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毒妃,王爷追妻路子野》 第1章 带球遇王爷 漆黑的夜。 颜月一动不能动的被男人压在身下,他仿佛要把她的一切燃烧殆尽。 她想反抗,可是,她现在的状态是…… 一具虽然有意识,但身体半点不能动的植物人!她甚至连睁眼看清男人的长相都做不到…… 九个半月后。 颜月背靠着树干,满足的抬手拍了拍隆起的肚子。 孩子已经快足月了,随时都有生产的可能。 “小家伙,你们要乖乖的哦!查完这个案子,娘亲便有银两养你们了。” 腹中的两个小家伙动了一下,似乎是在回应。 颜月唇角一扬,白皙光滑的右脸上露出一个可爱的小酒窝。 虽然,她不知道那夜强迫了她的混蛋男人是谁,但腹中的孩子已经陪伴了她九个多月,她很爱他们。 “颜姑娘,找到了!” 王捕快欣喜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颜月闻声侧首,另外半张狰狞的脸霎时从暗影中显露出来。 与她右侧的脸颊不同,她的左脸上布满了 如同蚯蚓似的红色疤痕,密密麻麻的交织在一起,令人头皮发麻。 纵使是习以为常的王捕快,也是免不了的一惊。 “果……果然如颜姑娘推断的一般,凶手将凶器埋在了这里。” 颜月将他的害怕看在眼里,并没有作声。 她忘记了很多事,只依稀记得,她是来自二十二世纪的天才法医,穿越过来时,因为珠胎暗结,还未从植物人状态醒过来便被至亲的人算计弄死了。 好在,老天爷怜悯。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竟然‘死而复生’的从乱葬坑里爬了出来,凭借验尸查案的手段,得到了齐县令的赏识,再加上没人考究她编造的身份来历,倒也一直相安无事的藏身到了今天。 原本,她的脸是绝美的,八个月前为了保胎,不得已服下了副作用极大的药,才会变成眼下这个鬼样子。 不过,她一点都不后悔! 颜月拖着笨重的身体踱到王捕快身侧,而后小心翼翼的蹲下,取出羊肠手套,把土坑里带血的菜刀取了出来 。 “刀刃上的缺口与死者身上的伤口吻合,凶器找着了,齐县令可以开堂公审了。” 想到查案的辛苦费即将到手,她眉眼一弯,刹那间,完好的右脸灵动而明媚,美得不可方物。 正当她想起身回去,眼角余光忽地瞥见土坑里有一小截白色的物体。 职业病作祟,她谨慎的把东西捡了起来查看。 只一眼,颜月的眉心便拧成了一团。 “是指骨!” 白骨化到这种程度,至少需要一年的时间。 她笃定,土坑下面埋着一具尸骨。 “王捕快,你再挖挖看。” 王捕快自然听到了她念叨的‘指骨’二字,当即抡起木铲,继续朝下挖动。 很快,一个小小的头骨便出现在两人眼前。 颜月眯了眯眼,幼童四岁左右就可以有接近成年人的头围,可眼前的这个头骨显然比正常头围要小许多,如果没有其它的原因,那么,这是一个不足四岁的孩童的头骨。 更令她为之眉头一紧的是,头骨的顶 部居然有一个拇指般大小的洞,很明显是人为的! “王捕快,你快些回去通知齐县令过来。” 她清脆的嗓音猛地变得凝重起来。 王捕快还没来得及行动。 一支羽箭突然‘咻’的一声激射而来,入地三分的插在两人的面前。 紧接着,一抹颀长的身影飞身而至。 男人一身月牙白的对襟长衫,气质异常地出尘俊美,一双丹凤眼狭长而深邃,看似淡然无波,却仿佛有着能够洞悉一切的犀利。 “这里——我接手了!” 他嗓音低沉,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就好似他是高高在上的神,令人不敢与之对视。 颜月猜他的身份肯定不简单,可上一秒才发现幼童的头骨,下一秒这男人就现身了,鬼知道他有什么样的目的。 她扶着腰慢慢的站起身,毫不胆怯的迎上他的眸光,唇角一弯,笑得如阳光般灿烂。 “公子要接手这里,想必不是为了我们找到的凶器而来,倘若是为了头骨……我很有理由怀 疑你与案子相关,所以,这里不能让你接手呢!” 风离陌居高临下的睨着她。 她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因为身材单薄娇小,隆起的肚子便显得格外的惹眼,同样惹眼的,还有她那半边狰狞可怖的脸。 这女人——长得丑!胆也肥! 他薄凉的唇角轻勾,“我要接手,何人敢拦?” 颜月磨磨后槽牙,好气哦!好想把这个不讲武德的男人踹飞啊! 但她还是要为了良好的胎教而努力保持微笑。 她再度开口,“公子,凡事先来后到,查案也是,你……”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见一直沉默不语的王捕快突然噗通一声跪下,紧接着,她的耳边响起王捕快发颤的声音。 “见……见过战王爷!” 战王?风离陌? 颜月的眼睛瞬间瞪圆,心底顿时有一万匹草XX 奔腾而过。 糟糕,完犊子了!一只幼童的头骨为何会引过来这个货? 在她还是植物人状态的时候,可是跟他有过婚约的啊啊啊! 第2章 识骨寻尸源 颜月如见鬼般的托着肚子朝后退了一步,准备随时撒丫子跑路。 要是让战王知道没过门的媳妇不仅没死,还让他直接喜当爹,以他传说中残暴善变的性子,不得把她当场五马分尸了? 可转念一想,战王十岁就被送去了边关镇守,皇帝赐下婚约的时候才回的京,不曾去候府看过她,再加上,她现在半边脸毁容,明面上已经是个死人了,他应该……应该是认不出她的吧? 这时,久不见颜月跪下行礼的王捕快,满头冷汗的拽了拽她的裙摆。 小声道:“颜姑娘,整个西凉国,唯有战王爷可以在衣袍上刺绣‘麒麟’的图腾,你还愣着做什么呀?” 说完,他心有余悸的给她挤眉弄眼。 他是真的害怕这祖宗会惹怒贵人。 虽然八个月前,她顶着丑脸出现在竹水县的时候,着实把他们吓得不轻。 但她一来便帮忙破了一桩僵持已久的悬案,府衙上上 下下,无一不对她令眼相待,将她当成活神仙般崇拜。 颜月稳住心神,眼底迅速划过一抹狡黠的同时,小脸上的表情也瞬间变了。 “哎呀,我这肚子怎么突然疼了?怕不是……怕不是要……” 说着,她演技满分的踉跄了一步,作势要跪风离陌,却站不稳,跪不下去的样子。 她堂堂现代人,跪天跪地跪父母,怎么可能见人就跪? 风离陌阅人无数,哪能瞧不破她拙劣的演技,心底当即浮起一丝反感,周身的戾气猛地肆虐而起。 若不是要事为重,他岂可任她戏耍? 片刻后,风离陌眯了眯眼,淡漠道:“不用多礼,本王的人马上便到,你们速速离开,不准对外张扬半句。” “多谢王爷恩德,我们这便离开,不……不敢耽误王爷办事。” 王捕快此刻已是汗如雨下,他连滚带爬的站起身,刚准备带上颜月离开,却见她一秒恢复常态,不仅 不叫疼了,还胆肥的往战王爷跟前走近了几步。 “颜……” “王捕快刚才挖掘出来的头颅,属于四岁以内的孩童,案子还未上报,战王爷便自己找了过来,说明这是一起连环案,而凶手没有跟着过来指认现场,应当是还没有落网,这几点拼凑在一起,很清楚明白的指向了凶手的一个特性……” 说完,颜月微微仰起丑绝人寰的小脸,坚定的与他深邃的眸光对视。 她是不想冒着生命危险跟他有任何接触的。 可她即将要成为人母,实在见不得这种虐杀幼童的案子悬而不破。 所以,她要凭实力告诉他,她有资格介入案子。 风离陌黑眸一敛,探究的扫过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他竟觉得她狡黠璀璨的双眸,莫名地有些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 “什么特性?” 他的音调很轻,却有寒意铺天盖地而来。 王捕快吓得双腿 直哆嗦,险些就要瘫软下去。 颜月仍然不卑不亢的站在原地,她扬起唇角,露出两颗瓷白的小虎牙,因为笑得灿烂,她那半边狰狞的脸跟着皱成一团,条状的红色疤痕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令人头皮发麻,不敢直视。 “如此,我若是说对了,是不是可以参与破案呢?” 王捕快闻言,心底瞬间凉透。 要知道,战王爷最为厌恶的便是异性过于靠近,以及别人与他谈条件的啊! 他下意识的闭上眼睛,脑子里已经开始构建她各种惨死的画面了,可令人意外的是—— “呵……” 空寂的林子里,骤然晌起一道轻笑声。 风离陌不仅没有动怒,反而在笑! 颜月有些惊悚的咽了口唾沫,她刚想再说点什么,耳畔忽地传来他凉淡的语调。 “好啊!” “真的?”颜月的眸光一亮。 “嗯,真的。”风离陌直视着她生动而热烈的双眼 ,薄唇一动,轻飘飘的吐出一句,“若你说错了,这里,便是你的葬身地!” 好狠! 颜月紧了紧双拳,她怕连累孩子,可半途而废并不是她的风格。 她迎难而上,字正腔圆的阐述道:“凶手的特性,是会在新做的案子里,留下上一起案子的线索吧?” 风离陌静静的看着她,没有说话,冰冷的眸子仿佛能够看穿人的灵魂。 难得有女人如此不怕他!不怕事!不怕死! 顷刻间,林子里静得落针可闻,空气蓦地冷了下来,气压也越来越低。 良久,他才轻启薄唇,“本王只给你三日时间。” 话音一落,不管她答不答应,他直接从袖子里取出一样东西抛给她。 “这是凶手故意留在每一个案发现场的东西。” 颜月看着他给的木人,神情莫名的恍惚了一下,紧跟着,头部也隐隐作痛了起来,在她记忆深处,好像有什么的东西要破壳而出…… 第3章 忆起很多事 木人刻得栩栩如生,其右手高高抬起,腹部有一个很显眼的红色刻字。 “杀”! 她低喃了一遍这个字,原本茫然的瞳孔蓦地放大,封尘已久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出,瞬间将她拉回儿时。 六岁的她躲在壁炉里,眼睁睁的看着那个魔鬼一般的人,把爸妈绑在餐桌上,用受潮的桑皮纸一张张的贴到爸妈的脸上…… 直到他们不挣扎了,那人才扔下两个事先奋好的木人扬长而去。 木人的腹部跟战王给的木人一样刻了红字,但不是‘杀’,而是‘妄言’。 颜月面色惨白的从记忆里抽身而出。 她都想起来了,所有一切,都想起来了! 为了抓住杀害爸妈的凶手,她成长为华夏最年轻的天才法医。 在接手案子的第一年,便提取到了凶手留在案发现场的皮屑组织,经过基因分析与匹配, 凶手只有十八对染色体,比正常人少了四对,跟不久前出土的古尸坑里的尸骨基因完全一致。 虽然匪夷所思,但凶手极有可能是一个朝代不明的古代人! 恰好科研部研发出了时空机,她便自告奋勇的尝试回到凶手的朝代,希望能从源头上缉拿凶手,改变历史! 或许只有这样,爸妈以及那些无辜的人——才不会死! 而这一世,是她第二次穿越,也是她最后的机会! 想到这,颜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风离陌,身为他的未婚妻,她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他吃人不吐骨头、杀人不见血,腹黑又善变的传闻! 更何况,他们之间的纠葛,可不仅仅只有这一世…… 她虽然不愿多与他牵扯,但,与现代相似的木人,终于出现了…… 无论如何,她都要牢牢的把握住机会,暂时与虎谋皮,直到抓住凶手 ! “敢问王爷,还有没有别的木人?” “有,未带。”风离陌蹙了蹙眉,她的情绪转变都被他收在眼里,不过眨眼的功夫,她便能从痛苦、震惊、愤怒中抽离出来,眉眼间只剩一抹异乎常人的忍耐力,“你见过相同的?” 颜月故作轻松的摇头,“不曾见过,只是觉得这木人有些奇怪,对了……” 她的拇指在‘杀’字上摩挲了一下,“其它木人也都刻着同样的字么?” “嗯。” 颜月明眸微眯,现代命案现场出现的木人,每一个刻写的字都不相同,但基本囊括了十恶里的某一恶。 而眼下的案子,从头至尾就只有一个‘杀’字…… 这时,几名劲装侍卫匆匆赶至,齐刷刷的单膝跪地请罪。 “主子,属下等来迟,还请责罚。” 风离陌的注意力都在颜月的身上,他连眼神都 没有给一个,直接抬手示意下属起身。 不知道为何,在见到木人后,这丑女人越发给了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一直被风离陌直勾勾的盯着看,颜月的心底顿时咯噔了一下。 难不成,她被他认出来了?不管怎么样,她腹中有两个“父不详“的小生命,还有未办成的事,哪怕他再可怕、危险,她也要小心再小心的参与进案子,绝对不能让对方认出来! 她赶紧把木人还回去,顺势指向尸骨所在的方位,将风离陌的注意力引开。 “既然你的人已经到了,那就先将坑里的尸骨挖出来吧,另外,我还需要了解与案子相关的所有事。” 风离陌眸光微动,这才收回视线,给了属下一个‘照做’的授意。 为首的侍卫落风惊了惊,他跟了主子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主子肯让哪个女人靠近,况且……对方 还生了一张极为影响食欲的脸! 但他不敢多言,规规距距的按照吩咐,从行囊里取出几个案卷,摆放到一侧,而后便带着人开始挖掘其余尸骨。 颜月见好就收,赶紧开溜到案卷旁边坐下。 她在翻看案卷的时候,面色专注而凝重,心无旁骛到就连大仇敌都顾不上了。 风离陌正好面对着她完好的右脸,光影折射之下,她的肤色如同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温润而细腻。 她眉眼间的认真,竟然开始诡异的让他觉得好似“故交”,可到底在哪见过,他一时又想不起来…… 突然,才翻看到一半的颜月察觉到了危险在逼近,她本能的托着肚子向后一避,仰头的同时,正好迎上他俯身逼近的俊脸。 她的小心脏骤然一抖,还未待她开口,她狰狞可怖的左脸上忽地一凉,是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了上面…… 第4章 神秘验尸法 颜月的第一反应是跑! 然而,下一刻,她极度慌乱的大脑陡然清醒了过来。 她现在可是货真价实的毁容脸啊,所以,她怕个锤子哦? 当即压下眸子里的恐惧之色,极其自然的顺着他的手指方向,将脸侧了侧。 在他探究的眸光之下,她唇角轻扬,两道黛眉霎时弯成好看的月牙。 “哎呀,我脸上是不是落了什么脏东西啊?想不到像战王爷这般身份尊贵的人,也能如此的平易近人。” 她说话时,轻浅的香甜气息,尽数喷洒在他的手腕上。 从未与哪个女人如此亲近的风离陌,表情蓦地一变,紧跟着,他的眉眼间有局促之色一闪而过,指尖匆匆的从她脸上的条状疤痕擦过,直起腰身的同时,薄唇轻启,用淡漠的语调掩盖住异样。 “嗯,不用谢。” 他的语气非常的理所当然。 颜月都替他尴尬得想抠脚指头。 但总算是有惊无险的逃过了一劫,他没有起疑,便代表自己是安全的。 她看了一眼正在挖掘尸骨的方向,王捕快也在帮忙,地面铺好的白布上,零零散散的放了好几个不同身体部位的骸骨。 将骸骨拼凑齐全,极需要时间,而完整的尸骸,可以帮助她快速掌握一些与死者相关的情况。 她干脆合上未看完的案卷,单手撑腰,打算起身过去,先把尸骸拼凑好。 哪知道,身体愈发笨重的她,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的站起来,反而累得小脸通红,额头上更是冒出了一层的细汗。 而她可怖的左脸上,长条的红色疤痕好似要滴血一般,瘆得人心慌。 反观风 离陌,全程像个透明人似的负手杵在那。 明明把她的窘态都看在了眼里,却没有一丝要搭把手的意思。 还真是冷漠无情的很,连大腹便便的孕妇都可以做到冷眼旁观。 颜月没有把不爽表现出来,而是仰起一张蕴满疑惑的小脸,故作不解的开口。 “王爷,上一起案子的案卷里,有一个很大的疑点,是因为涉及机密,所以没在案卷中写明么?” “疑点?”风离陌迎上她的视线,眉心不自觉的拢成一团。 几宗案子的案卷,他翻了不下百遍,哪曾有什么未写明的疑点? “难不成……王爷没发现?”颜月震惊的瞪圆了明亮的星眸,然后自然而然的朝他伸出自己纤长的一只手,“劳烦王爷搭把手,让我先起来再慢慢说。” 风离陌不喜欢 女人过于靠近,自然不愿意与她们有过多的肢体接触,而刚刚他摸她的脸,只是想确定那疤是不是假的。 可这丑女人发现了新的线索,他急于破案,只得勉为其难的握住她极细的手腕,把她从地上拽起来,而后嫌恶的收手,如同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甩了甩手掌。 “说……” “王爷不要急嘛。”颜月抚着隆起的肚子,像只得逞的小狐狸似的冲他明媚一笑,“我方才说的是慢、慢、说呢!” 她故意咬重了后面几个字让他吃瘪,谁让他刚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 风离陌:“……” 她——很好! 头一回有人反将他一军! 颜月看着脸色可怕到简直可以去毁灭地球的男人,赶紧脚下抹油,迈着小碎步啪嗒啪嗒的往尸坑走。 她 怀胎有九个月半,身板虽然娇小不长肉,肚子却挺得很大,所以走起来的时候一摇一晃的,像极了一只呆萌憨傻的小笨熊。 风离陌寒着脸,被她戏耍的怒气竟因眼前的画面而逐渐消散,眸底深处,浮起一抹他完全不自知的柔和…… 风离陌劝自己,不要与一个大肚婆斤斤计较。 思及此,他黑眸一敛,抬脚跟了上去。 颜月蹲在白布跟前,从袖子里取出一副粗糙的羊肠手套戴上。 她把最早发现的头骨先摆好,而后根据脑海里细化的人体结构画面,将容易分辨的骨块放到相应位置,而暂时无法判定的则搁置到一边。 很快,一个幼童的人形便慢慢的显现了出来。 颜月随手拿起刚挖出来的骨盆,她刚准备摆放,抓着骨盆的手指忽地一紧,“不对……” 第5章 凶残犯案者 风离陌才被她戏耍过,只当她一惊一乍的又要耍什么小心眼,所以并没有对她多加理会。 再且,她观察骸骨的同时,他也在看。 他可不相信,一个怀有身孕的女人,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现线索。 颜月的心思都在案子上,压根没有管顾周边人在想什么。 她神色凝重的放下骨盆,重新拿起摆放好的颅骨,仔仔细细的又看了一遍。 一般来说,男性的颅骨在形状上趋于立方体,而不是球形,下鄂也比女性的下颌更方。 从这两点上来看,她手里的颅骨显然是属于男性的。 可她刚才检查的骨盆上口近似圆形,下口比较宽大,与女性骨盆的特怔完全一致…… “这里面埋的,不只一具尸骨。” 果然,在她得出结论的瞬间,王捕快诧异的嗓音便传了过来。 “颜姑 娘,这……这怎么还有一根手骨?” 颜月侧首看过去,向来清脆好听的嗓音忍不住沉了沉,“继续往下挖。” “是。” 颜月仰起小脸,还未待她说话,便对上了风离陌那双深如寒潭的眸子。 “你发现了什么?”风离陌心底的诧异在急剧上升。 眼前这个丑女人的验尸手段……与他的一位“故交”颇为相似,不同的是,他的那位“故交”是个男人,已于两年前殒命! 他越发开始好奇她的身份、以及她的来历了! 颜月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话锋一转,“王爷可否说一下,凶手是怎么在新做的案子里,留下与上一宗案子相关的线索的?” 她刚才并没有在案卷上看到这一点。 风离陌不悦的蹙起了眉头,但案情迫在眉睫,他没功夫追究她的‘藐视’罪,却也不愿意与 她有过多的交谈,当即朝落风示意了一眼, 落风了然的停下挖掘的动作,奉命解说道。 “一连三宗案子,凶手摆放在现场的木人的手,都会指向某样东西,起先我们都不以为然,后来王爷有所察觉,命我等根据木人所指的物件谐音找了找,没想到,竟真的挖出了未被发现的遇害者尸骨,对了……” 说到这里,落风指指白布上的骸骨,“这个地方,正是最新一宗案子里所指的地方。” 颜月的眉心霎时一拢。 落风的简述,跟她先前作出的推断大同小异。 凶手故意指引他们找到藏尸地,究竟有何用意? 她回想了一遍现代的案子。 所有的死者,都做过与小木人上刻的罪名相关的事。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爸妈当年犯下的‘妄言’,是因为他们在被查出不治之症后,选择 了瞒她。 想到爸妈的良苦用心,她的眼角蓦地一酸,眼底开始有泪光闪现。 但也只是一瞬,她很快便调整好了情绪。 “王爷可查过每一位死者的底细?他们是否做过杀人的勾当?” ‘杀’字在‘十恶’里代表的是犯下了杀人罪的人,若这宗案子跟她跨时空追踪的凶手有关,那木人便是用来审判死者‘罪孽’的。 风离陌自然看到了她脸上转瞬即逝的悲意。 有那么一刹那,他好似从她的身上,看到了某个人的影子,以及幼时的…… 谁都没有注意到,他的瞳孔迅速泛起了一丝妖异的猩红。 “查过,死者皆为遵纪守法之人。” “竟然不是?”颜月一怔。 她细软的嗓音,瞬间把风离陌从深渊中拉拽了出来。 他眼里的那丝猩红骤然消散不见,唯有他自己知道 ,他那被袖袍掩住的十指,正在不受控制的发颤。 这个丑女人……居然可以阻止他情绪的转变?风离陌落在颜月脸上的视线,愈发的复杂了几分。 “不是什么?” 颜月没有答话,她追查了两世,好不容易才发现了与现代命案相关的线索,可木人存在的用意却与现代不同,说明此时的凶手极有可能还没有完善自己的做案手法,也或者,并不是自己要抓的人…… 想到这,她紧了紧拳头,眼底有些微的失落转瞬即逝。 就算不是要抓的人又怎样?她是替死人说话的媒介,没有任何人,可以轻易践踏他人的生命!只要是犯了案的人,她——都抓定了! 思及此,她抛下先入为主的观点,重新把案子梳理了一遍。 猛地想到另一种可能,她透亮的瞳孔骤然一缩,而后慎重的迎上风离陌的视线…… 第6章 病态心理罪 “凶手在不停的杀人,犯下的就是死罪,他故意引我们发现以前的死者,可能是想给我们提供更多的线索,好让我们去抓他。” 她之所以不认为对方是在‘挑衅’破案者,是因为如果凶手要挑衅,他完全可以不停的犯案,没有必要再把以前做过的旧案子翻出来。 另外,凶手从隐藏作案,发展到眼下的明面作案,显而易见的,他的作案方式、变态心理都在升级…… “他似乎到了一种控制不了自己的地步,所以,他审判自己的罪,期盼能有人阻止他继续杀戮下去?” 这种病态的心理,常人是很难用正常思维去理解的。 颜月不知道风离陌能不能听懂自己的推测,她刚想再细说一遍,却见他薄唇微启。 “说下去。” 颜月的眉眼间闪过一丝意外,他竟然没觉得她是在胡言乱语? “我现在担心,凶手还会升级变化,我们必须得尽快将他捉拿归案。” “已然生变了。”风离陌的眼神骤冷,空气里好似能结出冰霜一般,“今晨刚收到消息,大将军的幼子失踪不见,房中只有一个刻了‘三’字的木人。” 所以,他才只给了她三天的时间破案! 也难怪,若非事态紧急,依着他生人勿近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允许她参与破案? 想到这,颜月不再多言,继续拼凑刚挖出来的骸骨。 很快,两具幼童的尸骨完整的呈现在众人面前。 颜月累得满头大汗也全然不顾。 她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而后着重指向女童的颅骨顶部,“虽然两具尸骨的 头顶都有人为的伤口,但女童的有些异样。” 说到这,她的音调微沉,“可以清楚的看到,伤口的周边有延伸的骨裂现象,就像是有人拿着凶器在女童的头顶上一下一下的敲砸而形成。” 她不敢去想那种画面。 别说是孩子,就连成人也难以承受那种如炼狱般的折磨。 所有人都静默着,良久,王捕快才忍不住的愤然开口。 “这凶手……他还是人吗!颜姑娘,你可一定要把凶手揪出来啊,不能再让他滥杀无辜了。” 颜月扫了他一眼,“案子至少发生在一年前,你好好想想,一年前可有人来报过幼童失踪不见的案子?” 王捕快很肯定的摇摇头,“这还真没有。” 颜月沉吟了片刻,分别指向男女童的几处骨关节, “他们身上有许多反复性的骨挫伤,因为有明显的骨痂,所以可以断定,骨挫伤是在他们生前形成的,与凶手无关。” 她见风离陌没有面露疑色,,便继续朝下解说道:“能形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有二,一种是人为,另一种是病症,这两点之中,我更倾向于病症。” 风离陌顺着她的指向看了一遍,表面没有显露什么,心底却是赞同的。 毕竟,若有人要施虐于两个孩童,不可能每一次都打击在同样的部位。 这女人——验尸手法如此诡异,究竟是如何习得的?会不会与已故的‘旧人’相关? 颜月一心扑在案子上,得到了有用的线索后,习惯性的便向王捕快吩咐道:“你快些回去,让齐县令带人走访一遍,主要是找有没有人家送养过 孩子,孩子的情况比较特殊,可能患有极易骨折的软骨症。” 幼童遇害后,一直没有人家来报案,除了送养之外,她暂时没有想到第二种可能。 王捕快闻言,吓破胆的朝她使劲眨眼。 有战王爷在,小祖宗的本事再大,也不能由着她拿主意啊! 这不是逾越么? 颜月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仰起小脸冲风离陌展颜扬唇,“王爷,你……你怎么看?” 风离陌睨她一眼,明知她是做戏,假意询问,但案子要紧,他只能依了她的安排。 “准。” 王捕快冷汗涔涔的离开。 颜月在地上蹲得久了,心口憋得难受,她托着肚子慢悠悠的站起身,刚想放松放松,充血的双腿却忽地发麻,整个人失控的朝风离陌所在的方向倒去…… 第7章 艰难求生路 颜月吓得胆颤心惊,千钧一发之际,她单手护着肚子,另一只手本能的朝风离陌抓去。 这家伙袖手旁观惯了,她可不奢望他会主动伸出援手。 果然如她所料,他跟柱子似的,一动不动的杵在原地,眸色漠然,宛如周边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颜月暗戳戳的磨着后槽牙,在即将狠狠的摔倒之前,总算是有惊无险的抓住了他的腰封。 但,腰封哪能撑得住她的重量? 只听啪嗒一声,腰封松开,她整个人猝不及防的继续下落。 风离陌瞳孔微缩,这动作…… 几乎立刻的,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紧紧地攥住了她细小的手腕。 颜月猛然悬空停下,后怕得小心脏都快要跳出胸腔了。 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刚想跟有些反常的风离陌道个谢,顺便请他好人做到底,再借点力把自己拽起来。 哪知道,她才抬眼便看到他松开的腰带,轻飘飘的从她眼前 飘落,他月牙白的直裾紧跟着敞开…… 风离陌此刻的脸色青黑,显然是没料到,居然有人敢众目睽睽之下对他伸手,还胆敢扯了他的腰带!而他为什么又反常地伸手拉住她,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颜月看着风离陌的“死亡凝视”,瞬间感觉周围的温度又低了,仿佛下一刻,就会变成百鬼呼啸的地狱。 救命——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只听‘嗵’的一声。 他铁青着脸收手。 颜月猝不及防的一屁股跌坐在地,好在她一直小心的托着肚子,再加上离地面已然很近,这才只是肚子沉了沉,没有引发更严重的不适。 反观风离陌,不过眨眼间的功夫,他的内力便卷着腰带回到他的腰间,他的眸光如同淬了冰似的,透着杀气。 落风等几个属下感受到急剧僵凝的气氛,纷纷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全都默契的垂下头,在心底替‘胆大包天’的颜月默哀着。 颜 月只想跑路! 可她挺着个大肚子,除非是老天爷开眼替她开挂,否则,她怎么可能逃得出大魔王的五指山? 许是紧张得过了头,她反而迅速的冷静了下来。 而后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冲他扬唇一笑。 “像王爷这般身份尊贵的人,竟能屈尊拉我一把,护我腹中孩子安好无恙,我无以为报,定会倾尽全力,将这宗案子给破了。”说话间,她月已经托着肚子重新站了起来,“尸骨已经检验完了,可以收拾收拾回县衙等消息了,对了……” 颜月转头看向一侧的落风,语气肃重了几分,“你们收殓尸骨的时候可一定要小心仔细些,若案子找不到突破口,我还会再验一次尸骨,毕竟,这是死者留在这世上最后的遗言了。” 落风被她一连窜的话惊掉了下巴。 正确地说,是周围的人看着她,都有些瞠目结舌。 这可是第一个敢在自家主子面前呱噪的人 。 尽管她的勇气感人,但恐怕,她命不久矣了…… 颜月哪能不知道自己在他们眼里是个死人的事? 不过她在赌……赌风离陌会看在案子紧迫的份上,暂且不提刚才那件‘丢脸’的事。 思及此,她又仰起小脸,看向风离陌的同时,冲他又笑了笑。 “王爷不下令,他们几个都不肯做事呢,这案子……还有耽搁的时间么?” 风离陌静默的看着她,冰冷的眸光如同能够看穿人的灵魂、看到过往的幕幕…… 那古灵精怪的少年也喜欢这样与他对视,但凡自己不应声,他便会一遍遍的轻唤‘王爷,王爷?’ 他刚想到这,耳边忽地响起一道似曾相识的唤声。 “王爷?王爷?” 风离陌的唇角勾起一抹不自知的弧度,这才回神,示意了一个‘照做’的眼神给下属。 见危机解除,颜月习惯性摸摸耳朵,活着的感觉真好! 殊不知,风离陌 将她摸耳朵的动作尽收眼底,原本敛去了寒意的黑眸,瞬间又泛起一丝疑云。 她…… 还未待他深究,便见她自然的垂下手,快速的朝尸坑所在的方向踱了几步。 “帮忙把那块石头捡起来,让我瞧瞧。”颜月指着尸坑的某处道。 她也是在不经意间发现那个露出一角的石头的。 离尸坑最近的落风这次没有请示,直接将石头捡起送到她手里。 颜月近距离的看了石头一眼,然后笃定的下定论道:“我听人说过,一年前这里起过山火,这石头有被灼烧过的痕迹,表面还残留着黑灰,说明,凶手是在起山火后,将死者掩埋在此的。” 这个发现,有助于她判断具体的案发时间。 她兴奋的转身,想把石头给风离陌也看看,没想到,一道暗影却突然笼罩而至。 紧接着,她的下巴被人捏着抬高,被迫迎上一双好似要吃人的眼睛。 “说,你到底是谁?” 第8章 心怀不善者 颜月的心底猛地咯噔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肯定是刚才摸耳朵的动作惹他起疑了。 上一世,她穿越成了听雨楼的二小姐,为了快速获得案件线索,曾经偷偷的离开过听雨楼,不仅女扮男装在大魔王的手底下当过差,还凄惨的死在了他的手里…… 她努力稳住心神,挺挺大肚子,颇有几分无奈的瞅着他,“王爷,我一个即将生产的孕妇,你说我还能是谁?不就是一个母亲?一个被冠了夫姓的女人?不过……”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透亮的眼睛一转,故意朝他迈近一步,然后才用又软又绵的嗓音继续说道:“王爷要打听我的消息,莫非是对我产生了兴趣?那正好……我男人在逃荒的路上病死了,眼下就剩我们孤儿寡母了,王爷若是真不嫌弃,我愿……唔……” 她话还没说完,便吃痛的闷哼了一声。 风离陌狠狠地收回了捏住她下巴的手,如避邪祟一般退开,只对落风几人留下一句‘本王去办件事,你们听她安排’,便飞身离开,很快消失不 见。 颜月无语的站在原地,风离陌离开的动作一气呵成,一副生怕被她粘上就甩不开的模样,一时间,她竟不知道该窃喜于他打消了怀疑,还是该郁闷自己的丑脸如此招人厌嫌。 这时,落风清咳一声打破沉寂,“姑娘可还有别的吩咐?没有的话,我等便按照刚才的要求收殓尸骨了。” 颜月回神,神色恢复如初,对他摇摇头,“没有了,你们开始吧。” “好。” 落风在蹲下身处理尸骨之前,有意的多看了她一眼。 他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惊中,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家主子居然破天慌的接连与她产生了肢体接触,最后还给人一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不不不,这一定是他的错觉,绝对的错觉! 颜月可不知道落风的心理活动这么丰富。 她留在原地等他们收殓好尸骨,再带着他们先后前往义庄、县衙。 回到县衙的时候,王捕快正好满头大汗的从外面赶回来。 见到颜月,他连气都顾不上喘匀,直接说道:“小祖宗可真 是神!果然找到了……” 颜月闻言,眉眼间的疲态瞬间一扫而光,她一边轻拍着肚子,安抚正在调皮好动的孩子,一边朝王捕快开口,“相关等人呢?可带回来了?” 王捕快摇摇头,“事情有些棘手,怕是要劳烦你亲自走一趟了。” 颜月不解的蹙了下眉头,由王捕快引着,前往当事人家里。 路上她了解到,齐县令在竹水县的产婆那里得到了线索,他找到当事人家里之后,当事人却对送养过孩子之事概不承认。 很快,一行人到了许家。 许家在竹水县是县内唯一的粮商,相当的大户。 令颜月没有料想到的是,许家正在张灯挂彩,似乎要操办什么喜事。 王捕快忙不迭解释道:“许当家给许小姐招了一名上门夫婿罗维,过几日便要摆酒席了,据说,罗维曾是许家的粗使下人。” 颜月没有搭话,很快便走入许家大堂。 三十出头的齐县令,与年过半百、衣着华贵的许当家相对而坐,大概是齐县令要问的事,惹了许当家不痛 快,他绷着一张脸,堂内的气氛僵持不下。 在许当家的身侧,还站着一名衣着华贵的年轻男人。 只不过,他身上的锦袍明显大了几号,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显得格外的滑稽好笑。 颜月见状,当即猜他是许家还未过门的上门女婿罗维,显然,许家并不怎么认可他,所以才不在意施舍给他的衣袍是否合身。 想到来许家的目的,她使了个眼色给王捕快,“你们都下去吧,这里留我跟齐县令就好。” 有头有脸的人都好面子,人多了肯定不好说些什么。 王捕快干脆的带着官差离开,落风犹豫了片刻,也听从了安排。 一时间,大堂里只剩下了四人。 颜月的眼角余光,不动声色的从右侧的帘子处扫过,投射在帘子上的人影霎时不见了。 她没有作声,而是唇角轻扬,落落大方的踱至齐县令的对面坐下。 齐县令见到她,神色明显放松,“颜姑娘,本该让你好生休养的,却还总是要辛苦你。” 颜月唇角的笑意更浓,眉 眼弯成了好看的月牙,“若县令真觉得我辛苦,那便多付我点劳务费呗!” 她要养双生子,能多捞一笔是一笔。 齐县令干咳一声,下意识的捂了捂钱袋子,打了个哈哈,“今日日头大,你快喝口水润润嗓子,后面的话还得交给你来问呢!” 颜月无趣的撇撇嘴,但没有跟他过多计较。 毕竟她知道,自己以女性的身份参与到衙务,县令也是担着风险的。 这时,坐在颜月左侧的许当家,见到她那半张令人头皮发麻的丑脸后,立即嫌恶的皱起眉头,把拿在手里的茶杯重重的一掷。 “齐县令,我许家什么时候成了阿猫阿狗都能入内的地方了?” 他早就听闻过县衙有一名丑姑娘在当差,平时尽做些接触死人的事,晦气得很,若是冲撞了自己女儿纳婿的事…… 思及此,他的视线落到颜月高高隆起的腹部,不屑地直接开口嘲讽。 “丑八怪没有自知之明便罢了,齐县令也不怕她长期接触死人,最后在县衙生下一个又丑又晦气的怪物?” 第9章 相同经历者 听到这话,齐县令顿时气得拍桌而起,“你……” 自打颜月来了之后,竹水县就没有破不了的案子了,府里上上下下都把她当小祖宗似的供着,怎可任由他人随意羞辱! 然而,不等齐县令开口护短,就见对面的颜月抬手朝他轻轻地挥了挥。 只听她笑道:“齐县令,你别着急嘛,先坐下来聊聊案子,不过就是嘴碎的骂我两句,不值得你帮我动气,况且……”她笑意盈盈的眸底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冷意,面上却没有丝毫变化,“你了解我的!” 她可不是什么任人揉捏的软柿子,而且对方居然敢言语攻击她孩子! 事有轻重缓急,她暂且不与小人计较,稍后…… 齐县令不由的打了个哆嗦,是啊,依着颜月有仇必报的性子,别说是竹水县了,就算是整个西凉国,恐怕也没有几个人能欺负得了她。 思及此,他同情的扫了一眼许当家,然后看好戏般坐下,清清嗓子,明 确的强调道。 “在查案的事上,颜姑娘可以代表本官,还请许当家配合一些,免得闹难看了,被带去衙门问话,平白惹来别人的议论。” 许当家仗着家底厚,京中又有关系,所以并没有把齐县令放在眼里。 依旧轻慢道:“西凉的律例可没有女人当差这一条,县令与其在这里与我白费时间,不如担心担心自己头上的乌纱帽。” “你——”齐县令的脸色一白,他最担心的便是这一点了,许当家的话,如同捏了他的痛脚。 颜月却漫不经心的笑了笑,“案子是战王爷指派我查的,许当家要不要去与战王爷讨论讨论西凉的律例?” “什么?” 许当家的表情顿时一变,这才想起刚才入内的那几名劲装侍卫,他们似乎不是官差,衣袍上的确绣有战王府特有的图腾。 思及此,他紧张的咽了口唾沫,气馅瞬间掉了下去,心不甘情不愿的退了一步。 “你们……你们想 问什么便快问。” 颜月迎上许当家的视线,单刀直入道:“据产婆所说,四年前,她替许夫人接生过一对双生子,孩子产下来便与常人不同,足月的时候,许家派人去找过她晦气,指责她接生不当,让孩子落下了极易骨折的病症,可有这么一回事?” 许当家面色不善地‘哼’了一声,算是应答。 颜月见他脸上丝毫没有动容之色,原本扬着的唇角逐渐下沉,“我想知道双生子后来的情况。” 许当家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态,“产婆造了孽,他们未活过百日便夭折了。” 颜月皱起了眉头。 她发现的是两具幼童尸骨,可不是什么婴孩。 “如此,那便请许当家带我们去墓地看看。” “怎么?”许当家的语气不由得一重,“你们还想挖坟掘尸不成?” “不去看看,又怎么能确定你的话是真是假呢?”颜月扶着腰站起身,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帘子处,又有一 抹暗影投射在上面,她知道,是有人在帘子后面偷听,“许当家如此的不想配合,莫非是因为坟里压根没有埋尸骨?” 这话一出,帘子后面的身影明显一晃,而后竟自己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是一名二十左右的年轻姑娘,满身珠宝翡翠也盖不住她苍白的气色。 见到她,许当家噌的一声站起来,“珠儿,你怎的在这?” 罗维则满眼爱意的迈出一步,小心的伸出左手搀住她。 “你身子骨弱,还是不要四处走动的好。” 许珠羞涩的与他对视一眼,眼底划过一抹爱意后,忽地想起了自己现身的目的,当即脸色一变,焦急的挣开他,转而抓住许当家的袖子,语气发颤的开口道。 “父亲,既然他们要看尸骨,那便让他们看好了。” “胡闹。”许当家气急的甩开自己女儿的手,“几日后你便要纳婿了,管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还不快些回去?” “我不走……”许 珠直直的盯着许当家的眼睛,“父亲不愿意让他们去看,莫不是因为……” ‘啪’的一声脆响。 许珠不可置信的捂住被打的半边脸,“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她好似明白了什么一般,忽地转身面向颜月,“父亲不带你们去,我带。” “你敢……”许当家涨红了脸,想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来,只得频频朝罗维使脸色。 只是,罗维还未来得及开口,大堂内便又响起了许珠苦涩的嗓音。 “我就是想要一个答案,那可是我的……” “你说够了没有?”许当家气愤不已的打断她的话,许是她强忍着泪水的悲痛眼神刺到了他内心的柔软,他终是张了张嘴,重重叹出一口气,“好,我说。” 颜月闻言,重新坐回原来的位置。 许珠将眼眶里的泪水擦拭干净,由罗维扶着,站在原地眼巴巴的等着许当家开口。 隔了良久,许当家才颓然的说道…… 第10章 最悲惨的事 “珠儿才及笄几日,便被采花贼掠去……祸害了。”说到这,许当家怨毒的看着颜月,“知道珠儿怀胎时,胎儿的月份已经不宜小产了,我只得让夫人假孕,只要生产时不让产婆瞧见珠儿的脸,便能偷龙转凤的瞒过所有人……” 听完整个过程,颜月总算是明白了前因后果。 原来,孩子竟是许小姐所生! 许家一直想把孩子送走,好断了许珠的念想嫁人,可许珠不答应,而且把孩子看得极紧,直到她大病一场,许家才逮着机会把孩子扔去了山谷自生自灭,对外便称是孩子夭折了,还装模作样的葬了一副空棺材。 得到真相,许珠‘嘭’的一声瘫软在地,崩溃得泪流满面。 “有罪的人是我,他们又有何罪?还未看清这人世就要被迫离开,全是我的错……” 颜月抿抿唇,下意识的抚了抚肚子。 她似乎也在不经意间,把孩子的性命交到了活阎王的手 里。 一想到‘三日’之约,她眼前蓦地浮现出上一世被他弄死的画面,冷不丁的打个寒颤,赶紧把他可怕的身影抛之脑后,转头看向许当家。 “许小姐的事,只有我与齐县令知道,这些本就与案子无关,我们自然不会对外宣扬,还得劳烦你带我们去山谷走一遭。” 许当家是个极好面子的人,家丑被当众揭开,他整个人的脸色铁青得难看,不仅将所有过错一股脑的怪到颜月身上,还对她保证的话毫不领情。 “若不是因为你,珠儿这辈子都不会知道那件事,你害了珠儿,迟早是要遭报应的。” 说完,他恶狠狠的盯了一眼她隆起的肚子。 颜月不爽的皱起了眉头,原本因为许珠的遭遇,她还想让许当家攻击她腹中孩子的事算了。 现在看来,似乎大可不必了! 这时,瘫软在地的许珠忽地抬头,泪眼模糊的望向罗维。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 罗维没有想到许珠会出言相问,语塞了半晌才慌乱无神的错开视线,不敢作声。 许珠失望不已的摇摇头,眼泪簌簌往下掉的同时,又朝许当家嘶吼道。 “父亲总是怪这个怪那个,若非父亲贪婪,那人怎的会生出报复的心思,祸害于我?” 她隐忍多年的情绪彻底爆发,一股脑的全发泄了出来。 “明明是你,是你看中了他雕刻的木人,他不愿卖你,你便派人去抢,还把他打个半死,那日他就该杀了我的,为什么要让我活着经历这些?为什么?” 颜月立即抓住她话里的两个重点,“你说那人会雕刻木人?而且,他原本是想杀你的?” 许珠泪流不止的点点头,“当时……当时虽然天色极黑,但我能感觉到,他的手指触到了我的颈部,似乎是想掐死我,可不知道因为什么,他突然像变了个人一般,未对我下手就匆匆离开了。” “在天色很黑 的情况下,你又是如何认定凶手身份的?” “因为父亲他们寻过来的时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捡到了掉落在地的木人,所以……他就是为了报复父亲,才对我做出那种事的。” 回忆起那段痛苦的过往,她凄怆的双手捂面,抽泣的呜咽声令人闻之心酸。 ‘木人’二字触动了颜月敏感的神经,她再次朝没有一丝悔意的许当家看过去。 “当年你捡来的木人可还在?” 许当家并不想承认自己做过不光彩的事,可许珠已经坦言在先,他只能憋着一口郁气点头。 “在……” 话毕,他扬声喊了一句,“管家,去金库取木人来。” “是。” 很快,木人取了过来。 只一眼,颜月便能确定,木人跟大魔王给她看过的一致。 所有有线条感的部位,最后一笔都会微微向右上勾,可见雕刻者为同一人。 她万万没有想到,案子居然会有 如此神速的进展。 颜月让府尹去请画师过来,她则扶起许珠,由丫环引着,去了许珠的闺房,准备单独问她与案子相关的线索。 两人坐下后。 许珠的视线一直落在颜月的腹部,泪珠子啪哒啪哒的往下坠。 颜月知道,比起被人羞辱,许珠更在意孩子的枉死。 果不其然,不等她先开口,许珠便用力的抓住她的手。 “你与我说句实话,你们发现的尸骨,是不是……是不是他们?” 颜月心底一涩,反过来握住她发颤的手。 “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很乱,但我需要你冷静下来,帮助我确认他们的身份,以及,抓住幕后的凶手。” 许珠闻言,许是‘为母则刚’,她好似有了力量,胡乱地擦干净脸上的泪水,哽咽着点点头,“好,我冷静,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原原本本的告诉你。” 颜月在脑海里斟酌了片刻,先问出了她心底最疑惑的一点…… 第11章 同一个凶手 “你们是根据木人断定施暴者身份的,除此之外,你可有看到过他的脸?或者听到过他的声音?” 许珠屈辱的摇摇头,“没有,什么都没有,当我惊醒过来想呼救的时候,他便出手将我击晕了过去。” 说到这里,她抬手抚向自己的右侧太阳穴,止不住的打了个哆嗦。 颜月皱起了眉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再且,若侵犯许珠的施暴者,是几桩连环案的凶手,他中途放弃杀戮,肯定是有原由的。 “那你再好好的回忆一下,事发时,周边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动静?” 许珠迎上颜月的视线,“你也是女人,应当知道贞洁对女人而言有多重要,他夺了我的清白之后,我只想一死了之,哪里还有心思管顾周边有什么?” 颜月自己的清白虽然丢得“莫名其妙”的,但不妨碍她与许珠的共情,既然得不到有用的线索,她刚想换个角度问,却见许珠布满泪痕的俏脸忽地一滞。 “对了,他的指尖触上我喉咙的刹那,我闭上了眼睛等死,那一瞬间,天边响了一声惊雷,好似还有闪电划 过。” 她低喃完这句话后,又笃定的点点头,“的确是惊雷闪电没错……” 颜月又旁敲侧击的问了好几个问题,确定除了惊雷闪电之外,再没有其它的异常,她才把这个线索落实记下。 正当她想去看看画师来了没有,许珠像是突然紧张的抓住她的手。 “你们要查的是孩子的事,为何要问我有关于那个畜生的信息?” 颜月实在不忍心瞒她,“尽管我们查到的线索有限,但以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当年辱你清白之人,极有可能与杀害孩子的凶手为同一人。” “这……这怎么可能?”许珠一时转不过弯,“你的意思是,我那可怜的孩子被父亲扔出去后,便被那畜生捡了回去杀害?” 颜月摇摇头,“首先我们还不能确定,尸骨是你所生的双胞胎,再一点,你的孩子被扔弃的时候尚不足百日,而我们发现的尸骨却是幼童,而非婴孩。” 许珠愈发的听不明白了。 颜月取出手帕替她擦拭干净眼角的泪水,“我会给你一个交待的,但你也要答应我,就算是为了真相,你也要坚强起 来。” 许珠没有应声,眼里又有晶莹的泪光在闪烁。 她生无可恋的看着虚空,沉浸在自己灰暗的世界里,眉眼间的生气在一点点消散。 颜月眉心微拧,她站起身,抚着因孩子胎动而鼓起一团的肚子。 “如你眼下所想,孩子又有什么错?为什么还没看清楚这世间便要被迫离开?可他们遇害的事已然是事实,你是不是可以代他们再好好的看一看这世间?去走走他们不曾走过的路?还有,你舍得罗维么?” 许珠怔怔的看着虚空,经颜月提醒,与罗维相关的画面,如慢镜头一般在她的眼前闪现,霎时动摇了她一心求死的心理。 “罗维他很好,从小与我一同长大,他虽然是下人,还是个左撇子,与我地位悬殊,但我们还是义无反顾的喜欢上了对方,哪怕他知道我失了身,还愿意一如既往的待我,我确实不该怪他隐瞒扔弃孩子的真相,他人微言轻的,除了听从父亲的安排之外,又能做得了什么呢?” 颜月抿抿唇,“所以,我们无法挽回已经发生过的事,就更该珍惜还拥有着的一切。” 能说的都说完了,剩下的只能靠许珠自己走出来。 她压下心底的情绪,转身想要离开。 还未待她迈出一步,身后便传来许珠嘶哑的嗓音。 “父亲的人抢那个畜生木人的时候,我护过他,意外瞥见了他的肩胛骨上有一个烙印。” “烙印?”颜月诧异的眯了眯眼,“什么样的烙印?” “我未曾看清楚,那人便拉上了衣领子。” “无妨,我会尽全力查清楚的。”颜月与她对视一眼,见她原本暗淡的眸底终于有了一丝光亮,她绷紧的心弦这才松缓了几分,“若你还能想起来什么,随时来县衙寻我。” “好,谢谢你。” 颜月冲她扬唇一笑,而后转身推开门。 令她没有想到的是,罗维正局促不安的站在外面。 他先张望了一眼厢房里面,确定许珠无恙后,他才不安的问道。 “珠儿没事吧?父亲派我来告诉姑娘一声,画师到了。” 颜月看了他一眼,如果许珠没有遭遇那一难,他与她应当走不到一起。 “她没事,可能需要自己缓缓。” “那就好。 ” 罗维松了一口气,他张嘴还想问些什么,不知怎的,又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只是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闷头在前面带路。 两人回到大堂,县衙的画师正在根据许当家的描述画像。 半柱香之后,一个长相普通平凡的年轻男人浮现在纸上。 国子脸,鹰钩鼻,脸上没有明显的特怔,但他那双眼睛却给人一种十分阴冷的感觉,令人一眼就能认出来。 齐县令让官差拿着画像去走访,颜月则让画师多画了一张给落风,他们是大魔王的人,自然有自己的渠道调查线索。 做完这些,他们才在许当家的带领下,赶去遗弃双胞胎的山谷。 一路上,颜月都在仔细观察周边的地形。 刚开始还会有零零散散的几户人家,后面便是荒无人烟。 到达遗弃点,除了山风阵阵与野兽虫鸣外,周边再没有其它的声晌。 “颜姑娘,那不足百日的孩子被扔在这里,还不得被野兽叼了去?”齐县令说及这个可能的时候,愤怒的盯了许当家一眼。 “野兽?”颜月的双眸微动,“那有没有可能是……” 第12章 相同的颜色 “是猎户?”颜月与齐县令异口同声。 两人达成共识,齐县令立即安排人在山上排查。 果不其然,官差很快便找到了一个常年住在山里的猎户。 好在猎户的住处,离遗弃点不算远,颜月走走停停的也能吃得消。 猎户的家里一共有三口人,猎户进深山老林狩猎还未归来,猎户的媳妇柳氏与婆婆蔡氏在家中。 许是第一次见到官差上门,三十来岁的柳氏显得十分紧张不安。 蔡氏活的岁数大了,见过的大小场面不少,倒是能稳得住。 “不知道你们寻过来所为何事?” 颜月笑了笑,想缓解一下屋子里的紧张气氛。 可她忽略了自己的丑脸,一笑起来,半边脸浅笑嫣然,半边脸狰狞可怖,吓得蔡氏婆媳俩受惊的后退一步。 颜月尴尬的侧了侧身,挡住自己的半边丑脸,“我们想打听一下,四年前,你们可有捡 到过两个孩子?” “你们是如何知道的?”蔡氏与柳氏双双瞪圆了眼睛。 颜月闻言,心底的一块重石总算是落了地。 这回是柳氏先开的口,嗓音里带了一丝悲意,“当年我下山买东西归来,在路边的草丛里发现了奄奄一息的两个孩子,我与相公成亲多年,一直没能有个一儿半女,当时没有多想,便将两个孩子带回了家。” 蔡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接过柳氏的话头,“看到孩子,我们都是欢喜的,可紧跟着,我们也发现了他们有异于常人的病症,但孩子已经捡回来了,哪有再扔出去的道理?我们没有银子替他们治病,能活多久,就只能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哪知道……” 她停顿了几秒才继续道:“易骨折的病症没能要了他们的命,倒是因为我们的疏忽,让他们被山中的野兽叼了去,这一年多来,连他们的尸骨都没能寻到,终是我们 的福泽太浅,注定不能有个后代子嗣啊。” 查到这里,没人报案这点总算是大白了。 颜月认真观察过她们婆媳二人的表情,没有一丝异样,应该没有说谎。 “那可否与我们说说,孩子当年是怎么被野兽叼走的?” 蔡氏摇着头,不忍心去回想。 还是柳氏低着嗓音答道:“那日相公受了伤,我与婆婆送他下山医治,只能将孩子留在家中,原以为门窗皆锁好了,他们顶多哭闹一阵,哪知道我们回来时,大门被破,血水一路淌到了外面……” 颜月抿了抿唇,事隔一年多,她无从考究当时的情况是人为还是野兽。 但根据尸骨的情况判断,他们是人为致死的。 所以,猎户一家不在的时候,肯定还发生了一些什么。 思及此,她朝柳氏看过去,“还请你们再好好想想,事发前后,有没有可疑的人或事在周边出现过?” 蔡氏婆媳对视一眼,她们不明白官府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来查那件事。 但她们也想寻到两个孩子的遗骸,于是没再多问,便绞尽脑汁的想了起来。 “倒是有那么一件怪事,从我们捡到孩子起,家门口隔几个月便会出现碎银子,极有可能是遗弃孩子的人家送来的。” 颜月立即朝许当家看过去。 他冷冷的‘哼’了一声,“不过是孽种而已,他们还不配让我送银子过来。” 颜月愠怒的皱起了眉头,许当家的话说得难听,却也是事实。 那么,知道孩子下落,并且愿意送银子过来接济的人,似乎只剩下了一个罗维。 “对了……”蔡氏突然一拍自己的脑头,“出事那日,我们就医回来的时候,在门口也发现了沾染上血迹的碎银子。” 颜月的眼睛霎时一亮,蔡氏给出的线索十分重要,送银子的人,极有可能与凶手打过照 面。 确定没有别的线索后,再加上天色就要黑沉下去,她暂时放下问话,叮嘱她们想到了什么再去县衙禀报。 一行人准备离开。 颜月才迈出一步,袖子忽然被柳氏拽住。 “姑娘,你也是有身孕之人,应当可以体会到我的心情吧?还请你们多多费心,帮我们将两个可怜孩子的尸骸寻回来,我们在此先谢过了。” 说到这里,柳氏与蔡氏一齐福了一礼,柳氏又补充了一句。 “两个孩子当日穿着烟色的袄子,野兽再凶残,应当不会连袄子一同吞了。” 颜月闻言,神色顿时一滞。 她朝一侧的落风看过去,“能否再让我看看案卷?” 落风利落的照办。 颜月接过案卷避开众人,找了个角落把案卷展开,只一眼,她便在内容里找到了想看的那一条,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死者跟两个孩子一样,死亡当天穿着烟色的袍子…… 第13章 结因终得果 颜月把案卷合上后还了回去。 尽管死者间的共通点已经呼之欲出,但她还是谨慎的吩咐齐县令,让他下山后亲自去许家问一声,许小姐出事的那天,是不是也穿着烟色的衣裙。 一行人原路下山。 齐县令去了许家。 落风也带着人自行离开,没有再跟着颜月。 回到县衙,颜月一坐下便来了个葛优瘫,这才发现自己小腿肿胀,就连脚底板都隐隐作痛,可见这趟累得不轻。 王捕快是个活络人,忙前忙后的帮她倒水递软垫,不敢有一丝大意含糊。 “颜姑娘若是哪里不适便吱声,我立马去请郎中过来瞧,您这眼瞅着也快临盆了。” “这倒不用。”颜月轻轻的抚着肚子,“他们聪明着呢,知道我要查案的时候便都安安静静的。” “颜姑娘会有好福报的,莫要把许当家的话记在心 上。” 听到‘许当家’三个字,颜月的唇角霎时往上一扬。 “对了,上一起仇杀案结了,明日一早我会去替死者缝合收殓,你帮我把许当家请过去,有些案子上的事,我还需要跟他接洽。” 王捕快与她相处久了,哪能不知道她的心思,当即打了个寒颤,不由的想起了上一个被带去义庄的人…… 俗话说得好,种因得果,谁让许当家将矛头对准小祖宗最在意的孩子了? 过了一会。 齐县令从许家回来。 他走到颜月旁边坐下,眼里蕴满了不解与疑色。 “许小姐是在睡梦中被人强行掳走的,她当时穿着白色的里服,并非烟色。” “居然不是?” 颜月拢紧了眉心,难道是她对‘死者间的共通点’判断有误? 无论如论,大魔王要查的案子,许珠那边肯定是个突破口,想 把案子查清楚,是没有办法避开齐县令的。 再且,共事了这么久,她十分清楚他的为人,虽然有时候抠了点,但不失为一个三观极正的人。 思及此,她提了一嘴连环案,“双胞胎与案卷里记载的受害者一样,出事的时候皆穿着烟色的衣袍,原本我以为,侵犯许珠之人与凶手为同一人,可许珠出事的时候穿的并非是烟色……” 颜月顿了顿,又想起另外一条疑点,“而且,得罪施暴者的是许当家,最后遭殃的为何是许小姐?” 齐县令也觉得奇怪,“的确,许小姐还帮助过施暴者,他没有理由将矛头对准她啊,对了……罗维承认了碎银子是他有意送的。” 颜月眯起了眼睛,耳边骤然响起许珠对罗维的描述—— “左撇子!” 她一个激灵,迅速睁开明亮的双眸。 罗维暗中接济着两个孩 子。 却对他们遇害那天的事闭口不谈。 这些矛盾的点汇聚在一起…… 她回想了一遍许珠的证词,眼底划过一抹精光的同时,看向王捕快,“你现在便去许家将罗维带过来审问,另外,再安排一人前往义庄,取一小截幼童的尸骨过来。” “这……”王捕快迷糊了。 齐县令作势踹他一脚,“这什么这?你跟小祖宗一起办了多少桩案子了?不知道她让带人回来,便是代表着案子要破么?” 王捕快喊了一声‘得令’,立马转身按照吩咐去办。 半个时辰后。 罗维被王捕快亲自押带过来。 他换下了白天的那身宽大锦袍,只穿了一件寻常的长衣,反而比白天的时候有精神气多了。 令颜月没有想到的是,许小姐居然跟着他一起来了,她还未走出丧子之痛,苍白无色的脸上,又平 添了一丝担忧与不安。 显然,罗维在她心里的份量很重。 见到颜月,许小姐率先开腔问道:“不知你们将罗郎唤来是因为什么?来的路上,他都与我说了,是他让孩子多活了数年,我不怪他了,对他只有满满的感激。” 说罢,她热泪盈眶的与他对视一眼,“孩子未能活到现在,终是他们命薄。” 罗维抬手替她拭泪,“我知道自己能给你的不多,关于孩子之事,是我做得还不够好。” “罗郎……” 两人相拥而泣。 换作平时,颜月肯定会动容不已,可想到盘踞在罗维身上的嫌疑…… 她轻咳了一声。 罗维这才松开许珠,局促不安的迎向她的视线,“姑娘有……有何要问的?” 颜月也不与他绕弯子,直截了当的切入正题,“你最后一次去给猎户家送银子,可有看到过什么?” 第14章 终自食其果 罗维果断的摇摇头,“那日我送完银两便走了,什么都不知道。” 许是颜月的眸光太犀利,他略显紧张的咽了口唾沫,而后条件反射的垂下头,不敢与她有任何视线上的接触。 颜月不动声色的继续道:“从你送银子的行为来看,你十分在意两个孩子,所以我很疑惑一点,你最后一次送银子的时候,明知道猎户家中只有两个孩子在,你为什么没有留在暗处照看他们?” “我……”罗维神色不宁的迅速看了颜月一眼,“我不敢离府太久,见猎户他们反锁着房门,便安心的离开了。” 颜月知道他会反驳,再加上事情过去了那么久,她没有证据考究他的话是真是假。 不过…… 她唇 角微勾,‘胸有成竹’的睨着他,“如此,你那日是什么时辰上的山?又是什么时辰下的山?” “这……” “你别急着回答。”颜月打断他的话,故意诈了一句,“你最好好好想想,免得给出来的时辰,与我们查到的时辰不同。” 她把‘查到’二字加重,无需多说,罗维的额头上瞬间溢出一层冷汗,吱吱唔唔着吐出一句。 “是……是午时上的山,申时一刻下……下的山。” “这不对吧?”颜月唇角的笑意渐浓,“按照正常脚速,不在山上停留的话,上下山只用半个时辰足已,所以,你其它的时辰都在做什么?” “我……”罗维闪烁其词,“我累了,就随意找了个地方歇脚,眯 ……眯了会。” 颜月好笑的提醒他,“你方才可说了,不敢离府太久,所以急着下山,怎的这会又变成了歇脚?” 罗维被噎得半晌说不出话。 许珠是信任罗维的,见他接不上话,她慌忙替他说道:“姑娘,上山下山太过辛苦,罗郎吃不消也是正常的。” 颜月意味深长的看了许珠一眼,并没有急着说话。 许珠却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姑娘看着我做什么? “好,我们先不说两个孩子遇害那日,罗维在山上看到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颜月叹了一口气,决定从另外一个突破口开始切入,“你就不觉得奇怪么?掳走你的人,似乎对许家十分了解,他知道怎么避开夜巡的家丁。” 许珠没有料想到,颜月会重提那件令她万分屈辱的事。 她的脸色瞬间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浑身也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 罗维心疼的扶住摇摇欲坠的她,一改方才的慌乱,铁青着脸色朝颜月斥责道:“姑娘,珠儿的遭遇与你们要查的案子有何关系?你能不能不要再撕开珠儿的伤疤了?” 颜月也不忍心在许珠的伤口上洒盐,可这是破案的必经过程。 她抿抿唇,直接抬起左手,比划着击向许珠的右侧太阳穴,“那日掳走你的人,是不是这样从正面击晕你的?” 说完,她晃了晃自己的左手。 “要知道,人在紧迫关头,都会下意识的使用自己惯用的手,这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许珠脸上的表情瞬间一滞,怔怔的盯着她的左手,好半晌才从颤抖的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是左手!” ‘左手’二字一出,罗维立即松开她,本能的后退一步,而后才急忙稳住情绪,惶恐不安的想再拉她的手。 “珠儿,我……” “是不是你?”许珠用力的咬紧泛白的唇,拼命瞪圆了眼睛,才没有让泪珠子滚落,“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刹那间,屈辱感与绝望在她心底蔓开,大堂里明明灯火通明,她却宛如置身在一片黑暗里。 “我没有,不是我。”罗维被她的怀疑刺痛,“我素日里待你如何,你还不清楚么?如今你却要因为旁人的几句话而疑心于我,你非要如此践踏我的真心么?” 第15章 爱并非自私 许珠因他的话而动容了几分,泪水终究还是没崩住,簌簌的从眼角划下。 “我自然不希望是你,可左手……只有你惯用左手。” “我要你相信我。”罗维蛊惑般的握住她的肩膀,强迫她与自己对视,“不管别人如何,我只要你相信我。” “我……” 眼看着许珠就要心软,颜月冷冷的打断她的话。 “既然如此,我这里有一个法子可以验证真假。” “法子?什么法子?”许珠与罗维异口同声。 不过,许珠的嗓音里透着欣喜,罗维的嗓音却明显慌乱。 颜月从王捕快手里接过由素布包着的白骨,意有所指的开口道:“你们可有听说过滴骨验亲?” 这是古代流传下来的一种确定亲缘关系的方法,身为现代法医的她,自然知道这种方法没有科学依据。 但她的目的不是验亲,而是利用古代人相信这一点来进行施压。 果不其然。 听完‘滴骨验亲’四个字后,罗维的身体如坠冰窖般颤了颤。 “为何……为何要滴骨验亲?我没有做过什么,我不要滴骨验亲。” 颜月睨向他,“击晕许小姐之人惯用左手,这点与你一致,就算你不愿意,我们也有权力强迫你验亲。” 许珠泪流满面的后退一步,“这是你唯一洗清嫌疑的机会,你竟然不肯,你为何不肯?” 面对她的追问,他张了张嘴,却连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许珠的信任,在他的沉默中一点点瓦解,她带着哭腔朝他大声嘶吼,“你是不肯,还是在害怕?” 罗维涨红了脸,竟下意识的转身想跑。 一侧的王捕快直接伸手抓住他的衣领子。 “你跑 什么?” 罗维仍旧是一言不发。 颜月明眸微动,“真相,或许会迟到,但它从来不会缺席。” 罗维闻言,浑身无力的瘫倒坐地。 与此同时,大堂外的一抹颀长身影隐至暗处,只留一道深邃的视线,灼灼的落到颜月的半张丑脸上…… 颜月的心思都在案子上,哪里会注意到暗处有人。 正当她想授意王捕快让罗维验亲,只听‘啪’的一声脆响,罗维重重的朝自己甩了一个巴掌。 “珠儿,你杀了我吧,是我混蛋,是我禽兽不如,竟对你做出了那种事。” 说完,他紧张不安的向前爬了几步,一把抓住许珠的裙摆。 “可我也是因为太爱你了,我没有别的法子,只有……只有将你毁了,你才会死心踏地的跟着我,老爷夫人才肯让我们在一起,你原谅我吧,我 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许珠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他坦白求饶的模样。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多年前残忍糟蹋自己的人,真的会是他! 是他,害得她日夜被恶梦纠缠,害得得她未婚先孕,还害得她失去了两个孩子,他怎么……怎么还敢说一切都是因为爱? 一想到自己所有的煎熬与痛苦。 许珠疯狂的甩开他的触碰,“你别碰我,你走开。” “珠儿……” “你也不要喊我,我嫌恶心。”她的崩溃在一瞬之间,曾经有多感激与信任,这一刻便有多痛苦与绝望。 罗维不肯死心,他一句句的重复着,“我只是因为太爱你,太爱你了……” 颜月实在听不下去了,她冷冷的打断他自私自利的话,“你别用爱的名义,替你所犯的过错正名,错就是错,无关 爱或不爱。” 罗维一噎,这才哑然的住了嘴。 颜月几步走近许珠,或许是拥有相似的经历,她能做到感同身受。 “我先安排人送你回家,你千万别钻牛角尖,不要为了不值得的人与事,将自己陷入深渊泥潭之中,想想,你还没有弄清楚幼童是否为你所生,以及杀害他们的凶手还未归案,你需要振作起来。” “验……验亲。” “罗维既已承认,验亲之事就先不做了,明日我会去找你,到时候,我给你一个肯定的答案。” 许珠将颜月劝解的话听了进去,她努力控制住决堤的情绪,声线沙哑的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好,我听你的。” 颜月心疼的替她拭了拭脸上的泪水,而后才吩咐王捕快送她走。 许珠走了几步,忽地又停下脚步,回眸睨向瘫坐在地上的罗维。 第16章 从此为路人 许珠饱含泪光的眼睛里,曾经的爱意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恨意。 “你知不知道,我从未嫌弃过你的身份,也从来不觉得我们没有以后,是你亲手……亲手摧毁了一切,我这一世,最后悔的事,便是喜欢过你,从今往后,你我形同陌路,恩断义绝。” 说完,她决绝的取下腕上的手镯,狠狠的朝他扔过去。 铛的一声,手镯瞬间落地碎成数块。 罗维怔怔的目送她的身影消失不见,而后才又哭又笑的拾起碎片。 “我真的只是……只是……”他用力收紧拳头,鲜血霎时染红了掌心,“太爱了。” 颜月摇摇头,身为法医的她,看了太多太多打着爱的名义伤害他人的案子。 或许他们永远都不会明白,在他们决定犯错的时候,爱就变成了私欲、罪恶。 久未出声的齐县令唏嘘道:“当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了。” 颜月看了他一眼,迅速把情绪调整过来。 “现在还不是感叹的时候,许小姐的案子虽然解了,但还有别的谜题在等着我们。” 齐县令点点头,“确实,幼童遇害那日,罗维去了猎户家,他肯定隐瞒了什么。” “可不止这一点哦。”颜月神秘的卖了个关子,“若我推测得没错,战王爷要查的案子,很快就会有大进展了。” 齐县令满脸堆笑的朝她竖起大拇指,“不愧是颜姑娘。” 很快。 几人去了审讯室。 罗维被绑在中央的柱子上,手脚皆上了镣铐。 颜月坐在审讯桌前,一手轻抚着隆起的腹部,一手捏着齐县令贴心准备的糕点填肚子。 齐县令知她要问什么,当即一拍桌子,绷着脸开口 道。 “说吧,那日你在山上可瞧见了什么?” 罗维恨恨的看着他们,咬紧切齿的一字一句,“若非你们,我与珠儿走不到今日,左右不过是个‘死’字,你们休想知道山上发生了什么。” “你……”齐县令见状火了。 不等他发飙,颜月淡定的伸手阻了他一下。 “别急,他会说的。” 因为嘴里还塞着糕点,她的嗓音囫囵不清,像是邻家娇憨可爱的小妹妹。 可她说话时镇定冷静的神态,又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齐县令闻言,立即压下心底的火气,悠闲的靠在椅背上养神。 一时间,审讯室里谁都没有说话。 罗维反而不适应了,数次抬头盯向颜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颜月权当没看见,直到填饱肚子,她才心满意足的站起身,朝罗维 所在的位置踱了几步。 “既然你不想说,那我便代你说好了。” “你代我说?你能知道些什么?”罗维对她的话嗤之以鼻。 颜月也不生气,她似笑非笑的瞅着他,“刚才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你百般照顾两个孩子,却对他们遇害那日的事绝口不提。”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眼底浮起一抹不加掩饰的讽色,“谎言的出现,往往是为了掩盖另一个谎言,你侵犯许珠的那日,在闪电划过夜空的时候突然离开,是因为瞧见了现场还有第三个人吧?” 罗维的眼睛瞬间瞪大,不可置信的张嘴,“你……” 颜月一笑,“而根据现场遗留有木人这一点来看,你发现的应当是会雕刻木人之人。” 罗维完全石化,他怎么都没有想到,那日的经过会…… 颜月摇摇头, “若我推测得没错,你在山上又瞧见了那人是不是?”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他为什么不肯交待实情,因为——他害怕自己强占许小姐的秘密会暴露。 罗维傻了,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听到这,齐县令心中暗叹:颜姑娘就是颜姑娘,不枉府里上上下下拿她当小祖宗似的供着,对方果然开口了。 颜月这才迎上罗维惊诧的视线,“其实这并不难推测,你明明那么照顾两个孩子,却对山上发生过的事、以及他们的死因闭口不谈,只要将几个疑点结合起来,就会得出一些大概的案情。” “那你知不知道,他原本是想……是想……” 罗维似乎想到了十分可怕的事,脸上迅速浮现出恐惧之色。 颜月眉头轻皱,忽地想起许珠提到过她帮了那人…… 第17章 是阴差阳错 “他原本是跟着你上山,想对你下手的?” 如此一来,会雕刻木人之人的作案动机、作案轨迹就形成了一个完整的闭环! 毕竟,他并没有理由去深山老林里,除非,他是想对罗维下手。 只是,他最后选择了两个幼童,说明他不是对孩童所着的烟色衣袍有变态的恨意,就是因‘爱’生恨,想毁了罗维强占得来的孩子。 现代心理学有过研究,性子偏执到一定程度的人,只要被人帮助过,就会自以为是的对帮助者产生强烈的占有欲,会认为对方是爱上了自己,才会施与援手。 “说吧,你再藏着掖着也没有多大意义了,倒不如把那日的经过完速叙述出来,帮我们抓住真凶。” 罗维这才从震惊中醒过神,在她透亮的目光之下,他下意识的想交待出一切。 可转念一想,自己如今的处境全都拜她所赐,他心底的怨恨便像种子般生根发芽。 “你这般有本事,怎的不自己去抓?别在我身上多费苦心了,我左右不过是个死字,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颜月也不恼,颇有 些同情的睨着他,“你觉得我查案是为了我自己么?眼下你毁了许小姐清白的事已经大白,这本就是你该受的罪责,你却要为了自己应该承担的,堵着一口气,让杀害两个孩子的凶手逍遥法外?那你口口声声说爱许小姐这点,是个笑话么?” 罗维闻言,怨恨的脸色立即狰狞了几分,“你可以轻视我,但你没有资格轻看我对她的爱,为了她,我可以将自己变成另一个人,为了她,我可以隐忍两个孩子之死,为了她,我……” 颜月不屑的噗笑一声,“你扪心自问,你究竟是为了她,还是为了你自己?爱是付出、给予,而不是伤害、索取。” 罗维张嘴想辨,却发现到了嘴边的话,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他眼前满是许珠离开时决绝的模样,那是恨、憎恶、死心。 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所作所为,竟然伤她伤得如此之深。 “当然,你也可以不说,既然我能揪出你,自然也能抓住那名真凶,我之所以还站在这里审讯你,是想给你一个反省的机会,若你不需要,那就没什么好说的 了。” 颜月的审讯技巧,全都是从局里同事那学来的。 只要表现出无所谓、无所求,慌的肯定就是对手。 思及此,她毫不拖泥带水的转身,朝齐县令使了一个眼色,“走吧,没必要在这与他浪费时间了。” “好。” 两人才走到门口,身后便传来罗维试探性的一句。 “你们当真不想知道与那人有关的事了?” 颜月停下脚步,淡然的回眸瞅了他一眼,“你与受害者相关,你都不急,我们急什么?” 眼看着颜月他们又要走,罗维挣扎了片刻之后,终究还是隐忍不住的脱口而出,“他是冲着我来的,他在半道上就想对我动手了,我拼命的逃往猎户家,而他在发现孩子后,竟然不再追我了,可我当时真的是害怕极了,只敢躲在林子里,不敢去瞧他在猎户家做了什么,我以为……” 他痛苦的顿了顿,“我以为他的目标是我,不会对孩子如何,哪知道事情会发展到眼下这一步。” 颜月与齐县令对视一眼,她抚着鼓起的肚皮,重新踱近罗维,“你再好好回想一 下,他的身上有什么特怔是令你记忆犹新的。” 罗维看她的视线里仍然夹杂着恨意,“我愿意说这些,只是不想再让珠儿多寒心一次。” 说完这句,他才紧接着往下道:“那人身上有一股子泥沙味,我与他纠缠间,看到他肩上烙有一个‘奴’字。” “奴?”颜月眉心一拢,许珠也说过关于烙印的线索。 在这个朝代,身上烙有‘奴’字的不是战俘就是流放的罪民。 难道,疑犯的身份是其中一种? “除此之外,可还有别的?” 罗维摇摇头,“没有了。” 颜月虽然得到了如此重要的线索,但眉头却越蹙越紧。 从几桩案子的手法来看,凶手心思缜密,不像是个会接二连三的露出自己身份破绽的人。 她总觉得关于烙印这条线索,出现得实在是过于巧合了。 可她又说不上是为什么,只得将这些疑点暂时压下,与齐县令一同离开审讯室。 次日。 颜月早早的便去了义庄。 王捕快把许当家请过来的时候,她正巧穿戴好验尸时的罩衣、手 套。 原本,她只是肚子大,身形依然娇小瘦弱,但白色罩衣的面料偏硬、过长,瞬间将她整个人衬得像具……悬浮的女鬼! 再加上义庄阴森可怖的气氛,以及她半边狰狞丑陋的脸,她手执针线站在一具覆盖着素布的尸体旁边,令第一次来义庄的许当家直接一个踉跄,差点被吓得送走了。 好在他及时抓住了门框,才没有被吓得瘫软倒地。 颜月心里好笑,却没有表露出来,她抬眸瞅着他。 “许当家站在外面做什么?隔得那么远,我都不能好好问你线索了,若是耽误了战王爷查案,这个罪别说是许家,就算是许家背后的人,也承担不起的呀!” 许当家恨得咬牙切齿,她不仅挖出了自己家拼命想掩盖的秘密,还将自己挑的上门女婿送进了牢房,这些丢人现眼的账,他一笔笔的全算到了她头上,可有‘战王爷’压着,他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往里跨了一步,但也仅仅只是一步,便如雕塑似的僵硬地站着,不敢再往前半步了。 颜月唇角微动,直接掀开了尸体旁边染血的白布…… 第18章 暗地里观察 白布一掀开,几个解剖过的鲜红脏器立即显露出来。 强烈的视觉冲击之下,许当家只觉得喉头一动,还未待他错开视线,胃部强烈翻涌,污秽物已然到了嘴边。 颜月将他的变化尽收眼底,她没有作声,只是自顾自的捧起其中的‘胃’,灵活的穿针引线缝合刀口。 “许当家可知道凶手是哪里人?” 许当家脸色涮白的忍着,“昨日我不是与你说过了?他就是个走货的,谁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 颜月利索的收了个尾,刚想将缝合完成的‘胃’部放至一边,却不料手一抖,‘胃’部径直飞落出去,好巧不巧的落在了许当家的脚边。 许是缝合用的针线质地不好,在‘胃’部落地之后,针线竟然齐刷刷的崩、断、了! 一 时间,五颜六色的消化物淌了一地,难闻的腐烂味扑鼻而来。 许当家哪里见过这种架势,他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软了下去,然后用尽全力,连滚带爬的往外逃,就连‘战王爷’三个字都顾不上了。 颜月眉眼一弯,噗嗤一声轻笑出声,看着许当家落荒而逃的背影,她又无辜的耸耸小肩膀。 法医一门严谨神圣,她可从来不会拿死者吓唬人。 这些个内脏,是她一早从猪肉贩子那里买来的,许当家要把它们想成人体脏器,她又有什么办法? 不过,看许当家那样子,怕是要厌食好一阵了! 想到这点,她煞有介事的拍拍肚皮,“你们可要记住了,面对许当家那种人,纵容便是助恶,唯有给他们点教训,才可能令他们回头是岸。” 两个小家伙回应似的,踢了踢她的肚皮。 念叨完,颜月才拾起猪胃放回去,面色肃重的掀开盖住死者的白布,开始缝合工作。 殊不知,不远的暗处,正有一双犀利的黑眸睨着她的一举一动。 听到她那句‘纵容便是助恶’后,男人毫无温度的薄唇不由的轻抿了一下,眼底有一抹深沉一闪而过。 从未见过自家主子这副模样的落风不禁打了个寒颤,“主子,可还要派人继续查她?” 风离陌宛若未闻,他的视线始终落在验尸房所在的方向。 那个丑女人面对死相可怖的死者,连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行云流水的缝合动作,好似死者在她眼里只是一件寻常的衣袍。 从他接管刑部大理寺以来,除了那个人,甚少有仵 作在面对尸体时没有厌恶的神情,更何况,她还是个弱不惊风的女人! 这时。 总觉得有哪里不自在的颜月突地抬眸,一眼便看到了从暗处走出来的大魔王。 他仍旧是一身月牙白的锦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她当众扒过腰封的原因,他今日的服装款式竟然没有腰封…… 她眉梢一挑,不用多猜也知道,从她察觉到有异样开始,他就已经在暗处观察着自己了。 思及此,她将眉眼间的鄙夷之色压下,利落的一个收尾,替死者盖好白布后,才一边脱下羊肠手套,一边神色如常地走向他,随意扯道。 “战王爷屈尊来义庄,莫不是怕我跑了?” 风离陌没有直接答话,而是瞥向一侧的鲜红脏器,“你倒是会玩。” 颜月小脸一 燥,知道他这是识破了自己的小伎俩。 不等她接话,他淡淡的声音紧接着在她的耳边响起。 “我刚刚收到了新案子的消息,昨日失踪的将军府幼子,也穿着烟色的衣袍。” 颜月的眉心一拧,“看来,‘烟色’是能串起所有案子的共通点了,除此之外,可还有别的消息?” 风离陌居高临下的睨着她,深不见底的黑眸仿佛能看穿人的灵魂。 尽管颜月知道自己所表现出来的一切,都与前两世以及原主不同,但在他的注视之下,还是免不了的有些心虚,生怕他察觉到了什么。 正当她想扯个别的话题,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忽地出现在她眼皮子底下。 他十指修长,指甲修理得整整齐齐,朝上的掌心里居然安安静静的躺着一枚…… 第19章 犯案的路线 身份牌? 颜月看着上面熟悉的官文与名讳,不用摸腰间也知道,那是她的。 原来大魔王昨天突然离开,是因为顺手带走了她的身份牌。 她表面强装着镇定,暗地里,十根脚指头已经紧张的蜷了起来。 是被他发现了什么吗? 以他的手段,肯定能在一个晚上的时间内查出许多。 要知道,那个身份牌可是她请人伪造出来的啊! 正当她飞速转动脑瓜想主意的时候,一道低沉暗哑的嗓音,蓦地在她的耳边响起。 “手伸出来。” “啊?” 颜月傻眼了,他这么突兀的来一句,该不会……该不会是想把自己的双手活生生的掰断吧? 她想跑! 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们赶紧跑! 可她的 双腿跟灌了铅似的,在他犀利的眸光之下,竟连挪动半步都办不到。 更可怕的是,她不知道是根筋抽了,居然……居然鬼使神差的把手伸了出来! 正当她想闭上双眼,等待未知的恐惧的时候,一样冷冰冰的东西,突然落入了她的掌心。 她的瞳孔瞬间放大,是身份牌!他把身份牌物归原主了? “我今早又去现场走了一趟,发现了这个,是你的吧?颜月?” 风离陌把她的名字咬得很重,唇角还勾起一个戏谑探究的弧度。 虽然他没有近一步的动作,但僵硬站在原地的颜月,还是感觉到了一种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的可怖感。 “我……” “还有两日时间,可有把握?”风离陌主动把话题引到案子上。 颜月将到嘴的话及时咽了回去,然后有些心虚的把身份牌放好,这才重新迎上他的视线,或许因为查案是她的专业领域,进入到状态后,她所有情绪都会自动压下,只保持理智、冷静与从容。 “几个疑点已经在查了,不过新案件发生在京城,破案的关键点应当也在那里。” “好,我安排人准备回京的事宜。”风离陌也干脆。 “对了,你们有没有研究过凶手的行动轨迹?”颜月一边说话,一边自然的脱下罩衣,去一侧的水池用草药搓手净味,“例如在地图上把所有命案地标出来……” “落风。” 风离陌的一声低唤,落风立即从暗处现身,取出一张折叠齐整的地图,摊平后放置在桌面上。 颜月洗完手后走过去,她 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大魔王按照案发时间从远到近排了序,竹水县的位置在中间部位,标了个三。 一的位置在竹水县的左下角,是一个叫清凉县的地方,二的位置却一下跳跃到位于竹水县右上侧的罗周郡。 接下来的第四宗案子,位于竹水县往京城方向去的中间地带,也是因为这起案子的木人指示,大魔王他们才找到了标了一的埋尸地。 到了第六宗案子,案发地离京城已经很近了。 而昨天大魔王收到的消息表明,第七宗案子就发生在京城里。 颜月抿唇皱眉,眉心都快要拧出一朵花了。 她纤长的食指不停的在几个地点上来回划动,同时自言自语的念叨着,“按照顺序,凶手最先是在清凉县做的案,而后又去了罗周 郡,再是竹水县……不对。” 话还未说完,她便推翻了刚才的想法。 “凶手的行动轨迹应当是在清凉县杀了人,再到了竹水县,被许当家盯上,他离开竹水县之后,又前往了罗周郡犯案,从那折返回竹水县,在猎户家中对两个幼童下了手。” 话毕,她忽然想起有关于‘山火’的事。 “一年前的山火,好似烧了好几日,一直都不见灭,眼看着就要烧到百姓家里,齐县令才向上面请示,让修建运河的工匠们提前把途径竹水县的运河打通,好让运河水流到起火地点,便于官民齐心灭火。” 这样一来,就符合了两名幼童是在山火被灭后埋尸到那处的。 她瞳孔一亮,混沌一片的脑海蓦地变得清明。 “原来如此。” 第20章 他的大臭脸 颜月抬眸,若有星辰的眼睛里折射出璀璨的光。 “凶手应当是修建运河的工匠中的一员,唯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他所有的行动轨迹,而且罗维说过,嫌犯的身上有一股子泥沙味,若我记得没错,被烙下‘奴’字印记的人,是会被押送着与百姓一同修建国防工程的。” 风离陌与她对视着,她推理的时候神采飞扬,由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那种自信、灵动,令他不自觉的又将她与记忆中的人重叠在一起,若非她有半张丑脸,若非她是女人,若非那人早就…… 不等他多想,便见她突然好似想到了什么一般,蓦地垂眸,朝地图看过去。 紧接着,她重新抬起头,眼中的光亮已然被一抹颓 败所取代,如小女孩般娇嗔的开口。 “地图上标示案发点的字迹有新有旧,可见你一直都在关注凶手的行动轨迹,我刚才所说的线索,你是不是……先我一步发现了?” 风离陌的唇角不禁往上轻勾,他的确如她猜想的那样,在来义庄前便发现了凶手的行动轨迹与运河修建相关,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她竟也能如此迅速的推断出来。 这女人…… 他隐去眸底不易察觉的深色,淡淡的吐出一句,“明日便是运河完工日,礼部要操办一场盛大的法会。” “明天?”颜月不用他多说便抓住了重点,“凶手给的是三日期限,所以你怀疑凶手会在第三日动手,也就是明天的法会上?” 毕竟,凶手的变态心理升级变化得很快,或许,他还想借助法会,让所有人知道他的存在? 风离陌微微颌首,“我来便是想问你,方不方便随我回京?若你答应,关于破案时间,我可以再宽限你三日。” “去是肯定要去的。”他没有强迫性的要她入京查案,这一点令她很舒服,“不过我是个怀有身孕的女人,王爷就不怕其它人的口舌,或者以此弹劾?” “怕?”风离陌低笑出声,“我何曾怕过什么?” 颜月被他笑得头皮发麻,干巴巴的赔了个笑容。 是啊,凶名在外的风离陌,他何曾怕过什么? “是我想多了,王爷身份尊贵,又得皇上宠信,别人巴结都还来不及呢 !” 她的话才说完,空气里顿时蔓开了突如其来的寒意。 下一秒,男人的微扬的唇角顿时抿成一条直线,眸光冷寒,“申时出发。” 话毕,他冷着脸飞身离开,只留下一室的僵凝。 颜月习惯性的摸摸耳朵,半天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里招他惹他了。 因为申时要跟他入京,所以她必须要在申时之前,把自己的行囊收拾好。 思及此,她唤了一声等在外面的王捕快,“先回县衙吧。” “好咧。” 王捕快跟在颜月身侧,一同往县衙方向赶。 路上,他数次欲言又止,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 颜月哪能不知道他的想法,当即朝他扬唇一笑,“你是担心 我入京后孤身一人?” 王捕快面布愁容的看着她,“虽然我没有去过京城,但总听老人说,那里可是会吃人的。” “无妨。”颜月眨眨星亮的黑眸,有意将自己的半边丑脸侧过去给他看,“我都长成这样了,他们下得了嘴吃么?” 事实上,她早就想过,生下孩子后便杀回京城的事。 只是没有想到,回京的计划,会比她预想中的要快许多。 记忆之门一旦打开,那些尘封的东西便紧跟着疯涌出来。 过往的画面再一次在眼前浮现,颜月的瞳孔一缩,下意识的攥紧了手心。 这一世,她是颜月,不管是原主还是她占用原主身体后遭受过的,她都要一一从南阳候府讨回来…… 第21章 诡异的画像 王捕快被颜月凑过来的半边丑脸吓了一跳,哪还能发现她眼底的寒意。 “既然如此,那你入了京之后万事小心,性子还是收敛些的好,不都说吃亏是福么?京城可不比竹水县,那里的……” 听着王捕快的唠叨,颜月的耳朵都快要长茧子了。 但她没有打断他,这种关心,给了她久违的温暖。 自从现代的家散了之后,带给过她温暖的人,真的屈指可数。 很快。 两人回到县衙。 一见到颜月,齐县令便哭笑不得的说道:“你啊你,那许当家让你治得,方才把下人送去的点心砸了一地。” 颜月无辜的抚着肚皮, “他自己没胆,禁不住吓,还怪我喽?” 齐县令摇摇头,“你是齐水县的活祖宗,谁还敢怪你呐?” 颜月俏皮一笑,把跟活阎王一起推论出来的案情说了一遍。 齐县令是个活络人,当即按照她说的去查看记录册。 待他翻看完卷册回来,进门第一句话便是,“那年扑灭山火的行动,的确有负责修建运河的流犯罪民参与。” “可有画像?”颜月的眼睛一亮。 齐县令皱起了眉头,“没有画像,不过眼下运河工匠都在京中,应当好查。” 颜月抿抿唇,以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凶手的身份是运河工匠无疑。 “算了, 先不管这个了……我稍后会随战王爷入京。” 不管怎样,入京后把运河工匠排查一遍,应该很快就会有新的发现的。 齐县令闻言,与王捕快的反应一致,都是担心她孤身一人在京,难敌京中的诡谲局势。 但齐县令比王捕快通透,意有所指的隐喻了一句,“你的来历,肯定比你所说的那些要复杂许多,既然你做了入京的决定,那便按照你的意愿好好走下去,只是别忘了,竹水县一直会在,若哪日累了便回来。” “好。”颜月眉眼一弯,心中暖暖的,“那你可要多攒些银两,从京城再回来,我查案的身价可就要翻一倍了。” 齐县 令闻言,脸色顿时一变,只留下一句去帮她打点行囊,然后便捂着钱袋子溜之大吉了。 颜月笑了笑,决定自己去许家走一趟。 尽管案子的线索基本明朗了,但还有一件事,她需要给许小姐一个交待。 许是知道她在替战王办案,许家下人客客气气的把她带去了许小姐的院子。 许小姐憔悴的坐在窗边,桌上摆着的吃食一样未动。 在见到颜月的时候,她无神的眼睛才浮现出一丝丝的转变,“是不是有什么消息了?” 颜月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直到下人全都退了出去,她才从袖子里取出一小截肋骨。 “我知道,你一直都 想确定两名幼童是否与你相关,眼下我有个办法,你且一试,但你要向我保证,不会对外泄露半个字。” 许小姐用力的点着头,眼底闪烁着泪光。 “好,我答应,我全都答应……” 颜月的脸色凝重了几分,“你滴两滴血到肋骨上,我自有法子验证。” 许小姐毫不犹豫的咬破手指,将血滴到肋骨上。 颜月见她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这边,立即深吸一口气,集中所有的精力排空思绪,脑子里只剩下想要的DNA试剂。 随着意念的加重,她眼前的虚空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撕开,DNA试剂凭空出现,仿佛只要她伸手就能拿到…… 第22章 抱我回去吧 颜月眸光一敛,隐在袖子里的手蓦地收紧…… 一样冰凉的物体随即出现在她的掌心里,成功了! 与此同时,虚空被撕开的空间也紧跟着合上消失。 这个凭空取物的本事,是她第二世被风离陌亲手杀死后,死而复生后偶然间发现的。 别人无法看到她能看见的虚空,只有她能。 而且只要她意念够强,就可以随时随地的从虚空取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可这个本事有不少弊端,只要取物成功之后,她的精神会跟着萎靡,但好在,虚空取物并不会伤及她腹中的孩子。 不过…… 这一次似乎有些不对劲,难道是因为DNA试剂的体积过大?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再耗下去了。 思及此,颜月晃了晃越 来越沉的脑袋,不顾身体传出的好似醉酒一般的信号,直接撕开DNA试剂的包装袋。 “这东西是我师父研制出来的,若你与幼童确实有血缘关系,药剂滴上去后,会显示出白色,若是没有,则不会有任何变化。” 许小姐眼巴巴的盯着滴了血的骨块,“我信你。” “好。” 颜月抬手,把药剂滴到骨块上面。 血液与药剂结合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骨块吸收干净。 不过短短几秒,骨块表面便显示出十分明显的白色。 “是他们……是他们啊!”许小姐再也抑制不住,颤抖着将骨块拿起,捂在心口哭得凄凉,“母亲对不起你们,是母亲没有尽到为人母的职责。” 颜月顾不上安慰她,连忙把拿着 试剂的手抽回来。 试剂在她的掌心消失不见,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在迅速变红变烫,脑子钝钝的,越来越迷糊…… 完犊子了! 早知道用金手指的后遗症有变化,她就该带上王捕快一起来的。 许家是不能多留了,毕竟早上那会才教训过许当家。 颜月托着肚子,当即强打起精神起身。 “我……我能做的已经做了,申时便会随战王入京查案,案子有结果后,我会请人送个口信给你,你保重。” 许小姐此时沉浸在真相中不能自拔,只朝她感激的点了一下头,便继续自顾自的不断地落着泪。 颜月最后看了她一眼,而后小心翼翼的往外走。 她走的很慢,生怕自己晃晃悠悠的会摔倒。 可好不 容易才走出许家,她忽然被一个担货郎擦身碰了一下,眼看着,她就要摔倒—— 电光火石之间,她只觉得手腕处一紧,紧跟着,模糊视野内便出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 她揉揉眼睛,这才看清楚那只手白皙纤长,跟葱段似的,令人忍不住的想多咬几口。 这时,来人一拽,颜月被带动着撞入他的怀里。 一股清鲜的气味蓦地涌入她的鼻腔,她贪婪的吸动鼻子,忍不住的感叹一句,“好香啊!” 风离陌一诧,险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 颜月仰起通红的小脸,眉眼迟钝的迎上他探究的视线,好半晌才‘哦’了一声。 “你是——风离陌。” 男人俊美无双的脸近在眼前,她花痴的眨巴眨巴 眼睛,还毫不遮掩的咽了口唾沫。 “你怎么可以生得这么好看?” 说着,她羡慕的抬手,在他的鼻子上戳了戳,“鼻梁好高啊,嘴唇好性感……” 颜月做梦也想不到,她使用虚空取物后,新的后遗症竟是……好色! “颜月。”风离陌被她又摸又捏,耳根子不免一烫,一股怒意从心底翻涌而起,“你想做什么?” 颜月砸了砸舌,捧着他的脸,垫高了脚就想亲他。 但可惜,他太高了,而且她也实在实在太累了。 她只得不舍的收手,像只小猫咪似的环住他精窄的腰,而后将半边脸埋进他的心口,一边缓缓闭上沉重的眼皮,一边如少女般娇嗔着低喃。 “我不想做什么,我只是好困,好想睡觉……” 第23章 会装疯卖傻 风离陌如雕塑般站在原地,任由颜月像只树懒似的扒着自己,她均匀的呼吸声在他耳边回响,心口被她喷洒出来的热气烫得烦闷。 “你……醒醒!” 他伸手推了推她的肩膀。 颜月只是吧唧了一下嘴,侧了侧脸又继续睡。 风离陌:“……” 他原本淡漠的脸上霎时泛起黑压压的阴云,冷戾的眼神可怕到足以毁来一切。 天知道,他只是觉得这女人独自前往许家有异,只是跟过来看一眼,顺手捞了她一把,就……被、她、亲、薄、了! 敢对他如此做的“女人”,她是第一个! 他握着她肩膀的手在逐渐收紧,这女人,当众撩拨了他不说,居然还敢赖在他怀里睡觉? “落风……” 落风应声出现,却只敢单膝跪在地上,把头垂得低低的,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正当风离陌想把颜月推过去,却垂眸间,睨见了她沉睡着的几近完美的侧颜。 她的睫毛又密又长, 像只小扇子似的,让他心头没来由的生出一种迟疑感,然而更多的,还是那种诡异的熟悉感。 就在他迟疑的这一刹,忽然感觉到有一个极轻的力道踹了他一下腹部一下,紧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 是她腹中的孩子! 鬼使神差的,风离陌的怒气竟然一瞬间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紧跟着,他弯腰将她打横抱起,朝马车所在的方向走去。 原地,只剩下了落风在风中凌乱。 他好半晌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家那位向来视女人如毒物的主子,竟……竟真的抱了颜月! 嗯…… 他懂了。 不是他家主子不喜欢女人,而是以前出现的那些女人都不对他家主子的胃口,她们——都、不、够、丑! 亏他之前还以为主子好龙阳,曾经喜欢上那个人来着…… 颜月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马车里了。 马车行驶得很平稳,但还是免不了的有些晃悠。 她身下铺着极软的 褥子,保护措施做得很是周到。 借助车厢内昏暗的光线,她看到风离陌手执案卷坐在一侧,大概是看得太过入迷,竟然连她醒了都全然不觉。 颜月坐起身,捶了捶依然浆糊的脑袋。 她隐约记得,从许家出来后她差点摔倒,是有人及时扶了她一把,至于后面又发生了什么,她是一丁点都想不起来了。 不过,看眼前这情况,当时帮了她的人极有可能是风离陌。 而他们这会应该是在去京城的路上。 她清咳了一声,试图打破车厢内过于安静的气氛。 哪知道,风离陌跟没长耳朵似的,依然自顾自的看着案卷。 她直直的盯着他,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 结果对方仍然保持着原有的动作。 颜月无奈了,只能脆生生的扬声喊道:“战王爷!” 她的嗓音清脆响亮,就连外面赶车的落风都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了惊,车速明显慢了一下。 早就知道她醒了的风离陌 ,这才侧首睨了她一眼,“我不聋。” 颜月:“……” 太目中无人了! 可为了查案,她不与他计较。 “那个……谢谢你啊,在关键的时刻扶了我一把。” 风离陌黑眸微眯,静静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他倒是想听听,她后面会说什么。 然而,女人道了谢之后便没有了下文,竟神色如常地也拿了一个案卷翻看起来。 风离陌的目光渐冷,“鼻梁很高?” 颜月狐疑的抬眸,迎上他吃人一般的视线,半晌没有反应过来,“啊?” “嘴唇很……” 后面的“性感”两个字,风离陌说不出口,只是脸色越来越冷,耳根子却热 了。 轰! 颜月脑海里瞬间浮现了什么“画风诡异”的画面,她……她都想起来了! 眼瞅着他的脸色阴寒成冰,她额头汗如雨下,大脑飞速的转动起来,生怕这活阎王一个冲动,直接就将她给弄死了。 在风离陌彻底失去耐心 之前,无技可施的颜月只能装傻道:“我……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说完,她猛捶了下自己的头,眼底划过浓浓的苦恼之色。 “如果我真的做了什么错事,还请王爷莫要与我计较,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自己病了的,有时候行为乱槽槽的,我自己都想不起来自己曾经做过什么。” 风离陌的眸光,蓦地晦暗起来,他周身的温度,不升反将。 这女人,竟然也…… 所以,她是知道他的秘密,故意在先前装得轻薄他,还是真的与他…… 他晦暗探究的视线在她的脸上停留了很久,久到颜月以为,她下一刻就要小命不保—— 就在颜月满脑子都是这男人阴狠残忍的种种过往时,她看到对方竟然重新将目光转到了手中的案卷上。 修长的手指还翻了一页…… 颜月也是后来才知道,她的一句‘病了’,竟阴差阳错的让她在生与死之间徘徊了几个来回,并且最后,得到了风离陌的“共鸣”…… 第24章 是冤家路窄 一行人回到京城已经是后半夜了。 颜月被安排住进了战王府的离院,对于这个地方,她还算熟悉,毕竟,第二世的时候,她也曾跟在活阎王的身边当过差。 风离陌压根没有进府,他只让落风在府外对下人交待了几句,便与落风骑快马离开了。 颜月知道,案件紧急,他应该是要赶着去排查运河工匠。 她处于孕晚期,不宜太于疲累,只得上了离院的软榻,一觉睡到大天亮。 战王府里的人大多训练有素,并没有因为她脸丑又有孕而瞧不起她。 只因为她是王爷第一次带回来的女客,难免忍不住悄悄多打量她几眼。 颜月刚吃完早饭,就见落风从外面匆匆跑进来,“颜姑娘,主子唤我接你过去。” 颜月起身,“走吧。” 她才迈出一步,忽地又折返回去,直接把盛放肉包子的屉笼端上。 “你跟战 王爷都没吃早饭吧?嬷嬷做的肉包从不放细葱也贼香,路上你先吃几个填肚子,留几个给战王爷便好。” 落风与大厅里伺候着的下人,全都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她。 颜月干干的咳了起来,在心底暗叫一声完蛋。 向来小心谨慎的她,差点就要暴露了自己知道活阎王喜好的秘密。 “我……我也听人说的,战王爷在边关的时候,不是经常与将士们同吃同睡么?他不喜食葱,嬷嬷自然不会犯忌讳。” 落风这才回过神,连忙摇摇头,“倒不是因为这个,而是……谢谢你关心主子。” 他家主子虽然被不少名门闺秀肖想着,却没有几个女人真的有胆子凑上前。 颜月尴尬的笑了笑,她只是习惯了尽量不剩饭! 落风直接把颜月带到了法会现场。 因为还没到开始的时间,现场除了安排的礼部官员之外,只有一些 听令行事的小官员。 颜月把包子屉塞给落风,“这个交给你,我四处走走看看。” 落风点点头,给了她一个战王府的令牌才转身离开。 颜月挺着个大肚子,顶着一张可怖的丑脸,所到之处,众人都避让着她。 刚开始,还有人因为她是落风领来的而不敢多言,渐渐的,不知情的人便开始指指点点了起来。 颜月早已习惯了这种‘鹤立鸡群’的待遇,她把心思全都放在案子上。 刚才在来的路上,她向落风了解了一些情况。 风离陌还未根据画像找到嫌疑人。 因为修建运河的工匠数量过于庞大,当初因为山火被派遣去竹水县施工的就有两千多人。 她努力把自己代入成凶手。 他开始只是杀人埋尸,后来觉得不够刺激或者别的原因,便引导官差发现他犯案的线索,既然他想将他杀人的事弄得人尽皆知 ,那他必然会在法会上动手,或者……让尸体直接出现在现场! 不管是哪个可能,凶手都会在法会开始前做出安排。 思及此,她环顾一圈四周。 正好瞧见一行人在摆放运过来的佛像。 佛像的上身盖着红布,只能依稀看到底部。 “让一让。”一道不满的声音,忽然从颜月的身后传来。 颜月下意识的让开,只见数十几名礼部的小官员,正吃力的抬着一根同样盖着红布的长条形的东西,朝她所在的方向而来。 走在最前面的小官员生得油头粉面,乍一见到颜月的脸,立即嫌恶的朝侧面吐了一口唾沫。 “滚一边去,丑成这样,也敢出来丢人现眼,不怕为法会引来晦气?” 颜月唇角一弯,眼底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寒意。 还真是冤家路窄,尽管她穿越过来后是个植物人,所谓的“家人”跟“亲人”都 没有见过,但她拥有原主的记忆,记得每个人的嗓音,眼前这个眼高于顶的人,不就是南阳候府的管家之子洛远舒么? 当初他为了讨佳人欢心,还偷偷拿针戳过她的指甲缝呢! 她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故意没把战王府的令牌拿出来,“你们这是抬着什么?” 洛远舒被迫停下脚步,他正要发难,走在后面的一个小官员却抢先一步答话。 “姑娘,我们抬的是刚刚完工的法杖,你快让一让,免得误伤了你。” 颜月刚才见过红布盖着的佛像,足有几十米高,难怪眼前的法杖比人还要粗上一圈。 “我是替战王爷查案的,能否掀开红布让我瞧瞧法杖?” “就你?还替战王爷查案?”洛远舒夸张的笑了起来,眼里满是不屑,“我劝你还是识趣些走开,自己去找面镜子照照,战王爷找你查案,除非他是眼瞎了,或者梦魇了!” 第25章 法会遇劲敌 说到这里,洛远舒停顿了一下,他的视线落到颜月高耸的腹部,眼底划过一抹阴狠。 丑女人故意找他晦气、触他霉头,若是不给她点教训,他以后还怎么压得住人? “你弄虚作假、妨碍法会流程、顶撞官员这些且不说,丑成这样还敢出来玷污祭祀,若是上苍动了天怒,运河出个什么意外,就算你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来人,将她给我扔出去,杖打五十大板。” “洛公子,她还怀着胎呢……”几名小官员面露胆怯的说了一句。 “若怀着胎就能逃避罪责,那还讲什么王法?” “这……” “你们还蠢愣着做什么?是我的话不管用了?还是你们瞧不上南阳候府了?”洛远舒把自己的后台搬了出来。 几名小官员 一怔,只得放下抬法杖的事,朝颜月走了过去。 就在他们的手即将要碰到颜月的刹那,只见她这才不紧不慢的从袖子里取出一块令牌。 “如果有背景便能随意定罪,那我这块令牌,又能给你治个什么罪呢?” “是……是战王府的令牌!”方才替颜月说过话的小官员大惊失色道,紧接着又重复着确认一遍,“的确是战王府的令牌没错!” “这怎么可能?”洛远舒不敢置信的盯着令牌,神色陡然一变,变得快速慌乱起来,“她一个丑八怪,怎么会得到战王爷的东西?” “洛公子,你少说几句吧。”同行的一个小官员生怕他出言不逊,连累他们。 又有小官员急忙道:“妨碍大理寺的公务是大罪,妨碍由战王爷监管的大理 寺的公务,更是大罪中的极大罪!另外,这姑娘手持战王府的令牌,代表的便是战王爷亲临啊,蔑视皇族之罪,你担得起么!” 听到这话,小官员们一个个吓得纷纷跪了下去。 “见令如见战王爷,下官们参见王爷……” “你们……”洛远舒憋屈的涨红了脸,向来仗着有南阳候府做靠山,趾高气扬惯了的他,哪能受得了这个气?当即没头没脑的吐出一句,“待我家大小姐嫁入战王府后,有你们几个蠢人好受的!” 同行的小官员们闻言,竟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全都诡异的噤了声。 世人皆知,洛远舒提到的‘大小姐’是南阳候府二房的长女颜芷瑶,她才貌双全,素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 虽然战王爷早与南阳候府的大房嫡 小姐颜无双定了亲,但颜无双命薄,活死人一般地躺了几年,还未过门便香消玉殒了,大房那脉后继无人,所以战王府与颜家的婚约,估计迟早都会传承到颜芷瑶的手里。 颜月砸砸舌,自然也想到了这层,顿时,她唇角的笑意更浓了。 “不得了,你家小姐与战王爷的婚约,八字都还没有一撇呢,你这就开始四处宣扬,也不怕她日后嫁不成,变成全国的笑柄?” 其它小官员们这才反应过来:对啊,这颜无双死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战王爷若有延续婚约的意思,估摸着早就向圣上请旨了。 很快,周围就响起了窃窃私语声。 颜月也大度,不计较他们刚刚想对她动手,一摆手,示意他们站起身来。 洛远舒被刺激得恼羞成怒 ,再加上他根本不信颜月会是战王的人,只知道自己眼下因她而成了一个大笑话,这口恶气,他是怎么都咽不下去的。 当即取下别在腰侧的软鞭,用力一扬,鞭身展开的同时,发出一阵瘆人的噼啪声。 “你这个丑八怪,竟敢拿着假造的令牌在此耀武扬威,我今日便代战王爷好好教训你,免得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出来败坏他的名声。” 话音一落,他面目狰狞的狠狠挥下软鞭。 鞭子冲着颜月的腹部而去,目的不言而喻…… 眼看着她就要遭殃,原本带着劲风的软鞭却忽地悬空停下,而后好似长了眼睛一般,鞭身朝后一扬,‘啪’的一声脆响,重重的回打在洛远舒的脸上。 紧跟着,一抹月牙白的身影,骤然出现在众人的视野内…… 第26章 染上的铜色 风离陌负手飞身而来,因为熬了夜,他的眼圈处泛起一层淡淡的青色,将他俊美幽冷的面容,衬得更加冷魅。 刚刚也正是他,用内力击退了洛远舒的鞭子。 所有人傻怔在原地,不知道该作出何种反应。 颜月的眼角向上一挑,收回原本想躲开软鞭的步子,一只手自然的在腹部来回抚摸着。 她没有想到,向来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王,居然也会有救人的兴致。 这时,洛远舒率先反应过来,他不顾脸上火辣辣的痛意,噗通一声跪倒下去,身子顿时抖得如同筛糠一般。 “见……见过战王爷。” “你是什么东西?”风离陌居高临下的睨着如同蝼蚁一般的洛远舒。 洛远舒浑身立刻抖得更厉害了,“小……小的是南阳候府的人, 眼下在……在礼部当差。” “谁给你的胆子,藐视本王的令牌?” “小的……小的……小的以为这个丑陋的女人假冒战王爷之令行骗,所以……” 不等他说完,众人好似闻到了隐约的尿腥味。 其它小官员们,这才如大梦初醒一样,也抖着身子,纷纷对风离陌跪拜起来。 风离陌皱了皱眉,冷然的眸光甚至懒得再多看洛远舒一眼。 只是随意地摆了下手,就有暗卫出现了,“在法会上撒尿,玷污了祭祀,带下去惩罚后,只留一口气送回南阳候府。” “是。” 一时间,整个法会现场响彻洛远舒绝望的求饶声。 小官员们不约而同将身子伏得更低了,全部噤若寒蝉。 风离陌此时已然踱到了颜月的身侧,淡声问她: “其它人,有没有人藐视本王的令牌?影响了查案?” 那个替颜月说过话的小官员闻言,忍不住的在心底庆幸,做人,还是要多存一份善念的好。 而此时的颜月,也是跟那小官员一样的心思。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小事便忍了,就当帮孩子积德。 大事嘛,自她死而复生后,还没在大事上吃过亏。 颜月摇摇头,“除了他,别的人都很配合我。” 小官员们,“……”感激涕零! 风离陌这才示意众人起了身。 颜月心道:活阎王果然很可怕,名不虚传! 她朝帮过她的小官员出声道:“劳烦你帮我把红布揭开,我要看看法杖。” 小官员急忙按照她的吩咐行事。 红布一掀,一根石制的法杖霎时进入 眼帘。 从材质上来看,打造法杖的石料与佛像底部一致,上面雕刻的花纹与经文十分精致严谨。 法杖的顶部镶嵌着一个由各式珠宝、金银铁饰点缀而成的头冠,轻风佛过,点缀物间相互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突然,颜月的瞳孔微眯,只见头冠法杖本体的衔接处,有一小片铜色的污渍,不注意看的话,压根看不出来。 “这是什么?”她不解的问道。 小官员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好半晌才迟疑着回话。 “应当是工匠们在烧制铜俑的时候,不小心将铜色染了上去。” 颜月抿抿唇,把注意力放到衔接处,一边问话,一边抬手敲了敲。 “这法杖是实心的还是空心的?” 如果是空心,里面的空间足已塞下一个人。 小官员被她问得一诧,“是……是空心的,佛像也是空心的,这样的话会比较轻巧,容易搬动。” 空心? 颜月眯起了眼睛,然而,还未待她多想,小官员便偷偷地窥了一眼风离陌,然后急切的继续道。 “姑娘,我知道查案是要紧事,但布置法会也同样重要,因为中间雕刻好的佛像出了问题,后面又调派了数百名运河工匠帮忙,这才赶在今日丑时完的工,刚刚还在路上耽搁了一会,姑娘可不可以先放我们去放置法杖,我们晚些再答话?” 颜月消化着小官员话里传递出来的信息,难怪活阎王在修建运河处找不到人,原来,凶手早就不在原来的地方了。 她刚想让活阎王派人去查,就见他率先一步,朝身边跟着的手下示意了一个眼神…… 第27章 制成了铜俑 颜月无趣的撇撇嘴,开始重新打量起法杖。 一个人的力气有限,根本不能独自把空心法杖与头冠衔接在一起。 受害者虽然是将军府的幼子,但也刚好束发是个成人了,若凶手真的把他放置在里面,其它人不可能没有一丝察觉。 再且,凶手想把自己做的事广而告之,受害者应当被他放置在一个众人可见,又意想不到的地方。 为了以防万一,颜月又仔细的检查了一遍有没有机关,确定没有问题后,她才让小官员们抬着法杖离开。 一时间,她站在原地,暂时没有了头绪。 周围那么多人在忙忙碌碌、来来去去,她竟连一点线索都没有找到。 眼看着离法会开始的时间越来越近,一旦百姓们涌入,凶手要设的局可就没有一点挽回的余地了。 “查不下去了?”风离陌淡漠 的嗓音忽然响起。 颜月下意识的侧首,正好迎上风离陌那双犀利而深邃的黑眸。 她眼底的颓然霎时一扫而光,每次一看到他,她便觉得自己战力十足,毕竟无法破案,她很可能一尸三命。 但没有发现异常是事实,颜月只得摇摇头,反问他道:“王爷呢?之前有没有发现?” “还未找到画像中的人,正在排查拨去雕刻佛像与烧制铜俑的运河工匠。” “这样查下去,始终是大海茫茫。”颜月习惯性的摸了摸耳朵,“我方才看过了,整个法会现场主要是在布置祭祀台,能藏人的地方一目了然,是……” 说到这里,她摸耳朵的动作猛地一僵,明显感觉到有危险的气息在靠近。 她紧张的蜷起鞋子里的十根脚指头,有些习惯,真的不是她想改就能改的。 颜月干脆破罐子破摔 ,一边继续摸着耳朵,一边若无其事与他开口,“是不是还有我们没注意到的点?” 见他不说话,她举起手在他眼前挥了挥,“王爷,你醒醒……” 风离陌淡淡的睨向她的手,只一眼,便见她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不仅乖乖的把手收了回去,还有意背到身后。 “我还以为你真如那名小官员说的那样,梦魇了呢!” 风离陌睨了她好半晌没开口,不知道为什么,他总下意识地将这个女人跟某个人联系到一起,可,明明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正当颜月想打破尴尬,提出继续分开行事时,一道斥喝声突然在远处响起—— “你们是怎么办事的?为何要让铜色污了底座?” “大人饶命啊,我们只是负责运送的,这些与我们无关的呀!” “铜色?” 颜月闻言,明眸蓦 地一敛,是礼部的官员发现佛像底座染了污渍,与她刚才看到的法杖衔接处一样。 她的脑海里蓦地划过无数个画面。 随后,她急忙对风离陌问道“铜俑是先上色再烧制,还是烧制后再上色?” 风离陌迎上她的视线,“自然是先上色再烧制,如此才能承受风吹日晒。” “有问题。”颜月心弦一紧,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的心底浮起,“铜俑在哪里?快带我去看看。” 风离陌没有多问,而是示意了一个眼神给落风,由他在前面带路。 路上,颜月面色凝重的把先前忽视的线索说了一遍。 “如王爷所说,铜俑若是先上色再烧制的话,其它雕刻物上就不可能会沾上铜色。” 风离陌闻言,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活人俑”三个字。 颜月浑身的神经霎时绷紧,与他一起沉默 的快步行走。 她在现代的时候也遇到过类式的案子,有心理变态的凶手,会把死者摆弄成人体雕塑。 很快,三人来到了离佛像不远处的铜俑区域。 形态各异的铜俑已经摆放完成,粗略数过,约莫有二十多尊。 近距离的观察这些铜俑,它们脸上的神态栩栩如生,就连眉毛都是一根一根描刻出来的。 如果不上手摸,每一尊铜俑看起来都像是真人。 “分开查找,看看哪尊铜人有异样。” 说着,三人各自行动起来。 颜月在查找线索之前想过,既然工匠们在把铜俑搬过来的时候,没有察觉到异样,说明凶手并非只是给受害者抹上了一层铜色那么简单…… 不管怎样,真人与烧制而成的铜俑,还是会有细微差别的。 思及此,她从最近的铜俑开始,屈起手指敲了起来…… 第28章 凶手的残忍 除了听声响之外,颜月还会查看铜俑的眼睛。 然而,她接连检查了四尊,也没有发现一丝异样。 这时,一侧的落风忽然惊呼道:“主子,颜姑娘,你们瞧这是什么?” 两人闻声看过去,只见落风跟前的铜俑眼睛,色泽要比其它的深一些。 颜月刚准备伸手摸一下,铜俑的眼角颜色忽地一深,好似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 她连想都没想,直接从腰间取下柳叶刀,作势就要去撬铜俑的眼睛。 然而,刀尖还未触到铜俑,她的手腕上便多了一只冰凉的好看的大手。 “铜俑是祭祀所用,毁坏祭祀物的罪可不轻。” “没时间了。”颜月当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看他的眼神不由的凝重了几分,郑重道:“在我眼中,生命大过一切。” 她眼里的坚持与信念,终究还是让风离陌有了一丝动容。 他松开了她的手腕,却反手夺过她手里的柳叶刀,俊美淡漠的神色未变,只是照着她刚才的样子,小心的沿 着眼角边缘,轻轻的扎了进去。 大概是因为覆盖在眼部的铜泥太薄,他没怎么用力,刀尖便没进去了一小截。 在他抽刀的瞬间,有腥红的血液立即顺着缝隙涌了出来…… 颜月顾不上揣测活阎王代她动手的用意,她沾了丝血放在指间捻了捻。 “血还是热的,色泽鲜红,有黏稠感,受害者极有可能还活着。” 说完,她迅速环顾一圈四周,“王爷,你能否安排人把陶俑送到一个可供我X作的地方?另外,我怀疑凶手一直在暗处盯着这里,你需要带足人手,扩大周边的搜索范围,还有……” 她的视线重新回到铜俑身上,“我现在担心,凶手的计划一旦落空,他会丧心病狂的再随机挑一个人动手,所以,这里就拜托你了,千万不能再让凶手得逞了。” 从来没有被人安排过的风离陌,眸光深邃的睨了她片刻,“无论如何,将军府的幼子必须要活着!” 尽管还没有确认活人俑一定是将军府的幼子,但他没有退路, 因为只有活着的将军府幼子,才能让他去老将军那换一个秘密。 颜月无法向他做出没把握的保证。 可他根本不管她是否答应,直接将落风指派给她后飞身离开。 落风办事利落,很快便唤出几名暗卫,抬着盖上红布的铜俑迅速离开。 颜月紧跟着他们,搭乘马车抵达刑部。 令她没想到的是,刑部有个地下室,是专门用于验尸的,因为地脉的关系,下面的温度极低,十分适合保存尸体。 落风简单的介绍了一句,“先前的仵作告老还乡了,主子还未寻到合适的人选,所以这里没有人。” 颜月点点头,示意他们将铜俑放置到一个偏矮的验尸台上。 她一边戴上落风递过来的羊肠手套,一边观察铜俑。 除了被戳出一条细缝的眼部有鲜血流出之外,其它地方皆没有异样出现。 她迅速做出安排。 “落风,你帮着我一起,试试用刀尖把铜俑的表层割开,千万要注意,不能伤到铜俑里面的人。” 叮嘱完话,颜月率先动作了起来。 但她低估了铜俑表层的坚固程度,刀尖根本没有办法刺穿下去。 她只能把希望放到落风身上。 “我来试试。”落风取出随身配戴的匕首,将内力聚积于掌心,学着她的样子,小心翼翼的刺下。 感觉刀尖没有阻碍感后他才停下,由刺穿改为下划。 伴随着他的动作,有黏稠的鲜血喷涌而出,瞬间染红验尸台。 颜月紧揪着一颗心,直到落风把铜俑正面的一小块整个揭开,她才能完全确定,表层之下的确有一个人。 但里面的人一动也不动的,根本分辨不出他是死是活。 “你们几个照着我的样子,先将表层的铜泥割开。”落风朝几名暗卫下令。 “是。” 有了落风的经验,后面进行的十分顺利。 当覆盖在受害者手部的铜泥掀开,包括颜月在内,所有人的瞳孔蓦地一缩,最终,还是颜月先开了腔。 “骨关节……他的骨关节全都被敲碎了。” 只见受 害者的手指、手腕及手肘部血肉模糊,以一种违背人体极限的角度扭曲着,还有白森森的断骨钻了出来。 “这……这凶手还是人么?” 纵使是见惯了各种严刑逼供手法的落风,也免不了的倒吸一口凉气。 “继续把其它地方的铜泥割开,不能再耽搁了。”颜月的嗓音变得沉重起来。 “好。” 几人不再说话,只专注着手里的动作。 整个验尸房内的气氛逐渐变得凝固、紧张,空气里的血腥味,已然浓到了一种令人作呕的地步。 半个时辰后,落风等人终于铜泥整个割开。 里面的受害者正是将军府的幼子,仍然穿着失踪时的烟色衣袍,他浸泡在血泊里,双眼紧闭,从肩膀往下,几乎每一个骨关节都被暴力砸碎,从他扭曲的面部表情上可以看出,这种痛苦是多么的生不如死。 另外,他的嘴巴还被凶手用针线缝死,难怪他在铜泥里面里,什么声晌都发不出来。 颜月伸手在他的鼻前试了试,“还有气,但……” 第29章 一心只求死 后面的话,颜月没忍心说出口。 这种程度的伤害,再加上失血过多,就算是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 这时,落风将受害者唇部的缝合线割开,许是受到疼痛刺激,他竟睁开了布满红血丝的双眼。 乍一眼看到身边围着活生生的人,他先是怔了怔,然后激动的嚅动双唇,好半晌才吐出一句。 “求……求求你们,杀了……我吧!” 他吃力的说完,身体能动的部位便开始不受控制的痉挛,但他始终死死的盯着他们,眼底满是对死的渴望。 落风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他下意识的求助于颜月,“颜姑娘……” “去把画像取过来。”颜月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努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落风点点头,不一会便取了在竹水县所画的嫌疑人画像赶过来。 “你仔细看看, 画像中人是否是带走你的人?” 受害者的瞳孔瞬间瞪圆,“是……是他。” 认完人,他又因剧烈的疼痛而绝望的哀求道:“杀了我,杀了我好不好?” 颜月只得放下画卷,“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但你能不能再坚持一会?你的家人十分的担心你,我这便让人去请他们过来与你……” 她的话还未说完,受害者的呼吸忽地变得急促起来,他眼里的生机在迅速消散,血水疯狂的从五官里溢出。 尽管如此,他仍旧死死的睁着眼睛,拼尽全力的在哀求,“杀……杀了我吧!” 颜月到嘴的话一滞。 第一次不敢正视一个人的眼睛,她虽然经常直面死者,但……她不能轻易结束任何人的生命。 整个验尸房里静得吓人,只剩下了受害者濒死的喘息声,一下一下的,重重的砸在每个 人的心底…… 最终,还是受害者自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颜月沉重的抬起手,轻轻抚过他瞪圆的眼睛,“安息吧!” 话毕,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把心头的沉重感和无力感压下,眉眼间只剩理智与冷静。 她看向落风,“你先派人去通知一下战王爷,就说绑走受害者的凶手,与画像中的人一样,得尽快排查才行。” 不管是在竹水县,还是眼下的京城,受害者指认到的都是同一人。 表面上看着,只要抓住画像中人就能结案,但她心底还是有些不确定,总觉得冷血精明的凶手犯下如此低级错误,像是某种误导…… 这时,颜月想到了几起案子的共通点。 “木人?” 她暂且压下心底杂乱的思绪,朝死者看过去,这才发现其腰封鼓鼓的,好似藏了什么东西。 伸 手一取,果然是她刚刚想到的木人。 只是,木人上面刻写的‘杀’字,下刀要比以前更为锋利、尖锐。 这也说明了凶手的心境在变化。 以前的他或许是想因为制裁而被迫停手,现在的他…… 所谓的‘杀’字,已然变成了挑衅。 另外,木人的手没有任何指向,凶手似乎没有想要传达给他们的旧案了。 这时,安排了暗卫离开的落风,开口打破验尸房内的安静。 “颜姑娘,可还有什么要交待的?” “你在此给我打个下手,我抓紧时间给死者做个尸检,看能不能发现些许凶手留下的痕迹。” 颜月抿了抿唇,尽管给刚刚咽气的人做尸检,会有巨大的心理压力,但为了避免下一个受害者的出现,她必需要扛住压力。 思及此,她不再犹豫,心无旁骛的利用柳叶刀 ,把死者身上的烟色衣袍割破褪下。 “落风,你帮我检查一遍衣袍,发现问题及时沟通。” “好。” 落风点点头,视线在她肃穆的脸上扫过,许是她的认真专注极具感染力,他心底浮起的那丝尴尬别扭,瞬间烟消云散。 他按照她说的,将衣袍带去一侧检查。 颜月没有急着解剖,而是从死者的头开始,一寸寸的仔细检查。 死者的头部有一处反复的摩擦伤,皮肉里还沾粘着数颗小小的砂砾。 除此之外,死者头部最令人为之心惊的,便是他被缝合过的唇部。 刚才她只顾着寻问线索,并没有细致看过。 眼下可以清楚地看到,死者唇部被穿针引线的伤口,已经开始发黑坏死,可见他是在被绑后,立即遭到了凶手的残酷对待的。 突然,她的眼角余光瞥见了一样东西…… 第30章 生前的遭遇 颜月小心的把死者唇角处沾着的异物取下。 虽然异物被鲜血染红,但上面的纹理走向仍然十分清晰。 “是皮屑。” 在她得出结论的同时,落风的声音也紧接着响了起来。 “颜姑娘,你瞧这是什么?” 颜月侧首看过去,正好迎上落风伸过来的手。 他的掌心里放着数片染红的皮屑,竟跟她刚才发现的一模一样。 “这种程度的皮屑脱落,可不像是皮屑病那么简单。”颜月皱起了眉头,仔细的在脑海里搜刮与‘皮屑’相关的事件。 可想来想去,仍旧是一头雾水。 正当她想将这个发现暂时压下,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张俊俏的脸。 是了,她上一世的宠妹狂魔哥哥,最拿手的江湖技艺就是易容术。 每次他扮成陌生人逗弄完她,掀 开易容面具的时候,都会掉落大块的皮屑。 “易容!”颜月低哑的嗓音里透了丝兴奋,“我有理由怀疑,凶手会在犯案时戴着人皮面具,犯案后再将面具揭下来,死者身上的大片皮屑,应该就是这样出现的。” 落风听得一愣一愣的。 颜月没再作声,示意他继续检查衣袍,而她则着重看了死者被暴力砸碎的骨关节。 从伤口痕迹来看,凶器是类似于铁捶一般的物体,着力点呈圆形,除此之外,血肉模糊的伤处同样沾粘了小小的砂砾。 她大胆推测,死者应当是被关在了一个有砂砾的地方。 这些线索看似零碎,但对案子而言,有着推动性的进展。 原本她是想给死者做一个详细尸检的,可眼瞅着法会就要开始了,活阎王那边却什么进展消息都没有传过来。 事分轻重缓急,她只得暂时停下手头的尸检工作,净手去味后,跟落风一同往法会现场赶去。 从皇宫到法会的主街两侧,挤满了看热闹的老百姓。 禁卫军与官府的人在负责维持次序。 而法会现场更是人山人海,但百姓们都面朝摆放好的佛像,虔诚的跪在地上。 “战王爷呢?”颜月朝落风看过去。 落风摇摇头,“我也不清楚,还未见到主子身边跟着的人,颜姑娘可否在此处等着?我去找找主子。” “好。”颜月一口答应。 落风飞身离开,很快便隐没在人群里。 颜月站在原地,不顾周围人的异样目光与指点,四下举目张望着。 可她看了半天,仍旧是毫无头绪。 人海茫茫,她实在不知道凶手会躲藏在哪里伺机而动。 正 当她想换个位置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妇人的嗓音,“麻烦你让一让。” 颜月往侧面踱了一步,只见几个衣着素雅的妇人匆匆而来。 先前请她让路的妇人走在最前面,乍一眼看到她的丑脸,立即如嫌恶的错开视线,连句‘谢’字都没有,侧首与身后的同行妇人道。 “旺福娘还没有跟上来么?” “她男人走了那么久,早就寻思着想改嫁了,你瞧她特意穿了一身烟色的衫裙来法会,指定是想趁着人多,替自己好好的觅个意中人,你就别管她了,她会跟上来的。” “也是,那便不管她了。” “各位大婶请留步。”颜月听到她们提到的‘烟色衫裙’,下意识的便叫住了她们,为了节省时间,她还把战王的令牌取了出来,“我是替战王爷办事的,有一事想问 你们。” 几位妇人一听战王的称呼,当即便吓得软了腿,哪还敢因为她的脸丑而心生嫌恶? “你……你想问什么?” “我刚才听你们提到,有一位旺福娘穿了烟色的衫裙对么?” “是是是。”走在前面的大婶连连点头,末了还补充道:“原本我们是一道的,但她不知道瞧见了什么,便让我们先走一步,原本以为她会很快赶上来,哪知道现在还未瞧见她的人影。” “她是在哪里与你们分开的?”颜月心底隐隐浮起不好的预感。 “在主街道口。”妇人朝一个方向指了指,“我往法会这边来的时候,扭头看了她一眼,只看到她拐角进了一处小巷子。” “谢谢你们了。”颜月郑重的朝她们道完谢,而后匆忙离开。 她心底沉甸甸的,不安感在急剧扩散…… 第31章 新的受害者 颜月赶到妇人们所指的位置。 拐角处果然有一条巷子。 虽然周边人潮涌动,但小巷子里空荡荡的,压根没有人走动。 她抚着肚子的手一紧,而后脱下自己身上的薄纱披肩,找了个显眼的柱子系上。 茫茫人海,她没有办法立马找到活阎王,把线索告诉他,只能用这个折中的办法,希望他看到披肩后,可以及时赶过来支援。 思及此,她不再耽搁,只身进入小巷。 巷子内静悄悄的,越往里走,光线便越是昏暗。 她尝试着喊了一嗓子,“旺福娘……”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回音。 她往里走了数十米远之后,巷子忽然横生出三条岔路,分别通向东面、西面与北面,正当她不知道该往哪边走的时候,鼻腔里忽然涌入一股极淡 的血腥味。 颜月吸了吸鼻子,凭借多年的法医经验,她知道是某处出事了。 而后,她根据风向选择了东面,紧揪着一颗心地加快脚速。 在临近巷子尾的地方,院墙因为年久失修而坍塌了大半,成人一跃,就能进入旁边那户人家的院子。 淡淡的血腥味,正是从院墙那边飘过来的。 颜月小心的托着肚子迈过去,只见院子里长满了杂草,凉亭更是塌了一半,由此可见,这是一个废弃已久的宅子。 院落正对着三间房,其中两间的门半掩着,唯有中间的厢房大门紧闭。 这时,厢房里传出‘砰’的一声脆响。 她顾不上再多查看环境,几步踱过去,轻声从门缝外往里看了一眼。 紧接着,她瞳孔紧缩,一把将门推开。 只见屋 内,一个妇人正面目狰狞的躺在正中央的饭桌上,张大到极至的嘴与几乎快要瞪出来的眼球,无一不在彰显她的痛苦,明明还在喘气,却连半句惨叫都喊不出来。 另外,她的胸腹部被开了一个口子,表皮外翻,呈极不规则的撕裂状,像是被人活生生撕开的,白花花的肠子正顺着伤处钻出,那画面,说不出的诡异与瘆人。 在饭桌的左侧,站着一名身着工匠制服的年轻男人,他前伸的双手上套着锋利的罗汉爪,好似想要继续去撕拉受害者的胸腹部。 大概是因为与死者有过纠缠,男人的衣领子松松垮垮的耷拉着,正好露出了肩部惹人注目的‘奴’字烙印。 听到动静,男人蓦地停下动作回眸,正好与颜月四目相对。 颜月的瞳孔骤然一缩,是他!是那 个根据罗维口供画出来的嫌疑人!是那个将军府幼子指认过的凶手! 电光火石间,她率先拿起墙角的一张破椅子,朝着他就砸了过去。 她在现代练过格斗,又拥有第一次穿越时原主的招式记忆,椅子迅速落下,眼看着就要砸中男人,却见他敏捷的避开,从窗口处一跃而出。 待她护着肚子追到院子里的时候,男人已然消失不见了。 颜月原本是想追出去的,可一想到还活着的受害者,以及处于孕晚期的自己,只得压下不理智的冲动,转身回到行凶现场。 受害者仍然保持着刚才的状态。 她伤的很重,肠子流露在外面,有极大的可能会坏死感染,再加上失血过多,就算是华佗再世也无力回天,除非……动用一次隔空取物! 唯有现代的抗 生素,才能让受害者有一线活命的机会。 颜月皱起了眉头,上次取物的后遗症还历历在目,可除了冒险一试,似乎没有第二种选择了。 思及此,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而后心无旁骛的闭上眼睛,集中所有的精神力。 随着意愿的加强,在她触手可即的地方,空间泛起无形的涟漪,下一秒,她的指尖仿佛碰到了一样冰凉的物体,她迅速一抓,睁开双眼时,掌心里已然出现了一支装有抗生素的针管。 成功了! 可那种醉酒的迷糊感也紧跟着倾巢而来。 大概是因为这次跨时空取过来的东西,跟上次的大小一致,所以,她的反应也与上次基本一样,半丑半美的小脸瞬间变得滚烫,脑瓜子又重又钝,随时都有可能失去理智,变成那个贪恋男色的小色鬼。 第32章 奇怪的血迹 一想到自己色胆包天、强撩活阎王的画面,颜月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赶紧摇摇头,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颜月熟练的对准受害者的颈部血管一扎,将抗生素推送进去。 做完这个,她取出随身所带的针线包与羊肠手套,仔细的将受害者的肠子塞放回去,而后清理缝合…… 整个过程,受害睁着眼睛,她能感受到疼痛,却仍旧发不出一丝声晌,也没有办法因为疼痛而昏厥。 颜月终于支撑不住的晃悠了一步,吓得她连忙托住高耸的肚子,凑近受害者的耳边低语一句。 “你一定要活下去。” 受害者许是听到了她的话,原本了无生机的眼里,蓦地浮现出对生的渴求。 颜月再也顾不上受害者了,她的脸颊越来越烫,脑子也越来越糊,居然还……特不害臊的想起了俊美无双的活阎王…… 视线所即之处,他仿佛在朝她走来,三千墨发垂落至腰,与月牙白的披风一起随风摇曳,由骨子里散发出一种睥睨天下的清冷之气。 只是臆想到这些,她便不受控制的笑弯了眉眼,“真……漂亮!帅!” 根据她留下的披风率先追过来的风离陌,并没有扫视屋内的状况,而是直直的盯着小脸通红的她,“你……” “嘘!”颜月迈着小短腿靠近他的同时,竖起右手食指在撅起的小嘴前,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这是我的梦,你你……你乖乖的,只能听我的。” 风离陌:“……” 很好,这世上竟然还有人胆敢让他乖、乖、的! 尽管,他知道此刻的她有些不正常,但还是抑制不住的怒火中烧。 他刚要发难,却见她忽地张开双手,软软的仰起小脸,撒娇般的拖着尾音道,“抱抱……” 风离陌的瞳孔霎时一滞,她如皎月般熠熠生辉的半边脸,比万千星辰还要闪耀的黑眸,又令他莫名的想到了曾经那个少年。 修长的手指,不自觉的抚向她的眉眼…… 突然。 落风急切的嗓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主子。” 紧随而来的,还有一 连串的脚步声。 是属下追过来了。 风离陌连想都没想,蓦地揽住颜的腰肢,将换了性子的她裹入披风里,与此同时,他利落的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精致瓷瓶,倒了一粒棕色的药丸喂她服下。 她的这种症状,他上回见识过,与他自身的问题有些许相似。 而他随身携带的药丸不仅对胎儿无害,还能迅速帮助服药者恢复精神状态。 他在心底告诉自己,这样做只是想尽快了解案情,并非不想让旁人瞧见她呆萌蠢傻的样子。 这时,追进室内站定的落风,整个人如雕塑般傻在原地。 只见一片血红之中,自家主子将颜姑娘狠狠的搂在怀里,连半个头都舍不得让她露出来,俨然一副将她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模样。 如果这不是案发现场,他肯定会识趣的离开,顺带贴心的替他们拉上房门…… 可可可…… “主子。”求求了!收敛些吧!那么多人瞧着呢! 风离陌对他的话宛若未闻,视线始终落 在怀里的颜月脸上。 直到瞥见她的眉眼恢复了几分清明,他才试探性的喊出她的名讳,“颜月?” 颜月仍然有些不在状态。 她懵头懵脑的缩在他的怀里,听到有人在喊自己便懒洋洋的‘嗯’了一声。 一秒、两秒、三秒…… 颜月如梦初醒般猛地瞪圆了眼睛,顿时迎上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果然——是他的声音! 要死了! 一想到自己因为隔空取物的后遗症,再一次调戏了活阎王,她便觉得脖子处凉飕飕的,随时都有可能身首异处。 她赶紧推开他,后怕的朝一侧退了数步,与他保持安全距离。 “我我……我方才有些犯晕,感觉王爷搭救。” 道完谢,她心有余悸的将他的注意力引向案上,“对了,我追过来的时候,妇人已经遭到了凶手的残害,但好在她还有一口气在,我帮她处理了伤口,接下来是生是死,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她怕他! 清楚意识到这了点后,风离陌的心底是震惊 的!而且还莫名地生气! 早知她如此没心没肺,他就该任她自生自灭。 颜月见他的俊脸越来越沉,只得继续硬着头皮抛线索。 “我与凶手打了个照面,正是根据许当家的描述画出来的嫌疑人,不过,他手脚极快,我挺着个大肚子,压根没有办法追踪,所以选择了留下救治受害者。” 风离陌闻言,黑沉如水的俊脸,骤然缓和了几分。 他从未想过世间还有如她这样一般的女人,临危不惧、大胆心细。 她几乎做了所有其它女人不敢做的事,可……她是不是忘了,她只是一个女人,并且有孕在身! 想到这,他竟鬼使神差的脱下披风,丢到了她的身前地上,“坐下缓缓。” 颜月本能的摆摆手,连声推辞道:“不用不用,我……” 俗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再且,他的披风金贵如斯,万一他反手索赔,就算她卖了自己也赔不起…… 哪知道,她的话还未说完,耳边就响起了他超凶的一句,“给我坐!” 第33章 冲突的线索 颜月小腿肚子一软,立马认怂地坐了下去。 活阎王的这个行为,当真是让她受宠若惊啊! 要知道,她第二世在他手下当差的那段日子,他可从来没给过她好脸色,难道在她第二世挂掉后的这两年,他遭受了什么打击,连为人处事,都有些变化了? 风离陌任她打量臆想,就连他自己都弄不明白,自己为何总会下意识地照顾她。 这女人,到底有什么魔力?她的验尸手法与那人颇为相似,她的真实身份,真的只是一个带孕的寡妇么? 他暂且抛下心底的疑云,确定受害者还活着后,立即安排落风将之送去救治。 颜月忍不住的叮嘱出声,“救治受害者的同时,还要注意保护她身上的痕迹线索,毕竟她与凶手近距离接触过。” “是。”落风凝重的点点头, 小心翼翼的按照吩咐办事。 两人目送落风与受害者离开,风离陌率先打破一室的僵凝。 “她的症状……” “很古怪是不是?”颜月接过话头,“她明明能感知疼痛,却唤不出一声,除了面部表情扭曲之外,其它地方连动都不能动一下。” 风离陌闻言,眉心霎时一拧。 “是销魂。” 颜月的脑瓜嗡的一声炸响。 这种症状的表现,的确是销魂无疑了。 大概是因为她使用了隔空取物救人,精神力耗损太大,才没能及时想到毒源。 销魂来自于听雨楼,也就是她上一世的家族。 只有历代的楼主会研制,是听雨楼用来审讯逼供的秘密武器,研发至今,从未流落到外面,唯有名声响绝于天下。 上一世,身为听雨楼二小姐的她为了缉凶改变 历史,曾女扮男装、想方设法的混进了风离陌的宅子,帮他破案的同时,还偷听到过他与听雨楼的恩怨…… 但她上一世并非因为暴露身份而死,他杀她的原因是…… 想到这,她眸底迅速划过一抹复杂之色。 “怎么?你知道销魂?”她的若有所思引起了他的注意。 颜月掩下多余的情绪,淡然的迎上他探究的视线。 “我听师父说过,这种毒在江湖中十分具有传奇色彩,可……不对啊!” 她斟酌了一番用词,“听雨楼的不传之秘,不可能会流落出来,另外,他们就算再蠢,也不会用如此具有辨别性的东西杀人,所以,该不会是有什么问题吧?” 风离陌的眸色一深,任谁都看不穿他心底在想些什么。 颜月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有关于销魂的话题了,该 说的,她都已经说了,如何判断就得看活阎王自己的了。 这时,一道沉闷的钟响由远即近的传来。 有侍卫捧着朝服上前,朝风离陌谏言道:“主子,祭祀怕是要开始了,还请主子移步。” 颜月托着肚子站起身,“王爷尽管去办公事,这里的事交给我即可。” 毕竟,她还得借他的势缉凶呢! 他只有一直深得皇帝宠爱,她才能混迹在他的身边,放开了手脚地查案。 忽然,她的眼角余光恰好瞥到了侍卫手里的朝服。 只见朝服叠得四四方方,领口朝上,几个盘扣上点缀着稀有的黑玉石,十分的圆润光滑,有拇指般大小。 她的瞳孔骤然一缩,脑海里蓦地涌现出九个月前的糟糕记忆。 身为植物人状态的她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但在与那夜的男人接 触间,她能明显的感觉到,有冰凉的硬物硌在她的心口位置。 如今看来,那个毁她清白的男人的衣袍盘扣,肯定也点缀了某种玉石…… 思及此,她不受控制的攥紧了拳头,把后槽牙磨得咯咯作响。 总有一日,她一定会亲手将那个混蛋玩意大、卸、八、块! 风离陌见颜月的神情变冷,一副要把谁生吞活剥的愤恨模样,唇角上扬的弧度不禁下沉,眸底的兴致也跟着烟消云散。 他顺着她的眸光睨向朝服,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你与皇宫有仇?” 他就知道,丑女人的身上还藏有许多未知的秘密。 颜月的心底顿时咯噔了一下。 她抬头迎上他深邃的眸光,脑瓜飞速的运转起来。 是她大意了! 居然当着活阎王的面显露这些致命的情绪…… 第34章 凶手的后招 颜月知道,她这会子收敛情绪,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显然已经太刻意。 只能一咬牙,破罐子破摔的承认道:“当然有仇,王爷可别忘了,我家男人便是在逃荒路上死的,京中的大官但凡治下有方,我们这些百姓就不会面临饥荒,不过……” 她话锋一转,自然的鼓起腮帮子抿抿唇,“有仇又能怎么样?我细胳膊细腿的能做得了什么?倒不如把那些仇怨放下,尽己所能的多替百姓们做些事,能让西凉国少几桩悬案是几桩。” 风离陌定定的看了她几秒钟,眸中依旧带着凌厉和森冷,但他没有再说话,而是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整个宅院内 ,除了手捧朝服的侍卫跟着走了之外,其它人并没有挪动半步。 颜月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心有余悸的拍拍隆起的腹部,不得不说,活着的感觉——真好! 她不再管顾其它,仔细的勘察起案发现场。 地面除了他们与凶手留下的脚印痕迹之外,并没有受害者的。 由此可见,受害者是被凶手抱过来或者背过来的。 这处废弃的宅子应当很久没有人过来了,不管是地面还是东倒西歪的物件表面,全都落着厚厚的灰。 “不对啊,所有的案卷记载表明,凶手以往的杀人现场十分缜密严谨,可这里并没有提前布置的痕迹。” 颜月狐疑 的扫视一眼周边,古怪的感觉在她心底迅速扩散。 “颜姑娘别着急。”落风打心底里把她当成了女主子,实在不敢让她皱眉苦恼,“方才我送受害者去医治的时候,已经吩咐了暗卫四下追踪凶手的下落,他身上带血,肯定会暴露行踪的。” 颜月见现场没有其它多余的线索了,当即朝他看过去,“我们也到处看看去。” “是。” 两人一齐离开荒废的院子,拐进一条两边都有住户的长巷。 一路上,他们并没有发现血液痕迹,也没能从百姓嘴里得到线索,凶手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令颜月没有想到的是,长巷走到底,竟然是祭祀场 的北面。 远远的看过去,皇帝高高坐在的坐在龙椅上,脚下是数十名高僧正在诵念经文,百姓则虔诚的伏在地上,整个祭祀场没有一丝多余的喧哗声。 而作为皇帝最受宠的儿子,风离陌坐在最显眼的位置,一袭朝服将他与生俱来的矜贵气质放大了数十倍,就连皇帝的光彩都被他压得暗淡了下去。 “走吧,我们再去别的地方找找。” 颜月收回视线,她刚准备转身离开,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画面。 在刑部的时候,她见过那个刻了‘三’字的木人。 凶手费尽心思的连杀两人,为的是让整个西凉国的人都知道他的所作所为。 可眼下的百姓全都在祈祷运河通顺,压根没有人知道出了命案。 她心底的不安如潮水般迅速上涌,“不对……” 意识到不对的颜月,重新驻步四下张望。 她迅速把自己代入成凶手,如果想把案子闹得人尽皆知,她该怎么做? 凶手的身份,以及他能接触到的东西,化成一个个片断的画面,如慢镜头般在她的眼前放映。 她设想了无数种可能,又一一推翻,最后,她的视线落到那尊高高耸立的佛像上。 先前能找到活人俑,是因为佛像的底座与法杖上面,都落有铜色。 这说明,凶手在烧制死人俑的时候,去碰触过佛像与法杖,所以…… 第35章 识破他诡计 颜月瞳孔一缩,急促的朝落风开口道:“你马上去把战王请过来。” “这……”落风为难的迎上她的视线,“眼下正是祭祀的关键时刻,若是去扰了进程……” “祭祀重要?难道阻止凶手的计划就不重要了?”颜月神色凝重的打断他的顾忌,“既然不能把他请过来,那你便去与他说,凶手极有可能在佛像上动过手脚,若佛像身上出现了什么异样或显现出与‘命案’相关的信息,百姓们肯定会认为那是天意,人心惶惶之下,京中怕是要出现大动乱。” 落风一听‘大动乱’三个字,没敢再耽搁,立即按照她的说的去办。 颜月站在原地,远远的看着落风在活阎王的耳边低语,紧跟着,活阎王起身离开了自己的位置。 不知道他是怎样与皇帝沟 通的,只听礼官在高僧的诵念声中,另外加了一段无懈可击的话,而后,数名轻功极好的人将红布展开,如最初那样,罩住整个佛像。 事情处理妥当,两人的视线隔空相撞。 尽管隔得很远,风离陌身上的冷冽气息还是让她止不住的打了个哆嗦,这家伙也……忒可怕了! 一直到祭祀结束,皇帝、百官、高僧、百姓离场,颜月才迈着发酸的小腿,朝罩了红布的佛像走去。 这会子,整个祭祀场只剩下一些侍卫与处理后续的礼部官员,另外,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瞿公公竟然也在。 在风离陌的授意下,落风飞身而起,把红布一把掀开。 果然,佛像身上已经起了变化,一个个血红色的‘杀’字,蓦地映入所有人的眼帘。 颜月原本是想舒口 气的,毕竟自己的推理方向没歪。 可那些血红色的‘杀’字,裹挟着阴森的寒意,瞬间将她拖拽回如同炼狱一般的命案现场。 她心弦收紧,坚定的吐出一句,“我一定会抓住你的!” 无论眼下的凶手与现代连环案的凶手是不是同为一人,她都要将之捉拿归案。 风离陌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不等他说话,一直未出声的瞿公公便捏起兰花指,掩了掩自己的鼻子。 “既然战王爷赌对了,那咱家这便回去向皇上复命。” 说完,他施了一礼转身离开。 在与颜月擦肩而过之际,还特意皮笑肉不笑的打量了她一眼。 颜月只是抚了抚隆起的肚子,并没有去管意味不明的瞿公公。 她伸手在‘杀’字上划过,字迹仍然好端端的显现着, 她的指腹上也没有染上一丝异色。 “这是无色无味的特殊颜料么?会随着时间的间隔显示出字迹?” 她穿越两次,都没有真正接触过这种东西,只是在古装电视剧里看到过。 风离陌的眉头微蹙,没有作声。 他自然知道这种颜料的秘制之法只有皇帝与历代大将军知晓,常用于传送密报,用量极其严谨,绝对不会流露出去,落到寻常人的手里。 案子牵扯到的面越来越广,凶手的身份…… “如果你不想说颜料的来历也行,我只想知道一点。”颜月瞅着他阴沉得好似能掐出水的俊脸,“我们一直在推测,凶手的身份极有可能是运河工匠,这种颜料,是不是他穷极一生都无法接触到的东西?” 风离陌垂眸看了她一眼,这才微微颌首。 “‘销魂’也是……” 颜月的身子僵了僵,压根吃不准他心底在想些什么。 但可以肯定的是,她的上一世在听雨楼,爹爹疼哥哥爱,在短暂的时光里,她体验到了久违的亲情,所以,不管是因为‘木人’线索,还是为了守护上一世的家人,她都要拼尽全力的揪出真凶! “既然凶手的计划胎死腹中了,那我们便分头行动吧。”她把发现的几条线索简单与他说了一遍,“凶手与我打过照面,他应当不敢回落脚地了,我与落风去雕刻佛像之处调查,还请王爷负责走访妇人受害者的信息。” 说完,颜月转身便走。 被颜月一连串安排惊呆的落风还傻站在原地,直到那抹笨重的身影走远,他才擦了把冷汗,忍不住腹诽一句:居然敢把主子安排了,佩服! 第36章 失踪的嫌犯 颜月率先跃上马车等落风。 这才有功夫从案情中抽离出来,拼命的去回想自己‘犯花痴’后的经过。 可除了活阎王那张迷死人……呸! 是吓死人不偿命的俊脸之外,竟然什么都记不起来。 她心里清楚,自己之所以能那么快的清醒,肯定是因为他做了什么。 一想到他凶残、冷酷的手段,她的后背蓦地惊出一身的冷汗,心有余悸的抚上隆起的腹部,眼底的不安立即被一抹寒意所取代。 如果他敢对孩子做些什么,就算是鸡蛋碰石头,她也绝对会跟他斗到底! 突然。 马车帘子被人从外面掀开。 她眸中的情绪还未来得及化开,便与一双幽冷深邃的黑眸迎面对上。 风离陌只是淡淡的扫了她一眼,随后便跃上马车,坐到她的对面。 “工匠所在之处鱼龙混杂,我随你同去。” 颜月挤出一抹不自然的浅笑,“听王爷的。” 说话的同时,她在心里把银牙磨得咯咯作响。 什么鱼龙混杂,分明就是不信任的鬼话! 难道,他早就看穿了自己对这个案子抱有别的意图? 想到这,她忍不住的偷瞄他一眼,却见他俊美无双的脸正在她眼中逐渐放大 ,清冽的呼吸也随之靠近,这这这节奏……不正常! 然而,她的脖子却没有凉飕飕,只是手心里多了一样东西。 风离陌收回前倾的身子,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将珍贵无比的药丸给了她。 “这药对胎儿无害,下次发病的时候可以服用。” 颜月闻言,小脸顿时因为自己刚才的狭隘猜忌而火辣辣的滚烫。 “谢……谢谢!” 两人一路无话,赶到施工场时,已经是半柱香后。 落风先前派来的人,已经凭借画像,找到了嫌疑人的下落。 他名唤周息白,是一名流犯的罪臣之后,在施工场负责给烧制铜人的地炉看火,确实具有犯案的条件。 不过…… “主子,颜姑娘,我们查到周息白的时候,他便一直没有回来过。”侍卫语调凝重的继续禀道:“据其它人说,他今天也被派去了法会现场搬送物件,与一名名唤柳成怀的工匠一同活动。” “那柳成怀呢?”嫌疑人没有回来这一点,在颜月的意料之中。 侍卫刚要回话,站在一侧忐忑不安的看守官员忽地朝一个方向指去。 “是……是柳成怀,是他回来了。” 走近的柳成怀乍一见有那么多人盯着他 ,立即有些不知所措的僵在原地。 他穿着黑色的工匠服,身材比较高大,二十三四的样子,看起来木木讷讷的,有些拘谨不安,大概是经历了一些什么事情,他的左侧额头红肿着,脸上衣袍上均沾有脏兮兮的泥灰。 看守官员见他愣着不动,连忙走过去踹了他一脚,“你是想害死我不成么?还不快去拜见战王爷?” 柳成怀一怔,许是被‘战王爷’三个字压得迈不动腿了,噗通一声原地跪下,“见……见过战王爷。” 颜月急着查案,哪有时间管什么繁文缛节。 她下意识的朝柳成怀开口道:“你起来吧,我们有几个问题想向你了解一下,你只需要如实回答即可。” 柳成怀怯怯的不敢动,还是看守官员小声的提醒了一句,“这是替战王爷查案的颜姑娘,代表着战王爷呢!” 他这才缩着脖子起身,“是是是,颜姑娘问什么,我便说什么。” 颜月的视线直直的落到他的身上,“为何只有你回来了?周息白呢?” 柳成怀老实巴交的脸上霎时浮起一抹担心受怕。 “他……他没有回来么?”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神色一慌,声调发颤的求饶道:“我知道周息白是流放的 罪臣之后,我必须要与他同进同出,他若是不见了,我也会受到连带之责,可我当真是冤枉啊,我哪里知道他会突然发难,待我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他……他当真没有回来么?” 柳成怀惴惴不安的看看官员、又望望一同共事的工匠,满眼都是渴求,似乎在期盼着听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在得到一致的点头后,他整个人无力的瘫软下去,“我就说我不行的,我不能与他一同行动,是……你们硬要将他塞给我看管,眼下出事了,担责的只有我,我我……我实在是冤枉啊!” 他吓得六神无主,一副大难临头的惊惧模样。 颜月听懂了,因为法会缺人,所以周息白被官员塞给了柳成怀看管,两人一同进出搬运东西。 “他是什么时辰,在哪里对你动手的?” 柳成怀连想都没有想,委屈的道:“我带着他折返时,在半道上还遇到了搬运法杖的工匠,也就是工匠前脚离开的功夫,他后脚便趁我不备,在无人处击晕了我。” 颜月往前踱了一步,近距离的看向柳成怀左额上的伤。 表皮擦伤红肿处,沾粘着细碎的碎沙粒,从受力方向来看,行凶者用的是右手,凶器应当是较 为粗糙的石块。 “他动手前,可有说过什么?” 柳成怀无力的摇摇头,“一同共事的工匠都知道,他话少,向来都是我们问一句,他答一句,谁能想得到,他竟是这样的人啊!” “是啊!”看守官员帮腔了一句,“流犯逃走,是会牵连九族的,他全然不顾自己分散在各处流放的家人,这一点,也是我们没有考虑到的。” 颜月微微皱起了眉头,根据柳成怀所言,周息白是在对妇人动手前逃走的。 完全符合妇人遇袭的时间线。 颜月又旁敲侧击的继续了解周息白。 不管是柳成怀与看守官员,还是一同共事的其它工匠,所有人对其的评价都很统一,是个不爱说话的闷油瓶,没有什么不良的嗜好。 怎么听,周息白的性子都与连环案的凶手沾不上边。 但她知道,隐藏越深之人的手段,往往会越高深莫测。 “周息白平时的工作地在哪里?”颜月想起在死者身上的发现,“可有砂砾存在?” 看守官员不解的摇摇头,“我还真没有注意过砂砾,木材倒是很多。” 颜月抿抿唇,“那带我们去看看吧。” 这时,始终瘫软在地的柳成怀绝望的插了一句,“我……我呢?” 第37章 发现大线索 “这……”看守官员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了。 还是风离陌开了金口,“暂候发落。” “多谢战王爷大恩大德。”柳成怀感激得痛哭流涕。 颜月扫了柳成怀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跟在看守官员的身后,朝周息白的工作地而去。 很快,一行人到了烧制铜俑的地炉处。 如看守官员所言,添制燃料的小石屋里,堆满了木材,一眼望去,压根没有可以藏匿受害者的地方,更别说是细碎的砂砾了。 “除了此处,周息白还会经常去哪里?” 看守官员想了想才回道:“还有一处放置材料的库房。” “库房?”颜月的眼睛霎时一亮,“去看看。” 去库房的路上,颜月满脑子都在想已经掌握到的线索,她试图把它们拼揍成完整一块,可不管怎么拼,总感觉哪里还缺少了一块。 突然,她的耳边响起活阎王低沉的问话声。 “柳成怀与周息白素日里的关系如何?” 尽管他没有施压,但他与生俱来的威慑力,还是令看守官员止不住的浑身发凉。 “他……他们住在同一个窝棚里,算不上有交情,可也没有过节,说起来,周息白也是个明白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与别人不同,所以 基本不招惹别人,不过……” 他顿了顿,“我总觉得,周息白对柳成怀有些不一样。” 说到这里,他便止住了话头。 “怎么不说了?”颜月瞅向看守官员。 看守官员略显尴尬的笑了一声,“这……这终究只是我的感觉,若是说错了,岂不是会给人带去麻烦事么?” “你尽管说就是了,是真是假,有用没用,我们自然会判断。”颜月给了他一记定心丸。 看守官员这才往下道:“我看到过好几次,周息白总会默默的注视着柳成怀的身影,当有人经过时,他便又恢复成原样,好似从未关注过一般。” 颜月停下脚步,迎上官员不安的视线,“你可有问过他?” “问是问了,可他不想说原由,我也没法子逼他说,后面就不了了之了。” 颜月直接点明将军府幼子失踪的日子,“那日周息白可在?” 看守官员连想都没想就连声点头道:“在的在的。” 颜月眉头一蹙,疑惑还未从心底升起,耳边又响起官员的后话。 “他那日不知道为何突然昏厥,还是我让人将他送回窝棚休息的。” “那会正值忙碌之际,窝棚里应当没有其它人吧?” “的确,一直到天黑收工,工 匠们才能回到自己的窝棚。” 颜月又问起前几桩旧案的时间点,想确定周息白是否在工作地。 可时间太过久远,官员也无法确定,好在他们有每日记录的规距,官员当即吩咐同行的下属去取笔札过来。 颜月把线索简单理了一下,而后侧首看向风离陌,“王爷,单说将军府幼子之案,周息白是具有偷偷溜出去做案的时间的。” 风离陌没有说话,唇角却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 颜月一时有些心急,抓住他的袖子,水汪汪的大眼睛与他对视着,“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风离陌被她眼里的光晃了一下,那些尘封的记忆霎时如潮水般想翻涌而出。 他越发的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何每次见到她,总能联想到…… 在心神动摇前,他稍显局促的甩开她的手,自顾自的朝前离开。 颜月趔趄了一步,看着他孤傲的背影,无语且又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这家伙,她可是在帮他查案! 他居然为了不输她,对察觉到的线索藏藏掖掖。 走着瞧好了,这个案子她势在必得! 打定主意,她赶紧迈开小短腿,捂着肚子快步追上。 库房在偏远的地方,同样有人看守。 守卫 白夜轮流职守大门,进出皆需要登记。 里面不仅放置着木柴,还有许多与这次法会相关的材料,密密麻麻的堆积如山。 颜月接过守卫递上来的登记册,直接翻到将军府幼子失踪那天,从记录上来看,周息白因为突然昏厥而被留在窝棚休息,所以并没有出入库房。 不过,她在记录册上倒是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柳成怀。” 守卫听到这个名讳后,立即解说道。 “柳成怀是负责雕塑铜人的,会经常出入库房取陶泥。” 颜月没有作声,而是继续翻看记录册。 一直到昨天为止,柳成怀与周息白都有进出的记录。 不过…… 她瞳孔一滞,反复的确认了几条信息,而后将记录册递向活阎王。 “王爷你看,这个周息白跟有强迫症似的,每天来库房的时间点,都掐得很准,唯有昨天,他打乱了一直以来的节奏。” 风离陌扫了一眼记录内容,的确如她所说,周息白昨日于申时离开库房,符合他以往的时间点,但奇怪的点在于,他于申时三刻,又来了库房,而且在里面待了足足有一柱香的时间。 “这个我记得。”守卫在旁边听到了两人的讨论,大着担子插了一句,“我也觉着他昨 日三刻过来,与往常不太一样,所以记忆比较深刻,他是推着人力车来的,车里堆满了木头,说是木头取得不对,怕烧制铜俑的最后一步会出差子,要换一种燃烧更久的木头,还有啊……” 守卫顿了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还是一咬牙,将肚子里的话全盘托出,“我本来是想看看木头的,可他拦了我一下,说烧制铜俑的时间不能耽误,若是出了问题将由我全权负责,我只得掐了查看的心思,放他独自进入库房。” 颜月蹙紧了眉头,自言自语的喃喃道。 “周息白打破来库房的时间习惯,肯定是有原因的……” 风离陌抬手示意了一下众人噤声。 一时间,库房里只剩下了颜月的碎碎念,其它人紧绷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颜月的小脑瓜在飞速的转动,无数条线索在她眼前闪过,法会、真人俑、负责看守烧制陶俑火力的周息白,以及周息白运送的木材…… 忽然。 真人俑的画面定格在她的脑海里。 她猛地看向他,“你说过,陶俑是雕塑好了之后,再送去烧制上色的。” 风离陌微微颔首,继续等着她的下文。 颜月侧首睨向官员,“运往法会的陶俑,昨日是在周息白处烧制的吗?” 第38章 凶手的行为 官员一脸不解的点点头,“是……是的。” “那就对了。”颜月迎上风离陌的视线,“眼下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周息白,他若是凶手,在众目睽睽之下是没有办法把人直接烧制在里面的,除非他用一个现成的陶俑与人俑交换,另外,我在死者的身上发现了砂砾,但周息白的工作地压根就没有砂砾存在,由此可见,死者应当是被藏在了一处有砂砾的地方,周息白昨日申时三刻来库房的行为,会不会与陶俑换人俑相关?” 说完,她的视线转向库房里面,示意守卫带他们去存放木材的区域。 守卫压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又不敢多问,只能战战兢兢的将一行人带往目的地。 才刚走到地方,颜月便感觉脚下有异物,把脚挪开,一眼就看到了粘有陶泥的细碎砂砾。 她隐隐意识到了什么,连带着说话的音调都急切了几分。 “来人,快把这些木头挪开。” “是。” 他们的动作很快,不消一会,高高堆起的木头就少了四分之一。 这时,一名侍卫扬声禀道:“主子,颜姑娘,有发现。” “是个还未烧制的陶俑么?”颜月的眼睛一亮,双手抚在腹部轻轻的滑动,黑亮的双眸则紧张的盯着侍卫所在的方向。 直到侍卫肯 定的点了头,她紧揪着的心才松缓了下去。 “你们小心着把铜俑带下来。” 侍卫按照吩咐,手脚麻利的把陶俑放置到空地上。 陶俑未曾烧制上色,仍旧维持着陶泥的色泽。 颜月小心的蹲下身,抬手在铜俑表面摩挲了几下。 粗糙的触感令她动作一滞,脑海里随即划过在将军府幼子身上发现的细小砂砾。 那些砂砾干干净净的粘在血肉里,光光滑滑的,表面并没有陶泥。 “这里是凶手藏陶俑的地方,却不是他藏人俑的地方。” 风离陌闻言,眸光忽地一敛,“去柳成怀负责的区域看看。” 颜月想起他见到柳成怀时,唇角扬起的那抹高深的弧度。 这家伙似乎还是不肯共享线索。 她郁闷的磨磨小虎牙,一连串问候他的话到了嘴边,又为了良好的胎教而原样咽回去。 很快。 一行人到了柳成怀负责的区域。 这片堆满了巨大的陶罐,均有半人高,一眼望去,少说也有几十个。 每个陶罐的外面都贴有内容物标签,数种材料混合在一起,便能制成俑泥,凶手将死者安置在这里,完全可以利用前来取送材料的时间,把死者制成人俑。 颜月直接将目标放到存放砂砾的陶罐上,她就近打开一个 ,伸手进去取了一把砂砾出来查看。 这些砂砾还未与陶泥混合,所以表面干净光滑,与她在死者身上发现的砂砾相符。 “你们快些查看存放砂砾的陶罐,一旦发现沾有血迹的砂砾,立即汇报给我。” “是。” 侍卫们散开翻查线索。 颜月还未因为发现突破口而兴奋,一个疑虑又在她的心底迅速扩大。 “王爷,周息白若是凶手,那他为什么不把制成人俑前的死者,藏放在自己的区域呢?难道他就不害怕柳成怀会发现死者?除非……柳成怀是他的帮凶?” 说到这,颜月的瞳孔瞬间一滞,她这才猛然回想起,柳成怀身上的污渍痕迹有些异常。 就像是……他故意往自己身上涂抹脏东西一般,一点都不像栽倒后自然沾上的。 难怪活阎王会露出那个意味深长的表情,原来如此! 她为自己的孕期反应慢半拍而感到懊恼,“王爷发现了柳成怀说谎的漏洞,却没有拆穿他,是不是派了人在暗中盯着他?” 风离陌唇角微动,深邃的眼底还划过了一抹对她的赏识。 纵观整个西凉国,能拥有如她一般的洞察力之人,实在是屈指可数。 可一想到她来历不明的底细,他所有的情绪尽数褪下,只留一股生人勿近的寒意 ,把她隔绝在外。 颜月没等到他的回答,却等来了侍卫的发现。 “颜姑娘,这个陶罐里有带血的砂砾。” 颜月急忙走过去,接过侍卫递上来的砂砾查看。 砂砾表面的干凝血液已经变成了暗红色,可见至少沾上了三日。 符合将军府幼子失踪的时间线。 眼下,凶手藏匿受害者、将受害者制成人俑后与陶俑互换的案情,基本查清楚了。 她迫不及待的想去讯问柳成怀。 当即抓住活阎王的袖子,一边拉着他往外走,一边分析道。 “眼下所有的物证口供都只是指向周息白,就算我们知道柳成怀说谎,他也能找到辩驳的理由,王爷这招以静制动,是想看看他会做些什么?是不是与案子有关?” 风离陌被迫跟着她的脚步挪动。 原本的那层无形防护,轰然碎裂。 他竟说不清楚是因为她的靠近,还是因为她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睛,甚至她每次触碰到他的肢体时,他还会有更深一层的熟悉感…… 一时之间,风离陌有些恍惚,他竟有一些些的……习惯了她时不时的触碰,以及她的呱噪。 周边人看傻了眼,但都默契的错开视线,不敢多寻思瞎想。 他们在看守官员的带领下,没一会就到了柳成怀所住的 窝棚外面,那名在暗处盯梢的侍卫现身禀了一句。 “主子,他一直都在窝棚中,什么都没有做。” 风离陌没有作声,与颜月一起进入窝棚。 柳成怀正傻坐在床尾发呆,衣袍与脸上的污渍还未清理。 见到这么多人出现,他慌乱的站起身,想张口问一句,又没那个胆子问。 还是颜月指了指他的衣袍,单刀直接的先开了口,“这些污渍显然是你自己涂抹在身上的,你说谎了。” 柳成怀错愕的瞪圆了眼睛,而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是是……是我说谎了,可……可我是有原因的啊!” “原因?”颜月嗤笑一声,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柳成怀紧张的咽了口唾沫,“他以我家人的性命做要挟,要我放他走,我也试过与他拼命,可我根本赢不了他,他就是想拖我下水,才会留我一命,让我自己回来,我还能怎么办?只得想了一个笨法子,假装自己是被他击晕了,事情经过便是如此,不敢再说半个谎字。” 他说话的时候,颜月一直在观察他的微表情。 他的眼神没有闪烁,鼻孔也没有扩张。 “我们方才在你负责的库房区域的陶罐里,发现了带血的砂砾,我有理由怀疑,那里曾经藏过一名受害者。” “这……” 第39章 差一点露馅 柳成怀困惑不已的迎上颜月犀利的眸光。 “这……库房外面日日都有守卫把守,谁进谁出了如指掌,受害者……受害者是如何进去的?” 颜月冷笑一声,“受害者是如何进去的且先不说,只说一点,如若不是你与凶手为谋,他怎敢大胆地将受害者藏在装有砂砾的陶罐里?” “你说,是装有砂砾的陶罐?”柳成怀抓住颜月话里的重点,语速极快的解释起来,“可四日前我就将要用到的砂砾,全部送去浸泡了,很多人都知道我不会再动砂砾罐了。” 说到这,他求助般的望向官员,“大人,您……您不是也知道的么?您快帮我说明情况呀!” 官员附和的点点头,“柳成怀这话的确不假。 颜月闻言,眉心霎时拢成了一团。 她先前就料想过,柳成怀会替自己辩驳,但她未曾想到,他的理由竟然说得这么理所应当,甚至为他的说辞,轻易的就找到了人证。 正当颜月一筹莫展之际,落风忽地匆匆赶至。 “主子,颜姑娘,受害者的身份查实了,邻里都唤她为旺福娘,是以卖豆腐为生的寡妇,每隔三日,她会来此处供送一次豆腐,据她的儿子旺福所说,他娘与一名名唤柳成怀的工匠看对了眼,待工匠工期结束,他娘便会带着他随同工匠一起离开京城。 ” “柳成怀?”颜月的视线重新落到柳成怀身上。 柳成怀先是一愣,而后声音发颤的问出一句,“受害者?旺福娘?她……她怎么了?” 颜月抿了抿唇,仔细地打量着他的面部表情,“她受到了周息白的袭击,眼下……” “是我……是我害了她!都是因为我!”柳成怀突然悲切的哭喊了起来,不停的抬手用力捶打着自己的心口,“这是周息白对我的警告,他知道我与旺福娘情投意合,所以拿她先开了刀,我为什么打不过他?为什么啊?若我有本事留下他,旺福娘就不会……就不会有此一劫了。” 许是太过自责与伤心,柳成怀猛地朝离他极近的床脚撞去。 嘭的一声。 柳成怀撞得头破血流,他无力的阖了阖眼皮,还想继续自戕,却让落风及时出手制止了。 颜月淡淡地道:“旺福娘还活着。” “活着?”原本剧烈挣扎的柳成怀浑身一滞,不敢置信的又确认了一遍,“她当真还活着?”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才如同烂泥般瘫软在地,“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官员动容的替他说话道:“王爷,颜姑娘,柳成怀的事,我们都是可以作证的,再加上,受害人还是旺福娘,他是绝对与案子无关的。” 颜月抬眸瞅了一眼风离陌。 他还是那副淡漠的面孔,但她却从他深邃的眸光里,读到了些什么。 “王爷,既然柳成怀没有嫌疑了,那我们不如先回去?” 在某些事情上,她与他的性格其实有些相似,一旦开始怀疑某个人或者某件事,就不会轻易的打消疑虑。 之所以提出离开,是因为不如退一步放饵钓鱼…… 果然,风离陌与她的想法一致,并没有拒绝她的提议。 听到颜月他们要走。 柳成怀难忍悲痛的朝她爬近几步,郑重其事的嗑了三个响头。 “还请王爷与颜姑娘一定要抓住周息白,还旺福娘一个公道。” 颜月眸光微动,意味深长的回他一句,“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抓住真凶,还所有死者一个公道的。” 柳成怀感激的又嗑了一个头,“那我就放心了。” 颜月最后看了他一眼,随同风离陌一起离开窝棚。 正巧官员的属下也将记录册送了过来,由他们带回去翻阅。 马车上。 颜月苦恼的托着腮,眼巴巴的与风离陌对视。 “单从表面上看,‘奴’字烙印与易容的线索,都是在指向周息白。” 毕竟,只有周息白是罪臣之后,需要借助易容术,才能自由进出施工地。 而对于柳成怀,他们眼下只有怀疑,还未出现任何一条线索是指向 他的。 “对了,皮屑。”她受‘易容’二字刺激,立即想到了一个验证的方法,“回王府之前,能先去看看旺福娘么?我需要确认一件事。” “嗯?”风离陌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反问的单音。 换作平时,颜月肯定会小小的暗喜一下,堂堂西凉国的战王爷居然跟不上自己的思路了耶! 但眼下,她只想尽快的破案,确认凶手是不是跨时空追缉的犯人。 “法会周边那么多人,凶手却能不露痕迹的将旺福娘带走,说明他当时肯定顶着柳成怀的‘脸’,可我赶到现场的时候,看到的却是周息白的脸,若旺福娘身上有皮屑,那就说明凶手揭开过人皮面具,若是没有,则反之。” 风离陌抬起食指,在自己平放的腿上敲了敲,有时候,他还真想敲开她的小脑袋瓜,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思路竟会如此的跳跃,与那个人,如此的相似。 “好。” 颜月得到他首肯,连忙欢喜的掀开马车帘子,让驾车的落风改道去医师那。 当她放下帘子转身的瞬间,下巴忽然被一根修长的手指勾得抬了起来。 巨大的危机感侵袭而来,男人俊美无双的脸在她眼里迅速放大。 “你怎的知道这条路,并非是去医馆的?” 宫里替他配备的御医,他从未传召过,只有与他 亲近之人才知道,他唯独信任一处医馆,而颜月此时让落风改道的,正是那处医馆,福旺娘也因为是重要证人,被安置在那里。 颜月的呼吸瞬间一滞,背脊猛地僵硬,瞳孔不由自主地收缩了一下。 “我……” 风离陌一动不动的睨着她,眼眸漆黑一片,仿佛下一秒就会捏断她的脖子。 颜月抚着腹部的双手在发颤,她想逃,可在他的威压之下,她连挪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这家伙,果然还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活阎王! 正当她自觉在坠落无底深渊的时候,下巴处的力道骤然一减。 随即,她的耳边响起他低沉的嗓音。 “看来,你入京后打听过不少与我相关的信息。” 颜月劫后余生,她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窒息感才消散了下去。 “我我……我是害怕惹到王爷不快,才向旁人打听了一些事。” 风离陌没再作声,可他的心底,始终没有打消过对她的疑虑,甚至连刚才主动为她“开脱”的那句话,也是在放饵…… 他随手拿起了一本记录册开始翻阅。 颜月也跟着他一起,原本是想转移自己的害怕情绪,可看着看着,她竟然在记录册里发现了一个古怪的现象。 为了验证自己的发现没错,她谨慎的换了另一本记录册迅速查看…… 第40章 动机不明显 颜月确定了自己的发现不是偶然,连忙伸手把记录册递向风离陌。 与此同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也朝她伸了过来。 两人的视线凭空相撞,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颜月回过神,尴尬的收回自己的手,“王爷也发现了么?每次旧案发生时,周息白都会因故单独留在窝棚里,而柳成怀则会被派出去采购必需品。” 风离陌薄唇微动,“因为其它旧案没有目击者,所以我们无法确定凶手是以什么面貌示人的,而且周息白独处时,没有人可以证实,他一直在窝棚里,甚至在竹水县的案子中,凶手也是以周息白的样子出现的。” “可柳成怀也同样有作案的时间,会是易容么?”颜月的脑子嗡了一声,只觉得答案就要呼之欲出了,却总是缺少一点什么,“那他易容成周息白的脸,作案的动机……又是什么呢?” 很快。 马车到了医馆。 看着医馆外面那个大。大的‘医’字牌匾,颜月的记忆里霎时涌现出一个娃娃脸的男人顾安。 如果说风离陌是人见人怕的活阎王,那顾安便是人见人怜的可爱鬼。 思及此,她的唇角不自觉的上扬,忍不住的朝医馆里面张望了一眼。 这时,顾安正巧出来透气。 他长了一张人畜无害、十分显小的包子脸,穿着一身藏蓝色短打衫,斜飞的龙须刘海之下,是一双炯炯有 神的大眼睛,可眸光流转间,又稍显呆萌,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还未束发的邻家少年,事实上,他比颜月还要大一岁。 “王爷。” 顾安一眼就瞧见了屹立在马车前的风离陌,他如风般轻快的迎上去,亲昵的想去挽他的胳膊。 颜月见状,开始默默的在心里倒数:三、二、一! 果然,‘一’字才落下,顾安便像从前一样被震退着踉跄一步。 可他一点也不会生气或者委屈,如小迷弟般崇拜的望着风离陌,嘿嘿一笑道。 “王爷用的力道没有上回重,想来,是舍不得看我栽倒的。” 风离陌的脸皮顿时一抽。 颜月憋笑得简直快要内伤了。 也不知道这家伙是缺心眼还是少根筋,将‘打是亲骂是爱’这句真理贯彻到底,做了活阎王怎么甩都甩不开的小尾巴。 顾安这才注意到了颜月。 第一次见到她丑陋的半边脸,他的脸上不仅没有一丝嫌恶之色,反而涌现出异样的兴奋。 “你这脸不像是天生的,也非外力导致,疤痕外凸呈粉色,没……” 说话间,他下意识的想伸手去碰触。 哪知道,他的手才刚刚抬起,后衣领便是一紧,而后,他被一股力拉拽着被迫倒退。 一道低沉的嗓音随即响起。 “我送来的人如何了?” 顾安立即收回视线。 虽然他是个医痴,最最最喜欢做的事 是攻克别人治不好的病症。 但…… 王爷在他心里可是凌驾于一切之上的神。 “虽说妇人的伤口处理得极好,但终究还是伤得过重,死是死不了,可什么时候能醒,就得看她自己的了。” 风离陌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嗯’的单音,而后扔下他径直进入医馆。 颜月冲顾安友好一笑,赶紧跟上活阎王的脚步。 令她没有想到的是,除了医女之外,还有一个八.九岁大的孩子,泪眼模糊的守在旺福娘的病床前。 她大概猜到,这孩子应当是旺福。 “你放心的先出去一小会。”颜月拍拍旺福的小肩膀,“你娘会好起来的。” “你是……” “我是查案的,需要检查一下你娘身上有没有凶手留下的线索。”颜月报出自己的身份与目的。 旺福闻言,立即吸了吸鼻子,愤然的站起身,“好,请姐姐一定要抓住凶手,替我娘报仇。” 说完,他坚强的离开病房。 颜月抿抿唇,抚了抚自己隆起的肚子。 旺福娘是自己把旺福拉扯长大的,再过小半个月,她也要踏上一条相同的路。 而旺福娘独自带娃是因为早年丧夫,自己却是因为那个毁她清白的男人提了裤子便不见了人影…… 意识到自己的思绪在飘远,她赶紧将案子以外的事情压下,全神贯注的回归到案件本身。 顾安并没有动旺福娘的衣 袍,她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只是因为接受了医治的原因,她的脸色没有先前那么死气沉沉。 颜月从她的头部开始查看,主要是看一些有鲜血凝固的地方,有没有粘上皮屑。 当她看到旺福娘的腹部时,瞳孔瞬间放大,盯着与干凝血迹混在一起的皮屑片刻,才用柳叶刀将之割了下来。 “有皮屑。” 风离陌凑近了几分,“若按你之前的推理,旺福娘身上有皮屑即表示周息白的嫌疑更大。” 颜月的小脸霎时皱成一团,她知道,皮屑的出现,让案情指向周息白可能是先顶着柳成怀的脸,将旺福娘骗至案发现场,然后揭开人皮面具行凶。 可…… 她心底的疑虑却诡异的不减反增。 “刚才在马车上的时候,我没有思虑周全,不管是周息白还是柳成怀,他们为何要顶着‘周息白’的脸离开凶案现场呢?周息白的脸,明明是最不容易逃出京城的。” “不急。”风离陌睨了她苦巴巴的脸一眼,“总会水落石出的。” 颜月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活阎王没有催促她尽快破案,令她昏沉的脑袋比方才清醒了几分。 见外面的天色暗沉了下来。 她的身子骨也有些吃不消了。 只得带着一肚子疑问,离开旺福娘的病房。 见到颜月出来,旺福期盼的向前一步,挡住她的去路。 “姐姐可知道凶手是谁了?我 想要亲手手刃他,替我娘狠狠的出口气。” 颜月理解他此刻的心情,看着个头小小的少年,她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幼时的自己。 爸妈遇害后,她也恨不得亲手弄死凶手。 “姐姐知道你孝顺,但同时,姐姐也知道你娘并不希望你怀揣着仇恨生活下去,所以,抓凶手的事,姐姐会代你做到的,西凉的律法也会代你惩处他的。” 旺福似懂非懂的怔了怔,而后强忍着泪水点点头。 “我听姐姐的,若娘知道我如此听话,她肯定会醒过来夸我的。” 颜月摸了摸他的头。 正当她准备离开时,旺福忽然又问出一句,“姐姐,你们可有将我娘的消息告诉柳叔?” “柳成怀?” 旺福吸了吸鼻子,“别人不知道,我却知道柳叔待我娘极好,这次法会,我娘还是穿了柳叔送的衣袍去的。” “你娘的烟色衣袍,是柳成怀送的?” 颜月对这个消息感到震惊。 她与风离陌对视一眼,互换了一个眼神。 只是,在没有更多线索的支撑之下,他们也没有办法确认,柳成怀送给旺福娘的烟色衣袍是有意,还是无意…… “对了。”旺福好似想到了什么,急忙抓住颜月的手,“我娘去法会的时候,还戴上了柳叔送的簪子,可我刚才并没有看到,那可是我娘最喜欢的东西了。” 颜月明亮的黑眸霎时一眯,“簪子不见了?” 第41章 她是个妖女 颜月让旺福描述了一番簪子的样式,确定没有其它落下的线索,她才与风离陌返回王府。 次日。 颜月自己用了早饭。 风离陌早朝迟迟不归,还留下了不能让她外出查案的命令,不甘心闲在王府里的她,只得让下人送她去刑部走一趟。 因为昨天事态紧急,她并没有给将军府幼子做详细的尸检,所以,她想看看其尸体上,有没有什么隐藏的线索。 很快,马车停在刑部外面。 颜月挺着肚子刚走进刑部的大门,耳边蓦地传来一道愤然的怒吼。 “本将军今日一定要带走秦儿,谁敢再拦,本将军便要了谁的命!” 抬眼看去,只见一名身着将军服的中年男人,正在与挡住去路的刑部侍卫对峙。 在他身侧,还站着一位身着素衣,哭得泣不成声的美妇人。 颜月的脚步顿了一下,当即认出了美妇人是将军夫人,那身着将军服的中年男人,应当就是刚归京不久的镖旗大将军。 说起来,上一世的她与将军夫人之间,还有过一段渊源…… 这时,大将军心疼的揽住自己夫人,直接下令道。 “来人,将这几人以违抗军令罪就地处决。” “是!” 眼看着事态发展严重,颜月连忙 扬声阻止。 “大将军,你们要看尸身的请求合情合理,但案子还未查明,死者的身上可能残留与凶手相关的痕迹,我……” “你就是那颜姑娘?”大将军侧身,冷冷的迎上颜月的视线,他久浸沙场,眸光如鹰眼般锐利,“有人说,若非你执意将我儿带回刑部,他就不会死,是你——害死了他!” 颜月的眉心霎时一拧,她隐隐能猜到,这件事是南阳候府的人在挑拨离间,毕竟,她昨天在法会现场,狠狠的教训过洛远舒,除此之外,她也没得罪过其它的人。 “如战王那般坚毅的性子都能被你蛊惑了,可见你的手段有多高明,就算你此时不来刑部,本将军也打算带走秦儿后,再去战王府抓你抵命。” 说到这里,大将军把矛头直接指向她。 “给本将军拿下这个妖女!” 颜月本能的捂着肚子后退,心底莫名的咯噔了一下。 突然,一直啼哭不止的将军夫人望了过来,泪眼模糊的视线,直直的落在了她的腹部。 许是哭得太多,她的嗓音沙哑得有气无力。 “我儿……也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啊!你怎么能……怎么能为了荣华富贵,不顾我儿的生死呐?你……” 她的话还未说完,整个人的脸色 忽然由白转青,浑身抽搐着瘫软倒地。 向来宠妻的大将军急眼了,哪里还顾得上去捉拿颜月,忙不迭的张罗着自己的人去请御医,同时紧张的把自己夫人越抱越紧。 颜月见状,脸色顿时一变。 她连想都没想,一个健步冲到大将军的跟前,捧着肚子蹲下,“这是癫痫发作,需要保持平躺才行,否则伤及脑血管,会对她日后的生活造成极大影响的。” 说话间,她下意识的抬手按压住将军夫人的头部穴位。 这是中医对癫痫病人的急救手法,因为她是现代的法医,所以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人体的穴位所在。 大将军被她唐突的行为一惊,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横眉冷竖的便要施展内力把她震开。 颜月自然也察觉到了危险来袭,可她的手指已经按压在几个重要穴位,如果被迫松开,将军夫人的脑神经肯定会受到严重的伤害。 电光火石间—— 一道淡如止水的嗓音忽地响起。 “她在救人。” 听到‘救’这个字,大将军的动作骤然一滞。 他半信半疑的扫视一眼临危不惧的颜月,许是她眉眼间的专注神情太纯粹,他终究还是选择慢慢的将自己夫人放平在地面上,由着她救治。 颜月的心思 都在将军夫人上,压根没有闲功夫去看替她解围的是谁。 不知道过了多久,将军夫人的抽搐症状终于缓解了。 见她缓缓的睁开了眼睛,颜月这才敢长松一口气,抬手擦了擦额上的热汗。 “夫人,你如何了?”大将军心疼不已的拥住自己夫人,恨不得让她身上的病痛全部转移到自己身上。 将军夫人虚弱的冲他一笑。 “让夫君担惊受怕了。” 颜月有些羡慕的看了眼携手共度半生、仍旧相爱如初的二人,而后小心的扶着腰起身。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转身走开的瞬间,将军夫人困惑不解的视线,在她的身上停留了几秒,用只有他们夫妇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嘀咕出一句。 “她救我的法子,与那人简直一模一样,可……” 另一边的颜月也傻了。 她才转身,便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两个风姿绝色的男人。 其中一个是活阎王,他身着极具压迫性的朝服,唇角噙着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在他晦暗不明的眸光之下,她的后背瞬间发凉,一种身为猎物的恐惧感在顷刻间蔓遍全身。 他好像……发现了什么? 而另一个人,简直就是活阎王的极端对立面。 他身着一袭素雅的淡色长袍,干 干净净得如同一张白纸,额上戴着抹额,却掩不住他眉眼眉间的温润。 刚才那声解围的话,应该就是他说的,不像活阎王,明明也在,却只会冷眼旁观。 思及此。 颜月不禁感激的朝他点头示意了一下,刚想开口道谢,却见他不紧不慢的抬手指向她。 “我跟她。” 他的话音一落,风离陌唇角的弧度便沉了下去。 “除了她。” 尽管是他答应皇帝在先,这人来刑部想做什么都依着。 但…… 男人似乎并不想妥协,又强调了一遍。 “我只跟她。” 一时间,场面僵持不下。 颜月郁闷的站在原地,压根听不懂两个男人在打什么哑谜,更好奇男人的身份是什么。 不等她解惑,急性子的大将军在确定自己夫人没有大碍后,立即便开口打断逐渐冷凝的气氛。 “战王,当初是你说会尽量将活着的秦儿带回来的,如今他成了你验尸房里冷冰冰的尸体,难道我连带走他的资格都没有了么?” 风离陌没有接话,而是扫了颜月一眼。 颜月知道,他是要以她的意见为主。 想了想,她真诚的迎上大将军夫妇二人的视线,可还未等她开口,一道急切的禀报声便由远即近的传来…… 第42章 要学她验尸 一个暗卫匆匆跑了进来。 “王爷,木人又出现了。” “什么?”颜月的脸色顿时一变,与风离陌对视一眼后,转而看向禀报的暗卫,“怎么回事?” 暗卫不敢耽搁,当即把木人递上前。 “属下方才经过悦来客栈的时候,正好瞧见小二将这东西扔出来,寻问之下才知道,住在二楼的客人突然不见了,他们入内查看发现的这个木人。” 颜月先一步接过木人,只见上面刻了一个“一”字,也就是说,留给他们的破案时间,只剩下了一天。 想到凶手穷凶极恶的杀人手法,她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无论如何,这一次,她一定要在一天之内抓住他。 “另外……”暗卫忽然压低了声音,谨慎的从袖子里取出一物,专程递向风离陌,“王爷,这是属下在客房的床底下发现的,是听雨楼的物件,那失踪的人,会不会是来自于听雨楼的?” ‘听雨楼’三个字一出,颜月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因为离活阎王很近,所以她能轻易的瞧见那样物件。 是一个半月形的玉佩,挂穗由金线编织而成,除了刻有听雨楼的印记之外,玉佩的底部还有一条显眼的裂缝。 看到这,颜月的瞳孔瞬间一滞,上一世的记忆紧 跟着排腔倒海而来。 玉佩分明是那个处处以她为中心、事事为她着想的哥哥的! 难道,被凶手抓走的人是他? 颜月本能的慌了。 她抓住风离陌的手,眼底划过一抹不加掩饰的局促。 “我……” 她到嘴的话还未说出口,便被他眼里如黑洞一般的探究之色吞没。 “我们不能再耽搁了。”颜月临时改口,尽管心底对哥哥的担心在急剧扩大,面上却要装作一副只为案子的模样,“真的不能再死人了。” 风离陌的眉头微微蹙起,说不清是因为案子,还是因为她的‘过激’反应。 就在她心底忐忑得如有鼓捶一般之际,他薄唇轻启,终于吐出一句,“我去现场走访,落风去柳成怀那走一趟,你留下来验尸。” 颜月不动声色的舒了一口长气,连忙点头答应。 她其实是想去现场的,可同时也清楚,活阎王在搜证上面不比她差,但在验尸的区域,没有人能够超越她。 所以,两人分开行动,是最节省时间的对策。 风离陌在离开前,有意扫了男人一眼,却什么都没有说。 颜月可没有心思管顾这些,她一心一意的想着,大将军痛失幼子,尽管他无法强行带走尸体,可于情于理,她想要验 尸,就得征求到他们的同意。 思及此,她的视线迅速落到将军夫人的身上。 “我理解你们想要带儿子回家的心情,但我真心实意的恳求你们,让我再替他做一次详细的尸检,因为,尸体是死者最后的遗言,验尸是抓住凶手必不可少的一环,另外……” 她顿了顿,直直的与将军夫人对视,“我不知道是谁说了什么,但我们发现小公子后,之所以要将他带回刑部,是因为这里的器材,能够让我们将他从陶俑里更快的分离出来,我自认会些医术,若小公子有一线生机,我肯定会毫无保留的救他。” 许是她的眸光太透亮,干净得令得一眼就能看到底。 本就受了她恩惠的将军夫人点点头,虚弱的朝她走近几步,抓住她的手握紧。 “姑娘,那我就信你一次,无论如何,请你一定要尽快抓住凶手,替我儿讨个公道。” 颜月抿抿唇,反过来拍拍她的手背,“放心吧,我会的。” 将军夫人这才回眸望向自己家男人。 大将军向来宠妻,再加上听闻凶手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犯案,他拎得清轻重,当即附和了一句,“夫人,都听你的。” “好,还请二位在此处稍作歇息,待我做完最后的尸检,便能让你们将他带回 家了。” 颜月不敢多耽搁,她急匆匆的转身离开。 直到要踏上通往地下室的木梯时,她才注意到身后一直有人在跟着。 回首一看,正是那名人淡如菊的美男子,见她停下,他也止住脚步。 “你……” “我是独孤长留,今后会向你学习验尸。”男人淡淡的开口。 “啊?”颜月诧异的瞪圆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要学验尸?” 古代对于仵作一职向来很抵触,只有那些走投无路之人,才会甘愿入这一行。 独孤长留能与活阎王平起平坐,可见他的身份来历十分不简单,他如此坚定的要验尸,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而且,这样近距离的打量,他居然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为什么要学验尸?” 独孤长留淡淡的迎上她的视线,“自然有我的理由。” 颜月碰了个软钉子,眼底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深意。 若不是案情太过紧急,她肯定会想尽办法的弄清楚他的来意,不会任由未知的人待在自己身边。 不过转念一想。 凡事都有两面性,倘若他执意要学验尸,那她便多了一个留在京城的借口。 “既然你已经决定好了,我人微言轻的,自然无法拒 绝。” 说完。 两人一前一后的继续朝下走。 谁都没有注意到,独孤长留的视线始终停留在颜月的左耳上,向来没有情感波动的眼底,如同被砸进了一颗小石子,竟然起了层层涟漪…… 验尸房内。 将军府的幼子放置在验尸台上,由一块素布盖着。 颜月昨天来过,她熟悉的找到验尸箱,取了一件罩衣扔给独孤长留,而后才开始自顾自的穿戴。 准备妥当,她小心的掀开素布。 再次看到将军府幼子的狰狞死相,她的脑海里立即涌现出他苦苦哀求一死的画面,紧接着,她又联想到哥哥可能会遭受的折磨…… “不会的。” 颜月握着柳叶刀的手蓦地一紧。 她努力排除掉杂念,从死者的颈下划到耻骨联合的上方。 一时间,黄的、红的皮下组织显露出来,空气里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她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挺着个大肚子,认真而专注的避开血管,继续打开死者的胸腹。 看着她精准的下刀手法,独孤长留的脸上并未浮现异样神色。 直到死者的腹膜被打开,涨了气的肠子噗的一声涌出腹腔,他才稍显不适的滚动了一下喉头。 这时,颜月‘咦’的一声,打破验尸房的宁静…… 第43章 新的突破口 颜月蹙紧了秀气的眉头。 死者的胃部鼓鼓囊囊的,像是在死前食用了大量的东西。 可这不对啊! 按照先前的线索来看,凶手把死者绑走后,悄悄藏在了施工地的库房内制成人俑,为了以防他出声,还把他的嘴用布线缝了起来。 察觉出异样,她小心的把死者的胃部取了出来,放置到干净的台子上。 随着柳叶刀一划,一股发酸的恶臭味,立即在空气中蔓开。 颜月见到死者的胃容物,不敢置信的凑近几分,“是棉絮。” “我听闻过闹饥荒之地,有百姓会以棉絮充饥。”抬手掩着唇鼻的独孤长留,淡淡的吐出一句见解,“会不会是因为凶手害怕他饿死,所以在将他制成人俑前,喂他服下了大量的棉絮?” 颜月没有作声,细小灵活的手指在胃容物里拨弄着。 直到她的指尖缠上了几根布线,她才眼睛一亮,重新踱回到验尸台前。 由于昨天时间紧急,她只看了死者被缝过的双唇,却没有检查其口腔。 细看之下,死者的牙龈有受损情况,均为生前伤,像是胡乱撕咬过什么导致的。 颜月直起腰身,抬眸间,恰好迎上独孤长留仿佛淡然无波的眸光。 她不禁在心底暗暗嘀咕一句:明明 顶着一张绝世无双的脸,却要做最清心寡欲的人,简直是暴殄天物。 见自己想法有点跑偏,她赶紧把注意力转移回案子上。 “死者胃里的棉絮夹杂有布线,再加上他牙龈的损伤情况,我们大概可以判断,棉絮不是凶手喂他服下的,而是他被缝死双唇前,所处之地正好有棉衣或棉被。”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或许,在那种无处可逃的境地之下,他拼命撕咬棉制物后吞下棉絮,是想留下与凶手相关的线索吧!” 这次,轮到独孤长留不作声了。 颜月没再管他,继续替死者尸检。 确定没有其它的线索之后,她才取了针线过来,手法娴熟的进行缝合。 末了,她又替死者化了一个高超的妆,把他身上的累累伤痕盖住,让他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与之前那副狰狞可怖的死相,形成鲜明的对比。 做完这些。 颜月疲倦的摘下手套罩衣,拖着笨重的身体,走到一侧的水池前净手去味。 令她没想到的是,她刚洗好手,一块干净的巾帕便从后方递了过来。 紧接着,独孤长留淡然的音调也在她的耳边响起。 “你为何要费力去做与验尸无关之事?” 颜月接过巾帕瞅了他一眼,“逝者已矣, 可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啊!” 善后的收殓工作,看似与验尸无关,却是法医给接受解刨的受害者家属的最大安慰。 这时。 大将军夫妇在侍卫的指引下,出现在验尸房。 一看见躺在验尸台上的幼子,将军夫人立即痛哭着扑了过去。 铁骨铮铮的大将军跟着红了眼眶,因为离验尸台不远,所以他没有走近,也能瞧见自己儿子没有一丝痛苦的遗容。 他放下心中的成见,以一个父亲的身份,郑重的、感激的对颜月道出了一声,“多谢姑娘。” 颜月的付出被肯定,浑身上下的疲乏感霎时消散了几分。 “大将军保重,我们会尽力揪出凶手,给所有人一个交待的。” 她的话音才落下,把大将军夫妇带下来的侍卫急忙出声禀到——。 “颜姑娘,顾神医送来了口信,说是有新的发现,让你抽空去一趟。” 颜月眯了眯眼,她昨天与活阎王去过医馆一次,除了发现旺福娘的身上有掉落的皮屑之外,再没有其它的线索。 顾安这会子送来口信,说明事态真的很紧急。 她压下想去客栈查案的心思,让独孤长留留下,自己随侍卫匆匆离开。 很快。 颜月赶到医馆。 令她没想到 的是,活阎王竟然也来了。 他深邃的黑眸敛着,唇角微微上扬,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颜月见状,心底霎时咯噔了一下,她努力压制住心底的担忧,尽量让语气听起来与平时没有两样。 “客栈的情况如何了?” 风离陌睨了她一眼,眸光犀利到好似能直接看穿她所有的情绪。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话锋一转,“你似乎……很在意?” 颜月浑身一滞,就连十根脚指头都紧张的蜷了起来,“人命关天,我若不在意,就不会随王爷入京了。” 风离陌意味深长的动了动唇角,却没再多说什么,径直朝里而去。 颜月只得忐忑不安的跟上。 病房内。 如少年般天真浪漫,又带了点二哈属性的顾安,一见到自己崇拜的战王,立即满脸小迷弟笑着想要靠过来。 “王爷,你……”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风离陌的一记眼刀子杀过来。 顾安当即一拍自己的脑门,朝旺福娘裸露在外的双脚指去。 “昨日替她诊治的时候,不曾脱过她的衣袜,今日见她情况有所好转,便吩咐医女替她换一身干净的衣袍,哪知,竟意外发现了她的双脚脚后跟均有新伤。” 颜月顺着他的指向看过去,只 见旺福娘脚后跟上的磨擦伤,血液干凝在表面,还未形成新痂,应当是在出事前被人拖行过。 可她注意过旺福娘的步鞋,鞋跟上压根没有磨损的痕迹。 这只能说明,旺福娘在被拖行之前,把布鞋蹬掉了,事后,凶手又折返回去找到布鞋替其穿上。 照理说,一向谨慎的凶手,不可能会犯下拖拽旺福娘、留下线索的低级错误,除非…… “凶手当时所处的环境,应该不能抱着或者背着阮氏走,只能利用拖拽。” 颜月的眼睛霎时放亮,兴奋的迎上活阎王的视线。 “还请王爷派人去找找案发现场周边,有没有比较窄小的通行口,只有多找到一些凶手去过的地方,才有可能探查到更多与之相关的信息。” 风离陌示意了随身侍卫一个眼神,侍卫立即领命去办。 见自己的发现对案情有帮助,顾安的小尾巴都快要得意的翘上天了。 他靠近风离陌,活像个讨要糖果的孩子。 “王爷,这个线索不过就是我碰巧发现的,能帮到你就好,你可千万别废心思的去想要给我什么奖励,若是一定一定要给点什么的话……” 顾安顿了顿,紧接着神采奕奕的看向颜月,像看着什么了不得的宝物。 “那便……她吧!” 第44章 理不通的点 顾安实在是对颜月毁掉的半边脸太感兴趣了。 他眉飞色舞的说着,全然没有察觉逐渐冷凝的空气。 “颜姐姐住进医馆,我肯定会把她的丑脸治好的,王爷还不用去面对他人的猜想,岂不是两全齐美了么?” 说到这里,他“舍己为人”的拍拍胸脯。 “反正我最不怕的就是闲言碎语了,养一个小姐姐而已,小意思了。” 听完顾安的絮叨,风离陌直觉的反感,他沉着脸,冷冰冰的吐出一个字,“滚!” 顾安不以为然的扬扬秀气的眉梢。 “王爷不用担心我……唔!” 他到嘴的‘的’字还未出口,整个人猝不及防的悬空,被一股内力震得倒飞出去好几米远…… 颜月先是一怔,而后被顾安四仰八叉的倒霉样逗乐。 突然,一道暗影黑压压的笼罩过来。 她警惕的察觉到危险,戏精般的一秒变脸,憋着笑,却一脸正经的模样。 “那……那个,我在将军府幼子的胃里发现了棉絮,恐怕,我们还得去施工地走一趟了。” 风离陌没有反对,两人一前一后离开。 去往施工地的马车上。 颜月把自己的发现与推断,仔细的与他说了一遍。 “我们昨日翻看过的册子 里有记载,将军府幼子出事那日,除了周息白身体不适留在窝棚休息之外,另外还有柳成怀等三人,因为负责采办物资而外出了。我们可以先不管易容这条线索,只要查实谁当日采办过与‘棉絮’相关的东西,就能进一步推动案情了。” 说完,颜月眼巴巴的瞅向他。 “王爷是因为信任,才会带我入京查案的吧?眼下又出了一个受害者,我希望可以了解到所有的细节。” 许是被她的话触动到,风离陌没再用探究的眼睛审视她,而是从袖子里取出一本册子扔了过去。 颜月接过翻开一看,竟是对案发现场的描述与笔录,里面还夹杂了一张极为潦草的画像,但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画像中的人——是哥哥! 她浑身的神经霎时绷紧,一颗心几乎就要跳到嗓子眼。 册子中清楚地提到,哥哥于昨日下午入住客栈,饭食都是交待小二送上去吃的,今早辰时,小二还送过一次早点,确定哥哥当时安好的待在厢房里,什么异样都没有。 而小二巳时五刻敲门提出要收走碗筷时,厢房里面却什么动静都没有,见房门是虚掩着的,小二便推门进去查看,才发现厢房里空空如也,只剩下一个木人放置在桌面上。 起初小二还以为是客人赖账跑了,才会气匆匆的要把晦气的木人扔出去,好巧不巧的,正好碰上了查案的暗卫。 根据现场的调查来看,没有缠斗拖拽的痕迹,掌柜与小二信誓旦旦的说,他们一直在一楼大堂,未曾见过哥哥离开。 颜月合上册子,脸色凝重了几分,“王爷怎么看待这名受害者的失踪?” 风离陌闻言,原本闭眼假寐的他,轻飘飘的掀开眼皮,“厢房窗户紧锁,唯有房门虚掩,可见他是自己走出去的。” “可从掌柜与小二的证词上看,失踪者没有出现在一楼,那……” “我吩咐人搜查了所有厢房,未曾见到失踪者的踪迹。”风离陌打断她的猜想。 颜月蹙紧了眉头,还没等她整好思路,耳边便响起了他淡漠的嗓音。 “另外,整间客栈除了各个厢房的窗户以及一楼之外,再没有其它离开的途径。” “所以王爷是在怀疑,失踪者极有可能是自己从别的厢房窗户离开,从而给了凶手行凶的机会?” 颜月想不明白,哥哥为何要做涉险之事。 突然。 她的脑海里闪现出两个与哥哥有些关联的线索。 其一是凶手对旺福娘用了听雨楼独有的‘销魂’毒。 其二是凶 手会易容,而哥哥的易容术早已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颜月下意识的想把这些线索全盘托出,好在及时惊醒,才将到嘴的话原样咽了回去。 毕竟,上一世惨死在活阎王手里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这一世,她不想再重蹈覆辙。 因为有太多太多要做的事还未开始,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风离陌不动声色的将她所有的情绪转变尽收眼底。 “失踪者来自于听雨楼,与案件中出现的‘销魂’‘易容’皆有渊源。” 颜月先是配合的挤出一个诧异的表情,而后才恍然大悟般一拍脑门。 “原因我们就一直想不透,凶手为何能掌握这些与之身份来历不匹配的东西,看来,是失踪者在其中起到作用了,可……” 她直直的迎上他的视线,“除了销魂、易容之外,凶手不是还用了只有皇上与历任大将军才掌握的颜料么?这一点,应当与失踪者没有关系吧?” 话音一落,周遭的压迫感瞬间逼近。 颜月的神经霎时紧绷到了极致,她敏锐的察觉到‘颜料’这点,似乎能轻易勾动他的情绪转变。 她抿了抿唇,适时的错开话题,“也不知道落风那查到什么没有。” 出现新的木人之后,落风便 被派去了施工地。 风离陌重新阖上眼皮,没有理会她的问题。 半柱香后。 两人抵达施工地,一下马车便撞见了迎面而来的落风。 “主子,颜姑娘,你们怎么也来了?” 颜月哪里有时间与他多解释,当即反问道:“可查过柳成怀的动向?他今日离开过此地么?” 落风肯定的摇摇头,“柳成怀一直都待在窝棚里,有好个几人与他同在,作不了假,看来凶手可以确定为,是一直藏身在暗处的周息白了。” 颜月无法辩驳落风的定论,可她总觉得仍有哪里不对。 落风见颜月不吱声,连忙补充了一句,“颜姑娘先前不是推断过,凶手是个心理变态者么?周息白幼时便遭大难,随家人一同流放至今,所吃的苦头与折磨,足已将他塑造成怨世的杀人魔头了吧?” “还是有说不通的地方。”颜月一边回顾所有线索,一边喃喃自语,“凶手应当知道自己在竹水县做案的时候,暴露了相貌特征与木人,那他为何会在后面的案子里,刻意借用死者的手指方向,引人将过往的旧案挖出来?难道他不害怕被抓么?” “这……”落风哑然了。 颜月刚想把理不通的点压下,脑海里骤然浮现出一个画面…… 第45章 惊天的反转 颜月想到了初见柳成怀那日。 他的脸与衣袍一样,刻意涂抹了一层污渍。 这个举动,会不会是他想隐藏自己泛红的脸? 毕竟凶手在旺福娘的身上留下了皮屑,可见其中途揭开过人皮面具。 颜月后悔莫及的跺了跺脚,暗骂自己一声猪脑子。 若当时她就能察觉到,柳成怀肯定会被迫吐出更多的信息。 事已至此,再惋惜也没用。 她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与风离陌、落风朝里走去。 还是昨日那名官员接见了他们。 “不知王爷今日前来,是想问些什么?” 风离陌不开金口,问话之事,自然落到了颜月身上。 颜月点明将军府幼子失踪那日,“我想知道几名出去采办之人,都买了些什么东西回来,你们应当留有当时的清点记录吧?” “有的有的。”官员随手拿起桌案上的一本册子,“巧了,我正好在核对账目呢,所有记录都在里面了。” 颜月接过册子,迅速翻到自己要看的日期。 当日外出采办的三人,订购之物皆是一些施工用料与器具,并没有与棉絮相关的物件。 不过,她注意到很重要的一点,三人都采办了足已装得下人的大陶罐。 她指指记录内容,“ 清点这些陶罐的时候,你们会看看里面有什么吗?还是直接数数量?” “当然是数数量。”官员不觉有异,“采办的都是空陶罐,压根没有必要查看里面有什么。” 颜月与风离陌对视一眼,心中已然清楚,凶手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将军府幼子带回来的。 她不死心的又追问了一遍与棉絮相关的问题。 但只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颜月也想过直接去查衣铺与布行,可京中大。大小小的衣铺和布行少说也有几十个,一天之内很难问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就算侥幸查到了,对案子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推动。 毕竟凶手会易容,在抓住周息白之前,谁也无法知晓,那日外出采购之人是真的柳成怀,还是易容成了柳成怀的周息白。 她的神色不禁黯然了几分,抚住腹部的双手在逐渐收紧。 “去看看案发现场,或许会有什么发现。”风离陌睨了她一眼,破天荒的给出一个新方向。 颜月如同找到了主心骨一般,重新打起精神,点燃眼底不服输的光。 三人原路折返。 颜月刚要上马车,忽然被一道谈话声吸引。 是两名结伴归乡的工匠,其中一人背着一个极大的包袱,颇为兴奋的说着。 “工钱 要留着养活一大家子人不假,但这京中反季的厚衣衫极为便宜,像我之前托人采购了一件带回乡给媳妇,可都把其它人家的媳妇羡慕死了。” “你怎么的不自己去买?” “你懂什么?这京中的商贩鬼着呢,见你面生便会坑你,还是让经常外出采办的人去买比较妥,能省下不少的银钱呢!” “也对。” 颜月被他们谈话中提及的‘托人’二字触动,连忙朝两人快步走过去,拦住两人的去路。 “姑娘,你……”两人不解的望向颜月,在看到她丑陋的半边脸后,惊得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颜月早就习惯了旁人的这种自然反应,她直截了当的问道:“我方才听你们说,曾经托人购置过反季的厚衣衫是么?” 背着包袱的男人狐疑的点点头,“姑娘问这个做什么?” 颜月的眼睛一亮,“我在替战王爷查案,想知道你是哪日托谁置办的厚衣衫?” 男人闻言,顿时被‘战王爷’三字压得缩了缩脖子。 “就……就是四日前,托那姓柳的老乡买回来的。” “姓柳?”颜月的语调一扬,“是不是柳成怀?” “咦,姑娘是如何知道的?”男人傻眼了片刻,而后恍然明白了什么,急忙粗着脖子连连摆手 ,“我我……我知道柳成怀摊上了事,我不过就是托他买了件衣衫,还请姑娘通融通融,别让我跟柳成怀的一样不能返乡,我媳妇孩子老母亲,可都在家中盼着我归呢!” 颜月勾了勾唇,刚才在官员那的时候,她还有些心灰意冷,认为查到了棉絮的出处,也无法确认当日绑走将军府幼子的人是谁。 没想到,局面这么快就能扭转。 她目光灼灼的盯着男人,“你是在何时托的柳成怀?” “约莫十日前。” “你怎么确定,是柳成怀本人将买来的衣衫给你的?” 男人的脑子被她问得转不过弯,“这……这柳成怀的脸,我还能认错么?” “我的意思是,除了脸之外,你可还有其它的证词能够证实,那日送衣衫给你的就是他?” 男人绞尽脑汁的想了起来。 颜月没再说话,而是静静的等着他的下文。 直到风离陌与落风也闻讯而来,男人才一拍自己的脑门,脱口而出道:“他帮我买衣衫前,便知道我是要买了带回家的,所以他在我回乡前还给了我两碇银子,交代我也帮个忙,把银子转交给他的家人,若他不是他,怎么可能会将银子给我呢?” “是他!”颜月兴奋的抓住风离陌的袖子,“真的是 柳成怀。” 无论将军府幼子指认的是哪张脸,但与棉絮相关的是柳成怀。 脸可以骗人,证据却不会! 至于柳成怀拿给男人的衣衫没有异样,只能说明他知道衣衫被撕咬后,又重新买了一件新的。 不等风离陌接话,男人大着胆子问出一句,“姑娘,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柳成怀的家里发生过惨案,就剩下一个腿脚不便的妹妹与之相依为命了,他有妹妹要照料,是铁定不会去做违法之事的。” “惨案?” 尽管颜月确定了外出之人是柳成怀本人,但她对其犯案的动机,仍旧是一头雾水。 ‘惨案’二字让她意识到,真相似乎就要浮出水面了。 “关于他的这些过往,也就我知晓了。”男人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约莫三年前,不知道哪里来的流匪,一夜间血洗了他家满门,他因为不在家而躲过一劫,他家妹倒是捡了条命回来,身子却被人玷污了,还落下了腿脚不便的病根,最后案子不了了之,他为了生计,只得与我一同做了修建运河的工匠。” 颜月闻言,急切的示意落风回去查找地方递上来的案卷资料。 落风挠挠头,不懂就问,“颜姑娘都笃定凶手是柳成怀了,为何不直接抓他回去审讯?” 第46章 一命换一命 颜月的脸色凝重了几分。 “目前出现的证据虽然指向了柳成怀,但并不足已定罪,我们找不到周息白,柳成怀便能将一切罪责都推到他的身上。” 落风听明白了,“颜姑娘是想通过案卷了解柳成怀的过往,从而推断他的作案动机?” 颜月点点头,“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一定要尽快找到案卷。” “是。” 颜月目送落风离开,然后以替工匠支付马车费用为由,说服他暂且留下做证人,直到结案。 处理完这件事,她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围绕出现的新线索,重新整理了一番案情。 其间,就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一直紧紧抓着活阎王的袖子。 风离陌原本是想甩开她的,可眸光触及到她专注投入的神情,不仅鬼使神差的一动不动,还紧跟着她时儿放松时儿收紧的力道起伏波动。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在旁人看来,她的个头刚好到他的肩膀,半张丑脸隐没在他笼罩而下的暗影里,只露出另外半张绝美无暇的脸,他垂眸望她,眸光深幽得如同一汪寒潭。 定格的两人,美好得像是一幅画作。 突然。 颜月的脑海里浮现出旺福娘磨损的脚后跟。 她仰起头,如星辰般闪烁的眸光直直的落在 他的脸上。 “与旺福娘同去法会的几名妇人说过,旺福娘像是见到了熟人才单独离开的,那吸引她的唯有柳成怀,从整个案情来看,旺福娘是他备用的受害者人选,若我们发现不了人俑,他应当不会对她下手,所以……” 颜月顿了顿,“如此有预谋有算计的安排下,旺福娘的鞋子却蹬掉了,只能说明,中途出现了意外,导致凶手在仓促间与她产生了冲突。” 风离陌眉梢微动,“你的意思是,他们之间的冲突,极有可能与周息白相关?” 毕竟,旺福娘遇袭与周息白失踪,皆发生在同一日。 颜月抿抿唇,“不管是否与周息白相关,那个意外提前了凶手动手的时间,只要我们找到地方……” 说到这里,她的瞳孔瞬间放大。 “对了,凶手要观察我们是否会发现人俑,他所在之地的视野,肯定能瞧见法会现场。” 她急匆匆的往马车方向走,这才惊觉自己正扯着他的袖子,当即心虚地撒手,秉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这点,灰溜溜的继续往前。 好在活阎王没有发难,她稍稍松了一口大长气。 她不知道的是,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风离陌眼底那抹化不开的冷戾,竟然莫名的柔和了几分。 两人赶到法会现 场,已然是一柱香后。 先前被派来搜查狭小空间的侍卫闻声来禀,“王爷,属下带人将附近荒废的宅院都搜查了一遍,并没有找到可疑之所。” 颜月的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思路,她没有泄气,而是踱至铜俑一侧,朝四下仔细的环顾起来。 入眼可见的民宅,全都不像荒废的样子。 她锁定了十几户人家,朝侍卫问道。 “那些人家你可查过?” 侍卫点点头,“属下搜查荒废宅子的时候,曾路过那些人家,他们家中皆有人,不可能是凶手呆过的地方。” “不一定。”颜月眯起了眼睛,“能看得到法会现场的屋宅,也就那么几家,肯定存在什么原由,是我们没有窥探到的,去走访看看。” “这……” 侍卫刚要提醒颜月,他们离凶手给的期限越来越近了,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事上,只会加剧受害者遇难。 可他的话才到嘴边,便瞧见自家王爷径直跟了上去。 他傻愣在原地,好半晌才腹语出一句: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妇唱……夫随? 随后,他打了一个抖,不敢想象颜月成了他们当家主母的样子。 一行人先就近去了一户人家。 屋宅的主人十分富裕,门口还守着两名门房。 寻问之后,什么有 用的线索都没有得到。 颜月继续走访,一连四五家,留守的下人连陌生人都没瞧见过。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流逝。 她内心越发焦急,但表面又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 原本笃定的她也不禁开始自我怀疑,如此耗费时间的调查一条推断出来的线索,是否是正确的。 “相信自己的第一感觉。” 风离陌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淡漠地鼓励了她一句。 颜月迎上他肯定的眸光,杂乱无措的心绪霎时安定了下来。 他明明比她着急,还因为案子的事,逼她立下了三日之约的赌注。 可这会子,他俊美无双的脸上只有从容不迫。 正当她想前往下一家时,她的脑子里忽地想起上一世临死前偷听到的秘密。 活阎王与听雨楼之间的恩怨颇深,他满不在乎的表现,该不会是不想救下哥哥吧? 思及此,她浑身神经瞬间绷紧。 他不救,她却必须要哥哥安然无恙! 颜月迅速整理好情绪,闷头朝前而去。 这次要查问的三户人家紧挨在一起。 侍卫下意识的要去问离得最近那家人的门房。 颜月的视线却落在最远处的那户人家门口,未等侍卫开口,她抢先一步道。 “先去查访那家。” 侍卫一头雾 水的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颜姑娘为何要舍近求远?” 颜月瞅了他一眼,“这一路下来,几乎所有人家的屋宅门口,都留有门房看守,唯有那户人家,什么都没有。” 侍卫闻言,不禁由衷的敬佩她细致入微的观察。 很快,侍卫敲响了房门。 隔了许久才有一名衣着华贵,但气色极差的中年男人把门打开。 见到自己家门口站着这么多人,中年男人的神色骤然大变,连想都没想,直接用近乎哀求的语气恳请道。 “我我……我已经在凑银子了,还请各位行行好,再多通融通融几日吧。” 颜月没有说话,而是打量了一眼宅院里面的情况。 只见一名中年妇人,紧张兮兮的护着两个半大的孩子,一脸的害怕与防备。 目光所到之处,竟然没有一个下人的身影,与先前走访过的富裕人家家里,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意识到了什么,当即迎上中年男人暗淡无光的双眼。 “我们是来查案的,与你家中事无关,还请你如实的回答,法会那日,你家里可有来过什么人?” 中年男人闻言,连忙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随后才摇摇头,“实不相瞒,我生意上出了些问题,法会前半个月,便遣散了家里的下人,至于法会当日……” 第47章 找到了死者 中年男人顿了顿,好似想起了什么伤心事,情绪瞬间低落下去。 “法会当日,我们刚从夫人的娘家回来,原本的计划,是要多在夫人娘家躲几日,可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便仓促做了归家的决定,不过,我们回来后放下东西,便一同去了法会现场祈福。” 颜月从中年男人的话里,得到了几条重要的线索。 他们家里没有下人,法会那天回家的时间点,与旺福娘遇袭前的时间线相符,同时,这也间接佐证了她之前推断。 或许正是因为他们的突然回家,才导致了凶手跟旺福娘之间的冲突。 “你们回家后,可曾发现家里有异样?” 中年男人摇摇头,“家里值钱的东西,能卖的我都卖了,就算是贼来了也没有能偷盗的东西,哪里会有什么异样呢?” 颜月沉吟了几秒,男人一家突生横变,自然没有心情管顾家里的细微变化,于是,她换了一个角度追问。 “可有人知道你们不在家?” 中年男人想了想,“我们决定要去夫人娘家那日,恰逢负责法会事宜的工匠前来采办,他应当听到过我与夫人的谈话内容。” 颜月连忙描述了一番柳成怀的外表特征,“是他么?” “是是是 ,正是他。”中年男人无比的笃定。 颜月与风离陌对视一眼,零碎的线索,逐渐拼凑了起来。 眼下,只剩下旺福娘脚后跟的摩擦伤还没有得到佐证。 “你家中有没有较为窄小的通行口?” 中年男人连声否认,“家里别说较为窄小的通行口,就连后门也封死没了,只剩下一个前门供进出。” 颜月闻言,眼里不由的流露出一丝颓败。 每一次查案到了关键点,现实总能给她当头一棒。 突然,她的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有一个小破碗,里面还残留有食物残渣。 像是男人一家在喂食什么动物。 见颜月看着破碗怔神,中年男人主动解释道。 “以前家中养过一只獒犬,后来因为意外没了,两个孩子十分伤心,便经常拿吃剩的饭食喂养附近无人要的流浪猫狗。” 颜月的眼睛顿时一亮,“獒犬?它在世的时候,有自己的栖所么?” 男人被她的话提醒到,猛地一拍自己的脑门,“差点把这个给忘了,它尚在的时候,我专门请人替它在后院修建过一处,那进出口对我们而言,的确是较为窄小的,不知是否与姑娘方才问的相关?” “劳请带我们去看看。” “好。” 一行人朝后院而去。 獒犬的栖所比一般的狗窝要大,至少可以容下三四个成年人,但需要躬着身子才能进入。 她蹲下身,仔细的查看了起来。 因为这户人家没有下人,素日里,他们自己也不会往后院来,所以,栖所出入口周边的痕迹,得已完整的保留了下来。 可以很清楚的看到,有两个尺寸不同的脚印由外入内。 但从里到外的脚印,却只有一个,另外还有一道明显的拖拽痕迹。 “看来,两人是自行进入獒犬栖所的,离开的时候,却是其中一人将另一人拖拽着离开的。” 说到这里,她语调微沉。 “若我先前的推断没错的话,凶手与旺福娘趁主人不在家,偷偷的溜了进来,没想到主人一家突然归来,他们慌不择路之下,只能藏身进入这里,直到主人一家放下东西去参加法会,他们才离开的,只是……” 为什么离开的时候,凶手是拖拽着旺福娘走的呢? 颜月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她本想进入栖所内一探究竟,奈何自己到了孕晚期,身材太过笨重,只得求助般的看了一眼风离陌。 不等风离陌表态,一侧的侍卫便自告奋勇的躬身走了进去。 没一会,侍卫欣喜的 嗓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王爷,颜姑娘,有发现。” 说话间,他递出来一根发簪。 颜月一眼就认出了发簪正是旺福娘丢失的那根。 “除了簪子,可还有别的可疑之处?” 侍卫沉默了数秒才接话道。 “这里面的土似乎被人翻过,比外面的要松软许多。” “翻过?”颜月的脑海里蓦地闪现一个可能,“快……快去找工具过来挖挖看。” “是。”另外一名侍卫应声离开,没一会便带上挖掘的工具赶回来。 在侍卫们挖掘之际。 始终没有作声的风离陌,深深的睨了颜月一眼。 “你认为这里与周息白的下落相关?” 颜月抿抿唇,绯色的唇凝重的吐出四个字,“肯定相关。”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整个后院上空回荡着锄头与地面撞击发出的晌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股熟悉的尸臭味忽地闯入颜月的鼻腔。 她在侍卫们禀报之前,先一步开口寻问,“是不是发现了尸体?” 侍卫震惊的嗓音响起,“颜姑娘是如何知道的?” 颜月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复的叮嘱了几句,“你们挖掘的时候切记要保护好尸身,莫要破坏痕迹线索 。” 侍卫们赶忙应了声‘是’,继续小心的清理泥土。 半柱香后,一具腐烂的尸体从里面运了出来,中年男人一家吓得面如土色,一屁股瘫软在地,哆嗦着唇,却连半个字都问不出来。 颜月知道案子与他们无关,示意他们可以不用留在现场。 中年男人一家如得特赦,相互搀扶着仓皇逃开。 颜月这才取出随身携带的羊肠手套戴上,小心的蹲下身,拨开覆盖在死者面容上的头发与黄泥。 尽管距离法会结束已有四日。 但死者的面容依稀还有生前的模样,正是画像里的周息白! 颜月谨慎的摸了摸他的脸,确定没有人皮面具后,又使劲将他的上半身抬起,当他肩部的‘奴’字烙印映入眼帘时,她才抬眸迎上风离陌的视线。 “周息白死了,柳成怀成了唯一的嫌疑人,可以抓他了。” 风离陌点点头,深邃的黑眸,略显复杂的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她竟然单凭旺福娘脚后跟上的摩擦痕迹,便让这桩迷雾重重的案子变得清楚明了。 许是她那双令人无法忽视的大眼睛太于清澈明亮,与他记忆里的人不停的重合叠加。 他下意识的脱口唤出一声,“小九……” 第48章 阻止他计划 颜月下意识的侧首,迎上他深邃的黑眸。 上一世,她曾化名清九在他手底下做事。 可每一次,他都只会喊她全名,这声莫名奇妙的‘小九’,该不会是他查案查得脑子抽风了吧? 不然,他怎么会对一个被自己亲手弄死的‘男人’,表现出恶心巴拉的亲昵? 她打了个激灵,鸡皮疙瘩瞬间掉落一地。 “什么小九?” 风离陌喉结微动,猛地错开视线,“审讯……” 颜月以为他不让自己参与审讯,连忙抢先一步道:“我必须得参加审讯,毕竟我们还没有找到新受害者的下落,查案至今,唯有我对案件的细节最为了解,而细节往往最容易撬开凶手的嘴巴。” 风离陌闻言,眸光顿时深了几分,他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唇角,“我方才确实想将审讯交给你,现在……” 颜月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可急迫已经表现出来了,就算刚才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她也要尽量争取下去。 “现在你更得把审讯交给我,除了我,还有第二个更好的人选么?再且,案件里面还穿插着颜料、销魂这些未解之谜,王爷难道不想一一探查清楚吗?” 风离陌经她提醒,蓦地想起了那桩沉封已久的事。 他向大将军承诺,用其子的安好换 取的秘密,恰好与‘颜料’、以及他想撕开的过去甚是相关…… “你应该知道审讯的重要性,若是砸了……” 颜月实在害怕他因为某些原因,并不想找到哥哥,所以,明知他话里暗藏警告,她也只能毫无所惧的点点头。 “若是砸了,我任凭王爷处置。” 风离陌的眸光越发的犀利,他一瞬不瞬的盯了一会她黑亮的眼睛,而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颜月不动声色的舒了一口长气,在刚才那短短的几秒内,她的后背已然被冷汗浸透。 她甚至以为,风离陌可能有么一刻,认出了她骨子里的灵魂…… 她调整了一下心态,这才迈步跟上他。 两人回到刑部的时候。 侍卫还未把柳成怀带回来,落风倒是找出了旧案卷。 颜月仔细的翻看了一遍。 上面的记载虽然潦草,但与柳成怀同乡的口述基本吻合。 柳成怀的爷爷奶奶与父母在那桩惨案中遇害,其家妹柳成絮勉强保住了性命,却遭受过凶手的侵犯。 同时,颜月还注意到了案卷上呈列的一些线索。 官府接到报案赶到时,柳成絮的手里死死攥着一块烟色碎布,是她从凶手身上撕扯下来的,与眼下这一系列连环案的共通点‘烟色’,竟诡异的对应上了。 另外 ,案子发生的时候,柳家的桌案上摆有七副使用过的碗筷。 四名死者被人从正面捅了数十刀,奇怪的是,案发现场并没有反抗或者缠斗的痕迹,所有的东西原封不动的摆放着,与流匪下山作案不搜刮钱财的特性明显不符。 而柳成絮的双腿,则被凶手恶意敲碎了膝盖骨,值得深思的是,她的左腿比右腿的情况要轻缓许多,可见凶手是先毁了其右腿,进而再施暴于左腿,或许是因为出现了某些突发原因,所以凶手匆匆的收手离开了…… 这时,颜月的瞳孔猛地一滞,“木人。” 只见案卷的最末尾清楚的标记着一点:现场拾有一个刻了‘淫’字的木人。 她没有深想木人上面的不同刻字,脑海里迅速浮现出与连环案相关的数条信息,与眼前的发现交织在一起,进而碰撞出新的思路。 “连环案的所有死者,均身着烟色的衣袍,由此可见,柳成絮攥在手里的烟色布片,对柳成怀的影响甚大,再加上木人,我们有理由相信,柳成怀并非案卷中所说的那样,是在事发后回的家,他极有可能,亲眼目睹了自己家人遇害的整个过程。” 那么,她先前推测柳成怀故意在现场留下‘木人’,是因为复杂的矛盾心理这点——似乎错了! 柳成怀的木人并非 是在定自己的罪,而是想栽赃给杀害自己家人的凶手,引官府将之捉拿归案。 而他,应该不是自己跨时空要追缉的凶手,却可能是唯一与凶手有过接触的人。 这时,侍卫匆匆来报。 “王爷,颜姑娘,柳成怀到了。” 颜月闻言,再也顾不上其它,急迫的合上案卷后,起身便往外走。 “去审讯他吧。” 活阎王对哥哥的生死毫不在乎,眼下唯一能救哥哥的办法,唯有撬开柳成怀的嘴。 睨着她匆忙的背影,风离陌的眸光不禁沉了沉。 一行人静默无语的走至大厅。 看见独孤长留如老僧入定般坐在软榻上,颜月刚想简单的打个招呼,耳边却率先响起了活阎王低沉的嗓音。 “嫌疑人已经明确了,你要一起参与审讯?” 颜月朝风离陌瞥去一眼,他那双泛着幽光的寒眸,如同黑暗中伺机而动的猛兽,令人不寒而栗的同时又捉摸不透。 独孤长留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我想学的是验尸,并非断案。” 风离陌这才收回落在他身上的视线,继续迈步离开。 在进入审讯室前,颜月叫住落风,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 落风听从的隐身至暗处。 颜月推门而入。 柳成怀的手脚皆被镣铐束缚着,坐在中 央的椅凳上。 见到颜月,他腾的一下跪倒在地,委屈而无辜垂着头哭诉道。 “姑娘,怎么好端端的又要人抓我了?我知道……我知道自己一开始撒了谎,可我那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呀,周息白拿我家人的性命相挟,我……” 颜月居高临下的看着装傻充愣的他,脸色逐渐下沉,“我们找到周息白了。” “他……他在哪?”柳成怀猛地抬头,难以置信的盯着她。 被抓来刑部的路上,他各种试探打听过,可侍卫守口如瓶,连半个字都不肯透露。 没想到,竟然是因为周息白…… 颜月的眼底霎时划过一抹凌厉之色,“他死了。” 说到这里,她向前一步,半蹲下身后直直的盯着他的眼睛,“说,今日在悦来客栈失踪的人在哪?” 一想到生死不明的哥哥,她便抑制不住自己失控的情绪。 柳成怀怔了怔,“我……我今日一直在窝棚里呆着,哪知道什么悦来客栈的人?姑娘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颜月嗤笑一声,早就料想到他会狡辩。 正当她想施压之际,背脊忽地一僵,明显感觉到有一道冷戾的目光,如利刃般落在她的身上。 槽了! 一时不慎,竟然心急的把想追寻哥哥下落的目的暴露在活阎王的眼皮子底下了。 第49章 撬开他的嘴 颜月强装镇定的回眸,与风离陌四目相对。 他黑眸里的暗涌仿佛下一秒就会夺眶而出。 不过,所有情绪转瞬即逝。 看着他恢复如初的眸光,她险些以为一切都只是错觉。 “你继续。”风离陌收回目光,意味不明的转身踱至审讯台前坐下。 颜月冷汗涔涔的咽了口唾沫,一时间不知该做何反应。 直到柳成怀突然开口打破沉寂。 “姑娘无凭无据的抓我,莫非是想拿我顶罪不成?” 颜月一看到他这幅有恃无恐的模样就憋火来气。 找到周息白的尸体后,虽然有许多地方还需要考究,但基本的案情已然衔接上了。 柳成怀是唯一的嫌疑人,可偏偏如他所言,除了推理之外,他们根本没有掌握能直接定罪的实证。 “所有的案子,目击者都看到了周息白的脸,经过调查,我们有理由相信,是有人利用易容手段,伪装成了周息白在犯案,而案件发生的时间点,你与周息白都没有不在场的证明,眼下周息白死了,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柳成怀无助的哆嗦了一下,像极了被冤枉的‘老实人’。 “可我并不知道什么易容不易容啊!” 说到这里,急红了眼的他,抬眸与颜月对视。 “你们推 断有人伪装成周息白犯案,那是不是也有人想将一切都栽到我的头上?还请姑娘与王爷明察呀!” 颜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面对比想象中更难缠的柳成怀,她必须得做到心无杂念才行。 思及此。 她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托着高耸的肚子坐到风离陌的旁边,而后翻开那册一直攥在手里的案卷。 既然‘烟色’‘木人’都起源于柳家的灭门案,那她便从这里着手打开缺口。 “你家里发生的惨案,我都已经了解过了。” 柳成怀没有料到她会突然转变话题,更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去查自己的过去。 记忆里的东西在顷刻间将他湮灭,早已浸入灵魂的恨意,不受控制的在瞳孔里涌现了一瞬。 大概是意识到了什么。 柳成怀迅速埋下头,长发披散下来,挡住自己脸色的同时,也将旁人窥探的视线隔绝在外。 颜月缓缓的勾了勾唇,眼底划过一抹势在必得。 “近年内发生的连环案,地域跨度全部在围绕运河路线发生,每个案子里,受害者皆身着‘烟色’外衣,案发现场都会留有一个刻了‘杀’字的木人,而这重要的两点,相信你应该很熟悉吧?” 柳成怀一动不动的垂着头,没有回话。 骇人的沉默 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只听啪的一声。 颜月径直将案卷扔到他的跟前。 “你家妹手里攥有‘烟色’碎布,现场还有凶犯留下的木人,这些个证词,可都是地方官差经由你的口诉记录下来的,除了你,还能有谁会受到这两样东西的刺激,从而产生巨大的心理变化,走上嗜杀之路?” 不知道是哪个字触动了他。 柳成怀忽地抬头,原本老实巴交的脸上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双眼如毒蛇般闪烁着阴邪的光。 “你闭嘴!” 颜月不怒反笑,“看完你家灭门案的案卷,对于某些案情,我还挺好奇的。” 柳成怀张了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又原样咽了回去。 颜月瞅了他一眼,自顾自的继续道。 “灭门案发生的时候,你家中有五口人,却摆放了七副碗筷,从现场没有挣扎反抗,以及搜刮财物这两点来看,凶犯并非是到处窜案的流匪,相反,你家人对凶犯毫无防范之心,多出来的两副碗筷,其中一副应该是凶犯的,至于另一副……” 她音调骤然一扬,“是你的吧?” 柳成怀的身形明显一僵。 颜月的脸色也跟着凝重了几分,将自己根据已知线索做出的推断全盘托出。 “是你引狼入室 ,才导致了灭门案的发生,而你,明明目睹了整个案发过程,却要假装是案发后回的家,你以为,你杀掉那些穿了‘烟色’衣袍的人,就能弥补你的无能与过错么?你以为,你利用相同的木人引诱凶犯现身,就能弥补你内心的亏欠么?” “空口无凭,证据呢?”柳成怀咬牙切齿的一字一句。 颜月一噎。 时隔数年,她上哪里去找与柳家灭门案相关的证据? 柳成怀见她不说话,原本失控的神色一点点恢复如初。 “我家的灭门案,我是受害者,官府未将凶犯捉拿归案就算了,眼下你们还要拿我家的案子说事,将罪名强行扣到我的头上,这世间,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 颜月皱了皱眉,脸上浮起一抹不加掩饰的挫败之色。 这时,落风神色匆匆的闯了进来。 “王爷,颜姑娘,旺福娘醒了。” 颜月的眼睛顿时一亮,她腾的站起身,“醒了就好,她是连环案中唯一的幸存者,只要由她指认凶手,案子就能大白了。” 说完,她作势就要往外走。 然而,还未等她走几步,身后便响起了柳成怀略显不安的嗓音。 “能……能否带我一起去探望她?” 颜月停下脚步,回眸迎上他飘散的视线。 “你如 今可是嫌疑人,在洗脱嫌疑之前,是不能与幸存者相见的。” “可……” “怎的?你紧张了?”颜月居高临下的睨着他。 柳成怀立即反驳,“我只是担心她。” “那大可不必。”颜月眯了眯眼,脸上写满了破案在即的兴奋之色,“她是连环案中最重要的人证,我们自会好好医治她,对了……” 她好似想起了什么一般,饶有兴致的走近他几步。 “连环案中的受害者,其中有一名是大将军之子,案件涉及到了皇亲国戚,依照当今律法,若凶手没有主动坦白交待的良好表现,在案情大白之后,凶手所犯之罪是会祸及九族的。” 好心提醒完,她连看都不再看她,继续快步离开。 眼看着一行人就要迈出审讯室的大门。 柳成怀的双手瞬间攥紧成拳,面部表情也开始变得扭曲狰狞。 “你以为,你拿我妹妹做要挟,我就会将那人的下落消息告诉你么?” 他阴侧侧的笑了起来,音调由低转高,审讯室内顿时被一股毛骨悚然的阴森气氛所笼罩。 既然旺福娘醒了过来,那他也没有必要再伪装下去了。 他彻底撕开面具,与驻步的颜月四目相对。 “你那么厉害,倒是自己去将新的失踪者找出来啊!” 第50章 突然的失控 颜月看着柳成怀挑衅的神色,脸色不由的一沉。 然而,还未等她做出反应,就见他以胜利者的姿态低笑着站起身,整个人充斥着一股阴沉瘆人的病态气息。 “你破了法会的局又如何?听雨楼的大公子还不是会死?并且,他还会死得特别惨,所有人都将目睹他被五马分尸的场面,想想,是不是特别刺激?” 说到这里,他咯咯的笑了起来,仿佛玩弄人命在他眼里就是一场游戏。 颜月的身形猛地颤了一下,抚在肚子上的手下意识的攥紧成拳。 这种失去至亲的感觉,她极度不愿再承受。 在现代,她因为太过年幼,所以无法守护自己的家人。 这一世,无论如何,她都要救出哥哥! 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全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一举一动,已经落入了风离陌的眼睛里。 风离陌晦暗不明的敛下眼皮。 果然,每次事及听雨楼的时候,颜月的反应都很耐人寻味,难道…… 他眸底的颜色渐深。 这时,冷静下来的颜月抓住柳成怀话里的重点。 “你不过是一名工匠,怎么会知道听雨楼大公子的行程下落?” 要知道,就连眼线遍布各处的活阎王,也没有把 握追踪到听雨楼重要人物的行踪。 更何况,哥哥擅长易容,他若是想躲,没有人能够找得到他。 柳成怀沾沾自得的迎上颜月的视线。 “我是如何知道他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世间竟然会有那么蠢笨之人,为了寻找自己失踪的妹妹,居然心甘情愿的将易容术与销魂传授给我,我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我要他自己离开客栈走入死亡陷阱,他也只得乖乖照做,可我手里与他妹妹相关的消息,没有一个是真的啊!哈……你们说他傻不傻?” 他兴奋的晃着手上的镣铐,“每次我犯案的时候,都会下毒给周息白,让他单独昏睡在窝棚里,以便于我顶着他的脸行事,日后案发好栽赃于他,就连他那样的人都会对我生出疑心,堂堂听雨楼大公子,却为了一个假得不能再假的消息,任由我差遣使唤。” “你住嘴!”颜月浑身的神经瞬间绷紧,眉眼间浮起浓郁的怒意。 柳成怀宛若未闻,自顾自的继续笑着道:“他的死怨不得任何人,是他自己活该!不知道他被机关分尸的时候,会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可就算是后悔了又如何?他只剩死路一条可走了啊!” 他的每一个字,如千斤重石般压得颜月喘不过 气,脑海里蓦地浮想起上一世偷溜出门前的画面。 她问哥哥若是自己有朝一日不见了怎么办? 哥哥当时只是宠溺的戳戳她小巧的鼻尖,回她一句‘那准是因为我保护的还不够好啊’。 颜月蓦地鼻酸不止,哥哥他肯定是将她的离开、消失,都归咎到他自己身上了,才会任由柳成怀算计捉弄。 可明明……有错人的是她。 是她背负着跨时空追缉凶手的沉重目的,才会选择离开那个异常温暖的家,为什么遭受磨难的却是哥哥? 诺大的审讯室瞬间被冻结,冰冷刺骨。 自责、痛苦、绝望…… 从四面八方围拢而来,在顷刻间侵蚀了她的理智。 “你住嘴!”三个字,她喊得咬牙切齿。 柳成怀见她的触动如此大,不仅没有收敛,反而越发的得意了。 “你不知道我设计的机关有多完美,一旦他陷入其中,四肢就会被锁死固定,待到明日长生烛燃尽,机关自动开启,巨大的爆破声引来百姓后,他将在所有人的视线下,活生生的被分尸,届时,他的肠子、心肝……” “我让你住嘴!住嘴!” 颜月猛地的朝他的脖颈掐过去,想要用暴力手段,强迫他停下话头。 可她 的指尖还未触到他,又硬生生的僵停下来。 下一秒。 小腿剧烈的抽筋,令她笨重的身体晃了晃,紧接着不受控制的朝一侧栽倒…… 瞬间,她眸子里的愤怒被不安与无措取代。 突然—— 一只强而有力的手稳稳的拽住了她的胳膊,把她扯向自己怀里的同时,另一只手鬼使神差的托住她隆起的腹部。 颜月本能的抬眸,与他四目相对。 风离陌此刻薄唇紧抿,维持着护她的姿势一动不动。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犀利的目光仿佛能够通过她惶恐的双眸,直击她的内心深处,记忆里有熟悉的画面一幕幕闪过…… 那人在临死前的最后一句是——哥哥,快逃! 颜月察觉到了周遭的可怕气息,神情恍惚间,上一世的死亡现场仿佛在重现。 他冰凉有力的手会死死的扼住她细嫩的脖子,呼吸越来越困难,生命力在一点点的抽离…… “哥哥……” 她眸子里浮现出一抹雾气,压抑至极的低喃出这两个字。 风离陌听着她脱口而出的话,背脊骤然绷直。 是“他”吗? 这时。 他托着她腹部的手掌吃了一力,接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 垂眸望去 ,只见一只小脚丫不停的在其腹部顶起小包,好似在抗议自己母亲的坏情绪。 风离陌触电般挪开手掌。 哪知,他的手掌托在哪,小脚丫便踹到哪。 可他又不能撒手,毕竟丑女人的大半个身体都靠在他身上。 “这……”他哪里还顾得上去疑心其它事,连忙朝她投去一个征询的眼神。 颜月这才反应过来,示意他先扶自己去审讯台前坐下。 “我没事,所有女人的孕晚期,都会时不时的双腿抽筋,只要歇上一会便好,多谢王爷搭手之恩。” 尽管她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但略显低哑的嗓音,还是暴露了她方才的异样。 风离陌没再开腔,他的眼底漆黑一片,任谁都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颜月静默的缓和了一会,直至胎动停下,她才重新瞥向仍旧高昂着下巴,站在原地未动的柳成怀。 “我怀着身子,尚且见不得亲人间的生死离别事,你家中还有一名相依为命的妹妹,敢问,你是如何忍心利用亲情不择手段的?” “不择手段?”柳成怀不屑的嗤笑一声,“高高在上之人,向来不会正视我们这种人的诉求,若非不择手段,无权无势的我们该如何替自己争一个公道?” 第51章 在自欺欺人 颜月捕捉到他话里的关键词,与她先前推断出来的案情基本吻合。 他家的案子被地方官员以流匪作案草率结束,这应当是他心理变化的诱因。 “你在案件中留下木人,除了想引起官府重视,更是想吸引杀害你亲人的凶手现身吧?可你最初犯案,为什么会将死者秘密掩埋起来?” 也正是这个奇怪的举动,让她之前差点揣摩错了凶手的心理。 “你猜啊!”柳成怀讥讽的斜了她一眼,而后径直走到中央的椅子坐下。 颜月刚才已经失控过一次,眼下的她出奇的平静。 她仔细重温了一遍案情。 按照她当时与活阎王的推论来看。 柳成怀先是在清凉县杀了人,再到竹水县被许当家盯上,他撞破罗维玷污徐小姐之事后,并没有犯下杀孽就离开了,随后,他在罗周郡犯完案,又因为竹水县突起山火,从那折返回竹水县,在猎户家中对两个幼童下了狠手。 前两宗案子太过久远,他们无从考究。 而第三宗幼童案,死者依然与前两宗一样被掩埋,柳成怀是从第四宗案子开始明目张胆,并且暴露以前的藏尸地的。 颜月忽地嘲讽一笑,她发现柳成怀与徐小姐初次见面接触的那年,正好是自己死在活阎王手里的那 年。 所以…… “你不过是个胆小鬼罢了,前面的两桩案子因为你不懂易容术,做了又怕承担后果,所以只敢将死者藏起来,直至运河修到竹水县,你利用听雨楼二小姐失踪的事情得到了易容术,才敢顶着周息白的脸,用他当替死鬼来四下寻找目标吧?” “你……”柳成的眼底划过一抹不可置信。 颜月知道自己的推断与事实相符,“山火发生那年,你原本的动手对象是罗维,却受到两个孩子身上的烟色衣物刺激,转而对他们动了杀机。” 她顿了顿,语调逐渐低沉,“从这起案子开始,你便想将案子摆上台面,许是念在许珠帮过你的份上,最终还是选择了将他们掩埋。” 柳成怀的表情顿时一僵,再没了方才的病态气焰。 “帮过我的人,我都记得,那日我本该救她的,但我担心斗不过罗维,会被他发现易容的秘密,那一切就将前功尽弃。” 颜月第一次在他的眉眼间,瞥到了一丝残留的人性。 可还未等她深挖,他平缓下来的神色瞬间变回扭曲阴鸷。 “他们该死的,穿烟色衣袍的人都该死,我好心带他回家,爹娘拿出素日里舍不得吃的佳肴招待于他,他却偷偷的在我们的酒里下毒……” 说到动情 处,柳成怀愤恨的咬牙切齿,就连脖子上的青筋也凸显了出来。 “他以虐杀我爹娘,欺辱我家妹为乐,我就要以同样的方式杀了他……杀了他!” 随着最后一个字音落下,他整个人麻木得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被镣铐束缚的双手凭空比划着各种杀人的动作,猝不及防的将人拉入无间地狱。 颜月看着疯狂入魔的他,止不住的冷笑出声。 “你说那么多,做那么多,无非就是想隐藏自己的软弱无能。” “你知道什么?”柳成怀被她激怒,眼底杀机大起。 颜月毫不畏惧的迎上他的视线,“就算你杀尽了天下身着烟色衣袍的人又如何?能磨灭掉那日发生的一切么?你面对自己亲人被杀,只顾着自己活命,压根没想过要替他们争取一个活下去的机会,在他们被虐杀欺辱的时候,你又在做什么跟凶手拼尽全命?” “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做,没……没有。” 柳成怀在她威慑力十足的视线下,气势逐渐削弱,到最后,‘没有’两个字,已然说得毫无底气。 是啊,当时的他太害怕了,他捂着耳朵躲在一角,什么都不敢做。 颜月摇了摇头,“许小姐帮过你,你可以为了她想要杀害罗维,旺福娘呢?你是怎么忍心对她动 手的?” “她穿了烟色就该死。”柳成怀恨恨的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颜月冷声拆穿他自欺欺人的表演,“你别忘了,烟色衣袍是你送给她的,你早就将她算计在了其中,与烟色无关。” “她该死……她该死的。”柳成怀假装听不见她的话,只一股脑的重复着‘她该死’三个字,想以此减轻自己内心的负担。 颜月忍住想暴揍他一顿的冲动,问及最后一个疑点。 “你如此执着于易容成周息白的样子,不仅只是想找个替死鬼吧?对你们家犯下恶事的凶手,除了身着烟色的衣袍,还是外逃的流犯对吗?后背同样烙了一个‘奴’字?” 柳成怀一拳头砸向椅凳的扶手,“所有流犯都该死,他就该被当作凶手抓起来,不止要他们死,还要诛他们的九族,让那该死的流犯也尝尝我痛失亲人的苦。” 颜月被他扭曲的心理惊到。 但转念一想,他仇视流犯的行为,与残忍杀害身着烟色衣袍之人一样,都是转移性报复,以此寻求自我安慰。 “既然你如此想报仇,我答应你,只要你将大公子的下落透露出来,我……” 不等她说完,柳成怀又开始低低的阴笑起来。 “整个西凉的人马上就会知道木人之事,那人也会 看到,没有人可以阻挡我将他引出来,没有人!” 颜月红唇一抿,“你都已经落网了,却还在执着于将那人引出来,所以你还有第二个同伙?” 柳成怀微怔,很快又恢复如初。 “你果真是有些小聪明,没错,如果不是他,那人欺辱完妹妹之后,肯定会杀了我们兄妹二人再离开,幸亏他出现及时,才将我们兄妹二人救了下来。” 提及背后的人,柳成怀的眼里涌现出盲目的崇拜。 “也是他把听雨楼的秘密说给了我听,还给了我涂抹在佛像身上的特殊颜料,我未做成的事,他自会帮我完成的。” “他是谁?” 气氛本就紧张的审讯室内,忽地响起风离陌冷冽低沉的嗓音。 柳成怀下意识的往后缩了一下,简单的一句问话,竟令他有一种被人掐住命脉的危机感。 “我不知道。” 颜月狐疑的转头,瞅了活阎王棱角分明的侧脸一眼。 这家伙,似乎对案件中涉及到的颜料格外感兴趣。 不等她多想,耳边又响起他的第二问。 “颜料是他自己调配的?” 柳成怀这回没有拒绝回答,而是很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他叮嘱过,若有人问起颜料调配的问题,便让我代为转告一句——‘他回来了’!” 第52章 人性的考验 柳成怀的话,无疑在风离陌如死水般淡然无波的眼里激起了千层浪。 一股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寒意霎时弥漫整个审讯室。 颜月离他最近,气氛压抑得她几乎快要喘不过气。 然而,眨眼的功夫,就见他眸底刚结冰的寒眸诡异的融化,半边好看的唇角还微微上扬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 “回来了就好。” 简单的几个字,听似风平浪静,却暗藏杀机。 颜月蹙了蹙眉,心底迅速浮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活阎王似乎知道柳成怀说的幕后人的身份来历,那人不仅会调配皇室独有的颜料,还清楚听雨楼的秘事及哥哥的下落。 好巧不巧,他竟然在柳家即将被灭门的时候出现,参与了整个柳成怀的心理扭曲过程。 或许…… 她猛地看向柳成怀。 “你说过,是你将凶手带回家的,你与他同行的时候,可否见到过他随身带有木人?” 柳成怀咬牙切齿点点头,“他自称是以贩卖木人为生的工匠,四海为家,我见他手艺不错,便想带他回去与妹妹见一面,哪知道……”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拳头攥得咯咯作响的同时,猩红的眼底划过一抹深深的自责。 “看到他随身所带的那些 木人上刻有‘杀’字的时候,我就不该听信他的一面之词的,说什么那是客人指定要的,都是鬼话!” 颜月一惊,想起案卷上的记载,“你确定他的身上只有刻了‘杀’字的木人?” 柳成怀阴冷的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若非如此,我怎么可能在做案的时候,只扔下刻有‘杀’字的木人?” 颜月听着他恨意滔天的话,数条线索在脑海里交汇,直到线索最终指向变得明朗,她才幽幽地叹出一句。 “你可知道,地方官差在你家捡到的木人上面刻的是‘淫’字?” “不可能。”柳成怀想都没想,直接斩钉截铁的否认,“所有的木人我都看过,根本没有‘淫’字的木人。” “你还不明白么?”颜月小腿的抽筋情况已经好转,她站起身,朝柳成怀所在的位置踱近几步,“你家发生惨案那日,除了凶手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也在现场,既然木人不可能是凶手随身所带之物,那只能——是你说的幕后那人不小心留下的。” 柳成怀浑身一滞,张嘴想要辩驳,可话到了嘴边,却连半个音都发不出来。 他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 当时凶手在以敲打妹妹的膝盖骨为乐时,那人如救世主般降临。 凶手 见到那人,连反抗都没有,直接扔下妹妹便逃窜了,这与凶手嗜血残暴的性子并不相符。 另外,木人出现的位置,正是那人站过的位置。 而他搜遍所有的记忆,也没有找到凶手去过那个位置的画面。 所以…… 他脸上的表情彻底僵凝,好半晌才嘴硬的挤出一句,“如果真如你所说的那样,那人与凶手有关联,那他为何要救我与妹妹?肯定是你……是你想挑拨离间!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把听雨楼大公子的下落告诉你。” 颜月见他如此反应,心下已然明白自己的推断没错。 她不留情面的讥笑一声,“两个木人不一样,有案卷记录为证,信不信由你,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家的惨案发生之后,那人非但没有安抚你,反而还火上浇油,故意诱导你犯案引凶吧?可笑你还一直视他为救世主。” 柳成怀被她那双犀利灵动的眸子盯着,原本狰狞扭曲的脸一点点松弛下去。 那人教他,犯错之人都该死,唯有将凶手引出来杀掉,他才能得到救赎。 那人还告诉他,世间百种颜色,为何有人偏偏要穿与凶手同样的烟色?那是因为他们的骨子里与凶手是同一类人,都该死。 不会的! 不是的! 柳 成怀剧烈的晃动起束住双手的镣铐,那双没有人性的眼睛矛盾的挣扎着,时儿狰狞凌厉,时儿无措惊慌。 最终,他所有的情绪都定格成了茫然。 “可是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颜月的脸色顿时凝重了几分。 从幕后人引诱行凶的残忍行径来看,从现场他遗留的木人来看,他都极为符合她跨时空追缉的凶犯特征。 果然如她之前所想,这可能是她离现代凶手最近的一次。 思及此,她迎上柳成怀的视线。 “你家人被虐杀的时候,你为了自保而冷血无情,许小姐帮过你,你以怨报德的杀她一双孩子,旺福娘真心待你,你也只是把她当成牺牲者。” 说到这里,她冷笑一声,语气蓦地一沉,“骨子里,你与杀你全家的凶手就是一类人,同样的视人命如草芥,同样的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同样的手沾鲜血后,会在杀戮中体会到快乐,你口口声声说的引凶手现身,其实就是你为求心安、为图杀戮的快感而找的借口。” 柳成怀被她的一番话刺得坐如针毡,他垂下头,脑子里嗡嗡作响的同时,浑身也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 他原本偏执扭曲的眸色,又晕染了一丝懊悔与仇恨。 是幕后人 一步步把他带上了嗜杀之路的。 他怎么可能与他是一类人? 如果没有幕后人的算计,或许他已经娶妻生子,妹妹也嫁了如意郎君,一切的一切,皆会与现在截然不同。 颜月一直在观察他的反应,见自己的话起到一些作用后,她直截了当的走近他半蹲下,保持与他平视的姿势。 “我知道你托了老乡带银子回去给妹妹,从这一点上看,你待妹妹的感情,与听雨楼大公子待二小姐的感情一样,都是可以为了妹妹,愿意付出一切的人。” 她实在不愿意让哥哥多受一秒的折磨,趁柳成怀抬起的脸上起了动容之色时,连忙趁热打铁的继续道。 “眼下,你只有两条路可选,一条是心甘情愿的继续做幕后人的棋子,成为与他一类的人,另一条则是坚持自己内心残留的那丝人性,挣脱幕后人编织的牢笼,而想要与之对抗,第一步便是交待出大公子的下落,彻底粉碎他的计划。” 说完,颜月真诚的看着柳成怀,她表面看着镇定冷静,暗地里却已经忐忑到手脚冰凉,要知道,说服一名心理扭曲变态的嗜杀狂,是一件尤其艰难的事。 她全然没有察觉到,始终坐在审讯台前的风离陌,正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的背影…… 第53章 找到失踪者 颜月见柳成怀还在挣扎,眸光蓦地一敛,唇角毫不留情的勾起一个讥讽的弧度。 “你在知道了自己家案子真相的情况下,还心甘情愿的要继续做他的棋子,他果然没有看错你,你……” “我不是,我与他不同。” 不等她说完,柳成怀忽地厉声打断她的话,而后疯了般抬手,狠狠的朝自己的额头砸去。 直到鲜血顺着他的脸侧流下,他才停下自己狂躁的行为,睁着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向颜月。 为了能够撇清自己与那人不同,他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里挤出来。 “大、公、子、在……唔!” 可他话还没说完,便猝不及防的吐出一口腥甜,拼命的张大了嘴,却再也发不出半个音。 向来嗜杀的他终于意识到了深刻的恐惧与绝望。 他不甘的想朝颜月扑过去求救,可他一动,整个人便无力的朝一侧栽倒,撕心裂肺的疼痛瞬间将他湮灭。 颜月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了惊,看着他那张被死气迅速侵占的脸,她急忙反应过来,不顾身体的不便,半跪在地上,伸手用力地去掐他的人中。 顷刻间,无数想问的话在脑海里闪过。 可她知道,柳成怀快不行了,根本解答不了她所有的问答。 而与 跨时空追缉的凶手相比,哥哥的下落显然更为急迫。 她着急地脱口而去,“大公子在哪?” 柳成怀浑身都在颤栗,依然跟刚才一样,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双眼死死的睁大,不甘心就此闭上。 许是回光返照,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突然用力的揪住颜月的袖子。 “他……他在京城。”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他好似抽干了所有的生机,双手无力的垂落,咽下最后一口气。 颜月用力的晃了晃他,“柳成怀……” 直到落风闻讯过来,摸完颈动脉后道出一句‘他死了’,她才怔怔的收回手,脑子一片空白的瘫坐在原地。 他在京城…… 谁不知道哥哥在京城? 可重点是在京城哪里? 她看着死不瞑目的柳成怀,一股深深的无力感由心而生。 现代是这样,这一世还是这样。 “你认识听雨楼的大公子?” 一道冷冽的声音,猛地又给了她沉重的一击。 颜月没好气的磨牙,猛地抬头与他四目相对。 她脑海里全是柳成怀描绘出来的哥哥死相,急红眼的她,哪里还管顾得了其它,当即将怒火全部对准他。 “我与他认不认识,与案子有关么?不管他有什么身世来历,在这件事情当中,他只是 一个无辜的受害者,虽然你执掌着刑部与大理寺,手握无数人的生杀大权,甚至可以名正言顺的藐视他人的性命,但这并不代表,你是对的,我与你共事,就要与你走相同的路。” 风离陌的脸色瞬间阴沉到极致。 她圆瞪着眼睛怒不可遏的样子,像极了是一种挑衅,可她眉眼间的倔强,又似一根无形的弦,在他心间轻轻的拨动了一下。 颜月并未察觉到他的异样,继续宣泄般的放出狠话。 “案子我会查,人我也要救,若你觉得无法信任我,那我们的合作关系就此结束,我会按照自己的方式去做,没必要再面对你无厘头的疑心与比茅坑还臭的脾气。” 待她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整个审讯室里霎时静得落针可闻,如同被死亡气息笼罩了一般,一屋子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落风夹在剑拔弩张的两人之间,一副无比同情的表情朝着颜月,心里默念着乞求自家主子下狠手的时候快准狠一些,最好能让她感知不到痛苦就…… 然而,他猜想的血腥画面并没有发生,耳边却反倒便响起了一道低喃的女声‘咦’。 紧接着,颜月宛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视线牢牢锁定住柳成怀的右手。 只见其右手手掌微微张开,里面赫然放着一朵从 她袖子上拽下来的紫色绣花。 她垂眸一看,自己袖子上有好几种颜色的绣花,可他单单只扯了一朵紫色的。 难道…… 她眼睛一亮,迅速看向落风,“京城中可有与‘紫色’相关的地名或者位置?” 落风不明白她的用意,但还是仔细的想了一会。 “应当没有。” 颜月原本亮起的眸光,瞬间又黯淡下去。 可她心里清楚,眼下能救哥哥的只有自己,若她再不振作起来,便会错过最后的营救时机。 思及此,她缓缓的站起身,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平复情绪。 而后,她从头回想了一遍柳成怀的话。 他说过,百姓先是会被爆炸声吸引过去,再是见证哥哥的分尸之死。 如此一来,哥哥的所在之处,应当离闹市区很近,唯有这样,才能达到柳成怀要引起全城百姓恐慌并且知晓案件的目的。 明确了行动方向之后。 她笃定的瞥了还未表态的风离陌一眼。 “你没有说要结束合作关系,所以,案子依然由我主导。” 说完,她本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这点,自顾自的开始安排起落风做事。 “柳成怀突然暴毙,并不简单,应当与幕后人相关,待我找到失踪者之后,再回来给他做个详细 的尸检,在此之前,务必要确保没人可以动他的尸身。” 落风看了看像是要吃人、又迟迟没动手的自家主子,只得胆战心惊的应了一声‘好’。 颜月抿抿唇,最终将视线落回到活阎王身上。 “我怀疑柳成怀将大公子引到了某个闹区旁边,王爷不想救人的话,我可以自己去找。” 风离陌深深的睨了她一眼,这还是第一次有女人敢如此对他“叫嚣”,可那些话从她嘴里说出来,竟然给他一种并不刺耳的感觉。 他收敛了几分身上的寒意,“你哪只耳朵听到过我不想救人?” “你……”颜月张了张嘴,一肚子的话到了嘴边,又憋屈的咽了回去。 风离陌不再说话,径直朝外走去。 颜月赶紧扶着肚子,迈着小短腿跟上。 两人路过大堂的时候,独孤长留已然不在。 眼看着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如果等到入夜,搜寻起来的难度就会成倍增长。 颜月果断的让车夫先往最近的闹区赶。 到了地方,颜月率先下了马车。 这个时间段,闹区人来人往的,十分繁华。 她站在路中央朝四下张望,入眼可见的建筑物基本没有荒废无人的,并不符合藏人的条件。 正当她失落的想收回视线之际,眼角余光忽然瞅见…… 第54章 哥哥不见了 颜月看见远处的街角正蹲坐着一名老妇人。 在她的前面,还有两盆没有卖出去的紫色石竹花。 她知道,石竹花开于初夏,但这会明显还没有到花期,唯一的可能便是,老夫人对石竹花进行了温室栽培。 思及此,她快步朝老妇人走过去。 见到有人来,老妇人立即笑眯眯的起身相迎,“姑娘,偌大的京城可就只有我一人卖石竹花,你……” 不等老妇人说完,颜月直接打断道:“石竹花我要了。” 说着,她伸手要摘腰侧的钱袋。 可手指才触到钱袋,她又不舍地及时收了回来。 活阎王一直都没有提破获案子后会给报酬,买石竹花是为了更好的向老妇人问话,属于办案经费,没道理从她养孩子的“存款”里面扣。 颜月因为审讯室里发生的事,心里还憋着一口气,她没有看活阎王,只是伸手朝他所站的方向指了指。 “大娘,他付钱。” 风离陌的眉心霎时一拢,深不见底的眸子更加幽暗了几分。 一侧的侍卫见状不对,连忙从自己的钱袋子里取了铜板递上去。 颜月这才切入正题,“大娘,眼下你的花也卖完了,可否带我们去花房走一趟?” “你们……”老妇人狐疑的迎上颜月的视线。 颜月点明自己一行人的身份,“ 我们正在调查一桩案子,可能与大娘的花房有关,所以需要前往查看一番。” 老妇人有些发怵的看了一眼风离陌,而后本能的捏紧了手里的铜板,生怕他会仗着身份把钱要回去。 “正……正好我也要去花房准备明日的石竹花,这便带各位过去。” “那就多谢了。”颜月主动上前帮忙收拾东西。 一路上,她都在侧面打听消息。 “不知大娘的花房最近有没有发生可疑之事?” 老妇人害怕传闻中杀人如麻的风离陌,但对颜月颇有好感,当即有问有答道。 “我每日都会去花房两次,没发生过可疑的事,倒是……” 她顿了顿,“以前发生过一件事。” “以前?”颜月眯了眯眼。 老妇人点点头,“约莫一个多月以前,我与老伴去花房栽育新的石竹花,发现花房旁边的一棵古树消失不见了,地面平平坦坦的,匪夷所思极了。” 颜月闻言,眼睛不由的一亮,同时也暗自心惊。 如果那个地方,当真与哥哥的下落有关。 那说明柳成怀与幕后人很早就打算对哥哥下手了…… 案子发展到现在,柳成怀的犯案动机与目的已然明了。 可幕后人设计这一切的动机与目的,却仍旧是一个谜团。 或许,找到了哥哥,这个谜团便能解开 了。 很快。 一行人赶到了老妇人的花房处。 大树不见了的地方,已经长满了野草。 乍一眼看去,什么问题都没有,但离近了之后,颜月与风离陌还是察觉到了异样。 生长茂密的野草之中,竟然有一块十分突兀的稀疏区域。 两人对视一眼,随后默契的行动起来。 颜月带着老妇人退到安全的位置。 风离陌则站在稀疏区域,凭借脚下的感觉,找对重心后脚下稍稍一用力,只听‘哗啦’一声,原本平坦的地面忽地朝下陷去。 他早有准备,当即飞身跃到一侧。 颜月这时也走了过来,小心的扶着肚子,探头朝地下空间望去。 “大公子。” 她接连喊了好几声,也没等来回应。 基于下面有机关,她不敢贸然下去确定哥哥的下落与安危。 好在风离陌没有搞小动作,直接眼神授意手下找人。 几名侍卫做好防护,纵身跃下深坑。 颜月的眼神紧追其后,哪怕侍卫的身影消失不见了,她也眼巴巴的盯着黑漆一片的下面。 她是真的害怕,会面临一个无法承受的局面。 毕竟,柳成怀虽然落网了,那名幕后人却还藏身在暗处。 她才想到这,地下空间忽然传来一道禀报声。 “王爷,下面没人。” “没 人?”颜月浑身的神经霎时绷紧,不可置信的抢先一步道:“怎么可能会没人呢?你们再仔细找找。” 侍卫的回应紧随而来。 “下面的确有人呆过的痕迹,但我们里里外外都找遍了,也没有看到人。” “没有……” 颜月喃喃一句,再顾不上其它,眼巴巴的朝风离陌瞅去。 “王爷,能否……” 她只开口唤了他一声,他便了然的伸手,抓住她的胳膊飞身而下。 颜月的心思都在哥哥的下落上,落地之后,她快速的挣开他的手,在侍卫点燃的烛光指引下,疾步走进暗道深处。 风离陌在原地停留了几秒,睨着她背光的身影,原本以为看穿了一切的他,心底竟然莫名的荡起了一丝迟疑。 她真是……自己想的那样么? 颜月对他的审视全然不觉。 她环顾一圈四周,如侍卫所言,暗道深处保留有生活痕迹。 中央放置的机关道具上,还落有未干凝的血迹,斑斑驳驳的令人触目惊心。 再加上地面散落的一些用刑工具,她不用多加思索便能推敲出。 “有人在半个时辰内对大公子进行了审讯。” 这个人,排除掉柳成怀之后,就只剩下了幕后人。 可幕后人在审讯完哥哥后,竟然没有按照先前的计划行事,而是将之带走,这说明 ,哥哥的手里握有能牵制幕后人的消息或者东西。 一时间,颜月不知该庆幸,还是该不安。 这时,她放置在机关一角的手本能的一握,指尖忽地碰触到了一些诡异的划痕。 “这是什么?” 她垂眸看过去,风离陌也闻声望了过来。 在机关的背处,有人为划下的刻痕。 两人试着换了好几个角度,终于勉强辨认出刻痕的字样,不约而同的吐出一句。 “玉帛?” 只是,她的语调偏不解。 他的语调却极其沉闷。 当玉帛二字在脑海里闪现了数次后,颜月的脑子突然嗡的一声炸响,记忆被瞬间拉回到上一世。 紧跟着,她的耳边响起意外偷听到的活阎王的话。 “玉帛在听雨楼,他们若是不肯交出来,那便杀!” 颜月浑身一冷,指尖深深地掐入掌心中,受巨痛刺激,她才得已从回忆中抽身而出。 幕后人将柳成怀一手栽培成杀人魔,除了是想操控人心搅乱西凉国外,还想传达给活阎王‘他回来了’的消息。 而他的‘回归’,应当是为了活阎王也想得到的玉帛,或许正是因为哥哥吐露了玉帛的消息,幕后人才临时起意将他带走。 理清了这些线索,颜月蓦地抬头,神色肃穆的迎上风离陌幽深的眸光。 “他——是谁?” 第55章 送她出京城 风离陌挺拔的身姿笼罩在一片暗影中,微弱的烛光落在他俊美无双的脸上,不仅没有为其脸部增添几缕柔和,反而越发衬得他清冷孤傲,整个人充斥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阴沉气息。 颜月紧张了咽了口唾沫,她知道,安静的活阎王比暴怒时危险万倍。 可事情发展到现在,她没有退路。 不管是为了哥哥,不是为了自己跨时空而来的目的。 她都要坚定的迎上他晦暗不明的眸光。 “柳成怀的案子是结了,可幕后人也算是共犯,眼下他带着大公子潜逃在外,谁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些什么,会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柳成怀出现,所以……我需要知道他是谁。” 风离陌削薄的唇角抿成一条直线,好似对她的话宛若未闻。 颜月忐忑的等了半天,时间久得让她的双腿又开始隐隐发麻了。 她只得向前一步,两人近得几乎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王爷,不管这个案子背后涉及到了什么,我关心的是真相、公道,以及人命,其它的,我可以保证烂在肚子里,而且,王爷随意就能拿捏我的命脉,我都不怕死,王爷又在害怕什么呢?” 一时间,静得落针可闻的地底空间,只剩下了烛火燃烧的噼啪声。 颜月实在摸不懂他的心思,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相信自己。 转念一想,他一直都在找玉帛,在自己上一世身份与目的暴露之前,更为着急的人应该是他才对。 欲擒故纵嘛,谁不会? 她不动声色的抿了抿唇,“那好,我懂王爷的意思了。” 话音一落,她干净利落的做了个告辞的手势,而后托着肚子便往外走。 一步、两步…… 可她都快要走到转角了,想听的那句‘站住’却始终没有出现。 她轻快的脚步开始变得沉重,脑瓜子也嗡嗡的响了起来。 如果活阎王死活不松口,她压根不知道该怎么介入哥哥的案子。 事已至此,再无回头的可能。 只能继续硬着头皮往前走,同时虔诚的在心底把国内外能拜的菩萨神佛全部问候一遍。 直到她走到暗道口,万念俱灰的时候—— 一道急促的脚步声忽地在身后响起。 她欣喜的转身,刚念叨了一句‘菩萨神佛没白拜’,脸上的表情便彻底僵凝住了。 来者不是活阎王,只是他手底下的一名暗卫。 “颜姑娘。”暗卫客气的递上一张银票,“这是王爷给你的酬劳,另外……” 颜月瞅了一眼银票上的数额,足有一百两银子, 是她在竹水县累死累活半年的数倍。 可…… 银票再香,此刻也抵不过她想留下来继续查案的心思啊。 “另外什么?” 暗卫礼节性的抓住她的手臂,“王爷让我送你上去。” 待颜月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带到了上面。 暗卫直接把银票塞给她,便转身跃回地道,独留她在风中凌乱。 好半晌,她才无奈的憋出一句,“算你狠!” 不过,活阎王如此的油盐不进,只能说明幕后人的牵扯甚大。 她坚信,他会需要她的。 而哥哥那边有玉帛为饵,短期内,幕后人应该不会拿他如何。 颜月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紧了紧手里的银票,趁着夜色还未降临,大步朝市区而去。 入夜。 灯火璀璨的皇宫内。 明帝靠坐在一侧的软榻上,手里正翻看着一卷刚送上来的结案书。 他年过五十了,却因为保养得当,看起来仍像壮年。 浓眉冷目在龙袍的衬托下,散发出逼人的寒光,令人不自觉的谦卑恭顺。 “老三这桩案子,似乎办得不错。” 明帝满意的合上结案书,唇角扬笑的同时,如鹰般冷戾的眼底却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深色。 一侧的瞿公公虔诚的躬 着腰,“那也是皇上教导得好。” 明帝随手捏起一个精美的小糕点,“他十岁便去了边关,能有今日这些成就,是他自己的本事,如此,你去战王府走一趟,将西绵送来的上古宝剑封赏于他。” 瞿公公将头往下埋了埋,西绵的上古宝剑,可是能调动西绵边关大军的珍贵之物,他自小便跟在皇帝身边,自然了解其用意,当即‘诺’了一声。 “老奴这就去办。” 直到瞿公公退出内室,明帝才重新翻开结案书。 最后一页上清楚明了的记录着,玉帛——出现了! 当明帝把上古宝剑封赏给风离陌的消息散开后,几乎所有京中的势力都动了起来。 而当事人只是云淡风轻的把封赏放入库房,并没有太多的情绪表露。 落风惴惴不安的跟在自家主子的身后,看着他快要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背影,他不禁又有些心疼。 “皇上这分明是捧杀。” 风离陌闻言,脚步蓦地一顿。 落风连忙将到嘴的话原样咽回去,“是属下多嘴了。” 风离陌睨了他一眼,寒潭似的眸光仿佛能将人的灵魂冻结,“那个丑女人在哪?” 落风先是一诧,而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忍不住的腹诽道:主子啊,女人是用 来追,而不是赶的!不为人知的关心也不叫关心呐! 他为自家主子的感情操碎了一颗‘老母亲’的心,当即冒着小命不保的风险,自作主张的将颜月的境况,添油加醋的描述了一番。 “颜姑娘离开后便去了医馆,据探子来报,颜姑娘在医馆与顾神医有说有笑,相处得极为融洽,顾神医似乎很喜欢她,不仅把医馆最好的上房给了她住,还……” 说到这里,感觉到气氛急剧变化的他,忍不住擦了一把冷汗。 “还在陪她用饭之际,一直上手碰她的脸,连探子都说,顾神医看她的眼神里有光。” 咳……所谓的光,自然是医痴看到棘手病症的光,与情爱无关。 若主子没有心思,肯定知道他是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果然,主子周身的气息冷了又冷。 正当他想再加几句的时候,主子竟然收敛了全身的气息,只是淡淡的吐出一句,“她倒是会寻去处。” 落风噎住了。 看着继续朝前迈步的主子,突然就不懂了。 这些日子的相处,主子待颜姑娘明显是不同的呀! 可…… “天亮之后,立刻送她出京,无需顾忌她的想法。” 落风闻言,蓦地不解的瞪圆了眼睛。 “主子……” 第56章 自有新去处 次日一早,天才蒙蒙亮。 颜月在温暖的被窝里睡得正香,忽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她茫然的睁开眼睛,懵了好一会才看向仍在咚咚作响的房门。 “顾神医?” “颜姑娘,是我。”落风听到声音,知道她是醒了,“我奉主子之令,特来送你出京。” “出京?”颜月打了一个激灵,睡意瞬间消散全无,她掀开被子起身,随意裹了件外袍后,三两步踱过去把房门拉开,“为什么要我出京?” 她问话的时候,仰起了那张没有任何遮掩的脸。 昏黄的烛光之下,红色条状疤痕仿佛活了过来一般,密密麻麻的在她的脸上交织相缠。 落风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有些尴尬的轻咳出声,“这……这是主子的意思,还请颜姑娘尽快收拾收拾,随我一同离开吧。” “我不走。”颜月的怒火腾的一下从心底窜起,“过河拆桥的是他,案子我已经不管了,他凭什么要管我在哪?” “这……” 落风哑然,说实话,他也理解不了主子的用意。 颜月的脸色不由的冷了几分,“你回去转告那个比铁块还硬的战王爷,这京城——我待定了!” 说完,她刚准备转身关门,继续回去 睡大觉,门框却被一只比女人还细的手撑住。 紧接着,她迎上一张少年感十足的娃娃脸。 是顾安。 向来视风离陌为神的他,哪能听得了别人对自己的神出言不逊? “你这脸我不治了,就算你不跟落风走,我的医馆也不欢迎你。” 颜月暗道一声‘糟糕’,刚刚太过恼火,竟然把医馆的小祖宗给忽视了。 这家伙在活阎王的事上,执拗得跟头犟驴似的。 看来,自己的新容身所怕是要不保了。 果然。 她的想法才形成,顾安就如同闹脾气的小孩一般,拽她的同时还气呼呼的鼓起了腮帮子。 “你走你走。” 颜月欲哭无泪的扶额,只想倒带回去,就算口是心非也要把活阎王夸成一朵花。 “顾神医,我……” 然而,还没等她把话说完,药童急促的禀报声便由远即近的传来。 “神医,大将军来访。” 三人闻声望去,只见大将军身着朝服,大步流星而来。 他腰间的一双配剑不时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当的脆响。 见到颜月,他那双锋利的眼睛顿时柔和了几分。 “颜姑娘,我向来心直口快,有什么话就不藏着掖着了。” 说到这里,他顿 了顿,“实不相瞒,这么早就来叨扰,其实是有一事相求。” 颜月迎上他的视线,尽管两人只有一面之缘,还发生过一些不愉快,但大将军的为人,她早有耳闻,当即回以一笑。 “大将军直说便好,若是有能帮到你的地方,定然不会拒绝。” “好。”大将军愁眉一展,“夫人积郁成疾,一心想要知道更多与案子相关的细节,为了让她尽快走出来,只得请颜姑娘去将军府小住几日了。” 颜月的眼睛蓦地一亮。 不禁在心底高呼一句:顾安不留她,自有留她处! 她甩开小气巴拉的小顾安,“这下不用你赶了,我自己走。” “颜姑娘。”落风语气急迫的插话道,“主子……” “我一不是他的部下,二不是他的下人,我想留在哪里是我自己的事,他真的管不着。”颜月拢了拢外袍,不再跟落风多说废话,转而看向出现得刚刚好的大将军,“将军夫人的身子重要,可不敢让她多等,我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这就随大将军一起走。” 大将军微微颌首,率先转身离开。 颜月最后看了一眼落风。 不管活阎王出于什么目的想送她走,她都不能接受。 且不说自己穿越过来要做的 事,以及这副身体生前背负的冤屈苦难,眼下哥哥还在幕后人的手里,她必须要留在京城,想办法将幕后人揪出来。 落风茫然的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总觉得,主子所做的任何决定,肯定有他的用意。 而顾安还在气颜月,他看着一行人远去的背影,不以为然的拍拍落风的肩膀。 “多少女人为了得到王爷的一眼而挤破脑袋啊,她倒好,王爷让她往东,她却偏要往西,还管她那么多做什么?” 他不知道的是,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他会为了让她多看王爷一眼而想破脑袋。 另一边。 颜月进了将军府。 将军夫人如大将军所言,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她穿着素色锦袍,身上未便戴任何一样饰物,双眼又肿又红,满眶的泪水在打转。 见到颜月,她先是一怔,而后忍着悲痛朝她招招手,“你来了。” 颜月心口一堵,纵使见多了生死别离的画面,但每一次,她都会感同身受。 她抿抿唇,托着隆起的肚子坐过去,“夫人请节哀,若小公子泉下有知,他应该最不想看到夫人如此神伤。”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我一闭上眼睛,就会想到凶手对他所做的 一切,耳边全是他喊‘救命’的声音。”将军夫人用力的抓住颜月的手,泪眼婆娑的迎上她的视线,“你是最后见过他的人,也是最了解案情的人,你与我说实话,他所承受的……是不是生不如死?” 颜月静默了片刻,小公子是活生生被柳成怀折断骨头,封进陶桶里面的,那些痛苦,又岂此是生不如死? 可为了安抚活着的人,她只能编织一套善意的谎言。 “夫人无需多想,凶手害怕小公子发出声晌,会招来人怀疑,所以做一切之前,给小公子下了迷药,除了我们将小公子从陶桶里救出来的时候,他暂时醒过来了片刻,其它时间,他都没有任何感觉的。” “当真么?”将军夫人半信半疑的看着她的眼睛。 颜月肯定的点点头,“当真,夫人臆想到的那些,大抵是生为人母的本能,不过……” 她反过来握住将军夫人的手,“夫人所有的愧疚、难过其实也是一种羁绊,只有放下了,小公子才能安心离开,活着的人要更坚强,不在的人,才能无牵无挂。” 一番话,完完全全的戳中了将军夫人的内心。 她越看越觉着颜月熟悉,尽管长相不同,可给她的感觉却与一年前救过自己的人一模一样…… 第57章 入京告御状 颜月也察觉到了将军夫人的异样。 她安抚般的抱抱她,错开其打量的眸光。 “夫人想开了就好,这几日我会一直在将军府叨扰,夫人想知道什么或者想问什么,我都会如实的告知夫人。” “好。” 将军夫人的注意力被她引开,心结解开了一些后,终于生出一丝倦意。 颜月一直陪着她,直到她阖眼睡下,她紧提着的一颗心也没能放下。 上次在刑部急着救人,她并没有伪装什么。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就连将军夫人都能感觉出来,更别说是活阎王了。 颜月有些烦闷的替她掖好被角,看着她睡着后仍在抽噎的悲痛模样,脑海里忽地又浮现出原主母亲的身影。 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道痴痴傻傻的疯娘在南阳候府过得如何了? 她植物人的期间,疯娘为了护她,没少被候府的人欺压打骂。 是时候,要赶在活阎王认出自己之前,做完一切该做的事了。 还有…… 颜月抚了抚肚子,她当时身为植物人,是在南阳候府失身的,也不知道后面,能不能在那里找到那晚那个男人的蛛丝马迹…… 想到这,她起身离开将军夫人的卧房。 大将军正心急如焚的等在外面。 见到颜月,他抢先一步 开口问道。 “夫人如何了?” “她睡下了。”颜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借一步说话。 大将军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看颜月的眸光里满是感激。 “先前在刑部对姑娘多有冒犯,实在是抱歉。” 颜月一边往不远处的凉亭走,一边试探性的打听,“那日大将军突然跑来对我发难,可是听人说了什么?” “是南阳候府的大公子。”大将军也干脆,直接全盘托出,“那日他也在法会,说见到你们将小儿带走时,小儿还是活着的,是你自作主张,一定要战王的人把小儿带回刑部,才导致小儿……” 说到这里,他眼底浮起一丝愠色。 “怪我当局者迷,未曾多想就去找了你的麻烦。” “无妨,事情说开了就好。”颜月不动声色的眯了眯眼。 早前她就盲猜是南阳候府的人在搞鬼,毕竟她在法会现场,教训过南阳候府管家的爱子洛远舒。 南阳候府踩着原主母亲娘家上位后,一向趾高气扬惯了,再加上他们一心想将原主的婚约继承到颜芷瑶的身上,肯定会容不下她这个突然出现在活阎王身边的女人。 但眼下,最重要的不是与南阳候府相关的事,而是哥哥的下落。 这时,两人已经踱进了凉亭坐下。 有下人立刻送上茶水点心。 颜月忙活了一早上,肚子早就饿得不行了,当即捏了一颗点心下腹,眉眼间不见一丝矫揉造作。 性子直爽的大将军对她的欣赏更甚了。 “昨日就收到你住进了医馆的消息,若战王不留你,这将军府你想住多久便住多久,正好夫人也喜欢你,有你陪着她,我在外办事也能安心。” 颜月笑了笑,在京城能有个地方落脚,对她而言是再好不过的事,再且,以大将军的身份与立场,还能帮她再次介入案子,去给柳成怀做一个尸检。 想到这里,她把话题自然的转到案子上。 “不知大将军可知道柳成怀的身后,还有一名诱导犯案的幕后人?” 大将军神色一诧,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模样,“竟还有此事?” 颜月的神色霎时凝重了几分,“许是战王爷担心百姓知晓此事后,会引发动乱,所以才会对外隐瞒部分案情,我怀疑柳成怀之死,与幕后人相关。” “这么说,我儿的案子还不算完全告破了?”大将军猛地一拍石桌,气得怒目圆瞪。 他刚想再说点什么,忽地想起颜月有孕在身,又硬生生把怒火压下去几分。 “既然如此,战王他为何不让你继续查下去?” 颜月沉吟了几秒,“战王有 他自己的苦衷,案子牵扯颇广,有许多事是不能为我所知的,不过……” “你有话便说,只要能告慰我儿的在天之灵,不管是什么,我都能替你办到。”大将军直截了当的许下承诺。 颜月原本还有些犹豫,可转念一想,她与大将军都想要一个完完全全的真相、收尾,她擅长的是验尸查案,而他拥有的是能够插手案子的权势地位,两人之间不是利用,而是不谋而合。 “只要战王同意让我给柳成怀做一个尸检,我保证不过问与案子相关的其它牵扯,而不管我找到什么线索,都会如实与你们道出,这样,大家都能离幕后人更近一步,还不会让战王爷难做。” 大将军闻言,锐利如鹰的双眸直直的盯向颜月的眼睛,“你为何非要接触案子不可?” 颜月坦然的面对他的审视,“不管大将军信不信,自我入了仵作这一门后,解析亡者生前不为人知的‘遗言’,便是我的使命与职责,另外,幕后人与我家人之死似乎有些关联,我一定要抓住他,弄个明白。” 大将军见她与自己有相同的遭遇,不由的动容了几分,当即不再过问其它的细节。 “我这便去与战王周旋,夫人那便靠你了。” 颜月起身相送,“大将军放心。” 令颜月没想 到的是,活阎王竟铁了心的不让她接触案子。 大将军在刑部耗了一整天,也没能让他改变主意。 再加上其幼子要出X,给柳成怀验尸一事,只能往后压压。 一连两天。 颜月在将军府如坐针毡。 好在将军夫人在她的排解下,状态比先前好转了许多。 小公子出X的时候,她坚持要与大将军一同送行。 颜月本想陪着一起,可她离预产期越来越近,身子实在笨重难行,只得一个人留在将军府里。 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去刑部走一趟之际,一名小将忽然神色匆匆的跑了过来。 “颜姑娘。” “怎么了?”颜月不解的看过去,小将阿实是大将军的亲信,早上明明随大将军一起去送殡了。 阿实焦急的停在颜月跟前,“大将军命我回来带颜姑娘走,已经为颜姑娘觅了一处新住所,还请颜姑娘别再多问了。” 颜月的眉头一皱,“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送我离开?若是不说清楚,恕难从命。” 阿实见颜月不肯走,只好长话短说道:“小公子出X的路线出现了坍塌,原本这些都没有什么,可偏偏有人去大理寺敲响了鸣冤鼓,状告你仗着与战王爷有私情,以女儿身办冤案,试图得到皇上的封赏,顺利嫁入战王府为妃……” 第58章 该来的会来 颜月错愕的僵在原地,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是……是柳成怀的妹妹敲的鸣冤鼓?” 阿实不安的点点头,“眼下京中传得沸沸扬扬,都在说坍塌是老天爷因为小公子的冤气过重而降下的警示,百姓们向来信奉这些,一个个全都在往将军府赶,吵着嚷着要拿颜姑娘去祭天,以免出现更大的天灾。” 颜月的神色一紧,她本能的托着肚子往后退了一步。 身为现代人的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封建思想有多能蛊惑人心。 再者,她向来不相信过份的巧合。 为什么双腿残疾的柳成怀妹妹敲响鸣冤鼓后,大将军幼子出X的道路便正好坍塌? 两件事串连在一起同时出现,只能说明事件的背后有着一双巨大的黑手在操控着。 而她刚随活阎王入京不久,黑手的目标不可能是她。 理清楚这一点,颜月的脑海里蓦地浮现出落风奉命送自己出京的画面。 难道…… 活阎王执意要送自己离开,是因为早就料想到了会出事? 不等她再想,阿实不安的声音再度响起。 “颜姑娘,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颜月点点头,“走吧。” 无论如何,她不能辜负大将军的一番好意。 两人一路朝后门而去。 很快便到了地方。 阿实一把拉开后门,他刚想侧身让颜月先出去,眼角余光却瞥见了蹲守在门外的百姓们。 他连想都没想,果断的将后门重新合上。 与此同时,后门被外面的百姓敲得啪啪作响。 一道道叫嚣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 “不要脸的丑女人,你竟然为了高攀皇家而错办冤案,不拿你去祭天,何以平复上苍的怒火?” “你若是还有一丁点的良知,那便自己离开将军府。” “对,滚出去,明明害得大将军幼子死得不清不白,却还敢如此厚脸皮的赖在将军府。” 七嘴八舌中,围在将军府后门外的人群里,忽然出现了一道异样的嗓音。 “虽然她身份低贱想靠查案达到目的,可如果没有战王爷的授意,她也无法以女儿身参与破案,随心所欲的判冤案,杀好人。” 紧接着,又有一道声音附和。 “对!战王爷对冤枉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难怪上苍会降下警示。” 有人开了先河,便有更多跟风的咒骂接踵而来,其中还包含了无数要弹劾战王的民怨。 颜月听着越发偏离事实的叫喊,托着肚子的手在逐渐收紧。 “颜姑娘,我们先离开再说。” 阿实的提议,让颜月从怔神中抽身而出。 两人转身朝另一个偏门走去。 可围拢过来的百姓实在是太多了,已经把偌大的将军府团团围住。 不管是走哪个门,他们都无法离开。 阿实看向被推得摇摇晃晃的小门,急得满头大汗。 “这可如何是好?” 如果强硬的突围,他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护住她腹中的孩子安好。 颜月抿了抿唇,入眼所及,全是治丧所挂的白色灯笼与幔帐。 将军夫人痛失爱子已经很苦了,若任百姓们毁了丧事布景,她怕撑不下去了,而且这门也挺不久。 所以…… 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 颜月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蓦地向前几步,一把将门拉开。 门外的百姓似乎也没有预料到她会有如此举动,一个个猝不及防的瞪大了眼睛,叫嚣的话与动作也跟着戛然而止… … 只见随风摇曳的白色幔帐中,颜月挺直了背脊,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素色长裙将她的身材衬托得更为娇小,也将她临产的腹部衬得更为清晰。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人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扯着嗓子高喊一句。 “妖女现身了。” 一时间,堵在其它方向的百姓也都蜂拥过来,把偏门外面围得水泄不通。 “抓住她,拿她去祭天。” “若是不拿她,恐怕还会有更大的灾祸降临。” “可她腹中的孩子,极有可能是战王爷的啊。” ‘战王爷’三个字一出,让叫嚣的势头顿时蔫了下去。 尽管有人在把仇恨往风离陌的身上引,但他的名声实在过于吓人,百姓对于他的畏惧,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消除的。 这时。 孤身一人面对人群的颜月往前踱了一步。 她缓缓道:“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柳成怀的妹妹入京敲了鸣冤鼓。” 离她最近的一名大汉冷哼一声。 “你错办冤案的时候就该知道会有那么一天。” 颜月看了他一眼,紧接着又扫视了一圈在场的所有人。 “ 关于柳成怀的案子,不能因为有人敲了鸣冤鼓就说是冤案……” “你说那不是冤案,那为何出X的路会出现坍塌?难道不是因为小公子冤气难平么?” “不要与她废话了,再不送她去祭天可就迟了。” 看着气势汹汹的百姓们,颜月本能的护住肚子,却没有胆怯的后退一步。 她知道,百姓陈旧的思想根深蒂固,不是她简单几句就能瓦解的。 但有些话,她必须要说,哪怕是结果已经一目了然…… 另一边。 皇宫内。 正准备去议事厅的风离陌,突然收到了关于百姓大闹将军府的消息,他的脚步骤然一顿,眉峰也跟着皱了皱。 始终与他保持一定距离的官员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个也跟着谨慎的驻足在原地。 突然变低的气压,瞬间震慑得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喘。 懵圈了好几天的落风,这才恍然明白,为什么主子要坚持送颜月离京。 宫外那些沸沸扬扬的非议,全都是在利用颜月的存在,针对主子。 想明白了这点,他急忙压低了声音冒险谏言,“主子,您不能管这件事……” 第59章 身份作假了 风离陌静默的站在原地,俊美得妖异的脸上,带着比冰霜还冷的寒意。 落风情绪复杂的抿着唇,虽然颜月是个怀着身孕的寡妇,还长了张人见人怕的丑脸,但自从她出现后,主子变得越来越有‘人’味,他是打心眼里愿意看到两人走到一起。 可眼下,事情正在往最坏的方向发酵,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主子受到影响。 因为只有他最清楚,主子为了归京做成那件事,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主……主子,颜姑娘心思缜密,她会自己想法子脱身的,您……主子!” 落风的话还未说完,视线范围内,便只剩下了一个主子远离的背影。 他凌乱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 喜的是主子终于对一个女人起了心思。 忧的是主子即将要面对的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死局。 直到不敢动弹的官员们看过来。 他才清了清嗓子撂下一句‘主子说改日再议事’,而后快步朝前追去。 两人很快便出了宫门。 正当落风想招呼候在外面的马车过来,一道人影忽地从侧面现身。 来人正是个长了张白净脸的南阳候,一袭绯色官袍,上面绣的仙鹤栩栩如生。 尽管他表面上看起来镇定如常,但下意识攥紧的拳 头,还是出卖了他此刻的紧张情绪。 “战王爷这是要去大将军府么?”他开门见山。 风离陌眸光微敛,淡淡的睨过去,“南阳候似乎早就猜到本王会离宫?” 南阳候府壮着胆子迎上他的视线,“早在战王把那女人带入京查案起,我便猜到会有这么一日,王爷的功勋是在边关用性命换来的,可不能因为一个寡妇而毁于一旦。” 说到这里,他警惕的顿了顿,见战王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才继续往下说道。 “其实这件事也好解,只要战王爷肯当众宣告,将与无双的婚约续到芷瑶身上,与王爷相关的谣言自然会不攻而破,再且,无双已然离世数年,王爷当初说的丧期早就过了。” “说完了?”风离陌半敛的黑眸蓦地睁开,如同苏醒的巨兽。 南阳候下意识的后退一步,额上瞬间冒出一层冷汗,“说……说完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风离陌已经径直走向了马车。 直到马车消失在视野,那股子压迫感才跟着消散。 南阳候松开攥紧的双拳,纵使心底有万般不甘,也只能接受延续婚约失败的结果。 “候爷。”身材略发福的南阳候府洛管家,这才敢走近南阳候,“战王爷还是没有松口么?” 南阳候白净 的脸上顿时浮起一抹寒光,“我倒是要看看,他不与我南阳候府缔结姻亲,还能如何迈过这个坎。” “候爷,有一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洛管家犹豫不决的止住话头。 “你是想问这个局是何人所设?” 南阳候府精明的眯了眯眼,脑海里蓦地回想起十几年前的往事。 那时正值太上皇病重,太子人选却有两个…… “候爷。”洛管家见南阳候一直不作声,适时唤了一声。 南阳候从回忆中抽身而出,并未回应洛管家的问题,而是转身朝自己的马车步去。 “我们也去大将军府。” 另一边。 颜月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 有部分百姓涌入了将军府,将她团团围住。 更有甚者,已然开始动起手脚,试图擒住她往外扯。 好在阿实一直在身旁护着,她才没有落到百姓的手里。 眼看着局面越发失控,颜月死死护住肚子,忽地拔高嗓音喊道。 “你们觉得小公子之案有冤屈,所以害怕天怒,若你们害得我腹中无辜的孩子夭折,难道就不怕他们也招来天怒么?” 百姓们的动作霎时一顿,齐刷刷的望向她高耸的腹部。 其中一名百姓冷冷的呛出一句,“母债子偿,天经地义。” “还 有啊!你与战王爷不清不楚的,也许你骨子里就是个未婚先孕的浪荡货,你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不能入族谱的野种……” “对,野种!” 阿实实在气不过,当即怒目扫向信口开河的百姓,“你们凭什么说颜姑娘的孩子是野种?” “哟,大将军的贴身随从都要替妖女说话,莫不成,孩子真是战王爷的?错办如此大的冤案,真是想抬抬自己上不了台面的女人,从而光明正大的嫁入战王府?” “少与他们废话了,祭天的事要紧。”这时,一个老头冲了出来,趁着阿实被人牵绊住,他一边煽风点火的叫嚷着,一边袭向颜月的腹部,“这个孽种就算真的是战王爷的又如何?无名无份的,就该弄死祭…… ” 最后一个‘天’字还未出口,一道冷冽的声音忽地从天而降。 “祭什么,本王没听清楚。” 颜月的瞳孔瞬间放大,闹哄哄的百姓一个个僵硬的停下动作,随后满脸惊恐的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 只见——一抹顷长的身影徐徐走来。 他的眸光冷得几乎能将人的血液冻结,棱角分明的脸上挂着灭世般的阴沉。 尽管他没再继续说些什么,但在场所有人的后背已然冷汗淋漓。 “战……战王爷!” 他竟 然亲临了! 风离陌冷然地睨了百姓们一眼,冷然道:“刚刚都有谁,要对本王的孩子动手?” 一时间,场面静得吓人,百姓们惊恐地纷纷退后几步。 所有人都陷在这个震惊中回不了神,包括颜月,她的心越揪越紧,耳边不停在回响着‘本王的孩子’这几个字。 直到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他踱至她的跟前,像个没事人似的解下身上的披风,当众为她披上。 “你不是很牙尖嘴利的么?便任他们羞辱?” 颜月强迫自己清醒过来,“你……你为什么……” 是怕她难堪,还是替她解围? 风离陌为她系好披风的带子,忽地反问一句,“承认你腹中的孩子是我的,很难以启齿?” 颜月:“……” 百姓:“……” 睨着石化的她,风离陌眉头微锁,这女人,平常的敏捷反应哪去了? 他只好更近一步,伸手揽向她细小的肩膀…… “唔!” 毫无防备间,她魂飞魄散的一头栽进了他的胸膛里。 待颜月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被他拥在了怀里。 果然啊,这人是来为她解围来的呀。可他到底知不知道,刚才人群里有人带节奏要搞他! 名……名声不要了吗? “王爷……” 第60章 联手演出戏 “是我错了。”风离陌再次打断仍没弄清楚状况的颜月,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清冷的眸底是与他面色完全不相符的柔色,“我不该由着你胡来,不对外公开你与我的关系。” 颜月听着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惊悚到汗毛都竖了起来。 风离陌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搂在她肩膀的手不动声色的紧了紧,丝毫不想给她说话的机会。 “数月前,你是为了救我,才有了腹中的孩子,而后你下落不明,一直躲着不愿随我回京,若不是我意外在竹水县与正在查案的你重逢,硬要拉你帮我破案,也不会有今日之事,终究是我欠的你。” 他灼灼的看着她,顿了顿才继续道。 “在边关的那些年,我连死都不曾怕过,又何曾怕你连累我?你是名仵作又如何?我这条命是你的,战王妃也非你不可。” 呃? 百姓们面面相觑,畏惧之下,怀疑之火正在熊熊燃起。 尽管方才猜忌战王爷为生父的人是他们,可他真的承认了,他们反而越发的不信了。 那个丑绝人寰的女仵作,别说是让她怀上孩子了,就算是多看她几眼,正常人也会恶心得吃不下饭。 况且,以她的尊容,谁知道她生下的孩子,会不会是个怪胎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战王爷,是绝对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血脉出差错的。 不知道谁冒着胆子来了一句,“战……战王爷是在与我们说笑的吧?” 颜月闻言,不由的在心底啄起了小脑袋。 对对对,就是同你们“开玩笑”的! 下一秒…… 男人‘含情脉脉’的眸光扫了过来,令她顿时有种搞小动作被抓包的感觉。 好在,他只是看了她一眼,便把视线落到了不远处的百姓身上。 正当她以为他要顺着百姓的质疑接话时,一股森冷的气息忽地朝四下蔓开。 紧跟着,她的耳边响起他充满冷戾、危险的反问声。 “说笑?你们哪只耳朵听到本王在说笑?” 就在所有人噤若寒蝉之际,风离陌蓦地将颜月拦腰抱起。 他的眼角余光,恰巧瞥见了躲在人群里、气得脸色扭曲的南阳候,紧跟着,他眼底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深色。 “既然南阳候也在,那便由你对他们说清楚,颜颜是你收的义女,本王与南阳候府的婚约,早已经顺延到了她的身上,她腹中孩子有名有份,本王也不值得让她用破案来换取皇家的婚约。” 说完,他冷冽的眼神没再南阳候身上停留,直接抱着颜月扬长而去。 百 姓们遭受了接二连三的“惊喜”,一个个木讷的站在原地,良久都未从颜月身份反转的事上回神,更别说再提祭天的事了。 要知道,那可是皇嗣啊! 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真敢去打皇嗣的主意? 而在风离陌身后跟进来的南阳候更是如遭雷击,“义……义女?” 他是想跟风离陌结亲不假,可不代表他愿意认下一个“便宜”闺女啊! 一口腥甜,猛地直接涌上南阳候的喉头,他差一点就要气绝当场。 想他驰骋官场多年,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被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子,算计得连半个‘不’字都说不出来。 毕竟,是他一直想要与战王联姻。 如今战王遂了他意,他就算不高兴,也不敢当众…… 拂了、他的、“好、意”!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另一边。 直到被扔上马车,颜月才如梦初醒般用力的揪住风离陌的袖子。 “南阳候府的义女?” 她穿越成植物人状态的时,记忆里充斥的全是原主对南阳候的恨意。 那个渣爹为了得到原主母亲的财富,用尽花言巧语将她娶进家门,而后又无情的将之逼疯。 就连原主陷入植物人状态,也是其一手造成的。 如果不是明帝 为了权衡势力,赐下一纸婚约,说不定,她这一世刚穿越就凉凉了。 一想到这些,不知是原主余留的怨念在作祟,还是自己那夜被人扔进乱葬岗爬出来的求生过程历历在目,颜月抑制不住的勾起一抹蚀骨的冷笑。 也好! 兜兜转转,她终于可以回到南阳候府了。 南阳候府欠她的,她终于可以一毫不差的讨回来了。 而活阎王…… 她神色复杂的迎上他的视线。 刚刚他给她编排一个南阳候义女的身份,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 又或者,他早已识破自己真实的身份? 可谁知,风离陌竟答非所问,而是眸光微眯,浑身冷凝。 “你为什么不肯离京?” 竟没有追问她的来历? 看样子,他给她编个身份就是……胡来的! 颜月心底狠狠地松了一口气,面对他越来越“不友善”的目光,她眼珠子一转,忽然松开他的袖子,抚着隆起的腹部便是‘哎哟’一声。 “疼……好疼啊!” 她一边呲牙咧嘴的喊疼,一边悄咪咪拉开与他的距离。 风离陌哪能看不出来她在演,可他一逼近,她的喊叫声便放大一倍。 再这样闹下去,整条街的人都能听见她如杀猪般的鬼哭狼嚎了 。 为了避免谣言再起,他只得暂时放过她。 一时间。 马车厢里静了下来。 或许是因为他打破惯例帮她破局,又或许是收敛了可怕气息的他太过帅气,她心底的惧意,竟一点点消散在他闪瞎人眼的俊脸之下。 想到他刚才如天神降临般朝自己走近的画面,她真诚的向他道谢。 “多谢王爷肯来解围。” 风离陌却目光微暗, “我来,不是为了你。” 颜月无趣的撇撇嘴,他还是那个不会领人情的活阎王。 “不管王爷是出于什么目的,眼下的我们,似乎已经绑在了一起,关于幕后人……”她试探性的提及案子,见他的脸上并没有浮现出排斥的神色,她才继续接着道,“是不是可以共享情报了?” 风离陌的脸色顿时冷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如初,随后,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颜月摸不透他的心思,在死一般的沉寂中,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正当她以为介入案子的事会再次告吹时,耳边忽地响起他没有温度的一句。 “活死人。”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颜月的心脏骤然一紧。 活、死、人! 这不是数月前,那个狗男人毁她清白时,不停重复低喃的那三个字么? 第61章 凶手在身边 颜月耐着性子等了半天,可他说完‘活死人’三个字后,便再没了下文。 尽管她坐在马车里,外面阳光炙热,但数月前被强占的记忆,却还是让她如坠冰窖。 那种撕心裂肺的无助感,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般,狠狠的撕扯着她。 “什么……活死人?” 她拼命的控制自己,不敢把情绪表露出来,生怕他会因此而心生怀疑,自己将错过介入案子,以及得到与狗男人相关的线索的机会。 这时,风离陌微微的睁开眼睛,周遭的压迫感瞬间变得逼人。 他睨向颜月,“这些以后再说。” 颜月抿了抿唇,纵使再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假意顺从的点头答应,“好。” 马车没有回战王府。 而是直接去了刑部。 颜月知道,活阎王是准备让自己给柳成怀验尸了。 两人下了马车,正要往里面走,一道急促的马蹄声,忽地由远至近的传来,不消一会,一匹白色的烈马横身挡住去路。 马背上坐着的正是嫡出的大皇子风离璟。 他的穿着奢华惹眼,锦袍上的刺绣用的全是金线,身上配戴的饰物也均为孤品,可这些也掩盖不了他因为放纵过度而病态苍白的脸色。 “三弟可真下得去手啊!”风离璟幸灾乐祸的看了一眼‘ 人见人呕’的颜月,“就为了这么个女人,竟不惜惹得父皇动怒。” 风离陌微微向前一步,不动声色的将颜月挡在身后,隔开他不怀好意的视线。 “有事?” 风离璟察觉到他身上的恐怖危险的气息,牵着缰绳的手微微一抖,原本想狠狠羞辱他一番的心思,也不受控制的缩了回去。 “父皇听说了在大将军府发生的事,他要召见这丑仵作。” 风离陌的眉头微蹙,没有应声。 颜月敏锐的嗅到了一丝危机,来自现代的她,自然清楚皇宫水深的道理。 明帝说的好听是召见,说的难听一点……谁知道他在打什么鬼主意? “王爷!”她故作惊恐地向风离陌道:“查……查案要紧!” 实则眼神好像在向他“无助”般的求救。 她心底心上八下的,好怕他会把自己一脚踹进皇宫。 下一秒—— “嗯。” 他淡淡的一个字音落下,而后无视一切的朝刑部大门走去。 颜月石化了,她怎么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可是圣旨啊! 他就这么……简单粗暴的违抗了? “不走?” 直到他不悦的嗓音再度传来,她才迅速反应过来,赶紧屁颠屁颠的跟上去。 ‘粗大腿’有时候是很危险吓人,但 好在够结实,抱紧了似乎也能长命百岁。 看着一前一后进入刑部的两人,风离璟没有出声相拦。 他勾起一抹阴侧侧的冷笑,意味不明地吐出一句,“很好。” 毕竟,风离陌越是忤逆圣意,他坐收渔翁之利的机会便越大。 另一边。 再次回到刑部地下验尸房的颜月,熟悉的将罩衣与一应验尸工具找了出来。 许是因为下面的气温过低的原因,柳成怀的遗体仍然保存的十分完整。 他身上没有生前伤,脸上还保留着死前的痛苦与狰狞。 这时,在风离陌的授意下,落风一一将查到的线索道出。 “顾神医来验过,柳成怀所中之毒为鸠,误食或者被沾了鸠毒的利器所伤后,会在半个时辰内毒发身亡。” 颜月挑了下眉,“如果我记得没错,柳成怀从被带入刑部到毒发身亡,正好是半个时辰的样子,也就是说……” “他是在被带进刑部后中的毒。”风离陌的声音冷了几分,“问题出在刑部。” “还有,柳成怀在死前的两个时辰内,未曾进食过任何东西。”落风接着道,“我们将押送他过来的马车、人员,以及他的衣物,全部里里外外的查了一遍,也没有发现鸠毒的痕迹,实在是不知道,幕后人是怎样算计的他。” 颜月微微眯眼,她知道,只有找到幕后人的投毒方式,才能顺藤摸瓜的往下查。 既然柳成怀没有吃过东西,那只能说明,鸠毒进入他体内的伤口痕迹,还未被发现。 思及此,她不再分心,一秒进入工作状态,严谨认真的从头部开始,一点点往下查看。 可她从头到尾的验了一遍尸表,也没有发现一处创伤。 “这不可能的。” 颜月不信邪,她始终坚信,再周密的杀人手法,都会有痕迹留下。 正当她想再验一遍,眼角余光忽地瞥见死者发黑的指甲盖,生前伤在会随着死亡时间的长短而逐渐加重颜色,她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现,会不会是因为被遮住了? 她取出一个类式于现代的镊子的工具,小心的夹住指甲边缘,稍稍往上一拽,指甲盖便整片脱落,露出里面腥红的血肉。 落风看得头皮发麻,纵使他以前审讯的时候,也拔过人的指甲盖。 可她只是个瘦瘦小小的女人,拔的还是……死人的指甲盖! 她就一点都不忌讳么? 再瞅瞅自家主子,始终淡然的负手站在原地,颜姑娘与死尸打交道的画面于他而言,好似一幅再平常不过的画,他竟然在主子的眼里,读到了一丝……怀念的意味? “有了。”颜月惊喜的开腔, 打破验尸房的沉寂,她抓着死者的右手,邀功似的朝活阎王看过去,“他右手食指的指甲缝里,有一处生前伤,应当是被什么微小尖利的东西戳中过。” 风离陌静默的步上前,扫了一眼她的发现。 “他接触过的东西,我的人都查过。” 颜月摇摇头,“肯定还有你们未曾查过的地方,比如说……” 她顿了顿,“他进入刑部后所走的路线。” “这……”落风不认可的争辩道,“柳成怀被侍卫一路押送,就算他途中会无意触碰什么,但凶手是怎么事先预料,并且准确投放鸠毒的?” 毕竟刑部内的行走路线,与固定的马车、衣物不同。 颜月张了张嘴,直觉告诉她,自己的推测的方向没错。 可落风的话,确实也有道理。 她泄气的垂眸,正好看见自己袖子上的绣花,耳边骤然响起柳成怀抓住自己袖子上的绣花时,拼尽全力喊出的那句‘他在京城’。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在指哥哥。 可哥哥在京城之事人尽皆知。 难道…… 这个‘他’,指的是幕后人? 柳成怀之所以肯定幕后人还在京城,是因为其在刑部留下过什么标记。 而他在前往审讯室的路上瞧见后,自然会下意识的去触碰,从而中毒…… 第62章 生命的陨落 颜月把自己的推测与他们说了一遍。 而后脱下罩衣,随他们一同去找押送柳成怀回来的侍卫。 在侍卫的指引下,三人一起重温路线。 很快,颜月便在转角的一处石墙上,发现了一个指甲盖般大小的图案,乍一眼看上去,像是不经意留下的刮痕,难怪会一直没有被人发现。 而在图案的正中央,有一小截微微凸出的银针,尽管过去了几天,但仍然能在针头处瞧见一丝血色。 落风去处理沾了鸠毒的针头,颜月则四下环顾起来。 这处转角四通八达,不仅连接审讯室,还通向大堂与官员的办公处。 古代不像现代有监控设施,想要把留下图案与银针的人找出来,并非一件易事。 但至少可以锁定一个范围,柳成怀毒发身亡那日,幕后人一定就在刑部内。 可……不对啊! 颜月狐疑的望向风离陌,“王爷对幕后人的身份来历,显然很熟悉,应当是知道他长相的,如果他在刑部现身,王爷不可能认不出他,难道,又是易容么?” “那颜姑娘可就小瞧主子了。”落风忍不住插嘴道:“就算是易容术最为高超的听雨楼大公子,也照样难逃主子的法眼。” 听到哥哥的名号,颜月不动声色的抿了抿唇。 不等她多虑,落风的声音再度响起。 “另外,刑部对任职官员有严格的监管制度,若幕后人威逼利诱了谁,监管使肯定会有所察觉,所以,这一点也能够排除。” 颜月闻言,脸色霎时凝重了几分,只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好似有一双眼睛正在暗处盯着自己,可视线扫过去,又什么都没有。 既然几种可能都不是,那幕后人究竟是如何混进刑部的? 这时,一道禀报声打破沉寂。 “王爷,大将军来了。” 颜月顺着声音看过去,正好见到一身素衣的大将军推开侍卫,气势汹汹而来。 许是见到了她安然无恙,他难看的脸色明显缓和了下去。 “紧赶慢赶,还是晚回府了一步。”他疲倦的声音里充满了歉意。 颜月不禁有些动容,她跟大将军是因为案子而产生交集的。 他说完那句‘在将军府想住多久便住多久’后,便一直真心实意的把她当成家人照顾、信任。 “我没事,将军夫人可还好?” 大将军无奈的叹了一口重气,“秦儿出X一波三折,总要给她些时间缓和,你若有时间,回府陪陪她会更好。” 颜月歉疚的迎上他的视线,“我……” “我知道,事情皆与你无关。”大将军说到这里,有 意顿了顿,视线落到一侧的风离陌身上,“想不到战王会出手相帮。” 风离陌的眉梢动了动,并没有要接话的意思。 大将军向来不喜欢欠人什么,颜月先前一直住在将军府,便是他将军府的人,如今承了风离陌的恩,他总要还些什么。 “看在战王帮了颜月的份上,我可以兑现当初的承诺。” 风离陌的眸色深了深,他之所以要把颜月从竹水县带入京,便是想尽快救回大将军幼子。 唯有这样,大将军才肯将那个消息告诉他。 想到触手可及的消息,他径直朝自己的办公处而去。 大将军也紧跟着迈步。 颜月可不想掺和活阎王的事,她老老实实的与落风留在原地。 办公间内。 风离陌与大将军相对面坐。 大将军静默了片刻才开口,“战王确定想知道那桩往事?” 风离陌的眼眸漆黑一片,有些僵硬的‘嗯’了一声。 大将军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十几年前,你母妃确实没有被处死,而是被你父皇秘密送去了南陵国,换取玉帛的线索。” “后、来、呢?” 风离陌的背脊瞬间绷得如同拉到极致的弓箭,面色阴沉冷冽,如同被黑夜包裹着,没有一丝温度。 “后来……”大将军闭了 闭眼,“你父皇自然不会允许自己的污点存在,或许死亡对你母妃而言,也是一种解脱。” “解脱?”风离陌冷笑一声,“污名尚未洗清,死也能算得上是解脱么?” “你……”大将军腾的站起身,不可置信的盯着风离陌道:“你在边关历尽生死,为的便是回京替你母妃……” 后面的话,他怎么都说不出口。 风离陌薄唇轻抿,眸光凌厉的迎上他的视线。 大将军被他盯得心脏一颤,竟下意识的想避开他骇人的视线。 “你要做什么,是你的事,只希望你不要祸及颜月。” 听到‘颜月’的名字,风离陌的脑海里骤然浮现出她喊‘王爷、王爷’的画面,心底的狂躁与恨意忽地莫名的平息了下去。 “我需要她将幕后人揪出来,重查我母妃的冤案,在那之前,我会护她无事。” 大将军抓住他话里的重点,“幕后人的身份……” 风离陌站起身,不紧不慢的朝门口踱去,“嗯,他要柳成怀转告,是他回来了!” 大将军顿时觉得心惊不已。 原本,他只是抱着还人情的心态,将当年的往事道给战王。 可如今,算计害死自己幼子的幕后人,竟然是与那桩往事有牵扯的旧人,西凉国的天,怕是要变了。 另一边。 颜月无所事事的看着落风临摹图案。 她怎么都想不明白,幕后人是如何悄无声息出现在刑部的。 突然。 她的眼睛一亮,“对啊,柳成怀的妹妹……” 落风一边叠放临摹好的图案,一边不解的看向颜月,“柳成怀的妹妹怎么了?” “柳家出事的时候,幕后人也在柳家,柳成怀的妹妹肯定是见过他的,或许,我们可以从她那里知道些什么。” “的确,这是眼下唯一还能往下查的线索。”风离陌的声音响起。 他送走大将军,再折回来时,正好听到了颜月的话。 两人的思路,再一次碰撞到了一起。 “王爷。”颜月见大将军不在,猜测他应该是回去陪自己夫人了,她快步朝他迎过去,没有掩饰自己脸上的急切之色,“我们现在可以去找柳成怀的妹妹么?” 风离陌睨了她一眼,确定她眉眼间未显疲态,而后才微微颌首。 柳成怀妹妹的落脚地,是一间地处偏僻的客栈,因为价格便宜,一些囊中羞涩的人会选择在此住宿,人来人往的,倒也并不冷清。 到地方后,颜月率先跃下马车。 然而,还没等她迈步,只听嘭的一声巨响,一团‘黑影’蓦地从天而降,直直的砸落在她的脚边…… 第63章 他是嫌疑人 瞬间,所有人都呆住了! 好半晌才有人反应过来,尖锐的大喊道,“死人了!” 刹那间,周边胆小的百姓、住客猛然四散而逃,吓得连魂都快要丢了,有几人甚至瘫软在地上,连滚带爬的离开。 颜月却定定的站在原地,距离死者只有三步之遥。 她眼神微凛,职业本能的仰头,先朝死者摔下来的地方望去。 那是四楼的一间厢房,木窗大开着,窗框以及外墙上沾染了不少血迹。 可这么大片面的血迹,死者却从头到尾都没有发出任何声晌或呼救,可见死者在坠落之前,已经受伤昏迷,或者死亡。 突然,一双沾满鲜血的大手映入了颜月的眼帘。 紧接着,是一张年轻俊秀的脸,生得白白净净的,乍一眼看上去像是个柔弱书生,但他眼梢上扬,脸上浮着一层由心而生的戾气,又给人一种阴毒的感觉。 颜嘉木! 颜月看着窗边探出头的人,漂亮的眼睛瞬间眯了起来。 颜芷瑶的哥哥,原主同父异母的长兄。 那个以虐待原主及疯娘为乐的人渣! 两人的视线凭空撞在一起。 颜嘉木怔了怔,在看到楼下躺在血泊里的人后,立即慌神的缩了回去。 “落风。”颜月立即出声。 “明白。” 落风飞身而起,几个借力便上了四楼。 颜月知道颜 嘉木逃不了,当即不再管他,转而蹲下,用手帕裹住手,朝受害者的颈动脉处探去。 “死了。” 确定完这点,她才开始观察死者的情况。 死者是名女性,穿着一身泛旧的布裙,衣袍与发髻依旧一丝不苟,没有丝毫散乱,她生前应该没有挣扎。 一股不好的预感,蓦地在颜月的心底蔓开。 她跟活阎王是来找柳成怀妹妹柳成霜的,好巧不巧,他们一下马车便遇上了凶杀案,死者还是个与柳成霜年纪相仿的女性。 难道…… 这时,客栈李掌柜闻讯赶了过来,看见了死者的穿衣打扮和身形后,顿时震惊。 “这……这不是敲鸣冤鼓的柳家妹子么?她怎么想不开自己跳楼了?” 他的注意力都在死者身上,并没有注意到垂头蹲在死者旁边的颜月。 颜月看了他一眼,郁闷的暗骂自己一句:乌鸦嘴! 正当她想把死者朝下趴着的头扳过来,请掌柜进一步确认,耳边却再次响起掌柜疑惑不解的嗓音。 “可不对啊!柳家妹子不是双腿残疾么?她自己怎么可能会跳下来?” 颜月皱了皱眉,没有作声,手里的动作却没有停,将尸体翻了过来。 李掌柜絮絮叨叨的还想再说些什么,眼帘里骤然出现了一张血肉模糊的脸,他惊得连连退了数步,赶忙错开视线,不敢再看被扳过来 的柳成霜的脸。 可原本垂头的颜月,这会子正好抬头回眸。 她半边丑脸上的条状疤痕,在鲜血的映衬下,仿佛活过来了一般,密密麻麻的交织在一起,看得人头皮发麻。 李掌柜看见了颜月,登时一屁股坐倒在地,吓得拔高了音调脱口而出,“妖女!” 这两个字一出。 原本跑开的百姓、住客,一个个又全都围拢了过来。 他们中也有人去过将军府闹,见现场只有颜月一人,顿时气愤不已的指指点点起来。 “你害死她的哥哥还不够么?她不过就是个可怜人,敲鸣冤鼓也只是想替自己兄长讨个公道而已,你为什么连她也要弄死?!” “就是就是,妖女一来,柳家妹子便坠楼惨死,肯定与她有脱不了的干系。” “也不知道战王爷吃了什么迷魂药,竟然是非不分的要护她,若不拿她去祭天,肯定还会有更多无辜之人死去,她……” 这时,哗啦一声,马车帘子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掀开。 百姓的话说到一半陡然停下。 在场所有人朝马车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个男人缓缓跃下马车,与生俱来的矜贵气度与妖孽般俊美无双的脸,都不及他那双犀利深邃的寒眸。 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居高临下的睨人一眼,便给人一种宛若被扼住咽喉的窒息感。 “战…… 战王爷!” 百姓们战战兢兢的伏倒见礼,再不敢多闲言碎语半个字。 颜月眉眼微动,活阎王现身后,可以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她不再管顾其它,专注的投入进案子本身。 死者是以脸部朝下的姿势坠落的,脸部受力过大,五官严重毁伤,别说是尸斑情况了,就连生前的模样都极难辨认。 她轻轻的放下死者的头,继而拿起死者的双手查看。 “死者指尖没有抓挠的痕迹,指关节已经开始僵硬,不过……” 颜月捏了捏死者的肌肉部位。 “尸僵还未扩散到肌肉,肌肉在受到刺激后仍有收缩反应,她的死亡时间约莫在一个时辰之内,具体的死亡原因,我需要做一个全面的尸检才能确定。” 她刚和风离陌说完这些,就见落风押着颜嘉木从客栈里面走出来。 离死者越近,颜嘉木的身体便颤抖得越厉害。 “不是我杀的,人不是我杀的。” 他的双手沾满鲜血,每走一步,便有血水滴落至地,令人触目惊心。 见没一人信自己的辩驳,他生怕杀人的罪名会坐实,连忙拼命的挣扎起来,试图靠近风离陌,得到他的庇护。 “王爷不是与我父亲的义女续了婚约么?她见了我,好歹也要唤我一声义兄,还请王爷看在她的面子上,信我一回,人真的不是我杀的啊!” 风离陌淡冷的看了他一眼,还没有说话,颜月就冷冷的朝颜嘉木看过去,“义兄?” 许是受到原主残留的情绪影响,她的眼底划过一抹未加掩饰的恨意,“天子犯法同于庶民,你是我义兄又如何?” 颜嘉木迎上颜月的视线,纵使自己的清白捏在她的手里,在看清楚她那张丑脸后,还是止不住的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原来是你!” 这么丑的女人,她是凭什么抢走妹妹婚约的? ‘义女’的消息一传回南阳候府,妹妹便委屈的在他怀里哭得梨花带雨。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贸然赶来这间客栈,找柳成霜做笔交易,从而染上命案…… 颜月敛下眼皮,不愿意为了这么个人渣,过早的暴露自己。 “落风,你先将人押回去,顺便多喊一些人手过来调查走访。” 落风见自家主子没有反对,当即按照她的吩咐去办。 自始至终,风离陌都没有出声,而原本一直伏在地上的百姓,在确认了颜嘉木的身份后,忍不住大着胆子谏言道。 “王爷,南阳候大公子有涉案的嫌疑,您当真还要让他的义妹继续查案么?这与……”昏王有何两样? ‘昏王’二字,百姓不敢吐出来。 可每个人的心里,都抑制不住的衍生出了这样的念头。 风离陌垂眸,在百姓质疑的视线之中,竟…… 第64章 戳穿小把戏 他竟朝颜月伸出了白皙修长的手,看着她的黑眸里,盛满与他形象完全不相符的柔色。 颜月有那么一刹那,差点就要被他的‘深情’迷惑了。 好在过去的记忆袭上心头,她才迅速回归清醒。 风离陌违心的做这出戏,不过是想让她光明正大的留在他身边查案而已。 思及此,颜月配合的抓住他的手,任由他将自己拽起来。 看着两人亲密无间的画面,纵使百姓的心底有再大意见,此刻也不敢多说半个字。 颜月抿抿唇,百姓对她的不信任,不是三言两语或者一日两日,就能轻易消除的。 好在大魔王镇场压着,她有时间证明自己。 落风还未带着人手赶来,颜月便负责留在原地看守死者,风离陌则在她的恳请下,前往四楼的命案现场。 大概是走漏了风声。 原本伏在地上的百姓没有散去,闻讯而来的百姓又把客栈围了个水泄不通。 虽然没有人敢指指点点,但颜月不瞎,百姓们看她的眼神,一个个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 正当她想理理眼下这个案子时。 人群里突然传来一道厉喝声,“好啊,你也不看看老子我是谁,竟然敢打老子的主意。” “不……不是我。” “都人赃并获了,你还不承 认?”一名衣着光鲜的中年大汉,毫不客气的举起一个小乞儿的手。 只见小乞儿的手里,正紧紧攥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 小乞儿看起来只有八.九岁的样子,显然是被吓坏了,瞪圆的眼睛里,泪水在委屈的打着转。 “我……” “阿旺,将他打一顿再扔去官府,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行盗了。”中年大汉毫不留情的夺过钱袋子,而后将小乞儿推向身侧的随从。 听到自己要被送官,小乞儿噗通一声跪下,一边抓住中年大汉的袍摆,一边用力的磕起响头。 “大爷,您的钱袋子是有人趁乱塞给我的,我妹妹还在破庙等着我带吃的回去,求求您了,别拿我送官好不好?” “滚开。”中年大汉嫌恶的一脚踹过去,“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把老子的袍摆都弄脏了。” 嘭的一声巨响。 小乞儿恰落在颜月的几步开外。 他摔得不轻,疼得呲牙咧嘴。 可就算是这样,依然强撑着一口气,想要继续爬起来求情。 “我不能送官的,妹妹还在等我。” 颜月皱了皱眉,视线从事发的方向扫过。 随后,她走近过去,弯腰把小乞儿扶了起来。 “我信你,钱袋子不是你偷的。” 小乞儿原本是想推开她的,可 听了她信任的话后,立即呆若木鸡的愣在原地。 “你……” 颜月没有解释,而是牵着他的手,面向那名中年大汉。 小乞儿仰起脏兮兮的脸看她。 他不明白,她再不招人喜欢待见,也是战王爷认准的王妃。 可她竟没有一点身份尊贵之人的架子,好似所有人在她眼里都是平等的。 这么平易近人的大姐姐,真的一点都不像是个‘妖女’。 “姑娘,你查案归查案,我们看在战王爷的面上,不敢多说什么,但这件事……” 不等大汉发完难,颜月不卑不亢的迎上他的视线,又重申了一遍。 “钱袋子不是他偷的。” “你说不是他偷的,就不是他偷的么?”中年男人暴跳如雷,“所有人都瞧见了,我的钱袋子在他的手里。” “是啊是啊,她肯定是又想办件冤假错案,算成自己的功劳。”百姓们议论纷纷了起来。 小乞儿闻言,脸色顿时涨得通红,他正想辩解点什么,忽然察觉到她捏了捏自己沾满油腥的手。 “大姐姐……” 颜月垂眸看了他一眼,“人言虽然可畏,但也不要怂,既然据理力争不能令他们信服,那便摆出事实证据。” 小乞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你还要与我说事实证据?” 中年大汉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不留情面的哄笑了起来,“我倒要看看,你拿得出什么事实证据。” 颜月唇角微勾,“敢问你的钱袋子,在被盗之前一直收放在哪里?” “自然是袖子里。”说话间,中年大汉有意扬了扬自己的右手。 颜月笑了笑,“那就奇怪了,你的钱袋子上有小乞儿留下的油腥,可你的袖口却干干净净的,难道,他会隔空取物不成?” “这……”中年大汉这才注意到自己手里的钱袋子油腻腻的。 “倒是你身后那位,他的右手指背上沾了些许油腥,就像是他将钱袋子塞进小乞儿掌心时蹭到的。”颜月眸光一冷,直直的睨向一个精瘦的年轻人。 年轻人先是一怔,而后下意识的把手缩到身后,见所有人的视线都朝自己而来,他本能的撒腿便跑。 可他还没跑上一步,就被周边的百姓擒住。 挣扎之下,又有数个钱袋子从他的袖子里掉落出来,事实真相,一目了然。 “竟然真不是小乞儿偷得。” “那妖女是对的……” 方才还在质疑的百姓,这会子全都心虚的埋下头。 他们也没有料想到,一直被痛骂成‘妖女’的颜月,对于查案之事竟真有几把刷子。 颜月松开小乞儿的手,透 亮的黑眸,扫过在场所有人。 “不管你们信不信,我入仵作这行,为的就是替死去之人说话,只要你们肯给我时间,不管是柳成怀兄妹的案子,还是有人恶意制造天怒,我都会用事实证据还你们一个真相。” 换作之前,百姓们肯定会对她的话嗤之以鼻。 可眼下,她只凭细微的观察,便当众还了小乞儿的清白。 “你们就信信大姐姐吧,她是个好人。”小乞儿真诚的朝着所有百姓鞠躬。 百姓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望向颜月的目光,质疑与恨意已经消减了不少,但始终没有说话。 颜月也不需要他们答应,她摸摸小乞儿的头,转身返回死者身旁。 她没有发现,小乞儿看着她的眼里,盛满了崇敬之意。 而一直站在四楼木窗前的风离陌,唇角则饶有深意的勾起一个弧度。 这女人…… 他果真没有看错! 一盏茶的时间后。 落风终于带着人赶到现场。 侍卫们按照颜月的吩咐,小心的将死者带回刑部。 颜月没有急着一起回去,而是与落风一同进入案发现场。 柳成霜所住的厢房内,不见一丝凌乱。 但床榻上却有大片血迹,而且,在床尾的角落里,竟然胡乱扔置着沾血的衫裙,以及里衣里裤…… 第65章 整齐的现场 颜月快步走近过去,用手帕裹住手,小心的翻了翻沾血的衣物。 有褶皱与暴力撕扯的痕迹,可她刚才看过死者的十指,干干净净的十分整洁,指缝里也没有血污或皮屑。 这与她先前的推断完全吻合,凶手在行凶的时候,死者已经丧失了反抗的能力。 她的眉头蓦地一皱,想到死者一丝不苟的发髻与整洁的衣着,一股凉意迅速从脚底升起。 “凶手特意替死者找了一套干净的衣物换上,还将死者清理了一遍,打扮干净,这种变态的行为……” 可一点也不输给嗜杀成性的柳成怀啊! 她隐隐意识到,待会去给柳成霜验尸,一定会有更惊人的发现。 至于出现在案发现场的颜嘉木。 尽管两人的私仇不小,但她清楚,以颜嘉木精于算计、以自身利益为重的性子,他亲自行凶杀人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具体的情况,需要对他审讯过后,才能梳理清楚。 “落风,你是第一个进入案发现场的人,先说说你看到的。” 落风点点头,仔细回想了一遍才回道。 “当时房间内除了床榻与地面的血迹外,其它器具皆摆放得十分整齐,颜嘉木双手沾血,在见到我后转身便想跑,不过,他一直否认凶案与他有关。” 颜月抿抿唇,的确如落 风所说的那样,整个厢房整洁得令人不适。 只有床榻上被撕扯过的衣物是胡乱扔的。 她想了良久都没想出个所以然,只得暂且将这个疑点压下,转而看向始终站在木窗旁的风离陌,“王爷……” “你过来看。”风离陌径直打断她的话,伸出骨头分明的食指,朝一个位置指了指。 颜月一边顺着地面滴落状的血路走,一边朝他的指向看。 那是木窗底框的边缘,有大片从上至下的流状血痕。 好似死者的伤口部位,恰好处于木窗底框,才会形成这样的血痕呈现。 可死者身上除了高空坠落伤之外,尸表未见任何可造成大量出血的生前伤。 这时,她站定在木窗前,底框恰好处于她的心口位置。 因为柳成霜的身高与她相仿,所以造成这种血痕的情况只有一种。 “她在坠楼前,应该是坐在木窗上的。” 那她的伤口,只能是在臀部的某处…… 联想到死者替换过的衣物,颜月的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走访的事就交给王爷了,我先回刑部给柳成霜验尸。” 风离陌没有反对,示意了一个眼神给落风。 落风了然的跟在颜月身后离开。 一路上。 颜月的思绪都很乱。 脑海里已经形成了一个大致猜想 ,但又害怕猜想会变成事实。 很快。 马车停在刑部门口。 颜月脚步匆匆的往里走,在经过大堂的时候,眼前忽地出现一抹优雅恬淡的身影。 是独孤长留。 那个要向她学习验尸术的神秘男人! “听闻出了新的案子,我在等你。”独孤长留率先开口,语调及神色皆是淡淡的。 颜月不禁多看了他一眼。 止不住的在心底感叹一句:这男人与活阎王,当真是两个不同的极端啊! 同样都是淡,他淡得毫无波澜,好似被抽走了七情六欲,就像机器人。 活阎王的淡是漠视、冷酷,众生在他的眼里宛若蝼蚁,但在他觉得有意思的人出现时,他会表露出情绪。 “颜姑娘。”落风适时插话道:“既然独孤公子在,那我便去审审颜嘉木了。” 分头行事,才能提高办案效率。 “也好。”颜月想了想,凝重的嘱咐一句,“若你审讯完颜嘉木还有时间的话,便去查查有没有过类似的旧案发生。” 她总觉得案情远比想象的更为复杂。 落风领命离开。 颜月则与独孤长留前后脚赶往地下的验尸房。 柳成霜的尸身躺在冰冷的验尸台上,脸部塌陷严重,七窍仍有鲜血在溢出。 颜月在穿戴好罩衣与羊肠手套,准备 剪开柳成霜衣物的时候,特意看了独孤长留一眼。 她以为,古代人会注重男女有别,可他一点没有男女之别,注视着死者的身体,眸光纯粹,连一丝多余的杂质都没有。 她不再管他,多个助手,总比什么都要自己来强得多。 高坠伤的特怔是外轻内重,全身损伤皆为一次形成,一般来说,内脏破裂后只会导致体内出血严重,但柳成霜有些不同,她断裂的肋骨刺穿了腹腔,所以出血严重,现场才会显得极为血腥。 颜月仔细的看了一眼她的腹腔刺穿伤,伤口处没有生活反应,确认为死后伤。 “对仵作而言,验尸是代死者说出生前未能表述的遗言,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死因。” 颜月顿了顿,侧身踱至死者的头部。 尽管其面部损毁严重,但这并不影响她检查口鼻腔。 摸索了好一阵,她才眉头紧蹙的低语出声,“居然没有窒息与中毒的迹象。” 那她的死因……究竟是什么? 颜月头疼的摘下手套,揉了揉太阳穴缓解压力。 突然,她的眼角余光瞥见了死者一丝不苟的发髻。 “麻烦递把推刀给我。”颜月重新戴上手套,朝一侧的独孤长留伸手。 独孤长留也不多言,按照她的吩咐递上推刀。 这是古代匠人用来剃 头的刀具,薄薄的一片,十分锋利。 颜月用不惯推刀,但基本操作都会。 她延着死者的鬓角处,轻轻的往里推动,乌黑的长发随即飘散一地。 就在她剃到死者脑后部的时候,眼尖的发现了三个针孔。 三个针孔各占一处穴位,有明显的生活反应。 “难怪死者没有任何的反抗。”颜月放下推刀,手指从针孔处划过,“这三个穴位能起到麻木作用,与一些毒药的效用相当,被扎之人会失去知觉痛感,任由人摆布,但意识却是清楚的。” 由此可见,凶手应该是个熟知筋脉穴位的人,这一点,与颜嘉木毫不相关。 不过,这也并非是死者的死因。 颜月习惯性的想摸耳朵,指尖即将触碰到耳朵时,忽地被一只修长的手挡住。 “你戴着手套,别摸耳朵。” 颜月惊诧的看向孤独长留,狐疑的眯了一下眼睛。 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小习惯的? “初次见面时,你有过类似的行为。”独孤长留不急不缓的收手。 “你观察的倒是仔细。”颜月没再多想,重新把注意力放到死者身上。 还未检查到的地方,就只剩下死者的下体部位了。 思及此。 颜月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支起死者的双腿,只一眼,她的瞳孔瞬间放大…… 第66章 第二次伤害 颜月设想过,柳成霜生前可能有被凶手玷污过。 看着物证台上血淋淋的凶器,颜月狠狠的攥紧了拳头,嘭的数声,重重的捶打在桌面。 “凶手还是人么!” 同样是丢过清白的人,她想象不到,在遭受第二次伤害时,柳成霜有多么的绝望与屈辱。 尽管整个过程,柳成霜感受不到任何痛苦。 但她的意识尚在,那种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无助感,会令她犹如身处人间炼狱,直至刀尖完全没入,生命终止。 想到这点,颜月浑身止不住的哆嗦了一下。 可凶手为什么要对柳成霜动手? 她不过是一个被人教唆入京,敲响鸣冤鼓的姑娘,短短一日的时间,也不可能与其它人结怨结仇。 如果是想弹劾活阎王的人,还在继续制造‘天怒’,那他完全没有必要用这种惨绝人寰的手段。 再者,以柳成霜的身份处境,天怒也没有理由降到她的身上…… 排除这些杀人动机,颜月很明确一点——这是一桩有预谋、有动机的凶杀案。 颜月眸光一敛,强迫自己回归冷静。 一侧的独孤长留静静的看着她,当她的眼神从愤满到冷静沉淀,充斥着力量时,他的神色仍旧平静无波,自然垂立的手指,却不易察觉的动了动。 “这柄凶器很常见。” 颜月拿起刀刃近距离的查看,从材质与锻造上来看,的确是百姓们常用的防身刀具。 想要从凶器方面着手排查凶手,似乎不太可能了。 但凶手对穴位了如指掌,与这一条线索结合着去查,应该可以缩小一定的范围。 颜月放下刀刃,重新踱回验尸台。 尽管心里已经清楚死者的死因,但她还需要做个详细的解剖进行确认。 颜月接过独孤长留递上来的柳叶刀,干净利落的从死者颈部划到耻骨联合下方,而后一字划开其胸腹腔,在分离肌肉组织的时候,她下刀极准,完美的避开了血管及肋骨。 随着腹膜被打开,白花花的肠子噗的一声涌了出来。 可以很清楚的看到,肠子被刀尖刺穿过,而且不止一处,应该是反复的刺穿伤。 这一点,颜月在死者的肝脏上也得到了验证。 密密麻麻的戳口,无一不在彰显着凶手的疯狂。 柳成霜是被凶手活生生捅死的啊! “真是畜生!”颜月闭了闭眼,第一次觉得验尸房里的血腥气过重,压抑得她几乎就快要喘不过气。 但尸检还未结束,她只得平复情绪后,继续手里的工作。 她在死者的胃容物里,嗅到了中药味,而根据胃容物的消化程度判断,死者的最后一次进食应该是在中午,中药也是进食后服下的。 鉴 于凶手对人体穴位十分熟知这点,颜月隐隐觉得凶手与医师一职,有着某种牵连。 这时,落风的声音从木梯处传来。 “颜姑娘,有发现。” 颜月扭头看向落风,“什么发现?” 孤独长留也朝落风看过去,神色淡淡。 此刻,落风拿着一个卷宗匆匆走近。 “我审讯完颜嘉木之后,便按照你的吩咐去找了案卷,虽然没有找到类似的案件,却发现了一桩有些古怪的记录。” 颜月摘下手套,接过案卷翻看起来。 独孤长留站在一侧,淡漠的眼神也落在了案卷上。 这是一桩发生在一年前的旧案,死者为女性,明明是被吊死的,地面却形成了一滩血泊。 官府接到报案赶至后,受害者家属竟以死者是自戕为由,强硬的将官差打发了,就算官府怀疑死者死因也无济于事,案子只得不了了之。 颜月眉头深锁的合上卷宗,“颜嘉木那边怎么说?” 落风应道:“他不停的在强调,案子与他无关,今日,他只是恰好去找柳成霜,见她一个人坐在木窗上,便靠近了过去,哪知道,他的双手才碰到她,她便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坠了下去。” 还没等颜月接话,落风紧接着又道。 “我刚才下来的时候,见到了南阳候,他点名要见你。” “呵!”颜月的唇 角冷冷的勾起一个弧度,“他是为了颜嘉木而来的吧?” 真是好笑! 明明都是自己的孩子。 有的能得到所有父爱,有的却连一个关切的眼神都换不来。 孤独长留眸光静静深深的凝视着颜月,始终沉默着。 “那……颜姑娘还见他么?”落风有些拿不定主意,毕竟,颜月眼下挂的可是南阳候义女的身份。 颜月脱下罩衣,一步步朝净手台步去,“见!为何不见?” “可……” 落风狐疑的看着她的背影,不知道为何,颜月竟给他一种‘她与南阳候是旧识’的感觉。 是错觉么? “迟早都是要见的,以后在京中,我还得仰仗于他呢!” 尽管颜月在努力掩盖自己翻涌而起的情绪,但最后一句话的字眼,还是控制不住的加重了语调。 落风越发的不解了,可他没再多说什么。 孤独长留细长浓密的睫毛微动,修长的手指蜷了蜷,却也什么话都没说,始终安静的不像个有血有肉的人。 很快。 颜月净完手,三人一起赶往南阳候所在的会客厅。 他们到的时候,南阳候正在会客厅里烦燥不安的来回踱步,上等的茶水都放凉了,他也没有心思抿一口。 见到颜月,他脚步一顿,不知是她的半边丑脸太吓人,还是她身上的血腥气过重 ,他下意识的紧了紧眉头,眼底浮起一抹嫌恶之色。 但很快,他又强硬的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颜……月儿!” “这里没有外人,南阳候不必勉强自己作戏的。”颜月双手环胸,不客气的走到一侧坐下。 南阳候的脸色青了一瞬,可想到自己来此的目的,只得憋着一肚子火气,坐到颜月对面。 “那我便不与你绕弯子了。” 他顿了顿,斟酌了一番说词才继续道。 “不管你我的渊源是因何而起的,现在也算得上是一家人,你义兄去找柳家女儿,是想替你求求情,他根本没有杀人的动机,于情于理,你都不能将他扣在刑部,影响了声誉,他日后的仕途可就完了。” 颜月看着他‘伪善’的嘴脸,强忍着翻涌的恶心,迎上他迫切的视线。 “南阳候也太看得起我了,我不过是个小仵作,得战王爷垂青,才能做自己喜欢做之事,不过嘛……” 她黑溜溜的眼珠子一转,眼底划过一抹狐狸般的狡黠。 “这件事,也并非没有转圜的余地。” 其实,柳成霜的死亡时间已经确定,只要证实颜嘉木是在其死后才进的客栈,放他离开便是迟早的事。 是渣爹自己沉不住气,先找了过来。 她若不狠狠的敲上一笔,那可就太对不住他的‘自投罗网’了…… 第67章 死者相同点 颜月计上心头。 她双手托腮,眉眼不加掩饰的弯了弯。 因为脸小,她半边丑脸上的疤痕被托腮的手掌挡住,乍一眼看去,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如同星河般璀璨耀眼,像极了意外坠入人间的天使,人畜无害得惹人心怜。 南阳候浑身一怔,只觉得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扑面而来。 他正欲再看,她托腮的手突然松开,露出半边丑脸上交织缠绵在一起的红色疤痕,他猝不及防的错开视线,才浮起的熟悉感,瞬间被‘不可能’三个字淹没。 “你想要什么?只要嘉木能安然随我回府,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好啊!”颜月等的就是这句话,“听闻颜芷瑶……哦,也就是我义姐及笄的时候,你送了她一处布庄,同样都是女儿,我的及笄礼以及腹中孩子的出生礼,至少也该是我义姐的两倍吧?” 南阳候闻言,双手顿时攥紧成拳。 布庄的两倍! 她可真敢狮子大开口! 可…… 时间拖得越久,外面的传闻便越发不可控制。 他白净的脸皮抽了又抽,终于还是一咬牙,双拳重起低落的锤上桌面。 “既然认了你做义女,纵使你不说,我也该主动给予你一些资产,城中的米铺与宅子,都归你了。” 颜月不禁好笑。 不管 是颜芷瑶的及笄礼,还是眼下渣爹要给自己的,其实全部都是疯娘给原主的嫁妆。 总有一日,她会把属于自己的东西原封不动的拿回来。 “如此,那我就不与南阳候客气了。” 颜月要完好处,朝一侧看呆的落风挥挥手,“颜嘉木交待的时间线是什么样的?” 落风回神,“他是申时两刻从颜府出发的,于五刻抵达客栈进入案发现场。” 颜月煞有介事的屈起手指在桌面扣了扣,“他交待的时间线,与我们回刑部前,从客栈掌柜那得到的一致,可以确定,他是在死者死后才进入的案发现场,鉴于西凉的律法,在没有十足的证据之前,不得将皇亲国戚羁押下牢,所以——放了他吧!” “就这么简单?”南阳候不可置信的瞪圆了眼睛。 他收到的消息可是自己儿子满身是血的出现在命案现场,不仅有百姓目睹,还有战王爷也在,几乎坐实了他是凶手的身份。 “我也没有说这件事情很复杂啊!”颜月无辜的耸耸小肩膀,眼底划过一抹讥诮之色。 南阳候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那你刚刚要那么多东西……” 颜月道:“我们方才说得明明白白的,资产是赠与我的笄礼与孩子的出生礼,跟义兄的事情,可没有什么关系。” 南阳候一噎 ,一口腥甜涌上喉头,又被他咽了回去。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个白捡的义女可一点都不简单,隐隐中还透露出一丝敌意。 莫非,他刚才那一闪而过的熟悉感…… 不! 不可能! 南阳候自顾自的否决了心底的想法。 他刚打算对她旁敲侧击一番,耳边却忽地响起一道淡然无波的男声。 “颜嘉木虽然可以回家,但他仍然是个嫌疑人,真凶落网之前,刑部有权力派人守在南阳候府,确保他不会私自外逃。” 南阳候闻言,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这才看见一身素衣的独孤长留,他的老白脸顿时变了变,猛地站起身来,从喉咙里挤出一句。 “太子。” 太子? 颜月诧异的朝独孤长留看过去,他居然是太子? 可西凉从未立过什么太子啊! 落风见颜月一脸的不解,便小声的在她耳边解释了一遍。 “独孤太子是和亲到北暮的长公主之子,因为某种原因,他被接来了西凉暂住。” 颜月恍然大悟,再看向独孤长留时,眼底划过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深色。 孤独长留俊美的脸上没有波澜起伏,“方才说的,南阳候可听清楚了?刑部有权守着贵府,确保令郎不会外逃。” 孤独长留的这番话,分明是在刺激南阳候 ,他在帮她! 颜月漂亮的眼睛微动,不等她多想,南阳候隐忍到极至的声音再起。 “若刑部的人要守在南阳候府,嘉儿还如何保留清白之身?外面的人只会猜侧他与命案有着脱不了的干系。” “这我可就无能为力了。”颜月抿唇一笑,接过他的话头,“要不然,南阳候去与定下这个律法的皇上理论理论?” 南阳候气得浑身都在发颤,可碍于独孤长留也在,他无法发作,只得一扫袖袍,径直离开。 颜月身心舒畅的抚抚隆起的肚子,而后神色微敛,意味深长的走近独孤长留。 “我记得独孤太子说过,除了验尸术之外,其它的皆与你无关,没想到,独孤太子这么快就食言了。” “嗯。” 独孤长留没有解释,也没有否认。 颜月眯了眯眼,压根猜不透他的用意与想法。 眼下还有更重要的案子,因为南阳候的出现,她已经浪费了不少的时间。 当即没再纠结独孤长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而是让落风带她一同去翻看旧卷宗。 这一次,独孤长留没再跟着,似乎又变成了那个只对验尸术感兴趣的他。 颜月与落风进入卷宗存放室。 以一年为期。 一年内的卷宗,落风基本都看过了。 两人开始翻后一年前 的。 可愿意记录那些未立案事件的官员太少了,颜月一通翻看下来,查无所获。 直到侍卫来禀报风离陌已回,颜月才在手里的卷宗上看到了一桩类似的案子。 不过,这桩案子与落风找到的案件本质不同。 受害者家属并未撤案,当时负责验尸的仵作只在卷宗上留下了一句‘惨状无法表述’。 颜月让落风继续留在卷宗室,她则去往风离陌的办公间。 两人一见面,颜月便急切的问道。 “有新的发现么?” 风离陌的眉头微蹙,“凶手很谨慎,并未在现场留下什么痕迹。” “来往客栈的人员之中,可有与医师或熟知穴位之人?” 风离陌薄唇轻启,坚定的道出一句,“没有。” 颜月颓然了一瞬,她把自己验尸体的结果与落风找到的线索,仔细的与他复述了一遍。 “眼下有两个调查方向,一个是查医师或熟知穴位的人,另一个便是走访两宗旧案,我怀疑……” 想到柳成霜的死因,以及凶手残忍的虐待行为,她的语调骤然一重。 “凶手是在寻找有共通点的人杀害,比如说,受害者皆是丢过清白的姑娘。” 风离陌没有一丝温度的黑眸,下意识的落到颜月身上。 以他对她的调查来看,她不也是……… 第68章 哪都不能去 颜月察觉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跟平时的冷戾探究完全不同,不禁歪了歪脑袋。 “王爷?” 风离陌自然的收回眸光,“先约法三章,我许你查案,你应我不会单独行动。” 颜月眉头微蹙,“可有时候情况特殊,万一遇到推动案子的线索,你跟落风又都不在,我肯定会单……” 她的话还未说完,空气忽然凝固,有冷意从四面八方而来,使得她猝不及防的打了好几个哆嗦,赶紧识相的把后话咽回肚子,‘乖巧’且‘认真’的点点头。 “我肯定会听王爷的。” 风离陌闻言,屋内的寒气瞬间消散。 “今日查到的线索会有人跟进,我先让落风送你回府。” 她眉眼间的疲态已经很明显了,再让她查下去,以她那副小身板,怕是支撑不住。 颜月这回没有逞强,奔波了一天,她的确需要好好休息。 “落风还在翻找卷宗,你找个别的侍卫送我即可。” “末雨。”风离陌朝虚空唤了一声。 一名身着黑色紧身衣袍的年轻男人,立即出现在二人面前。 看清来人,颜月的神色微动。 上一世,她跟末雨接触得多,因为那会在活阎王身边的人是他,而非落风。 不知道为何,他竟然成了影子侍卫。 而且,先前爱说爱笑的他,这会子居然阴郁得像个小苦瓜。 末雨也不多说什么,领了自家主子的口令,便沉默寡言的与颜月前后脚离开。 颜月有一肚子的话想问,可她不能。 只得在心里打定主意,有机会的时候再找落风旁敲侧击一番与末雨相关的事。 出了刑部。 她刚要上马车,一道稚嫩的声音忽然在她身后响起。 “大姐姐。” 颜月回眸一看,正是早前在客栈被误会偷人钱袋的小乞儿。 “你怎么来了?” 见她驻步,小乞儿三步化作两步的跑近过来。 “他们都在议论客栈的命案,有一桩事,我总觉着要与大姐姐说一声。” 颜月伸手,揉了揉他乱糟糟的头发,“你说。” 小乞儿似乎是第一次被人如此亲昵对待,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后退一步,“大姐姐,脏……” 颜月又捏捏他饥饿得没什么肉的脸,“不脏,比那些看着冠冕堂皇的人干净多啦。” 小乞儿听不太懂她所表达的意思,但心里暖暖的,连带着眼眶一红,有感动的泪水在里面转圈。 想到自己的来意,他吸吸鼻子,努力稳住情绪。 “大姐姐,命案出现之前,我在离客栈不远处的巷子里翻找能吃的东西时,捡到过一样沾血的 东西。” 说话间,他把东西从袖子里取出来,是一个装放银针的小布袋。 “也不知道这样东西,与大姐姐要查的命案,有没有关系。” 颜月接过小布袋仔细的端详起来。 上面的确有大块的血迹,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排由短至长排列插放的银针,其中最长的银针中,有三根沾染了淡淡的血红。 她的眼睛瞬间眯起,“应该是凶手的东西。” “这么说,这东西能够帮到大姐姐了?”小乞儿不由的一喜,“如此,那我便回去照看妹妹了,我相信大姐姐一定会像帮我一般,帮助枉死之人抓到凶手、讨回公道的。” 说完,小乞儿高高兴兴的转身离开。 目送他小小的身影消失不见,颜月再次端详了一遍手里的小布袋。 上面没有任何绣花标识,只能让活阎王的人拿着小布袋,逐一去各个医馆确认了。 思及此,她把布袋转交给把守在外的侍卫,让其拿去给风离陌。 回王府的路上。 颜月被马车晃得昏昏欲睡。 半梦半醒间,她的脑海里不停回荡着上一世,活阎王弄死她时说的话。 ‘走……去死!’ 她打了个激灵,睡意瞬间全无。 马车恰好停下,末雨掀开马车帘子,低低的道了一声,“颜姑娘, 到了。” 颜月擦了一把额上的冷汗,心有余悸的跃下马车。 可她才站稳,一道熟悉的身影便出现在她的视野范围。 正是明帝身边最得宠的瞿公公。 她的脑瓜子嗡了一声,一股不好的预感霎时在心底蔓开。 果不其然,瞿公公没有近前,而是远远的尖着嗓子喊道。 “皇上召见,还请颜姑娘随咱家走一趟。” 颜月无奈的瞅了一眼末雨,见他毫无所动,自己也跟着挺直了腰板,一步步往王府大门走。 有活阎王那棵那树靠着,她才不会傻到跟人入宫挨刀子。 眼看着颜月就要进入王府,瞿公公坐不住了,他沉着脸追出几步,“颜姑娘,这可是圣旨!” 颜月宛若未闻,一脚迈进门槛,还潇洒的抬手挥了挥。 “我若是敢瞎跑,战王爷会把我腿打折的,请瞿公公见谅。” 瞿公公僵硬的站定在原地,看着颜月的身影消失不见。 可他又不敢迈进战王的地盘,只得怨怒的攥紧手里的佛尘,“走着瞧……” 次日。 颜月一觉睡到自然醒,吃早饭的时候才听府里的嬷嬷说,活阎王又是一夜未归。 她知道,柳成霜的案子与自己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拖得越久,舆论便会被有心人掌控。 想到这些,她不 禁撇撇嘴,还真是搞不懂那家伙,有时候冷血无情的像块铁,有时候又默默的付出。 “颜姑娘。”落风急促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颜月放下筷子站起身,“是不是案子有眉目了?” 落风凝重的点点头,“颜姑娘昨日推测的两个方向,都有结果了,不过……” 他顿了顿,“根据小布袋,我们找到了一家偏远的医馆,那里的医师是一名上了年纪的花甲老头,案发时,他一直在医馆里坐诊,并无犯案时间。” “另外,卷宗上查到的两桩旧案,立过案的那户人家,早已经搬离了京城,另一户拒绝官府查下去的人家倒是还在,却对当年的事只字不提,主子说,需要颜姑娘去走一趟。” “行,我走一趟。”颜月与落风离开。 马车一路朝那户人家而去。 她大概理解那户人家不肯说的原因,毕竟古代人的封建思想根深蒂固,自己女儿死得那般耻辱,传出去,肯定会遭到他人的闲言碎语。 再加上前去走访的皆为男性,想要得到线索难上加难。 半个时辰后。 马车停在一个偌大的庄园外。 单看门口那两只由白石雕刻的狮子,便知道这户人家非富即贵。 颜月还未迈步,就见一群下人簇拥着一名贵妇人,缓步走了出来…… 第69章 遗忘的过去 贵妇人见到落风,原本挂着笑意的脸,瞬间拉了下去。 她带着人径直朝自己家的马车而去,打心底里不想与他们有任何牵扯。 落风无奈的朝颜月低语道:“这便是那位受害者的母亲,柳氏。” 颜月抿抿唇,受害者家属的抵触,会让案情停滞不前。 她在脑海里斟酌了一番后,朝着柳氏的背影扬声道。 “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份是仵作,我昨日给受害者验过尸,所以能够猜到你为何不愿意提及当年的事,昨日的受害者,与你的女儿一样,都是被凶手……” “你住嘴。”柳氏蓦然停下脚步,满脸愠怒的迎上她的视线,“你若敢当众说一个字,我……” “我也并不想当众说些什么,所以,我们可以好好坐下来沟通么?” 颜月打断柳氏威胁感十足的话,真诚的补充一句,“你担心的那些我们都能够理解,我们可以保证,一定会对案情多加保密,同时,也是真心希望得到你的帮助,毕竟,凶手一日不落网,不仅对死去之人极不公平,还会有更多无辜的人可能会遭受他的毒手。” 柳氏盯了她好一会,像是在做剧烈的思想斗争。 半晌过后,她才悠悠的叹出一口长气,“罢了,我与你倒是还能说说。” 颜月松了一 口长气,她让落风在外面等着,自己随柳氏进入宅院。 这户吴姓人家是京中鼎鼎有名的盐商,一年前枉死的,正是柳氏所生的长女吴雪晴。 柳氏与颜月进入主院的内堂,所有下人都被摈弃在外,独留了一位知晓当年内情的李嬷嬷在旁边陪着。 “说吧,你想知道什么。”柳氏率先开了口。 颜月默了默,“吴小姐的下身,是否被凶手刺入了一柄半臂长的刀刃?” 柳氏闻言,顿时无法面对的闭上眼睛,声音藏着痛苦,“是。” 当年发现自己女儿吊死后,因为地面形成了血泊,她便让李嬷嬷贴身检查了一番。 看到女儿的遭遇后,她哪里还肯让官府将尸体带走查验? 吴家不能丢了脸面,女儿的死,也不能成为他人饭桌上的谈资。 颜月眸光微敛,直直的迎上柳氏视线,“不知,吴小姐生前,是否丢过清白?” “荒谬!”柳氏一巴掌拍在桌案上,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别以为你是战王的人,就可以如此无故诋毁雪儿,我……” “大夫人。”一侧的李嬷嬷张了张嘴,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怎么?还有我不知道的事?”柳氏气急的看向李嬷嬷,“你说。” “其 实,大小姐的确失过身……”说话间,李嬷嬷噗通一声跪下,伏在地上无颜面对柳氏,“都怪我,那年中元陪大小姐外出,一时不慎竟与她走散了,待我寻到她时,她衣裳不整的缩在巷子里,我……我也实在没有办法了,只得顺着大小姐的意思,连夫人都瞒着。” “你……”柳氏身形一晃,双手极力撑着桌面边缘,才没有朝一侧倒下,“出了这么大的事,你竟然什么都不说,雪儿该有多害怕啊?生为母亲的我,却没能在她最无助恐惧的时候,陪在她的身边。” 最后的几个字,柳氏声音哽咽,带了哭腔。 李嬷嬷也跟着抹起了老泪,“夫人骂得没错,都是我不好,是我没能护住大小姐。” 大小姐是她一手带大的,出了那档子事,她比任何人都要痛苦难受。 柳氏错开视线,眼泪婆娑的不愿再看她。 颜月的心里也不是滋味,若家人还在,知道她怀有‘生父不详’的孩子后,应该会跟柳氏的反应一样吧? 她抚着隆起的腹部,脑海里不自觉的回想起活阎王提及过的‘活死人’。 这三个字,不仅与教唆柳成怀犯案的幕后人相关,还是夺走她清白的禽兽曾喃喃过的话。 总有一日,她会弄清楚一切的! 思及此,她暂且压 下万千思绪,把目光重新投向李嬷嬷。 “吴小姐是如何失身的,以及,关于她失身之事,可还有第三人知晓?这与破案有关,还请李嬷嬷与我详细说说。” 她根据案情线索推断过,凶手的下手目标,极有可能是失过身的女性,柳小姐的遭遇,证实了她的推断没错,而凶手必然对那桩过往了如指掌,才会选其下手。 李嬷嬷沉浸在自责中无法自拔,根本没有心思听从颜月的话。 柳氏见她不说,‘啪’的一声拍响桌面。 “都到了这个份上了,你哭有什么用?不如按照这姑娘说的去做,没准还能抓到害死雪儿的凶手,以祭她的在天之灵。” 李嬷嬷被骂醒,她用力的拭掉眼角的泪水,艰难的一字一句道。 “毁掉大小姐清白的,是这一片有名的恶霸张春,事后,他以大小姐的名声要挟,不断的讨要银两去赌,大小姐遇害后,我曾经怀疑是他做的。” “可仔细一想,他将大小姐视做摇钱树,最不想大小姐死去的人应当是他,所以,我没有去找他算账,他也识趣,没再敢找上门索要银两。” 颜月听完,有些沉默,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何感想。 如果她们能够勇敢一点,不纵然恶霸的加害行为,或许事情不会走到这一步。 又或者她们在吴小姐遇害后,没有那么多的顾忌,昨日的柳成霜,或许也不会步入后尘。 在去找张春之前,颜月问及那把凶器是否还在。 这一次答话的是柳氏,“凶器原样收着,连上面的血迹都未曾擦拭过,或许,冥冥中自有定数吧。” 说完,她看了李嬷嬷一眼。 李嬷嬷踉跄着站起身,进入一间内室。 没一会,她便抱着一个黑色的木匣子走了出来。 匣子上面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可见这一年多来,没人将其打开过。 随着咔嚓声晌,李嬷嬷打开盖子。 一股陈年的血腥味立即扑鼻而来。 颜月用手帕裹住手,拿起刀刃仔细的打量了起来。 上面的斑斑血迹触目惊心,瞬间将她拉回昨天的验尸现场。 这柄刀刃与伤害柳成霜的那柄一致,不管是材质还是锻造技艺,可见凶手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光顾同一家刀器铺。 李嬷嬷与柳氏都不忍心多看,双双错开视线,害怕忆起那些惨烈的画面。 正当颜月想将刀刃放回匣子里,眼角余光忽地瞥到刀柄的末端,似乎刻了什么。 她借了李嬷嬷的手帕沾上茶水,小心将其上面的血迹擦掉。 果不其然,一个歪歪扭扭的‘景’字骤然显露在大家眼前…… 第70章 有新的线索 颜月愁眉一展,把刀刃放了回去。 临走前,她主动握住柳氏的手。 “关于案子,我会一查到底,先前答应保密的,也会说到做到,若你们还能想起一些新的线索,可以随时去王府寻我。” 柳氏反过来紧紧的抓住她的手,脸上不见一丝顾忌,更多的是悲痛与愤恨。 “你一定……一定要抓住凶手,那个害了雪儿的张春……也不要轻易放过他!” 颜月的眸底划过一抹寒意,“好。” 查案是她的本职,而毁人清白的人渣,她比任何人都要深痛恶绝。 离开吴家。 她与落风汇合。 在去找张春的路上,颜月提及刀柄上的‘景’字,“你排查刀器铺的时候,可有查到与‘景’字相关的铺面?” 落风想了好一会,“若我记得没错,已经排查过的刀器铺中,没有一家是姓景的。” 颜月没有泄气,“既然刀柄上有这么个字,肯定是与它的出处相关,继续排查下去,总会有发现的,咦……战王怎的不在?” 她这才注意到身边好像少了个人。 若是换了平时,落风肯定要趁机撮合两句,可今日…… 他眉头微锁,满脸愁容,“颜姑娘进入吴家后,末雨现身与我说,皇上临时将主 子指派去行宫取样东西,主子无法拒绝,只留下口信,要我们护好颜姑娘,一切等他回来再说。” 颜月的手一顿,明帝的用意,就连傻子都看得出来,他明显是故意要支开活阎王啊。 “颜姑娘放心就是了,主子还说,哪怕是抗旨不遵也无妨。”落风一边驾马车,一边回头安抚她,“一切都有主子呢!” 颜月没有作声,只在心底郁闷的嘀咕一句:要是前世今生的身份捂不住,第一个想弄死她的人,肯定是活阎王! 可事情发展到现在,不管自己有多厌恶卷入宫廷争斗,现在都无法再抽身而退了。 因为她穿越而来的目的,以及要做的那些事,都与活阎王息息相关。 很快。 两人在一家人声鼎沸的赌场,找到了输红眼的张春。 落风上前,一把将他揪住,而后按住他的头,狠狠的压向赌桌。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到,在看见挺着肚子并且半边脸极丑的颜月后,他们慌忙收起自己的赌资,识趣的退开数步。 “是战王爷身边的女仵作。” “她肯定是来查柳成霜的案子。” 原本还想挣扎的张春,听到旁人提及‘女仵作’三个字后,瞬间变得老实了起来。 “原来是…… 是战王爷的人,不知你们找我有何贵干?” 颜月没有急着回答他,而是扫视一圈在场所有人,“案情事关重大,还请各位行行方便,给我们腾个地方。” 她个头小小的,明眸清澈,表面看着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可被她的眼神扫过的百姓,心底却莫名的一震,一个个畏惧的转身离开。 直到赌坊里只剩下三人,落风才松开张春。 张春吓得退到墙边,不敢动弹,“二位,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一年前的吴雪晴,你可还记得?”颜月不想与他过多废话,直接切入正题。 张春闻言,脸色顿时大变,“我……我知道她是吴家大小姐,于一年前吊死在自己家中,可她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你们要问她的事便去吴家问,犯不着来找我。” “与你无关?”颜月的音调冷了几分,“中元那日,你对她做过什么?” 张春慌忙错开颜月逼迫的视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颜月没好气的冷笑一声,“既然你不肯说,那我便帮你回忆一遍,中元那日,你不仅在无人的长巷里玷污了吴小姐的清白,事后,你还以那件事为要挟,数次向她讨要封口的银两吧?” “我……” 颜月打断了他 的狡辩,“我刚从吴家出来,你若还不肯认,那我便唤吴家人来与你对质。” “不可能。”张春笃定的否认,“吴家为了自己的脸面,是绝对不可能与你说这些的。” 颜月唇角微勾,“这么说,你的确是做了?” 张春一噎,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颜月满身寒意的朝他走近几步,赌坊内的空气瞬间冷了下来。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不说,我便带你去刑部走一遭,总有一样刑具,会让你心甘情愿的道出实情。” 张春知道刑具的厉害,他浑身一颤,眼底划过一抹挣扎之色,几番权衡下来,最后只得无力的瘫软倒地。 “我说……我说还不行么?” 颜月没再吱声,而是静静的等着他的下文。 好半晌,她的耳边才响起他吱吱唔唔的声音。 “中元那日,是我喝了点酒,实在没能忍住,便……便在无人的巷子里强占了她。” 他的脑袋拉耸下去,“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她是吴家的大小姐,便想着法子从她那里换取赌资,不过,她的死可与我无关啊!” 张春猛地抬头,直直的看着颜月的眼睛,生怕自己的身上会背负一条人命。 “我巴不得她长命百岁,一直做我的 摇钱树呢!” 颜月拧了拧秀气的眉心,他说的这些,与李嬷嬷说的基本吻合。 不过,这并非她找过来的目的。 “你可有向其它人提及这件事?” 张春慌忙摆手否认,“这件事张扬出去,对我百害而无一利,为了银子,我也不可能犯蠢的呀!” “你再好好想想。”颜月的神色凝重了几分,半边丑脸越发的狰狞瘆人。 张春紧张的咽了口唾沫,正当他想再次摇头时,脑海里忽地闪现出一个画面。 “倒是有那么一件事,只是……” “有事直说,线索有没有用,我们自会判断。”落风插了一句,实在看不惯张春拖拖拉拉的样子。 “是是是。”张春打了个哆嗦,当即一五一十道,“吴小姐死前,我曾因为与人产生争执,而去往一家刀器铺购买防身刀具,在那里,我遇到过一名儿时的玩伴,还脑子一热,向他炫耀过一句‘吴家是我的冤大头’,后来……” 他顿了顿,“我买完刀具去找吴家要钱时,总觉着身后有人在跟,可每次回头查看,又什么都没有。” 颜月捕捉到他话里的重点,“你说的刀器铺在哪里?” “就在不远处的好客茶馆旁。” 颜月蓦地侧首,与落风对视一眼…… 第71章 他转身就跑 落风了然的蹙眉,“我们还未排查到周边的刀器铺。” 颜月查到了重要的线索,却没有马上离开。 她转看向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张春,脑海里不由的回响起临别前,柳氏对她说过的那句话。 “那个害了雪儿的张春……也不要轻易放过他!” 的确,像张春这种人渣,留他在外也是个祸害。 再且,吴雪晴之死有着与他脱不了干系。 思及此,颜月的眸底划过一抹冷戾,紧接着,又一秒恢复如初。 她像个没事人般走近张春,朝他伸手道:“没你什么事了,起来吧。” 张春下意识的抓住她的袖子,想要借点力站起来。 哪知道,他才一动,一个墨绿色的东西瞬间从她的袖子里掉了出来,只听啪的一声,东西应声而碎…… 颜月脸色大变,慌忙蹲下身,哆嗦着双手拾起一块碎片。 “这……这可是战王爷送我的东西,价值连城不说,还是与邻国交好的信物啊!” 张春一听这话,脸都绿了,生怕自己会因此而担责,他本能的否认,“不是我。” 颜月愠怒的迎上他的视线,“不是你?难道是我不成?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只有你碰过我的袖子。” “我……” 张春憋屈的 想说点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又无力的咽了回去。 颜月站起身,戏精般抬脚踹他泄恨,在被他下意识闪躲开后,又烦闷的收住动作。 “算了,现在怪你也无法让镯子复原。” 张春平时什么恶事都做,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行为也没少做。 可还是第一次遇上与皇家牵扯的难事,一时间,他什么主意都没有了,只得爬动着跪好,低声下气的乞求道。 “姑娘行行好,还请指条明路给我吧。” 颜月不动声色的挑了下眉,这波碰瓷的对象可一点都不冤枉。 “这镯子的重要性,我不说,想必你自己也清楚,往重了定罪,牵连九族跑不了,不过嘛……” 她在心底贼兮兮的一笑,面上却是一副烂好人的模样。 “你自己去刑部认罪,肯定是会从轻发落的,哪怕最后流放保宁塔,至少还活着呀,保不齐以后还会遇到大赦呢。” “是是是,我这便去认罪。” 张春感激涕零的嘭嘭磕了两个头,劫后余生的他哪里顾得上这件事是否合理,一心一意的只想保住贱命,如此,才能来日方长。 见张春踉踉跄跄的往外面走。 颜月使了个眼色给快要惊掉下巴的落风。 落风回神,唤出一名暗卫跟上张 春后,竟鬼始神差的朝她竖起一个大拇指。 她的手段不算光彩,还与自家主子的行事作风完全相反,可不知道为何,他对她是由衷的佩服。 或许,主子遇上她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你想什么呢?”颜月凑近落风,在他眼前挥了挥手,“张春的事暂且告一段落,我们该去刀器铺了。” 落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忽地想起另一件事,“颜姑娘不是答应过柳氏,不会让吴小姐之事暴露出去么?若张春……” “毁坏国与国之间交好的信物一罪,他都担不起,更别说再加上奸淫罪了。”颜月一边往前走,一边笃定的分析,“放心吧,他不会说的。” 落风侧首,视线正好落在颜月极丑的半边脸上,不禁在心底感叹一句:老天当真有眼,一切都是刚刚好,正巧颜姑娘生得丑,正巧自家主子就好这口! 两人上了马车,在百姓的指引下,很快便赶到了刀器铺。 这间刀器铺的掌柜姓严,表面看着与景字毫不相关。 在落风表明身份之际,颜月直接了当的打开匣子,只露出刀刃的握把部位。 “劳请严掌柜仔细看看,对这刀刃可否眼熟?” “这不是阿景锻造的第一把刀刃么?”严掌柜一眼就认出了刀刃上 的‘景’字,“他没有念过书,所以自己的名字也写的歪歪扭扭,奇怪了……” 他疑惑不解的看看颜月,又看看落风。 “可阿景刻下‘景’字后,这把刀刃便归了他,如今怎么到了你们的手里?” 颜月眼睛一亮,她没有回答严掌柜的话,而是另起一个话题。 “你说的阿景,他可懂医术?是否对穴位的分布作用了如指掌?” “阿景的祖上便是医师,只是到了他这一代,家道突然中落,迫不得己,他自幼便在我这里做学徒。” “都联系上了。”颜月的眉眼间浮起一抹兴奋之色,“阿景眼下在哪里?” “他去帮我买酒,估摸着也快……”严掌柜的话还未说完,蓦地抬手指向门外,“那小子回来了。” 颜月顺着他的指向看过去,只见一名穿着朴素的年轻男人,双手各拎了一壶酒,正步履匆匆的往这边赶。 见到她,男人明显一愣。 下一秒,男人骤然扔下两壶酒,拔腿便朝一个方向玩命的跑去。 不等颜月吩咐,落风飞身而追。 颜月的肚子打起来,身子越发笨重,只得有心无力的站在原地。 严掌柜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到了,好半晌才吐出一句,“那小子跑什么呢?莫非… …他是惹上案子了?” 颜月迎上他茫然的眸光,“昨日未时至申时,阿景可在你的铺子里?” 严掌柜摇摇头,“若我记得没错,阿景是在午时告假离开的铺子,酉时才回来的,也不知道他去做了什么,回来时穿的衣袍不是离开时的那身。” “时间也对上了。”颜月低语出声的同时,落风押着阿景走了过来。 阿景低垂着头,始终不愿意与她有眼神上的接触。 严掌柜见状,念着与阿景师徒情深,当即赔了个笑给颜月与落风,而后抬手在阿景的肩上重重的拍了一下。 “你小子平日里没个正形,我也不说你什么,眼下可是战王爷身边的人来寻你,如果你真做了什么,那便老老实实的说出来,藏着掖着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师父,我……”阿景终于开腔,声音里透着一股惧意。 “你小子我还不了解么?平时让你赶只野猫都不忍心下手,更别说是做恶事了。”严掌柜语重心长的继续道:“战王爷的人并非不讲理之人,你但说无妨,一切都有师父在呢。” 阿景这才抬头,可在撞上颜月的视线后,又心虚的错开。 颜月的眉头皱了一下,“你刚才跑什么?” 阿景重新垂下头,吱唔了半天才吐出一句…… 第72章 是他又非他 “昨日……昨日我去大将军府闹过,我以为你们是来追责的。” 说到这里,阿景慌忙迎上颜月的视线,一脸的惶恐不安。 “大将军与我有恩,正好听闻百姓们都在议论小公子死得不明不白,我便一股脑的跟着去了。” 颜月一直在观察他,可以肯定,他的眼神没有闪烁逃避,脸上也没有出现说谎反应的微表情,由此可见,他确实不知道他们找上门的原因。 “你可见过柳成霜?”她直接切入主题。 阿景连想都没想,笃定的摇摇头,“昨日将军府的闹剧,不就是因为她而起的么?京中不知道她的人应当没有吧?但是,我没有见过她,一面都没有。” 颜月眉头微蹙,示意落风松开他,而后把打开的匣子往他跟前送了送。 “方才严掌柜确认过,这东西是你的吧?” 阿景诧异的‘咦’了一声,“这……这刀刃怎么出现了?” 颜月没有接话,静静的等着他的下文。 见阿景还在发怔,严掌柜猛的拍了他一下,“你倒是快些解释啊!” 阿景这才回过神,“刀刃是我的没错,可我锻造出刀刃的那日,并未及时将刀刃收好,当时来铺子里的人不少,待我忙完后,才发现 刀刃已经不见了,我怕师父念叨,便将事情瞒了下来。” “你……”严掌柜一时语塞,只得恨铁不成钢的盯着他,“你何时才能改掉粗心大意的坏习惯?” 颜月抿抿唇,眼下确定了凶器的出处,与凶器相关的阿景的时间线,又比较模糊,不过,她暂时还没有可以指证的证据。 “听闻你家中祖上都是行医的?” 阿景老实巴交的点点头,“祖上是祖上,到了我这一辈,连医书的边角都碰不着了。” 颜月蓦地出手,朝他一处命门穴戳去。 熟知穴位的人都知道,命门穴极及脆弱,找准后不需要施加什么力道,便能轻易的要了人的性命。 如果他说谎,势必会躲开,就算不躲,眼神也会有刹那间的变化。 眼看着她的指尖就要触碰到穴位,他不仅没躲,就连神色也没有她想要的任何波动。 颜月力道一收,眉眼间不禁浮起一丝颓然。 似乎——不是他! “还请你们仔细回想一下,经常来铺子购买刀刃的客人中,可有熟知穴位的医师或者习武的可疑人士?” 严掌柜抢先一步答道,“医师倒是没有,武夫可就多了,但大部分都是闲散的客人,一年半载的来一次,算不 得经常,更没有可疑之处。” 颜月不甘的紧了紧拳头,仰起皱成小包子的丑脸,一瞬不瞬的望向严掌柜。 “已知的凶器皆出自你这,请你再好好想想。” “对了……”严掌柜忽地想起一事,“我们会定期向镇威镖局供货,不知对姑娘要查的案子是否有帮助?” 颜月闻言,眼里顿时折射出一道亮光,她把张春来购置刀具的详细日期说了出来。 “你们应当有账册吧?我想知道一年前张春来的时候,是否有镖局的人上门取过货?” 毕竟吴小姐失身的消息是张春走漏的,只要查出与张春时间线重合的人,案子便能继续往前推动。 “好好好。”严掌柜一边答应着,一边去取账本。 等待的期间,颜月注意到阿景的脸色似乎不太对,好几次侧首看她,似乎想说些什么,可一与她有视线接触,又迅速垂下头,把到嘴的话原样咽回肚子里。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颜月主动问他一句。 阿景踌躇着点点头,“张春是远近有名的恶霸,我识得他,他来铺子那日,恰好是我锻造出第一把刀刃的日子,另外……” 他为难了半晌才一咬牙吐出下文,“也是那个时间段,镇威镖局 因为急着用刀刃,所以派了虎子亲自来取。” “重合上了。”颜月欣喜的抚着肚子,没有想到案件的进展会如此神速。 这时,严掌柜取了账本回来。 他翻到颜月指定的日期看了看,“姑娘你瞧,阿景那小子记性不错,他说的与账本内容毫无差别。” 颜月没有作声,看来,是该着重调查镇威镖局的虎子了。 严掌柜看出了她的心思,合上账本后朝一侧惴惴不安的阿景吩咐道。 “正好你要去镇威镖局送货,顺便引个路吧。” “是。”阿景埋下头,将所有人的视线隔绝在外。 颜月瞅了他一眼,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可一时间又理不清楚。 干脆压下心底的疑虑,告别严掌柜,随阿景一起离开刀器铺。 路上,阿景一直沉默不语。 颜月也沉浸在案情中,没有多说什么。 直到临近镇威镖局,阿景才开腔打破沉静,“颜……颜姑娘。” 颜月从沉思中回神,“有事?” 阿景紧张的抿抿唇,吱唔了半响才吐出一句,“你腹中的孩子,是战王爷的吧?我昨日实在不应该跟着其它百姓去将军府门口闹的,我……” “无妨。” 颜月下意识的抚抚隆起 的肚子,不由的又想起昨日活阎王现身解围的画面,那该死的霸道总裁范,让她的心跳瞬间快了一拍,就连唇角也抑制不住的往上轻扬。 然而,还未等她臆想完,喉部忽地一紧,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正在无情的掐着她的脖子…… 颜月浑身一凉,她拼命的把活阎王甩到脑后,窒息感才逐渐缓和。 ‘吃人’的阎王爷,长得再好看又有何用? 比起眼福,活着明显更、重、要! 很快。 马车停在了镖局门口,阿景率先跃下马车。 把守在外的镖师似乎与他很熟,见到他后,立即热络的打趣道。 “阿景又来送刀刃了,这回可没有被人顺走几柄吧?” 阿景尴尬的一笑,“都怪我做事太过粗心大意了,街上百姓一多,总有顾及不到箩筐的时候。” “你是总镖头的世侄,缺个一两柄的也无妨。”镖师熟练的接过阿景手里的箩筐,“铺子掌柜不为难你便好。” 颜月听着他们的对话内容,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她刚才看过严掌柜的账本,锻造的数量与售出的数量一直没有出现差异。 如果阿景送到镖局的刀刃经常出现缺失,再加上他的说词无从考证,那他…… 第73章 是青梅竹马 不等颜月往深了想。 阿景的声音再次响起,“对了,虎子可在镖局?战王府的人要寻他。” 两名镖师这才注意到马车上的图腾。 恰好颜月跃下马车,见到她半丑半美,以及隆起的腹部后,两人同时一惊。 “你……你就是那名女仵作?你找虎子做什么?” 颜月没有拐弯抹脚,“你们别紧张,我来找他,不过是想了解一些情况,若他与案子无关,自然会相安无事。” 两名镖师连忙帮腔道:“虎子昨日一早才押镖回来,正在后院歇息呢,他能与案子有什么关系?” 颜月的脸色肃穆了几分,“抱歉,在破案之前,我无法向旁人透露相关案情。” 两名镖师压下心底的不解,抬手在阿景肩上拍了拍。 “你许久未来,小师妹正念叨着你呢,既然他们要找虎子问话,有你在小师妹身边陪着,她也能安心几分,便由你带他们过去吧。” “好。”阿景静默了片刻才答应下来。 一路上,阿景熟门熟路。 颜月不禁多看了他几眼,“你与这家镖局很熟么?” 阿景自顾自的闷头往前走着,“总镖头与我父亲是至友,我与小师妹青梅竹马一同长大,若非我体质不好,如今应当是在这 当镖师。” “原来如此。” 颜月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他一番,二十出头的样子,眉眼憨厚老实,说话温声细语的,没有一点脾气。 整体看起来,他就是个放在人群里毫不起眼的寻常人,性格也比较被动。 很快。 三人到了后院。 这里有一排平房,是镖师们的住处。 在最靠右边的平房前,一名镖师正在练习扎马步,离他不远的葡萄架下,正坐着一名身着粉色裳裙的少女。 少女双手托腮,一眨不眨的盯着镖师看,她的脸颊上浮起两团红晕,大概是太过入迷,竟然连他们走近了都没有发觉。 还是扎马步的镖师率先反应过来,他及时收了招式,主动靠近。 “阿景,他们是……” 他声音哄亮,中气十足,正是颜月此行要见的虎子。 “阿景哥来了?”少女是总镖头的独女肖铃,她闻声回头,在看到阿景的瞬间,立即挤出一抹娇俏的浅笑,“你再不来看我,我都想寻去刀器铺瞧你了。” 她如同见到兄长一般,亲昵的粘过去,脸上不见一丝女儿家的扭捏。 阿景宠溺的迎上肖铃的视线,“你都快要嫁作人妇了,也不怕虎子多想。” 肖铃晃了晃他的胳膊,答话时,声 音里满是撒娇的意味,“谁都知道你是我哥哥,虎哥才不会小肚鸡肠呢!” 她的话音方落,后衣领忽地出现一只大手。 只见虎子施力一提,她立即被迫松开阿景,怂怂的落进他的怀里。 尽管阿景的面色表情控制得很好,但颜月还是眼尖的看到其眼底,迅速划过了一抹落寞。 这时,恢复如初的阿景开腔介绍道:“对了,这二位是战王府的人,他们来镖局是为了查案。” “查案?”虎子诧异的扫了颜月与落风一眼,“镖局一向遵法守纪,能与什么案子扯上关联?” 说话间,他防备的向前一步,将肖铃护在身后。 颜月不动声色的蹙了蹙眉,不清楚为什么提到案子时,虎子会有这么一个下意识的举动。 她看着虎子,直切正题,“一年前,你曾去刀器铺取过刀刃,可有在那听到过什么?” 虎子似乎很不欢迎他们,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防备,原本对肖铃充满爱意的脸也拉了下去,就连声音也跟着冷了几分。 “一年前的事,我怎么可能记到现在?” “那件事事关柳成霜的案子,还请你好好回想一下。”颜月见他不肯配合,面色逐渐变得凝重。 “是呀。”阿景提醒道,“那日张 春也在,你听没听到他在吹嘘什么?” 颜月的注意力都在虎子的身上,他的拒绝告诉她,事情肯定不简单。 她刚刚想再问,却见肖铃从虎子的身后探出头,好奇的冲她眨眨眼。 “你便是那名女仵作吧?实在抱歉,虎哥昨日一回京便在镖局里陪我,对外面的事毫不关心,所以不识得你。” 说到这里,她拽拽虎子的衣袍,与他简单介绍了一下颜月的来历。 虎子听完后,语气越发的不善,“她与我何干?这种时候跑来问一年前的事,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 质问完颜月,他又警告般的朝阿景瞥去一眼,“人是你带来的,由你带走,送客。” “我……”阿景如同做错了事的孩子,歉疚的垂下头。 “你不用为难阿景。”颜月眸光一敛,毫不畏惧的迎上他不善的视线,“你若是不想在这里说,我有权力请你去刑部说。” “虎哥……”肖铃一急,连忙横身挡在他与颜月之间,“你想多了,颜姑娘未曾说你与案子有关,她不过是来了解其它案情的,况且,柳成霜着实可怜了些,你帮帮她嘛。” 许是肖铃的安抚起到了作用,虎子不再像方才那样剑拔弩张,“一年前,我的确在刀器铺遇到过张春 。” 他顿了顿,略微思索片刻后才紧跟着道出一句。 “我听到过,他与人在说吴家……” “吴家?”肖铃惊呼出声,“是雪晴姐姐那个吴家么?” 颜月没有料想到,事情峰回路转,又回到了一年前的案子。 肖铃未意识到问题,她俏皮的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抬手在虎子刚毅的脸上戳了戳。 “你是不是忘了?雪晴姐姐吊死之前,你还向我打听过她呢,当时害我以为你对她有意思,还与你赌了一天的气。” 娇嗔完,她轻快的嗓音低落了几分,“雪晴姐姐文文静静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身边所有人都喜欢她、照顾她,又……” “铃儿。”虎子与阿景异口同声的打断她的话。 肖铃立即止住话头,过了片刻才喃喃出一句,“真不知她有何想不开的。” 颜月知道肖铃的话没有说完,但那些是她的私事,与案情无关,既然她不想说,那自己也无法勉强。 她把话题扯到吴雪晴的身上,“虎子向你打听过什么?是在去刀器铺取货之前?还是之后?” 肖铃并未多想,她仔细的回忆了一遍,“应当是去取货之后,虎哥问我雪晴姐姐因何事郁郁寡欢,且不愿与我见面往来,另外……” 第74章 三人的纠葛 肖铃似乎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她怏怏的垂下头,挣扎了好一会才决定如实道出。 “虎哥让我去探望雪晴姐姐时,问她见没见过‘活死人’。” 说到‘活死人’时,肖铃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语气比任何时候都要沉重,隐隐透着一股咬牙切齿的恨意。 颜月的脑子也‘嗡’的一声炸开了锅。 那个毁她清白的渣男,唯一留下过的话便是‘活死人’。 她控制不住心底熊熊燃起的怒火,向前一步,直勾勾的盯着虎子的眼睛。 “你是从哪里听说活死人的?为何要让肖铃去问吴雪晴?” 肖铃被她突如其来的情绪吓到,本能的后退,撤回到虎子身后。 虎子抿着唇,一副咬紧牙关什么都不想说的冷漠模样。 还是阿景打了个圆场,“这件事我知道,我代虎子说行么?” 颜月没有作声,视线仍旧冷冷的落在虎子身上。 阿景紧张的咽了口唾沫。 “铃儿以前外出时,差点被人杀害,幸得虎子及时赶到,她才幸免于难,那名歹人如同活死人一般,虎子刀刀刺穿他的要害,他却毫无知觉,还与虎子缠斗了良久,才在哨音的警示下自行离开。” 虎子面色难看的接下他的话,“我让铃儿问吴 家小姐,不过是以为她也遇到了同样的事,未能替铃儿报仇,一直是我心中的刺。” “对对对,雪晴姐姐吊死前的那阵,与我出事后的反应一模一样,所以,虎哥才会让我去打听的。” 刚才还古灵精怪的肖铃,说话时完全没有了精神气。 颜月并不完全相信他们的说词,可又挑不出任何问题。 她不知道肖铃遇到过的‘活死人’,是否跟害了自己的渣男有关。 但眼下,更重要的是案子,她必须要分清楚轻重缓急,将孩子生父的事往后压一压。 颜月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实不相瞒,吴小姐并非自戕而亡,她是被人害死的。” “什么?”肖铃一脸的难已置信,“可……可吴家并未报案啊!” 颜月注意到,虎子与阿景的关注点一直是肖铃,哪怕她自曝出吴雪晴的事,也没能引起他们的情绪变化。 她沉默不语。 调查到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凶器的出处,以及凶手专挑丢过清白的女性动手,手段极其的残忍冷酷。 如果没有新的嫌疑人出现,阿景与虎子涉案的可能性最大。 可动机呢? 两人一个性子木讷安静,一个果决刚毅。 怎么看都不符合心理 变态者的画像。 “先不说雪晴姐姐之死了。”肖铃回过神,面色苍白的抓住颜月的袖子,“虎哥昨日回镖局后一直没有外出,他是不可能与柳成霜的案子有关的。” 颜月抿抿唇,顺着她的话往下道:“如此,昨日申时左右,是否有人能够证实他在镖局内?” “这……”肖铃被问住了,揪着颜月袖子的手越发的用力,“我怕虎哥累着,吩咐他睡上一觉后,于未时回的自己院子,一直到酉时才来唤他用饭,虽然没人能够证实他一直呆在屋子里,但我相信,他在!他与柳成霜之死无关!” 颜月沉吟了片刻。 尽管阿景与虎子都没有不在场证明,可同样的,她也没有能够证实他们出现在案发现场的线索证据。 再问下去,她不仅得不到想要的线索,还有可能会打草惊蛇。 只得暂且把镇威镖局放一放,去那家与针灸包相关的医馆走一趟,看看能不能找到与两名嫌疑人重合的线索。 思及此。 颜月果断的道别。 三人原路折返。 然而,他们还未走出太远,肖铃的声音便在他们身后响起。 “阿景。” 三人同时止步,转身看向迎过来的肖铃。 肖铃的小脸仍旧没有血色,显然还未从刚 才的震惊中回神。 她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锦盒,强挤出一抹浅笑,将其塞进阿景的手里。 “阿景哥,这东西我收着并不合适,不管怎样,你永远都是哥哥。” “好。”阿景极力掩盖住眼里的落寞,宠溺的揉揉她的头发,“你快去陪虎子吧,待你们成亲的时候,我再来喝喜酒。” 肖铃如释重负的点点头,最后扫了颜月一眼才转身离开。 颜月大概猜到了他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 重新往外走的时候,她没有问,阿景却主动开了口。 “我与铃儿定过娃娃亲,后来我家道中落,自知给不了她好日子过,便在她喜欢上虎子后,与她解除了婚约,这是当初结亲的信物,确实不适合再由她保管了。” 他说得轻巧,抓着锦合的手指却因为太过用力而青筋突起。 “有时候,成全也是一种爱。”颜月淡淡的错开视线,留给他缓和情绪的空间。 三人在镖局门口分道扬镳。 正当颜月与落风准备赶往医馆查找线索,一道急促的马蹄声忽地传来。 是大将军。 他一身戎装,国字脸上满是焦虑。 颜月眉头一皱,一股不好的预感在心底迅速扩散。 果不其然,大将军靠近后并没有下马,而是 骑坐在马背上,先朝颜月看了一眼,紧接着睨向落风。 “战王去行宫的路上,被听雨楼的人围堵了。” 颜月的心弦瞬间绷紧,“听雨楼……” 她知道,活阎王把哥哥失踪的消息瞒得很好,肯定传不到楼主爹的耳朵里。 除非,是有人在故意散布消息。 联想到明帝支开活阎王的计划,看来——他的目的还是自己啊! 可惜,这事动动脑子就知道,明帝肯定舍不得让自己最宠信的儿子吃苦受难,做戏而已嘛,只要不加理会,局面自然迎刃而解。 哪知道,她唇角的笑意还未浮起,耳边便响起落风慌恐的一句,“不好。” 颜月诧异的望过去,正好迎上落风不安的视线。 “颜姑娘,事出突然,我与末雨必须要回到主子身边。” 他说话间,末雨从暗处现身,原本面无表情的他,眉眼间也蕴含了一缕焦急之色。 一时间,颜月对他们的反应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们……” “不仅他们要去,我也得去。” 大将军的神色越发冷峻,刑部话聊过后,他与风离陌已经统一了战线,面对难缠的听雨楼,他必须要保下战王才行。 颜月眯了眯眼,脑海里蓦地回想起过往的画面,难道…… 第75章 入宫见皇帝 难道明帝对活阎王的宠信是捧杀? 当初在竹水县的时候,她只说了一句‘他是最得宠的皇子’,他便瞬间黑脸走人。 几日前,更是在皇帝连夜下旨封赏后,不顾一切的要让落风送她出京。 也对! 试问有哪个真正受宠的皇子,会在还未及冠前就被送到边关历经生死的? 可是为什么呢? 不等颜月多想,紧跟在大将军身后的小将赶至,他们翻身跃下马背,将马匹让给落风与末雨。 三人不敢过多耽搁,吩咐两名小将送她回王府后,立即扬长而去。 颜月惴惴不安的上了马车。 她不担心活阎王,却害怕楼主爹有什么闪失。 毕竟,身为听雨楼二小姐的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明帝有多想把听雨楼铲除掉。 他的这招可谓是一石二鸟,尽收渔翁之利。 “颜姑娘,请。”两名小将见她站着未动,连忙提醒一句。 颜月回过神,小心的跃上马车。 她知道,落风不在,她不能由着性子去医馆调查线索。 一切都要熬到活阎王回来再说。 回王府的路,行人稀少。 车轱辘碾压在石子路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颜月按压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总觉得引导柳成怀杀人的幕后人,是所有事件的纽带,无 论是木人,还是夺走她清白的渣男所念叨的‘活死人’,以及活阎王要找的玉帛……皆与之相关。 但眼下,她无从分心去寻找真相。 因为还有柳成霜的案子在等着她。 突然。 轱辘声戛然一止。 两名小将的声音从车帘外传来,“颜姑娘,是禁卫军。” 颜月掀开车帘一看,只见数十个禁卫军骑在高头大马上,拦在去路的中央。 为首的人正是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大皇子风离璟。 他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阴冷模样。 “丑八怪,今日老三不在,本皇子看谁能护得住你?” 颜月的眉头顿时拧成一团,她没有作声,却听唰的一声,风离璟手上的长鞭狠狠挥下,毫不留情的甩在两名小将身上。 “狗东西,也不看本皇子是谁?还不快些让开?” 两名小将吃痛,却只能忍着。 “还请大皇子恕罪,末将奉大将军之命,必须要送颜姑娘回……” “违抗皇令,你们可知是什么重罪?”风离璟讥笑一声,“且不说是你们,就算是大将军在,为了他那一家老小,他也不敢吧?” 提及到家人,两名小将的脸色顿时白了下去。 尽管他们没有要让开的意思,但从他们微微发颤的身体来看,他们害怕会祸及家 人。 颜月了然的咬住唇瓣,轻抚腹部的动作一顿。 “你们要的是我进宫,与旁人无关。” 她知道,活阎王一时半会回不来,继续僵持下去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算你识趣。”风离璟得意的扫了她一眼,径直调转马头离开。 两名小将歉疚的垂下头,“颜姑娘……” “我理解。”颜月轻声打断他们的话,“船到桥头自然直,不会有事的。” 两名小将还想再说点什么,可禁卫军催得紧,他们只得揪着一颗心让出马车。 很快,马车停在了宫门口。 青砖红瓦的皇宫巍峨雄伟、一望无际。 颜月只身走在青石板铺成的宫道上,望着周边的紫柱金梁与华丽阁楼,心底除了震撼之外,再没有别的感觉。 风离璟支开了身边的所有人,行至拐角处,忽地狠狠将她一推。 幸好颜月反应快,在撞上宫墙之前,及时侧身避免了孕肚的冲击。 “大皇子!” 她什么都可以忍,唯独孩子,是她不可触碰的逆鳞。 风离璟像个无事人般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她越是气怒,他唇角的笑意便越浓。 “别以为老三替你找了个身份,你便有资格与本皇子高声说话。”换作平时,他早就上手掐住她的下巴放狠话了,可她那张丑 脸实在倒味口得很,他连碰都不想碰一下,“你本就是下贱的仵作,做着低贱之事,老三再重用你,也不可能时时出现在你的身边,你要知道……” 他拔下腰间的短刃,在她隆起的腹部比划了几下。 “本皇子盯上了你,不仅是你,还有你腹中的孩子,随时都有可能陨命。” 颜月知道他没有夸大其词,浑身发凉的同时,谨慎的朝宫墙退了一步,“你想让我做什么?” “呵!”风离璟见她识趣,这才收了短刃,阴森的吐出一句,“待会见到父皇,你可别忘了求父皇赐下婚期,毕竟,只有成为了战王妃,本皇子才不敢对你怎样。” 颜月的眼里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鄙夷。 这玩意不敢正面跟活阎王杠,只敢从自己这里下手。 他大概还没有看穿明帝对活阎王的并非宠信吧? 所以,他才想要威胁自己去求婚期,以此来刺激明帝生怒,从而牵连活阎王。 殊不知,明帝巴不得战王妃是个毫无身份背景的人。 “大皇子如此为我着想,我若不领情的话,也太不知好歹了。”颜月毫不畏惧的迎上他不怀好意的视线,“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风离璟被她盯得一怔,不知是她那双大眼睛太过灵动清澈,还是她并未像其它姑娘一般讨好求饶, 一时间,他竟不知该做出何种反应。 “大皇子?” 风离璟这才回神,也不过冷冷的哼了一声,便径直朝前而去。 一柱香过后。 两人到了明帝所在的乾坤殿,一直在战王府碰壁的瞿公公正候在门口。 见到颜月,他一甩佛尘,布满皱纹的脸上浮一抹瘆人的狞笑。 “敢让皇上如此等的人,你算是头一个。” 颜月没有接话,跟着他经过三道门,才走进内室。 里面古色古香,两边的架子上摆满了各种藏品,一张气派的红木桌摆于中央,上面雕龙画凤,十分惹人瞩目。 皇帝并没有坐在红木桌前,而是靠坐在一侧的软榻上。 他年过五十了,却因为保养得当,看起来仍像壮年。 浓眉冷目在龙袍的衬托下,令人不敢与之直视。 好在,他手里拿着一柄纸扇,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自己的手心,让乾坤殿里的气氛变得没有那么紧张。 颜月根据原主学礼仪的记忆,微微侧身屈膝行了一礼。 “民女见过皇上,不知皇上召见民女,所为何事?” 她行的官家礼,因为实在不想对皇帝三叩九拜。 好在她顶着南阳候义女的身份,这么做也算不得以下犯上。 然而,皇帝用纸扇敲击掌心的动作却是骤然一顿…… 第76章 入宫赴帝约 “你是颜月?” 明帝饶有兴致的摸了摸小胡子,视线从她高耸的腹部划过,丝毫没有让她免礼的意思。 颜月可不管这些,再屈膝下去,自己的小腿肯定会抽筋,到了临产期,随便的一栽,都有可能让孩子陷入危险。 她自然的收礼站直垂眸,一边轻抚肚子,一边低声呢喃。 “这便是你们的皇爷爷,他最最最宠爱你们的父王了,自然也会爱屋及乌的喜欢你们。” 她的话音方落,两个孩子便默契的胎动起来,小小的脚掌将腹部顶出两个小包。 颜月欢喜的朝明帝看过去,“皇上您看,两个小家伙再向您打招呼呢。” 明帝的唇角一抽,下巴的小胡子也跟着抖了抖。 他没有料到,一个来历不明的卑贱女人,竟然拥有与老三一样的魄力,胆敢在他的面前反客为主。 “既然你怀着朕的龙孙,还不快些坐下歇养?免得老三从行宫回来找朕算账。” 颜月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当即不客气的坐到一侧。 “皇上说笑了,王爷哪里敢与您算账呀?” 她顿了顿,失笑一声后大。大方方的继续道,“他知道我丑,还对仵作一门情有独钟,生怕我进宫见到您后,会污了您的眼睛,所以,这几次的皇旨, 他都拒了,要算账,也是您找他算账吧!” 明帝意味不明的呵呵一笑,“不愧是老三看中的人,不得不说,朕也喜欢你这般直言不讳的性子。” 颜月假装听不懂他暗讽的话语,娇羞的埋下头,不再开腔,而是静静等着他挑明召见自己的用意。 突然的安静,令明帝犀利的眸光逐渐变得晦暗。 “你怀的是老三一脉的长子或长女,他除了打。打杀杀之外,哪里懂得照料人?朕数次召你进宫,不过是想将你留在宫中,好生待产,没有别的用意。” 颜月的心底霎时咯噔了一下,明帝这是要拿自己做筹码啊! 可她无法确定,明帝是想威胁活阎王做些什么,还是纯属要他消失。 两种可能,走向两个不同的极端。 前者她尚有一线活命的机会,后者,活阎王一倒,她也会跟着凉凉。 不,她不能这么被动。 自己不顾生死的经历两次穿越,为的是抓住凶手,改变历史轨迹,从而救下爸爸妈妈。 命运——应该要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才对! 思及此,颜月不动声色的磨磨后槽牙,决定放手一搏。 “比起留我在宫中安心待产,让我出宫查出会调配特殊颜料的幕后人,不是更好么?” 当初 查柳成怀案子的时候,活阎王当着京中所有百姓的面,说服了明帝盖住佛像。 可想而知,知道调配‘颜料’的幕后人,对明帝而言也是一种潜在的威胁。 果不其然。 她表明了自己的意思后,明帝没再说话。 他充满压迫感的视线,一直牢牢锁定着她,好似要透过她的眼睛,看穿她心底所有的想法。 她就那样不卑不亢的迎上他审视的眸光,想了想后,又冒险的补充一句,“玉帛……” 幕后人放弃原定计划,带走了知晓玉帛消息的哥哥, 她在赌‘玉帛’不仅对活阎王事关重大,对明帝也尤为重要。 “你还知道些什么?”明帝原本看似和蔼的面容,瞬间沉了下去。 颜月收紧缩在袖子里的十指,“幕后人对玉帛十分感兴趣,而皇上则对幕后人感兴趣,若皇上先得到了玉帛,幕后人自然会自投罗网。” 明帝一瞬不瞬的睨着她的眼睛。 一时间,内室里的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掐出水来。 她只得硬着头皮挺直腰杆,始终维持着不慌不乱的模样。 终于,明帝低笑出声,不紧不慢的起身踱近她,手里的折扇还在她的头上轻敲了一下。 “你在宫中待产,老三在外替朕分忧,两件事似乎 并无冲突。” 颜月闻言,知道自己赌对了明帝的用意。 她假装吃痛的揉揉被敲的小脑瓜,挤出一抹讨好的浅笑,“柳成怀的案子,是我与王爷相互配合才破的,不是我自夸,若是没有我在身边,王爷恐怕很难对幕后人的行踪动机展开调查,我们早日揪出幕后人,不仅能得到皇上的成全,还替皇上分了忧,这可是两全其美呢!” 明帝唇角的笑意渐浓,“你可知,对朕许下承诺又办不到的后果?” 颜月不由的在心底暗骂一句‘老狐狸’。 “我……” 可明帝根本不给她张口的机会,她只说了个‘我’字,便被他中气十足的嗓音打断。 “你宁可冒着‘欺君’重罪,也要自请出宫查案,这份良苦用心,朕知道了。” 颜月脸上的表情僵了一瞬,前有活阎王磨刀霍霍,后有明帝虎视眈眈。 但她没得选,为了出宫,她只能被迫接住明帝扣下来的‘大铁锅’。 这时,明帝睨向侍奉在一侧的瞿公公,“颜月初次入宫,连一杯茶水都还未喝到,你是干什么吃的?” “是老奴疏忽了。”瞿公公连忙躬身退出内室。 没一会,他端进来两杯热气腾腾的上好雨茶。 一杯恭敬送到明帝跟前,另一杯 则给了颜月。 颜月在他转身的刹那,分明看到了他眼底转瞬即逝的讥色。 有异常! “怎的?是瞧不上朕赏你的雨茶?”明帝忽地开口,语调里带了一丝不悦与威压。 颜月更加笃定茶水里有异常了。 难道,这就是她说服明帝改变主意的代价? 明帝要动孩子! 一股凉意从四面八方袭来,她咬了下唇,双手发颤的捧住茶杯。 “皇上赏的茶,多少人想喝都喝不到。” “你且尝尝,是初春的新茶。” 颜月的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可事已至此,她只能顺从的把茶喝下去。 而明帝要动她的孩子,肯定不会让她在宫里出事,所以,茶水下腹到毒发之间,她还有时间自救。 思及此,她垂眸抿了一口雨茶。 见她喝下,明帝一脸满意的捋了捋小胡子,“老三还未回京,查案的事还得靠你,朕便不留你了。” 颜月起身告辞,转身之际,带笑的小脸彻底寒凉下去。 这份算计,总有一日她会数倍还回去的! 可眼下,她必须要尽快找到一个安全之所,利用隔空取物得到现代的解药。 她快步迈出殿门,一直守在外面的风离璟却拦住了她的去路,一副还要与她纠缠的讨厌模样…… 第77章 他赶回来了 颜月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原本人畜无害的大眼睛,平添了一股凌厉之气。 “你让不让开?” 先前她顾忌着活阎王不在京城,自己又身处人生地不熟的皇宫,所以一直忍着没有跟他动怒。 可现在,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必须要神挡杀挡,佛挡杀佛。 风离璟被她转变吓了一跳,但很快,他恼羞成怒的甩出一巴掌,丝毫没有因为她有孕在身而手软半分…… 不远处的转角。 一抹身着素衣的身影屹立在那。 他五官俊美的脸上,不带一丝人类特有的情绪,就连眼波连转间,也淡得如同一汪死水。 在他的身侧,侍奉着一名黑衣随从。 随从的半边袖子空荡荡的,显然是少了一只右臂。 “太子殿下,需要帮她么?” “不用。” 独孤长留薄唇微启,视线落在风离璟高高扬起的手掌上,尽管眉眼紧了 一瞬,但始终站定在原地,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下一秒。 想象中的巴掌声没有传来,反而响起了风离璟吃痛的一声‘啊’。 只见颜月挺着大肚子站在人高马大的风离璟前面,右手微微抬起,只伸出纤长的食指,落在他的一处要穴上。 风离璟疼得脸色发白,巴掌僵在半空,不管怎么使力都落不下去。 “你……” “你不是让我向皇上求婚期么?他已经答应了,好歹我也是未来的战王妃,若你再敢如此造次,那可就别怪我捅到皇上那了。” 颜月字正腔圆的威胁着,同时收手,冷冷的瞥完他一眼,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风离璟咬牙切齿的攥紧了拳头。 就颜月那副尊容能入的了皇族?! 他不急,等她没有利用价值成为抛弃对象后,看他如何狠狠的收拾她。 颜月一直往没人的宫道走,幸好明帝没有派瞿 公公送她离宫,没一会,她便就近钻入一处荒废的宫殿。 这处宫殿显然不是冷宫,但院子里杂草丛生,碎瓦落得到处都是,就连桌椅摆设也残缺不全。 颜月顾不上细想其它,她找了一个隐蔽的角落,立即闭上双眼,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将脑海里杂乱的思绪压下。 而后,她全神贯注的集中精神,只想象着现代用于解毒的万能血清。 随着执念的加强,她眼前的空气迅速波动起来,泛起一阵无形的涟漪。 可血清的体积比以往的物件都要大,不管她怎么凝聚精神力,始终触不到血清。 颜月咬紧牙关,小脸迅速发白,额上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她必须要突破极限,救下肚子里的孩子。 “过来……” ‘唔’的一声闷哼,随着她唇角多出一抹殷红的鲜血,一支血清也落入了她的掌心。 颜月睁开双眼,心里还未 来得及高兴,眼前忽地一黑,整个人变得软绵无力了起来。 完蛋! 是精神力透支过度了。 她强撑着最后的意识,将血清注射进手臂,紧接着服下活阎王送的珍贵药丸。 尽管意识没再涣散下去,可耗费的精神力使她的疲乏感逐渐加强。 她本能的护住肚子,不消一会便昏睡过去。 她不知道的是,独孤长留与随从青和一直在跟着她。 见她失去意识,他淡然无波的脸上,总算是浮起了一丝可以忽略不计的异色。 但那抹异色并非因她,而是她手里那支模样古怪的血清。 “拿过来。”他仍然不想管她,只想得到东西。 青和答应一声,“是。” 然而,还未等他迈步,她手里的东西便凭空化为虚无,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 独孤长留垂在袖子里的十指微紧,“不用了,我们回去。” “太子殿下不 打算救她了?”青和满脸的不解。 可独孤长留压根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他最后睨了一眼颜月,不紧不慢的原路折返。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哄闹嘈杂的声音传来,颜月才幽幽转醒。 她的气色仍旧没有恢复,但身上已经有了气力。 本能的垂眸朝腹部望去,“孩子……” 像是猜到了她的担忧一般,两个孩子轻轻的胎动起来,似乎在表示自己没有受到一丁点的影响。 颜月见状,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才扶着宫墙慢慢站起身。 这时,她的耳边清晰的响起一道高喝‘战王爷’。 她寻声望去,是废弃的宫殿外有动静,难道,是风离陌回来了? 她赶紧朝殿门处走,在拉开殿门的同时,一道高大的身影蓦地出现在她的眼前。 他背对着她,右手握着一柄长剑,剑尖朝下,有血水在一滴滴的往下坠,显然是开了杀戒…… 第78章 为她挡风雨 “王爷。”颜月看呆了。 风离陌闻声,蓦然回眸迎上她震惊的眸光。 她挺着孕肚站在宫殿门口,衣袍完整,小脸干净,除了憔悴了几分之外,再没有别的异样。 他紧绷的那根弦,慢慢松缓下去。 铛的一声,他手里的长剑落地,随即,他一步步走近她,月牙白的长袍上沾染着星星点点的血迹,三千长发随风摇曳,说不出的妖冶冷魅。 颜月心底最后的那丝不安,竟因为他的靠近而烟消云散。 联想到上一世被他弄死的情形,不禁唏嘘造化弄人,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一世的自己会依靠于他,而他,总是会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在她的身边。 尽管,他这样做的原因,极有可能是看中了她的破案能力。 “王爷。”颜月主动朝她靠近,“谢……” “我是怎么吩咐你的?”风离陌冷冰冰的打断她的话,音调里掺杂 了不悦与愠怒,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担忧、紧张。 颜月被他凶得没有脾气,怂怂的垂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不能单独行动,可……” “没有下次。”这句话像是警告她的,又像是他说给自己听的。 颜月缩了一下脖子,他满身血腥气,暴戾的压迫感在空气里肆虐,宛若下一秒就能把世界化成炼狱。 紧接着,他朝她伸手。 颜月如得大赦,哪里还敢当众顶撞,当即温顺乖巧的将自己的手,放进他的掌心。 随着力道收紧,他牵着她从追拦的侍卫群中穿过。 没有人敢出声阻止,更别说挡住去路了。 侍卫们本能的退让到两侧,心里只剩下一个想法,那便是快点让眼前这惹不起的活阎王出宫。 鬼知道堂堂战王爷,会因为一个身份低贱、面容丑陋的女仵作而大闹皇宫,置皇上颁下的圣旨于不顾 。 若是再找不到人,宫中恐怕没人能阻止血流成河的场面出现。 颜月走了几步便发察觉到不对。 风离陌的手比以往都要冰凉,还在轻微的发颤。 她鼻腔里萦绕着浓郁的血腥味,像是刚流出来的,而非一早就沾染在他身上的。 “王爷……” “什么都不要说,也不要问。”风离陌似乎知道了她的想法,在她开口之前,打断了她到嘴的话。 颜月侧首睨向他棱角分明的俊脸,依旧冷峻得没有一丝温度,眉眼间还蕴含着浓郁的杀气,任谁见了这样的他,都会本能的想退避三舍。 可诡异的是,此时此刻的她,却一点也没有害怕,反而觉得有他在,她与肚子里的孩子都能安然的离开皇宫。 “谢谢你。” 风离陌没有回应她感激的话,只是加快了脚步。 颜月能够明显感觉到,他的脚步似乎很沉重,牵着她的手 掌也在发颤……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鬼使神差的贴近他后,抽出小手环住他精窄的腰身。 在外人看来,两人是在当众秀恩爱。 只有她知道,向来不在外人面前显露弱点的他,服软的将部分力道压在了她娇小的身板上。 另一边,高高景观台上。 明帝单手负背,另一只手攥着折扇,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在护拦上。 他精锐的眸光,始终追随着那两抹逐渐离远的人影身上。 “皇上。”躬身侍奉在一侧的瞿公公止不住的出声,“再不下令,可就晚了。” 明帝敲击折扇的动作一顿,眯了眯眼后才失笑一声,“他从行宫一路突围归来,又只身入宫面对拦截的禁卫军,这样都没有落入下风,你觉着,宫中还有谁能拦得住他?” “这……” “他的事不急。”明帝的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风离陌的软肋在哪,“ 再去查查颜月,她区区一介女仵作,竟然有本事让腹中的孩子不掉,当真是朕小瞧了她。” “是。” 另一边。 颜月与风离陌一路畅通无阻的离开,落风候在宫外,见到他们的身影后,立即将马车驶近。 两人上了马车,朝着王府的方向离开。 风离陌这才闷哼一声,整个人靠在软垫上,面色涮的一下变得惨白。 颜月焦急的上下打量道:“王爷是不是伤到哪里了?” 她知道,他这样硬撑着,是不想在宫里让明帝看出破绽,一旦他示弱,他与她都无法顺利离开皇宫。 可…… 他为什么要不顾一切的进宫找她? 他不是一向很冷血无情的么? 正当她思绪杂乱之际,耳边忽地响起他低哑的嗓音。 “落风,让顾安先保她腹中的孩子。” 吩咐完,他最后看了一眼她隆起的腹部一眼,虚弱的朝一侧栽倒…… 第79章 扶持走下去 “王爷!” 颜月用力的抓住风离陌,这才发现他浑身冷的刺骨。 落风一边驾车,一边掀开马车帘子查看情况,“主子他……” “他到底怎么了?”颜月看向慌乱的落风,只想得到一个答案。 落风自恼的捶了一下马车坐板,“都怪我,连主子都护不住。” “主子被听雨楼的人围堵住,哪怕是我与大将军赶过去,也无法全身而退,原本只要与他们周旋,便不会出现眼下的情况,可主子担心你,偏要冒险突围,才被听雨楼的暗器伤了。” “暗器?”颜月的眉头顿时一皱,“伤哪了?” “腹部……”落风抿抿唇,语调跟着低沉了数分,“暗器还在主子体内,他根本不愿意耗费时间医治,非要入宫将你带出来,怎么拦怎么劝都不听……” 颜月直接撕开风离陌的外袍,只见他左下腹部,暗器几乎都没入了他的体内。 许是因为暗器堵住伤 口,鲜血并没有大量的往外流,但从他突然变重的呼吸可以判断得出,他体内肯定积满了淤血,再不想办法将之排出体外,呛入气管可就危险了。 思及此,她凝重的看向落风,“你想办法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馆,我先替王爷稳住伤势。” “你?”落风显然不相信她还会治人,“顾神医会处理好的,王爷的伤……” “没时间了。”颜月取下腰间的柳叶刀,当着落风的面,避开血管位置,直接刺入腹腔。 随着拔刀的动作,淤积在腹腔内的鲜血霎时涌了出来。 见状,落风心弦顿时一紧,脸上浮起一抹暴怒,“颜姑娘,你若再敢伤害主子,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亏得主子那般不顾生死的入宫护她,她竟忍心对主子下如此狠手。 颜月扔下柳叶刀,小心翼翼的按压着她刺出的伤口周边,试图让更多的淤血排出,“你只管驾马车就是了,若战王有什么事 ,我的命赔给他。” “只怕你的命不够赔!”落风压着想扔她下马车的怒火,用力的抽了几下缰绳。 颜月没有多余的时间解释误会,全神贯注的盯着伤口。 随着淤血的排出,风离陌的呼吸声逐渐恢复平缓,可他体内的淤血仍旧源源不断,极有可能是暗器伤及了动脉血管。 她不禁有些怔神。 历经几世,她从未见过哪个人在伤及动脉血管后,能坚持住这么久。 究竟是什么样的信念在支撑着他?让他像个铁人一般,不允许自己倒下去? 是……为了她么。 很快。 马车到了医馆。 顾安先一步收到了消息,早早的便等在了外面,他秀气的娃娃脸上仍旧稚气未脱,却严肃的板着,不见一丝往日里的嘻闹。 落风抱自家主子下马车的时候,因为心中有气,有意撞了颜月一下。 颜月没有计较,跟着他们进入医馆。 落风一边 把自家主子放到床榻上,一边把他的情况仔细复述了一遍,末了,他还加重语调补充一句,“颜姑娘在主子的腹部刺破了一个口子。” 顾安见到自己崇拜的神昏迷不醒,早就心疼得不要不要了,可当他看到颜月造成的伤口后,非但没有生气,还惊异的回头看向她。 “你懂医术?” 颜月迎上他审视的视线,“我是仵作,自然知道一些。” “也是。”顾安想起旺福娘的情况,这才收回视线,“亏得你及时做了处理,王爷的情况才没有恶化。” “颜姑娘方才的举动,真的是为了救主子?”落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得到顾安的再三点头肯定,他才歉疚的望向颜月,“颜姑娘,我……” “先救王爷要紧。”颜月制止他再往下说。 这时,顾安检查完风离陌的伤况,凝重的低语道:“王爷腹部的伤,我能用药止血,但暗器伤及血管,我没有十足的把 握能将之顺利取出来。” 颜月明白顾安的意思。 古代没有现代的手术,直接拔出暗器,极有可能会要了风离陌的命。 好在,她来自现代,又是法医。 只是,除了验尸破案之外,她还没有在外人面前显露过自己的医术。 旺福娘那次,毕竟只有自己在场,他人再如何质疑,她也能从容搪塞过去。 眼下,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医治对象还是一直在等自己露出破绽的活阎王…… 不管了! 颜月长长的吸了一口气。 “顾安,暗器由我来负责取出,后面的用药则由你负责。” “不可……”落风下意识的想要阻止。 她在验尸查案上确实有几把刷子,可主子的伤…… “交给她吧。” 顾安难得的没有耍孩子脾气,他看着她完好的侧脸,让出位置的同时,清澈的眸底迅速浮起一抹困惑与不解。 不丑的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第80章 更多的线索 顾安看着颜月半边精致的眉眼、白皙的面容,瞬间想起几个月前的事。 尽管当时只有匆匆的一瞥,但她……怎么会诡异的与那人的相貌重叠? 是错觉么? 还是…… 可那人已经死了! 他心虚的错开视线,很快又重新盯向她。 恰逢颜月转头,半张丑脸从暗影中显露了出来。 顾安见状,心头的疑虑顿时被她丑得烟消云散。 长嘘一口气的同时,他在心底自我安慰道:她不可能是那人的,绝对不可能! 颜月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紧了紧手里消完毒的柳叶刀,“准备开始了。” “好。”顾安进入医师的状态,心无旁骛的点点头。 颜月不再犹豫,刀尖顺着纹理划开皮肤,精确的绕开细小的血管以及肋骨、暗器。 房间里静悄悄的,每个人都下意识的放慢了呼吸,听着落刀的唰唰声,心弦越绷越紧。 不知道过了多久。 颜 月放下柳叶刀,严阵以待的握住暗器一角。 只听刺啦一声,在暗器拔出的刹那,温热的血液喷射而出,形成一道惊人的血线。 她连忙指向血管的上端,示意落风按紧。 落风照做后,鲜血总算停止了井喷。 颜月取过一侧消好毒的细针,全神贯注的进行血管缝合。 在现代,这种手术可以在器械的帮助下轻松完成。 但眼下,她只能凭借肉眼与经验进行预判。 豆大的汗水溢出,她却一动不敢动,隆起的肚子在沉甸甸的往下坠,她也只能咬牙硬撑着。 好在颜月没有出现失误,收针的瞬间,全身乏力的瘫坐下去,“顾安,快用药。” 这一次,她没再喊他顾神医。 顾安的心思都在风离陌的身上,所以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 特别调配的止血药敷上后,肌肤顿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合在一起。 医童递上干净的纱布包扎,原本脸色苍白的风 离陌,这会子也稍稍回了丝血色。 颜月见情况好转,她长舒了一口气,眩晕忽地袭来,只能无力的闭上眼睛,栽倒在风离陌的床尾…… 入夜。 因为隔空取物与救活阎王而累晕的颜月,总算恢复了体力与意识。 在睁眼的瞬间,她本能的抚向腹部。 “孩子无妨。” 一道低哑的嗓音蓦地响起。 颜月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侧首,正好迎上风离陌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 他皱着眉,唇角轻抿出一条直线,看起来有些深沉。 “你醒啦!谢谢你入宫救我。”颜月眉眼一弯,真诚的道谢。 风离陌面色苍白的没有作声,望着她抚摸腹部的动作,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弄明白,为什么会如此在意她腹中的孩子。 见他不吭声,颜月抿抿唇,眼角余光掠过他渗出了血丝的腹部伤处。 “但我还是要与你说,尽管舍己为人是美德,可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 ,谁也无法代替对方办到,所以,还请王爷下次莫要这般奋不顾身,我还不起。” 风离陌的眸光微暗,“你在京中想做什么?” 颜月正欲撑着床面坐起身的动作一僵,错愕的迎上他的冷眸后,又迅速避开。 不等她找到搪塞的借口,他好听的嗓音再起。 “你腹中孩子的生父,是否与你要做之事有关?” 颜月十指一紧,压根吃不准活阎王在想些什么。 突然。 她的下巴一疼,被迫抬起与他四目相对。 “他——是谁?” 颜月想起那黑漆漆的一夜,无助与痛苦如烈火从四面八方而来,她比任何人都想知道他是谁,恨不得亲手将他挫骨扬灰。 可她不能在他面前表露出来。 毕竟,她的这具身体是与他有过婚约的未婚妻啊! 思及此,她压下眼底不易察觉的恨意,淡然的接受他的审视。 “谁都有秘密不是么?重要的是,我们彼此的 秘密不会阻碍到对方要做之事。” 风离陌没有动怒,只是眉头微蹙。 他不喜欢失控,可确实拿她没有办法。 思绪翻涌间,他收回骨节分明的手。 颜月没有放松警惕,与此同时,她的心底浮起一个大胆的念头。 与皇帝交谈的那些,似乎可以让她从他的嘴里,得到一些与幕后人相关的消息。 这个机会稍纵即逝,若是把握不好,还有可能让自己陷入到更大的危机当中。 她实在不愿意再虚耗下去了。 打定主意,她坚定的开腔,“皇上愿意放我离宫,是想让我助你将幕后人揪出来。” 果不其然,她在活阎王面无表情的脸上,察觉到了一丝古怪的涟漪。 “我知道,你们各怀目的,都想比对方率先得到幕后人,眼下,我与王爷捆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然更希望王爷能够得偿所愿,前提是——” “王爷愿意告诉我更多的线索……” 第81章 是什么关系 风离陌唇角的弧度逐渐下沉,犀利的黑眸也紧跟着眯了起来。 “父皇能给你更多,你为何选择的是我?” 颜月不卑不亢的迎上他的视线,“皇上会害我腹中的孩子,而你不会。” 风离陌的眸光,再次落回到她隆起的腹部,眼底迅速划过一抹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柔色。 “你是个聪明人,应当知道跟我谋事,危险会无处不在。” 颜月闻言,忍不住啧啧咂舌,他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他确实是危险本体,可他的数次搭救,似乎值得自己冒险一次。 “但……王爷不会袖手旁观,不是么?” 她的话音方落,腹中的双生子便附和的胎动起来,脚掌将肚皮顶起一个个小包,隔着衣服都能看见。 风离陌被她腹中孩子的举动吸引,哪里还顾得上心底关于她如何自救、保住孩子的疑虑。 她说得的确没错,每个人 都有秘密,只要目的相同、互不干涉,他愿意试着相信一次。 “你有没有听说过,数十年前的皇权政变?” 颜月眨巴眨巴眼睛,虽说自己穿越两次,可第一世命太短,还折在了他的手里,第二世又是眼下这种境况,怎么可能了解以前的宫廷往事? 见她满脸疑惑,不像是在假装,风离陌微微蹙眉。 如果她的身份来历,与他先前猜测的无二,她应该对那件事十分清楚才对。 莫非…… 他垂下幽深的眸子,“皇爷爷当年立了大皇叔为太子,后又废黜了他,改由父皇登基为帝。”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语气毫无征兆的变冷,如淬了寒冰一般。 “大皇叔那一脉触犯了忌讳,死的死,逃的逃,幕后人的身份与大皇叔一脉相关。” “这么说……”颜月意识到了他的变化,知道他隐去了很多细节没有道出,“他是回来复仇的 ?” 风离陌这才掀起眼皮,意味不明的勾了勾一边唇角,算是默认了她的推断。 一时间,谁都没有再出声。 厢房里静悄悄的,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她在等他自己说。 同样的,他也想知道她最关心什么。 两人不动声色的博弈,终究还是他占了上风。 颜月沉不住气的率先开腔,“上次我问即幕后人的时候,你说过‘活死人’三个字,我想知道活死人与幕后人有何关联。” 风离陌错开视线,目光没有焦距的盯着一处虚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突然,嘭的一声巨想,打断了厢房内的沉寂。 只见少年感十足的顾安站在外面,双手还保持着推门的动作。 他瓷白的娃娃脸上,布上了两个极重的黑眼圈,远远看着,像极了国宝大熊猫。 见到自家的男神果然在这,他小媳妇般委屈的开口,“王爷, 我不是吩咐过了,让你躺着静养的么?” 颜月被他操心的模样逗得噗呲一乐。 下一秒,便接到了他奶凶奶凶、一副要吃人的眼神。 她连忙摆手甩锅,生怕他会无情的把自己踹出医馆,“我一醒来王爷就在,可不是我让他过来的。” 顾安气呼呼的跨进厢房,一心只想将她扔出去,免得她继续祸害自家男神养伤,可一想到她开刀的画面,他又好奇又感激,只得郁闷的把气憋回去。 “你们再不听医嘱,我可不管旺福娘的死活了。” “旺福娘?”颜月诧异的望过去,“她怎么了?” 旺福娘是柳成怀一案的最后一名受害者,尽管她捡了一条命回来,却一直没有苏醒的迹象。 联想到柳成怀与幕后人有过接触,而旺福娘则与柳成怀的关系不浅,或许,柳成怀会对旺福娘说过一些什么也不一定。 顾安傲娇的闭紧嘴巴,孩子 气的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哼’。 颜月失笑一声,无可奈何的朝风离陌努努嘴。 “王爷,我这也没什么事了,听完旺福娘的消息后,你还是回自己的厢房歇息吧。” 风离陌睨着她越来越自然的相处方式,好似不像最初那般防他、怕他了。 还未等他表态,就见她侧首跳过他,直接看向正在闹小脾气的顾安。 “顾安顾安,王爷点头了,你赶快把旺福娘的情况说清楚。” 顾安未觉有异,这才欣喜的开口,“方才医女来报,她有舒醒的迹象,我去看过了,不出五日,她应当能醒。” “真的?”颜月不可置信的瞪圆了眼睛,“那太好了,我……” 她还在说着话,一股突如其来的压迫感与危险忽然逼近,紧接着,她的手腕被一股力道紧紧攥住,一张俊美到令人心神恍惚的脸,在她的眼里逐渐放大。 “你与小九是什么关系?” 第82章 绕了个大圈 风离陌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眸光深邃犀利,不肯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细微表情。 那人清脆悦耳的声音,仿佛还在他的耳边回荡。 “王爷王爷……” “顾安顾安……” 他极喜欢这样叠着称呼喊人。 与眼前的她一模一样。 若非那人早已经死了,他会跟上次一般,误以为她是那人。 颜月一头雾水的看着他,什么什么关系? 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这家伙怎么又开始发疯了? 可仔细一想,她便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一直以来,她都好端端的喊着顾神医,方才一时大意,竟忍不住喊了他顾安,还习惯性的用了叠字…… “对啊!”顾安这时也反应过来,狐疑的看向颜月,“我与你很熟么?你何时改的口?” 颜月退无可退,只能硬着头皮瞪他一眼,“我在你这住过,吃过,喝过,还不算熟么?” 说完,她一脸生无可恋的朝活阎王道:“王爷,你上次就唤过我小九,可我当真不知道谁是小九,难道这世间,还有人生得与我一般丑么?” “胡说,小九才不丑呢!”顾安不悦的打断她,“除了王爷之外,小九可是这世间第二好看的美男子了,只可惜,他偏偏喜欢与死尸打交道。” 顾安的话戛然一止,视线蓦地落到颜月被攥着的手腕上,他的娃娃脸瞬间变绿,连忙向前一步,想要将自家男神的手拉开,免得被‘丑女’玷污了。 哪知道,他的手还未伸过去,整个人便被一股内力震得倒飞出去。 “滚!” 顾安四脚朝天的躺在地上,满腹的委屈与不甘。 “王爷不拉我起来,今个儿我便躺在这里了。” 风离陌压根没有看他,只是平静的收回自己的手,最后看了颜月一眼。 “你最好没骗我,不然,你最好能骗我到最 后。” 话音一落,他起身离开。 颜月心弦一紧,他临走前那淡漠的一瞥,令她宛若置身刀山火海。 同时,也让她清楚的认识到,无论他的行为有多友好,他仍然是最危险的那一个。 与他同处,她不能放松一丁点的警惕。 反观地上的顾安,他正满心欢喜的等着活阎王伸手,把小媳妇的姿态表现得淋漓尽致,只可惜,他遇上的是风离陌,活阎王风离陌…… 果然不其然,他眼睁睁的看着男神从自己身侧迈过,越走越远,他的眼神顿时从火热期待变成了低落。 眼看着他就要消失不见,他忙不迭的爬起来,还不忘自我安慰的嘟哝一句。 “你伤着了腹部不宜弯腰拽我,我都懂,你还是在乎我的……” 颜月:“……” 目送走两人,她久久没有收回视线。 活阎王怀疑她上一世的身份,比怀疑这一世的还要命。 如果刚才没有顾安歪打正着的搅局,她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看来,是得找机会弄清楚,他弄死她上一世的原由了。 只有对症下药,方能有一线生机。 次日。 颜月养足了精神,一觉睡到自然醒。 落风早早的等在房门外,见她起床,立即欣喜的上前禀报道。 “颜姑娘,关于那个针灸包,老医师想起了一些线索。” “真的么?那我们现在过去。”颜月一听有新的线索,连饭都顾不上吃了。 落风制止道,“主子早就猜到你会如此,已经安排人去将老医师接过来了。” 两人一同前往医馆的大堂,一名身材佝偻的老人,正坐在下侧等候。 他的身上有一股浓郁的药味,是因为常年接触中药而染上的。 “老医师,我是负责调查案子的颜月,你想到了什么线索,尽管与我说。”颜月开门进山的切入正题。 “是这样的。”老医师捋捋发白的胡子,“刑部的人过来调查时,只问近期有没有丢失过针灸包,昨晚我想了一宿,忽然记起三年前的一桩事。” “三年前?”颜月眉头一皱,一股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老医师肯定的点点头,“同样花纹样式的针灸包,一直是内人替我做的,而那些个因为磨损而扔掉的,与你们拿来让我辨认的并不相符,不过三年前,我的确丢失过一个半新的针灸包,只是……” 他为难的停住话头,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颜月抿抿唇,细声安抚道:“老医师有话直说便好,若是涉及到了旁人的隐私,我们自会酌情保守秘密的。” 老医师长叹一口气,然后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有你这番话就好。” 他沉吟了片刻才继续往下道:“三年前,我受阿景所邀,去镇威镖局替总镖头的独女看病,针灸包也是在那里遗失的。” 第83章 三年前的事 颜月一诧,她怎么都没有想到,案件的证据会再次与镇威镖局有关。 而且事情又涉及到了阿景、肖铃。 不等她往深了想,老医师的话音再起。 “肖小姐得的什么病,我便不说了,当时我用针灸术让她安定时,房内只有我与她,以及一直抱着她的镖师虎子,针灸包应当是那会遗落的,后来我返回去找,却怎么都找不着了。” 颜月微微眯眼,线索的指向基本与她先前调查的方向相同,但更令她在意的一点是‘三年前’。 这说明,受害者的数量肯定远超眼下的发现。 隐藏在暗处的凶手不仅变态凶残,而且心思缜密,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了,仍旧没有引起官府的注意。 “落风。”颜月凝重的朝他看过去,“你派人走访一下京中的各个县府,重点排查三年内未曾记录在册的疑案。” “是 。”落风领命离开。 颜月沉吟了片刻,脑海里忽地想起在肖铃的遭遇。 她试探性的问道:“老医师去替肖小姐诊治时,可听说过‘活死人’三个字?” 因为阿景说过,肖铃曾经差点被一个‘活死人’弄死,按照时间推测,老医师去替肖铃诊治,应当是因为那个意外。 老医师‘咦’了一声,“你是如何知道的?” 颜月的心弦瞬间绷紧,‘活死人’不仅事关案件,还与夺走自己清白的混蛋相联。 她没有作声,静静等着老医师的下文。 “虎子的确问过我活死人。”老医师一边仔细的回想,一边将知道的表述出来,“但他说的实在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这世间哪有受了致命伤后,还生龙活虎的人?” 老医师越想越糊涂,一会若有所思的点头,一会又笃定的否决摇头。 颜月见状,当即 提出一条新的见解,“如若是被药物控制了呢?” 老医师垂下轻捋胡子的手,“我从医数十载,还未曾听闻过有这种药物存在。” 颜月的心情瞬间低落下去,的确,就连听雨楼也只是能研制出‘销魂’,别提是将人变成行尸走肉的药物了。 看来,得令寻办法,撬开活阎王的嘴才行。 “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回医馆了。”老医师起身告辞。 颜月感激的把他送到门口,正好遇到折返回来的落风。 “我们去镇威镖局走一趟。” 不等他回话,她径直朝马车而去。 “可颜姑娘还未用早饭呢。”落风满脸的无奈。 “路上随便买点吃的就行。” 落风只得跟上。 另一边。 风离陌静养的厢房内,顾安正在替他换药。 一直隐身在暗处的末雨,这会子单膝跪在地上,禀报着 刚刚查到的信息。 “皇上昨日给颜姑娘用的是月红。” “那不可能。”顾安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直接否认道:“没有哪个怀有身孕之人,服用过月红后不会早产的。” 说到这,他停下手里的包扎动作,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家男神那双迷死人不偿命的眼睛,“不会是真的吧?她当真用了月红?” 风离陌抿紧了凉薄的唇,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顾安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眼里的光逐渐变得炙热,“不行,我必须得与她切磋一番,将她的本事全都学过来,能应对月红的法子,那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风离陌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眼底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精光。 或许经由顾安搅合,他能更快的摸清楚丑女人身上的谜团。 颜月可不知道活阎王又在给她挖坑。 赶到镇威镖局门口的时 候,她正巧遇到了一身粉衣,正挽着虎子手准备出行的肖铃。 见到两人,虎子的身形明显一僵,不悦的脸上写满了‘不欢迎’三个大字。 肖铃倒是很开心,她主动松开虎子的手,蹦跳着迎过来。 “你们怎么来了?是上回的事还有未说清楚的地方么?” 颜月摇摇头,“我这次来,是想问问三年前的事。” 听到三年前,肖铃的脸色瞬间变白,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后退了数步,如同受惊的小羊,蜷缩成一团,瑟瑟的抖了起来。 “铃儿。”虎子连忙将她拥入怀里护住,双手捂住她的耳朵后,这才凶狠的扫向颜月,“三年前的事,我们没有什么好说的。” 颜月眯了眯眼,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对三年前的事这般抵触。 联想到老医师忌讳的样子,她的脑海里瞬间涌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想。 难道…… 第84章 相同的遭遇 她的怀疑还没有成型,虎子就面无表情的下起逐客令,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请你们离开,镇威镖局不欢迎你们。” 案件好不容易有了新的进展,颜月怎么可能离开。 她抚着肚子向前几步,模棱两口的试探道:“老医师与我说过三年前的事,若你不希望我单独提问肖小姐,那便请你找个地方与我细说,否则,依照我们的调查发现,我们完全可以将肖小姐带去刑部。” 虎子的脸彻底黑了下去。 自古民不与官斗,肖铃又是他捧在手心里宠的女孩,他不能让她在没有自己的地方,遭受莫须有的痛苦。 几番思量下来,只得恨恨的同意她的提意。 “你们先去会客厅等我。” 颜月点点头,与落风一道由镖师引着,朝会客厅而去。 身后,虎子用与方才完全不同的音调,一遍遍的柔声安抚着,“铃儿别怕,我在,别怕 。” 颜月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两人紧紧的依偎在一起,受惊过度的肖铃一直攥着虎子的衣摆,把他当成了唯一的依靠。 而虎子则不耐其烦的重复着同样的话,向来凶狠的眸光化成了一汪春水。 没一会。 两人进了会客厅。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虎子才姗姗来迟。 他没有换衣袍,胸襟上湿了一大片,显然是被肖铃的泪水染湿的。 “你想知道什么?”他连坐都未坐,直接开门进山的切入正题,一副着急离开的模样。 颜月面对他的防备与冷言冷语,心里不仅没有不舒服,反而对他爱护肖铃的表现极其欣赏。 “我想知道三年前,发生在肖铃身上的事。” 虎子闻言,立即用力的闭上眼睛,眉心拧出了极深的沟壑。 颜月没有急着逼问,而是想听他能说出些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虎子终于睁开眼睛 ,狠戾的眸光之下,暗藏了一抹自责与悲伤。 “既然你们能找到老医师,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三年前铃儿被恶人掠了去,我寻到她的时候,已经迟了,她的清白……” 他的话音逐渐变得低落。 “我想弄死那人,可几次击中他的致命点,他都跟无事人一般,最后还是让他逃之夭夭了。” 颜月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虎子的话与她先前的猜想没错。 肖铃被人毁了清白,他们才会对三年前的事那般忌讳。 而凶手屡次对丢失过清白的姑娘痛下杀手,会不会是因为肖铃的遭遇? 可……也说不通啊! 该死的难道不是犯下恶事的施暴者么? “能说的我都说了,若铃儿的事传了出去,我定会与你们闹得鱼死网破。”虎子回过神,凶神恶煞的威胁了一句。 颜月迎上他警告的视线,真诚的朝他承诺道:“放心,我会把这件 事烂在肚子里的。” 虎子冷哼了一声,脸色总算好看了几分。 颜月斟酌了片刻才继续往下问,“既然事情已经说开到这个份上,我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害了肖小姐的恶人逍遥法外,还请你将能记起来的细节都说一遍,或许,我们能将恶人绳之以法呢?” 虎子一怔,他没想到自己冷漠的态度,竟能换来她的好心相助。 “谢……谢!”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颜月抿抿唇,她也有私心,调查‘活死人’,不仅仅是因为肖铃的遭遇。 虎子坐了下来,仔细的回忆了一遍三年前的往事,确定没有遗漏后,他才细细道出。 “当时是晚上,我没能瞧清楚他的脸,只觉得他的身上有一股子很大的药味,我的长剑刺穿过他的心口,以及划破过他的颈部,从现场的血迹来看,他分明活不了,可偏偏,直至他逃走也没有倒下,就连与我对打的力 道也未曾减弱半分。” 颜月只觉得匪夷所思。 “这怎么可能?” “对了。”虎子忽地想起另外一件事,“他一直发出一种类似于野兽的撕吼声,铃儿的身上,也布满了被他撕咬后留下的血牙印。” “还咬人?”颜月的脑海里不由的浮现出‘僵尸’的形象,紧接着又用力摇摇头,将这个不切实际的推想挥散。 虽然她的穿越,以及隔空取物的本事都很扯,但鬼怪一说,一向没有科学依据支撑。 她将这件事暂且压下,把重心重新放到案子上。 “老医师说,他于三年前来救治肖小姐的时候,遗落了一个针灸包,你们可有见过?” 虎子身形一僵,局促的失口否认,“这件事我们都知道,但我们未曾见过,老医师也没有证据能够说明,针灸包一定是在镇威镖局内遗失的。” 说完,他再次起身,右手不自然的抬起送客…… 第85章 遣送的下人 颜月注意到,在涉及当下发生的案子时,他会下意识的出现排斥抗拒,比提及三年前的事还要明显。 “那有没有可能是阿景拾了去?” “不可能。”虎子连想都没想,直接脱口而出,“老医师诊治时,阿景一直在外面,老医师离开时,他也未曾相送,而是进了厢房探望铃儿,既然我们都没有看到针灸包,阿景就更不可能了。” 颜月又旁敲侧击的问了好几个问题,可虎子除了否认还是否认。 她只得无功而返,毕竟没有实际的证据,所有的案情皆为推测,不足已支撑她怀疑任何人。 离开镇威镖局的路上。 颜月皱紧了透气的眉头,被脑子里繁琐的线索缠绕得头疼欲裂。 “颜姑娘,案子虽然重要,但你这身子,还是少忧心些的好。”落风忍不住的提醒一句。 颜月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正是因为我这副身子,才会想要在生产前让案情大白。” “可这也急不来啊!” 落风可不想再次面临自家主子奋不顾身的局面,经过这次的事情,他可算悟出了一个道理。 那便是颜姑娘好,自家主子就好;颜姑娘无恙,自家主子就不发疯。 颜月看了他一眼,正当她想说些什么,一道抽噎声忽地传入她的耳朵。 她寻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粗衣的小丫头,正抹着眼泪往前走。 小丫头怀里抱着一个包袱,看样子应当是被遣送走的。 带路的镖师见她停下脚步观望,立即说明道:“那是小星,是大小姐身边的丫头,不知道为何,虎哥安排了她离开。” “肖小姐知道么?”颜月属实看不懂虎子的这番操作,他是想掩盖什么?还是正常的遣散下人? “知道的。”镖师叹了一口气,“ 大小姐也不舍,可她一向听从虎哥的,所以……” 颜月不等他把话说完,径直朝小丫头迎了过去。 “小星……” 小星乍一听有人唤自己,一抬眼便被颜月的丑脸吓得倒退数步,“你你……你……” “我是替战王爷查案的颜月。”颜月早就对旁人的反应习以为常,她友好的朝小星笑了笑,“能否借一步说话?” 小星不过是养在府里的丫头,战王爷的名号一出,她的腿便不自觉的发软,哪里还敢不答应。 “好。”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至角落。 颜月也不与她绕弯子,直接问道:“虎子要送你出府,可是因为你犯了什么过错?” 小星委屈的摇摇头,“我侍奉大小姐半年多了,一向兢兢业业,从未惹过大小姐生怒,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做错了。” “半年?”颜月抓住她话里 的重点,“那在你之前的贴身丫头呢?” “好似只侍奉了大小姐几个月,便走了。” “你可知道原因?” 小星一问三不知,“我未曾与她见过,自然没有交集,怎么可能知道她在府里犯了何事?不过……” 她哽咽着顿了顿,“听镖师们说过,至三年前大小姐重病一场后,她身边的丫头便呆不长久,包括我为止,已经送走六人了。” 颜月心头的疑虑越发的重了。 可她暂时还不能确定,丫头的遣散,是否与案件相关。 颜月道完谢,让小星自行离开。 回刑部的医馆的马车上,她吩咐落风着手调查另外五名丫头的下落。 任何可能与案件有关的线索,她都不能放过。 马车行至闹市区,颜月忽然被一股烧玉米的香味吸引。 深藏在记忆深处的画面也随之浮现。 她植物 人状态时,疯娘经常偷偷的带上烤玉米去看她,尽管疯娘意识混乱,但总会用幼稚的语气,一遍遍的讲述玉米有多香,让她张嘴尝一尝。 颜月的唇角不由的荡开一抹浅笑,从她重生到这具身体,洛氏给了她温暖时,对方就已然是她‘实打实’的母亲了,她比任何人都要珍惜。 思及此,她掀开马车帘子,眉眼挂笑的朝落风问道:“能停一停么?我想买些烤玉米。” 落风领命停下马车。 颜月托着肚子小心迈下去,这才发现不远处的烤玉米摊,竟然围拢了一圈看热闹的百姓。 还未等她走过去,耳边蓦地响起一阵细微的哄笑声。 “疯婆子,你帮我将鞋擦干净,我便给你烤玉米如何?” 下一秒,一道熟悉的嗓音忽地响起。 “我,我擦……我要烤玉米!” 颜月浑身一怔,是——母亲? 第86章 讨回个公道 颜月刚想小跑过去查看情况,忽地,心底敲响一记警钟。 不对,她不能这么着急的过去。 活阎王三番两次的试探,显然没有放弃调查自己。 落风是他的人,她必须得时刻绷紧神经才行。 思及此,她不动声色的压下眼底的焦急,以正常的脚速,不紧不慢的往玉米摊而去。 走近后,她一眼便看到洛氏坐在地上,发髻全乱了,衣袍上满是灰尘污渍,还有几个清晰的脚印子。 一个长得尖嘴猴腮的贵公子,正站在洛氏的前面,手里还拿着一个装有烤玉米的油纸包。 “你不是想要烤玉米么?那就快些将我的鞋面擦干净啊!” 哈哈! 周边的人都笑开了,朝着洛氏指指点点起来,全然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贵公子得到百姓的附和,气焰顿时又高涨了几分。 “可别忘了要用脸擦,这样才能将鞋面擦得干干净净,得到烤玉米哦。” 洛氏 一听‘烤玉米‘三字’,呆滞的双眼顿时一亮,咧开嘴嘿嘿一笑,“好……” 说着,她低头便要按照他的吩咐做。 围观的百姓更是大笑了起来,嘲笑讥讽,看戏不嫌事大。 眼看着洛氏的脸便要贴近鞋面,贵公子忽然将脚错开,心里有了更好的主意。 “不对,用脸可擦不干净,你得用舔的才行。” “是么?”不待洛氏做出反应,颜月突然笑了一声,引得所有人齐齐朝她看了过来。 她一袭淡紫色的长裙,外面穿了件白色的褂子,瘦小的身板像豆芽菜似的,可偏偏挺着高高隆起的孕肚。 那张丑绝人寰的脸挂笑的时候,疤痕越发的狰狞可怖,令人不敢多看一眼。 也正是因为这张标志性的丑脸,她不用多说废话表明身份。 百姓们下意识的收敛起看热闹的心。 “是……是战王爷身边的丑……仵作。” 颜月唇角的弧度逐渐下沉,她一步步 走近叶公子,眸光冷冷的落在他的身上。 “是,是啊,”贵公子不自在的清了清喉咙,“我……我是兵部尚书之子叶全文,我让人舔鞋,这没碍着你吧?” 他听过传闻,知道战王爷宝贝她,尽管心里有一万个瞧不起她,面上却不敢表露出一丝嚣张无理。 颜月停在他的三步开外,毫不掩饰的讥讽道。 “我的鞋面也脏了,要不然,你帮我舔干净?” “我……”叶全文被羞辱得脸色瞬间涨红。 “怎么?”颜月不屑的睨他一眼,“同样都是人,你能让她替你舔鞋面,轮到自己就不愿意了?” 叶全文下意识的攥紧拳头,一抹凶光从眼角划过,“我可是堂堂兵部尚书之子,怎么能与这疯妇人一概而论?” “啧!”颜月嗤笑出声,“尚书之子,是会比旁人多生一张嘴?还是多长一双眼睛?” 说到这里,她又眸光犀利的朝围观百姓瞥去。 “你们也 都听明白了吧?今日,叶公子是在仗着自己的身份地位针对疯妇人,明日,他一样会针对你们或者你们的亲朋好友,毕竟,对他而言,你们与疯妇人并无两样,都是他瞧不起的蝼蚁。” “所以……你们在起哄什么?助长叶公子变本加厉的欺辱你们,你们会更高兴?” 百姓们哑口无言的怔在原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只觉得刚才的起哄,像鞭子一般,狠狠的抽在了自己的身上。 是啊,这丑八怪说的话,不无道理啊。 他们也只是普通平民,与这疯妇有何区别? 落风闻言,也不由的多看了颜月几眼,像这种骇人听闻、违背世俗常理的话,放眼整个西凉,恐怕只有他家主子敢说、会说。 没想到,颜月居然也会说。 两人明明相识不久,显露出来的相同点与默契度,却与相识了许久的老熟人一般。 真是蹊跷。 颜月不再管其它,小心的弯腰, 朝坐在地上的洛氏伸手,“别怕,没人敢欺负你了。” 说话的时候,她的眼皮耷拉下去,藏好微微温润的眼眶。 洛氏怔怔的看着她白皙的手,五指比常人要纤长许多,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浑浊的眼睛里瞬间迸射出一缕欣喜的光。 “双……双儿……” 颜月浑身一滞,这便是母女连心么? 尽管洛氏的意识混乱,却能凭介感觉就将她认了出来。 她抿抿唇,并没有选择逃避,而是大。大方方的握住洛氏布满各种新旧伤的双手。 “大娘,您说我是双儿,那我便是双儿,现在双儿要你起来,你会不会乖乖的听双儿话呢?” “我自然听双儿的,我还有烤玉米,都是双儿的。” 提及玉米,洛氏脸上的喜色顿时被一抹焦急取代,而后一骨碌爬起来。 她一边无助的跺着脚,一边指向叶全文,口齿不清的喊了起来,“玉米,是我给双儿买的,玉米……” 第87章 他到底是谁 颜月的眉眼狠狠一震,更是动容,心里有几分酸涩。 原来,叶全文的玉米是从洛氏手里抢过去的。 若非自己正巧经过,她很难想象,洛氏会受到怎样的欺辱。 思及此,她眼底迅速划过一抹寒意,冷冷的看向叶全文。 这时,叶全文也意识到了不对。 他将不甘隐藏起来,冷傲的把玉米递向洛氏。 “给你,小爷不与你玩了。” “别啊。”颜月冷冷的低笑一声,“游戏虽是你说开始的,却得由我说结束。” 叶全文僵硬的收回手,再次被打脸的他,咬牙切齿的从喉咙里挤出一句。 “你想怎么样?” 颜月紧了紧洛氏的手,不动声色的向前一步,将其护在身后。 “你方才不是说过了么?鞋面要用舔的才干净,叶公子还没照做呢。” “你别太过分了!”叶全 文哪曾受过这种气,再加上这么多百姓瞧着,他的理智瞬间被怒火淹没。 “你真当自己是战王妃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未婚先孕还有脸在外招摇过市,真不知廉耻!” 人群里,一道视线直直的落在颜月的身上。 ‘未婚先孕’四个字,令其掩在面纱斗笠之下的脸,浮起一抹病态的杀意…… 而颜月不气反笑,她抬手,指向烤玉米用的铁炉,“既然叶公子对我的鞋面不感兴趣,那便将铁炉舔一遍吧。” 嘶! 周边的百姓闻言,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要是将发烫的铁炉子舔一遍,叶全文的舌头不废也得残啊! “你……” 不等叶全文恼羞成怒,一道毫无情绪起伏的低沉嗓音,忽地从人群外传来。 “叶公子若是觉得舌头比脑袋值当,不照做也成。” 声音如温白开 般淡淡的,哪怕是涉及到性命攸关的言词,也没有一丝波澜。 所有人闻声望去,一道身着纯色锦袍的身影,正不紧不慢的走近。 他头上的护额镶嵌着干净剔透的玉片,在太阳光线的照射下,散发出五彩的光芒,将他那张恬静的脸,衬托得多了一丝人气。 是独孤长留。 叶全文也是识得他的,当即谄媚的上前一步施礼道:“见过太子殿下。” 周边的百姓见状,一个个恭敬的伏倒至地。 独孤长留没有理会任何人,他静静的走到洛氏的身侧,从袖口里取出一个精致的礼盒递上去。 “颜月是南阳候的义女,颜夫人便是她的义母,我随她学习验尸之术,也算有了师徒之名,小小薄礼,不成敬意。” 百姓们顿时震惊了,“她竟然是南阳候的原配夫人?” “那个得了失心疯的洛氏? ” 就连叶全文也是止不住的冷汗淋漓,官大压一级,他戏弄的可是南阳候的脸面啊! 再加上皇亲国戚的那层身份,他再混账也算得清,这弄不好便是牵连九族的大罪。 “好漂亮的盒子……” 洛氏欢欢喜喜的想要去接,在十指即将触到礼盒的瞬间,又怯怯的缩了回去。 独孤长留将礼盒又往前送了送,她才飞快的接过,满脸堆笑的塞进颜月手里,“双儿,给你,你的……” 颜月鼻头一酸,眼角微微湿润。 她没有推辞,而是强撑着理智,用礼节性的浅笑冲她点头致谢。 “好,既是义母转赠给我的,那我便收着。” 这时,独孤长留朝踌躇不安的叶全文看了一眼,目光淡淡。 “怎么还不舔?是想选择死?” 叶全文的脸色却唰的一下白了,简直如同身陷地狱深渊一 般,“不,不是……” 下一秒,他噗通一声跪至铁炉边,心如死灰的双眼一闭,朝铁炉子舔去…… “啊!” 一时间,整个场面静得落针可闻,唯有血肉碰上滚烫铁片发出的嗞啦声晌,还有叶全文惨烈的叫声,如鼓锤般刺激着众人的耳膜。 惨,好惨! 众人心有戚戚焉,再也不敢跟说着疯娘半句不是,更不敢惹那丑八怪一分一毫,生怕也是这个下场。 最后,疼得昏死过去的叶全文,由百姓送回叶府。 颜月这才有功夫观察独孤长留,眼神里有困惑。 这个冷淡的男人,已经不止一次帮她了,上次坑南阳候的钱财,也是因为他的神助功。 他留在她的身边学验尸,还处处帮着她,她始终想不明白,他求的是什么? 突然,她的脑海里划过一个画面,那是原主幼时记忆里的东西…… 第88章 那人不是他 原主幼时跟着家里人去狩猎,却意外走散,曾在林子里遇到过一个被困在地底洞穴、奄奄一息的年轻男人。 当时下着瓢泼大雨,原主生怕雨水会把洞穴淹没,便用自己弱小的身板,将洞口挡住,不让雨水落入洞穴里。 昏暗的光线下,她只能隐隐看见男人头上戴着护额,与独孤长留一样。 颜月刚想到这里,又自我否定的摇摇头。 原主幼时救过的人,时至今日,怎么着也有三十出头了。 可独孤长留年纪轻轻的,两人间除了都喜欢佩戴护额之外,再没有任何相似的共通点。 不过有一点她可以肯定,独孤长留一定不简单。 颜月收回探究的视线,朝他抿唇浅笑,“多谢了。” 独孤长留似乎察觉到了她的防备,但他仍然没有显露出一丝多余的情绪,“既然要谢,那不如请我吃顿午饭。” 颜月下意识的捂住钱袋 子。 请太子吃饭,那她辛辛苦苦讹来的钱财,不得直接散掉大半? 不行不行! 她守财奴般退后一步,打算找个由头溜之大吉。 哪知道,她还未开始实施计划,就见他抬手指向不远处的一个简陋饭馆,“那家如何?” “那家好啊!”颜月眼睛顿时一亮,连腰杆子都挺直了几分,“太子殿下不必与我客气,想吃什么尽管点就是了。” 说完,她生怕他临时反悔,连忙牵住洛氏的手,先他一步,美滋滋的朝饭馆走去。 不是她突然大方,而是这样的小饭馆,她还是请得起的,既能还清人情,还不会腰包缩水,何乐而不为呢? 独孤长留没再多言,默默的紧随其后,望着她小心呵护洛氏的背影,向来面无表情的俊脸,竟划过了一抹转瞬即逝的异色。 落风凌乱的站在原地,尽管自家王妃挺着个大肚子,半边脸还丑得吓 人,可独孤太子脸上不见一丝嫌弃与避讳。 男人的直觉告诉他,这很不正常! “末雨。”他朝着虚空轻唤道:“回去告诉主子,有人要抢咱家王妃!” 颜月可不知道落风做了什么,领着人径直进了饭馆。 几人落坐好后,她连菜谱都没看,小手帅气的一挥,‘豪爽’的让小二将店里好吃好喝的,全都送上来。 “听闻独孤太子来西凉不久,平时见的都是达官显贵,怎么会识得我义母呢?”颜月一边安顿洛氏,一边试探性的问话,“就连我也是第一回见她。” 独孤长留看了颜月一眼,眸底有讳莫如深的情愫,却淡淡的道:“平日出门遇到过几次,最后是南阳候府的下人将其带走,便向旁人打听了一番。” “那礼物……” “本就是要送你的,不巧遇到了这桩事,怕你不识得她的身份,会在叶全文那吃亏。”独孤长留 有问有答。 面对他的坦荡,颜月反倒不好意思了起来。 “亏的有你,否则,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替我义母出气。” “双儿……不气!”洛氏闻言,还以为颜月在生气,她一脸紧张的站起身,东瞧瞧西看看,“玉米,没有烤玉米。” 颜月心疼的握住她的手,下意识的放轻语调,哄孩子般哄道:“烤玉米哪有义母重要?只要义母好好的,双儿便不生气。” “好好的。”洛氏重复了一遍她的话,而后用力的点了好几下头,这才乖乖的坐下,“我好好的,双儿不气。” 颜月握着她的手蓦地一紧,脑海里再次回想起一段过往,那时,原主母亲压根不傻,如果不是因为…… 想到这,她眼底抑制不住的浮起一丝杀气,南阳候府…… 总有一日,她会回去替原主、替自己、也替疯娘讨回应有的一切! 这时,一道刻薄的女 声,在饭馆的大门处响起。 “洛景舒,你怎么又乱跑出来了?” 洛氏闻声,好像受到了什么大的惊吓一般,恐惧的缩到颜月的怀里,一个‘怕’字刚到了嘴边,又忽地想起什么。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胆量,蓦地张开双手,护崽般将颜月拦在身后,自己却哆嗦不止的面向来人。 “你你……你可以打我,但是你不可以欺负双儿。” “双儿?”来人正是南阳候扶正的正妻柳氏,她噗的一声蔑笑,“你可别告诉我,你那短命的女儿死后,又自己从坟墓里爬了出来,不过……” 她看向颜月,忽然顿了顿,“这女仵作的脸,倒是真像从地底下爬出来的玩意,吓人得很。” 柳氏明知道到独孤太子也在,但她就是忍不住的想要羞辱颜月一番。 若非她,自己的儿子不会平白受人指点怀疑,属于自己女儿的嫁妆,也不会无故少了大半…… 第89章 带她回王府 洛氏虽然痴傻、反应迟钝,但只要是与双儿相关的话与事,她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她就是双儿,你不许说双儿坏话。” 颜月闻言,一股说不出的暖意在心底蔓开。 她感动的拽拽洛氏袖子,“义母,你放心坐下吃饭就是,一切有我。” “可……”洛氏急得满头大汗,一想到双儿被柳氏欺负的画面,她哪里还肯安稳落坐。 颜月安抚般冲她浅浅一笑,半边脸上的鲜红疤痕顿时皱成一团,瘆得人发慌。 可洛氏不仅不怕,还往颜月的跟前又凑近了几分,“她会掐你、会将虫子放……放到你的身上,还会……” “你住嘴。”柳氏脸色一变,生怕自己做的那些会被洛氏抖漏干净,“你一个疯婆子,居然还学会瞎编乱造了?” 说到这里,她恶人先告状般望向一侧静默不语的独孤长留,“太子殿下,这疯婆子胡说八道,毁我名誉,您可不要轻信啊!” 颜月不动声色的紧了紧拳头,柳氏还跟从前一样,尖酸刻薄、自私自利的歹毒性子一点都没有变。 洛氏被她打 骂怕了,在她盛气凌人的气势下,连半个字都辩驳不出来,整张脸酱得通红,浑身都在害怕的发抖。 这些反应,如重石般压在颜月的心口。 她一手托着肚子,另一只手反过来将疯娘护住,冷冷的睨向柳氏。 “想必你就是柳姨娘吧?” “姨娘?”柳氏的音调瞬间拔高,“你……” “怎的?你不是姨娘么?”颜月不等她说完,便径直打断。 “我顶替的是无双姐姐的婚约,那洛氏就是我的义母,我义母只是得了失心疯,被义父关在府里不得外出罢了,她依旧是原配夫人,你,于义母而言,难道不是妾?” “你——”柳氏被她的三言两语气得哑火,她顶着扭曲得狰狞的脸,双手攥得咯咯作晌,却顾忌着孤独长留,不敢像平日里那样放出狠话。 可她向来趾高气扬惯里,哪里咽得下这口恶气?当即阴阳怪调的吐出一句 “颜月是吧?我劝你说话过过脑子,认清局势再看看要不要为别人出头,免得惹上一身腥,到时候后悔都晚了!” 说完,她恼羞成怒的示意了身后 嬷嬷一个眼神,“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将洛氏带回府?” “我不走。”洛氏一把抱住颜月的胳膊,“我要跟双儿在一起,我哪里也不去。” “这可由不得你。”柳氏冷哼一声,“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管不着我南阳候府的家事。” 她刻意说重了南阳候府的家事几个字,就是想让独孤长留不要插手。 眼看着几个嬷嬷就要逼近,洛氏如筛糠般剧烈的抖了起来,“双……双儿,双儿不怕,娘亲不会离开你了,不会的。” 纵使害怕到了极至,她仍然想要安抚她。 颜月鼻尖一涩,心脏蓦地狠狠的揪紧。 她是最不愿意看见疯娘被带走的人,可她实在没有由头能将其留下,纵使是留下了,她又能将疯娘安置到哪里去?。 “落风。” 忽然,一道低沉好听的嗓音在饭馆外响起。 是活阎王! 颜月猛地抬眼看去,正好迎上他如黑洞般好似要吞人的冷眸,她的瞳孔骤然收缩,傻愣了一会,伴随着风离陌他走近的脚步声,她努力强迫自己保持镇定,“王……王 爷怎么来了?” 风离陌看了她一眼,目光再扫向柳氏,冷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将颜夫人带回王府陪伴颜儿直至生产,谁有异议,让他直接来找本王。” “是。” 落风领命,还故意挺直了腰杆,朝柳氏身前大跨一步。 他家未来的王妃,可不是什么玩意都能欺负的。 柳氏被他的凶相吓了一跳,再加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战王也在,她哪里还敢吱声,当即紧了紧十指垂下头,有再大的怨气也只能咬碎银牙往下吞。 而端坐在饭桌前的独孤长留,始终心无旁骛的睨着眼前的茶水。 颜月却更是呆愣不已。 活阎王没事吧,他怎么还……还要把疯娘也连带着接回去? 虽然这是她乐于见到的局面,可他的行为,实在是太太……太诡异了! 这跟他以往的人设不符啊! “王爷……” 风离陌的视线重新看向颜月。 只见她一动也不敢动,欲言又止的模样,十根脚趾极不安份的躁动起来,将绣花鞋面顶得一鼓一鼓的,竟莫名的让他觉得有些——可爱 ! 他漆黑一片的眸底霎时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不是要回府?” “回……回啊!” 颜月迅速回神,虽然战王府危机重重,把疯娘接到身边后,会让暴露身份的风险系数提高,但至少,疯娘不会在战王府内受到非人的折磨与对待。 她抿抿唇,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后,她一扫脸上的复杂情绪,可她刚想拉着疯娘离开,眼角余光却瞥见了位置上的独孤长留。 完蛋,说好的要请人吃饭,她这一走…… “唔!”她才刚犯愁,头上忽然吃痛,“王爷……” 他好端端的敲她做什么? 听着她哀怨的唤声,看着她迎上来的不解眸光。 风离陌前一秒才变冷的气息,这一秒已然缓和。 不知道为何,只要她没有与孤独长留对视,他的心情就不会受到任何影响,手也不会不受制的落到她的头顶…… “请吃饭并非陪吃饭。” 话音落下,他取出一碇银子放置于桌面,说了一句“跟着本王”,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 第90章 你要怎么谢 颜月瞅瞅面部扭曲的柳氏,又看看冷傲远走的活阎王。 尽管有些不地道,但为了洛氏,她只能选择抱住他的粗大腿。 思及此,她牵住洛氏的手,尴尬的朝独孤长留留下一句‘你多吃’后,赶紧屁颠屁颠的追上去。 独孤长留始终没有起身,只是淡淡的睨着她与洛氏牵在一起的手。 随着他素净的手指捏起茶盏,原本静置的茶水,立即泛起阵阵涟漪,他垂眸,不带一丝情绪起伏的吐出一句,“果然……” 而杵在一侧的柳氏,还未从憋屈中回神。 她有一肚子的怨言,却无处发泄,涂了厚厚一层胭脂水粉的脸,由青转白,又由白转黑,末了,只得朝身边的下人狠狠的怒斥一句。 “没用的东西。” “既是颜府的义女,候府要将她接回去待嫁,自然无人能够反驳。”独孤长留抿了一口清茶,薄唇微动。 “对啊!”柳氏闻言,眼睛 顿时一亮。 只要颜月跟疯婆子回到颜府,大门一关,纵使战王爷的手再长,也伸不进候府里。 届时…… 她扭曲的脸部逐渐舒展,露出一抹阴毒的冷笑。 “多谢独孤太子了。” 独孤长留没再理她,而是静静的等着小二上菜。 哪怕是人已经离开了,他仍然想将她请的第一顿饭,有始有终的吃完。 另一边。 颜月一干人等都上了马车,回王府的路上,洛氏将头轻轻的贴在颜月高耸的腹部,一边傻笑,一边重复的说道:“你好呀,我是外祖母哦!” 颜月为疯娘的举动而动容,可越是如此,她心底的不安便越发放大。 好几次偷偷的瞄向风离陌,他都是一副闭目养神、对周边事物充耳不闻的模样。 “颜夫人她……”她干笑一声,打破两人间僵凝的气氛,“似乎把我认成了颜无双。” “嗯。”风离陌慵懒得从喉咙里 发出一个单音,连眼皮都没有掀一下。 只是……嗯? 颜月不敢置信的眨眨眼,好半晌都没有从震惊中回神。 “王爷难道不想知道,她为何会将我认成颜无双么?” “一个死人而已。”风离陌这才睁开双眼,幽深的眸光轻轻的扫过颜月那张绝丑的脸,而后又重新阖上眼皮。 颜无双病逝之后,他派顾安去查验过,确定人是真的没气了。 颜月的心里十分不是滋味,毕竟‘死’的也算是她,诺大的京城,除了疯娘之外,竟没有一人在意她的死活。 她却没注意到,风离陌垂放在袖子里的双手,不可察觉的收几了几分。 很快,马车驶到王府。 府里的下人似乎接收到了消息,已经事先候在了外面。 嬷嬷们全都面带笑脸,与南阳候府那些个仗势欺人的玩意完全不同,对疯娘特别的好。 就连提议要玩的游戏,也全是疯娘喜欢 的,原本一直揪着颜月袖子不肯松开的她,当即像孩子似的,蹦跳着随嬷嬷们进入王府,一边走,还一边回头朝颜月招手。 “双儿来……双儿也来。” 颜月答应了一声‘好’后,侧首望向活阎王,不吝啬的谢道:“多谢王爷。” “谢?”风离陌迎上她的视线,却忽然朝她逼近了一步,“如何谢?” “这……” 颜月被笼罩在一片暗影里,因为离得太近,他身上那股子独有的气息霸道的涌入她的鼻腔,压迫感形成一张巨网。 “能谢独孤长留,却不能谢我?” 风离陌的心里压着一团无名的邪火,一想到她与独孤长留相对而坐的画面,他就感觉向来冷静的自己在失控。 什么情况? 活阎王这是在跟独孤长留比? 颜月警惕的捂住荷包,脑速飞快的运转起来。 “不是我不愿意请王爷吃饭,是小饭馆配不上王爷的身份,大 酒楼又过于嘈杂,再说了,府里嬷嬷的手艺,哪一个不比外面的厨子强啊?这样……” 她‘大方’的拍板拿定主意,“我待会自掏腰包给府里的嬷嬷,让她们外出采办食材回府做,这样既算请了王爷吃饭,又不会拉低王爷的水准,王爷觉着如何?” 他可不是一个会为他人腰包着想的存在,无论如何,她与银子同在,绝对绝对不能给他嚯嚯的机会。 风离陌:“……” 睨着守财奴一般的她,一时间,他竟不知道该做出何种反应。 久久等不到他点头,颜月只得试探性的提醒,“王爷?你不答应,那我就当你是默认喽?” 话毕,她默默数了三个数。 确定他没有反对,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连忙托着肚子飞快追向疯娘。 风离陌皱眉,他没想过,这世间居然有这么抠抠搜搜之人。 难道一个他,还不值那些个银子? 这该死的丑女人…… 第91章 怀揣着目的 可到最后,他却连半句拒绝的话都没有说出来。 午膳的时候,颜月吃的尤其多。 毕竟她掏钱买的食材,每一样都舍不得浪费。 看着她因为塞满吃食而鼓成两团的腮帮子,风离陌的冰块脸出现了一条裂缝,唇角也抑制不住的往上勾了勾。 “王府平时亏待你了?” “王爷说笑了。”颜月眉眼一弯,囫囵不清的回道:“今个儿是因为我义母在,我心情好,心情一好,食欲自然大增。” 风离陌根本不信她的鬼话。 原本她那张丑脸,配上饿死鬼一般的吃相,肯定会令人大倒胃口。 可她好似蕴藏了万千星辰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盯着餐盘,那模样灵动又俏皮,无形中竟勾动起了他的味蕾,竟让他也忍不住的想要尝一遍所有的菜肴。 一侧的落风,眼睁睁的看着自家主子的筷子,落到一盘红烧鱼里。 他心弦一紧,刚想提醒一句,却见主子连碰都不会碰一下的鱼肉,已然落入了嘴里,似乎还吃得津津 有味,一口下腹后,紧接着又夹起了下一块…… 颜月这会子也停下了咀嚼的动作。 上一世的她曾在他手底下任职,自然知道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她压根没料到,他竟然吃起了鱼肉! 她想也没想的脱口而出:“你不是不吃鱼肉的吗?” 说完,在场的两个男人都怔住了。 落风诧异的看向颜月,风离陌也挑高了眉头,凝视着她,“你怎么知道本王不吃鱼肉?” 颜月心里顿时一惊,才意识到她现在这个身体,这个身份是不知道他的饮食情况的。 她干笑着,随便扯了个理由道:“因为我从来没见王爷吃过,还以为王爷不吃呢。” 说着,她十分自然的去夹另一道美食,好似刚刚真的只是随口一说。 风离陌多看了她一眼,眼神微暗,却没有往心里去,“嗯,本王以前不喜欢吃。” 嗯? 所以现在喜欢吃了? 落风甚是不理解的看着风离陌,再看看颜月,似乎领悟了什么。 果 然,还是王妃魅力大。 颜月才不知道落风在想什么,只要活阎王不追究这件事情,她就安心了不少。 好险! 差一点点又要自露马脚。 下次可得谨言慎行。 饭桌上又恢复了平静。 疯娘似乎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吃到一半的时候,竟然攥着大鸡腿睡着了。 下人背她回房间的时候,她仍不肯松开鸡腿,嘴里还时不时的嘟囔出一句,“双儿吃。” 颜月的心底一软,真诚的望向活阎王的同时,有些婴儿肥的脸上浮起一抹由感而发的浅笑。 “谢谢你将她接回来,我父母去世的早,洛氏真的很像我娘,有她在我的身边,我真的很高兴。” 风离陌微怔,似乎没有料想到,她会主动交待自己的过去。 事实上,他接洛氏回府住,是存了一些其它的目的。 睨着她亮亮的双眼,他不自在的错开话题。 “案子如何了?” 颜月闻言,神情瞬间变得肃穆。 她把跟落风走访到的那些, 与他细致的说了一遍。 “虽然问题出自镇威镖局,但我们没有直接的人证物证,很难再往下调查,只希望能从被遣散的丫环那里,得到一些有用的线索,对了,活死人……” 她顿了顿,语气沉重了几分,“会与柳成怀案的幕后人相关么?” 风离陌蓦然皱眉,双手交握于桌上,身子微微往后仰了仰。 熟知他的人都知道,像这种犹豫不决的动作,极难在果决的他的身上看到。 颜月这会子心情好,念在他将洛氏接回王府的份上,不打算在‘活死人’的问题上深究下去了。 然而,她还未来得及开腔,耳边便响起了他暗哑的嗓音。 “数年前,我曾追踪过幕后人,他与镖师提及的‘活死人’一般,明明遭到过致命一击,却能像个无事人般全身而退,反而是我……” 说到这里,他止住话头,深不见底的眼底划过一抹冷凝之色。 颜月心惊了一下,莫名的联想到了自己从坟墓里爬出去的画面。 她能确定, 她当时确确实实是死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意识并没有像上一世般回到现代,而是仍然复活在这个朝代、这具身体里。 难道…… 她的经历与‘活死人’之间,也存在着某种关联? 眼瞅着脑子里的线索越来越乱,她赶紧晃了晃脑袋,将‘活死人’这点暂且压下。 “虽然柳成霜的案子把‘活死人’牵扯了出来,但我能肯定,凶手与之无关,事有轻重缓急,幕后人固然要查,可眼下最重要的,是要把柳成霜的案子破了。” 风离陌静默未语,算是认可她的意见。 这时,一名侍卫飞身进入大堂,单膝跪下后抱拳禀道。 “王爷,张春点名要见颜姑娘,说是想起了一桩事。” “张春?”颜月眸光流转,眼底浮起亮光。 张春是毁了吴雪晴清白的恶人,在赌坊被她一吓,自觉的去了刑部领罪。 也正是因为他,她才能顺藤摸瓜的查到阿景与虎子。 他这个时候要找她,肯定是与吴雪晴的死有关—— 第92章 莫名的心绪 “我陪你一同走趟刑部。” 风离陌一想到独孤长留也可能会闻讯过去,他的眸光便是一寒,起身欲走。 不想他的动作弧度过大,‘唔’一声闷哼,他骨节分明的十指撑在桌面,支撑摇摇欲坠的身体。 “王爷。”颜月下意识的搀住他,“你的伤还未开始长合,怎么能那么不小心呢?” 古代不比现代,缝合所用的针线并不牢靠。 如果伤口裂开了,必须要重新缝合上药,避免伤口内部出现感染恶化的情况。 思及此,她吩咐落风去取针线包与烛台,然后示意活阎王坐下。 风离陌刚坐下,颜月便果断的揪住他的衣襟一撕,只听‘嘶啦’一声,他紧绷结实的上身便暴露在外。 颜月的眼睛腾的一下亮起,“哇。” 尽管这不是她第一次看,但还是被他肤色健康的好身材秀 到,扑闪扑闪的大眼睛里,蕴满了不加掩饰的欣赏之色。 “颜、月!”风离陌眸光一敛,冷冷的从喉咙里挤出她的名讳。 真是贪财好色之女。 颜月被突如其来的冷意惊得打了个哆嗦,赶紧转移了视线,笑道,“王爷别多想,经过我手的死尸不下百具,在我眼里不分男女的,你就只是一个病人。” 风离陌:“……” 她竟然将他与死尸相提并论? 很好! 颜月并没有注意到他的不悦,只是尽职的瞅向他的伤处。 当缠绕的纱布解开,里面果然如她猜测的那样,针线崩断了一部分,有鲜红的血正在源源不断的往外渗出。 这时,落风把她需要的东西送上。 颜月静默的点燃烛台,先用干净的纱布把血水吸附干净,再沾上浓度极高的白酒在伤口周边擦拭杀菌,最后才烧 红细针,待过凉后穿上用白酒泡过的针线,小心翼翼的开始缝合伤口。 她的孕肚很大很沉,再加上需要屈膝才能保持视野良好,便于操作。 没一会,她额上便冒出了一层冷汗,身子支撑不住的晃了晃,又咬牙挺住。 风离陌的眉头微蹙,睨着她全神贯注的模样,心头不由得发软。 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双手已然扶住了她的腰身。 她身体的温度透过指尖迅速蔓开,顷刻间传遍了他的身体,扑面而来的清香,在他的鼻腔里肆虐萦绕,发丝还时不时的从自己胸前扫过。 风离陌浑身一僵,仿佛都能折成两半。 颜月有他帮扶着身体,顿觉舒服多了,没那么吃力。 “多谢王爷。” 她给他上药的动作都温柔了不少。 风离陌的表情却愈发奇怪。 过往的血雨腥风 、刀光剑影,皆没能令他皱一下眉头。 可颜月一个眼神,竟令他根本无法集中精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 颜月漂亮的收了个尾,托着肚子直起腰身,“总算是好了!包扎的事让落风来吧,我得歇会了。” 风离陌闻言,面上维持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傲神情,暗中却是不动声色的舒了一口长气。 “嗯。” 原以为,落风接手包扎后,他方才的异常会消失不见。 可换了人后,他的心底竟然空落落的,总觉得丢了什么。 见鬼! 世间的女子万万千,哪一个不比她生得好看? 他怎么可能因为一个怀了身孕的丑女人,而自乱心绪? 再且,这几日的相处不过是一场戏,是一场便于将她留在身边查案的戏。 一定是她偶尔显露出来的神态,与那人过于相似了。 但他清楚,她终究不是那人! “走吧,去刑部。” 一柱香后。 风离陌和颜月,以及落风进入刑部。 张春已经被官员提到了审讯室静候。 见到颜月,张春噗通一声跪倒下去。 “王妃娘娘饶命啊!那天的事当真是个意外,我不想流放至关外,还请王妃娘娘开恩。” 颜月被他‘王妃娘娘’的喊着,头皮都快要发麻了。 这个身份是活阎王给的不假,可万一他不喜欢她利用这层身份做事,她可就麻烦了。 她尴尬的抠抠手指甲,赶紧打断他的话,“你不是想到了什么线索么?若对我要查的案子有关,自然会酌情替你求情。” “是是是。”张春连连点头,“这几日我在牢中,一直在回想王妃娘娘的问话,王妃娘娘不是想知道我提及吴家之事的时候,何人听到了么?” 第93章 一波接一波 颜月神色一凛,示意张春继续。 “是阿景!”张春斩钉截铁的说道:“我吹嘘的时候,阿景是进了后院取东西,可我吹嘘完之后,进出后院的帘子动了,我分明看到过一个黑影一闪而过,只有他进了后院,不是他将我的话听了去,还能是谁?” 风离陌的眼眸微微眯起,看向颜月。 “你确定么?”颜月把阿景的口供,从头到尾的回想了一遍。 阿景一直坚称,他并没有听到张春说过什么,倒是那个时间段,虎子亲自上门取过兵器,所以,他们才会顺着线索,一直查到了镇威镖局。 如果张春的话不假,那阿景显然没有说实话。 谎言的出现,往往是为了掩盖另一个谎言,或许,他将会成为案子的新突破口。 张春重重的点头,“我确定!” “颜姑娘,阿景送去镇威镖局的刀刃丢 过数次,我们是不是可以凭借这些线索,将他带回来审讯了?”落风提议道。 颜月点点头,“那便辛苦你亲自走一趟。” “应该的。”落风领命离开。 颜月看了张春一眼,说了句“你先留在这里,等我查证”后,便跟风离陌一同离开审讯室。 两人回到风离陌办公的场所。 风离陌在内间与暗卫商讨耽搁许久的公事,颜月则在外间怏怏的坐着,等落风回来。 因为房门未关,他只要一抬头便能瞧见她,同时,内间商讨声稍稍一大,她在外间也能听个一清二楚。 “王爷,听雨楼传来消息,若三日内有大公子的下落,楼便能回答王爷的疑问,这个消息,也同样送进了皇宫。” 颜月一听是与楼主爹相关的事,当即竖起了耳朵偷听。 可内间里的声音忽然变小,她使劲将耳边贴在房 门上,仍然听不见半句下文。 正当她急得抓耳挠腮之际,房门忽然从里面打开,她猝不及防的朝前栽倒。 只听嘭的一声闷响。 她一头撞进一个如同刚铁般硬实的怀抱。 下一秒,清冽的香味涌入鼻腔,不用去看也知道,她又落到了活阎王的手里。 颜月只得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迎上他深不见底的黑眸。 “真巧,我刚好想到一个与案子相关的线索,急于跟你商量,你就拉……拉开了房门。” 风离陌睨了她一眼,明明她的解释苍白无力,他却没有像之前那般,当众拆穿她。 “什么线索?” 颜月哪里有什么新的线索,瞎扯的开口。 “我刚才确确实实想到了的,被你这么一撞,就又忘了。” 面对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他的神色有些愣怔,随后,唇角却不由 的朝上勾了勾,自然的抬手揪住她的后衣领,将她往后提了提。 “嗯。” 只是……嗯? 这么没有杀伤力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颜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活阎王什么时候学会手下留情的? 是因为想留她一命破案么? 还是……他伤糊涂了?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暗卫已经离开。 整个空间只剩下了俩人相对而立。 他没有说话,凝视着她的目光逐渐变得幽暗,似乎在沉吟着什么重要的事。 颜月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冷凝气氛,她搓搓手背上浮起的鸡皮疙瘩,刚想找个由头溜去内室看案卷,耳边却响起了他低哑的嗓音。 “柳成霜的案子,最快能几日破案?” “我无法给你一个准备的答复。”颜月实话实说,“案子查到现在,仍然没有关键性的证据 出现,我也想尽快,毕竟……” 她抚抚自己的肚子,如果在生产前破不了案,那这个案子最少要耽误一个月,直到她出月子。 “两日。”风离陌的眼里闪现一抹精光。 “怎么可能?”颜月没好气的脱口而出,“线索不是我想有就会出现的,我……” 她的脑海里忽然回想起刚才听到的对话,楼主爹在施压,同时给了活阎王与皇帝三日时间。 依照上次入宫的经历判断,皇帝急于找到幕后人的心思不比活阎王轻。 再加上楼主爹的允诺,就算他不逼自己两日破案,皇帝也会有所行动。 届时,皇帝极有可能为了自己的目的,随意抓个人出来了结柳成霜的案子,从而命令她着重追查幕后人以及哥哥的下落。 “你是聪明人。”风离陌知道她想明白了,“两日,是我能为你争取到的最大期限。” 第94章 又峰回路转 颜月心知肚明的点点头。 解析死者生前留下的最后遗言是法医的天职,所以,她比任何人都见不得冤假错案出现。 活阎王的话,令她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他仍旧是那副孤冷倨傲的神色,仿佛要把所有人拒之门外,周身的气息恐怖而危险,但,她在杀气中竟然窥探到了一丝正气,完全颠覆了她认知中的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形象。 “王爷不也想尽快抓住幕后人么?为何还要替我争取时间破案?” 他不应该是也跟着其他人一样,压着她赶紧处理完这件事吗? 风离陌迎上她的烂若星河的双眼,微微敛眸。 她抿唇时,半边脸上的疤痕纵横交错在一起,掩盖住了她另外半张脸的绝美容颜。 可从初识起,他从未曾在她的脸上见到过一丝自卑之色,不管何时何地,她皆挺直腰板,无惧 旁人的流言蜚语与异样目光,只做她自己。 “我相信你。” 视线交织间,连他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心境在变化。 “我定不会辜负王爷所期。”颜月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唇角上扬,勾出一抹为自己打气的浅笑,“我们可以的。” 决定好要怎么破局,风离陌便要离开刑部入宫。 临别前,颜月下意识的抓住他的袖子,视线落到他的伤处,“你要小心。” 上次他入宫救她,明明伤得极重,却不愿意显露半分。 可见他不能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示弱,否则,皇帝极有可能会伺机下手。 风离陌眸眼微动,意味不明的吐出一句,“你倒是不怕我了?” “怕,当然怕……” 她的话还未说完,他原本变柔了几分的俊脸瞬间挂满冰霜。 与此同时,她的后话也接踵而出。 “我是怕没了你这个粗大腿抱,会被人欺负得很惨。”说到这,她可怜巴巴的撅起殷红的唇,朝他眨巴眨巴眼睛。 风离陌明知她是在扮猪吃老虎,这世间能欺负到她的人几乎没有。 但还是对她少女气十足、又含带了一丝‘撒娇’的行为十分受用。 “放心,我还有未办完的事,不会让自己落到那种地步。” 颜月这才松开他的袖子,目送他带人离开。 她在刑部等了半晌,落风终于赶了回来。 可他的身边并没有阿景的身影。 “阿景呢?” 落风擦了一把额汗的热汗,“掌柜的说,他阿景去深山中采办铸铁的矿石,最早也要后天才能下山。” “他什么时候去的?”颜月眉头一皱,总觉得这件事情太过凑巧。 “约莫半个时辰前动的身,我往进山的路追了一段,但没有发 现他的身影。”落风气喘吁吁的看着她,“掌柜的说,原本是不需要阿景去的,但阿景见了一个人,而后便自告奋勇的进山了。” 颜月眯了眯眼,“他见了谁?” 落风摇摇头,“掌柜并没有看见那人的身形样貌,只隐隐听到一句‘离开’。” 离开? 颜月对于这两个字有些摸不着头脑,如果案子与阿景有关,那是谁在提醒他走? 又如果案子与他无关,他为何要听人的建议进山暂避? “颜姑娘放心,我已经吩咐暗卫找人了。”落风说完这点,忽地又想起另一桩事,“对了,被镖局遣散的丫环中,有一人还留在京城,已经找到了她的下落,是否现在就去问话?” “太好了。”颜月的眼睛霎时一亮,阿景的事需要放一放,揭秘镖局的异常同样重要,“带路吧。” 很快。 马车 停靠在一间饭馆。 鉴于颜月的身份,掌柜恭恭敬敬的把那名丫头领到了后院,供她问话。 临走前,他还不忘替自己开脱一句。 “王妃娘娘,不管这丫头犯了什么事,可都与小店无关啊,她只是在后厨帮忙,来的时间也不长,我……” “放心,她没有犯事,我只是循例问她几句话。”颜月打断他的话。 掌柜这才安心的离开。 许是颜月帮忙发了话,丫头对她心生好感。 只见她松开揪紧衣摆的手,怯怯的开腔道:“您想问我些什么?若是我知道的事,定会原原本本告诉您。” 颜月冲她微微浅笑,“听说,你先前在镇威镖局服侍过肖小姐?” 丫头点点头。 “我是签了卖身契给镖局的,可他们遣散我的时候,连卖身契都还了回来,至今为止,我都想不明白究竟是为何。” 第95章 走入死胡同 颜月没有急着问话。 这丫头的供词与那日在镖局遇到的丫环几乎一致,都是突然遭遇遣散。 “不过……”丫头犹豫了片刻,才说道,“小姐原本是不答应遣我走的,可又拗不过虎子,他们都在说,虎子对小姐的占有欲太强了,只要小姐与谁亲近一些,他便会遣走谁。” 颜月蹙眉,“那你再仔细的想想,虎子决定遣散你之前,你都做了些什么?” 她从来不相信什么巧合,毕竟大部分的巧合皆因人为。 丫头垂下头,绞着手帕努力回想。 “那日我在清扫院子,小姐一言不发的从外面回来,她失魂落魄的,脸色极不好看,就连我喊她,她也没有搭理我,而后小姐便进了房间,原本我还想跟进房间里瞧瞧,却被来院子的虎子拦住了。” 颜月的眼眸微动,“虎子跟进去了么?” “并没有。”丫头迎 上颜月的视线,“虎子一直站在院子里,过后不久,小姐换了身衣服出来,突然间心情大好,不仅主动与我打了招呼,还亲昵的挽着虎子要出门逛街,就是那个时候,虎子自作主张要遣我走的,您给我评评理,我确确实实什么都没有做啊!” 时隔一年有余,每每想起自己如此委屈的离开镖局,丫鬟便止不住的红了眼眶。 颜月看着她委屈的模样,抬手替她拭了拭眼角的泪珠,“你没有错,或许是虎子有虎子的考量吧。” 丫头再说话时,音调里夹杂了一丝哽咽,“我离开镖局那日,就听闻吴家小姐去世了,我担心小姐心情不佳,还特意跑回镖局想陪陪她,哪知道,虎子连门都不让我进,我……” “你是在吴家小姐离世那日被遣散的?”颜月一下抓住她话里的重点,“你确定?” “我确定。”丫头很肯定的点点头, “我陪着小姐与吴小姐见过数次,知道她们的交情好,所以才会担心小姐经受不住打击。” 颜月仔细的回想了一遍,在镖局提及吴雪晴之死的过程。 不管是肖铃还是虎子,两人的脸上都没有闪现异样的神色。 “那日他们出门了?” “不知道。”丫头吸了吸鼻子,“我一心只想知道虎子为何要遣我走,哪里有心思去管他们出没出门?” 颜月又旁敲侧击的问了好几句,丫头的回答皆与案子无关。 不过,有丫头的这些证词,虎子涉案的嫌疑又大了几分。 还得再走一趟镇威镖局才行。 离开饭馆,颜月与落风直接去了镖局。 这一次虎子不在,肖铃热情的接待了他们。 颜月没有与她拐弯抹角,而是直切主题的寻问吴雪晴遇害那日,她跟虎子是否在镖局。 肖铃刚开始有些诧异,但很快 便回过神,实话实说的回道。 “虎哥与我都在镖局,并没有出去过。” 颜月紧接着追问:“那日你是否与他闹过矛盾?” “没有啊!”肖铃一脸茫然的否认,“我与他一直好好的,还想与他外出逛街来着,后来他要遣散丫环,我也没有与他置气,颜姑娘为何会这么问?” 颜月没有吱声。 从丫头的供词来看,二人一前一后进入院子,肖铃明显没有搭理任何人,直至她换了衣裳出来,才开始有说有笑。 这些迹象,似乎并不符合没有矛盾这一说。 “来找你之前,我见过你的丫环。” 她的话只说一半,另一半由当事人瞎想。 这是一种惯用的审讯手法,会诱导当事人主动交待一些有用的线索。 然而,肖铃仍旧坚持刚才的回话,“就算你找了她,我也确确实实未与虎哥发生矛盾啊!” 她说话时神色真挚,没有一丝闪烁逃避。 可那名丫头回话时,也与肖铃一般。 如果两人都没有说谎,只能说明肖铃并不认为她与虎子的行为是矛盾,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别的解释了。 “颜姑娘该不会是怀疑,虎哥与吴姐姐的死有关吧?”肖铃想到这点,不由的一急。 “虎哥虽然向我打听过吴姐姐,可那日他一直与我在一起,是不可能偷偷溜去吴家的。” 颜月见她的话没有漏洞,只好把话题转移到阿春身上。 “那日阿春可有去过吴家?” “这我便不知道了。”肖铃抓住颜月的手,表情认真的重申了一遍。 “不管是虎哥还是阿春,他们都不可能去做杀人之事的,颜姑娘还是去别的地方调查调查吧,免得案子会越拖越久。” 颜月抿紧了唇,第一次怀疑自己的调查方向,是否真的出了问题…… 第96章 同样的洁癖 颜月还在分析着案情,突然被一声脆响惊醒。 紧接着,一道怯生生的认错声凭空响起,“小姐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只是想将东西挪到一边擦擦灰,哪知道手一滑,东西便摔了。” “谁……” 肖铃的脸色一变,然而,她转冷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道洪亮的声音打断。 “谁让你动铃儿东西的?”虎子大步而来,凶神恶煞的盯着瑟瑟发抖的丫环,“我与你说过多少次了?东西一定要摆放齐整,不要轻易的去挪动。” “我……”丫环被吓了个哆嗦,泪珠子止不住的往下坠。 肖铃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而后起身迎向虎子,亲昵的挽住他胳膊的同时,轻声娇嗔了一句。 “好啦,她也不是故意的,虎哥莫要生气了。” 听到肖铃在替自己说话,丫头顿时感激不已,“多谢小姐不计较奴婢的过 错,奴婢这就收拾,再换个一样的摆设过来。” 说完,丫头蹲下身开始清扫。 颜月一直坐在位置上,看向虎子的眸色逐渐加深。 他刚才强调的那句‘东西一定要摆放齐整’,令她瞬间想到了柳成霜的案发现场。 凶手显然是个强迫症,无论是桌椅还是被褥衣袍,全都被他叠放的整整齐齐。 难道…… 她反观肖铃的房间,所有东西收纳得一丝不苟,虎子似乎十分忌讳丫环改变物件的摆放位置,但这一点并不能完全说明与案情相关,只能让他的嫌疑又加重几分。 “铃儿。”虎子可不管颜月在想什么,他宠溺的揉了揉肖铃的头发,然后意有所指的开腔道。 “官府前来查案,你怎么不派人唤我回来?你自幼便是镖局上上下下的掌心宝,从未经历过世间冷暖,更不知人心叵测,谁不知道官府向来最会 将黑的说成白的,再将白的染成黑的?你一个人是应付不来的。” “虎哥……”肖铃制止了一句,而后抱歉的朝颜月笑了笑,“颜姑娘不是这样的人。” 虎子没再说话,只是冷哼了一声。 颜月无辜的抿抿唇,得,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为了自己穿越的目的,还有在这个朝代未办完的事,再大再重的锅,她也得背着。 “颜姑娘,你可还有别的要问?虎哥似乎不太喜欢你来。”肖铃主动打破大厅内的低沉气氛。 颜月沉吟了几秒,“我想知道,你屋内的摆设全都是应他的要求做的么?” “是又如何?”虎子再度接过话头。 “我想去你的房间看看。”颜月没有与他拐弯抹角。 原以为,他会毫不犹豫的拒绝,哪知道,他连想都没想,直接脱口而出“好,但如若你看不出什么结果,最好 有事没事就往镖局跑。” 颜月点点头,没有反对。 很快。 一行人离开肖铃的闺阁,绕到后院的镖师住所。 她上次来过,但只在院子里呆了一会。 这次到了目的地后,她直接进了虎子的卧房。 他房间里的物件摆设,与肖铃住处的几乎一样,就连被褥也叠成了方方正正的豆腐块。 颜月眉头微蹙,肖铃那有丫环伺候着,干净整齐些倒也说得过去,而虎子只是个大老爷们,还未跟肖铃成亲,一直单独住在后院,屋子里也不见下人的身影。 可发现了这一点又能如何?她手里没有能够指认凶手的证据,只得不甘的将这条线索压下。 离开镖局。 颜月站在熙熙攘攘的街头,顷刻间,思绪有些恍惚。 面对毫无进展的案子,她要如何才能在两日内抓住凶手? 尽管她可以尝试从现代 取来查验指纹的工具。 但她无法保证查验到的证据,会被刑部取纳。 这时,她的肚子坠了一下,是两个孩子察觉到了她在低落,齐齐动了起来。 她强迫自己压下消极的情绪,笑着抚向腹部被脚丫顶起的小包。 两个孩子顿时被安抚得静了下来,她腹部的不适感也随之消失。 “颜姑娘,你没事吧?”落风关切的问了一句。 颜月摇摇头,“没事。” “真不知道这凶手想做什么?”落风紧了紧拳头,忍不住的抱怨出声。 “柳成怀行凶,是因为过往的经历扭曲了其心理,他将一切都怪罪到了流犯身上,而后看哪个流犯都像是他的仇人,企图从栽赃陷害流犯的事上,寻找到一丝丝的慰藉。” 是啊!凶手的动机…… 颜月敛着的眼皮瞬间睁开,眼底划过一抹精锐的幽光。 “不对!” 第97章 古怪的气味 “什么不对?”落风被颜月突如其来的话惊到。 颜月没有着急向他解释,而是在心里把几条重要的线索回顾了一遍。 先前从案卷中,她推断死者间的共通点,极有可能是被人毁过清白。 那凶手的动机,必然就是极度厌恶失过身的女性。 可这一点,与阿春及虎子的嫌疑身份,显然是相违背的。 毕竟,肖铃也是丢过清白之人。 “最近有没有地方报上来的案例?”颜月的语调急迫了几分。 落风不明白她为何有此一问,怔了几秒才回话,“已经在查了,有消息之后,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告知你。” 颜月点点头,案子发展到现在,只有多找到一些旧案,才能从中分析出凶手的动机。 而掌握凶手的动机,是推动案件大白的最关键因素。 她没有急着回刑部,而是吩咐落 风去柳成霜的死亡现场再走一趟。 因为镖局处于城北,离案发现场所在的城西极远,她疲乏的在马车上小眯了一会。 待她醒过来的时候,马车才行驶到一半的路程。 落风听见了她掀动马车帘子的响声,忙不迭腾出手,帮她把厚重的马车帘子卷至一侧。 “辛苦颜姑娘了,城北到城西,只能横穿过去,若是去住在城南的吴家走一糟还好,没有那么远的距离。” 颜月笑了笑,“更辛苦的是你,平时跟着王爷威风凛凛的,眼下只能跟着我四处跑腿。” “你与王爷都是做大事者,能跟着你还受害者公道,也是一种荣幸。” 颜月刚想打趣他一句,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 “吴小姐的家在城南,另一名受害者的家在搬离京城前,住的是城北,而柳成霜在城南,已知的这三名受害者,分别 住在三个不同的方向,难道凶手是流动作案?” 落风一甩缰绳,“颜姑娘若不说,我还真没有注意到这点。” 颜月晃了晃沉重的脑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临近生产,她总觉得脑瓜子不如以前活络。 “颜姑娘若是撑不住,不如先回府歇息,明日再……” “不用了。”颜月打断落风的好意,“我们没有可以耽搁的时间。” 落风心知肚明的没再多劝。 随后,不知道他想起了什么,又冷不丁的嘀咕一句,“还请颜姑娘多多尽心帮助主子,他并不像外界传闻的那么凶残,反而有些……可怜!” 可怜? 颜月搓了搓被这两个字‘冷’出来的鸡皮疙瘩,忍不住的撇撇嘴。 活阎王要是可怜,那她就可怜到家了! 落风是背对着颜月说话的,自然没有看见她脸上流露出来的不信, 只当她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开始认真的赶车。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到了柳成霜生前下榻的客栈。 地面的血迹已然清洗干净,客栈里面人来人往,似乎已经忘记了这里曾经发生过命案。 见到颜月,掌柜慌忙迎上前,“您……您怎么来了?” “我想再看看柳成霜住过的厢房。”颜月没有与他客套。 “好好好。”掌柜的脸上没有一丝不屑,反正哈着腰,言行举止无一不在讨好着颜月。 “我这便亲自带颜姑娘过去,自从出事后,那间厢房便落了锁,里面还保持着原样,没有人进去过。” 说话间,一行人到了厢房门口。 颜月注意到周边的几间房都落了灰,没有人敢住。 掌柜的一边开锁,一边苦笑一声。 “都怕这里闹鬼呢,宁愿加钱住别的楼厢房,也不愿挨着 这间,还请颜姑娘快些将案子破了,我这小本生意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颜月没有搭话,铁锁打开后,她推门而入。 命案现场一直处于封闭状态,地面的血迹也已然风干。 她嗅了嗅鼻子,总觉得陈旧的血腥味中,似乎还掺杂了一丝其它的气味。 “落风,你可闻到什么了么?” 落风不解的摇摇头,“屋子里只有血腥味啊!” “不对。”颜月讯着气味传来的方向,走近一个木柜。 先前查看案发现场的时候,她也搜过这个木柜。 当时里面只有死者的换洗衣物,再无其它,可眼下,怪异的气味明显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 她仔细的把木柜检查了一遍,可依然毫无发现。 看来,怪异的气味是从木柜与墙壁之间夹缝里传出来的了。 “落风,快把木柜挪开看看。” 第98章 男人的傲娇 落风按照颜月的吩咐,轻松的将木柜推至一侧。 在墙壁显露出来的同时,一股腐臭味瞬间在厢房里弥漫开。 只见一只守宫的四肢、尾巴以及头部,分别被细小的桃木钉,死死的钉在墙面。 其尸表还未开始腐败,但腐臭的气味十分明显,可见已经死亡一阵了。 “这……”掌柜看傻了眼,“这守宫是谁钉死在此的?太晦气了。” 颜月走近几步,用手帕裹住手,将其中一根桃木钉拔了出来。 上面用红色的颜料,描绘着几个晦涩难懂的符文,凶手似乎在利用这只守宫,达成某种目的。 而守宫像征着清白,电视剧里的守宫砂,便是出自于这种爬行动物。 难道,凶手信奉了某种邪术? “落风。”颜月的神情瞬间凝重了几分,“你马上派人去吴家,以及那户搬走的受害者家 里查看寻问。” “是。” 只要确定另外两起旧案的案发现场,也曾出现过被桃木钉钉死的守宫,那凶手的动机便呼之欲出了。 这时,一名刑部的官员匆匆赶了过来,一见到颜月,立即开门见山的禀道。 “颜姑娘,又找着一桩相似的旧案了。” “受害者不是住在城东,就是住在城中吧?”颜月联想到了在马车上发现的小细节。 官员满脸震惊的迎上她的视线,好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你……你怎么知道的?新出现的受害者,确实住在城东。” 颜月静静的等着官员细说。 很快,她从官员那了解到,新的受害者名唤孙湘湘,死于三个月前。 她跟前几位受害者有稍许的不同,她是未婚先孕,怀了下人的孩子,在下人被乱棍打死后,她淹死在了自家后院的水池里。 孙家为了掩盖丑闻,勒令家中的下人不得将事情传扬出去,对外只宣称孙小姐是突发重疾过世的。 是那名下人的双亲,一直没有放弃替自己儿子讨要公道,阴差阳错之下,负责追踪类式旧案的官员,才了解到了案件真相。 颜月望向落风。 还未待她吩咐,落风便了然的点点头,“颜姑娘放心,我亲自去孙家走一趟,看看有没有被钉死的守宫。” 颜月目送落风离开,而后也随官员一同回到刑部。 她到的时候,正好活阎王也从宫里回来。 他大步流星、脚步沉稳,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可仔细看便会发现,他的脸色微微泛白,额头上布满细碎的冷汗,显然是身体不适到了极点的表现。 这男人…… 痛了不会喊痛,伤了不会喊伤,那么能装! 颜月下意识的向前几步,视死如归的搀住他的胳膊。 “别逞强了,我扶你进去。” 若不是看在他能帮助自己查找现代凶手的份上,她才懒得管他,巴不得他英年早逝,还自己上一世一个公道呢。 风离陌浑身一僵,从她双手传出的温热触感,以及耳边不停回荡的‘别逞强’三字,令他向来冷硬的内心,‘轰’的一声裂开了一道细缝…… 片刻沉默后,他将大半个身体,压在了她细瘦的肩膀上。 颜月哼哧哼哧的架着他往里走,全然没有注意到,周边全是他的人,任何一个人都要比她强壮、有力,他却偏偏只要她帮! 闻讯赶来的顾安,看到两人紧密贴靠在一起的画面,一口老血差点喷了出来。 “死颜月,你放开我的王爷。” 让我来! 颜月抬眸瞅了气急败坏的他一眼 ,玩心顿时大起,不仅挑衅的朝他做了个鬼脸,还故意凑近了风离陌几分。 “我就不放,你能拿我怎么样?” “你……”顾安气得抓耳挠腮,可又确实拿她没办法。 看他那副上窜下跳的样子,颜月憋笑的厉害。 眼看着他就要暴走,自己也确实搀得吃力,她刚想松开活阎王,把这份‘美差’送他,可还没来得及实施,只觉得肩膀上忽地一重,胳膊更是反过来被活阎王缠住。 “你想搀便搀,想放便放,当本王是什么了?走!” 颜月:“……” 好心搀他,还搀错了? 可…… 错了就错了吧,谁让他是惹不起的风离陌! 突然。 一道急促的快马声由远即近的传来,报信的官差还未近前,急迫的嗓音便先传了过来。 “战王爷,案子……案子又出现了。” 第99章 凶手不是他 所有人闻声看过去。 骑快马而来的是地方上的官差,他跃下马背后,立即补充道。 “城中荒郊死了一个寡妇,与刑部近来在查的案子有些相似,县老爷便吩咐小的前来禀报一声。” 颜月蹙眉,心底顿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东南西北中五个方向都出现了死者。 再加上被钉死的守宫,这桩案子的背后,肯定隐藏着更深的水。 “王爷,你不定再舟车劳顿了,我先去看看案发现场,待你觉得好些了再去也不迟。” 这一次,风离陌没有拒绝。 顾安嘟哝出一句,“算你还有良心。” 因为落风去了孙家走访。 末雨从暗处现身,暂时顶替落风做事。 案发现场在城中,离刑部不算太远。 一路上,末 雨闷声不响的只顾着驾车,就连颜月数次换开马车帘子看他,也丝毫不为所动。 颜月不禁有些唏嘘,换作上一世,他早就耐不住冷清,会一边驾车一边向她讲述迎路看到的风景吧。 “末……末雨是吧?”她把对他的熟悉感压下,让自己尽量保持生疏。 末雨未吱声,好似没有听见她的话一般。 颜月不再说话,倒不是因为尴尬,而是有些不好受。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一片沉寂中,马车终于驶到了案发现场。 颜月托着肚子下车,一名身着县官官袍的中年男人,立即喘着粗气的迎了上来。 “颜姑娘,你可算是到了,我怕案子与战王爷要案的案子相关,便没有让手下的人乱动。” 颜月先朝他点头致意了一下,而后再环顾一 圈四周。 刚刚过来的路上,她便发现周边全是废弃的屋宅,没有几个走动百姓。 死者住的房屋经久失修,院墙坍塌,就连窗户都只是用简陋的木板钉上的,出入主屋的大门更是松松垮垮,只要稍加施力,便能轻易的把房门整块卸下来。 “是这样的。”县官主动介绍道:“这寡妇膝下无儿无女,身子骨也有些不太好,好在绣功了得,绣纺每隔十日便来取一次货,今日正好是取货的日子,绣纺的人到的时候,她已然咽气了。” 颜月顺着他的指向看过去,隐约能看到主屋右侧的卧房里,一具身着粗布主的女尸,正悬挂在房梁随风而动,不时有鲜血滴落在地面,汇聚成一个不小的血泊。 她示意其它人留在原地不动,自己只身进入卧房。 卧房的摆设很简单,只有一张床、一个主柜、以及一张放满了各种绣品与针线的木桌。 与柳成霜的死亡现场一样,死者沾了血的衣袍被叠放的整整齐齐,床单上的大片血迹异常显目。 但奇怪的是,桌案上的绣品十分混乱,有几样还掉落在了地面。 凶手看似整理过现场,却又不像先前那么具有强迫性。 突然,她的眼角余光瞥见了一处有异样的凸起,当即躬身翻开地面的绣品,只见下面赫然躺着一根长命锁,拾起来一看,长命锁的背部,端端正正的刻了一个‘景’字。 “阿景?”她的脑海里蓦地回响起与‘景’字相关的人。 难道是他没有进山,而是绕到城,躲起来杀人了? 可…… 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一时间却又 想不出来究竟是哪里有古怪。 “末雨,你来帮我把死者放下。”颜月干脆不想了,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到死者身上。 末雨闷葫芦般进入卧房,按照她的吩咐把死者放置于地面。 出于对死者的尊重,她屏退一干人等。 卧房里只剩下自己后,她才从随身携带的工具箱里,取出羊肠手套戴好。 随着白绫取下,一道褐色的勒痕顿时显露出来。 但勒痕流于表面,并没有形成淤血现象,可见是死后造成的。 根据柳成霜的死因,她先扒开死者的头发,朝那几处命穴看去。 果然不其然,她看见了几个细小的针孔,只是—— 几处针孔并没有完全扎在命穴上,而是偏离了穴道的位置! 颜月立即意识到了什么,瞳孔骤然一缩…… 第100章 刻意的作案 颜月为了确认自己的发现,当即从工具箱里取出一个锋利的刀片。 随着死者的头发剃落,上面的针孔状况瞬间变得清晰。 “果然!”她凝重的眯起了眼睛,针孔没有生活反应! 也就是说,长针是在死者死后刺入的,可死者与柳成霜一般,死相并不狰狞可怖,十指也没有挣扎抓挠的痕迹。 那么,她的死因…… 颜月绕到死者的下半身,掀开其裙摆查看。 尽管这是她第二次见,但依然触目惊心。 她强忍着剧烈的不适,继续仔细观察。 肉眼可见的几处反复伤,与死者头部的针孔一样,皆没有生活反应。 这与凶手以往的虐杀的过程完全不同。 再加上,凶手不会贸然改变持续了数年的杀人手法,这起案子,或许是有人在刻意为之,可案子的几处细节,又与柳成霜等案无限接近,就算凶手另有 他人,肯定也是熟悉柳成霜案真凶之人。 为了以防万一,她整理好死者的衣袍后,吩咐人进来四处搜查线索,尤其要注意有没有被钉死的守宫。 很快。 死者收殓带回刑部。 官差没有找到守宫,却在院外坍塌的围墙处,发现了几根被倒刺勾住的线头。 颜月见到线头,一眼便想起初见阿景时,他身穿的那身粗布衣,两者间的颜色几乎一模一样。 难道,真的是阿景做的? 他在这个时候犯下漏洞百出的案子,究竟是为了吸引注意力?还是想学柳成怀替自己脱罪? 再回到刑部,天色已然暗了下来。 颜月步至验尸房,一眼就看到了等在外面的风离陌。 他负手而立,身上的白色锦袍不仅没有放大他柔性的一面,反而因他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慑人气势,变得压抑而森冷,狭小的空间瞬间化身深渊地 狱,令周边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颜月诧异,“你怎么在这?” 不会是给她打下手吧? 风离陌睨了她一眼,并没有说话,而是径直步入验尸房。 颜月只得无奈的跟上,比起这尊活阎王,还是清心寡欲的独孤长留打下手比较好。 她不知道的是,独孤长留的确来过刑部,只是被风离陌用别的事情支走了。 “这个死者有些异常,案发现场看似与柳成霜案一样,实际上却有很多出入,详细的情况,我需要做个尸检才能给出判断。” 颜月一边说着,一边利落的穿上罩衣,戴好手套。 待她走到验尸台的时候,风离陌已经像上一世般,熟练的把工具箱打开,取出一系列的刀具一字排开,方便她取用。 她不禁有些恍惚,脑子里回想起被他弄死前的画面,她总喜欢叠着称呼喊他‘王爷王爷’,他会一脸 的不耐、会用眼神吓退、会吩咐末雨把她扔出去。 可每一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他依然放任她当跟屁虫,以至于京中的人私下里都在传闻,他有断袖的癖好。 他们的相处,明明没有什么问题,可为什么他会亲手弄死她? 颜月打了个寒颤,从回忆中惊醒过来。 她清楚记得,第一次来验尸房的时候,落风说过,这里是因为上一任仵作告老还乡而空着。 回京这么久,似乎从来没有一个人提及过上一世的她。 风离陌留意到了她眼底划过的复杂之色,这才发现自己下意识的做了什么。 他冷着脸退开,摆出一副准备袖手旁观的姿态。 许是两人拉开了距离,颜月得已从他的气场里挣脱出来。 她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告诫自己不能分心。 随后,她小心的褪下死者的衣物,放置到另一张空置的验尸 台上检查。 死者的衣物,除了裙摆处沾染着滴落的血迹外,再没有其它的怪异。 正当她想去做解剖时,忽然察觉到手里的触感不对。 卷起袖子一看,里面藏放荷包的暗袋里,赫然放着一张纸条。 “若想抓我,明日巳时,护城河下游的芦苇湾见,只能颜姑娘单独前来。” 她才刚看完,纸条便被一只修长的手夺走,紧跟着,她的耳边响起他暗含警告的低沉嗓音。 “不许贸然行事。” 颜月讶异的迎上他幽暗的双眸,“王爷不是想在两日内抓住凶犯么?为何不让我独自去见凶手?” 若不是因为清楚他的最终目的是幕后人,她差点就要相信,他是在担心她。 咦惹! 这怎么可能! 她打了哆嗦,抖落一地的鸡皮疙瘩,赶紧收回落在他脸上的视线,一边走向死者,一边朝他淡定自若的说道…… 第101章 他给的底气 “王爷放心,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肯定不会鲁莽行事,你也看到了纸条,那明日的计划,我便不掺合了,不过……” 她顿了顿,笨重的身体停在验尸台前。 “有很大概率,明日的抓捕计划会落空。” 凶手既然敢留下纸条挑衅,那必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风离陌睨着她挺直的背影,想到受害者之间的共通点,他不由的再次强调一遍。 “就算计划落空,你也不能冒险。” 颜月撇瞥嘴,“那是当然。” 她比谁都清楚,案子要破,孩子的安危同样重要。 随时刀尖从死者的颈下划到耻骨联合的上方,红黄相交的皮下组织,顿时露了出来,血水顺着刀口溢出,从验尸台边上的排血口流下,发出潺潺的声响。 因为已经确定死者颈处的勒痕、头部的针孔与身下的捅伤,都属于死后造 成,所以她想先将其胸腹剖开,取出胃容物做毒物实验。 很快她就把贴着肋骨的肌肉分离开,腹膜打开后,涨了气的肠子在凶器的作用下,并没有涌出来。 入眼可见的脏器,与柳成霜一样,几乎都被刀刃反复刺穿过。 只是,这些都能用肉眼分辨出是死后伤。 她小心的取了一部分胃容物,带至一侧的白鼠笼里喂食。 不消一会,原本活蹦乱跳的白鼠,突然四脚僵直,连吱都没有吱一声便咽了气。 “是毒。”颜月皱眉,与风离陌四目相对,“可以确定,这起案子并非连环案的凶手所为,但肯定与他有着某种关系。” 风离陌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浑身的气息一冷,脸上泛起一丝黑压压的阴云。 “凶手在这个时候犯案,还特意留下约见你的纸条,不仅约见的地点位于城中,你落脚的战王府 ,也处于城中,他们的目的——显然是你!” 颜月闻言,顿时浑身一怔,她下意识的护住肚子,瞳孔跟着紧缩。 “那……那怎么办?” 如果没有两个小家伙,她可能会跃跃欲试的选择诱凶,可眼下不行。 “别怕。”风离陌抬手按了按她的肩膀,“落风与末雨会一直跟着你,除了王府与刑部,你哪里都不要去,本王说过护你,便会说到做到。” 他淡定的语调,把她心底还未来得及蔓开的不安,彻底掐灭。 颜月感动的不禁想泪目,战王爷的粗大腿——果然不是一般的好抱啊! 她收拾好剩余的验尸工作,与他一同离开验尸房。 他在办公间里批审公文,她则搬了几本厚重的宗教书籍,查看里面是否有关于‘守宫’的记录。 可她翻了半天,眼睛都快要看瞎了,仍旧一无所获。 外 面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她的肚子也开始咕噜咕噜的叫唤。 正当她犹豫着要出点声响,暗示劳模战王收工回府,却见他自己合上了公文起身。 “今日到此为止。” 颜月嘿嘿一笑,“就是就是,劳逸结合,才能事半功倍嘛。” “你查到了什么?”风离陌睨向她时,正好见到她在伸懒腰,圆鼓鼓的肚子将她的身材衬得越发瘦小,不知道为何,那半张丑脸浅笑的模样明明极其吓人,他却莫名的觉得有些许娇憨。 恍惚间,好似又在她的身上,瞧见了那人的影子。 意识到自己失态,他不动声色的回神,脸色恢复一惯的冷淡。 颜月无奈的瞅了一眼那叠书籍,摇摇头,“什么都没有。” “如若凶手没有借鉴歪门邪术,那必然是受了蛊……” ‘惑’字还未出口,颜月顿时被他提醒得茅塞顿开 。 “对啊!那个在阿景进山前,与阿景说过话的神秘人,若不是他,阿景不会好端端的进山玩脱身,更加不会涉嫌杀害寡妇。” 风离陌唇角微动,眼底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这女人的反应能力是真的很快! 颜月的语调忽地一变,“王爷,柳成怀是受了蛊惑才会犯案,若这桩案子也同样存在蛊惑犯案的性质,那会不会就是我们追踪的幕后人?” “他?”风离陌错愕了一瞬,完全没有联想到这一点。 “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大胆猜想,没有任何的实证。” 颜月抿抿唇,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底气,她硬着头皮追问道。 “关于幕后人,王爷只与我说过他与皇室相关,以及‘活死人’三字,我想知道,当年皇室发生的事,会不会导致他心理扭曲,从而步上一条常人难已理解的嗜杀之路?” 第102章 意外的收获 颜月等了许久,回答她的始终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正当她以为又是白问之际,他削薄的唇忽然轻启。 “当年,他的父王企图谋权篡位,满门皆被正法,唯独逃走了一个他。” 颜月瞪圆了眼睛,难怪她的记忆里没有与这件事相关的信息,毕竟是皇权更替的大事,随口的一提,报到官府都有可能是灭门大罪。 “那他回来是想搅乱西凉,替自己的家人报仇血恨么?” 风离陌眉眼微蹙,淡淡吐出两个字,“不止。” 颜月意识到他肯定还隐藏了什么,但知道的越多,她与两个孩子也会越发的危险,在没有能全身而退的把握之前,她不能操之过急。 思及此,她抢先一步摆摆手,“不止就不止吧,我对那些可没有半点兴趣,只要知道他确实有扰乱西凉律法的动机就好。” 风离陌深深的睨了她一眼 ,这丑女人,不怕死的时候连他都敢顶撞,怕死的时候,又怂得跟只小兔子一般。 从她嘴里吐出来的‘没有半点兴趣’,他连半个字都不信。 不过,那些事的确还不能与她细说,除了她的身份来历还未查清楚之外,他也不愿祸及到——她腹中的孩子! 不知道为何,当他隔着衣物与肚皮,触碰到胎动的胎儿时,他的心底会莫名的蔓开一种怪异的情素,总觉得……总觉得冥冥中似乎有着什么牵扯。 以至于,他见不得她与独孤长留相处得太好,冒死也要入宫将她平安带出来。 “王爷?”颜月见他怔神,唇角扬起一道诡异的笑弧,生怕他是在打什么坏主意,连忙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打断他的‘算计’,“若没有什么事的话,该回府了。” 风离陌眼底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尴尬,谅她也不像是能看穿自己心思 的人,当即板正脸色,径直朝前迈步。 颜月嘘了一口大长气,而后才提着裙摆小心跟上。 在刑部门口,两人正好遇到外出探查线索的落风与其它官员返回。 从他们嘴里得知,吴雪晴遇害后,其家人的确在现场隐密的地方,发现过一只被桃木钉钉死的守宫。 而搬走的那户人家,因为没有仔细收拾过死亡场所,官差也寻到了一只风干的守宫。 至于新报告上来的案例,受害者的口供与吴雪晴家人的一致。 “看来,‘守宫’代表的意义,对凶手而言极其重要,否则,他不会在每个做案现场都留有守宫。” 回王府的马车上,颜月顶着皱成一团的小脸,眼巴巴的望向活阎王,“宫内收集到的民间奇闻记录比较多,不知王爷能否出面问问史官?” “必须要知道命案现场放守宫的说头?”风离陌的音调 低沉了几分。 颜月认真的点点头,“只有了解了凶手的用意,我们才能更好的判断凶手的身份。” “大将军夫人的父亲,历经三朝,一直负责替皇室收集记录民间的奇闻,只是,他告老还乡时立过誓,不会多言秘闻半句,若想要他开口,只有将军夫人能办到。” 风离陌点到为止,不再多言。 颜月忘形的调笑一句,“我还以为整个西凉没有王爷办不到的事呢!” “确实没有。”风离陌看着她,眸色微敛,“因为不愿配合的——都死了!” “……”颜月摸摸自己脖子,只觉得那里凉嗖嗖的,好似架着一把锋利无比的刀。 可明明……明明前一秒还在和平友好的讨论案情啊! 他是怎么做到变脸比变天还快的? 搭上这么个冷血无情的主,她简直想跳下马车跟他嚷一句‘老娘不伺候了’。 当然,她没那个胆子,只好将到嘴的‘狠’话原样咽回去,干巴巴的憋出一句。 “幸好我与将军夫人结了善缘,明日我跑一趟将军府就是了。” 风离陌瞧了她一眼,见她怂怂憨憨的模样,眸底浮现了一丝笑意,“嗯。” 次日一早。 落风早早的等着颜月。 一见到她,立即开门见山的禀事,“颜姑娘,入山寻阿景的人回来了,阿景压根就没有上山。” “这么说,寡妇之死确实与他有关了?”颜月坐下后,大。大方方的拿了个肉包子啃,“先命画师将他的画像画出来,全力走访案发现场周边,寻找目击者。” “是。”落风点点头。 “对了。”颜月叫住欲走的落风,许是养足了精神头,她很轻松的从一堆繁杂的线索里找出了重点,“再派一波人调查毒死寡妇的毒源,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 第103章 替她做安排 落风蹙起了眉头,“颜姑娘的意思是?” 颜月眯了眯眼。 “从一系列的线索来看,凶手刻意将案子伪装成连环案,还在现场遗落代表身份的物证,他应当是想将所有罪行揽到自己的身上。” “从作案手法到杀人动机,这个人肯定知道真正的凶手的情况,他用了毒,只要查出毒源是什么,再查证谁买入的,顺藤摸瓜找出他,我们离凶杀案的真相就会很近了。” “确实。”落风恍然,认可的朝她竖起大拇指,“不愧是颜姑娘。” 更不愧是他家主子看上的女人! 只要找到城中凶杀的凶手,很快就能找到真正的连环凶手了! 落风离开后。 颜月填饱了肚子。 洛氏来王府后玩的好睡的香,临到她与末雨出门时,也还未从睡梦中醒来。 许是母女连心,洛氏打心眼里笃定自己就是颜无双,就算是在睡梦里,也会 时不时的吧唧一下嘴,发出满足的笑声。 颜月的心里暖暖的,暗中紧了紧袖子里的十指。 既然自己回来了,那以后,她绝对不会再让洛氏受到半点伤害。 只是,她始终没有弄明白,活阎王为什么会愿意收留洛氏。 可她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多想,今日就是皇帝给出的最后期限,如果案子破不了,她只得服从皇令去追缉哥哥的下落消息,或许还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胡乱指个凶手,背下所有的罪行。 不管是在现代还是当下,她最不想看到的局面,便是死者得不到应有的公道。 所以,做为能够倾听死者最后‘遗言’的法医,她必须要为死者‘发言’。 去往将军府的路上,末雨第一次主动开腔。 “主子亲自去了凶手约见的地方。” “我知道。”颜月简直有点受宠若惊,末雨竟然会主动跟她说话,上一世那些相处融洽 的画面,顿时塞满她的脑海,她忍不住道:“你为何总是苦着一张脸?是一直都这样么?还是……” 她的话还未说完,迎面便撞上了末雨颓丧的眸光,到嘴的话顿时一止,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末雨继续驾车,一直到了将军府门口,也没再多言半个字。 将军夫人似乎收到了她要来的消息,早早的便等在了大门。 见颜月下马车,她连忙上前搀住,还紧张的叨念道:“你这几日就快要生了,小心着些。” “多谢夫人”颜月笑了笑,“这些天忙着查案,都没能来探望夫人,夫人不会怪罪吧?” “怪是肯定要怪的。”将军夫人消瘦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意,显然已经从丧子之痛中走了出来,“罚你待会把我备好的点心都吃完。”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颜月顺势挽住将军夫人的手,想了想,还是决定坦诚布公的与她说明来 意,“其实我今日来,除了陪陪夫人之外,还有一件事相求。” 将军夫人拍拍她的手背,并没有因为她的目的而生气,反而对她的直爽十分欣赏。 “你这样一说,我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了,难怪……” 将军夫人顿了顿,视线投向一个方向,“你瞧,那是什么?” 颜月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那里停靠着一辆简奢的马车,上面刻印着一个大。大的‘容’字,“是……是夫人母家的姓氏?” “是啊!”将军夫人带着她往府里走,“我早上还在想,大将军好端端的,为何会一早就将父亲接来小住,原来是受人之托啊。” 颜月微怔,将军夫人口中的‘人’,显然是指风离陌。 可可可……他昨天谈及这件事的时候,不是还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死样么? “想不到,一向不近人情的战王爷,有朝一日也会他人着想。” 将军夫人难得的打趣了一句。 颜月猝不及防的打了个哆嗦,总觉得活阎王的办事风格,越来越惊悚难猜了! 宁可相信母猪会上树,也不信他会为人着想。 很快。 两人进了主院。 将军夫人深知颜月办案心急,并没有带她往自己的院子去,而是直接去了自己父亲所住的小苑。 容老正坐在花丛中的摇椅上,清闲自在的晒着太阳。 见到颜月,他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出声便是送客,“老朽向来清净惯了,你们怎么来的便怎么走。” “父亲。”将军夫人松开颜月的手,向她示意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后,径直走近过去。 她自然的端起石桌上的茶壶,替他倒了一杯茶水。 “你不是最疼秦儿的么?若非颜月,秦儿眼下还不能瞑目呢!她来拜访,肯定也是因为案子,您就当替秦儿积积阴德,说几句吧,好不好?” 第104章 急事求见她 容老的神色微动,好半晌才掀开眼皮,看向站立在一侧的颜月。 “我是看在秦儿的份上,你想问什么便快问。” 颜月闻言,紧揪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她在脑海里组织了一会语言,而后才谨慎的开口。 “容老,实不相瞒,我最近在查的案子,涉及到了一只被桃木钉钉死的守宫,我想知道,有没有与守宫相关的奇闻异事或者方术。” “守宫……”容老低喃了一遍这两个字,原本掀开的眼皮重新阖上,像是陷入了沉思。 一时间,整个院子静寂得落针可闻,所有人连呼吸都有意放慢,声怕惊拢到了容老。 不知道过了多久,容老才悠悠睁开双眼,抬手取过石桌上的热茶。 “似乎有些印象,但……” 颜月怕他不肯说,声音有些急切,“还 请容老如实告之,这个线索对于案子而言十分重要。” 容老轻轻的抿了一口茶,没有急着表明态度。 将军夫人见颜月心急,作势就要去抢容老手里的茶杯,“父亲若是不肯替秦儿积阴德,那秦儿生前替您收集来的上好白茶,您也别喝了。” “你急什么?我又没有说不说。”容老连忙拍开自己女儿的手,宝贝的护住茶水。 “先帝在世时,曾在一处古墓里寻到过一册方士留下的古籍,古籍并不完整,先帝将古籍的前几页给我看过一眼,并命我替他搜寻残缺的那部分,而这位姑提到的守宫,便是我在古籍中瞧见过的内容。” 颜月屏气凝神的等着容老的后文。 容老迟疑着叹了一口气,“先帝让我搜寻古籍时,似乎没说不能向我透露看过什么,罢了!” 他自言 自语的纠结了一番,随手将茶杯放回到石桌。 将军夫人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当即屏退了一干下人。 直至院子里只剩下了他们三人,容老才继续道。 “那本古籍里记载的东西,都是一些常人难已理解的术法,譬如说我看到的守宫部分,上面有言,守宫代表的是清白,若想洗尽污秽,只要根据上面的符文描绘桃木钉,再将守宫钉死在替身的所处之地,五个方位皆成事之后,老天便能开恩令施术者得偿所愿。” “都对应上了。”颜月皱起了眉头,“守宫,方位,清白……” 不管是阿景还是虎子,他们都有可能受人蛊惑,接二连三的犯下这些案子,以求恢复肖铃的清白之身。 换而言之,‘古术’的存在,也间接证实了这起连环案的背后,依然藏着幕后人的身影。 毕竟古籍出自皇室,以幕后人的身份经历,他是有可能接触到古籍的。 那么…… 现代爸妈的案子,关于木人的说头,会不会也同样来自那本古籍? 这个念头一出,她的身体抑制不住的微微发颤。 “容老,您可在那本古籍上看到过‘木人’?” 容老连想都没想,直接摇头否认,同时又强调了一句,“先帝只给我看过古籍的前几页,后面的内容,他未曾透露过,只可惜,我寻了大半辈子的残缺部分,也只是查到它的下落线索与三块玉帛相关。” “玉帛?”颜月瞪圆了眼睛,立即联想到了哥哥留在现场的‘玉帛’字样。 难怪幕后人改变了猎杀哥哥的主意,只是将他从现场带走。 原来,那本藏在玉帛背后的残缺古籍,才是幕后人最想要得到的东 西。 如此,明帝及活阎王的目的…… 颜月打了个寒颤,不敢再往深了想。 尽管往前一步有可能是万丈深渊,但她好不容易探到了幕后人想要什么,只有无限的接近那样东西,她才能离幕后人越来越近。 这时,将军夫人‘咦’了一声,“秦儿的案子……” 颜月及时抓住她的手,冲她轻轻的摇了摇头。 从容老方才的表述上来看,他并不知道大将军幼子的详细案情,逝者已矣,活着的人少知道一点,自责与伤痛便会轻一分。 将军夫人明白她的意思,当即话头一转,“秦儿的案子你都能破,这起案子,你也一定可以的。” “嗯!”颜月刚想找个由头告辞,一名府卫忽然匆匆赶至。 “禀告夫人,府外有一名自称是肖铃的姑娘,说是有急事要求见颜姑娘。” 第105章 走的是水路 颜月知道肖铃过来,肯定非同小可。 她借着这个由头与将军夫人告别,将军夫人心细,早就猜到她有事傍身坐不住,带她前来见自己父亲之际,便吩咐嬷嬷将糕点都包好,好让她带走。 颜月感动的鼻尖泛酸,“夫人……” 她不过是做了自己该做之事,却让将军夫人记到了这种地步。 将军夫人可不这么想,她一直觉得,在自己最灰暗的时候,是颜月的出现给了她寄托与活下去的勇气,再且,她生了四个儿子,打心眼里想要个女儿,而颜月——满足了她对女儿的所有憧憬。 “你若觉得过意不去,那得了空便多来陪陪我。” 颜月用力的点点头,“好,我会的。” 她与末雨匆匆离开将军府。 在大门口,果然遇到了一脸焦急的肖铃。 肖铃穿了一条色调偏暗的 长裙,看起来比平时沉闷许多。 就连走路的姿势,也不再是活泼俏皮的碎步或者小跑,而是每一步都踏实了,给人一种沉着稳重的感觉。 “颜姑娘,阿景是不是杀人了?” 颜月诧异的看着她,她的声音明明没有变化,却与先前判若两人。 “你是怎么知道的?” 寡妇的案子虽然是昨天出的,但官府封锁了现场,除了当差的人之外,旁人压根不知道又出了事。 肖铃站在颜月的三步开外,与她四目相对。 “阿景一早便从后门偷偷进了镖局,他身上的衣袍染着血,与我说了许多保重的话,我见情况不对,再联想到你们数次因为案子的事去镖局问话,便让虎哥暗中跟着他,自己则来寻你了。”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大将军府的?”颜月总觉得哪里不对,可一时间又意识不 到。 “我去过战王府,是他们说你来了将军府,我才找过来的。”肖铃的脸色越发着急,却没有去拽颜月的手,“颜姑娘还是快些跟我走吧,虎哥会留下只有我知道的标记,若是去得晚了,阿景可就要离开京城了。” 颜月眯了眯眼,眼底划过一抹深色。 见她不吱声,肖铃又急迫的催促道:“我实在不忍心看他一错再错了,另外,他说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他还会继续做下去,如此一来,我无法想象还会有多少人丧命,颜姑娘……” “走吧,前面带路。”颜月托着越发沉重的腹部,终于还是做下决定。 “颜姑娘……”末雨出声制止,“主子说过,你不得单独行动,眼下主子分不开身,无法……” “管不了这么多了。”肖铃斩钉截铁的打断末雨的话,“再拖下去,谁也无法保证 阿景会去哪里。” “的确,肖铃担心的对。”颜月侧首看向末雨的同时,抬手抓住他的袖子扯了扯,“我知道你不能违抗战王的命令,但眼下的情况特殊,我相信有你在旁边护着,我与腹中的孩子都不会有事,阿景也会束手就擒。” 不知是因为她扯袖子的动作,还是她信任的话,末雨阴郁的脸上顿时浮起一抹惊愕,但很快又恢复如初。 “好。” 一侧的肖铃闻言,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那事不宜迟,我们快些去找阿景吧!” 颜月轻应了一声,示意她在前面带路。 虽然乘马车会快一些,但不便于她辨认标记。 很快,三人拐进了热闹的主街。 颜月注意到主街属于城中的范围,却与阿景约见的位置相隔甚远。 她没有作声,继续跟着肖铃往前走。 没一会, 三人离开了主街,拐进一条幽静的小道。 小道直接通向城中最大的青荷湖,这个湖泊面积极广,一眼望去无边无际,不仅四通八达,还与护城河相连,十分不利于追踪下落。 “颜姑娘,你们看。”三人刚走近湖岸,肖铃便眼尖的发现了什么,她指向右侧地面的一处标记,“虎哥说,阿景上了一艘船,往湖的那边去了,不过……” 说到这里,她为难的顿了顿,“走水路之后,虎哥可就没办法留下标记了。” 颜月放眼看去,只见几艘船只在湖中央漂着,形成小黑点渐行渐远,眼看着就要消失不见,好不容易得到的线索又将消失。 不行! 这个案子还关乎到了幕后人,以及她数次穿越而来的目的,她只能冒险一试。 做出决定后,她紧了紧双拳,径直朝停靠在岸边的一艘渔船走去…… 第106章 幕后人搞鬼 渔船上面不见渔夫的身影,颜月与肖铃坐稳后,末雨解开绳索,撑船朝湖中央的黑点追去。 一路上,肖铃比任何人都要急切,不仅时不时的探头朝前望去,嘴里还一直重复低喃,“快一些,再快一些……” 颜月不动声色的看了她一眼,“阿景对你用情至深,你倒是舍得?” “我与他一同长大,总不能看着他因为我一错再错吧?况且……” 肖铃迎上颜月的视线,眼眶里有泪光在闪烁。 “虎哥听了我的安排,一直在跟踪他,若他因此而恼羞成怒,我岂不是又害了虎哥?赶上他们自然比较好,颜姑娘不是也想尽早抓住凶手,交差么?” 颜月一时间竟找不到反驳她的话,她眨了眨眼,朝末雨吩咐一声,“再快些吧。” “是。” 平静的湖面,顿时因渔船荡起层层波纹,一些嬉戏的鱼群受到惊吓 ,纷纷跃出水面又钻回水底。 颜月被摇晃得头晕,她一手扶着船沿,另一只手护着肚子,视线始终紧跟随着不远处的黑点。 奇怪的是,有的黑点驶远后消失不见,有一个黑点却一直纹丝不动的停靠在湖中央,似乎在有意的等他们。 随着渔船的靠近,一艘可供上百人搭乘的木船,逐渐显露出轮廓。 木船分为上两层,下三层,足够容纳上百人。 可眼下的木船平台上面,却空空荡荡的,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虎哥……”肖铃忽然站起身,朝木船所在的方向喊了一声。 紧接着,一道身影出现在三人的视野内,是阿景! 只见他身着一身深蓝色的粗布衣,袖口似乎被什么尖利之物勾破,扯出来的线头随风飘动,与城中寡妇一案的现场情况基本吻合。 “铃……铃儿!”阿景的音调微颤,眼底划过 一抹决绝。 肖铃没有见到自己心爱的男人,脸色当即一白。 “虎哥呢?你把虎哥怎么样了?” “我就知道你会带着官府的人来。”阿景闭了闭眼,像是在做着什么激烈的思想斗争,良久,他睁开眼,眼里不再是一惯的温柔怯懦,而是蕴满了寒光。 “既然我昨日杀的人,并没能满足上天的要求,那我便将要做之事进行到底,反正也是一死,我可以把命豁出去,为你求得一个真正的清白。” “阿景,你在说些什么啊?”肖铃急得满脸通红,“我不要你再为我做些什么了,我只要虎哥好好的,我只要你听我一句劝,去投案自首好不好?” “不好。”阿景斩钉截铁的打断肖铃的话,“就差最后一步了,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可……” “没有什么可是,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阿景的声音 骤然变冷,他不再看肖铃,而是睨向颜月,“你是不洁之身,只要将你献祭给上苍,铃儿便能回到从前。” 许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画面,他阴恻恻的声音里,多了一丝兴奋与期待。 “她不会再觉得自卑、觉得配不上虎子、更不会日日被噩梦惊醒,还要笑着面对身边所有的人。” 颜月听他说了一堆,心头发紧,面上却没有露出破绽,“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不是我想做,是你得做什么。”阿景直直的盯着颜月的眼睛,抬起右手朝封闭的船舱一指,决绝的道。 “你不是很在意百姓么?船上的人都被我下了药,关在最里间,若一个时辰内得不到解药,他们便会因你而死,你应该知道如何做了吧?” 颜月浑身一凉,下意识的护住肚子。 阿景的话虽然不长,但跟容老所说的基本吻合,凶手的的确 确是在根据古籍的记载行凶作案。 幕后人在这个案子又起到了蛊惑的作用,不管是柳成霜案的真凶,还是听雨楼哥哥的下落,亦或者她穿越过来的目的,都与幕后人有着脱不了的干系。 而阿景在其中扮影了角色,她有必要接近他,从中得到与幕后人相关的线索。 可…… 她托着肚子的十指收紧,扪心自问,她舍不得让两个孩子冒任何风险。 “阿景,你不要一错再错了。”肖铃的声音忽地响起,“我……” 他直接打断了她,“虎子也与其余人的遭遇一样,只有那个不洁的女人上船,事成之后,我自会告知你们解药在哪里。” “这……”肖铃到了嘴边的话戛然一止,而后面色复杂的望向颜月,“这该如何是好?” 这会子,渔船已然很接近木船了。 一股燃油的气味,强势的钻进每个人的鼻腔…… 第107章 是死亡现场 “你居然还往木船上浇了燃油!” 颜月脸色凝重的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行。 无边无际的湖中央,连半只过往的船只都没有,那一船人的性命,全都捏在了她的手里。 “的确。”阿景势在必得的笑了笑,“若你们的人胆敢偷偷溜上船,我手里的火石自会点燃船只,让这一船人替我陪葬。” 话音落下,他故意扬起手里的火石,在太阳光线的折射下,火石散发出耀眼的火星,一旦落地,火星遇上燃油的瞬间,大火会将木船无情的吞噬。 “你别乱来,我过去。”颜月没得选。 “颜姑娘,不可。”末雨放下手里的船桨,挺身挡在她的前面。 可还未等他有行动,阿景手里的火石便朝船杆碰去。 只听嗞啦一声,抹了燃油的船杆立即燃起熊熊火焰,好 在他只涂抹了部分区域,用袖子一扫便将火势灭了。 肖铃被吓得面无血色,一个劲的重复着,“怎么办?虎哥怎么办?” 颜月也绷紧了神经,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了。 “末雨,你将船靠过去。”她咽了口唾沫,艰难的做出决定。 “不行。”末雨斩钉截铁的拒绝,原本阴郁的神情里,增添了一股子不容人拒绝的坚定之色,“你不能去。” 颜月抿抿唇,再次强调一遍,“我必须要过去。” 末雨侧首,与她四目相对。 不知是她的眸光里闪烁的信念,还是她奋不顾身的态度,他沉默了几秒后,最终还是拿起了船杆。 “颜姑娘……”肖铃张了张嘴,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却连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颜月扫了她一眼,也没有吱声。 随着渔船的划动,很 快便靠近了木船。 离得近了,燃油的气味越发呛鼻,可见为了完成最后的仪式,他们准备得有多充分。 阿景放下了木梯,一边警惕的盯着末雨,一边示意颜月上船。 颜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小心的抓住木梯边缘,一步步朝上登去。 大概是因为母子连心吧,肚子里的两个小家伙配合的没有闹腾。 很快,她站在木船的平台上,阿景手起刀落,直接将绑住木梯的绳索斩断,旁人再想登船,便只能借用内力轻功。 颜月迅速观察了一眼周边的情况。 木船的平台上有明显的血迹拖痕,还有遗留的鞋袜,可见他们赶过来之前,这里的确发生过争斗。 但是,她没有看到百姓们的身影。 或许是察觉到了她的想法,阿景冷笑一声,“你不用找了,百姓与虎子一起 ,被关在了下面。” 颜月收回视线,这才注意到阿景的衣袍上面,似乎还抹了磷粉,这是一种就算有轻微摩擦,也会产生火星的易燃物质。 如果她侥幸能把他放倒,他落地后与地面形成摩擦,后果同样不堪设想…… “你看出来了。”阿景的语调得意了几分,“我既然敢在此设局,自然会做万全的准备,不瞒你说,就算铃儿没去找你,我也会向赶来的官差提要求,指定让你过来。” “是百姓聚众在将军府外闹事那日,你就盯上我了?”颜月轻蹙了一下眉头,事情逐渐变得棘手,她只能强迫自己冷静应对。 “哼!”阿景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朝通往下层的楼梯口一指,“你最好少耍花样,老老实实按照我的指示走。” 颜月只得用手帕捂住口鼻,尽量减少吸入 燃油的气味,以免刺激到胎儿。 好在地面的燃油并不滑腻,没有摔倒的危险。 她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已然看不到渔船了。 阿景不耐烦的催了她一句,“快走。” 她扶住一侧的木墙,一步步朝下走去。 这艘木船平台往下有三层,每一层都设有数个房间,供游客歇息。 碍于阿景手里握有火石,身上也有磷粉,再加上那些被喂了毒的百姓,颜月只能听从的下到二层,七拐八弯后,进入一间面积不大的房间。 只听咔嚓的一声脆响,房门被他用力合上后,落下一把坚不可摧的铁锁。 颜月退到最里面的角落,在她的右侧,摆放着一张软榻,而软榻上面有一个长长的木匣子,从形状上来看,与几桩案子的凶器长短几乎一致。 这里是凶手为她准备好的,死亡现场—— 第108章 冒险的一试 颜月的第一反应是跑! 可唯一的木门已经被锁死,地面还浇上了燃油。 她不动声色的紧了紧双拳,主动走近软榻坐下,右手还有意抬起,搭放在木匣子上。 阿景怔了怔,似乎没有预料到她能如此镇定,“你竟不害怕?” “害怕的话,我就不会踏上木船了。 ”颜月的心底紧张的要死,恨不得给自己插上一对翅膀飞出去,但面上却要维持一副波澜不惊,且胸有成竹的样子。 “我之所以会跟你走,是想问你一句,值得么?” “什么意思?”阿景迎上颜月的视线,眼底迅速划过一抹惶恐与不安。 颜月捕捉到了他的神色变化,唇角不动声色的微勾,“你方才说,昨日城中的寡妇是你杀的?” “是我……” “那我倒想问问你,在你拿着刀刃捅她,她濒死挣扎 的时候,心中是否有过不忍?” 颜月打断他的话,半真半假的步步紧逼,“她的求饶、害怕、绝望于你而言算是什么?你可曾想过,不止肖铃对你很重要,那些死者,也会是某个人的心上人啊!” 阿景被她问得心烦意乱,压根没有多余的思索时间,只是条件反射般顺着她的话往下答。 “为了铃儿,我哪里还管得了她会如何?反正她也是个不洁之人,能给铃儿做替身是她的福气。” “呵!”颜月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不屑的低笑。 “你笑什么?” “笑你撒谎,都不会打一下草稿。”颜月抚着肚子站起身。 “根据我对死者的验尸情况来看,你对她造成的伤害,全都是死后伤,方才我故意诈你,编出了挣扎、求饶之类的话,你却连半个字都没有反驳我,可见,你在掩饰些什么。” “人的确是我杀的,我需要掩饰什么吗?”阿景下意识的错开视线,又强迫自己重新与她对视。 “你也知道,我上有母亲要赡养,下有弟妹要照料,若不是被你们识破,人证物证确凿,我才不会如此坦承。” “原来你眼里,还有母亲与弟妹啊?”颜月朝他逼近几步,“我还以为你为了真凶,已然忘记自己的本份了。” “你……”阿景的脸色一红,明明他扮演的是一个‘凶神恶煞’的人,却偏偏被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弱小女人唬住,在她那双晶亮透彻眼眸之下,他好像没有了秘密。 但他没有退路,只得硬着头皮往下撑,“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颜月懒得再跟他绕弯子,直接切入主题道。 “寡妇的案子,与柳成霜及吴雪晴她们的案子看似相同,某些细节却天差地别,寡妇的案 子有可能是你做的,但其余的案子,怕是与你无关吧?你之所以这么大动干戈,不惜手染鲜血,是因为眼下的局面,你的目的……不对……” 她顿了顿,“应该说是你们的目的,由始至终,都是我!” 阿景的额头上冒出一层细薄的冷汗,不由分说的辩解起来。 “哪有什么我们?只有我……只是我。” 颜月笑了一声,悄无声悄的走近了木门。 阿景的注意力显然被她的话顺利引开,丝毫没有察觉到,她负在身后的手,已然碰到了铁锁。 只要再给她一个机会,她便能动用隔空取物,从现代弄来万能开锁勾,从而成功自救。 “这出案子,从开始到现在,你与虎子一直是我的怀疑对象,可寡妇一死,你便从我的名单中移除了,还剩下一个虎子,但他——似乎并不能让你将家人与命 都舍了。” “你不用再往下猜了,我说是我便是我,与他人无关。”阿景慌忙回神,打断她的推断。 “你们官府不是一向喜欢拿人顶罪么?这桩案子我顶了,你们也能给百姓一个交待,何乐而不为呢?为何还要往下查?还要刨根问底?” “因为真相可能会迟到,但它从来不会缺席。”颜月收起唇角的笑意,神色跟着肃穆庄重了几分。 “你现在所做的一切,毫无意义,那为何不放下心底的执拗,替你家里人想一想?你能舍得了他们,他们是否能够接受你的背弃?” 接连的‘家人’二字,让阿景的思绪有些飘散。 他想起幼时家道中落时,与家人一起相依为命的画面…… 颜月见他分神,知道时机已经成熟,她集中精神,放空脑海里的所有杂乱念头,一心一意只想着万能开锁勾…… 第109章 幕后人身影 随着意念加重,颜月浑身的神经绷紧至极限。 比前几次还要严重的虚脱感接踵而至,可她不能半途而废,只得咬紧牙关强撑。 很快,肉眼看不见的虚空出现一条裂缝,紧接着,她的掌心一凉,一根短小的万能开锁勾随即出现。 她身形一晃,脑子里响嗡嗡的蝉鸣声,眼前的天与地好似倒转了过来一般,令她几乎站不稳脚。 好在她的手一直拽着铁锁,才没有栽倒下去。 可她没有机会服用活阎王给的药,只能拼尽全力,凭借非人的意志,将万能开锁勾插入锁眼。 咔嚓一声脆响。 阿景从恍惚中迅速回神,与颜月四目相对了几秒。 颜月的心跳瞬间如鼓捶,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凝固了。 还是她率先反应过来,利落的扯开铁锁,推开木门。 哪知道,她还没迈出去一步,一柄寒光凛凛的长剑突然架在了她 的脖颈处。 只见一个身穿宽大黑袍,头戴黑纱斗笠的神秘人,忽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神秘人极其的谨慎,执剑的手还戴了黑色手套,令人分不清他是男是女,是胖是瘦,唯一能确定的只有身高。 颜月不敢动了。 她扶着右侧的墙壁,指甲几乎快要没入掌心,可这点疼痛依然抑制不了晕眩感。 “你是谁?” 神秘人没有作声,他挟持着颜月进入房间后,朝阿景所在的方向扫了一眼。 阿景张了张嘴,似乎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可在神秘人无声的压迫之下,又将到嘴的话原数咽了回去。 他垂下头,在原地站了片刻后,静默的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崭新的针灸包。 颜月见状,瞳孔骤然放大。 如果她猜得没错,阿景会用细针扎进她头部的几处穴道,跟柳成霜的死法一模一样…… 果不其然。 她的想法 才在脑海里浮现,阿景便一步步朝她逼近。 身后是墙角无处可退,脖颈处还架着长剑,她只能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长针逼近。 “你们总要让我死个明白吧?”颜月咬紧牙关,用尽全力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完整的话,“你是真凶?还是幕后人?” 说话的时候,她双眼死死的瞪着笼罩在黑袍之下的神秘人。 只要他肯出声,她便能将他的声音死记在脑海里。 可神秘人宛若未闻,只是将长剑往她的脖颈处送了送。 锋利的敛刃立即割破表皮,温热的鲜血顺着刀口往下流淌。 “颜姑娘,你别怪我,要怪便怪你自己,千不该万不该,偏偏未婚先孕,毁了妇德。” 阿景的声音有些发颤,看起来,一点也不像能够淡定行凶之人。 颜月闭了闭眼,脸上瞬间爬满绝望之色。 “就算你不肯告诉我真 凶是谁,那也请你告诉我,是谁将守宫作法之事透露给你们的?反正我也活不了了,你们圆我这一个遗愿也不会怎么样。” 看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子,还有褪尽血色的丑脸。 阿景终究还是没有利落的动手,而是微微侧首,朝神秘人送去一个寻问的视线。 神秘人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阿景纠结了片刻后,自己拿定主意道:“你别问那么多了,不管那人说的是真是假,我总要替铃儿试一试的。” 颜月原本混沌的眼底,霎时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精光。 “这么说,的确是有一个幕后人在蛊惑你们了?” 关于幕后人的存在,先前的一切推断都是猜测,眼下有了阿景的证词,便算是实锤了。 阿景还想再说句什么,却见神秘人不耐烦的踹了他一脚。 他只得作罢,重新抬手,尖细的长针朝着颜月的头部穴位扎去。 颜月的头皮一麻,她可以感觉到,针头已然刺穿了头皮。 强烈的刺激与不适感,令腹部没由来的一紧,两个孩子也不安的胎动了起来。 是她过于冒险了么? 突然。 哐当一声巨响。 好似有什么重物落地。 阿景的动作一滞,神秘人也浑身一僵。 “官府的人追过来了,怎么办?”阿景没再往下扎针。 神秘人微微眸头,视线落到他另一只手里的火石上。 阿景读懂了他的意思,当即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长针顺势而下,刺进第一个穴位。 颜月闷哼一声,一股酥麻的电流感传遍全身后,她的神经系统便失去了知觉,连动一动手指头都做不到。 神秘人满意的收回长剑,转身退出木房。 在房门拉上的同时,阿景扔出手里的火石,火石在地面划过。 激起的火星,瞬间把燃油点着…… 第110章 她险象环生 颜月被浓烟呛得极其难受,可她的身体受穴道刺激,连简单的咳嗽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浇了燃油的地方,形成一个屏障般的火圈,将她跟阿景隔绝在内。 这时,阿景又取出了第二根银针。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知道他是要把仪式进行到底,而燃起的火势,可以拖住追过来的其它人,不仅如此,很快这艘木船便会被大火吞噬,不想死的人,压根不敢在木船上过多停留,更别说是救她了。 颜月无力的闭了闭眼,随着第二根、第三银银针的刺激,隔空取物的后遗症竟然被压制住了,她清醒的感知着一切,却失去了所有的行动能力。 绝望与压抑,将她拽入无尽的深渊,令她无处可逃,只能直面死亡的阴影。 终于,阿景从木匣子里取出了那柄长刃。 在火光的映照下,刀刃 散发出嗜血的寒光。 他的手,触到了她的裙摆,眼看着就要被其掀起,那把长刃将无情的刺入她的体内,两个孩子…… 突然。 嘭的一声巨响。 颜月的瞳孔骤然放大,一个人影毫毫不犹豫的越过火圈,将阿影踹开。 紧跟着,他揽住她,将她用力的按入自己的怀里,左手攥着披风一角抬起,形成一个保护的姿势。 他垂眸,深幽的眸底划过一抹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紧张。 “我来晚了。” 她的视角正好与他四目相对。 以往令她避之不及的冰块脸,这会子竟然像天使般渡了一层光晕。 是他——来了! 她赌赢了! 不等她多想,末雨的身影也穿过火圈。 确定她没事后,他郁闷着一张脸,把趴在地上爬不起来的阿景控制住。 谁都没 有注意到,他眼底接连划过的不解、迷惘与困惑。 颜月见他什么都没有说,一颗紧提着的心才稍稍松了下去。 在肖铃去将军府找她的时候,为了说服末雨同意她的行动,也为了能够传递一些无声的消息,她在扯他袖子的时候,无声不息的用了上一世教过他的摩斯密码。 当时,她一心一意只想着破案,并没有想过如何收尾。 好在,末雨眼下没有声张,她还有时间斟酌该如何搪塞他。 很快。 四人一起离开被火势包围的木房。 外面由落风指挥着在泼水拖延火势蔓延,一个个昏迷中的百姓被暗卫救走。 颜月一眼便看到了紧闭双眼的虎子也在其中。 可她头顶上的三根银针还在,只能像个提线木偶般一动不动的看着,直至虎子的身影消失在眼帘。 她无法想象 ,如果没有撑到他带那么多人过来,整船人会不会就此葬身火海。 待她撤离到官船上时,木船已然燃起了熊熊大火。 噼里啪啦的响声刺激着在场每个人的耳膜,冲天的黑烟被微风拂散,将天际染成一片灰黑。 “王爷,你怎么样了?没事吧?” 顾安拨开官员,从船舱里面跑了出来。 他紧张的上下查看起自家男神的情况,丝毫没把明显有问题的颜月看在眼里。 还没等他看出个所以然,风离陌腾出一只手,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子,将他往颜月跟前一拎。 “她若有什么事,你便等着脑袋分家!” “她她……她哪能有王爷重要啊?”顾安委屈的瘪瘪嘴,不甘不愿的瞅了一眼颜月,“不过是被人扎了三根针而已,死不……” ‘了’字还未说出口,他家男神宛若要吃人 的刀子眼就扫了过来。 他只能憋屈的把话咽回去,把‘失宠’二字写在自己的苦瓜脸上。 颜月见状,如果不是银针压制住了她所有的情绪动作,她肯定会毫不客气的拍桌狂笑。 终于,顾安利落的将她头顶的三根银针拔出。 颜月总算是恢复了感知力,脱虚、晕眩感也接踵袭来。 她浑身无力软在风离陌的怀里缓了片刻,而后才强撑起最后一丝力气,从袖子里取出他给的药丸吞下。 随着药效的发作。 她飘散的意识好似被一只大手归拢在一起,天旋地转的感觉瞬间消散。 “这药……” “这药不是我给王爷特制的么?”顾安一脸震惊的抢过瓷瓶,不敢置信的往眼前送了送,生怕是自己看错了。 确定自己调配的药后,他瞪圆了眼睛看向颜月隆起的腹部,她竟然…… 第111章 他踏风而来 颜月被他盯得一头雾水。 她刚想问一句,却见他收回视线,将瓷瓶自顾自的收起来。 “这药是我给王爷的,若你也需要,我再另外给你调配就是了。” 风离陌没有说话,眸底却划过了一抹深色。 颜月只当顾安这倒霉玩意又在喝醋,反正那瓷瓶里也没有药丸了,她便没有与他计较。 待她恢复了过半体力后,才离开活阎王的怀里,朝阿景所在的方向睨去。 只见他痴痴的看着一个方向,顺着他的视线扫过去,竟是肖铃半蹲在地上,摇着昏迷不醒的虎子正在抽泣。 而一侧的风离陌只觉得怀里一空,有一股莫名的失落感,在他的心底闪现了一瞬。 为了隐藏这些异样,他冷脸低斥了一句,“不是说过不准擅自行动?” 颜月自觉理亏的垂下头, 想到刚才的处境,她也觉得一阵后怕。 好在他出现的及时,事态才没有往下恶化。 “下次不会了。” “还有下次?”风离陌的脸色一沉,“你做事向来这般不管不顾么?” 不知道什么,想到有可能会失去她,一向将情绪控制得极好的他,忍不住的便想动怒。 颜月抚着肚子,许是因为他的语气太凶残,腹中的两个孩子不自觉的往下坠了坠,她弱弱的替自己争辩了一句。 “事发突然嘛,我也不想的,再且……” 见他的情绪没有往下恶化,她才接着道:“王爷可别忘了,今天是最后的期限了。” 风离陌抿紧削薄的唇,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动容半分,显然并不认可她的想法。 “行了行了。”顾安实在看不下去,自家男神自愿‘被猪拱’的画面 ,他出声将两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那些百姓我看过了,他们被下了一种独门毒药,虽然我会调配解药,但我并不知道他们服下的毒药的剂量,我用药时增一分减一分,都有可能加剧毒性发作,所以,只有调配毒药之人的解药,才能将他们救回来。” 颜月重新看向阿景。 “这种毒药,寻常人极难得到吧?” 顾安点点头,“那是自然。” “幕后人……应该是他在帮助真凶。”颜月凝重的蹙了蹙眉,“与柳成怀案一样,幕后人将毒给了这宗案子的真凶,或许,阿景所设的局,幕后人也参与在了其中,对了……” 他突然想起神秘黑袍人离开前的重物落地声,正是因为那个声音,神秘黑袍人才在活阎王赶到前脱身。 先前她没有多想,现在回想起来,那道声响, 会不会也是幕后人制作出来的? 那么…… “幕后人肯定在木船上待过!”颜月下意识的拽住风离陌的手,她万万没有想到,幕后人竟离自己那么近过,“王爷,请快些派人搜寻湖泊的两岸,只要幕后人从水里上岸,肯定会留下痕迹线索。” 她手心的温度瞬间填满了他方才的失落。 他没有多问,当即朝落风示意了一眼。 落风领命离开之前,共享了自己查到的线索,“颜姑娘让我拿着画像去查毒源,果真查到了,经药店掌柜指认,购买毒药之人正是寡妇自己。” 颜月闻言,瞳孔骤然紧缩。 无数条毫无关联的线索在她的脑海里交汇。 被钉死的守宫、丢过清白的死者、被无端遣散的丫环、前后不一的肖铃,以及制作寡妇案设置陷阱引她入局的阿景… … 原来真凶离自己是那么的近。 颜月松开风离陌,径直朝肖铃与虎子所在的方向走去。 她半蹲下身,猛地掀开虎子的袍摆,朝他的鞋底看去。 只见他的鞋底沾满了燃油,一点也不像是从头昏迷到尾的受害者。 “你别装了,你根本就没有中毒。”颜月冷哼了一声,直直盯着紧闭双眼的虎子。 肖铃错愕的迎上颜月的视线,“颜姑娘,虎哥他……” “阿景是在把一船人毒倒后泼洒的燃油,可他的鞋底却沾满了燃油,这说明,他在泼洒了燃油后还能自由行动。”颜月一针见血的指明问题所在。 肖铃听得一愣一愣。 正当她想再替自己的心上人辩解一句,却见地上的虎子悠悠的睁开了双眼。 “是我们输了,我就知道,这一切都瞒不过你。” 第112章 掩埋的真相 颜月眯了眯双眼。 木船上出现神秘黑袍人帮助阿景的时候,她设想过是幕后人。 可刚才她推翻了这一点 再联想到仅凭阿景一人无所设下这出死局,她便大胆的前来验证心底的猜想。 果然——虎子也参与到了其中! 肖铃显然被虎子的突然清醒惊住,她怔怔的半蹲在原地,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慢慢站起身,一时间,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风离陌则沉着一张俊脸,不动声色的把颜月往自己的身后拽了拽。 颜月知道这是一种下意识的保护动作,她托着越发沉重的肚子,古怪的瞅了他一眼。 别人都是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倒好,他是为达目的‘不要底线’,连她丑到极致的脸都不嫌弃,可见他要做的事有多重要。 “王爷,将阿景也带过来吧!” 还未等风离陌作声,一侧的末雨,本能的依令行事。 风离陌晦暗不明的双眸,微微眯了一下,眼底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疑色。 自从那件事发生后,末雨便将责任都揽在了自己身上,一日日的惩罚自己不言不语、不喜不怒,除了共同处事的人之外,再没有旁人能唤得动他。 这丑女人…… 令落风唯命是从便罢了,什么时候竟连末雨也收服了? 颜月一心扑在案子 上,压根没有注意到活阎王的情绪变化,更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然行走在了刀锋,稍微不慎,就会人头落地。 她见阿景过来后,与虎子传递了一个眼神,却始终没有看肖铃一眼,不知是心头有愧,还是心里有鬼! “既然你们都查清楚了,那我也没有死咬下去的必要。” 虎子站起身,本能的想把瘫坐在地上的肖铃也拽起来,当看见她懵神的模样,他眼里流露出一抹自责,而后收回自己的手,看向颜月所在的方向。 “这一切都是我与阿景算计好的。” “对,是我们设的局。”阿景把话头接过去,“从你开始调查镖局与 我,我就知道,你早就疑心于我们了,只是没有直接的证据,所以无法将我们抓去刑部问话定罪,我们只得加快脚步,在你找到证据之前,完成所有的计划。” 说到这里,阿景这才扫了坐在地上的肖铃一眼。 “我与铃儿自小一起长大,我一直将她当做是自己未过门的媳妇,就算她与虎子看对了眼,我对她的爱,也从未削减过半分。” 这番发自肺腑的话,令肖铃总算从发怔中清醒了过来。 她踉跄着起身,看看阿景,又望望虎子,好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 “你们为何要犯傻啊?” 虎子铁汉柔情的冲她一笑, “只要能让你开心,不管我们做什么都好,哪怕是杀人犯法也值得。” 肖铃的双眼瞬间通红,晶莹剔透的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 “可……” “没有可是。” 虎子摇头着打断她哽咽的话,随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面向颜月后,再次恢复原本冷淡的语调。 “五桩案子,都是我与阿景合谋做的,当年铃儿出事后,在我们无计可施之际,有人寻过来,与我们说了守宫的术法,那种情况之下,我与阿景只能选择相信,好在第一起案子发生后,铃儿的状态果真好了许多,这说明,那人没有说谎,术法当真可以让铃儿回到从前。” 第113章 死咬住不放 虎子的话音落下,阿景紧接着又起。 “寡妇的案子,其实并不在我们的计划之内,因为她没有不清不白过,杀她,不过是想吸引你的注意,我们的目标,从头到尾皆是你。” 他毫不掩饰的扫向颜月的腹部。 “不管你失身的原由是什么,未婚先孕就是不洁,只要将你们五人代替铃儿祭天,上苍肯定会让铃儿恢复清白,可惜……这一切都让你给毁了!” 颜月不禁嗤笑一声。 “你们确定几桩案子,包括寡妇案,都是你俩合力做的么?” “是我们。”两人异口同声的开腔,就连语气中夹杂的急迫感都一模一样。 颜 月没有顺着他们的话往下问,而是意味深长的睨向肖铃,“你是今日才知道他们所作所为的么?” 肖铃抽噎着点点头,“若我能够早些知道他们的想法,定会千方百计的阻拦,雪晴姐姐不会死,柳成霜也不会死……都是我的错。” 她哭成了泪人,双手掩面,浑身止不住的发颤。 虎子与阿景都想上前安抚,但两人皆被官员控制着,只得心疼的站在原地,眼里布满愧色。 “铃儿……” 颜月脸上的表情逐渐沉了下去,换作以前,她肯定会为这种情深意重的画面所动容,但眼下,她的心底只剩下一片寒凉。 “值得么?” 她又问了一遍在木船上问过阿景的话。 两人不解的朝她望了过来,连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一句,“值得。” 颜月闭了闭眼,不想再跟两个执迷不悟的人多浪费口舌。 再睁开眼时,她蕴满星辰的黑眸,已然犀利得如同一柄利剑,视线所指,任何秘密皆无可遁形。 “既然所有案子都是你们做的,那为何寡妇案,你们没有做得与先前一模一样?” “我……我的问题。”阿景慌乱的错开她逼迫的眸光,“以前的案子是虎子动手,我负责在外把风报信,这次换作我动手,便……便不太一样了,反正弄死寡妇,为的是引你入局,与别 的替身的死法是否一样,并不重要。” “那好。”颜月也不急于拆穿他,而是步步紧逼,“我想听一下你从头到尾的作案过程。” “我……”阿景一噎,下意识的朝虎子看去,两人交换了一眼神后,他才缓缓镇定下来,“寡妇的身体不好,我本想凭借替她医治的由头,取得她的信任,从而施针令她无法动弹,可她发现了我带去的刀刃,压根不给我施针的机会,我只得灌她服下带去的毒药。” “长命锁与衣袍线头是你刻意留下的?” “是。” “寡妇的绣品也是你打乱的?” 阿景停顿了几秒才点点头,“是……是我打乱 的。” “那可就奇怪了。”颜月的语气蓦地一冷,“其它案子的现场,无一不是整整齐齐的,可寡妇案的现场却凌乱异常,还是你刻意制造的。” 阿景张了张嘴,想辩解一句什么,却连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颜月继续往下道:“寡妇的死法不同,你解释为突生意外,如此,凌乱的现场呢?你作何解释?” “我……”阿景紧张的结巴了起来,“我不想解释,总之,寡妇是我杀的,其余人是我与虎子一同杀的。” 颜月蹙了蹙眉,从知晓毒药是寡妇自己买的后,她便大概猜到了寡妇案的真相。 阿景之所以咬死是他所为,其实…… 第114章 该还的要还 颜月知道,阿景的一系列行为,其实是为了守护真凶! 他咬死杀害寡妇,不过是害怕她看出破绽。 “经过验尸,寡妇的确是被毒死的,但是,我的人在药房查到,购买毒药之人是寡妇自己,与你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我……”阿景瞪圆了眼睛想与她争辩,可在迎上她灼灼的目光之后,又慌乱的错开,“我记错了,毒药不是我带去的,是……是我顺手在她家里拿到的。” “呵!”颜月懒得再跟他掰扯下去,“且不管毒药的来源是否前后不一,单说你灌死者服下毒药这点,就根本站不住脚。” 她顿了顿 ,许是说的有点多了,嗓子眼里一阵干涩发痒。 正当她想清清喉咙,一个拧开了瓶盖的水壶,忽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瞅着活阎王冷冽的冰块脸,明明是在做好事,却偏要摆出一副‘讨债’的吓人模样,挑战旁人的承受能力。 当即僵硬的抿唇一笑,迅速从他手上接过水壶。 “多谢王爷。” 风离陌没有作声,只是在她喝完水后,静默的把水壶接了回来。 颜月这才看向阿景,继续往下道:“你方才说,毒药是你灌她服下的,既是强迫,为何她身上没有一点生前形成的淤青?” “我……”阿景哑然 无语,被自己说的话彻底套牢。 颜月讥讽的勾了勾唇,“你否认这么多,不过是想掩盖自己不敢杀人的事实,哪怕是为了替真凶顶罪,你也只敢找那自己服毒自尽的寡妇布置现场,再且,你连一个现场都无法布置得一模一样,你还有什么理由让我相信,人是你杀的?所有案子皆是你们做的?” 阿景张了张嘴,拼命的想说点什么,可连半个字都辩驳不了。 他无力的耷拉着脑袋,不敢再看任何人。 颜月转而看向虎子,向来镇定冷淡的他,脸上也出现了慌乱的神色。 “你呢?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我与 阿景已经认下了所有的罪,为何你们还要咄咄逼人?” “咄咄逼人?”颜月好似听到了什么大笑话,她直直的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那些受害者枉死前,真凶为何没有心软放过她们?我要替死者求个公道是咄咄逼人?那真凶为了一己之私,残害那么多的无辜之人是什么?你与阿景明知不可为,却偏要为之又是什么?” 说完,她不给虎子开口的机会,视线一偏,落到一侧的肖铃身上。 她仍旧是那幅梨花带雨、满脸不信的模样,像一个局外人,对所有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 但仔细看便会发现,她的情绪浮于 表面,闪烁的泪光之下,竟藏着一抹不为所动的漠然之色。 许是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了,她哽咽着向前一步,苍白无力的帮腔了一句。 “颜姑娘,虎哥与阿景全都是为了我,才会受人蛊惑,去做那些伤天害理之事,可他们的本心并不坏,能不能……” “能不能轻饶了他们?”颜月的眸光变冷。 肖铃犹豫了几秒才点点头,“我知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乃是天经地义之事,但……” 颜月毫不客气的打断她虚伪的话,“既然你都知道这些道理,那为何还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替你顶罪?要偿命还钱的人——不该是你么?” 第115章 伪装的感情 肖铃浑身一僵,错愕的站在原地不知该做出何种反应。 阿景与虎子比她先急,争先恐后的开腔道。 “都是我们做的,与铃儿无关,要抓便抓我们,是杀是剐,悉听尊便。” 颜月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幕后人用来蛊惑的术法,不过是无稽之谈,就算你们成功替她顶罪了这一回,事后她发现术法并未灵验,肯定还会不甘心的继续作案,那么,总有一日她还是会落网的,你们昧着良心的付出,压根就没有一点意义。” “不可能是无稽之谈。”虎子恶狠狠的打断她的话,“伤害铃儿的活死人,正是因为另外半本古籍中的术法,才会无视我所有的致命招,他 说了,他不仅会利用术法帮助铃儿恢复清白,还会替我们找到拥有另外半本古籍之人,替铃儿讨个公道。” “活死人?”颜月与风离陌对视一眼,在他向来淡漠的眼里,竟意外的掀起了一层波澜。 这些证词,加上容老所言,幕后人是皇室遗孤的身份,基本上已经板上钉钉。 如果能从这桩案子里追踪到他的下落,也能间接满足皇帝的要求。 “他是谁?他在哪里?” “你不用问我了。”虎子面无表情的冷哼了一声,“我压根就没有见过他的模样,就算你们使用严刑拷打,我也回答不出个所以然来。” 颜月皱了皱眉,目光重新锁定肖铃。 案子查到现在,已经一目了然。 尽管她没有直接的证据,阿景虎子也死咬自己是凶手这点不放,但是,她有把握撬开肖铃的嘴。 不过在那之前,她有另外一件事情需要确认。 思及此,她放缓了语调开口。 “从虎子与阿景的行为来看,他们二人对你倒是真的情真义切。” 肖铃没有料到她会话锋突转,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颜月不动声色的继续道:“那你呢?是否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们时发生的事?” 肖铃眼眶里的泪水还在打转,神色却已呆若木鸡。 “什……什么意思?” 颜月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分别扫了一眼虎 子与阿景。 两人显然也因为她的问题而开始慌乱。 “那是铃儿与我们二人之间的事,她无需回答你。” “是无需?还是压根就回答不上来?”颜月的唇角勾起一个讽刺至极的弧度,“从镖局隔三差五就遣散丫环这一点来看,你们应该早就知道,眼前的肖铃,压根就不是原来的肖铃吧?” 心理承受能力弱的人,很容易在遭受创伤后产生人格分裂。 而分裂出来的人格,只会保留痛苦的回忆,所以,她才会以肖铃幼时的美好记忆作为切入点,试探她的猜测是否正确。 事实证明,她推断没错。 眼前的肖铃,是失去清白后产生的第二人格。 一时间,整艘官船静得落针可闻。 除了当事人之外,周边的官员侍卫没有一个能听懂她的意思。 唯有风离陌肃冷的神色一滞,眼底迅速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深色,心底的某一处因她而泛起阵阵涟漪…… 见他们都不说话。 颜月脸上的嘲讽意味更甚,“还真是好笑至极,明明眼前人与最初相识之人天差地别,你们却还保持着初心,事事以她为重,连自己的性命都肯舍弃,她倒好,张口闭口便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丝毫没有因为你们的付出而心怀愧疚,有时候……” 她顿了顿,意味深长的低笑出声,“装出来的感情,比本就无情还要令人作恶。” 第116章 一切都怪你 肖铃似乎被她的话戳中了痛点,面色忽然变得扭曲狰狞,一撇以往的俏皮语调,用阴狠狠的嗓音扬声道。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若不是我,还能是谁?” 颜月也不生怒,只是唇角挂笑的望着她。 “你当众将初见阿景虎子时发生过的事说出来,不就能够证明我在胡说八道了么?” “我……”肖铃一噎,整张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 “你院内的丫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被虎子遣散,这是因为,他害怕丫环看出你的异样,而他的屋子与你的屋子一样,各类用具摆放得整整齐齐,是一早便做好了要替你顶罪的打算吧?只可惜……” 颜月顿 了顿,纤长的食指一抬,重新指向虎子沾了燃油的布靴。 “有强迫症之人,又怎么会允许自己的布靴沾染上异物成为破绽?倒是肖小姐更为注重细节。”说到这里,她侧首瞅向还未从怔神中反应过来的肖铃,“我与你同船而行,知道渔船上有不少的鱼鳞,我离开的时候,还瞧见你的袖子上沾了不少,现在再看,人命关天之际,你倒是闲情将身上沾染的鱼鳞清理干净?” “证据呢?”肖铃咬牙切齿的从喉咙里挤出一句,“你没有证据,所有案情都只是你的猜测。” 颜月抿抿唇,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肖铃说的没错,她没有证据。 正当她绞 尽脑汁的想着应对之法,眼角余光忽地瞥见肖铃的十指指甲,脑海里紧跟着划过那个装有刀刃的木匣子。 “把木匣子给我。” 末雨闷闷的没有接话,却主动将从火圈里带出来的木匣子递上前。 刀刃被另外收放了起来,所以木匣子一点也不沉。 颜月一手托着木匣,另一只手强势的抓住肖铃的手腕,将她的手指按向匣子的一角。 “你说你与案子没有任何关系,那为何木匣子上面会有与你指甲一样的颜色痕迹?” 她在木船上的时候,就发现了匣子上污渍,当时只觉得有些眼熟,没有往下细想。 肖铃的脸色彻底一白,张嘴想辩驳点什么 ,可话到了嘴边,却连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你当然可以说,这世上相同色泽的东西有很多,木匣子上的颜色痕迹与你无关。”颜月松开她的手,淡然的一字一句,“但我必须要告诉你,千人千手,调配的凤仙花染料总会有细微的色泽、浓度差异,根本无法做到一模一样,只要我们拿你家中剩余的染料滴到木匣子上做对比,事情真相自会一目了然。” 肖铃颓然的迎上颜月的视线,好半晌才不甘的从喉咙里挤出一句。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颜月听着她认罪的话,表面波澜不惊,暗地里却舒了一口大长气。 “从你去将军府的那刻起 ,我便开始疑心于你。” 因为在那之前,她与活阎王已经确定,凶手的目标极有可能是她。 肖铃舍近求远的不去官府报案,偏偏要寻求她的帮助,尽管她能自圆其说,可漏洞还是太多。 她才会冒险利用上一世教过末雨的摩斯密码,向他传递了所有的信息,同时也请求他同意自己的行动。 好在,过程虽然惊险,但收尾是好的。 “若不是你太过谨慎,身边总跟着这样那样的人,说不定,我已经拿你祭天成功了。”肖铃见事情暴露,破罐子破摔的攥紧了拳头,许是过于愤怒,她的额头上蹦出了瘆人的青筯,“都怪你,就差最后一步了,都怪你……” 第117章 扭曲的心理 “铃儿……” 虎子与阿景同时惊呼出声,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在众人前面认罪,他们恨不能代她承受所有。 颜月刚想托着肚子退后一步,胳膊处忽地一紧,下一秒,她已然被他拽到了身后,将她与肖铃拉开距离。 这时,肖铃如同得了失心疯一般,不甘的冲天嘶吼,“为什么为什么?” “铃儿,你别吓我们。”虎子与阿景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同时挣开了侍卫的束缚。 他们一左一右的试图安抚肖铃,却不想,肖铃通红着眼,毫不客气的将他们推开。 “都怪你们没用,口口声声的说爱我爱我,可竟连我最想做之事都 办不到。” “我们……”两人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一脸的自责与悲痛。 颜月见状,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感叹一句,“为了一个莫须有的术法,他们不仅害了数名无辜之人,还害了他们自己。” “有时候你觉得的莫须有,或许另有乾坤。”风离陌意味深长的接道。 颜月打了个激灵,连忙侧首看他。 可他并没有想要继续往下说的意思,那双深邃幽暗的冷眸睨着虚空,孤傲得不可一世,好似任何事物都入不了他的法眼。 她抿抿唇,惜命的不敢多问,但总觉得他的指向与‘活死人’有关,毕竟,那名蛊惑肖铃用术法恢复清白 的幕后人,是用活死人做的演示。 这时,喊哑嗓子的肖铃停了下来。 她噗通一声瘫倒至地,满脸的不甘,满腹的无可奈何。 “上苍太过不公了,为何这样的惨事要让我遇到?我日日不能眠,夜夜无法入睡,被人夺走清白的画面,如同一座大山似乎的压在我的身上,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有了希望,那可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我只能牢牢的抓住,一步步按照他说的去做,我错了么?为了摆脱恶梦,我错了么?” 说到这里,她泪眼婆娑的望向颜月,“我错了么?” “你当然错了。”颜月斩钉截铁的回道:“都说人不为己天诛地 灭,但你不该为了自己,拿别人的性命做垫脚石,别人又何过之有?与你有着相同的经历,却要成为你祭天的祭品,凭什么?” “反正她们……她们也是残破之身,能用她们的性命换我恢复清白,她们应该觉得高兴。” 颜月嗤笑一声,懒得与偏执的她再说道理。 反正说再多,她也有无数理由说明自己没错。 “你是怎么杀害她们的?” 她把话题绕到案件过程上。 肖铃已然认罪,也没有必要再藏着掖着什么。 她低低的笑了起来,“是她们傻,是她们蠢,我不过以恢复清白之由哄骗几句,她们便乖乖的任我扎针,失 去行动能力之后,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颜月皱起了眉头,“你利用了她们对你的信任。” “都是丢过清白的人,她们应该能够理解我的吧?活在这世上多累啊,她们自己舍不得死,那我便帮她们一把,既能让她们得了解脱,还能成全我,何乐而不为呢?” 颜月被她扭曲得变态的思维惊呆,好半晌才回过神。 可还没等她说些什么,耳边便响起肖铃阴侧侧的声音。 “你也该死不是么?我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根本就不是战王爷的,若是他的,他又怎么舍得让你抛头露脸,挺着个大肚子帮他破案呢?所以……你同样该死!” 第118章 愿意成全她 颜月微怔,脑海里不由的回想起数月前的遭遇。 那个毁了她清白的狗男人,总有一日,她会把他揪出来千刀万剐。 见她不说话,肖铃刺耳的嘲讽声又高扬了几分。 “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脸,竟然要把肚子里的野种生下来,你……” “你住嘴。”颜月冷冷的盯着她,“我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不是野种,若你再敢多说半个字,我割了你的舌头。” 整艘官船充斥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肖铃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可怕气息,她张了张嘴,却哑然的说不出半个字,那双看向颜月的眼睛,迅速划过一 抹惊恐与慌乱。 一侧的风离陌眯了眯眼,见颜月的背脊挺得笔直,丝毫没有因为旁人的嘲讽讥笑而自卑懦弱,那句斩钉截铁的‘不是野种’,更是在他的心底重重的敲了一下。 他查过她的身世来历,除了查到她所交待的身份作了假之外,再没有别的有用线索。 但放眼整个西凉,唯有她的验尸术与那人一致。 之所以将她放在身边,除了想弄清楚她与那人的关系之外,他还想看看,她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这时。 阿景与虎子齐齐出声,代肖铃求饶。 “事已至此,你们也都知道,铃儿病了,原本的 她与人和善,连捏死一只蚂蚁都不敢,现在的她,不过是想让原本的自己回来,才会去做那些要人性命之事,说到底,她也是有苦衷的,还请战王爷从轻处罚,若一定要有人偿命,那便将我们的命拿走,为了她,我们什么都可以答应。” 说完,两人噗通一声跪下,在朝着地面砰砰砰的磕起了响头。 “得了吧!”颜月没好气的看着他们,“原本事情还不会恶化到这一步,都是因为你们无底线的纵容,才给了她犯罪的底气,让她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错,你们可知道……” 她顿了顿,语气比任何时候都要肃冷,“你们 的行为,虽不是杀人犯火,却比杀人犯火还要严重。” “可我们也没有办法了啊!”阿景仰起头,露出那双通红的眼睛,“她是我从小疼到大的妹妹,我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她折磨自己?哪怕是没有希望的希望,我也要帮她做到,毕竟,那是她活下去的理由。” 虎子行走江湖多年,比阿景见多识广。 他脸上的不安、愧疚,慢慢的平缓了下去。 在阿景说完之后,他沉默了片刻,而后才眼含怜爱的看向疯癫的肖铃。 “我知道,是我们错了,可换个立场想一想,你们应该也有可能如同我们这般,替自己生命中 最重要之人做些什么吧?既然事情走到了头,我们也不要再争辩是非,铃儿……” 他慢慢站起身,一步步靠近肖铃。 侍卫们没有拦他,很快,他便站在了肖铃的面前,向来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竟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执住她的手,声音无比的轻柔。 “铃儿,你知道么?不管你遭遇过什么,我对你的爱从未消减过半分,我想过事情会有败露的一日,若我早一些制止你,我们还能长长久久的走下去,可我没有,不是因为我在意你的清白,而是因为那是你想做的,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我也愿意成全于你,但是……” 第119章 都是同道人 虎子顿了顿,在脑海里把想说的又重新理了一遍。 “很显然,这一步我们走不下去了,只能换一步再走,我不想看着你命送断头台,哪怕是你被流放,也好过与我阴阳相隔,所以,你将他们想知道说清楚,他们或许会看在你坦白的份上,对你从轻发落一些,好不好?” 他语带请求,像是在哄一个孩子,与他高大强壮的硬汉形象完全不符。 肖铃静静的听着,那双布满阴冷之气的双眼,迷茫了一刹。 但很快,她又重新变得面目狰狞扭曲,压根没有把虎子的话听进心里,反而觉得他呱噪。 “你变了,你是不是不爱我 了?” “铃儿……”虎子的脸色一白,好似被刀子狠狠的刺了一下,“你怎么会这么想?” “若你还爱我,你不会想要说服我做不愿意之事,你知道的,那人将我从黑暗的深渊中拉了出去,给了我活下去的希望,如果没有他,你早就失去我了。” 虎子被她话堵得哑然,嚅嗫着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他何尝不希望她能够从往事中解脱出来? 可现实的走向不受他的控制,既然事情已经无法转圜了,他想要的不过是她能够活着而已。 哪怕是这么简单的一个愿望,都要被她灌上一句沉重‘不爱’。 向来 不轻易显露情绪的他,第一次红了眼睛。 “你们不要再多问了。”肖铃冷冷的哼了一声,不再看他,而是面向颜月所在的方向,一副拒不配合的抗拒模样,“人是我杀的,案子是我做的,你们要问我案情的话,我可以一五一十的告诉你们,但如果是要问那人的话,你们别想从我这里得到半句有用的线索。” 颜月看着执迷不悟的她,憎恶中不觉的又多了一丝怜悯。 “这世间,总是会有人心甘情愿的做睁眼瞎,明明对自己最好的人就在身边,偏偏要熟视无睹的去感激那种突然出现的好,以为是曙光、是希望、是茫茫大海中唯一的救 命稻草,殊不知,你抓住的是有目的的接近,而你错过的,是拿性命去爱你、包容你的存在。” 说完,她垂眸,自嘲的笑了一声。 现在回想起来,她曾经也跟肖铃一样。 听雨楼那么好,有疼爱她的楼主爹跟哥哥,还有一群日日陪她玩闹的丫头,如果当初没有选择独自下山寻找现代的凶手,她现在的处境,是不是另有一番景象? 像楼主爹与哥哥那么好的人,哪怕是知道了她的来历与身份,肯定也会把她当作最亲近的家人。 现在的她,应该已经凭借着听雨楼的势力,寻到了一些与现代凶手相关的线索吧? 她不会 于十个月前遭到狗男人迫害,更不会与活阎王有交集,并且死在他的手里。 在颜月思绪飘散间,向来不受外界因素干扰的风离陌也乱了心神。 他想到了那个总喜欢喊自己‘王爷王爷’的‘少年’,想到了他执刀的纤纤素手,想到了他明媚灿烂的笑脸…… 如果自己能够早一点明白,今日是不是会有所不同? 思及此,他的视线不自觉的落到颜月的身上,恰逢她也正好回神,两人的眸光隔空相撞,她那双灵动的大眼睛里蕴含的光,再次折射出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风离陌忽地向前一步,“我弄丢过一个人,你识得他么?” 第120章 破心理防线 颜月怔在原地,反应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弄……弄丢过谁?” 是她的上一世么? 可她明明是他掐死的,怎么到了他嘴里,就美化成‘弄丢’了? 风离陌回神,在情绪流露出去之前,及时恢复成一惯的清冷孤傲,薄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直线,冰冷的黑眸如同能够看穿人的灵魂。 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并没有想要说话的意思,却给人一种在他面前,毫无秘密可言的错觉。 尽管颜月被他盯得头皮发麻,但她笃定,他刚才的话并非在指自己的前世。 她心底的提防慢慢放下去的同时,胆大包天的调侃出一句。 “ 想不到王爷也会有得不到的人。” 风离陌眸光微敛,周身瞬间萦绕起一股瘆人的寒意。 颜月赶紧托住肚子‘哎哟’了一声,原地装疼。 果不其然,风离陌的脸色骤然缓和,“你……” “我没事啦,只是被小家伙踹了一脚而已。” 颜月冲他嘿嘿一笑,不敢再跟他有过多除了案子之外的交流,毕竟她两世的身份来历都不一般,真让他看出来点什么,她的肚子可就不是疼那么简单了,而是一尸三命。 思及此,她重新睨向仍旧没有悔改之意的肖铃,不禁头疼的皱了皱眉。 肖铃的人格若是变回去,极有可能不会记得自己做过 的事,因为她的几次走访,肖铃从未表现出异样。 那说明,肖铃的主人格不会共享次人格的记忆,而次人格却能够共享,并且会放大主人格的仇恨。 可若不变回去,以次人格被幕后人蛊惑的程度来看,她没有法子问出有用的线索。 正当她左右为难之际,一向喜欢旁观的风离陌忽然开腔。 “那本古籍出自皇宫,当年一分为二,其中一半落在了贼人的手里,当中记载的内容就包括‘守宫术’与‘活死人’。” 他是西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战王爷,金口一口,无人敢质疑真假虚实。 肖铃也同样,她狰狞的表情一滞,“不会的, 他说过活死人的记载在另一半古籍之中,他不仅会帮我恢复清白,还会找到那人的下落,替我报仇血恨,不会的,不会的……” 她不停的重复着‘不会的’三个字,语调由高转低,语速由快转慢,说到到后,只能看到她蠕动的红唇,再也听不清她的话。 很显然,对于战王的话,不信也得信。 颜月暗中舒了一口长气,她万万没有想到,活阎王居然肯自降身份攻心,可转念一想,他在边关呆的那些年,高高在上的端着,肯定不会得到下面将士的拥戴,唯有与将士们平起平坐、一同出生入死,才能换来如今的功勋。 但他的好,绝对抵不消他 杀过她一世的恨。 他依然是那个——她有机会就想弄死的大仇人! 将心底的小九九暂且压下,她根据他的话继续往下施压。 “肖铃,案子到了这一步,我们也没有必要说谎,实不相瞒,我们之所以可以察觉到,你案子的背后另外有人在蛊惑,是因为柳成怀的案子也同样,你应该知道柳成怀的下场吧?” 说到这里,颜月有意顿住没再继续。 肖铃杀害过柳成霜,自然知道柳成怀死了。 她的心理再扭曲,想要恢复清白的欲望再强烈,终究也不过是个弱女子。 听完颜月的话后,她浑身止不住的颤了颤,“你的意思是……” 第121章 下场会一样 颜月郑重的点点头。 “你想的没错,一旦你失败,你的下场极有可能会与柳成怀一样,所以……你必须要把关于他的一切如实交待出来,我才有法子帮助你。” 眼看着肖铃就要坦白,可她的话才到嘴边,不知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惶恐不安的脸色瞬间变冷。 “他算计了我又如何?反正我杀了人,已是将死之人,我为何要把自己知道的说与你们?” “对。”虎子与阿景同时附和一声,“你们必须要保证铃儿不会偿命、不会被那人索命,她才能将秘密说出来。” 说完,两人暗淡下去的眸光重新点燃希望。 只要肖铃不死, 一切便有转圜的可能。 颜月不禁气得牙痒痒,到了这种时候,他们仍旧想的是自己。 若不是太想知道幕后人的下落信息,她恨不得上前给他们每人一巴掌,好让他们清醒清醒。 “好,你不说,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查不到了?” 尽管她努力克制,但语气里还是夹杂了讥讽之意。 “我给你们机会说,不是让你们与我讨价还价,而是给你们一个赎罪的机会,既然你们觉得自己没有错,那些无辜之人就该成为你们的垫脚石,我无话可说,末雨……” 说到最后,她冷冷的望向末雨,示意他绑人。 末雨听令行事,当即沉着脸 朝肖铃走去,而另外两名侍卫也见状抓住了阿景与虎子。 肖铃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恢复清白,眼下她的愿望还未达成,又怎么肯乖乖就擒? 在末雨逼近之前,她疯狂的的朝后退着,想以此避开抓捕。 “你别过来,你不要过来。” 末雨不为所动,在离她只有三步远时,忽地伸手朝她抓去。 肖铃惊慌的瞪圆了眼睛,她的后背抵在了船舱上,已然是退无可退。 眼看着末雨的手就要抓过来,她的尖叫声也到了嘴边。 可下一秒。 两人毫无怔召的闭上双眼,朝一侧裁倒至地。 嘭嘭两声巨响,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 幕惊住。 还是颜月与风离陌最先反应过来,他们快步走过去。 风离陌查看末雨的情况,颜月则负责肖铃。 两人原本红润的脸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黑。 温度更是冷得吓人,好似没有生命体怔的死人。 “铃儿……”阿景与虎子挣扎着想跑过来,可他们被侍卫制服着,一动也不能动。 被自家男神冷落在一边的顾安,这会子终于回过神。 他只看了躺在地上的两人一眼,而后便笃定的开腔,“他们中的是鸠毒。” “鸠毒?”颜月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毒,在现代的时候,古装电视剧里会经常出现这种毒药, 只要与肌肤有所接触,毒药便会慢慢惨透进人的五脏六腑,“他们是什么时候中毒的?” 话音一落。 颜月的瞳孔骤然一缩。 从肖铃跟末雨一起中毒的情况看来,毒源肯定是在那艘渔船上,可她跟他们是一块过来的,为什么她还好端端的? 她能想到这点,风离陌跟顾安自然也能想到。 风离陌眼底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担忧之色,视线紧跟着落在她的腹部,脸色凝重的几乎能掐出水来。 顾安则不同,他想到自己替男神调配的安神药、再想到她能够从宫中毫无异样的全身而退与眼下。 这个女人——她为何一点事都没有? 第122章 为何她没事 颜月骑虎难下。 她知道,上次她从皇帝的鸿门宴全身而退,活阎王肯定知道皇帝下过什么毒。 他没问,她便一直装傻不知。 可这次不同,肖铃跟末雨两人都重毒危在旦夕,她却好端端的什么异样都没有。 事实上,她也懵啊! 正当她不知所措的时候,腹部突然一阵紧缩,她整个人痉挛成一团,疼得满头大汗。 “顾安!”风离陌离她很近,她的身体状况才出现变化,他便适时的搀住了她,同时朝顾安冷声下令,“给她瞧瞧。” “不……不用了。”颜月喘着粗气拒绝,那股疼痛感来的快,去的也快,只持续了四五秒,“是阵 痛,要生了。” “要生?”风离陌微怔,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 顾安赌气的撇撇嘴,他见不得自家男神跟丑八怪颜月贴近在一起,当即转过身,故意去看末雨的状况。 “纵使我医术再高明,也无法替她接生,毕竟男女有别,她……” “嗯。”不等顾安说完,回神的风离陌冷硬的应了一声,而后将正在调整呼吸节奏的颜月拦腰抱起,大步朝船舱步去同时下令道:“顾安,你只需要照看好末雨,其余尽快让船靠岸,将京中最好的稳婆带来。” “是。” 侍卫们领命行事,官船很快便朝着沿岸驶去。 顾安还半蹲在原地,脸色瞬间 变幻,最后定格成受了委屈失了宠的小媳妇模样,气得抓心挠肝。 也不知道那个丑八怪使了什么手段,竟然在短时间内将自家男神迷得神魂颠倒。 他倒是要看看,她究竟还能得宠多久! 忽然。 陷入昏迷的末雨睁开了双眼。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下意识的抓住了我顾安的手,下一秒,一声低喃的‘言九’脱口而出。 听到‘言九’二字,顾安的神色顿时紧张了起来。 可他刚想追问,暂时醒了一小会的末雨,再次陷入深度昏迷。 他少年感十足的娃娃脸苦恼的皱了起来,怎么都想不明白,末雨怎么会喊出那个忌讳的名字 …… 另一边。 风离陌把颜月抱进了船舱里。 好在这是艘官船,豪华的船舱里什么都有,就连床榻也是用了松软至极的垫子。 只是,一船都是男人,除了颜月与中了鸠毒的肖铃之外,再没有别的丫环与婆子。 “啊……好疼!” 阵痛再一次来临,颜月本能的掐住他的胳膊,十指越收越紧,仿佛只有这样,她遭受的疼痛感才会减轻一些。 风离陌略显无措的坐在床榻边沿,默默承受着她的‘暴力’。 几秒过后,阵痛褪下,颜月还死死的抓着他的手,不敢松开。 “你别走好不好?别把我一个人扔……扔在这里。” 她再强悍再坚强,终究也是一个第一次面对生产的女人。 汗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她拼命的做着深呼吸,满脸紧张的看着他。 换作以前,她巴不得他走得远远的,两人互不干涉,井水不犯河水。 可眼下,她能依赖的人只有他了。 风离陌心底一紧,第一次看到了她的柔弱。 在她乞求的目光之下,他郑重的点点头,“好,我不走。” 颜月安心一笑,唇角的弧度才刚刚扬起,疼痛便接踵而来。 疼疯了她只想要找个发泄的缺口,当即不管不顾的揪住他的头发,眼里骤然迸射出一道强烈的恨意。 “狗男人,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第123章 薅他的头发 颜月对毁她清白之人的愤怒,全部施加在了风离陌的身上。 阵痛一来,她便肆意妄为的扯他的头发,掐他的胳膊,咬牙切齿的狠话一句接一句。 阵痛过后,她又怂怂的认错,请求他不要放在心上。 风离陌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第一次面对这种来回起伏的场面,竟然做不出任何反应。 唯有在她大喊狗男人的时候,他的心底才会古怪的不是滋味。 突然,官船剧烈的晃动了一下。 幸好风离陌及时拽住她,才没有让她滚落下床。 恰逢颜月的阵痛来袭,她死命的扯住他的头发,疼得牙齿都在咯咯作响,“怎……怎么了 ?” 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王爷,出事了。” 风离陌也察觉到了异常,他的头发被用力的揪着,却仍能淡定的吐出一句,“进来说。” 侍卫推门而入的刹那,整个人如同雕塑般僵在原地。 只见自家驰骋沙场,杀敌无数的战王爷,居然毫无形象的被那名女仵作揪住头发。 更为离谱的是,自家王爷的脸上不仅没有不悦与愤怒,反而还有点点……享受? 他的狗眼——瞎了! 不等侍卫开腔,缓过劲的颜月虚弱的率先开腔,“你倒是说啊,究竟怎么了?” 她即将面临生死大关,官船又还在湖中央飘着,离 上岸还有一段距离。 这个时候如果出点什么意外,当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 侍卫这才回过神,他埋下头,不敢再多看那辣眼睛的画面一眼。 “官船被人动过手脚,已经无法再行驶了,船底裂开了一个大窟窿,湖水正在涌进来,还请王爷指示。” 颜月闻言,抓着风离陌的手下意识的收紧。 她不敢想象,如果官船要沉在湖中央,那她…… 风离陌感受到了她的担忧,当即语调一沉,刺骨的寒意瞬间蔓遍船舱。 “谁做的?” “抓住了一人,据他招供,是大皇子下的令。” “风离璟?”颜月与风离 陌异口同声。 颜月是知道的,风离璟对活阎王的敌意很大。 自古皇位之争,定会血流成河,况且活阎王是第一个被皇帝封为王的皇子,自然如皇帝所愿,成为了所有皇子的眼中钉。 她不由的松手,眼底划过一抹同情之色。 然而,还未等她开口,砰的数声脆响,打破了船舱内的沉寂。 是兵器相撞的声音,外面打起来了! 果不其然,又有一名侍卫急促的闯了进来。 “王爷,有刺客。” 风离陌的目光幽暗了起来,眼底的暗涌仿佛下一秒就会夺眶而出。 颜月阵痛的时间间隔越来越短,这一次她自己咬紧了牙 关忍着,不敢惊扰到活阎王。 外面的交战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侍卫犹豫了片刻,还是战战兢兢的开口。 “王……王爷,还请王爷先行离开。” 侍卫的话音一落,风离陌的脸色瞬间阴沉下去。 船舱陷入死一样的沉寂。 最后还是颜月没忍住疼痛,她闷哼一声,冷汗涔涔的抓住他的袖子。 “你……” “放心。”风离陌反过来将她冰冷颤抖的手裹进宽厚的掌心,“我在。” 简单有力的几个字,让颜月的眸子里陡然浮现一抹雾气,她压抑到极致的阵痛与担忧,化成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子,如决堤的洪水般倾泻出来…… 第124章 他给的底气 风离陌僵硬的坐在床沿边,上半身微微前倾,保挂着一个任她揪扯头发的姿势。 她瘦弱的身板明明疼得痉挛成了一团,泪珠子也打湿了枕头,她仍然坚强的调整着呼吸的节奏,前脚刚喊完‘好疼’,后脚便喘着粗气给自己打气。 他薄唇紧抿,背脊紧绷得如同拉到极致的弓弩,她疼的每一下,仿佛都疼在了他的心底某处。 这丑女人…… 以调查到的信息来看,她可能经历过一些痛苦的过往,才会怀上腹中的孩子。 可面对肖铃羞辱孩子为‘野种’时,她丝毫没有因此而迁怒于孩子,反而斩钉截铁的强调,孩子是她的! 想到这些,他不由的试着伸手,想给她些许安抚。 他的手落在了她颤抖的肩膀上,而后一下一下的轻拍了起来,“你……你们不会有事的。” 颜月正好熬过了阵痛,她脸色发白的抓住他的手腕,咬紧牙关的一字一句道:“如果有什么意外,一定要……要保孩子。” 风离陌拍打肩膀的动作霎时一僵,“没有如果。” 男人短短的四个字落下的瞬间,颜月眼眶里的泪水再度决堤,带着滚烫的温度,一滴滴坠落在他的手背。 大概是太害怕、太茫然、太无措了,她只能拼命的抓住眼前唯一能抓住的人,相信他,且依赖他 。 “谢……谢谢。” 感激的话音说完,她整个人再度蜷成一团。 风离陌嚅了嚅唇,好半晌才试着分散她的注意力,“你有没有想好要给孩子取什么小名?” 颜月果然被他的话吸引住,尽管疼的直打哆嗦,但还是艰难的挤出了一抹浅笑。 “因为不知道是男还是女,所以都准备了,男孩就叫……叫包子、馒头,女孩就叫花卷、豆糕。” 说到这里,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喜感,再开腔时,声音断断续续的夹了丝笑意。 “王爷可能不知道,我怀他们的时候,正好落难,时常有了上顿没下顿,念叨的最多的便是这四 种吃食……唔!” 她疼的闷哼,很快转换成低笑。 “他们……他们应该不会嫌弃吧?” “不会。”风离陌替她拭了拭额上的冷汗。 正当他还想说点什么,只听咻的一声,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刃竟然穿过舱门,直直的朝着两人而来。 他只是提劲一挥长袖,短刃当即落地。 紧接着,又是嘭的一声,舱门晃了晃,一个混身是血的人竟破门而入,倒在了风离陌的脚下。 “王……王爷快走!” 颜月认出了倒下之人,正是活阎王的暗卫。 连他们都拦不住来犯的刺客,可见大皇子这次下了血本。 很快 ,又有长剑飞了进来。 风离陌连动都没有动一下,再次将长剑挥开。 船舱外,数十名暗卫正形成一道防线,与几十个来势汹汹的杀手对抗。 鲜血染红了一地,到处都是刀光剑影。 没一会,有杀手穿破了防线,举刀攻入船舱内。 他十分狡猾,并没有与风离陌硬碰硬,而是中途改变刀尖的进攻方向,朝着床榻上的颜月而去。 来人的劲力也很强势,风力陌无法再像前两次那般轻易拨开刀剑,眼看着刀刃就要落到颜月身上,他单手捂住她的眼睛,低喃一声‘别看’后,另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握住锋利的刀身…… 第125章 她快要生了 颜月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可当他捂住她眼睛的手挪开时,还是被船舱里的气氛惊到。 只见一名刺客鲜血淋淋的躺在地上,已然没了气息。 风离陌依然坐在床沿边上,手里拿着一方手帕,正在有条不紊的擦拭着染血的十指,他的掌心被刺客的刀刃划破,露出一道瘆人的伤口,可他一点都不以为然。 唯独面色阴沉冷冽到了极致,整个人笼罩着一层寒冰,令船舱外的刺客止不住的直哆嗦。 原本还在刀剑相交的他们,这会子诡异的停了下来。 “王爷,你的手……”颜月回过神,刚想帮他简单包扎一下,阵痛却不合时宜的来袭。 她只能呲着牙咧着嘴,攥紧了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 她没注意到的是,原本还在擦拭十指的风离陌,这会子竟扔下了手帕,主动将手伸到她的手边。 颜月下意识的松了被角,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自己承受到的所有疼痛,原样施加给他。 外面的刺客见状,不动声色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领头人一声令下,“杀掉那个女人。” 余下的刺客纷纷大声喝应,“杀。” 紧接着,战势再起,比刚才还要迅猛数倍。 刺客看出了一向没有软肋的风离陌,似乎格外的在意床榻上的颜月。 所以他们将所有的致命杀招指向她,只要有 空隙,连风离陌都可以放任不管,一心一意的只想弄死她。 这样的决策,果然动摇到了风离陌的心神。 不管有多少招数来袭,他都会奋不顾身的替她挡下。 因此,他显露出来的破绽便越来越多。 颜月才熬完阵痛,一柄泛着寒光的长剑便逼到了她的眼前。 风离陌抬手去挡,却将整个后背留给了刺客。 眼看着刺客的飞刀就要刺穿他的后背心,她连想都没想,用尽所有的力气,把她往自己的身上一扯。 他拦下长剑的同时,整个人猝不及防的矮身,飞刀顺着他的背部飞了出去,而他的冰凉的唇,也恰好贴在了她的唇上。 温湿柔软的触感,香甜诱人的清香。 两个人目瞪口呆的望着对方,一时间就连呼吸都忘了。 直到刺客的攻势逼近,风离陌才局促的起身,一掌击退来人。 颜月也慌乱的擦擦嘴,囧得直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虽然她连孩子都怀上了,可可可这是她第一次正儿八经的跟男人嘴对嘴啊! 一想到刚才的画面,阵痛都无法抑制她燥乱的心,原本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小脸,瞬间爬满红霞。 这时,她只觉得身下一阵涌动,一股不好的预感顿时浮上心头。 “羊水破了!” “羊水?”风离陌回眸,不明白她的意思。 颜月一急, “就是快要生了,船还不能走么?” 从侍卫禀报出事开始,官船就一直停滞不前。 无法靠岸便没有稳婆,她一个人要怎么把孩子生下来? 风离陌眉心一拢,当即果决的朝一名暗卫下令,“你速速离开,去将稳婆带过来。” 他知道官船一时半会修不好,只能将人派出去接稳婆。 暗卫一怔,并没有听令行事,“王爷,船上的刺客还有很多,少一人便多一分危险,恕属下不能……” “若你一人办不成,那本王便派两人去。”风离陌冷声打断他的进言。 暗卫深知自家主子的脾性,只得一咬牙,不再跟刺客纠缠,听令的飞身离开官船…… 第126章 护她的最多 暗卫一走,原本焦灼的战局逐渐落入下风。 刺客们逼进船舱,眼看着就要靠近床榻。 阵痛中的颜月只得咬咬牙,松开了风离陌的手。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没掐他手揪他头发,独自承受的阵痛似乎格外的难熬。 “王爷,我没事,你先不用管我。” 再管下去,别说生孩子了,他俩的小命都要搭在刺客的手里。 风离陌静默的睨了她一眼,而后摘下腰间一直挂着的玉佩,放进她的掌心,看着她因为疼痛骤然攥紧拳头,将玉佩握得死死的,他眉心微拢,终于还是拔出了久未出鞘的长剑,飞身迎向刺客。 颜月的牙 齿咬得咯咯作响,好几次都以为自己要撑不下去了,可感觉到掌心里的玉佩仿佛在发热,又将她的意识强行拉了回来。 恍惚间,她看着他执剑飞舞,三千墨发随风摇曳,每一剑都快准狠的直刺黑衣人的心口,剑尖拔出来之际,扬起一道血线,将船舱各处浸染得血迹斑斑。 血腥味越来越浓,呛得她一边承受阵痛的煎熬,一边胃部翻涌想吐。 早知道生孩子这么痛苦,再借给她一万个胆子,她也不敢再生了。 想到这些,她又在心底把那狗男人卖了无数遍,幻想着以后逮到他后,要如何如何把他千刀万剐。 突然,船身猛地朝一侧倾 斜。 颜月整个人朝一侧滑落。 她手忙脚乱的想抓住点什么,可床榻也在倾斜,眼看着自己就要坠落至地,她刚想认命的护住腹部,一道黑影却突然笼罩过来。 是活阎王! 他屹立在倾斜的一侧,挡下了即将滑出床榻的她。 反应过来的刺客再度袭来,他也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与之缠斗。 颜月看着他高大挺直的背影,眼眶蓦地红了几分。 明明是两个互看不顺眼的对头,在关键时刻,偏偏却是他护她最多。 “风离陌……” 她第一次唤他名讳的同时,在心底一遍遍的自问,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风离陌自然无法分心注意她的情绪,只是在她下意识喊他的时候,心底的深处,竟莫名的划过了一丝暖流。 “别怕,我在。” 颜月哪能不怕,恶劣的条件跟来势汹汹的敌人,再加上肚子里的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出生。 可一看到他始终站在自己身边,她心头才涌起的恐慌,又慢慢消退下去。 终于,最后一名刺客倒了下去。 狭小的船舱里,堆满了刺客的尸体。 颜月就那样躺在被血水包围的床榻上,迎上他杀红了眼的双眸。 换作以前,她肯定会怕。 但此刻,她只觉得格外的安心。 “我带你去另 一个船舱。” 他似乎也受不了满屋子的血气,刚想倾想抱她,却见她摇了摇被汗水浸湿的头。 “羊水破了,不能动了,如若宫内羊水流失过多,会导致难产的。” 风离陌蹙了蹙眉,放弃要抱她离开的念头,侧手朝暗卫下达号令。 “去看看船底怎么回事。” “是” 一名暗卫领命离开,其它暗卫则识趣的找来垫子,将原本倾斜的床垫平。 颜月这会子已然难受到了极点。 她能感觉到宫口全开,阵痛几乎没有间隔。 “稳婆……稳婆何时能到?” 她的话音才落,一道急促的禀报声,忽地由远即近的传来…… 第127章 她推断没错 “王爷,稳婆接来了。” 先前受令离开的暗卫,带着一名上了年纪的稳婆匆匆而来,在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两名中年妇人。 稳婆被船舱里的画面吓得一个趔趄,好在身后的妇人及时扶住了她,才没有摔倒。 “这是我们未来的王妃娘娘要生小世子了,若接生的好,王府必有重谢。”暗卫连忙开腔,生怕稳婆甩手不干。 稳婆紧张的咽了口唾沫,没有人会与钱财过不去。 再且,凭借战王的名声与性子,也由不得她选。 想明白了这点,她才带着两名妇人踏进船舱。 当她看到颜月的状况后,当即‘哎哟’一声, “这是要生了呀,快些准备热水送过来。” 风离陌闻言,示意了暗卫一眼。 稳婆见他站着不动,只得硬着头皮提醒一句,“王爷也该避嫌了,这生产之事污秽极重,王爷还是在外面等着的好。” 风离陌仍旧未动,他是从尸堆里爬出来的人,怎么可能忌惮污秽? 再且,从颜月有临产的反应起,她便一直依赖着自己,若是走了,她一个人…… 不等他多想,就听她强忍着疼痛,尴尬的轻咳一声。 “王爷的心意我懂,但……确实不适宜留在里面。” 说话间,她松开他的手。 风离陌薄唇轻抿,留下一句“我就 在外面”,而后转身离开。 随着舱门啪的一声合上。 原本隐忍的颜月,终于忍不住的大喊出声,“唔……” 稳婆见惯了生孩子的场面,除了一船舱的死人有点吓人之外,其它的倒是影响不了她。 她当即示意两名妇人帮忙,仔细的检查了一番颜月的情况。 “王妃娘娘,孩子的头都能瞧见了,您可别再憋着劲了,要使劲,孩子才能安安康康的降生。” 说着,她比划了一个用力的姿势,示意颜月照做。 刚开始颜月还有些放不开,但有稳婆引导着,很快便进入状态…… 船舱外的风离陌只能听见隐隐约约的喊 声,他不由自主的来回踱着步子,好似颜月怀的是他的孩子一般,紧张、不安、期待、欢喜……各种各样的情绪,在他那双深邃的黑眸里,体现的淋漓尽致。 几名暗卫看得目瞪口呆,仿佛站在眼前的不是他们所认识的主子,而是一个全新的——有血有肉有情感的主子。 这时,一道身影匆匆而至。 是先前受令去追查幕后人线索的落风。 他自然也听到了船舱里的喊叫声,原本到嘴的话顿时原样憋了回去。 “说。”风离陌正想让自己分心,不愿意再继续显露出多余的情感。 落风张了张嘴,只得如实禀报,“如颜姑娘推 断的那般,我在一处沿岸,发现了湿漉的脚印,追踪到一处茂密的芦苇荡,脚印便消失了。” “可看到了他的模样?”风离陌蹙眉,情绪收敛之后,又变成了一惯的清冷、孤傲。 落风摇摇头,“芦苇荡实在太茂密了,根本无法继续追踪,不过,我在那里发现了一样东西,不知道是否与幕后人相关。” 说完,他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瓷瓶。 风离陌静默的接过瓷瓶,瓶盖才打开,他便连想都没想,直接脱口而出,“是鸠毒……” 看来,落风追踪到的人,的确是幕后人无疑了。 他在逃避间,不小心将下在渔船上的鸠毒落了下来。 第128章 出生带胎毒 “对了。”落风忽地想起另一件事,他凝重的继续禀道:“芦苇荡正值花期,我只是进去了一小会,身上便开始瘙痒,并且出现红点,若排查下去,应当可以……” “不用。”风离陌眯了眯森冷的黑眸,“既是‘活死人’,又何惧那些?” 落风的脸上顿时浮起一抹茫然之色,对于‘活死人’三个字感到困惑不已,可事关机密,又不敢多问。 一时间,谁都没再说话。 风离陌再度因为船舱里的喊叫声而焦躁不安,来回的踱起步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随着稳婆的一声‘生了’,他原本暗沉的双眸,瞬间被光亮点燃。 然而,想 象中的婴儿啼哭声并未出现。 正当他想入内一探究竟,稳婆与一名中年妇人抱着一双孩子匆匆推门而出。 “王爷……王妃娘娘生的是小世子与小郡主,可……可他们似乎不对劲啊!” 说话间,两人把一双孩子往风离陌的跟前送了送。 只见两个躺在襁褓里的婴孩,肥胖的小脸上还残留着丝丝血迹,紧紧闭着双眼与小嘴,连呼吸都显得十分微弱。 随着襁褓的打开,所有人都能清楚看到,在他们的心口位置,竟然有一团血色的红斑,好似被烈火灼烧之后留下的疤痕,令人跟着心头揪紧。 “她呢?”风离陌率先回神。 “王妃 娘娘生产完后便昏睡了过去,连孩子都没来得及看一眼。” “那就好。”风离陌暗暗松了一口气,他无法想象,如果让那女人瞧见两个孩子的状况,她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管好你们的嘴。” 警告的话音一落,他示意落风抱过一个孩子,自己也抱了一个。 将软软的孩子抱在怀里的刹那,他心头最坚硬那块,好似被什么东西融化了一般。 仿佛间,他看到了孩子在笑,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大眼睛冲他扑闪扑闪的眨着。 “王爷……”落风见自家主子没有动作,连忙提醒了一句。 孩子的状况实在惹人心怜,得快些去找顾神医才 行。 风离陌这才回神,迈着大步朝前而去。 顾安这会子还在照料末雨与肖铃,见到自家男神抱着婴孩过来,连忙起身相迎,“王爷……” 他到了嘴边的话还未说完,立即被婴孩的状况惊呆。 “这是……” “生下来就这样了,顾神医快给瞧瞧吧。”落风赶忙接话,顺便把自己怀里的婴孩往他跟前凑了凑。 顾安收起脸上的笑意,少年感十足的脸随即拉了下去。 他微微眯眼,伸手搭在婴孩的手腕上。 刚出生的孩子脉搏极细,他需要调动所有的专注力,才能感知到脉搏的跳动。 整个官船上没人敢说话。 风 离陌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脸上,不见任何情绪浮动,那双黑洞似的眸子直直的盯着顾安的动作,容不得半分过错。 骇人的沉寂不知道持续了多久,顾安才冷汗涔涔的收手。 “是胎毒……” “胎毒?”风离陌的音调冰冷刺骨。 明显感觉到周遭空气不对的顾安,全身已经被汗水打湿,他的心脏颤了一下,想说一句缓解气氛的话,可还未开头,便被他吃人的视线逼了回去。 “她那日不是在宫中吃了滑胎的药么?今日又染了鸠毒,还有王爷给她的安神药……” 他不安的顿住话头,那个原本想掩埋的秘密,似乎到了不得不说的地步了…… 第129章 心都要碎了 顾安纠结的跺了跺脚。 “是……我给王爷的安神药是不会对孕产妇造成影响,可我一直没说,安神药里有一只休眠的蛊虫,与王爷体内的毒物相生相克。” 他怯怯的抬头,迎上男神那双吃人的黑眸,“蛊虫自爆的时候,会让王爷的意识陷入沉睡,另……另一个人便会……取而代之,可若不用这味蛊,我根本没有办法压住王爷体内的毒,所以只能瞒着,我……” “她会如何?”风离陌的眼眸漆黑一片。 顾安咽了口唾沫,“蛊虫在她的体内,只会释放剧毒,当得知王爷将药给了她后,我还奇怪她为何一点事都没有,原来 ,是她体内所有的毒都被两个孩子吸收了,她不会有事,但两个孩子……” 他也着实没有想到,男神会把特制的安神药给颜月。 风离陌居高临下的看着吓得脸色发白的顾安,削薄的唇抿成一条没有感情的直线,眸中明显浮起了杀意。 顾安平时玩闹归玩闹,并没有去触男神的逆鳞。 可今日,他踩雷了。 不管是颜月那丑女人,还是安神药能唤出‘另一个人’,都是男神所不允许的。 眼看着男神的眼神越发阴沉,他汗流浃背的后退一步,刚要心如死灰的放弃挣扎,脑海里忽地想起一件事。 “我……我有法子 能抑制住胎毒,只要孩子活着,总有一日我能寻到压制胎毒的东西。” 在几乎要让人窒息的沉默中,风离陌看了眼怀里的小家伙,终于开口问了一句,“什么法子?” 顾安上前一步,在他耳边低语了一番。 确定男神没有反对之后,他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同时小心翼翼的接过孩子,示意落风跟自己走。 颜月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入夜。 她躺在王府松软的床上,身边伺候着好几个嬷嬷。 见到她睁眼,一个嬷嬷赶忙笑着上前,“颜姑娘可算醒了,饿了吧?我们准备了好些进补的吃食,这便端上来。” 颜月 没有答话,而是本能的四下张望,想看看孩子在哪。 哪知道,屋子里除了嬷嬷之外,连孩子的小床都没见到一张。 “孩子呢?”她虚弱的开口,当即挣扎着要起身。 可她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爬起来。 “我的孩子呢?” 她焦急的看着嬷嬷,急得眼眶泛红。 “这……”嬷嬷为难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这时,房门从外面推开,风离陌冷着脸走了进来。 他站在床榻一侧,居高临下的睨着小脸惨白的她。 不等他开口,颜月先一步拽住他的袖子,无 比期待的开口道:“王爷,我的孩子呢?他们在哪里?可否抱来让我瞧瞧?” 风离陌静默不语。 颜月急了,崩溃的加强语调,“我的孩子呢?” “他们很好。”风离陌终于开腔,视线从她布满焦虑的脸上挪开,“待你帮我办成事,我自然会让你见到他们。” 颜月浑身一冷,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 她早就该料到他会拿孩子做要挟,要她一心一意的办事。 可孩子才刚出生,她连看都没看一眼啊…… 他究竟有多无情冷血,才会直接把孩子抱走? 一想到自己的孩子极有可能面临的处境,她的心都快要碎了…… 第130章 顶多有一年 “风离陌,你把孩子还给我好不好?”颜月泪眼婆娑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哀求,“你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我只求你让我看一眼孩子,他们才刚出生,还那么小,就当我求你,好不好?我求你……” 尽管她有一肚子的怒火想冲他发,可身上根本使不出一点多余的力气,只能拼命的拽着他的袖子,不让他离开。 风离陌的脸上没有一丝情绪起伏,就连瞳孔都没有变化一下。 看着她卑微的乞求哭喊,眼泪蕴满了泛红的眼眶,他的目光落到嬷嬷手里的食盘上,而后缓缓的伸手,端起一碗精心熬制的羹汤,在床沿边坐下。 他垂眸,舀了 一勺汤,送到她发颤的唇边。 “我不吃……”颜月难抑愤恨的一把推开他的手,汤勺里的汤汁立即飞洒出去,落得满地都是,“我只要我的孩子,你将孩子还给我。” 她冲他声嘶力竭的喊着,因为太过用力,脖颈处的青筋凸显得格外惹眼。 风离陌也不生气,又重新舀了一勺,递到她的嘴边。 颜月气得浑身哆嗦,刚想再次推开,耳边却响起他淡然无波的话。 “你不吃不喝,如何替我办事?” 他的字里行间,没有提与孩子相关的半个字。 可她知道,这是威胁! 如若她不好好吃饭,不好好恢复,不好好替他办事, 她这辈子可能都见不到两个孩子。 两行清泪落下,她张嘴,终究还是委屈的喝下了羹汤。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碗汤羹见了底,她才重新仰起挂满泪痕的脸,带着哭腔恳求一句,“就让我见一眼孩子,好么?” 风离陌错开视线,表面寒凉一片,心底却浮起了一丝不忍。 但他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孤冷的站起身,留下一句模棱两口的‘看你表现’。 她用力的咬紧唇,才没有软弱的哭出声。 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在眼帘,她才抑制不住的将枕头扔出去,“风离陌,你混蛋!” 上一世杀她的仇,这一世夺子的恨,总有一日,她 会十倍百倍的还回去! 一侧的嬷嬷见状,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她拾起枕头送回去的时候,忍不住多嘴道:“颜姑娘莫要辜负王爷的好意,还是好好休养身子要紧。” “他的好意?”颜月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嘲讽的勾起唇角,用那双酸涩红肿的眼睛,直直的望向嬷嬷,“他的好意便是将我一双孩子软禁起来么?” “这……”嬷嬷张了张嘴,好半晌才吐出一句,“既然姑娘恨上了王爷,那就更得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了,只有养足了精气神,姑娘才能有力气与王爷对抗不是?” 颜月把嬷嬷的话听了进去,她用力的擦掉眼 角那不争气的泪水,哽咽着朝嬷嬷点点头。 “劳烦嬷嬷再给我端些吃的来。” “好好好……”嬷嬷松了一口气,赶忙按照她的吩咐办。 殿门外。 风离陌双手负在身后,静静的听着殿内的动静。 得知她自己肯吃东西后,他才悄无声息的离开。 回到自己的寝殿,落风正好从外面赶回来。 他禀报的第一件事便是,“两个孩子安顿好了,在顾神医找到解除胎毒的法子之前,只要不将他们从寒玉棺中抱出来,他们会一直沉睡下去。” 风离陌眯了眯眼,“能拖延多久?” 落风的脸色微微一变,“顾神医说……顶多一年。” 第131章 官府来人了 “一年……” 风离陌坐在檀木桌前,食指在桌面上轻轻的叩了叩。 “传令下去,一定要寻到救治他们的法子。” “是。”落风神色肃穆的领命,而后踌躇了片刻,还是小心翼翼的多嘴了一句,“颜姑娘那边……”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在他冷冽的眸光下,将到嘴的话原样咽回去。 他知道,自家主子宁可让未来王妃恨他,也不愿将事实真相告之她,是怕她会自责内疚,会失去理智。 另一边。 颜月强迫自己吃饱喝足,袋子里全是与幕后人相关的信息。 她急切的想要看到自己的孩子,所以她不允许 自己懦弱下去,只有帮以最快的速度抓住幕后人,活阎王才有可能把孩子还给她。 想明白这点,她擦干眼角的余泪,连歇息都顾不上,直接让正在收拾碗筷的嬷嬷,把落风唤来。 落风过来的时候,颜月半靠在床榻上,长发披肩,恰好盖住了半边极丑的脸,露出另外半张憔悴却毫无瑕疵的脸,那双红通通的眼睛,散发出异常坚定的光。 “颜……颜姑娘。” 知道真相的他,属实有些不忍,连对视都不敢,匆匆扫了她一眼后,迅速错开视线。 颜月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恨意支撑着她,一秒进入了查案的状态。 “肖 铃他们如何了?” “肖铃与末雨还未醒。”见她没有逼问自己与孩子相关的事,落风暗暗松了一口气,“但阿景为了求我们救肖铃,主动交待了一件事。” “是他假意上山前,见过的神秘人?”颜月大胆猜测。 落风点点头,“是的,那神秘人知道肖铃做的一切,还知道我们马上就要查到他们头上,所以他给阿景支了个招,让阿景模仿犯案,吸引我们的注意力,最重要的是……” 他顿了顿才继续道:“据阿景所说,神秘人的身上有一股子胭脂水粉味,与一家花楼所用的胭脂水粉味相同,他先前送铁器去花楼的时候嗅到过, 所以十分笃定。” “花楼?”颜月皱了皱眉,“查了么?” “查了。”落风无奈的摇摇头,“可什么都没有查到,线索似乎又断了。” “阿景为了救肖铃,他是不可能说谎的。”颜月眯了眯眼,“这样,眼下我虽然身子虚,但精神不错,你去找个木轮椅来,推我去花楼走一趟。” “这……”落风为难的僵在原地,“你的身子……” “我的身体我清楚。”颜月看了他一眼,自嘲的笑了一声,“就算是为了见到两个孩子,我也会好好的保重自己。” 落风一噎,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得自作主张的答应。 “好,我这便去寻木轮椅过来。” 等落风的间隙,颜月让嬷嬷寻了块薄毯过来。 现在是五月天,外面不冷也不热,但她刚生产完,身子比较虚寒,盖块薄毯出门可以抵挡一些凉风。 终于,一行人离开王府,朝那家花楼而去。 花楼处于城中最热闹的街道,占地面积极广,盖的阁楼也比别的地方气派。 这会子还没到中午,花楼大门紧闭,只有一个看门的小厮坐在外面打盹。 落风上前把他唤醒。 见到马车上的战王府图腾,小厮的困意瞬间清醒,慌忙推开大门,朝里面喊道。 “媚姐姐,官府又来人了。” 第132章 你喜欢便好 很快。 一抹身着纱裙的妖娆身影,从花楼里走了出来。 她摇曳生姿,媚眼如丝,每迈一步,香风便朝四下散开,一张烈焰红唇轻轻抿着,却好似在对人倾述话语。 尽管她身上的风尘味极重,却没有一点轻浮的感觉。 颜月看了她一眼,虽然她原本的样子被厚厚的胭脂水粉盖着,但还是能够看得出来,她的实际年龄并不算大,估摸着也就二十左右。 “你就是战王府中的女仵作吧?”媚娘扭着腰肢走近颜月,浅笑嫣然的上下打量她一眼,“这才生产完,便要出府查案,当真是辛苦你了,我也不与你为难,你 想问什么,我便答什么。” 她说话的时候,正巧挡在花楼大门的正中央,若她不让开,处于花楼外面的颜月一行人,压根没有办法入内。 颜月下意识的捂了捂鼻子,她不讨厌眼前人,只是觉得这人身上的香味太过冲鼻。 “我们正在调查一名神秘人,据与他有过接触的人交待,他的身上有一股子你们花楼的气味。” “哦?这个官府的人说过。”媚娘笑了笑,“我擅长调香,所以花楼姑娘身上的气味,的确不是一些庸脂俗粉能比的,可你们单单因为一个人身上有我们花楼的气味,便觉得我们花楼有问题,这是不是太 过主观武断了?” 颜月刚想接话,就听她继续四两拨千斤的说道。 “我们花楼做的虽是皮肉生意,但在京中也有些名头,你们这样三番两次的找来,耽误了我们做生意,这笔账又该如何算呢?再且……昨日你们不是什么都没有查到么?今日再来总该有个新的由头吧?” “由头?”颜月迎上她的视线,见招拆招,“昨日官府来了人,花楼的客人估摸着都在猜测出了什么事吧?这事情一日不解决,他们便会越发忐忑,我现在过来,不就是帮你安抚人心的么?” 媚娘没有料到颜月会这么说,娇媚的瓜子脸怔了一瞬,而 后才反应过来,重新堆起一抹醉人心脾的媚笑,“看样子,我还要谢谢你了!” “不客气。”颜月淡定自若的将她的话堵死。 媚娘站在原地沉呤了片刻,而后朝一侧退了一步,“正好花楼还未开门迎客,颜姑娘自便吧,不过……” 她有意躬身,凑近颜月的耳边轻语,“若颜姑娘也寻不到什么,我希望事不过三。” 颜月的眼角余光,恰好瞥见她的心口处似乎有点什么,可还未等她仔细再看,媚娘已经直起了腰身。 她做法医这么多年,闻惯了各种各样的气味,刚才的近距离接触,极浓的香味之下,好似有一股 说不上来的气味。 但这些并非她来花楼的目的,当即朝身后的落风点了点头,示意他行动。 落风了然的推着她进入花楼,一边走一边问道:“昨天我们将整个花楼都搜了一遍,确实什么都没有,颜姑娘想先从哪里查起?” 颜月想了想,“我想先看看那位媚姐姐的住处。” “什么?”还站在门外的媚娘诧异的惊呼出声,“颜姑娘这是何意?” 颜月回眸迎上她不悦的视线,“反正都要查,先从你的住处查起,有何不妥么?” 媚娘收起脸上不自然的表情,主动扭着腰肢替他们带路,“没有不妥,你喜欢便好。” 第133章 笑不出来了 颜月由落风推着,跟在媚娘的身后去往花楼最顶层。 这一层都是她的住处,视野极为空旷,可以俯览整个京城的风采。 里面的摆设也尽显奢华、艳丽,与她高调张扬的性子,倒是十分相符。 见颜月在四下打量,媚娘妖娆的扭着腰肢,走到一处窗台前,她先把窗户打开,而后微微倾身,手肘抵在窗框上,半托着腮,似笑非笑的看向颜月。 “颜姑娘可看出了点什么?” 颜月迎上她略带挑衅的视线,决定不按套路出牌。 她话锋突转,“不知媚姑娘是哪里人?” 媚娘脸上的表情微变,而后不自然的收起托腮的手,“我是哪 里人,与颜姑娘要查之事有关么?” “媚姑娘还未答我,我怎的判断有没有关联?”颜月意味深长的瞅了她的心口处一眼,“你的身上似乎……” 她故意把话说一半,果然,媚娘本能的抬手将衣领子往上拉了拉。 “似乎什么?” 颜月没有答她的话,而是回到最初的问题,“媚姑娘擅长调香,应当不是本国人吧?” 媚娘皱了皱眉,“的确不是,我来自——南陵。” 听到‘南陵’二字,落风推着轮椅的手蓦地收紧,发出轻微的骨节松动声。 颜月察觉到了异样,她回眸看了落风一眼,只见他的脸上浮着抑制不住的愤恨。 好似‘南陵’二字,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怎么?有事?”她低声问了一句。 “是主子……”落风脱口而出,好在及时收住话头,才没有将事情原本道尽,“没……没什么。” 颜月眯了眯眼,看来,南陵的事与活阎王有关。 如此,她就更该探出真相,只要抓住那男人的把柄,就能逼他把孩子还给自己。 她将这个想法埋进心底,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到案子上,“你是南陵人,还能在西凉的京城站稳脚跟,可见你的人脉与手段并不简单。” 媚娘踱近颜月,“那是自然,幸得老王爷喜欢听曲看舞,有他时常光顾,还怕京中小 人前来捣乱么?” “老王爷?”颜月在原主的记忆里搜了搜,好一会才读到一些与老王爷相关的信息。 老王爷为燕王,是先帝最小的儿子,也是明帝的亲弟弟,自幼便双腿残疾,一直与轮椅相伴,他也是皇权更替下唯一还活着的老人。 她不再多言,吩咐落风推她四处转转。 可媚娘住处什么异样都没有。 从上往下的查,连杂物房都没有放过。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仍旧毫无收获。 颜月抿了抿唇,孩子的下落牵动着她的心,容不得她泄一点气。 既然幕后人的身上有这家花楼的香味,那他不是来过花楼,便是与花楼里的 人有所接触。 但这一切都是她的猜想,在没有证据的支撑下,极难往下调查。 突然,她的脑海里浮现出阿景说过的话。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幕后人帮他算计好的。 因为知道他不敢杀人,幕后人还把寡妇自尽的消息给了他。 那么,幕后人或者与其相关的人,肯定在药店撞见过寡妇购置毒药。 思及此,她灰暗的双眸瞬间一亮,“落风,派人将寡妇去过的药房掌柜带来。” 落风不知道她的用意,但还是按照她的意思,朝一名侍卫使了个眼色。 侍卫领命离开。 颜月这才勾起唇角,看向一侧面部表情逐渐僵硬的媚娘…… 第134章 人死如灯灭 “还得请你把花楼里所有的人叫出来,由药房掌柜指认,若他指认不出来,以后我们便不来打扰你做生意了。” 媚娘静默了半晌才妥协,“好,一言为定。” 很快,花楼里所有人都被喊了起来,齐齐站在偌大的大堂里。 侍卫也将药房掌柜领了过来,因为先前追查毒源的时候,去问过他的话,所以他对寡妇购置毒药那日的事,回忆了个七七八八。 颜月开门进山的让他认一认花楼里的人,是否有人在寡妇购置毒药的时候,也在药房里。 掌柜一个个的认,很快,他笃定的指向一名身着绿衣的丫头,“我认得她,那 日她也在药房购置上等的珍珠。” 绿衣丫头脸色一白,下意识的想跑,可才挪了一步,又不安的站定在原地,冲掌柜温柔一笑,“掌柜,你……你是不是看错了?” “没错,就是你。”掌柜可不吃这套,“我有记账的习惯,回去翻看账本便知道,那日你买了三盒珍珠。” 绿衣丫头见开脱不掉,只得白着脸点点头,“好像是……是买了三盒珍珠。” 颜月刚想说话,却见媚娘径走走到绿衣丫头的身前,隔在她与自己之间。 “颜姑娘如此大动干戈,查到小倩买了珍珠,又能代表什么?” 颜月也不与她绕弯子,直 接如实回道:“我们追查的案犯身上,有你们花楼的气味,既然你们花楼里面没有问题,那问题肯定出在人身上,所以,我才把掌柜请来认人,还真巧了,那丫头与死者有过交集,我可以请她回刑部接受调查。” “死丫头……”媚娘忽地转身,朝绿衣丫头怒喝了一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不快些原原本本的交待?难不成你想进了刑部再开口么?” 绿衣丫头打了个哆嗦,而后下意识的朝后退了一步。 正当所有人觉得她要开始交待的时候,只见她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猛地朝一侧的柱子撞去。 “落风……”颜月连 忙开口提醒救人。 可媚娘正好挡在他们与绿衣丫头的中间,旁边又全都是花楼的其它姑娘。 落风的身手再好,飞身而起之际,也无法在第一时间穿过人群。 只听嘭的一声巨响,绿衣丫头连哼都没有哼一声,直接倒地身亡。 花楼里的姑娘吓得四下散开,颜月这才清楚的看到地上那抹殷红的血迹,以及没了气息的绿衣丫头。 她沉着脸抬头,正好迎上媚娘扫过来的眸光。 “颜姑娘,这丫头还真如你所怀疑的那样,有些异常,可她宁愿寻死,也不愿交待半句,我怕是帮不了你什么了。” 颜月只觉得胃里一阵 翻腾,她直直的盯着媚娘的眼睛,“这可是一条命!” “那是她的选择,她的命。”媚娘不为所动的笑了笑,“我们做为旁人,没有资格对她的选择指指点点吧?” 颜月被她蔑视生命的话气的心肝肺都疼,原本对她没有成见的心里,霎时浮起一丝强烈的反感。 “你说的确实没有毛病,但抱歉,我不认可,有句话,我送给过许多人,今日也送给你,真相可能会迟到,但它从来不会缺席,另外,你似乎还忘记了一件事……” 她冷着脸顿了顿,“一直以来,我做的就是让死人开口说话的事,人死灯灭,但秘密不会随之掩盖。” 第135章 要仗势欺人 颜月与媚娘隔空对望。 静谧的大堂里,火药味逐渐变浓。 “落风,将尸体带回刑部。”颜月勾了勾半边唇,率先错开视线,朝落风吩咐道。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同意你们将她带走?”媚娘不甘示弱的踱至绿衣丫头身侧,随着她的话音一落,几名彪形大汉立即挺身而出。 颜月见这架势,知道媚娘心里肯定有鬼。 可她并不确定,媚娘是害怕她查出幕后人与花楼相关,影响了生意,还是本身就与幕后人有关联。 无论如何,她必须得把人带走。 然而,还没等她开腔,媚娘又接着道。 “我 虽然是南陵来的,但也熟知西凉的律法,纵使绿衣丫头与其它人有染,可她如今死了,生前之事自然一笔勾销,做为我花楼的一份子,我不同意刑部将她带走,刑部总不能仗势欺人、强行掳人吧?” “是谁要仗势欺人?” 一道苍劲有力的嗓音,忽地由远即近的传来。 伴随着一阵轱辘声,花楼外的百姓纷纷退至两侧,只见一个黑衣侍卫,推着一个年过半百、衣着锦贵的男人款款而来。 说话的正是坐在轮椅上的男人,他唇角挂笑,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但他声音中自带的威严,却不容人小觑。 落风眉头一蹙, 主动提醒颜月一句,“是燕王。” 颜月识得他,原主没有变成植物人之前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燕王一行人进入大堂,媚娘立即面带笑脸的迎上去,“燕王爷今日来的早也来的巧,若是再晚一点,我怕是要让人欺负了。” “这京中谁不知道本王喜欢来你这?只要你不做违反西凉律法之事,本王看谁敢动你。” “喏,是这位颜姑娘咯。”媚娘不嫌事大的指指颜月。 颜月磨磨后槽牙,忍不住想掐媚娘一顿。 这女人媚得明目张胆,坏的也无所顾忌。 “是你?”燕王朝颜月看过去,倒是没有动怒,只是 被她脸上的疤痕吓了一跳,似乎没有料到,长成她这样,还能被风离陌瞧上。 颜月习以为常的为了他一个礼节性的浅笑,“我与王爷奉皇令,正在追查一个逃犯的下落,而这花楼里的丫头与逃犯相关,所以……” “她已经死了,你将她带回刑部又能如何?”燕王打断她的话,“不如入土为安,给活着的人留些念想。” 颜月不动声色的眯了眯眼,“燕王爷似乎没听清楚,我们是奉皇令在查案子。” 她能拿出来压燕王的,只有皇令了。 果然,燕王犹豫了片刻,“既然是皇上的命令,本王自然不敢违抗,这样, 尸首你不能带回去,本王给你一柱香的时间在这里查验,如若你不肯,那便只能闹到皇上那里去了。” 颜月没有办法,燕王给的时间虽然仓促,但事情闹到皇帝那里,保不齐又要生出什么事端。 只得各退一步,答应下来,“好,听燕王爷的。” 媚娘示意自己人退开,将空间让给颜月。 颜月掀开盖在身上的薄被,自己走近绿衣丫头的尸体。 离寡妇之死已经过去了数日,她不确定是否可以在其身上找到什么线索,但总归要试一试。 思及此,她吐出一口浊气,放空脑海里的杂念,全心全意的投入到尸检当中…… 第136章 后悔遇见她 颜月注意到,绿衣丫头虽然衣着简单,身上配戴的饰物,却非比寻常。 尤其是她手腕上的编绳,用了极其罕见的兽筋。 颜月取出随身所带的柳叶刀,利落的将其挑断,只听叮的一声脆响,好似有什么东西随之掉落在地面。 拾起来一看,竟然是一根头发丝般细小的银针。 银针上面沾过血,所以连带着也粘了一些别的东西。 “是芦苇花。”落风一眼便认出了上面的东西,“幕后人上岸后,是在一片芦苇荡中不见的,他身上肯定粘有芦苇花,换而言之,死者昨日与他见过。” 颜月的眼睛霎时一亮,这次她没有直接问媚娘 ,而是指指先前站在绿衣丫头身侧的女人,“死者昨日穿的是这身衣袍么?” 女人下意识的摇摇头,而后迅速扫了一眼媚娘,生怕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颜月了然的示意落风去把死者昨日所穿的衣物取来。 媚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落风听令行事,再望向颜月时,眼底划过一抹冷戾的寒光。 很快。 死者换下的衣物被带到大堂。 颜月的身子实在太虚,她重新坐回到了木轮椅上面,开始仔细查验衣物。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眼看着就要临近老王爷给出的时间,她终于在死者的袖摆上,发现了一处青绿色的苔藓,但其鞋底 却十分的干爽。 由此可见,死者去过一处地面干净,而袖子能触碰到的位置长有苔藓的地方。 刚才在检查花楼的时候,她并没有发现花楼内存在这样的条件。 于是,她看向一脸寒霜却依旧媚态动人的媚娘,“我想知道死者,昨日出去过多久。” 媚娘张了张嘴,好半晌才没好气的吐出一句,“也就半盏茶的时间,我吩咐她去街上买些干花回来。” 颜月料她也不敢说假话,当即吩咐落风派人以花楼为中心,向四周延伸至半盏茶时间能走到的地方,展开地毯似的搜索。 花楼的线索调查到这,算是告一段落了。 颜月打算 回到马车上等消息,临走前,媚娘有意走近她,意味深长的道出一句。 “我们还会再见的。” 颜月回以一笑,“希望到时候,你不会后悔想见我。” 媚娘的表情僵滞了一瞬。 颜月又朝一侧的燕王点头致意了一下,这才示意落风走人。 回到马车。 她想到活阎王与皇帝的目的,都是那名幕后人,眼看着幕后人的线索下落就要浮现,皇帝肯定不会放过那么好的机会。 思及此,她把找到的细小银针交给落风,同时小声的吩咐了几句。 落风听完后,立即猜出了她的心思,“颜姑娘是想换取两个孩子的消息?” 颜月直接点点头,一想到两个孩子,她所有的坚强全化成了泡沫,再开腔时,语调又开始变得哽咽。 “看在我们一同共事那么久的份上,请你帮我说几句好话。” 落风的眼底划过一抹复杂之色,想到自家主子的吩咐,只得强硬的回道。 “主子向来说一不二,恕我无法帮忙。” 颜月睁着泛红的眼睛,努力不让眼眶里的泪水滚落,“没事,你按照我说的做,我自己求他。” 落风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又无从说起。 有了大概的范围与条件,搜索的过程并不复杂。 还没到半个时辰,侍卫的消息便传了过来…… 第137章 会抓住他的 经过密集的搜查,侍卫们在离花楼不远处的巷子里发现了一个相似的地方。 颜月随落风赶至,只见那处的地方十分干燥,一边的墙壁却长满了苔藓。 正当她想说点什么的时候,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忽地打破巷子的平静。 她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不用回头也能够猜到,是皇帝的人来了。 先前在花楼的时候她就想到了,皇帝跟活阎王的目的一致,得知有幕后人的线索后,肯定会派人盯着她的行动。 事实上,这处地方只是用来迷惑皇帝的烟雾弹。 为了两个孩子,她只能选择卖个好给活阎王,希望他能看在自己未雨绸缪的份 上,许自己见一见两个孩子。 果不其然,数十名皇帝的亲卫将他们隔开。 为首的亲卫身着墨色长袍,眉心有一道瘆人的刀疤,他走近颜月,面带冷色的睨着她,而后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我等奉皇上之令,彻查此处,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可……” 颜月的话还未说完,就见其余亲卫毫不留情的拔出长剑,一副他们抗命就会格杀勿论的模样。 她只得畏惧的将到嘴的话咽回去,示意落风推她离开。 一行人匆匆离开,确定身后没有跟着人,这才朝真正有问题的地方而去。 他们赶到的时候,夜色已经拉了下来。 在一处荒废的破庙角落里,有一块被人挪开的石板,而石板的中央位置,确实存在着一个肉眼可见的小孔,如果猜得没错,小孔对应的正是那根从手绳里找到的细针。 颜月身体不便,无法入内查看,只能耐心的等在外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庙内亮起了烛火,一个人影才被侍卫带出密道。 那人浑身无人的任由侍卫架着,墨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原本的面容。 但看到人影的刹那,颜月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是哥哥! 就算他化成灰她也认得,是她上一世的哥哥没错! 她踉跄着想要起身,可侍卫根本不做停留, 搀着人迅速离开,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 紧接着,风离陌也从密道里闪身而出。 见到颜月,他眸光微敛,“你来做什么?” 颜月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情绪,仰头与他对视,“那位应当是王爷要找的人吧?我让王爷先皇上一步寻到了他,王爷是否可以让我见一见孩子?” “不能。”风离陌连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与此同时,他并不打算过多停留,迈步就要往外走。 颜月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的盯着他冷漠无情的背影。 “到底要我做到哪一步,你才肯让我见到孩子?” 风离陌的脚步蓦地一顿,背脊如同拉至极致 的弓弩一般挺得僵直。 “待我要做之事做完。” “那你干脆一点,把要做的事统统说出来,我会拼了这条命,不眠不休的去帮你做。” 风离陌沉呤了片刻,回眸睨了眼含热泪的她一眼。 “听雨楼大公子的确是找到了,幕后人的下落,却又断了。” “是不是找到他,你就能退一步?”颜月仿佛看到了希望。 可活阎王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好半晌都没有表态。 就在她以为期望落空的时候,他终于迟疑着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单音,“嗯。” “好。”颜月抬手,用力的拭掉眼角的泪水,“我会抓住他的,我一定会抓住他的。” 第138章 东西可还在 风离陌离开了。 颜月却不肯走。 她拜托落风带她进入密道里看看,这是幕后人来过的地方,肯定会留下什么痕迹。 落风拗不过她,在得到隐至暗处的主子的同意后,这才将她安稳的带下密道。 好在密道里虽然阴凉,但足够宽敞,可以容得下木轮椅出入。 颜月走走停停,很快便到了密室的尽头。 尽头处是一间石室,里面有各种摆具,可以看得出来,哥哥被幕后人带走的日子里,一直生活在石室里。 在石室的右侧,有一个十分坚固的铁环,铁环上面还锁着一根铁链子,只够到石床的位置。 另外,地面有一 些鲜新的蔬果,应当是绿衣丫头昨日送来的。 正当她想去石床处看看,眼角余光忽地瞥见一样东西。 “落风,把那东西给我看看。” 落风顺着她的指向望过去,一边不解的嘀咕,一边将东西递到她手上,“不就是一个稻草扎的小人么?有何特别的?” 颜月没有作声,她静静的看着手里的小草人,眼角蓦地骤然泛起一片酸涩。 这是她上一世最喜欢的小玩意,哥哥便想着法子的帮她扎草人。 而她决定下山去追寻现代凶手的足迹时,唯一带走的东西,便是一个小草人。 她一直把草人藏得很好,就连一同共事的活阎王与 末雨,也未曾见过。 她几乎可以肯定,遗落在石室里的小草人,与她当初带下山的一模一样。 可见,这样东西一直掌握在幕后人的手里,他极有可能拿这样东西,要挟过哥哥交待玉帛的消息。 只是,幕后人是如何得到小草人的? 难道,上一世的自己,跟幕后人有过交集? 亦或者,幕后人去过她藏小草人的地方? 思及此,她神情一敛,“落风,带我去一个地方。” 她没有办法等到身子调理利索后再单独追查,只能冒着风险,带上落风一起。 落风犹豫了片刻还是问出口,“颜姑娘是查到什么了么?” 颜 月看了他一眼,而后垂头,长发落下,正好挡住她情绪涌动的小脸。 “这个草人我以前见过,知道它曾在哪里出现过,既然草人落在了幕后人的手里,可见幕后人去过那处。” “还有这种事?”落风的眼睛跟着一亮,当即不再过问什么,推着她便往外走。 很快。 两人搭乘马车赶至一处民宅。 宅子里没有亮起烛火,一个瞎眼老婆子正坐在院子的木桌前,慢慢的嚼着一个发硬的馒头。 颜月示意落风一行人候在外面。 落风本想拒绝,但被颜月的一句‘她怕生’给堵了回去。 颜月自己滑动着轮椅进入院子。 借着月光,她能清楚看到老婆子的动作起了变化。 “山药……婆婆。”她喊了一句。 听到这熟悉的昵称,山药婆婆手里的馒头顿时落地,“你……你……” “我不是他。”颜月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强装冷静的否认道:“我是他的一个朋友。” “朋友……”山药婆婆颤颤巍巍的站起身,一步步挪到颜月近前,抬手在她的脸上摸了摸,而后才叹息一声,“果真不是他。” 颜月就是仗着自己这一世的脸,与上一世不同,她才胆敢直接来找山药婆婆。 “他与我说过,存放了一些东西在此,我代他来瞧瞧,那些东西可都还在?” 第139章 过往的旧人 山药婆婆怔了怔,好一会才慢慢坐回木桌前。 “他不见后,来过两个人,其中一人把东西全都带走了。” 颜月蹙眉,没有注意到婆婆说的是‘两个人’。 只想着幕后人知道她上一世的活动轨迹,特意前来取走了她的物件。 可她搜刮了一遍前世的记忆,也没能找到与幕后人相关的线索,更别说是交集了。 那么,幕后人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对了。”山药婆婆意识到自己没有护好东西,脸上立即浮起一抹自责内疚,紧接着把那人来拿东西的过程,仔细的复述了一遍,“虽然老婆子瞧不见他的模样,但从他说话的 语气与口稳上可以听得出来,他约莫二十出头,京中人的,头上戴有护额。” “护额?” 颜月不由的想到原主小时候救过的人,可转念一想,他们之间除了都喜欢佩戴护额之外,相貌年纪完全不同。 之所以把同样喜欢戴护额的独孤长留排除在外,是因为自己上一世被活阎王掐死的时候,他还未被送来西凉,所以,他不可能与案情有瓜葛。 “还有……”山药婆婆猛地抓住颜月的手,“我递东西给他的时候,曾触碰过他的手,他的食指上,戴有一个月牙状的扳指。” 颜月闻言,不由的浑身一滞,“你确定是月牙状的扳指?” 山药婆婆极其肯定的点点头,“错不了。” 颜月的记忆,瞬间被拉回原主幼时。 在那个暴雨倾盆的林子里,躺在地窖里奄奄一息的男人的食指上,同样戴着一枚月牙状的扳指。 但事隔多年,当年二十出头的男人,不可能现在还是二十出头。 难不成,是那人的同党? 不知道是冷了,还是案情太过匪夷所思,颜月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她并不知道原主幼时救过的男人后来如何了,因为淋了雨,她没能熬到家人赶至便昏昏欲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已然回到了家中。 看来,她得找机会向原主的渣爹打听一番 当年的事了。 “我是不是耽误他的事了?”山药婆婆紧了紧握住颜月的手,“我也没有想到,竟还会有人冒充他的好友前来索要东西。” “没事的。”颜月笑了笑,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只是一些小玩意,有人拿走就拿走了。” 上一世她下山后,替山药婆婆鸣过冤,得知她没有地方住,山药婆婆便好心收留了她,直到进入战王府,才偶尔回来一次。 山药婆婆见颜月没有太过在意那些东西,一颗高悬的心这才松缓了下去。 “他……他现在可好?为何这么久都不来看看老婆子我?” “他挺好的。”颜月垂眸,“只 是有事缠身,不知道何时才能来看你。” “无妨无妨。”山药婆婆抽回自己的手,“他虽然不能来瞧我,却也嘱托过人时常带些吃穿用度给我,老婆子我心里有数的,咦……” 说到这里,她忽然抬头,朝大门方向望了过去。 “说曹操曹操到,他嘱托之人竟也来了。” 颜月诧异的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破旧的木门处,一抹倾长的身影屹立在那。 月光下,他身上的月牙白锦袍泛起层层星光,将他举世无双的俊脸,衬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孤冷高傲,寒眸之下,仿佛众生皆为蝼蚁。 可他的瞳孔里,却独独映满了她的身影…… 第140章 莫名的萧瑟 “王爷?” 颜月怎么都没有想到,风离陌竟然知道山药婆婆。 幸好她上一世是女扮男装下的山,就连山药婆婆也不知道她是女儿身。 至于她死后,活阎王知不知道真相,那她就不清楚了。 毕竟这一世再次回到他的身边,上一世的她就像是个忌讳一般,根本没有一个人敢提及。 “王爷?”山药婆婆听到了颜月的话,不安的撑着木桌站起身,“什么王爷?” 还未等颜月作声,风离陌转身离开。 她知道,他是在外面等她。 只得安抚了山药婆婆几句,而后与她告辞离开。 静谧的凉亭里。 风离陌负手而立,站在黑暗里的他 ,如同黑夜里的王者,明明没有特别的动作,气势却铺天盖地而来。 饶是有所准备的颜月,也不禁被吓得攥紧了拳头。 但她无路可退。 “王爷想问什么?” 风离陌微微侧首,睨了她一眼,“你自己说。” 他这话,完完全全的把压力给到了她。 “我在幕后人软禁大公子的地方,寻到了一个小草人,很巧,我见过小草人,知道小草人在哪,所以便找了过来。” 她用尽全力,才能让自己看起来云淡风轻。 “小九……这是小九待过的地方。”风离陌静静的看着她,冰冷的眸子仿佛能够看穿人的灵魂。 “我不认识什么小九不小九的。 ”颜月死咬到底,“我只识得一个验尸手段高明的少年,有幸与他同行过几日。” 说完,她有些心虚的垂下头,害怕他看出自己的小把戏。 半晌后,风离陌低沉的嗓音才在她的耳边响起,“他生得何样?” 颜月无奈,只好照着自己上一世女扮男装的模样,大概的描述了一番。 她每说一个字,他垂在袖子里的十指便紧一下。 那人的音容相貌,活灵活现的浮现在他的眼前,脑海中的画面一幕幕闪过。 他喊他‘王爷王爷’。 他说‘对死者最大的尊敬便是探寻真相’。 他相信‘只要有冤便能申’。 他从不畏惧‘只手遮天’。 原以为,他的出现,会加快自己的步伐…… 可最后…… 他的眼里的光亮黯淡下去,背脊瞬间紧绷成一条直线,而后一言不发的迈步离开。 他步伐僵硬,没有目的没有方向。 夜风指起他的三千墨发,迷乱了视线也全然不顾。 颜月不知所措的留在原地,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活阎王离开的背影,竟莫名觉得有些萧瑟。 这时,落风走进亭子,轻叹了一声。 “颜姑娘放心,主子没有别的意思,他只是……太怀念一个人了。” “是小九?”颜月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他怎么了?” 落风忌讳的摇摇头,“颜姑娘以后还是不要提及这个人 名的好,对主子而言,或许遗忘才是最好的治愈良药。” “不能说么?” 落风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 次日。 颜月在生产完后,连续在外奔波了一天,没有例外的发烧了。 她浑浑噩噩的躺在床上,心里却仍然惦记着案子。 哥哥的下落算是找到了,皇帝那里也有所交待,剩下的便只有幕后人的踪迹。 他的目的是为了复仇,肯定还会继续在西凉掀风作浪。 只是,一日不抓住他,便会有无数的受害者遭殃,必须得在他再次蛊惑作案前结束一切才行。 正当她想的出神,一个声音忽然从外面传了进来…… 第141章 想不到的事 “双儿,双儿……” 是疯娘! 颜月睁开极重的眼皮,微微偏头朝门口看去。 只见疯娘慌慌张张的在朝自己跑来,而疯娘的身后,竟还跟着将军夫人。 她本想起身相迎,但身子实在是太虚了,只好强打起精神,先冲疯娘笑了笑,与她道一声‘我没事’,再看向坐到床侧的将军夫人,还未开口,眼眶便莫名的红了几分。 “夫人……” “不哭,双儿不哭。”疯娘手足无措的站在床榻边,想伸手帮她拭泪,可一看自己的袖子脏兮兮的,扬起的手只得僵硬的落下。 还是将军夫人从袖子里取出了手帕,替颜月擦 了擦眼角。 “你怎的这般不爱惜自己?有什么样的事不能等你调养好了再去办?” “我……我也是没有办法。”颜月想到两个孩子,浑身便钻心的疼。 将军夫人跟着动容,“我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战王要拿两个孩子留你办事,虽说不地道,但你放心,他做事有分寸,会将两个孩子照看好的。” “照看的再好,能抵得过我的陪伴么?我连看都没有看一眼,他便狠心把两个孩子藏了起来,我……”颜月蓦地抓住将军夫人的手,“我能不能再求你一次?” 将军夫人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我试过了,没用。” 颜月闭 了闭眼,好半晌才睁开泛红的眼睛,“我知道这件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所以,我会如他愿,把孩子换回来。” “好。”将军夫人拍拍她的手背,“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尽管开口,但在那之前,你得听我的,好好将身子调养好,莫要再鲁莽行事了。” 颜月点点头,道理她都懂,只是一想到两个孩子,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将军夫人这才看向一侧的疯娘,“她是真的担心你,将你当做了自己的女儿,不过,因为她的身份,你今后要面对的可能会更多。” 颜月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正好瞧见疯娘冲自己傻笑,明明眼里满是 担忧,却没有将负面的情绪表露出来。 “我知道,待我好的人,我会加倍还回去,别说是替她遮挡风雨了,就算是替她乱了南阳候府,那又何妨?” 将军夫人没有料到她会如此强势,不由的多看了她一眼。 颜月生怕她看出什么,压下心底对南阳候府的恨意,语调跟着变软。 “都是天意吧,战王爷为了替我解围,借用了他与南阳候府的婚约一说,我便成了疯娘的义女,难得她喜欢我,与她在一起,我总会想到自己的母亲。” “不提伤心事了。”将军夫人及时终止话题,“别忘了还有我呢!若你没有成为南阳候的义女, 我都想认你做女儿了,秦儿走后,上苍便将你送到了我的身边,或许,也是天意。” 颜月看看将军夫人,又看看疯娘,刹那间,好似所有的委屈跟愤怒都被她们抚平。 “对了……”将军夫人忽地想起另外一件事,见殿里没有外人,她才压低了声音继续道:“那日你见完我父亲走后,他与我说,其中有一块玉帛的下落,似乎与颜夫人相关。” 颜月诧异的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的望向仍在傻笑的疯娘,“确定么?” 将军夫人静默了片刻才开口,“颜夫人疯疯傻傻的,皇上一直不允南阳候将她休弃,并且破例指婚,为的正是玉帛。” 第142章 打的鬼主意 颜月没有作声。 她回忆了一番疯娘的身世。 疯娘满门忠烈,全都葬身于沙场,嫁入南阳候府做正妻的时候,并没有疯傻。 直到南阳候与侧室将她的嫁妆占为己有,再设计将她逼疯,才有了现今这些事。 难怪这么多年来,她再如何疯傻,南阳候也不敢拿她如何,原来是皇上藏着心思。 想明白这些,她不禁又陷入新的担忧。 眼下皇帝还没有找到玉帛,所以一直没有拿疯娘怎样,若他收集到了其它两块,肯定会对疯娘动手,到时候,自己要如何才能护住疯娘? 不管是为了引诱幕后人现身,还是为了疯娘的安全,她 都要在那些可能出现之前,想法子从疯娘嘴里得到玉帛的下落线索。 与此同时。 向来静寂的战王府外,响起了一串噼里啪啦的喜炮声。 柳氏带着颜芷瑶,在一群家仆与百姓的簇拥下,朝战王府府款款而来。 两人的衣着极为喜庆,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意,无人察觉的眸底却是寒凉一片。 他们停在战王府的门口,见守门的侍卫并没有开门放人的意思,跟在身后的百姓不由的抢先开口。 “侍卫大哥,这可是大好事哇,你们还不快些去禀报战王爷?这是南阳候府接自来接二小姐回府呢!” “二小姐?”两名侍卫相互对望 一眼。 其中一名侍卫小声低喃,“颜姑娘是南阳候认的义女,又比颜大小姐小,自然就是二小姐了。” 不等两名侍卫动作,又有百姓附和道。 “是啊是啊,原先是我们不知好歹,差点冤枉了二小姐,她以德报怨,把两桩大案办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若非因为她,京中还不知道会有多少无辜之人丧命,听说她已经生产,南阳候夫人亲自来迎,我们便跟着过来凑凑热闹,顺便道声感谢。” 柳氏听到这,不屑的勾了勾唇。 她就是要在百姓的推波助澜下,把迎接颜月回府的事情闹大。 而一旦把人顺利接回府,后面会发生什么 ,不都由她说了算么? 思及此,她特意看向自己的女儿,一边替她整理仪表,一边凑近她的耳边轻语。 “瑶儿,待会战王出来后,你要端正姿态,笑脸相迎,男人都喜欢柔柔弱弱的女人,战王也不例外,只要他瞧上了你,哪还有那贱人什么事?” “女儿知道了。” 颜芷瑶娇羞一笑,而后期盼的抬眸,朝战王府大门望去。 两抹嫣红飞上她甜美诱人的俏脸,女儿家的娇态在她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战王凯旋回京的那年,见到他的第一眼,她便喜欢上了那个孤冷高傲的男人。 后来宫中的宴会,她有幸与他同席过几次, 可每一回,他都对她视而不见,连一个与他说话的机会都不愿给。 尽管如此,她还是想嫁给他。 因为她相信,凭借自己的相貌才能,只要找机会让他看到自己,他一定会喜欢的。 “这是战王府,你们都别再吵了,有何事,等战王爷出来再说。”一名侍卫忽地打断嘈杂的百姓。 顿时,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方才开腔的侍卫这才转身进入王府。 颜月收到消息的时候,刚好在将军夫人的安抚下,情绪有所好转。 听闻柳氏带着柳芷瑶来了王府,她压下去的火气,瞬间蹭的一下又冒了出来。 “她们倒是会挑时候……” 第143章 决定回候府 将军夫人也跟着冷下脸,“她们带着百姓一起来,这事就不好办了,不过你放心,只要我在,没人可以强迫你做不愿意之事。” 因为太过激动,颜月的喉咙一阵不适,当即捂住嘴咳了起来。 “双儿……”疯娘绞着袖子想近前,又怕脏了她,不禁被自己气到,像个孩子似的一遍遍念叨起来,“不能玩泥人,不能玩泥人。” 颜月止住咳嗽,主动握住她脏兮兮的手,“母亲想玩什么都好,无防的。” “可……” “脏了可以洗干净。”将军夫人也毫不嫌弃的握住她的另一只手,“开开心心才是最重要的。” 疯娘好似听懂了她们 的话,蓦地咧嘴一笑,“双儿开心……好。” “那你好生休息,让颜夫人陪着你,我去府外替你瞧瞧。”将军夫人面色泛冷的拂了拂袖子,“她南阳候府势大,我将军府也不是好欺负的。” “先不用。”颜月连忙开口制止,“我方才想过了,我与义母总归是要回南阳候府的,既然她们来接,我们不回去肯定会落人口舌,再且……” 她顿了顿,有些话只能选择憋在心里,无法在当下如实道出。 虽然不喜欢见缝拆针的柳氏,但她回京的目的之一,就是回到南阳候府。 眼下是一个机会! “是因为战王爷寒了你的心?”将军夫人见 她不语,立即猜破她的心思。 颜月抿了抿发干的唇,“他夺我一双孩子,我实在无法再在王府住下去,因为我不确定自己否能够忍住杀他的冲动。” “我都知道。”将军夫人的眼底划过一抹心痛,“既然是你的决定,我支持你。” 颜月强撑着坐起身,接过将军夫人递上来的外袍穿上。 而后由她扶着,坐到木轮椅上。 将军夫人气她所气,也不愿意招呼王府里的下人帮忙,见她准备妥当,便唤了自己人进来,推她一同离开。 一行人出现在战王府大门处的时候,正好风离陌也从书房赶过来。 颜月坐在轮椅上,与他四目相对 。 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就连空气都凝固得几乎能掐出水来。 风离陌静默的扫了她一眼,从她攥得咯咯作响的双拳,到微微张开发颤的薄唇,无一不在彰显她的恨意。 他恍若未闻,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决定好了?” 颜月心里窝着火,说话时语气极冲,“王爷放心,你要我做的事,我定会件件办妥,就不留在王府碍你的眼了。” “颜姑娘……”一侧的落风实在听不得这么重的话,他刚想说点什么,又被自家主子的眼神逼退,只得改口道:“你……你可要想清楚了,南阳候府的水很深,你住进去后,我们无法事事照 应到。” “谢谢你这段时间的帮助,我想,南阳候府再难,也好过这里吧?” 颜月话音一落,将军夫人便示意随从继续离开。 风离陌始终站在原地,看着南阳候府的人接过木轮椅,看着百姓们笑盈盈的朝她说着感激的话,这一帧帧一幕幕,与那日在将军府的情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忽然,一道倩影跃过木轮椅,站定在两人之间。 是颜芷瑶。 她大着胆子看了他一眼,又迅速羞涩的垂下头行礼。 “见……见过战王爷。” 可待她再抬头时,眼前哪还有男人的身影,只有几名面无表情的侍卫,屹立在男人方才所站的位置…… 第144章 回到了候府 颜芷瑶原本娇态可人的脸,瞬间如同被霜打的茄子般蔫了下去。 她怔怔的站在原地,许久没能从打击中回神。 明明自己才是京中有名的美人才女,可偏偏得不到战王爷一眼。 他宁愿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那个丑女人身上,也不肯为自己驻步停留一瞬。 为什么? 自己究竟有哪点比不上丑女人? 她不甘心! 想到这里,颜芷瑶恨恨的望向轮椅上的颜月,险些把一口银牙咬碎。 以前有颜无双在,她无法觊觎婚约,现在又凭空冒出个颜月,怎能叫她不气? 颜月自然感觉到了她的敌意,不禁挑了下眉,主 动迎上她毫不掩饰怒意的眸光,“按例,我似乎该喊你一声义姐?” 颜芷瑶攥紧了拳头,刚想说点什么,却被一侧的柳氏抢先。 “自然,你唤瑶儿义姐,唤我义母,将你接回府后,我们便是一家人。” 说完,她有意扯扯自己女儿的袖子,提醒她该做的样子得做,周边的百姓都在看着呢! 颜芷瑶只得将怨气压下,强行挤出一抹柔笑,僵硬得比哭还难看。 这时,将军夫人从袖子里取出一块令牌,当着所有人的面交到颜月的手上。 “这是我父亲立功后,先皇赐下的功勋牌,今日我将它给你,是想让你不管身处何方,都不 用惧怕任何人、任何事,因为你的身后是将军府,是容家!” 颜月接过功勋牌,尽管一点也不重,她心底却沉甸甸的,被一股暖意包裹着。 柳氏知道将军夫人的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可她根本就没往心里去,只要颜月与疯婆子回了候府,她想怎么做便怎么做,想怎么说便怎么说。 但样子还是要做的,当即笑着道:“颜月能得到将军夫人如此厚爱,当真是她的福气,将军夫人放心就是了,回到候府,我定会好生待她,不会让她受一丁点的委屈。” 将军夫人冷哼了一声,“希望你说到做到,我这人什么都好,但那是基于别人没有踩我 的底线,若有人胆敢表面一套,暗地里一套,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若非这么多人在场,柳氏真想与她翻脸。 两家门户相当,谁都无法压谁一头,她与自己横什么? “将军夫人这是说的什么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人呢!” 将军夫人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若柳氏不识趣,她说再多也枉然。 思及此,她重新望向木轮椅上的颜月,“要记住,你出了王府,没了候府,也还有别处可去。” 颜月感激的点点头,“我知道的,我都懂。” “那我便由着你跟她们回去了。”将军夫人示意下人们退后。 候府 的人立即接过了木轮椅。 颜月与将军夫人挥挥手,最后望了一眼战王府,这才示意下人们动身离开。 柳氏没有准备轿子,一路备受瞩目的朝候府而去,所有人都在议论柳氏的大度,根本没有人在意颜月身侧的洛氏,才是候府真正的夫人。 终于。 他们到了候府。 跟了一路的百姓停步相送。 直到候府关上大门。 柳氏的嘴脸几乎是大门关上的刹那间转变的,怨毒之色在其眼里燃烧,还未等下人避开,抬起一脚便踹向洛氏。 “死疯婆子……” 颜月手急眼快,在柳氏踹到疯娘之前,及时把她往一侧拽了拽…… 第145章 疯娘的处境 柳氏踹了个空,当即便把怒气撒到颜月的身上。 “你别以为战王跟将军夫人护着你,你就能在我南阳候府撒野,我实话与你说了,我南阳候府的门槛不高,但也容不得你这种低贱之人随便踏入。” 她撕破了脸,连装都不想装。 颜月也不惯着她,“南阳候府的门槛确实不怎么高,要不然,一个妾,怎么敢以正室自居?不知道的还以为南阳候宠妾灭妻呢!” “你……”再次从颜月嘴里听到‘妾’这个字,柳氏富态十足的脸顿时烧起熊熊火焰,咬牙切齿的从喉咙里挤出一句,“你再说一遍!” 颜月看着她布满怒意的眼睛回以 一笑,“柳、姨、娘!” 话音落下,她直接举起将军夫人给的功勋牌。 柳氏刚刚扬起的手还没来得及挥下,便被功勋牌压得重新收了回去。 “母亲……”颜芷瑶不甘心的扯扯自己母亲的袖子,“难道我们要这样受她的气么?” “受气?”柳氏横眉冷竖,“这才第一天,我们与她来日方长。” 只要想个法子,让皇上把功勋牌收回去,她的依仗一断,看她还能怎么硬气。 颜芷瑶还想说点什么,柳氏扫了一眼周边垂头不语的下人,而后有意朝她使了个眼色,“瑶儿,你可是京中人人称赞的美人,有些事,你做不得。” 颜芷瑶自然明白母亲的意思,她愤恨的睨了一眼颜月,这才招呼上自己的丫环,径直离开。 柳氏心中窝着火,只想去南阳候那哭诉一番,当即也唤了府里的粗使嬷嬷,让她们推着颜月去疯婆子的住处。 除了这个安排之外,她连加一床被褥都未曾提及。 颜月也不急,由着她糊弄。 离府这么久,她也想看看疯娘所住的地方如何。 将来,她才好加倍的还给柳氏母女。 很快,一行人进了洛氏所住的院落。 里面连个照料的下人都没有,院子里长满半人高的杂草,门窗松松垮垮的耷拉着,也没有人前来修缮一下。 可以看得出来,平时疯娘的衣食住行,都是府里的下人按点送来,根本没有人在意她的冷暖温饱。 颜月的眼底,瞬间变得酸涩,牵着疯娘的手不由的收紧,“母亲……” “双儿,歇息。”洛氏虽然疯傻,但也知道颜月这会子不能陪她玩。 “既然二小姐要歇息,但我们便不多打扰了。”同行的几个下人留下一句阴阳怪调的话,立即转身离开。 洛氏想让他们帮忙把颜月推进屋里,可他们走得比兔子还快,只得不高兴的瘪瘪嘴,“他们不好……” “母亲受苦了。”颜月强忍着不适,起身挽着疯娘往里走。 洛氏几日未归,寝 殿里的木床落了一层灰,被褥脏兮兮的,散发出一股恶臭。 屋子里的几个柜子,除了有几套换洗衣物之外,再没有别的物件。 颜月抿抿唇。 疯娘嫁入南阳候府的时候,嫁妆从娘家排到了南阳候府。 可现今,娘妆全落到了柳氏手里。 “双儿不委屈,我……我去要被……被褥。”疯娘见颜月没有坐下,知道是自己的住处太脏。 见疯娘要走,颜月赶忙抓住她的手,朝她安抚般的笑了笑。 “无妨,他们会自己把东西送过来的。” 疯娘不解的眨眨眼,不等她多解释,脸上就扬起一抹崇拜之笑。 “双儿……厉害!” 第146章 主动送上门 颜月安抚了疯娘几句,而后与她一起简单收拾了一下床铺。 柜子里的被褥实在是没法盖了,她只能从包袱里取了一件厚实点的外袍搭在身上挡风。 之所以会说南阳候会自己送东西过来,是因为柳氏太作。 在门口受了气之后,她肯定会去找南阳候哭述,而南阳候也被自己讹过银子,新仇旧恨加一起,他不找过来才怪。 果不其然。 半柱香过后,只听嘭的一声巨响,原本摇摇晃晃的院门,被人一脚彻底踹飞。 许是感知到了来人是谁,洛氏不安的往后缩了缩,想到自己的女儿更需要保护,她又攥紧了拳头,只身挡到 颜月身前。 “不……不怕。” “无妨,我不怕。”颜月笑了笑,把她重新拽到身后,“母亲看着就好,一切有我呢!” “可……”洛氏不安的望向门外。 她的话还未说完,以南阳候为首的数人,已然出现在卧房门口。 颜芷瑶不在,柳氏依偎在南阳候身侧,她的眼睛红通通的,好似刚刚哭过。 颜月不禁有些好笑,她跟疯娘的住处连下人都比不过,她没哭,柳氏倒是脸哭了? “义父亲自来看我,当真让我有些受宠若惊了。” 她装傻充愣,先南阳候一步开口。 南阳候毫不掩饰的皱了下眉,“你做的 好事……” “好事?”颜月眨了眨眼,“柳姨娘当众丢人现眼,我怼了她几句,确实算得上是好事。” “贱人,你……”柳氏没有想到南阳候到了,颜月还能如此嘴硬。 颜月眸光一冷,直直的盯着她的眼睛,“柳姨娘是不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么?”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她继续往下道:“人人皆知,我是战王爷未过门的王妃,我生下了他的孩子,柳姨娘一口一个‘贱人’,是在骂谁呢?” “我……”柳氏一噎,她总觉得这是自己家的事,外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被颜月一唬,她又有些不确定了。 颜月拿捏住 她的小心思,“别觉得大门一关,一了百了,战王想知道什么情报,这京中又有何人能拦得住他?你们给他未来的王妃住破败的院落,盖蒙灰的被褥,或许他这会子,正在从战王府杀过来吧!” 尽管她对活阎王充满怨气,但不得不承认,在这样的处境下,她只能仰仗他的名声威望。 南阳候半信半疑的迎上她的视线,“百姓不知道便算了,我可听说,你那双孩子一生下来就让战王爷抱走了,他不肯让你见孩子,难道不是因为他只认孩子,不认你么?” 正是因为这样,他才由着柳氏放手去做。 颜月低笑一声,明面上与南阳候对视 的目光不带一丝怯懦,心底深处,却被他的话再次扎出了血窟窿。 “若他不认我,又何必当众承认我?还顺势抬高我的身份,接下本属于颜小姐的婚约。” 南阳候沉吟了起来,没有急着表态。 柳氏被‘婚约’二字刺激到,那本是属于她女儿的东西,却被颜月中途截胡,怎能叫她不气? 想到自己女儿委屈落泪的模样,她拔出侍卫的佩剑,狰狞的朝颜月刺去。 颜月的瞳孔骤然收缩。 正当她想要利用隔空取物,拦下这一击的时候,一道身影忽地窜了过来。 只听刺啦一声,挡在颜月身前的洛氏,被长剑直直的贯穿…… 第147章 好狠毒的心 颜月眼睁睁的看着洛氏如断线的风筝般掉落,她想伸手去接,可她刚生产完,身子实在是太虚了,在触到她的瞬间,被她带动着脱离轮椅,嘭的一声,两人齐齐摔落倒地。 “母亲……”她连忙伸手捂住疯娘的伤处,可血还是从她的指间穿过,很快便染透了大片的衣襟。 洛氏张了张嘴,还未来得及说句什么,整个人便陷入了昏迷。 她浑身一凉,怒目睨向手里握着凶器的柳氏,“你……” “候爷。”不等她把话说完,柳氏便急不可耐的打断,而后扔下手里的刀器,双手紧紧拽住南阳候的手腕,“这种事情我们又不是没有做 过,只要我们将这贱人毒哑,再将她的手废了,对外我们便说是她与柳氏起了争执,两人缠斗之下才造成了眼前的局面,反正她手不能写,嘴不能言,没人会相信她的,而且,这义女本就是战王塞给我们的,她入府后犯下这种过错,战王也会理亏,自然由着我们让瑶儿继承婚约。” 颜月被她的一番话气得心肝肺都疼,是了,这种残忍的事他们也对原主做过,也对穿越后的她做过。 被毁清白一事,就是他们亲自安排的,只是不知道哪里出了岔子,他们安排的小流氓被人发现死在了后院,没人知道毁她清白之人是谁。 后来她的肚子慢 慢大了起来,他们便直接下药把她毒死。 若有人查起,他们会拿除家丑当由头,若没人查起,那最好不过。 如果她没能活过来,从坟墓里自己爬出来,这一笔笔账,怕是没人与他们清算了。 “你们会后悔的。”她咬牙切齿的一字一句。 “后悔?”柳氏不屑的冷哼一声,“就凭你?” 这时,斟酌过后的南阳候闭了闭眼,“要怪便怪你中途拦了瑶儿的婚约,还自以为是的踏进我候府大门。” 颜月的心瞬间往下沉了沉。 他的话无疑是在向柳氏释放一个照做的信号。 果然,留下话后,他径直负手离开。 他们带来的心腹还站在原地,等着柳氏下达施令。 “想不到,你连一日都没在我南阳候府活下去。”柳氏高高在上的看着颜月,忽地抬脚,狠狠的踩在她的手上,还有意碾了碾,“我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喊我几句好听的,或许我心情一好,还能给洛氏一个轻快的死法。” “好听的?”颜月冷冷的迎上她的视线,“柳姨娘不好听么?既然你都觉得是个耻辱,为何还要成为柳姨娘呢?” “你……”柳氏气极败坏的踹上一脚,“你这人还真是嘴硬。” “唔!”颜月要护着疯娘,根本无处躲闪,只得实实的挨她一下,“你不知 道,反派向来死于话多么?” “死到临头了,竟然还敢威胁我?”柳氏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毫不掩饰的笑了起来,“既然你不珍惜我给出的机会,那好,我定会让人好好照顾你那疯娘。” 说到这里,她朝一侧的下人使了一个脸色。 眼看着下人一步步逼近,他们手里拿着的匕首泛出瘆人寒光。 颜月用力的抿紧唇,想拖着疯娘往后退退,可她手上没有一点力气。 侍卫不像柳氏那么墨迹,到了两人根前后,挥刀便朝洛氏刺去。 颜月神色一变,走投无路的她,只能奋不顾身的抱住疯娘,用自己的身体去帮她抵挡…… 第148章 竟然会是他 只听砰的一声脆响。 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出现,反而是行凶的下人捂着自己被震断的手腕,哀嚎着痛苦跪下。 “我的手……” “是谁?”柳氏先是一怔,而后气势汹汹的朝门口望去。 颜月也反应了过来,只见门口悄然站着一名身着黑衣、头带黑色面纱斗笠的男人。 他旁若无人的站在原地,连看都没看柳氏一眼。 唯有在颜月看过来的时候,用伪装过的嗓音不急不缓的吐出一句,“我说过会还你恩情。” “是你?”颜月蓦地把他跟原主幼时救过的人联想在一起,“你是地窖里的那个人?” 男人没有否认,而是微微偏头 ,目光落到柳氏的身上。 尽管有面纱隔着,柳氏还是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意吓住,她不安的往后退了几步,而后又故作镇定的开腔,“我不管你是谁,这里是南阳候府,南阳候府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嗯。”男人淡淡的应了一声,“我要杀人也是我的事,轮不到别人来管。” “你……”柳氏被吓得一个哆嗦,连忙扬长了脖子想喊‘救命’。 可她的眼角余光又瞥到了地上的颜月与洛氏,当即把到嘴的话重新咽了回去。 她跟南阳候过来,带的全是身边能信得过的人。 若是扯起嗓子把有异心的人招了过来,那她今日所做的一切 ,来日肯定会传得沸沸扬扬。 “你究竟想如何?”她不得已的退了一步。 男人这才慢慢抬手,指向还在怔神的颜月,“我要她无恙。” “这……” 柳氏的话还未说完,男人一个飞身径直离开。 颜月这才从沉吟中回神,她顾不上自己,也顾不上疯娘,满脑子都是‘他是谁’。 柳氏见男人没有往下追究,却也不敢再接着动手了。 一时间,寝房里谁都没有说话,静谧得落针可闻。 还是颜月先开口,“柳姨娘还不走么?” 柳氏被她冷不丁的话惊的打了个哆嗦,“走……走……” “我要大夫,还有我母亲该得的一 切。”颜月在她落荒而逃之前,把诉求说了出来。 她原本是打算利用颜嘉木被当作过嫌疑人一事,要挟他们把生活物件送过来。 万万没想到,柳氏与南阳候的心思如此歹毒,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便试图要她与疯娘的命。 兜兜转转,竟是那个男人帮了她一把。 柳氏哪里还敢拒绝,答应一声后带着她的人匆匆离开。 看样子,是要去找南阳候商议后面的计划了。 颜月本来想要隔空取物,帮疯娘先把伤口处理了的。 可隔空取物的后遗症太大,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没有把握拿到东西后,还能正常完成手术。 只得抱着疯娘 等候大夫的到来,期间,她仔细的给疯娘检查过,柳氏的那一刀刺偏了,并没有伤及要害。 最大的问题是失血,只要大夫有止血的良药,疯娘的伤应该没有大碍。 在大夫赶来之前,下人把一系列家用物件送了过来,顺便还把落灰的寝殿收拾了一通。 颜月让他们把疯娘抬上床榻,看着疯娘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她的心紧了又紧。 半柱香后,大夫总算匆匆赶至。 他带来的止血药不错,颜月撑着虚弱的身子,先用药粉进行止血,而后再仔细的清洗创面,进行刀口缝合,直到最后一针落下,她才浑身疲软的倒在床侧,感激的向大夫道了声谢…… 第149章 不能再伤身 大夫知道颜月在京中做了什么,临走前,他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颜姑娘可不能再操持了,否则,你病起来会比那刀伤还要棘手。” 颜月了然的点点头,道理都懂,可事情发展由不得人,她只能硬着头皮面对。 大夫走后,颜月与疯娘躺到一张床上。 她一直都在回想刚才的事,因为救她的男人的声音伪装过,所以她无法判断男人的年纪,只能根据时间推测,男人怎么着也有三十多了。 她想不明白,他为何那么笃定自己就是原主? 明明京中所有人都认为原主已经死了。 再且,回京之后,她从未露出过什么 与身份相关的马脚…… 颜月打了个哆嗦,幸好柳氏并不知道原主幼时救过人,否则,她的身份怕是要藏不住了。 另一边。 柳氏回到正院后,立即把发生的一切添油加醋的道给了南阳候。 南阳候先是一怔,而后迅速反应过来,“既然我们不能拿颜月如何,只能多拿些好处给她封嘴,否则事情传到战王府,你我的性命可就难保了。” 柳氏面色发白的点点头,尽管她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但她实在害怕,只得同意南阳候的意思。 “想不到那贱人在京中还有别的帮手,这一次未成,后面肯定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那瑶儿的 婚约该怎么办?” “我就不信了,以瑶儿的才气与相貌,会比不过一个丑陋低贱之人,过几日京中有宴会,你带着瑶儿入宫见见陈贵妃,她最受皇上宠爱,有她推波助澜,瑶儿的婚事自然不成问题。”南阳候早就有了新的应对之法。 柳氏的脸上这才有了笑意,“还是候爷有主意,只要瑶儿成了战王妃,肯定会让颜家更上一层楼。” 说着,扭动腰肢,往南阳候的怀里凑了凑。 南阳候被她身上的香气迷得神魂颠倒,顺势在她腰上掐了一把,“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倒是一点都没变。” “候爷喜欢就好。”柳氏的声音嗲得令人 发麻。 正当南阳候想做点什么的时候,脑子里忽然敲响一记警钟。 他停下所有动作,直勾勾的盯着柳氏,“你方才说,颜月幼时救过那个男人?” 柳氏不解的回话,“他是这样说的。” 他想到自己的另一个女儿颜无双,幼时也救过一个男人,若没有意外,她腹中的孩子也会在这个时间段出生,可转念再一想,颜无双已经死了,是他亲自确认的…… “怎么了候爷?”柳氏见南阳候不说话,连忙追问了一句。 南阳候摇摇头,已然没有要跟她做点什么的心思,“你去张罗些东西送到颜月那,我还有别的事要忙。” 柳氏娇嗔着离开他的怀抱,“听候爷的。” …… 颜月一觉睡到晚上。 疯娘还没从昏迷中醒过来,但气色尚可,呼吸也平稳,伤处没再出血,更没有红肿的迹象。 之所以一直没醒,大概是因为受到的刺激过大,需要点时间恢复。 颜月松了一口气,她刚想下床找点吃的,一名候府的下人便推门而入。 “听到里面有动静,料想是二小姐醒了,饭食已经准备妥当,是否现在送过来?” 颜月怔了怔,她没有想到,只是睡了一觉,待遇便提升了好几个度。 看来,是那个男人的出现,彻底镇住了南阳候与柳氏…… 第150章 不再痴傻了 颜月没有与他们客气,吃饱喝足后,又让他们去药房拿几味养生的药。 下人离开没一会,柳氏便带着人赶了过来。 见到床上的洛氏并没有大碍,她一边觉得晦气,一边又觉得幸好。 颜月当然知道她过来的目的,先她一步开门进山道:“柳姨娘是想让我管住嘴,别将你们的算计往外说是吧?” 柳氏张了张嘴,好半晌才憋屈的吐出一句,“你知道就好。” 颜月之所以答应回南阳候,为的就是想亲自报仇血恨,把本该属于她的、原主的统统拿回来。 她也不想让事情传到战王那,引起他的猜忌或者插手,都不是她想看到 的局面。 “放心,只要你们不再作妖,我自然会与你们相安无事。” 柳氏没有想到她会答应得那么干脆,但还是把带来的一处地契啪在了桌案上。 “这是候爷与我给你的见面礼,你收下,白日里发生的不快事便一笔勾销。” 颜月笑着瞥了一眼地契,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她的提议。 柳氏根本不想多留,办妥南阳候交给她的事后,转身便离开了后院。 待她一走直,颜月的脸便瞬间冷沉下去。 他们想要一张地契,让她忘掉疯娘的遭遇,那可真是太异想天开了。 小小的一张地契,怕是连给她抵利息都不够! 次日。 颜月还在吃早饭,身侧的洛氏便动了动。 她连忙让下人把饭食撤下去,轻轻的摇了摇洛氏,“母亲……” 可洛氏仍旧一动不动的,什么反应都没有。 正当她以为方才只是错觉的时候,洛氏的手指,再次没有意思的动了动。 颜月瞧得真切,当即一遍遍的在她耳边喊着,“母亲,你醒醒。” 不知道过了多久,洛氏的眼皮也抖了抖,半晌才缓缓的掀开,一脸茫然的看着颜月。 “你……是谁?” 颜月的瞳孔骤然一缩,“母亲,你不记得了么?” 洛氏狐疑的想了良久,直到浑浊的眼底逐渐变得清 晰,还是没有记起来。 “双儿呢?” 颜月这才意识到了不对劲,从洛氏的言行来看,与先前的痴傻状态截然不同,难道…… “母亲,双儿几岁了?” “六岁。” 果然如她猜想的那样,洛氏恢复正常不再痴傻了,但也丢失了痴傻期间的记忆,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原主六岁的时候。 一时间,颜月不知道该悲还是喜。 两个人相互看着对方,谁都没有再说话。 直到洛氏回神,用当家主母的气势朝外喊了一句,“罗妈……” 颜月知道,罗妈是原主的奶娘,也是洛氏的陪嫁嬷嬷,可她为了护洛氏,早就死在了柳 氏的手上。 “母……母亲,罗妈妈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 颜月抿抿嘴,而后用力的握住她的手,“我接下来要说的,可能母亲无法理解与接受,但这些都是事实,母亲有必要知道。” 洛氏的眼底划过一抹不解,脑子里茫然一片。 颜月也不管她答不答应,自顾自的开始与她徐徐道来。 “事情的经过就是如此了,母亲如果有哪里不清楚的,可以现在问我。” 洛氏久久不能回神,她吃力的消化着颜月讲述的一切,怎么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儿死了,自己浑浑噩噩了那么多年,连主母的大权都落到了柳氏手里。 第151章 受害者清醒 洛氏再不肯相信,眼前破败不堪的屋子,也无一不在提醒她一切都是真的。 “双儿……” 洛氏念叨着颜无双的小名,眼眶里的泪水终于止不住的往下坠。 “都是我没用,没能护住双儿,是我没用啊!” 颜月不是滋味的看着她,可是她无法承认自己的身份。 “母亲节哀,若双儿姐姐在天有灵,她定不想看到母亲伤心悲痛的样子。” “不,双儿是不会死的。”洛氏猛地抬头,泪眼婆娑的盯着颜月,“你……” “我只是南阳候府的义女,从未见过双儿姐姐。”颜月打断她的遐想,“母亲待我极好,我会代 双儿姐姐,好生服侍母亲,不会再让母亲遭受以前的痛苦。” 洛氏闭了闭眼,哽咽着没有说出一句话,便因悲伤过度而昏厥了过去。 颜月把她安顿好,一边抚着她眼角的泪痕,一边轻声的低语,“以后……我会告诉你一切的。” 南阳候与柳氏听闻洛氏恢复正常后,特意来看了一眼。 好在洛氏一直没有醒过来,才没有面对两人丑陋的嘴脸。 府里的下人都在议论纷纷,柳氏坐力不安的在自己的院子里来回踱步,连带着陪在一侧的颜芷瑶也开始心神恍惚。 “母亲,父亲向来宠你,应该不会让掌家权重新落到洛氏手里 吧?” 若没了掌家权,她再有才华与美貌又能如何,只能回到人人嘲笑的庶女身份。 “洛氏处处与你父亲作对,我们好不容易才得到她的所有陪嫁,哪有再还回去的道理?”柳氏站定在原地,咬牙切齿的把一切都怪到了颜月身上,“若非那个小贱人出现,洛氏不会醒,属于你的婚约不会丢,地契钱财也不会少。” 说到颜月,颜芷瑶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脑海里再次回想起,战王宁可天天面对一张丑脸,也不愿为自己多驻步停留的画面。 “母亲可查到了她的底细?” 柳氏气红了眼睛,“派了人去查,可什么都查不到, 只知道他是战王爷带回京的女人。” “难道要我眼睁睁的看着她霸占本该属于我的一切么?” “不会的。”柳氏抓住自己女儿的手,强装镇定的安抚道:“母亲与你一荣俱荣,一辱俱辱,是绝对不会看着她们母女二人得势的。” 颜芷瑶委屈的扑进柳氏的怀里,“母亲可一定要替我作主啊!” 柳氏心疼的替她拍着背,眼底划过一抹杀意,“放心,只要了结那日闯进候府的黑衣男人,那我们就不用再怕什么了。” “既然如此,不如我们设个局,令颜月陷入危险之中,还怕那人不现身解救么?” 柳氏的眼睛霎时一亮 ,“还是我瑶儿有主意。” 身处后院的颜月可不知道柳氏又在算计。 她一直等到洛氏重新醒过来,确认她无恙后,才敢暂时合眼休息一下。 一连三日。 战王府那边什么动静都没有,将军夫人倒是来看了她一次。 见她所住的院落破破旧旧,当即就要去找柳氏算账。 还是颜月拦住了她,与她说无妨,她才作罢。 第四日的时候。 落风独自现身于候府。 他什么都没有带,只是把这几天发生的事,简单与她说了一遍。 肖铃与末雨还未醒过来,倒是旺福娘早就醒了,一直在顾安的医馆里休养…… 第152章 不想提及他 颜月先前听顾安说过,旺福娘有舒醒的迹象。 “那她可说过什么与幕后人相关的线索?” 落风点点头,“我这次来,便是要把这些线索告知颜姑娘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顿了顿。 几日不见,自家王妃的脸色苍白憔悴了不少,就连颧骨都凸显了出来,先前纯净无害的少女感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冷静从容与疏离。 他不由的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想着主子的决意,只得把到了嘴边的话强行咽回去。 “据旺福娘所说,柳成怀要杀她之时,与她透露过,蛊惑他的幕后人拥有很令人匪夷所思的本事,所以,李 成怀十分坚信,只要按照幕后人说的做,他的心愿必定能达成。” “匪夷所思的本事?”颜月神色微诧。 “你相信人不用易容就能变脸么?”落风也同样不解,继续重复着旺福娘的原话,“你相信人不会变老么?” 颜月的瞳孔骤然一缩,“变脸?不会变老?” 她突然想到那日救自己的男人,他是原主幼时帮过的人,按常理推测,他怎么着也有三十出头了,可仔细回想,那人的声音与举止,纵使有伪装的成分在,也不像是三十出头的人。 难道…… “另外,主子让颜姑娘好生休养,待能活动的时候,他会亲自告 诉颜姑娘一件往事,也与幕后人相关。”落风实在不忍心多说,耽误她休息的时间。 颜月听到‘主子’二字,原本缓和的神色瞬间冷凝下去。 她不由自主的攥紧被子,没有血色的双唇因为恨意而微微发颤。 落风告退。 洛氏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不再痴傻后,沉默寡言了一日,才慢慢接受了所有事实。 与痴傻时一样,她总觉得颜月就是自己的双儿,哪怕两人的性子完全不同,她也把对双儿的疼爱,尽数给了颜月。 见她余怒未消,洛氏轻轻的握住她的手,“知道你有很多要做之事,所以你要好好保重身子, 若月子没有坐好,将来是要吃大亏的。” 颜月算是半个医生,自然知道这些道理。 在洛氏的安抚下,她慢慢放松。 “母亲的伤也还未痊愈,不宜过多走动。” “好,我就在床上陪着你,我们母女二人一起养身子。”洛氏笑了笑,她绕到床的另一侧躺上去,一脸慈爱的睨着她清瘦下去的脸,“我们都要尽快好起来,不止是你,我也有很多要做之事。” 南阳候不顾夫妻情份,让她浑浑噩噩的过了这么多年。 别说嫁妆了,就连自己的女儿都无法护住。 这一笔笔账,她总要跟他清算清楚。 颜月不禁有些 担心,洛氏才清醒过来,根本不知道南阳候与柳氏有多心狠手辣,“母亲的事,我会……” “我知道你会帮我做,可我也想亲自替双儿做些什么。”洛氏打断她的话,眼底蓦地浮起一片水雾。 想到自己女儿如半死人般躺在床上,任人宰割,她便疼得钻心。 尽管颜月没有多提双儿的死因,但从身边嬷嬷一个个全都不在的事上能看出,双儿的死因必定有蹊跷。 颜月反过来握住洛儿的手,坚定的一字一句,“这一次,我与母亲一起。” 两人相视一笑,都要做彼此最坚实的后盾。 突然,一个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第153章 险恶的用心 “二小姐,夫人命我送来两床上好的新被褥。” 是柳氏身边的李嬷嬷,她带着几名粗使下人,抬着两床松软的被褥进入寝殿。 颜月狐疑的望过去,不知道柳氏的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夫人说了,二小姐刚生产完不久血气重,这被褥要时常换才好。”李嬷嬷笑了笑,也不管颜月是否答应,直接让下人把旧被褥拿走,换上新的。 颜月只得道了声谢,目送他们离开。 殿门一关,颜月立即嗅了嗅新被褥,确定上面没有异常的气味,她才稍稍安心,但也不敢放松警惕。 “母亲若有哪里不适,一定要与我说。” 洛氏笑了笑 ,“柳氏再不想让我们好过,料她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做什么。” 颜月看了洛氏的伤处一眼,柳氏连杀人嫁祸都敢做,没有什么是她不敢的。 只是,她一时间还理不清柳氏送来新被褥的用意。 “别想太多了,你这会子忧虑过重也不好。”洛氏拍拍她的手,示意她睡会。 颜月确实有些困倦,随她一同睡下。 她再醒过来的时候,殿内已经亮起了昏暗的烛火,她只觉得口干舌燥的,自己起身倒了杯水喝。 见洛氏还在睡,她不禁轻声失笑,一边走过去,一边喊道:“母亲,该用晚饭了。” 说话间,她的手触到了洛氏的额 头,滚烫的温度令她浑身一僵,语调跟着加重,“母亲……你醒醒。” 可不管她怎么摇晃,洛氏都一动不动的。 她连忙把烛台拿近,这才看清楚洛氏的情况。 只见她面色通红,体温更是高的吓人。 “来人,快来人……” 她大声朝外喊了好几句,原本候在外面的下人,竟没有一个应声的。 颜月这才意识到柳氏在使坏。 正当她想把被褥掀开的时候,嘭的一声巨响,殿门被人从外面大力踹开。 一道黑影飞身掠入殿内,与颜月四目相对。 还未等她回神,黑影已然先她一步,把两床新被褥扔了出去。 “被 褥有问题。” 来人是风离陌。 他俊美无双的脸阴沉似水,一双深邃的黑眸翻涌出骇人的火焰。 “你怎么知道被褥有问题?”颜月的脑瓜子有些转不过来。 风离陌静默未语。 他一直关注着候府的动向,知道柳氏派人外出购置过什么,直到候府内的情报传到他耳里,他才意识到她会出事。 颜月等了一会也没等到他开金口,干脆蹲下身查看起被褥来。 可她翻来翻去,被褥上面仍旧什么都没有。 风离陌睨着她,削薄好看的唇微启,“是水蛭。” 他注意到了洛氏的情况,原本他以为颜月会更严重,没曾想,她连 一点反应都没有。 再联想到肖铃与末雨身中鸠毒,她也同样无事,他犀利的眸光蓦地一深。 “水蛭?”颜月瞪圆了眼睛,连忙绕到床榻的另一侧,把洛氏的袖子往上卷了卷。 果然,一条细小的水蛭已经没入了她的手臂,只能隐约瞧见一个黑点露在外面。 她再卷起自己的袖子,可自己身上却连水蛭的影子都没有。 这……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她来不及多想,侧首便朝风离陌望过去,“能……能帮我找个大夫么?” 回候府是她自己的决定,她没有理由要求他做什么。 只能放下尊言、仇恨,把自己揉进尘埃里求他…… 第154章 来的怎是他 风离陌看着她疏离的样子,心脏不由的一紧,一股前所未的无力感,在他心底迅速蔓开。 “好。” 他的话音刚落,原本静谧的后院,忽然亮起耀眼的火光。 紧接着,一道冷戾的嗓音凭空响起。 “抓刺客,莫让他伤了二小姐。” “是。” 颜月闻言,顿时明白了柳氏的用意。 她是想借助放了水蛭的被褥,将救过自己的男人引出来杀掉,如此,失去男人的庇护,柳氏与南阳候就不用再畏手畏脚。 好狠毒的心! 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今晚过来的人会是活阎王! 思绪翻转间,候府安排好的人,已 然涌进了殿内。 跳跃的火光之下,风离陌负手站在原地,一袭素衣被火光映照成嗜血的红色,眸底的杀意比任何时候都要令人不寒而栗。 为首的洛管家,见殿内站着的男人没有伪装,他先是一愣,而后只觉得眼前人十分眼熟,待他想起来的时候,整个人哆嗦着朝后退了一步,噗通一声瘫软倒地。 “战……战王爷!” 他时常跟随南阳候四处走动,自然识得风离陌。 一听到‘战王爷’三个字,其余下人一个个傻在原地,不知道该做出何种反应。 颜月从地上站了起来,她冷冷的看着府里的下人。 “我刚才喊了数声, 都不见你们入内帮我请大夫,这会子怎么自己就进来了?” 洛管家吱吱唔唔的,半天都吐不出一个字。 僵持不下间。 南阳候协同柳氏,匆匆进了殿内。 他们是来补刀的,如颜月想的那样,只要确定男人死了,他们就会按照计划行事,无论如何都要把婚约顺应给自己的亲生女儿。 哪知,殿内的景象与他们设想到的截然不同。 风离陌如同天神般屹立在原地,吓得他们险些站立不稳。 还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南阳候,率先反应过来。 他音调发颤的问了一句,“战……战王爷要入府,怎的没有派人通报一声?这传出 去,怕是会连累颜月的名声吧?” “你候府中还有管不住嘴的人?”风离陌睨向他,如刀锋般泛着寒光的视线,直直的落在他的身上。 南阳候顿时心虚的垂下头,“是我管教不严。” 颜月可不打算放过他们,趁着风离陌也在,她直接拽起两床被褥往柳氏所在的方向一扔,“被褥是柳姨娘派人送来的吧?这里面有什么,相信柳姨娘比谁都要清楚吧?” 柳氏脸色一白,害怕的往南阳候身后躲了躲。 原本,她打算把水蛭之事推到‘男人’身上,不曾想,殿内站着的男人竟是战王爷,就算再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啊! “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颜月被她气笑,“被褥里面全是水蛭,你还说你不知道?” 柳氏与南阳候对视一眼,忽然,她噗通一声跪下,朝着风离陌嘭嘭磕了几个晌头。 “战王爷明察啊,我当真不知道被褥里有水蛭,定……定是送被褥来的嬷嬷做了手脚。” 说到这里,她猛地朝后怒喝一声。 “李嬷嬷,你做的好事,还不快些过来认罪?” 被点到的李嬷嬷诧异的瞪圆了眼睛,但还是跪到了柳氏身侧。 柳氏连忙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朝她低语,“想想你的儿女,若这件事你扛了,我自会保他们一世无忧。” 第155章 求他救救她 李嬷嬷不敢置信的打了个哆嗦。 未等她做出反应,柳氏的声音再次在她的耳边响起。 “若你不肯,被褥是你送的,水蛭也是你买的,我同样有法子将你推出去。” 李嬷嬷的额头上顿时溢出层层冷汗,权衡完利弊,她只能咬咬牙,视死如归的认下一切。 “是……是我见不得二小姐将原本属于大小姐的一切都夺走,所以在被褥里动了手脚,夫人并不知道这些,我一人做事一人担,战王爷与二小姐要罚便罚,但请别将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到夫人的身上。” 柳氏听完李嬷嬷的话,暗地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表面却是一幅痛心疾首的模样。 “你怎的能做这些傻事呢?婚约也非瑶儿的,而是双儿的。” “可双儿小姐早逝了,婚约就是大小姐的,不仅是我,府中人人都是这般想的。”李嬷嬷说到这里,抬起老泪纵痕的脸,硬着头皮朝风离陌张望了一眼,“还请战王爷多看看大小姐吧,她是京中人人称赞的才女美人,不是旁人能够比得了的。” 颜月哪能听不出李嬷嬷的话外之音。 她在暗指自己低贱貌丑配不上活阎王? 然而,还没等她开口。 一股巨大的压迫感顿时在殿内肆虐开。 “本王的王妃,是你们能够非议的?” 李嬷嬷瑟瑟发抖的垂下头,连大气都不敢再多出 一下。 柳氏对李嬷嬷的所作所为十分满意,当即假惺惺的替她求情道:“李嬷嬷做出这种事,肯定是她的不对,但……” 她的后话才到嘴边,立即被风离陌蕴含杀气的一眼逼退。 “既然不对,那便死。” 李嬷嬷满脸绝望的伏在地上,连饶命的话都说不出来。 “还愣着做什么?快将这刁奴拉下去处以家法。”南阳候冷汗涔涔的开腔,示意下人赶快把李嬷嬷拉下去,省得再节外生枝。 风离陌由着他们动作,并未加以阻拦。 事实真相如何,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但他暂时还不能动柳氏与南阳候,颜月如今是南阳候的义女,若 是动了候府,她也会受到牵连。 况且,他还未弄清楚,她一定要回南阳候府的用意。 颜月也不知道风离陌在想些什么,他没有再继续插手,倒是她乐于看到的。 毕竟,只凭这件事,根本无法扳倒南阳候,不如退一步,寻找更大的漏洞。 “还不快些去请大夫?”柳氏的催促声,打破殿内的沉寂。 下人们在南阳候的眼神授意下,纷纷退出寝殿。 柳氏也站了起来,离两床被褥远远的,生怕里面的水蛭会爬到自己的身上。 颜月坐到床侧,在大夫过来之前,她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替洛氏进行了简单的物理降温。 好在大夫很快便赶 了过来。 因为知道病因源于水蛭,他带过来了一些能将水蛭引出来的药材。 一干人等退出寝殿,颜月强忍着心痛,将药粉仔细的涂到洛氏身上。 约莫半盏茶的时间。 一条条半指长的水蛭,拖动着吸满血的身子,慢悠悠的钻了出来。 颜月看得头皮发麻,手急眼快的用筷子把钻出来的水蛭夹入火盆里。 一时间,嗞啦嗞啦的声晌不绝于耳,一股无比难闻的腥臭味在寝殿内飘散。 直到确定洛氏体内所有的水蛭都钻出来后,她才替她穿戴好,再将大夫喊了进来。 大夫凝重的开始把脉。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叹息着收手…… 第156章 活死人来历 “幸好发现的早,若是再晚一点,水蛭能将她全身的血液吸干。”大夫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眼下她失血过多,再加上水蛭身上携带的毒性堆积在一起,才导致了她昏迷不醒。” “那还有法子么?”颜月紧张的看着大夫,“不管要多少银钱,只要让我母亲好好的醒过来,我都愿意给。” “倒不是银钱的问题。”大夫朝殿外望了一眼,“夫人急需要生血的药物,据我所知,生血所用的珍贵山参,只有战王府中还藏有一支。” 颜月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风离陌似乎听到了大夫的话。 不等她开口,他率先微微颌首 。 颜月下意识的十指一紧,他没有要她说出难以启齿的恳求之言,她的心底却仍旧沉甸甸的。 他连让她母子相隔的事都能做得出来,为何还要帮她这些? 她想不明白,索性不再多想。 一直忙到半夜,洛氏服下从战王府取来的山参后,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了起来。 再加上连轴不断的物理降温,她高烧的情况也好转了许多。 送走大夫,颜月才发现南阳候府的人都走了。 院落里只剩下一个风离陌,独自坐在破旧的石桌前,好似在等她。 颜月披了件厚实的外衫,坐到他对面。 两人谁都没 有先开口,就那样静静的坐着。 院落里的蝉鸣声不断,听得颜月逐渐开始心烦。 “多谢。”还是她先开口,道完谢后,紧接着话锋一转,“你救了我义母,我欠了你的人情,但你抢走我一双孩子的事,我与你没完。” 风离陌微微掀起眼皮,不动声色的睨了她一眼,“只要抓到幕后人,你想如何便如何。” 颜月攥紧了拳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你留下来,是要与我说什么?” 落风白天来的时候也说过,有些事他想见了她再说。 风离陌没有急着开腔,似乎在斟酌,要不要现在与她坦承。 尽管经 历了那么多风雨,她也没有像其它女人那般,病怏怏的卧在床上休养。 或许,让她尽快的投入到案情中,能令她少想很多糟心之事。 “对于旺福娘清醒后所说的话,你有什么想法?” 果然如他想的那样,他抛出这个问题后,颜月原本冷若冰霜、含带敌意的脸,瞬间缓和了几分。 “她提及到了变脸,以及不会变老,这些似乎都与术法相关,而守宫术,也出自于术法。”颜月的思绪转换得很快,眨眼间就把几条凌乱的线索拼凑到了一起。 风离陌的眼底划过一抹赞赏,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她的出现,确实能打破一直 以来毫无进展的局面。 “的确,容老应当与你说过,他一直在替皇家搜寻另外半册古籍。” 颜月眯了眯眼,“你的意思是,变脸与青春永驻,也是那册古籍中的内容?” 风离陌的食指微微屈起,在石桌上颇有节奏的敲了敲,“皇室中的半册古籍末尾,记录了一种活死人术,从西凉开国起,皇室就一直在用里面的内容,研究活死人术。” “活死人?”颜月的瞳孔骤然一缩,脑海里霎时浮现出虎子说过的那些,“活死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不管怎么攻击他的致命点,他都无所畏惧,皇室是想将之研究出来,投放到战场上?” 第157章 玉帛的来历 风离陌与颜月四目相对。 他没有否认,算是认可了她的推测。 颜月浑身一凉,鸡皮疙瘩瞬间掉落一地。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皇室居然会做出这么惨绝人寰的事。 “所以,活死人术成功了?” 风离陌的眉心霎时拢成一团,“不知。” “难道连你都不知道?”颜月瞪圆了眼睛,忽地想起皇帝一直都在捧杀他,活死人术属于秘辛,皇帝不可能让他知道太多。 不过,从他也想追查幕后人下落之事上可以看出,他应当一直都在暗中调查。 一时间,两人都没再说话,空气逐渐变得凝固,就连虫鸣声也 诡异的消失不见。 不知道过了多久,风离陌突然起身,静默不语的朝外走去。 走了几步,他才背对着颜月站定。 “活死人术,一直都由历任太子负责,父皇登基之前,先皇废除了当时的太子,旧太子一脉死伤无数,侥幸逃脱者,连同活死人术一同消失不见,父皇登基之后,一边寻找另外半册古籍,一边命我搜查幸存的旧太子一脉。” “难怪你说,幕后人与皇室相关。”颜月的面色顿时凝重了几分,“难怪幕后人会让柳成怀带话,说他回来了。” “若旺福娘所言非虚,你应当心里有数,知道我们要面临什么样的对 手。” 风离陌侧首,最后看了一眼仍旧坐在石桌前的她,而后飞身消失在夜幕里。 颜月慢慢的起身,仰头看向没有星光的夜空。 不管前路有多难行,为了改变历史,也为了一双孩子,她只能负重前行。 回到寝殿,她看着呼吸平稳的洛氏,再次想起了将军夫人的话。 另外半册古籍,当真会与洛氏的母族相关么? 正当她想得入神,沉睡中的洛氏轻咳一声,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颜月立即回神,关切的倒了一杯水递上去,“母亲伤的不轻,眼下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洛氏抿了几口水,无力的摇摇头, “只是有些疲乏无力,又让你担心了。” 颜月笑了笑,“母亲没事就好,经由此事,也算是长个记性,不会再给柳氏第二次迫害的机会了。” 洛氏的眼底划过一抹恨意,“时隔多年,她越发变本加厉了,可想而知双儿受委屈时有多无助……” 颜月刚想安抚她几句,手腕忽然被她用力的抓住。 “月儿,以防万一,我先嘱托你一件事。” 颜月不解的看着她,第一次见她如此慎重与肃穆。 洛氏理了理思绪,又四下扫了好几眼,确定殿内没有第三人之后,她才压低声音道。 “我母族有一块玉帛,是皇上千方 百计都想得到的。” 颜月眸光一紧,她当然知道玉帛关乎着另外半册古籍的下落。 “或许正是因为这块玉帛,双儿才能被赐给战王爷,我疯疯颠颠那么多年,也能一直安然活着,眼下我醒了,皇上肯定会召我入宫,我想拿玉帛与皇上做笔交易。” “不行。”颜月迫不及待的打断她的话,“玉帛不能给皇上,母亲应当清楚与虎谋皮焉有其利的道理。” “这正是我要嘱托你的。”洛氏拍了拍她的手背,“我会将玉帛的下落告知你,你去找个地方重新藏好,与虎谋皮之事由我去做,你只需好好活下去,便是我此生最大的慰藉。” 第158章 终于见到你 颜月连忙伸手捂住她的嘴,冲她坚定的摇摇头。 “最近因为玉帛,发生了很多的事情,玉帛不管落到何人手里,百姓都会跟着遭殃,我知道母亲的意思,纵使母亲不与皇上做交易,皇上也会对母亲用些手段,但是,这件事并非没有转圜的余地……” 她抿抿唇,脑海里划过一个大胆的念头,“母亲只需一口咬定,醒过来后,以前的很多事都记不起来了,皇上肯定不会轻举妄动,我不需要母亲冒险替我做些什么,我只要母亲好好的,其它的事,我自会走一步看一步。” “你……你是双儿是不是?”洛氏满怀期望的看着颜月,总 觉得眼前的她,就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 颜月不敢相认,要做之事实在太过凶险,她只想把洛氏摘出去,自己一个人面对所有。 “我顶了双儿姐姐的婚约,自会代她照顾好母亲。” 洛氏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但又把到了嘴边的话,重新咽了回去。 颜月替她掖了掖被角,“关于玉帛,母亲切记不能对外透露半个字,什么事都有我呢!” 洛氏见她意欲坚决,只得暂且随了她的意思。 经过几桩事后,南阳候府再没有人敢轻易涉及后院。 柳氏被吓破了胆,哪里还敢招惹颜月。 颜月与洛氏一起 休养了半个月。 洛氏身上的伤好的七七八八,只是仍旧体虚的厉害。 颜月的身体完全恢复,偶尔习惯性的去抚腹部才会记起,孩子已经出生,她已经成为了一个母亲。 这日。 她刚准备去看一看肖铃跟末雨。 一道尖细的嗓音便进了后院。 是先前与她打过交道的翟公公,他没有迈过门槛,只站在门外口宣圣旨。 “念颜二小姐产下皇嗣有功,明日宫宴,有请颜二小姐与颜夫人一同赴宴。” 宣布完,翟公公连一秒都没有多留,径直转身离开。 颜月站在殿内笑了笑,“知道皇上会因为玉帛之事有所 行动,倒是没想到,他会将时间掐算的这般精准,正好是我出月子,这宫宴就要开始。” 洛氏担忧的看着她,“我思来想去,玉帛之事都不应该落到你身上。” “母亲说的哪里话。”颜月走过去替她倒了杯热茶,“我要做之事,与玉帛相关,就算母亲不把玉帛之事交给我,我也会尽自己的全力去找。” 洛氏脸上的不安之色不减反增,她握着颜月递茶的手,久久舍不得松开,“我问你要做何事,你也不肯如实道出,若你因为玉帛而出事,我……” “不会的,哪怕是为了母亲,我也会好好活着。” 洛氏这才接过茶,无 可奈何的叹息一声,“明日就要入宫了,只希望战王不要让你受到委屈。” 颜月微微皱眉,以前她觉得,这世上没有人能让自己受委屈。 现在,风离陌让她恨得咬牙切齿,她却拿他没有一丁点办法。 “母亲,我出去见个人,再置办一些明日入宫的行头,你在家中好生歇息。”她心中实在烦闷得很。 洛氏知道她的心思,唠叨的叮嘱了她几句,便放她离开。 颜月一个人出了候府大门,还没等她决定好要往哪边走,一道瘦小的身影忽地出现在她的眼前,用带着哭腔的嗓音喊道。 “王妃娘娘,我可算是见着你了。” 第159章 帮他找妹妹 颜月一眼就认出,前来找她的小乞儿,正是当初帮她找到肖铃案凶器之人。 “你怎的来了?” 小乞儿见颜月还没忘记他,眼圈霎时一红,而后焦急万分的站在她身前,仰起脏兮兮的小脸与她对视。 “我昨日便来了,可看门的下人压根不替我通报,他说王妃娘娘正在养身子,谁都不见。” 说到这里,他委屈的抿抿唇,“我是来请王妃娘娘,帮我找妹妹的。” “妹妹?”颜月想起来了,当初小乞儿被人污蔑偷银子时,他提到过还有妹妹要照料,“你妹妹怎的了?” “前日我外出乞讨,待我回破庙的时候,她 就不在了,我问了周边所有的人,他们只说妹妹跟一个戴着面纱斗笠的女人走了,可我问他们女人长何样,他们又全都说不出来。” 小乞儿万分紧张的顿了顿,“妹妹渺无音讯三日了,她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我去报官,官府也不替我找妹妹,迫不得已之下,我只得来求王妃娘娘了。” 颜月动容的替他擦了擦湿润的眼角,“我这便跟你去一趟官府,让他们派人四处搜寻一番。” “我就知道王妃娘娘是个好人。”小乞儿泪中带笑的给颜月鞠了一躬,“妹妹这下有救了。” 颜月牵了他的手,朝就近的官府而去。 路上,她 了解到小乞儿叫舒远,他的妹妹叫舒离,两人自幼离落在外,与爷爷相依为命,一年前爷爷病逝后,照料舒离的重担,就落在了舒远小小的肩膀上。 很快。 两人到了官府。 守在外面的官差似乎被舒远烦过,一见到他便不耐烦的皱起眉头,“我说你小子怎么又来了?我不是说过么?肯定是你妹妹太过顽皮,自己出去玩了,过几日她会出现的。” 他见过歹人绑走富人家孩童求财,可这流落在外的赔钱货,谁见着不会躲开? “可……” “可什么可?”官差打断舒远的话,刚要继续斥责,抬眼间忽然看见舒远身侧的 颜月,那张标志性的丑脸令他浑身一滞,紧接着换上另一副谄媚的嘴脸,面带笑脸的请罪道:“竟没在第一时间认出颜姑娘,实在是该死。” 颜月冷冷的扫了官差一眼,“小乞儿也是一条命,眼下人不见了,你倒是会推脱。” 官差一噎,好半晌才赔了个尬笑,“我实在是想不明白,歹人会绑一个乞儿做什么?” “纵使她不是被歹人绑走的,她不见了,官府也有职责派人出去寻找一番,毕竟只是个五岁大的孩子,万一她走远了寻不着回去的路呢?” “这……”官差不安的咽了口唾沫,生怕颜月会动怒,“是我不对,我这便 跟他走一遭,一定会尽心尽力办好这件事。” 颜月不再理他,而是半蹲下身,摸了摸舒远的头,“放心吧,舒离不会有事的,你先跟差爷走一趟,遇到难事了再来找我。” 舒远感激的点点头,“多谢王妃娘娘,待妹妹回来后,我会领着她一道来给王妃娘娘磕头。” 颜月起身笑了笑,示意他与官差离开。 两人的身影消失不见后,她才转身离开。 好在绸缎店离官府不远,走一会便到了。 她把洛氏跟自己的尺寸说给掌柜,让他尽量赶制两身衣裙出来。 正当她要离开,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忽地闯进绸缎店…… 第160章 又有走失人 从老妇人的衣着上可以看出,她应当也是无家可归的乞丐,逢人便问。 “你见过我家妞妞么?” 绸缎店的掌柜无奈的示意小二赶人,“都说了多少遍了?我这店里没人见过你家妞妞,你要找就上别处找去,别在这里打扰我做生意。” 小二粗鲁的扯住她的衣裳往外拽。 颜月皱着眉头朝掌柜看过去。 掌柜叹息一声解释道:“这老妇人的孙女在我店门口走丢的,都快一个月有余了,她日日都要来我店里问一遍,有没有人见过她家妞妞。” “一个月了?没报官么?”颜月忽地意识到了不对。 “官府哪里管得了这么多小事 ?再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事情就这样拖到现在。”掌柜一脸的爱莫能助,“我也觉得她可怜,可我开门做生意,总不能任她在我店内吵闹,所以……还请颜小姐见谅。” 掌柜是个明事理的人,颜月没有与他计较,而是走近正在与小二拉扯的老妇人,主动抓住她的手道。 “有什么事你与我说说,若是能帮得到你,我定当义不容辞。” 老妇人怔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我知道你,你是近日在京中办了好几桩大案的南阳候义女。” 她反过来紧紧的握住颜月的手,而后一边随她往外走,一边将自己孙女走失的位置指给她看,“颜小姐您瞧, 就是那……我家妞妞就是在那不见的,我一转身的功夫,周边的小商贩便说,她跟一个戴着面纱斗笠的女人走了。” 又是戴着面纱斗笠的女人! 颜月眯了眯眼,知道这不可能是单纯的巧合。 “除了妞妞之外,你还知道附近有哪些小乞儿走失了么?” 老妇人摇摇头,“这倒是没有听说过。” “这件事我记下了,会派人去官府说一声,你将落脚之地告诉我,有消息之后,我会在第一时间通知你。” 有了颜月的承诺,老妇人脸上的担忧之色顿时松缓了数分。 她连道了好几声感谢,而后步履蹒跚的离开。 颜月刚想往顾 安的医馆走,老妇人忽地重新折返回来,从袖子里取出一个雕工精细的木人,“对了,我在妞妞不见的地方,捡到了这个,我也不知道这与妞妞的走失是否存在关联。” 颜月的瞳孔骤然一缩,看着似曾相识的木人,浑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当初柳成怀在死者身上留下木人,是想引出害他害破人亡的凶手,也就是后来查实的幕后人。 那乞儿走失之事,会有幕后人有牵扯么? 她接过木人,往顾安医馆走的时候,一直将木人放在手心里摩挲。 这个木人的雕工线条,与现代命案现场的木人更为接近,但木人上面没有任何刻字,她猜不破 凶犯绑走乞儿,留下木人的用意是什么。 很快。 她走到了顾安的医馆。 还未进门,一包药材便迎面朝她飞了过来。 幸好她躲闪及时,才没有被药材砸中。 紧接着,里面传出顾安奶凶奶凶的喊声。 “你让你们寻的是长了七根的乌枝,不是六根。” 颜月习以为常的拾起药材包,忍不住轻声失笑。 他还是老样子,把性子都使在了医人与活阎王身上。 正当她准备打趣一句,药商怯怯的嗓音便响了起来。 “顾神医你又不是不知道,七根乌枝世间难寻,唯一的一株,不是让战王爷拿走,去救那个仵作了么?” 第161章 他面露不善 颜月的脚步一滞,站在门槛边看向里面的人。 顾安显然没有料到药商会提到那人,脸上的表情急剧变化,好半晌才瞪着药商,气鼓鼓的哼了一声。 “世间难得又不是寻不到,你再去帮我寻就是了,不管多少银钱,我都要了,还有……” 他的语调一扬,“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不许再提那个仵作。” “是是是,我记下了。”药商自知提了不该提的人,连忙转身离开,继续去寻他要的七根乌枝。 顾安这才注意到颜月,他上下打量她一眼,而后不满的撇撇嘴,“除了肚子掉块肉,其它地方不是好端端的么?何至于让我家 王爷那般担心你?” 颜月懒得跟他计较,开门见山的问道:“方才你们提及一名仵作,是在我之前那名上了年纪,告老还乡的仵作么?” “与你无干的事,你少问少管。”顾安没好气的嘟囔一声,“若你是来看末雨与肖铃的,他们在里间,自己去。” 颜月张了张嘴,本想继续追问与自己前世相关的事,可看他三缄其口的模样,只得把到了嘴边的话重新咽回去。 末雨跟肖铃还是老样子。 命是保住了,但找齐药材前,暂时无法醒过来。 她眼底划过一抹复杂之色,抓肖铃之前,她对末雨透露过关于前世的一些信息。 若末雨醒后,把那些信息全都禀报给活阎王,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不管怎样,她必须要在末雨清醒过来的时候,说服他保守秘密。 打定主意,颜月又去看望了旺福娘。 知道颜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她不能动弹,便让旺福替她嗑几个头。 颜月扶住旺福,示意他不用这般客气,而后坐到床沿边,冲旺福娘笑了笑。 “前几日,我听他们说过一些你记起来的事,今日正好要来医馆,便顺道过来看看你,若你还有什么细微的小事没说,也可以与我说道说道。” “小事?”旺福娘仔细的回想了一会,“我有时候去送豆腐,柳 成怀都会将我拦住,先挑一块拿走,现在想想,每一次他要先挑走豆腐,似乎都是月中的十五。” “十五?”颜月的眼睛霎时一亮,过多的巧合肯定是人为安排。 柳成怀要先拿走一块豆腐,说明豆腐中藏有幕后人要传递给他的消息。 如此,幕后人会在旺福娘送豆腐的路上与她接触。 想到这,她连忙追问道:“那你在送豆腐的路上,是否遇到过什么奇怪之事?” 旺福娘摇摇头,“我定期送去工地的豆腐,是不会对外散卖的,路上经常会有人拦住我,但我与他们说明情况后,便一个个自己散了。” 颜月刚燃起的希望, 瞬间又熄灭了下去。 以幕后人的手段,他混在人群中接近旺福娘轻而易举,想因此找到幕后人的蛛丝马迹,恐怕…… “对了。”旺福娘忽地想起另一件事,“每个月的十五,总会有一个口音很怪的人拦住我买豆腐,因为他的口音实在太怪异了,我便对他的印象很深刻。” 颜月没有接话,静静的等着她的下文。 旺福娘想了好半晌才找到一个词去形容那人,“他应当是嗓子坏了。” 颜月见她再想不到别的线索,吩咐她好生休养后,起身离开她的住处。 然而,她才走到门口,就见顾安手执一柄小刀,面露不善的朝她迎面而来…… 第162章 取她血救人 颜月被他手里的小刀吓得往侧面一躲,“你要做什么?” 顾安笑着朝她挥了挥手里的刀,“你应当很想让末雨与肖铃醒过来吧?” 颜月的眉心一拢,没等她多问,耳边紧接着又响起他的后话。 “你与他们一同乘坐渔船追人,他们有事,你却连汗毛都没有少一根。” 顾安上下打量着她,虽然他先前猜测,她之所以会没事,是因为所有的毒都被两个孩子吸收了,但转念一想,她体内肯定存在着什么古怪,那些毒物才会直接绕过她,去侵蚀两个孩子。 “我想取一些的血试试。” 颜月下意识的后退,“取血?” 这两个字 浮现在脑海后,她顿时想起自己明明已经死了,后来却又活着从棺材里爬了出来。 难道,真是她的身体出现了什么异变? “我就轻轻的扎你一下。”顾安脸上的笑意一浓,“反正你在我的地盘,愿意最好,不愿意也得愿意。” 颜月也想弄清楚问题所在,当即没有再躲避,“你扎吧。” “我就知道你好说话。”顾安如获珍宝,立即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空置的瓷瓶,而后轻轻一划,让鲜血顺着瓶口滴下。 他取的不多,待伤口自然凝固的时候便收手,喜滋滋的去捣腾他的药了。 颜月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在医馆里等了他半个时辰。 在他捣鼓好药后,紧随其后进了末雨所在的里间。 随着药汁入喉,末雨仍旧紧紧闭着双眼,一动也不动的躺在床上。 颜月低声问了一句,“这药大概多久能瞧出端倪?” “最多半盏茶的功夫吧。”顾安放下药碗,脸上写满期翼之色。 颜月与他一起等。 还未到半盏茶的时候,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的末雨忽然吐出一口鲜血。 “末雨……”顾安急忙将他的头抬起,生怕他吐出的淤血会呛进喉管里,“末雨……” 颜月也紧张的站在一侧,静静看着他的症状。 末雨幽幽的撑开眼皮,很快又重新阖上,随着时间的推移, 他的意识才逐渐恢复清明。 最后一次撑开眼皮之后,他直直的看向一侧的颜月,眼里有困惑、有欣喜,也有不知所措。 颜月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抿抿唇后,不动声色的朝他摇了摇头。 末雨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错开视线,不再看她。 顾安沉浸在他醒来的喜悦中,压根没有注意到他们之间的眼神交流。 “丑女人的血果然有用。” 颜月不禁腹语一句:你才丑,你全家都丑。 “我现在对你尤为好奇。”顾安忽地起身,逼近颜月,“你的血为何能够百毒不侵?” “我哪知道。”颜月防备的后退一步,看着他的眸光蓦地 一沉,“我是为了试试能不能救人,才答应你取血的,这件事你知我知,若你敢传出去,我……” “你就怎样?”顾安拎得清轻重,但还是想故意气气她。 “将你扔去边境,自、生、自、灭!”一道冷戾的嗓音骤然响起。 颜月与顾安同时朝门口望去。 是风离陌! 他负手而来,三千墨发随步伐而动,俊美无双的脸上布满寒霜,好像随时可以召唤毁天灭地的暴风雪。 颜月想瞪他,可在他强大的气势下,只得怂怂的垂下头。 顾安看看颜月,又瞅瞅自家生气的男神。 这回他不用男神赶,自己拍拍屁股,灰溜溜的离开里间…… 第163章 不坏你大事 颜月僵站在原地,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更不知道他会与末雨说些什么。 好在他没有再赶人,而是站在末雨的床榻前,居高临下的睨着末雨。 “出事前,我交给你的任务是什么?” 末雨挣扎着从床上起身,噗通一声跪下,“是属下未能尽职,还请王爷责罚。” “原因。”他深邃的眸光落在他的身上,好似一眼就能看穿他所有的心思。 末雨垂下头,咬紧了牙关没有吱声。 风离陌的脸色越发阴沉,“原因!” 他又问了一遍。 末雨被他强大的气场带动,被迫抬头与他对视。 风离陌眸光一 敛,末雨向来没有什么情绪波动,是他手底下最好的暗卫,可眼前的他,惶恐不安,乱了阵脚,第一次生出了逆返心理,竟对自己的问题避而不答。 风离陌忽然转头,扫向一侧的颜月,“是她给了你什么好处?” 末雨仍旧强撑着,不言不语。 颜月看得出来,他才刚醒过来,身子极为虚弱,跪在地上一小会,额头上已然渗出层层细汗,再这么下去,肯定会再次陷入昏迷。 “你别逼他了。”颜月挺着他强大如斯的气场,一步步走到他的跟前站定,仰起的小脸上,不带一丝畏惧与逃避,“是我与他说,若到了最后期限,凶手还未 归案,皇上就会拿我顶罪,你也会跟着受到牵连,他权衡之下,不得已才同意了我的行动。” 风离陌没有料到,她会替末雨开脱。 一个旁人都比自己更令其上心。 “没有下次。”说完,他冷着脸离开里间。 颜月见他走远,这才靠近末雨,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多谢,我会找机会跟你说清楚的。” 末雨反过来拽住她的袖子,视线牢牢的锁定在她的脸上,“你明明已经……已经死了的。” 颜月看着他的眼睛,好半晌说不出半个字。 她穿越的事情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了,她根本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末雨眼底划过一抹内疚之色,他主动松开她的袖子,一边踱回床榻,一边轻声低语。 “只要知道你还活着便好。” 颜月看着他落寞的背影,与他又说了几句安抚的话才转身离开。 风离陌一直在院子里等她。 见她出来,他深不见底的黑眸蕴起一丝不悦。 “你倒是真不知道疼惜自己,什么事冒险便做什么。” 颜月知道他是在指以血验药的事,“王爷放心就是了,我的孩子还在你手里,我做事自有分寸,不会耽误王爷的大计。” 风离陌被她的话刺了一下,没有作声。 颜月刚想再说点什么,脑海里忽地 回想起一件事。 先前她是植物人状态的时候,每隔一个月,唇角边都会出现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可她根本无法查看是怎么回事,只当是有人趁她睡着的时候,做过什么。 现在想想,会不会是有人喂她服食过鲜血?所以她的血才能把末雨唤醒? 那个人……会是谁呢? 将所有对她好的人筛查一遍后,可疑的人选,似乎只剩下了原主幼时救过之人,那人也是前些日子,特意出现在南阳候府,帮她镇住渣爹与柳氏之人,更是取走了她前世遗物的人。 而遗物最后出现在幕后人的藏身地,那他与幕后人之间肯定存在着某种关联…… 第164章 是什么感情 “带你去见个人。” 风离陌留下话后,自顾自的离开。 颜月隐隐觉得,他要带她去看的人,有可能是哥哥。 当即迈着小短腿,麻利的跟上。 医馆外停着王府的马车,驾车之人正是落风。 见到颜月,落风友好的行了一礼,“颜姑娘……” 颜月也回了他一个浅笑,再侧首面向风离陌时,脸色瞬间冷沉下去,吝啬到连一个假笑都不给他。 风离陌眸光微敛,熟视无睹的先跃上马车。 颜月本想坐外面,跟落风一起驾车,可落风看穿了她的心思,手急眼快的扔了件东西到驾车位。 “颜姑娘还是坐里面比较宽敞。” 颜月只得硬着头皮坐进去,一时间,马车厢内静谧得落针可闻,两人谁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忍不住的抬眸看他,“两个孩子,还好么?” “嗯。”风离陌淡淡的应了一句,没有要与她细说的意思。 颜月紧了紧拳头,知道两个孩子还好,她揪紧的心便能稍稍放下去。 可转念一想,没有母亲在身边照料的孩子,再好又能好到哪里去? 一想到这,她的耳边仿佛回响起了孩子的哭声,眼圈跟着一红,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我知道幕后人的一些下落,若我说出来,是不是可以让我跟两个孩子见上一面?” 风离陌睨着她因为攥得太用力而微微发颤的双拳,“不能。”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拒绝。 颜月闭了闭眼,心底残留的最后一丝期望落空。 她知道,以自己这点小伎俩,压根要挟不到他什么。 只要孩子在他的手里,不管自己查到什么线索,只能被迫与之共享。 “前几日,我在南阳候府出了点事,有一名不愿意透露相貌的黑衣人出现过,我总觉得他与幕后人相关。” 风离陌静静的看着她,薄唇轻启,“为何?” 颜月肯定不能跟她说,自己的原身就是颜无双。 她沉默了好一会,怎么都找不到由头。 风离陌见她发呆 ,竟鬼使神差的没再往下追问,“我会让落风去查。” 颜月不由的长舒了一口气,同时想起老妇人给的木人,赶紧从袖子里取出来,递到他跟前道。 “京中有两名小乞儿走失,又出现了这个木人,我怀疑还是幕后人在后面操控。” 风离陌伸手去接木人,马车忽然晃动了一下,他的指尖猝不及防的碰到她的手背,冰凉的触感,令他眉头一皱。 “你出门不会带件厚实的披风?” “啊?”颜月对他突如其来的关切毫无防备,片刻后才反应过来,直接把木人塞进他的手心,“不劳王爷关心,死不了。” 风离陌摩挲着手里的木人,深邃的 眸光却始终落在颜月身上。 颜月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当即瞪圆了眼睛与他直视,“我有时候是真的看不懂你,你有抢走我孩子的狠心,又有管我冷热的热心,你要杀便杀,要剐便剐,我求你干脆利落一点,别一点点的凌迟。” 风离陌的眼底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复杂之色,他也不明白,他对她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刚开始在竹水县相遇时,她不过就是个怀着身孕的丑女人。 可她那双眼睛,还有她平时的处事手段,与记忆中的那个人在无限重合,久而久之,他分不清,他是对她存了不一样的心思,还是将对那人的愧疚,全数嫁接到了她的身上。 第165章 吃味的感觉 颜月自嘲的笑了一声。 向来冷淡的他,又怎么会回答她如此无聊的问题? 正当她想闭上眼睛休息,耳边忽然传来他不急不缓的嗓音。 “只要做好自己份内的事,你所期望的,我自然不会让你落空。” 颜月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有再说什么。 两人静默的坐在车厢里,直到马车驶近一条偏僻的小路,远离了闹市的喧哗与鼎沸,风离陌才开口提及那日找到哥哥的事。 “听雨楼大公子并无生命危险,救下他后,我将他转送到一处隐蔽的地方,父皇施加了数次压力,我均以治疗为借口,搪塞了过去,今日……” 他顿 了顿,好像在思考措辞,“我已经联系了听雨楼楼主,待你见过大公子后,便让他将其带走。” 颜月立即猜测他的目的,“你要得到那块玉帛?” 风离陌微微眯眼,没有作声。 空气里蕴含的压迫感在急剧增长。 颜月没由来的打了个寒颤,他选择在与楼主爹做交易的时候,将自己带上,难不成是想观察什么? 不待她想出个所以然,马车蓦地停下。 两人一起下了马车,进入一个毫不起眼的民宅。 宅子里的摆设极其简单,一眼看上去,找不出任何一丝破绽。 但在宅子后院的水井里,却暗藏着另一番天地。 从井壁的暗道进入,随着石梯一路向下,很快便到了宽敞的地底空间。 颜月才站定,身后忽地一重,竟是风离陌把自己的披风给了她。 因为这处暗道进贴着地下河,所以比外面要阴冷很多。 她没有拒绝,这种时候确实没有必要跟身体过不去。 又走了一会,几人在一间石室门口停下。 落风上前叩了叩门,在等待开门的时候,颜月的心几乎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她迫不及待的想见到哥哥,确定他无恙。 可又害怕见到了,她会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表情。 终于。 石门从里面打开。 一张熟悉的面孔探 了出来。 是哥哥! 是那个为了找她,宁愿把听雨楼秘方交出去的哥哥。 看着他略显苍白的面孔,她的心不由的揪了一下。 “你与幕后人有过接触,我带了一人过来与你沟通。”风离陌淡淡的开口,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后,易味深长的朝颜月看了一眼。 颜月的表情霎时一滞,尽管她攥紧了拳头,拼命用力让指甲陷入掌心,以疼痛来提醒自己要克制、清醒,但眼底还是划过了一抹不自然之色。 “大……大公子!我……” 她的话还未说完,胳膊忽地一紧。 只见傅沉睿两眼放光的抓住她的胳膊,“就是你抽丝剥茧 寻到我的是不是?你如此厉害,可否替我找到失踪不见的妹妹?不管你要什么样的报酬,我都可以满足你。” 颜月喉头一哽,鼻尖跟着泛酸。 一侧的风离陌见到两人亲密无间的模样,脸色瞬间黑沉下去。 他将内力聚于掌心,随即朝傅沉睿挥去。 颜月自然感知到了一股无形的危机,她本能的推开哥哥,横身挡到风离陌的身前。 “王爷这是要做什么?” 风离陌适时收起掌风,瞥了一眼分开的两人,“你是我名义上的王妃,你说我要做什么?” 颜月不禁一阵无语。 这股霸道不讲理的范,怎么给人一种吃味的感觉? 第166章 见到了哥哥 被风离陌这么一闹,颜月心底翻涌的情绪顿时消散了几分。 她进入石屋,里面东西虽然不多,但每一样都不可或缺。 三人一同坐下。 风离陌没有开腔的意思,只静静的把玩着石桌上的一只茶杯。 傅沉睿也不敢太于亲昵,只是视线始终落在颜月的身上,眼里满是渴求与期翼。 颜月张了张嘴,好半晌才打破石室的沉寂。 “将你带之人,是我们一直以来都在寻找的幕后人,还请大公子仔细的回想一番,那人是否有什么怪异之处,方便我们追寻他的下落。” 傅沉睿刚准备回话,脑海里忽地划过一个念头。 “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说,但那之前,我想先请你记下我妹妹的线索,待你查完手里的案子,再费心帮我找一找妹妹。” 颜月的眸光微敛,不想让哥哥当着活阎王的面,去形容自己前世的样子。 如果让他知道自己前世是听雨楼的二小姐,说不定会牵扯出无数阴谋论,眼下哥哥还没让楼主爹接走,不能再多生事端。 “你妹妹的事不急于一时,我想先了解与幕后人相关之事。” “我妹妹的事怎么就不急了?我可以长话短说,压根不会耽误你太久。”傅沉睿急红了眼,也不管颜月愿不愿意听,当即一股脑的说道:“妹妹长得娇 小可爱,虽然一直在听雨楼中长大,但对习武没有什么天赋,我与爹也不愿勉强她,便一直支持她做自己喜欢之事,她下山的时候,只带了我送她的小玩意……” “大公子!”颜月一急,连忙打断他的话。 可傅沉睿沉浸在对妹妹的回忆之中,压根没有注意到颜月的情绪转变。 而是自顾自的继续往下道:“我也没有料到,那样小玩意会落在那人手里,他将东西拿出来要挟我的时候,战王爷的人便赶到了,若是再晚一点,我就能从他的嘴里知道关于妹妹的下落消息。” 颜月浑身的血液一凉。 她去老婆婆那里找东西的时候, 风离陌也在,如果他将两件事联想到一块…… “那样东西……”风离陌深邃的眸底划过一抹犀利的寒光,“是你妹妹的?” 傅沉睿没有一丝防备的点点头,“是我妹妹的,若战王爷有关于我妹妹的消息,别说是玉帛了,就算是要我的命,要整个听雨楼,我与爹都愿意退隐山林。” 风离陌没有再说话,视线落到颜月泛白的小脸上,“你留下与他细说幕后人的事,我去确认另一件事。” 颜月下意识的攥住他的袖子,“你别走。” 她隐隐猜到,他是要拿着那样东西,去问老婆婆。 风离陌狐疑的睨了她一眼,没有为她驻 步停留,直接甩开她的手径直离开。 颜月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好半晌都没有回神。 直到哥哥抬手在她眼前挥了挥,“颜姑娘,你怎的了?” 颜月用力的抿抿唇,全然不顾守在石室里的落风,忽然低语一声,“快逃!” “逃?”傅沉睿与落风双双一惊,两人都没有料到颜月会说出这么一句诡异的话。 颜月的额头上渗出一层细汗,她有一肚子的放想说,可话到了嘴边,又不得不咽回去。 “颜姑娘?”落风警惕的向前一步,视线从颜月的脸上扫过。 颜月注意到他朝外做了一个手势,周围霎时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 第167章 幕后人踪迹 “没事。”颜月重新坐下,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我只是想试试大公子是真心想找妹妹,还是想转移我的注意力,从而趁机逃走。” 她的话音一落,原本骚动的脚步声霎时停了下来。 傅沉睿真诚一笑,“别说是战王爷这边了,就算是皇宫内有人能替我寻到妹妹,我也会义无反顾的入宫,又怎么可能想着逃呢?” 说到这里,他的音调忽地下沉了几分,略带感伤的叹了一口长气,“是我没能照顾好妹妹,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要找到她。” 颜月的心顿时被他的话狠狠的扎了一下。 上一世,她是因 为要寻找现代凶手的下落,才会自己偷偷的溜下山。 不曾想,自己的行为,竟给哥哥跟楼主爹,带去那么大的伤害。 “你们的好,她肯定都知道,一直没能现身,应当是有她自己的理由。” 傅沉睿紧张的握住石桌上的茶杯,“她是不是遇到坏人了?” 一想到妹妹可能与自己一样,被眼馋玉帛之人盯上软禁,他的心瞬间坠疼坠疼,不敢再往下深想。 “不会的,妹妹机灵古怪,又招人心疼喜欢,就算是遇到坏人,她也有法子逢凶化吉。” 颜月垂下头,不愿让人瞧见自己泛红的眼眶。 “好了,你有什么话便 问吧,关于妹妹的信息就是这些了。”傅沉睿见颜月一直不说话,以为是她想快些介入案情。 颜月这才抬起头,哑着嗓音开腔,“绑走你的幕后人约莫有多高?” 傅沉睿想了想,而后站起身,以自己为参照比划道:“也就比我高出半个头。” 这个身高,与原主幼时救过的男人基本吻合。 颜月继续往下问道:“他身上可有什么怪异的气味?” “有一次来,他身上带着一股子很轻的血腥味。”傅沉睿看着颜月的眼睛,“血腥味,又带了些别的气味,若一定要给个形容,我觉得像是死人味。” 颜月追问详细的日期 。 可他被软禁在地窖里不分昼夜。 颜月只好作罢。 她又另外问了好几个问题,从哥哥的回答上来看,幕后人的心思缜密,几乎没有露出过大的破绽。 想要从中找到与他下落相关的蛛丝马迹,恐怕比登天还难。 好在哥哥一直没有松口说出玉帛之事。 直到幕后人带去那样东西…… 对了! 那样东西。 颜月蹙眉,“二小姐下山后,就连你们都没有察觉到她的消息,幕后人又如何得到她的东西的?” “我也奇怪。”傅沉睿眯了眯眼,“按理说,我与妹妹之间的事,只有最亲近之的人才会清楚 ,妹妹离开听雨楼的前后,听雨楼中未曾流失过哪个人,不对……” 他顿了顿,立即想起一个可能,“活人未流失,倒是有一人死了。” 颜月闻言,她也记起了前世的事。 前世的原主,曾失足坠落过悬崖,在最后一刻,原主身边的护卫将她送上去,护卫却因为体力不支,没能等到其它人赶至便摔了下去。 事后,他们派人寻了大半个月,可那山崖下面地势险峻,野兽颇多,护卫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如若护卫没死,又投靠了幕后人。 那幕后人知道她前世的身份,顺势找到她放在老婆婆那里的东西,就能说得通了…… 第168章 冒险救他走 颜月想明白其中的曲折之际,傅沉睿也把关于护卫的事说了一遍。 她顺势让落风把擅长描绘人像的能人叫过来,根据哥哥的描述,把护卫的样子绘于纸上。 既然无法追踪到幕后人的下落,那她就从这名护卫身上着手。 或许可以顺藤牵瓜的找到一些线索。 画师离开后。 颜月坐在位置上等待活阎王归来。 她的心弦始终绷得很紧,眼皮也一直在跳,这些征兆,无一不在提醒着她,即将有大事要发生。 “落风……”她的眼角余光在瞥见哥哥之后,脑海里的杂念顿时消散了数分,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要护住哥哥 ,最好能在活阎王回来之前,将哥哥送到楼主爹的手里。 落风迎上她的视线,“颜姑娘有何吩咐?” 颜月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与平时无异,“听雨楼的人何时到?” “已经到了,他们在密道外面候着。”落风没有瞒她。 颜月回忆了一遍进来的路线,风离陌没有安排太多人的把守,所有的护卫,几乎都集中在石室周围。 思及此,她迅速做出一个决定。 紧闭双眼的同时,集中所有的意念,脑海里的杂乱思绪尽数排空,只剩下一样压缩的烟雾弹与解毒针剂。 这种烟雾弹虽然只有小拇指大小,但落地后会散开十几米远 的烟雾,并且烟雾内含有令人麻痹的药剂,必须得事先注入解毒针剂,才能扛得住烟雾弹的作用。 随着意念加重,空气无形的开始晃动,震起一阵阵涟漪。 不过一个呼吸间,颜月的额上渗出一层冷汗,手心里也多出了两样东西。 她呼吸急促,双眼疲倦到了极限。 耳朵边回响着嗡嗡的声音,浑身的力气好似被人抽走了似的。 但她不敢昏死过去,更不敢在这种时候犯花痴。 强撑起一丝力气,她狠心咬破自己的舌尖。 疼痛蔓开之后,她的理智瞬间恢复了几分。 颜月趁机给自己扎了一针,而后又给哥哥扎了一 下。 紧接着,她把烟雾弹扔出去,只听嘶的一声,白雾骤然袭卷了周围的空间。 她连忙抓住哥哥的手腕,凑近他的耳边低语道:“先出去再说。” 所有一切,几乎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傅沉睿来不及多想,整个人便被颜月拽着,从石室里逃了出去。 “颜姑娘,你这是……” “哥哥不是说,要带我去看荧光海的么?”颜月看不到他的脸,只能凭感觉与他对视,“先离开这里,日后有机会我再与你细说。” “荧光海?你怎么知道荧光海?”傅沉睿整个人愣住,机械般跟随颜月的脚步。 颜月看不见路,一直在 凭借本能转弯、直走。 她没有再吭声,这件事说来话长,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倒不如留个念想,让哥哥看见一丝希望,从而跟着她的安排走。 很快,两人到了井壁口。 烟雾弹的效用已然过去,他们可以清楚的看到井口上,有人影在晃动。 颜月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示意哥哥先上去。 傅沉睿满脑子都是与妹妹相关的‘荧光海’,只想要快点离开,快点从她的嘴里得知下文。 所以,他没有犹豫,利落的爬上井口后,顺便将她拉了上去。 井口周边,果然有风离陌的人。 见到两人上来,侍卫们警惕的围拢靠近…… 第169章 接连的追问 颜月紧张的站在原地。 落风暂时还不能从烟雾弹的麻痹状态中清醒过来,上面的侍卫自然不清楚下面发生了什么。 思及此,她硬着头皮挤出一抹浅笑,“该问的话,我都问完了,奉王爷之令,我带大哥子去见楼主。” 为首的侍卫不觉有异,当即带着两人朝外走去。 果然,外面的小道上停留着一辆豪华的马车。 一名衣着华贵的老者,昂首挺胸的站在马车前面。 尽管他的双眼布满皱纹,却依然挡不住他眸底犀利摄人的寒光。 颜月一眼就认出。 是楼主爹。 是那个令江湖闻风丧胆的听雨楼阁主。 此刻,他脸上 蕴满对自己孩子的担忧,像所有父亲一样,再高的身份地位也不即‘团圆’二字。 颜月的脚步顿了一下。 察觉到她的变化,傅沉睿也跟着停下。 “你还没有与我说,你是怎么知道荧光海的。” 他连自己的爹都顾不上看,一心只想追根问底。 颜月不安的迎上他的视线,慌忙冲他摇了摇头,“没时间了,你先跟他们离开,越快越好。” 傅沉睿还想再说什么,可看着她焦急的神情,他又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好,我会再找你的。” 颜月这才稍稍松气,“快走。” 傅沉睿不再犹豫,最后看了颜月一眼,而后转身朝自己 爹走去。 他每走一步,颜月的心跳就要跟着快上一拍。 好在,双方会面后,什么意外情况都没有发生。 四周静悄悄的,就连侍卫走动巡逻的动静都没有。 “既然你们守信,老夫也不会反悔,这是你们要的东西,拿走。”楼主洪亮的嗓音在小道上响起。 紧接着,一道抛物线垂直的朝颜月落去。 颜月的手一伸,那块令人眼红的玉帛便落在了她的手里。 不过眨眼的功夫,楼主爹便带着哥哥上了马车,一行人头也不回的离开。 颜月傻站在原地。 垂眸望着手里的玉帛。 尽管她还没有去取洛氏的那块,那仅从玉帛的断 口处就能推断得出,玉帛是残缺品,需要集齐三块才能拼凑完整。 玉帛上并没有什么文字,却有无数错综复杂的线条纹路。 突然,她的耳边响起一道清冷的嗓音。 “人都走了……” 这句话并非反问,而是陈诉。 颜月的心脏霎时一揪,脸色变得涮白。 是活阎王,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然站在了她的面前。 她一抬头,迎上的就是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他没有看她手里的玉帛,那似那样东西根本不了他的眼。 相反,他的视线牢牢的锁定着她,有审视、探究,更多的则是不解与困惑。 “你是不是该跟我解释解释, 为什么?” 颜月抿抿发干的唇,下意识的假装不懂,“什么为什么?” 风离陌逼近一步,居高临下的睨着她,“他放在老婆婆那里的东西,你为何会识得?你为何能找到老婆婆那里确定东西是不是还在?你——” 他的瞳孔因为情绪失控而诡异的泛红,“你究竟是谁?” 颜月避开他的视线,双手不由的攥紧成拳,“我……” “他是女儿身,还是听雨楼的二小姐,这层身份连我都未曾察觉到,你又是如何知道?你又是因为什么……想方设法都要放傅沉睿走?” 颜月踉跄的后退一步,正当她想辩解,浑浑噩噩的脑子忽地划过一个画面…… 第170章 是要暴露了 这不正常! 颜月惊愕的看着他步步逼近的样子。 自己的前世明明是他弄死的,为什么他会在知道前世身份后,没有对哥哥及楼主爹穷追不舍,反而由着她把人放走? “说!”风离陌蓦地抓住她的肩膀,“你到底是谁?你与小九是什么关系?” 他猩红的眼睛透着几分邪魅,带着压抑的嗜血气息,与素日里的清冷之气截然不同。 她注意到,他眸子里的两种气质在飞速转换,时而妖异时儿冷戾。 “我……” 不等她瞎编乱造,他冰凉的手指便捏住了她的下腭,紧接着,她被迫抬头,与他四目相对。 他深幽的黑 眸中好似点着了一团火焰,好似随时准备将她湮灭。 “小九会验尸,手法也与你一致,不管是思考、还是断案、审讯,你们的语气与思绪转换几乎没有差别,说……” 颜月咬紧牙关,是要暴露了么? 然而,还没等她瞎想完,他径直松开她的下腭,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跟我走。” “去哪?”颜月不安的咽了口唾沫。 这样的风离陌,是她从未见到过的。 总觉得眼前人是他,隐隐透露出来的气息,又不像是他。 风离陌没有说话,只是强硬的拽着她往前走。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所到之处,人人避让。 在旁 人看来,颜月俨然是风离陌的小跟屁虫。 而这种‘跟’,便是风离陌对她宠爱。 很快,两人到了一个人迹罕见的死湖边。 颜月看着平静无波的湖面,头皮一下就麻了! 这家伙,该不会是想软的不行来硬的,直接把她扔去湖里用刑吧? 死湖的岸边,停靠着一艘小船。 风离陌一个飞身跃了上去,颜月还僵硬的站在原地不动挪不动腿。 忽然,她的小身板不受控制的腾空而起,被一股内力拖拽着朝小船飞去。 嘭的一声。 她稳稳的落在船板上,吓得她脸色由白转青…… “我说!我说还不行么?” 颜月揪着他的袖子,生怕他真的会把自己扔进水里,要知道,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她都是只怕水的旱鸭子。 风离陌睨着她惶恐的小脸,不由的想起过往的种种。 小九也曾因为怕水,每逢走水路时,都会像只树懒似的粘着他,怎么甩都甩不掉。 “你是她……” 他看她的眼神,充满了复杂与不解。 颜月张了张嘴,无数的话语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她实在无法想象,如果活阎王知道她的身份来历,知道好怕特殊,会不会把她当成妖怪,直接一把火烧了? 她不能死,她有还未完成的事,有还未见到的一双孩子 ,还有他上一世杀她的仇…… 这种种,皆是她心底的执念与意难平。 这时,小船在风离陌的内力推动下,速度极快的朝湖中央而去。 他没再追问。 她的不安却不减反增。 相处两世,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他静默不语的时候,往往比爆发情绪的时候更可怕。 这个时候,如果她能隔空取出一把手枪,所有的种种,是不是都将由她画下句号? 想到手枪。 她才想起自己在地道里用过金手指。 可用完金手指的手遗症,却始终没有出现。 难道是因为她咬破舌尖的血?连使用精神力过度的后遗症都能化解? 第171章 你仍不是她 颜月不动声色的四下扫视一眼。 落风他们全都站在岸边,没有追上前。 假若活阎王真的要对她做些什么,届时她再使用隔空取物也不迟。 这时。小船迅速靠近了河中央的一座孤岛。 从岛屿上遍布的杂草来看,这个孤岛几乎没人涉及。 他自顾自的拽住她的手,带她飞身跃下小船,而后径直朝一个方向而去。 颜月看着被可怕气息环绕的他,一颗心高高的悬起,“你要带我去哪?” 风离陌没有开口的意思,只是面无表情的扫了她一眼。 颜月想甩开他的手自己走,可攥得太紧,她连抬手的动作都无法做到。 “ 你究竟想做什么?能不能给我一句痛快话?” 她的最后一个字音才落下,他的脚步蓦地一顿。 颜月猝不及防的一头栽进他的怀里,下一秒,她嫌恶的捂着额头避开,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个高耸的坟包。 只见坟包前面的墓碑上,清清楚楚的写着‘清九之墓’。 她的脑袋嗡的一声炸响。 清九是她上一世的化名,活着的时候,活阎王一直连名带姓的喊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在回忆她时,亲昵的唤一声小九。 原来,她死后被葬在了这里。 没有人打理,没有人常来,坟头连一束鲜花都没有,更别提其它贡品了。 见她直直 的盯着坟包,风离陌的眸光恍惚了一瞬。 那个人,一直是他心底的结。 从他出现起,他便一直默默关注着他,明知道他是‘少年’,可每当他俏皮的喊王爷王爷时,他的心都会跟着她的嗓音跃动。 他验尸时专注的样子,他断案时条理分明的言词,总能牵动他的视线。 但碍于他‘少年’的身份,他从未表明过什么。 直至……他死了! 他的身后事皆是顾安一手操办,他不敢触及半分。 就连他下葬后,他也总是隔岸看他。 这是他第一次踏足孤岛,也是第一次怀揣着希望而来。 傅沉睿说,幕后人遗留在地窖里的那 样东西,是他家妹的。 而他去老婆婆那里确认过,地窖里的东西,正是小九存放在老婆婆那里的。 他不相信,又去医馆跑了一趟。 这才从顾安嘴里得知,小九并非少年,顾安是怕他接受不了,才一直隐瞒真相,直到今日。 如此,一切就都对上了。 小九是傅沉睿一直在寻找的妹妹。 而颜月,除了相貌之外,其它言行举止,皆与小姐相似。 结果不言而喻,是小九未死,是小九活着回来了。 所以,他才把她带到这里。 她不承认也不要紧,他会当着她的面将坟包挖开,证实棺木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想 到这。 他猛的抬手,一阵掌风扬起,坟包的土块纷纷朝两侧散开。 颜月瞪圆了眼睛,当即猜到他的意图。 很快。 一个檀木棺显现在两人面前。 还没等颜月反应过来,风离陌直接掀开棺材盖。 一股腐烂的气味,瞬间在空气里蔓开。 风离陌浑身一滞,满脸不敢置信的盯着棺材内的遗骸。 颜月也是僵硬的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前世,变成一滩令人作呕的腐肉。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周围死一样的寂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风离陌如同被人抽空了力气一般,整个人朝后退开一步。 “你不是她……” 第172章 不是他杀的 颜月复杂的看着失落的风离陌。 竟不知道该做出何种反应。 原以为今天逃不过了,可他自己推翻了自己的想法,令她得已喘气。 既然他那么看重前世的革命友谊,那他为何要掐死她? 许是被脑子里杂乱的思绪搅得发怔,她没有注意到原本颓然的他,瞳孔彻底被一抹嗜血的猩红染透,唇角勾起变态的残笑,就像是一个并不介意自己手沾鲜血的魔鬼,偏执又残暴。 突然。 颜月的喉咙被一只修长的手扼住。 她的耳边响起一道阴恻恻的嗓音,“好不容易醒过来一次,居然又等到了一个他在乎的人。” 颜月被迫迎上 他欣赏的视线。 是的,他扼住她脖颈的手并没有用力,而是居高临下的睨着她脸上的错愕与不安。 他唇角得意之笑由浅至深,令他那张俊美无双的脸逐渐变得扭曲、阴暗。 “他不能在意任何人,你们都是阻碍他报仇的绊脚石,你们都该死!” 他阴冷低沉的嗓音宛若是从地狱里发出来的一般,最后一个字音落定,他掐着她脖子的五指骤然收紧。 不过顷刻之间,颜月肺里的空气被尽数抽走,脑袋里一片空白,就连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 她这才恍然大悟。 活阎王有人格分裂,这是次人格,是杀死她前世之人。 难怪他 会随身带着顾安给的定神药,原来,竟是因为他病了…… 而从他的话里不难判断,他之所以想弄死活阎王在意的人,是不想有人阻碍活阎王报仇。 活阎王的仇,是跟幕后人相关吧? “我……我能抓住幕后人。”她的五脏六腑如同正在被烈火焚烧,浑身开始无意识的痉挛。 一句简单的话,几乎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风离陌’的五指霎时一松,癫狂的眸光落在她的脸上,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 颜月得已喘气,她贪婪的呼吸着鲜新的空气,酱红着脸继续说道:“且不说我与清九是什么关系,单凭幕后人知道清九将东西 存放在老婆婆那这点,足已说明,我知道一些你们不知道的。” “你……在拖延时间?”‘风离陌’的手指再次收紧,“不管你知道些什么,我必须要清理掉他在意的东西,只有这样……他才能心无旁骛!” 颜月拼命的想推开他。 可自己身上没有一丝力气,掰扯他的动作就像在给他挠痒痒。 她的眼前开始出现眩晕,就连风离陌的脸也开始重影。 难道…… 这一世的她还是逃不过一个‘死’字么? 正当她要无力的闭上眼睛时,一道黑色的身影,忽地朝一侧飞身跃来。 为人戴着一张鬼脸面具,任谁都看不出面具之下 ,究竟藏着一张什么样的面孔。 但他身上的气息很特别,颜月一下就认出了他是原主幼时救过的那名神秘男人。 下一秒。 男人抓住颜月的一只手,用力一扯,她整个人便脱离了‘风离陌’的掌控。 不等风离陌作出反应。 男人带着她迅速撤离,似乎不愿意跟风离陌过多纠缠。 风离陌提劲追来。 两人始终保持着一米远的距离。 直至双方跃至湖边,男人毫不犹豫的带着颜月一头栽进水里。 颜月被水呛得头昏眼花,隐约中,她看到‘风离陌’站在湖岸边上没有再追赶,而是抬手捂着太阳穴,一副难受到了极至的样子…… 第173章 出新案子了 颜月再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升起暖暖的初阳。 她躺在一个破庙里,身旁有一堆燃尽的篝火,而她身上的衣裙原封未动,可见神秘男人救下她后,只是利用火源帮她把衣裙烘干了。 她下意识的抬手挡住外面折射进来的光线,直到适应后才松手。 破庙里已然没有神秘男人的踪迹,他就个影子似的,一直隐在暗处守护着她。 就因为原主幼时的救助?他把恩情记到了现在? 想到这。 她看向自己被水草划破手腕。 上面印出一道浅浅的疤痕,血迹凝固在表面,看起来没有一丝特别之处。 可她的血能唤醒末雨, 还能让使用隔空取物后的自己变得清醒。 假若风离陌所说为真,那前太子一脉,一直都在研究不死人之术,作为前太子遗孤的幕后人,他肯定也参与其中,并且极有可能因为不死人之术,产生变异。 那么…… 这些线索拼揍在一起,最后的指向只有一个,那就是神秘男人是幕后人。 颜月张了张嘴,一口闷气堵在她的嗓子眼里,憋得她浑身难受。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从今至古,最想抓之人,竟然一直都在护着自己。 一想到爸妈的死,一想到那些无辜丧生的人。 她不由的攥紧拳头,无论如何,她一定要抓住幕后人 ,从源头上制止一切悲剧的发生。 颜月起身时,身子无力的晃了晃。 许是昨天被水淹过,体温比正常的时候高了一些,应该是发着低烧。 她走出破庙,还没来得及观察所处位置,不远处出现的人影便让她眼皮一跳。 是风离陌。 他风尘仆仆而来,森冷疏离的眸子冻结成冰,眼睑处的青色晕染,无一不在彰显他的疲态。 可他傲然站在那里,如同一座屹立的大山,不仅没有从骨子里散发出一丝疲色,反而裹挟着令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感。 颜月紧张的站在原地,额头汗如雨下,大脑也飞快的转动着。 她不能确定 眼前的活阎王是本尊,还是一直想弄死她的第二人格。 “你……” “吓到你了?”风离陌周身的可怕气息一收,朝颜月所在的方向徐徐迈近。 他没有诉说找她找得有多辛苦。 但随着她的靠近,颜月还是发现了他脚下的那双金丝长靴,沾满了湿粘的泥土。 “没……没有吓到。”她努力让自己的嗓音听起来很镇定。 风离陌静静的看着她,没有说话,清冷的黑眸如同能够看穿人的灵魂。 “我……我知道,要下手之人是你,又不算是你。”颜月大着胆子与他对视。 在看到他那双略显诧异的眸子后,她不禁心虚 的埋下头。 她一直以来都认为,自己的前世被他所害,这一世肯定是要找准机会报仇血恨的。 可现在她知道了,掐死她前世的人,是他因为遭受创伤而分裂出来的第二人格,满腔的仇恨转瞬间落空,她不知道该做出何种反应。 是要就此放下?还是…… “出案子了。” 颜月的耳边突兀的响起他错开的话题。 “什么案子?”反问完后,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是失踪的两名小乞儿,有下落了?” 风离陌隔了片刻才点点头,“方才来找你前,有官差来报,在一块荒废的菜地里,发现了一名被掩埋的小乞儿。” 第174章 他会自责吗 许是出于对他误会过深的愧疚,颜月的语气没有先前那么强硬。 “那带我去瞧瞧吧,小乞儿失踪的地方,恰好遗落了一个木人,只要是与幕后人相关的案子,哪怕关联再小,我也不愿错过。” 风离陌没有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只当她是着急要见两个孩子。 当即没有拒绝,而是意味不明的睨了她一眼,然后转身径直朝前迈步。 颜月赶紧提步追上。 看着他背光的背影,拉出长长的一条影子,明明身处阳光之下,却给人一种说不清的落寞与阴郁。 一时间,她有一肚子的话想问,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上一世,他其实对她不薄,尽管嘴硬心冷,但从一些细节上的照顾,还是能够看得出来他的用心。 在他的次人格杀了她后,清醒过来的他,应该十分自责与内疚吧? 以至于,他身边无人敢提及她的前世,她所有的痕迹都被抹除的干干净净。 “风离陌……” 颜月第一次喊了他的名讳。 风离陌的脚步一顿,怔了几秒才侧首看她。 颜月张了张嘴,好不容易提起勇气想开口,话到了嘴边又突然强硬转变话题,“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有人扔了纸条,说你在这。”风离陌实话实说。 颜月的表情瞬 间变得凝重,“是他?” “他?”风离陌狐疑的扫了她一眼,总觉得从她嘴里说出这个‘他’字,带了不同一般的含义。 颜月沉吟了片刻,“我怀疑他是幕后人,至于他为什么会救我,是因为我幼时与他有过瓜葛,而我体内的血能够救末雨,能够抵抗毒物的侵害,绝大部分原因,应当也与他有关联。” “他?”风离陌眉头一皱,他有着另一个自己的记忆,所以记得昨日救走颜月之人的身形气质,“他果然……” “不会老是么?”颜月代他说出了下半句话。 风离陌的眼底划过一抹深色,“你竟然猜到了。” 颜月抿抿唇,“古籍里涉及到的‘活死人术’,实则是拿人去做各种药理实验吧?那个过程中,人的生理机能与药物相互碰撞,肯定会产生一些意外的变异,比如说,当年迫害肖铃之人,他的要害处受了伤,仍旧能够行动自如,与‘活死人术’有些相符。” 风离陌看她的眸光渐深,“你是从哪里学到的这些?” 颜月下意识的闭紧双唇,垂眸看向自己的鞋面。 风离陌见她不肯说,也没有刨根问底,而是晦暗不明的点她一句,“你是个聪明人,知道哪些该说该做。” 颜月没再接话。 直到他的脚步声响起,她才重 新迈步跟上他。 两人上了马车。 一路无话抵达案发现场。 如风离陌所言,案发现场是一片荒废的菜地。 菜农要来开荒,锄了几下后,竟从地里钻出来一只雪白雪白的小手,他吓得连忙扔了锄头跑去官府报案。 现场除了菜农留下的痕迹之外,再没有其它人进入。 可见一直留在现场的落风,让人将现场保护得很好。 颜月先打量了一眼四周,周边倒是有几块正在种植作物的菜地,可见这处并非没有人过来,只是没有住户而已。 她慢慢靠近死者,在见到那只沾满泥土的小手后,她的眼睛霎时瞪圆…… 第175章 需要她的血 只见死者的整条胳膊上,围绕着血管,布满了一条条的狰狞割痕。 许是因为失血过多,她的皮肤上看不到一点尸斑,就连腐败迹象,也比别的死者缓慢。 那些割痕有很明显的生活反应,皆是在死者生前留下的。 仅仅只是看到了一只小手,她的心便不由自主的排斥继续往下查看。 “颜姑娘,刚刚我在周边走访了一遍。”落风上前禀报已知的线索,“周围的菜农都没有注意到有人过来抛尸,所以我怀疑,凶手是趁着夜色过来的。” 颜月眯了眯眼,“你仔细看看,附近比这里合适的藏尸地有不少,凶手却偏偏选 了这里,其中肯定隐藏着什么原由。” “什么原由?”落风一头雾水的看着颜月,根本跟不上她的思路。 颜月瞅了他一眼,“比如说,凶手对这块荒地的主人比较熟悉,知道他们不会来这里开垦。” “可……”落风狐疑的望向一侧报案的菜农。 不等他把问题问出口,菜农微微发颤的嗓音便响了起来。 “若非谋生的饭碗丢了,我也不会想着回家务农,重新把这块荒地开垦一遍,早知道会遇到这么晦气之事,我就应该重新谋份差事,而不是选择回家务农。” 菜农越说越委屈,干脆一屁股坐下地,老大不小的 人了,竟当众抹起了眼泪。 落风这才恍然大悟,“有了这层线索,那我们便能顺藤摸瓜的查下去了,不过……” 他顿了顿,用崇拜的眼神直直盯着她的眼睛,“颜姑娘是如何知道,菜农原先并非菜农?” 颜月指了指了菜农抹眼泪的手,“你看那手白白净净的,像是常年做农活之人的手么?” “是我糊涂了。”落风一巴掌拍向自己的脑门,“那颜姑娘验尸,我再去审审菜农。” 颜月点点头,接过一侧侍卫递上来的罩衣与羊肠手套。 准备妥当后,她示意侍卫动手挖掘,“动作要小要轻,一定不能触碰到死者 ,以免污染了凶手遗留在她身上的证据,给案情增加难度。” “是。” 侍卫答应着,按照她的要求,轻轻的铲开覆盖在死者身上的泥土。 很快,一具小乞儿的尸体,完整的呈现在所有人的眼前。 撇开尸身上的泥土不看,她身上简单裹着一个破旧草席,连件褒衣都没有穿。 浑身上下,但凡能见着血管的地方,都被人割了一条条的口子。 口子的皮肉外翻,露出里面泛白的肌肉组织。 所有人下意识的转身扭头,不忍心多看其一眼。 正当颜月想脱下身上的罩衣给死者盖上时,一件素色的披风从天而 降,准确无误的盖住小乞儿的身子。 颜月一眼就认了出来,披风是风离陌的。 他堂堂一个万人之上的战王,居然肯自降身份保住一名乞儿的最后尊言? 她看向他,正好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那双藏了太多故事、令人一眼望不见底的黑眸,透露出一丝转瞬即逝的悲悯。 大概是察觉到了她在偷看,下一秒,他泛冷的眸光直直的睨了过来。 颜月一怂,下意识的错开视线,假装自己没有注意他。 “从……从她的尸表情况来看,凶手似乎一直在取她的血,因为那些围绕血管的割痕,呈现出了很明显的反复伤。” 第176章 凶手的目的 颜月凝重的根据尸表情况做出判断,“凶手的目的,似乎是死者的血。” 说到这里,方才去问菜农话的落风折返回来禀道。 “颜姑娘果真料事如神,我方才仔细问了菜农,知道这块地是他家之人并不多,我已经将名单记录了下来,安排侍卫去跑一趟。” 颜月点点头,又另外嘱咐了一句,“你去将那名老婆婆以及向我寻求过帮助的舒远寻来,让他们辨认一下,死者究竟是谁。” 落风点点头,“颜姑娘放心,我亲自去一趟。” 目送完落风离开。 颜月蹲到死者一侧,用戴着羊肠手套的手,轻轻的拨去她 脸上覆盖的泥土。 死者口鼻腔没有损伤的迹象,脖颈处也没有勒痕掐伤,皮肤苍白似雪,看样子体内的血液至少流失了百分之八十。 如此,她的致死原因应当是失血过多。 因为考虑到死者过小。 她不想验完尸后再让死者的亲人辨认。 所以,她一直没有动手,等了一柱香的时间,才等到姗姗归来的落风。 老婆婆与舒远都在。 他们的脚步匆忙,脸上挂着无尽的悲伤与绝望。 直到他们到了跟前,只一眼,老婆婆便噗通一声瘫软倒地,双手无力的拍打着地面的碎土,“我的盈儿,是我的盈儿啊! ” 而舒远并没有因为死者不是自己的妹妹而松懈半分。 他三步作两的走到颜月身前,双眼含泪的看着她道:“王妃娘娘,离儿她……她不会有事的吧?” 颜月沉呤着没有说话。 按照失踪时间的长短来看,盈儿比舒离先失踪。 她刚才查看致死原因的时候,顺便检查了一番死者的腐败情况,结合天气、地理推演,死者应当死于七日内,也就是说,死者因失血过多遇害后,凶手将她掩埋在此,又着手绑走了舒离。 假若凶手是慢慢放血的,那舒离也撑不了几日。 案子拖一天,舒离的危险就会增一分。 但她不敢跟舒远直接说,只是轻声安抚他道:“你放心,我定会尽我所能,尽快把舒离找回来。” “我相信你……我相信离儿不会出事的。”舒远坚定的信任着颜月,身侧的小拳头攥得极紧。 颜月戴着手套,无法像平时那样摸摸他的头。 只是朝他简单抿抿唇,而后便蹲到老婆婆跟前,“我知道您现在的心情很难平复下来,但逝者已矣,我们活着的人能做的,便是替他们讨个公道。” “对。”老婆婆胡乱的抹了一把眼泪,“我一定要抓住那个杀千刀的,我要给盈儿报仇血恨。” “我们都会跟你一起,绝不 放过为非作歹的恶人。”颜月的眼底划过一抹坚毅之色,她自己本身也是受害者家属,所以能够感受到他们的感受,“不过在那之前,我们有人会例行问你一些问题,便于我们追查凶手的足迹,另外……” 她顿了顿,不确定老婆婆是否愿意让她解剖死者,“您应当听说过我,知道我查案,会从解读受害者的尸身开始,我……” “验!”老婆婆当即做出决断,她眼里蕴含着泪光,尽管百般的不舍,但她心里跟明镜似的,想要替自己孙女讨回公道,只能事事听从颜月的安排,“王妃娘娘放心验就是了,我只求抓住那个杀千刀的恶人!” 第177章 确定不是她 颜月郑重的拍了拍老婆婆的手背。 “我定当不负您的期望。” 说完,她示意一侧的小官员将老婆婆与舒远拉开,去旁边问话。 免得收殓死者的时候会被他们瞧见,难免又会生出伤痛绝望。 直到死者被送走,颜月才踱的老婆婆所在的位置,朝小官员看了一眼。 “事情问得如何了?” 小官员为难的摇摇头,“老婆婆只知道自己孙女是被一个女性带走的,可那女性有何特征,她又完全说不上来,这个案子怕是难破了。” 颜月没有小官员那么悲观,古代没有现代的科技发达,凶手有心想要隐藏身份 的话,要将之揪出来无疑是大海捞针,但是,她坚定世上没有完美的犯案,只要仔细观察,总能发现常人看不见的线索。 “你先送他们回去。”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她有意侧了侧身,隔开老婆婆与舒远的视线,而后从袖子里取出一个钱袋子递给官员,压低声音吩咐道:“你帮我将这些银两分给他们,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肯定有很多地主需要用到银子。” 官员的眼底划过一抹尊崇之色,“颜姑娘面面俱到,实乃他们的福气。” 颜月没再说话,折回风离陌身边,怏怏的朝他低语一句,“可以回刑部了。” 风离陌扫了 她一眼,“这个案子有把握么?” 颜月沉默了片刻,“我有把握能够抓住凶手,但是我没有把握,能将活着的舒离带回来。” 毕竟时间太紧凑了,舒离身子弱,年纪也小,一旦血液流失超标,她的命……怕是华佗再世也救不回来。 “你可以。” 随着这三个字音在她耳畔响起,她的肩膀忽地一重,是他那双骨节分明的手,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颜月不由的联想到了自己的孩子。 “是,我一定可以。”不仅要救舒离,还要救自己的孩子。 回刑部时,马车厢内很安静。 颜月比以前话少,闷闷的闭 上眼睛休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沉寂的车厢内,竟然响起了风离陌试探性的一句。 “你与小九,是有关联的对么?” 颜月睁开惺松的眼睛,刚刚升起的那丝睡意,瞬间烟消云散。 她知道,如果不给风离陌一个说法,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好在,她早已经想好了措辞,当下张口即来,“我知道她是听雨楼的二小姐,我与她的交集并不多,但我们喜好相同,年纪相仿,不到三日便成了彼此交心的好友,她决定离开听雨楼,要下山历练自己的时候,曾写过一封信给我,约我在京中相见,但是……” 她顿了顿 ,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他一眼,见他脸上没有一丝疑色,她才继续往下编道。 “那会我在忙碌其它事,没办法在约定的日子入京见她,后来,她又给我来过一封信,与我谈及她的近况,我怀了身孕后,只能留在竹水县,哪怕得知她在京中消失不见,整个听雨楼都在悬赏找她,我也无法替她做些什么,直到王爷到了竹水县,想起她最后出现的地方正是王府,她最后接触的人正是王爷,我便将计就计,一路跟着王爷入了京。” “所以……”风离陌那双深邃的黑眸黯然了几分,“你不是她,你只是为了寻她而选择接近我,你不是她……” 第178章 确定不是她 颜月的眼底霎时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复杂之色。 “我从未说过我是她,是王爷一直把我当成她。”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她明显看到风离陌那双向来没有感情波动的黑眸,如同受伤的小鹿般无助了一瞬,仅仅只是那一刹那,他又恢复成一惯的淡漠,甚至比平时更冷、更压抑。 两人一路无话的回到刑部。 就连外面职守的两个侍卫都看出了不对,待他们进入刑部后,不解的接头交耳道。 “王爷不是极宠这颜姑娘的么?今日看着,怎么像是两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怕不是闹了什么别扭。” “这可有好戏 瞧了,王爷求饶服软的画面,想想就……” 两名侍卫心照不宣的笑了笑,将后话咽回各自的肚子里。 颜月可不知道她跟风离陌之间的生疏,引来了多少人的臆想。 进入办公间后,她见到调查线索归来的落风。 落风的额头上布满细碎的汗珠,气都还未喘均,可见他也是刚刚回到刑部。 见到自家主子与颜月。 他连水里的水都顾不上喝,直接干着嗓子禀道。 “颜姑娘给出的方向的确让我查到了很多。” 说到这里,他才紧促的抿了一口水润嗓子。 “菜农原先是开寿衣铺的,家中除了他那一脉以外, 再没有别的亲人,而那块埋尸的荒地,是他堂叔临终前赠与他的,他在铺子里与人吹嘘时,无意中提及过荒地,当时在场之人不多,我挨家挨户的走访了一遍。” 颜月没有打断他的话,而是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落风又抿了一口水,呼吸比先前放缓了很多,“我走访到一户姓秦的人家,那家的大儿子刚束发不久便死了,时间恰好是一个多月前,他的死相,居然与今日的死者一模一样,皆为全身血液流尽。” 颜月的瞳孔骤然一缩,“既然死的这么蹊跷,秦家为什么没有报官?” “因为秦大公子的的确确是自己死的,并非谋杀, 他身上的血之所以会流尽,是因为他摔落之际,砸在了一个半人高的陶瓷花盆上,花盆应声而倒,碎成了无数块碎片,有好几块划破了秦大公子的血脉,秦家人怎么止血都无用,待大夫赶至时,秦大公子已然因为失血过多而咽气了。” 颜月皱起了眉头。 落风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一惊一诈了,他讪讪的干笑一声,“我只是觉得两名死者死于失血过多,说不定有些关联。” “关联?”颜月看向落风,“比如呢?” 落风跟颜月查了几桩案子,见她郑重其事的问话,他连忙清清嗓子,脸色严肃的回道。 “颜姑娘向来看重凶手 的作案动机,这起案子,会不会是因为秦公子的死亡现场,刺激到了凶手?所以凶手才会照着他的死亡方式行凶?” “那流失的血呢?凶手要血做什么?”颜月在回刑部的路上,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可她想得头痛欲裂,也没能猜透一二。 落风被问的一怔,他挠挠头,张了张嘴,好半晌都答不出半个字。 颜月沉吟着,在脑海里把落风给出的线索,重新整合了一遍。 落风所说的关联,倒不是没有可能。 思及此,她换了个角度问道:“秦大公子发生意外后,在场之人可说过什么,或者做过什么与血相关的话与事?” 第179章 对她的承诺 落风仔细的回忆了一遍,“我只问了秦老爷与秦夫人的话,他们说秦大公子发生意外时,所有的人都惊呆了,估摸着,应当不会有颜姑娘方才提到的情况。” 颜月沉吟着没有说话,好不容易从凌乱的线索中,找到秦家,看来,她有必要亲自去一趟,不过在那之前,她需要先给盈儿验个尸。 “你先帮我准备好马车,验完尸之后,带我去一趟秦家。” 落风点点头,按照她的吩咐离开。 颜月回眸看了一眼风离陌,他淡漠的站在原地,眼里再没有重新那种看她的光。 她静默的转身,朝地下室所在的方向而去。 与她第一天 进刑部一样,独孤长留就在地下室的入口等着她。 颜月乍一眼看到他,不禁有些出神。 从她抓捕肖铃起,他就再没有出现过。 原以为,他学验尸只是一时兴起,热度过了,就没再往她跟前凑。 哪知,这起小乞儿的案子刚发生,他便再次出现了。 “独孤太子……”颜月从怔神中清醒过来,率先朝他点头致意了一下,“你……” “抱歉,师徒一场,你产子时,我恰好染上风寒,一直在府里深居简出,也没能去探望你。” 独孤长留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缥缈,给人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 颜月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 一直没有出现,竟是因为身体抱恙。 再加上他跟她学验尸起,两人也没有见过几次,他确实没有必要与义务只会她一声。 “看来,你身子养好的还挺是时候。”她打破尴尬的气氛,故作轻松的调侃了一句。 独孤长留眸光微动。 颜月总觉得他的眼神里藏了什么,可仔细再看的时候,他又恢复了一惯的清冷。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怀疑还有一名受害者,正在凶手的手里,凶多吉少,我们得赶在事态变得不可挽救之前,想办法把她救回来。” 独孤长留没有作声,默默的退让到一侧,让她先走。 做为太子,他拥有崇高 的身份与地位。 可做为一名学习验尸术的人,颜月是他的师长,他的身份再高,也需奉行师徒之礼进行礼让。 颜月没有与他客气,自然的带着他往下走。 很快。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入验尸房。 地下室的温度极冷,以前怀着身孕的时候没有这种感觉,生产完之后,身子弱了很多,对过低的气温极为敏感。 不过眨眼的功夫,她便不由自主的打起了哆嗦。 下一秒,一件验尸用的罩衣递了过来。 颜月赶紧搓搓双手接过,而后麻溜的给自己套上。 罩衣是用皮类做的,防水的同时也能很好的防止寒气入体。 颜月这才觉得活了过来。 她看向停放在验尸台上的盈儿。 盈儿的身上还盖着风离陌的披风,裸露在外的四肢与面部,在烛火的反射下,发出苍白瘆人的光。 尤其是那一条条割在血管上的口子,泛白的皮肉外翻着,露出里面的同样发白肌肉组织。 从那些口子的新旧程度能够看出,凶手分了好几天取血,直到她榨干她体内的最后一滴血,那个过程,漫长而煎熬,她一个几岁大的孩子,该是多么的绝望与害怕啊! 想到这,她暗暗攥紧了拳头,在心底腹语道:不管凶手是谁,在缉拿他归案之前,她一定要让其也尝尝被人放血的滋味! 第180章 突兀的伤口 颜月调整好自己的心态,朝独孤长留使了一个眼神后,肃穆的掀开盖在盈儿身上的披风。 她的身体与四肢一样,入目可见的满是伤痕。 难怪她临死都没有一件衣服裹体,因为凶手要在她的身体各处取血,多余的衣物皆为累赘。 “凶手取血的目的会是什么?”独孤长留突然开口问道。 尽管问题是他提的,但从他淡淡的语调里,丝毫听不出一丁点想知道答案的意思。 颜月清楚他的性子就是如此,想了想后才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有一些史书中留有记载,有一些心理病态者,或者身体残缺者,都会听信谣言,认 为人血具有一定的奇效……等等。” 她猛地惊醒,脑海里霎时浮现幕后人蛊惑人犯罪所用的手段。 难道,盈儿走失的位置出现木人并非偶然,而是真的与幕后人相关? 只是,她无法确定这些线索是偶然还是必然,不管事实真相如何,也不管凶手与谁相关,这么令人发指的恶人,她一定要在短期内将其抓获。 “怎么?”独孤长留见她没有继续往下说,难得的问了一句。 颜月摇摇头,“没什么,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而已。” “不能说?” 颜月看着有些反常的他,一时间竟然有些反应不过来,好一会她 才悻悻的开口,“也不是不能说,只是很多线索就连我自己都没有理清楚,说出来也只是徒增你的烦恼。” 独孤长留深深的望了她一眼,没有再追问下去。 颜月先从盈儿的尸表开始检查。 她的头发披散下来,上面沾满了泥沙,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污渍,更别说是凝固的血液了。 “奇怪。”她低喃一声,“这不对劲。” “嗯?”独孤长留顺着她的手动方向看过去,“是太干净了?” 颜月诧异的睨了他一眼,没有想到,他竟然也能够看出疑点,“的确,按照一般的案子分析,凶手取完她的血之后,肯定会让 她自行瘫倒在地,那么,她的头发不可能会如此干净,这只能说明,这起案子的凶手跟一般案件的凶手有所不同,他十分注重死者的状态,在取完血后,并没有将她随便安置,由此可见,第一案发现场的环境不坏,凶手是个讲究的人。” 独孤长留补充道:“可以重点排查地处偏僻、无人居住,但一直保持修缮整理的院宅。” “不一定。”颜月否认了他的观点,“我所说的环境不坏,只是指屋内整齐清洁,不像是地窖破庙之类的地方,单从这一点着手排查,那任务太繁重了。” 独孤长留默了默,整个地下室重归原先的沉寂。 颜月撑开死者紧闭的眼皮,看了眼她的眼睛。 她的眼球完好无损,就连充血现象都没有出现。 其口腔内有残留的线头,可见凶手在她的嘴里塞过布团,令其无法出声呼喊。 从线头的材质来看,应当是上等的丝绸,色泽艳丽,质地丝滑。 颜月绷紧的心霎时松缓了几分,“这种丝绸,普通人家肯定买不起,而且京中贩卖这种丝绸的店铺也不多,只要跟着这条线索查下去,肯定能够有所收获。” 说完,她小心的把线头用手帕包裹起来,放置到一侧。 突然,她的眼角余光瞥见死者的心口处,好像有一道突兀的伤口…… 第181章 遇害的原因 颜月凑近过去端详了一番。 那道伤口不是刀子划出来的,而是凶手指上所戴的配饰,压在刀口边上形成的淤青。 上面的花纹样式还很显眼,她示意独孤长留拿纸笔过来扩印。 独孤长留是一国太子,对书法的造诣很深。 不消一会,刀口处的印痕就活灵活现的浮现在白纸上。 颜月确定无误,这才继续往下尸检。 从伤口新旧来看,胸口的这一刀,比其它刀口都要新,再加上印痕只有在死者咽气,血液停止流动的时候,才会完整的保留下来,可见这是正一个口子,要了死者的命。 当时凶手应当意识到了死者 的的状态不对,施法给刀口止血的时候,才会把配饰压在刀口周边。 确定完致死伤,颜月将视线落到死者的双手双脚上。 她的手腕及脚脚上皆有捆绑,许是她拼命挣扎过,皮肉被捆绑物磨破,露出泛白的肌肉组织。 与口腔一致,颜月在肌肉组织里发现了数根线头。 可见凶手用的是同一丝绸做为束缚死者的凶器。 这时,颜月在死者的脚底板发现了几根细腻的毛发,像是从猫科动物身上掉下来的。 她眯了眯眼,想起京中会有贵妇人养猫逗弄的事。 原主幼时参加宴会,还因为碰了别人养的猫而被训斥。 与现代不同,这个朝代的猫科动物十分稀少,圈养猫类的人家,会将猫类照看的极其谨慎小心,几乎没有流浪猫的身影。 见尸表没有别的线索,颜月打开验尸用的工作箱,取出那柄锋利细薄的柳叶刀。 如果可以,她一点也不想看到自己的验尸台上躺着孩子。 抬手前,她顿了好几秒,将心底的杂念与情绪排解干净后,才利落的下刀,从颈部一字划下…… 死者腹腔内的脏器没有遭受外力损伤,死因确定为失血过多造成的休克性死亡。 她把死者的胃取了出来,码放到一旁的台子上。 刚才她划开死者食管的时候注意到 ,死者食管里面干干净净的,居然没有食物的残渣。 所以她想确定一下死者的胃容物。 很快,她划破了死者的胃,与以前验尸的经历不同,死者的胃里并没有积攒难闻的气体,只有一股自然的腐臭味。 伸出食指往胃里一搅,立即带出一些瓜果类的胃容物。 根据未消化完成的瓜皮可以轻易判断是哪类蔬果。 竟然是市面一两黄金一个的蜜瓜与香蕃。 这两种瓜果素来有养颜美容的功效,深受女性的追捧。 再结合凶手取血这一点来看,难道凶手是先好生养着死者,令其血液饱含上等瓜果的营养与功效后,再将之 取出服用? 颜月的心顿时重新揪成一团。 凶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如果抓不住他,往后肯定还有更多的女童遇难。 “我先外出走访一趟,你留下帮我将盈儿的尸体缝合好。”颜月严肃的朝独孤长留开口。 先前的几桩案子,独孤长留见过她缝合的手段,把善后交给他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独孤长留也没有拒绝。 颜月朝他点头致意了一下,而后迅速摘下手套与罩衣,匆匆离开地下室。 刑部外。 落风已经备好了马车。 因为他去过一趟,已然轻车熟路,不过半柱香的时间,马车便停在了秦家的大门外…… 第182章 只是个意外 秦家是大家族,兴旺了好几朝,如今四代同堂,全都住在一个宅院里,可见当中的关系有多复杂。 见到落风去而复返,守在大门口的家丁快步上前几步。 “你……你怎么又来了?” 说完,家丁才注意到后脚跳下马车的颜月,他脸上的神色瞬间大变,“这是……是战王爷身边的女仵作?” 认出颜月的身份后,他吱吱唔唔的继续道:“老夫人就怕官府的人还会来查大公子的案子,所以特意吩咐了一句,大公子已然下葬,不需要旁人惊扰他的亡魂。” 颜月知道古代人的心思,他们遵循‘入土为安’四个字,几乎不愿让人重提死 者的往事。 “放心,我不是因为秦大公子而来。” “那……” “我想见见秦大公子出事那天,在现场见到过他惨状的所有人。”颜月在说到‘所有人’三个字时,特意加重了语调,“另外,这不是商量,而是皇令。” 家丁被他转冷的语气吓了一跳,哆哆嗦嗦的退至一侧,哪还敢再多说半个字。 颜月示意落风在前面带路。 两人一同进入秦家老宅,在行至半道的时候,被一阵凌乱而急促的脚步声吸引,下一秒,一道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在他们的身侧响起。 “二位请留步。” 颜月停下脚步,侧首朝来人看过去 。 是一名衣着华贵的老太太,她佝偻着腰,一手搭在一名身材健壮的老嬷嬷手腕上,正脚步匆匆的走过来。 如果猜得没错,这人应当就是秦家的老夫人,也是秦家的当家主母。 “听下人禀报,你们要见建儿出事当日就在现场之人,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老身自会替你们安排妥当,如此横冲直撞的往里闯,传出去,百姓还以为从战王府出来的人,一点礼数都没有。” 老夫人话里有话的暗讽一句。 颜月朝她浅浅一笑,“若查案需要把礼数做得面面俱到,那凶手早就远走高飞了。” “这……”老夫人一噎,赶紧将话题错开 ,“老身带你们先去大堂坐坐,然后再吩咐人去把你们要见之人唤过去,定不会耽误你们查案。” 颜月摇摇头,“不用了,我们去秦公子出事的地方等着就行。” 一来,那里有可能是刺激凶手的地方。 二来,她把人喊齐,也可以顺势做个案件还原,看能不能从当日的情境里,找到一些与取血案相关的蛛丝马迹。 老夫人的脸色难看了几分。 自从自己的孙儿出事后,那个地方便被她封禁了。 她着实不想再去面对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可颜月拿皇令压下,她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点点头。 “好,依你们的。” 在老夫人的带领下,一行人很快便到了事发地。 老夫人在吩咐下人把家里的谁唤过来,颜月则四下张望,仔细的观察着周边的环境。 这是一个观景地,建着一个足有四五层楼高的观景台。 那天秦大公子就是因为喝多了,从观景台上一头栽了下来,重重落在一个花瓶上,花瓶碎片瞬间将他身上的血管划破,鲜血喷溅而出,还没等人回神,他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当时府里很多人都在,他们确定观景台上没有第二个人,所以,秦大公子的死不存在谋杀,而是一桩意外。 这时,颜月在角落里看见了一块表面沾着血的花瓶碎片…… 第183章 束手无策了 颜月走近过去,刚准备捡起花瓶碎片查看,眼角余光忽地瞥见碎片的周边,长了一片极其茂盛的雏菊,可周边也有其它的花类,全都蔫巴巴的,唯有那片雏菊开得争芳斗艳。 她眯了眯眼,蹲下身的同时,侧首朝老夫人问了一句,“那日秦大公子栽下来的时候,血水是否大面积的溅在这个位置?” 说着,她抬手指向雏菊。 老夫人连想都没想,直接肯定的点点头。 “如你所言,从建儿体内流出去的血,全便宜那些雏菊了,原本,雏菊也跟别的花类一样,长势并不喜人,自从染了建儿的血后,雏菊就开始变得 与其它花类不同了,我总觉得建儿的亡魂就附在雏菊中,所以没有命人将染了建儿血的雏菊挖掉。” 颜月没再看着老夫人,而是仔细的观察着雏菊下面的泥土。 学法医的,除了要对人类构造了如指掌之外,还要适当的学习毒理跟植物学。 她听一名教授说过,人血里含有大量的微生物,被植物吸收后,会起到催化剂的作用。 先前她也遇到过一桩命案,凶手将死者埋在自家后花园,位于尸骨上的绿植,不管是长势还是色泽,都显得比周边的绿植格格不入。 他们根据这点,迅速找到了死者的尸骸。 难 道,取血的凶手,是因为注意到了雏菊而产生的作案动机么? 正当她绞尽脑汁想着的时候。 几名衣着光鲜的男女结伴而至。 老夫人见状,连忙朝来人递了个眼色道,“这是替战王爷查案的颜姑娘,她想见见建儿出事时,在场的所有人,所以才会唤你们来此,待会她问什么,你们便答什么,将事情早些了了,免得惊扰了建儿。” “是,祖母。” “是,母亲。” 颜月注意到来人当中,有两名年纪轻较的少女,她们唤老夫人为祖母,可见与秦大公子是同辈。 另外四人唤老夫人为母亲,其中一名 少妇十分美艳动人,如果不是她挽着为人妻的发髻,颜月差点就要以为她与秦大公子也是同辈。 还有三名是中年男人,眉眼间有些相似,应当是老夫人的儿子。 果不其然,老夫人替她一一介绍了一番,几人的身份与她猜想的几乎一致。 不过,少妇姓何,是个寡妇,她男人早年因肺痨死了,膝下无儿无女的,一直孤怜怜的过到现在。 何氏掐起兰花指捂了捂嘴,有意朝一个中年男人望去,“二嫂怎的没来?那日她也在的吧?” 秦家老二不自然的迎上何氏的视线,好几秒才生硬的挪开,朝颜月抱拳解释,“ 内人身子骨一直不太好,所以我没有让她跟着来,还望颜姑娘见谅。” “噗……”何氏不合时宜的笑了起来,“什么身子骨不好?是因为她脸上的红疹子又生了出来,她没脸外出见人吧?” “弟妹……”秦家老二的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 “什么红疹子?”颜月隐隐意识到了不对。 秦家老二被何氏气得不轻,他阴着脸哼了一声,没有心情答话。 还是何氏主动开腔,“我那二嫂一到花期便会浑身红肿瘙痒,京中有些名气的大夫都替她瞧过,就连宫中告老返乡的御医,见到她的症状也是束手无策,所以……” 第184章 想落荒而逃 何氏笑得媚眼如丝,“也就二哥稀罕二嫂,换做旁人,早就另娶一名拿得出手的新媳了。” “弟妹!”秦家老二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何氏熟视无睹的迎上他的视线,“二哥,我也没有说错呀,弟妹得了那怪病,背地里有多少人在嚼舌根,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 “住口,都给我少说几句。”老夫人听得火冒三丈,可碍于有官府的人在场,只能强压着火气道:“都是自家人,有何好吵的?” “母亲,我这可不是吵,而是实话实说。”何氏扭着腰肢走近老夫人,亲昵的挽住她的胳膊,“母亲不是一直 都在张罗着给二哥纳房侧室么?” 老夫人想说点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却连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秦家老二看看何氏,又看看自己母亲,好半晌才憋出一句,“我说过此生只要宣宣一人,总有一日,我会将她的病治好的。” 一时间,整个后院的气氛变得僵凝。 颜月算是看明白了,这何氏不是一盏省油的灯,自己男人死了,便处处挑别人家的事,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秦家老二倒是一条汉子,他的媳妇患的应该是花粉过敏症。 突然,她的脑海里划过一个念头。 先前她便猜想过,凶手取走女童的血,无非是因 为身体有残缺或者对人血有特别的嗜好。 秦家老二的媳妇过敏症如此严重,他们会不会是听信了旁人的蛊惑,暗中取血治病? 她心底有了主意,特意朝一侧走了几步,所站的位置,只要抬头就能将在场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思及此,一边仔细的观察所有人的情绪变化,一边直接挑明来意,“秦大公子意外身亡之事,有你们这么多人亲眼所见,官府也没有什么好查的,我今日之所以会来秦家,之所以要把你们都唤来,并非是因为他的死,而是……” 她有意顿了顿,可惜的是,秦家人的表情动作,皆没有什么变化。 直到她吐 出后话,“我要查京中最近走失的两名小乞儿,有人——绑走了她们取血。” 秦家老二的身形骤然一晃。 然后迅速埋下头,不想让人看到他眼底划过的局促与不安。 颜月把视线着重落到他的身上,不动声色的问他,“秦二叔的院中,是否养了猫?” “养……养了。”秦家老二不敢说谎,“内人不曾发病时养的,眼下无人照料那只金丝猫,它时常自己在府中乱窜,只有觅不到食时,才会回去。” 颜月又把独孤长留画的画稿取出来,一样活灵活现的配饰印,霎时显露在众人面前。 “这样东西,你们可曾见过?” “咦!”不等秦家老二出声,何氏抢先一步道:“这不是二哥送二嫂的定情信物么?二嫂常年戴着,就连沐浴都舍不得摘下来。” 秦家老二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他本想阻止何氏,可何氏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他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确……确实是内人的东西,可扳指于一个月前丢失了。” “不会这么巧吧?”何氏似笑非笑的看着秦家老二,“为何官府来寻二嫂的东西,那东西就正好丢了呢?” 颜月灼灼的盯着秦家老二,只见他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汗,一只脚本能的朝后挪动,显然是想落荒而逃…… 第185章 窥探她心思 颜月没有料到,线索会这么快的明朗。 不管是放养的猫,还是印在盈儿刀口旁的饰物,皆与秦家的二房相关。 “我有理由怀疑,案子与二房相关,还请秦二叔带我去见一见秦二嫂。” 秦二叔张了张嘴,怔怔的吐不出半个字。 “还是由我带……” 何氏热心的想说点什么,却被老夫人厉声打断。 “你再乱嚼舌根,别怪我将你送去祠堂。” 何氏往老夫人的身后一缩,当即把到嘴的话原样咽了回去。 老夫人这才正色看向颜月,“颜姑娘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宣宣身子弱,常年不离秦家,又怎么可能会是颜姑娘口中 提及的杀人犯呢?” “正好,我去二房问清楚,若不是秦二嫂所为,也好替她洗脱嫌弃。”颜月将老夫人的话堵回去。 一时间,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敢吱声。 颜月等了片刻,然后动作缓慢的把手里的画纸折叠起来,“官府手里是有物证的,若秦家不愿意带我去二房问话,那我只能让官差进秦家请人,到时候……” “老二,你带她去见宣宣。”老夫人为了顾全大局,只能退让一步。 许是想到何氏的多嘴,她没好气的一把甩开何氏 何氏被甩了个趔趄,但她脸上笑盈盈的,不仅没有生气,反而顺势朝颜月所在的位置靠拢。 “颜姑娘查案劳苦功高的,反正我今日也没事,正好可以代母亲陪着颜姑娘去二房走一趟。” 颜月皱了皱眉,她并不喜欢何氏这类人,可不得不承认,何氏让她少走了许多查案的弯路。 另外,她总觉得何氏的行为有些诡异,像是为了某种目的而故意为之。 老夫人被何氏气得不轻,奈何她已经把话放了出去,只好冷着声叮嘱一句,“你最好谨言慎行一些。” 何氏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母亲吩咐的是,我心中有数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老夫人哼了一声,她没有把话挑明,语调里却暗藏浓郁的警告意味。 何 氏的脸色不自然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如初,热络的招呼着颜月跟她走,而后径直在前带路。 颜月最后扫了一眼其它人的面色表情,不动声色的跟上何氏。 秦家老二也跟了上来,但远远的走着,并没有想靠近过来的意思。 颜月抿抿唇,在心里斟酌了一番才朝何氏开腔道:“瞧你处处与秦二叔争锋相对,难道是否他结了怨?” 何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秦二叔生得俊俏,还奉行一生只爱一人的观念,我与他能结什么怨?顶多……也就感叹一句这样的男人,为何不是我的。” 颜月不由的对她有些改观,这人敢想敢为敢说,若是不把 自己的目的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这样的性子也是极为豪爽的。 不过,听她的语调,似乎有些不甘与求而不得在其中。 难道…… “你对秦二叔有意?” 颜月知道这个朝代有族内改嫁的风俗。 比如说哥哥去世后,嫂嫂可以改嫁给自己男人的直系或者旁系亲属。 何氏闻言,眼底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失落,“只可惜,二哥的心思全在二嫂身上。” 她的这句话,算是间接承认了颜月的推断。 颜月不好再多说什么,毕竟这是她的私事,与案情无关。 正当她埋头往前走的时候,一道急促的声音,忽地从远处传来…… 第186章 请她救个人 来的是二房的下人。 他跑得气喘吁吁,见到秦二爷后,立即急促的开口禀道。 “二爷,出事了,二夫人她……她寻短见了。” 所有人一怔,还是秦二爷率先反应过来,连招呼都顾不上打,飞快的朝自己院子跑去。 颜月也提起裙摆紧追而上。 一时间,整个后院尘土飞扬,脚步声震彻半空。 好在秦二爷的院落离的不远,没一会便到了。 颜月正要迈进门槛的时候,只见一只家猫正常在离她只有二米远的地方,瞪着一双漆黑的猫眼与她对视。 她扶着门框站定。 那只家猫看似肥硕,身上的毛发却没有什么光泽,与她在 死者身上发现的猫毛极为吻合。 正当她想吩咐落风把黑猫逮住,那只黑猫忽然发了一声‘喵’的叫声,紧接着,四肢一跃,灵巧的朝何氏扑去。 何氏笑着接住黑猫,将它搂在怀里顺了顺毛。 “几日不见,你又肥了不少。” 颜月诧异的看着何氏撸猫的画面,照常理而言,何氏嫉妒秦二爷与夫人的感情,自然不会把二房的东西瞧在眼里。 “我也不瞒你。”何氏大。大方方的迎上颜月的视线,“这只金丝猫,是二哥买的,我一直当它是二哥的东西,所以没事便会拿些吃食喂它,这小家伙灵得很,谁给它好吃的,它便跟着谁走。” “你是说 ,只要有人给它吃的,它就会跟着走么?”颜月眉头一皱,如果是这种情况,那她很难根据家猫追踪到凶手的线索。 何氏点点头,“颜姑娘若是不信,也可以带些吃的来逗它。” 颜月最后看了一眼依偎在何氏怀里的金丝猫,她没再说话,静默的迈进院子。 二夫人在她寝殿里奄奄一息,房梁上还挂着一条白绫,白绫下面倒着一张椅子。 一名丫环伏在地上,显然是被吓坏了。 她浑身都在发抖,结结巴巴的不停重复着,“是二夫人自己吊上去的,是二夫人自己要寻死的。” 颜月赶紧走过去,想看看二夫人的状况。 抱着自己夫人的秦 二爷突然松手,噗通一声朝颜月所在的方向跪了下去,“我知道颜姑娘不仅会验尸,还有一双妙手能够起手回生,还请颜姑娘帮我救救夫人,不管你要什么样的好处,我都会双手奉上。” 颜月的眼睛顿时一亮,“好,待二夫人脱险后,我想知道所有你瞒着未说的事实。” 秦二爷张了张嘴,他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可垂眸一看,自己夫人的一口气都快要上不来了,他一咬牙,斩钉截铁的吐出四个字,“一言为定。” 颜月这才凑近二夫人,撑开她的眼皮看了看。 她的瞳孔还未涣散,只要动用外力,迫使她胸腔里的那口气提上来,所有事情都能迎刃而 解。 思及此。 她不再犹豫,示意秦二爷让房里的男眷出去,只留下几名女眷四下散开,好让空气能够自然流通。 紧接着,她利用现代的心肺复苏与人工呼吸,有条不紊的开始抢救二夫人。 她把所有的力道都用在了按压二夫胸腔的双手上,随着一下又一下的施力,她的体力很快便耗损殆尽,额头上也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周边的人都看呆了。 他们从未见过这种救人的手段,只当颜月是在胡作非为。 刚开始,秦二叔还忍着没有发作,可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自己夫人不仅没有清醒的迹象,脸色还越发的乌青,他腾的一下站起身…… 第187章 从来不辩解 “放开,你这哪是救人,分明是在把我夫人往死里逼。” 秦二叔朝颜月伸手,想要把她推开。 然而,他的指尖还未触到颜月,一道无形的力量顿时在房间内翻涌,紧跟着,一道修长的身影徐徐迈过门槛,伴随着迫人的威慑力,宛如天神降临般,踱至颜月的身侧。 秦二叔畏惧的缩回手。 尽管自己的夫人就在眼前,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手就是推不下去。 来人的气场实在太过恐怖如斯,不过是简单的一眼,便能在顷刻间抽干他所有的力气。 落风适时的躬身行礼,“主子。” 所有人闻言,浑身骤然一抖,一个个默契 的垂下头,不敢多看来人一眼。 颜月长舒了一口气。 知道这是活阎王来了。 刚才如果秦二叔真的推了她,她施加在二夫人身上的力道肯定会产生变化,严重的话,她还有可能压断二夫人的肋骨,造成伤害。 幸好…… 她担忧的心逐渐沉甸下去,一心一意的继续做着心肺复苏。 二夫人上吊后被发现的及时,还处于黄金抢救期。 只要不放弃,她相信奇迹肯定能出现。 随着她的力道,房间内响起颇有节秦的按压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颜月只觉得她的双手都发麻了,按压与人工呼吸的动作已然形成了条件反射。 终于,脸色乌青的二夫人呛咳一声,脸色瞬间由青转白,她张大了嘴,拼命的呼吸了起来。 颜月这才停下动作,浑身无力的瘫软倒在一至。 秦二叔不敢相信的揉揉自己的眼睛,好半晌才扑到自己夫人身侧,“夫人,你真的活过来了?” 二夫人听到自己男人的声音,原本紧闭的双眼幽幽的睁开,还未说话,眼泪便哗哗的从眼角溢出。 “老爷……” “你怎的那么傻?是病就会有医治的法子,只要你好好的,总有一日,我一定会替你觅得良医。”秦二爷说着斥责的话,语调却是与他高大身形极不相符的温柔。 二夫人张了 张嘴,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嘴边的话。 只是后怕的依偎在秦二叔的怀里,“不会了,我再也不会寻死了。” 死过一次才知道濒死的感觉有多绝望,那种不舍与无力感,她绝对不想再碰第二次。 颜月给他们时间,好让他们的情绪都能缓和一下。 这期间,她犹豫着走近风离陌,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 从她前世的墓地回来后,他心中的那一丝‘可能’被打破,两人的关系一度变得紧张,可他还是在她需要的时候,默不作声的赶了过来。 自己的前一世的死,的确不是他的本意。 可这一世,他抢走自己的一双孩子,是人尽皆 知的事。 因误会而对他产生的歉疚,立即被他夺走孩子的恨意覆盖。 她复杂的眸色,霎时冷沉了下去。 “小乞儿的案子,应该跟秦家相关,我验尸的时候,还查到了一些绸缎线头,还请战王爷顺着那条线索查一查,我留在这里,与二夫人说几句话。” 风离陌淡漠的从喉咙里吐出一个单音,“嗯。” 而后,他转身离开。 落风看看从不辩解的自家主子,又看看满脸疏离的颜月。 是个人都能瞧得出来,颜姑娘待谁都好,唯独不肯把好脸色给主子。 他心尖微颤,护主心切的他,不由得冲动的叫住颜月,“颜姑娘……” 第188章 与他不相干 颜月迎上落风的视线,原本僵硬的小脸跟着缓和了几分。 “嗯?” 落风好几次想脱口而出,把实情告诉她,可一想到自家主子的说一不二的性子,他只得憋屈的把话咽回去,旁敲侧击了一句道。 “你总与我说,眼见都不一定为实,主子当真不是你想的那样,很多事情,眼下不便说,以后你就会知道真相。” “你是要替风离陌说情?”颜月的语气一变。 落风欲言又止的摇摇头,好半晌才吐出一句,“待主子好一些,否则,你会后悔的。” 话音落下,他紧跟在风离陌的身后离去。 颜月在原地怔了几秒,回过 神后,她不屑的勾起半边唇角。 “后悔?” 她最后悔的事,应当是在竹水县的时候,决定与虎谋皮,跟他一起回到京城。 这时。 将自己夫人抱到床榻上的秦二爷开口问了一句。 “颜姑娘救了我夫人一命,我自当兑现承诺,可眼下我夫人的状态还未好全,可否容我们……” “我就问几个问题,不会耽误她休养。”颜月打断他的话,眼角余光正好瞥见二夫人在看自己。 二夫人的眼神里透着一丝感激,并没有闪烁逃避。 秦二爷沉吟了一会才点点头,“好,若是夫人觉得不舒服了,请别怪我打断。” 颜 月轻应了一声,朝二夫人所在的方向走了几步。 “你可带走过两个小乞儿?” 据老婆婆与舒远所言,带走盈儿与舒离的乃是一名头戴面纱斗笠的女人。 二夫人摇摇头,自嘲的一笑,“颜姑娘觉得以我这副身子,还能迈得出秦家大门么?” 颜月一直在观察她的微表情,那些与说谎相关的小动作,都没有出现在她的身上。 也是。 得了花粉过敏症的人,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有生命危险。 假若带走小乞儿的人与她无关,那她的嫌弃就会大。大降低。 思及此,颜月把两个孩子被带走的日期以及时间段,明确的指了 出来,“我想知道那两日,你是否在府里,身边是否有其它人一起?” 二夫人与秦二爷同时一怔,“怎么那么巧?” “巧?”颜月不解的看着他们,静静等着他们的下文。 秦二爷见她问的是这两个日期,心中笃定她要查的事与自己夫人无关,脸上的阴霾瞬间消散了数分。 “颜姑娘所说的一个月前,正好是夫人的生辰,我在府中替她操办生辰宴,府中人人都能替她作证,至于半个月前,她不小心接触到了花粉,卧病在床数日才慢慢好转,那几日,不止是我陪在她的身边,几个丫环嬷嬷也寸步不离的跟着。” 颜月自然会去核 实他的口供,但在那之前,她还有问题要问。 “刚才在后花园,我提及来秦家的目的时,为何你会出现慌张的神色?” 秦二爷苦笑了一下,“我还以为……颜姑娘是为了我踢打小乞儿之事而来。” “怎么?你与小乞儿结过怨?”颜月狐疑的迎上他的视线。 秦二爷摇头的同时,怜爱的望了一眼他夫人,“有一次,是下雨天,我带夫人外出散心,恰好遇到一名没有眼力的小乞儿,他溅了夫人一身的泥水不说,还用脏兮兮的手去抓夫人的衣裙乞讨,我气愤不过,便将他一脚踹了出去,还放言让他见了我们便绕道走,否则我见一次踹他一次。” 第189章 找案发现场 颜月的心底咯噔了一下。 原以为,秦二爷与二夫人的嫌疑,能拨开案子的迷雾。 可万万没想到,他们不仅没有作案时间,还对一系列可疑的反应做出了合理的解释。 如果案情与他们无关,那凶手会是谁? 她闷闷的退出寝房,正巧看到何氏抱着金丝猫,目不转睛的盯着寝房的方向,她神色复杂、矛盾,像极了一个得不到皇帝宠幸的深宫怨妇。 许是察觉到了颜月的存在。 何氏大方的收回视线,抱着猫朝她走近几步,“讽刺吧,像二嫂那般的病怏子,家世寻寻常常,还能得到二哥不离不弃的照料,而我,也算是出生权贵,当 年风光大嫁,引得京中百姓议论了数日,可我男人在世的时候,隔三差五的便会出去寻欢作乐,我究竟是哪里不如人了?为何我费尽心思都得不到一丝丝的怜爱?而别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拥有全心全意的感情?” 颜月睨了她一眼。 像她这样的性格,是最容易钻牛角尖的。 因为自视清高,所以落差比寻常人大。 “感情的事,并不是因为你好看、优秀,就能得到他人的青睐,有些人并不看中外在、家世,只在意心意相通,三观相符,以及眼缘。” 何氏不屑的哼了一声,“心意?三观?眼缘?这些不过是你安慰人的措辞罢了,我若得不 到,定是因为我还不够好,我若够好,整个西凉的男人都会围着我转,更别说是二哥了。” 颜月无奈的摇了摇头,话不投机半句多,对于何氏的见解,她实在不敢苟同,当即与她道别,找了个下人带自己出府。 出了秦家。 正好落风匆匆赶了回来。 “颜姑娘,我与主子查到了与线头相关的线索。” 说到这里,落风喘气着顿了一下,“主子入宫准备宫宴事宜了,他吩咐我继续跟着颜姑娘。” 颜月并不在意风离陌去了哪,她的心思都在案子上。 “说说查到的线索。” 落风无奈的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他想缓和颜月跟自 家主子的关系,奈何无从着手。 “如颜姑娘所言,那些绸缎皆为上品,是从西域采购回来的,数量并不多,据掌柜交待,绸缎一到,便让何家与秦家全部买走了。” “何家?”颜月不由的联想到何氏的姓氏。 落风点点头,“正是与秦家结亲的那户何家。” “看来,凶手确实与秦家有关。” 落风不解的打断颜月的话,“何家没有可疑么?” 颜月笑了笑,“你别忘了,死者的身上还粘有猫毛,与秦家那只金丝猫的毛色几乎一样。” 落风恍然大悟,“我懂了,两条线索都指向秦家,何家自然可以排除嫌疑。” 颜月侧 身回眸,神色凝重的望着秦家巍峨高耸的大门,“虽然我们知道问题出在秦家,但目前还不清楚谁的嫌疑最大,唯一的突破口,是那只金丝猫。” 金线猫的猫毛留在死者身上,可见它去过案发现场,只要跟着它,不愁找不到第一案发现场。 “你派几个轻功好一些的暗卫,轮流盯着那只猫。” 落风慎重的答应一声,“颜姑娘放心。” 颜月把事宜安排好,奔波劳累了两天,她都没有回候府。 再加上后天要进宫参加鸿门宴,她与落风中途告别,确定没有人暗中盯着自己后,在热闹的长街上买了一顶面纱斗笠戴上,隐身拐进一条小巷…… 第190章 你是不是她 颜月要去的地方是洛氏的藏宝地。 皇帝要宣她跟洛氏一起进宫的目的,她用脚指头猜也知道是为了什么。 所以,她要赶在入宫之前做点什么。 不知道七弯八拐了多久,她终于悄悄赶到洛氏告知的地方。 竟是埋葬下人的一处坟地,玉帛就在其中一个老管家的墓碑下面。 果不其然。 她没有挖掘多久,就轻易的找到了一个盒子。 盒子里装的正是人人都想得到玉帛,跟楼主爹给活阎王的那块几乎一样,只是缺口的角度不同。 她仔细观察了一番。 玉帛上线的线条纹路,不像是人为雕刻上的。 而是利 用了某种手段,从玉石的里面制造出来的。 所以表面摩挲的时候,玉帛十分光滑细腻。 古人似乎知道那册古籍的记载有多惊世骇俗,毁掉又觉得可惜,所以把古籍藏在一处隐秘的地方,路线分散在这几块玉帛上面,让有缘人得之。 但路线肯定不会让人轻易破解。 就算是集齐了所有玉帛,也不一定能够找到藏宝地。 她把玉帛收好,原路返回京城热闹的街道。 按照前世的记忆,她找到一条专门贩卖原石的玉石街。 选了一柱香的时间,才勉强选到一块跟玉帛色泽相差无几的玉石。 她在宣纸上画了几下,让石匠按 照图纸切割打磨。 经过半天时间,买下来的原石从表面看,跟玉帛一模一样,还差里面的路线分布,她暂时想不到办法从内部雕刻,只得自制了一份用动物血与颜料混合的墨水,原意溅扫在原石上,等到风干后,把原石原样封回管家的墓碑下。 做完这些,夜色已经暗了下来。 也在路上买了些吃食,匆匆赶回候府。 经过两次闹剧,候府的人都知道她不好惹,又有风离陌在身后做靠山,所以以前瞧不起她,欺辱过洛氏的下人,这会子见了她,一个个都毕恭毕敬的不敢摆脸色。 她进了后院。 洛氏正眼巴巴的站在院门口张望。 见到她出现,立即紧张的扑上前,紧紧的抓住她的胳膊,上上下下打量了起来。 “你一晚未归,战王爷虽然派了人来说你在他那,可又有人在乱议,说你遭了意外,我去找候爷问,他避着我不见,若你再不回来,我都想直接找去战王府了。” 颜月冲她笑了笑,“母亲别担心,我没事,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么,还带了你最喜欢的吃食。” 说着,她炫耀般将手里的吃食往洛氏眼前送了送。 看到吃食的刹那,洛氏眼底的担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惊诧,下一秒,她抓着颜月胳膊的手蓦地收紧。 “你……你怎的知道我喜 欢吃这些?除了双儿之外,从来没有人知道我喜欢吃这些的。” 颜月一怔。 刚才在路上看到这些吃食,她连想都没想便买了。 不等她做出反应,洛氏直勾勾的看着她的眼睛,急迫的继续追问道:“你与我说,你是不是双儿?你是不是她?” “我……” 洛氏的眼里忽地浮起一团水雾,她想扬唇笑,可眼泪却止不住的簌簌往下坠。 “我就知道双儿不会死的,她肯定舍不得先一步离我而去,你是她,你肯定是她。” 颜月的心脏一紧,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否认,可眼下的时机不对,她的身份还不能对任何一个人提及…… 第191章 凶手竟是她 见颜月久久不说话。 洛氏从连声逼问的状态,逐渐清醒了过来。 她松开颜月的胳膊,忽然转过身,以手捂面了良久,情绪才慢慢的平缓。 “好,你不说也好,我会等到你愿意说为止。” 颜月从后面抱住洛氏的腰,像小时候那般,轻轻的依靠在她的背上,“母亲再等等,总有一日会水落石出的。” “好……”洛氏连说了几声好,牵着她一步步进入院子。 次日一早。 颜月告别洛氏,前往刑部继续查案。 落风来接的她,驾着刻有战王府图腾的马车,无形中又给候府的人施了不小的压力。 一路 无言。 马车很快驶到刑部大门。 颜月一下马车便看到舒远站在门口,小小的身影格外的显目。 一见到她,舒远立马飞身近前,“王妃娘娘,我妹妹的下落……” 颜月抱歉的看了他一眼,“还没有。” 舒远脸上的期待之色,瞬间被绝望湮没,“这么多天了,若是再找不到妹妹……” 颜月的心弦跟着绷紧,她是法医,从验尸情况来看,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时间就是生命。 但她不能表现出任何消极的情绪,安抚般的摸摸他的头,“放心吧,我们已经掌握了一些线索,你先回去等着,有消息后,我会马上派人告 知你的。” 舒远用力的点点头,“好,那我不耽误王妃娘娘办案了,我这便回去等着。” 说完,他鞠了一躬后转后离开。 颜月看着他远走的背影,眼角不禁浮起一丝酸涩。 “那只金丝猫,可离开过秦家?” “离是离开了。”落风的声音显得有些低落,“但它去的几个地方,与案子没有一点关系。” 颜月皱眉,“如果它没有去过案发现场,那死者身上的猫毛又是怎么粘上的呢?” 落风摇摇头。 颜月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可她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与落风一同进入刑部。 落风走在前面,她跟 在后面。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情绪低落,落风有意放慢脚步,朝她低语了一句,“颜姑娘别想太多了,案子总会有眉目的,咦……” 说到这里,他抬手指指颜月的头,“颜姑娘头上粘的是什么?” 颜月顺着他的视线,在自己头上摸了摸,果然瞧见了一小片泛黄的落叶。 “应该是刚才离开候府的时候,粘到了树上的落叶……不对。” 颜月直勾勾的盯着掌心里的落叶,语调快速的呢喃了好几遍,“不对。” “哪里不对?”落风不解的看着她。 “我一直以为,一定是金丝猫去过现场,死者的身上才会留有它的猫 毛,可如果……有人抱过猫,那人没换衣服便去案发现场,死者的身上也是有可能粘上猫毛的。” “颜姑娘的意思是……是那位何氏?”落风反应过来了。 颜月没有说话,她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与何氏相关的画面。 何氏所有的不甘,全都夹杂在了她对二夫人的不满当中。 她认为自己哪点都比二夫人强,可事事都不如二夫人如意。 她认为得不到一个人,是因为还不够好,只要够好,整个西凉的男人都会围着她转。 所以……她完全有动机,受到秦大公子死亡现场的刺激,做出一系列让自己变得更好的案子…… 是她! 第192章 找到案发地 颜月急忙迎上落风的视线,“可有人盯着何氏?” 落风摇摇头,“盯着金丝猫的暗卫报过,何氏一早出了秦家,不知往哪里去了。” 颜月转身离开刑部,朝来时的马车而去,“马上派人四下寻找她的下落,我们去何家走一趟。” 落风答应一声,自己进入刑部安排事宜,然后才驾着马车,带颜月前往何家。 何家是何氏的母家,因为何氏出自大房,自小就倍受家里人的宠爱。 得知颜月要见何氏的母亲,何家人倒是没有为难,客客气气的把她带进了主院。 何母虽然上了年纪,但仪态大方,穿着奢华,看起来 也就是个中年妇人。 何母招呼颜月坐下,和蔼的主动问道:“不知颜姑娘来见我,是为了什么事?” 颜月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开门进山的答话,“我想知道嫁进秦家的何氏的嫁妆有哪些。” 之所以没有去秦家问这件事,是因为很多人出嫁后,并不会把所有嫁妆告之夫家,来何家问一问,才能更快的掌握到想要的信息。 见何母还在回想,她又补充一句道:“屋宅之类的。” 何母对这件事门儿清,她笑了笑,“屋宅的嫁妆都是我置办的,城西有一处,城中有两处,对了……” 她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颜 月一眼,“秦家周边还有一处,那是我偷偷给她的,让她心中烦闷便去那住上一住,省得看婆家人的脸色。” 颜月眉头一蹙,当即问清楚那处家宅的详细位置。 确定完这点,她向何母告谢,准备起身离开。 原本脸上带笑的何母忽然叫住她,似乎察觉到了哪里不对,“颜姑娘问这么多与沐儿相关的消息,是不是……她出事了?” 颜月没有作声。 何母的瞳孔骤然一缩,“她若是出事,秦家肯定不敢耽搁,立马会派人来支会一声,既然她没有出事,那说明,是她犯事了。” 颜月没有想到,何母的思绪这般活络。 然而,还没等她开腔,手腕便被何母牢牢的攥住,“我知道沐儿自小优越惯了,性子不怎么好,但她的心眼并不坏,只是喜欢钻牛角筋而已,她犯的事,何家会替她偿还,还请颜姑娘看在何家的薄面上,能不能饶了她这一次?” 颜月犹豫了片刻,才凝重的吐出两个字,“不能。” 因为,何氏极有可能犯的是杀人罪。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不管她的家世有多优越,她都要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相应代价。 何母无力的松开颜月的手,一屁股瘫软在软榻上。 颜月最后看了她一眼,何母的眼里有一种浓郁的母爱,与 洛氏看她时流露出来的感情一样。 她不禁有些心疼何母,可她是执法者,无论面对什么样的案情,她都不能有自己的私心。 两人很快离开何家。 匆忙赶到何母所说的住处。 如她验尸时推测的一样,这个住处虽然面积不大,但十分奢华,又处于安静的巷子里,极其符合案发现场的各项条件。 颜月示意落风去堵后门,她只身前往大门。 只一眼她便看出,大门的铁锁开着,被人从里面上了插销。 好在大门并没有严丝合缝,轻轻推开后,她的手指能轻而易举的拨动插销,没一会,插销落到一边,她闪身进入住宅。 第193章 一定要坚持 颜月放轻脚步,尽量不发出一丝声响。 越靠近里面,空气里的血腥味就越浓。 她跟着气味一路向前,最后停留在一间内室的门口。 内室的大门严丝合缝的关着,她不敢轻易推动,只得绕到一侧的窗户,用指间窗户纸捅破,仔细观察里面的情况。 只见屋子的正中央放着一个巨大的木桶,木桶里盛着正在冒白气的热水。 待白气被吹散一点,她才清楚的看到,里面的热水竟然是腥红色的。 再往一侧看,一个片缕未挂的小女孩,正浑身惨白的倒在一侧,她的身上到处都是割伤,手腕血管处的伤口,还在不停往外渗出鲜血。 如她设想的那样 ,何氏一直都在将小女孩的血混入洗澡水中,想借此改变什么。 这时。 何氏魔怔般的低喃声响了起来。 “他的血可以让花类起死回生,你们的血肯定也能让我变得越发迷人,二哥会瞧上我,这世间所有人都会对我移不开眼,我想要什么便有什么,我才不需要别人同情的目光,我要的是羡慕、是爱慕、是仰望,不是同情……” 说到‘同情’二字,她整张脸都开始变得扭曲狰狞。 而后,她哗的一下从浴桶里站起身,怒不可遏的望向倒在地上的小女孩,“是你的血还不够,肯定是因为你的血还不够。” 话音一落,她迈出木桶,拾起桌案上的匕首, 就要朝小女孩的手腕再次划去。 原本一动不动的小女孩,好似察觉到了危险在靠近。 她忽然挣开没有聚焦的眼睛,无力的朝何氏求饶道:“放过我……好不好?” “放过你?那谁来成全我?”何氏用力的拽起地上的小女孩,对于改变自己的追求,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颜月看到小女孩眼神里的绝望,如一把利刃般在她心底扎了一下。 她不再犹豫,扯着嗓子喊了一句,“秦二爷,这里就是何氏名下的住处么?你说她真的在这里么?” 何氏手里有刀,还有小女孩这个人质。 她千方百计犯下案子,为的就是想要改变秦二爷看她的目光。 所以,颜月才会故意喊出秦二爷的名号。 果然不其然。 内屋里的何氏面色一面,她疯了似的扔下刀,把小女孩拖拽到角落里,而后又手忙脚乱的开始穿戴衣袍。 颜月见时机已到,连忙溜到正门口。 随着插销从里面拨开的声音响起,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缝。 何氏像个没事人似的,从屋子里闪身而出。 正当她想将门原样合上,一直等在一侧的颜月利落的抬手,直接击中她的一处昏睡穴。 何氏连哼都没有哼一声,直接昏死过去。 颜月嫌恶的踹了她一脚,而后进入内屋,迅速找到不能动弹的小女孩。 小女孩浑身冰凉,失 血过多的她,生命体怔在渐渐剥离。 许是她心底还有一个很深的执念,所以一直强撑着没有陷入昏迷。 “你是舒离?”颜月小心的把她抱到一侧的床榻上,替她盖上薄被。 她手腕上的伤处虽然还在流血,但已然流不出太多,不用急着处理。 小女孩先是一怔,而后用力的睁大眼睛,“你是哥哥……哥哥派来寻我的人是不是?” 这段话,她说的很吃力。 几乎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说完之后,她整个人不受控制的痉挛了一下,“好冷。” 颜月心疼的点点头,“是,我会想办法救你的,你哥哥还在等你,所以你一定要坚持住,好不好?” 第194章 秘密捂不住 舒离的眼里出现了一丝光亮,不知是因为看到了希望,还是听到了相依为命的‘哥哥’二字。 “好。” 颜月小心的看了一眼门外,何氏还躺在地上,落风听从安排,一直守在后门处,并没有进入宅院。 身为法医的她,自然知道该怎么急救。 可她平时隔空取物带过来的东西,体积越大,需要用到的精神能量就越多。 尽管上一次在阴差阳错之下,让她知道自己的血可以令自己在使用金手指后,不会产生一连串的副作用。 但她现在想尝试取过来简易的输血装置,不管能不能行,她都要再一次突破自己的极限。 思及 此,她小心的放下舒离,而后闭上眼睛,全神贯注的集中精神,脑子里只剩下了现代的输血装置。 随着空气的晃动,好似有一双大手正在抽空她浑身的力气。 困意排山倒好而来,压得她的眼皮又沉又重,只想就此睡过去,将脑海里所有想要的东西都抛开。 她知道,这是想取过来的东西,超出了她承受范围的结果。 所以,她毫不犹豫的咬破舌尖,将满腔的鲜血咽了下去。 鲜血入喉的瞬间,原本倾巢而来的困意,瞬间烟消云散,身体里的血液在沸腾,连带着精神也变得亢奋了起来。 她顾不上多想,再次加重想要输血装置的 意念。 下一秒,只听咚的一声闷响。 她想要的东西出现在地面。 颜月心底一喜,连忙找到快速验血的试纸,给舒离做了个血型测试。 确定完血型,她再次施展隔空取物,从现代取过来与之相配的血浆。 精神力耗损得差不多了,她就咬破舌尖用自己的血继续,直到一切准备妥当,她才熟练的开始替舒离输血。 整个过程,她不敢分心,更不敢让视线从舒离的身上挪开。 一旦察觉到输血装置要消失,她又重新凝聚一次精神力,让若隐若现的输血装置重新变成实体化。 这是她第一次试验这么繁琐的操作。 可 一想到舒远与舒离兄妹的目光,她便十分坚定的告诉自己,一定要做到。 不知道过了多久。 一袋血浆终于输完。 舒离的脸色慢慢有了丝红晕,身体也没有先前那么冰凉。 整个过程她都没有昏睡过去,所以身边出现了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 但她身子很虚弱,以为看到的一切都是戏法,是自己幻想出来的东西。 尤其是在输血装置凭空消失后,她越发认为方才的一切都是臆想。 颜月刚想叮嘱她几句,门口忽然响起何氏的惊呼,“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颜月浑身一滞,身形僵硬的转身迎上何氏惊愕的视线, “你居然醒了?” 何氏被她盯得浑身哆嗦,她害怕的后退数步,“你不是人,你肯定不是人。” 颜月直想扶额。 她刚才只顾着救人,根本没有注意到何氏的状况,眼下知道自己秘密的人越来越多,她实在担心,总有一天纸终将会包不住火。 正当她绞尽脑汁的想着应对之法,何氏倒退的步伐骤然停顿。 而后,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疯魔般靠近颜月,猝不及防的抓住她的袖子道:“你是神仙,你能将奇奇怪怪的东西变出来,还能将之变走,那你是不是能赐我一颗仙药,我要让所有人都目光追随我,我要让二哥也尝尝冷眼的滋味。” 第195章 荒谬的言论 颜月的眼底霎时划过一抹狡黠之色。 “我身上并没有携带你需要的东西,若你不对人提及我的身份,我自会把你需要的东西给你。” 何氏连想都没想,如捣蒜般点起头,“我听你的,我什么都不会说。” “好,那我便带你去取。”颜月带着她往后门走。 何氏实在太想要改变自身容貌了,她并没有察觉到危险在降临,反而美滋滋的跟在颜月身后,一副已然国色天香的模样。 很快,两人一前一后的到了后门。 一见到颜月,落风立即接收到她的眼神授意。 不过眨眼间,还沉浸在美梦中的 何氏便被何氏制住。 看着突如其来的一切,何氏总算是从癫狂中清醒了过来,“你们……你们是来抓我的。” 哪怕颜月真如她所见到的一样,能凭空变出来东西,可以给她非同一般的神药,可一旦她被抓住,再好的药又能改变什么?迎接她的是以命偿命,是没有未来。 想清楚这些,她拼命的挣扎起来,“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颜月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狰狞的脸,因为用力,她额头上的青筋凸显了出来,发簪掉落至地,一头乌黑的长黑如鬼怪般披散而下。 “你涉及杀害两名小乞儿,人证物证皆在, 你觉得,你还配呼吸到鲜新的空气么?” 何氏怒目圆瞪,恨意滔天找盯着颜月,“你在骗我,你竟敢骗我?” 颜月的脸色冷了下去,“你为了改变自身,竟然不惜对两条幼小的生命下手,依我看,你是疯的不轻。” “我没有疯,我亲眼所见,他的血浸湿了那片花簇,然后,得到鲜血滋润的花开始争相斗艳,花都可以,我肯定也可以,我气极了二哥看我的嫌恶眼神,只要我变得更好看、更娇媚,二哥定会对我有所改观,我堂堂何家嫡女,怎么可能连一个病怏怏的庶出都比不过?” “你疯了……”颜月看着她 ,重复的说着,“你真的疯了。” 她要给落风造成一种何氏疯了的暗示,那么,在审讯期间,何氏不管说出什么,他们都会当作疯言疯语处理。 何氏哪能猜得中颜月的心思,颜月越说她疯,她的反应便越大。 “我没疯,若你是我,你也会跟我一样,不过就是两条贱命而已,她们能给我换来天下无双的容貌,她们应当觉得荣幸才是,你看看你自己的脸,难道你就不想变一张脸么?难道你就不抵触别人看你的异样目光么?难道你就不怕心爱之人的目光,一分一刻都不愿停留在你的身上么?难道……” “贱命? ”颜月讥讽的勾起半边唇,“怎么?你觉得你比他们高贵?高贵在哪里了?是多两条腿两只胳膊?还是多两双眼睛两张嘴?” 何氏睁大猩红的双眼,红血丝肉眼可见的布满了她的瞳孔,“你拿她们与我比?她们配么?我生来优越,而她们呢,生来便低如尘埃,我能用得上她们,应当是她们的福份才对。” 听到何氏的这番歪理,就连向来不会表露个人情感的落风也是忍不住的皱起了眉头,“你高贵,你的命是命,别的人就不是,那你眼下被捕了,你的高贵会让你逃出升天么?你还不是照样要给你眼中的‘贱低’者偿命?” 第196章 她是人是鬼 何氏一噎,满脸涨得通红,想说点什么反驳落风,却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颜月见自己想要的效果达到了,当即示意落风不用再与何氏废话,“你先带她回刑部羁押,再派人通知一下顾安,我在此守着舒离。” “舒离还活着?”落风诧异的看向颜月,得到她的点头确认后,他的脸上难得的浮起一丝笑意,“太好了,我这便按颜姑娘说的去做。” 告别颜月。 落风带着何氏赶往刑部。 在刑部门口,两人正好遇到了独孤长留。 何氏为了逃罪,嘴里不停嘟哝着一句,“我真的看到了,她能把东西变出来又变走,她不是人 ,她迟早会害了你们的,我将我知道的一切都说了,是不是可以将功赎罪了?” 落风对她的话嗤之以鼻,“若颜姑娘当真如你说的那么神奇,她第一个会将主子变……” ‘不见’二字到了他的嘴边,又被他原样咽了回去。 何氏还在坚持她的言词,落风干脆把一团布塞进她的嘴里,好让耳根子清净清净。 独孤长留一直站在大门处,原本他是想要离开刑部的,可万万没有想到,他会从何氏嘴里听到这些。 他的脑海里,不由的回想起那日在宫中所见。 她——当真拥有那种能力? 另一边。 颜月一直守在舒离的身 边,直到顾安带着两个医童赶至。 顾安注意到了屋子里盛满血水的木桶,再扫视一眼女童的状况,他的眉头不由的往上一挑,“不对啊。” “怎么不对?”颜月一边在旁边盯着医童抬走舒离,一边分心反问顾安。 顾安‘啧啧’两声,“若是在你之前,我遇到这名小女孩,我只会双手一摊道出一句‘没救’,你竟然能把她救活,难道……” 他谨慎的环顾一圈四周,确定医童已经远走,才小声的把后话道出,“你用了你的血?” 颜月瞪他一眼,“一个人血真能做这么多事,那还要你这个神医做什么?” 顾安点点头,“也 是,你的血能克毒我信,医书上有过这类的记载,要说你的血能起死回生,这肯定是天方夜谭,如此,你是怎么将她救回来的?” 颜月没好气的抬手,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大人的事,小孩别过问。” “什么小孩?”顾安气得跳脚,恨不得插腰跟她理论一番,“我已经束发了,我哪里小了?” 颜月上下瞅他一眼,“除了脾气不小,别的地方都小!” 顾安:“……” 颜月在等顾案过来的时候,把案发现场都查看了一遍。 她找到了院子里掩埋的乞丐服,当中除了有舒离的之外,还有盈儿的,可以做为证物呈上去。 案件发展到这,已经算是板上钉钉。 她最后看了一眼泛着腥气的木桶,而后快步离开那个令她作呕的内屋。 顾安紧跟在她的身后,喋喋不休的八卦了一句,“你失踪那日,王爷火急火燎的跑来问我小九的事,是不是发生什么了?” 颜月诧异的放慢了脚步,“你不是说小九之事十分忌讳,不让我问的么?” 顾安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先前是瞒了王爷一件事,那日秘密被戳穿了,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话音一落,他又摆出一副巴结讨好的模样,“我保证替你好好医治那名小女孩,你就行行好,告诉我那日发生了什么好不好?” 第197章 去一个地方 颜月静默不语。 顾安仍在喋喋不休,“我看王爷八成是疯了,这几日状况瞧着就不对,我必须得弄清楚那日发生的事,才好对症下药帮他度过难关,你……” 说到这里,他一把揪住颜月的袖子,停在原地不肯再走。 “你是不是在记恨王爷带走你的一双孩子,所以不愿意告诉我?” 颜月难得看见他正经的模样,不禁冷笑一声,“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的问我?” 顾安蓦地咬紧唇,“你有什么资格记恨他?若王爷有个三长两短,我与你势不两立。” 颜月瞅他一眼,“他能有什么三长两短?你想知道发生了什么,直接去问他不 是更好?” 说完,她甩开顾安的手,想要继续离开。 哪知道,顾安的小孩脾气也上来了,接着拖住她不许她走,“今天你必须要跟我说清楚,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如果我不说呢?”颜月唇角微扬,“你敢对我如何么?” “我……”顾安气得直跺脚,“你知不知道王爷若是变成另一个人后,极有可能就变不回来了?我必须要把一切能让他变成另一个人的事情,扼杀在摇篮中。” “你不用跟我说这些,因为这些与我无关。”颜月的心情霎时复杂了起来,烦燥的怼了顾安一句。 风离陌再可怜,也抹不掉他抢走她孩子的事实。 “ 怎么与你无关?是王爷带你去了一处地方,才会变成另一个人的,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将他唤醒么?”顾安红了眼睛。 颜月仍然不为所动,“那是他的事,我……” “你不就是气他抢走了你的孩子?”顾安紧了紧拽住颜月袖子的手,“你跟我去一个地方,就什么都知道了。” 原本,他是答应了自家男神,什么都不会透露,可眼下,这些事情关乎到了男神的身家性命,他不得不做出违背的决定。 颜月被他拽着往前走,她挣扎了几次都无济于事。 她知道以顾安的性子,一旦决定了什么事,九头牛都拉不住他。 只得耐着性子跟他走 。 两人上了马车,顾安一言不发的斥退了侍卫,自己驾车朝一个方向急速驶去。 终于。 马车停在了一个山脚下。 通往山上的道路边,有一家不起眼的茶铺。 茶铺里张罗忙碌的小二与掌柜,虽然乍一看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仔细观察,还是能够分辨得出,他们收敛了锋芒,下脚有力,一双眼睛如鹰般锐利,好似什么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见到顾安。 他们竟停下手里的活计,不动生色的点头致意了一下。 顾安生怕颜月会跑路,一直拽着她的袖子往山上走。 颜月心里也憋着口气,不愿意多问他的目的。 直 到两人停在一个水潭边上,四下异常安静,就连虫鸣的声响都没有。 顾安忽然拖着颜月往水里跳。 噗通一声,颜月猝不及防的呛了好几口水。 她还没来的及做出反应,整个人便被顾安带着往潭底潜去。 本就怕水的她,浑身松软的没有一丝力气,只得本能的揪住顾安。 如果水里能说话,她保证把顾安的祖宗几代问候个遍。 好不容易潜到潭底,不知顾安在哪里摸索了几下,潭底瞬间冒起一阵水泡,两人随即被暗涌一卷。 待颜月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已经能够呼吸了。 她跟顾安浮在一个水滩的岸边,旁边是一个空间极大的水下洞穴…… 第198章 活着的希望 颜月一巴掌呼到顾安的身上,“你平时像个孩子就算了,你要带我下水,是不是该事先问我一句怕不怕水?” “你怕水?”顾安抓住她话里的重点,印象中,小九也是极其怕水的。 颜月没好气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所以,你带我来这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顾安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受她提醒,这才从地上爬起来。 “你自己仔细看看。” 颜月这才注意到,水下洞穴里的空气很冷,好像是一个天然的冰柜似的。 在洞穴的中央,放着一块巨大的水晶。 水晶上方浮起丝丝白气,隐约中,还泛出 了晶莹剔透的七彩之光。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块水晶的时候,颜月总觉得里面有什么人在呼唤自己。 她一步步挪过去,当靠近水晶棺体的时候,整个人忽然僵在原地,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里面的一双孩子。 他们还那么小,身体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唇眼紧紧闭着,仿佛没有了生机。 “怎么……怎么在这里?”她只觉得一股血液从脚底板升起,瞬间窜上了脑门。 而后,她疯了似的扭头,盯向还站在岸边的顾安,“他说过会好好照看我的孩子的,为什么……” “为什么?你为什么就不能把王爷 往好了想?”顾安冷静的打断她的话,“那日在官船上,你生下的一双孩子气息微弱,连哭都不会哭,他们体内残留着胎毒,是你带给他们的,王爷怕你承受不住这个事实,不仅命所有人闭口不提,还千方百计的替你找到这个水晶棺,让一双孩子假死在里面,争取早日找到良药,再将醒过来的他们,送还到你身边。” “你说谎。”颜月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了锅,顾安的一字一句,不停的在她的耳边回想。 她想到了这段时间以来,风离陌的所有容忍与静默。 她想到了自己的指责与愤恨。 她不愿意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因为她害怕,她会欠他更多,欠到一种还不起的地步。 “若你不信,你自己去验一验两个孩子的状况,你再去问一问当日的产婆。”顾安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自顾自的低喃出一声,“也不知王爷瞧上了你什么,竟然如此上心的待你。” 颜月的双腿忽地一软,若非扶住水晶棺的边缘,整个人差点就要瘫软倒地。 “他……他……” 千言万语哽在喉头,却怎么都吐不出来。 顾安叹了一口气,“这水晶棺只能保两个孩子一年,就当是为了你的孩子,你也该告诉我那日发生了什么,只有这样,王爷才能尽力去帮你寻到 救治孩子的办法。” 颜月一听到‘一年’两个字,她眼眶里的泪水终于抑制不住的滚落。 她半趴在水晶棺上,隔着厚重的棺盖,慢慢的抚摸着两个孩子的小脸。 “我不知道你体内的毒是怎么来的,又是怎么过继到两个孩子身上的,但上次在医馆,我借故取过你的血,也给两个孩子用了,可惜……你的血对他们毫无作用。”顾安一步步走近,停在颜月的一米之外,“或许,要找到改变你体质之人,才有救回两个孩子的希望。” 颜月抚摸棺盖的动作一滞,“改变我体质的人?” 那人——是她跨时空都要追缉的凶手啊! 第199章 揭开过往事 颜月十分确信,改变她体质的人,正是原主幼时救过的人,而那个人,在好几条线索里,与幕后人的身份重叠在一起。 所以,她比任何人都想要找到他。 现在唯一还能追查下去的线索是听雨楼,因为那人知道自己上一世的所有事情,还去老婆婆那取了东西逼哥哥就范。 看来,是时候要与哥哥见一面了。 她将脑海里杂乱的情绪一一抛开,视线牢牢的锁定在两个孩子身上。 “风离陌……为什么要帮我?” “大概是他上辈子欠你太多吧。”顾安烦燥的甩了一下头,“反正这辈子,他是没做过什么亏心事,要有,也并 非是他的本意。” 颜月以为他是在指上一世的事,沉吟了几秒后,把他问的事情如实道出。 “那日他带我去了小九的坟前,想看看我是什么反应。” “等等。”顾安如同听到天书一般,不可思议的迎上颜月的视线,“王爷去了小九的坟前?还是带你去的?” 颜月点点头。 “他不可能平白无故带你去的。”顾安抓住事件的重点,“他带你去,肯定是想要证实什么,你与我说你怕水,小九也怕水,难道……” 他的眼睛蓦地瞪大,“你是小九?可不对啊……” 下完这个定论,他又自顾自的否定。 “小九已经 死了,是我亲自收殓的,也是那会,我才得知小九并非男人,因为害怕王爷追悔,所以我一直瞒着他,直到那日他来追问我,我才把实情告诉了他,他带你过去,根本没有什么好证实的。” 颜月只觉得后背一阵冷汗。 活阎王的直觉实在是太可怕了。 “看来,能影响到王爷情绪的人仍然只有小九。”顾安在原地来回踱了几步,“纵使是与他有婚约的颜小姐病逝,他也没有像那日那般失去自控能力。” 颜月皱了皱眉,这是她第一次听顾安提及原主。 “我知道了。”顾安一拍大腿,紧接着在自己脑门上狠敲了好几下,“是我造 的孽,现在全报应在了王爷身上,不行,我得去给颜小姐烧几柱香,拜托她行行好,要怪就怪我,不要怪罪于王爷。” 说话间,他示意颜月离开。 颜月被他一拽,这才从怔神中清醒过来,印象中,活阎王从来没有做过对不住原主的事,那顾安的说词又从何谈起? “你们对颜无双做了什么?” “没……没有什么。”顾安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颜月忽然想到自己的遭遇,她一字一句道:“事情发生在十一个月前?” 顾安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语气越发的结巴,“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颜月原本平缓下去的情绪 ,瞬间炸裂,“你们……” “不是我们。”顾安紧张的咽了口唾沫,“是是……是我。” 颜月咬紧了唇,浑身发颤的盯着顾安。 顾安一剁脚,干脆实话实说道:“那日王爷遭人暗算,被下了那种药,除了女人,根本没有任何解药,我实在没办法了,只能将他带到南阳候府,虽然有些不地道,但颜小姐毕竟是王爷的未婚妻,他们先有夫妻之实,也不算是什么错事,谁知道……” 他顿了顿,“那件事情发生后不久,颜小姐就病逝离开了,我根本不敢告诉王爷,他与颜小姐有过夫妻之实,那个秘密,我瞒到了现在,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第200章 当真是妹妹 颜月如同五雷轰顶般站在原地,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脑海里一遍遍划过当时受到屈辱时的绝望与无助,眼泪汹涌而下。 她经历过的那些,对她的影响到达了刻苦铭心的地步,可对顾安而言,却是一件可以轻巧说出口的事。 顾安并没有注意到颜月的变化,他自顾自的继续追问,“你查案是厉害,但你也不可能知晓这些呀,难道……难道你本就是南阳候府的人?” 颜月直勾勾的盯着他,她这近一年的不幸遭遇,竟是他亲手造成的。 那个她恨过怨过毁过她清白的渣男,竟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有过何种行为。 “丑女人,你……”顾安像往常一样想调笑一句,可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颜月瘆人的眸光吓住。 颜月一瞬不瞬的盯着他,而后朝他一步步逼近,“你知不知道,你毁掉的是一个女人的清白?她可能会遭遇什么后果,你承担得起责任么?” 顾安张了张嘴,下意识的朝后退着,“我……我知道我做的不地道,所以才想着要去她的坟前忏悔,可我当时确确实实是没有别的法子了,若换了是你,你有更好的办法么?除了王爷的未婚妻,还有哪个女人可以替王爷解毒的?” 颜月被他的话噎得哑然。 是啊,不是她就会是别人。 以她的身份与立场,她应该要庆幸是自己。 可为什么,还是会觉得那么难受。 她悲怆的捂住脸,泪水打湿了她的衣襟,可她却连一个哭音都发不出来。 顾安这才意识到不对,手足无措的看着颜月崩溃的模样,“你怎么了?我不过就是提及到了颜无双的事,你哭什么呀?” “我哭什么?”颜月眼里含泪的笑了笑,“如果不是你们,我不会一步步走到今日,你说我哭什么?” “你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颜无双呢。”顾安不明所以的脱口而出,在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后,他整个人呆滞在原地,不可思议的瞪圆了 眼睛,“你该不会真的是她吧?” 可可……可当初颜无双病逝后,他亲自去看过,确实脉搏全无了呀。 颜月一点点拭干眼角的泪水,一日之间,她知道了太多,面对了太多。 她不知道该做出何种反应,更加不知道,是不是还要继续恨风离陌。 于情于理,不管是前世杀她,还是这世侵犯她,那些都不是他的主观意愿。 她行尸走肉般跳下水潭,连两个孩子都没有再看一眼。 她怕水,可她实在太想离开了,凭介本能,她自己浮了上去,而后浑浑噩噩的朝前走着。 顾安跟上来的时候,前方已经没有颜月的身影 了。 只有一些浅显可见的水渍,蔓延到森林深处。 可他追上前后,那些水渍又凭空消失不见了。 他找了几圈没有找到,只能用最快的速度下山,派人通知王爷过来。 另一边。 颜月离开水潭后,便被一个声音叫住。 “是我。” 她不用回头就能听得出来,来人正是前世的哥哥。 哥哥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跟着离开。 两人一前一后消失在密林里。 一柱香的时间,确定周边没有风离陌的人后,两人在停在一处山崖边上,四目相对之下,他期待的问出一句。 “你……你当真是妹妹?” 第201章 发生了巨变 颜月不安的四处张望。 “你怎么在这个时候来找我,若是被风离陌或者皇帝的人看见了,你还是会陷入危险之中的,你……” “你是妹妹。”尽管她的脸跟原来毫不相干,可她说话的语气还有行态举止,与深深刻画在他脑海里人一模一样,“我就知道妹妹不会有事,谢天谢地,你好好的站在了我的面前,只是,你的样子……” 颜月实在没有办法再瞒他,看着他满是宠爱的眼神,她所有的委屈霎时凝聚在喉头,令她鼻尖一酸的同时,喉头也莫名的硬住。 “哥哥……” 她的这一声呼喊,直接承认了自己的身 份。 大公子的脸上没有浮现出一丝怀疑,他激动的向前,上上下下的打量起颜月。 “这么久以来,你怎么也不知道回家?纵使你不想回去,也可以派人送封信回去,当然,我这不是怪你,而是怕你在外面受了委屈,却没有人替你撑腰出气,我……” 颜月眼泪汪汪的看着他,“我知道,若是可以,我也不想瞒着哥哥与爹爹。” 大公子抬手,轻轻的抚了抚她的头,“你也有你的理由,我与爹都会理解,只是,我们希望你知道,不管你遇到多大的事,我们与整个听雨楼,都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颜月闻言,心底越 发的感动了。 他不仅没有怪她隐瞒,反而在她自责难受的时候找理由替她开脱。 “我……” “你变成眼前这副模样,肯定经历了很多,你想说便说,不想说,我也不会勉强你,我今日来,最主要是想亲耳听你承认身份。” “我知道哥哥事事为我着想,所以,我会将所有事情,原原本本的说清楚。”颜月认真的抿抿唇,而后长长的吸了好几口才,才开始从现代的事说起。 大公子听的认真。 颜月说的条理清楚。 尽管很多事与人都难已理解,但大公子听完之后,并没有怀疑真假与虚实,而是花了一点 点时间消化,而后轻轻的问她一句。 “你打算如何?” 上一世杀她之人,与这一世毁她清白之人为同一个,他一个旁观都能看得出来,两人的牵扯颇深。 “哥哥难道不会觉得我说的一切,太过匪夷所思么?我是做了听雨楼二小姐一段时间,可我……终究不是她。” 大公子笑着摇了摇头,“你就是妹妹,你继承了妹妹所有的记忆,还好端端的活在这个世上,便够了。” 颜月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对了,我出来时,爹说过,玉帛落在战王爷的手里,他是放心的,事实上,就算他不来取, 爹也会找个合适的机会将玉帛给他。”大公子主动岔开话题,不想看颜月一直沉浸在悲痛中。 “为什么?”颜月的注意力果然被他的话题吸引。 大公子的脸色顿时凝重了几分,“因为那块玉帛,本就是她母妃临死前,托人送到听雨楼的。” 颜月诧异的瞪圆了眼睛,“他母妃?”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风离陌的过去,隐隐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大公子点点头,当即把那段沉封的往事,慢慢说与颜月听。 “许多年前,先帝还在世的时候,当今的皇上还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王爷,突然有一日,宫中发生了一场巨变……” 第202章 知道了一切 颜月没有作声,而是静静的等着大公子的下文。 大公子看着她的眼睛,清清楚楚的把风离陌母妃的过往说了一遍。 颜月听完后,良久都没能回神。 “她母妃当年,居然遭受了那么多的罪过?” 皇帝为了陷害当时的太子,不仅把风离陌的母妃送到太子床上,再来个抓奸把戏,还在利用完她后,又把她送给觊觎她许久的临国皇帝,换取玉帛。 玉帛到后,他也没有按照约定的那样,秘密将她接回来,而是派了杀手,毫不留情的将她抹杀,因为他成了皇帝,他绝对不会允许污点存在。 所以,幼时的风 离陌才会在经历过那些之后,分裂出另一个人格。 那个人格害怕他的感情,会成为复仇路上的绊脚石,所以,他才会在风离陌动情的时候出现,不顾一切的掐动所有令其动情的因素,包括——前世的自己。 颜月又惊又震,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何种反应。 风离陌比她想象的更难,他背负着母妃的仇,还背负着所有因他而起的因果,他本就孤傲少言,把所有的压力都沉积在心底自己消化。 她难已想象,她因为两个孩子对他无端指责的时候,他那面无表情的冷脸之下,又是怎样的惊涛骇浪? 如今,她还知道了 他是毁自己清白之人,那他就是两个孩子的父亲,无形之中,他们之间的关系,被命运牢牢的锁定在了一起。 “事实上,临国皇帝给皇上的玉帛为假,战王爷母妃手中的那块为真,他母妃早就料到了自己会出事,所以才会将玉帛送到听雨楼。”大公子面色复杂的拍拍她的肩膀,“我出门时,爹还交待过,不会过问你与他之间的事,爹说了,那是你们的缘份,但若是他敢欺负你,我们听雨楼亦不会惧他半分。” 颜月感动的点点头,又与大公子说了很久的话,而后才让他离开。 这会子夜幕已经降了下来,她凭借记忆,一 个人静静往那个水潭走。 方才跟大公子说话的时候,并没有人搜山找她,可见顾安的袋瓜只用在了医术上,傻乎乎的以为她下山了。 之所以要重新回到水潭,是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接下来的事与人。 然而。 她还没有走到水潭,远远的便到风离陌挺直的背影,屹立在一片月色之下。 他的影子倒映在潭水里,微风拂起他的三千长发,也拂乱平静的潭水,令他举世无双的倒影泛起一阵阵涟漪。 他似乎听到了声响,木然转身,平淡无波的看着她。 颜月停在原地,与他四目相对。 两人谁都 没有急着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就那样相互看着,好似有千言万语要问要说,到了嘴边之后,又化成了眼底的一抹复杂之色。 终究还是风离陌先开了口,“你都知道了?” 颜月点点头,好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对不起,我错怪你了,还要谢谢你,为了两个孩子,付出了这么多,也承受了这么多。” “他们不会有事的。”风离陌说起这句类式承诺一般的话时,语气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的在意两个孩子,看着他们面无血色的小脸,他甚至愿意拿自己的命,去换他们无忧无虑的笑脸…… 第203章 谢谢她坦白 颜月忽然朝他走近,在离他只有半步远的时候站定,下意识的环住他的腰身,将头埋在他的怀里,轻轻的道了一声,“对不起。” 风离陌浑身一滞,没有想到她会突然贴近过来。 两人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能够清楚明了的感受到对方的体温以及心跳。 一时间,他竟然有些许的恍惚,好似回到了很久以前,那个‘少年’眼巴巴看着他的时候,他也这样动情过。 “你……” “对不起。”颜月又道了句歉,这三个字音落下后,她的鼻尖无比的酸涩,无数话头到了嘴边,又化成了一句句哽咽的‘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 。”风离陌不解,但还是犹豫着抬手,在她的背上拍了拍,“相反,瞒着你的人是我。” “不是,是我。”颜月泪眼婆娑的抬眼看他,“瞒着你的人是我,一直都是我。” 风离陌眸眼微动,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颜月的情绪已经到了奔溃边缘,她没有办法再控制自己,把所有的秘密吞回肚子,一想到风离陌的过往,一想到他想抓住幕后人的原因,她便意识到,她与他一直都是处于同一战线的人,她抓幕后人是为了改变历史,而他抓幕后人,是为了要幕后人替自己母妃证实清白。 毕竟,幕后人是前太子的后嗣,他的话,自然有人信。 “我……我是小九,那个日日跟在你后面转悠查案的小九,那个被你埋于小岛上的小九,那个骗了你性别的小九,我……” “我就知道你是她。”风离陌紧紧的拥住她,声音有轻微的发颤,“回来就好。” 颜月张了张嘴,原以为,他会惊讶会疑惑,可没有想到,她承认之后,他除了满心欢喜之外,再没有别的情绪。 “你就不好奇,我明明死了,为什么还能好端端站在你的面前么?” “不好奇,回来就好。” 他的话简短明了,她却从当中听到了难已压制的激动。 “你不好奇,可我不能不说。”颜月长长的吸了一口气,从 他的怀里离开,而后双眼直直的盯着波光粼粼的水潭,“我是小九,我也是颜无双,或许顾安已经跟你说了我的奇怪,下面躺着的两个孩子,是你的!” 风离陌错愕的愣在原地,好半晌都没能回神。 “我……我的?” “若她真是颜无双,那就是是……是王爷的。”顾安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硬着头皮把当时的情况与他说了一遍。 风离陌起初还在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而后重新将颜月揽回怀里,“幸好我没有做出错误的选择,幸好……幸好……” 千言万语,只化成了幸好两个字。 他不敢去回想,如果当初一念之差做 出别的选择,那他与她,是不是真的会渐行渐远。 难怪他一直对自己饱有敌意与警惕,原来竟是因为她的双重身份。 “没事了,都过去了。” 他真心的感谢她能坦白一切。 以后不管遇到什么样的事,他都会挡在她的面前,替她遮住所有风雨。 “其实,除了这两个身份之外,我还是我。”颜月抿了抿发涩的唇,“我从很远很远的以后来,在那里,发生过无数与幕后人相关的案子,我的家人全部命丧他手,所以,我费尽心思的过来,是想从源头上阻止他,或许,很久很久的以后,我的家人,以及那些无辜丧命的百姓,都能好好的活着。” 第204章 你真的疯了 颜月生怕他不理解,又细致的把穿越换成还魂解释。 风离陌的接受能力很强,她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见她还想说下去,他直接抬手捂了捂她的唇,“你无须解释,只要是你,我便满心欢喜,我对不住的两个人皆是你,我们之间还有两个孩子,尽管我们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我们可以慢慢相处,总有一日,你会慢慢接纳我,两个孩子也会好起来,你我想做之事,都能圆满达成,那时,你能否答应我一个要求?” 他说的很慢,隐隐中透了一丝紧张。 颜月意识到了他想说什么,“我不会再走了,我也回不去了,这是 我最后一次机会,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完成我还魂到这个朝代的任务。” 说完,她明显感觉到风离陌舒了一口气。 两人不再多说,彼此静静的看着对方,好似只要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在想些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颜月眼角的泪水都风干了,她才扬唇轻轻的笑了一声。 “误会了这么久,仇恨了这么久,突然释然了,一时间还真有点不习惯。”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风离陌的眉眼间也起了丝笑意。 两人手牵手,跟老熟人似的,没有一丝隔阂。 他们先去看了两个孩子,而后一起下山回到刑 部。 因为次日要入宫赴宴,颜月决定连夜突审一下何氏。 毕竟,何氏拐走盈儿的现场有木人出现,或许,何氏与幕后人有过联系。 再见到何氏,她已经没有了在秦家时的风采,整个人颓靡的缩在椅子上,双手被缚在身后,头发披散下来,脸上还残留着倒地时因刮伤而渗出的血迹,狼狈极了。 何氏先是恨恨的看了颜月一眼,而后又露出贪婪的神色。 “我看到了,你能变出奇奇怪怪的东西,你一定是神仙下凡,你手里一定有能让我变得国色天香的神药,你给我……给我!” 她兴奋的挣扎了一下,许是绳子 勒的太紧,触到了她身上的伤,疼痛之下,她呲牙咧嘴的停了下来。 颜月跟风离陌对视一眼,他已经知道了她所有的过往,自然相信何氏的话,但她不能把这些秘密让其它人知道,否则,后面肯定会引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所以,她自然的笑了笑,“为了吸引男人,你当真是疯了。” “我没有疯!”何氏喊了一句。 颜月轻蔑的勾起半边唇,“你说我能变东西,有神药,那我想问问你,我若这么神通广大,为何不先让自己变好看?” 何氏一怔,不知所措的盯着颜月极丑的半边脸,她嚅着唇,想说点什么,可却连 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颜月加重语气,“连你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你已然疯到了一种出现幻听幻觉的地步,所有一切都是你自己臆想出来的。” 此话一出,原本对这些说词有些兴趣的官差们,一个个悻悻的错开视线,在心底自嘲一声:当差这么久,差点就要相信一个疯子的话了。 何氏无声的摇着头,实在找不出可以反驳颜月的话。 于是乎,她顺着颜月的意思往下乱想,自己是不是真的疯了? 颜月见目的达到,她这才起身,朝何氏所在的方位踱近几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的眼睛。 “木人——是谁给你的?” 第205章 大胆的推测 何氏的脸上划过一抹畏惧之色。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颜月看出她在说谎与逃避,当即冷斥一声,“第一名死者被你带走的现场,遗留有一个木人,那个木人,牵扯到了别的大案,那可是灭九族的大罪,你若是不老实交待,那便自己想想,去了阴曹地府之后,要怎么跟为你陪葬的族人交待。”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软硬兼施的继续道:“我去你娘家走过一趟,从你母亲的谈吐言行可以看得出来,你自小便被她捧在手心里宠着,我倒是开始有些同情她了,她操劳半生,什么儿女福都没有享到,却要为了女儿的误入歧途 ,葬送掉自己乃至其它家人的身家性命。” 何氏张了张嘴,眼底划过一抹动容之色。 可很快,她又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东西,顿时僵硬的朝一侧扭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颜月眯了眯眼,她擅长观察人的微表情,自然知道何氏有所隐瞒。 她站起身,做出一副不愿再与她多说废话的模样,“既然如此,那你就在这里等着你家人前来相聚吧。” 说完,她示意风离陌一起离开。 然而,还没等她迈步,何氏便歇斯底里的喊道:“我说……我说还不行么?” 颜月不动声色的勾了下唇,重新坐回原来的位置。 何氏像打了霜的茄子,蔫蔫的垂下头。 “他说……他手里有能够圆我美梦的药丸,只要我犯案后,把木人放置在受害者身上,他便将药丸给我,可我害怕极了,哪里敢让人发现受害者的尸身?所以没有听从他的话,至于掉落在拐走小乞儿现场的木人,是我不小心落下的,当时实在是慌乱极了,后面也不敢回头去寻,反正除了那个奇奇怪怪的人,再没有别人知道木人曾经在我手里。” 颜月皱眉,“他为什么要给你木人?” 何氏抬眸看了颜月一眼,“他说他要京中,乃至整个西凉大乱,你信么?” 颜月没有作声。 假若幕 后人可以洞察所有命案,以及推动那些心底尚有疑虑之人犯案,那每起案子的现场,都会留有他特有的木人,纸是包不住火的,随着案子越来越多,总有一日,西凉会变得人人自危。 幕后人的动机,与他们先前推算的相差无几。 他为了报仇,已然到了一种走火入魔的地步。 “你有没有见过他的样子?” 何氏摇摇头,“他来寻我时,戴着面纱斗笠,但我可以听得出来,他的声音很年轻,淡淡的,身上还有股子死人味,别问我为什么知道那是死人味。” 她沉默了好一会才道:“你也知道秦家死了人,我在他身上嗅到的,正 是尸身放置几日后的气味,还带着一股子轻微的血腥气,我这辈子都忘不掉。” 因为受到鲜血的启发,她才会走上这条绝路,所以,死人味与鲜血,牢牢的刻印在她的记忆深处。 颜月的瞳孔骤然一缩,提及死人味三个字,她下意识的便想到一个人,再仔细联想一下时间线,何氏与幕后人碰面的时间,正是她生产的时候,落风与她说过,那几日京中出过案子,验尸是由独孤长留做的。 可是,他若是前太子之子,那风离陌为什么认不出来? 不……不对! 他与活死人术有脱不开的关联,相貌、年纪都有可能产生转变,那么…… 第206章 幕后人现身 颜月的思绪一下子打开。 她回想了一遍所有与独孤长留有关的画面,发现他做的事情,只要与幕后人的身份挂勾,便全都符合上了。 “我们之所以一直没有找到幕后人,是因为在他的身上,发生了许多难已用常理去解释的变化,比如说……”颜月迎向风离陌的视线,“他不会变老,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转变容貌,唯一不变的,大概就是他心底的恨,以及他想扰乱整个西凉的决心。” 可她仍旧有一点想不明白。 风离陌做为前太子之子,他的仇恨源于西凉皇室,为什么他会一直杀戮下去,几百年都不曾变过? “难怪… …”风离陌被她大胆的言论惊到,但很快又反应过来,“是我太过中规中矩。” 颜月摇摇头,“别说你了,就连我也是现在才想明白。” 说到这里,她忽然觉得两人的对话有些喜感。 从来不会在自己身上找问题的活阎王,竟然轻易的揽错。 而她,对他不再抱有戾气与敌意之后,语调也鬼使神差的柔软了下来。 两人相互猜忌那么久,合好却在一瞬之间。 许是风离陌也意识到了这点,两人同时笑了笑,刹那间,僵凝的气氛开始冒出粉红色的小泡泡。 落风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一幕,他长长的舒出一口浊气 ,由衷的为他们感到高兴。 但事情还是要禀报的,他上前几步,无奈的打断两人的对视,“主子,王妃,幕后人出现了。” “出现了?”两人不敢置信的盯着落风,“他在哪?” 落风犹豫了片刻,还是把一张纸条递上前,“他没有出现,却将这张纸条送到了刑部,上面说,今晚是大将军的死期,无人可以拦得住他。” “不行。”颜月猛的站起身,“大将军不能有事。” 大将军与将军夫人将她看成亲人,几次三番的帮她,眼下幕后人把魔爪扔了过去,她绝对不能坐视不管。 “你先回去歇息,将军府那边由我去看着 。”风离陌温和的看着她,语调轻缓,隐隐却透了一丝毋庸人质疑的态度。 颜月抿抿唇,她这一日经历了太多风浪,确实有些力不从心。 再且,明日进宫还有一场硬杖要打,她听从他的会比较妥当。 “好,那你……” “放心,将军府不会有事。”他做出承诺。 颜月一阵安心,当即与他分开行事。 落风原本是要送她的,但被她拒绝了。 将军府那边的事大,落风又是风离陌的左右手,两人在一起才能形成一道无人可破的防护。 颜月出了刑部,赶车送她的是一名暗卫。 暗卫将车驾的很稳,她在车厢 里想着事,脑子昏昏胀胀的,没过一会便生出了睡意。 她只得叮嘱暗卫,到了候府后叫醒自己,而后便靠在车厢角落,开始眯眼养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 一股凉意袭上心头,刺激得颜月打了个激灵,猛地睁开双眼。 马车停了下来,车厢里黑漆漆的一片,四周静谧得落针可闻。 “这是哪里?”她不安的掀开马车帘子,在月光的照耀下,她一眼就看到了马车旁边的黑衣人。 黑衣人穿着那身熟悉的黑袍,头上戴着面纱斗笠,将自己整个遮挡得严严实实,令人看不出相貌与体形。 但颜月还是察觉到了。 “是你?” 第207章 谁受委屈了 来人没有回头看颜月,而是用伪装过的嗓音开腔道:“你不是颜无双。” “我何时说过是她?”颜月跳下马车,在离男人两米远的地方停下。 男人忽然转头,隔着面纱阴鸷的盯着她,“她去哪了?” 颜月没有回话,而是直勾勾的与他对视,脱口而出一句,“独孤长留……” 男人显然没有料到她会喊出这个名讳,怔了好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重复的强调一遍,“她在哪?”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才可能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颜月无所畏惧的朝他走近一步,“当然,你可以用严刑逼供,但我可以明确的告 诉你,就算是死,我也绝对不会透吐出半个你想听到的字,不信,你可以试试。” 男人似乎在斟酌,又过了片刻才抬手,将头上的面纱斗笠摘下。 下一秒,独孤长留那张毫无感情波动的脸,顿时显露出来。 他淡淡的站在那里,好像周边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只是一个审视这个世间的神,明明置身事外,却又偏偏深陷其中。 “她在哪?” 颜月张了张嘴,尽管她不愿意相信,但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是真真切切的独孤长留,这个与她有过师徒之缘的男人,真的是她跨越时空要抓的凶手。 “为什么?” 独孤长 留难得的皱了下眉,“她救过我。” 颜月不敢置信的瞪圆了眼睛,就这么简单? 因为原主帮过他,所以,他把恩情记到了现在? “你若不是她,为何知道她救过我之事?为何愿意帮助她的母亲?为何要回到南阳候府?”独孤长留问出一连串的问题,“我亲眼所见,你从坟墓中自己爬了出来,你不可能不是她。” 颜月的心里有点乱,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重要的问题。 “你是从哪里开始,怀疑我不是她的?” 独孤长留没有与她打哑谜,“你被召入宫的那日,我见过你的本事,何氏也见过你的本事,而这些,都是 颜无双不会的。” 颜月没有想到,她露出的这些破绽,能让独孤长留觉察到异样。 确实,他是从未落过网的幕后人,她忽悠人的那些话,是骗不到他的。 正当她想再问,独孤长留再次提及他执着的问题,“她在哪?” 颜月脑袋一热,“我是她,又不是她,这副身体的确是她的,但灵魂是我的,我不知道这样解释,你能不能理解,但事实就是如此。” 独孤长留似乎被她的话弄迷糊了,一向平淡无波的俊脸,荡起一丝丝的涟漪。 良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身体,还是她的?” 颜月点了点头,“是。” 话音一落,她紧跟着追问,“那些个案子都是你蛊惑犯下的?是因为你想扰乱京城?你想报复?” 独孤长留没有作声,还沉浸在刚刚得知的消息当中,无法自拔。 颜月想到风离陌想做之事,连想都没想,她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战王爷一直想要找到你,是因为他坚信,他母妃与你父王之间是清白的,当初那件事,让你失去了一切,他也失去了一切,所以,你能不能与他合作一次?只要你肯当众说出一切,整个西凉的百姓心中,自然有自己的判断。” “他失去了一切?”独孤长留猛的拽开衣领子,露出脖子处的一道疤痕…… 第208章 我成为了她 颜月是法医,自然知道那道疤的特别之处。 疤痕是绕着脖子形成一圈的,有大拇指般大小,像是反反复复,经历了无数处之后形成的。 再联想到他能改变相貌一事,她蓦地瞪圆了眼睛,惊诧的吐出一句。 “换皮?” 独孤长留慢慢的把衣襟拉上,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夜风拂起他的三千长发,迷住他那双仍旧没有波动的双眼。 “你若是经历过我那些,大概会做出比我更狠之事。” 颜月没有答话。 她不是他,她没有他的经历,她无法去预判自己会怎么做。 独孤长留倒是打开了话 匣子,慢慢的把过往的一幕幕揭开。 “当年父王被算计,带着我逃离了京城,去到那个地方……” 颜月静静的听着,他的讲述,跟她猜想的基本无二。 前太子带着独孤长留到了研究活死人的地方,都说虎毒不食子,前太子却拿独孤长留做起了实验。 不知道是哪个步骤对了,独孤长留竟然在一连串的实验中,存活了下来,只是,他的身体也产生了变化,从此不老不死,但每隔三年都会蜕一次皮,变一个样子。 原主救他那次,正是他换脸之际。 那种疼痛,比起活剥刮骨,有过之而无不及。 尽管原主只 是替他遮遮风,挡挡雨,但原主关切的嗓音与担忧的样子,像一束光似的,照顾了他暗黑无边的心底。 所以,他一直在暗中护着原主。 原主被迫害成为植物人后,原本是要一命呜呼的,是他拿自己的血,每隔一月喂她一次,她才会一直活着。 有一个月,他因为正巧遇到换脸,没能及时赶到南阳候府。 颜月这才知道,那一次原主咽了气,她才得已穿越成原主。 “我知道了,你就是那一次,才成为了颜无双。”独孤长留冷冷的盯着颜月,忽然朝她逼近,抬手扼住她的脖颈,“是不是你死了,她就能回来了?” 颜月肺里的空气瞬间被抽干,她的脸色酱得通红,瞳孔开始放大,“唔……” 他是真的要杀她,扭曲的执念冲刺在他的眼神里,没有一丝人性。 她想抬手推开他,可她连动一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她的眼前开始发黑,扑天盖地的窒息感笼罩着她。 正当她以为自己要命丧于此的时候,他突然收了手。 颜月踉跄着退后数步,扶着马车厢用力的干咳起来。 直到肺里充满了空气,她才气喘吁吁的看向独孤长留,“你杀了我,她也回不来。” “嗯。”独孤长留应了一声。 颜月被他这若无其事的一 声,气得想笑又想怒。 可她实在对他无可奈何,只得把情绪强行压下去,“我现在用着颜无双的身体,她喝了你的血,体质也产生了变化,当初被南阳候害死是真,死而复生也是真,你的血,能救人也能害人,我生下的两个孩子,也因为你的血产生了变化,从生下后就没有醒过,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醒过来?” 独孤长留没有答话,而是沉默了许久才问出一句,“怎样才能让她回来?” “她回不来了。”颜月看着他的眼睛,“你还没想明白吗?那次你没能及时喂血给她,所以她死了,我才有机会占用她的身体,成为了她。” 第209章 他也不是他 “不可能。”独孤长留斩钉截铁的反驳她的话,“不可能。” 颜月摸清了他的心理,有恃无恐的瞪他一眼,“如果你不信,尽管试试看。” 独孤长留被她一噎,“你不怕死?” 颜月笑了笑,“我当然怕死,但你更怕颜无双再也回不来了。” 独孤长留居高临下的迎上她的视线,“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我为何会频繁的蛊惑杀人,并且教唆他们在死者身上留下木人么?” 颜月的眸光微动,这句话完全戳中了她的内心,“为什么?” “那本古籍之中,除了活死人之术,还有一种复活术。”独孤长留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只要枉死之 人的怨气进入到木人当中,集齐到一定数量之后,便能施行这种术法,你应当能够猜到,我想要让父王复活,现在除了他,我还能让颜无双回来!” 颜无双浑身一冷,一股寒意从四面八方而来,让她止不住的打了个哆嗦。 “你……简直是恶魔。” 仅凭一本古籍,他就能毫无波动的害死那么多人。 “如果那本古籍上的记载是错的呢?” “错的?”独孤长留垂眸,像是在看自己,“你觉得我变成眼下这副模样,是拜什么所赐?” 颜月张了张嘴,想立即反驳他,可话到了嘴边,却连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是啊! 如果古籍是假的,那他 又是怎么变成活死人的? 如果古籍是真的,她反驳他的话连脚都站不住。 “你不能这样做。”颜月只能重复出这句,“你不能这样做。” “我只想让他们复活,何错之有?”独孤长留难得的冷哼一声,“皇帝为了皇位,杀死之人比我多万千,有谁指责过他?有谁想让他下大狱?为何他能,我就不能?他为的是皇位,我为的是父王与颜无双。” 颜月被他扭曲的观念惊了惊。 明知道他的话没有道理,有违伦理,可偏偏,她没有一句话是可以反驳他的。 “总有一日,她会回来的。”独孤长留一甩袖袍,飞身离去前,留下一句依旧没有感情波动的 话,久久的在她耳边回汤,“在那之前,你要好好活着。” 颜月一屁股坐倒在地。 冷汗从她的额头上滑落,无数个念头在她的脑海里交织闪现。 她没有想到,自己从现代千辛万苦的穿越过来缉凶,竟是一切恶事的起因。 独孤长留是为了复活颜无双,才会不间断的杀人。 一切都是因为她! 思及此,颜月的瞳孔蓦地一缩。 不对。 她不是一切恶果的起因。 就算她没有穿越,颜无双也会死,届时独孤长留还会因为复活颜无双而进行杀戮。 她的穿越,是为了阻止他而来,不是起因,而是终结! 想明白这些,颜月慢慢 站起身,坚定的望向独孤长留消息的方向。 她知道,他不会隐身,他还会利用独孤长留的身份继续在西凉待下去。 因为她没有证据能够证实,他并非真的独孤长留。 看来,她要找风离陌商量商量了。 颜月自己赶车去了将军府,风离陌带着人全都在这里。 见到她过来,风离陌明显一诧,“你怎么没回候府?” 颜月看了他一眼,“那暗卫被独孤长留算计了,独孤长留就是幕后人。” “什么?”不仅是独孤长留,就连旁边的大将军也怔了怔,“怎么是他?” 颜月叹了一口气,“独孤长留也不算是独孤长留,这件事,还得慢慢说……” 第210章 安排妥当了 颜月把知道的一切告诉了他们。 “现在最主要的任务是,要找出他不是独孤长留的证据,如果没有,我们就要做好与他长线作战的准备。” 风离陌的眉头皱了起来,“所以,他说今晚要来将军府为假,是想将我引开后,把你掳走。” 颜月点点头,“将军府应当没事,独孤长留没有长心,再多的人命在他眼里都不过是垫脚石,我无法改变他的观念,只能想办法阻止他。”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而后伸手握住风离陌的手,“我跟独孤长留说过与你合作,说出当年真相的事,但他似乎并不愿意,当年的事,恐怕不能靠他了。” 风离陌反过来与她十指相扣,这是第一次她主动亲近,她的体温从指间传遍他的全身,暖暖的,令他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归属感。 “先找到他的破绽再说。” “我倒是有一个法子。”颜月抿抿唇,独孤长留不老不死实属开挂,想要对付他跟皇旁,她也只能拿出更离谱的手段,“明天宫宴,我会找机会把一种药放到他们的饭食中。” “宫宴饭食会有宫婢层层试吃,外人根本没有机会触碰。” “我的那种药能让人吐露真言,却并非是毒药,试吃之人不会察觉出来的。”颜月的脑海里浮现出现代的一种真话药,那种药经常用于谍报,但不适 用于审讯,因为审讯出来的信息,不能成为证据送上法庭。 不过这里是古代,对代心狠手辣的人,只能用非常手段。 “好。”风离陌一口答应,连问都没有多问。 颜月知道这是一种信任,当即不由的有些感动。 大将军手握重兵,明天会调遣到京城,压制有可能会发生的动乱。 风离陌送颜月回候府的路上。 颜月想了良久才试探性的开口,“如若明天我的计划成功了,你父皇被迫退位,那你……” “我不会。”风离陌灼灼的看着她,“你知道我意不在此。” 颜月的唇角不由的往上勾了勾,“那就好。” 风离陌忽然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这里的事情一结束,你我的执念都了了之后,我们带上你母亲,一同离开这里。” “好。”颜月信他,也开始对以后的日子充满憧憬。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风离陌的眉眼也起了一丝得逞的笑意。 因为她答应了要一起离京生活,那就说明,她不会回到属于她的地方。 颜月回到候府,疯娘一直都在等她。 两人坐在院中说了会话,才一同入睡。 次日宫宴。 颜月与疯娘是用南阳候府家眷的身份入宫的,所以要坐南阳候安排的马车。 颜芷瑶的马车很宽敞,外面坠着好看的饰物,行 驶的时候,发出叮叮铛铛的声晌,引得周边百姓驻步观看,一时风光无限。 颜月与疯娘的马车跟在最后,除了一个驾车的小厮之外,没有一个丫头婆子跟车。 两人穿着一身新做的衣裙,虽然不比早早定制的华丽,但也比平时要精致许多。 疯娘这几日吃的好睡的好,也不像原先那般痴傻,在一身大气衣裙的衬托下,当家主母的气质顿显无疑,反观颜芷瑶的母亲,恨不得把家里所有值钱的玩意都往身上戴,所以显得特别浮夸与小家子气。 颜月垂眸瞅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袍,不禁自嘲一句,“可惜了这身衣服,再好看也遮不住我吓人的脸。” 第211章 要让她回来 颜月不过是自嘲,疯娘却心疼的拉住她的手,“有的人面容好看,心却比煤块还黑,母亲知道你面丑心善,总会有真心待你的人,喜欢你的内心。” 颜月看着她,不禁有些感动。 她的身份来历,风离陌已经知道了。 在这个世界,除了风离陌与两个孩子外,疯娘也是她的家人。 她有总感觉,宫宴会是一件事件的终结,她有必要在那之前,把一切事情与疯娘说清楚,算是给她一个交待,也算是给原主一个交待。 “母亲,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是不是颜无双么?” 洛氏的表情一滞,没有想到她会在 这个节骨眼上说实话,随即,她担忧的加重了握住她手腕的力道。 “是不是要出事了?” 颜月朝她笑了笑,“今日宫宴,肯定是有事要发生的,不过母亲放心,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洛氏还是紧张不已,“明知宫宴有凶险,还执意要去,不然,我们不去了,能躲一时是一时……” “母亲,躲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只有正面对抗,才有希望看到曙光。” “可……” “没有可是,我们无所畏惧。”颜月坚定的吐出这几个字,眼底闪烁出自信的光。 洛氏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而后学着她的样子点点 头,“好,只要我们在一起,什么大风大浪都不怕。” 颜月把自己的身份,尽量用她能听得懂的解释,与她仔细的交待了一遍。 她跟风离陌,以及大公子的反应一样,不仅没有质疑她的来历,没有责怪她占用身份,反而因为她延续了原主的生命而感到庆幸与欣喜。 很快。 马车到了宫门口。 颜月搀着洛氏下马车的时候,柳氏带着颜芷瑶已经与其它家眷一起进了宫门,连做做样子等她们一等都不愿意。 正好,她还不想与柳氏一同走呢。 见周边没有将军夫人的身影,她寻思着将军夫人应当还没到 ,刚想带着洛氏去宫门口等着,却见一辆奢华的马车由远即近的驶来,正好停在她们的跟前。 从马车上的图腾来看,是独孤长留。 果然,独孤长留身着太子衣制的官服,徐徐下了马车。 他没有看颜月,却在经过她身边的时候,不紧不慢的吐出一句,“你最好让她回来。” 颜月看着他远走的背影,不由的攥紧了拳头,颜无双是回不来了,但是——她会把他终结的! “这便你说过的那人么?”洛氏察觉到了异样。 颜月轻应了一声,“是他,其实他的心理不难揣测,他想复活无双,不过是因为他在这个 世间太孤独,他需要能带给他温暖的人,可他忘了,他的孤独是他自己造成的,无双已经回不来了。” “你是说,他那个月因为不能及时出现,错过了喂血给无双的日期,所以是他造成了一切?” 颜月摇摇头,“不是,无双在植物人期间能够续命,全因他的成全,后来无双的死也不能怪他,毕竟没有他,无双早就死于柳氏他们的阴谋之下了,我说他造成了自己的孤独,是他不愿意对这个世界敞开心扉,自然感受不到常人的温暖。” 浩氏了然的点点头,“既然他铁了心要做错事,我也不许他以救活无双的名义到处杀人。” 第212章 欺负的是你 颜月没再说话。 独孤长留没有告诉她,要怎么样才能救两个孩子。 但她有把握,只要一切事情都解决妥当,她可以利用现代的器械,自己研究出一个方案。 两人等了一会,将军夫人姗姗而来,见到颜月后,她立即亲昵的拉住她的手。 “前些日子看你颓废不振,实在难受,像这样多好啊,有什么事情敞开了说,总会有解决的法子,这样,你好,战王爷也好。” 颜月点点头,“先前是我糊涂了,现在想通了,以后不会再犯傻了。” “那就好。”将军夫人牵着她往里走,还不忘安排身边的嬷嬷搀扶洛氏。 一行人进了后宫。 宫宴安排在西厥楼,周边是一个种满荷花的池子。 想要前往西厥楼,必须得在码头乘坐宫人的木筏,别有一番情调。 西厥楼的东边是一个十分精致的园子,里面的奇花异草争相斗艳,先到宫宴的女眷,大部分都聚积在这里。 而西厥楼的西侧,是一处曲径通幽的假山林,官员们都集聚在那边。 颜月与将军夫人先进了园子,洛氏并非第一次入宫,对这里的情景并没有太大的触动,知道她与将军夫人有话要说,当即寻了个由头,自己走到一侧的亭子里休息。 颜月与将军夫人走到一处没 人的地方,“该知道的,你应该已经都听说了吧?” 将军夫人叹了一口气,“听大将军说了一嘴,你真的是我的救命恩人。” 颜月知道今天要做的事,需要大将军帮忙,所以有些秘密,不能瞒着他。 “因为很多原因,不得已的瞒了这么久,现在终于可以坦白了。” “傻孩子。”将军夫人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难为你了,一个人背负这么大的压力,直到现在。” “关于我跟南阳候府的关系,将军夫人知道多少了?” 将军夫人摇摇头,“这个我倒是没有听闻。” 颜月凑到她的耳边,把她是颜无双的身 份也道了出来,“南阳候宠妾灭妻,与柳氏合谋害了我与母亲,又抢了本该属于母亲的嫁妆,试图将我的婚约交给颜芷瑶,我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你想怎么做?”颜月抿了抿唇,“我可以把我的来历如实的告诉你们,但不能让其它人知晓,待会我会找时机,坦白我是颜无双,届时,还需要将军夫人助我一臂之力。” 将军夫人郑重的看着她,“好,一切都听你的,就让一切恶果,在今日结束。” 颜月刚想跟她道谢,一道尖厉的惨叫声,忽然传了过来。 “啊……” 紧接着,又是一阵乱哄哄的嘲笑声传了过来。 颜月脸色一变,立即朝事情发生的地方跑过去。 只见洛氏倒在地上,一只秀气的宫鞋正踩在她的心口上。 宫鞋的主人是一名衣着宫服的少女,她伸出食指,直直的指着洛氏的脸。 “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要芷瑶姐姐的母亲,为你斟茶?” “我……” “我什么我?在本公主面前,你有什么资格自称我?”少女的脚下一用力,“快给南阳候夫人赔礼道歉,再从这里滚出宫去,否则,本公主便把你扔进池子里喂鱼。” 洛氏的身体刚恢复不久,被少女这么一折腾,脸色顿时白了下气,就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第213章 等待的好时机到了 颜月快步走过去,一把揪住少女的衣领子,直接把她提了起来,扔到了一边。 “滚!” 少女十二三岁大,生的又瘦又矮。 她没有料到,在宫中居然还有人胆敢如此放肆,在地上傻怔了好几秒都没有回神。 还是颜芷瑶先回神,她先是走到少女身侧,关切的将她搀了起来,而后怒目扫向颜月斥道:“这可是舒妤公主,你怎么能动手打人呢?” 颜月不禁好笑,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是舒妤先脚踩的洛氏,她才上前推人的。 颜芷瑶倒是会倒打一耙。 不过她也清楚,舒妤是皇后所生,在场之人巴不得讨好她,又 怎么会站出来指责是她先不对的? 所以,她没有与她们讲道理,而是干脆的把洛氏扶了起来,与颜芷瑶二人形成对峙的状态。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打她了?我只是把她提了起来,是她自己站立不稳,倒地碰瓷。” 说到这里,她斜扫了舒妤一眼,“要不,我再试一次?让大家评判一下,是我打你了?还是你自己体弱站不稳?” 舒妤这会子也晃回了神儿,她趾高气扬的抬手朝颜月一指,食指差点就要戳到颜月的鼻梁。 “本公主就看你有没有那胆子。” “好啊!”颜月放开洛氏,毫不犹豫的走近舒妤,“这可是你要 求的。”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在舒妤以及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之下,颜月再次揪住她的衣襟,将她往一侧一提,整个过程,她用了十足的力道,在放下的时候,不动声色的在其肩膀上使了一道暗力,紧接着,只听咚的一声闷响,舒妤猝不及防的又坐倒在地,发髻上的木摇坠落,长发散乱的披落了下来,说不出的狼狈与窘迫。 颜月拍了拍手,居高临下的瞅着她不再盛气凌人的黑眸,“公主可瞧好了?要不要再试上一试?” 她加重了‘再’字的语气,加上她丑陋吓人的脸,整个现场的人顿时鸦雀无声,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舒妤再强势,也是基于底下宫人捧着她。 眼下颜月没有惯她,接连遭受两次委屈的她,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母后……母后……” “还愣着做什么?公主被欺负了,还不快些去请皇后娘娘?”颜芷瑶急忙朝一旁的宫人使了个眼色。 “像你这样又丑又脏的疯子,有什么资格进入皇家?我是不会让王兄娶你的,配得上王兄的只有芷瑶姐姐,你不配!”舒妤连哭带喊的发泄着内心的不满。 颜月不禁冷笑一声,“我若不配,颜芷瑶就配了?” 她似笑非笑的将目光落到颜芷瑶的身上,“你一个庶出,你母亲说的好听是 侧室,说的难听,她就是个从后门被抬入府的妾,我想问问,你凭什么配呢?” 颜芷瑶的眼里顿时聚起水雾,她张嘴想要辩解,可话到了嘴边,又可怜兮兮的咽了回去。 这时,旁边有官家小姐看不惯了,忍不住的帮腔一句,“芷瑶再怎么样也比你一个义女强吧?” 又有人接话道:“可不是么,我还是第一回见到,义女如此理直气壮的。” “怕不是,南阳候瞧着她可怜收养了她,她却拿着鸡毛当令箭,真当自己是大小姐了。” 颜月没有说话,但她知道,找回身份的时机到了。 思及此,她看向始终没有说话的将军夫人…… 第214章 为她正名 将军夫人心领神会的点点头。颜月这才放心的收回视线,好戏——就要上演了!另一边。颜芷瑶身边的丫环接到授意,立即去了皇后所在的宫殿。她到的时候,皇后正高高在上的坐在软榻上,柳氏卑微的坐于下位,两人看似有说有笑的在谈话,实则皇后根本没有拿正眼瞧她一下。丫环噗通一声跪下,冲着皇后便磕了好几个响头,“皇后娘娘不好了,您快去瞧瞧吧,舒妤公主被人欺负了。”“什么?”皇后腾的一下站起身,“是谁胆敢如此放肆?”丫环连想都没想,直接拱火道:“是……是战王爷逼着候府 收养的义女颜月,是她不识好歹,上前就推了公主。”“是她?那个下贱之人?”皇后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长袖一挥,大步朝外而去。柳氏的唇角不由的一扬,心想自己还没动手呢,那贱胚子便自己惹了祸事。她连忙追上前,在皇后身后低语道:“皇后娘娘莫要动怒,那丫头如此胆大包天,别说皇后娘娘了,就算是候爷也不会饶过她的,不过……她是她,候府是候府,还请皇后娘娘莫要怪罪我们才是。”皇后懒得看她一眼,一边往前走,一边音调低沉的开腔。“只要你们按照本宫说的去做,本宫自然不会与 你们为难的。”“是是是,我们定然不会辜负皇后娘娘重望。”柳氏谄媚的赔着笑,眉眼里溢满了成功在望的喜色。皇后说了,只要自己的女儿嫁进战王府后,愿意替她办件事,那她会在今日促成婚约,再次的方案也是,让女儿与颜月一同嫁入战王府。她相信以自己女儿的手段,必定会把战王爷迷得七荤八素,到时候,哪还有那个丑八怪的事?她女儿需要的只是一个嫁入王府的契机!而颜月那边,自然不知道有人去请了皇后。她重新扶住洛氏,关切的替她拍打身上的泥土,确定她没有大碍后,这才长长的舒了 一口气。 “母亲受委屈了。”“想不到,又给你惹了麻烦。”洛氏愧疚的看着她,“本想忍一忍过去的,可颜芷瑶根本不拿我当母亲看待,我一时气愤,便责令她向我倒茶,哪知……她不需要自己动手,就有人替她出头。”“确实该告诉告诉这京中的人了,南阳候府的当家主母是洛氏,而不是柳氏。”颜月的眼底划过一抹寒光。“切……”舒妤听到了颜月的话,她由颜芷瑶搀着从地上站起身,嘲讽的勾起唇角,“洛氏是个疯婆子,疯婆子有什么资格做当家主母?别当本公主不知道,是南阳候仁义,才没 有在洛氏疯癫的时候休弃她,你们倒是会利用别人的善良,成全自己的野心。” “公主是从哪里听到这些的?”将军夫人适时的站了出来,护在颜月与洛氏之前。舒妤公主见来人是她,脸上的傲气顿时收敛了几分,“这些事京中人人皆知,本公主奉劝你一句,不要多管闲事。”“闲事?”将军夫人一笑,“这可不算是闲事,实在是看不惯有些人在公主耳边乱嚼舌根,既然今日大家都在这里,有些话,我不得不说。”“你是要替颜月出头么?”“不是出头。”将军夫人扫视一圈周围所有人,“是正名!” 第215章 找回她身份 将军夫人的话一出,所有人都开始接头交耳起来。 没人知道‘正名’二字代表了什么含义,就连公主与颜芷瑶也是一脸的不解。 将军夫人抓住颜月的手腕,蓦地抬高举了起来,“她是颜无双,你们谁还敢说她没有资格嫁给战王爷?谁还能说她的母亲在候府中地位低贱,不如一个从后门抬进府的妾室?” “颜无双……她是颜无双?”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瞪圆了眼睛。 这时,柳氏与皇后也赶了过来,正好听到了将军夫人的话。 柳氏先是一怔,而后迅速反应过来,连礼节都顾不上了,直接上前瞪着将军夫人,“你我同为命妇,为何 要在此胡说八道,乱议我南阳候府的事?” 将军夫人也不气,看着她便笑了笑,“我说她是颜无双,你为何要如此气急败坏?” “我……” “你是做贼心虚了吧?”将军夫人不客气的打断她的辩驳,“一年多前,我正巧路过颜无双的坟地,心中刚刚感叹完她无福消遣婚约,便听到一阵阵闷响,当即意识到了什么,就命人挖了坟,把她从棺材里救了出来,是的,她并没有死,而是留了一口气,绝望的求我帮帮她。” 柳氏闻言,不由的朝后退了几步,“不可能的……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将军夫人似笑非笑的盯着她,“是因 为你知道她体内的毒有多致命,所以觉得她能活过来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么?” “毒?” “天呐,难道她是被人害死的?” “南阳候府不是一直对外说,她是病死的么?” “这可就对上了,她若不死,颜芷瑶拿什么得到她的婚约啊?” 周围的人七嘴八舌的议论上了,但碍于皇后在场,每个人都把声音压得极低。 柳氏不知是气还是怒,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颜芷瑶这会子也离开了公主,走到自己母亲身边,不知所措的搀住她的胳膊,“母亲,这……” “颜无双的体内含有大量毒物,我救了她之后,她的脸才 会一日日的被毒物腐蚀,变成今日这副模样,我把她放到竹水县生活,一来是因为她腹中的孩子,二来是因为她与南阳候的恩怨,那是她自己的事,她想自己处理,直到今日,若非你们步步紧逼,冷嘲热讽,我也不会想着为她正名。” 将军夫人说到这里,静默的步至皇后身前跪下道。 “还请皇后娘娘作个主,我以将军府的名义起誓,对方才所言负责到底,若有一句虚言,天打五雷轰。” 皇后的眼底划过一抹阴戾之色。 她费尽心思的拉拢颜芷瑶,为的是要她进入战王府,替自己扫平战王。 哪知,她还没来得及做成,颜无双便死而 复生的冒了出来。 这样一来,颜芷瑶可就没有理由嫁入战王府了。 “就算她是颜无双,她死去之前,一直活死人般躺在床上,那么,她是如何怀上孩子的?” 将军夫人不紧不慢的回话,“皇后娘娘难道还不明白么?颜无双不能动弹,除了被南阳候府的人算计,她怎么可能自己招去男人?” 皇后一噎,她想拿颜无双失身之事做文章,却被将军夫人的话堵了个正着。 将军夫人知道女儿家的清白很重要,紧接着继续道,“幸好南阳候府算计她的那日,被战王爷撞了个正着,战王爷见她被喂食了那种药,只得与她提前行了欢好之事。” 第216章 我有新证据 将军夫人的话很明显是想告诉所有人,颜月的孩子就是风离陌的。 换作以前,周边的人肯定不会相信这么曲折离奇的故事。 可眼下天时地利人合,若孩子不是风离陌的,若颜月不是颜无双,那风离陌为何要将她从竹水县带回来,甚至不顾旁人的目光,执意要把怀着身孕的她留在王府? 因为她是颜无双,一切的一切,便都圆上了。 “这南阳候府做的也太不地道了,为了扶个妾室上位,竟把正室害成如此境地。” “可不是么,方才颜夫人要一个妾室所出的女儿斟茶,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也不知道那颜小姐委屈个什么劲,端着架子不愿意,才惹得舒妤公主替她出 气。” “少说几句吧,那妾室得南阳候喜欢,又与皇后娘娘有些关联,小心她给你小鞋穿。” 一时间,旁人都不敢再议论。 但所有人的心都是向着颜月的,不仅是因为南阳候做事太寒人心,还因为颜月身后的风离陌,是他们更为忌惮且想攀附的权贵。 “皇后娘娘若是不信,可以将战王爷唤过来问一问,也可以派人去挖一挖颜无双的坟,看看里面是否有她的尸骸,另外,两个孩子,也可以与战王爷滴血验亲。” 将军夫人摆出的这一条条,全是为了证明颜月的身份。 洛氏这会子也噗通一声跪下,“皇后娘娘也可以问一问我,当年是如何疯癫的。” 皇后的 脸色越发难看,她冷冷的睨向一侧的柳氏,尽管没有说话,眼神里却写满了责问。 柳氏强装镇定的向前一步看向洛氏,“姐姐,你疯癫了那么些年,是不是还没有好全?这些胡言乱语在家中说一说也就算了,今日可是宫宴,你休要胡说八道,否则,候爷将来如何在朝为官?你这是要毁南阳候的前程。” 她句句压人。 可奈何洛氏已经对南阳候寒了心,只觉得她的话好笑极了。 “两个人的冤屈,还不如他的前程重要么?” “姐姐……” “柳姨娘这个时候知道喊我母亲为姐姐了?”颜月嘲讽的勾起半边唇角,“方才颜芷瑶不肯给我母亲斟茶,冷眼看着公主脚踩羞 辱,她可知道我母亲也是她的母亲?” 古代的礼制就是如此,只有正妻才能担得起母亲二字。 于礼,颜芷瑶要喊柳氏一声姨娘。 “我……”颜芷瑶还没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根本接不住颜月的话。 颜月鄙夷的冷哼了一声,“你想拿公主当枪使,也不看看公主是什么人,她能看不出你的意图么?之所以没有挑明,是想看看你的独角戏能演到哪,是吧?公主?” 说到这里,她把视线转到舒妤公主所在的位置,似笑非笑的欣赏着她变幻莫测的脸色。 舒妤公主不傻,她自然知道颜月的话不假。 可她不喜欢这种被挑明的感觉,颜月将她被糊弄的事实撕开,摆在了 所有人的面前。 周边的人一个个都低着头没有看她,她却觉得,他们都在暗地里笑话她。 “本公主不需要你操心……” 颜月没再管她,而是着重望向没有表态的皇后。 “虽然我活死人的时候,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但我能够感知到身边人说什么做什么,他们害得我母亲疯疯颠颠的证据,我可能拿不出来,但他们要加害于我的证据,我却是清清楚楚的,还请皇后娘娘替我做主。” 皇后咬牙切齿的从喉咙里挤出一句,“什么证据?” 颜月不紧不慢的向前一步,“他们灌了我一碗秋日祭,西凉会调配秋日祭的人只有宫中的朱太医吧?皇后娘娘宣他过来问一问便知。 第217章 把后路堵死 柳氏与颜芷瑶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们没有想到,躺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的人,居然知道她们做过什么,那么…… 她们的猜想才刚刚浮上心头,耳边便响起了颜月冰冷的低语。 “颜芷瑶亲手喂我服下的,我至今仍然记得,她一边喂我,一边与我说‘秋日祭是宫中的禁药,会让人死得悄无声息、无从查起,你放心的走,你的婚约,我定会好好替你继承,毕竟这世上,只有我能配得上战王爷,只有我才能站在他的身边。’” 颜芷瑶止不住的浑身发颤,最后虚脱的踉跄了几步,若不是被身边的柳氏拽了一把,险 些就要栽倒至地。 柳氏横眉冷竖,恨不得把颜月生吞活剥,“嘴长在你身上,你怎么说都行,但没有真凭实据的话,全都是凭空捏造。” 颜月低笑了一声,“当时候府里都是你们的人,如今走的走散的散,我从哪里去找来证据,我且这么一说,你也且这么一听,是不是真的,老天自有批判,皇后娘娘自有定论。” 她把绣球,再次抛到了皇后那边。 皇后骑虎难下,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尽管她有心偏向柳氏,想要保全颜芷瑶,但身为皇后,她仍旧要硬着头皮把公正二字摆出来,如此才能得到人心。 “去将朱 太医请过来。” “是。”太监领命而去。 很快。 一名身着太医院制服的太医,便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看到园子里的景象,他预知大事不妙,慌忙伏倒在地,向皇后行了个大礼,“不知皇后娘娘唤我过来,所为何事?” “秋日祭……你可替南阳候府调配过?”皇后也不拖泥带水,直接问出重点。 朱太医猛地抬头迎上皇后审视的眸光,而后又迅速埋下去,“我……我不知道皇后娘娘的意思,秋日祭乃是禁药,只有皇令才能让我着手调配。” “可颜无双说她被人灌了秋日祭……”皇后的语调一冷。 朱太医的额头上迅速溢出一层冷汗,“皇后娘娘明察啊,就算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私自调配秋日祭呀。” 皇后得到了她想要的回答,当即朝颜月扫去一眼。 颜月唇角一扬,不慌不慢的走近朱太医,“这么说,朱太医从未替人调配过秋日祭了?” “是,从未做过。”朱太医一口咬定。 “据我所知,皇上用一次秋日祭,你便调配一次,这种情况之下,应当也不会存在失窃的可能吧?” “那是自然。”朱太阳只觉得脑门上的冷汗越来越重,明明眼前人问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他心底的不安却 在逐渐扩大。 颜月一笑,这才从袖子里取出一样东西,交给皇后身边的嬷嬷,由嬷嬷转交给皇后。 “这是我遇害那日所穿里衣的衣襟,南阳候府的人根本不愿操办我的丧事,连梳洗的流程都省了,直接在我的里衣外面套了一件丧服,匆匆封棺下葬,所以我在棺中醒过来后,小心谨慎的把沾有秋日祭的里衣衣襟,保存了下来,这可是做不了假的证据。” 皇后没有看嬷嬷呈上来的证物。 朱太医却哆嗦了起来,他看看证物,又看看柳氏与颜芷瑶。 这才明白过来,颜月刚才的几个问题,是把他所有的后路都堵死了。 第218章 都罪有应得 柳氏自然知道,颜无双死后,里衣不曾换过。 当她看到皇后的脸色转青后,顿时抖如筛糠的拉着颜芷瑶一同跪下。 “皇后娘娘,那件事是我一人所为,与芷瑶无关的。” 事实证据面前,她只能扛下所有责任,只要能把其它人撇出去,一切就还有挽回的余地。 颜芷瑶喜欢算计人,可她从未经历过这些风浪,整个人傻怔在原地,连反应都做不出来。 颜月看着她们的反应,不禁觉得有些好笑,“柳姨娘想保住颜芷瑶的心思,我们都懂,可这件事情要说颜芷瑶没有参与,那可就是将我们将小孩哄了。” “瑶儿没有… …”柳氏打断颜月的话,恨不得将她拆骨挖心。 颜月勾了勾唇,“她若没有,她怎么会处心积虎的要得到婚约?所有的种种,不都是因为她存了心思,与你想攀龙附凤的心思一拍而合,才引起的么?” 柳氏一时语塞。 颜月也不与她多说,而是转头望向颜芷瑶,“还是你说吧,但凡你说一句,所有的一切与你无关,都是柳姨娘所为,那我保证,日后不会找你的麻烦。” 颜月可不会轻易的放过她。 之所以这么说,是她笃定颜芷瑶不敢将自己摘出去。 因为在场所有人的心里都门儿清,柳氏做出那种恶事,身为她女儿的 颜芷瑶,不可能清清白白。 她若是强行洗白,只会让旁人更加厌恶。 毕竟柳氏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她却要为了自身性命,拿柳氏挡枪。 颜芷瑶知道当中的利害,吱吱唔唔了半晌才伏倒在地,“是……是我不该动贪念,不该觊觎本不属于我的东西,母亲与爹爹全都是因为我,才会一步步走至今日,还请皇后娘娘看在父亲在朝为官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轻罚于他们,至于我,错就是错了,什么样的处罚我都能够接受,并且毫无怨言。” 她的这番话说的漂亮,周边人不禁高看了她一眼。 颜月嗤笑一声,将视线 落到皇后的身上,“既然事情水落石出了,还请皇后娘娘定夺吧。” 皇后彻底对柳氏寒了心,知道以后指望不上她了,当即朝身侧的宫人吩咐一声,“去请皇上过来。” “是。” 很快。 皇上带着一帮王公大臣赶了过来。 了解了事情原委后,南阳候也噗通一声跪到柳氏与颜芷瑶的身侧,哆哆嗦嗦的不敢多言。 算计战王,谋害洛氏与颜无双,这一条条罪名压下来,人证物证确凿,皇帝当即命人将他们关押到大理寺,则日再定罪。 在他们离开前,颜月请求皇帝准允洛氏与渣爹和离。 皇帝二话没说便一口答 应。 由此,南阳候所犯的种种,罪责牵连不到洛氏身上。 一出闹剧总算结束。 颜月轻轻松松的做回了候府大小姐,洛氏也恢复了自由身,拿回了属于她的嫁妆。 皇帝有事求于颜月与洛氏,不管她们说什么,他都一一应允。 颜月知道,一场大戏即将要上演,不管是独孤长留还是皇帝,都是她接下来要应付的对象。 一行人回到宫宴的大殿内。 皇帝的兴致颇高,底下的人全都跟着面带喜色,丝毫没有受到南阳候的影响。 颜月与洛氏分开就坐,因为她与风离陌的关系,所以以王妃的身份,坐在了他的身侧…… 第219章 就如你所愿 独孤长留的位置就在风离陌的右侧。 颜月看他的时候,他的脸上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她不由的攥紧了拳头,隔世仇人就在眼前,可她却只能等着,没有办法让他现出原形。 “你倒是敢来。” 独孤长留淡淡的迎上她的视线,“想来便来,有何不敢?” “你……” 颜月气得浑身直哆嗦。 她从来没有见过像独孤长留这样的人,双手沾满了鲜血,却跟无事人似的,人命在他眼里如同草芥。 这时,一双触感冰凉,掌心却透露出一丝温热的大掌,将她攥紧的拳头,裹入了掌心。 她心底泛滥的情绪瞬间得到安抚,整 个人在顷刻间镇定了下来。 她侧首与他对视一眼,唇角自然的往上扬了扬,“放心,我不会冲动行事的。” 尽管如此,风离陌也没有松开她的手。 两人的手始终紧握在一起,在一片虚伪的应酬之下,感受着彼此的真心。 独孤长留自然看到了他们的情况。 原本淡然无波的脸上瞬间浮起一丝冷戾的寒意。 那双手……不该属于她的,她有什么资格用颜无双的手,去与风离陌握在一起? 那双手所带出来的温暖,只能是他的! 思及此,他蓦地站起身,朝高台上的皇帝看过去。 “皇上今日摆下宫宴,想必是要赏赐于战 王与颜小姐了,他们劳苦功高,才区区几日,便有了幕后人的下落线索。” 皇帝微诧,关于查到幕后人之事,他从未听风离陌提及,炯炯有神的眼底刹时闪过一抹寒芒,“哦?查到了?” 幕后人也想要玉帛,风离陌知而不报,他的狼子野心,果然是藏不住了。 颜月蹙眉,她没有料到独孤长留会率先开战。 风离陌还是那副不想解释的模样,她只得站起身,不卑不亢的回道。 “确实查到了,幕后人正是前太子的儿子,他这次回京,蛊惑犯人犯下如此多的命案,正是扰乱西凉,从而达到报复的目的,之所以还未禀报,是因为他的身份太过 敏感,我与战王爷都想将他抓到后,再与皇上细说。” “他回来了?”皇帝乍一听到与前太子相关的事,整个人不受控制的站了起来,“他在哪?”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语调森冷,恨不得立马将人找到,生吞活剥。 颜月知道,这关乎到皇帝做过的丑事,一旦他现身露面,皇帝的丑事就有可能暴露在世人眼底,所以,皇帝必须要将之抹除,维持好自己的龙颜。 “他的下落,皇上可以问问独孤太子,他比我们都要清楚。” 皇帝的目光,顿时挪到独孤长留身上,“你说……” 独孤长留抿抿薄凉的唇,“颜小姐是在说笑,我并不知道 那人的线索。” 皮球重新踢了回来。 颜月的神色跟着凝重了几分,她斟酌了几秒后,用眼神寻问了一下风离陌,自己是否可以按照心意做事。 风离陌不可置否的点点头,对她的决定百分之百表示赞同。 颜月这才安心下去,紧接着环顾一圈在场的所有人,“实不相瞒,那幕后人就在我们之间。” 这次不仅是皇帝,就连周边的文武百官,也齐刷刷的停下了推杯换盏,一个个目不转睛的盯着颜月,异口同声的问出一句。 “怎么可能?” 前太子之子失踪前,与年长一些的官员都见过面,若人在宫宴现场,他们不可能认不出来…… 第220章 同意她建议 颜月站起身,似笑非笑的睨向皇帝。 她有点期待看到他事情败落后,脸上的精彩表情。 皇帝似乎预料到了她想做什么,当即也不问她幕后人是谁了,连忙低沉的警告一句,“你刚找回身份,你所受的冤屈,朕都依着你了,你可别让朕失望。” 颜月压根不管他在说什么,环视一圈殿内后,自顾自的开腔道。 “你们肯定很好奇幕后人,为何在殿内,你们却识不出他,那是因为皇室历代都在研究一种活死人术,一旦研究成功,将活死人术用于军队,届时上线作战的将士们将跟活死人一般不怕痛不怕死,只会听令一战到底,而 这种活死人术,历朝都是由太子所管的,幕后人的相貌之所以跟其它人不同,是因为他参与了活死人术,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样的变故,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改变容貌,甚至于不会变老。” 这番言论一出,不止文武百官,就连皇帝都诧异的瞪圆了眼睛。 皇帝只知道这种禁术,可以让他达成一统天下的大业,但他没有料想到,禁术居然还能不老不死,这不是他一直梦寐所求的东西么? 思及此,他精锐的眸底划过一抹炙热的光。 “他是谁?” 这句话一出,他立即意识到自己太过着急。 眼下殿内还有那么多人在,这是 他皇家的秘事,不能让旁人得知。 “朕看今日的宫宴是办不下去了,你们都退下离宫吧。” 文武百官相互对视一眼,尽管都站起身了,却没有一人愿意先行离开。 不老不死的诱惑过大,世间没人不想窥探其中的奥秘。 颜月要的就是这个目的,她把水搅浑,才好浑水摸鱼。 独孤长留蹙了蹙眉,他忽然有些看不懂颜月了。 不等他做些什么,颜月攥紧拳头,当众抬起晃了晃。 “我手里有一味药,平常人吃下后,不会产生任何影响,只有幕后人吃下后,才会出现异样,现在选择权在你们,若你们愿意让我在每个 人的茶杯里放入这种药,那只需一会的功夫,幕后人的身份就会浮出水面。” 风离陌站起身,巨大的暗影笼罩在颜月身上,一股压迫的气势,在大殿内迅速散开。 “我——愿意。” 有了他带头,几乎所有人的人都跟着附和,“颜姑娘的主意当真不错,我等都愿意自证清白。” 颜月不禁有些好笑,这些人说的好听是为了自证清白,其实就是想得到长生不老的线索。 好在他们的配合,也算是一种无形的施压,她望向高台上的皇帝。 “皇上想让他们走,若是幕后人就在当中,岂不是将幕后人也放走了?” 皇帝 盯着她的黑眸,眸光闪烁不定,任谁都看不清他在想些什么。 颜月接着道:“不知皇上是否赞同我方才的提议?为了揪出幕后人,这是唯一的法子了,你说呢?” 她话锋一转,将话题强行转移到独孤长留的身上,“独孤太子?” 独孤长留没有逃避她的视线,“愿意一同试试。” 颜月挑眉,他倒是不怕? 是太过自信?还是觉得她的本事不值一提? 皇帝见所有人都同意了,只得被迫出声,“好,依你说的办,禁卫军……” 为了防止幕后人的身份暴露后发难,他将禁卫军召了过来,让他们把整个大殿围住…… 第221章 曝光他身份 颜月不再犹豫。 既然决定要在今天结束一切,那她必然无所畏惧。 她故意一直攥着拳头,一步步朝殿门而去,从末端的位置开始,每经过一个人,便作戏般将手里的‘空气’放进那人的茶杯里。 直到她走到独孤长留的跟前。 不等她运用隔空取物,从现代取来能够让人吐露真言的药物,独孤长留淡淡的嗓音便在她的耳边响起。 “我能说你太过幼稚么?” 她是最清楚他身体变化的人,却试图运用药物让他伏法? 颜月懒得搭理他,自从知道他是幕后人,是害死爸妈的凶手之后,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怎样让他 落网。 这人实在是太危险了,凭借不本古籍,为了复活他父王,为了让原主回来,他不惜在数百年的岁月长河中,杀人无数…… 她集中精神,第一次尝试不闭眼睛,把现代的东西带过来。 随着空气中出现无形的波动,她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道裂缝,只要她伸手进去,就会得到想要的任何东西。 终于,空气晃了晃,她的掌心一紧,一样东西已然出现。 这时,独孤长留注意到了异常,可他并不确定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股不好的预感,在他向来平静无波的心底蔓开,看着她面无表情的小脸,他嗅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危险 气味。 “你做了什么?” 颜月仍然不说话,她需要集中所有的意志,拉长隔空取物的时间。 她不敢耽误,当即把从现代取过来的药,放进独孤长留的茶杯里,紧接着,她艰难的迈步,朝高台而去。 每走一步,她浑身就像在被千刀万剐一般难受。 脑子嗡嗡作响,眼前一片昏眩。 她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坚持再坚持。 想到这点,她咬破舌尖,依靠舌尖血将自己的理智拉回来。 终于,她走到了皇帝跟前。 依葫芦画瓢,她把药物放到了皇帝的茶水杯里。 做完这一切,她仍旧不能放松。 直到 她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她依然在依靠舌尖血,维持隔空取物的状态。 或许是察觉到了她的异样,风离陌忽地握住她的手腕,他掌心的温度,让她冰凉的身体顿时好受了许多。 她不能再分心说话了,只得艰难的朝他看了一眼。 她身体僵硬的就连利用眼神表露情绪都办不到,好在,她看到他微微颌首,似是懂了她的意思。 “好了。”皇帝一声轻喝,“现在可以说谁是幕后人了么?” 颜月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汗,她坐着未动。 风离陌倒是站了起来,右手一抬,轻飘飘的落向独孤长留,“他!” 皇帝一怔,周边 所有人都错愕的张大了嘴,却连一个单音都发不出来。 一时间,整个大殿内静得落针可闻。 唯有颜月的喘息声,在一点点的加重。 她能感觉到,有人似乎在对抗药力,那股药力若有似无的,隐隐有了要消失的迹象。 她只能狠狠的咬住舌尖,不敢放松半分。 没有人注意到独孤长留的额头上,也冒出了丝丝冷汗。 他想到了在宫中看到的那一幕,这才惊醒,她是在用那个手段对付自己。 可向来镇定的他,竟找不到办法对抗。 面对风离陌的指认,他想淡淡否认,可一张嘴,脱口而出的竟是一句,“我确实是幕后人。” 第222章 只要他性命 独孤长留的话一出,所有人齐刷刷的看向了他。 没有人注意颜月的唇角溢出了一丝鲜红的血液,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如果不是紧紧靠在风离陌的身上,整个人便会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坠落倒地。 她在跟独孤长留博弈。 毕竟她的血缘于他,不拼尽全力,甚至于抱着必死的决心,她是无法战胜他的。 风离陌垂下手,紧紧的握住她的手腕,眼底聚起浓郁的担忧。 早知道她的法子会令她如此痛苦,当初他就不该答应的。 但事情已然发展到现在,他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到底,不让她的苦心白费。 “你为何要蛊惑犯案,杀害那些无 辜之人?” 独孤长留的眉头,深深的蹙了起来,他咬紧的牙关,随着风离陌的问话而缓缓松开。 紧接着,他淡极不甘愿的吐出一句,“古籍中的复活术,需要无数冤死人的魂魄,只要在他们遇害的地方放上木人,木人便会将他们的魂魄锁住,供我复活父王,供我寻回颜……” 他的话还未说完,意识到什么的风离陌便冷冷打断。 “放在受害者身边的木人,最终归于刑部,你要跟颜月学习验尸之术,为的便是进入刑部,调换证物么?” “是。” 接下来,风离陌速战速决的问了他为什么会改变相貌,以及为什么执意要复活前太子。 独孤长留恨恨的望向高台上的皇帝,“若非他算计我父王,我父王何至于落到一个家破人亡的地步?” 这正是风离陌想要的,他也跟着看向皇帝,“父皇算计了前太子么?” 这下子,殿内所有的人都慌神了。 那件前朝旧事,在朝为官的人大多略有所闻。 往小了说是皇家丑事。 往大了说便是皇位之争的大事。 可那件事,听不得呀,那可是掉脑袋灭九族的事。 可事情谋划了这么久,风离陌要的就是替自己母妃讨回公道,他岂能由着殿内那些人不听? 眼见颜月的状态越来越差,用一己之力对抗两个人的精神力, 她如同绷紧的弦,随时都有断裂的可能。 “还请父皇如实道出。” 皇帝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与独孤长留一样,很多秘密埋藏在心里并不想说,可不知道为什么,冥冥之中竟有一股力量拉扯着他,迫使他不得不说。 “朕当年的王妃,与前太子并无瓜葛,是朕为了陷害前太子,故意设局,将两人放到了一张床榻上。” 轰! 殿内的人都炸锅了。 但片刻的轰乱之后,便是死一般的沉寂。 风离陌忽然笑了起来,笑得无比的苍凉与落寞,“你终于肯说出实情了,我母妃从未做过错事,一切都是你在算计。” 他的话音才落 ,颜月噗的一声,吐出一大口淤血。 空气中的无形裂缝,随着她意念的动摇而闭合,皇帝与独孤长留瞬间恢复如初。 可他们已经在所有人的面前说出了实话。 颜月无力的睁了睁眼,困意袭卷着她,令她只想好好的睡上一觉。 但她仍旧坚持着,抬眸看了风离陌一眼,“你母妃的事已了,不能放过独孤长留。” 风离陌了然的点点头,直接伸手将她揽住怀里起身,“皇权帝位我不在乎,我只要独孤长留的命。” 说罢,他朝独孤长留抓去。 独孤长留的反应也快,未等风离陌近身,已然朝高台掠去,一柄利刃,直直的抵在皇帝的颈部…… 第223章 放任他离开 独孤长留错看了风离陌。 皇帝虽然与他有血缘关系,但同样,皇帝也是他的杀母仇人。 见独孤长留的刀刃抵住皇帝的脖颈,风离陌不仅没有迟疑,反而更迅猛的逼近。 只是,他还抱着个颜月,动作反应自然比平时慢了许多。 不等他出手,独孤长留已然挟持着皇帝,朝一侧掠去。 大将军这会子也动了,只不过,他不是去拦独孤长留,而是挡在了风离陌的身前。 “王爷还欠我一个人情,我想将那个人情用于今日。” 风离陌停下脚步,眼底划过一抹深色,“大将军明明知道他做了那么多错事,还是决意如此?” 大将军犹豫了片刻才点点头,“国不可一日无君,这不是一条两条性命的事,而是关乎了整个西凉,还请王爷成全。” 颜月也虚弱的拉了拉风离陌的袖子,“我们不想管京中的事,那便听大将军一言,抓住独孤长留,我们便隐世不出,这世间的所有都将与我们无关,但若你杀了皇帝,你要背负的东西,就注定了我们将来要与整个西凉捆绑在一起。” 风离陌用力的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发出阵阵脆响。 良久,他才长舒一口浊气,将拳头慢慢松开,“好。” 一时间,所有人与独孤长留形成对峙。 禁卫军也团团围了过来,“放开 皇上。” 皇帝哪里受到过这种胁迫,他的脸色都吓青了,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打着哆嗦。 “以前的事已然造成了,朕有朕的过错,但那都过去了,既然你还活着,那便要珍惜上苍给的机会,继续好好活下去,你想要什么做什么,朕能满足你的,都会答应的。” “皇上倒是会惜命。”独孤长留淡漠的讽刺一声,“给我玉帛。” 复活术的另外半段内容,在另外半册古籍里。 他必须要得到古籍。 皇帝知道洛氏的手里有一块,而当初与听雨楼做交易的那块,他也从风离陌的手里得到了。 他不知道的是,风离陌给他的是赝品,而 洛氏的那块也被颜月调换成了赝品。 “好,朕给你,朕都给你。” 说罢,他连想都没想,直接让人去取玉帛过来。 在等玉帛的期间,他又责令洛氏把玉帛交出来。 洛氏没有说话,是颜月代替她,把玉帛的藏处说了一遍。 这件事虽然出乎她的意料,但她在玉帛的藏处设计了一个机关,只要独孤长留去取,她就有把握能追踪到他的下落。 如此一来,皇帝只知玉帛全在独孤长留身上,却不知他们会找到独孤长留,斩断他罪恶的一生,让玉帛的秘密从此掩埋。 很快,玉帛送了过来。 独孤长留并没有因此而松开皇帝,而 是勒令所有人退后,他一步步挟持着皇帝走到宫外。 宫外。 独孤长留的人已经备好了马车。 他示意颜月上前将另外一个玉帛的消息道出,颜月知道他不会对自己下手,毕竟,自己的这副身体还是原主的,所以,她直接上前,将玉帛的下落告之。 独孤长留在众目睽睽之下,带着皇帝跃上马车,扬长而去。 “只要你们不追,半盏茶后,我自会放他回来,否则,后果自负。” 所有人都被他的话唬住,站在原地不敢去追。 果然,半盏茶后,皇帝急匆匆的出现在众人眼前。 在所有人围上去之前,他直接步至颜月跟前道…… 第224章 为了她而战 “你母亲手里那块玉帛在哪?” 颜月也不瞒他,直接把告诉独孤长留的话重复了一遍。 皇帝冷眉倒竖,带着禁卫军便朝那个地方赶去。 他想将玉帛追回来,更想将独孤长留抓住。 因为除了活死人术之外,他对独孤长留不老不死的变化也极为感兴趣。 那些大臣也同样,他们一个个自发追随,很快,整个宫外便只剩下了区区数人。 颜月靠在风离陌的怀里,浑身冷得吓人。 他用披风将她裹住,担忧的皱起了眉头,“你没有说用这个法子,会如此耗损精力。” 颜月冲他笑了笑,“我没事,休息一会很快便 会复原,皇上他们是寻不到独孤长留的,我在藏有玉帛的地方,洒了一种无色无味的粉末,独孤长留取完玉帛,鞋底肯定会留有那种粉末,你现在就去追踪他的下落,一定要抓住他。” 说到这里,她喘了好几个粗气才继续道:“那种粉末只要沾上水,便会产生转瞬即逝的轻烟,眼下出京的城门肯定已经封锁,他走不远的。” “你……” “战王爷放心去就是了,把她交给我,我会亲自送她回府。”将军夫人适时开口。 风离陌还想说点什么,颜月抓着他的袖子晃了晃,“我是跑不动了,眼下能抓住他的人只有你,错过这个机会,再 想找到他,可就比登天还难了。” 毕竟他会换脸,谁知道他再出现时,又会是怎样一张陌生面孔? 风离陌犹豫了几秒,终于还是把颜月交给了将军夫人。 颜月站在原地,目送风离陌与大将军离开。 她相信,他会替她了却夙愿的。 回王府的路上。 将军夫人不解的问颜月,“那独孤长留为了复活而来,他为何不杀皇上?” 颜月抿抿唇,“他复仇为的也不过是皇位,现在便杀了皇上,整个西凉都会大乱,届时谁主浮沉都是未知数,让皇上握着皇权,待他复活完他父王再归来,羽翼丰满,皇权才有可能落到他们手里 。” “原来如此……”将军夫人叹了一口气,“他倒也是个可怜人。” “可怜人就能踩着别人的尸身去成全自己的大业么?”颜月冷笑,“我是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杀戮的。” 将军夫人点点头,“确实不能让他再杀下去了。” 颜月看向一侧惴惴不安的洛氏,“母亲无须担忧,待风离陌抓住独孤长留,我们便一同离开京城,以后这京城的种种皆与我们无关,皇上知道玉帛不在我们手里后,他自然不会再打我们的主意,独孤长留带走玉帛的举动,也算是间接成全了我们。” 洛氏这才安心了几分,“好,我们离开京城,只要你好 好的,母亲便心满意足了。” 另一边。 风离陌没有靠近藏有玉帛的地方,而是远远的看着皇帝龙颜大怒。 显然,皇帝来晚了一步,玉帛与独孤长留都不见了。 他按照颜月的说法,在地面洒上几滴水。 果然有轻烟升起。 他跟着轻烟出现的方位,拐向一条人际罕见的小道,小道绵绵延伸至一片黑树林,而黑树林的后方,正是一座靠近护城河的陡峭高山…… 轻烟在山脚下便消失不见了。 “看来是他鞋底的粉末散落完了。”大将军隐隐有些不安。 风离陌沉思了片刻道:“劳请大将军在此处堵截,我上山寻他。” 第225章 追踪他下落 风离陌吩咐完大将军,又让落风他们分散寻人,而后,他只身朝一个方向追去。 这座山是石山,周边百姓极少过来。 山路崎岖陡峭,一不小心就会有碎石坠落。 整整一夜。 独孤长留如同消失了一般,谁都没有找到与他相关的线索。 颜月的精气神也养好了,在暗卫的护送下,她秘密赶至石山与风离陌汇合。 “他极有可能不在这里了。”风离陌抬头看了一眼石山,有些颓然的开口。 颜月只觉得这座石山有些眼熟,良久她才记起来,这座石山的另一侧,不就是当年的皇家狩猎场么? 当年他跟原主相识,就 是在皇家猎场的地窖。 原主替他在窖洞口挡雨,他一记便记到了现在。 “我知道他在哪里了。” “嗯?” “你是不是一直在山体寻找,山脚只是布防了人堵截?” 风离陌点了点头。 颜月抬手一指后山的树林,“当年他与颜无双结识的地方就在那,我想,他肯定去那里了。” 两人当即匆匆离开,绕着山底朝后山的林子而去。 狩猎场已经废弃,所以没有人把守。 颜月凭借原主的记忆,在山林里穿梭寻找。 林子的变化实在太大,她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处与记忆重合的地点。 又过了一柱香的时 间,一行人终于赶至那处地窖。 地窖其实是狩猎陷阱,经由多年的雨水冲洗而形成的。 风离陌还未派人下去查看,一声沉闷的痛呼声,便在所有人的耳畔响起。 “是他。”颜月记得太清楚了,当年原主也是跟着这个声音找过来的,难道……“他又到了换脸之际?” 果然如她猜想的那样。 他们靠近地窖口后,立即就看到了在地窖里痛苦挣扎的独孤长留。 他说过,每次换脸,都是他最虚弱的时候。 颜月的心里顿时五味杂陈了起来,当年原主救他是在这里,如今她要杀他,也是在这里。 或许是察觉到了异样, 独孤长留松开捂住面容的手,与窖口处的颜月四目相对。 他的脸上满是鲜血,她甚至可以看到鲜血下的肌肉组织…… “是你么?”他的意识有些模糊,只觉得眼前的颜月是当年那个救他的小女孩。 颜月看着他,可怜又可恨。 其实想想,他的这一身并不由他,是被人推动着一步步走至今日。 可她又想到了现代那些惨死的受害者,想到了爸爸妈妈,“你不该杀那些无辜之人的。” “无辜之人?”独孤长留直直的盯着她,“那是否,我可以杀那些有罪之人?” 颜月的瞳孔瞬间瞪大,杀有罪之人?杀他认为有罪之人? 这无心的一句话,是引得他日后犯下杀孽的原由么? “你能不能正常点?”她打了个哆嗦,第一次感觉到了深深的畏惧,“你不是神,你没有资格给人定罪。” “无辜之人不能杀,有罪之人也不能杀,那我心中的执念,何时才能实现?”独孤长留挣扎着坐起身,一袭素衣被鲜血染得通红,“是了,你们是来杀我的,人都要死了,还何谈未了的执念?” 不等颜月他们接话,他接着道:“造化弄人,我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我倒是要看看,你们能不能将我杀死!” 颜月的神色沉了下去,“放把火烧成灰,来世投个好人家吧。” 第226章 尘归尘,土归土 颜月的话音落下后,风离陌取出一方手帕,蒙住了她的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蒙眼手帕松开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独孤长留躺在冰冷冷的地窖里,身下是一滩血泊。 可以清楚的看到,他脖颈处有一道深深的割痕,气管断裂,几乎见骨。 他没有闭眼,唇角微微上扬,挂着一抹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那弧度,但凡看见的人,都会忍不住的打个哆嗦。 “死了。”风离陌出声,“确定过了。” “烧吧。”颜月错开视线,“他罪有应得。” 风离陌将她往自己怀里揽了揽,抬眼示意身边的暗卫照做。 很快,枯烂的树枝搬了过来,掷入地窖。 随着火折子往里一扔,火苗瞬间窜了起来。 整个过程没有人说话,直到火势小了下去,空气里散发着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气味。 颜月才往里面看了一眼。 入眼是一地火灰,连根骨头渣都找不到。 都已经这样了,独孤长留算是彻底消失了吧? “走,我们回家。”风离陌带着她离开,每一步都走得很轻松、自在。 这么多年背负在他身上的包袱终于卸下,他可以好好的做一次自己了。 颜月揽住他的腰,“嗯,回家。” 这世间再没有了独孤长留,她现代的爸 妈在某个平行时空里,肯定会过得很好吧? 一切都结束了! 颜月与风离陌回到王府。 皇帝派人请风离陌进宫。 风离陌没有拒绝,跟着人进宫后,只待了半个时辰便离开了。 别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颜月却是知道的。 皇帝失去了玉帛,又找不到独孤长留的下落,他想用亲情压着风离陌寻人找物。 可风离陌想做之事已了,这京中再没有人可以留他、强迫他。 他只与皇帝说了从此不管西凉种种,自贬为平民后,头也不回的离开皇宫。 当晚,大将军与将军夫人,将颜月一行人送至了京外十里。 是的 ,所有事情结束后,他们连一晚上都不想多待,只简单带了些细软,便与愿意追随的顾安及落风等人,连夜离京。 两个孩子放在水晶棺里,有顾安的药养着,倒是可以离开那个冰窖一般的洞穴。 颜月打算着到了新地方后,再试着从现代取药过来医治他们。 她相信,总会有办法救回两个孩子。 同样是京外,护城河边。 独孤长留身边的侍从,费力的脱着一具血淋淋的尸体,从密道里爬了出来。 尸体赫然是独孤长留。 他脖颈处的割痕是真,他断气是真,可侍从还是冒着风险,用一具与他模样毫无差距的男尸,将他替 换了出来。 侍从将他好生安放在草地上,望着灯火通明的京城,侍卫喃喃了一句,“主人……这一次,你还能醒过来么?” 独孤长留阖着眼皮,血肉模糊的脸上毫无生机。 夜风拂过,吹散了空气里的血腥气。 侍从这才回神,吃力的背上他,一步步朝与京城相反的方向离去…… 他每走一步,独孤长留身上的血便会滴落一些。 没有人注意到,遭受独孤长留鲜血洗礼的杂草野花,竟诡异的开枝散叶,顷刻间就比周边的植物茂盛了数分。 不知是风大还是侍从迈步的弧度过大,独孤长留垂直的手,忽然轻微的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