些人召集在一起，到时候根本不用自己出手，自然会有人去教训沈梦初。 想到这，沈如星气定神闲地喝了口茶：“娘亲别慌，过几天是陆家姐姐的生辰，我和陆姐姐交好，到时候定能给沈梦初点颜色瞧瞧。” “陆家？是凌月吗？”赵姨娘也坐了下来：“国公府小姐生辰，自然是要遍请世家王族。” 沈如星点头：“一个傻子能嫁给秦昭哥哥，不止我，世家贵女谁能甘心？再说，陆姐姐前几日给我来信，说沈梦初在马场，挑拨秦昭哥哥把她大哥哥绑在马场留了好几日，闹到陆国公亲自去找了秦老大人，这才放人。” 赵姨娘也听明白了，陆凌月和沈梦初也过节，如此甚好，既不用自己出手，又能教训沈梦初。 沈如星小小年纪，片刻间竟然能想出这种办法，赵姨娘满意地看着自己女儿，心中终于舒出一口恶气。 另一边，沈梦初自然是还不知道赵姨娘和沈如星的计划，她忙着，忙着去哄郑姝。 自从秦昭公然表示要娶沈梦初，郑姝发了大脾气，不但剪碎了沈梦初送她的蒙面纱，还把自己关在府里好几天不出门，任凭沈梦初求见了好几次，都被挡了回来。 这不，郑景坐在沈梦初面前，满脸抱歉：“不好意思啊郡主，那丫头脾气倔得很，就是不肯见你，我也怕她发起疯了再误伤你，郡主还是请回吧。” 沈梦初叹气，把一小瓶药膏递给郑景：“这是我特制的祛疤药膏，她的伤口疤痕已经很淡，继续用这个就足够，小王爷替我给她吧。” 郑姝死活不见她，她医疗车里的东西又不能离她太远，她只能研究了很久，结合现代的祛疤膏成分，用这朝代现有的药材制了这个药膏，她试过，效果虽和医疗车的疤痕膏没法比，但对郑姝来说，够用了。 小丫头那么爱美，可别真的留疤了才好。 “多谢郡主，我一定转送给她。”郑景接过，顿了一会儿方道：“郡主，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小王爷请说。” “哎，我这妹妹，是头认死理的倔驴，我虽和秦昭算是朋友，但江北王府和秦府关系微妙，我不好出面去找他，能否请郡主帮忙，请秦昭来劝劝郑姝，好叫她死心。” 第44章 牺牲品 说实话，郑景的这个请求让沈梦初挺为难的。 本来郑姝就因为秦昭对自己心有不满，她再让着秦昭来劝她死心？ 残忍，太残忍。 但沈梦初还是答应了，郑姝想要的不过是秦昭明明白白的说法，那沈梦初就去和秦昭聊一聊，看他到底怎么想的。 离开江北王府，沈梦初去了秦府，因为没有事先送帖子，沈梦初也没把握秦昭会见她。 但大门上的小厮一听是沈梦初来，二话没说就请了进去。 秦府很大，沈梦初跟着小厮一路走了很久，才到了一个颇为雅致的院落。 秦昭的侍从稚松迎上来：“郡主，公子正在练剑，请郡主上坐稍等片刻。” 说罢，立时给沈梦初上了茶水点心。 沈梦初喝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在舌尖炸开，巨苦无比，苦得她忍不住吐了吐舌头。 正巧此时秦昭走了进来，看到她的样子，笑道：“初初喝不惯吗？” 他吩咐稚松去换茶，然后自己坐下来，冲沈梦初笑道：“初初是因为郑姝来的吧。” 沈梦初点头：“你知道啊。那丫头整日把自己关在家里发脾气，也不是办法啊。” 秦昭颔首：“是郑景让你来的吧。” 见沈梦初点头，秦昭继续道：“郑景一向是心疼自己的妹妹，但初初，这件事，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沈梦初没想明白这事能复杂到哪里去，看来是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江北王是大岳国唯一的异性王，军权在手，朝廷对他早有戒备，江北王为消除朝廷戒心，有意把郑姝嫁给皇子。” 沈梦初听了就皱眉：“嫁给皇子？哪位皇子？” “哪位都行吧，”秦昭喝一口茶：“三位皇子都已成年，不过大皇子已有正妃且出身大族，除非江北王府不介意为妾……” “别说了！”沈梦初听了这话只觉得恶心，“所以郑景才那么确定地让郑姝死心，死心了好让她为了家族去随便嫁给一个人？” “很残忍，我知道。”秦昭道：“大族女子不外乎如此，就算是公主，大多数也要去和亲。” “郑姝虽说自小娇宠长大，可这道理她也明白，只是眼下还不能接受，此时我去劝她，那岂不是伤口撒盐，我不会娶她，但也不忍如此。” 沈梦初只觉得呼吸困难，郑姝娇养的名声天下皆知，大家知道的都是江北王府如何宠爱她，可却没人在意，娇宠十几年，不过是精心养了一朵美艳的花，然后送到不知谁的后院里枯萎。 “可也没人给她选择啊……”沈梦初喃喃道。 “初初说什么？” 我说：“这世道，只把女子娇养起来，冠上宠爱的名头，实则把人养废了，养得只剩美貌，再用美貌作为筹码，为家族换取更多的利益。若有机会，谁会愿意……” 沈梦初哽咽，一时间有点说不下去。 这话可以说十分大逆不道，可秦昭惊喜异常，沈梦初说这话他一点都不意外，他也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 这样的话，他的娘亲说过，沈梦初的娘亲也说过，那时秦昭尚年幼，他曾眼睁睁看着两人宁愿放弃金尊玉贵的身份，和这世道不公斗争，最后香消玉陨。 而杀她们的人，正是自己的祖父，秦思礼。 后来娘亲和婉姨都没了，沈梦初也傻了，安阳王府也渐渐不再重视她。 年幼的秦昭曾觉得，傻了也好，等长大了，他会好好把沈梦初护在身边，不辜负儿时在娘亲和婉姨面前许下的承诺。 可如今沈梦初真的长大了，不光很聪慧，甚至也像她的娘亲一样勇敢。 秦昭眼里，沈梦初就像一只无所畏惧的小牛，只不过眼下这小牛含着泪在哭。 秦昭的心跟着化成水，想到他祖父的威压，多年来他按着祖父的要求成长，所求也不过是能护住沈梦初一个，这还是他在祖父的允许下，他实在没有能力护更多的人。 那一边，沈梦初已经收拾好情绪，眼泪退去，她眼里的情绪更多了。 秦昭感应到什么：“初初，我知道你心疼郑姝，但不要轻举妄动，眼下你我都未长成，不能做更多。” 沈梦初并不意外秦昭会懂她，秦昭一向很懂她，她道：“可难道眼睁睁看着郑姝跳火坑吗？” 秦昭安抚道：“郑姝年纪还小，一两年内也不会着急把她婚配，可若她一味抗拒，这个时间只会更短。” “世家贵族，都不会想要一个不听话的女儿，他们娇养女子，可不是为了让她不听话的，更何况，郑姝不是没有庶出的妹妹，她若实在不肯，庶出的妹妹应该会很乐意替代她。” 沈梦初听了这话又感到不适，可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你是说……” “郑姝性子急，不懂得藏拙自保，若是一味任性浪费掉自己的资源，那更不可能在一两年内成长起来了。” 沈梦初明白了，郑姝想要摆脱被摆布的命运，只能趁着未婚配的这一两年，好好收敛性子，暗中另谋出路，否则就只能接受自己的命运。 那么如何去和郑姝说呢？ 这种事，靠秦昭可能不行，相反，她想试试。 她实在没办法看着郑姝枯萎在后院。 “我知道了，”沈梦初道：“郑姝那边，我会想办法。” 秦昭道：“初初，你要注意，郑景是个疼爱妹妹的好哥哥，可他更是江北王府的小王爷，未来江北王府的继承人，任何事情，他一定是以王府利益为先的。” 沈梦初对郑景的印象挺好，但人看表面，不知道这些事情前，她确实没有认真想过，以后，对待郑景，沈梦初也得好好琢磨琢磨了。 话说到这，沈梦初起身和秦昭告别，临出门，沈梦初又回身道：“你真的打算娶我，还是权宜之计？” 秦昭闻言没说话，沉默了一会儿才道：“那种情况下，这确实是保护你最好的办法，更何况你我原本就有婚约。” “所以是权宜之计了？” 秦昭不置可否：“聘礼已经在准备，这当然也会是事实。” 沈梦初皱眉：“你知道我不想嫁的吧。” “我知道，”秦昭毫不意外：“但若你想，我随时等你。” 第45章 沈梦初的安排 沈梦初的记忆一直不太好，很多从前的事她已经记不真切了。 所以她也不太明白为什么秦昭会一直护着她，且很坚定地要娶她。 毕竟看上去，他也不是那种沉迷情爱之人，且对待沈梦初，更像是一个疼爱他的兄长而非爱侣。 自己的事情都忙不过来，沈梦初不打算探究秦昭的动机，她沉吟一会儿，只道：“要劝郑姝，我恐怕需要借用一下你的名头。” “我想请你以你的名义邀请郑姝出来，只有见到她，才能好说话。” 秦昭点头：“初初可以随意。” 沈梦初忍不住皱眉：“我不懂你。” 秦昭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才道：“你娘亲和我娘亲是密友，我年长你几岁，可以说是看着你出生长大，虽然从前的事你好似想不起来了，但初初，我会永远护着你，在你还是婴孩的时候，我就发过誓的。” 沈梦初第一次听到这些话，信息量之大让她一时有些接受无能，秦昭少见的摸摸她的头发：“想做什么就去做，只是别太出格，太出格的事，你可能得等我再强大一些才行。” “你……这……我……” 沈梦初不知所措结结巴巴，正巧稚松进来道：“公子，老大人请您过去一趟。” “知道了。” 秦昭要走，沈梦初也借机离开，秦昭看着沈梦初的背影，问稚松道：“爷爷找我所为何事？” 稚松道：“回公子，应该是和百事楼有关。” 秦昭眯起眼睛：“爷爷终于舍得放手了么。” 另一边，沈梦初回到碧波苑，心里思索着郑姝的事情该怎么办。 喜鹊上前来，给沈梦初端来热甜茶，一面道：“小姐，方才外院送来帖子，说过几日陆国公府大小姐生辰，请小姐去赴宴。” “陆国公府，陆凌月吗？” 喜鹊点头：“正是。” 陆凌月过生日给自己送帖子，她俩有这么好的交情？这不明摆着居心不良吗？ “陆凌月能请我？少不了沈如星的事儿吧。” 喜鹊自然知道在马场发生的事，那位陆小姐心思深沉且不安好心，还是不去的好。 “小姐，要么咱们回绝了吧。” “嗯……”沈梦初想了想，摇头道：“去吧，让她们把手段放到明面上，总好过她们背地里耍阴招。” 沈梦初吩咐道：“去准备一份贺礼。” 喜鹊应声而去，沈梦初心里也有别的想法，虽然用秦昭的名义去叫郑姝，但万一郑姝还在气头上不肯出来，那陆凌月的生辰宴就是一个备用的好机会。 国公府小姐生辰宴，就算郑姝不喜欢陆凌月，那她也一定会去。 沈梦初的想法不是没有道理，以秦昭名义送去给郑姝的信果然又被挡了回来。 还有几日到陆凌月的生辰，沈梦初没有再出门，专心在家照顾几个病患。 凤姨已经恢复的很不错，心态转变了以后，她的精气神与日俱增，沈梦初去的时候，看到原本只能算整洁的小院子简直生机勃勃。 沈梦初每天定时给她打胰岛素，同时在研究这个时代里的降血糖的配方，这并不容易，她还是需要一个师傅。 她又想起在鱼雀山的医怪张井，原来她以为贺如舟留下张井是为了周子书，可周子书没跟着去鱼雀山，贺如舟留下张井是为了啥呢？ “大小姐，您过来了，天气渐凉，老奴也已经能走动，该我过去才对，怎么让大小姐跑腿。” 沈梦初笑：“没事的凤姨，我还要去旁边看周子书，也不过是顺路的事情。” 沈梦初又检查了一下伤口，伤口愈合得很好，基本不影响行动。 “大小姐，您虽尊我为长辈，可说到底，我就是您的奴婢，总这么养着，我心里过意不去。” “我明白您的意思，”沈梦初道：“我正有活儿想麻烦您。” 凤姨眼睛一亮：“大小姐请说。” “您也知道我有个种药材的小院儿，虽然也有人照料，可她们年纪太轻，我总也不放心，若是您能过去坐镇，再好不过了。” “这事不难，”凤姨喜道：“从前老奴帮着王妃管过田庄，也管过铺子，嫁了人也种过地，照料田地的事我懂得。” “那真是太好了，既如此，您就搬过去吧，碧波苑太大，孟管事也不方便管内院，我正愁没个主心骨，内院的事儿，还指望着您。” 几句话说的凤姨脸红扑扑的，本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谁能想到还有能继续替王妃照顾大小姐的一天。 凤姨的事儿就这么定了，凤姨一搬走，沈梦初做主，把这小院子改作她的后书房，让孟昱替他看着，这样，平日里，孟昱也有了一个能光明正大看书的地方。 对于这样的安排，凤姨感动得不停地流泪，心里下定决心，要为沈梦初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凤姨的东西并不多，第二日就能搬过来，她自然要和沈正川说一声，只是，如今有周姨娘从中帮忙，沈正川好说话得很，自然是同意。 为了表示感谢，沈梦初开了几个滋养身体还有美容养颜的方子给周姨娘，她身体弱，又与沈正川爱意正浓，想必会用得到。 忙完这些，沈梦初照常去给周子书换药。 周子书情况已经好了很多，外伤逐渐愈合，只是断掉的骨头还需要慢慢养。 周子书毕竟是外男，长久地住在安阳王府肯定是不合适，可一时间也没有合适的去处。 “打扰郡主很久，我的伤已经无碍，明日就搬出去。” 周子书拿着一卷书，即使只能艰难地靠坐着，也不忘记看书。 “你打算搬到哪儿去？” 周子书道：“凌峰书院有些校舍，我给白先生去了信，白先生同意我暂住书院。” 沈梦初点头：“如此是不错，可凌峰书院是男子书院，我进不去，如何照顾你的伤？” “伤势无碍，怎么能再麻烦郡主，我会请大夫，托郡主的福，姐姐和小越眼下日子也好起来，我再没什么可担心的。” “那你父亲的案子呢？也不再查下去了吗？” 第46章 提亲 沈梦初提到周子书父亲的案子，周子书立刻道：“当然要查！” “那就是了，我知道白先生是你的恩师，可你父亲的案子是朝廷亲判，查到深处，必定会牵连甚广，在书院，恐怕会连累先生。” 沈梦初说得确实有道理，可一时间，周子书确实无处可去。 “请郡主指条明路。” 听了这话，沈梦初一笑：“我在外头有一间铺子。” 周子书吃惊：“郡主有一间铺子？” “当然，现在还不是我的，是秦昭替我盘下，女子不能当东家，但这间铺子确实是我的。” “我想开一家医馆，可一来眼下没有合适的人，二来也没有信任的人，所以一直空着，你若是愿意，就暂且住在那里，不耽误你读书、查案。” 这当然是再好不过的安排，周子书权衡再三没有拒绝：“周子书无以为报，若郡主有什么要我做的，我愿意献犬马之劳。” 沈梦初摆摆手：“暂时不需要，需要的时候我一定开口。” 安排完这些事，沈梦初好好休息了几天，毕竟还要去赴鸿门宴，不养足精神，怎么去面对牛鬼蛇神。 谁知道，还没有到生辰宴的时候，另一件事倒是先发生了。 秦昭的祖父，大名鼎鼎的首辅大臣秦思礼来了安阳王府，来谈提亲的事。 沈梦初满头问号，不是前几日才和秦昭说了她不想嫁，秦昭也说了不会强求，怎么扭头就要来提亲？ 彼时沈梦初被百灵按着，打算使出浑身解数地打扮她，进行到第二十道工序的时候被沈梦初严厉制止。 “我说，干净整洁不失礼就可以了吧，弄得越复杂，不就越露怯了吗？” “小姐说的也对……”百灵泄气。 其实沈梦初心里对秦思礼没有什么好感，原因无他，就是因为她最近得知，当年废除女子经商制度，把女子赶回后院的不是别人，就是秦思礼。 秦思礼是两朝元老，又出身世家第一的秦家，如庞然大物一般不可撼动，沈梦初当然明白自己对于秦思礼来说就像蚂蚁和大象，起码不会傻到现在就去挑战他。 可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如果可能，她一点儿也不想见到秦思礼。 但很多事情就是身不由己，她不想见，也耐不住秦思礼上门，也无法拒绝沈正川再三来找。 既然如此，那就随机应变。 沈梦初自然依旧好好打扮了一番，但在她的坚持下，并不过分，反而衬得她有种出尘不俗的美。 一路来到前厅，沈正川正在和一位老人说话。 那老人年纪并不很大，虽头发花白，胡须也略长，可精神烁立，面容还颇为慈祥，乐呵呵的，和沈梦初想象中还真的挺不一样。 “见过秦大人。”沈梦初周正行礼，然后在秦思礼打量的目光中抬起头，秦昭也来了，他今日少见地穿了蓝色的长袍，墨发披肩，更衬得他贵气逼人。 “嘉宁郡主，百闻不如一见。”秦思礼开口，语气倒是很和善，就是不知道传到秦思礼耳朵里的沈梦初，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了。 “昭儿之前在鱼雀山负伤，多亏郡主搭救，两个孩子还有亲事在身，果真的缘分匪浅。” 沈正川笑道：“定这亲事时孩子们还小，没想到孩子们还是投缘的。” 秦思礼知道沈正川的意思，“安阳王妃和我儿媳本是密友，儿媳生前颇为不易，她的遗愿，我定会守诺，何况，郡主小时候也是我看过的孩子，与昭儿是再合适不过。” 秦思礼沉吟一会儿，继续道：“我的意思，等秋猎过后，便可成亲。” 他的意思，自然就是秦府的意思，可听了这个，沈正川也明显一愣，显然没想到会这么快。 “秦大人，是不是仓促了些。” 秦思礼听了却笑了起来：“虽说听起来是急了些，可昭儿这孩子，早早地就已经在准备，昨日我问他，才知道，一应事物竟然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昭儿年岁长些，王爷当年与王妃也感情甚笃，应当也是能体谅小辈的。” 这是在说秦昭着急了，沈梦初看了秦昭一眼，哪知道秦昭也正在瞧她，看见她看过来，还冲她笑了笑。 沈梦初不解，用眼神示意：今儿唱哪出啊？ 秦昭笑容不变地眨眨眼：等着看就知道了。 加入秦府本就是极好的亲事，沈正川没道理不同意，两个人又谈了一些亲事的事情，谈得差不多了，秦思礼忽然话锋一转，说起了马上开始的秋猎。 “这次秋猎是在王爷的封地，皇上信任王爷，可见一斑。” 沈正川谦虚几分，可皇兄一向信任自己是事实，这也是他所仰仗的东西。 “秋猎两年一次，皇上最重视，这次秋猎，江北王也会去，更会带着骑兵前往，王爷可明白皇上的意思？” 说到这，沈正川神色严肃了起来：“我并非不知，可秦大人也明白，这并非易事。” “确实不易，否则也不会让王爷亲自出马，但老夫有一个办法，或者可行。” 沈正川正为这事发愁，一听秦思礼有办法，知道这样的老狐狸，肯定是好办法，故而立刻道：“还请老大人明言。” 秦思礼喝一口茶，“昭儿要迎娶郡主，这么大的事情，我秦家虽是世家，可毕竟迎娶皇族，若有皇上的赐婚，才更加名正言顺。当然了，皇恩浩荡，若要赐婚，肯定不能只惠及秦家，世家贵族的适龄男女也有不少，若都能有个好归宿，岂不是美事一桩。” “老大人的意思是……” “江北王家的小丫头对昭儿有意，可昭儿亲事已定，再不能另娶，世家王族里，能配得上江北王府的，唯有皇族了。”秦思礼慈祥的面容忽而变得精明无比，眼神里不经意散出精光：“既然和皇族结了亲家，那这兵马，也就是一家的了。” 听到这里，沈梦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个老狐狸，一点好心眼儿都不长啊！ 第47章 秦昭的成亲邀请 江北王府想要把郑姝嫁入皇室获得朝廷的信任，而朝廷这是直接想要江北王的兵权。 至于秦昭和沈梦初的婚事，看样子不过是其中的一个环节罢了。 好家伙，我是你们play的一环是吧，沈梦初腹诽。 她皱眉，正要开口，却被秦昭打断了：“王爷、爷爷，你们谈事，我带初初出去转转。” 秦思礼颔首，沈正川也挺高兴：“不要走远了，待会回来一起用饭。” 沈梦初跟着出来，有些生气：“你拦着我做什么。” 秦昭也不恼：“初初想做什么？这种情况下，出言拒绝成亲，可不是一个好选择。” “可他们把亲事当作什么？一个让他们斗来斗去的工具？更何况，这样做不光赔上了你我，郑姝更是无辜，他们怎么能如此理所应当。” 秦昭没接话，他看了一会儿沈梦初，然后没头没脑道：“初初，你是不愿意成亲，还是不愿意和我成亲？” 这句话问得沈梦初很懵，但看着秦昭的表情，知道他是认真问出这话，便也认真回答。 “成亲在我看来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而不是因为任何其他原因，父母之命也好，皇上赐婚也好，都不是成亲的理由。” “若有了相爱之人，那就相知相伴，是否成亲反而没那么重要，如果让我选择，成亲永远是最后一个选项，我更想要自由，想要自由自在地活着。” 沈梦初说完，秦昭忽然笑了起来：“初初，你的心真的很大，那你觉得，如今的朝廷，能让你过上自由的日子吗？” “你……”沈梦初一瞬间意识到秦昭的意思，“什么叫如今的朝廷。” 沈梦初和秦昭坐在花园的凉亭下，左右无人，秦昭仿佛卸下某种防备一般，并不介意和沈梦初多说一些。 “你还记得周子书在海客居说过的话吗？他说贺如舟的鱼雀山早已不仅仅是山匪的模样，他若是有银钱，这天下早就打起来了。” 秦昭说到这，目光落到沈梦初身上：“初初，你给了贺如舟一万两白银，对吧。” 沈梦初瞬间一惊，后脊背发凉，强自镇定道：“你在说什么。” 秦昭轻笑：“你不必紧张，此事只有我知道，自然，我也会替你遮掩，再说，你给他钱，某种程度上来说，也不是坏事。” “我不明白。”贺如舟如今虽然名义上是山匪，可朝廷一直拿他当反贼对待，沈梦初给贺如舟钱，就算是为了自保，可要硬说是通敌也不过分。 “你不知道鱼雀山的情况，那里可以说是现世地狱，如果没有贺如舟，说会横尸遍野也不为过，贺如舟的银钱都用在百姓身上，如此看来，也并不是坏事。” 竟然还有这种事，沈梦初想起，贺如舟也说过类似的话，这个鱼雀山到底发生过什么呢。 可对此秦昭并不想多说，他只道：“我虽出身世家第一的秦家，可很多事我也是看不惯的，但只我一人势单力薄，根本没办法做什么，初初，若是有你，或许很多事会不一样，” 秦昭苦笑：“你想要的那个自由，我娘亲也想要，婉姨也想要，可结果呢？她们死了也没有要到，那么我们呢？我们是否可以。” “初初，从这方面来说，我需要你，你也需要我，安阳王府给不了你想要的自由。” 秦昭像是一个蛊王，用他好听的声音蛊惑着沈梦初。 说实话，秦昭确实拥有一副好皮相，人嘛也不错，听他的意思，她和秦昭也算是自幼相识青梅竹马，如果不得不嫁，那嫁给他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但是等等！沈梦初晃晃脑袋，感觉清醒了一些：“我承认我和你相处得不错，你也是我信任的人，但要做你说的这些事，仿佛也不必要成亲吧。” 秦昭轻叹一口气：“初初太警觉，还真是不好骗。” “骗？” 秦昭笑眯眯地：“确实不是非成亲不可，方法有很多，但我的年纪不小了，不论是世家还是皇族，盯着我亲事的人不知有多少，与他们周旋实在太烦，我若成亲，也好叫他们死了心，别来烦我。” 这理由听起来合理太多了，沈梦初一下子就接受了这个解释，她的性格，总是不相信无缘无故的感情。 相反，如果这件事牵扯到利益，反而可信度大幅提高，夫妻又何尝不是一种相互利用的关系。 “你这么说，倒是可以考虑。” 见沈梦初松口，秦昭一时不知道是不是该高兴：“你不必担心，成亲后，我会在能力范围内给你最大的自由。” “那可以和离吗？” 秦昭一愣，眯了眯眼睛，良久才道：“可以。” 沈梦初挑眉，这真是一份诚恳的邀请，如果有秦昭这个庇护，她无论想开医馆还是药铺，都会方便许多，等秦昭羽翼渐丰不再需要她，她既有退路，又可以和离。 沈梦初权衡再三，不是亏本的买卖， “那好，我答应了。” “好，我会准备好一切，初初不必操心。” 沈梦初点头，秦昭也松了口气，两人商定，一起回到前厅，那一边，秦思礼和沈正川相谈甚欢，似乎已经敲定了某些事。 这日之后，秦昭要娶亲的消息传得满城风雨，更让人抓狂的是，娶的还是安阳王府那个傻瓜郡主。 一时间，世家贵女无不恨得眼红咬牙，手绢都绞得烂了好几个。 安阳王府内，沈如星脸色沉沉，虽然她早有心理准备，可眼看着秦老大人亲自上门来商谈迎娶的事，心里仍旧不痛快。 想她不管是才貌还是名声都不知道比沈梦初好多少倍，既然要从她安阳王府娶，那为什么不能娶自己？ 就因为她庶出的身份？ 沈如星越想越气，只恨当初京郊的时候心软，只让她自生自灭，没听陆凌月的话，直接派人把沈梦初弄死。 不过没关系，眼下再谋算也不算迟，陆凌月生辰，恨沈梦初的人不知几何，她暗中出手，也没人会知道。 第48章 别惹疯子 几日后，到了陆凌月生辰宴的日子，对于这次明显针对她的鸿门宴，沈梦初开始不以为意，现在嘛，多少有点儿慌。 至于原因，还不就是因为秦家提亲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原本她预料到这些世家贵女应该会对她做点什么，现在她们的怒火被点燃，估计今儿自己肯定要吃点苦头了。 “秦昭，这个始作俑者今天他最好给我去！”沈梦初一边恨恨地吐槽一边坐上去陆府的马场。 临行前，又确认了一下东西是否都带齐了。 一路来到陆府，站在门口迎接的，是陆家的大公子陆央。 陆央看到沈梦初下了马车，眉毛一挑：“哟，这不是嘉宁郡主么？”然后贼眉鼠眼地凑近，低声道：“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你是胆子挺大啊。” 沈梦初佯装不知：“陆公子这话什么意思？” “你真是傻啊，”陆央道：“世家贵女哪个不想嫁给秦昭，被你这个傻子郡主截胡，她们能甘心？实话告诉你，今儿来的贵女可不少，待会若是把你欺负哭了，可别怪哥哥我没提醒你。” 沈梦初轻笑：“是啊，世家贵女哪个不想嫁给秦昭，所以陆公子的亲事也就没有着落喽。” 陆央处处把秦昭当做假想敌，可怎奈他性子张狂又没几分真本事，秦昭一日不娶亲，那些贵女就永远把秦昭当做第一选择，沈梦初早就听说，陆央早就到了年纪，可亲事一直不太顺利，至今房里侍妾好几个，正妻却没有，并且又因为侍妾太多，名声更差，更没有贵女愿意嫁过来。 堂堂国公府公子，这事儿可不算光彩，此刻被沈梦初轻飘飘说出来，陆央自然气到不行。 沈梦初恍若未见：“所以陆公子该谢谢我和秦昭，我俩成亲，你就有希望找上好媳妇了。” “你！”陆央知道沈梦初的嘴厉害，可毕竟就是个女人，他是没放在眼里的，可上次在马场吃了亏，这次又吃了亏，心里郁闷得要爆炸。 他忍了又忍，毕竟对女人动手非君子所为，这点道理他还是懂，今日可是在他府上，那些虎视眈眈的贵女们自会收拾沈梦初，到时候他只要看好戏就成了。 所以当下没有发作，而是换了一副笑脸：“热茶已备，郡主请进。” 哟，这厮今日怎么这么沉得住气了，沈梦初腹诽，虽然知道他也没安好心，但却也对他有几分另眼相看。 沈梦初带了百灵喜鹊一路走进去，国公府占地极大，沈梦初跟着两个丫头，愣是走了好几个院子还没有到到地方。 百灵忍不住问，其中一个领路的侍女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只说快了，但是就是怎么也领不到地方去。 别说沈梦初现在不傻了，就算她真是傻子，也该看出来这侍女是故意地。 哎，怎么说呢，她到底是郡主，和一个侍女置气不太应该，可欺负到头上也不能不还手不是。 再说既然自己在云京城的傻子名号这么响，那她就不光再当一回傻子，再当一回疯子也成。 于是沈梦初拉住了刚才翻白眼那个侍女的胳膊，侍女回头的功夫，沈梦初扭着她的胳膊，拿手绢把她的手腕子反手绑了起来。 那侍女从来没想到沈梦初会直接动手，当下吓得尖叫，沈梦初揉揉耳朵，脸色一变：“不许吵！” 或许是她的眼神太吓人，那侍女真的闭了嘴，眼泪和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不停地流下。 沈梦初环顾四周，发现在路边有一个湖，沈梦初把那侍女提溜到湖边，侍女拼命挣扎，可沈梦初虽然看着挺瘦，但却有散打的底子，一个小侍女根本弄不过她，就被半拖着到了湖边。 沈梦初把她推到湖边的大石头上，让她身体无限接近湖水，然后对另一个吓呆了的侍女冷然道：“你去报信，就说国公府的侍女无用，本郡主做主，丢到湖里了。” 这怎么会是正常人能说出的话？吓呆的侍女根本不知道沈梦初在说什么，只听到“报信”两个字，就尖叫着转身跑远，边跑边喊：“郡主疯了！要杀人了！” 侍女走了没一会儿，就有好几个脚步声应声跑来，为首的是一个珠光宝气的姑娘。 “彩云！”那姑娘失声喊了一句。 “小姐，小姐救救奴婢！”被绑住的彩云小脸早就吓白了，只知道不停地向她主子求救。 此时一个年纪稍大一点的嬷嬷站出来：“大胆，这是户部尚书千金的侍女，快放开她！” ‘哦？’沈梦初歪歪头：“原来不是国公府的人啊，我说呢，国公府什么时候有这么没用的侍女，连路也不认识。” 户部尚书，沈梦初记得，是姓孙，和国公府还有亲戚，算是陆凌月的表姐。 “嘉宁郡主，我的侍女只是好心领路，你这是做什么？” “尚书千金啊，孙小姐是吧，”沈梦初笑道：“你不是陆凌月的表姐吗？怎么，陆凌月没告诉你，我不太好惹么？” 沈梦初笑着把彩云又王湖的方向提溜了一下，彩云失声尖叫。 “况且你也知道，我这里不太好，”沈梦初指指自己的脑袋：“不小心做了什么，可能一会儿就想不起来啦！” 那孙姑娘又何尝不知道沈梦初在装疯卖傻，凌月表妹早就告诉她的了，沈梦初的傻病已经好了，现在精明得很，起初她还不相信，如今看来倒是她轻举妄动了，眼下只能认栽：“是我管教无方，请郡主放了我的侍女。” “可以，”沈梦初也是见好就收，她凑近孙姑娘，沈梦初个子比她高些，此时凑近看她，更显得气势迫人。 孙姑娘不自觉后退一步：“你要干什么？” 沈梦初一笑：“不干什么，孙姑娘别紧张，我看着你也不是无理之人，今日的事儿就算了，但若有下次……听说疯子伤人也不算犯法呢。” 孙姑娘养在深闺，哪里见过这种架势，立刻被吓得花容失色，赶紧叫嬷嬷给彩云松了绑，带着众人慌慌张张跑了。 第49章 她不是不懂 孙姑娘落荒而逃，沈梦初一笑，冲百灵和喜鹊使了个眼色：“跟着她。” 三人跟着孙姑娘，没走多远就看到了陆府的前院。 “这也不远嘛，这园子弄得和迷宫似的。” 前厅连着一个曲折的走廊，已经有许多贵女到了，三三两两现在廊下说话。 看到沈梦初来，众人纷纷朝她看过来，然后又开始指指点点和窃窃私语。 沈梦初不管他们，从人群中快速找到了陆凌月，她正和沈如星在一块儿，两个人根本不拿正眼看沈梦初。 沈梦初换上一副笑脸，走上去。 “陆小姐，好久不见，今天是个好日子，生辰快乐！”说罢，示意百灵把礼物送上。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沈梦初礼数周全，还带着礼物，陆凌月也是世家小姐，不可能下她的面子，当下也笑着应道：“多谢郡主。” 说了两三句话，陆凌月忽然往后面瞟了一眼，然后沈梦初忽然感到一阵不妙。 她下意识往旁边一闪，然后一个高大的身影直直地冲她扑过来。 扑过来的是一个身型颇为壮硕的侍女，若是刚才沈梦初没第一时间躲开，眼下恐怕已经被扑了个狗吃屎。 这一瞬间的反应出自本能，沈梦初挑眉：“这是何意？” 那壮硕的侍女没撞到沈梦初，她站起身，有些讪讪道：“奴婢不小心滑倒，冲撞了郡主，奴婢该死。” 这一看就是冲她来的又一个，她点点头：“是挺该死的。” 陆凌月方才已经听说了她表姐侍女的事，万一这沈梦初又当场发起疯来，她作为东道主不可能不管，平白惹一身麻烦。 于是在沈梦初发作之前就出声道：“今日来人众多，下人们有不小心的，不过是无心之失，我给郡主赔罪，郡主别怪罪。” 陆凌月可以，比沉不住气的沈如星强不少，沈梦初摆摆手：“没事儿，一时疏忽，也是有的。” 一场风波化解，沈梦初转身离开，陆凌月的脸色垮下来，冲沈如星疑惑道：“郡主她是会武功吗？” “武功？”沈如星茫然眨眼，不以为然：“她一个傻子懂什么武功。” “是吗？方才郡主看起来，身手可不错。” “任凭她怎么，过了今天，她也完了。”沈如星的眸子仿佛萃了毒，看向沈梦初的眼神阴沉得很。 陆凌月心说这沈如星真是愚蠢得很，沈梦初明显已经和从前判若两人，她竟还拿以前的眼光去对她，早晚被沈梦初玩死。 不过想到今天沈如星的计策，虽剑走偏锋，但一旦成功，沈梦初确实再没有翻身的可能，不如今天就袖手旁观，看着她折腾。 另一边，沈梦初在园子里到处找郑姝，前几日郑姝不肯见她，今日这场合，她必定会来。 找了两圈，沈梦初终于在园子偏僻的一角看到了郑姝。 她刚要走近，郑姝发现了她，扭头就要走。 “郑姝！”沈梦初快走几步追上她。 “躲着不见我，难道要躲一辈子也不见？” 郑姝瞪着她：“我不想和你说话。” 沈梦初无语：“你好没有道理，说要娶我的是秦昭，来提亲的是秦家，你若要气，为什么不生秦昭的气，反而生我的气呢？” “我一没缠着他二没强迫他，甚至和他见面的次数还不如你多，这事儿你却怪在我头上，我难道不冤枉？” 郑姝甩开沈梦初的手：“你说得好听，就算秦昭哥哥有千般错，可他仍是世家里最好的男人，起码他不会像别人……” 郑姝没说完，可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直到这一刻，沈梦初才惊觉，郑姝并不是盲目冲动自以为是，就像秦昭说的，郑姝她懂得，她知道世家贵族的男人都是什么模样，他们大多唯利是图，把女孩子当做寻求利益的工具，所以郑姝选择了秦昭，是因为她看到的秦昭的不同，她知道秦昭不会那样对待她。 “你……你知道了是不是？” “知道什么？”郑姝倔强地忍着源源不断的眼泪：“知道父王和大哥哥把我养在金玉堆里，是为了把我卖掉吗？” “是啊，我当然知道，我从小就知道，可我又能怎么办？”郑姝喊道：“既然如此，我不如就好好享受他们的宠爱，可我长大了，眼看到了出嫁的时候，我怎么办，随便嫁给一个三妻四妾的世家男人，每天在后院苦等，还要博一个贤良的名声吗？我做不到！” “秦家有家训，妻在不娶妾，嫁给秦昭哥哥，是我最好的选择，我们门当户对，相貌相配，可你，你却横插一脚！” 郑姝情绪激动，伤心得嘴唇都在抖动。 沈梦初看着哭泣的小姑娘，心痛不已，花朵一般的人，十几年来看似光鲜，实则战战兢兢地活着，她上前轻轻抱住哭泣的郑姝，郑姝似是伤心极了，没有拒绝。 “就算没有我，你和秦昭也不能在一起。” 郑姝猛地抬头：“你凭什么这么说？” 沈梦初正色道：“我知道你难过，可也不想为了安慰你而骗你。你父王是异性王，非皇族，又手握军权，秦家是第一世家，第一世家和朝廷忌惮的异姓王联姻，这是要干什么？” 郑姝好似从未想过这一层，眼泪霎时止住。 她虽骄傲任性，可毕竟出身大族，这点浅显的道理还是懂的，如此看来，秦昭和她确实没可能，朝廷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可明白归明白，她又更加委屈，“难道我只能为了家族葬送我自己？” 沈梦初拿手绢替她擦掉眼泪：“这正是我想和你说的，女子不易，你要懂得藏拙。” 说到这里，沈梦初把秦昭当时的话又告诉了郑姝。 又宽慰道：“大皇子已有正妻，二皇子和三皇子年纪还轻，就算给你指婚，也不会立即成亲，你大可以收敛锋芒，养精蓄锐。” “你现在觉得除了嫁给秦昭没有别的出路，可有没有想过，男人并不是女子的唯一出路，女子可以有自己的一片天。” 郑姝显然受到震动：“自己的一片天？” 沈梦初坚定点头：“或是悬壶济世，或是征战沙场，男子能做的，女子有何不可？你武功天赋极佳，骑射都是一把好手，从前你父王和哥哥不过是让你随便练练打发时间，你都能练得这么好，既然能做，为什么不做到最好？” 一番话说得郑姝心潮澎湃，如果可能，如果可能，她愿意骑着马征战沙场，去收复岳北七山，可这真的能实现吗？ 第50章 一场好戏 沈梦初和郑姝交谈了很久，郑姝虽然还没有完全解气，可整个人已经和先前不一样了。 沈梦初也不指望她一时半刻能听进去自己，毕竟十几年的定式思维，哪里是这么容易就改变了。 不过，趁着郑姝不再抗拒她，沈梦初仔细看了看郑姝的脸，只见她的皮肤光滑，已经没有什么疤痕，就知道她还是在认真的用自己给她的药膏，心中满是欣慰。 然后，她又从百灵手里拿过一个礼物，塞到郑姝的身上。 “这是什么？” 郑姝一边说着，一边把东西打开，只见是一件漂亮的面纱。 “你把我送的面纱绞碎了，也不许我再给你一件了吗？” 郑姝有些赧然地低下头：“我的脸都好了，才不需要戴这个东西。” 沈梦初也不生气，笑道：“从前你不需要，以后也许就会需要了。” 不同于之前面纱的繁复美丽，沈梦初今天送的这一件样式非常简洁，颜色也偏向于中性，不像是一般女子佩戴，倒更像是为了掩盖身份而戴的那种。 郑姝隐约意会到沈梦初的意思，不声不响地收了面纱，又骄傲道：“这生辰宴好没意思，陆凌月那个矫揉造作的女人，满肚子坏心眼儿，不过略坐一坐我就走，才不在这儿吃饭。” 沈梦初点头：“好。” 郑姝转过头，奇怪道：“怎么？你不走？今日，是个明眼人也能知道，那间屋子里的每一个人，都不待见你，万一她们使出什么下作的手段，还能有你的好果子吃？” “既然如此，”沈梦初笑：“那郑姝小姐要不要留下陪陪我呀，万一我遇到什么危险，你也好救救我。” “谁管你！”郑姝白了她一眼，可仍旧任凭沈梦初拉着往屋里走，确实是要留下的意思。 这样一来，沈梦初知道郑姝这边算是没问题了，此时众贵女一阵轻呼，沈梦初闻声看去，原来是秦昭到了。 他显然是先去拜访了陆国公夫妇后过来，远远看到沈梦初和郑姝，便直接朝她们走过来，路过陆凌月和沈如星，她俩都看着秦昭欲言又止，看样子是想凑上去和秦昭说话，可陆凌月心思深，看秦昭的样子，就忍住没有上前。 沈如星沉不住气，扑上去拉秦昭的衣袖，被秦昭一下子甩开，沈如星愣住，似乎是没想到众目睽睽之下秦昭这么不给她面子，脸色一红，慌张之下低声哭了起来。 秦昭也没管，直接到了沈梦初跟前，看了一眼不自在的郑姝，笑道：“怎么，哄好了？” 郑姝冷哼一声：“巧舌如簧的两个人，你俩还真是般配。” 秦昭听了这话还挺高兴：“多谢你的祝福。” 郑姝：？ 秦昭来，但并不久留，按照他的说法，秋猎在即，第一批人和物资几天后就会开始从云京出发，他现在负责此事，千头万绪忙得脚不沾地。 而安阳王府也算是安阳的东道主，过几日也要一同回去，打点一应事务。 秦昭眼瞧着就要走，临走忽然又对沈梦初道：“初初不是想学医么？” 沈梦初点头。 “张井要回来了，日后若是你想学，也方便。” 医怪张井？他不是被贺如舟扣在鱼雀山吗？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难道鱼雀山的情况有变化？ 可秦昭没多说，只笑道：“张井脾气古怪，到时候不要被他气到。” 转眼宴会开始，或许是一开始沈梦初表现得太生猛，后面众贵女竟然没有什么事情是冲着她来的，更何况那些弯弯绕绕的小手段，对沈梦初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 可她并没有掉以轻心，因为恨她入骨的沈如星，到现在为止一点动静都没有，十分不正常。 席面上，陆凌月端起酒杯，说了一些冠冕堂皇的话，连笑容都像是精心修饰过，得体而完美，今日她还颇为好爽，一杯薄酒一饮而尽。 可就在她举起酒杯的喝酒的时候，衣袖从胳膊上滑落一截，露出一点手臂，沈梦初赫然发现，陆凌月的手腕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是她！ 沈梦初一惊，她梦里频繁出现的身影，那个青衣女子，那个置她于死地的人，竟然是陆凌月！ 可陆凌月怎么会如此恨她，非要弄死她？ 沈梦初一时呆愣住，连手里的酒也忘了喝。 “哟，不愧是要嫁入高门的人，目中无人，如此不知礼数。”不知谁说了一句。 沈梦初终于回神，略显慌张的喝光了手里的酒，仍旧不能平复心中的震荡。 不远处的沈如星，看到沈梦初把酒喝掉了，嘴角勾起笑，好戏开始了。 没过多久，沈梦初忽然感觉身体越来越热，已经是深秋，她燥热得难受，便向离席到外面透透气。 可起身的时候，忽然身后路过的侍女，把一碟菜碰到了她身上，衣衫沾染上一点汤汁。 “你怎么回事？走路不长眼睛吗？”喜鹊今日看到沈梦初被好多侍女用各种方式使绊子，防不胜防，早就气得不行，眼下说话自然也不客气。 “无妨，”沈梦初只觉得胸口难受，只想快点出去透透气：“咱们去偏殿换一件就行了。” 沈梦初离席后，沈如星也离了席面，她似乎喝了不少，看起来也有些晕乎乎的。 秋风萧瑟，一吹风，沈梦初觉得舒服了一些，她深呼吸几口气：“走吧，去换衣服。” 一行人来到了偏殿，一到了屋里，沈梦就猛然感觉脸红心跳，燥热异常，再一转头，只见百灵喜鹊已经倒在地上，身后传来很轻微的脚步声，正在一步一步向她靠近。 这感觉既危险又熟悉，沈梦初心跳越来越快，忽然一双手捂住了她的嘴，她只能无助地发出呜呜的声音。 第51章 遇到熟人绑匪 危险的感觉在蔓延。 沈梦初被身后的人捂住口鼻，无力地挣扎，逐渐被人往后越拖越远。 忽然，沈梦初脚底一用力，抬手反过来钳住身后人的手，然后一个利落的转身，把身后之人的胳膊拧了一下，自己趁机逃脱了挟持。 沈梦初往前一跳，像一个泥鳅一样滑走，再狡黠地看向来人，然后愣住了。 眼前的竟然是个熟人。 “郡主美人，身手不错啊！” 贺如舟漫不经心地挑眉，一段时间没见，他依旧带着黑面具，皮肤依旧苍白得没有血色。 他看起来太过苍白瘦弱，沈梦初不知道他这副弱不禁风的身子，怎么会武功高强，力气还很大。 “不过，你用的好像是我教给你的招数啊，”贺如舟叹气：“这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啊。” 沈梦初皱眉：“你怎么在这里？！” 又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是陆国公府，又紧张道：“这什么地方你也敢来，不要命了你！” 陆国公朝廷重臣，除了秦思礼，他是最主张剿灭鱼雀山的人之一。 若是被发现贺如舟在这，那还不当场立刻被绞成肉泥，更恐怖的是，被发现贺如舟和沈梦初在一块儿，那沈梦初死起来，可比沈如星蹩脚的计谋快多了。 “怎么，郡主美人担心我啊，”贺如舟大大方方地坐下来，甚至倒了杯茶水，“你喝不喝？” 就离谱，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看着沈梦初的样子，贺如舟笑道：“别紧张嘛，我既然敢在这，肯定是有靠山。” “陆国公府有你的靠山？谁啊！” “他们家大小姐嘛……还有，你的妹妹。” 这话说的，让沈梦初更加听不懂了：“沈如星是你的靠山？她什么时候和鱼雀山有联系。” “自然不是鱼雀山，她算是我的雇主吧。” 贺如舟喝了口茶，继续道：“我来送医怪回云京，顺便接了个好活儿。” “有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世家小姐，愿意出五百两，雇佣男人……对一位姑娘。”贺如舟没说完，不过盯着沈梦辰的眼睛，眼睛里都是调笑的表情。 “你不知道，这差事在邬巷可火爆了，我探查一番，知道是冲你来的，废了好大劲儿才抢下这个活儿，啧，钱没赚到，都快赔本了。” 什！么！东！西！ 沈如星雇人毁她清白？ 胆子挺肥啊她！怪不得这段时间一直挺老实，原来在这憋大招呢。 沈梦初越想越气，冲着贺如舟就是一脚。 ”哎？我也没怎么你，郡主美人发什么脾气啊……” “哼，我还不知道你？”沈梦初瞪他：“你没动手，不就是在等我出一个更好的价钱？！” 贺如舟听了，嘿嘿笑了一下：“不愧是郡主美人，就是聪慧。你这样的聪明人，沈如星竟然妄图一点春药就把你放倒，太天真了。” 是，沈梦初没中毒，主要这情节都被小说写烂了，她再不聪明也知道，这基本是鸿门宴的固定桥段，所以她事先就吃了解毒剂，别说是春药了，就算是当初弄倒秦昭的蛇毒也弄不倒她。 结果，沈如星还真就想出这种损招，若不是遇到的是贺如舟，她今晚或许不会有事，但总要吃点苦头。 看见沈梦初在思索，贺如舟凑近她：“怎么样，出个合适的价钱，我反过来帮你。” “你，你还真是唯利是图啊！一万两都不够你花的吗？” 贺如舟摇摇头：“杯水车薪啊郡主美人。再说，你答应给我的是黄金，这么算来，你还欠我好多钱。” 离谱！ “你要黄金做什么？” 不是她没这钱，而是这个朝代，黄金还并不是一种流通货币，平时没有人拿着黄金出去买东西，除非是两个国家的交易，或者是买卖大宗的货物。 想到这，沈梦初忽然想到什么：“难道你……” 贺如舟摇摇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无可奉告，你只要知道，我还需要很多银钱，很多很多……” 说这话的时候，虽然隔着黑面具，可沈梦初依旧在贺如舟的脸上看到了一种难言的落寞，就像有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悲伤笼罩在他身上。 鱼雀山啊，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其实沈梦初也试图打听过，可这里的百姓除了知道那地方是贺如舟的大本营，对于其他情况竟然一概不知。 她也试图让孟昱给她寻找一些关于鱼雀山风土人情的书，竟然也没找到。 这地方就像是被大岳国除名了一样，没有人知道！ 沈梦初按下心中的怀疑，民间没人知道，秦昭不愿多说，贺如舟呢，谨慎得要死，又狡猾，防备心重，想套一点实话更是难上加难。 算了，既如此，沈梦初决定还是暂时忍下好奇心。 针对贺如舟冲她要钱的举动，沈梦初皱眉：“你这么弄根本不是办法。” “郡主美人有何高见？” “不生钱，钱总有花完的一天，要想来钱快，只能去抢，那就真成土匪了。” 贺如舟点头，无奈地笑笑：“这土匪的名头不白当。” 正说到一半，贺如舟忽然起身：“有人来了。” 他起身凑近沈梦初：“怎么说啊郡主美人，你这么美，我无论如何也是不吃亏的，不要银钱要美人……也不是不行。” “你闭嘴吧。”沈梦初瞪他一眼：“我要开一间医馆，这样吧，我让你当我医馆的二东家，只要医馆赚钱，我就给你分红，” 贺如舟闻言，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进而转变成惊喜：“郡主美人，你说真的？这样好的买卖，我好像没办法拒绝。” 沈梦初隐约听见了脚步声，她眼睛一转，继续道：“你帮我个忙，陆国公府的大小姐陆凌月，替我查查她，她手臂上有一道疤，我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哦？”贺如舟挑眉，真把他当采花贼了，姑娘家身上，他怎么才能知道？ 不过此事对他来说也不是很难，便应道：“没问题。” 合作意向达成，门外的人已经差不多在门口了。 “你怎么……” 沈梦初着急地去看他，却发现贺如舟早就不在身边，接着，大门打开，沈梦初还没来得及看清门外的人，就听见一声极其轻微的惊呼声。 第52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原本在沈梦初身边的贺如舟，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门后，在沈如星推开门的一瞬间，就用宽大的衣袖遮住了沈如星的脸，然后过了几秒，沈如星的身体就忽然地瘫软了下去。 贺如舟朝沈梦初骄傲地扬起下巴：“怎么样，郡主美人，我技术好吧。” 沈梦初：“……” 这是什么好事儿吗？还这么得意。 贺如舟把沈如星抱到床上，捆起来，然后拍拍手，从窗户缝隙里轻轻探出头观察了一下，然后回头对沈梦初道：“可以了，郡主美人，外头安全，你走吧。” 沈梦初指着地上的百灵和喜鹊：“这是我信任的侍女，你每次都打晕她们，不太合适吧。” “不是打晕，是迷晕，”贺如舟拿出一个木头片一样的小东西塞到沈梦初手里：“点燃这个让她们闻一闻，就能醒过来。如今我在云京城的事儿知道得越少越好。” 沈梦初点头，贺如舟把里间的遮挡的纱帘放下来，然后示意沈梦初可以叫醒她们。 这小木头片效果拔群，刚点燃，百灵和喜鹊就纷纷醒来。 “小姐，这是怎么回事……” 百灵迷茫，然后好似是回忆起来什么，惊道：“有危险……” “嘘，”沈梦初冲她们比个手势，悄悄道：“别声张，咱们快离开这儿。” 三个人迅速离开了偏殿，回到席面上。 沈梦初出现的一瞬间，陆凌月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她朝沈如星的座位看了一看，然后立刻叫过来侍女耳语了几句。 看见沈梦初回来，郑姝也立刻跑过来：“你去哪儿啦？！” 沈梦初整理了一下情绪，笑道：“去换了件衣服。” “换衣服需要这么久？”郑姝看见她没事，心里也放心了几分，喝了一口茶：“我出去找了一圈，没找到，回来听陆凌月说，过一会儿要去后花园赏菊，听着不太对头。” 后花园，沈梦初回忆了一下，方才她去的一个偏殿，就是在后花园附近。 陆国公府面积很大，前花园、后花园设计得弯弯曲曲，和迷宫似的，外头的人，就算是有心去找，也不一定找得到。 这么细细想来，沈梦初觉得有点不太对头，自己的家里这么设计，就算是藏着什么，或者进了贼，一时半会也发现不了，这合理吗？ 正想到这里，陆凌月派出去的那个侍女突然回来了，她神色慌张，还没和陆凌月报告发生了什么，就听见门外一声惊呼！ “啊！” 一个黄色衣裳的姑娘一遍尖叫一遍跑进来，沈梦初一看，这不就是陆凌月的表姐，那位孙小姐吗？ 陆凌月仿佛知道什么，一下子站起来挡在孙姑娘前面：“表姐，你别慌，发生何事？” “外头，有个女人……是……” “表姐！”陆凌月拉着孙小姐的手往一边拽：“今天生日会贵女众多，不管你看见什么，都装作没看见，咱们家丢不起这个人！” 孙小姐被陆凌月唬住，自己这个表妹从小就早慧，虽然年纪小，可比她还要稳重不少，仔细想一下也是，便立刻闭嘴，低声道：“我看见安阳王府那个庶女，衣衫不整地倒在偏殿门口，我一慌就跑过来了，如今想来，万一有小厮看见……” “表姐，我已经派人去处理了，”陆凌月朝旁边的侍女使了个眼色：“家里的奴才嘴都严得很，不用担心，至于安阳王府那位，虽是庶女，毕竟是皇族，给她送回家去，就算给足面子了。” 因为沈如星和陆凌月算是闺中密友，陆凌月也很给沈如星面子，今日沈如星来的时候，受到的待遇比很多世家嫡女还要隆重，可风风光光来的沈如星，吃着吃着饭却查无此人了。 加上中间孙家小姐的一个插曲，因此，虽然陆凌月瞒得严严实实，可沈如星在陆国公府被人欺辱的消息还是在贵女圈暗暗地传播开来。 前一阵子是沈梦初，如今又是沈如星，这安阳王府两个女儿接连出现这样的名声，沈正川可是生了大气。 沈梦初有秦府和秦昭定了一定要娶，可沈如星呢，本来就是庶女，如今名声又受损，八字没有一撇的亲事，更加难定。 “看看你教的好女儿！”沈正川一个拂袖，把赵姨娘打倒在地。 十几年来，赵姨娘一直很受宠，尤其是王妃过世以后，周姨娘半死不活等于没有，赵姨娘如王妃一般在王府横行十几年，可今日却当着下人们的面，被沈正川打了。 她怎么受得了，立刻掩面痛哭。 旁边的沈如星也哭得厉害，她害怕沈正川也打她，慌张地跑到赵姨娘身边，母女两个抱头痛哭。 “哭哭哭，哭什么哭？！还嫌弃不够丢人吗？！”沈正川气极了，可再生气，自己的女儿，自己还是要替她考虑，思来想去，如今还是离开云京避避风头比较好。 再加上，一来他已让人验证过，沈如星在陆国公府，虽然衣衫不整，但身子还是干净的，二来，马上就是秋猎，到时候所有的世家贵族，还有各地的豪绅都回去，不如趁此机会，给沈如星定了亲事，大不了定一家远离云京的豪绅，也不算是亏待了她。 “马上就是秋猎了，不日就要起程回安阳打点，你们母女二人，就随着第一批车队先回老家吧。” 赵姨娘震惊抬头，虽说秋猎日子很近了，可仍旧有月余，更何况，老家府邸虽大，可什么都没有，安阳王府到云京已经住了十几年，可以说本家都已经搬过来了，她现在还有管家权，她走了，本家怎么办？谁管家？ 难道要给周姨娘那个贱人？！ 这绝对不行，赵姨娘一时冲动：“王爷，妾身不去！妾身自知有过错，要留在王爷身边，日日忏悔！” “你留在我身边我早晚气死！”沈正川气道：“你们两个回去以后，我会让陈嬷嬷看着你俩，给我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若是再轻举妄动，我宰了你们！” 第53章 悠闲日子 陈嬷嬷是安阳王府的老人了，当年也伺候过王妃，在王府可以说是德高望重。 陈嬷嬷只认陈婉婉这一个女主人，对其他的妾室都是看不在眼里的，且陈嬷嬷早年间是宫里出来的，严厉得很，对于女人之间的争斗和后院的手段，见得太多了，就赵姨娘和沈如星这点心机，在陈嬷嬷面前根本不够看。 当年安阳王府搬来云京的时候，陈嬷嬷借口年纪大了不愿意挪动，于是也就留在了安阳老家，若是有陈嬷嬷看着赵姨娘和沈如星，她俩是无论如何翻不起什么浪花了。 赵姨娘一听陈嬷嬷，就吓得不敢再说话，知道沈正川这一次是生了大气，若是再在他气头上任性，被赶出王府也不一定。 不过隔了两天，赵姨娘和沈如星就被打包送回了安阳老家，沈正川把管家权暂时交给了周姨娘。 周姨娘的出身并不差，且最开始是当做正室娘子培养的，这些事虽从没做过没怎么有经验，但是却都是懂得的，加上她性子温和，下人们对她印象也不错，如今赵姨娘多次被沈正川斥责，导致王府目前就周姨娘一个女主人，一时间倒也没有人敢公然欺负周姨娘。 周姨娘忙管家忙得脚不沾地，赵姨娘和沈如星被送回老家，沈梦初突然失去一切敌对势力，在秋猎前，竟然过上了难得的悠闲日子。 她拿着一卷医书，坐在摇摇椅上，一边看，一边吃盐渍话梅，旁边，沈越也学着她的样子，坐着摇摇椅吃话梅，没过一会儿，就传来一阵轻微的鼾声。 啧，沈梦初掐指一算，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把睡得正香的沈越叫醒。 “你醒醒，我没记错的话，今天你应该去书院吧。” 沈越朦胧地应了一声，摇头道：“马上秋猎了，谁还去书院啊，都跑去马场练习策马狩猎了。” “那么……你怎么不去策马？” 沈越嘿嘿一笑：“我上午才回来，下午马场满了排不上，傍晚再去。” “那书院是停课了吗？” 沈越下意识道：“没有啊……” “很好，”沈梦初阴森地笑笑，活动了一下手腕脚腕：“很好啊。” 然后从摇摇椅上起来，飞起一脚踹在沈越腿上。 沈越嗷得一声从摇摇椅上弹起：“大姐姐，你干嘛啊！” “干嘛？从前是赵姨娘拦着不让你去书院，如今费了多大的功夫才叫你去了，你怎么着，先染上公子哥的恶习了？为什么不去念书？！” 沈越霎时间红了脸，嗫嚅道：“大姐姐，大家都不去啊，再说……我的课业，先生也不满意。” 沈梦初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原来他沈越，竟然是个学渣啊！ 怪就怪她身边的学霸太多了，她大哥哥沈卓是刻苦学霸，周子书是天才学霸，秦昭虽然不去上学，但也是学霸，就连孟昱，也是读书写字不在话下。 所以沈梦初天然得觉得，沈越肯定对读书也是手拿把掐，结果好家伙，这家伙竟然是个学渣！ “念书不行，那你喜欢什么？” “骑射啊！”沈越兴奋道：“策马、骑射、剑术，这些比那些文绉绉的课业有趣多了！” 沈梦初眯起眼睛：“可本朝规定，就算是考武状元，也要念完三论九策才行。” 三论九策是这个朝代一些基础的课业知识，就相当于九年义务教育，若是这个通不过，武状元也当不得。 听到这个，沈越立刻垂头丧气，一边摇头一边道：“太难了……” 太难了？呵呵，沈梦初恨铁不成钢，深呼吸几次忍住揍人的冲动：“这样，你若是念完三论九策，我给你找个师父。” 说起这个沈越来了精神满脸兴奋道：“大姐姐，我想让大姐夫教我剑术，行吗？” 大姐夫？秦昭？ “可以……”沈梦初为了孩子教育真是拼尽全力：“三论九策，能不能念。” “能能能！”沈越满眼放光，连声道：“我现在就去书院念书，现在就去！” 说罢飞也似的跑没影了。 沈梦初头痛地躺回摇摇椅上，心说安阳王府就两位公子，沈卓虽才情满分但始终气度不足，标准的i人一枚，沈越倒是挺e，可看样子又是个文盲。 “哎……路漫漫其修远兮啊！”沈梦初哀叹。 “小姐，您说什么呢？”百灵给她换了一杯热茶，然后道：“秦公子送了消息，说午后会来接您，医怪回来了。” 说这个沈梦初可就不困了，这是她盼了好久的人，说起来当时在陆国公府，贺如舟确实是说要送医怪张井回来，看样子，医怪并不是被掳到鱼雀山，而更像是被请去鱼雀山的。 沈梦初皱眉，意外发现，秦昭虽然好几次奉旨去剿匪，可目前看来，他似乎和贺如舟之间没有那么剑拔弩张，反而像是关系不错？ 总之，张井是大岳国的顶级医术，结交他肯定是没有坏处，于是拿起自己写的医学笔记，里面写的都是她记下来的中医方面的疑问，想着找张井探讨一下。 午饭后不久，秦府的马车如约来接沈梦初。 上了车，沈梦初发现秦昭也在里面，他似乎很疲惫，正撑着头闭着眼睛养精神，看见沈梦初上来，他疲惫地笑了笑，依旧给沈梦初递上一杯甜茶。 “累坏了？”沈梦初瞧着他的神色，继续道：“气血不足，你得多睡觉才行。” 秦昭笑道：“是，困得不行，可再一个时辰我还要进宫去。” “那你这个时间出来做什么？一来一去不费时间么？” “我得来接你，张井是个古怪性子，我怕你第一次见他，被他吓到，得防着点才行。” “这么……吓人吗？ 秦昭点点头：“再说，在宫里忙得人仰马翻，反倒是来接你，能趁机好好歇一会儿。” “好，那你睡吧，我守着你。” “守着……我？” “对啊，”沈梦初说得理所当然：“像你刚才那个睡法，不小心就得磕了你那英俊的脸。” 第54章 要被砍头了 一路回到秦府，秦昭领着沈梦初到了屋里，环顾周围，并没看到有什么人在。 “人呢？”沈梦初疑惑。 秦昭叹口气，招呼稚松：“他上哪去了？不是让你看住他？” 稚松神色也有些慌张：“禀告公子，刚才还在的，一转眼就不见了，小的已经派人到处找了。” “快找，别叫去了爷爷那边。” “是，是。”稚松慌张地走了。 沈梦初还是第一次看到稚松如此慌张的样子，心里对张井的猜测又多了几分。 这人，怎么感觉和防疯子似的。 侍女给沈梦初端了茶水来，不知道怎么，端茶这个侍女似乎很紧张，额头上都是汗，给沈梦初端茶的时候手都在发抖。 沈梦初奇怪地看侍女一眼，谁知那丫头忽然说了一句：“郡主……” 然后嘴里突然呕出大量黑色血液，栽倒在了沈梦初面前！” ！！！ 这什么情况！沈梦初惊呼一声，赶紧招呼秦昭，自己蹲下来查看情况。 秦昭过来，一看侍女的样子，心中怒火中烧：“张井！” 张井？她是大夫还是杀人犯啊！这明显中毒的症状啊！ “秦昭，这毒血的颜色和你当时中毒挺像的，应该是蛇毒。” 秦昭的蛇毒是贺如舟弄的，这侍女看样子是张井的手笔，张井去一趟鱼雀山，好的没学会，下毒倒是学会了。 不过这个迹象，比秦昭的还要严重，这侍女没当场毙命已经是生命力顽强了。 沈梦初二话没说，立刻从医疗车里拿出一颗解毒丸，但没急着给她吃进去，她取了一点血，用试纸化验一下。 然后冲百灵道：“快去外头找些泥土来，混在水里，混成泥水给她灌进去！” 百灵火速离开，没一会儿跑回来，带了一大碗泥水，此时稚松也回来了，扶着侍女，有些粗暴地把泥水灌了进去。 沈梦初又道：“把她抱起来，找个力气大的，双手握拳，顶她的肚子。” 稚松依言而行，没几下，侍女灌进去的泥水又被吐了出来，可那泥水已经变了样子，泛着绿油油的颜色。 “再来一次！” 众人又弄了一次，后面吐出来的基本就是泥水的颜色了。 这时候沈梦初赶紧给吃了蛇毒解毒丸，这么一折腾，那侍女终于悠悠转醒。 侍女睁开眼，看到众人围着她，又紧张又害怕，战战兢兢道：“公子、郡主……” “是张井吗？” 侍女边哭边回：“吃了一点张先生带回来的点心……” 秦昭简直要气炸，转身冲了出去，没一会儿，沈梦初听见几声哎呦哎呦的挣扎声，然后秦昭提留进来一个白头发老头。 秦昭把那老头丢在地上，怒斥道：“张井，若不是我秦府收留你，你早就是孤魂野鬼了，现在你居然在府里害人性命！” 可张井看着秦昭露出讨饶的表情，可延伸瞥到醒过来的侍女，他立刻眼冒精光，连跑带爬地过来：“醒了？这么快就醒了？嘿嘿嘿，神了！” 张井凑到沈梦初面前：“你是那个郡主丫头？你救活的她？你怎么救的？是，是换血吗？！嘿嘿嘿” 换血是禁术，秦昭听了更加恼怒：“我看你是疯了，胡说什么？！”说罢把一众下人都打发了出去，就连刚醒过来的侍女都给抬了下去。 “嘿嘿嘿，我才没胡说，秦昭小子你不知道吧，我在鱼雀山都听说了，就是这个郡主丫头，给人换血啊！那人还没死！” 他这么一说沈梦初九大概明白了，这是说的她在小溪村给周子书输血的事儿。 “不是换血，是输血，老前辈您别说得那么吓人。” “我不管，那就是换血之术，这种医术，我只在西域看到过，而且致死的情况也很多，十个里面得死七八个，贺小子都和我说了，你轻而易举地做了一次，还是拍着胸脯保证不会有事。” 张井又嘿嘿嘿笑了一下，然后咧嘴，做了一个尽量友善的表情：“郡主丫头，老头子我拜你为师，你教教我吧，教教我！” 张井二话不说朝沈梦初跪下了，吓得沈梦初一下子弹起来。 我想拜的师父拜我为师？什么情况？ 沈梦初愣愣地眨眨眼，求助地看着秦昭。 秦昭把张井提溜起来：“你别吓到她，换血之术是禁术，你这么说是要初初的命吗？” “哎呀哎呀！”张井立刻抽了自己两个巴掌，啪啪的响声又吓了沈梦初一跳。 “怪我怪我，郡主丫头，你就把那输血的医术教给我吧，”张井想了想，又道：“对了，拜师礼，需要拜师礼是不是？秦昭小子，你快，把我这些年的工钱给我结一下，我要给郡主丫头当拜师礼！” 眼看着事情越来越离谱，沈梦初赶紧道：“张井前辈，您先别着急，这话从两头说，您老也得给我个机会让我说两句不是。” 秦昭也跟着道：“正是，你别一惊一乍，吓到初初。” “好好好，那师父你坐下说，徒弟给你倒茶！” 沈梦初脑子里飘过一大片‘离谱’的弹幕，终于受不了：“前辈！这事情很简单！我一定教您！求您别再这样了！折寿啊！” 一听沈梦初这么说，张井立刻转变了性子，乖乖地坐在沈梦初旁边的椅子上，随身掏出一个脏兮兮的本子和毛笔，然后在舌头上舔了舔，准备开始记录。 呃……这大狗狗的即视感。 “咳……”沈梦初头一回遇见怯场的事儿，组织了一会儿语言，才道：“其实输血没有那么复杂，我没有看到说换血的医术，但我猜测，之所以不行是因为每个人的血型不一样，不相容的血型不能输，输了肯定要出大事。” “什么是血型？” “嗯……就像是咱们中域人的眼睛颜色大部分是黑色或者深棕色，但西域人，眼睛颜色会比较浅，甚至还有更西边的人，眼睛是蓝色或者绿色。” “正如眼睛颜色各有不同，头发颜色也各有不同，血液也有不一样的种类。” 张井目瞪口呆、秦昭目瞪口呆。 张井戳戳秦昭：“秦昭小子，郡主丫头说的这些，是不是得被砍头了？” 第55章 山贼 沈梦初看着屋里呆若木鸡的所有人，不可置信：“砍头？” 秦昭沉默几秒，仿佛在组织语言，缓缓道：“血统是最讲究尊卑的事情，若是血也分种类，怎么才能确定皇室的血是最高贵的？” 沈梦初：…… 沈梦初如遭雷击，心说这是哪个小天才想出来的理论，可是皇室的人血型也不一样啊。 张井不管那些，他眼里只有医术，兴奋道：“没事没事，郡主丫头，你只管说，这屋里的人若是有敢说出去的，我毒死他！” 这话一说出来，沈梦初更不敢说了。 “血统和血型完全是两回事。”沈梦初解释了一半，然后在心里补上一句：以血统轮尊卑本身就是扯淡。 张井已经按捺不住：“郡主丫头你快说！” 沈梦初有了这层忌讳，开始小心组织语言：“只要血型一样的人输血，基本上是不会有问题的。” “原来是hi因为这么简单的理由，”张井皱眉：“可是我怎么能确定血型是否一致呢？” 呃……如何，她用机器化验的，这能说吗？ “不瞒前辈，这个只有我能看。”沈梦初故作神秘：“别人……有点困难。” “那我更要拜你为师！”张井是个医疯子，无论如何也要拜师。 沈梦初袖袋里面还有自己记录的疑问，此时也不知道该不该拿出来。 “张前辈，其实这次来，我是想拜您为师的……”沈梦初迟疑地拿出自己写的小册子：“甚至我也带了平时学医时候的疑问。” “哦？让我看看……”张井拿过沈梦初写的东西：“嗯……这问题，无聊、无聊、无聊！” “这些东西很简单嘛！”张井明显兴趣缺缺，可是沈梦初却很开心：“希望能得前辈教导。” 张井明白了沈梦初的来意，笑嘻嘻道：“那这样，你拜我为师，我拜你为师，好不好？” 倒也……不是不行。 沈梦初点头：“那也可以。” 两个人相互拜师，互相给对方倒了一杯茶，算是过了一遭拜师礼。 秦昭还要着急进宫，看张井的样子，让沈梦初一个人留在这里和张井在一起，他无论如何都不放心，就打算把沈梦初一起带走。 张井不干：“秦昭小子，我这一路回来，听说你要娶郡主丫头，是不是这回事啊？” 秦昭点头：“是。” “能不能快点！”张井抓耳挠腮：“最好明天就娶，不不不，最好今天就娶！” 秦昭难得轻笑：“我也想，可娶亲哪里那么容易，不能亏待了初初。” 张井满脸遗憾，接着又得知沈梦初打算开一家医馆，又兴奋道：“这个东西我熟悉，让我去看看。” 秦昭只道：“等你不这么疯癫，就让你去。” 秦昭带着沈梦初离开了秦府，秦昭道：“吓到了吗？” 沈梦初摇头：“还好。” 秦昭笑笑：“他并不是每天都这个样子，也许明日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对于张井，沈梦初还有一些好奇：“我以为前辈是被扣留在鱼雀山，怎么听起来不像呢？” “嗯，他是主动去的。”秦昭道：“鱼雀山那地方，生病的人很多，一般的医者都不愿意前往，可张井算是个医疯子，他可想去了，可贺如舟偏不让他去。” “为什么？” “他疯起来，常常人命也不在乎，这样的人，怎么放心？” “所以刚才那个侍女……” “十有八九是张井故意的，看样子，她想试试你的实力。” 那侍女第一时间被沈梦初救下，应该是吗没有生命之忧，可是蛇毒难清，还是有解药比较好。 “放心，我已经让张井把解药拿出来给侍女服下，若是他不听，秦府也不可能护着他这么多年。” 沈梦初点头，告别了秦昭。 回家之后不久，沈梦初接到消息，说五日之后就起程去安阳。 沈梦初对安阳印象很淡，毕竟这么多年只回去过一次，她只记得安阳府邸的面积很大，还有一望无际的青山草地，和一座很大的马场。 当然，这些东西都是她娘亲亲手建立的产业，嫁给沈正川后，这些都是陪嫁，一并带了过来。 如今凤姨已经在替沈梦初管理内院，凤姨手段老道，没几天就把内院管理得井井有条，根本不用沈梦初操心，所以她又过了几天悠闲的日子，直到出发的时候。 出发去安阳，凤姨是不跟着前往的，她笑眯眯道：“大小姐，老家府邸的陈嬷嬷算是我的老姐姐，陈嬷嬷最疼你，若有什么事，请陈嬷嬷为大小姐打理，定然是没有意外的。” 沈梦初笑道：“多亏凤姨替我操心，凤姨您好好养身体，等我回来。” 其实去安阳的路不算难走，唯一值得注意的就是，中间有一小段路程，算是在鱼雀山的边缘，可鱼雀山大得很，距离贺如舟的大本营也远得很，一般来说，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更何况，沈梦初跟着沈正川和沈卓一起出发，可以说是顶级安保。 可没想到，行进到半路，还是出了意外。 彼时沈梦初正在车上昏昏欲睡，突然前头传来一阵吵嚷的声音，然后沈越忽然钻进沈梦初的马车里，吓了她一跳。 “沈越，你怎么来了？” “嘘！大姐姐！外头有人杀人了！” 第56章 劫杀求救 秋风萧瑟，安阳王府的人马行进到通往安阳的半路，突然从两边的山上冲下来一队山贼。 来人蒙面持刀，为首的一个气势嚣张地喊话，让留下所有金银细软和值钱宝物。 安阳王府队伍里有护卫队一路保护，可来的这一队山匪武功颇为高强，护卫队竟然难以抵挡，为首的甚至挟持了安阳王府大公子沈卓。 沈正川也受了伤，但是他迅速把队伍整个了，把妇孺都护在中间。 沈梦初听说沈正川受了伤，立刻冲到他的马车上。 已经有随行府医在给沈正川包扎，可刀口有毒，沈正川的情况不太好。 “这是鱼雀山的蛇毒，”沈梦初一看这刀口，这血液的颜色。 经过秦昭的伤，还有前些日子张井给侍女下的毒，沈梦初对这种蛇毒已经非常熟悉。 好在这毒和秦昭当时的一样，只是外表的毒，且沈正川刚刚受伤，府医已经给放了血，沈梦初又拿出蛇毒清药丸给沈正川服下，情况也就稳定了。 沈正川刚缓过一口气，就挣扎着起身：“卓儿还在他们手里！” 沈卓读书很有天分，可武力值不高，加上他是沈正川最重视的王府嫡子，一旦沈卓出事，王府未来岌岌可危。 沈正川召来随从：“告诉他们，用我来换卓儿回来，金银细软都留给他们，让他们放妇孺离开！” 不得不说，沈正川的决定是最正确的，这种时候金银是身外之物，最重要的事情是保人。 沈梦初分析了一下当前情况，这地方是鱼雀山的外围，这伙人也必定知道他们的身份，如此还要挑衅，甚至要杀人，这不像是贺如舟的行事风格。 劫杀安阳王府，相当于是在超朝廷宣战！贺如舟不会做这么莽撞的事情。 “父亲，我有一个办法！此地在云京和安阳的中间，去哪一边搬救兵都太远，最可行的，是去鱼雀山求救！” 沈正川听了，产生一丝疑惑：”初儿的意思，这一伙人不是鱼雀山的山匪？” “应该是，他们刀上的蛇毒确实是鱼雀山的毒药，可是鱼雀山会大胆到直接挑衅朝廷吗？” 沈正川了然：“没错，贺如舟沉稳，不会做如此愚蠢的事，这么看来，这伙人更像是从鱼雀山叛逃的人。” “是，顶着鱼雀山的名头做劫杀的事情，想必贺如舟也不会坐视不管。” “好，就依初初所言，来人，准备笔墨，我写一封信送到鱼雀山。” 至于让谁去送，沈正川又犯了难，寻常人，贺如舟不一定会见，可最合适去的沈卓，又被抓起来了，剩下的沈梦初、沈越、周夏竹，都是女人和孩子。 虽然一定要救回沈卓，可沈正川不得不考虑最差的情况，那就是如果沈卓被杀了，沈越就会是安阳王府唯一的继承人，他不能再出事。 沈梦初自然也明白这些事，所以当沈正川对着沈梦初欲言又止，沈梦初主动道：“父亲，我去吧。” “初儿，你毕竟是个姑娘，若是以身犯险……” “不要紧，父亲，贺如舟若仅仅是有勇无谋的弑杀之辈，那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他能把鱼雀山的规模发展到这个程度，定然不会是滥杀无辜的人。” 事到如今，沈正川只能点头同意。 沈正川叫了一队人，在队伍里悄悄做好准备，另一边，沈正川现身，开始和为首的山贼进行谈判。 沈梦初带着孟昱悄悄离开，为了掩人耳目，两个人同乘一匹马，低调而迅速地朝鱼雀山的方向行进。 虽然沈梦初天天听鱼雀山的名字，可鱼雀山到底是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贺如舟的大本营在哪里，也没人知道。 更何况，贺如舟现在到底在鱼雀山还是在云京，也不好说。 到孟昱走得很坚定，尤其是遇到岔路，他只是辨别一下方向，就带着沈梦初往前走，就像是知道在哪儿一样。 沈梦初觉得奇怪：“孟管事，你是知道鱼雀山的大本营在哪儿吗？” 孟昱沉默不说话，沈梦初扭过头去看他。 他分神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沈梦初，良久才道：“我知道。” “你知道？！”沈梦初大惊：“你怎么知道的？！” “贺如舟和我说的。” “你们怎么……” “嗯，这是我和贺如舟之间的事。” 孟昱不想多说，但沈梦初不放心到极点，她知道孟昱和贺如舟之间有点什么，可没想到他俩相互熟悉到这种地步！ 和贺如舟做交易，风险性太大了，沈梦初满脸担忧的表情欲言又止，看得孟昱心情微妙。 “大小姐在担心我？” “是啊！你这么单纯，被贺如舟骗了可怎么办？！” 孟昱只想笑：“不会，大小姐放心，我也没那么笨。” 眼下还着急救人，沈梦初和孟昱也没有继续多说，而是一路飞驰，往鱼雀山深处走去。 大概行进了两个时辰，到了鱼雀山的密林当中，已经没办法骑马了。 沈梦初着急：“还有很远吗？” 孟昱摇头：“不远了，但接下来我也不知道路。” 那怎么办，都到了这儿，若是找不到贺如舟，不就白白跑一趟。 “别担心，我有办法。”孟昱安抚了沈梦初一句，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 这东西沈梦初看着很眼熟，一段小树枝，贺如舟也给过她，当时百灵和喜鹊被弄晕，就是点燃这个才苏醒的。 孟昱拿出火折子，又从山丛中找了一些草，把这小树枝也放在里面，点起了火。 说来也奇怪，这山上的易燃物很多，可是这火点燃之后，只冒出滚滚浓烟，一点火星也没有，且因为加入了小树枝，有一种特有的香气。 “大小姐，等等吧。”他手脚利落地给沈梦初弄了一个草团，让她坐下休息一下。 可沈梦初怎么坐得住：“要等多久？” 孟昱摇头：”不知道，应该不会太久。” 话音未落，旁边草丛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多一会儿，一个戴着黑面具的男人出现在两人面前，正是贺如舟本人。 他并不是一个人，身边跟着好几个拿着刀的高大男子，全部都戴着面具。 “哎呦？郡主美人？你怎么来这儿了！”贺如舟看上去还挺高兴：“怎么，想通了要来投奔我？欢迎欢迎！” “贺如舟，我们的车队在南边遇到一伙人劫杀，是你派去的吗？” “什么？我劫杀王府？我不想活了吗？”贺如舟摇头，继而道：“我知道了，最近我这里出了一个叛徒，抓了半天抓不到，应该是他吧。” “他绑架了我大哥哥，又打伤了我父亲，打得可是你的名头，你不管管吗？” “管管管，你都开口了，我怎么会不管呢。”贺如舟还是不紧不慢：“只是我的出场费可不低啊。” 贪得无厌！ 沈梦初冷哼：“此地距离云京是很远，可一旦消息传回去，朝廷一定会全力绞杀鱼雀山，你想清楚！” “哎呀，郡主美人生气了。”贺如舟笑了笑，朝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旁边的人拿出两条黑布条，把沈梦初和孟昱的眼睛遮起来。 “带郡主美人去休息，我去去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