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的谎言》 第0章 引子我是你的右手 暗调的夕阳将影子拉得细长,枯树间有黑鸦休憩,大张的嘴壳间似哼唱着不详的调子。 “累了。” 老旧的青石板路上,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幼童拽了下手中的食指,双腿好像生了根不肯再动。青年无奈笑笑,蹲下身子,身后的影子被枯树刺穿。 幼童笨拙得攀上自家哥哥的背脊,左手环住脖子。 “说了很多次了噢,你这样我会不舒服,下次不背你了。”青年佯装恼怒,一手托住弟弟一手狠狠蹂躏白嫩的脸颊。 幼童不去理会作妖的大手,将头靠在哥哥肩膀沉沉睡去,他的右肩只有空荡荡的衣袖随风飘荡。青年一怔,脚步变得轻快…… 或许路程本就已到末尾,幼童还未醒来青年已至一座院落前,在怀中摸索出钥匙将象征性存在的朽败大门打开。 莹晕的月光已经穿过院中老树的枝桠,洒在了树下的石桌上。青年眼神恍惚,驻足良久后在屋内粗略擦拭床板,将旧棉被翻了面后将背上弟弟放在床上。 眼中有怜爱温和,“睡吧,夕,我一直在。” 翌日。 稚嫩的手揉开迷蒙的眼睛,不大的房间几眼就可以看得清楚。推开门后幼童看到了轻挥扫帚搅动落叶的青年,原本慌乱转动的瞳孔顿时平静下来,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写着无所谓。 “醒啦?给你买了包子和豆浆。”青年笑吟吟地指着树下石桌。“哦。”幼童轻挑细眉,恬静可爱的小脸故作深沉,给人一种经历很多,城府很深,很有故事的感觉。 青年嘴角淡淡的笑意不改,进屋将新买的被褥换下,打了水擦拭着家中不多的老旧家具。一张床,一张黑色的四方木桌。 “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小夕你喜欢什么风格的房间呐?哥哥不一定满足你。” …… 自此温良的哥哥和不苟言笑的高冷弟弟在这座村尾院落定居了,哥哥对邻里的解释是发迹的远房亲戚赠予的栖身之所。 日子悄悄流逝,小山村开始接纳这对兄弟。渐渐有热心的媒婆上门为面貌俊朗的哥哥讲述那些谁家的待嫁闺女,都被无奈的哥哥以一句“吾弟尚幼”推脱。 “你哥哥我真可谓是气宇轩昂,龙凤之章,天日之表,玉树临风,潘安貌比我呢,小夕你会不会有压力呢?” 在送走又一个媒婆后青年拴上院门。俊逸的脸上难掩自得,轻笑着拍了拍弟弟的头,幼童翻了翻白眼转身坐上树桠间吊下的秋千,这是青年给弟弟消磨时间的作品之一。 因为阮夕不喜欢社交,消磨时光只靠坐在石椅上发呆。 弟弟小夕左手紧紧攥着秋千绳索,轻轻挪动着身体调整平衡。本该好玩的年纪却不敢有所动作,生怕从秋千上坠落,幼童的右手衣袖耷拉着,他没有右手,只有一只左手紧紧攥着秋千绳,被微凉的秋风吹得摇摇晃晃。 青年眼中有欣赏,有心疼,都化成一抹淡淡的笑意“抓稳哦,我不扶你啦…今年想要什么样式的冬衣啊?” “随便。” 倒是一如既往地惜字如金。 …… 小山村盖上雪白被褥,一年到了末尾,新的春秋即将开始轮回,凡人在冬月中休养生息,作物在雪下积蓄春天生长的力量。 天空之上的太阳太过高远,日光有些发寒。披着厚重大衣的一大一小在院落里堆雪人。 两个雪人一大一小挨得很近,阮年堆的雪人很精致,看得出来花了心思,面孔与他本人有七成像。 手搭在阮夕雪人小小的脑袋上,幼童堆的雪人只能说初具人形,只能从身高和单薄的右肩辨认出来。应该是没什么艺术细胞。 “哥哥。” “在的。”青年有些无奈的欣喜,他终于叫哥哥了!但是他叫哥哥一定有头疼的问题…… “我为什么只有一只手?” “他们都说我不吉利,都不和我玩。” “我也不是很想和他们玩,他们太幼稚了,我只是好奇为什么他们都有两只手,我没有。” “还有,我们的父母呢?” 他的脸愈发低下,埋进阴影里。青年无奈又心疼,这必然出现的问题他还是没太想好怎么回答。 “小夕,我们的父母在一个地方迷路了,这个地方很危险也很遥远,在你长大后我就会尝试去找他们……” “传说天上的星星要转世为人,但是它太强大了,肉体凡胎承受不住,所以要暂时舍弃一部分,在回到天上之前。” “你就是这样的存在。” 青年摸了摸弟弟的头“而在这之前,我就是你的右手。” 这一日是除夕,兄弟二人在雪人周围点燃了爆竹,应和着村落里的噼啪声,阖家团圆,煌煌人间烟火绚烂。 …… 第1章 独臂少年 是夏夜,莹晕月光笼罩小山村,有雀未眠,立于银杏树头。 古朴小屋内涌出阵阵热风,院门被轻轻推开,来人一身染血白衣,青丝如瀑洒下,如果忽略衣袍上的血污自然是卖相极佳。 阮年轻轻推开木门,微风吹动长发。 已经长成少年的阮夕躺在简陋的木板床上,独臂吊在床沿,眉头微皱,鬓角有汗珠,应是梦不太美满。 门被推开,月光披在归来的男人背上,撒在床上。阮年容貌未见岁月痕迹,此刻眼神凌厉,平日随和的俊逸面庞隐约间神色愠怒。 手指攥着门框嘎吱作响。在他的眼中,阮夕眉心浮现一轮红日,有玄妙符文涌入脑中。 片刻后他将门轻轻掩上,手中浮现一枚墨色玉佩,阮年握紧玉佩,轻笑得隐晦。愠怒化为自信,抬头凝视月亮,嘴角轻动。 “吾弟且行,我会帮你摆脱这狗屁的命运,风霜雨露大哥一肩担之!” 梦中,阮夕站在一片墨色海面上,望不到边际。这里他并不陌生,在十三岁后他就常常梦到此处,近期愈发频繁。 只是以往的梦境里天色是微暗死寂,不见日月,而此刻的辉煌红日宣告着今夜的不同。 阮夕盯着红日出神,他好像看到了有生灵在其内翻涌,红日散发着神性魅力,将某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唬住了。 右肩探出一个遍布老人斑的手,皮肤紧贴手骨,指节粗大如扭曲老藤上的结节。 苍老手掌轻拍阮夕肩膀,阮夕一怔,退出出神状态,转身看见了一个苍老得不成样子的白袍老人,老人浑浊的眼睛中闪过满意神色。 “小娃娃,本座是此方天地的实际掌权者之一,你可知修士?” 阮夕轻轻摇头:“我不是小娃娃了,至于修士我知道。人间百里挑一,修自身福缘,夺天地造化之士,说书先生说过。几年前有修士到镇上带走小孩,说是有资质去追逐长生。” “哦?看来此间地域的知识普及得不错,算本座治下有方,醒来后面朝日出的方向等候,本座带你走。” 枯槁老人的语气低沉不容置疑“你是天生金乌神墟拥有者,当为此界擎天支柱,修得无上福缘。本座会是你的师尊,助你修行。”言罢身影消失不见。 阮夕还有些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身体和梦境的异变已经同步发生。 眉心的红日正式显露于世,皮下有无数金虹勾勒奇异符文,繁杂纹路在胸口间形成一个旋涡状,神异非常。 梦境中,红日里飞出一只金色巨鸟,腹下有三足,扇动羽翼间带动金色的火焰。盘旋于阮夕头顶,最后慢慢变小冲入其胸口旋涡纹路处…… 阮夕在此期间慢慢醒转,身上黏腻非常,凡人身躯被洗涤出许多杂质。起身后在院中大缸默默打水冲洗身体。 微亮晨光照亮阮夕肌肉线条流畅的身躯,比例匀称充满力量,他已经十七岁了。如果忽视右肩处平滑的缺失,这是一副完美的躯壳。 可惜没如果。 远行的阮年早有吩咐过,有人会来带走自己去修行,他会安排好一切。这也许就是他安排的吧。自阮夕第一次梦到那浩瀚的黑色海洋起,阮年就时常远行。 时间不定有时数日有时数月,在细微处他可以察觉自家大哥非常人,比如对外说是驻颜有术的十年间不老的容颜、比如不用睡觉…… 自来到这小村落起,在他眼里夜间的阮年都只是静静靠着银杏树发呆。阮夕已经可以料理自身,外出时阮年也会留下钱财不至于弟弟无米开锅。 “愚兄,分别一年又三十六日六时,换你等我,我去当修士了,回来带你飞。夕留,勿念。”左手写的字意外的工整好看,少年在枕下留下了信纸。 面庞清俊不逊于兄长,常年抿着的嘴角隐有笑意,神色颇有埋怨。只是有些傲娇的少年不知昨夜兄长一直守护在门外。 收拾好行李的阮夕轻轻锁上门,坐在门槛等待着日出。其实也算不上什么行李,带走只是留作纪念,用布包包着的两身换洗衣物。 他不想房间太过空荡,显得无烟火气。怀中揣着一柄巴掌长的古朴木剑,这是阮年给他做的玩具之一,剑柄刻着粗糙的“夕年”,最后阮夕将小院的格局记在脑中,院中金黄的银杏树,厨房,水井…… 并未久等,一架马车乘着第一束日光落在了阮夕面前,白马神骏不凡,阮夕好奇得打量着马车。 门帘被满是老人斑的手掀开。得,梦中老头儿。阮夕自如迈步走上马车。 “胆识不错,可惜身负天残根基有缺,本座会尽量弥补……本座啼阳,你当唤我师尊。”枯槁老人两眼微闭,对着大剌剌坐在他对面的阮夕眉头微皱。 “弟子阮夕,见过师尊。”阮夕眼神澄澈,随着问好向老人拱了拱左手。 枯槁老人眼皮微动“姓阮?真是个不讨喜的姓氏,往后你见本座当鞠躬行弟子礼。接下来本座会带你前往赤日瀚海的核心,留意路上所见,先让你开开眼。” 阮夕低头称是,啼阳也未在意,只当这便宜弟子天残累及灵智,反应较慢。气海和神墟沟通后应该会好很多了。 白色骏马助跑后身躯拉长,化为白色巨龙。车厢变为亭轿固定在巨龙头顶,阮夕看着云卷云舒又破碎,巨龙乘着凌厉长风。而亭轿内的自己衣袖不动分毫,瞳孔微缩,暗叹修士手段果然高明。 枯槁老人啼阳对此并不意外,终究只是在凡人堆中成长的,又颇显迟钝,见识差了一筹才属正常。 白色巨龙飞掠过无数凡人国度,一座座高不可攀的山峰,广阔的水泽…… 巨龙停在一片无垠大海之上,白龙嘴唇微张,传出低沉悠扬的龙鸣,笔直朝海面俯冲而下,海面如镜子破碎。 阮夕感觉五感瞬间被剥夺,只不过这感觉并不持久,再睁开双眼只见海洋取代了天空的位置,在海中有一轮金红色的烈阳。 深蓝海洋下是绵延群山和一座座套在五光十色的禁制中的宏伟建筑。 远处有仙禽嘶鸣,海下有祥云翻卷,有零星弟子御剑追逐。 …… 第2章 赤日瀚海 “欢迎来到第七天的政治与修士的中心,倒悬海。这是一个不小的小世界,也是第七天的主宰——赤日瀚海的山门所在。而本座,是这庞然大物的掌舵人之一,三宗主啼阳。” 枯槁老人眼神深处带着倨傲。阮夕微微点头“厉害厉害。”愚兄能量这么大的么?好像这宗门很有东西。 啼阳叹气,只当对牛弹琴“你尚未修道就,见此间如萤火见皓月,未来你将由衷的赞美日神的奇迹,悔恨自己此刻的无知。”说完身形消失不见。 “白龙会带你熟悉这里,熟悉了之后他会再带你来找我。”。这么有优越感呢?阮夕在心中大皱其眉。 前方白龙身形晃动变成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看上去年龄和阮年差不多,身着一尘不染的白袍,一头白色长发披散,表情严肃。 “跟我来。” 白龙带着阮夕来到一座恢弘的青铜巨钟前。暗青色的古朴钟体上有繁复铭文,最中央的图案依稀可以辨别是一团旭日。旁边有一株古树倚靠着巨钟扎根,树体粗壮苍劲,树冠庞大,叶片金黄形状似火。 “这是立宗大帝的道兵,也是赤日瀚海的象征之一——日炼钟。旁边是扶桑树,传说中金乌诞生的地方。”说到这时白龙看着阮夕,意有所指。 “每一代的新弟子入门都会带到此处,遥祭先祖,也算是在祖师前露个脸。”白龙示意阮夕鞠躬行礼。随后一一为阮夕介绍了功法殿、任务阁、执法堂等宗门机关。 他随意摆手道:“你是啼阳亲传弟子,功法资源不会有缺,这些宗门机关不会再与你有交集,大概知道就行。”手指轻点一座高大山峰,瞬息间落足山巅。 “这是问道山,传说有大帝在此渡过天地大劫,整个山头都被天地伟力削平。如今此处是赤日瀚海唯一可以随意交手切磋的地方,在宗门内其他地方聚众斗法会被执法堂拿下。” 风云变幻间,白龙带着阮夕来到一座如剑山峰下,“这是啼阳的封山——青翠剑,名字有些奇怪,据说是他的佩剑所化。到此为止了,接下来的事情要他和你说了,我常驻北天潭,有事可来见我。” 白龙化作风云消失。阮夕对他这一路的手段颇为艳羡,毕竟从云化雨什么的对十七岁的少年来说真的是太酷啦!只是性格使然没有太过浮于面上。 一道金光从山顶青铜大殿铺到山脚,啼阳那极有辨识度的低沉声音也由远及近“上来吧,等你爬上来太阳转两轮了。” 阮夕迈步上前,树影摇晃模糊后退,几息后阮夕就立在大殿前,殿门大开啼阳站在殿中,浑浊的眼睛审视着阮夕。 “心性不错,处变不惊。来吧,这有茶,敬过茶磕了头,你就是本座第三位亲传弟子,本座将为你开仙门。” 阮夕迈步走入阴暗大殿,啼阳备好的茶浮在空中,阮夕奉上茶杯“以茶敬师尊。”啼阳伸手接过,阮夕再后退两步行跪礼。 “即日起,你就是本座亲传弟子,赤日瀚海会举全宗之力培养你,直到你可以独当一面。一切只因你身负金乌神墟。” “谢师尊,谢宗门。”经过阮年十数年的教导,阮夕已经长成一个知廉耻懂礼义的好孩子。 啼阳微微颔首“盘膝坐下,传你赤日瀚海最高心法。”枯槁手掌伸出一指点在阮夕眉心处,玄妙莫测的波动荡漾,阮夕只觉得头脑昏涨,脑中出现一幅金乌图腾。 “此法名为金乌托日,这块玉简是本座的修行心得,观看时贴在眉心即可。本座现在为你开气海,助你进行第一次运功。” 言毕枯槁手掌轻拍阮夕腹下,阮夕被震得发麻,好像体内有什么东西破裂了。 随后枯槁手掌中有赤红色灵力涌动,如同一条小蛇在阮夕经脉中游走,带动阮夕体内自生的微薄灵力按金乌托日心法行走周天。 阮夕心神沉浸其中,红日浮现眉心,开始人生第一次修炼。啼阳眼中流露满意“第一次运行周天就能进入状态,心性可嘉……呵呵。”老头像是想到了什么咧嘴轻笑。 在阮夕内视中,他第一次清晰地看见自己的全身经脉骨骼,灵蛇般的赤红色灵力在经脉间涌动壮大,循循向上进入脑中。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神墟,这是天赐的力量,而修士就是围绕神墟修炼的人。开发自己的神墟,进化自己的神墟,与神墟属于互相成就的关系。神墟藏于灵魂深处,在修行未有小成前隐匿在脑中。” “所以理论上每个人都可以成为修士。只是有的人神墟不显或者被神墟抛弃……而你的神墟自然是源自金乌的力量。”啼阳低沉的声音直接显现于阮夕的脑中,为他解释修行的根本。 “金乌神墟有无上伟力,每一代的金乌神墟拥有者都注定长成一方大能,不乏证帝称神者。此神墟的神名副其实。” “赤日瀚海的立宗大帝就是一位将自身道法走到恐怖地步的金乌神墟持有者,那时的第七天堪称诸天中心……” “所以无需质疑,赤日瀚海有能力培养你。你的灵力已经开始沟通金乌神墟,修士者,神墟和气海相辅相成。从此踏上长生路,谨记金乌托日的运行轨迹,本座再带你运行三个周天。” 言罢不再有动静,只有缓慢流淌前进的赤红色灵力证明着枯槁老人的存在。 …… 赤红色的灵力裹挟着已有气候的淡金灵力从大脑处冲出,游走于经脉间最终没入腹下气海,运行完心法的阮夕长舒一口气,眉心红日莹莹,感觉神清气爽,状态达到巅峰。 “第一次运行功法已初有成效,你天资不弱。接下来就在此殿勤勉修行,寻常杂务门外有道童,这丹药可助你修行,往后服下后再运行心法。玉简有本座修行心得,修炼上再有困惑时可持令牌呼唤本座,莫要辜负本座期望。” 枯槁老头已不知去向,留下余音袅袅。 “谢师尊赐。”阮夕单手执弟子礼心中却暗暗腹诽,这老头话这密,还爱故弄玄虚…… 眼前有一套叠好的工整白袍,与白龙身上所着类似,只是有许多金红刺绣点缀,左胸绣有金红金乌图腾。想来是宗门子弟的制式衣着了。 旁边摆着一个小瓷瓶、一块玉简和一块令牌,上书啼阳。便宜师尊的手令啊…… 阮夕摩挲着下巴,这一天所见可比此前十七年人生精彩,强大威严的金乌、神骏不凡的白龙、恢弘壮阔的倒悬海、神秘莫测的啼阳…… 这是以往想象不来的,其实关于神墟和修行阮年已经给他普及了基础知识,他也并非任嘛不懂。可今日所见所闻让十七岁的他产生了极强的割裂感,这需要时间适应。 他打开殿门,门口候着一个七八岁的白衣小童,小童似乎没料到突如其来的开门,被吓得一怔,此时大眼瞪小眼。 “公子您好,小的道童童七,公子有什么吩咐吗?”小童硬着头皮向阮夕率先发出疑问。阮夕挠了挠脸。 “不必称公子,唤我阮夕就行,有东西吃吗?我有点饿了。”毕竟孩子还没吃早餐呢。 童七点头如捣蒜,“公子就是公子,规矩不可逾越,童七这就去为公子准备灵餐!”随即手一招,一柄黑色飞剑飞来,童七助跑几步蹦上飞剑,腰间木牌摇晃。瞬息穿破云海而去。 阮夕无奈扶额,平日谦和有礼的他尚未适应修士老爷的地位,身上有着不属于超然位置的随和。不难确定他有成为新时代高素质修士的潜质。 低头望去,这青翠剑刺破云海,离地已不知几千万米,抬头仍能看见倒悬的巨海遥不可及,海中煌煌红日威严倾泻。 心中更感慨赤日瀚海的底蕴雄厚,云雾脚下翻涌,碧海红日倒悬天上,算是这村野土包子十七年人生见识的第一美景了。 片刻后归来的童七跳下飞剑,翻手间奉上精致饭盒。 “这是厨房给您备的灵餐,有固本培元洗经伐髓的效用,以后会按三餐时间送到这里,直至您筑仙台正式踏足仙途……恭祝公子仙途坦荡。” “不用这么拘谨……我很好说话的,你忙你的吧。”阮夕随意摆摆手接过餐盒。 “童七会一直在此候命。”童七恭敬行礼后就地打坐开始修炼。见此阮夕无奈,不再多说什么。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 …… 吃完灵餐后阮夕再次感慨赤日瀚海的底蕴,腹中有暖流涌动,见过世面的阮夕知道那是灵力,找了个蒲团盘膝坐下,循着金乌托日心法的运行轨迹剖离杂质,炼化灵力。 啼阳所留玉简已经为他讲述清楚如今的修炼境界——先是炼气九境,淬炼灵力改造肉身。 阮夕已经初步凝炼出第一缕灵力,随着灵力缓缓流淌,他已经可以仰天大笑出门去,自称一句炼气期大能了,恐怖如斯。 炼气后是修仙台,筑长生基石,此为仙台境,真正开始在长生路上踏足。再之后需在仙台上铭刻道纹,此道纹可为人生志向、钟爱事物、世间道理等等…… 道纹承载修行之路,铭道一事可大可小,玄乎其神,老辈人有言铭道决定了未来成就,还会潜移默化改变心性,向自身大道靠拢…… 好在已有很多前人踏足的“道”可供参考,拾人牙慧虽落了一城,但胜在有明确方向不是,好过两眼一抹黑在迷雾中摸索碰壁。 再往后玉简没再深言,再三叮嘱阮夕炼气仙台二境影响深远,为长生路最底下的基石,不可冒进。 …… 第3章 黑衣皇甫夜行 从时间流逝推断已经到了第二天的中午时分。只是因为倒悬海内永不熄灭的赤红太阳,倒悬海是没有月亮和真正的夜晚的,夜晚时分太阳也会远远得悬在天边,天色微亮。 阮夕此次进食得了大好处,饭后沉迷修炼不知时间流逝,途中成功拓宽气海边界,根据玉简中的讲解,已经迈入了炼气二重。 “莫非我真的是天才?好像这进境也不难啊……灵气又壮大了一圈,颜色也更深了一些……” 眉心红日渐渐沉入神墟中,阮夕内视感受着自身变化,他是天才吗?其实不然,虽然灵餐和心法颇有功劳,但是放在普通人身上只是半年乃至一年的修炼成果罢了。 阮夕是天骄,已经初显峥嵘的金乌幼子。 …… 金乌幼子也会腹内打鼓,再次享用灵餐后,阮夕熟悉着自己可称大能的炼气二重灵力。 一袭黑衣于山脚拾阶而上,腰间悬挂一把长剑,造型风流,夺人眼球。明明只是徒步,高耸破云的青翠剑在其脚下却好似只是寻常山峰,不多时已经可见青铜大殿轮廓。 在童七惊讶的目光中,一张汗淋淋的苍白面庞从山下台阶探出,竟有人封禁修为徒步上山?禁空阵只是不得高飞而已吖…… 看清男人脸庞后童七急忙行礼“童七见过皇甫公子,这就为公子禀报。“童七小脸涨红,好像见到了偶像的单纯小粉丝。 男人轻轻摆手示意无需多礼,随后解开封禁用术法吹去汗水,剑眉星目,柔顺长发飘摇,面带微笑,身形修长,一袭黑衣精练不染纤尘。 “替我禀报你家公子,就说,皇甫夜行匆忙间未递拜帖就唐突叨扰,公子勿怪,在下想与公子交个朋友。” 未等童七叩门,大殿已开,阮夕挤出微笑立于门侧朝内伸手“皇甫兄哪里的话,折煞小弟了,快快请进,无甚准备,只有清茶待客。” 内向好冷的阮夕经过阮年的悉心教导已经长成在外有礼貌的温良少年,虽然不知此人意图,但消息如此灵通,想来能量不小。人生地不熟的阮夕摆出友好态度,试着用阮年教导的礼貌话语回话。 殿内主客相对落座,饮过茶后黑衣青年挠了挠脸率先开口。 “唐突来访有些不合礼数,正式自我介绍一下,在下皇甫夜行。平日好结交朋友,听闻三宗主门下添了新徒,厚着脸皮来沾沾天骄气息。” “在下阮夕,皇甫大哥客气了。和你比起来我可不算什么天骄。”阮夕也没让话掉下去,猜测此人的身份应当不凡,互捧一下应当不会错。 “哈哈哈,在下痴长几岁,这大哥称呼就厚颜应下了。”阮夕有礼貌的言语颇得皇甫夜行心意。 确实蛮厚颜……阮夕腹诽。 在一阵你来我往的互捧中宾主尽欢,推杯换盏间渐渐熟络,风趣有礼的皇甫夜行很是健谈,并没有因为天残有所轻视。投桃报李的阮夕也没让话掉下来,得体的谈吐也让皇甫夜行很是满意。 最后皇甫夜行结束寻常吹捧,神色一正:“我与阮老弟聊得投缘,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赤日瀚海内有三位宗主七位护法,再下长老若干。其中权利牵扯繁杂,派别林立,这是不能放在台面上的话。” “大哥我呢,是二宗主的重孙,他老人家与你师尊交好。所以我才敢唐突拜访,这些大人物的子嗣爱徒和各路天骄分各年龄段都有小圈子。” “此次拜访也有些圈子里的人想接触你的意思。”皇甫夜行自嘲一笑,阮夕把话听进去了,心中暗自考量。 “如果可以的话还是不要接触太多他们的圈子,风气不正,多利欲熏心阴险狡诈之人,更有自身修炼不勤却怨天尤人嫉妒他人之辈。虽然还是有正直之士但多因为背景和实力差距敢怒不敢言……你上面的师兄又不问世事,你容易吃亏。” 阮夕一听这话有些急眼,没靠山怎么能行,苦笑开口。 “皇甫大哥能敞开心扉和我说这些小弟倍感荣幸,只是我这人生地不熟的有时候不得不吃些哑巴亏啊。实力微末无能自保只能尽量避免交集,日后得道再一一报仇就是了。” “哈哈哈,阮老弟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此次真是来对了,幸得良友。老弟你放心,以后胆敢有人小觑你,受了欺负来找哥,我家在观日峰,很容易打听。我颇有天姿,也有能量,我必定护你周全!” 皇甫夜行自信大笑,阮夕颇为感动“谢大哥关怀,有皇甫大哥这话就安心多了。” “都几把哥们,好了,唠这么久要耽误老弟你修行了,修道第二日就已经炼气二重,真是人形金乌,天资不凡哇,加油修炼哦,我在前路等你!走啦。” 黑衣起身,阮夕摆了摆手送客“不敢当不敢当,折煞老弟了,我送皇甫大哥。” 在青石板路前二人又是一番互捧才依依惜别。望着黑衣背影,阮夕脸上微笑渐渐敛去。转头望向恭敬待命的童七“这皇甫夜行在宗内当代能排第几?” 童七眼中流露崇拜“皇甫公子在宗内百岁下已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十四岁觉醒神墟,开始炼气。十七岁时仙台圆满,十八岁时就已成为赤日瀚海数百年来最年轻的铭道境修士。传闻现已触摸到合道边缘,实力强大又为人仗义广结好友……”童七安利起偶像来如数家珍。 阮夕轻轻点头,回到殿中。来头这么大啊……虽然观其谈吐可见一斑,但还是被小小惊讶到了。 阮夕心中衡量,观感良好,但未可尽信,有待考察,不能被披在人身上的皮囊人设蒙蔽。这是阮年教给他的谨慎和识人心得,毕竟小心无大错。阮年有知定会欣慰,蠢笨弟弟已经颇有城府。 摇了摇头将烦恼晃去,盘膝坐下服下丹药开始运转金乌托日,他明白实力低微的人是没有话语权的,不过这丹药甜甜的怪好吃咧。 生活平淡了一段时间,期间有几波同代弟子邀他去某某地方赴宴,而他因为还不会御剑,以出行太过不便推脱了。开什么玩笑,他可不是皇甫夜行有能力徒步登青翠剑…… 所以至此他也只有一个半朋友,半个是童七,平时他们会浅聊世界格局、宗内八卦之类的。童七有问必答,但是恭敬的态度时刻提醒着阮夕他们之间的可悲厚障壁…… 皇甫夜行偶尔在修炼之余来和空巢少年聊天打屁,有些提高好感度的意思。阮夕也乐得清闲,猥琐发育,就这样消磨了三个月的光阴。 时间奔涌向前不会为谁停步,众生皆寻超脱,光阴河畔有人埋头向前,有人驻足嬉戏。 最终时光的力量平等的揉进每个人的身上,有人洗尽铅华,有人被浪头拍死在沙滩上。 …… 第4章 寿宴,夏禹成 在一个平常的上午,空巢少年再次拓宽气海,晋升炼气七重大能,结束了连续两天的小闭关,体内赤金灵力涌动,活化着久未活动的身躯。 推开殿门赏着太阳听着远处仙禽嘶鸣,但是不知为何他心中有点不祥的预感。难道是没吃早餐? “老弟!哥来带你去吃饭,包美酒佳肴的。” 皇甫夜行那极有辨识度的声音比人先到,一反常态御剑上山,衣袍猎猎落在阮夕面前。他忍下莫名其妙升起的关门的冲动,挤出笑容向黑衣道早安。 “早啊,你小子修为又有精进呐,走走走,正好哥这边有个局。”笑嘻嘻的黑衣拉着阮夕踏上飞剑。阮夕只好踩住剑脊灵力从脚底涌出缠上剑体。 “哥你悠着点,我第一次。”阮夕面色有些紧张,“第一次好哇,第一次御剑飞行的感受可是漫漫长生路上重要的记忆……放心,我会很温柔的。” 皇甫夜行脸上笑容逐渐变味,单纯的阮夕没有意识到什么,欣赏着赤日瀚海的壮阔景象。灵力护罩挡住了猎猎罡风,感受着速度带来的刺激感,嘴角微微翘起。 “这次呢是带你来亮个相,是个讨厌家伙的生日宴。他是我哥那代的,比咱大了八十多岁,别觉得老,在他的境界里可很年轻。” 皇甫夜行开始道出实情,“我们两家有些渊源,这个面子要给……而且圈子里蠢蠢欲动,有人想试你成色,这次带你来也是有亮剑的意思。” 话尽二人已经落地,不远处有座红色阁楼,阁楼结构精巧不失大气,有黑底牌匾写下了阁楼的名字。红山楼,字迹工整入木三分,外行人都能看出其中不凡。 阮夕这一路来悬着的心终于死了,他可不会打架。因为身体有缺,孩子打小就不爱往外跑,在他身子骨长开后,阮年有教过他一些锻炼身体的养生武术,可那是村口大爷的晨练招式啊…… “那个,我不会与人争斗。”炼气期灵力不够雄厚,一般的对敌手段只是用灵力粗浅的增幅身体机能,所以他没有修什么攻杀术法。 皇甫夜行一拍额头“我把这茬儿忘了,怪我,你还没需要修炼攻杀术法……我这有个适合你的,” 他塞了块玉简在阮夕手中。“进去后你就少说话,先研究研究,看看能不能学到点活用灵力的思路,在这个境界已经够用了。也别太担心不会真打起来,毕竟这不是问道山,最多只是规则内的灵力碰撞。” 随即揽着他的肩膀向大门走去,阮夕赶忙将玉简贴上眉心临时抱佛脚,在入门前将其揣入怀中。 大堂装潢古典雅致,青色玉石柱雕龙画凤,有忙碌侍女穿梭其间,地面铺了喜庆的红地毯,有金色纹路点缀。 两旁已经布上矮桌,有不少年轻弟子已经落座,贺礼交由侍女,照例说上几句漂亮话。有青衣侍女见到二人上前迎来,向皇甫夜行行礼后将他们带到自己的席位后。 皇甫夜行和阮夕的座位在整个宴会中属于中段靠前位置,向来与前者身份有关,周围已经坐了人。 皇甫夜行拉出桌下蒲团招呼阮夕坐下,“哟哥几个来这么早啊?今天都吃好喝好啊,”皇甫夜行嬉笑着举杯喝下一口酒:“这位是阮夕,三宗主的新徒。” 阮夕无奈起身,举起酒杯向周围同门打招呼。“在下阮夕,初来乍到,多多关照,若有冒犯,还请诸位同盟海涵。” 出手就是一套丝滑小连招,最厌恶酒桌文化的往往是年轻人,黑衣拍了拍阮夕开始为他介绍周围的同门。 “我们左边这位少年白叫白曜,一头天生的非主流白毛,喜欢耍剑,高冷了些但人不赖。”白发青年向阮夕举起酒杯点头致意,阮夕只能再陪一杯。 “我们右边这大美女可了不得,大宗主的明珠江浸月,一手霜雪剑可称风华绝代,可有很多男弟子暗中倾慕呢。” 面容清冷的女子身着一身淡紫宫袍,朱唇轻启:“好事者捕风捉影罢了,不足为谈。”声音和长相很相称,标准的清冷美人。 江浸月却身旁探出个小脑袋,面容精致的小女孩柳眉倒竖“皇甫老四!怎么敢冷落我的?得罪了本小姐就不怕我去告你的状吗!” “哎哟这小祖宗也来了,没看见呢不好意思。”皇甫夜行赔笑道歉,介绍道:“这位善良活泼美丽动人的美女是江浸月的妹妹,江黎月。道法高深,实力莫测,天之骄女。” 虚伪的笑容和毫不吝啬的夸奖之词让阮夕有些汗颜。 “可不能得罪这小姑奶奶,她是大宗主最喜爱的女儿,说是赤日瀚海的小公主并不为过。”皇甫夜行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江黎月很是受用,满意的哼了一声转头对着阮夕甜甜微笑“你好呀,帅哥。” “江小姐你好。”见识了其小姐作风的阮夕自然不敢怠慢。 “嘿嘿,这位更是重量级,”皇甫夜行怪笑着盯着席位对面的青年,“山水剑李默,这人倒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不必结交。” 青年面色阴翳,三白眼薄嘴唇,长发束起,披着一件灰色素袍。 “皇甫老四,可别急着把新人拐进坑里……乡野间的小金乌,身负天残仍怀青云之志,我欣赏你。”李默舔了舔嘴唇,眼神玩味。 “这是你能叫的?论天赋、实力、家世,甚至是样貌,你算什么东西?你那黄纸兄弟可不在这里。”黑衣面露讥讽,轻轻摇了摇竖起的食指,李默只是阴恻恻得笑笑意味不明。 阮夕看得出来二人有间隙,自然没有傻乎乎得代入他人恩怨中,但也无好脸色,他自然听得出来好赖话,他们有梁子了。 皇甫夜行也为阮夕介绍了左上方和右上方席位的四位同门,两男两女。大家都很矜持,并没有因为阮夕身份的特殊有多殷勤。这不是背景不够硬,而是实力不够强。 附近几人有一句没一句得随意聊天,好像只是普通宴席。在此期间有弟子陆续落座,大堂渐渐满座,相熟的弟子间地语交谈。 阮夕偶尔低声询问皇甫夜行玉简内术法的细节,那是一个增幅自身的术法,易上手适合近战对敌。 黑衣悄声传授经验,阮夕藏在桌案下的手默默实验,这时一道掌声从宴席首位传来打断思绪,全场低语声停下,候在不远处的侍女开始上菜。 青年从偏殿入场,一身白底竹纹儒袍,削减了其眉宇间的戾气,一脸反派像。 “多谢诸位同门赏脸下榻,为夏某的生辰宴增添光辉。多的话不再啰嗦,各位可莫要客气寒了夏某的心,今日我们不醉不归!” 各席位间祝贺声叫好声不断,“这就是今天的寿星了,夏禹成,合道境修士,”皇甫夜行翻了翻白眼。 “他是江宗主的徒孙,和你是一挂的,为人有些阴险为了所得之物无所不用其极……实话和你说我们有仇,而刚刚那个李默算是他的小弟头马。” 他的声音没有刻意控制,此时席间诸多目光向二人投来,在看到说话人后又默默收回目光。 阮夕没有注意这些暗流涌动,点了点头暗暗记下,同时往嘴里塞着肘子,吃相斯文却能进食飞快,搭配灵酒咽下,好不享受。黑衣不禁有些发愣,这老弟还真是来吃饭哒? 有琴师隐于阁楼内,空灵琴音笼罩大堂,侍女来回行走换酒上菜。宴会在推杯换盏间气氛渐渐推向高潮,时不时有弟子起身向着大堂中央首席位置敬酒。 大声说着好听的漂亮话,什么仙运亨通、武道昌隆、长生路上无敌手云云,其中以李默文采最佳。夏禹成也微笑回敬,人情世故无论在哪都不可免俗。 这是有一青衫少年从宴席中后段站起,稚嫩脸庞微红,向着夏禹成敬酒,朗声道:“师弟杨道成,果然久闻不如见面,夏师兄英姿胜过宗内传言万分,师弟神往已久,” 阮夕听着名字有些耳熟,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听说过。杨道成话锋一转“不禁有些感慨,如今宗门内有些人占着资源毫无作为,无团结同门之心,更有甚者诋毁师兄这类宗门未来砥柱!唉!类师兄者少矣,” 他声色俱动,发自肺腑一般“这些宗门蛀虫当感到羞愧才是,师弟倍感荣幸能与师兄在此间共饮佳酿。” 皇甫夜行大皱其眉,我不是N世祖吗?怎么哪都有小卡拉米敢阴阳我?阮夕默不作声,嘴上动作未停,但他算是回过神来了,有人曾以杨道成的名义邀请过他赴宴,他点我呢。 夏禹成笑着摆了摆手:“杨师弟言重了,入得赤日瀚海,我等就是一家人,过去的事哪有这么多斤斤计较,自当有福同享才是,修行上遇到困惑处,不嫌弃的话可来红山楼找师兄。” “多谢师兄仁厚。”b哥杨道成恭敬行礼后落座,此时场中已经有数道缺乏善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其中恶意最大的一道自然是皇甫夜行。不过他倒没说什么,毕竟与小孩计较也有失身份。 …… 第5章 火鸾身 在这之后宴会渐渐落下帷幕,交谈声由小到大又由密到疏。夏禹成借口酒力不济已经撤出宴席,和数位心腹头马聚在一边。 今日宴席名为贺寿,实则修士寿元何其多,尤其是夏禹成,皇甫夜行这类人,其路必定漫漫。 说到底这只是一场交际会罢了,顺带宴请了新生弟子也是他扩大影响力的顺带手段。 只有极个别人真的在为了美味的餐食拼尽全力、费尽心机,他真的是饿了。阮夕大感满足,此次进食无论是口味还是滋补都深得他心,比平日吃的灵餐要更富灵气。 而且目前来看还没有踩到刺头,白嫖了皇甫夜行一门术法,可谓收获满满,此行不虚。 皇甫夜行和阮夕都有些微醺,脸庞升起两团红云。黑衣搂着独臂少年的脖子,俨然一副铁哥们作派,二人徒步下山,微风吹去酒气,也吹起少年心气。 此时一道如墨剑光掠过身旁,二人灵力涌动瞬间醒酒,凌厉目光直视不速之客。李默带着杨道成立于不远处,眼神玩味。 “皇甫公子怎么回家了也不说一声啊?在下差点赶不上送皇甫公子一程。” “小黑狗,你现在不应该正在旁殿舔你的主子么?”或是酒意未褪,不悦的皇甫夜行口无遮拦,阮夕看着一旁的杨道成暗道不妙,该来的还是没躲掉。 对面二人对视一眼,杨道成脸上堆起笑容,率先开口道:“皇甫师兄,阮师弟,李默师兄喝的有些多了,御剑如有惊扰到二位我们先道歉,真是不好意思。” “近日宗内有流言兴起,三宗主新收的徒弟乃是大天骄,身负金乌神墟,进境神速,当为赤日瀚海未来擎天柱、镇海针。” 杨道成话锋一转,眼底有掩不住的倨傲。 “杨某不才,是前段时间的新人总比武斗第一。最近修行阻塞,才回过头来欲要打磨根基,听闻师弟炼气有成,按耐不住技痒难耐,想与师弟切磋一番,互证有无。不知师弟可否卖师兄一个面子?” 皇甫夜行看向阮夕,这番话说得极其漂亮,饶是他也不知道怎么拒绝。明里暗里的吹捧和自下姿态,若是寻常的热血少年已经一口应下了。 可惜阮夕经过阮年的培养,已经是有智商有心机有城府的三有少年,深谙防诈之道,压根不上套。 “不卖怎么说?”阮夕眼眸低垂,颇为敷衍,杨道成脸上笑容一僵,他的后话被堵住了。拜托我可是总比第一诶,这么低声下气你都不动心? “师弟放心,我虽然修道更早,我会压境至与你同阶友好切磋,而且有小彩头附上,小赌怡情嘛。” 阮夕一挑眉质疑道:“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压境,你也说我修道日短,修为和阅历自然不够,你就是不守规矩我也看不出来。再说了,我一穷二白的可没什么可与你赌。” 一旁熟悉他的皇甫夜行刚想开口帮腔,看着他眼神瞬间回过神来,这小子憋着坏呢。 果然另一头水鱼上套,杨道成也不恼,打了个哈哈。“倒是师兄考虑不周了,放心,师弟大可邀请执法长老观战。这样吧,我以出一柄灵器,不论成败都归师弟如何?当作你我切磋的报酬。” 杨道成表面依然笑眯眯,若能扒开皮囊直视灵魂,他已红温。 一旁的李默也开口了:“师弟,修士者当与天地争,与人争,修道的第一笔资源就在你眼前了,怯懦行事岂不堕了三宗主大人的威名?” 一旁的阮夕本来在沉吟考虑,听到这话哪还站得住脚? 当即热血发言:“那就来,三日后的正午你我约斗问道山!非什么报酬的事,师者如父母,无人可辱我师尊!” 阮夕一副急了眼的模样,二人还真以为是师徒情深。李默笑着摆了摆手道:“师弟言过了,毕竟是同门切磋,当然是向着互证有无去的,输赢不能影响同门情谊。约战已成,那我二人先告退了。” 随即身化剑光远去,好像生怕阮夕反悔。 一旁未曾插话的皇甫夜行怀揣疑问看向阮夕“阮夕你理智吗?我刚看你好像在骗,就没乱说话……这杨道成我知道一点,他可不太好对付……” “师兄,先回青翠剑吧,我们喝杯茶醒醒酒。”阮夕笑容温和,一扫热血作态。黑衣点了点头剑气包裹二人掠向远方。 青铜大殿内二人相对而坐,阮夕举杯热茶入腹,率先开口面色平静:“师兄,我知宗内流言蜚语不断,质疑我的人很多,我也需要成绩证明自己。” 皇甫夜行这才放心很多,又说出顾虑:“但你没什么手段对敌,他却早已筑下仙台,虽然压境但还是有许多手段可用……” “所以这需要师兄你帮我,”独臂少年放下茶杯,直视黑衣。 “请师兄帮我调查清楚他的性格、兵器、境界,当然最重要的是所修术法。不敢瞒师兄,火鸾身我已经初步练成了。” 说话间眉心亮起红日,左手灵力涌动,燃起赤金火焰,火焰翻腾覆盖整条手臂,气海处传出鸾鸟嘶鸣。 对面的皇甫夜行早已惊掉了下巴,瞳孔狂震:“只是半天,你边吃饭边看玉简就练成了?!这也太妖孽了吧?” “只是初步掌握而已,刚才偶有灵光,侥幸而已。”阮夕甩手散去火焰,挠了挠脸笑容谦虚。 不是哥们,你一句侥幸而已就是我三天的努力啊。他当时光是将这火鸾身初步掌握就花了三天,什么妖孽悟性,真是人比人…… “好,这事我应下了,我这就回去着人帮你摸清楚杨道成,这三天你就好好准备,等我好消息。还有事吗?” 阮夕微笑起身道谢,“谢师兄助我,得胜当请师兄喝酒庆功!我送师兄。” 皇甫无奈笑着摇摇头,踏出青铜大殿。阮夕将他送至青石板处,二人再敲定了些细枝末节这才作罢。 看着一袭黑衣翻涌没入云海,阮夕回到青铜殿外,唤来道七,再次吩咐了闭关事宜。 他自然不打无准备的仗,蔫坏的小夕会在三天内持续优化火鸾身,准备在“切磋”上请杨道成吃砂锅大的拳头【火焰附魔】。 殿门被关上,其内渐渐涌动的热浪被阻挡。 …… 第6章 战杨道成 青铜大殿内,阮夕盘膝恢复灵力。 火鸾身是一道可强可弱的术法,最直观的解释就是用更合理科学的灵力运转方式增幅自身,至于全身冒火什么的都是捎带的炫酷特效罢了。 这道术法的强弱全凭施术者,取决于其灵力总量和质量,火鸾身最基础的原理就是点燃灵力,那么总量和质量更优者自然能烧得更久。 这么说来这道火鸾身已经是非常适配阮夕,拥有金乌神墟他的灵力质量自不用提,在神墟改造下,他的气海储量也异于常人。 总结就是,他可以更持久的开启火鸾身。但是无论火鸾身再怎么没门槛、阮夕再怎么适配,炼气七重就能使用强力攻杀术法什么的太扯淡了。 这可是皇甫夜行给的术法,品级必定不低,其内还有更深层到攻杀手段,这是阮夕完全摸不到边的。 经过两天多的沉淀,阮夕一直在熟悉基础的火鸾身,期间灵力一直保持燃烧,烧没了就嗑药修炼。 目前他已经可以做到全身附着赤金火焰,换句话说就是全身都可以爆发出剧烈燃烧后的力量,且在火鸾身状态下已经可以完美控制身躯。 他觉得还是不够,但又无可奈何。他曾经尝试着沟通金乌神格,但是他现在的实力太过低微,九成九九的手段都无法使用。 但是我们的天才阮夕另辟蹊径最终捣鼓出了半招杀手锏,他希望最好用不上。 将万千思绪放置一旁,童七在殿外朗声提醒时间快到了。恰好阮夕已经将蓝条回满,应了一声后在旁殿泡了个热水澡,洗去疲惫和满身汗味。 左手轻轻抚过脸庞,修掉新长出的胡须,换上赤日瀚海制式弟子袍,面目清俊,嘴角噙着自信笑容。再怎么也要输人不输阵,消息经过三天发酵,必定许多人观战,可不能丢脸了。 殿门推开,阮夕望着那亘古不落的太阳,青石板路旁黑衣闭目养神,童七翘首以盼,听到动静将目光放到阮夕身上。 “久等啊,刚刚洗了个澡,还来得及吧?” …… 问道山。 空阔的山顶此刻有不少修土法和木法的弟子建起了观战台,阴影下杨道成立于李默身后,此时脸上不悦。 不由得挑火道:“师兄,这阮夕是不是太过怠慢了,眼见时间就到了还没见人,是不是有点不太把你我放在眼里?” 李默闻言眉头微蹙,语气平淡道:“时间不是还没到吗?都仙台了还如此浮躁,说不定人家憋着杀招,你还是想想看怎么赢得漂亮吧,别阴沟里翻船丢了我的脸面。” 杨道成没料到这番言语,神色一怔,随即低头称是。 再片刻后,场中聚众闲聊者越来越多,日头渐渐爬向最高点。一道黑色剑光从远方来,落地三人两大一小。 “赶上了,别丢份,精神点。我们可要在外围买你赢的。”皇甫夜行笑着拍了拍阮夕的肩膀,一旁的童七也舞动拳头道:“公子加油!!”阮夕笑着应承,随后二人掠上观战台。 一袭弟子袍的阮夕卖相极佳,尚未及冠的他任由青丝飘摇,配上清俊面庞,引得在场一众女弟子一阵耳语,战局猜测也从先前的一面倒扳回一些。 天空落下一位脸上挂着亲和笑容的中年男子,身上穿着象征长老地位的赤红袍子,与此同时杨道成也从阴影处走出,立于阮夕对面。 霎时间欢呼打气声不断,看来这杨道成人气确实不低。 阮夕这边显得有些孤立无援,但皇甫夜行以一敌所有,灵力涌动间动用了神通,洪亮声音向全场介绍阮夕、为他加油,声音压盖全场,阮夕单手捂脸,好想不认识他…… 中年男人模样的长老手掌下压,嘈杂的声浪渐渐平息。 随即他开口道:“老夫杨山起,今日在此为这场比试作公证人,此次比武双方为杨道成,阮夕,任何人下场拉偏架都将判负。” “另,鉴于阮夕修行日短,杨道成将由老夫亲手封印境界,与阮夕同阶切磋!为了最大限度避免伤亡,双方都将禁止使用灵器、阵符、傀儡等外力。”说完看着二人,“二位可有异议?” 杨道成正色道:“长老英明。”阮夕也点了点头,从听到这长老姓杨起,他就明白这公平有待考量。 皇甫夜行给的资料中有介绍这杨道成的背景,与他不同,他来自杨家,是赤日瀚海内势力不弱的家族。 这杨山起多半是其族中长辈,就是不知这次“切磋”是否有猫腻。 杨山起凌空一指,杨道成气息急转直下,最终修为被压至炼气七重。 杨道成真诚道:“师弟让我一臂,且未有接触过,想来不会使灵器,我自然也无颜动用灵器,索性长老就禁用了,这戮灵剑是我武斗第一的奖励,也是我最称手的兵器,拿出来当作师弟的报酬。” 台上的黑衣微微蹙眉,都把全身最值钱的东西拿出来送人了? 说话间从腰间储物袋的取出一柄长剑,将其交给杨山起。冲着阮夕微微一笑,“你我公平切磋,不伤和气。” 阮夕点头不置可否,此人卖弄城府,话里话外却从未看得起他,虚伪至极实在令他反感。 杨山起开启阵幕,宣布比赛开始,两人灵力激荡间同时冲向对方。 在皇甫夜行提供的情报里,杨道成属于标准的远程法师,一身修为都要辅以飞剑展开。与他近战是他权衡利弊后最优的决策,而他的优势在于对方完全不清楚他的手段。 而杨道成的想法就简单多了,他要以己之短正面的、利落的击溃阮夕,拜托,我可是仙台境的修士老爷,打你个野小子不打着玩儿么? 阮夕正面冲杀来,自然正中他下怀,狞笑间灵力涌向双臂,狠狠冲向阮夕面门,阮夕举起左臂挡下攻势同时右腿发力扫向他裆下要害。 杨道成提膝格挡,双臂分开再攻心口和左肋,阮夕腿下借力向右侧跳开,落地后拉开几步距离微微调息。 他没系统学习过与人争斗,做到这步只是靠他常年锻炼身体形成对身体的掌控力,以及天生的不俗武商。 第7章 苍白怒雷 “师弟好身手啊,再来!”杨道成赞道,心中却有些恼怒,他的设想中应该是在第一回合就把这个乡野土鳖挫下,再不济也要稳占上风,阮夕表现却好得出乎他的意料。 当即欺身上前,湛蓝灵气喷涌而出覆盖手掌,一把抓向阮夕,阮夕也没再退后,周身燃起赤金烈焰,炽烈拳影与其手爪不断对轰,一时间火光与水波激荡,一时间阮夕以一敌二竟不落下风。 双方多次碰撞又分开,战场被火光和水波分割,残影阵阵分不清谁优势更大。 杨道成愈发心急,缠斗间抓住破绽左手握拳攻向他心口,阮夕却用灵力席卷衣袖,动如蛟蛇,死死卷住手臂,同时左手变拳为爪,与杨道成十指相扣。 一臂一袖发力,在惯性和拉力作用下杨道成扑向阮夕,迎上了阮夕用了十二成力的正蹬,踢得杨道成胸膛微塌,吐出一口逆血。此时全场沸腾,没人能想到还能这么打! 杨道成如断线风筝飞出,还处于懵逼的状态又被追上来的阮夕攥住脚踝,反身将他整个人向地上抡去,杨道成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圆周线后以头抢地,赤金火焰甚至将脚踝烤得微焦。 阮夕再动,可惜欲要重现优美圆周线的几何学家终究未能如愿,回过神来的杨道成溶成一滩水渍,在距他最远处身形重聚。 天上的杨山起和观战席的皇甫夜行都有些绷不住笑,场中的杨道成更是怒火中烧,瞳孔猩红,塌陷胸膛剧烈起伏,嘴角不断溢出鲜血,本来还算不错的五官已经东奔西跑。 阮夕脚下生风,嘴上也没闲着:“对不住了师兄,无奈之下使了些见不得人的小技巧,伤势无碍吧?” “师弟好身手哇,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咬牙切齿间杨道成掐起印诀,阮夕行进间有水人立起。 冲刺中的阮夕眼眸微亮,暗自呢喃:“这是杨道成的水影术,可攻可守,他有可能借水人换位。”水人向他攻去,同时手中印诀不停,看来是在憋大招了。 阮夕身形一拧化作赤金火光绕过水人直扑杨道成,快近身时杨道成露出得逞笑容,身形化水消散于水人处重聚,而在原位处出现密密麻麻的通天水柱,刚好将暴冲的阮夕困住。 阮夕表情有些愣神,水柱通天,其上有淡金符文这是情报中杨道成的惯用术法,水牢咒。只是这术法的消耗之大不是小小的炼气期用得起的,应是被他简化了,但是一时半刻他也破不开,再看远处目光猩红的杨道成虽面色苍白,但手中印诀仍掐得飞快,身边空间已有阵阵水波荡漾,显然在蓄力杀招。 他已是活靶子,只能等待对方的大招轰来,无路可退,好像要输了呢……观战众人神色紧张,当事人却并没有和他们感同身受。 只见阮夕在水牢内缓缓舒展全身筋骨,全场都有些诧异,阴影处李默面露异色,这是认输了吗? 阮夕神色一凝,伸出左手虚握,头发被风吹得飘摇,全身赤金火焰冲霄,连眼瞳都淹没,体内传来阵阵啼鸣,火鸾身全开!左手浮现一张炽焰巨弓,嘴巴大张发出一声嘹亮啼鸣,宛若真鸾再现。火焰从嘴中涌出,凝练成箭矢搭在弓上,牙齿衔住箭尾头颅后仰,巨弓缓缓拉开。 对面的杨道成身前已经凝练出一道模糊虚影,一颗硕大的蛟龙头颅,眼眸无神嘴壳大张,喉舌间有狂暴灵力涌动,“此为湖蛟弄潮!师弟你若是接下此招我就认输了。”脱力的杨道成笑的释怀,只是渗血的眼眸让人难以信服。 “呵呵呵……”开不了口的阮夕发出低沉笑声,这b哥还在装,和你爆了! 蛟龙虚影口中吐出幽蓝水柱,阮夕松口,赤金箭矢从水牢缝隙间飞射而出,在空中渐渐化为一只火焰鸾鸟,鸟喙处浮现一点白光。阮夕彻底脱力,面如金纸,坐在地上独臂撑着身体,双眼死死盯着对面。 火焰与水相撞,战场瞬间被分割,水雾从战场中央快速蔓延。鸾鸟啼鸣,蛟龙怒吼,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这真的是炼气期的战斗吗?!太变态了吧? 杨道成彻底破防,面目狰狞恨不得活吞了那炽焰鸾鸟,他以为他已经稳赢了,阮夕为什么还有反抗的力量?还在挣?明明已经中了陷阱就老老实实的被轰到认输不行吗? 水雾四起,蛟龙被火光贯穿撕裂,余威尚存的残箭在水雾掩护下射向杨道成,他已经无力躲闪,火光在他眼中不断放大。“够了,杨道成输了。”杨山起随手拍下掌印拍灭箭矢,瘫软在地的杨道成彻底绷不住了,表情阴翳。 阮夕脸上露出自信笑容,此战大体上都是按着他的节奏推进,甚至杨道成的水分身换位、最后双方对波他都预料到了,他已经用上所有的手段,赤金箭矢的强劲也在他的布局内,因为他在其上附着了一缕微弱的金乌真火。仅是微弱一缕就将他的蓝条扣到负数,这是他脸色如此的罪魁祸首,好在一切都是值得的,以后应该可以平静好一段时间,流言蜚语也得以堵住,最重要的是得到了一柄品阶不低的灵器,他有自信对方不敢不给。 至此,他的修道第一战完美落幕,从此赤日瀚海内再无人会小觑他,这也是他向命运发起的第一次进攻,天断他一臂,他便以嘴拉弓向那狗屁的天道还以颜色。 他慢慢撑起身体摇摇晃晃地向观战席走去,眼皮直打架,皇甫夜行和童七已经在阵幕外为他欢呼。 此时异变再生,恢复境界的杨道成红温了,凝出一道水箭射向阮夕后心,已是油尽灯枯的阮夕避无可避,场外观众惊呼。 杨山起犹豫片刻才猛地回头伸手虚握,装作发现太晚来不及阻挡。 此刻杨道成笑得狰狞、笑得放肆,“去死吧残废!”,猩红眼眸狰狞,他恍惚间好像已经看见水箭穿心而过,阮夕喋血当场,连长老都是他的人还有谁能救那残废?他才是当代第一,永远都是!三宗主常年不在倒悬海,皇甫夜行被阵幕所阻,还有谁会冒着得罪他、得罪杨家的风险救阮夕? 阴影处的李默神色剧变,破口大骂,阵幕外的皇甫夜行嘶吼,拍起阵阵涟漪。 是啊,还有谁能救他呢? 独臂少年脚步踉跄,感受身后劲风阵阵,他笑了,笑的无声。 一时之间不知场上二人谁更疯癫。 “孽障敢尔!”天空惊起苍白怒雷,阮夕身后出现一道白衣白发的伟岸身影,那水箭就这么打在他的胸膛上,化为水雾消散于天地间,连水渍都没能留下,那么无力、那么脆弱…… 这就是他和皇甫夜行交代的细枝末节了,也是他最大的安全保障。 扶住阮夕的白龙脸色阴沉,为其渡去温和灵力,一双金色竖瞳死死盯着杨道成和杨山起。二人汗流浃背,面如死灰如同死了爹妈,因为可能真的会死。 怎么会是他?这可是白龙道君啊?!杨道成嘴唇抖动,心中无声呐喊着为什么这尊大妖会亲自来护他?凭什么啊?他又羞又妒,几欲癫狂。 阮夕轻轻反握住白龙的手臂,轻轻摇摇头道:“大人可否将他留给我,利刃需要磨刀石才不会渐渐锈蚀……暂时只责罚杨山起好了,将来我会全部收回来。” 白龙闻言轻轻点头,手指虚点杨山起,一道苍白雷光瞬间沟通天地,就此被抹杀,骨灰都没能留下的杨山起终于不用担惊受怕了。金黄竖瞳看向杨道成,一道苍白雷霆劈下,错愕间杨道成右臂灰飞烟灭,他甚至来不及去感受疼痛。 阮夕眼神微闭,心中升腾起一股粉碎一切阴谋的快感,白龙是他托皇甫夜行帮忙传话叫来的,杨家插足和杨道成的破防偷袭他预料到了,甚至杨道成偷偷嗑药压榨气海释放出不属于此境的力量,他也预料到了。是的,他嗑药了,从阮夕手中化水遁走的时候。 念及至此他嘴角微微翘起,身躯疲惫不堪,但心情不错。 白龙转身抓起阮夕掠向北天潭,留下惊叹白龙妖狠话不多的皇甫夜行和童七,断臂杨道成恨不得将头埋进胸膛,神色怨毒。阮夕昏昏欲睡,在他的眼中,白龙和记忆深处的白衣渐渐重叠,相似的白衣,更相似的是那令人心安的力量。 沉沉睡去。 …… 第8章 梦中金色瞳孔 在北天潭。 竹林深处有小竹屋,童七在门外盘坐守候,屋内独臂少年躺在温热药池内,药材碎渣翻滚,少年全身微红,七成熟。 阮夕眉心红日印记再度亮起,微微旋转。 梦中,阮夕再度见到墨色大海与赤金太阳,站在海上,波纹荡漾。这是他的神墟。 赤金太阳缓缓转动,在阮夕眼中渐渐放大,变成了一颗赤金眼眸,炽热瞳孔无神死寂,金色虹膜有无数金色纹路蔓延,神性流露。 阮夕歪了歪头:“你有事吗?”他知道这大概就是那金乌的眼眸了。 这时眼眸中金色丝线抽离出一缕,伸向他的胸口,又缓缓没入其中,绕上他的心脏,他感觉与金乌神墟的联系更清晰、更容易使用金乌神墟了。 他微微皱眉,心闷得慌,这种感觉并不舒服,通体火热滚烫本能想要退后身体却不受控制。 而后失去了意识沉沉睡去。 …… 梦中有小山村。 银杏树下,阮年手捧着启蒙书,十岁的阮夕坐在他怀里,兄弟二人念着圣人言的之乎者也,弟弟昏沉欲睡。 青年见状淡笑拉起弟弟,“小夕,你的未来会有很多坏人,时间不在我们这边,你一定要尽快强大起来。” 风轻轻吹过,模糊了阮年的面孔,阮夕抬头望着哥哥:“怎么样去强大呢?靠这些之乎者也吗?怎样才算强大呢?” “哈哈,你又问倒我了,书中的圣人言不可尽信,那是你的禁锢。却不可不信,那是你踏入红尘的钥匙。” 青年爱怜的摸了摸弟弟的头,“我也不知道怎样才算强大,你要拼尽一切,去操控你的命运,或许在这之后你就能成为强大的存在了。” 小阮夕抬头,空中不知何时已经乌云密布,有水滴落在面庞,淅淅沥沥雨滴连成线,下大雨了。一转头阮年已经不见。 迷蒙中的阮夕睫毛微动,嘴角微翘像是做了好梦,此时一袭黑衣蹲在药池边,手中酒壶倾斜,灵酒倒在阮夕脸上。 “夕啊夕,都睡三天了,你怎么还不起来陪哥喝酒呢,做啥美梦啊笑的这么开心?这是庆功酒啊,哥等你一个月啦~” 一只手从池水里伸出,手指堵住壶嘴,皇甫夜行眼眸紧闭嘴里吟唱着变调晦涩的咒语,说什么要给阮夕招魂。 咒语念到高潮处,他眉眼大张,喝到:“魂归来兮!” 就看到了堵住壶嘴的手指和对方睁开的眼眸,此时四目对视气氛颇为尴尬。 “哎呀,原来老头儿没骗我,真的有用啊哈哈。”黑衣突然起身,手挠了挠后脑打了个哈哈。 “夕啊,啥时候醒的啊,等你老久了诶,哥念咒念的嘴都干巴了。”说着还把酒壶往嘴里送。 阮夕没好气道:“你念咒前。” “哈哈…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那什么,白龙道君让你醒了就去找他,我先带那童七去外边等你哈。”说完闪身出门。 阮夕无奈摇摇头,起身擦拭身体,细细感受身体状况后套上洁净的弟子衣袍后推开竹门,四处张望发现那白发白衣身影在不远处潭边垂钓。 水中涟漪不起,只有竹叶缓缓浮动,好像无风也无鱼,突然鱼线猛地下拉,水面波涛起伏,浪花要拍打衣摆时又散去,白龙手中鱼竿轻轻上提。 咬钩的是一条巴掌长的鲤鱼,通体乌黑,鱼尾宽大而华丽,腹下好似有肉瘤。 白龙似乎并不满意,将其取下后又打了个水漂将它扔回潭中,收起鱼竿后转头看向已经立在身旁的阮夕。 阮夕眼眸对上金黄竖瞳,感觉在这双眼眸下任何秘密都无所遁形,压力拉满。 他低下目光,弯腰行礼道:“多谢白龙大人出手镇场,还投入如此多灵药弥补我的亏空,小子微末无以为报……” 白龙闻言摆了摆手道:“坐。些许不值钱的杂草罢了,此外,第一,我去是应该的,啼阳让我看着你。第二,我是妖族,大人这称呼我不喜,你可以称我为大妖。” 刚坐下的阮夕有些愣神,尴尬得挠了挠脸,他先前也是叫的大人。 “好的白龙大妖,我师尊是不在倒悬海吗?怎么感觉他有点放养我的意思。” 白龙微微颔首,“谁知道他在外面搞什么幺蛾子,你应该可以联系他。此次约斗有什么想法?想到什么说什么就好了。” “那小子就实话实说了……我感觉他有点弱了,无论是手段、心性短板都太明显……”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白龙神色。 “继续说下去。” 阮夕正色道:“从我们收集到的情报来看,他完全可以卡住适当的距离不断用术法纠缠消耗我,他都嗑药了对吧?”白龙轻轻颔首。 “所以单论消耗我肯定是耗不过他的,毕竟他的阅历和手段都比我多得多。心性是他输的最大原因,而我的术法和对敌风格他所不知是我能赢的最大原因。” 白龙面色一如既往的古井不波:“嗯,说到点上了,还有么?” 阮夕张了张嘴有些犹豫道:“我感觉他这个对手有点太适合我了,估计前十里面随便换一个擅长近战攻杀或者牵制消耗的对手我的赢面都不会太大……毕竟阅历和修道时间确实摆在那。” 白龙脸庞有所缓和,眼底有欣赏神色:“所以你不应因为他而骄傲自满,两年后的总比你会参加,还是这批人,希望那时你的修为已经追上来了。这是你的战利品,赠你篇体术,伤养好了就走吧,我这里你不宜久留。” 说话间手指轻点阮夕眉心,一个储物袋落在阮夕掌中,而后拎起鱼竿起身走向小竹屋。 阮夕神色欣喜,望着白发白衣的背影朗声道:“谢白龙大妖!”目送白龙走进竹屋后将储物袋放入怀中,这才沿着竹林小道快步离开。 闭眼感受着气海内充斥着的炽热灵力,他感觉已经摸到炼气第八重的门槛,只等静心运转金乌托日疏导灵力再次拓宽气海就能突破。 阮夕嘴里哼着欢快小调,脚下踩着竹叶,缓步走出了这片幽绿色的竹林。看到了候在竹林口的黑衣和道童。 …… 第9章 体术观雷 黑色剑光如夜倾泻,皇甫夜行带着阮夕和童七回到青翠剑,扬言要补回庆功酒。 在青铜大殿内,黑衣与阮夕相对而坐,吃着灵餐喝着灵酒,忘记了先前的尴尬事宜相谈甚欢。 “对了,夕啊,白龙大妖他和你说了什么?”皇甫夜行嘴里啃着仙禽烤翅,话语含糊不清。 阮夕竖起耳朵勉强听懂,答道:“没什么,就是让我好好修炼不可懈怠云云,对了,两年后的总比我要参加。” 说到这事阮夕放下酒杯,向皇甫夜行询问弟子总比的细节。 赤日瀚海每十年会对外招收弟子,或各家族自主报名、或老弟子外出带回,每十年为一批。 新弟子进入宗门后每两年都会和同届弟子进行总比,也就是当日杨道成口中的武斗。 而入门十年后到总比改为五十年一次,比试范围扩大到百年一代。 总比重新划分修炼资源和待遇等级,但其实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强者恒强、弱者恒弱,更多的是各大种子表现自己的平台罢了。 当然,像那些世家子无需参加总比也会有优越的资源。 “夜行哥,你可知白龙大妖是什么身份?他与我师尊是什么关系?感觉他们不是那种纯粹的上下级关系……” 白龙出手后身份的神秘感与割裂感却越来越重了。他没有拿白龙给啼阳拉车说事,一是觉得说出来有些不尊重白龙,二是更显其身份被迷雾笼罩。 从杨山起和杨道成的表现可以看出其身份必定大的吓人,阮夕心中如有猫抓,他被勾起的好奇心很重。 皇甫夜行斟酌了一番,低声说道:“他的定位很迷,实力超然却在倒悬海内并无实权职务也无家族子嗣,别看他是现任执法堂堂主,但这就是个吃力不讨好的位置。” “而执法堂的实力断层的严重,只有一些往届的弟子,很多时候下面弟子无法处理的冲突都是他来镇压。其手腕铁血令人咋舌,” 黑衣喝了口酒润了下喉,目光追忆,继续道:“大概是十年前吧,有一个长老压榨弟子,抽血修行邪恶秘法,被执法堂撞破了,那老东西居然杀人灭口。白龙道君调查出经过后直接将他削成了人棍,插在北天潭边用雷劈了三天三夜才死……据说在此之前白龙道君已经有百来年没有出现在大众眼中了,说来那也是我第一次见到白龙道君。” “说来奇怪,可能因为是妖族的原因,虽然每届都会有几个种子选手入执法堂动用资源提升自己,但最后没死的都会选择出走。再有那些高层齐聚的场合、会议都不见其身影。现在想来应该是那些大人物刻意弹压白龙道君了。” “至于他和三宗主的渊源我就不知道了……” …… 酒过三巡后皇甫夜行说要回去闭关,冲击合道境,发话出关后可以带他离开倒悬海外出历练,阮夕笑称其为大修士老爷有特权了。 阮夕送走皇甫老爷后也宣布闭关。他要在总比之前尽快提升修为,同时修炼白龙给他的体术。 修道时长不足两年半的他居然要与修道动辄十数年的同龄人竞争,天可见怜,属实是亚历山大。 …… 阮夕盘膝静心内视,脑海中出现一道画面,海面波浪翻滚,一位伟岸男子立于山巅,天空阴云密布电闪雷鸣。 已有细碎雷霆轰击海面,其下海域幽深,有庞大身躯在搅动波涛。白龙那听不出感情波动的声音适时出现在阮夕的耳边。 “此术名为观雷,乃人族大修士观海蛟渡劫化龙有悟,后来传到我的手中。此术重身躯与灵力配合,共鸣天道气韵,而非单纯的死板形体招式,好生着看。” 雷声滚滚下海蛟裹挟风和海水腾空,一定是海水导电的缘故。阮夕发出锐评。 劫云正式凝聚,一道粗壮雷霆从中直落,天威煌煌,人和蛟在此刻都显得无比渺小。 紫红雷光淹没海蛟身躯,此时人也动了,一步踏出蕴含天韵,体内磅礴灵力冲天,与滚滚天威共振,寻常一拳轰出其势却如奔雷,空间也扭曲。 雷柱中心传出苍茫嘶吼,海蛟全身鲜血淋漓伤口深可见骨,摆尾甩去残留电弧,其目炯炯,龙吟阵阵。 残破龙躯下生出腹爪,头颅长出龙角,天雷不断轰击下身形一涨再涨,向着龙进化。男子模仿蛟龙身躯舞动,一拳一掌间蕴合天威。 阮夕只恨没有多生两只眼睛可以同时注目蛟龙和男子。 阮夕手臂缓缓出拳,他觉得自己抓到了些难以名状的东西,想要深思却不得其法。 海中雷鸣暂歇,海域被蒸发,海床暴露,蛟龙被打入海底,海水倒灌,有龙逆天而上口中雷光吞吐轰击劫云,阮夕感叹也是被它攻守异形了。 蛟龙血肉飞快生长,新生龙鳞暗灰,光晕流转,腹下龙爪无物不破,龙威阵阵。随着蛟龙轰击天空,伟岸男子不断出拳,劫云渐渐散去,逐渐可见浩荡青天。 天空中最后的一抹劫云降下最强雷劫,霎时间日月无光,狂暴点紫红怒雷淹没蛟龙,伟岸男子朝前递出最后一拳,天韵内敛,寸尺天地间威茫无限。 画面至此结束,阮夕有些好奇蛟龙有没有捱过最后的那道雷霆。 白龙那不含感情的声音再度出现:“这画面你引动心神就可重新观看,若有所悟对你提升无限。” 观看数次后阮夕起身,照着伟岸男子的拳路运转灵力,然后出拳。动作虽然生涩,但照白龙的意思,世间万法不拘泥于形,他在抓那一抹灵光。 蓝条在一次次出拳中见底,再度盘膝坐下服用丹药开始运转金乌托日,待到灵力恢复后一鼓作气再度拓宽气海,终于达成炼气八重成就。 而后八重炼气期的阮老爷开始机械地重复观雷,出拳,灵力耗尽,金乌托日的循环,其中偶尔开启火鸾身继续出拳。 饿了就吃饭,累了就修炼。虽然枯燥乏味,但胜在稳步向上。 时间在皇甫老爷和阮老爷的闭关中流逝,倒悬海中暗潮汹涌,身死的杨山起、残疾的杨道成,促成了疯狂弹劾白龙的杨家。 此外有众多弟子递拜帖上门交好阮夕,都被童七以闭关为由推脱了。 …… 第10章 夜行合道 青铜大殿内热浪翻滚,鸾啼阵阵,赤金火焰铺开,有人影在空旷大殿内闪转腾挪,不断突袭。 身躯如龙凤,拳掌爪肘膝肩腿,全身皆可为攻杀招式,爆发阵阵寸尺火光。 阮夕脑中臆想出杨道成的身影,推导他的作战方式,以其为模版不断对战,属于是高级趣味的意淫。 闪身不断躲避其虚拟进攻后成功近身,直拳轰向假想敌,灵韵不凡。如海中升龙,如天地怒雷,霎时间炽焰闪烁。 独臂少年跳跃着穿过火焰,身后火光爆炸直冲天花板,经过三个月间的修炼、感悟观雷和这种假想实战模拟,他已经小有所得。 算是对这篇体术初步形成了理解,将所悟糅合进自身,以另一种形式表现出来。 阮夕缓缓收起狂暴的灵力,大殿内的温度渐渐下降,此时殿门轻轻推开,道童童七来给阮老爷送饭了。 “公子,我来送灵餐,皇甫公子那边有人来,说他今日会出关,日落时在问道山渡天劫,通知您若有闲可前去观礼,现在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 阮夕轻轻点头,接过餐盒随口问他要不要一起去。这可是长生路上第一次渡劫,不容错过。 童七有些惶恐道全凭公子安排。阮夕大口扒着饭食,如同饿死鬼投胎,童七轻轻退回门外。 半个时辰就是一个小时,时间还算充裕,吃饱喝足的阮夕照例在出门前泡了个澡,整理仪容。 收拾干净的阮老爷也称得上眉清目秀,卖相极佳,穿上干净的弟子白袍,衣襟点缀火红刺绣。他不禁厚颜自夸一句好马配好鞍。 …… 气势恢弘的平顶山峰上已有许多弟子等候,三个月前阮夕与杨道成切磋的战场中央,一袭黑衣盘坐体内灵力汹涌,闭目养神缓缓调整状态。 不时有虹光降落山顶,都是为了观礼而来。皇甫夜行至今二十一岁,与他同龄的人中他将是第一个合道境,甚至许多比他年长的修士还在铭道境苦苦挣扎。 合道即为将道纹与仙台融合,神墟降下仙台,自此修道一途踏入小成,可以真正发挥出神墟威能。 合道之后也是一道残酷的分水岭,往后战力将与自身的“道”、神墟种类、神墟强弱密不可分。 童七带着阮夕御剑而来,落在一个人不多的角落,但能直面皇甫夜行。不远处也有些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陆续向阮夕打招呼,如白曜、江家姐妹,阮夕也一一回应。 周围人群耳语阵阵,有交际花借此人群间游走拓宽人脉,有内向者躲在阴影,俨然又一个交流会的样子。 一阵风迷了眼,一道壮硕身影挡住阳光,挡住了视线中的皇甫夜行,占据了阮夕的半边天空。 一张憨态可掬的大脸笑眯眯,脸上的肉将本就不大的眼睛挤成一条线,嘴唇咧开露出一口金黄牙齿。 来人向阮夕伸出左手,“你好啊,我是夜行的哥哥,皇甫中天。”错愕的阮夕握住宽厚手掌,“中天哥你好,小弟阮夕。” “哈哈,听我弟弟说起过你。” 阮夕的错愕源于皇甫中天和皇甫夜行的参差。 他也是一米八的大小伙子了,而在壮硕的皇甫中天面前还是矮了一个半头,单单从体型、相貌来看他绝对想不到二人会是亲生兄弟。 “哥你这身型可真魁梧,得有两米三了吧?”阮夕苍白地套着近乎。 “嘿嘿,好眼力,最近长了点儿,有两米三五了。”皇甫中天咧嘴笑得浑身肉都抖动,阮夕感到微微震感。 壮硕身影与阮夕并肩,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唠着家常,好在皇甫中天自来熟不输皇甫夜行,没让气氛太尴尬。 红日沉沉西下,该来的人也基本落场,一时间空阔问道山人头攒动,阮夕也不知道待会儿雷劈下来会不会有幸运儿躺雷…… 全场瞩目的皇甫夜行站起身,朝二人的方向笑了笑,独臂少年、壮硕巨汉、幼年道童的组合实在太过突出,他想认不出来都不行。 黑衣向周围拱手道:“今日我侥幸先诸君一步,希望此次渡劫诸位能有所得,长生路上你我共勉。” 照例说了番漂亮话,周围人群纷纷祝贺。全身灵力暴动,顷刻间天空如同铺上了漆黑的幕布,问道山顶迎来了真正的夜晚。 阮夕是知道他的神墟与夜晚有关的。望着天空微微出神,他已经许久没有看过夜空了,甚至在这光明的倒悬海内黑色都少见。 有罡风起,有劫云聚。皇甫夜行衣袍滚滚,幽黑光芒在眉心亮起,缓缓下沉,这是神墟在顺着中脉落向仙台。 劫云内湛蓝电弧闪烁,阮夕感受其中强度和气势,果然远未及观雷体术内的画面,这才放下心来,他可不想不远的未来就这么早面对这么恐怖的雷劫。 皇甫夜行一声轻喝,黑芒坠落腹下仙台,全身幽黑光华流转。 劫云瞬时轰下一道碗口粗细的湛蓝雷柱,他没有抵挡,仰头直面天威,其神煌煌。雷光暂歇,黑衣未损,修长身躯上电弧闪烁。 真正直面雷劫的感受和体术观雷的那道画面又不一样,阮夕又感受到了那一抹天韵,对观雷的感悟更深了些。 雷光再起,湛蓝的雷霆接二连三的轰击劫云下的黑色身影,皇甫夜行身后伸出氤氲光辉,化作幽黑光翼护住自身。 “这是夜行的神墟显化,说明神墟与仙台的融合很顺利,这个过程会在天雷的锤炼下加快。”身旁的皇甫中天为阮夕讲解。 湛蓝雷击不断,幽黑的光翼渐渐凝实,皇甫夜行的气息也在飞快攀升,威压阵阵,附近的弟子已经感受到压力了。 皇甫中天挥手压下威压,看着开始散去的劫云轻声道:“最后的一道雷来了,渡劫中当属第一道雷和最后一道雷最为强势,最后一道雷强度又尤有过之。” 黑衣身影主动张开巨大光翼,其形如蝶蛾,其光幽黑深邃。双目喷涌漆黑光晕,手中不断结印,地面微微震动,风在呼号,夜幕低垂。 最后的一道雷在劫云将散尽之际轰落,黑衣轻喝,左手五指朝天,掌心喷涌出漆黑光柱迎向天雷。 “这最后的对波有什么说法吗?”阮夕歪头发出疑问,皇甫中天憨憨笑道:“哈哈,没什么说法,但是哪有只能挨打不能还手的道理。” 阮夕深以为然,日后的他将其奉为了座右铭。 滚滚天雷终有尽时,夜幕随着劫云散去。黑衣精神抖擞不见有损,灵力涌动其势煌煌,意气风发令人艳羡。 版本更新!现在站在人潮中的是【二十一岁的,天赋异禀的,剑眉星目的,N世祖合道境修士老爷·皇甫夜行】 …… 第11章 六人斩妖 皇甫中天和阮夕在不远处候着,此时的主角是皇甫夜行,众星捧月间将其高高捧起,不断有相识弟子祝贺。 有一会儿后观礼的人潮才陆续退去,皇甫夜行冲上来搂着二人,身高相仿的阮夕搂着脖子,难望其项背的皇甫中天则是搂腰。 …… 倒悬海内观日峰。 皇甫夜行在此开了个只此三人的庆宴。这是他第一次来到皇甫夜行的私人洞府。 装饰并不恢弘浮夸,尽是典雅低调的木质家具,与夏禹成比起来可以算是穷酸的小庭院。 屋内,酒桌立在三人之间,酒碗叠成堡垒,下酒菜上了一盘又一盘,一胖两瘦都很是尽兴。 “今日当浮亿大白!”脸庞微红的黑衣不断灌着自家哥哥和独臂少年,眉宇间有化不开的喜悦。 “修道十一年,今日终小成,得窥仙途远,求索未敢停!浩荡青天下唯求有一夜幕笼身,苍茫厚土上唯愿有一方寸立足。” “修道,悟道,求道……修得福禄寿,悟明恨别离,求己超脱!哈哈哈哈……”黑衣意气风发,笑容潇洒又无限自信。 阮夕咂舌,不愧是大世家出来的,好有文化……口中叫着好,皇甫中天也鼓着掌。其后酒过了不知多少巡,没人用灵力驱散酒意,都醉得沉沉睡下。 在阮夕的梦中他成为了比皇甫夜行走得更远的修士老爷,梦中的他弥补了很多遗憾,完成了很多事,有很多人,素未谋面的父母、阮年、皇甫兄弟、啼阳,哦,还有童七…… 翌日清晨,宿醉的阮夕扶着桌角坐起身子,头脑昏涨,没用灵力化解酒力留下了宿醉的后遗症…… 皇甫兄弟已经不在屋内,看来是早已醒来,酒桌上的狼藉也已经被收拾好,他挠了挠头走出小屋。 却见一袭黑衣在小院内舞剑,没有动用灵力,一招一式间全凭肉身力量,漆黑灵剑一招一式间灵动如龙,剑下生风。 皇甫夜行换下了平日里的宽松黑袍,黑衣修身,多了分利落。“靠,都是大修士老爷了,还这么卷的吗?”阮夕无奈吐槽。 “出倒悬海后你的小命就担在我身上了,你说是卷好还是不卷好?”皇甫夜行笑眯眯得收剑入鞘,笑得如同拐卖儿童的怪蜀黍。 “小的错了,皇甫老爷您请继续。”阮老爷弯下腰来也是能屈能伸。 “哈哈,平身。”笑嘻嘻的黑衣话锋一转正色道:“不练了,可以走了,这之前先跟你说这次出去是怎么事吧。” “先给你上科普课。天外天包裹着原初世界,原初世界分为有大有小的八份,被统称为八大天。八大天在乱古后便逐渐由人族和妖族主宰,三万年前格局初定,人族妖族各占半壁江山。人族与妖族又是死敌,边境摩擦不断,常常掀起大战。” 阮夕虽然不知道这和此次的出宗有什么关系,但是对于从未接触过的知识他还是很感兴趣的。 “而格局在一万年前那场帝战改变,本应势均力敌的两族战场发生巨大变故。人族第八天大帝的陨灭,第八天皇庭被攻入,最终沦陷,其中亿万同道尽数战死,凡人被圈养当作血食。第八天也在后续的帝战中解体崩溃,沦为了历史……而其余三大天也遭受重创。”皇甫夜行声音低沉,眼中惆怅追忆。 “至此人族式微,大帝们联手施展大术将死去的第八天阻隔在人族剩余三大天前,利用昔日第八天大帝的遗留道韵和残破的第八天残骸构成连横大阵,为人族争来喘息的机会……此后的一万年,人族以第八天的残骸为战场,建立戮妖长城,环卫三大天,血战不休。现在,昔日的第八天被称为失落星海。” 无言,阮夕久久未能从这字里行间溢出血与泪的历史中回过神来。 皇甫夜行缓缓开口道:“两个月前我收到线报,有一支低境妖族潜进了第七天外附近的一处死星,我的线人一直在追踪它们。而我这次闭关就是为了去将他们全歼!”他神采飞扬,双拳紧握。 每个合道境的弟子都能出宗历练,毕竟越到后面越靠不得清修。 “走吧,我要带的人都齐了,我们现在过去就可以出发。你有什么要带的不?”皇甫夜行将长剑背在身后,拍了拍阮夕的肩膀。 “我这一穷二白的能有啥要带,全部身家都在储物袋里面了。”阮夕拍了拍腰间的储物袋无奈笑笑,用令牌知会了便宜师尊后跟上黑衣脚步。 …… 观日峰下有数道身影或站或坐,姿态随意。白发青年身着青衫,坐在路旁一块巨石上轻轻用绢布擦拭着手中灵剑,眼神专注,剑锋光可鉴人。 一位面相敦厚,一看就是好人的壮汉站在白曜身旁,身穿火红重甲,双手抱胸闭目调息。 一个神色跳脱的青年蹲在路旁树梢上,眺望着观日峰山顶方向,嘴里叼着草根。 “别看了观云,少爷说是什么时候自然就是什么时候,正事上我们少爷不会出岔子的。” 跳脱青年身后站着一个身穿黑色劲装,脸色病态苍白的男子,左胸处象征着赤日瀚海的金乌图腾下绣着皇甫家族的族徽。 “好好好,你家少爷你自然是不急,毕竟咱第一次出去历练,我激动着呢。” 就在观云回头说话的时候,一抹幽黑剑光闪烁间落在众人面前。皇甫夜行带着阮夕向众人致意。 “我咧个合道境老爷啊,您真沉得住气,”观云脸上笑容灿烂,随口恭维道“小弟此行的安危就仰仗皇甫老爷了。” 皇甫夜行笑骂道:“滚滚滚,你少来。你家里还能不给你保命家伙?”听着像也是世家子。 “少爷早。”脸色苍白青年落地,面带微笑,阮夕心中评价:这个笑容如果忽略他的气色的话是极有亲和力的。 “早啊李哥。” 这时另外二人也上前打招呼,白曜和赤甲壮汉。 “介绍一下,这是我的一个老弟,阮夕。虽然修为有点太低了,这次出去是我带着开眼的。”皇甫夜行搂了搂阮夕的脖子,阮夕笑着向众人问好。 “这位是皇甫李,我们一起长大的。”病态青年笑着和阮夕握了握手。 “这位重甲大哥是陈正,”阮夕暗暗点评果然是人如其名。“还有白曜。”阮夕也一一问好,笑容谦和。 “阮师弟你好,观云,眼观云卷云舒的观云。”热情的跳脱青年主动上前与阮夕握手,“我记下了观云师兄,小弟阮夕,多多关照。”阮夕对这个活泼的青年颇有好感。 皇甫夜行拍了拍手,从储物袋中丢出一艘巴掌大的小舟,落地迎风就涨,变成一艘精致的木质楼船,甲板上有二层小楼。船身上也有金乌图腾和皇甫族徽。 “呀呀呀,皇甫家的船呢,坐出去真有面子。”观云怪叫着跃上甲板,皇甫夜行笑道:“上船吧诸位,预祝凯旋!” …… 皇甫家的飞舟缓缓升至倒悬海下,传送阵纹亮起,灵力光芒闪烁,飞舟传送消失。 至此,六人小队离开了第七天的中心,向着种族之争而去,扞卫人族的尊严,书写妖族的血与泪。 …… 第12章 狙杀开始 飞舟在空间阵纹间穿行,光怪陆离的景象引得众人瞩目。被撕裂的空间在飞舟外的禁制泛起层层涟漪。 船楼内,皇甫夜行随手投了把灵石在驱动阵纹内,拿出一张兽皮地图开始讲解死星的情况。 死星名副其实,这颗由第八天碎片凝成的星辰全无生机,也无灵石矿脉等资源,荒芜是其最大的体现。其距离戮妖长城最近,战时常常作为人族前哨,取名为巨光,寓意人族明亮的前程。 楼船内六人分饮着阵前酒。 “这支妖族成分复杂,各族都有,长处全面,称得上五边形队伍,一共十妖。其核心是一头铭道圆满的鬼鹭。” “虽然我们都是第一次出关,但是上过战场的都知道,尸鹭的战略意义极其重要,这一族与生俱来拥有短时间内大范围操控尸体的权柄,放在人族这边就是天生的傀儡师军团。所以此战我们务必要尽量将产生尸体毁掉,否则其患无穷。” 皇甫夜行表情严肃,语气与平时恍若两人。 “其外还有一棘手小妖,纵云虎。它是这支妖族队伍中厮杀最强者。境界与我一致,但我的神墟能对其有所压制,这也是上面敢将狙击任务交给我的原因之一。” “我选你们也是有考究的,李哥与我配合默契,相辅相成,单打独斗也极其不俗,堪称近战幻神。” “观云,那雾蟒三兄弟境界与你相仿,且你的神墟可以克制它们。白曜擅快剑追杀,对上擅长操控风压的御风貘不会落入下风。” 他语气一顿,看向陈正,笑容玩味。 “至于陈正,你如果对上这株鬼目柳将是绝杀。此外,妖族普遍肉身强悍,诸位缠斗需谨慎。” “皇甫老爷,我有问题。”阮夕发出灵魂拷问,“那我干啥。”非他自鄙,他的那点小火苗在这压根不够看。 前者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就不同了,你的存在比我们重要的多,你是我们的吉祥物……” 瞬时间楼船内传出阵阵笑声,紧张气氛都变得快活起来……连一旁沉默寡言的白曜和陈正都笑出了声。 皇甫夜行开口叫停笑浪,正色道:“夕啊,非我拿你开涮,你的存在确实是必要的。有一件事只有你能去做,我们都不行。”说着还递给了阮夕一个你就放心的眼神。 阮夕的疑问暂时压回心里,皇甫夜行再度开口:“以上七位都是这支妖族的主要战力,剩下三位妖族辅助属性居多,战力也低了很多,差不多是对标人族仙台境巅峰。” “而尸鹭虽然能力难缠,但自身实力一般,我的那位线人也会参与这次狙杀,也是铭道巅峰的修为,所以七对十,优势在我。” 皇甫夜行也是自信起来了,阮夕忍不住附和一句皇甫老爷高见。 “我的线人说他们登陆后分头行动了,而我们最先需要的就是找到那株阴鬼柳,然后灭了它。” “那株鬼目柳的能力诡异,虽然主体机动性极差,枝条脱离主体扎根,可以监视一定范围内的一切风吹草动。同时主体战力不俗,手段诡谲很是烦人,就指着陈正一把火烧了它。” 众人感到轻微抖动,飞舟冲出传送阵法,正式直面浩瀚虚空。皇甫夜行神墟运转,撑开一片夜幕掩护飞舟,冲向远处黯淡星辰。 阮夕感叹此刻皇甫夜行的名字显得无比贴切。 不多时停在了一颗圆得不规则的荒芜星辰附近,皇甫夜行开始联络他的线人,狙杀行动的第七人与大部队集合。 一个身着轻甲的中年瘦削男人轻轻落在飞舟的甲板上,男人气质沉稳,眉宇间有在战争中磨砺出的铁血煞气,一看就知道是在死人堆中爬出来的。 他扫视着众人道:“自我介绍一下,王凫,军部派我来辅助你们。我的分身在下面跟踪着那些妖族,现在不能落地的。” “鬼目柳的子株几乎插满了这颗死星。无论在哪落下都会被鬼目柳“看到”,我已经确定了鬼目柳主体的大致位置,为了避免暴露,你们最好只出一人随我去灭了它,要快,动静要小。你们谁来?” 王凫一上来就直入主题,免去了许多客套话浪费时间。 陈正沉默走出队伍。“好,等我们得手后我会通知你们降落,传讯玉简会有滞后性,有什么情况可以告知这具分身。” 说话间凝出一道虚幻分身,闭目盘膝坐下,随后本体带着陈正离去。 皇甫夜行感叹道:“不愧是军部出来的人,说话就是简单。”众人深以为然,纷纷开始调整自身状态,静候佳音。 …… 荒芜贫瘠的星球被死寂笼罩,昏暗夜空不见日月,暗灰色的土地坑坑洼洼,随处可见开裂的幽深峡谷和陨石坑。 一座环形的凹陷盆地内,墨绿光影流转,一株漆黑柳树扎根于盆地中央,枝条无风自动,苍劲树干和枝条上都长满了密密麻麻的鬼眼纹路,如同被来自地狱的恶鬼注视,这就是鬼目柳了。 此时横生异变,有浓雾弥漫,一道暗红身影破开隐匿身形的雾气,重重一拳轰在鬼目柳的树腰上,暗红火光从铠甲间爆发,火焰在树体蔓延。 鬼目柳树腰处破开一个大洞,其中腥臭树汁被残留火焰炙烤。全身鬼眼大睁,发出无数道嘈杂的厉鬼惨嚎。 全部柳枝裹挟乌黑灵力飞速朝陈正包围而来,每根枝条的末梢都生着一个凄厉鬼头,口中传出蛊惑心神的鬼话呢喃。 陈正冷哼一声,火红灵力凝出巨大虎头护住自身,虎头熊熊燃烧,随着他的冲撞鬼头枝条纷纷萎缩。 地底又有漆黑根茎破土而出,激起鬼哭阵阵,倾刻刺破了火红虎头,向着陈正袭杀而去。“嘿,”陈正怪笑一声,怒喝道“天焚!” 赤红重甲其上火焰纹路游走,不断结印的双手被火焰包裹,猛的拍在漆黑根茎上,双手间立时喷涌出无穷赤焰,鬼目柳惨叫不断。 而陈正已经占据主动,火光冲刺,闪转腾挪间不断在漆黑树体上留下炽热掌印。重伤的鬼目柳无力抵挡,最终拼尽残余力量,将树体炸成一片黑雾。 凄厉鬼哭瞬间传遍整个巨光死星,如泣如诉……同时整个死星的鬼目柳子株都萎缩死亡。 在鬼目柳尸体旁喘息道陈正和隐匿战场的王凫暗骂不妙,如此小心还是让这树妖将消息传出去了。分头的妖族如若重聚,他们胜算将会降低。 四方搜寻着什么东西的妖族猛然回头,感受着鬼目柳死前传出的情报。 “两人?杀一双再走……”肩膀蹲着一只白色鼠妖的壮硕男子发足狂奔,直冲陈正王凫所在。 …… 夜色掩盖飞舟慢慢飘到陈正和王凫上方,甲板上盘膝坐着的王凫分身睁开眼睛。 第13章 分头行动 “我们两个已经暴露了,好在已经成功灭了鬼目柳,而分散的妖族收到信息开始回头抓我们,我们仍然保有战力,皇甫家的小子怎么说?” 皇甫夜行沉吟着看着显示对方行踪的地图。上面有四个光点,王凫本体与三个分身。对方分为了四队,以鬼目柳为中心向着东南西北前进,前进的速度不快,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他可不信对方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来到这里是为了给他们当副本的。 “战力最为强大的纵云虎带着一只听风鼠,它在鬼目柳的东方,属于是最强搭最弱对阵容。三头雾蟒带听风鼠在西方,实力不容小觑。北方是御风貘带着一只听风鼠……尸鹭不知所踪,它灵魂力量太强,避免暴露王凫没去跟它。” “妈的,带那么多听风鼠一定是在找什么。”一旁的观云发现了华点。 “说的对,三千年前的一场大战中,曾经有一头强大的尸鹭被当时的金乌神墟持有者钉死在了这个方向。后来因为虚空乱流,再加上其尸身对人族又没什么寻找价值,也没人来捞尸。” “如今虚空乱流平复,他们此行应该是在找那老鸟。” 皇甫夜行深深的看了一眼阮夕,目光追忆,“所以,夕啊,你的作用确实是最大的,你要感受那金乌的灵力,寻找那头老鸟的所在,毁掉它的尸体,李哥会跟着你提防消失的尸鹭。” 阮夕深深点头,渐渐放心,安全也算有了保障。 “我独自去截杀回头的纵云虎,它与雾蟒汇合会难缠许多,观云你们与王凫陈正在此以逸待劳,擅速的御风貘应该会先回到,你们守到我回来就可以将这四妖一网打尽。” 飞舟向着地面二人降落,皇甫夜行神色自信,敲定了此战人事分配,众人点头应下。 “那么出发吧,迟则生变。”黑衣收起飞舟后化为一抹夜色直冲东方。白曜和观云落下地面开始调整状态。而阮夕闭眼开始沟通金乌神墟,自来到巨光死星外它就有些悸动,降落后这种感觉愈发强烈。 “李哥,你带我飞一圈吧,我感受一下方向。”阮夕看着一旁的皇甫李开口道,眉心亮起微量红日。“好的。”皇甫李抬手唤出一柄猩红飞剑,二人向着四周缓慢贴地飞行。 一圈下来阮夕指了个方向,东南方。“那边感觉最强烈,应该就在那边了。” 二人贴地飞行,速度不快,阮夕不断开口微调方向。在此时,皇甫夜行也遇到了此战对手,截杀开始。 壮硕男子赤裸上身,皮肤生有淡淡虎纹,金发齐肩随风飘荡,身躯一曲一张释放爆炸力量在荒芜大地上不断跳跃前进。 行进间夜色渐浓,它停下脚步,神色警惕。它感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肩膀上的白色小鼠也晃动着耳朵。 一道剑光,划破夜空,直取其首。纵云虎神色大变,身形猛的横拉,全身暗黄毛发迅速生长,右肩被削去一片血肉,伤口发黑,它吃痛低吼。 雪白小鼠抓紧它的毛发吱吱吱得惊恐叫唤,身后,夜色凝为皇甫夜行的身躯。 身披氤氲黑光,背后漆黑蛾翼轻扇,头顶伸出虚幻触须环绕头顶,形如王冠,修长身影灵威滚滚,单手持剑,宛若黑夜君王降世。 纵云虎高大身形再度膨胀,身后粗壮妖尾摇晃。鳞甲森森,暗黄虎爪微张,炯炯虎目直视黑衣,声音低沉沙哑。 口中人族语言生涩:“嗬,果然……阴险的人族……” “哟,小猫都会说话了,反应不慢呐。”皇甫夜行嘴角笑容轻佻,左手负在身后掐着繁复印诀。 纵云虎一族拥有借天力的天赋,更可印下云海增幅自身,称得上战力不俗,虽然此处没有云彩,但天地伟力无处不在,皇甫夜行首先要做的就是剥夺对方的buff。 所以,“通幽!”皇甫夜行左手手掌凌空下压,以自身为中心铺开漆黑夜色。纵云虎极速后退,还是跑不过那一抹夜色,纵云虎的增幅被夜幕压至最低。 至此,天地自成。 …… 在另一处,皇甫李带着阮夕停在一处死山下,眼前有一道幽深地裂,其内有淡淡炽热气息传出。 阮夕眉心红日光芒闪烁,开口道:“就是此处了,其下有古老的金乌气息,就是不知道尸鹭有没有在下面。” 皇甫李轻轻点头,温声说道:“那应该就是了,下去看看吧。” …… 漆黑夜色中,黑衣手中剑斩击凌厉,虎妖爪掌泛起阵阵云纹招架,虎目怒睁,不断寻找着皇甫夜行的身影。 没错,被拉入夜幕已有盏茶时光,它一直在被动挨打。皇甫夜行已经完全隐匿在寸尺天地中,唯见锋利剑气。鼻息渐重,领域内的一切都带有毒性,右肩的伤口不断被腐蚀,流着脓血。 纵云虎怒骂一声卑鄙人族,身形变幻,一头狰狞巨虎出现,一把将吱吱叫唤个不停的听风鼠塞入虎耳。 身周云纹四起,渐渐在体表形成一道护罩。夜色中的皇甫夜行皱起眉头,他的剑光无法刺破云纹,而其内的纵云虎已经开始蓄势,暗黄虎毛如有风动,粗壮妖尾鳞片炸起,晃动间激起音爆。 一只通体漆黑的飞蛾缓缓落在云纹护罩上,口器轻动间激起阵阵涟漪,护罩闪烁。 纵云虎口中爆出一阵虎啸,其音如惊雷,云纹护罩与幽暗飞蛾一同消散,夜幕被虎吼撕开道道裂缝,皇甫夜行被逼出身形。硕大阴影笼罩他的上空,腥风猎猎,虎爪横扫直取他的头颅。 黑衣脸色阴沉,手中剑直上,浓郁剑光如墨泼洒挡住虎爪,却有暗金妖尾扫向下盘。头和脚,你总不能顾两头吧?虎目戏谑。 “确实无法兼顾,但一个优秀的法师哪怕同样擅长近战,也不会让自己身陷囹圄。” 黑衣身影不顾双腿,一头扎进虎妖怀中,爆开阵阵毒雾。一道漆黑身影在纵云虎上方凝聚,手中剑落下,夜幕沸腾。 纵云虎只觉得视线猛点下沉,看见了自己那粗壮的身躯。 滚烫妖血喷洒,染红黑色衣袍,夜幕褪去重现无光天空,黑衣在空中旋转,落在荒芜陆地上。不远处无头兽躯无力倒下,鲜血在洼地汇聚。 黑衣脸色苍白,喘息不停,服下丹药恢复灵力。脚轻踢着眼睛仍怒睁的虎头,喃喃道:“死不瞑目呢,好像是有点卑鄙了,不过你也骂不了我了……”随后用剑挑出藏在其中的听风鼠,剑气汹涌将其化为血雾。 “嘿,分头行动……”黑衣乐呵呵得削下纵云虎的尾巴,提起虎头向队友的方向缓缓走去。身后尸体被夜色缓缓溶解。 …… 第14章 因果剑白曜 皇甫李带着阮夕行走在阴暗逼仄的地下溶洞内,他们已经走了五分钟,只能感受到来自地下的热浪渐渐涌起。 “三千年了那头老尸鹭的尸体还存在吗?怕不是早就被金乌的力量烧没了吧……” 阮夕提出疑问,在他看来这些妖族此行有些愚蠢了,拼尽一切去博那虚无缥缈的尸体。 “呵呵,不要质疑大修士和大妖的力量,到了这一步早已经不会轻易被时间侵蚀。甚至可能那尸鹭的尸体还“活”着。”皇甫李随和的笑笑。 地底,一个全身都藏在破败灰袍的男子面对着一具庞大的尸体,尸鹭身型庞大,灰白羽翼耷拉,古老的心脏还在轻轻跳动。 但是死不瞑目的猩红瞳孔却不会再有神采,一道赤金羽剑自上而下贯穿它的头颅,羽剑威势不朽,能听见阵阵金乌嘶鸣,仿佛要回到那个它无所不能的年代纵情驰骋。 两代尸鹭会面,虽是阴阳相隔,但也无太多悲怆。男子双目猩红,脸颊有细碎绒羽。 手掌被灰暗灵力覆盖,试探着触摸那赤金羽剑,顷刻间灵力破败、手掌焦黑可见手骨,汹涌的灵力甚至连灵魂都扭曲。 “果然还是无法带走尸身,太久了……已经等不及了,将传承带回去也算完成族中任务……”尸鹭将焦黑右掌背在身后,左手拿出一柄灰色短刀。“得罪了,先祖……” 短刀轻轻插入眼眶,小心翼翼得转动刀身,调整着角度。看来这一族的所谓传承就在眼眸中了。 无神的眼眸渐渐松动,随着最后一根相连的神经被挑断,尸鹭拿出一个精致木盒,在肮脏的灰袍上擦了擦同样肮脏的手,将猩红的眼眸放入其中,随后另一只眼眸也如法炮制。 灰袍男子恭敬的将玉盒摆在身前,对着双眼空洞的禽尸行跪拜大礼。又上前将短刀刺入仍然缓慢跳动的心脏,阴笑着轻轻在其上刻下阵纹。突然心头涌起强烈危机感,即将起身之际,一枚火光在胸膛亮起,赤金箭矢穿膛而过。 “呃……这该死的金乌……神识都被扭曲一时间没能发现你们两只臭虫……”抬手灰暗灵力滚滚,缓缓磨灭熊熊燃烧的金乌真火。 百米开外,皇甫李和阮夕立在溶洞出口旁,火鸾身解开,左手炽焰巨弓缓缓消散,脸色苍白的阮夕赶忙服下丹药。 “不好意思,力道和准头都差了点儿,没能一箭送你归西。”在那个梦过后,他沟通金乌神墟更容易了,代价也小了,起码没有像上次一样直接失去战力。 “哈哈,没事,它受伤了就好,接下来交给我。”蓄势已久的皇甫李一手扶住阮夕,一手从虚空中缓缓抽出一柄狂暴血剑。 脸色阴沉的尸鹭收起玉盒,抬手放出两道还新鲜的猫妖尸体,尸体无神的眼眸瞬时妖异红光闪烁。“果然是阴险的人族……”,声音尖利。 “自己小心,莫离结界!”皇甫李布下一道血红禁制,苍白脸庞上有了些血色,暴起冲向尸鹭本体。 尸鹭本身修为已至立道圆满,而皇甫李差它一线,对方又召出两具立道后期的妖尸,虽然实力不比生前,但足够皇甫李头痛。 皇甫李气质温和如谦谦君子,却是不折不扣的狂战士。一身修为只体现在近身攻杀间,缺乏适合的远程手段所以不得不让阮夕先交了大招。 …… 荒芜盆地中,陈正升起火焰屏障,身旁观云操纵风压滚滚。其外雾气弥漫,一阵由雾凝聚的雨滴不断侵蚀着火焰,雾气裹挟巨蟒庞大身躯,伴随阵阵嘶吼不断冲击着屏障。 护阵内白曜与王凫不见身影,陈正和观云消耗不小,此刻正喘息粗重。 “草,这些畜生也忒大力了,四少他们啥时候回来啊?随便回来一个都够解围了。那王凫和白曜追出去那么久了也不知道回来看看……” “好了,别抱怨了,留点力气。”陈正面庞严肃,鬓角落下汗滴又被火焰蒸发。风火善攻不善守,他们已经被赶来的妖族围攻了半柱香时间,虽有风助火势仍是捉襟见肘。 御风貘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见到蹲守的四人后果断跑路,而白曜和王凫也追了出去,留下二人被后一步赶来的三蟒围攻,苦苦支撑。 此时滚滚威压落下,三蟒身形一顿,发出苍莽嘶吼。夜幕降临,皇甫夜行救场及时,黑衣身影淡笑,肩膀扛着鳞甲铮铮的纵云虎尾,左手提虎头,右手剑光煌煌。 “我来晚了吗?” 火光与风压大盛,观云嘶吼,浑身灵力沸腾:“滚你妈的赖皮蛇!小爷活撕了你!”他祭出一颗淡青眼眸,划开手掌将其塞入伤口。抬手直冲三蟒就是一发高压风团,陈正也放弃防守,整个人如燃烧的流星重重砸向三蟒,竟是只慢风团些许。 …… 远方的沟壑间,御风貘青灰身躯已经伤痕累累,上方白曜剑光闪烁,不断阻截。身后远方迷雾重重,王凫“们”的身影若隐若现。 它深知想逃也逃不开,眼中亮起幽紫光芒,兽躯裹挟的风也变得淡紫。 妖族的狂暴血性开始燃烧,它放弃防守迎着剑光直冲白曜而去,闷哼下兽躯鲜血飞溅,嘶吼着嘴中吐出一道光弹,顺着风的轨迹直向白衣身影。 白曜自然不愿力扛大招,身形一晃又出现在御风貘的身侧,他的神墟可以让他出的每一剑都留下印记。 短期间内可以以印记为锚点作因果跳跃,不在乎空间、时间,穿越一切阻隔。只要印记存在,他就可以出现,这也是白曜自身速度不快却擅千里追杀的原因。 因果剑白曜,这是一个在倒悬海内众多弟子公认的名号。 御风貘早已因这一招吃过无数苦头,此刻浑身幽紫光芒大盛,在身周炸开一处真空地带。 白曜感觉全身被狠狠挤压,身形一滞,手中剑无法递出,锐利妖爪紫光迸发已经杀向胸口。 “未有因,”虚空中爆出一声低喝,白曜身周压力瞬间消散,如同带了净化,身形一拧险险躲过妖爪,被带走一片血肉,隐约可见胸骨。 “结苦果!”刚欲回身的御风貘浑身伤口炸起,又突兀出现无数新的伤口。白光压得紫光飘摇欲散,口中惨叫泣血。 上空出现虚幻人影,面无表情,双手持剑缓缓下落,御风貘身躯死寂,不再动弹,任由虚幻光剑斩下自己的头颅。 这就是因果的力量,因为白曜起了强烈杀心,并且向着御风貘不断出剑。那些斩中的、未斩中的都因因果的律动重现,凝聚为结束因果的一剑。 这一剑直接斩断了御风貘所有生的果,在这一剑出现时它就已经死了。其中必要的先决条件就是此前白曜的攻击强度叠加下足以致命,否则先前种下的因都会被抹去,沦为毫无意义的表演。 白曜胸膛剧烈起伏,胸前伤口血流不止,服下丹药缓缓调息。姗姗来迟的王凫“们”的瘦削脸庞有些尴尬。 先前为了隐匿鬼目柳处的战局,此次为了截住御风貘后路。战绩也只是随手斩杀了掉队的听风鼠而已,他的作用显得不大…… …… 第15章 引爆巨光 地底狭窄空间内,黑衣青年身上伤痕零星,脸庞升起一股不正常的血色,地上妖猫尸已经七零八落,战力不复,依稀可以看出有四具碎尸。 远处尸鹭神色阴沉,持着灰暗短刀,抬手又召出一具犬类妖族尸体,气势弱了先前四具猫妖一筹,它已经没有更强的妖尸了。 饶是好脾气的皇甫李也破防了。“有完没完啊?还来?”手中血剑剑柄生出尖刺,刺破掌骨,鲜血尚未滴落便化为血红雾气。身后的阮夕看着惊悚,红温了?怎么还自残了? “和你爆了……”平日苍白的面庞此刻红的滴血,周身笼罩浓郁血雾,化为一道血光直冲尸鹭而去,后者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想放出更多尸体已经来不及了。 血芒划过阴暗溶洞,尸鹭额头浮现一块古朴玉佩,堪堪挡住青年的斩击就碎裂,尸鹭脸庞被狂暴灵力划破,猩红瞳孔怨毒。 血红剑光再起,玉佩彻底破碎,尸鹭脖颈和腹下同时出现一道血线,瞬间毙命。同时黑衣身后那犬类妖尸已经变成散装状态。阮夕感叹莫名,一剑脖子一剑气海,近战幻神恐怖如斯…… 皇甫李单膝跪地,拄着血剑不断咳嗽,指间有鲜血喷出。阮夕快步上前扶起青年:“李哥,你没事吧?” 他说出来这句不合适却又无比合适的经典台词,自己都觉得无语…… 皇甫李摆了摆手没好气道:“且活呢,快去看看能不能收了神通,热死了都……咳咳……那刀和它的储物袋你先收起来……” 阮夕闻言照做,再走到那庞大的尸鹭残骸前,赤金羽剑燃起金乌真火,体内金乌托日自行运转,金乌神墟与之共鸣,他看着赤金的羽剑,目光穿越时间看到了那炽热强大的身影。 浩瀚虚空下,赤金身影只身冲入妖族大军,所过之处尸横遍野,金乌法相升起,威压煌煌,赤金火焰连虚空都点燃。 赤金身影抬手一道羽剑杀破妖族无数,那躲在幕后的尸鹭被羽剑贯穿眉心,跌向人族一方的无垠虚空。 尸如雨下,人怒吼,妖咆哮,天道滚滚,虚空震荡。被钉杀的大妖尸鹭只是冰山一角…… 阮夕左手轻轻上前握住羽剑,轻轻拔出,没有受到阻碍,同时一道他看不到的金色的印记也从羽剑遁入他的气海。 而附着在羽剑上的记忆画面是因为金乌神墟间的共鸣他才得见。脸色苍白的独臂少年目光神往,他会否成为这样的存在? 咚……很突兀的一道沉闷有力的心跳打断了他的思绪,低头看去,那尸鹭残骸胸膛的伤口依稀可见开始膨胀的心脏开始跳动,大妖威压开始弥漫…… “我草!”身后皇甫李目眦欲裂再度红温,血雾大盛,掳起阮夕飞速后退,低吼道:“这疯子布了禁制,要爆了它祖宗的尸体!” 两人瞬间化为一道血光极速掠向队友所在盆地,盆地内一片狼藉,深坑遍布,几截还有活性的蟒尸在残留火焰的炙烤下缓缓蠕动。 众人盘膝坐下恢复灵力,此时地面轻微晃动,一声沉闷的心跳隐约间传入耳内。众人睁开双眼,惊疑不定的望着四周。 “快逃!”一道血光从天边掠来,皇甫李人在前边飞,魂和阮夕在后面追。众人瞬间弹起,虽然不知所以仍亡命奔逃,皇甫李的性格众人清楚,自然绝非儿戏。 阮夕被提住命运的脖颈,手中紧握赤金羽剑,手被赤金光辉染色,他知道这样逃下去多半无法逃出这古尸的爆炸范围。 他想驱使三千年前那金乌的残留力量与之抗衡,一旁的王凫拼命呼唤戮妖长城高层,传出的灵力却被愈演愈烈的心跳声震散,求救讯息如泥牛入海。 飞舟行驶有前摇,需要原地蓄能,目前是用不了了。身下的巨光死星在古老心脏的震动下溢出的磅礴灵力被挤压出道道裂缝。 众人纵使向着虚空亡命奔逃仍笼罩在死亡阴影下,身后响起有无数妖族古老的呢喃低语,吟唱着怪异的咒语,充斥着无垠蛮荒的野蛮气息。 “对不起了夕,这次带你出来有我的私心,万万没想到会害你丧命……”在虚空中急速奔逃的皇甫夜行神色苦闷,传音中满是愧疚,“还有诸位,对不住了……” 身后不断飞起片片黑蛾,展开结界阻绝巨光死星。 阮夕低着头一言不发,紧紧地握着剑羽,他不断解构剑羽,两代金乌神墟共鸣下他才能借用这份残存三千年的力量。如若这个过程有进度条,那么现在是55%。 性格跳脱的观云此时紧紧咬住嘴唇,低吼着不断往众人身后堵上一道道负压风墙,哪怕面对即将到来的爆炸来说属于螳臂当车,沉默的陈正也撑开赤红铠甲虚影罩住众人。 咚……一道充满力量的心跳在死星深处轰鸣,好像那古老的尸鹭真要重新活过来,黑蛾凋亡,道道风墙顷刻破碎,火红铠甲虚影也如纸糊丝毫没有抵挡作用。 心跳声直接在心底二百,众人猛的喷出一大口鲜血,被护住的阮夕也七窍流血,面如金纸,险些连金乌剑羽都松开。 70%。 他声音沙哑着低吼喘息,其实解构并不困难,过程甚至说得上顺利。如若不是境界低微,如若不是灵力枯竭,如若不是此刻那该死的心跳声不断冲击…… 没有那么多如若!阮夕眼神疯狂,他不知道便宜师尊会不会来救人,他要掌握自己的命,此刻心中不断默数进度。 73%。 身后巨光死星不断从裂隙中亮起闪耀灰暗光芒,整颗星球也颤抖。 81%。 地质结构脆弱处已经开始坍塌,灰暗的光芒不断在星球表面蔓延,散发死亡气息。 87%。 整颗死星已经渐渐变成一颗灰暗的小太阳,散发强大引力牢牢抓住已经远去的七人,被吸引而来的虚空尘埃顷刻间归于虚无。 91% 七人已经被引力吸得难以动弹,甚至慢慢开始坠向巨光死星,众人面露绝望,甚至已经开始交代遗言,只可惜没有第八个人能听到。 97%。 灰暗光芒瞬间内敛,死星归于平凡,好像从未有过异变,只是内心浓郁得化不开的恐惧感表明死亡从未离去…… 98%! 读条仅剩最后一丝,而死星却已经按耐不住,灵力潮汐冲破地表,瞬间化为了一个灰暗星团。众人转身直面死亡气息,笑得体面。 “草你妈的尸鹭……真是给你条烂命拉够本了……”皇甫夜行轻声咒骂。脸色苍白的皇甫李无力得松开了手,脸上笑容无奈:“对不起各位,是我失察。” 大剌剌的观云无所谓笑笑,“说明我们命中有此劫,下辈子宰多几头尸鹭报仇好了。”王凫神色阴沉,双拳握了又松。 一旁白曜眼底有深深的遗憾,实力层次差距太大,他们无路可退。陈正憨厚脸庞挂着淡淡笑容,沉默寡言的他此刻最是从容。 第16章 金乌法相 汹涌的灰暗灵力即将淹没众人,走马灯在播放,恍惚间他们仿佛看见了太奶在招手。 “金乌法相!”阮夕的嘶吼打断了回忆,他将手中剑羽驻在虚空中。一道金色的火光撑开了灰暗光芒,在最后一刻挡住爆炸。 惊喜和错愕浮上面庞,劫后余生的观云忍不住高呼阮老爷nb。 浩瀚虚空下,模糊的赤金头颅罩住众人,神威煌煌,眼眸中有金色的火焰在燃烧,众人只觉得眼前这刺目光辉无比安心。 若是有人可以在外远观,可以发现这头颅的模糊面庞眉宇间竟与皇甫夜行有些相似,多了些浩然和霸道。 霎时间众人眼中的虚空一片灰蒙,爆炸裹挟着灰暗灵力不断冲击着金乌法相,在虚空激起阵阵涟漪。 残缺的金乌法相巍然不动,在这死寂的浩瀚虚空中好似一座灯塔。 皇甫夜行嘴角颤抖地看着阮夕,观云大笑着搂住阮夕的肩膀。“哈哈哈哈,我就知道阮老爷能行。” 皇甫李庆幸地笑,散去周身血雾盘膝坐下,恢复丹药如不要钱地往嘴里倒,此外三个闷葫芦都郑重的向阮夕道谢。 而当事人却已经说不出话,双眼紧闭,面色苍白,眉心红日滚滚。 体内金乌托日自行,全身经脉被来自三千年前的灵力不断冲刷,身体脱力下坠被身旁观云一把捞住。 爆炸中心,整颗巨光死星消失,化为飘渺的虚空尘埃。灵力潮汐以当初的地下溶洞为中心不断喷涌,终有尽时。 模糊的金乌法相渐渐虚幻,其内皇甫夜行召出飞舟,开始蓄势,准备爆炸余威渐息后就第一时间回到倒悬海,阮夕和皇甫李的情况都不容乐观,急需医治。 …… 飞舟疾驰远去,平静的虚空泛起波澜,探出一只枯槁的手掌,轻轻抚平爆炸余波。 潜水了数月的啼阳终于冒泡,双手略微聚拢,尘埃倒流,化为飞灰的巨光死星重现。老人的手臂消失,虚空恢复死寂,只留下他的轻声呢喃。 “这巨光死星可不能就这么没了啊……这徒弟有点太野了,趁年轻要好好修炼才行。” …… 倒悬海内,日头走到中间。铭刻着皇甫家族族徽的飞舟冲破传送阵。 皇甫夜行立于船头,一改往日风流轻笑,神情肃穆又复杂。其身后胸口血染的白曜端坐甲板上。 船楼内,观云脸色苍白正在扶着阮夕的手腕渡着灵力,陈正的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气血虚浮的昏迷皇甫李垫在阮夕下面。 自从开启金乌法相后阮夕就陷入了昏迷,手掌一直紧紧攥着已经黯淡的剑羽,此前体内气海不断被三千年前的陈年灵力冲洗又溢出。 体内气海不断破碎又凝成新的边界,陈正和观云的亏空就是因为一直在帮他稳固气海。 飞舟急速降落在观日峰下,皇甫夜行轻轻推开门,永恒的阳光映在众人脸上。 “回到倒悬海了,他们两个我先带回家吧。你们俩先回去吧,庆功宴以后再补上。” 皇甫夜行拉起阮夕独臂,接力渡去灵力,将他扶正在背上,另一手揽着昏迷的皇甫李掠出飞舟,陈正和白曜道别后也各回各家。 体内神墟中,阮老爷正在接受来自三千年前的拷打。 站在海面,赤金的火焰不断炙烤着他的身体,辉煌的太阳好像就垂悬在他的头顶,再次伸下金色丝线没入胸膛。 他闭眼默默承受,脸庞扭曲。海面倒映着另一个男人的面庞,一样的金乌火焰,一样的赤金太阳,隔得无限近又无限远。 阮老爷已经失去意识,看不见这倒影里更大的修士老爷。他只觉得从未谋面的父母和太奶在向他招手。 是的,在他的认知里父母应该已经去陪太奶了。 …… 阮夕躺在小火翻滚的药池里,皮肤底下有淡淡的赤金纹路显现,被陈年灵力冲刷导致损伤的身体组织都在缓慢恢复。 一旁黑衣守候在药池边,神色复杂,扶着手腕给他渡去灵力。门突兀的自开,灰袍老人踏入房间内,枯槁双手背负身后。 “皇甫家的小娃娃,你先出去,他交给我就行了。” “见过宗主大人,”黑衣并不意外,回首恭敬行礼,腰弯的极低。“此事是小子鲁莽,也存有私心,求宗主大人责罚……” 啼阳走到药池边,冲着黑衣摆了摆手堵住了他未出口的话,示意其离开。皇甫夜行一愣,只得离去,转身后面庞肉眼可见的轻松了许多。 羽剑内陈年灵力的冲刷渐渐走到末尾,金乌剑羽彻底无光,好像变成了普通的硬羽。 阮夕日内不断破碎重塑的气海边界也稳固了下来,其中灵力枯竭如久旱大地,却是足足比之前宽阔了一倍,他的气海广度已达非异常体质之最。 啼阳伸手搭着手腕,皱得像苦瓜一样的脸庞更皱了。“这么广阔的气海……仙台可不好凝啊……” …… 金乌赞美卑劣尸鹭,阮夕又做了个长长的梦。梦里终归美,少年嘴角淡笑,只是梦终须醒。 穿堂风吹过,阮夕睫毛颤动。左臂摸索着撑起身体,映入眼帘的又是翻滚的药池。 “都要成药罐子了……”感受着全身酸痛,他自嘲一笑。哪怕明知便宜师尊已经得知他外出肯定会施以援手,但是他还是习惯将生机握在自己手中。 所以当时面对金乌羽剑的莫名吸引他还是选择了开大……虽然目前后果还未得知,但是他没觉得有多后悔。 金乌羽剑还在手中,但已经可以自行取下,随手将它搁置在药池边上,抬头四处打量着周围。 不是曾经与皇甫兄弟喝过酒的小院。陌生的环境,呛鼻的药水,未着寸缕的自己……还有身后的枯槁老头!阮夕被吓得一怔,自己这便宜师尊怎么也在这里…… 阮夕硬着头皮向啼阳问好,枯槁老头儿并未回应,浑浊目光不断审视着阮夕,题只感觉如同在深渊驻足,亚历山大。 好像是良久又好像是几瞬,啼阳背负双手走出房间。“这里是皇甫家,外面等你,穿上衣服随本座回青翠剑。” 确认便宜师尊已经走远后,尴尬的阮夕爬出药池,在药池边上找到崭新的弟子袍。 第17章 大成金乌大师兄 金虹划过倒悬海,啼阳带着阮夕降落青翠剑青铜大殿前,挥退望眼欲穿的童七,殿门轰然关闭。 老人抬手点亮灯烛,照亮昏暗大殿。在蒲团上坐下后自顾自得拿出茶具开始煮茶。阮夕立在身侧,一言不发等着啼阳发话。 啼阳嘴角微张,看着泉水渐渐沸腾,问道:“此行有什么感触?” 阮夕低着头声音轻而有力:“我们都太低估妖族了,虽然掌握情报,但仍是不够谨慎……此外也过于高估自己的实力实不应涉足险地,劳烦师尊相救。” 回答中规中矩,态度中肯只等啼阳定性。 “见到那三千年前的金乌了吧?”素来古井无波的啼阳眼中闪过一丝追忆。 “是的,那位前辈很是强大,其力恢弘,其芒煌煌。是弟子见过第二强大的修士了。” “嘿,”啼阳笑出了声,“是啊,他是近三万年来最强的大成金乌了……你应当唤他大师兄。” 阮夕有些愣住,这大腿这么粗的吗?有这么个师兄何愁金乌路艰啊? 正色道:“敢问师尊,大师兄如今可是在戮妖长城任职?” “你如何肯定他在戮妖长城?” “请师尊原谅弟子自作聪明,宗门内从未听说过大师兄的消息,传闻二师兄也云游在外,弟子这才斗胆猜测。” 啼阳轻轻颔首,斟下两杯茶,声音沧桑:“他确实曾镇守戮妖长城,为一关主。” 阮夕好奇这曾字和关主身份,却不好多问。毕竟还未深入了解这便宜师尊的性格,不好显得迎附心思太切。 啼阳余光轻扫阮夕面庞,再度恢复严肃面庞。“是不是好奇为什么是曾?因为他已经死了,死在三千年前。” 阮夕有种指路明灯来了又熄灭的患得患失。啼阳喝下茶汤,倒映碗中的眼眸深邃。 “无论多强都难掌控生死,所以你更应勤加修炼不辍。接下来这段时间本座的分身会留下教你修行,” “直到三个月后,你会和同龄人一起进入玄森秘境。那是虚空中归属人族的大修士小世界,与其他天境的人族竞争资源。” “开始行功吧,虽然此番你的气海被扩大了许多,福祸相依,根基稍显薄弱。好好打磨一番后才可步入仙台。” 阮夕见话都被他说完了只好称是,开始闭眼,金乌托日运行。啼阳手指不断点出,提醒阮夕需要强化疏通的经脉。 …… 修炼过后啼阳会压境与阮夕切磋,名为切磋实为拷打。 阮夕已经彻底稳固好气海动荡,其广阔程度已经代表他已经是一名尊贵的炼气九重的修士老爷了。 从零开始,历时大半年,走完了一些人一生的路。阮老爷不可谓不天才。 此时阮夕开启火鸾身,赤金火焰流转沸腾,手中持着一把刀刃微白的火焰长刀,举手投足有种浑然天成的意味。 对面老人身着灰袍,未见有灵力波动,姿态随意,招手示意阮夕进攻。 阮夕只觉得光看便宜师尊的站姿就知道这老头儿强的可怕,大腿肌肉膨胀又收缩,力求以最快速度近身。 没有留手的一刀刺出,锋芒内敛,暗含天韵。啼阳不退反进,速度极快拉出一片残影。手掌不惧火鸾身的火焰,轻拍独臂关节处,口中爆出清喝。 阮夕只觉得视线模糊,火焰长刀被震偏。下意识的后撤同时调整刀刃,想要变式下砍。而啼阳已经闪至其身后,凌厉手刀刺破空气打出音爆,稳稳架在他喉咙前。 还在新手村的阮夕自然是不敌沉淀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老头儿。数次交手都被秒将军,最后无奈散去周身熊熊火焰。 “之前的约斗本座看过了,战力在同龄人中还算中上,武商不俗但实战经验太欠缺。” 阮夕点了点头,他对战机的预判还是不够敏锐。坐下在心中复盘这些日子以来的战局。 日子在枯燥的修炼中流逝,啼阳老头儿偶尔会喊来童七陪练,压境的童七不敢强攻,多是二人纠缠打得有来有回。 阮夕也在实战中不断摸索观雷的那一抹灵感。战斗技巧也在不断提升,在这方面体现出极高的悟性。 在此期间,斩妖小队众人曾联袂上门道谢,皇甫李以伤势未愈为由缺席。带头的皇甫夜行表情正经,却背着啼阳偷偷给阮夕使了个眼色。 阮夕了然,于是在临近三月之期结束时,向便宜师尊提出去皇甫家看望重伤的皇甫李。 “可,注意时间。三天后童七会带你去与其他弟子集合,在此之前你可尝试凝聚仙台。前往玄森秘境后本座守令不可离身。” 至此啼阳分身化作灰烟消散,“谢师尊指点。”阮夕躬身长久,确认便宜师尊完全离开后才直起腰。 推开厚重殿门,深吸了一口许久未见的新鲜空气,此时正值倒悬海日出,日光撒在身上,暖洋洋的。 “公子早。”见到阮夕出来,卑微童七立即上前请安。 阮夕微笑着回应,“早啊七哥。”经过大半年的相处他们已经熟络起来,但童七仍连忙摆摆手直呼公子使不得。 阮夕无奈笑笑,让他带着自己前往观日峰,他已经初步掌握御剑飞行的方法。但是速度不快且无法持久,无奈动用老爷特权使用司机。 观日峰下,二人直达皇甫夜行的小院。此时他正在院中练剑,见两人到来当即收剑热情招呼:“早啊夕,早啊小七。” 阮夕迈入小院,见皇甫李也在,举起手打招呼:“早啊夜行哥、李哥早。”童七恭敬行礼后自觉候在院门。 坐在屋檐下喝茶的皇甫李微笑温和,黑色劲装依旧,脸色一如既往地苍白,阮夕也看不出是真重伤未愈还是本来如此。 二人落座,阮夕还是很感念皇甫李的恩情的,关切问道:“李哥你的伤怎么样了?夜行哥上次说你重伤未愈来着。” “无妨,气血亏损的后遗症而已,少爷给我找了些药材补回来了。”抬手给二人斟上茶水。 “那就好,当时逃命还多亏李哥带着我呢。”阮夕正色道谢,三有修士的先进素质显露于表。 “自家人说这些,而且本来也是我提出带你去的,自然要护你周全。惭愧的是却靠你救了我们。”皇甫夜行摆摆手接过话茬。 “倒是你,应该没留下什么不可逆的后遗症吧?后面三宗主大人直接来我家寻你了,我就没等你醒来……” “没什么了,气海已经巩固。准备回去就凝聚仙台再去玄森秘境。”阮老爷的修为到底还是不够老爷,炼气九重还是缺乏安全感。 第18章 见龙 茶过一轮,皇甫夜行面对阮夕神色复杂,轻声道:“夕,对不起。你应该也有察觉吧,我接近你动机不纯,我给你个解释。” 阮夕心中早已有数,先前不知如何开口才好,此时顺势点头应下。皇甫夜行抬手升起隔音禁制。 “你手中那柄剑羽呢,来自三千年前的金乌神墟持有者,他是我大哥。”皇甫夜行面容苦涩,一旁的皇甫李面容平静,显然早已得知。 阮夕有些惊愕,三千年前这也不是一辈儿的啊。 皇甫夜行顿了顿,再度开口道:“他是我父亲的嫡长子,与我和中天哥是同母而生。父母很早就生了他,他也最得整个家族宠爱器重。” “他天赋卓绝,成长的速度也很快,道龄五百年就已经横压一代,成为戮妖长城关主,修为权势比肩我的父亲。他也是你的大师兄,啼阳前辈的大弟子,三万年来第一金乌神墟。” “他杀得妖族同代一千年无人称大妖,他的崛起点燃了人族最绚烂的战火。当时可以将战线推出长城万万里,打到了失落星海中央。” “可是三千年前,戮妖无数的金乌关主失踪了。一场大战中,他作为大成修士主攻,原本以一敌二正占上风。突然气势衰落,不敌对手围攻。最终重伤遁走失落星海深处。” 皇甫夜行继续轻声诉说,目光追忆。 “这是史书上记载的往事,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被妖族俘虏……他在戮妖长城内的命牌早已碎裂。” “父亲卸任家主、母亲终日以泪洗面。族中一直在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与他没什么感情,但为了家族和亲人,我也想查清楚他的生死和其中龌龊变故。” “所以你接近我、带我外出也是为了调查他是否还在人世,对吗?”阮夕脸上看不出喜怒,他只是单纯提问。 “算是吧,同是金乌神墟,那些我力所不及的或许你有办法。这些时间的相处之下,我觉得你很不错,值得深交。” “所以,只要你还认我这个朋友,我定不负你。” “如果不认我也没关系,就当卖我个人情,可以和我说说那羽剑中的记忆吗?” 青年面庞苦涩,目光炯炯直视阮夕。 “都几把哥们,说这些……是了,我大师兄叫什么名字?”阮夕好笑摇头,皇甫夜行紧张的心也松了许多。 神色错愕像是没反应过来,又灿烂一笑。 “炎武,皇甫炎武。如果将来在失落星海中见到这个名字的话,可以将消息传给我或者皇甫家。” 阮夕默默将这未曾谋面的大师兄的名字记下。而后他拿出黯淡的羽剑,将当时看到的画面都说了出来。 脑中又浮现皇甫炎武三千年前的神武霸气,激起心中对未来的向往。 一阵沉默,皇甫夜行将羽剑递还,无奈笑笑道:“看来我这大哥的实力比传闻更盛,可惜可惜……剑你留着吧,也许冥冥中有定数,是他留给你这个小师弟的。” 阮夕点头收好,虽然其中的陈年灵力不再,可锋锐程度却非一般灵器可比。他无聊时曾用那柄戮灵剑与其互砍,前者直接被砍出了个小口子…… 他甚至觉得如果力量足够,直接砍断也不是不可能。 袒露心扉的畅谈迈过了心中一道坎,再加上曾共同历经生死,三人都轻松自然了许多,再度有说有笑开始品茶闲聊。 …… 最后,解开一大心结的阮夕告别二人,离开了观日峰小院。 却不是往着青翠剑方向,他让童七带着他来到北天潭竹林外。司机兼保姆童七自觉候在竹林外,阮夕独自沿着竹林小路走向北天潭。 阳光穿过斑驳竹叶,给身穿白袍的阮夕绣上晃动的竹影点缀。 不多时已走到潭边竹屋,不远处白衣白发的身影静坐垂钓。阮夕压住脚步轻声上前,静静候在白龙身后。 他是专程来拜访白龙的,自然不好打扰妖家钓鱼。 良久,鱼线下垂,应当是中鱼了。 白龙两手轻提,拉上一条乌黑鲤鱼,尾鳍宽大,腹下生肉瘤。 阮夕觉得有些眼熟好像是上次那尾吧?这次好像更大……不知是同一品种还是它长大了呢…… “你怎么来找我?有什么事么?”白龙特有的声线依旧不含感情,打断了阮夕的思绪。 白龙眉头轻皱,有些不满地摘下黑鲤鱼,屈指弹了一下鱼头,随即打了个完美的水漂将它丢回潭中央。 阮夕躬身行礼,适时开口道:“见过白龙大妖,小子叨扰了。” 白龙摆了摆手道:“我这里不在乎你们人族那么多虚礼,有话直说便是。” 阮夕只好直抒胸臆,“小子准备凝仙台,不知大妖能否给些建议?” 闻言白龙转过头来,金黄的竖瞳含着好奇。 “我是妖族,你是人族的未来种子。也许你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在这倒悬海内,但有一点你可以知道,我是厌恶整体上的人族的。” “所以你向我请教是无稽之谈。再说了,人妖修炼途径不同,我怎知你们人族的仙台怎么凝?” 阮夕脸上微笑不改,再度恭敬行礼道:“妖族精研肉体,小子想参考一下妖族炼体之法,人族肉身孱弱我却不得不凝炼宽厚的仙台。怕身体受不起。” 白龙将手指搭上阮夕手腕,灵力探查气海,此时他的气海已经远超常人,这样的气海凝仙台肉体需要承载的压力太大。 前来请教白龙有便宜师尊授意,但阮夕还是觉得挺不好意思的。毕竟抛开种族,白龙对他很够意思了。 明了情况的白龙目光中也有些欣赏,随即拿出一枚玉简以神识书写,而后递给阮夕。 “这是妖族的一道药方,低境者服下后可以迅速熬炼肉身,你便可以顺势凝仙台。” “此方虽对高境界无用,但毕竟是我妖族的东西,你也不可公之于众。”白龙做着补充,金黄竖瞳直视独臂少年。 背后发凉的阮夕严肃保证后躬身行礼,感谢完白龙又尬聊了几句,白龙不置可否得敷衍。 最后阮夕像是熬够了时长般告别离去。 留下再次抛竿的白发白衣青年坐在潭边。 潭水倒映着白龙的面庞,不算十分帅气但五官周正,眉宇间有股令人信服的王气。此时心情像是不错,眉眼舒展,嘴角带着弧度。 风吹动潭水,泛起波纹,岸边人轻声呢喃着。 “随手一步下闲棋无关大局,但你可不要消遣我才是……希望吧。” 小道上,阮夕心情愉悦。破境的最后一步准备已经完成了,凝仙台就在今日。 此刻哼着欢快曲调,走过来时路,被白龙凝视的紧张感也随风而去。 …… 第19章 仙台 倒悬海的太阳已经西去,阳光渐渐由灼目变柔和。 阮夕站在昏暗的青铜大殿内,手指燃起火鸾身的火焰,逐步点燃长明烛。 大殿中放置着一个木桶,他已经让童七动用阮老爷的特权,找来了白龙给的药方中的诸多药草。 木桶贴上制热符箓,水已经渐渐沸滚,雾气蒸腾。阮夕不禁感叹修炼改变生活…… 对照着药方数着药草,再仔细量度份量,龙须树叶、火参叶、熔石粉、青蛇藤…… 阮夕呢喃着将核对好的第一批药草投入木桶中。搅拌开,计算着时间随后加入第二批药草。 这药方的名字白龙没有说,药草分三批按顺序投入。可以帮助低境修士调养肉体,而他只要在肉体开始受滋养后开始破境即可。 等待药汤完成的时间,阮夕那出来了便宜师尊留的玉简,参考着突破仙台境的要点和窍门。 药汤再度沸腾,阮夕脱下赤日瀚海弟子袍,露出修炼来更显强健的身躯。身材修长,肌肉匀称充满力量感。他沾沾自喜的欣赏了一番后迈入了药汤中。 盘膝坐下,药汤刚好淹没脖子,不禁让他有些怀疑会不会这体魄炼着炼着头没炼到? 那可遭老罪了,不过这药汤全都是按照白龙给的药方调配的,想来白龙大妖不至于想不到这点…… 感受着身体渐渐滚烫,潜藏在经脉中的灵力开始更深入的渗透每一寸肌肉中。摇了摇头甩去杂念,开始观察自身身体变化。 药力引导着灵力锤炼身体,气海内金乌托日自行运转,他觉得机会已经在敲门了,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推开门。 凝聚仙台就好比将气态的灵力凝聚成液体,再固化。此刻他不再控制灵力涌向身体深处的角落。他的灵力在气海内收缩,锤炼肉身放手地交给药汤。 气海内,金乌图腾盘踞。凝聚成雾的灵力还在上空不断压缩,一炷香时间后,好像达到了极限。一滴液化灵力从雾团中滴落,悬浮在金乌图腾前。 万事开头难,随后自然接二连三,灵力液化滴落的速度不断加快。渐渐形成了一团滚圆的球形,阮夕感受着其中磅礴的力量,心头欢喜。 他操纵着液化的灵力缓缓摊平,从圆球变成正方体,这就是仙台的雏形了。液化灵力不断滴落融入其中,而仙台的雏形也慢慢变得硬质化。 一切都朝着正确的方向发展,阮夕不禁满意自己的悟性和修行天赋。同时也有些纠结起来,人生阅历不多,可他已经到了可以铭刻道纹的年纪。 纠结着将来要刻上什么样的道纹才算符合自身,助他前路坦荡光明。 人总是吃着碗里得看着锅里的,阮夕苦笑自嘲,随即继续凝练灵力夯筑仙台雏形,不断修葺平整。 灵力耗尽又服下丹药恢复,而后又重复凝练。 每个人的仙台大小都是有定数的,无关气海容量多少,气海的满额储量只是影响凝聚仙台的效率。 便宜师尊留下的玉简中有介绍:按照仙台厚度与边长的对比,分三六九等。许多天资一般的修士都是最低级的一层仙台,也就是厚度与边长一比一,这类人必将无望合道。 而最顶级的九层仙台则是仙台厚度与边长达到了一比九。换言之,越顶级的仙台面积越大。 可阮夕看着那正正方方的仙台雏形有些错愕,这不对吧?这不就是最低级的一层仙台吗?这剧本不对吧? 可是他看着这仙台雏形堪称巨无霸的体形又觉得不是不能接受。 他的气海本就异于常人的大,而此时这个仙台雏形居然离谱的占据了整个气海一半的面积。 阮夕秉承着多就是好,大就是强的原则,仗着不断强化的身躯持续压缩灵力夯筑仙台。 时光流逝,在灵力被榨干九次后阮夕的仙台终于彻底凝实不再变大。阮夕已经麻木,但痛并快乐着,看着这比例上毫无排面的庞大仙台无奈笑笑。 同时在仙台彻底凝固后,正上方悄无声息地勾勒出一枚金色符文。形似一颗眼眸,有着神性韵味。 阮夕发现后有些不知所以,用灵力触摸沟通也没有反应。他还没开始勾勒道纹呢,再说这也不像是道纹…… 至此破镜结束,真正踏入长生路已与今非昔比。 不管怎么说,阮老爷终究是破境了,虽然破的有点怪。但是仙台正常运转应该问题不大,回头问问皇甫夜行或者便宜师尊就是。 他坐在滚烫药汤中稳固着初突破的修为,吸收灵力滋养新生的仙台。肉体疼痛酥麻,强度也在稳步上升。 良久。 阮夕从已经变成清水的药汤中站起身,捏着拳头感受着强悍的肉体力量,浑身灵力磅礴。他觉得已经可以轻松打杀昨日的自己。 【天赋异禀的容颜俊朗的仙台境的金乌神墟的天残者阮夕!】 迈出木桶用灵力蒸干水汽,套上洁白的弟子白袍,赤日瀚海的金红刺绣熠熠生辉。 阮夕从储物袋中召出戮灵剑,随手挽了个剑花,随后将其入鞘悬挂在腰间,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阮夕抬手一招,雄厚灵力推开殿门。门口的童七笑着恭维道:“恭喜公子破境,已是愈发气度不凡了。” “哈哈哈,七哥净说大实话。”阮夕挠了挠头,笑得恬不知耻。“那啥,咱走吧,不好让人家等。” …… 扶桑树下,日炼钟旁。 一艘庞大的飞舟悬空停泊。飞舟玉质,船体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禁制纹路,悬挂着血红的战旗,赤日瀚海图腾闪耀。 飞舟前已经有不少弟子集聚,有懵懂少年围着长辈听着着外出处世交代、有独行者闭目盘坐调养气息、有交际花游窜人群左右逢源、有人从远处掠来向挤入人群与好友打招呼。 阮夕和童七刚到不久,低调站在外围眺望人群发现也没什么认识的人,好在已成后天残的杨道成不在其中。 此时他乐得清闲看得饶有兴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自然人生百态。 不多时人群中的交际花就发现了这只独臂金乌,有少年从人群中脱身,径直走向阮夕。 第20章 卢小胜、胡小小 少年留着齐肩短发,青涩脸庞腼腆,笑容灿烂。到了阮夕身前伸出左手,友好道:“阮夕师弟!果然你也来了,久仰。交个朋友,我叫卢小胜。” 阮夕也不意外,经过与杨道成一战后,他的名字已经颇有知名度。遵循阮年教导,在外不要太过特立独行,他郑重地和卢小胜握了握手。 “久仰久仰,卢师兄也知道我啊?师弟有些受宠若惊了哈哈。”虽然确实不认识,但不妨碍阮夕也摆出低调口吻,属于是人情世故拿捏得体了。 卢小胜身材瘦弱,矮了阮夕半个头。二人相握的左手缠满绷带,骨感明显。 “哈哈哪里哪里,我们年龄相仿,也别整这些文邹邹的称呼了。如果你不嫌弃,同辈都叫我小胜。” “好的小胜哥,希望此次玄森秘境我们都能平安大胜而归。”三有修士阮夕从善如流。 “哈哈,会的会的,大胜是我另一位族兄的名字了。” 得,听着话应该也是一个世家子……阮夕作出锐评。 两人唠了会儿家常后也有人陆续上前攀谈。照例一番人情世故寒暄过后,阮夕借机也稍微拓宽了少的可怜的人脉。 阮夕来得不算晚,陆续有弟子进场等候,融入人群中。 直到一道绿虹降落在宏伟飞舟前,众多弟子当即停止交谈。来者是一位年轻女子,风华正茂。身穿象征长老身份到赤红衣袍,面相温婉。 “我是余淼,你们此次玄森秘境的带队长老,”俞淼声线空灵,扫视人群,“既然人齐了就出发吧。” 余淼抬手唤起飞舟,先行登船,一个个弟子紧随其后。 人群外围阮夕和童七道别。“走啦,七哥看家哈,好好修炼。”童七躬身送别自家公子。 阮夕仍是不解明明修为比他高的童七为何执着虚礼。无奈感叹一句可悲的厚壁障,随后和卢小胜掠上飞舟。 …… 飞舟甲板上,人头攒动。阮夕低调的站在末尾,卢小胜则又被一句句小胜唤去交际,此刻深埋人堆。 阮夕不禁感叹其人缘真好。 飞舟缓缓升起,禁制启动,模糊的光晕覆盖飞舟上空。光怪陆离的的光晕让阮夕感到熟悉,在他的印象里三个月前才见识过。 实际上从巨光死星回来后他又昏迷了一个多月,之后沉淀了三个月他又要离开倒悬海了。 飞舟升到倒悬海洋的底部,空间传送阵纹打开,禁制闪烁间飞舟没入其中。扶桑树枝摇曳送别飞舟。 飞舟在第七天中飞掠,这片天地的人文景观,山川河流在其下缓缓后退。阮夕趴在船沿,看着天边云卷云舒。 心生感应,他转头看去,发现一个怯生生的少女站在人潮外眼神躲闪地看着他。阮夕轻轻一挑眉,不禁自恋的想这是粉丝吗? 少女见阮夕看过来脸上挤满窘迫,飞快的把视线移开。而后像是下了某种决心,在心中暗暗给自己打气后向着阮夕走来。 “你好阮公子……我叫胡小小……”少女相貌并不出众,眼角有颗泪痣。胡小小身穿有着金红刺绣的弟子袍,却在此刻躬身行了个下人礼仪。 阮夕一个头两个大,连忙虚扶胡小小,打断她的行礼。“姑娘这可使不得……我们都是同门,没必要这样。” “是……我是该这样称呼的……”胡小小怯生生地有些结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阮夕有些哭笑不得,这艘飞舟上不应该净是些眼高于顶的天骄吗?怎么一个比一个好说话…… 小姑娘左右环顾后红着脸靠近了阮夕,轻声说:阮公子,你小心些……有人要对你图谋不轨!”单纯的脸庞无比认真严肃。有些引人发笑的可爱。 阮夕是有些想笑,但笑不出来。“我?好的,谢谢你。你知道是谁吗?”阮夕有些错愕,仍笑得温和,一如邻家大哥哥。 二人挨得极近,言语间能嗅到双方的鼻息。少女的脸庞愈发通红。 “不清楚……总之进秘境后阮公子多加小心,我会想办法找你汇合的!”说完少女埋着脸跑回自己的角落,开始闭目修炼,看来是不准备继续聊了。 阮夕无奈摇摇头,心头沉重。望着天问我景色心已经回到倒悬海。是谁要杀他呢?杨道成!他的第一个怀疑对象就是他。 来到赤日瀚海后阮夕也只与他结了仇,撑死了还有其身后的李默。 毕竟论身份,他是三宗主啼阳的徒弟。论人脉,他是皇甫夜行的好友,更与白曜一众有交情。论天赋,他也自诩不弱。 所以除了杨道成这小心眼的,他还真想不出还有谁要杀自己。至于他要杀自己的动机也要弄清楚,是私人仇怨还是另有内情…… 此时一只缠满绷带的手搂上阮夕的肩膀。“不好意思啊夕,刚刚去和一些朋友交换了些信息,后面看你和胡小小在一起,就没上来打扰你们。” 卢小生的声音打断阮夕的思绪,挤出温和笑容道:“没事啊,我看看风景挺好。你也认识她?” “知道,她上次总比排位蛮靠前的。可以哦,你这么快就勾搭上人家了。”卢小胜不正经得调笑。 “去去去,刚认识的普通朋友而已。”阮老爷尴尬得随便说了些搪塞的话,而后二人又聊起了这次去的玄森秘境。 据卢小胜的说法,玄森秘境是一头被人族大能斩杀的大妖尸体所化,经过多年已经演化成一个小世界。 其中有许多灵药和那大妖神识碎片化为的妖灵。先前作为高端修士老爷的试炼地,近年来由于资源渐渐枯竭下放给了他们这些低端修士老爷。 人族三大天域此次分别进入百人,赤日瀚海这边出动了新生代总比前百,想来其他天域也是差不多的水准。 值得一提的是,他们这批人将是第一批探索玄森秘境的仙台境修士。 阮夕开口提出疑问道:“所以在这玄森秘境中是可以厮杀的咯?” “是的,不过现在都倡导人族大团结,能不发生流血冲突自然最好。如果是有目击证人的人员伤亡,回到宗门内是要写检讨报告的。” 阮夕悬着的心还是没有完全放下,如果没有目击证人,或者目击证人也“消失”了呢?那自然是不了了之的。 第21章 玄森秘境 余淼也与在场众人解释了玄森秘境的详情。大致上与卢小胜说的大差不差,更加细致。 阮夕心头阴霾密布,身边人的立场不明,作最坏的打算他已是孤军奋战。 听完余淼的讲话后他拿出便宜师尊提前给的的灵石开始修炼。主动隐下修炼时的异象,即将身处险地他此刻不想再被人注目。 进了玄森秘境灵气含量肯定是比不上在倒悬海内的磅礴,进去试炼的修士都要自带灵石快速补充战斗消耗。 众人都在准备着,卢小胜也在身旁调养气息,喧闹的飞舟霎时变得安静。余淼巡视一周,也满意地点了点头。 …… 飞舟疾驰了两天,在此期间也没有反派角色来找阮夕挑衅。没有应证胡小小的提醒,阮夕也可惜没能缩小怀疑范围。他如今甚至连一个可以完全信任的人都没有。 飞舟已经驶出第七天,如今外面的景色已经是浩瀚无垠的虚空。阮夕停下修炼,余淼说过再有一炷香的时间他们就到玄森秘境外了。 这两天他不断完善自己的修为,但是仍是没什么安全感。敌人隐藏在暗处,能力修为人数他都无从得知。 仙台境分初期,中期,后期,圆满。四个小境界的差距说大也大,说小也不小。 他如今是仙台初期,在飞舟上的百人中算是垫底的。如果说炼气是修灵力的数量,那么仙台修的就是灵力的质量。 仙台圆满后就可以开始雕刻仙台,在其上铭刻道纹。 气海内赤金色的灵力围绕着方方正正的仙台旋转,他发现这庞大的仙台也有好处。 他的灵力储备延续了炼气期的庞大,远超过同境界的修士。对于仙台的异形他曾问过皇甫夜行。 对方给出的答案是也许是因为体质特殊,他回头会帮阮夕留意这方面的文献。这样一来也不算是坏事,起码就灵力储备来说他一个顶俩。 阮夕站起身趴在船沿上,看着熟悉的虚空景象,远处群星掠过,尘埃漂流。有一道模糊的虚影如龙蔓延,望不到边际。 “那就是戮妖长城了,不知道我们这次能不能离近了瞻仰,听说很是雄伟壮观……” 卢小胜也从修炼中醒来,靠在阮夕身旁,看着那模糊的虚影目光神往。轻声回应道:“听闻修士当上长城才算得是大修士,不杀妖终不回还。” 卢小胜苦笑道:“不怕你笑话,我是从外面进来的。我家经商,凡人国度间连年征战。那些高高在上的修士老爷们也不曾管过。后来我才明白,这些凡人的命是不值钱的……” 少年青涩的脸庞低沉,声音沙哑。 阮夕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他没想到对方竟有如此感触,先前觉得他也是世家子弟倒是误会他了。 “所以我对战争是比较抗拒的……我家就我一个修士,我害怕倒在长生路上……”闻言阮夕拍了拍卢小胜的肩膀。 轻声安慰道:“不一样的,种族之争从来就是血腥残酷的,败者亡族灭种。” “或许上面的人也有着筛选更优秀的凡人吸纳的心思。我们努力修炼将来杀妖是为了他们的延续,也是为了我们的延续。” 良久,卢小胜收拾好情绪抬头笑着:“不好意思,和你说这么多,我这人就是藏不住话。我也会努力修炼的,将来一起杀妖。” 阮夕回之鼓励笑容,将来的事谁说得清楚?他仍然谨记哥哥的话,要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手探入怀中,轻轻摩挲着刻着兄弟二人的小木剑。这些日子他一直将其带在身上,此刻他有些想自家哥哥了。 银杏树叶应该又铺满了小院。不知他在何方?过的可还好?是否给自己带了远行归来的礼物? 都无从得知了。 飞舟已经行进到一个巨大的模糊浅绿光团外,飞舟与其对比之下犹如小渔船。附近已经有一座同样庞大的飞舟,禁制光晕闪烁。 飞舟上悬挂着画着三叉戟的战旗,通体血染。一旁的卢小胜讲解道:“那是第五天的主宰宗门,戮妖海宗。” 阮夕轻轻颔首,终于要接触到其他天域的修士了。 余淼出现在船头,声音空灵:“诸位,那是第五天的戮妖海宗,你们此次将于他们一同竞争。准备一下,待得第六天的修士们到来我们就会开启秘境。” 赤日瀚海的飞舟停在戮妖海宗的飞舟旁边,两宗弟子隔空对望。戮妖海宗的弟子身着黑底血纹劲装,上百人气氛肃穆,无论男女皆是神色冷酷。 船头站着一道黑袍身影,面目模糊,好像在望着赤日瀚海飞舟上战旗的方向。 弟子中为首的少年面容冷峻,手驻着一柄血红的三叉戟,扫视了一圈赤日瀚海这边的弟子,随后闭目等待。 一旁的卢小胜轻声和阮夕蛐蛐着他:“那应该就是他们这代的首席了,对标我们的总比第一。看他这气势,就是杨道成真来了也是被他压一线的。” 阮夕莞尔一笑,回头问道:“他怎么样了?怎么这次没见他来?” “听说他被宗门软禁了,道心也出了问题。哈哈,其实很多人都看他不顺眼的,看着有礼谦和,实际上傲到没边。”卢小胜的笑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众人仍在小声讨论着,由于此次秘境之争他们弟子中缺少绝对的领导人,再看到了气势极有压迫感的戮妖海宗,赤日瀚海众人不由有些悲观。 那些流言阮夕也听得清楚,有不少人明里暗里怨他废掉了杨道成,目光直接落在他身上没有遮掩。 阮夕不置可否得笑笑,如果把自己的弱小怪罪于他人真的有些可笑。 卢小生也有些紧张,轻声道:“听说戮妖海宗的弟子都是从厮杀中培养出来的。从小就泡在妖族血中,个个战力远超同境。” “戮妖海宗距离妖族最近,也是战争投入最大的宗门,其下弟子培养方式血腥残酷……” 阮夕眼中有着灼灼战意燃烧,他们此刻也已经勉强算是同境了。他渴望能有一场公平的对战检验这大半年所学。 时间在等待中流逝,第六天的飞舟也到位了。三艘庞大飞舟并排停在庞大的浅绿光团外。 玄森秘境前,战旗飘扬,声势浩大。人渺渺其志雄壮喷薄。 第22章 初入玄森 第六天没有主宰天域的宗门,其内势力错杂,最大的势力是三大修士王朝。他们的战旗上面繁星点点,中央是一尊鼎,鼎上缠绕了三条颜色各异的龙。 带队的修士是一个身穿深红宫装的妩媚女子,飞舟上的修士也泾渭分明地分了三派。看上去极不团结,来自阮老爷锐评。 至此三大天域齐聚。余淼踏出虚空,与第六天带队的宫装女子打招呼,对方也微笑着回应。 第五天的带队修士是一个头顶金发的中年男人,模样周正,先前就是他在观望着赤日瀚海来人。他神色复杂地望着余淼,轻声道:“阿淼,竟然是你来了。” 下方飞舟的赤日瀚海弟子们顿时竖起耳朵,却装作在忙自己的事。卢小胜用眼神和阮夕交流,感觉有瓜! 余淼无视戮妖海宗的中年男子,转头一掌虚按在庞大的秘境光团上。阵纹泛起波澜,随后第六天的宫装女子娇笑一声,也打出手印。 那头顶金发的中年男子叹息一声,也附上手印。封印阵纹涌动,禁制在三艘飞舟前交织成一道金色的巨大光门,至此玄森秘境正式开启。 飞舟上的众人感受着久违的灵力气息,都有些激动,因为虚空旅行是相当枯燥乏味的,贫瘠的虚空甚至无法补充灵力。 透过光门可以看见其中嘶吼的妖灵和葱郁的森林,玄森秘境名副其实。 金发男子转过身,面向飞舟。微笑道:“进入玄森秘境内会随机落地,可以争夺其内机缘,不提倡见血,禁止蓄意杀人。为保公平和随机性,在其中通讯玉简等传讯工具会被我们屏蔽。为时三天,三天后会将你们传送出来。诸位,请吧。” 话毕,戮妖海宗的弟子们在手持血戟的少年带领下冲出飞舟。第六天的修士也呈小团体队形飞出飞舟。 余淼化作绿虹回到飞舟甲板上,“去吧,我会在这里等你们。” 第五天和第六天点弟子已经有序涌入光门,赤日瀚海众人落后一步,也来到光门前。阮夕和卢小胜站在末尾,毫不起眼。 光门前,胡小小回头观望,神色紧张。最终三大天域共计三百人全部进入其中。光门缓缓闭合,虚空再次回归平静。 金发男子望着赤日瀚海飞舟上闭目修炼的余淼欲言又止。一旁的宫装女子调笑道:“你还是别烦我们家三水妹妹了,她现在厌透你了。” 金发男子无奈笑笑,敷衍一拱手,回到自家飞舟。 …… 玄森秘境内,阮夕独自出现在一片密林中。环顾四周,身边都是数十丈高的巨树。拿出宗门提前分发好的地图玉简,开始对比他此时的位置。 玄森秘境大致分为东南西北中五个区域,其中西部和南部都有这种密度极高的巨木森林,不太好分辨具体位置。 抬头望去,正如玉简中介绍的天空阴暗不见阳光。阮夕不禁好奇,不能光合作用这树是怎么能长这么高的。 脚尖在树干上轻点,灵力附着在脚尖,阮夕优雅地“走”上巨树都顶端。树很高,向地面望去树根只剩一个小点。 向远方望去,树冠铺成草坪,连绵起伏。阮夕远眺,好像在他的北方隐约可以看见山头。 暗暗记下方向随后纵身一跃回到地面,就在刚刚一会儿的功夫他都看到数个模糊人影在视野内露头。 是敌是友是过客?无从得知,但他可不想过早被发现。 重新对比地图,先前发现北方有山脉,那他现在应该就是身处南部了。看到的山峰应该是中部山脉。 南部有猿猴类和蛇类妖灵分布,妖灵不是生命,凶恶且没有灵智,只会本能的攻击修士。 妖灵被击杀后会凝聚妖灵果,这是此秘境的机缘大头,妖灵果可以滋养灵魂,为将来的长生路打基础。 其次就是妖灵通常盘踞在灵药附近,这些灵妖在玄森秘境中成长,药力远超外界。而且有许多外界的稀有品种,在此处多有分布。 还有一些玄森秘境自生的天材地宝,但这么多年这么多代修士采集下来,应该很稀少了。 此时,阮夕向着北方在巨木间穿梭。左手拔出戮灵剑,长剑寒芒闪烁,其光可鉴人。 将自身的状态提升到最好,全身灵力充盈,蓄势待发。在陌生的地方,他不敢掉以轻心。 阮夕速度不快,很快他就遇上了第一只妖灵。那是一只趴在树干上的猿猴,双手赤红,身影虚幻。 阮夕对妖族的接触不多,但是凭气息波动和外观可以判断出它应该不会太强。 越是弱的妖灵身体越虚幻,这是前人总结的经验之谈。 红臂猿猴也发现了阮夕,急促地嘶吼一声,双臂发散红芒。迅速向阮夕扑杀而来,爆发出比及炼气七重的实力。 这么弱?仙台境的阮老爷一挑眉,他已经看不起炼气期的对手了。当即长剑一甩,附着上火鸾身的火焰后就迎了上去。 剑脊挡下猿猴的赤红双爪,阮夕踢腿猛扫,将妖灵逼退,随后凌厉一剑下削。 很快啊,附魔后的戮灵剑杀妖灵不眨眼。狰狞嘶吼着的猴头被劈成两半,妖灵开始消散。 阮夕看的饶有兴致,大概半分钟后妖灵的尸体就完全消失了。留下一颗拳头大小的淡绿色果子悬浮在空中。 这就是妖灵果了。阮夕将其握在手中,手感冰凉,果皮光滑,形状有些像凡间的橘子? 阮夕夜不知道这玩意要不要剥皮,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在衣袍上擦了擦就咬了一口,很是注重卫生。 口感独特,入口即化,有些清凉。像是没吃东西。不好吃,但是很爽。阮老爷发出点评。 吃下妖灵果后头脑清明,整个人仿佛从头开始飘起来了,很是舒服。 阮夕享受地眼睛微眯,囫囵吞下剩下的妖灵果,又意犹未尽得舔了舔嘴唇。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感觉自己的神识更强了,控制体内灵力的运转都细致了许多。 阮夕感觉这样的妖灵再来数十只,他就可以提前做到神识外放,一般来说这是铭道境的修士才可以做到的。 他不禁对此次玄森之行抱有更高的期待,同时在心中感谢杨道成。 因为他听皇甫夜行说,他是顶替了杨道成的位置才能参与这次的玄森秘境的。金乌赞美杨道成。 “又送剑又送名额的,杨哥啊我该怎么感谢你呢?”阮夕有些腹黑的在心中慰问某残疾人。 第23章 杀机至 清风徐徐吹过,阮夕向着北方已经前行了一个时辰。路上偶遇了几只可口的炼气妖灵,灵魂力量稳步推进。 此时他微微喘息,手中剑贯穿一条炼气九重青蛇的头顶。青蛇妖灵还在蠕动着身体,渐渐消散。 地上凝聚出一颗绿色的妖灵果,这条青蛇的战力和灵力含量远超先前遇到的妖灵。 也给阮夕带来了些麻烦,但有风险就有回报,看这妖灵果的色泽品质应该比先前的好上一些。 阮夕满意得笑笑收起手中剑,拾起妖灵果放入储物袋中。掌中攥紧灵石开始恢复灵力。 突然他感觉心头一紧,如同被人窥视。 巨木庞大的树冠遮蔽天幕,光线阴暗。此时却有一道白光落在阮夕身上,脚下被投射出影子。 阮夕猛的回头望向光源,一个身穿赤日瀚海弟子袍的少年蹲坐在巨树枝桠上。少年居高临下,目光轻佻,嘴角笑容玩味。 “阮师兄,师弟家境贫寒,这灵石不太够用啊。能否请师兄借点给师弟防身?” 阮夕眼眸微眯,体内金乌托日疯狂运转。“不好意思师弟,师兄这也不太够用。” “这样啊?那真是可惜了。”少年装作无事环顾四周,脸色瞬间阴翳。“小残废,叫你师兄还真敢应啊?好大的脸。” 手中凝聚出光剑,循着光影瞬身杀向阮夕。阮夕将手中灵石碾成粉末撒向来人,同时脚尖轻点地面迅速后退。 光剑轻扫将粉末抹除,少年狞笑道:“记住了,杀你者,刘勰!” 阮夕后退间左手拔出腰间长剑,火鸾身燃起。气海内鸾鸟啼鸣,火焰剑光密不透风。 阮夕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来图谋不轨的了,其所图不轨居然如此不轨。 刘勰身上披着薄薄的一层光晕,行剑飞快。阮夕评价,看来是典型的攻速刺客。 刘勰行剑愈来愈快,他渐渐有些招架不住。身上开始出现了细密的伤痕,白袍血染,握剑的虎口有些出血。 刘勰面露不屑,口中嘲讽不断,却仍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和进攻压力。他要慢慢磨死阮夕,如此最为安全、稳妥。 阮夕打得很憋屈,每当他想反击时对方总能提前预料到撤身退后。手中剑仍然保持着防守节奏,甚至更快了些。 他的实战经验在逐步增加,并被他强大的武商天赋运用到实战中,他觉得长此以往他未必不能以庞大的仙台耗死刘勰。 但他不想这么憋屈。火光后,阮夕面露狠色,和你爆了!赤金火焰蔓延周围,他如同披着火焰长袍的君王。 刘勰皱眉,神色迟疑,还是选择了暂时后退观望。手中光剑不断凝实,发散耀眼白光。 阮夕狞笑道:“现在撤?晚啦。”顿时体内鸾鸟啼鸣声大起,这是火鸾身更深化的运用,他称之为火鸾身二阶。 火焰海洋瞬间井喷,火焰如龙穿出,围堵刘勰四周。 草,他不是近战修士吗?什么时候会玩远攻了?刘勰在心中低吼。抬手布下一片光盾护住前方,手中光剑也蓄势递出。 阮夕大腿肌肉膨胀,在一瞬间他的速度甚至比肩脚踩光影的刘勰。戮灵剑被火焰延伸,被阮夕拖行在背后,他高高跃起。 戮灵剑有穿透灵力的特性,阮夕借势倒转火焰长剑,狠狠刺下。浑厚的光盾只是抵挡了片刻便崩碎。 火焰巨剑直面光剑,瞬息斩断。火光如龙倾泄,巨剑擦过极速闪退的刘勰胸膛。 阮夕有些遗憾,如果刘勰反应的慢些起码要丢半边身子。他猛地一扭头,仍被崩断的光剑碎片划伤面庞。 刘勰就遭老罪了,狰狞伤痕从肩膀连贯到腰间,上身衣袍尽被烧毁。因为退后闪躲,后背也被堵截的火海烧的焦黑。 见阮夕倒转火焰剑刃再度杀来,刘勰亡魂皆冒。抬手轰开后方密林,体表冒出无数淡金咒文,身形遁入光影中极速远遁。 阮夕象征性得追了两步就将戮灵剑插在树上,抬手射出一道火焰箭矢轰向刘勰遁逃的方向。 只听见远处一道轰鸣炸起,他不知道这一箭有没有造成有效伤害,但他知道此处动静太大不宜久留。 挥手散去火鸾身,拾起戮灵剑随即踩踏着树干飞快掠向北方。 二人短暂交手结束,只留满地的狼藉和倾倒的巨木,地面还有残存火苗在摇曳。 极速飞掠的阮夕脸色阴沉地检查着周身伤势,好在出发前重点熬炼了肉身,大多是皮外伤。 “杨道成……你们真该死啊……”阮夕有些破防得低声咒骂。好在今日来的刘勰修为不算强,只是仙台中期,在这三百人中应该只算是比他强些的垫底。 也好在他表现的够弱,刘勰够轻敌,同时他又藏了一手。否则今日要重伤遁逃的恐怕就是他了。 阮夕向着北方掠去,途中不断微调方向,留下假痕迹。他现在已经成了惊弓之鸟。 此时体内灵力已经消耗过半,距离先前厮杀的地方已经远去了上百里。感觉目前已经安全了这才缓缓停下。 重重喘息,拿出先前的绿色妖灵果服下,眯着眼享受神识被滋养的感觉,果然效力比先前的更胜一筹。 而后手中抓出大把灵石,口中服下疗伤丹药。体内金乌托日疯狂运转,身体开始贪婪地吸收灵气。 同时他有些苦闷,先前欲要强杀刘勰不成,将来要杀他的其他人若是和刘勰汇合可就难办了。 经过真正的厮杀后他越发发现自己的攻杀手段不够用,好在先前经过便宜师尊的调教他已经初步开发火鸾身。 良久,阮夕一直在恢复灵力的同时缓缓向着北方前进。此刻将灵气耗尽的灵石碾碎,拿出便宜师尊的手令。 “师尊,我是阮夕,有个叫刘勰的要杀我,被我重伤后跑了。” 讯息顺利被传出,看来外面的三位带队长老并不并不能完全屏蔽消息传送。 汇报完大致情况满足了自己小小的安全感后他再度纵身跃上树冠,远眺北方,发现距离猜测的中部山脉已经不远了。 行进半日,再没有遇上其他人。目测再有七十里的距离就能离开这片森林了。 他已经得见陡峭的山峰上有人在冲突厮杀。只是太远了分辨不出是哪方的弟子。 悄悄地露头,悄悄地没入林海。在附近随手杀了些妖灵,吞噬妖灵果。他发现那些低境界的炼气期妖灵对他的增益已经微乎其微了。 还能称得上享受的只有那些炼气期圆满的妖灵。大抵是产生抗药性了,阮夕不再刻意捕杀低境妖灵,将目光放在炼气期圆满的妖灵身上。 有些奇怪的是一直没有出现仙台以上的妖灵,不知是这片密林中不存在还是躲藏的太深。 第24章 仙秦,嬴千军 密林光线依然阴暗狭窄,但是肉眼可见的在前方不远处已经有空阔地带。 阮夕在附近找了个水潭将染血的白袍脱下,简单的擦拭了身体,换上干净的衣袍。 灵力蒸干水气,将戮灵剑重新悬挂在腰间,灵力在脚底喷涌,踩踏着树干瞬息冲出巨树密林。 陡峭山脉刺破云团,山脉间零星分布着漆黑的孔洞,此时已有数道光虹在交织,仔细看都是修士在厮杀。 阮夕心中暗道:“看来这人族大团结不是很团结啊……” 风刮得萧瑟,回头望去,巨木密林望不到边际,偶尔有人影在远处边界冲出。扫视了一圈附近,发现只有三个从服饰上看归属于第六天的少年。 对方领头的是一个颇显贵气的少年,身着青色劲装,身后两人从相同的服饰来看应当属于同一王皇朝势力。 少年打量片刻突然冒出来的阮夕,表情热络得招手道:“赤日瀚海的道友,我们结盟吧。” 山体上的漆黑孔洞孕养着品质非凡的妖灵,据说越靠近山巅的孔洞孕养的妖灵品质越好。 品质好的妖灵更为滋补,自然实力强劲,所以修为弱些的修士有抱团的心思自然无可厚非。 此刻身边无人,也不好起冲突。阮夕也微笑着回应三人的示好。“道友你好,在下赤日瀚海,阮夕。” “仙秦,嬴千军。”少年眉宇间有股养尊处优养出的贵气,阮夕猜测其身份不一般。 嬴千军再介绍身后二人。“林山林海兄弟,算是我的家臣。此次侥幸我们三人落地后相距不远,机缘巧合下聚头了。” 二人轻轻点头致意,阮夕不置可否得笑着,心中暗暗咋舌,这番话说的算是挺有水平的。 从嬴千军三人表现出来的修为来看是仙台中期,而阮夕出来前他们就已经在此,难说有没有遇到其他人。 假设有的话,想必是为了更好的控制局面才选了阮夕这个仙台初期的“软柿子”。 而家臣和机缘巧合这些字眼都在提醒着阮夕自己的不凡,打压在他看来阮夕可能存在的坏心思。 “嬴公子,不知你们可有挑好的目标?在下势单力薄,跟着你们喝些汤就好了。” 阮夕将态度放的很低,因为他真的势单力薄,而且怕那嬴千军不讲武德直接抓他白打工,不说打不打得过,现在可没空和他们打打杀杀的。 嬴千军自信一笑,指着不远处山脉山脚处的一个孔洞。“先前林海去探查过那个洞孔,说说。”说着拍了拍较年轻些的跟班少年。 “是……那个孔洞里面有一头仙台圆满的豹类妖灵,还有一株火属性灵药,孔洞入口窄内部宽阔,宜深入进攻。” 阮夕轻轻点头,接过话茬:“我擅长阵地战,自身有近战能力。地形这样的话,我可以放火略微限制那妖灵的移动。” 嬴千军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他看阮夕身负残疾应当是阵师或者远程大法师,没想到看走眼了居然是个近战选手。 “那好,刚好我的神墟可以辅助你。他们两兄弟在旁边牵制刺杀,事后论功分配做得。”嬴千军一拍手掌就将第一次的合作定了下来。 阮老爷对其的评价是蛮有城府和领导决策力的一个世家子。 四人一拍即合,将灵器都准备好,随即纵跃间奔向山脚处的孔洞。 林山林海两兄弟用的是灵器是一套弯刀,两人都是双手刀。湛蓝的刀锋互相映衬,看起来是一套的。 嬴千军手掌一闪,握紧一柄青绿小旗,旗面刻画黑龙,有阵纹闪烁。阮夕倒持戮灵剑,剑锋赤金光晕流转。 阮夕敢和这些陌生人组队刷野是有考量的,最重要的一点他发现戮灵剑穿透灵力的特性对妖灵的克制更加明显,其次他自觉他的知名度还没传到第六天王朝世家子的耳朵里。 当然,最坏的打算也是他一穿三逃离,经过和同是仙台中期的刘勰一战后他有这个底气。 虽然有恃无恐,但也留了个心眼,和三人保持了一定的距离,适当的距离感对所有人都好。 嬴千军注意到这点,不由得对阮夕的评价高了几分。 距离不远,林山林海两兄弟率先冲入,嬴千军紧随其后,阮夕也不露怯。 漆黑孔洞内初极狭才通人,在前头的林山林海两兄弟拿出发光符箓,随手贴在岩壁上。 孔洞深处有滴答水声,好像是察觉到了不速之客的到访,底下的妖灵爆发出狂躁嘶吼。 行进了十数步豁然开朗了,脚下是宽阔的地下溶洞,有一个小水潭中心漂浮着一株洁白的红叶荷花,水潭上方不断着滴落水珠。 水潭边,一头全身赤红的豹妖正在瞪着他们嘶吼,虽然仍是虚幻,但也比炼气境界妖灵凝实了许多。 “动手!”是嬴千军的低喝。 在阮夕见到这头仙台圆满的妖灵时,火鸾身二阶瞬间开启,熊熊火焰铺满了整个溶洞,一道道火舌从他的身上探出,掠向妖灵。 林山林海两兄弟第一时间冲出,踩踏着岩壁来到妖灵的身后,手中弯刀闪烁。“孤命,风起。”嬴千军轻轻挥舞手中小棋,一道道黑色的凌厉朔风卷起赤金火焰杀向妖灵面门。 阮夕意外的看了一眼这个不知道多少世祖,你谦虚了,这阵仗哪是辅助啊?我打辅助还差不多。 妖灵豹尾横甩,灵力喷涌抵挡四把弯刀。正面立起一道屏障暂时阻挡火焰黑风,回身向着跟班两兄弟回以凌厉爪击。 妖灵没什么灵智,自然是选择了最近的目标。凭借着境界优势一时将林山林海压入下风。嬴千军手中小旗挥舞,不断控制着黑风裹挟火焰从侧面袭扰。 作用不大,豹尾每一次灵活的横扫甩动都将其攻势化解,时不时还冲着远处二人回以赤红的灵力炮团。 局面一度在劣势和僵持中摇摆,阮夕见状,和嬴千军对视一眼,阮夕停下攻势,赤金火苗渐渐回到身上。 “孤有令,风盛!”嬴千军手中青绿旗帜大涨,黑风大涨化龙,凌厉杀向妖灵,妖灵只得暂且回身正面抗击黑风。 “快点,我撑不了太久。” 阮夕轻轻点头,火焰内敛。片刻后眼眸重新亮起火光,全身附着赤金烈焰,犹如从火中走出的主宰。 随手将戮灵剑插在地面岩石上,他要开大了。 左手虚握,火光从掌心燃起幻化为巨大弓身。嘴巴大张发出鸾鸟嘶鸣,赤金烈焰在口中喷涌化为箭矢连接弓弦与弓身,牙齿紧紧咬住火焰箭矢向后拉去,箭头附着发白的金乌真火蓄势待发。 第25章 北天潭中红袍客 嬴千军见状示意对面的林山林海退开,场中黑色朔风更盛,隐约间竟然可以正面抗衡妖灵。 林山林海适时回归,脚步刚停下,阮夕口中爆发出一声嘹亮短促的鸾鸟啼鸣。箭矢狠狠扎入妖灵虚幻的身躯,迅速闪烁几下后猛的炸开。 火光轰鸣,妖灵瞬间重伤,口中低沉嘶吼不断,血条见底。面对黑色的朔风再也无力回击,在虚幻的身躯上留下一道道伤口。 林山林海见状再次杀上前,一前一后四柄弯刀攻杀不断。嬴千军长出一口气收起小旗,阮夕也散去周身熊熊烈火,二人取出灵石服下丹药开始恢复灵力。 同时也默契得相对而坐,背靠岩壁尽量的拉开距离。 妖灵气数已尽,在林山林海二人不断都围攻下渐渐衰弱,最终一命呜呼。化作一颗绿色的妖灵果悬浮在空中。 林山林海气喘吁吁地就地而坐,同样开始恢复灵力。 …… 道悬海中,北天潭。 白衣白发的白龙枯坐在潭边,钓竿已经取下鱼线,探入水中。风吹动水面,泛起波澜。 白龙凝视着水中自己的倒影,金黄竖瞳神色感慨莫名。 赤红太阳西去,倒悬海披上红霞。 白龙随手放下钓竿,站起身子感受着风的痕迹,龙瞳闭合。潭水中的倒影被清风吹乱,模糊了身影。 白龙的身旁平白出现了一个人,杂乱长发披散垂到腰间,遮住了容颜。一人一妖身材相仿,男子身形挺拔,青春鼎盛,一袭斑驳红袍却散发着浓浓暮气。 “多少恨,昨夜梦魂中……” “白龙,想不到这么多年后站在我身边的竟会是你。” “呵呵,你可不像是会叙旧的人。”白龙嘴角扯出轻笑,金黄竖瞳微眯,上下打量着红袍男子。 “你我有没有旧,取决于你有没有酒。”杂乱的发丝挡住男人的眼眸,白龙只看得见嘴角的苦涩笑容。 白龙背过身,向着小竹屋走去,手掌提着一坛酒。“你来,管够。” 无名男子无端大笑一声,随意将长发拢起,露出年轻的面庞,跟上白龙的步伐。 …… 玄森秘境内,阮夕站起身,将灵力枯竭的灵石随手扔进远处潭水中,激起浪花朵朵。嬴千军和林山林海听到动静也睁开双眼。 提前结束修炼,这也是阮夕暗示的一部分。还有先前没必要的声势浩大的一箭和自信的在对方眼皮子底下恢复灵力。 都是在无声的警告嬴千军不要动歪心思,我有无反噬的大招杀力极强而且回蓝比你快,也敢在你面前回蓝。 “不好意思,嬴公子恢复好了?刚刚有个同宗道友在外面放出宗门暗号了,我有些感应,想去和他碰头……” 呵呵,我可没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嬴千军暗暗腹诽,不过也没必要把话挑开,毕竟人和人的关系懵懵懂懂间最为美好。 “呵呵,那现在来分配所得吧。”嬴千军不置可否的笑笑。“多亏了阮道友,我们才得以尽快结束战斗,这最关键的一击是阮道友出的,不知道友你想怎么分?” 阮夕沉吟片刻道:“嬴道友想必也看到了,在下修的火法,自然是想厚颜拿下那株莲花灵药。” 妖灵遍地都是,这妖灵果没必要急于一时,他虽不知这莲花的具体品级,但是能让仙台圆满的妖灵看守,想必了不得。 他能感受到那莲花对他的吸引力,再加上这里的灵药有许多是外界难以寻得的品种,带回倒悬海托人炼丹乃至繁殖绝对很划算。 “放心,我知会亏欠了些嬴道友,我欠道友一个人情,家师啼阳。”见嬴千军皱眉沉吟,阮夕补充道。随后拿出了便宜师尊的手令开始扯虎皮。 片刻后嬴千军洒脱一笑,“非什么人不人情的事,就是想和你交个朋友,接下来若是起了争端可要留分情面。” “哪里哪里,希望嬴道友莫要忘记在下才好。”阮夕笑着附和。 “哪里哪里,互相进步。”不管用不用得上,这人情他嬴千军真记下了。“那我们带着妖灵果先走了,道友自便。” “好的,慢走哈。”阮夕笑吟吟得在三人背后摆手送别,确认他们真的走了以后猛的窜到水潭上,脚踩水面。 取出戮灵剑轻轻探入水下,划断莲花的根茎,小心翼翼的摘取。莲花花瓣洁白,中心有莲座孕养莲子,光韵流转。莲花被取下后,火红的莲叶聚拢,花瓣收起,退化成了一个拳头大小的花苞。 阮夕趁花苞没有完全聚拢前用嘴巴轻咬莲柄,探手取出了一颗火红的莲子。莲子入手温热,上面蔓延着火纹,火红雾气蒸腾。 感受其内充盈的生命力和不凡的卖相,阮夕满意的点了点头。 将花苞和莲子收入储物袋中,转身冲出漆黑孔洞,至此后人再来时只能空手而归。 天空阴暗不见日月,如同阴雨天。山脉下人影稀疏,嬴千军三人已经不见。 只有远方若隐若现可以看到几个白袍身影,也不确定是不是赤日瀚海的弟子。至于什么宗门暗号自然是假的,阮老爷爱撒点小谎。 阮夕收获颇丰,此时心情大好,随手耍帅挽了个剑花,掠向远处的白袍身影。 走近了才发现白袍身影确实属于赤日瀚海,但并不完全属于。场中分为两批人围着一颗妖灵果对峙,好像起了争执。赤日瀚海一方只有两人,对面却有四人。 阮夕看到了熟人,赤日瀚海这一边正是一起踏入玄森秘境的交际花卢小胜,身旁站着一个与他打过招呼的少年。 此时二人并肩与对方四人对峙,卢小胜听到了衣袍鼓动掠起的风声,警惕地望向阮夕方向,发现来人身形后一时有些喜出望外。 无他,阮夕的特征太明显了,白袍长剑独臂,这也是他进入玄森秘境后没有隐藏身份的缘故。秘境内这三百人中独臂的应该也就他一人了,很是好认且无法掩饰。 “怎么呢?小胜。”声比人先至,来人稳稳落在卢小胜身旁。 对方领头的少年拄着一杆青铜长戈,表情戏谑。“道友,哪怕你们再来一人我们的人数也只是持平而已。没必要因为一颗仙台中期的妖灵果受伤,进而影响后续的争夺吧?” “我姓赵,第六天武宋王朝的赵。”少年话语轻佻地补充。周身灵力升腾,散发出仙台中期巅峰的气势,眼神微眯望着阮夕隐隐有着威胁的意味。 第26章 降灵杀妖 卢小胜闻言,表情一顿,升起了退却的心思。你姓赵我还姓阮呢,阮夕不禁感慨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世家子。 路小胜轻声传音道:“二位,要不……算了吧?”另一个少年面色不甘,也无奈的轻轻点头。 二人都家世平平,修为也不够出众,不愿惹火上身,招人惦记,选择了退步。“那好,就此别过,我们走。”卢小胜不再盯着半空悬浮的妖灵果,转身退走,阮夕也只得跟上。 而后二人也无奈地讲述了事情经过,二人巧合在巨树密林内聚头,追逐着一头仙台中期的妖灵冲出密林,结果重伤遁逃的妖灵却被赵姓少年一伙补了刀,这才有了先前的一幕。 另一位少年忍不住低声咒骂:“明明就是我们围猎的妖灵,抢刀后他却一副没有他我们杀不了的语气。仗着人多势众压我们一头,要是捉对厮杀我可不忍他……” 阮夕无奈的摇摇头,不发表言论。听着对方来头庞大,家族传承和下放灵器自然不凡,真要是单挑这少年估计也是打不过的。 少年名为王玄策,和卢小胜交好,同是一个凡人国度被吸纳进赤日瀚海的,算是两眼泪汪汪的老乡。 先前在扶桑树下等候时也跟着卢小胜上来和阮夕混了个脸熟,一身少年江湖气令阮夕印象颇深。 三人渐渐远离伤心地,气氛有些沉闷,阮夕开口道:“要不我们组团去孔洞内猎杀高境妖灵?事后公平分配。” 卢小胜点头附和,王玄策有些迟疑也同意了。三人中卢小胜的修为最高,隐隐可以突破仙台后期,王玄策稍逊一筹,阮夕就再逊一筹,只是普通的仙台初期。 卢小胜眺望山脉,挑选了个看的顺眼的漆黑孔洞,位于山腰。附近也没有别的修士,当即拍板选定就是那里了。 二人跟随其后,一番交流也是确定了团队作战计划。由阮夕和卢小胜主攻,王玄策的能力偏增幅辅助。 王玄策手指一点,两道红色的光环相继从他的头顶飞起,落在二人头上,如同戴上王冠。 二人觉得灵力杀力被明显增幅,身体机能被提高,同时灵力自然补充的速度快了些许。 王玄策的脸色有些自得,“这是我的神墟,降灵。可以短暂提升你们的战力,副作用只体现在我的身上,所以你们可要速战速决。” 阮夕了然,原来是个buff辅助。三人已至孔洞外,相继冲入其中。得到增幅后他们自信满满,无脑莽入其中。按照宗门的推断,除了山顶应该不会再有战力超过仙台境界的妖灵。 所以,莽就完了! 阴暗的孔洞内在三人冲入后略显拥挤,洞穴内通道向下弯曲延伸,逐渐开阔。从下方散发出一股寒气,听得到窸窸窣窣的动静。 王玄策感受着下方灵力的波动,信心大涨,“没事,只是一头仙台后期的妖灵,可能小胜自己就刷了。” 卢小胜心中也升起一股豪情,谦虚笑道:“哈哈,哪能啊,和夕一起就稳了,咱速刷。” 众人不知的是,在孔洞上方的山石上铺开了一层光幕遮盖身形,先前的赵姓少年笑的阴险。 身旁的跟班甲恭维道:“赵哥英明,守着肥羊自然就不必去冒险厮杀了。”闻言赵姓少年收起笑容。 转头吩咐着跟班们,“你们几个去附近刷妖灵,我在这候着,速去速回。” 跟班们只得应下,挑了最近的一个孔洞就相继没入其中。只留下拄着青铜长戈的赵姓少年。 …… 孔洞内,阮夕和卢小胜已经和妖灵厮杀起来,那是一头冰蓝色的庞大蜘蛛,堪比凡人间的小牛犊,妖灵护着一节扎根在岩石中的漆黑藤蔓,寒气阵阵。 阮夕身周火焰熊熊,戮灵剑不断试探着妖灵的弱点,同时招架着不断喷射出的一道道冰蓝蛛丝。火焰剑光将蛛丝炙烤,发出一阵滋滋滋的声音,升起一股蓝黑色的毒雾。 这蜘蛛毒性不弱,阮夕忙不迭用火焰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另一头的卢小胜好像没有这个顾虑,左手浮现密密麻麻的诡异咒文,漆黑光芒穿透绷带。手掌不断拍打着蛛丝,将其染的漆黑枯萎,阮夕甚至觉得他比这蜘蛛妖灵还毒。 卢小胜右手也没有闲着。印诀掐出残影,左手手掌渐渐起了一股黑雾,看样子是在憋大招。 “三息后你们速退至洞口,我灭了它。” 阮夕当即在心中开始读秒,稍远处的王玄策也精神紧绷,要不是神墟降灵的增幅有距离限制他甚至不会在孔洞内。开玩笑,哪个辅助这么脆还打团的? 三息转瞬即至,阮夕双腿发力同时重重的向妖灵砍了一剑,卸下妖灵的一只蜘蛛节肢,借着反作用力飞速后退。 王玄策也发足狂奔,几个纵跃二人就冲到孔洞出口,转身向下望着一人一妖灵。一股充满死寂的灵力爆炸开来,卢小胜瞬杀妖灵,左手漆黑咒文妖异光芒闪烁穿透绷带,望着上方的二人腼腆的笑。 阮夕开着玩笑恭维道:“卢老爷好手段,甘拜下风了。”卢小胜笑的有些不好意思,他总觉得这个称呼有些让人忍不住起立的魔力。 王玄策也调笑道:“麻烦卢老爷收拾战利品了,您这余威有些强劲,我们就不下去了。” “好说好说……”卢小胜失笑,将妖灵果和漆黑藤蔓小心收起。随后左手虚握,又将弥漫的死寂灵力收入漆黑咒文中。主打的就是绿色刷野,不污染环境。 三人组心满意足的踏出孔洞,斗志满满的开始物色下一个目标。 隐藏在孔洞上方的赵姓少年因为跟班们还没回来而面目阴沉,转念一想可以先将猪养肥了再动手。随即阴险的目光目送三人组落在不远处的孔洞中。 半天时光后,越来越多的低层孔洞爆发出灵力波动,冲出密林的人也越来越多。阮夕三人逆着人流,回到巨木密林外围中,开始分发战利品。 他们一共扫荡了三头仙台后期的妖灵孔洞,刚好可以均分。看来像是先前和嬴千军刷的仙台境圆满级别的妖灵终归是少数的异类。 三颗妖灵果,三株灵药。卢小胜选了那头蜘蛛妖灵镇守的漆黑藤蔓,辅助王玄策仗着战力低微,选了后来的一株固本培元的灵药。 阮夕不禁在心中吐槽你个战五渣辅助当时是怎么敢对那赵姓世家子放狠话的……随后拿走了最后一颗火红的大白菜。 大白菜灵药品阶比较一般,功效也只是简单的助人修行,加速吸收天地灵力。 第27章 掠夺 王玄策嬉笑着揽着阮夕的脖子“阮哥先吃个亏,转头咱再找好的给你。”阮夕好笑附和。 只是前脚刚在背后议论完某人,现世报就出现了。“给谁?给我吗?你叫错人了该叫赵哥。” 赵姓少年立于枝头,身旁站着先前的跟班之一。手中青铜长戈凌空点指三人。闻言仰头的三人顿时面目阴沉,只见三人已经被赵姓少年的另外两个跟班包围。 阮夕眼睛微眯,低沉喝道:“我不喜欢别人俯视我,家师赤日瀚海啼阳,现在立刻退去。或者,我把你打下来。”阮老爷搬出了身后最大的靠山。 赵姓少年稍一思索,脸上笑容不减:“原来也有来头啊……那就饶你们身家性命好了。留下三颗妖灵果和灵药,我保你们平安离开,不会少一根汗毛。” 王玄策青筋暴起,怒喝道:“姓赵的!你一而再如此行径,别欺人太甚了!” 赵姓少年与众跟班对视一眼,笑的更张狂,“欺的就是你又如何?识相的就趁我没反悔,留下妖灵和灵药快滚。” 卢小胜咬着牙和同伴对视一眼,随后将手探到腰间储物袋处,“我们给……”,阮夕也默默低头。王玄策见同伴如此也只得悲哀叹息,形势比人强,他们不得不妥协。 “给你妈!”伴随着短促有力的国粹,卢小胜和阮夕相继暴起,灵力冲霄。 黑芒与火光交织,赤金火焰翻滚瞬间将阮夕吞没,火鸾身二阶瞬间开启。卢小胜气势也不遑多让,手臂漆黑咒文亮起黑芒,黑雾弥漫包裹住身体。 同时赤红光环悬浮在二人头顶,有如天上降魔主,当是人间太岁神。戮灵剑被火光延伸,漆黑手臂作爪,直取赵姓少年。 赵姓少年一怔,旋即全身灵力喷涌,长戈猛的向下横扫,堪堪抵住戮灵剑,仓促招架下被冲击力反震得倒飞而出,砸断许多巨树枝桠。 卢小胜被那跟班近身阻截,漆黑手臂一拳一掌激起雄浑灵力,顿时将对手压入下风,其他两人见状转头攻向地面待机的王玄策,卢小胜只得舍弃对手回身救援。 阮夕冲出树冠追向赵姓少年,留下一句低吼。“护住王玄策,我去擒贼王。” 赵姓少年凌空滑行后退,借此卸掉那一剑的力道。青铜长戈拖行,划断大片树冠枝叶。 他面目狰狞阴沉,“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横扫手中青铜长戈摆开架势,全身涌现密密麻麻的青绿色纹理,散发着古朴雄浑的气息。 阮夕当即欺身上前,无论是个人所长还是兵器上的优劣对他来说近身战都更为占优,毕竟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赵姓少年不断后退,一是想拉开距离将长兵器的优势发挥出来,二是想将阮夕拖离王玄策神墟的增幅buff距离,他真的好细。 阮夕自然不遂他愿,仗着长剑灵活不断逼近,赵姓少年只得仓促招架。阮夕体内鸾鸟啼鸣阵阵,喷薄而出的火舌不断从侧面袭扰。 赵姓少年一时被低了一个小境界的阮夕压入下风,二人在密林树冠上交战,声势极大,引得山脉上许多修士瞩目。 赵姓少年面色铁青,不知是心中憋屈还是被青绿光纹晕染。猛的一震手中长戈,将阮夕暂时逼退,顿时发挥出长兵器的优势,长戈如游龙,锋芒吞吐一时攻守易形。 戮灵剑合乎天韵,凌厉剑光不断穿透他的灵力,点破攻势薄弱处,让他虽占据上风却无法进而创下有效伤害。 阮夕将领悟体术观雷所得的那一抹灵感运用于剑招上,配合戮灵剑的特性越境对敌。金乌赞美白龙大妖和杨道成小人…… 两人一时间打得有来有回,脚下地面也爆发出雄浑灵力波动,引得山脉上越来越多的人观望。赵姓少年顿觉脸面无光,“走到这步,此事断无法善了,将你这左手也削了!” 身体上青绿纹路再度大亮,身后升起与他面目相似的淡淡虚影,与他的手一起握持长戈狠狠刺出,青绿锋芒一时遮盖阮夕身前。 夕大怒,冷笑一声,体内灵力在仙台上疯狂转圜又输出,周身火光与之抗衡。戈与剑相抵,凌厉的余波不断刮破二人衣袍留下斑驳血迹。 因为对方甚至有四只手,阮夕独臂难以支撑,戮灵剑不断被压迫向面门,似乎高下已分。阮夕果断舍下戮灵剑,身形扭转一脚蹬向树冠层,借力横移躲向一侧,右肩被迅猛下砸的长戈锋芒斩伤,喷洒鲜红血液。 天可见怜,就是他有右臂此刻应该也已经没了。赵姓少年来不及因为取得优势而自得,一股锋锐气息在背后极速靠近让他亡魂皆冒。 是阮夕的大师兄皇甫炎武所留的金乌羽剑。平日里黯淡的羽剑此刻被赤金火焰裹挟,重现光辉。青绿虚影支撑了片刻被斩碎,所争取的时间不够赵姓少年作出反应。 体表青绿光纹无力抗衡锋锐的剑光,阮夕一剑再无阻碍,枭首。青铜长戈坠向地面,赵姓少年双手捂着喷血的脖颈,嘴唇翁动发不出声音,眼睛瞪得极大。 “尸体”化作光芒开始消散,阮夕一挑眉,这是有保命手段?随即飞快夺下对方腰间的储物袋。 “我名赵柝!武宋记住你了,你……”未等赵柝传音而出的狠话说完,阮夕手一挥汹涌的火焰瞬时吞没他的“尸体”。 “呱噪,我还得等你报仇呢……”阮夕巡视了一圈,与在远处观望的众人对上目光,那些人识趣的一拱手,将目光移走。 服下丹药,体内金乌托日自行开始缓慢恢复灵力,随后他落地寻回了戮灵剑和青铜长戈,回身奔向王玄策和卢小胜的地面战团。 …… 卢小胜端得勇猛,头顶赤红光环,漆黑咒文不断闪烁妖异光辉。以一敌二将对手死死压制,他的两个对手已经伤痕累累,再有几个回合就可以取胜。王玄策也与一个跟班战得有来有回,暂时没有危险。 “停手,赵柝已死,交出储物袋可以活命。”阮夕站在树冠下,腰间悬挂戮灵剑,倒持青铜长戈,右肩鲜血淋漓难掩霸气。 跟班之一愣神下再被卢小胜撕开一片血肉,伤口顿时发黑溃烂。三人退开,背靠背聚拢在一起,喘息重重,如丧考妣。 卢小胜双手抱胸,面露讥讽笑容,王玄策更是蹬鼻子上脸喝骂道:“听到了吗?我阮哥让你们留下储物袋买命,然后给我举着双手退走。” 三人无奈相对视,只得将手中灵器都收入储物袋中,将储物袋扔在地上,高举双手面向二人缓缓后退。直到退向密林深处,见到阮夕满意的点点头三人才哭丧着脸远遁。 第28章 诡异的齐晟 三人乐呵呵得均分了储物袋,阮夕没有将最肥的赵柝的储物袋拿出来分,他收的心安理得。 “这一战动静这么大,应该会有人来找我们去组团刷山顶的顶级妖灵。你们怎么说?”阮夕看向同伴,露出询问神色。 卢小胜接连挫下对手,此时正斗志昂扬,毫不迟疑的选择了深入刷副本,王玄策面露难色,咬了咬牙也表态跟随。 三人再度统一意见,走出了巨树密林,来到空旷的山脚下,此时已经聚集了不少修士,各个天域的都有,称得上大杂烩。 阮夕眉头一挑,先前来刺杀他都刘勰也在人群中,他面色苍白,一直望着阮夕神色怨毒。阮夕与他对视,挑衅得摸了摸脖子。藏在人群中的刘勰埋下头颅,身子气的发抖。 因为附近低层的妖灵都基本被扫荡干净,聚集在此的修士也越来越多。此时场中站出一个赤日瀚海的修士自称齐晟,气质儒雅亲和。 阮夕注意到先前与赵柝厮杀时这齐晟就在远处观望,此刻的齐晟站出来说了几句场面话,谈吐不凡。轻易就获得了在场众人的好感,群情激奋下纷纷推举他带头围猎妖灵。 随后齐晟也专门询问了阮夕三人要不要加入他的队伍,阮夕觉得有些不太对味暂时婉拒了,只是差点没拉住身边跃跃欲试的卢小胜和王玄策。 阮夕突然发现他们开始有些泛红的眼白,呼吸渐重,连忙让他们坐下调整气息。 齐晟见此露出一抹惊奇神色,顿时不再纠缠转身离去。阮夕皱着眉目送着浩浩荡荡十几个人的猎灵队伍远去,身旁的卢小胜和王玄策眼白处不正常的红这才慢慢退去。 阮夕心中沉思,这齐晟有问题。他应该有种调动人心的能力,主要是从对话展开,也不排除有其他的行径……先前卢小胜和王玄策就是因为被他诱导着多说了几句就开始有点发癫了。 也好在齐晟只是诱导,若是强硬操控的话阮夕只好不惜与齐晟聚集起的红眼队伍一战,强行带走二人了。 阮夕沉声道:“你们不觉得你们刚才的行为很不正常吗?他的身份、为人、手段都不了解,你们敢跟他去围猎?” 卢小胜和王玄策还沉浸在兴奋与对齐晟的信服的余劲中,听阮夕这么说突然如梦初醒,心中升起后怕。“我感觉,只要刚刚他说得有道理,我都可以为他去死了……”王玄策呢喃道,后背衣袍已经被冷汗打湿。 阮夕眉头紧皱,“我跟上去看看吧,我好像不会被他影响。他要是图谋不轨害人性命总不能任由他妄为。” 其实阮老爷心思倒也没这么纯净善良,他其实是秉承着报仇不隔夜的想法去害人性命的,因为那刘勰也被齐晟带走了。 二人点了点头,“这样的话……我们在这里缓一缓等你。” 山脉顶端,十几名仙台修士在狭窄岩峰上毫无配合的围攻一头仙台境圆满的山猫妖灵。齐晟在不远处,倚靠着岩石悠哉悠哉的吃着手中的果盘,细看发现那果盘竟是妖灵果切出来的,好生奢侈。 身着白袍的阮夕轻轻落在他的对面,注视着他手中的果盘。“好手段呐。在这玄森秘境里,师兄你应该算是最清闲与享受的。” 齐晟展颜,笑容真诚又温和,使人如沐春风。“师弟说笑了,你我看破不说破可好?我保证只是利用不伤人性命。毕竟我本身的战力可不算强,为求机缘只得另辟蹊径了。” 阮夕不吃他这一套,摆摆手道:“其他人不重要,赤日瀚海的人不能有失,还有有个人要交给我,然后我们就此别过。” 齐晟欣然同意,将手中果盘递出。“好说好说,多谢师弟愿意合作,诸位同门我一定注意保护。来一块?” 阮夕毫不客气的取走最大的一块,妖灵果入口清凉,他为这熟悉的滋养灵魂的感觉沉醉其中。“那啥,把那个刘勰叫来。” 齐晟顺从的点了点头,冲着人群中大声叫唤着刘勰的名字。刘勰顿时回转,在看到阮夕时猩红眼睛怨毒,而看到齐晟后又面露敬仰,“齐哥,您找我有事?” 阮夕眉头一挑,召出赵柝的青铜长戈对准其后脑就是一拍。力道刚刚好,懵逼不伤脑。当然伤脑也问题不大,刘勰白眼一翻,应声晕倒,摔在山地上。好在阮夕踩住了他的脚这才没顺着陡峭山体滑下去。 “你这神墟还真是邪性啊……那我就走了。” “嗯嗯,慢走不送。”齐晟的笑容仍然谦和得体。见实在挑不出毛病,阮夕收起青铜长戈,体贴的抓住脖子提起刘勰,踩着岩石下山。 阮夕没有直接下山,在山脉中段随便找了个已经没有妖灵的漆黑孔洞,带着俘虏刘勰掠入其中。 漆黑孔洞的尽头,微弱火光驱散了黑暗。阮夕封住了刘勰的气海,剥去其上身衣袍,四肢用削尖了的石柱刺穿,呈大字形钉在岩壁上。 阮夕恶趣味的用戮灵剑挑开一天前在刘勰胸膛上留下的伤口。 嘀嗒……嘀嗒……岩壁下是一条相对狭窄的裂缝,堪堪足够一人通过。而裂缝下是一条静静流淌的暗河,刘勰伤口处的血液不断滴落暗河中,溅起一道道水花。 刘勰缓缓睁开双眼,只觉得脑中一片混沌。借着光线下意识的寻找水声的来源,“嘶……给我干哪儿来了这……” 他发现头疼的厉害,下意识要遁入光影中却发现气海没有反应,想用手摸一下头却发现自己甚至使唤不动自己的手了。 他这才发现自己此刻糟糕的处境,伤口被阮夕又拓宽了一些,此刻正缓缓向外流淌着血,滴入暗河中。 “哟呵,醒啦?玩个游戏,快问快答。答的好就给你活命,答的让我不满意就削你一肢,你有六次机会。”阮夕拄着戮灵剑,眼神戏谑地望着刘勰。 刘勰因失血过多的苍白脸庞又白了几个色号,他知道他今天算是栽了。眼睛看了一下伤口示意阮夕他快要死了。 “哦吼,不好意思忘记这层了。不过是叫醒你的小手段罢了。”阮夕脸上歉意满满,手掌燃起火焰按在刘勰的伤口处,皮肉焦黑顿时不再流血。 阮夕满意的点了点头,暗叹自己真是好人,叫醒还附带医疗服务。刘勰疼的龇牙咧嘴,好在再次晕过去之前,烈焰附魔的大嘴巴子及时的扇在了他的脸上。 真是医者仁心。 第29章 杀刘勰 刘勰战胜了死亡的阴影,破口大骂,问候着阮夕的直系亲属。阮夕无所谓的笑笑,手中戮灵剑缓缓斩下,刘勰的惨叫取代了咒骂。 他哆嗦着嘴唇,看着自己的右臂擦着岩壁掉落暗河中,肩膀处伤口平整。他也没有右手了……刘勰脸庞冒出涔涔冷汗,瞳孔缩小,对死亡的恐惧一时遮盖了一切心理活动。 阮夕入神望着染血的剑刃,轻轻问道:“指使你来杀我的人是那杨道成吧?” “是……是的。”未等阮夕话语说完刘勰就将幕后主使供了出来。“他运用家族人脉……许以重利让我们出手……” “不错,学会抢答了。你们分别是谁?”阮夕继续提问。“我,还有杨家一个叫杨道明的小辈……”刘勰不敢有隐瞒,全部和盘托出。l “怎么才两个人?看不起我啊……”阮夕轻轻的在刘勰的衣袍上擦拭掉剑刃的血迹。 “想不到你的修为提升太快了……确定你会进入此次的玄森秘境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来不及联系更多人。本来他甚至以为我已经足够了,那个杨道明算是保底手段……” “呵呵,你们想不到的事情多了去了。那杨道明什么实力?擅长什么?神墟是什么?” “杨道明和杨道成相似,都擅长水系术法,擅长远程攻杀……杨道明目前的修为应该是仙台后期近圆满……” “他的神墟是水阵咒,前期杀力孱弱,但若是被他阵成可以越小境界对敌……在上次的总比中位列第十。算是杨家小辈中排行第二的……” “他有一攻杀术法名为水相天地……此术颇富盛名……阵成后自成残破小天地,施术者可以借用其力增幅自身……同时削弱被困者实力,极难对付……” 留勰说话的间隔越来越长,喘息重重,面如金纸一副将死模样。见阮夕不再提问,闭上的眼眸才睁开,眼中流离着对生的渴望。“还有问题吗?ruguomyw可以放我走了吧?” 阮夕突兀笑了一下,“应该是没了,好,这就放你走。”抬手拔出扎在三肢上的石刺,扶着刘勰回到地上。 “呼……你不会背后给我递刀子吧?”刘勰感受着周身伤势,体内灵力不断冲击着被封印的穴道。 “呵呵……怎么会呢,我们现在是朋友了。”闻言刘勰往外走的脚步一顿,背对着阮夕的脸庞狰狞至极杀意澎湃。欲言却又被打断,戮灵剑从他的胸膛探出,已经刺破了心脏。 “哈哈,骗你的啦,我爱开点小玩笑。”阮夕松开剑,笑着拍了拍刘勰空荡荡的右肩,顺手探到腰间取下了对方的储物袋。 刘勰口中也涌出了鲜血,阮夕的灵力在他体内大肆破坏,随后戮灵剑被抽出,随手插在地上。阮夕抓着刘勰将其放置在裂缝边缘,刘勰仍然死死瞪着阮夕,胸膛还在微微起伏,一时间还未死透。 “你娘嘞……这可不好笑……” 阮夕见此,皱着眉又补了道狂躁的灵力,随后将灵力开始溃散的刘勰尸体踢下暗河中,砸起水花阵阵。 阮夕压抑着血腥与结束生命带来的不适感,吐出一口浊气。第一次杀人,终归有些不习惯,但他并不后悔。他从未给自己标榜什么伟光正的人设,他没有以德报怨的心胸和觉悟,杀人者人自然恒杀之。 若是放走刘勰,那他阮夕的处境无疑会更危险,二人的矛盾因利益而起,却已经无法化解。 阮夕看得出来刘勰眼神中藏不住的杀意,即使没有,为了断绝后患今日也注定只有一个人能离开这个孔洞了。于情于理,刘勰都活不下去。 “对不起,没能给你留全尸。”阮夕向着暗河轻轻弯了下腰,算是为刘勰送别。对于死人,他可以很宽容。他真的好温柔,刘勰若是有知非哭活不可。 阮夕没有急着出去,从储物袋中拿出火红的莲子,找了处没有被刘勰血液污染的干净地面,准备开始修炼。 他要在这里将修为提升至仙台境中期,以此面对实力不俗的杨道明。将温热的莲子放入口中嚼碎咽下,温和的灵力涌向经脉窍穴,金乌托日心法开始运转,炼化药力再提纯体内灵力。 仙台境的修炼就是不断压缩提纯体内灵力,最终圆满后以高纯度的灵力在仙台上烙印下大道纹理。 阮夕读书不多,不懂什么是大道纹理,好在他也没什么天骄包袱一定要走出自己的路,他是准备借鉴前人的心得的。比如大师兄皇甫炎武的应该就不错? 有了高品质的灵力来源,破境水到渠成,修炼了一个多时辰阮夕就将全身的灵力进行了第一次全面淬炼。至此,达成仙台境中期。 阮夕御剑而出,循着王玄策和卢小胜先前等候的地方寻去,见二人躲在附近一处孔洞中等候,当即降下身形与二人会合。 “阮哥回来啦?那个齐晟怎么样了?”是王玄策见阮夕归来,热络得打着招呼。“哪打得过他这么多人呀,警告了他一下让他给了点好处然后找地方破了个境。” 阮夕打了个哈哈将话题带过,没有提起刘勰的事情。毕竟他身上已经背了大半条人命了,而且很可能是玄森秘境首杀,对外影响不好。 卢小胜一直在闭目修炼,二人交谈之际其身上灵力波动一顿,随后缓缓攀升,数分钟后他睁开眼眸,破境至仙台境后期。卢小胜也算是厚积薄发,在修为上勉强追上了第一梯队。 阮夕和王玄策也上前道喜,这支小队中的主攻手接连破境,战力一时上了档次,三人商量了一番后,决定就以这个阵容去猎杀仙台圆满的妖灵。 阮夕是没有顾忌的,毕竟他来到中央山脉后杀的第一只妖灵就已经对标仙台圆满了。 人族肉身孱弱,在低境中大多时候都弱同境界的妖族一筹,而这些妖灵因为没有肉身和灵智低下,弱了同境的人族修士不止一筹。 同时在场众人皆天资不俗,有越境而战的信心和本钱,这也是这些小修士们胆大妄为敢商量着越境围猎的原因。 场中二百九十九名修士基本都已从东南西北区域来到中央山脉。各处都在爆发灵力波动,还有不到两天的时间,玄森秘境内的妖灵迅速减少,无论境界高低。 时间后移,阮夕三人也猎杀了三头仙台圆满的妖灵。在不断的攻杀围猎,然后恢复灵力的过程中时间已经到了最后一天。中央山脉主峰顶端出现了一个庞大的阴影,妖吼阵阵,气势磅礴。 第30章 杨道明现身 陡峭山脉顿时冲起数道人影,与其遥遥对峙。那第五天戮妖海宗的弟子首席就在其列,一杆三叉戟吞吐血光,顿时成为场中焦点。 “啧啧,都是有志气的大老爷啊……”阮夕摸索着下巴调侃道,王玄策望着这一幕也热血难凉,但他是万万不敢涉身这等战团的。 “这妖灵有点超模了吧?起码是铭道境往上了……”卢小胜呢喃道,“诶,小胜,你认识杨道明吗?”阮夕想起他还不知道杨道明长什么样子咧。 “认识……老熟人了,我在上次大总比就是输给了他。”卢小胜面露追忆,听到这阮夕来了兴致,“他手段怎么样?” “称得上高明,他算是新流派的阵师,杀力更倾向于以人入阵,不好对付。是了,你与杨道成结怨,恐怕这次他会找你麻烦。” 如果只是找我麻烦就好了……阮夕在心里回答。“对了,他长什么样?”卢小胜呵呵一笑,“他?长得很丑,正常来说修士都不会太丑,但是他是例外,长得矮,满脸黑斑……据说是他的神墟的副作用。” “哦……这样啊,那我想我知道他长什么样了。”见阮夕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卢小胜疑惑地顺着阮夕的视线看去。 只见远处山峰上一个矮小的侏儒正黑着脸看着他们一行人,满脸的黑斑,神色阴险。宽大的赤日瀚海弟子袍套在他的身上显得很滑稽。 “原来这弟子袍服我们穿得这么帅是属于好马配好鞍啊……哈哈。”王玄策忍不住笑出了声,把卢小胜和阮夕也逗乐了。 杨道明见状脸色黑的像锅底,对着三人手掌狠狠地在脖子前比划。阮夕一挑眉,回以灿烂笑容,随后高举手中戮灵剑挽了个剑花。 杨道明背对三人跃下高耸山峰,阮夕祝他灵力运转不畅被摔死。这时远处有人影朝着三人方向掠来,阮夕看着那青涩懵懂的少女心中一阵感慨。 胡小小落在众人身前,行了个礼。“公子……你还好吧?”王玄策登时和卢小胜对上了询问眼神,卢小胜也不着痕迹得摇摇头。 “我很好,那啥,咱借一步说话。”说着便将胡小小领到不远处。“胡小小,我可以相信你吗?”看着羞怯少女的眼睛,阮夕正色直言。 “可以的……我无论如何都会保护公子的安全的。”胡小小的眼瞳中充满激动和证明自己的坚定。 “你为什么要一口一个公子的唤我?我们都是同门。你我素昧平生你又为什么要帮我呢?” “因为……这是我爹爹吩咐的,他说我这次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保全公子的安全……所以我一直都有在找您的……”胡小小低头拽着衣角,让阮夕有些忍俊不禁。 “好好好,先前有个叫刘勰的来杀我,你知道这人吗?” “我不知道……公子你还好吧?都怪我蠢笨,没能尽早找到您……”胡小小顿时紧张的看着阮夕,左右打量没看到什么伤口才松了口气,怯生生的脸庞满是自责。 “没什么……他已经死了。”阮夕一个头两个大,都有些不忍捉弄这小女生了。 “对了,公子。您要跟我去个地方,爹爹吩咐我带你去的。”胡小小像是才想起什么,一拍脑袋,说着就要拉起阮夕走。 男女授受不亲啊喂……阮夕在心中吐槽,一下竟然抽不开手。“等下,要去的地方远吗?时间久吗?” 胡小小挠了挠脸,“不知道呀……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但是爹爹说这个地方很重要的,让您一定要去。” 阮夕皱了皱眉,他可不能不清不楚的就被带走。再说了谁知道胡小小会不会是杨道成的暗子……虽然可能性不大。 “对了,爹爹说如果您不信我们,我说夕年木剑您就明白了。” 听到这几个字眼阮夕瞳孔微缩,小木剑现在就在他的怀里躺着。来到赤日瀚海的大半年内他从未与他人说过阮年的事情,就是皇甫夜行也只是知道他有一个凡人哥哥而已。 不远处的王玄策和卢小胜看的津津有味,虽然不知道他们说的什么,但是看着他们拉拉扯扯就可以在脑中脑补许多剧情。 “我一个人吗?” “嗯嗯,还有我。”胡小小轻点着小脑袋,想到了什么脸上又浮起一片红霞。 “好。”阮夕转身走向卢小胜和王玄策二人,交代了一番后跟胡小小走了。既然胡小小能说出夕年木剑,那么跟她走也无妨。 杨道明要杀他是既定事实,王卢二人跟着他会陷入漩涡中,阮夕也不想拖累他人争夺机缘。 至于胡小小好像本来就没存着争抢妖灵的心思,她来这玄森秘境就像是专门为了保护阮夕还有带他去那个地方的。 既来之则安之,胡小小带着阮夕翻过山脉,二人向着东方掠去。在路上阮夕清点了一番自己的战利品。 三个储物袋,第六天武宋赵柝和他其中一个跟班贡献了其中之二,再一个就是同样来自倒悬海的刘勰的了。 价值最高的应当是赵柝的青铜长戈,其品级甚至比戮灵剑还要高,其跟班用的只是最基础的灵剑而已。 在赵柝的储物袋中甚至还有海量的各种丹药和灵石,而刘勰甚至连灵器都没有,想来应该是他的神墟可以自成光剑。 灵器的品级分为三六九等,简称为上中下级。戮灵剑已经属于上等灵器,阮夕倒不清楚具体是第七等更高,但是青铜长戈的品级只强不弱。 不禁暗叹还得是世家子真是有钱啊…… 其中刘勰的储物袋中还有些有趣的东西,三颗古朴石珠,上面刻有密密麻麻的阵纹。阮夕用灵力探查了一下,发现这是灌输灵力以达到爆破功能的阵器。 因为需要蓄能极久,所以阮夕没能在刘勰手中见识到这阵器的威能。从粗略的探查结果来看,应该一个仙台圆满的修士是吃不下几颗的。 “真是都想我死啊,至于么……”阮夕在心中吐槽,顺手将储物袋中的资源都放置到自己的储物袋内。石珠阵器虽然威能强势,但需要蓄能,局限性很大。颇为鸡肋,但是毕竟鸡肋也弃之可惜,就留了下来。 又是半天光阴,环境已经变成了一片荒漠戈壁,胡小小一直在前方带路,阮夕御剑紧随其后,东兜西转下二人来到一片岩壁前。 “就是这里了……”胡小小左右观察,拿出一个玉简仔细对照后终于确定。将玉简拍在岩壁上,顿时岩壁上蔓延出一道光纹,一股不可抵抗的力量将二人吸入其内。 第31章 兄弟再见 岩壁后是一个光亮的小空间,四周都是和外面同样的石壁,小空间中有一团明亮的白色火光,胡小小站在阮夕身旁四处打量。 阮夕若有所感,直直的望着白亮火光出神。他揉了揉眼睛,依稀觉得这团火有些熟悉,不是外在形状熟悉,熟悉的是那种玄之又玄又无法明道的气息。 “小夕,是我,阮年。” 白亮的火光幻化成一个身形挺拔的青年虚影,浅浅笑容温和,随手甩出一道灵力将一脸懵逼的胡小小震晕,同时用灵力将阮夕储物袋中的啼阳手令取出,蒙上模糊光晕。 阮夕诧异地看着无力倒下的胡小小,好心扶了一把,将她平躺放在地上。 “哎呀,快两年没见,小夕都这么高啦?呵呵……”阮年习惯性的挠了挠头,上下打量着阮夕,口中呢喃不断。 “是很久没见了,但你怎么这么碎碎念的跟那村口李老太一样……解释解释吧?”阮夕调侃了一句,随即以好奇目光看着自家大哥。 阮年咳嗽两声,脸色一正。“接下来我要说的东西很重要,因果牵扯极大。我这句分身能说的东西很少,只能旁敲侧击地提示。有不懂的你可以问我,我可以回答是与不是。” 阮夕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消化了一下这句话后才点了点头。 阮年继续说道:“我们的父母是此方天地的罪人,所以我从未与你说起他们,我因为他们,正在被人追杀。而你的天残是后天所成,被他人所害……这是之前的结果,你可有疑问?” 阮夕皱眉,心中的疑惑未被解开又添谜团,“我们的父母罪过有多大?谁追杀你?我的仇人是谁?” 阮年摇了摇头,沉声道:“罪极颠覆人族,三千年前第八天的崩解他们出力最多。” 他不顾阮夕的震惊,继续说道:“这些都不重要,因为他们的存在我们会有很多隐性的敌人藏在暗处,所以我没有告诉你他们的名字。再就是,我在外面的名字是白月年,人族头号通缉犯。而阮年这个名字,知道的人不算多,但你也要小心。” “至于我的敌人和你的仇人我暂时还不能和你说,还是那句话,因果牵扯极大,会将你提前拉入死局。” 阮夕头颅低沉,声音已经有些沙哑。“意思是……他们是妖族吗?”阮年一愣,摇摇头轻声道:“不是,他们是人族曾经最强的一批人之二。关于谈论他们,到此为止,其中龌龊黑暗我还在调查,以后会告诉你全部。” “现在最重要的是你,你拜了那啼阳为师?” 阮夕点了点头,阮年感慨地叹了一口气,虽说早已得知但亲自确认又是另一种心情。 “从你拜师那一刻起,到你大成之日,你都会无比安全,知道为什么吗?”阮夕仍然沉浸在对自己身份的怀疑和对人族认同感的冲突中,闻言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因为他是赤日瀚海三宗主。” “是,也不是。他的棋局我尚未完全摸清楚,但正因他位高权重,你大成之后会极其危险。” 阮夕神色惊讶,还是有些不懂自家大哥的意思,眼睛里的好奇溢出眼眶。 阮年凝视着阮夕,面目阴沉,一字一句的说着:“我亲眼看见是他杀了皇甫炎武,上一代的金乌神墟,他也是你的大师兄。” 阮夕顿时瞳孔微缩,身后浮起冷汗。如果这便宜师尊也如待皇甫炎武这般对待自己……被一尊如此强者惦记着是很可悲的。 他不禁又想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皇甫家,那皇甫炎武还是他夜行哥的大哥。 “为什么?他有何图?”阮夕自然是信自家大哥的。此刻也开始回味便宜师尊平时的言行,好像他确实是在刻意避免与自己有交集。 只是一个劲的让他好好修炼,资源虽未断过,但师徒温情和指导术法、赠予保命灵器什么的确实是从未有过。 “不得而知,但我有一些还未确定的消息,下次见面时我应该就可以确定,到时会和你说。总之,尽量远离他,修炼慢些来,稳扎稳打,我会想办法帮你的。” “好了,能说的大概就这些,说多些我这分身承受不住这些人的因果。你有什么想问的吗?”阮年目光温和地望着阮夕。 “我们是人吗?你的立场是什么?” 阮年一怔,失笑着点了点头,“当然是了,我是个很奇怪的没什么主见的人,你什么立场我就什么立场。” 阮夕也没想到阮年会如此回应,沉默良久又问道:“如果我按部就班的修炼,达到皇甫炎武那种高度乃至更高,可有活路?” 阮年眼中流露赞赏,如此跳跃的问题说明他已经对自己的身份来历再也没有疑问。不是已经知道,而是无需去知道。 很多时候人不需要知道太多就能很幸福,在正确的时间再去了解正确的事。 “几乎为零。皇甫炎武我认识,他基本已经做到了最好。但在他师尊面前仍然没有丝毫反抗余地。所以我要帮你从根基上就与他不同,也许你的救赎从此开始。” 阮夕不去纠结为什么阮年会认识皇甫夜行,他想知道是什么能让他在将来扭转自己的命运。 “有什么好东西益我?” “嗨……这话说的当哥的能亏待你一样。”阮年虚影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还有什么想问哥的嘛?” “你多少岁了?”阮夕狡黠一笑。 “啊……这个嘛……我记事起到现在有五千年了。” 闻言阮夕更加确定心中猜想,随即黯然道:“我们是亲兄弟,对吧?” “那当然啊,亲亲兄弟,包的。我们只是年龄差的有点多,但我永远是你哥。”阮年皱着眉头,神色严肃。 “最后有的话现在不说暂时就没机会说了。我希望,你能循着自己的心走,不要因为我们的父母去影响你的立场。大道理我不会说,我一定不让你死在我前面,等调查清楚啼阳我会想办法联系你。” 阮夕心中感动,故作轻松地开着玩笑道:“好的哥,那你要给弟弟怎么改变根基呢?”他的天资和悟性已经很好,据啼阳所说直追皇甫炎武。 阮年收拾了一下情绪后,看着阮夕空荡荡的右袖微笑道:“不急,我有个东西给你防身。” 说着他从自己虚幻的体内掏出了一条晶莹的臂骨,阮夕看着这奇异的臂骨有些眼热。 “哈哈,喜不喜欢?这可是我端了个老不死的老巢淘到的。模样是怪异了些,但是很适合你。” “能补全身体我自然是喜欢的。”阮夕的眼中有了希望的光辉。 修行界中自然是有很多帮人修复肢体的丹药宝物的,但根据啼阳说,他的手臂是先天所损,非常物可以弥补。 第32章 三千年棋局 阮年看见了阮夕眼中的希望,却神色一暗。“并不,你的手臂是在胎中时就被人族大能以大神通所斩。这臂骨乃至那些大宝都无法弥补你的伤。” 少年闻言一怔,片刻后微笑释怀道:“算了,都快十八年了,我也早习惯了。那这骨头有什么用?” 青年面露不忍,“没事的,将来就是大药我也要给你抢来……”略微停顿整理了一下表情。 “这臂骨会融入你的体内强化肉身,等到真正和你的身体契合了可以临时幻化出骨甲。灵力流淌其中会异变,杀力与防御皆是不俗,算是一个长期储备挂。” 阮夕了然,“那,现在开始炼化?” 阮年点了点头,“同时我会帮你走上一条新的路,经过前人验证这条路确实可行,且在未来你会有更高的上限。来,开始修炼,我会帮你。” 阮夕点了点头,盘膝坐下。体内内金乌托日运转,正方体仙台徐徐转动。阮年看在眼中,轻声道:“你的仙台与我一样,这是我们独有的天赋,不用担心,毕竟大就是强嘛哈哈……” 抬手把晶莹的臂骨熔炼成一滩发着微光的液态骨髓汤,掰开阮夕的嘴将其丢了进去。再合上嘴巴,满意的拍了拍手。 阮夕只觉得食道异常灼热,并且这种灼热感迅速蔓延到全身。“用灵力镇压它,给它上点眼药。” 闻言阮夕开始调动全身灵力挤压向腹中的那滩骨髓汤。灵力消耗得飞快,但灼热的感觉却愈演愈烈。 外界的阮年光影自得的笑了笑,“还得我来呗。” 一手按在阮夕头顶,纯白色的灵力涌入阮夕的身体,虚幻身影心脏处闪烁微光。阮夕的不适感顿时得到缓解。 “接下来静心感受身体的变化,我会为你解释。” “其实我一直都在关注你,你去巨光死星时我就已经开始布局。我与皇甫炎武曾经算是熟识,这个局也有他的手笔。” 阮夕的仙台上浮起金色的符文,熠熠生辉,这时他也注意到了这显着的变化。 “这符文算是他埋下的种子,而我的责任是让它发芽,你要让它开花。” “传统的道纹路在将来路尽时限制太多,我们合力,是为了让你跃过这些限制。” “我这具分身的核心是一块小世界碎片。当年皇甫炎武道陨时我从他的道神残躯中抢来的,现在将用到你的身上。” “修士突破至道神境后体内自成世界,从此与天同齐,但据我们推测,这是个枷锁。” “根源在于参考这方天地纂刻的道纹,所以我没有铭刻道纹,仙台无瑕直通合道,但战力上又有缺口,导致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落于人后。” 阮年的身影越来越淡,纯白灵力不断涌入阮夕体内。 “所以我琢磨出了这个偏方,用小世界碎片为根基,让你在微末时就拥有属于自己的小世界,同时不受天地约束。” “当然其中涉及很多手段,你自身天生神魂坚韧,足以承受世界之力是最重要的先决条件。这也会是你将来抗衡啼阳的底牌之一。” “之后我会在你的气海内布下幻象全力遮盖天机推演,尽量保证你在道神之前不被啼阳察觉异样。” 阮夕的气海已经开始紊乱,阮年虚影心脏处的光亮被他摁在阮夕的心口,没入其中。 这就是源于皇甫炎武的小世界碎片。作为种子,它落入气海中激起滚滚波涛,与仙台上的亮金符文交相辉映。 气海剧变,边界崩碎,弥漫起浓浓烟雾,其内有罡风起,有雷电落,小世界开始凝聚。 “好好看,这是入道神时才见得到的景观。” 阮夕的心神沉浸其中,感受着身体的变化,他的仙台极速旋转,悬浮在灵力波涛上,阮年的灵力在帮他塑造崩碎的气海,向着小世界的方向演化。 那滩骨髓汤已经老实,攀附在仙台上缓缓蠕动,其中潜藏的力量不断滋养着阮夕的身体。 阮夕体外爆发着狂暴的灵力,体内小世界威压弥漫开,石壁被灵力凿刻出道道痕迹,一道道光芒从阮夕体内宣泄而出,虚幻的阮年撑出一道光幕护住昏迷的胡小小。 “她是故人的后裔,可以相信她。我安排她进入赤日瀚海,希望她将来可以成为你的助力。” 阮年的身影几近透明,含着笑消散于石壁密室中。“小夕,接下来看你了,无论将来如何,我永远在你身前。” 良久,阮夕的气息渐渐攀升,小世界的变化一息万里。体内阮夕的灵力以仙台为中心铺散开,镇压狂乱的小世界。 如今他已经没有传统意义上的气海了,也不算是道神的小世界,这是一个雏形,一个种子。 一个会开出未知的花的种子。 阮夕缓缓睁开眼睛,心念一动,周身弥漫煌煌威压,如有天倾。体内小世界的雏形中,黯淡的仙台静静得悬浮,灵力已经消耗一空。 其下是一片迷蒙浓雾,不知其边界高远。骨髓汤附着在仙台上,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和阮夕的身体融合。 气海转为小世界的第一步已经迈出,此刻还不算取得阶段性的成功。小世界雏形已成,但还需要大量的灵力滋养来巩固。 一切向着阮年计划的方向进程,对面执棋人已经不在,可能仍在危险的漩涡中浮沉。 石壁密室失去了光源,伸手不见五指,阮夕抬手弹出一朵火花,昏暗光芒照亮四周。 阮夕紧了紧拳头,感受着新版本。至此他的变数已经到来,他也将顺应变数让种子开花,最终成为主宰自己的那个变数。 他的道心开始有了萌芽,他要摆脱这些阴谋漩涡,挣脱那些所谓的立场枷锁。他要为自己和他所爱的人而活。 服下丹药,撕咬着先前分得的火红大白菜灵药,开始恢复灵力。滚滚灵力从天地来涌入他的小世界雏形,落入暗淡仙台中。 状态回春后阮夕不再停留,停下修炼提着昏迷的胡小小走出岩壁。体内的小世界雏形自发汲取天地间游离的灵力,他驻足回望,随后御剑冲天而起。 计算着时间应该还有半天,不知道卢小胜他们怎么样了,此行已是圆满,回到倒悬海后消化掉所得后,他的实力将再上层楼。 而且看着小世界的演化他对白龙赠予的体术观雷有了更进一步的启发,回去后他准备闭关,整合自身。 在此之前,有件事不做不行,会留下遗憾的。 杀杨道明。 阮夕眼中罕见的闪过一丝狠戾暴虐,他与杨家的矛盾已经在刘勰杀来时就升级了,他并不是一个嗜杀的人,但很有必要抹除后患。 脚下的戮灵剑仿佛感知到主人的杀意,剑光吞吐,撕裂云雾。 第33章 杀杨道明 中央山脉顶端,人影幢幢,围绕着庞大的妖灵各自为战又互相攻伐。战团四起,各大势力的前列弟子混入其中。 第五天戮妖海宗的持戟少年带领数位同门独占鳌头。 其手中血红三叉戟血光闪烁,每一击都会在妖灵身上落下可观伤痕,同时还能抽空回击攻向自身的刀光剑影。 战团边缘,杨道明游走于争端缝隙中,脚下暗蓝色阵纹烙印在山石中,随着时间推移愈发玄奥。 有一少年孤身掠阵,手持长枪,观其衣着来自第六天。枪间枪芒吞吐证明着他在枪修一道已经登堂入室。场中唯有他可以与戮妖海宗的少年正面交锋,其后也有数位第六天的王朝子弟结阵冲杀。 赤日瀚海拿不出领头的顶尖弟子,有数位总比排行前列的弟子拉起队伍,冲杀在前,卢小胜凭借极端的杀力也在其列。 随着时间推移,妖灵渐渐不堪围攻,重伤倒下,身形虚幻已是奄奄一息。 场中形势大致上可称三足鼎立,只是赤日瀚海最弱,并不牢固的联盟在配合默契的两方攻势下摇摇欲坠。 赤日瀚海魅魔齐晟因为手段见不得人,也隐匿于暗中,并未参战。 卢小胜苦着脸,因为锋芒太盛,他此刻正被着重针对。 领头的少年面容苦涩道:“诸位,要不退了吧……我们的顶尖战力确实是比不上人家。再继续就有些丢脸了……” 众人闻言皆是苦涩,无奈之下只得退下山头观战。至此三方势力只余第五天和第六天。 第六天的持枪少年长发飘摇,气势狂傲,冲着戮妖海宗的血戟少年喝道:“白武安!可敢你我单挑?胜者带走这铭道境妖灵果。” 远处有侏儒笑容阴暗,脚下阵纹隐隐闪烁遮盖住身形,如同隐匿黑暗的毒蛇伺机而动。 “有何不敢?”白武安挥退同门,手中血红三叉戟刮起腥风,遥指手持长枪的李红拂。 李红拂瞬时冲杀上前,二人于重伤妖灵身周展开激战。脚踩陡峭山石,周身灵力对撞,戟与枪交错,一时间山峰都动荡。 有异象起,李红拂身后升起一头刚猛黑虎,眼眸血红如要嗜人。虎啸阵阵,震散交手余波,手中长枪吞吐漆黑枪芒。 白武安身周泛起虚幻血色海洋,如血粘稠,漂浮着妖族残骸。血红三叉戟一拦一刺卷起血浪与长枪血战正酣,身后血海滔滔涌向天际,为他披上血红披风。 山峰劲风席卷,重伤妖灵嘶吼,众多弟子呐喊,有投机者伺机而动,战团气焰飘摇。 赤日瀚海众人望向杨道明藏匿的方向,虽然为人不齿,但是他们竟有些摆烂地想:就让这侏儒杨道明摘桃子好了。 无他,其他两大天域天骄的目光太过刺痛人心,让人脸红。 可偏偏二人自持战力绝尘不在乎在背后搞小手段的杨道明,厮杀中偶有杀招掠向杨道明藏身之处,以示警告。 战局中心,狂战士白武安以伤换伤,攻势迫人,此刻占据上风。黑色劲装染血不显,身后血海涌动又为他补充血气。 李红拂咬着牙,体内灵力奔涌,手中长枪如龙力扛长戟,身上不时被带起一片血雾。身后黑虎咆哮,音波延缓白武安攻杀节奏,但效果不大。 厮杀的天平缓缓倾斜,众人觉得如果没有变故,再有数十个回合李红拂就要落败。 一道剑光径直落向山峰。 阮夕带着胡小小杀到,在体内小世界雏形感应下“看”见了潜藏的杨道明。胡小小自觉落在一旁观战,阮夕来势不减,手中戮灵剑寒芒乍泄,有风起。 杨道明脸色阴沉,暗骂一句。头顶有庞大的灵力手掌升起,稳稳握住了这道凌厉无匹的剑光。 同时陡峭山顶亮起大阵,暗蓝色的雾气涌向杨道明矮小的身躯。雾气席卷,将其裹成灵力巨人,暗蓝皮肤上阵纹密布,气势汹汹。 “哟,这就是矮小子的幻想成真时刻吗?”阮夕随手将剑抽出,瞬开火鸾身二阶,火光冲天,眼眸戏谑。 “我阵已成,希望待会你的嘴还能说得出话。”阴暗声线变得低沉浑厚,巨人身高一丈,深蓝目光灼灼。 巨人杨道明抬手凝聚出道道水箭,激射向阮夕。阮夕独臂持剑凌空轻点,火光掠出拦截水箭。 “时间不多了,再试探待会就传送出去了,我可没能力在余淼长老面前杀了你。”阮夕嗤笑挑衅,虽然见不到杨道明本人的表情,但想来是很阴暗狠毒的。 山顶两边爆发两处战团,赤日瀚海这是内讧了?两大天域的弟子乐见其成,同时面露不屑。只会窝里横的群体素来为人不齿。 鸾鸟啼鸣,巨人怒吼,风愈凛冽,火焰与剑光交织。阮夕手中戮灵剑不断逼近,阵幕在剑尖所指消融破碎,杨道明落入下风。 黑色阵纹笼罩水波,堪堪抵御汹涌的赤金火焰。阮夕狞笑着,火焰披在身上如同火中君王,手中剑被火焰延伸,杀招大开大合直指要害,天韵圆满,脑中浮现昔日雷光。 火焰席卷,剑光扫断巨人的手臂,又有汹涌的暗蓝色雾气重新凝聚,但凝实不复先前。十数个回合,杨道明便露败迹。 不是他太弱,是此刻的阮夕太强了,肉身再次强化后一瞬间可以承受的灵力输出更多了。同时小世界雏形也在发力强化灵力,体术观雷所得在实战中愈发弥合自身,两相加持之下杀力远超以往。 他还可以将小世界雏形的威压如先前那样投映到现世,在此之下恐怕杨道明连灵力运转都阻塞。但这是底牌,且对上杨道明还无需动用。 阮夕的攻势愈发汹涌,镇压得杨道明叫苦不迭,藏身于巨人中目露狠色。满脸的黑斑渗血,衬得脸庞凄惨又阴森。 巨人身体变黑,体型再度膨胀了一圈,拳掌轰出漆黑阵纹抗衡赤金火焰。 另一头,白武安和李红拂已经决出胜负,李红拂差了一招,此刻拄着枪喘息重重。眼眸却很亮,“和你打很过瘾,下次我会赢回来的。” 白武安点了点头,以示尊重。随手补了一戟,将妖灵残存的气息湮灭,收走妖灵果。 此刻全场的焦点就是还在挣扎的杨道明了,准确来说是稳占上风的阮夕。 阴暗的天空阵纹翻涌,众人感觉到了玄森秘境的天地开始有了微弱的排斥力,归去之期将至。 阮夕眉头一挑,“看来你要死了。”说完口中吐出一道熊熊火柱,轰向漆黑巨人面门。杨道明举臂格挡,火焰剑光又至。 戮灵剑穿透阵幕与灵力,再无阻挡,巨人被火焰长剑从头顶贯穿,一时全场寂静。 片刻后陷在巨人身躯中的长剑爆起冲天炽焰,阮夕沐浴在火雨中,神色自若,流露出一股自然的霸气。 远处观战的一众阮夕相识,皆是面露喜色,王玄策更是高呼阮老爷威武。仙秦世家子少年嬴千军也冲着阮夕善意笑笑。 阮夕单手持剑环视周围,这一剑消耗了小世界雏形中蕴藏的大半灵力。 其中糅合了对火鸾身的理解运用和体术观雷的感悟,甚至还动用了一缕金乌真火。这是闭关前最强的一剑,威势超越以往。 漆黑的巨人倒下化作暗蓝色的雾气飘散,露出了两截焦炭,经此一战侏儒杨道明和他阮夕也算是熟人了。 确实很熟,十一成。同时依稀可以看出瞪大的眼珠死不瞑目。 阮夕驻足片刻,吐出一口浊气,强度一般。探手捞起熟人的储物袋,轻声呢喃着,杀人者人恒杀之。 没有解释,与这些人没必要。 收剑入鞘悬于腰间,与看过来的李红拂与白武安点头致意,示意自己无意争夺妖灵果。 抬头望着阵纹愈发深邃的天空,轻闭双眼感受着外界的传送之力带来的拉扯感。 李红拂此时凑了上来,友好地笑了笑伸出左手,阮夕与其相握。 “你也不错,就是好像修为低了些……加油,希望未来可以和你痛快一战。我叫李红拂” 阮夕也回以礼貌微笑,报出了自己的名字。白武安也与其遥遥对望,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随后整个玄森秘境内二百余人集体消失,出现在庞大的绿色光团外。至此玄森秘境的争斗落下帷幕。 有人欢喜有人愁,有人生死一战,活着的人回到宗门递交报告,死去的人也就死去了。 第34章 回归倒悬海 玄森秘境前,三艘宏伟飞舟静静停泊。绿色的光团闪烁过阵纹,三大天域的天骄弟子们再现浩瀚虚空中。 余淼三人适时出现,将自家弟子带回各自的飞舟中,没有过多的寒暄,飞舟亮起禁制光幕,开始各回各家。 阮夕在随着大部队掠上赤日瀚海的飞舟途中,依稀看得见在第六天飞舟上有个一直注视着他的阴沉人影,是武宋王朝的世家子赵柝。 阮夕撇了撇嘴不去搭理。 至此,玄森秘境之争告一段落。 飞舟上,气氛略显沉闷。余淼扫视人群发现少了人。 一经询问,弟子中就有些亲近杨家的坐不住了,上赶着巴结杨家,乐呵呵地举报阮夕当众袭杀了赵柝、杨道明。 阮夕身边,王玄策和卢小胜满脸的忧虑,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嫌犯,胡小小望着独臂少年单薄背影神色担忧。 “放心,没事的,我也有后台。”阮夕倒是无所谓,行得端坐的正,此刻正握着灵石闭目修炼。 余淼敷衍的说了句已知便挥退了一众举报弟子,看向阮夕的眼神中有些许诧异。 “这些事不归我管,回去后会有执法堂的人上门记录,你最好有对自己有利的证据。” 是长老余淼的传音。 阮夕一愣,略微低头以示尊重。余淼的善意并不奇怪,毕竟只是一个杨家,能量到底还是有限。 何况明面上他还是啼阳的亲传弟子。 体内嗷嗷待哺的小世界雏形不断从手中灵石汲取灵力,效率之快可以称得上是掠夺。 若在灵力丰盈的地界,阮夕吸收恢复灵力的速度可以更上一层楼,小世界雏形的存在让他成为了一块自吸海绵。 灵力循着金乌托日心法不断游走周天,现在小世界雏形已经完全替代了气海,还在不断演化。 晶莹臂骨熬成的骨髓汤也在不断融入身体中,阮夕的实力每一瞬间都在精进。 就目前来看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金乌赞美布局者大哥阮年和大师兄皇甫炎武! 阮夕沉浸于体内的变化,修炼不辍,一路无话。 …… 归去光阴似箭,两天后飞舟穿过倒悬于天的海洋,稳稳地落在扶桑圣树前。 余淼率先抽身,向着倒悬海中最高的那座山峰而去,留下一句话让他们自便。应该是要去汇报消失弟子的名单。 阮夕和朋友们一一道别,随后御起戮灵剑掠向青翠剑。 山峰顶上青铜大殿,拘谨道童守候,微笑恭敬一如离去前。 “恭喜公子,看来公子收获很大。” “哈哈哪有,七哥又来这套。”阮夕笑的随性,挠了挠头。 二人回到空旷大殿内,搬出矮桌煮水烹茶。 天边闪烁漆黑剑光,是皇甫夜行闻着味就来了。 自顾自的落座斟茶,一袭黑袍如旧,“夕啊夕,感觉怎么样?” “还不错,总的来说收获不小。”阮夕取出妖灵果分给二人。 “来,带了特产给你们,不能不收奥。”看着就要推脱的童七阮夕正色强调。 “谢谢公子……”童七只得收下,笑容腼腆。 皇甫夜行也不矫情,当即塞入口中,享受着灵魂被滋养的感觉,吧唧着嘴道:“哎呀,小七,你就收着偷着乐吧。这可是好东西,我都只是听说过。” “食不言寝不语,吧唧嘴的男人真下头……”阮夕调侃。 玄森秘境较为特殊,先前作为高境弟子历练秘境时他还不够资格,现在这次降级后首次打开也是错过了。 三人围着矮桌饮茶闲聊,多是阮夕和皇甫夜行说着此行见闻,童七没有说话,是个很好的倾听者。 说到刘勰的刺杀和袭杀赵柝杨道明二人时,都只是一话带过,其中凶险曲折都没有说出。 皇甫夜行也点出了赵柝和嬴千军的身份,第六天有三大王朝分庭抗礼,其中就有武宋王朝和仙秦王朝。从保命手段和那青铜长戈的品级来看,这赵柝应该是受宠的皇子皇孙。 同理,嬴千军的嬴姓也是仙秦的皇姓,身份上二人应该属于同级。 至于刘勰是什么小瘪三他倒没听说过,都帮杨家做事了,想来应该是没什么后台的。 不过他提醒将来再遇到赵柝时对方的报复,阮夕不置可否,想要他死的人估摸着已经不少了。多一个也没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况且他现在能杀赵柝,将来也可以,这是他的自信。至于身后靠山,谁没有似的…… 而说到魅魔齐晟时二人都很感兴趣,皇甫夜行说道:“齐晟是一位护法的家族后人,自那护法之后数百年来只有这齐晟觉醒了这个神墟。” “整个齐家都把他当宝贝养,平日深居简出,没想到这次让他出来了。” 阮夕点了点头,“这神墟叫什么?” “我心话。一个很怪异的名字,能力体现为利用语言让人信服,为他所用。”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前期他发动能力基本还是要与目标对视交谈,小心一点就好了。” “这种神墟战力平平,后期却是战场上不可多得的团战型人才,轻易就可以策反敌军。” “宗门里都很看好他,最好不要结仇,不过齐家的家风还是很正的,人应该没什么问题。”皇甫夜行补充道。 “嗯嗯……应该没什么问题。”阮夕想起自己吃了他一块妖灵果还抢了他一个苦力走,不禁挠了挠头。 不是什么大事吧? 就在二人饮茶聊天打屁时,又有人上门了,是不认识的。 来了三个人,脸上都戴着面具,身着黑色劲装,腰间悬挂着长刀,胸口处有赤日瀚海的纹章。 “你好阮夕,有人控诉你在玄森秘境中无端杀人,现在需要你前往执法堂写缘由报告,还要接受暂时看管。” 为首的女子束着高马尾,声线淡漠。手中举着执法堂的令牌,却顶着一张可爱的小猫面具,与声音相比极其反差。 “好好好……”阮夕一挑眉,没想到来人这么快。 皇甫夜行为了保人,张口就来,“这里面有曲折,是对方先恐吓我兄弟,他为了自保才先下手的。本来只是想给个教训,奈何灵力无眼错手杀人,现在沉浸在惊吓和内疚中……能不能缓一缓?” 这场众人的嘴角都抽了抽,不过前半段他确实没说错,只是最后一句话让阮夕有些汗颜。 随行的执法堂弟子刚想开口否决,那戴着小猫面具的女子摆了摆手制止。“可以,最迟明天,我会在执法殿内等你。” 说完就带着人走了,留下一个飒爽的背影。 “看,哥有没有面子?”皇甫夜行得意的笑了笑,颇有以势压人的世家纨绔风范。 “哈哈,说谎都不带脸红的。” “嗨,没事,明天一早你就过去,嗯……那个刘勰的话……待会我就帮你去齐家叮嘱两句。我的面子齐晟应该会给。” 阮夕没太在意,苦涩茶水入腹。虽然没有对他有利的证据,但是死的终归已经死了。 皇甫夜行已经教过他话术了,到时候他挑着点说问题不大。 酒饮三分,微醺足够,皇甫夜行没有久留。 而他的大哥,阮夕的大师兄皇甫炎武的死讯阮夕几度欲言又止,最终也没有说出口。 因为时机未到,也因为阮年的存在和其不明的身份不好说出口。 第35章 执法堂执法殿 翌日清晨,阮夕踩着倒悬海内第一缕亮光下了山,来到一片宫殿前停下脚步,身后跟着道童童七。 宫殿牌匾,上书执法殿。 阮老爷接受审判来了。 殿内有人在值班,下笔写着文书,是昨天去到青翠剑的小猫面具女子。 阮夕进殿后自顾自地拉了把椅子坐下,等着对方开口,童七静静候在身侧。 女子看着阮夕大剌剌地坐下,面具下的眉头一挑,“稍等,执法长老们等下就来。” 阮夕没有回应,闭目养神。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他时间不多,处理完后就要闭关整合自身。 执法殿外人越聚越多,和阮夕交好的人都来了,连一起组过队杀过妖的白曜观云等人也在其中,都在等候审判结果。 这一等就是小半天,临近中午时分才有执法长老姗姗来迟,杨家也来了人旁听,乌泱泱地一大群,瞪着阮夕神色愤怒。 杨家人一直吵吵嚷嚷的请求宗门主持公道,阮夕不耐烦地睁开眼眸,望着杨家来人目光不善。 最终杨家人被驱散,只留领头的青年旁听控诉,看样子在杨家中地位不低。 “肃静!” 执法长老一拍桌子,淡淡的威压扩散开来,场中所有人都停下了话语。 “老夫莫赤文,乃今日值守执法殿的执法长老,全权负责此案。弟子阮夕,杨家控诉你在秘境中无故杀人,手段狠辣。你,可有异议?” “有,杨道成买凶杀人,情非得已之下,为求自保我才先对杨道明下手。”阮夕义愤填膺,表情很是丰富。 戴着小猫面具的女子低着头开始提笔记录。 皇甫夜行在外面围观,此刻也忍不住赞扬他的演技。 “与杨道成何干?你可有证据?” “没有,弟子刚进入玄森秘境中就遇到了弟子刘勰。他来杀我,反被我重伤遁逃。期间他交代了他是为杨家做事,还说他有个叫杨道明的帮凶。” “信口雌黄!你是什么东西?我杨家何至于需要杀你。”旁听的青年一脸愤懑冤枉,演技同样不差。 “大概是因为我废了你们当代的希望吧……杨道成还好吗?”阮夕挑衅得笑了笑,气的对方有些红温。 “肃静!”执法长老又拍了一次桌子,继续问道:“那刘勰也是你杀的?” “当然不是了长老大人,他的神墟与光有关,我追不上他。想来是后面被有心人无心捡了漏,唉……” 阮夕感慨叹息,继续道:“念是从犯,本来我也并不想杀他的。” 杨家来人听得直在心里骂那刘勰不讲究,这就把他们卖了。 刘勰身死基本没什么可查的,只有齐晟一人知道。至于齐晟,皇甫夜行说过会让他闭嘴,今天他也没出现在这附近,阮夕也没有担心这点。 不同于杨道明,阮夕毕竟是当着两百多人的面杀掉杨道明的,影响太大。 “那你有没有他们谋划要杀你的证据?” “没有,我承认我杀了杨道明,有什么判决现在就判吧。”阮夕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执法长老莫赤文叹了口气,胡须抖动,看得出来他是想帮阮夕的,但人家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说什么了。 “我那命苦的族弟……阮夕认罪了,望长老严惩宵小,以明我赤日瀚海执法堂公正啊!”杨家那青年一脸悲怆,看的众人直皱眉头。 莫赤文无奈招了招手,戴着小猫面具的女子会意,将随堂供词递到阮夕面前。 阮夕看了一眼确认,不顾焦急的童七阻拦,直接就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罪人阮夕,你将暂时剥夺弟子身份,在执法堂监牢中圈禁三年,修身养性以期悔改。你,可有异议?” 阮夕一喜,那岂不是不用对着自己那便宜师尊了?也不用去打什么总比?当即连连点头。 起码表面上看认错态度是很积极的…… “回去收拾东西吧,明日起正式开始服刑,服刑期间你可以带着你的道童照料生活起居。” 莫赤文无奈的摆了摆手,宣布审议到此结束,随后离开执法殿。 阮夕望着小人得志的杨家人有些好笑,摇了摇头就带着童七离开。 他没什么东西要收拾的,圈禁三年就当是闭关了。他安排了童七回青翠剑收拾平时用的茶台什么的,而后站在大殿门口和王玄策卢小胜等人打了个招呼,寒暄了几句。 交谈间更多的是阮夕安抚他们,阮夕也是看得开。 而后皇甫夜行也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圈禁倒没什么事,就当是换个地方修炼了,大不了我想办法常来看你。” 观云和白曜打了个招呼就走了,观云说是要赶着用家里的关系给他减刑。 ……好好好。 幽暗监牢的过道中,阮夕跟着戴着小猫面具的女子前往他的圈禁牢房。女子走在前方带路,高马尾摇摆。 “因为你的身份和有人其中斡旋,你的圈禁很自由,只要不出自己的房间就可以。接下来少说你也要在这呆两三年,莫长老特批你可以带人进来也属于是特殊关照了。” “嗯嗯。”阮夕打量着四处环境,并未太过在意。 其实有没有人陪都问题不大,反正在修炼,时间过得很快的。 女子将他带到走廊尽头停下,牢房内布局还算不错,有窗口可以接触到外界阳光,有两张简易的木床。 对于修士来说已经满足最低需求了,修筑仙台之后就可以辟谷,无需通过进食来恢复体力。 女子打开房门,做了个请的手势。“有什么需要可以向值守的弟子提出来,只要不是太过分的都不会拒绝你。” 恰好童七去而复返,他不知从哪里找出的一床被褥,进去后工整的铺在了床上,按照他的观念这应该就是他公子的床了。 “门上有阵法,不要想着越狱,三年很快就过去了。”女子退到门外,掐着引诀就要锁上监牢门。 “稍等,”阮夕抬手制止,接着转头看向身边的童七。“你真的要陪我坐牢吗?如果不愿的话现在说我不会怪你,你跟她出去就好了。” “不不……我的职责就是伺候公子,公子在呐我就在哪的,这位师姐您先走就好。”道童的头摇的像个拨浪鼓,阮夕只得无奈作罢。 “公子,这套被褥是准备给您的……”童七疑惑为何阮夕坐到了旁边另一张光秃秃的床板上。 “没事,我打小喜欢睡硬床,你睡那张。”阮夕摆了摆手就要开始修炼。一甩手撒出一片灵石,一时间整个监牢内氤氲迷蒙。 走了一趟玄森秘境后他暂时是不缺灵石了。 第36章 入狱闭关 闭目调息,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眉心灼灼红日浮现,体内灵力缓缓流淌,正式进入深度修炼状态。 这两天他一直都在压制着自己闭关的冲动,同时紧紧得握着积压的灵光。 时隔数月,阮夕再一次打开了体术观雷的传承记忆,循环往复,驻足观望一人一龙抗争许久。 记忆与体内小世界的雏形互相印证,那一抹灵感终于被他握在手中,来自天雷的巍峨道韵和未来圣人的世界威压被他死死的束缚在体内。 内视小世界雏形,方方正正的仙台的上空亮起金乌托日图腾。心念一动下,两股磅礴威压开始加速炼化仙台上的晶莹骨臂髓液。 他的体表开始亮起晶莹光辉,映衬着眉心的红日显得愈发神性与庄严。 晶莹的光辉开始渗透全身的骨骼。仙台上的骨髓汤急剧收缩,被一股纯白的灵力裹挟着腾空而起落入体内,以其为墨在阮夕的骨骼上雕刻符文。 “公子,您怎么了?”童七望着阮夕的脸惊呼着就要上前探查。 也不怪他大惊小怪,实在是现在的阮夕模样太过骇人。 “我没事,在修炼……”独臂抬起拦住童七,声音沙哑压抑着嘶吼。 刻骨之痛是实实在在的,如同骨头被拆开又拼接起来,他的脸因忍耐着痛苦而涨红,全身都出了一层冷汗。 体内,阮年遗留的灵力还在不断推动着骨髓在阮夕的骨骼上烙印下咒文。小世界雏形镇压着肉身防止崩溃或者留下不可逆转的创伤。 “这是妖族方面的炼体咒文,将来服用补药修炼肉体时可以驱动这套咒文炼化药力。以此臂骨打下肉身根基,也可以用以攻杀斗法。算是一骨两用……” 这是阮年在灵力中的留言,听得阮夕感动莫名,如果不是此时刻骨之痛太甚,他肯定会大加赞美自家大哥。包的。 良久。 阮夕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神色也不再狰狞。身边的灵石换了一批又一批,灵石被吸干直接碎裂成粉末,又从储物袋中取出续上。 小床上都铺了厚厚的一层石粉,童七一直没有合眼,守候着阮夕,算是很敬业的护法,见情况好转也是松了口气。 阮夕体内的小世界雏形经过庞大灵力的滋养,已经彻底稳定下来。 此时整个原先的气海位置都是灰蒙蒙的一片雾气,分不清方向与边界。唯有正中央的方正仙台散发着氤氲光辉,不断提炼着体内的灵力。 肉体方面,整副骨架都刻上了密密麻麻的咒纹,心念一动就隐入其中,外表上看与凡骨无异。 攻杀术法方面,阮夕已经初步参悟了体术观雷,能够将其完整用于实战中,火鸾身也有长进。 灵力的输出从运转方式上改良,同时配合上已经摸得到法则领域的体术观雷,如今他的杀力大增,恐怕他已经甩开同龄人许多了。 没办法,挂太多了。 晶莹手臂骨、小世界雏形、小成的体术观雷。任何一项拿出来放到别人身上都足以支撑其超脱于同代,何况阮夕为集大成者。 阮夕眼眸轻启,目光如电。站起身子,感受着体内澎湃的灵力,安全感满满。童七望着公子安好,长出一口气,还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恭喜公子修为精进。”照例就是一套恭敬又没有营养的拍马屁。 阮夕无奈笑了笑,“我这次修炼过了多久?” “有三个月左右了。中途有些人来看您,看你在修炼就回去了。” 一年了啊……阮夕仰着头看着监牢的天花板,神色感慨。长出口气,看着童七道:“外面有什么变化吗?他们有没有说什么?” 问起这些,道童顿时神色愤懑,舞着拳头一顿又龇牙咧嘴得放下手臂。 “宗门内现在传出来好多风言风语,杨家那边的人在外面说公子是杀人犯什么的……很多不明事理的人都信了。” “没事,名声在外,有好有坏嘛。你这手怎么回事?”阮夕皱着眉头,目光疑惑看着道童颤抖着的手臂。 童七挠了挠脸,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其实后面见公子修炼形势缓和了,我就出去吹了吹风,遇到有人寻衅,我气不过又没打赢……” “我看看。”阮夕蹲下撩起童七的袖袍,小臂无碍,再往上撩,却见大臂黑的发紫。脸庞瞬时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童七强忍疼痛想要放下袖袍,推脱着说:“没事的公子……外伤而已,我找了些药敷了……” 阮夕抬手制止,强忍着心中的愤怒温声道:“别动,你上的药不管用,再熬久点你这手就废了。” 手掌轻轻握住发黑的手臂,灵力温和探出,手臂内的情况很糟糕。 下手的人心思狠毒,阴寒灵力已经渗透进骨头,同时侵蚀着附近的血肉,手臂都已经有些萎缩了。 残余的灵力阮夕一时半刻无法抹除,因为出手的人修为比他高。 阮夕看着忍着颤抖的童七,心生怜悯。 他现在的境界大致是仙台后期了,而因为小世界雏形的存在,他的灵力质量更是超越同境修士,而对方可能已经摸得到铭道的门槛了。 这等人物为难一个小孩子做什么?是啊,童七还是个孩子…… “对方是谁?”探查完毕后阮夕低着头在储物袋中翻找着什么,神色看不清。 “好像是……柳家的大少爷,叫柳缺。” “好好好……吃了这个。”阮夕取出一颗火红莲子,正是当日与嬴千军主仆三人合猎妖灵后,卖人情带走的灵药莲子。 童七望着阮夕不容置疑的眼神,只好服下,随后阮夕以指作刃,轻轻划开了童七重伤的大臂。 “有点疼,可以喊出来。” 小火苗顺着经脉游走,与莲子的药力里应外合开始驱逐寒气。阮夕神色专注,若有一点马虎两股灵力相冲,怕是童七的手臂当场就要报销。 良久,阮夕的脸都有些苍白,鬓角落下汗滴,长时间高精度的小股灵力输出有些磨人。 还在,手臂已经褪色,只是仍然有些发青。残留的阴寒灵力已经驱除,这是外伤。 童七紧紧咬着牙,嘴角都渗出了血丝,压制着颤抖的幼小身体。 阮夕颇为心疼地望着童七那同样苍白的脸,递出一颗疗伤的丹药。“吃下去,好好养伤,然后等我出去了帮你报仇。” 第37章 先天道弃体 “谢谢公子。”童七深吸口气,压下心中思绪,用灵力化开丹药,开始调整全身紊乱的气息。 阮夕盘腿坐在床上,独臂撑着脸,看着道童神色莫名。 他发现好像自从他能够大概感知到童七的气息起,到如今也有小半年了。但是对方的境界一直没有变化,一直是大概仙台初期的样子。 童七看外表应该是九、十岁。一个如此年轻的仙台境无疑是天赋绝伦的,为什么会被送到他的身边当道童? 又为什么这些时间本该天赋绝伦的童七未进寸功? 片刻后,童七收功,脸庞上也恢复了血色,阮夕的疑问向来是不过夜的。“为什么?” “啊?公子说什么?” “以你这个岁数的修为,一个天资绝伦简直无法形容。为什么你会在我身边当个童子?” 童七闻言一愣,缓缓低下了头,久久望着地面不语。 “斗胆问公子想听真心话还是恭维话……”稚嫩的声线有些沙哑,混杂着模糊的呜咽。 阮夕才发现好像问错话了,一时间有些无措,温声说想听真心话。 童七却低着头自顾自地说着,“恭维话是,小的夜观天象,算准了公子非常人可比,所以想着在开始时攀附公子,将来得以鸡犬升天。” “有一个小孩,天生早慧,亲和天地鸟兽,说话行走都比同龄人更早,乡邻都说是神童,将来必定是个读书的好料子。” “那个小孩就是我,但我不想读书,我天生力气就大,我想去边关当威风凛凛的将军。” “两年前,我被啼阳宗主所辖的一位长老在凡人国度里发现。那时候我的身体已经会自发吸收灵力,自然而然的已经是炼气二重天的小修士。” 阮夕静静听着,没有打断,童七的脸庞愈发低下,故事到此之前都是美好的。 “他老人家见到我如获至宝,给我家里留下钱财便带我来这修炼。后来,我进境堪称神速,他的眉头却始终高高簇起。” “到后来,我才发现我是先天道弃之人,甚至连神墟都深埋脑海中。” “我今年十岁,他老人家说我只得止步仙台,终生无法铭刻下自己的道纹,我这个第一天才只是个被命运捉弄的笑话。” “后来他教我说话,教我察言观色,把我派到啼阳宗主身边当了个服侍人的道童。” 童七伤感地捂着脸,地上已经积攒了一片小水洼,阮夕轻轻地帮他拍着背顺气。 良久,童七抬起头来,望着阮夕。“所以我很羡慕你,更羡慕每一个可以向前攀登的人。我就像个小丑,从天才堕入杂役,徒增笑料。” 阮夕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说些没营养的体己话安慰童七。 是啊,世界每处都有参差,有人求道而不得,有人仗着天赋声色犬马,人与人的悲欢总不相通。 童七就这么倒在床上睡着了,幼小脸庞上满是泪痕,粗短眉头皱着。脱下了平日迎合人情世故的面具,他此刻才像一个真正的孩子。 一个十岁的孩子。 阮夕幽幽长叹,心绪复杂。 幽暗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空旷的走廊间有阵阵回音响起。阮夕转头望着那个方向,手指贴在唇边示意来人噤声。 来人是执法堂在此值守的弟子,目光注意到熟睡的童七当下了然,轻声道:“阮夕。有人来看你了,你可以出去见他。” 随后伸手开启了房门。好好好,这圈禁这么随便的吗? 舒展了一下筋骨,随着执法堂弟子走出了监牢房间。 二人兜兜转转来到执法堂的偏殿,带路的弟子略微躬身后就离去了。 “来,带了酒,哥俩整两杯。” 是皇甫夜行。他提着手中的酒坛冲阮夕笑了笑,桌子上还摆了两个小菜,阮夕欣然入座。 “怎么样?还习惯吗在这。” 酒水落下碗里,阮夕自顾自的端起酒碗,酒水入喉辛辣,口感很不好,眉头皱起,“我倒还好……哪里来的这么随便的酒,像是……小时候隔壁老屠夫家孙子满月的时候摆宴的酒……” 阮夕努力从回忆中搜索着形容词,都难以描述口中酒的口感。 “哈哈,前段时间我到凡人国度里转了转,觉得还蛮有味道的,这才刚回来,这些是带的特产。那啥,妖灵果还有么?” 阮夕点了点头拿出了最后的几颗,吃多了之后这些妖灵果效果已经不是很明显了,他推测可能是有了抗药性或者目前的灵魂滋养已经足够了。 酒过三巡。“夜行哥,你听说过先天道弃体质吗?” 皇甫夜行眼睛转了转,半晌后才开口道:“听说过一些,先天久可以自动汲取灵力强化自身,灵智早开,甚至几岁就可以开始炼气。只不过上限很低,无法铭刻道纹,注定无法大成。” “对了,小七就是这种体质,这种体质还是很少见的,唉,说来也可惜,多可爱一孩子。” 阮夕沉吟良久,夹着花生豆送着烈酒,脸上很快就浮起一片红光。“那……小七有办法帮一下吗?” 黑衣应得很快,“有!很明确的方向,只要找到一尊契合他的道器融入他的气海中,取代天地道纹,从此天高任鸟飞。” 阮夕又沉默了,代价不算大。而是很大。 道器带上了个道字,其不凡是显而易见的。道器,道兵一字之差,虽完全没有可比性,但道器也是极为稀有与强悍的。 合道境之后就是心火境,心火境之后就是凝神境,再之后就是道神境,再后就是神主境。 而道器是神主境强者以心血长期祭炼的攻杀兵器,绝大多数的神主强者都只有一尊本命道器。 现在阮夕也已经知道,啼阳的修为高达神主境,而化为山峰的青翠剑就是他的本命道器。 修士走到了道神境已是大成,再往上不仅需要天赋,更需要机缘和大势造就。到了神主境就可以称为一个宗门的中流砥柱,绝对的高层力量。 代价太大了,赤日瀚海怎么可能拿一尊道器来换一个不确定的未来? 阮夕无奈的喝着闷酒,心中越发苦涩,他从小就缺乏情感,所以他很重视自己为数不多的感情。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阮夕已经将童七当成了自己人,此刻正因为这世界的参差颇为神伤。 “对了,夜行哥。你知道柳缺吗?” “怎么问起他?倒悬海第一大纨绔,天赋平平却仗着他那护法爹整日胡作非为。都三四十了好像现在才仙台圆满。” “没什么,他伤了小七。” 第38章 白月年 黑衣顿时皱起眉头询问前因后果,听阮夕说完原委后才嗤笑一声,“是了,他和那杨道成最是铁杆,号称忘年交。前不久他出去了,最近才回来,这是找你麻烦来了。” “哈哈,那我和你也属于忘年交了?”阮夕调笑着,拨动着桌上的酒碗。 “咱俩才差多少,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皇甫夜行无奈的摊了摊手。 “不行,这个柳缺必须要付出代价,最迟等我出去,若他再来寻衅,我就和他一起算。” 阮夕目光灼灼,心中久久不能平静。他已经不是初来乍到的小瘪三了,大半年前造的的势现在也有些不够用了。 再者,如果连身边人都不能保护周全,谈何求长生,如何求超脱? 皇甫夜行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有需要就言语一声,皇甫家四少爷的名字走到哪儿都好使。” “会的。” …… 空旷走廊中再度响起脚步回声,阮夕带着满身酒气走回监牢内,见孩子还在熟睡,轻手轻脚地走入其中。 门外值守的弟子锁上禁制后离去,监牢内再度只剩两个人的呼吸声。 阮夕有些无聊,闭关结束后难免有些懈怠的心态,决定借着酒劲来一场美梦。 闭上双眼,完全放松了身体,思绪飘回了小院中。落在银杏树下,如有清风拂过,吹落片片金黄树叶。 很久没有睡觉了,他又在神墟梦境中看见了那巨大的金乌眼球,在向着他的心脏垂落金虹丝线。 眼球中的金虹丝线已经少了一些,看样子他的身体吸收的不错,阮夕无所谓地摆摆手,未曾合道,他的神墟存在感有限。 他更想去做个梦,去见些见不到的人。 …… 戮妖长城上,一座血染的恢弘关头。一个衰老到极致的老人盘坐这城墙上,一身灰袍暮气浓厚,面向妖族疆域方向若有所思。 他已经很苍老了,也许是这一年间在老人的身上发生了外人所不知道的事情。 城墙有损,应是刚经历过一场大战,墙上新鲜血迹斑驳,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可见这些血液的主人境界之高。 城墙上有修士攀附着用阵法修补破碎处,面对强横的气息全身冷汗如雨。 啼阳身边虚空晃动,走出一个传令斥候,附在啼阳的耳边说了些什么,而后又踏入虚空中。 “大世将至,圈禁几年也好,省的到处跑把心玩野了不好好修炼。” 无垠的虚空不起波澜,大战过后是休战期,只有小型战场有零星小辈偶尔有起摩擦,大局方面算是平稳。 啼阳代表着第七天镇守着一段戮妖长城,为了防备妖族突然叩关,此时也无法抽身。 可见,其实戮妖长城说得恢弘霸气,整体的战场导向还是妖族拿捏的,人族只能被动迎战。 …… 仍是一片无垠的虚空,虚空之下是一座生机盎然的天域,纯白的灵力涟漪在虚空中荡开。 青年白袍染血,身形有些狼狈,清俊温和的面庞憔悴。手中长剑皎白如月,血迹斑驳,像是刚经历了一场苦战,许久没有好好休息。 不等他站稳脚跟,一抹闪耀的星光从身后掠来,声势极大,震得虚空都破碎。 青年皱眉回身喝道:“怎么跟狗皮膏药似的,仗着速度快真以为我治不了你了呗?” 脚下一顿,漆黑的虚空中绽放出一片纯白领域,青年身后升起一尊巨大的庄严法相,口中道音模糊,却如雷重重。 一抹剑光带起一头巨大的白鱼虚影砸向敌手来路,威势压盖天地。 剑光和白鱼爆鸣又消散,来人从细碎的星光走出,目光如电。通体披散着星辉,硬扛青年法相一剑竟毫发无损。 “天福星,我早就说过了,我无意招惹你们,我在人族疆域中只为调查一些陈年旧案。” “你们为什么就死盯着我不放?啼阳老头儿前段时间被大妖围攻,都拼得燃烧气血了,你们就是路过了都不带帮一把的。” 青年脸色阴沉,负手立于法相顶端,脚下恢弘法相攻势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纯白的剑光观赏性极佳。 青年的敌手身材高大魁梧,面容刚毅而冷酷,披着绚烂星袍,双掌翻飞带出一片残影,不断横击着耀眼的纯白剑芒。 被称为天福星的身影巍峨如山,对比着巨大的法相气势上却是不弱多少。 “上峰的命令不问缘由,见你白月年必杀之。”声音冷漠,杀气腾腾。 被称作白月年的,正是阮夕的好大哥阮年。 而阮年此刻表现出来的战力,比起阮夕记忆中的大师兄皇甫炎武都更为强悍。而大师兄皇甫炎武死时已经是道神强者。 “你娘的,你们都追了我八年了。” 白月年想到了什么,一阵气急。将纯白领域一转,连同着脚下的法相一起喷涌出森森死气,如墨海铺展。 死亡的气息顿时充斥着一片空寂的虚空,唯余自身的一点白。星光被压制的萎靡黯淡,天福星被他压入下风中。 “你竟又有突破,百年内必成气候,留你不得!”高大的天福星暴喝一声,浑身星光极度璀璨,一时竟有些重新势均力敌的意味。 同时一道由星光构成的巨大手掌从极远处探来,笑声爽朗温和,“年轻人,老朽对你可恼怒的紧,卖老朽一个大好头颅可好?” 一个老态龙钟的老人乘着星光杀到,佝偻着腰,笑眯眯的犹如邻家弱不禁风的老太爷。来势汹涌的星光手掌却和他的外表极其反差。 “你个老不死的,没几年好活了还净捣乱。”白月年留下法相暂时与天福星缠斗,本体纯白光芒万丈,长剑带着身体崩碎星光手掌冲杀向老人。 只见远处又有一道星光闪烁,几个呼吸间瞬息而至,英武少年身披星光甲胄,星辉飘扬化作披风。手中长枪死死抵住纯白剑光,站在老人身前,面目狰狞着寸步不让。 白月年有些破防,大手虚握,漆黑如墨的死气领域和法相瞬间收回体内,同时咬破舌尖喷出一丝鲜血洒上手中长剑。 “你们真的很烦人,单挑打不过就摇人打团,无需百年,五十年后你们必定道陨魂散!” 话语落下,一道至纯至白的辉煌剑光绽放于三人前,斩碎无数虚空,三人匆忙结成星阵抵挡。 数息后,三人撕开余波,重现虚空之下,周身星光黯淡,气息有些萎靡。 “先退吧,他已成气候,再不走等下妖族就要来人了,到时又是一番苦战。反正他必定会想方设法回到人族方面。” 在场外表最年长的老人无奈开口,其余二人也只得点头同意。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语,远处的虚空阴影中睁开了数道庞大的眼睛,凶狠目光不善。 不等隐藏在暗中的妖族现身出手,三人化作一抹星光遁向人族三大天域的方向。 …… 第39章 三年备战 时间悄然流逝,几天后,来自边关大战的战报传回了倒悬海。 开宗大帝的道兵日炼钟传出悠扬轰鸣,钟声浑厚传遍倒悬海。 倒悬海内的老人说,钟鸣三声,有大事宣。 从戮妖长城来的传讯斥候在倒悬海最高的山峰上大声宣读了召集檄文,声音洪亮,穿透力极强,倒悬海每一处角落都听得到。 阮夕和童七在执法堂的监牢内也听得清楚。大意是重新强调了一遍人族一路走来的血与泪来调动群众情绪,简述了前段时间戮妖长城第七天守段爆发的惨烈战役。 此战有倒悬海的神主境大能啼阳亲自下场参战,只身血战妖族方面三尊大妖攻城而不退,其下战死修士无数。 大力宣扬了啼阳老头儿的辉煌战绩后,他转而宣布大战将起,关内三大天域形势正式转入备战期,增加守关修士人数。 阮夕在监牢内听得直挑眉头。这是不是说明他可以出去了?总不能这么紧张的备战期还把他关着限制发育吧? 事实证明,确实是。 执法堂来人将监牢内的灵力阵法打开,顿时整个房间内的灵力含量上升了好几个档次。 那传讯的斥候带来了啼阳的手书,有给宗门的,也有给他的,一时间整个赤日瀚海都开始加速修炼。 宗门暂停发布弟子任务,同时提供大量的修炼资源,藏经阁内的心法和攻杀术择人传授。 整个赤日瀚海都全力运作起来,开始燃烧积累培养低境的弟子。 阮夕虽身在监牢内也得了些好处,比如堪称无尽头的修炼资源和灵力凝聚阵法,还有任选的心法和攻杀术。 阮夕虽然已经身负最顶级的金乌托日心法,但在后者方面,火鸾身作为皇甫夜行随手拿出的攻杀术法已经被他开发的差不多了。 他也调来了些更适合自身的攻杀术来钻研修炼,以全面完善自身战力。 传讯斥候送来的啼阳手书大意也是嘱咐他好好修炼,寄予厚望云云。 对阮夕好消息还有一个,弟子总比取消了。全部新生代弟子当务之急就是全力冲境,以期提升战力。 数日后观日峰中的一处洞府爆发灵力风暴,深居简出的皇甫家族第三子,皇甫中天率先破境出关。 魁梧壮汉发丝飘散,仰首向天长啸,雄浑有力的气息宣告赤日瀚海新生代的强大,而后各大山峰间又有数道身影长啸着轰开洞府响应。 合道境以上的修士有五成都应召去往戮妖长城,其中又有五成,是那些以皇甫中天为首的在洞府中常年闭关的往届师兄。 而后在一个寻常的上午,战鼓轰鸣不辍,如有雷震。一列舰队乘着日炼钟的悠扬钟鸣,破开倒悬的海洋出征。 另外一半修士现身为他们送行。离去杀妖的征人中有修为高深的长老,而更多的是各届的年轻弟子。 出发前几天,皇甫夜行提着酒,和他的三哥皇甫中天来监牢看望了阮夕最后一次,时间不长,话语不多。 “你也要走了?” “我刚好够称,咱哥俩就先去杀妖了,快些成长与我们并肩。”黑衣青年抬手抹去嘴角的残留酒水,神采飞扬,眉宇间有一股自信的豪气。 破境后庞大身躯又有见长的皇甫中天拍了拍阮夕的肩膀,也说了一套勉励话语。 不多时,阮夕带着童七浅浅鞠躬为兄弟二人送行。 “古来征战几人回……”阮夕呢喃着望着兄弟二人一高一更高的背影,心中默默为他们送上祝福。 …… 气氛肃穆的舰队在浩瀚的虚空中前行,在领头的巨舰舰首。青年白衣白发,双臂套着阵纹繁杂的镣铐。 白龙身上已经没有了丝毫的灵力波动,就连平日那一双凌厉的竖瞳都失了威严。 身旁站着身着斑驳红袍的长发青年,此刻白龙正望着浩瀚虚空神情恍惚,感慨莫名。 红袍青年已经将长发梳理好,刘海长发垂下,遮住半边脸庞。容貌普通又青春,露出的一只眼眸却饱经风霜。 他打破平静,率先开口,“想家了?” “想,怎么不想。” “有悔吗?怕死吗?” “无悔,无非一死而已,数千年后又会再有一个白龙,我命在龙族。” 一人一妖的谜语不知所指,而后又是无话,气氛回归平静。 …… 阮夕自然是不知这些谜语人的对话的,他在此前调来了大批攻杀术法学习借鉴,还有许多史记玉简和各类传记增长见闻。 此刻他正忙着对监牢的墙壁实验着新学会的攻杀术。 当然了,高级趣味的意淫的对象当然是那已经与他同为独臂的杨道成了。 当然,他觉得这些时间来若是杨道成没什么长进的话,是会被他一剑砍掉半条命的。 不是阮夕的剑不够快,而是因为阮夕他善,平生不爱伤人性命。 …… 诸君岂不闻:光阴如骏马加鞭,往事如落花流水。 阮夕被圈禁的这三年来,整个倒悬海内的气氛都很是肃穆压抑。 大部分的长老都前往戮妖长城征战了,只留下一部分在倒悬海中主持秩序。 山峰间往返的弟子也越发稀少,神色匆匆与光阴竞争。每个人都在埋头苦修,想前往戮妖长城的战场为人族尽尺寸之功。 每天最活跃的地方都是问道山的擂台和藏经阁。 年岁各异的弟子们捉对切磋,印证闭关所得,抑或是在藏经阁借取与归还宗门的心法和攻杀术。 整个倒悬海内呈现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不时有往届的弟子破境出关,其中不乏有踏破合道境的弟子迎击天雷。 各年龄段的破关弟子又踏上飞舟,前往戮妖长城,倒悬海的人气正在缓缓减少。 平静而重复得枯燥日子有人迎来了小小变数。 阮夕刑满释放了,准确的说是阮夕和童七一起刑满释放了。 执法殿内空荡荡的,只有一个铭道境的弟子在大殿内握着灵石修炼,头也不抬也没有搭理阮夕。 阮夕甚至觉得不用等到三年期满,他就是随便溜达出来也没人管。 但是作为有智慧有素质有城府的三有修士,他是不会这么做的。毕竟执法堂的监牢里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 其实不知道什么原因,导致这片监牢只有他和童七二人,当然就都是人才了。 阮夕已经完全长开,是一个标准的俊后生了,修长的身材又拔高了些,三年来未打理的长发垂到了脚踝。 青年的左手抹了抹脸庞,将积蓄已久的胡须抹去。同时心念一动,腰间的储物袋光芒闪烁,戮灵剑飞出,剑光将长发修剪到背脊位置。 不影响俊朗形象的同时也不影响动手厮杀的发挥。 童七也已经长成一个唇红齿白的俊朗少年,学着阮夕打理了一番形象。随口恭维道:“公子你这是越来越帅了。” “哈哈哈,最怕遇到人家用实话夸我,都不知道怎么推脱了哈哈……”阮夕挠着头大笑,有些张狂得意。 男人嘛,最受用的无非就是那几句话。 童七轻轻蛐蛐了一句公子不要脸后就捂着头跑了,双腿灵力喷涌,速度不慢。 阮夕正望着远处,却没等到屈起的左手指关节传来的反馈,轻咦一声后才反应过来童七已经跑远了。 “好好好,还学坏了,会跑了都。” 阮夕笑骂着追了上去,经过三年多的相处童七已经放开了很多,起码不是当初唯唯诺诺的小童子了。 阮夕看到对方的改变也是心中欣喜。身为三有修士,阮老爷很是平易近人,不喜欢搞阶级矛盾。 第40章 奔赴前线 青翠剑,原址。 没错,原址。 原本高耸入云的陡峭山峰不见了,现在只留下一座孤零零的青铜大殿。一大一小的两人一时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坐三年牢回来家没啦? 阮夕脑子转了转,“看来传言是真的,这山真的是佩剑所化。”同时,青翠剑的消失也说明了一件事,边关的战事已经到了啼阳必须要召回本命道器的地步了。 阮夕眉头紧皱,片刻后将杂念甩开。 “七哥,我要去戮妖长城了。” 战事吃紧,他也有想出一分力的心,但不多,主要是在那里可以有更好的战斗历练。 少年回身,笑容灿烂,“我肯定跟公子去的。” 阮夕心中有诸多顾虑,但看着童七坚持的模样最终化为无奈的笑。 前往戮妖长城的飞舟每个月往返一次,往前线输送弟子和丹药阵图等后勤物资。 很巧的是,在阮夕和童七出狱当天,飞舟就来了。 阮夕也顺势带着童七上了飞舟,他们是最新一届的弟子中最早去往戮妖长城的。 因为没有铭刻道纹,所以阮夕现在的境界姑且对标铭道境初期。 但战力绝不止于此,仙台无暇,他早就已经开始沟通金乌神墟,此刻随时都可以合道。 他的铭道境颇为儿戏,相当于跳过了一个境界,现在只是想在合道之前,将小世界的雏形打磨得更加完善。 而在破境之前,阮夕想在戮妖长城参战,试试自己现在的战力水准。 他没有前人经验可供参考,所以打算以稳为主。何况他这个年纪的铭道境本就已是天才中的翘楚,进度实在不慢。 算上年头,他现在也才是二十岁而已。道龄满打满算也才四年,比起同期的皇甫夜行也不遑多让。 可皇甫夜行是谁?百岁内无敌的修士老爷。 …… 小型的运输飞舟上堆满装着物资的箱子。同行的修士不多,仅仅十数人。 阮夕和童七靠着船舷,少年新奇的望着广阔的虚空,让阮夕不禁想起当时与皇甫夜行等人前往巨光死星狙杀妖族小队。 那时候的他也曾被天域外的光景震撼。一回生二回熟,算来,如今已经是他的第三次虚空旅行。 三年前一起杀妖的皇甫夜行、白曜、观云、皇甫李,都已经先后合道,前去戮妖长城征战了。而赤甲大汉陈正比较落后,还在倒悬海内闭关冲境。 “不用看了,将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你都要看着这样的景象,现在看得多,将来就腻的早。” 阮夕拍了拍童七的头,随后从储物袋里摸出了一柄灵剑递给他。 “喏,拿着防身吧。比你那把好一些。” “哦哦,好的,谢谢公子。”童七接过后就将腰间的赤日瀚海制式灵剑摘下收好,换上新的灵剑。 童七腰间原先使用的只是最低级的下三品灵剑,阮夕给的这把是当初在玄森秘境内与武宋王朝的皇子赵柝一战后收获的。 中三品灵器,属于赵柝的跟班之一。 此时旁边有一个面相周正的中年人凑了过来,眉心有一点痣,蓄了八字胡,落在凡人见当得上一句仙风道骨了。 只是他滴溜溜转动的眼神破坏了氛围,“鄙人李楠玉,小兄弟怎么称呼啊?咱结个伴到了那边有个照应。” “李老哥好,阮夕。” “嘶……有点耳熟,不过人老了记性差,不好意思了哈哈。” 二人浅浅交谈了几句点到即止。 随后他又跑去和别的弟子套近乎去了,阮夕望着这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修士炼气九重每一重都能增加十年左右的寿元,到了仙台境后彻底与凡人割离,理论寿元来到三百年,到了铭道境更是有八百年的理论寿元。 算上争斗留下的伤病和使用某些折损寿元的秘法,一个正常的铭道境修士怎么都可以活到五百岁。 而合道境的修士少说也有一千年多寿元,所以大多数的修士看着都很年轻。 比如三年多前初来到赤日瀚海时参加的夏禹成的寿宴。那夏禹成当时就已过百岁,仍是一副青年模样。 当时的夏禹成和如今的李楠玉一样,都是合道境的修为。可是这李楠玉的气息可不比夏禹成,想来是很久以前入宗的天赋平平的不得志弟子吧。 小插曲过去,数日后飞舟来到了戮妖长城下。这是阮夕第一次近看这雄伟壮观的人族防卫工事。 目测起码高百丈,望不到边际,整座长城就这么漂浮在虚空中,有无数的阵纹向着上方和下方继续延伸,紧紧拱卫着人族仅剩的三大天域。 沿途有修士脚踏虚空充当岗哨,飞舟经过重重盘查后才被放行到戮妖长城下。这才发现城墙下是有城池的,城池依托高耸城墙建立。 飞舟来到城池前,众人要下去接受最后的检查才能进城。 一个身披甲胄的中年男人站在城门前登记着往来的修士,若是来自赤日瀚海的修士还好,一般报上姓名检测过气息就可以放行了。 若是在三大天域内野生的修士就没这种待遇了,要经过复杂的盘问,以防混入人奸。 男人眼神锐利,一身的煞气,阮夕在后方看得出,他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同行的人们报上名字后陆续都过去了,阮夕和童七也没受到什么刁难,陆续被放入城中了。 在城门处领了一块玉简,记录了一些城池内的注意事项,还有城内的地图。 戮妖长城其下有无数城池,从上到下排级的体系大概分为关,旗,城。 首先,城池作为参战修士的落脚点,城内禁止一切形式的交手。靠近城墙有成片的军营,城内坐落着密密麻麻的小宅子。 小宅子大多无法购买,只能凭借战功或者灵石租住。 而每座城池可以容纳一万修士驻军和若干散人。而每十城为一旗,每十旗为一关,也就是说,昔日的金乌关主,阮夕的大师兄手底下起码管着着百万修士军队。 来到前线的备战修士可以自主组队游走参战,这就是散人。或者直接加入长城驻军。 前者更自由,也更危险,战功收获更丰厚。 阮夕散漫惯了,也没有加入军队的想法,他知道想在边关通过杀戮来磨练自己,在军队内慢慢爬升是不太现实的。 也没有必要。 他带着童七径直走向城池的中心,守军府。 在那里可以自行挂牌,为自己寻找散人队友。城池很大,二人运用灵力赶路也走了半刻钟。 在守军府,阮夕走过了流程,为自己挂了牌,而后就在守军府门口坐了下来,闭目养神。 办手续时管事的中年人看阮夕只有独臂,忍不住劝他老老实实从军,更安全。阮夕笑着摆手拒绝了。 走出门口时还能听到对方的嘀咕。“奇哉怪也,一个独臂还带着个孩子,这就跑来边关了。” 第41章 边关第一战 自从三年前啼阳亲自下场后战事就升级了,针对防线的攻势愈演愈烈,近来已经有全面宣战的趋势。 阮夕所在的城池所属的关面向妖族的银血蛟龙族。这一族战力强悍,以肉身修为见长,在妖族中地位不低。 一般每个妖族大族都会以人族一个关为核心展开进攻。 银血蛟龙哪怕在妖族中也是极为骄狂好战,这些时间来这一段长城压力不轻。 人来人往,行色匆匆,阮夕在守军府门口枯坐两天也没等来取下自己名牌的队友。 却等到了高耸长城上的召军号角的长鸣,凄厉而悠长。 “走!”阮夕眼眸一亮,拍了拍屁股腾空而起,踩踏虚空直上城头,童七紧随其后。 攀上了城头,阮夕当即被悲壮的边关景象所震撼。城头满是淤积得发黑的血迹,宽阔的城墙道路上,密密麻麻得站着神情肃杀的驻军,鳞甲森森。 血红的军旗上有纹着三柄染血的漆黑长剑,迎风摇曳。 军旗下有将领不断发号施令,一队队甲士们有条不紊的开始布置守城的阵法器械,各司其职。 边上还有不少散人,千余人。 默默调整着气息准备迎战,也有新人面露怯意,也有老人神色淡然,不断擦拭着手中的武器。 城头点燃烽火台,明亮的火柱冲上虚空,远方也有同样的火柱升起,为缺少光亮大长城带来一丝希望的味道。 忽闻一阵腥风飘来。 阮夕向着远方望去,是一片乌泱泱的黑云。看仔细了才发现,黑云是一具具庞大狰狞的妖族真身,他大概数了一下数量怕是不止五千。 尖牙利爪隔空挥舞,蠢蠢欲动。 妖族大军前方有人形生物踏着一头蛮牛领军,赤裸着上身,一手握着猩红的战旗,一手点指着守军方向,做了一个极其侮辱的手势。 “哈哈哈哈哈,白斩龙,我来斩你了。”笑声张狂霸道。人形生物走近了,他那不太标准的人族语言也近了。 姓白?阮夕顺着人形生物点指看去,见到了一个高大的青年身披甲胄,应该是个将领,手中握着长剑,面容冷峻。 青年冷着脸没有回应,身旁站着另一位青年,是阮夕的熟人,因果剑,白曜。 白曜已经不穿飘逸白袍了,被甲胄衬托着添了一股英武气质。此刻他正和族中叔辈与妖族大军隔空对峙,没有发现看着自己的阮夕。 看回妖族方面,那人形生物果真不是人,额头长着两根狰狞的短角,皮肤上长着厚重的鳞片,身后粗壮的龙尾轻轻飘摇。 这些特征无不说明了来人的身份,银血蛟龙族的族裔。 阮夕舔了舔嘴唇,不知道他在妖族中是什么地位什么境界,干了他能有多少战功。 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是有些飘了。 银血蛟龙手中战旗一展,口中爆发出一道嘹亮高亢的龙吟。脚下的妖族当即暴动,嘶吼着回应,暴冲而起攻向戮妖长城。 戮妖长城前有一片连绵荒漠,是昔日崩碎的第八天残骸重新凝聚成的。妖族大军进入到荒漠地带气势一顿,是戮妖长城的压制阵法开始运转了。 驻军架上了巨大的弓弩,长度夸张,足足有五个成年男人张开手臂的距离。同样巨大的箭矢被叠加上阵法,闪烁着寒芒。 白家将领手臂一挥,一道道巨箭无声地刺破虚空,瞬间洞穿了前头妖族的庞大躯体。 一轮箭过另一批巨弩开始激射,继续收割着妖族的生命。城头的驻军快速的放松弓弦续上箭矢,而后拉弩发射。 几轮齐射后妖族大军留下了百来具庞大的尸体,来到了城墙近处,近到以阮夕强大的目力可以看得到那领头的蛮牛森冷的眼神。 弓弩因为庞大的底盘已经不够角度向下发射,驻军们将其搬下城头,握紧了手中的长枪,头顶的阵法轰出了恢弘的光柱。 这是长城的第二道防线,在长城倒塌之前都会持续蓄能轰杀妖族。优点是杀妖效率高,伤害可观。缺点是蓄能时间长,且对高境妖族无用。 张狂的银血蛟龙踩着蛮牛冷笑着接近,手臂肌肉高高隆起,狰狞的鳞甲冒着寒光。爪掌间随意把玩着几根巨大的箭矢。 阵法光柱没有针对他,因为伤害有限,着重轰杀着后方的脆皮妖族。 将领白斩龙跨出城墙,居高临下望着那头银血蛟龙,手中的剑轻佻得点了点,随后攀上高空。 平静而高远的灵力气息不再内敛,犹如一道巍峨的山峰,又如广阔深邃的海洋。 人影很快就看不见,只留下一句“杂种,来战。” 那银血蛟龙族的王子勃然大怒,冲天而起,脚下兢兢业业的大蛮牛被踩断了一只牛角。 蛟龙族最忌讳这类言语,因为他们确实血统驳杂。 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 一人一妖就在高远的虚空上展开了厮杀,下方的人们只能看见激烈的灵力波动参杂着无匹的剑芒。 蛟龙嘶吼,银色的血液滴落,白斩龙占据上风,助长了人族的士气。 散人们跃下城头,驻军也有一半的甲士被白曜带着落下,结阵迎击。在小型战役中人族还是会下场厮杀的,不会完全据城而守,以期扩大战果,提升士气。 阮夕让童七留下协防,随后也跳下了长城。手中青铜长戈带出雄浑火光,体内鸾鸟嘶鸣,火鸾身完全开启。 背后张开了硕大的火焰羽翼,落入战场中砸出了一个大坑,身边的妖族立刻就负伤了。这些在前方冲锋的妖族大多实力不强,仙台到铭道的水准。 他们这些散人基本修为都在合道境左右,所以主要的任务是在侧面穿插,减轻正面迎战的驻军的压力。 战事一触即发,很快就见了血,阮夕手中的青铜长戈大开大合,直取要害。 一拦一刺,蕴合天韵,威势磅礴,锋芒带起喷涌的滚烫血液。长戈带着一点金乌真火,身周的妖族触之非死即残。 一时间被他打开了一片真空地带,引得周围的散人暗暗叫好,不过妖族内也有许多合道境的强者,捉对找上了这些充当搅屎棍的散人开辟新战场。 阮夕被那断了一只角的蛮牛找上了,蛮牛披着血气,径直冲向独臂青年,沿路撞到不少妖族,令其倒在驻军的长枪前,它想在这软柿子身上把受的气撒了。 “傻大个,你可不要看我好好先生哦。” 阮夕调笑着送出一戈,将挡在他与蛮牛之间的最后一头妖族洞穿,带出的血喷洒到了蛮牛的脸上。 蛮牛被挑衅得怒吼,独角对着阮夕就一记冲锋。皮肤都变得血红,让阮夕不禁想起了狂战士皇甫李,老李可是个猛人啊…… 气息鼓动间撕裂妖族的尸体,沐浴血雨,手中青铜长戈去势不减,径直刺向蛮牛头颅。 火光炸开,阮夕被蛮牛的攻势震得虎口破裂,直往后退,当下神色一凛,不再托大。 合道境需要攀登天梯升境,这头蛮牛的实力已经爬过了合道境的第三重天梯。 实力称得上不俗,要不然也不会被那银血蛟龙族的族裔选为坐骑,要动真格了。 第42章 最佳助攻阮老爷 在空中稳住身形,在他和蛮牛的心中炸起了一道浑厚雷音,如有天罚。蛮牛身形一滞,竟被雷音压的喘息重重。 长戈如龙,一丈内天道气韵席卷,这一戈,如有天助。 体术观雷。 青铜长戈低鸣,裹挟着无匹的火光和天威直取蛮牛的巨首。 蛮牛被压制的只能仓促迎击,连恐惧的眼神都来不及出现,勉强扭过头颅用独角面对阮夕带来的锋芒。 如果能重来,他宁愿去正面战场冲锋。这是他最后的一个念头。 寒芒与火光亮过,雄壮的独角阻拦不下长戈。长角被削断,抛出一道弧线又落地,青铜长戈不作停顿,径直刺入蛮牛的后颈。 青铜长戈的锋刃深深插入蛮牛的躯体中,一股磅礴浩大的狂暴气息从阮夕体内升起,顺着手中的长戈涌入蛮牛的躯体中。 随后,一道冲天的火柱暴起。蛮牛的生机被火柱彻底扯断,化为了焦炭,阮夕沐浴着火焰重新出现在战场上,赤金色的火焰羽翼飘摇,青年毫发无损。 腰间悬挂的玉简再次轻轻闪烁,从阮夕下场参战开始就在记录着他的战功。 蛮牛的身死带来了一个可观的数字。 起码有数丈高的火柱极大的点燃了不远处军阵甲士们的士气,暴吼着嘹亮的口号。 有前排的持盾甲士被妖族扑倒,后排的甲士立刻补上位置,手中的长枪迅速递出,收割着进攻妖族的生命。 阮夕这里,是这次战役中的中层战场之中第一对分出生死的,但不会是最后一对。 阮夕轻轻喘息,手中的青铜长戈随意地插在地上,激起一片火浪,拦下奔涌向前的妖族军队。 身后的火翼重重一拍,腾空而起,手中虚握,召出火焰巨弓,这是阮老爷的老把式了。 他很喜欢这一招,因为,射出来的箭会很帅。 白曜的战场在军阵前方,手中长剑轨迹难测,身形频频变幻,杀力骇妖。 与他交战的妖族是一头巨大的飞禽,形似鹰雕。 鹰雕形妖族身上已经有了不少深浅不一的剑痕,妖血如雨喷洒,白曜的剑总能在他意料不到的刁钻角度袭来。 积攒了许久的灵力,终于爆发出一记凌厉的爪击,却在将要碰到白曜之时落空了。充满杀机的一剑出现在其身后,鹰雕形妖族的眼中闪过狡诈的光亮。 他凭借着妖族与生俱来的强悍肉体抵消巨大惯性,将庞大的身躯以极快的速度翻转,让开了这一剑。又将锋锐的羽翼斩向了白曜不设防的侧身。 突然,一道嘹亮的鸾鸟嘶鸣在不远处爆发,群妖皆是一阵心悸,那鹰雕形妖族眼中有些疑惑。 他们这次参战的妖族中最强的禽鸟类就是他了,难道还有高手?不管了,先砍了这个人族再回去结交一番。 想到这,疑惑的眼神立刻转为凶戾,却见白曜对其斩出的羽翼毫不在意,手中的长剑酝酿着灰白色的光晕。 鹰雕形妖族感觉身子轻了些,觉得少了些什么,是压力吗? 但是为什么他不怕我呢?这一翅膀扇过去他不得东一块西一块的啊? 哦,原来是我的翅膀没了。怎么会没的讷?!怎么身子也没了?! 鹰雕形妖族只觉得本就不太聪明的脑子不够用了,满腹的疑惑再也得不到解答了,白曜已经持剑俯冲直下,带走了他的大好头颅。 阮夕的炽焰箭矢刺穿了一只巨大的翅膀,将其与它的本体撕裂开,顺着余势砸入远方的战场中,砸死烧死一大片妖族。 阮夕长长吐出一口气,摇了摇手中的火焰长弓算是打招呼。白曜与他遥遥对望,点了点头,前者感激之余也有些惊讶。 中层战场的第二起击杀诞生。 随后阮夕也没有落地,瞄准了几个人族方面在厮杀中落入下风的战场,以嘴弯弓又射伤了几头合道境的妖族,散人们立刻配合他的箭矢反击,将小局势逆转。 流离在各大中型战场中的散人修士们注意到不断疾驰而过的炽焰箭矢,有机灵的已经开始振臂高呼求援。 战阵厮杀,面子不重要,命才重要。 而他的对手得到的,是阮老爷一发九成力道的火箭。 至于为什么是九成呢?因为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自己的灵力就是命,比什么都金贵。 也就是阮夕因为体内拥有一座小世界雏形,灵力储备远超同境的修士,才敢这样支援。 被阮夕这个标准的战场搅屎棍一搅和,人族的战损降了不少,不少散人即将命丧妖口时都被燃烧着掠过的箭矢救下。 饶是如此,仍是有不少散人和军阵前方的甲士倒下,再也见不到明天。 战争从不会因为某个人而改变走势,好在这场战役中人族凭借着守城工事和数量优势,仍然算得上处于上风。 都是有血有肉的生灵。妖族死得,人族也死得。 阮夕的炽焰箭矢最终只射出去了十数支,不是灵力告罄了,而是他被盯上了。 妖族军队后方冲出了一道银色的影子,撞翻不少身躯庞大的妖族,以绝对的速度带出了一道道残影。 一道刚猛霸道的拳影直取阮夕的面门,阮夕来不及招架顿时被轰的倒飞出去。 深深陷进荒漠战场中,激起一团烟雾,城头上的童七停下了轰向妖族的远程术法,死死的捏住拳头,远处的白曜也瞪大了双眼。 来妖停下了脚步,妖族强壮的体魄舒展开,伸了个懒腰。 “呵呵,人族?真是孱弱又可笑到生物。”他轻笑着摸了摸自己额头上蜿蜒狰狞的犄角,另一只粗壮的手臂轻拍着阮夕插在地面的青铜长戈,神情轻佻。 “好灵器啊……就是主人不太行。” 青铜长戈在他的爪掌中剧烈的颤动,有些不服这头银血蛟龙的掌握。 “银幕!滚回去,这里不需要你!” 上空的战团还在继续,一道嘶哑的怒喝传了下来,是先前那银血蛟龙族的王子。 也许是因为说话分了心,他又被白斩龙结结实实地削了一剑,洒下一片银色血液。 “哈哈哈,我的好五叔,顾好你自己吧,我也只是为了战功而已。” 银幕装作随意的样子扫视着散人们的战场,被他看着的散人无不压力大增,露出破绽,狼狈地被压入下风。 “我还没死呢。” 阮夕从烟雾中站起身来,轻轻拍着身上的尘土,神色阴沉。 有一层骨甲在刚才最后一刻自动激发,护住了他的头颅,此刻骨甲正缓缓退回到体内。 城头上的童七顿时松了口气,白曜也发令号召散人和甲士退回城头据城而守,他们在城头上的袍泽的掩护下迅速攀上城墙。 “阮夕,快上来!”白曜高声呼喊,准备开启真正的护城阵法展开防守战。 因为银幕不是一只妖来的,在他的身后远方,十几个高大的阴影正缓缓靠近,踩踏的巨大脚步声震慑心魄。 第43章 那我和你单挑 白曜有些焦急,对方这架势有些全面开战的意思,容不得不小心。 天空上的缠斗的一人一妖也分开来,银幕口中的好五叔现出本体,伴随着愤怒的低吼狼狈的遁回妖族后方,消失在人族方面的视野中。 疾驰中洒下一片晶莹银血。 白斩龙神色自若的落在墙头上,一手持剑,一手拎着一条巨大的尾尖。眼眸森冷的凝视着银幕的身后,无声警告着那远处十几个巨大的阴影。 看来在先前的斗将中他占尽了上风。 人族驻军高声呼喝,军旗猎猎。 阮夕没去回应白曜,死死的盯着银幕高大的身躯,“我听说,你们这些头脑简单的都崇尚个体勇武,那我和你单挑,你敢还是不敢?” 银幕眼眸微眯,嗤笑一声抬手止住妖族大军的攻势,他是银血蛟龙族的王子,身负非凡血统。 他自然有他的骄傲,修为也已迈过合道境的第三重天梯。 但同为三重天梯,那上位者的威势和一身实力绝非先前那头蛮牛那种低劣种族可比。 银幕感受着城墙上那股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片刻后开口道:“有何不敢?” 白曜皱眉想要劝阻,却被阮夕一句单挑给堵死了,只得无奈让驻军们停止远程掩护。 战场中常有双方单挑的情况出现,这种情况正式来说,就叫作斗将。有不成文的规定,任何一方有人插手都会被另一方集火围杀。 阮夕眼神森冷,一字一句的说:“如果你输了,你要跪着求我收你当坐骑。” 整片战场顿时寂静的落针可闻,妖族方面是觉得错愕和不敢置信。人族方面则是觉得他太狂了。 甚至有将领捂着额头苦笑着交代手下去准备棺材了。心想着,斗将而死怎么也能算得上烈士,该有的待遇还是要有的。 虽然有可能留不下尸身。 银幕短暂的错愕后是张狂的笑,这属于气极反笑了。 “哈哈哈哈,狂妄!” 银幕重重的轰出一拳,砸在插在地面的青铜长戈上,伴随着剧烈的金属颤鸣,整个妖如同高速疾驰的箭矢般冲向阮夕。 阮夕见此脸色更沉了几分,心念一动,体表附着上了一层致密的骨甲,关节处生长出了狰狞的骨刺。 深呼口气,吐出一片赤金色的火幕遮挡对手视线。 银幕在空中展开半妖化,身披银色鳞甲,犄角闪烁寒芒,粗壮的尾巴割裂虚空。银血蛟龙初现峥嵘。 他将眼眸闭上,埋头冲破了火幕,高温的炽焰未能伤他分毫,之后迅速睁眼寻找阮夕的身影。 充满兽性的眼眸快速转动,左右上方都没有。 “你装什么逼呢?” 话音刚起,身为妖族与生俱来的敏锐感知就令他鳞片炸起,一道锋锐的拳锋裹挟着天道气韵就从背后袭来。 来不及进行有效反击,银幕只得将背弓起以强悍肉身硬接这一拳。 拳锋正中银幕的后心,瞬息间银幕就挨了数道刚猛的拳击,银灰色的鳞片碎屑纷飞。 银幕被轰的坠向戮妖长城方向,在空中完成了转身,双臂架起护住面门抵挡阮夕接连不断的拳头。 阮夕的拳如天雷轰鸣,就像没有后摇一样,可以持续快速输出。独臂更胜双手,因为体术观雷的存在,可以使得他对力的掌控做到完美。 银幕顺着阮夕的拳力倒飞,脚在地上拖行卸力,带起一阵滚滚烟尘。 阮夕顺着银幕因为格挡而向外发力架起的双臂,借着对方的力向外拉开格挡架势,头颅猛的与其对撞。 这一记头撞用上了他十二分的力,把银幕都撞得有些眼花。 松开银幕的双臂,阮夕双腿一蹬踢在他的胸膛上,银幕直接就陷入了滚滚的烟尘中。 长城上,人族守军见之无不振奋,但高层将领并没有露出喜色,因为他们知道银幕绝不会这么轻易的败下来。 妖族方面更是面无表情,妖族最不怕的就是拼肉身,而银血蛟龙族的肉身强度更是在整个妖族中都排的上号。 且妖族最擅凭借肉身强度打持久战,一时落入下风并不能决定整个战局的走向。 只是一向肉体强悍的妖族在近身战中被人族压着打,传回后方对银幕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在他的角度,起码有数位实力不俗的兄弟在和他争夺族王的继承权。 阮夕没再追击,拔起插在地上的青铜长戈,细细感受着这件上三品灵器的轻快低鸣。 阮夕有些错愕和欣喜,它在表达喜悦的情绪。 这把青铜长戈与很多灵器都只是带个灵字不同。不像是人尽可主的戮灵剑等灵器,它是真的有灵。 他从得手到炼化,花费了整整一年的时间,而后也只是像一个冷漠的杀戮兵器一样,毫无情绪表达。 这还是因为,当时的武宋皇子赵柝只是在大修士的帮助下另类使其认主下的情况。 再加上阮夕动用了体内的小世界雏形来帮助炼化,否则阮夕绝对不能这么容易得到认可。 “真是够力啊,无毛猴子……” 脑中的思绪飘不远,银幕高大的身影已经拨开烟雾走出。他随意呸了一口带血的老痰,将体内的淤血排出。 雄壮的身躯上除了胸膛和背脊处的银鳞有些裂纹,而其他部位包括头颅则是毫无伤势。 阮夕正挥舞着手中的青铜长戈,感受着如臂使指的舒畅感,听到银幕嚣张的话语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阮夕紧贴着地面飞速掠近,手中长戈一展,锋芒毕露。身上的骨甲闪烁起氤氲光辉,对着银幕的所在就是一道横扫。 这一戈,走的是腰斩路线。 银幕怪异得狂笑着,爪掌的尺寸再度膨胀,利爪狰狞闪烁着银芒。双爪上下一合,牢牢的将长戈的锋芒控在爪中。 “你这也不行啊?” 阮夕一尝试就知道此寮力大,拼气力他是拼不过的。松开长戈,脚尖轻点地面借力跃起。 手中出现了一柄长剑,带着一点金乌真火砍向银幕粗壮的脖颈。 同时双腿曲起,两道狰狞的骨刺连带着膝撞攻向银幕胸膛。银幕并未慌乱,只是双掌握住宣泄着锋芒的青铜长戈,将其砸向远方。 同时低下头颅,用犄角抵挡这锋锐无匹的一剑。至于胸口?爱咋咋地吧,反正又破不了防。 银幕不使武器,信奉拳脚之间己身无敌,只是单纯的让阮夕用不了长兵器更易近身。 戮灵剑带着金乌真火的砍击只是在银幕的犄角上留下一条黑痕。膝击也如银幕料想的那样并未破防,只是扩大了些胸口处银鳞的裂纹。 银幕不再后退卸力,庞大雄壮的身躯只是屈了屈就回以一道老拳。 你刚才不是打得爽吗?本王子就让你看看,什么才是拳。 第44章 战平银幕 阮夕面对这轰向胸膛的巨拳神色不变,手中力道再度加重,以戮灵剑为杠杆,借着银幕的犄角将身躯位置拔高。 同时双腿屈起,一声惊雷在一人一妖的心底炸响。双膝在体术观雷的作用下抵消了上一回合的反向力,顶着狰狞的骨刺迎向巨拳。 一道脆响后阮夕被高高抛起,刚猛霸道的拳力透过骨甲,深深的打进了阮夕的体内。 同时骨刺在冲击中刺破了银幕的指间缝隙处,阮夕及时得补上了一道金乌真火透骨甲而出,迅速烧断了银幕的手掌筋络。 银幕脸色很难看,这只拳头暂时是废了。 但阮夕也不好受,因为调动那一道金乌真火,瞬间消耗的大额灵力让脸色有些苍白。同时巨大的冲击力令膝骨和股骨都骨折了,剧烈的疼痛没有让他慌了神。 体内方正的仙台疯狂转动,连绵灵力顺着经脉灌入骨骼间的缝隙,暂时将骨头的位置固定住,不至于失去行动能力。 丹药如同不要钱一般往嘴里倒,疗伤的、恢复灵力的。 将戮灵剑收入储物袋中,单手迅速变换着印诀,一道火红的残影从天边掠来,而后重重的砸在正向上暴冲的银幕身上,将其拍下地面。 旁人都看不清楚,唯有白斩龙眼中闪烁着欣赏。 他看清楚了,那是一道火红的圆日,他也认出了这道攻杀术法。 这道攻杀术法为啼阳所创,名为日镇印,主镇压。 这也是阮夕第一次在实战中使出这招,心里没底不敢托大。再次单手握剑,但不再是戮灵剑,而是已经黯淡的金乌羽剑。 银幕被日镇印拍下地面,圆日分化成一道道赤红符文遍布他雄壮的上半身,只得略微挣扎。 他的周围燃起一片火海,有鸾鸟在其中浴火重生,向着阮夕啼鸣飞舞。 赤金火焰冲天而起,为阮夕披上火焰王袍。 虚空下,渺小的独臂身影被火光包裹壮大,火焰扭曲间露出的晶莹骨甲增添了几分诡异狰狞的味道。 火海炙烤着银幕的身躯,他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大,日镇印快要压不住他了。 阮夕斜提着金乌羽剑,火焰王袍飘摇,头顶凝聚出一顶炽焰冠冕。 骨甲下的眼眸紧闭,透出骨甲的声音不大,沉闷沙哑而极富威严。 “火王!” 火焰鸾鸟伴随阮夕的身影落下,嘶鸣着融入手中的金乌羽剑中,黯淡的羽剑亮起淡金光晕,这一剑直指地面的银幕头颅。 在剑光落下前,银幕挣脱日镇印的镇压,眼眸闪烁疯狂,口中阵阵龙吟高亢。 侧身将右方身体让出,只是用受伤的右臂护住咽喉要害。完好的左手轰出一道亮银色的蛟龙虚影。 战场被一人一妖狂猛的交手余波掀起滚滚烟雾,他们之间的地面甚至已经严重塌陷。 城墙上的散人和甲士都咽了口口水,童七也焦急的望着那团烟雾,简直称得上望眼欲穿。 至于妖族方面则是无所吊谓,王子什么的,要是死了让那老龙王再多生几只就好了,总会有天赋不错的。 那些屹立在大军后方的巨大阴影对了眼神,眼中酝酿着狠戾。 若是这银幕死了也无妨,正好借此为机会与人族全面开战。银幕的身份和地位都够了,而且这种境界的妖族天才,他们并不缺。 战场中心,人与妖的视线焦点,烟雾渐渐散去。 银幕质疑了,迷茫了,甚至还带点无助和挫败。 一高一矮的一人一妖,身形差距大得离谱。在最后的关头,银幕释放了全部的肉身力量,身高已到一丈。 壮硕的躯体遍布膨胀狰狞的肌肉组织,银灰色的鳞片重重叠起,这就是银幕保证灵活性和近身战力下最强的状态了。 可这些在往日给了他无尽的安全感的厚重鳞甲与肌肉组织,在此刻也无法庇护他。 燃烧着金色火焰的锋锐羽剑透体而出,炙烤着银幕的血肉,蒸发着银色的血液。 阮夕这一剑火王,将银幕的右小臂连带着胸膛下的肺叶贯穿,一剑四洞。 而银幕轰出自己本体虚影的一拳结结实实的在阮夕的右胸上炸响,在挨打之前阮夕刻意将骨甲加厚了,晶莹骨甲无损。 紧张得观战的人族驻军再度松了口气,同时心情激动。那可是银血蛟龙族的王子啊,我们人族的天骄竟能越境将其打杀! 燃烧着微弱赤金火焰的骨甲面具遮掩着阮夕的神色,心念一动,手中的羽剑金乌真火再盛,银幕的血肉散发出一阵香味,飘的很远。 远到城头上的人族驻军都闻得到,有好吃者耸动着鼻翼,眉头紧皱着,嗯……十二成熟! 银幕巨大的竖瞳中倒映着身披炽焰王袍的年轻君王,他不知道的是,这个男人的这一剑,他会用余生来铭记。 阮夕轻轻拔出金乌羽剑,带着金乌真火的剑刃轻轻拍了拍银幕的脸颊,留下焦黑的印记。 “我现在是铭道圆满,我知道你还有手段来不及使出来。这次算平手,等我合道,我让你心服口服地做我的坐骑。” 银幕闻言无力地垂下头颅,他确实还有些存在于血脉传承中的拼命杀招来不及用出,但阮夕确实连合道都不是啊。 他甚至无法打破阮夕的那身骨甲,妖族的妖少些花花肠子,不会想那么多借口去安慰自己。 输了就是输了,他阮夕能用出来的就是他自己的,没有什么外力可言。 他不知道,实际上阮夕连铭道都不是,从境界上看,他只是一个小小小仙台境圆满而已。 阮夕随手挽了个潇洒的剑花,将金乌羽剑收回储物袋中,轻轻跃上呆愣在原地的银幕的肩头。 面向妖族大军的方向扫视了一圈,眼眸森冷,手一招,将不知被扔到哪个犄角旮旯的青铜长戈召回。 随后转身,双腿猛的发力一蹬,银幕被突如其来的力道蹬了个踉跄。阮夕的身体顺势高高飞起,又在城墙上借力数次,潇洒的回到城头上。 留给妖族大军一个飘逸背影。 妖族大军后方吹起沉闷的号角,一般来说进攻方斗将失败后都会退兵,这声号角的含义就在于此。 银幕无力得倒下,妖族里冲出几个身躯强壮的妖族将他扛起带回妖族驻扎的军营中,眼神中流露着嫌弃和鄙夷。 妖族尚武,追崇个体勇猛,向往无往不利的强者和百战百胜的赢家,今日的银幕属于是失了民心。 银幕的竖瞳只是无神的睁着,往日那个放浪张狂不可一世的银血蛟龙族王子,轻轻的碎了。 第45章 重伤 戮妖长城上,将领和甲士们无不眼神狂热地注视着阮夕,高喝着威武,用力的向下顿砸着手中的长枪。 散人们皆是目露敬仰,微微弯腰以示尊重。有不少散人是在阮夕的炽焰箭矢驰援之下才得以保命的 人们在心中盘算着,或许在不久后,这将会是一个无比年轻的合道境。更是在现在,就已经凭借铭道圆满的修为战胜了迈过合道境三重天梯的银幕。 阮夕拄着青铜长戈,仰头望着猎猎飘扬的军旗,久久不语。身上的晶莹骨甲缓缓蠕动,退回体内。 童七兴奋的迎上来,白曜也一反平日里高冷的模样,挤出别扭的笑容上前道贺,远处的白斩龙却眉头微皱。 阮夕的气息,不太对劲。 骨甲自主收起,露出了一张苍白到极点的脸庞。阮夕双眼紧闭,嘴巴正不断往外流血,往下看,右胸呈现出诡异的塌陷。 不等童七惊呼出声,他握着青铜长戈的独臂无力垂下,独臂青年径直栽倒在地。 其实他和银幕之间是真的平手。 他的磅礴灵力在日镇印和火王两式中基本消耗一空,毕竟小世界到底还是尚未成型,蓝条有限。 他后面的一切举动话语都是在诈银幕,银幕的那一拳虽然被骨甲挡下,但恐怖的冲击力还是打进了阮夕体内。 他的右胸骨已经粉碎,肋骨也断了许多根,断裂的经脉更是无数。他的伤势甚至比银幕还要重。 本身双腿的股骨已经骨折了,他强撑着跃上长城就已是极限,在他拄着青铜长戈站定的那一刻就已经陷入了昏迷。 最后一丝灵力的流散让这副千疮百孔的残破身躯再也坚持不住。 不等童七接住阮夕,白斩龙身子一晃就将阮夕拎在手中,极速冲向城池中自己的小宅。 …… 阮夕为什么拼得如此重伤也要挫下银幕呢? 他认为,主要的原因有两点。 一,当然是为了报那一拳的仇了,少年人谁不要面子。何况那一拳打的是双重伤害,面子里子都疼。 挨了那一拳他感觉头骨都有点裂了。还好有那晶莹骨甲在关键时刻自行护主。 有些脑壳疼。 至于二则是为人族打的。他相信这一战将会给人族带来高涨的士气提升。二十岁,越大境败敌。 三则是为了验证自身这三年来的所学,蹲三年牢他也是今非昔比了。 至于为什么伤的这么重,是因为他有两张底牌不能用或者是来不及用。 前者是小世界雏形的威压,这张底牌必须要藏好,匹夫有罪,怀璧其罪。更何况这是他对待未来变数的最大底牌,不可轻动,最起码不是现在。 偌大的戮妖长城肯定有识货的,阮年当初苦心遮掩也是防的识货的人。 而第二张底牌则是他目前杀力最强的一式攻杀术法。也是他坐了三年牢练的最久的一招,需要时间铺垫,来不及用。 同时他存了些和银幕硬刚的心思,对战中更偏向近身厮杀,也可以说是自大。 还好,伤重不致死,也不影响长远根基。 至于最后那一剑火王,是他自创的。三年牢狱他调来了很多适合他的火修术法,触类旁通,再融合了自己最熟悉的火鸾身,有了这一剑。 杀力不俗,对自身身体机能的提升也很可观,最主要的一点,这招很帅。 …… 阮夕平躺在一张简陋的床上,面色红润,全身扎满了手臂长的银针,胸膛缠了白布。 皮肤下有晶莹的光晕流转,阮夕已经得知,那根手臂骨其实来源于人族出走的一支。 具体族群他不清楚,但是这根手臂骨有个特别的名字。 止仙骨。 这套骨最强悍的特性就是硬,号称在仙鬼的手下也可以坚韧不退,令仙止步,让鬼回转。 这是阮年的说法,具体强度不得而知,现在止仙骨融入阮夕对身体中,最显着的变化就是他本身的骨头硬了很多。 同时也可以将止仙骨外放,用以对敌或者防护自身,先前阮夕的那身骨甲就是这么来的。 而且它在感应到危险的时候也会自动护主,称得上是一个全方位的外挂。 离开金乌神墟,结束久违的一梦。 青年悠悠醒转,怎么眼皮有点重?还行,问题不大。良久后才成功睁开眼睛。 看着陌生的环境,感受着陌生的身体,有些失神。 感觉全身的知觉都被剥夺了,神识略微外放,知道自己还在戮妖关内,身边静静躺着一柄青铜长戈,提起一些的心也放下了。 小宅外的院子里,童七仍在守候着,感知到屋内的异动顿时起身入内。 “公子你醒啦?我们现在在白总兵的家里,你现在还不能动。” “感觉没事吧?有事眨眨眼……” 阮夕无语的翻了个白眼,现在全身灵力几近枯竭,而且全身都不能动弹,睁眼和释放神识已是极限。 他也不太清楚自己的身体是个什么情况,但是看童七的神情应该是还好。 童七观察了片刻就出去叫人了,至于他口中的白总兵是谁,阮夕心中已经有了些猜测。 …… 失落星海中,妖族军营大后方,一颗残破的巨大死星之上。 失落星海其实是人族单方面的说法,这片广阔的域界在妖族被称为英坟战场。 意为以这偌大的人族天域残骸,作为为妖族世仇流血的英灵栖息的坟地,同时又是后来者的战场。 人族与妖族争斗了数千万年,这份沉淀的血仇,从两族的第一位主宰之间就存在了。 无法调解,无可妥协,唯死战而已。 银幕的右胸缠绕着厚重的绷带,脚步低沉,缓缓走到一座大殿外。憔悴的面容向着地面,似乎没有勇气去开那一道紧闭的门。 门内是妖族的十七王,银血蛟龙族的族王,也是他的父亲,也是他内心中最恐惧的妖。 “进来吧,你都敢丢这么大的脸了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沉闷苍老的声音从大殿中传出,听不出声音主人的情绪。 银幕深吸口气,拉开了殿门,古朴的大殿内光线昏暗,只有几盏烛火摇曳着,默默燃烧自己。 银幕关上门后望向大殿中央,一个头生犄角的老者将身体随意摆放在王座上,神情讥讽。 “儿臣不孝,让父王丢脸了。” 银幕单膝跪地,双手摊开向前。这是妖族的礼,意为低位者将全部献给高位者,同时奉上最崇高的敬意。 “呵呵,我的好儿子,为父可是一直都以你为骄傲的啊……” 老龙王神情和蔼,一副爱护亲子的好父亲形象。跪在地上的银幕原本就不敢抬头,听到这句话更不敢了。 高大的身躯将头埋得低低的,极尽卑微。 “对不起父王,请再给儿臣一个机会,拼了命也要报了此仇,重整我银血蛟龙族的威严。” 像是想到了什么,这尊铁塔般的雄壮男儿肩头压抑不住地轻轻颤抖。 第46章 祖血者 王座上的老龙王扶着王座的扶手站起身子,宽阔的背因为数千年光阴的洗礼有些佝偻,但是仍然看得出几分年轻时的威武模样。 老龙王背着手慢慢走下王座,没有回应银幕的誓言,明明轻缓的脚步,在银幕的耳边却犹如惊雷。 银幕低埋的脸因惊恐而苍白,死死咬住嘴唇。 他知道,这些都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宁静酝酿的越久,那由老龙王掌管的风雨就越骇人。 果不其然,一股巨力砸在银幕的脸上,银幕被一个大嘴巴子扇得重重砸在禁闭的殿门上。 事实证明,无论是人还是妖,随手关门都是一桩美德,起码在这个时候,能稍微保住银幕那本就已经不多的脸面。 银幕重重咳出一口鲜血,掉在地上后来不及将嘴角的血迹擦拭,快步走回自己父王的身前,继续跪下行礼。 而后又有两道势大力沉的巴掌声响起,紧随其后的是银幕先后两下再次砸在大殿门上。 然后是咳血,快步靠近,跪下。 两父子全程没有交流,只有发泄着愤怒的王与逆来顺受的臣。 在门外听着动静的护卫都不禁发笑,却又不敢笑出声来。 三巴掌后,银幕面如金纸,口中银色的鲜血混着唾液不要钱似的往外流。 这场面要是放在外面那些比人还精的拍卖行掌柜眼中,那就是妥妥的银血蛟龙族精血和龙涎香的混合物。 三巴掌过后,老龙王的气也消了,至少从表面上来看是这样。心疼的抚摸着银幕血肉模糊的脸庞,小心的擦拭着嘴角的鲜血和涎水。 完了之后,脸色慈祥,语重心长的摸着银幕的头颅。“幕儿啊,你和我别的孩子是不一样的,这么多孩子中,我最爱的始终是你。” “这么多年来,我始终关注着你。希望你强大,盼你能接我衣钵,带着银血蛟龙族坐上更高的王位。” “我对你严厉,只是希望我将来大行之后你可以有实力接手我的位置,将这些我没做好的做下去……” “接下来,我会解封并且公开你的祖血,你呢,就回祖地接受传承。然后出来给我把这个仇报了,这事情也就算过去了,我就开始着手给你铺垫,好继承族王……” 妖族近万年为了大加繁殖后裔,虽说混血种的情况终究还是少数,但妖族本就民风开放,一个男妖拥有三妻四妾的更是常态。 一个天赋优秀的雄性为了繁殖后代和一个天赋平平的雌性结合更是不在少数。 所以造就了一个情况,从大体上看,妖族顶尖种子的占比是比万年前少很多的。 但是那是在下面的大基数的前提下,经过这万年的发展,妖族现如今妖口已经翻了好几番。 银幕属于是在出生时就被发现,体内潜藏着源自远古祖先的精纯血脉的幸运儿,妖族内部称这种个体为祖血者。 祖血者,近乎完美的结合了祖先的优点和现代妖族不断优化基因的结果,这种存在很少,基本一出世就是妖族顶尖的种子。 而这份消息一直被老龙王封锁,潜藏的血脉也被其封印。 “好了,回去养伤吧,伤好了回来找我。” “谢父王。” 久久无言的银幕重重的磕了个头,站起身子挤出一个牵强的笑容,弓着腰退到大殿门口才转身开门离去。 幽暗虚空下,远去的龙种心头阴云密布,背影高耸,只留下极力压抑着咳血的闷哼。 …… 戮妖长城内,白斩龙的宅院。 本就不大的小屋,站着好几个人显得愈发拥挤。 “小曜,童七,你们先出去吧,黄医做事需要清净。” 白斩龙望着百无聊赖的侄子和眼巴巴的童七,忍不住开口赶人。 二人只好无奈退出小屋,气氛又重新变得死寂。 屋内,白斩龙早已褪下威武的战甲,身着朴素长袍,就像一个亲和到邻家大叔,一点都看不出数日前在城墙上坐镇战场的威严模样。 一个鹤发童颜的老翁正在替躺在床上的阮夕把脉,他望着阮夕的眼神有些怪异和疑惑。 良久,手一抬,将阮夕身上插着手臂长的银针逐一取下,又点了身上的几个穴位。 阮夕觉得全身上下一松一紧,知觉全回来了。忍不住撑起身子,触痛到右胸的伤势。 好很多了,远没有刚开始时的严重,骨骼已经拼好,快速愈合。 “小子,你这自愈能力强的有点不像人了。我本来合计着,你起码要十天半个月才能醒来的。” 黄医浑浊的眼睛此刻泛着炯炯精光,有些不可置信的掐着阮夕的手腕,还在把脉确认自己所见。 阮夕被看得心底有些发毛,“咳咳,老先生,小子有幸得到过一桩特殊灵药,强化过肉体,比一般的人族强很多。” “嗯,我看着也是这样……”黄医目光复杂的收回手臂,转身向立在一旁的白斩龙说道:“白总兵,既然他醒了那老朽就先回去了,回头我着人送个方子来给他养身子。” 白斩龙不置可否得点了点头,顺势送走黄医,阮夕也摸索着下床走到门口目送,主要是还没好利索,说话都有些费劲。 还好没有流口水…… …… 小屋内,白斩龙和阮夕相对而坐,白曜打横作陪。童七侯在阮夕身后,狭小的房间再度变得拥挤。 白曜低着头给几人斟茶,连站着的童七都有份。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阮夕举起茶杯开口道:“多谢将军收留,替小子治伤,小子今日以茶代酒敬总兵大人一杯。” 白斩龙被逗笑了,“嘿,你小子挖苦我没酒是吧?黄医说了,你这伤要静养。” “哪里哪里,怎敢……” “好了,我和小曜不一样,从小在这边关长大,不喜欢这些文邹邹的,真要想报答我,将来大成后,多斩大妖。” “一定一定……”阮夕收起笑容,正色着点头,将杯中的半杯茶水一饮而尽。 白曜有些话压在心里实在是憋不住了,不敢去看自家的族叔,挣扎着开口道:“阮夕,你这一战反响很大,一些军队高层注意到了我们这些低境界的天骄……” 白曜话还没说完,就捱了白斩龙一个弹指,光洁的额头顿时起了一个包。 白曜不敢说话了,捂着包眼观鼻鼻观心。 “你小子,你都说了我说啥……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呢,老实了吧?” 白曜顿时点头如捣蒜。 阮夕有些好笑又不好笑出声,白斩龙收拾完了白曜,转头对着阮夕微笑,笑的阮夕有些心里发毛。 生怕他也捱一弹指。 “小事,就是上面想给你们这些低境的修士集中起来,单开一营,好生磨砺,以对抗将来的大世……不过现在还在商议呢,没确定的事说它干嘛,来,喝茶。” 白斩龙笑着给几人斟茶,阮夕悬着的心也放下了,和童七一起诚惶诚恐得递上茶杯。 第47章 狠狠消费 茶过三轮,阮夕起身请辞,毕竟四个人窝在一个小房子里也不是个事。 白曜将他送到宅院外,伸手指了个方向。“那条巷子最尽头的宅院是你的,上头特批的你住着就行,我的宅子在隔壁。” 说完就转身回屋内去了,阮夕想着可能人家叔侄俩还有事聊吧。 “公子,要扶吗?”童七在身后拎着青铜长戈亦步亦趋。长戈有灵,应该是有些抗拒,此刻正在他的手中不断嗡鸣挣扎。 阮夕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站住身子伸出手,“戈给我,它认主的,你这样拿着它不高兴。” “哎,”童七一个没站稳差点撞上前面的阮夕,恰好戈头正对着阮夕。也就是青铜长戈挣扎的力道还算小,好悬没给阮夕捅个对穿。 接过青铜长戈,阮夕恶狠狠得瞪了它一眼,它全然不在意,自顾自的低吟着欢快的金属颤鸣。 “你啊,真是要成精了……”拄着青铜长戈让其暂代拐杖一职,敷衍着碎碎念的童七,很快就走到了自己的宅子前。 在门上的禁制阵法刷过了记录军功的玉简就可以进门了。 简单收拾了房间,二人正式入住。 房间内,童七攥着一堆玉简喃喃着要修阵道,要另类踏出一条路来,阮夕也不懂啊,只听着他念叨着什么:若以我身成阵,绝地通天…… 他觉得有点魔怔了。 当下经脉不畅,他也不能恢复灵力,只能等融入在体内的止仙骨兢兢业业地卖力干活,替他修复破碎的肉身。 他想着是不是应该把止仙骨抽出来,拷打一下,给两鞭子什么的……不知道会不会老实点。 想了想他也是觉得自己有点魔怔了,趁着无聊,做起了单臂俯卧撑,简单热身后又打起了拳。 按照当年在小山村中阮年的说法,这套拳法可以养生修力,阮夕也不指望靠着这拳谱提升战力,权当促进血液循环加速伤愈了。 在近身战方面他目前已经是颇有手段了。与银幕一战后,体术观雷真正地有所成就。单凭这篇传自白龙的体术,他已经可以自傲一句近战幻神了。 打完两轮拳,阮夕拎起一旁的青铜长戈,开始练基础的长兵器招式。在这一战后,他觉得在战场上,还是长兵器吃香。 在战前,许多散人都会吹嘘自己使剑用刀多么通神,说什么单刀破枪、双剑破戟只需多少招…… 但真到了妖族兵临城下的时候,绝大多数的散人都会从储物袋里掏出长兵器。 无他,唯从心尔。 大多长兵器的技巧都是共通的,无非拦、挑、刺等等。而因为是戈,有侧刃,所以衍生出多一招,利用侧刃划砍。 他现在练的就是这些基础招式,因为暂时用不了灵力,只能靠纯粹的肉身力量拿起这少说也有千八百斤的上三品灵器,所以也算是进一步磨练肉体了。 每一个动作连着练一千次,就是虚空陨铁打的身躯也要金属疲劳了。 阮夕已经全身冒着热腾腾的蒸气,汗水淋漓,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随手将青铜长戈插在地上,席地而坐拿出记录军功的玉简,看了一下自己的军功。 还好,快到一万了。 阮夕也不太清楚记录军功的细则,只模糊记得他在战场上大概杀了什么。 一头合道境三重天梯的大蛮牛,还有十几头仙台到铭道不等的各类妖族,连小妖都算不上。 还助攻各大散人战团杀了十几头合道境的小妖,最后明面上战胜了银血蛟龙族的王子银幕。 在这城池内,一间宅子最少也要五百军功点才能租一个月,目的是激励散人积极参战杀妖。 至于驻军,是有自己的军营的。和战友同吃同住,没有军功点的要求。但要和战友平分战果,积攒军功点也会慢很多。 玉简内还有修炼心法和攻杀术法之类的可以用军功点消费。还有些阵旗、灵器的傍身武器,丹药、符箓之类的消耗品也是有的。 总结一句话就是,只要有军功,什么都会有。 所以这也是阮夕不进入正式驻军部队的原因,真要想用军功点换点什么了,怕是根本不够用。 阮夕挑了一套看着还不错的戈法,其中有记录长戈发力的方式技巧,还有三式配套的攻杀术法。 还给自己买了些养伤的灵药和在战场上快速恢复战力的丹药。 近万的军功基本消耗一空,交代了送货上门后,从储物袋取出先前在玄森秘境卖人情得来的火红莲花。 三年在监牢内苦修,莲子已经基本消耗完了,此时莲蓬里还有最后一颗莲子。阮夕也绝了将其栽培的念头,整个莲花囫囵吞入腹中。 先前的想法还是太理想化了,他对这株灵药已经有些了抗药性。 现在他的境界虽然没怎么提升,但身体对灵力质量和数量的需求却远超从前。 既然这株莲花已经不太够用了,就让它尽最后的使命吧。 感受着温热的药力疏通着自己的残破经脉,阮夕就这么坐在地上杵着脸等守军府的人送货上门。 不多时,守军府的人就来敲门了。“阮夕,你好。我是守军府送货的,劳烦开下门。” 来人声线温婉动听,应该是个长相甜美的年轻女子,阮夕这么想着就走去开门了。 来人始料未及的有些反差。女子五官英气,在眉宇间却又有些媚感,整体来看又很好看,称得上一句花容月貌。 她穿着一袭大红旗袍,曲线玲珑的身段将妩媚的气质衬托的愈发完美。 “你好阮夕,这个储物袋内是你这次购买的术法和物资,我是无权查看的,你可以核验一下。另一个储物袋是黄医开的药,正好我顺路就一起带过来了~” 女子手里拎着两个储物袋,仪态大方,说完话还顺势抛了个媚眼。 阮夕顿时有些头疼,伸手接过两个储物袋,两手相交间那女子还顺势轻轻摸了一下阮夕的手。 “谢谢姑娘,慢走不送。”阮夕随手将储物袋揣在怀里就要作势关门。 “公子不想知道一下小女子的姓名吗?” 那女子有些羞恼,也不去阻拦正在关上的院门。 “下次能再见的话就再说吧。”院门已经关起,阮夕在小院里高声说着,也不管那女子有没有听见。 毕竟这套宅院的禁制是有隔音作用的,门一关上禁制就会开启。 “真是的,也不说请人家喝杯茶什么的……”女子在门外是听见那句话了,负气地跺了跺脚后转身离去。 第48章 喝庆功酒不喝? 阮夕看着屋内愈发魔怔的童七,摇了摇头,随手掏了个锅出来就自己生火熬药了。 一边熬着药还一边看着新得的攻杀术法。 开风戈,这是这套戈法的名字,看名字就是走的一往无前的路数,比较契合阮夕的厮杀路数。 寻常的攻杀术法从低到高以修行境界命名。体术观雷不在此列,侧重感悟,真要论的话应该算是大成的道神级术法。 先前皇甫夜行随手给的火鸾身就属于仙台境,现在已经修到头了,对阮夕战力提升得很有限。 镇日印是啼阳在合道时所创,但因为是自创,所以前路尽头由开创者的修为决定。 阮夕以目前的修为也修成了,但距离发挥全部威势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这也是先前他用出来消耗极大的原因。 因为阮夕目前境界不明,自创的火王姑且算作仙台境圆满的术法,但阮夕的前路无疑是漫长的。这一式也会随着他破境而成长。 他自创出这一式不只是因为自身攻杀手段有些匮乏的原因,更多的是暗地里和便宜师尊啼阳较劲。 开风戈是人族一位大能火修所创,那大能天资也属绝顶,与啼阳一样是在合道境时将这套戈法完善。 所以阮夕挑中这套戈法也算是契合自身,同时他合道在即,摸到了这套戈法的门槛。 开风戈分两部分,第一部分就是基础的运兵招式,细讲了发力的点和每一招适用的场景,算是基础连招。 这些阮夕已经颇有心得,细细研读后发现了更多不足,心中对这位前辈也是钦佩非常。 见字如面,这玉简里的神念字迹是他亲手书写而后被后人拓印的,从锋利的笔锋和字序相当的文书可以看得出:这位前辈是一个很正气的人,同时行事风格直来直往,锋芒毕露。 细小处的详细注释也可以看得出他的热心肠,颇有为人武师之风。 确实是给阮夕这个半吊子改用戈的修士捡到宝了。 第二部分则是连带的三式配套的用戈攻杀术法,每一式修成的难度循序渐进,杀力不俗。 阮夕大致看了一下,目前他也只是能勉强修出第一式,因为这式就是那位大能合道时所创。 后来的两式是更往后的事情了。 这第一式,就和总篇同名,开风戈。 阮夕不急着去琢磨这一式,放缓地上药罐的火势。而后拾起青铜长戈,遵循着开风戈前半部分的手札笔记开始打磨自己的基础。 一套戈法走完,阮夕觉得自己的出戈顺畅了许多,本身存在的小问题经过大能留下的注释也改的七七八八。 他真心感谢这位负责任的大能,当真是为人师表的模范人物。 顺着心中这一口气,再循着戈法演练了几十遍,阮夕不由得有些脱力。 将青铜长戈放下,打磨基础到此算是告一段落。 恰好药也熬得差不多了,这罐药喝下去顺着药力就可以彻底疏通体内的伤势,他的修为也可以回来了。 阮夕本着重新做老爷的心思,也不顾药汤滚烫,吨吨吨得举起药罐喝下去了。 而后席地而坐,开始冲开体内淤积的杂症。 小世界雏形干涸已久,如同一块久旱的龟裂田地,在阮夕的引导下开始疯狂吸收天地外游离的灵力。 为了动静小些,同时这些游离的灵力数量有限,阮夕洒出一片灵石小山,供自己修炼。 金乌赞美熟人杨道明。 小宅院的禁制还是遮掩不了这浩大的动静,凡人是没什么感觉的,可是这里找不到半个凡人。 在整个城池上万修士的眼中,阮夕这小宅的上空,出现了一个灵力漩涡,浩大的声势覆压数丈虚空。 隔壁的白曜坐不住了,差点以为自家隔壁有什么遗宝出世,跃上墙头才发现是阮老爷在破障修炼。 不远处同样腾空而起的白斩龙咳嗽了一声,打散了那些观望的惊疑目光。走到近前,也不由得为阮夕的这番动静暗暗欣慰。 堂堂一位守军总兵就这么坐在阮夕的院子前为他护法了。 阮夕心中一动,有所感知,此刻也是有些感动。同时也俊脸一黑,童七这小子现在才被惊醒,正嗷嗷地叫唤着世界末日呢。 童七忙活了半天一抬头发现天上就像酝酿着什么杀招一般。视线前方还被灵石小山挡着,看不见自家公子,也怪不得人家惊慌。 阮夕百忙之中抽空隔空给了他一弹指才老实下来,捂着头不敢吱声。 体内经脉的疏通很顺利,灵石小山溢出的滚滚灵力被抽离,涌入替代气海的小世界雏形中。方方正正的仙台久违的开始工作,滴溜溜的转着。 阮夕感觉隐隐间自己的状态前所未有的好,甚至已经有些要合道的迹象。 不过被他压下来了,不然这滚滚天雷就这么劈下来,人应该是没什么事,就是没地方住了。 阮老爷现在是一穷二白,可没军功赔给守军府。 赔一间宅子还不止,附近的这一圈都得被殃及池鱼。 阮夕无语地甩去自己这一堆杂念,长长吸入一口气,将头顶的漩涡吸入腹中。挥手震散身前这些已经化为凡石的灵石废渣。 站起身子,口中爆出一道清亮长啸,如同稚嫩的金乌啼鸣。 长啸直接穿透了隔音禁制,白斩龙手一招,将这死动静牢牢的禁锢在这方寸之间,没让它响彻整个不大的城池。 白斩龙在门外没好气地高声道:“小子,快收了神通吧,要不是看你长得还像人,那些闭关的老前辈们都要出来刷外快了。” 阮夕不好意思得挠了挠头,走上前亲自为白斩龙开门,这都是人情世故啊。 “白将军请进,小子有好茶奉上。”阮夕嬉笑着掩饰刚才的尴尬。 实际上他哪有什么好茶,他本身不好此道,喝茶不过是在倒悬海内的附庸风雅罢了。 “得了吧你,喝屁茶,喝酒!我看你也好利索了,这可是上好的烧刀子,补上前几天的庆功宴。” 白斩龙笑骂着从储物袋里拎出一坛酒,掀开泥封嗅着酒香一阵陶醉。 阮夕连忙搬出桌子招待客人,寻思着这总兵大人还挺热情,待人没什么架子,没有世家子出身的骄狂,不赖。 反正此刻隔音禁制也破了,阮夕也干脆高声叫唤着隔壁的白曜过来喝酒。“白哥,喝庆功酒不喝?” 第49章 开风戈 到最后,狭小的屋内,四人就这么围着小桌闲聊着,没有一丝小成修行者的仪态。 都没有人运转灵力消化酒精,前后三坛酒下来几人多少都有些面红。童七酒量最差,已经躺在地上大舌头说梦话了。 随着最后一碗酒落肚,白斩龙叔侄俩起身告别。阮夕将他们送出门外后长出一口气,望着自主关上的院门,淡淡的笑容愈发灿烂。 修长身躯就这么立在院子中,微风轻轻吹过面庞,吐出一口酒气,灵力涌动下面色恢复如初。 伸手招来青铜长戈,脑海中回想着开风戈的路数和第一式术法的灵力运转方式。 身上渐渐沐浴上了一层火光,微弱的火苗在跳动。霎那间心中有狂风起,狂风同时被映照在身边,又被死死的压抑在小院中。 风助火势,风愈燥热。披着火焰的袍子被狂风吹得鼓胀。身后屋内熟睡的童七都被热的出了一身汗,正皱着眉无意识的擦拭汗水。 阮老爷无暇去敲打他的道童,左手紧握着的青铜长戈动了,循着开风戈前篇的基础连招行进。 一开始长戈动的很慢,阮夕在找感觉,在不断纠错。 修道无甲子,随着时间流逝,阮夕手中的戈走势渐狂,如同那狂风一般愈演愈烈,大开大合的锋芒刺破虚空。 一直顺着这种骄狂的行戈路线快速出戈,或横扫、或直刺、或圈拦。到最后,只看得见身前有一片密不透风的残影。 阮夕清楚,这一式开风,成了。 随着心念亮起,青铜长戈刺破残影径直插入虚空的破碎处。其中的光景威势无人得知。 阮夕这才从这入神的深度修炼中醒来,后知后觉地为自己先前的顿悟感到高兴。 身躯的疲惫和体内灵力的空虚也随之而来,阮夕就这么拄着青铜长戈闭上了双眼。 随着肌肉的骤然放松,阮夕径直栽倒在地,鼾声随之响起。这时距离那顿庆功酒已经经过了一天一夜,整整十二个时辰。 阮夕鼾声刚起,屋内的童七就揉着眼睛醒来了。修士平时的修炼是可以暂时压制灵魂和肉体上的疲惫的。 相对的,一个修士如果真的像个凡人一样去睡个囫囵觉,是要睡上许久的。就比如童七,在如此极端的环境下还是睡足了十二个时辰。 童七望着瘫倒在地的阮老爷,差点惊呼出声,看着凌乱微焦的地面和阮夕紧握着的青铜长戈才回过神来。 轻轻背起熟睡的阮夕,连同青铜长戈一起放在床上,整理了一番狼藉的小院后,就这么随意地坐在门槛上。 然后继续沉浸在阵图玉简中,空着的手还在不断掐诀,掌心间已经有模糊的阵图显现。 阮夕若是清醒,一定啧啧称奇,再也不敢说他魔怔了。 又是一整天后,阮夕醒的有些意犹未尽,坐在床边砸砸嘴,双眼失焦,还在回味着梦中的光景。 良久,才站起身,狠狠的伸了个懒腰,屋内传出一阵噼里啪啦的骨节摩擦的声音。 扫了几眼没见到人,童七应该是出门了,也不知道这小子人生地不熟的出门有什么事。 阮夕打开院子中的小阵法,清水源源不断的落下,他又从储物袋里捣鼓了一阵,摸出一个大木桶。 嗯,就是之前在赤日瀚海泡药汤凝仙台那个。 “修炼改变生活呀,修士老爷也是人,也要洗澡啊……”阮夕哼唱着欢快的曲调,在木桶上贴下一张制热符箓。 其实无论是洗澡还是热水,都有些大可不必。修士走到阮夕这一步,早就可以用灵力由内而外的涤荡污秽了,肉身更是冷暑不侵,水火不惧。 但是阮夕本来就的确是个喜欢享受的,本来在赤日瀚海内都会尽量每天洗澡的。尤其如今身在这鸟不拉屎的边关,更是要学会苦中作乐。 主打取悦自己。 阮老爷哼哼唧唧得倒在木桶里,任由热水没过头顶,独臂轻轻在身体上搓着不存在的泥垢。 还是改不掉人生前十七年养成的习惯,不过无妨,他也不打算改。 人总要记得一些微末时的记忆,才不会在后来站在高处时心比眼高,更懂得脚踏实地的去珍惜,再去追求。 又是良久,久到冒着腾腾热气的水溢出木桶很多了。 阮夕破水而出,从储物袋内拿出一套全新的赤日瀚海弟子袍服,用灵力蒸干身上的水汽,单手不好扎头发,就任由头发披散着。 “该用就用,不然那么辛苦修他个什么?”阮夕一边倒着热水一边轻笑着呢喃。随手收好已经尽完责任的大木桶。 “童七这小子怎么还不回来?莫不是给妖怪吃了?这几天好像也没有起战事啊……” 阮夕坐在小桌边,煮着茶打发时间,嘴里还在念叨着他的道童。 就在这时,小院的门被推开了,阮夕是给过童七出入的玉简的,抬头一看,正是神色落寞的童七。 “怎么呢?好像也没被人打啊?”神识轻轻扫过童七的身躯,没有发现伤势,阮夕好奇地看着童七。 “守军府那边今天有个传统流派的阵师前辈讲课,我去听了。我走的是新派阵师的路子,宗旨是以身为阵,” “啊,不懂,然后呢?” “可是那位前辈说新派阵师很难修,起码对修为的要求很高……我……”童七说到这眼里的光彻底熄灭了,一脸的颓唐。 “嗨,倒也正常,哪有什么手段是不用自身修为的,这叫打铁还需自身硬……”阮夕看着头埋得越发低的童七,愣了愣神赶忙找补。 “那位传统阵师的课你听得懂吗?我听说好像传统阵师下面有个分支,是玩傀儡的。这个对施术者没什么修为要求嘛……大道四通八达,你可以多尝试。” “再说了,在这戮妖长城,最安全的莫过于你们这些平时在城头上放风筝的,要是连你们都死了,我的尸体都凉透了。不急着提升实力,先找对路子。” “公子,话说话糙理不糙,可你这话也太糙了吧。” “哈哈,你别管,是不是这个理?” 阮夕的宽慰还是有用的,童七起码不这么低沉消极了,阮老爷很是欣慰。 第50章 切磋 这一段时间,战事不起,妖族自上次来犯后就退回后方的常驻军营了,不再出现在人族的视线里。 远方的烽火台也再没有燃起火焰,整座庞大的生命磨盘迎来难得的宁静。 听闻上层的旗主关主们觉得有所不妥,普遍认为妖族在憋着坏。但阮老爷不懂里面的这些弯弯绕绕,他是不知道也不会去考虑这些事的。 就是天塌下来了也有高个子的顶着,虽然人总要向着前路苦行,但是提前焦虑极其愚蠢。 阮夕现在每天就在城头上练戈,或者找那些同样没事干的散人切磋一下武艺,美其名曰互通有无。 悠闲地很。 比如现在,他正和一个粗犷的汉子近身切磋。就是先前那一战前,嘴里叫唤着什么单刀破枪只需三息的。 他叫夏侯步,比阮夕年长八岁,现如今迈过了合道境第四重天梯。算是个天赋不低的天骄。 先前在那一战中很不走运,被三头迈过二重天梯的小妖盯上,险些围攻致死。 夏侯步也争气,拼着重伤也斩了其中的两头才力竭,寻思着拉俩垫背的也不算亏了。 好在阮老爷的一发及时火箭直接将剩下的那头残血小妖钉在地上,才被夏侯步最后补了刀。 又被支援来的散人们掩护着撤回城头,而他刚看到阮夕战银幕的第一波,阮夕位居上风时,气血上涌,就激动的晕过去了。 好悬没喘过气来,再一睁眼,阮夕已经倒下了,差点没给他又急晕了。 这么说来,阮夕对其是既有救命的恩情,又有间接害命的事实的。 不过夏侯步当然是只认前者的。 在阮夕伤重的那几天,这个粗犷的汉子也在卧床,还一边养伤一边到处打听阮夕的所在。 说什么倾家荡产也要给恩人给治回来,起码不能流口水。 找是找到了,被白斩龙以伤患不宜相见为由推脱了,其实也就是个不是借口的借口。 后来两人又在这高耸的城墙上重逢。 阮夕对他其实是没什么印象的,他救过的人也不算少了,但耐不住人热情,性情直率,这一来二去二人就处成了哥们儿。 二人在城头上下翻飞,身上虽不见灵力波动,围观的散人们却时不时拍手叫好,引得站岗的驻军甲士一阵侧目。 白斩龙在非战时都身着墨绿长衫,此刻没好气得挨个敲着甲士们的头盔,高喝道:“别看了,好好站好你们的岗!下岗吃饭了有的是时间看,不行老子亲自跟你们过招也行!” 看到白斩龙来了,夏侯步和阮夕也停下手来,这两人手中一杆长刀一杆长戈,已经来来回回打了小半刻钟了。 确实是互通有无,在近身的体术方面二人不相上下,同时这些切磋也可以增加实战时变招的一些设想。 不过这场切磋可以到此为止了,一是今天的切磋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二人都需要消化一番再在下次付诸实战。 二是既然白斩龙都来了就不好在他面前以小充大,丢脸。 “这么能呢?看来你小子好挺利索啊……来和我练练。” 白斩龙挑着眉就抽出来一柄带鞘的亮银长剑,阮夕好笑地点头应下。其实他先前和这便宜兄弟切磋也没用全力,人情世故嘛。 他相信夏侯步也是这样的,哪有老实人认真切磋啊? 白曜闻着味就来了,在人群中准备看自家族叔和好友的体术切磋,众人皆是拭目以待。 “白总兵,你不换把长兵器吗?” “嗨,我们老白家,自古以来都是纯粹的剑修。”白斩龙一摆手便欺身上前,锋锐的剑气被银白的剑鞘压制。 仍是透出一股无法力敌的气势,阮夕心神一阵悸动,手中的青铜长戈高鸣,大开大合的路数将白斩龙阻在一丈之外。 整座长城的修士都将目光投向这边,叫好声此起彼伏。 眼界不低的修士都看得出来,二人动真格了,虽说没有调动灵力,但是长戈的锋芒和长剑的剑鸣已经不加压抑了。 白斩龙作为一城总兵,修为已至凝神圆满,距离上任旗主也就是最近百年的事情了。真要是动用那一身灵力,瞬息间就可以将阮夕抹杀。 这是一场纯肉身加所修灵器的拼杀。 交锋十招往后,白斩龙气势攀升,手中长剑攻势愈发狂猛,阮夕被压制地节节败退,但面上不见颓色,战意高涨。 他的直觉告诉他白斩龙这次不仅是为了和自己切磋,更像是指点。他们的前十招都是白斩龙在纠正他出戈的薄弱点,相比于切磋更像是喂招。 同时,他体内的小世界雏形也感受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果不其然,在他退了十数步后,白斩龙又一次变招,带鞘的长剑狠狠地磕在青铜长戈的锋芒上,爆发出一阵刺耳的鸣颤,火花乍泄。 白斩龙顺着阮夕的力道飞向关外,衣衫鼓动,一股浓郁的威势刺破虚空,浩大的法相瞬息结成。 威武雄浑的银白法相碾碎层层虚空,白斩龙沐浴在浩瀚的道韵下,手中长剑高声嘶鸣,双眸死死地凝视着关外方向。 城头上的众人无不惊呼,都要以为白斩龙要就地斩了阮夕。可他阮夕也不像人奸啊? 阮夕倒是已经明白过来了。在小世界雏形的感知中,白斩龙的法相前方,漂浮着一片黑压压的云。 白曜仿佛也有所感,身上有无色的剑芒动荡,凝视自己族叔的前方。 有人比阮夕和白曜的反应更快。 城内,守军府中有数道光虹冲天而起,落在城头。一道低沉的苍老嗓音扩散开来。 “敌袭,备战!” 甲士将领点燃冲天的烽火,远处的城池也陆续有烽火亮起。 妖族大军压境叩关。 散人们当即调整状态,随时准备下场厮杀。驻军们迅速召出一系列守城器械,巨弩和上空的阵纹闪烁着血腥的光辉。 城中升起各色光虹,一个个平日深居简出的散人和驻军方的高端修士落在城头,应召迎敌。 阮夕随着这苍老的声线身形一阵晃动,澎湃的灵力冲霄而起。 修长的身影瞬间被火焰吞没,骨甲覆盖身躯,晶莹光辉在流转,手中的青铜长戈锋芒毕露,宣泄主人心中的战意。一道流露着苍茫气息的高亢嘶鸣在体内爆发。 白斩龙在这时也动了。 手中长剑不再藏于鞘中,一道银白色的璀璨剑气刺破阮夕感知到的乌泱泱的黑云。露出了隐匿在其中的雄壮阴影,属于银血蛟龙族的猩红目光嗜血而狂热。 巨大的银血蛟龙呈现本体姿态,漂浮在虚空中,强横的肉体上弥漫着危险气息。身后影影绰绰,一道道猩红的目光聚焦在白斩龙的身上。 白斩龙已经站在高大的法相头顶,双目光芒无限,牙间迸发出低吼,声音不高但传遍千里。 “老东西,我等的就是你!” 第51章 谁来一战? 银血蛟龙族此次整整出动了十三尊正值壮年的强大族裔,都是凝神境打底的修为。这十三妖在族中都是长老,是绝对的中坚力量。 其中最强盛者赫然已经到了道神境层次,此番借着献祭秘术奇袭而来,标志着大战正式打响。 为首的道神境蛟龙神色漠然,不去理会叫嚣着的白斩龙。 龙尾轻甩,身后的虚空爆开,露出藏在隐匿阵纹中的诸多妖族,高涨着战意的兽吼不断。其中种族各异,已经数不清数量,但在前方的领率者无一例外都是气血磅礴的银血蛟龙。 有一道火光从东方长城掠来,碾压着虚空,一路上爆声如雷,一道高大的身影笼罩在赤红的斗篷下,落在白斩龙的身边。 一身强横的气息不加遮掩,燃着橘黄火焰的双手隔空一推,那银血蛟龙身后望不到边际的大军被无形的力道推到千里之外。 前方的先头部队死伤无计,一时间妖族士气萎靡,哀吼阵阵。 “兵对兵,将对将。你过了。”银血蛟龙族的大长老淡漠的表情不再,此刻神色不善,猩红的竖瞳死死的凝视着来人。 披着赤红斗篷的身影嗤笑一声,拉下头上的帽子,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庞。发丝飘散,气宇轩昂,眉心跃动着神火。 “来都来了,多少要干点事。你们这些杂血泥鳅都跑家门口来了,我还顾及什么面子?” 银血蛟龙族大长老宽阔的额头上爆起青筋,猩红目光如要噬人。巨大的嘴壳一张,压抑着愤怒的话语带出一片银雾,兽躯一甩,升上无垠的虚空高处。 “无毛猴子,来战!” “皇甫重明,给我。”白斩龙按住就要拔起身子的皇甫重明,身躯跌下浩瀚的银白法相中,裹挟着无尽道韵冲天而起。 “好好,那我打那十二个。”皇甫重明,咧着嘴召来无尽的火海,瞬息冲入余下的十二尊银血蛟龙族长老中。 一道焰光炸开,笼罩十二尊银血蛟龙的本体,高亢龙吟阵阵。外人已经看不清火光里的威势,阮夕心驰神往。 这才是火,人类文明的第一道光亮。这才是真正的火修,雷霆手段,如火炽烈。 他也知道皇甫重明的身份,皇甫夜行的亲二哥。 “全军开战!合道之上的散人和精军,随我下城迎敌!”那道苍老的嗓音再度响起,一道道巨大的箭矢呼啸而出,阵纹轰击不辍。 数位身披甲胄的老人跃下长城,身后跟着大片的驻军将领。威压针对妖族全方面的铺开,这数百人无一例外都是合道境以上的修为,白曜就在其列。 各路散人们也冲杀而下,人数多达近千人,这总共一千多人在这段城前列下长阵,在守城工事的掩护下阻杀即将奔袭而至的妖族大军。 近了,妖族大军在抛下近千头庞大尸体后冲杀到近前。阮夕身边不远处,是手持长刀的夏侯步,粗犷的汉子长笑豪迈,手中长刀与人在意境上合一,刀芒喷薄而出。 身披骨甲火袍的阮夕气势再升,汹涌的火海划地为界,一道道锋芒从火焰中酝酿生成,化为炽焰箭矢激射而出,时不时有哀鸣着的妖族被箭矢带得飞起。 有实力强悍的领头妖族借着同伴的掩护冲到了城下,各自挑上了对手,近身拼杀。 一尊体型巨大的蛟龙化出本体,冲破了火海所阻,狰狞的巨口银光闪烁,凶戾的目光直勾勾地凝视阮夕。 一道银光从嘴中吐出,被阮夕延伸出的骨甲轻松挡下。 他是银屏,银幕的胞弟,前日刚突破,迈过了合道第四重天梯,他觉得他行了。 这道银光只不过是试探的手段罢了,他要将自己那在族中久被重视的哥哥踩在脚下。他要凭借自己这一族最擅长的肉身碾碎这个人类,夺得族王继承权。 伴随着张狂的狞笑,一道凌厉的爪击直取阮夕头颅。阮夕冰冷的目光不见怯色,直视着它,好像看着一头死去的畜生,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体。 这种目光让银屏很不舒服,心中无尽的豪气夹杂着愤怒,爪掌的力道下意识地再度增加,鼓胀的肌肉宣告着他的强韧生命。 同时修长的龙躯摆尾,另一只龙爪和粗壮的龙尾探出,三路直取要害。 只是他还是没能看见这个人类眼中应该出现的恐惧,因为他看不到这个人了。 双爪和龙尾的攻势落空,他以一个极其扭曲的姿势趴在战场上,火海颜色转深,炙烤着他的龙躯。腹下银灰色的鳞片被烧得焦黑。 阮夕在银屏落下前身形一动,硬生生地后移三步避开这三路功势,手中的青铜长戈横拍,结结实实地拍在银屏的长脸上,将落地不太稳的银屏拍得飞起。 他感觉有一股风托着自己,但很快风又被分开了,奇耻大辱这个人族的词汇还没被银屏想起来,他就要看见他的太奶了。 银屏被火光包裹着直直坠向妖族大军后方,这一退数百米,砸死砸伤友军无数。再度睁眼往身下望去,一柄一丈长的青铜长戈已经贯穿了他的龙躯。 长戈上裹挟着的金乌真火正不断从内部将他引以为傲的强悍肉身摧毁。 他好像不能去当族王了。一道高亢的金乌啼鸣由远及近,压迫着他的耳膜,连带着思维都要凝滞。 “你和那银幕比起来真的差远了,菜成这样,落地都不稳。”阮夕站在银屏的身上,单手持剑,骨甲后露出的双眼神色不屑。 身后,是一条焦黑的道路,火海在无声咆哮,残肢断臂无数,妖族大军就在这瞬间被他杀了个对穿,直至银屏身前。 焦黑的道路,弥漫的火海,身披王袍骨甲威严如君王的阮夕。这是他此生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 “火王。”冷漠的声线宣告了银屏的死亡。冲天的火柱在妖族大军后方升起,与城墙上的烽火遥相呼应。 一剑送出,一口气尽,阮夕脸色有些苍白。低头服下丹药,收起青铜长戈后高高跃起,身后延伸出赤金色的火焰羽翼,高声朗喝,声若雷震。 “迈过合道境四重天梯的,尽可来战!来多少我杀多少!” “阮老爷就是勇!我替你守住这!”身后的夏侯步高声赞颂阮老爷,他好像是想到什么了,手中长刀猛扫,一道落雷轰在身侧,清出一片净土。 阮夕所在的这个方向直面妖族大军主力,像银屏这样的领军者有足足八九个,压力不轻。 他知道,人族方面已经有人被物理层面上的打爆,化为了血雾。他的这一番举动也有分担中级战场压力的意思。 而远处侧翼,有散人抽身而来,补上阮夕的位置,示意二人放心。 第52章 打雷了,别怕 东方的侧翼战场,有散人被一道黑光定住,一个人型妖族出现在他身后,笑容扭曲而变态,双手一拉将那散人分尸。 他的附近还有三个散人,此刻皆是面色苍白,默默在心中为自己鼓劲赴死。在那妖族身后,已经有好几具残破的尸体,显然都是此僚所为。 他却不去搭理那三人,扭曲着长舌扭过头来望着阮夕的方向,面孔表情玩味。 阮夕看在眼里,眼中闪烁着冰冷的杀意。身后火翼一振,向着那人形妖族俯冲而去,拖着长长的焰尾,如穿梭于虚空中的流星。 “杂种!”阮夕人比声先至,手中青铜长戈喷涌出的锋芒结结实实的命中那妖族,阮夕的心头却没有半分欣喜。 锋芒依旧的青铜长戈被那妖族狰狞的宽阔手掌紧紧握住,也无法抽出,看样子并没有造成有效伤害。 这头杂种的肉身比先前的银幕银屏还要强悍不止一个量级。 其实阮夕并没有骂妖。他体内的小世界雏形一直在自主完善,现如今他本人最显着的变化就是感知力和肉体的提升。 阮夕早就看出来了,他不止不是人,还是个杂种妖族。 果不其然,那妖族扭曲的变态神色一怔,勃然大怒。“好一个两脚羊。” 干瘦的手臂猛地一甩,与他僵持着的阮夕连人带戈都被砸向长城方向,在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 那妖族身高两米,背后背负着宽大的蝠翼,干瘦的身躯穿着一身软甲,头顶长着一圈短小的犄角,如同一顶妖异的王冠。 阮夕的评价是,总体来说还是和人有些相似的。 但是他确实是个杂血妖族,这就是他的本体姿态,不是什么因为方便和人族交手而压制血脉的半人形态。 在阮夕现在那种近乎透视视觉的感知力观察下,他的体内起码有两种强势妖族的血脉。 只见那妖族身后的巨大蝠翼一振,化为了一道黑光遁入虚空中。阮夕在这时候也明白为什么先前的散人战友会被定住了,他们都被看多了一眼。 那道灰暗的目光直击灵魂,会直接将人的知觉和控制肉体的那道线剖离,但阮夕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没有受到影响。 但是无妨,他可以装啊。 阮夕保持着被甩飞时的身体状态,每一丝肌肉和灵力都没有改变,结结实实的砸在地上。 这种伤势对现如今的他来说不算问题,问题在于压制自己那些或自然或自控的身体变化。 问题不大,他也做到了。看得出来那妖族被他骗到了,连带着友军也是如此。 关注着他这边的人不少,因为某种意义上来说,公开叫战的阮夕已经可以影响人族方面的士气。 不远处的三个散人算三个,城墙上姗姗来迟的童七算一个,其他的人族修士们或多或少的都会刻意留意这边的战况。 此刻,他们的脸上皆是一片苦涩焦急。 因为那神情变态的杂种妖族已经用他那伸长的扭曲舌头,抚摸着阮夕脸上的骨甲。神色庄重而虔诚,含糊地说着观战的人族听不清的话。 “记住了,杀你者,墟王。生在高贵神秘的深渊,在你死后,你那卑劣的灵魂将会……” 墟王的话没能说完,因为阮夕实在是忍不住了。“我杀你妈。” 一句短促有力的人粹脱口而出,左手猛的探出,动如雷震。左手骨甲上附着的赤金火焰配合着自身的力量将那诡异的长舌烧伤拉断。 自称墟王的杂种妖族捂着鲜血喷涌的嘴巴,阵阵惨叫声高亢又尖锐。 阮夕一招得手后却没有冒进,随手将手中的猩红长舌烧毁,拾起青铜长戈严阵以待。 因为他在嘶吼着的墟王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 墟王此刻已经跪伏在地上,四肢不断抽搐,阮夕有些看不懂了。他看得出来,这个墟王红温了,物理层面上的。 他背后那巨大的蝠翼将他紧紧包裹,整个妖由内而外的散发着妖异的红光。随后,那两片翅膀就这么在字面意思上的融化了。 在阮夕的感知中,对方的气息在剧烈波动,时强时弱,但显然不是什么好事。恰好,他对非人的存在是没有什么武德包袱的。 随手凝聚出一道炽焰箭矢,对准了墟王袒露的后心,一发火箭脱手而出。 火箭准确的命中,也顺利的爆开了一团火光,但阮夕骨甲下的眉头更皱了。因为他知道,这道火箭一如先前那一戈,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这是挂吗? 在一片火光中,墟王浴火而出,身躯不再干瘪瘦弱,软甲包裹着匀称的肌肉线条,有一种像人的美感。 背后的蝠翼已经消失了,全身都笼罩着猩红的光晕,头上的那一圈犄角更长了一些。 “真是谢谢你啊……无意中居然被你调解了我体内的血脉冲突,现在它们已经完全合一。而我,真正降世。” 富含磁性的声线,温和又邪魅的面庞,不去看那狰狞的手爪和头顶的王冠畸角,真的很难让人相信他不是人。 阮夕双眼微眯。现在的情况确实如其所说,在他的感知里,墟王身上的血脉已经合一。同时他的境界又有突破,现在已经迈过了合道境的第四重天梯。 与尸骨未寒的银屏同境,但阮夕在他身上感知到的危险不是一个银屏可比的,新的计量单位出现了,起码要五个银屏才能顶一个现在的墟王。 而如果墟王要杀银屏,恐怕用不了五招。 阮夕长长吐出一口气,这是他出道以来遇到的最为强大的对手,很多底牌都不能不用了,再不用就用不了了。 但还好,他有一道秘制的天雷,一生只能用一次,赏给墟王了。 阮夕气势一顿,不再压制自身的修为。在小世界雏形的中心,方方正正的仙台愉悦地轻吟着,全身的灵力瞬间贯通中脉,直达脑中神墟。 深邃的虚空无端的飘来一片乌黑的劫云,覆压百丈,有细碎的雷光划过天际,那股来自天道的浩瀚威压显露无余。 天雷之下,众生皆苦,人力所不能敌。 “杂种永远是杂种,打雷了,别怕。” 阮夕挑衅着勾了勾手指,持戈迎天而上,化为了一抹绚烂的流星。 火焰羽翼大张,烈焰王炮翻滚,体内的金乌神墟迫不及待地坠向仙台。小世界雏形中弥漫的混沌雾气,被纯金色的火焰荡开。 “我所属的焚钟关第一旗有战事起,银血蛟龙族正式开战,旗主皇甫重明驰援,斩杀妖族十二尊凝神境。” “守军总兵官白斩龙于厮杀中突破,新道神斩老道神,力歼敌首。” “妖族皇血混种墟王,整合血脉冲突,自此一跃成为妖族领军天骄。” “阮夕合道,浴天雷抗击墟王,人族大胜。” ——边关散人日记 第53章 王从天降 “可笑,这雷我三年前就碾碎了。” 墟王狞笑着冲天而起,深邃的乌黑光芒伴随身侧,双爪上光纹密布。他要在那合道雷劫落下前,格杀阮夕。 滚滚劫云下,阮夕只觉得自己的状态前所未有的好,全身骨节噼啪作响。双目生金辉,身后的火焰羽翼轻扇,在虚空中灼烧出数处空洞。 青铜长戈浮在身侧,独臂不断变幻着繁复印诀,一抹红日从天边坠下,落在墟王的身上。 墟王随手一挡,掐爆了这道日镇印,却仍有赤金色的咒文瞬间爬满了他的身躯,身形略微受阻。 同时,阮夕在高处射出的绚烂火箭也轰向了他的面门。 一箭破防,这是墟王在这场战争中第一次负伤。炽烈的火焰瞬间攀附上墟王及时格挡的手臂,贴身软甲爆碎,裸露出的皮肤组织一片焦黑。 阮夕心中大定,看来他并不是真的不会受伤,只要会受伤,那就好办。 不容他再去准备着杀墟王的手段,第一道天雷落下了。 湛蓝色的雷光毫无征兆地径直落下,天地寂静。阮夕沐浴在狂猛的雷霆下神色自若,雷劫直接透过骨甲,淬炼肉体。 微痛微麻,阮夕还在结印。 墟王已经挣脱日镇印的束缚,踏着细碎的雷光闯入雷劫中,狰狞的手爪大张,是抱着拍碎阮夕头颅的想法而来。 阮夕身后的火焰羽翼一振,托着身躯后移,轻松躲过杀招。而墟王的攻势远未结束,不断在空中扭转身形,攻杀上前。卓绝的体术造诣显露无余。 他不断闪,他不断杀,但好在他有翅膀,他没了。 近身闪躲了半刻钟,墟王攻了上百招,阮夕身上被火焰王袍遮掩的骨甲已经有多处黑光,体内反震出的暗伤不少。 手中的印诀早就已经停了,阮夕的胸膛处有炽热的金光透出骨甲,仿佛在孕育着什么。手中的青铜长戈正滴落着猩红的血液。 而墟王身上的软甲也出现了几处破损,仍有金乌真火的余焰在燃烧着他那被长戈留下的伤口。 天雷在这半刻钟内已经劈下了十二道。修行界的老人说,雷劫数量因人而异,天赋越强的人引下的天雷越多,以十三道为最。 而合道境的修炼中,所要迈过的天梯数量也和渡劫时的雷劫数量相同。 阮夕是早就知道自己会面对十三道雷劫的,当年的皇甫夜行也是如此,阮老爷自信不弱于人。 如今最后一道雷迫在眉睫,而这道秘制三年的天雷,也该给客人尝尝咸淡了。 他已经摸清了墟王那种可以免疫伤害的本事,那种能力源自他的血脉,效果简单而粗暴,就是免疫伤害。 他也不可能一直免疫伤害,否则也就不会受伤了,而时间间隔阮夕也摸清楚了,大概是三息。 而这三息,就是此战的关键。 阮夕在三息前刚完成破防,意味着墟王的这种免疫已经可以使用了。 阮夕欺身上前,手中的青铜长戈直刺而出,虚空中莫名地起了微风。 风吹动了阮夕的火焰王袍,风也助火势,青铜长戈的锋芒裹挟着汹涌的金乌真火,撕碎沿途的虚空,命中了墟王的心口。 墟王的软甲并没有他本体那种免疫伤害的能力,在这一戈之下大片的爆碎,露出墟王的肉体。 墟王并不在乎自己破碎的软甲,顶着开风戈,修长的手臂遍布乌光,一手自下往上拍开青铜长戈,一手猛的扫向阮夕不设防的右侧身躯。 在他的认知里,这一戈就是阮夕最强的攻杀术法了,阮夕再无能力阻挡他这一爪。这一爪下去,阮夕的骨甲纵使无损,他本人也会因为反震的力道重伤。 他阮夕敢还手他墟王就敢杀,这场厮杀也该落下帷幕了。 阮夕神色淡漠,好像墟王将要攻击的不是他的躯体一般。在他的胸膛处,先前微亮的金光此刻无比刺目,一道嘹亮的金乌啼鸣响彻整个战场。 所有中级战场以下的妖族包括眼前的墟王都是身形一顿,被人族修士趁机斩杀,阮老爷再创大片助攻。 一只纯金色的虚幻鸟类足爪从阮夕的胸膛探出,握住了墟王攻来的手臂,指爪锋锐,覆盖着金色的鳞甲。 金色的火焰顺着这只足爪蔓延上墟王的半片身子,极致的高温火焰瞬间将整条手臂化为焦炭。 墟王甚至感受不到痛楚,同时心中警铃大作,他被这只诡异生出的足爪猛的拉向阮夕的方向。 与此同时,滚滚天雷落下。似乎是天道不满阮夕双排渡劫,天雷落下的过程中冲破层层虚空,并没有给一人一妖任何反应的时间。 三足金乌,自然是有三只足爪的。这第三只足爪是金乌一身最为强悍的部位,在久远的动荡年代中杀出一片血海。 号称可破万法,凡术莫不可伤。 而阮夕的选择是,用这第三足爪紧紧地搂住墟王,同时金乌真火配合天雷不断输出。 天雷在轰鸣,阮夕在长啸,墟王在哀嚎。三道声音传遍整个战场,人族守军一时颓色尽去,士气高涨。 三息过后,天雷不再。阮夕被骨甲覆盖的面色有些苍白,细碎的电弧留在体内,正不断淬炼他的肉体。 墟王在雷劫的轰鸣中以手为刀,撕断了自己的一根手臂,化为一道乌光远遁而去。不加压抑的嘶吼发泄着心中的郁闷和不甘。 “哈哈哈哈,这雷的滋味可还合适?” 阮夕笑得张狂,脸上的骨甲褪下,露出一张苍白又莫名流露着君王气韵的脸庞。 虚空中,乌黑的劫云开始散去,压的人喘不过气的威压荡然无存。 劫云下方,阮夕原本赤金色的火焰王袍真正地转为金色的金乌真火,头顶上凝聚出一尊金火冕旒,一身威压全面展开,毫不遮掩。 自创的火王经历了神墟合道后再度完善,对战力的增幅远胜以往。火王加骨甲,这是现在的阮夕最强的临战姿态。 背后的羽翼几乎要凝成实质,纯金色的火焰羽毛清晰可辨。轻轻一振,瞬间坠下地面战场的血肉磨盘中,迅速弥漫而起的金色火海收割无数低境妖族的生命。 青铜长戈乘着微风,拖曳着金色的焰尾,开出一条漫长焦黑的尸路。阮夕就这么静静地立在战场深处,身边无一活妖。 弹指间激射出数道金乌真火,在空中剧烈膨胀,化为锋锐炽热的火焰箭矢砸入妖族大军中。 中级战场,再无迈过四重天梯的妖族天骄敢应战阮夕,而老一些的也在与高境的散人或者驻军高层厮杀。一时间,阮夕无人压制,大犯杀孽。 “在这一日,阮夕破境合道,王从天降,杀妖于翻掌之间。” ———边关散人日记 第54章 龙头京观 虚空之上,锋锐剑气海洋涤荡,有惊雷声炸起,但被召雷之人随手掩去。 大片银色的血液洒下,剑士的身上血肉模糊,猩红血迹斑斑,甲胄破碎,发丝染血。 他乘着银白色的剑气穿梭虚空中,浑身气势与剑气融为一体,攻杀凌厉,银血蛟龙啼血哀鸣。 银血蛟龙族的大长老全身的银鳞多处炸起,焦黑处是雷劫所伤,但都只是皮外伤,不致命。 背后有一道狰狞的剑伤深可见骨,从肩膀直到肩胛骨下,体表也有数道惨烈的剑伤。 甚至可以从伤口透过血肉和骨骼的缝隙,看到那仍在顽强跳动的银色心脏。银色的血液正从各处的伤口中不断倾泻而出。 白斩龙要在今日为自己证名,自是要行斩龙豪举。 如今他虽身负重伤,却是越战越勇,气势不断攀升,手里的剑越来越快,提着胸中的一口气攻杀不辍。剑气成山海,高远而锋锐,无法匹敌。 虽然白斩龙看上去脸色苍白,血肉模糊,如同油尽灯枯的将死之人。 但银血蛟龙族的大长老此刻心中苦涩复杂,他明白,将死的只会是自己。他已老迈,血肉精气干枯,依托于此存在的一身战力早已不复当年。 而他与白斩龙的恩怨早在五百年前已经结下。杀人者,人恒杀之。周而复始,轮回无穷,至死方休。 到最后,一道强盛到极点的银白色剑气掠过。 如同踏过无尽的天地,跨过重重虚空斩下,山海剑气凝成一线,在一人一妖的眼中斩开一片银白的天幕,带起一片银色的血海。 老迈的银血蛟龙最后一道悲怆的龙吟响彻整个战场,饱含着不甘和落寞,悠长而苍凉。 自此,妖族退兵。 白斩龙长剑已经脱手,负手立在天边,神情解脱,含笑望着自己此生已挥出的最强一剑。 虚空中缔结出道道光虹,托着白斩龙重伤的身躯,无色的玄妙光晕攀上他的伤口,气血被补充,伤势飞快愈合。 刚毅的脸庞依然年轻,沧桑的眼眸有泪光闪烁,宽阔的肩膀止不住的微微颤抖。 “父亲,你看见了吗?我用五百年的光阴,斩出了这一剑,我将我的剑命名为释仇。” “何为释仇?唯生死一剑,方能释仇。” “父亲说的好,修剑,唯图念头通达。” …… 地面,妖族大军深处。一道橘黄色的火光结界爆碎开来,半尊巨大的银血蛟龙轰破结界,猩红眼睛中遍布恐惧。 他是这十三尊银血蛟龙族长老中除了大长老外修为最强者,凝神圆满,与先前的白斩龙境界相当。 且又正值壮年,气血磅礴,强横的肉身力量在同境中难寻敌手。但能撑到最后仅仅是因为那人族没有动真格。 念及至此,仅剩的双爪不断的抓碎虚空,欲要逃回后方军营中。血遁术法都用上了,一片银色的血雾包裹着他,沿途撞死无数友军。 一个俊朗的青年背负着双手缓步走出,神色温和自若,毫无杀戮气息。身上的斗篷无风自动,身后,汹涌的橘黄火海高涨澎湃。 他就静静地立在那火焰浪潮之下,就如凡尘间的教书先生,笑容谦和温暖。 橘黄色的火海中,十二颗巨大的蛟龙头颅依次垒起,鼓胀眼眸中还残留着死前的惊恐。 可惜现在在这龙头京观的最顶上,还差上一颗最大最好的头颅。 皇甫重明眼神微眯,伸出手掌随意的一握,远处的天边瞬间爆起一片冲天的明黄火光,一只火焰巨手于火光中出现,将遁逃着的银血蛟龙当场格杀。 一颗品相上好的蛟龙头颅被火焰巨手甩出,稳稳的落在皇甫重明身后的京观顶上。恰逢这时,虚空的深处传来一道银血蛟龙的悲怆龙吟。 皇甫重明心中大定,轻轻拍了拍斗篷上的皱褶处,脚下火海在蔓延,死伤妖族不计其数。他抬起头望着刚渡过雷劫,俯冲直下激起一片火海炼狱的阮夕,嘴角微微上扬。 “这小子怎么抄袭创意啊……这么装逼。” …… 最后,银血蛟龙族全线溃败,留下数千具尸体后仓皇退军。甚至死了数位王子,在人族搭上了两倍的中级战力后。 这场战役正式落下帷幕,而战后统计,人族和妖族的战损比罕见的来到了一比零点九八。这在漫长的战争史册中也是很不错的战绩。 相当于一百个人族修士可以换下九十八个妖族的生命。可算大胜,也是惨胜。 刨除死去的英烈和重伤失去战力的修士,整座城池可战之力仅剩小半。 而在不远的未来,又将会有更多的青壮修士补充进这座城池中,以散人或者驻军的身份,续写英雄先烈的不屈史诗。 在打扫战场的环节,仍有战力的散人和驻军纷纷下城,迎回那些仍能辨认身份的战友遗体。 这场战役中很少人能留有全尸,绝大部分连残肢断臂都没有留下,身死之后直接被后续的妖族踩踏而过,血肉泥泞。 其实他们都明白,让肉身天生孱弱的人族下城迎战是送命的打法,但他们没有拒绝的权利和理由。 妖族大军肉身强横,若不是用人命去堆,极容易被其集体攀上城墙攻城。而据城死守,几乎没有转圜的余地,极易城破人亡。 人族每一座城池都有压箱底的手段,但反噬极大,只能这么用人命去填这战争窟窿。 人族唯一的优势就是天生适合修道,悟性普遍不低,且繁育能力和成长时间远胜妖族。其实和阮夕争锋的银幕银屏都将近五十了,最年轻的墟王也已年过四十。 阮夕郑重的将一位幸运到留下全尸的战友请回长城上,望着偌大的战场一阵出神。 他明白,此番银血蛟龙族全面开战,是妖族内部的一次集体试探。试探人族现如今的成色,试探全面开战的时机。 其他大部分的城池只是佯攻牵制人族兵马,而他所属的这道城池受攻最为严重,若不是旗主皇甫重明来援,恐怕会有更多人失去生命。 他不知道他还有多少时间,也不知这座横亘于两族之间的血腥关隘能撑多少时间。 皇甫重明并未久留,和白斩龙打了个招呼就走了,其他城池仍需要进行收尾,他身为旗主,要去往所属关主处汇报战况。 而有了白斩龙这尊新晋的道神强者,这座城池连带着附近的关隘都将会轻些压力。 整个战旗都明白,白斩龙并不是在温室中长成的花朵,而是生于战场成于战场的铁血妖屠。 早在年岁青春时就在边关创下赫赫威名,这座城池更是在他上任守军总兵官后更名斩龙城。 焚钟关第一旗斩龙关,白斩龙。 第55章 你是谁 妖族军营后方,一颗巨大的死星上,古朴空旷的大殿里摆着十四张高大的王座。 银血蛟龙族老龙王坐在中央最高处的王座上,苍老的双目紧闭,老迈的身躯渗透出淡淡的威压。 整个大殿内的气氛死寂,充斥着老龙王因为全面战败而升腾的怒火 在台阶下,左七右六错落分布着十三张规格略低的王座,在这些王座后恭恭敬敬地站着十三头半人形态的银血蛟龙。 他们无一例外都是青年男子形象,肌肉膨胀,鳞甲森森。此刻皆是眼观鼻、鼻观心,这些在平日里骄狂的蛟龙此刻安定得像一群兔子。 老龙王的意识现在在一片幽黑的的空间中。巨大的圆桌上分隔开二十个区域,王座的规模有大有小,按次序排座。 总共有二十个王座,却只有十一个较小的王座有形态各异的身影存在,最大的九个王座无妖落座。 这是妖族排名前二十的族王之间的圆桌会议。 而此时的老龙王坐在银灰色的虚幻王座上,满脸笑容,带着谄媚和讨好。圆桌旁第十高的王座上,有一位模糊的虚影在对着老龙王说着什么。 老龙王只是不断点头陪笑称是,其他王座上的身影皆是低眉垂首,只是眼中有掩饰不住的讥讽神色。 “好了,我的意思就是他们的意思,准备去吧。”年轻的男声站起身来,模糊的脸庞看不清神色,指节屈起扣了扣圆桌,示意散会,随后身影消失。 其他十位妖族的族王忙不迭的站起身子,向着那个已经空荡的王座鞠躬,心中默数三息后陆续离开。 老龙王切断神念意识后原本威严的面庞此时遍布青筋,气血翻涌,猩红的眼睛不断扫视着自己座下的十三头族裔。 良久,苍老的身影长叹了一口气。 “坐吧,长老们。” 低头静候着的银血蛟龙们如蒙大赦,在心中长松口气后轻手轻脚得坐上自己身前的高座,甚至都不敢坐实了屁股。 “上面要我们全面宣战,此次大战,我们银血蛟龙族就是先锋军,你们,就是领军大将。” 新晋的十三长老们无不头冒冷汗,却又不敢拒绝。 “因为我们打的人族这一关,不能再出现一个白斩龙了。在半年后我们将率先替整个妖族宣战,阮夕必须要死。你们去做这件事,无论是暗杀也好,强杀也罢。” “你们也清楚,盯着长老位置的多了去了,只是我只能有十三位长老。” “族王殿下,这是逼人族大能杀我们祭旗而灭族啊……” 座位靠前的一位年轻族裔低声劝道,他是刚死去的大长老的子嗣,如今勉强算是子承父业。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脸上就多了一个刺目的巴掌印。没妖能看清楚了老龙王是怎么出手的,不由得暗叹其实力越发高深莫测。 “上面施压,是我的事,你唱反调,就是你脑袋的事。我说了,盯着长老位置的妖很多。” “去召集族裔备战吧,滚。” 老龙王阴沉着脸低吼,眼中的怒火和杀意毫不遮掩。十三尊新晋的长老就这么没有脾气得弓腰低眉退出了大殿。 …… 阮夕坐在城头上,望着满目疮痍的战场出神。在不久前,他亲手将整片战场的尸体火化,统一挖坑埋葬。 独臂撑在身后,仰头望着亘古不变的虚空,心中落寞又有些无助。全无战场上君临天下的威势,只像个孩子。 他猛然惊醒,心神巨震,修道者当心如磐石,况且种族之争本就无可调解,这并不是他应该有的情绪。 在目光所及的落点,今天刚掩埋好的骨灰坑上,一道穿着宽大黑袍的身影背对着他。 以阮夕现如今的实力,对这道身影的突然出现居然完全没有感知,城墙上的阵纹也没有自主预警。 转头看去,不远处的站岗驻军都像是没有见到这个身影一般,神色如常。 有大诡异。 阮夕心中警铃大作,火王骨甲顷刻间覆盖全身。却发现自己的身子动不了了,连神识都凝结,无法以一切形式向外界传递信息。 地面上,那道黑袍身影转过身来,露出一张五官模糊的脸庞,看身型依稀能分辨出这应该是个男子。 他随意地迈着步子,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过了一瞬间,他就走上了城头,站在了阮夕的身边。 阮夕只觉得毛骨悚然,在不远处站岗的驻军修士们还在聊着天,对并肩站立的二人视若无睹。 “你好啊,我们来谈谈心吧,阮夕。” 声线飘忽不定,犹如从另一个世界传来,又被阮夕一字不落的听在耳里,在心中敲了一道重锤。 阮夕的鬓角滴落一滴冷汗。他感觉身边站着的不是人,而是一条宽阔深邃的大河,源远流长,气息迫人。 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向他发出警告,这种源于身体机能的恐惧是他在今日之前都从未感受过的。 火王骨甲瞬间被压回体内,止仙骨退回最初始的状态,一枚晶莹的符文。躲藏进小世界雏形的深处,他与止仙骨那原本密不可分的联系也变得若有若无。 甚至连体内平日里无所禁忌的小世界雏形也萎靡了,将一切运转都停止,连同那在仙台上化作一道金色光团的金乌神墟一起,都像是在,装死? 不只是体内各种能力的消失,连带着他本人的状态都极其惊惧萎靡,如同山野间的野兽遇到了天敌,身体内的各项指标都剧烈波动。 心脏疯狂的跳动,脸色苍白到了极点,他努力的压制着身体的颤抖。 现在的阮夕除了还算强横的肉体,与凡人无异。 他已经忘记有多久没有体会过恐惧这种情感了,而这一次,是他二十一年的人生中对这种情感体会最深的一次。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来自身边的那种压迫感轻了一些,他能动了。他摇晃着无力的栽倒在地,努力的用自己的左手撑住地面,冷汗如雨下。 阮夕死死的咬死嘴唇,避免扭曲的脸庞失态,肩头微微耸动,胸膛里心脏跳动的声音在他的感受里震如雷鸣。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但是,为了不闹出太大的动静,同时让你我之间的谈心更顺利更深入,不得已出此下策。” 飘忽不定的声线不含感情,像是一片沉寂的死水。虽然在说不好意思,但是阮夕听不出半点歉意。 阮夕深吸几口气,勉强的站起身来,眼底还有着残留的恐惧和化不开的忌惮。 他意识到,在这座人族戒备最森严的防线上,出现了一个身份不详,立场不明,甚至是带着恶意的生灵。 “你是谁。” 第56章 中元 面容模糊的男子没有立刻回应,似乎是在追忆着什么,沉吟片刻后才开口道:“虽然我很看不上你,但是排资论辈来说的话,你应该唤我一句二哥。” “哪边的二哥?” 阮夕不太确定心中的想法,他和皇甫夜行共同历经生死,私交甚笃。若是他的兄弟,他叫上一声哥,自然是无可厚非的。 炎武,重明,中天,夜行。这些是皇甫家主脉中当代年轻一代的名字。 而皇甫炎武同时还是啼阳的大弟子,阮夕的大师兄,早在三千年前就已经过世,二人无缘得见。 而老二皇甫重明和老三皇甫中天他都见过了,先前那一战后皇甫重明还和他远远的打了个招呼。 而在啼阳这边,阮夕确实还有一个二师兄,此时也在戮妖长城,但不在阮夕所在的焚钟关。 若是他的话也不会是这种形象和口吻,更不会如此行事。 不是他们。 那就是他自己这边的了。 “我只有一个大哥。”万般思绪瞬间流过心头,阮夕想到了被自己刻意忽视的那个可能。尽量稳住自己的声线,目光平静地望着这不速之客。 “呵呵,也是。以阮年的为人是不会和你说起我的,毕竟他也是恨不得杀了我的那一簇人。” “正式介绍一下我的身份吧。我是在阮年之后,我们父母收养的义子。我名中元,阮是阮年自取的姓氏。在此之前,我们都没有姓氏。” 果然,阮夕心神俱震,差点就要暴起杀人了,若是能抛开二人的实力绝对不在同一水准的情况下。 “什么意思?我哥和我说,我们两兄弟自幼父母双亡。” 阮夕直视着中元的脸,眼神平静,像一片寂静的水潭,他刻意在两兄弟这个词汇上压重了语气。 中元瞬间贴近了阮夕,在阮夕的眼中,那双不断笼罩着迷雾的古怪眼睛倒映出自己的脸庞。 瘆人的压迫感再次笼罩他的心头,忍住退后的冲动,带着敌意的平静目光毫不退让。 “你知道吗,我最讨厌阮年这种自以为是的眼神,你和他真是像到了骨子里。” “为什么你们都如此叛逆呢?我们的父母很是头疼啊……” 中元生硬地长叹一声,话语仍然听不出喜怒。举起手轻轻的拍着阮夕的脸,不重不轻的力道极尽侮辱。 阮夕的身体没有被定住,退开了,眼神中出现了怒意,真想和这厮爆了。 “我哥就和我说,他生平最反感藏头露尾的鼠辈,还让我不要和这些人打交道。” “哦?哈哈……我确实这么说过。”一道醇厚的嗓音冷不丁的出现在阮夕的身侧,纯白色的虚幻手臂圈着阮夕的脖子。 白袍青年撕碎虚空而来,阮夕心中大定,有了底气。阮年目光森冷,死死锁定着中元模糊的脸庞。话语依旧温和,让人,尤其是此刻的阮夕如沐春风。 “呵呵,你不是都自顾不暇了吗?还有余力抽身护着他啊?”中元无所谓地双手抱胸,“你来这一道分身可不管用。” 确实如中元所说,阮年此刻就是一道纯白色的虚幻人影,纯粹到极点的灵力分身。 他一挑眉头,“你可以试试,我的本体就在附近。”纯白色的灵力波纹微微荡漾,蕴含着的强横气息在这方寸之间迅速攀升,不断压迫着近在眼前的中元。 “中元,等我抽出手来我就去杀了你。我警告你,在你最后的这段生命里远离我的弟弟,我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 “得了吧,纸皮老虎咬不死我。” 中元随意地摆着手,伸出手点指着阮夕。“至于你,好好活着,将来会有事要你做。注意了,将来啼阳会杀你。” 阮夕听地瞳孔一阵微缩,类似的这句话,阮年也和自己说过,便宜师尊不可不防。 话说完,中元自顾自的转过身子就走了,轻轻一步迈出就出现在了百里之外,再一步阮夕就见不到那一抹黑色了。 “不必理他,他就是个疯子。不过他最后一句说的对,我很快忙完了,到时候我会找你说清楚这些事。你脑子转的不慢的,或许你也猜到了一些东西,就是你想的那样。” “下次还有这种情况你就用这块扳指唤我,有别的事也可以联系我。还有事忙,走了。” 阮年的分身神色复杂,轻轻拍了拍阮夕的肩膀,在他的拇指上戴上一只白玉扳指。 做完这些他就消失在原地,独留在城头吹着风出神的阮夕。他一阵无言沉默,思绪狂涌,挤压在内心的猜想在今天得到了证实…… 他抚摸着温润的白玉扳指,又从怀中摸出那柄小木剑,久久凝视着。 “哎老刘你看,阮哥他又出来了。” “嗨,我就说阮哥是大修士,神龙见首不见尾那是正常的,都是你们这些大头兵没见过世面,一惊一乍。” “哟,老六你可真懂。” “哈哈哈那是,我可是跟过白将军的,是见过世面的大头兵。” …… 在不远处站岗的驻军修士们轻声聊着天,话语一字不落的被阮夕听全了。 心思又沉了几分,对中元的忌惮更深了。他知道,他刚刚是完全消失了,或者说是被这个区域的人无视了。 他先前就这么看着巡逻的驻军修士从身旁经过,而对方视若无睹。 中元的高深手段可见一斑,不知与阮年比之如何。不过听着二人先前的短暂对话,他是忌惮自家大哥的,不知他们比起啼阳又如何? 轻轻摇了摇头,让脑子不去想这些捉不到边际的事情。现在他最重要的事就是提升自身的实力,当然只有实力也是不够的。 从啼阳当初勉励他修行的话语来推断,他现在的处境就像一株在田地里被栽种的韭菜,等到了合适的高度就会被农夫收割。 当年的皇甫炎武就是最好的例子。 所以他还要用隐秘的手段徐徐图之,而这需要脑力去布局未来的困境。 阮夕不是蠢笨的人,甚至很聪明,但他平时一般不喜欢去思考这些笼罩在迷雾中的东西。 说得好听是想太多就会不开心,甚至影响道心,耽误境界。说难听点就是他懒得动脑。 “唉,真是生死关头啊……我苦命的大师兄,教教师弟吧。” 阮夕无奈得望着深邃的虚空,时隔三千年去悼念着英年早逝的大师兄,嘴角的笑容有些自嘲的意味。 脑中不断推断着未来可能的危局,以及可以布下的手段,或者可以依靠的靠山。思绪越发远飘。 在不远处的大头兵眼中却又是一番高人气象,他们不由得向那岁数最年长,见过世面的老刘取经。 他们就这么旁若无人地又悄悄蛐蛐起阮夕来了。 第57章 幻神 “兄弟们辛苦了,我先回去了。” “哎,阮哥好好休息!” “阮哥有空教教我怎么厮杀呗?” 告别声络绎不绝,声声入耳。 阮夕一阵好笑摇头,并没有理会他们先前的那些夸张吹捧,转身跃下城头回到关内。 战场轻身份而重战力,起码阮夕至今为止都没有公开他啼阳弟子的身份,也无知情人提起这一点。 在这朝不保夕的边关战场上,没有多少人会因为你表面的身份多么高绝而发自内心的尊重。尤其是在这驻军部队中,要赢得这些大头兵的尊重,只有靠自身的实力。 实力最直观的展现,自然是战场上的杀妖数量了。阮夕自问杀得不少,那巨额的军功这些大头兵也看在眼里。 漆黑虚空无日月,长城散发出的光芒有限,空寂的小巷子镶嵌着莹光砖,用以简单照明。 微风拂面,青年步履微沉,捉摸不到规律的脚步声在小巷中回响,显露出内心的不平静。 阵纹剧烈闪烁,并没有为他而开。阮夕就这么举着自家小宅的玉简被困在门外了。他细细核对了一次玉简上的信息和眼前的门牌号,有些尴尬和无语。 拿着钥匙却进不了家门是什么意思?也没人和我说换门锁了啊。 距离银血蛟龙族叩关一战已经过了两天,阮夕一直在城墙上随便忙着,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时不时还会发呆。 体内有些虚浮的合道修为还未进行巩固,直现在才想起来回家休息,但是意外发现他连家门都进不去。 宅院中,少年还在刻苦研读着阵道玉简。他的神念突然感受到禁制阵纹传来的示警,不由得一拍脑门,火急火燎的跑向院门。一边跑着,还一边变换着手上繁杂的印诀。 “公子,小七错了!” 伴随着高声呼喊,剧烈闪烁着的阵纹隐下,院门吱呀一声打开,二人四目相对,极其尴尬。 “那啥,公子,我看这门好像有点年头了,该上油了,不然开门都不太利索。” “呵呵,真是有劳七公子亲自开门了,我看你就是想给我上眼药。” 捱了阮夕一个弹指后,童七捂着头顶的大包哼哼唧唧的,不敢出声。 二人围桌煮茶,童七悻悻开口道:“公子,我改良了一下守院的阵法,还行吧?” 阮夕轻轻点了点头,饮下一口茶水后举起手掌,比了个七的手势。 “七招破阵?” 童七略微迟疑了一下,说出来自己对这个手势的理解。同时在心里宽慰自己:公子乃神人也,如今已经合道,二人又拉开了修为差距,被破阵那是肯定的。 他可从未想过就自己这点水平的阵法修为能拦住阮夕。 阮夕摇了摇头,“你好像有些看不起我。七息时间,我花了一息确认是不是你布的阵,又花了一息时间确认你在不在里面。”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这种意思……那,那如果我不在呢?”匆忙辩解后,童七聪明的脑仁瞬间就发现有些对不上数,好奇的开口问道。 好吧,既然你舍得死,我就得舍得埋。阮夕轻轻长叹一口气。 “如果你不在就对了,我会花四息让自己的状态达到最巅峰,同时取出青铜长戈以示对你的尊重。” “然后计算灵力的用量,在最后一息出戈,尽量达到一戈爆掉这阵法的同时不伤周围房子的效果。” 童七瞬间就吃瘪了,张了张嘴无话可说,在心里暗骂自己多嘴。 “别灰心,这阵纹还是挺有意思的,好好学,我很期待你的成就,先去修炼了。” 阮夕缓缓站起身子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以示鼓励,伸了个懒腰回到屋内,双腿盘坐在床上直接就进入了修炼状态。 童七并没有被打击到,神采奕奕的拿出新换的一枚玉简就看了起来,上面刻录着:阵纹基础入门详解。 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就感觉恍然大悟,如见真理。 用阮老爷的话来说就是:属于是进入了新一轮的魔怔。 …… 在阮夕的体内,小世界雏形中,刚刚完全觉醒的金乌神墟在方方正正的仙台上化成了一枚金色的光团,形同太阳。表面有金色的光虹纹路缓慢变幻,熠熠生辉。 阮夕能感觉到,在神墟中孕育着他正在逐渐解封的权柄。 先前面对中元的压迫时,那枚远遁迷雾中的止仙骨符文,在中元走后就归来了。此刻像是在讨好一般,围着阮夕的神念轻快跃动,颇有舔狗之资。 在神墟光团上方,一枚古朴的台阶静静地漂浮着。气息古老而久远,似乎不属于这个天地,一道道玄幻的迷蒙气韵正在其上不断流淌。 阮夕了然,这就是合道境的晋升中必须要迈过的天梯了。 心念一动,一片金乌图腾从方方正正的仙台上升起。体内凝炼的金色灵力开始循着金乌托日心法运行,眉心显化出灼目红日。 微红的光晕映照在脸庞上,淡淡的威严神性光辉在流转。 阮夕的神念体站在那道古朴的天梯下,面对着自己的金乌神墟,感受着他合道之后解封的新能力。 那是一种偏向于遁术的术法,其实在他合道后就已经显露出来,只不过那时候的运用还很是生疏。 就是那双精致凝炼的金色火焰翅膀,阮夕称其为金乌羽翼,很贴合实际又简单粗暴的称呼。 而这道源自金乌神墟的术法不仅仅是带来强大的机动性那么简单,凭借着它,阮夕可以在空中完成各种顺畅的战术动作。 要知道,寻常的低境修士在没有相应的遁术身法的情况下,在空中的战力大多是比不得脚踏实地的。 而本身阮夕在掌握了体术观雷后,就已经可以毫不客气的自称一句近战幻神。而在系统修习这道术法后,他的这个自称可以加上一个陆空内三个字了。 彻底掌握这双羽翼的阮夕,他的战力将再度拔高一个层次。凭借着超强的机动性和日镇印的控制,也不必再拘泥于纯粹的近战。 同境界陆空内幻神。虽然说在后期前缀越多,就代表限制越多,含金量自然就越低。 但好在阮夕现在境界也低,成长空间尚大,未来还是有很多机会把这些繁复的前缀去掉的。 而就目前来说,这些前缀的数量代表的就是手段的多寡。 所以,阮老爷仍极具竞争力。 目前阮夕在神墟所得到的权柄中,主要就是金乌真火和金乌羽翼。他发现,在金乌神墟中,对这两种能力有许多详细的经验和变式可供参考。 他推测,这些战斗经验和变式,或许源于那尊早已掩埋在时间长河中的先天生灵——金乌本尊,又或者是历代的神墟觉醒者所摸索和积累的。 这些猜测目前也无从考证,但是阮夕对于可以抄答案这件事,他还是很开心的。神念体不断汲取着这些知识,和自身的战斗方式相对证。 有同有异,收获良多。 炽热的金乌真火围绕着阮夕的神念体跃动,纯金色的羽翼在背后微微扇动,神念在有意识的不断改进着灵力输出的路线。 一切向好。 …… 第58章 红袍人从嘉 赤日瀚海,倒悬海内问道山巅,此刻正轰鸣不断,雷声震耳。 那轮阮夕许久未见的红日依旧光芒万丈,空阔的山顶上黑压压一片,已经完成雷劫的劫云缓缓消散。 劫云下,有数道人影站立,神色各异。都是阮夕的同届好友。 昔日在玄森秘境中给阮夕叠buff的辅助王玄策,此刻有些狼狈。全身衣袍多处破损,灰头土脸地气喘吁吁,望着飘散开的劫云有些庆幸。 “老王啊,你这实战素质也太差了吧……”身边的同伴拍了拍他的肩膀,调笑声有些调侃。 卢小胜就显得从容很多,瘦弱的身子经过这三年的沉淀显得健康了些,此时刚渡过合道天劫,神采奕奕。 他渡劫的过程显得很轻松,现在也尚有余力调侃好友。 “你别管,我就一辅助,能熬下来就不错了。哪像你有个好师尊,教你极限压境,铭道也磨炼得无比扎实才晋升合道。”王玄策没好气的拍掉卢小胜的手,伸了个懒腰成功站直身子。 听到好友提及自己师尊,卢小胜也不反驳,只是乐呵呵得笑。王玄策重整精神,自得道:“我王老爷也算是熬出头啦,这就去边关找阮老爷去……” “你们怎么去?”一旁的胡小小目光一直盯着脚尖,双手负在背后,身子轻轻摇晃,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王玄策憋不住脸上的笑容,正要开口胡说八道,却被老好人卢小胜抢先开口打断。 “胡姑娘,在下今日相邀一同破境就是提前知道,输送修士的飞舟今日就会来到倒悬海。时间也差不多了,应该再等片刻即可。” 卢小胜微微翘起的嘴角,笑容谦和有礼,搭配上本就不错的面庞颇为动人。只是胡小小有些心不在焉,随口附和了几句就一直盯着倒悬的海面出神了。 她在等飞舟破海而出。 卢小胜好笑地摇了摇头,善意提醒道:“胡姑娘,我们直接去扶桑树下等吧,飞舟会停在那儿。” “哦哦。”胡小小那仍然有些怯怯的声音落下,跃上早已拿出的灵剑,飞向扶桑圣树。 王玄策扮着鬼脸,阴阳怪气起来。“胡姑娘~~哦哦。” 卢小胜笑骂一句王狗,径直飞起,向着那金枝扶桑树飞去。 …… 啼阳越发苍老了,此刻正枯坐在古老苍凉的城头上,面色已经有些发黑,体表遍布老人斑。 微风吹过,吹落一丝枯槁的发丝。 一身斑驳红袍的青年静静站在他的身后,埋在潦草发丝里的眼眸流露着担忧。“您这是天人五衰之象。若再不修养,所剩寿元恐不过五百年。” “呵呵……瞒不过你这眼睛。” “大世将起,妖族蠢蠢欲动,恐怕不日就要全面叩关。莫说我了,到时连那些常年埋在坟墓里的将死老怪都不得安生。” “人族最缺时间,妖族又怎会给我时间修养。” 啼阳长叹一口气,望向红袍青年的混浊目光闪过一丝精光。 “从嘉,你呢?准备好接我的班了么?心中还有恨么?” 身着斑驳红袍的从嘉胸中升起一股浩然气息,露在发丝外的一只眼睛神光炯炯,弯下腰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诸位前辈从三千年前就为我布局铺路,从嘉心中怎能又怎敢有恨。只有满腔遗憾。” “今后我不会再回第六天,愿为第七天赤日关效死命。” 从嘉的话语坚定有力,这是一个从青春到枯朽的灵魂,燃烧尽的残骸中翻找出的答案。 啼阳欣然抚着自己那所剩不多的长须,脸上淡淡的笑容显然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你放心,赤日关是人族的赤日关,不是第七天的赤日关。” “起来吧,那届时大战起,你便可顺势破境神主。你很年轻,也很强大,坐镇这道赤日关我会放心。” “白龙如何?” 从嘉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迟疑,斟酌着字句回应道:“仍然在闭关,他说,他不愿在基础不足时破境,恐伤未来根基。” “呵呵,修为全无的龙闭什么关,仗着我们不敢杀他罢了。他能有什么未来?” “你告诉他。要么,下场杀妖,要么,与他的父辈沟通,双方立下天道誓言停战一千年,一千年后送他回去。” 从嘉点头称是,而后恭敬退下,隐匿于身后的虚空中。 …… 这一日,有一抹金光从焚钟关升起,光华绚烂。青年大张独臂,感受着枫从指缝间穿过,心中豪气万千。 阮夕一号,试飞成功。 他经过数日的沉淀和积累,真正在空中做到了将金乌羽翼如臂使指。或许,在将来的攻杀中,这双羽翼会填补他右臂的空缺。 阮夕此刻感觉自己距离成为完全体幻神已经很近了。在速度与空战,他有了金乌羽翼,在近身博弈,他有止仙骨甲和被金乌真火升级的火王袍作御敌手段。 论杀力合持久战,他体内有小世界雏形,庞大的续航能力让他足以将开风戈当强普攻来打。 限制手段有啼阳自创传下的日镇印,擅长精准定位控制。 还有那由神墟显化出的金乌足爪,虽说目前还未完全解锁,但是已经有些神性力量孕养其中。目前就已经出现了一个bug级别的特性,就阮夕的理解,这种特性用四个字可以来概括。 那就是,万法不侵。很笼统的概念,只是还不知道这个不侵的极限在哪里。 同时这只金乌足爪也弥补了一些独臂的空缺,虽然开启后消耗不小,但就现在的熟练度和杀力而言,已经可以媲美寻常的修力妖族。 而在底牌方面,他有一式脱胎于金乌羽翼的杀招,筹备多时。但因前摇过长,很多时候没有用出来的环境条件。 这一式并不算复杂,需要深度沟通金乌神墟,同时引爆金乌羽翼的本源羽。算是一个自伤术法,但是威力巨大。 施术后阮夕的整体杀力可以翻上数倍,这是可以让他跃大境界杀敌的最强底牌。 同样的,术后反噬极重,身躯脱力是最起码的。灵力干涸,短时间内无力唤出金乌羽翼,这个状态伤及生命本源,开久了甚至会大幅折寿。 最重要的一张底牌就是小世界雏形了,如果不怕被啼阳惦记的话。在厮杀时,他完全可以开着小世界的威压碾过去,道神之下,非死即残。 可是以阮夕目前的境界来支撑这道威压,消耗也十分恐怖,若是完全放开,只能支撑瞬息。 而且这张底牌是不能暴露的,大哥阮年秘密谋划多年,就是为了帮他在关键时刻翻身,自然是不能轻易被啼阳发现端倪。 这就是阮夕目前最强的手段,也是他在洪流漩涡中维护自身存在的一棋。 种子已经长成幼苗,只待时间将其催熟,开出直通天穹的花朵。 想必芳香满界,绚烂迷人。 第59章 再度叩关 失落星海深处,银血蛟龙族驻地。 一片隐秘的虚空夹缝中,一口巨大的血池上。 阵阵妖族仓皇嚎叫接连不绝,浓厚的血腥气息凝成一片血雾。一头头境界各异的妖从虚空夹缝入口中坠下,被一尊银血蛟龙随手杀戮,尸身被抛下血池中。 银血蛟龙的神情木然,显化出的本体有别于其他同族的银灰色色调,身段更加修长,匀称又充满力量感。狰狞又华贵的鳞片更加的厚重,呈现出一种优雅美丽的亮银色。 哪怕现在在行血腥杀戮之事,银芒在他的驱使下围绕着龙躯,两相衬托,犹如一位优雅的绅士。 他是银幕,不久前被阮夕跨境界重伤战平的银血蛟龙。而今他已经解封血脉,是一尊难得的祖血生灵。 他感受着此刻重新充斥着力量的身躯,闪烁着银芒的锋利爪掌轻易的撕碎虚空,让他感觉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 这种实力大幅度提升的感觉让他迷醉,勉强拼凑回了一些被那个独臂男人碾碎的安全感和自尊心。 “够了,幕儿,开战吧。长老压阵,你领军。” 虚空夹缝中响起老龙王的声音,阵阵回荡。银幕恭敬行礼领命,在他低下头的瞬间整个血池蒸发一空。 凝聚成一片红的发黑的妖异云团,径直飘出这片虚空夹层。银幕深呼一口气,脚下耀眼银光蔓延,身影在原地消失。 …… 戮妖长城的某一段,旗主皇甫重明正扮作无所事事的散人闲逛着。这是他闲暇时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改服易容去视察自己的辖区的军纪和风貌。 他的说法是,这样能体会人生百态,见识众生,这对修心有好处。 他此刻就扮作一个苍老的老头儿,披着斗篷围在人群中,看两个新入关的散人切磋。 老迈的脸庞止不住的乐呵,只是原本舒展的眉头突然就皱起来了,他嗅到了一抹不寻常的意味。 一步退后,身体却出现在无数里之外,站在一片枯寂的虚空中,盯着前方神色冷漠。 在极远处,他看见了一片阴影在快速移动。他再次退后,消失在了原地,留下一片壮阔的火焰天幕。 这一步是真正意义上的退后,他退回到人族关前,口中爆出一声长啸,惊醒整段长城的修士。 手指轻点,整个第一旗的烽火轰然升起,皇甫重明的话语也在这时传遍了整个焚钟关。 声线朦胧不清,在每个人的耳中都不一样,但语意统一地传入众生耳中。 “备战,银血蛟龙族全面叩关!” 其余九旗纷纷响应,一时间整个焚钟关气氛肃穆,烽火大起。凄厉悲壮的召军号角陆续响起。 若有人立于虚空高处俯瞰戮妖长城,定会感慨,这百城烽火,当真蔚为壮观。 正忙着调整气息准备参战的阮夕不知道的是,自家大哥已经发出了这道感慨。 白月年站在虚空深处,脚下无数里就是自己的弟弟,目力越过重重迷障,注视着那独臂青年。 “好不容易摆脱那三块狗皮膏药,有幸见得这百城烽火啊……”他闭上眼勾动心神,一道神念遥遥传出,望着极远处的动荡虚空长叹一口气。 “妈的,分身要露馅了……”白月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深深的看了弟弟一眼,身化纯白涟漪消散。 城头上,正闭目调息快速恢复灵力的阮夕心念一动,一道醇厚的嗓音自手上的玉扳指而来,在脑海中响起。 “小夕,此战恐怕有变。我在附近,随时可以唤我。” 在阮夕的观念中,若是抛开小世界雏形的存在,他是万万算不上顶级天骄的,手段太少。 不说自家大哥,就在他的认知中的,皇甫夜行和白曜在他这个境界时战力都要胜过他。 无他,神墟差距。他的金乌神墟是更偏向于后期发力的,虽说前期也强,但强度有限。 所以他理所当然的将自家大哥的提醒理解为:放手干,有哥保你。 有人兜底的感觉就是好,那些世家子都这样吗? 眼中亮起一抹璀璨金光,天边突兀升起的遮天火幕将黑云燃破,狰狞的银血蛟龙显露边关。 一阵悠扬低沉的龙吟响彻虚空,过后一道苍老的话语在每一个人族耳畔炸起。“银血蛟龙族举族代妖族全面宣战,城破之日,血洗人族!” 银血蛟龙王脚踏虚空,双手背负在后,双眸睥睨。一股王道威压毫不遮掩,一身银色气血沸腾,竟犹如正壮年。 银幕垂首静立在其身后,半龙化的身躯比以前更高了一些,气质和身型也有了些差别。 总的来说整个妖显得更修长和尊贵了。 在他成功走出祖地那一刻,在银血蛟龙族的内部就公开了他祖血者和族王继承者的身份。同时宣布族王与世子亲征,银血蛟龙族率先开战。 整个焚钟关战线的妖族士气大增,尤其是斩龙城这一段战线。先前接连两场败战产生的阴霾被扫荡开,此番又乘着秘法遮掩,撕开平静的虚空而来。 妖族每个大族针对一个守关的举措是有限制的,并不是意味着每一次都是全面开战。 就如现在,只是第一旗全线有妖族主力大军出现,尤其是阮夕所在的斩龙城,直面妖族最精锐的锋芒,临近的旗关只是有小股军队佯攻牵制。 银血蛟龙族战线近一个月来士气都比较低迷,主要就是因为吃了两场大败,针对其他城池的战果最多也只是战平。毕竟对妖族来说,城不破就不算胜利。 阮夕倚靠着巨大的战旗大纛,三剑战旗血气飘摇,长城内传来浑厚长鸣,如龙似凤。 长城上方凝聚出一道银色的虚幻妖灵,冲着妖族大军张牙舞爪,气势迫敌。这赫然就是银血蛟龙族的本体模样。 只是它早已经被抹除神智,化为守城大阵的阵灵,只在人族迎敌时被召出。 老龙王冷漠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松动,久久凝视着那头裹挟着无穷龙威的虚影。 那是他的祖父,一代铁腕王者。若干年前被一位极其年轻的人族关主斩于此城。那时候他连世子都不是,只是中层战场的一员,而那时候,焚钟关叫作金乌关。 时过境迁,如今又是他银血蛟龙族全面宣战,这一次,他不会重蹈祖父的覆辙。 戮妖长城上方出现了一道道闪烁着危险气息的巨大阵纹,震荡虚空。与先前的光柱阵纹不同,这是能够重伤凝神境强者的大阵。 斩龙关祭出了底蕴之一,耗资弥巨的守城大阵。 远处也有道道光虹掠来,立在斩龙城上方空中,影影绰绰。各类异象威压弥漫,覆压虚空,杀气飘摇。 身在附近的人族高阶修士驰援斩龙关,足有近百名境界各异的强者,基本都是驻军方面的高层大佬,双方遥遥对峙。 第60章 重明首杀 此战,银血蛟龙族已经出动核心战力。主要战力并不是那批刚上任的长老,也不是其他的壮年族裔。 而是在族中雪藏静修的老怪和上一代的顶级天骄,他们在妖族内被称为隐士,是银血蛟龙族真正的中坚力量。 这批妖就这么站在那些新长老的身前,其中最次的也是战力远超同境的凝神巅峰,甚至不乏道神强者。 倒显得这十三个前些日子风光无两的长老像小丑组团。身侧还有数十尊实力不俗的同族,渴望在此战中立功,抢下他们的长老位置。 而上一战中舍弃一臂重伤溃逃的墟王也站在这些小丑的身后,此时身躯已经复原,状态圆满。 这些壮年蛟龙不禁心生愤懑,这二世祖不就仗着自己有对好爹妈么?上一战中,他实力不济重伤了,还得用他们银血蛟龙族的宝药给他治伤。 说什么不损根基?笑话! 前有实力不俗的隐士族人,中有眼红的同境同族,后又有二世祖关系户,他们还有什么捞战功的余地。 说是势必破城,但是他们都知道,此战最多只求战平,斩下多一些人族强者和天骄就算是小胜了。要知道人族的强者也是会动的,破城真要是那么容易早就破了。 …… 阮夕仍然倚靠着战旗大纛,指尖掐着繁复印诀。看着妖族大军缓缓推进,各种妖族的狰狞本体,战意浓烈的银血蛟龙,跃跃欲试的各大高阶领军。 丝缕金乌真火不断在指尖跳跃,冰冷视线在银幕和墟王两者之间不断徘徊,他们是阮夕此战最合适的对手。 压抑着杀招的澎湃灵力在身侧微微荡漾,一呼一吸间隐隐可以听见微弱的金乌啼鸣。如金石相交般尖锐,又有烈火烹油的炽烈。 妖族大军的脚步越来越近,一大片影影绰绰的可怖面孔摩肩接踵。 随着守城龙灵口中喷涌出的磅礴龙息毫无征兆地轰出,妖族大军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巨大的箭矢呼啸着收割生命,阵纹光柱撕裂军阵,嘶吼的狂暴龙吟宣布战争正式打响。 “全军全力守城,散人配合驻军,入阵斩敌首者,重赏!” 白斩龙嘶吼着下达命令,无穷无尽的银白剑气爆起,托着他的身躯冲出长城。他直冲而下,选定了最前方的一头壮年银血蛟龙化剑斩下。 龙吟高亢,强横肉体抗衡剑光而不伤,身形扭转着碾碎层层虚空。一人一妖扶摇直上,拉开高处虚空战场的帷幕。 “焚钟关关主,来斩大妖。” 温和如轻风,却又饱含杀机的话语传遍两军耳中。一道一直不被人注意的手持长戈的身影踏出长城,狂风摇摆,只留给人族一个身穿青衫的背影。 一点苍凉锋芒从焚钟关关主的手中穿破虚空,直指神色淡漠的老龙王。一团银芒炸起后老龙王不见踪影,只留下一道破碎的虚空痕迹。 一道道光虹自天上落下,有人落在城头,有人挑选妖族对手后一同冲破虚空,加入高处厮杀。 他们之中,有人是斩龙城附近城池的总兵官,有人是如皇甫重明一样的旗主。但是此刻,他们有共同的身份。 他们是人族的一员。 一道道光虹陆续冲下城头,砸入汹涌妖嘲中,与实力强悍的妖族捉对厮杀。战阵中已经亮起一道炽烈的明黄火光,皇甫重明长啸豪迈。 他提着一块巨大的焦炭,那是一位银血蛟龙新晋长老的尸体。随手撕碎,速杀成就达成。 “人族,你过了!” 他目光挑衅得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那是妖族第二梯队中的一尊银血蛟龙,眼神对撞,申请匹配成功。 随即一人一妖就在低空中厮杀起来,那是一尊与他相对应的道神境大妖。 澎湃的余波不断碾碎底下的低境妖族,激得那头银血蛟龙发狠攻杀,缓缓将战场拔高。 可怜先前那头银血蛟龙长老,权利的滋味尚未享受几天,苦修几百年修至凝神境界巅峰,只是成就皇甫重明的此战高阶战场首杀。 一抹浓郁得化不开的夜色落在阮夕身侧,黑衣身影神色匆匆,环绕身躯的氤氲黑光剧烈波动。 “呼,总算是赶上了,二哥真猛啊。” 妖族大军已经到达守城弓弩发射角度的死角。阮夕向来人微微一笑,骨甲王袍瞬间席卷全身,炽热的气息扭曲虚空。 “我草,才三年不见,你小子搞这么帅。” 皇甫夜行看着他那满身的耀眼火光,强忍住拍阮夕肩膀或者捶他胸口的想法。双眼亮起幽光,背后宽大的蛾翼轻扇,虚幻触须自额头探出绕过脑后,如同优雅的王冠。 “夜行哥,我们看谁杀的多!” 这两人,一个迈过了合道境第五重天梯,一个甚至连第一道合道天梯都没迈过。就这么莽下城头,身后还跟着大批心火境和高阶合道境的散人。 狰狞的妖兵近在眼前,凶暴目光狂热。 阮夕召出青铜长戈,锋锐的戈芒直刺,刺破骤起的狂风。那些怀揣着先登梦想的底层妖兵,梦想连同肉体被阮夕一同撕碎。 阮夕他善,会给他们机会,让他们将来还能再次梦想着那先登首功,登临万妖之上。 只不过要等一阵子,需要走一套排队喝汤投胎的过程。 炽烈的金色火海蔓延,身侧是皇甫夜行撑开的通幽领域。迷离的光晕遮盖视野,已经无法得见其中光景,只传出阵阵绝望的妖族嘶鸣。 有两头妖族身影自战阵中冲出,向着战阵前端的阮夕而来,正是银幕和墟王。飞掠中,银幕猝不及防地横拍身侧的墟王,将其拍向皇甫夜行的幽暗领域。 银芒冲破火海,银幕降临,狰狞的龙爪蕴含着疯狂的灵力挡下阮夕的开风一戈。 他微微后退,脚爪在地上留下两道浅浅的痕迹。庞大身躯快速扭转,狰狞可怖的爪掌裹挟着银芒探向阮夕的面门。 金乌羽翼两相交叠,护在阮夕身前,恰好挡下银幕亮银色的爪锋,留下一片绚烂的银色爪痕。 一触即分,一人一妖各退几步,只是阮夕退得更多。而后不再动作,他们就这么在战阵中深深凝视着对方。 还好眼神拉不出丝。 “你变强了。”阮夕在骨甲下的眉头挑起,身后的羽翼轻轻摇曳,手中的长戈锋芒愈盛。 “小有收获,你还不赖。” 银幕轻笑着扭动脖颈,骨节摩擦,噼啪作响。耀眼的银色竖瞳已经重新凝聚出自信的光芒,不复上次一战后的迷茫彷徨。 “天晴了火小了,你又觉得你行了?” “什么小火苗,我真的是求你烧了我!” 银幕勃然大怒,嘴角咧出夸张的弧度。肌肉鼓胀的大腿屈起,背后的龙尾砸起滚滚烟尘,身躯化作一抹银芒再度攻向阮夕。 第61章 再战银幕 金乌的第三只足爪自胸口探出,覆盖着骨甲火袍,银幕的一双重拳与阮夕的爪掌撞在一起。 阮夕扇动身后的金乌羽翼,借势腾空而起,在空中卸掉银幕带来的巨大冲击力。 银幕乘势追击,欺近阮夕方寸之间。 未等他手上变招,一抹金光在空中炸开,两道灿金色的羽剑脱离金乌羽翼,砸向银幕的胸膛。 同时,银幕的双拳仍被阮夕紧紧拽住,来不及挣脱,只能屈腰硬扛着接下两道羽剑。 两道羽剑笔直插进他的体内,透体而出,迸出两道亮银色的鲜血。 阮夕一招得手,却不等他抓住机会再度进攻。银幕双臂猛振,挣脱阮夕的手爪束缚。 伴随着一道刺耳的金石相撞的声音,龙爪与止仙骨甲摩擦出细碎的火花。 银幕顺着羽剑的力量回到地面,双腿在地面滑出两道深刻痕迹。 未等他重整旗鼓组织攻势,阮夕已经杀来。 骨甲火袍飘摇,身后的金乌羽翼开始爆燃,每一缕金羽都在燃烧,体内汹涌的灵力得到夸张增幅,他的气息不断拔高,远超一名初入合道境的修士。 他将这一招命名为爆羽,很简单粗暴又符合现象的名字。 这一道术法他从战前就开始蓄势,此刻已是毫无保留。滚烫的灵力透体而出,只见一抹绚烂的红日从天边极速掠来,坠落。 他要和银幕爆了。 红日,金乌,银龙,三者在空间上连成一条直线。阮夕手中捏着印诀,霎那间接住炽烈的日镇印,带着一身耀眼的火光砸中银幕。 银幕见形势严峻不容躲闪,只得无奈举臂格挡。口中爆出一道龙鸣,将阮夕的身形滞缓了无比短暂的一瞬。日镇印仍然带着恐怖的冲击力被拍在他的双臂上。 红日炸开,龙躯爬满密密麻麻的赤红咒文,银幕的视野被遮盖,眼中只剩一片红得滴血的晚霞。 阮夕成功打出控制技能,银幕体内灵力原本运转的轨迹被倒转。一身实力无从宣泄,被逆行的灵力冲出内伤。 一招奏效,手爪握拳,照着银幕的各处要害轰出。 他还是有和这尊修力的银血蛟龙世子近战拼杀的欲望,力贯圆满,天韵自成。 凭借着厮杀中磨砺出的肌肉记忆,银幕顺着虚空细碎嗡鸣的轨迹勉强招架,同时在找一个机会,把自身暂时抽出这诡异的战局。 一人一妖并没有纠缠太久,银幕就被压入下风,体表有了几道燃烧着金色火焰的拳印。他抓住机会,低头用犄角硬接阮夕胸膛处金乌足爪的一拳。 全身肌肉配合这股力量倒退而出,狰狞的手爪迅速合印,拍向胸口。内敛的银光在他的眼里微亮,模糊的视线被恢复,赤红的咒文被抹除。 阮夕并没有追击,随手召来在插在城下的青铜长戈,金乌足爪隔空虚握。本体却在瞬息间回身,向着城墙爆射出三道锋锐戈芒。 密密麻麻的妖兵已经绕过他这位入阵战将,开始攀附城墙,城头上的驻军压力颇大。正不断向下砸着远程攻杀术法,配合着城墙上的阵纹守城。 这意味着阮夕这些入阵散人已经有腹背受敌之势,甚至已经有人在战阵中被妖族中层撕碎。 阮夕此举无疑为守城的驻军缓解了一部分压力,开出三道血腥妖族尸路,从他的身后直至城头。 各类妖族狂啸四起,苍茫嗜血的气息充斥着浩大战场。 银幕并不好受,向天喷出一道发黑血迹,全身银鳞焦黑,身上多处伤痕深可见骨。 就在刚才,插在身上的两柄羽剑和阮夕先前留下的拳印被金乌足爪隔空引爆,炽烈的火焰仍在将他包裹炙烤。 经过血脉觉醒洗礼的强横肉体再次破防,银幕愤怒的低吼,震碎焦黑的鳞甲,露出斑驳血肉。银色光华自血肉中流淌而出,快速修复他的伤势。 祖血开始显现,他也爆了。 “我不杀你了,我惜才……你来我手下当个战仆,私底下我们兄弟相称……将来在银血蛟龙族中……你就是万妖之上!” 银幕压抑不住地喘息低吼,银辉耀眼的竖瞳开始攀上猩红光辉。体内的骨节摩擦,噼啪炸响,狰狞可怖的面孔里倒有几分真诚味道。 不远处漆黑幽暗的领域中传出一道森冷长啸,伴随着一道冲破幽光疾驰而出的身影。 “想做他的兄弟,你还差很多意思。” 拼命逃窜中的墟王听到了身后那声漠然话语,脊背一阵发寒。全身发脓溃烂的伤痕不断喷涌出发黑血液,化作咒文推进着他逃向大军后方。 这个人族怎能如此恐怖?现在的人族是集体变异了么?怎么出道后遇到的这两个人我一个都打不过? 心神电转间,纵然他有万般不可置信,也得不到答案。墟王将心中的悲戚情绪,以宣泄灵力的形式释放。 他要活命,他要逃离那个乌漆嘛黑的恐怖人族! “杂种,将话放出去。败你者,皇甫夜行。”黑衣绢狂,一手背负,一手紧握漆黑长剑。话语平淡毫无感情波动,仿佛被他挫败的并不是什么有头有脸的妖。 身后高涨的夜色中,两道如墨剑气瞬间倾泄而出,同时斩向两个方向,看不清他手中动作,也分不清出手先后。 遁逃中的墟王有幸吃了一道,贪吃的小馋猫险些被腰斩。剑气在腰间炸开,透体而过,只剩脊椎和一丝皮肉勉强连接着两半身躯。 在黑衣的身后,那些攀附城墙的妖族先锋吃了另一道,夜色流淌而过,附近数十丈的城墙瞬间被肃清。 发黑的残肢断臂如雨倾泻,留在长城上防守的驻军修士高呼皇甫夜行的名字,灵力共振隐隐盖过了妖族大军的嗜血嘶吼。 逃窜中的墟王目光怨毒,眼神阴郁得要滴出水来。双手紧紧得捂住腹部正不断溃烂的恐怖伤口,脚下生风,瞬息间窜逃百里,生怕腹中的零件掉出。 待到逃回大军后方,彻底消失在皇甫夜行的视线中后,战场中才能隐隐约约听见一道尖锐嘶吼。 “嘿,破防了。“ 皇甫夜行深呼一口气,扑鼻而来的血腥气息让他有些不适。身周的通幽领域浮起又聚拢,在他的身上凝成一副幽暗的甲胄。 通幽领域退走后,露出地面那一大片正被夜色溶解的硕大尸块。更远处已经再无妖族前来,那些灵智普遍不高的妖兵此时都情不自禁地往两旁挤去。 在他们的认知中,那一抹夜色太过危险。只是有些危险不能避开,避开了就会自行索敌。 身侧,刺目的金色火光焚烧虚空,皇甫夜行看了一眼已经再次缠斗上的银幕和阮夕。确认此处已经无需支援后,挥手留下一具漆黑分身,用来抵御后来而上的攻城妖兵。 本体则腾空而起,背后重新凝聚出虚幻的漆黑光翼,通体弥漫着危险深邃的气息。 大致打量了一番各个战团,他与一头刚将散人对手撕碎的银血蛟龙对上了眼神。他正张狂得举着人族烈士的头颅,口中龙吟震天,眼神凶暴。 确认眼神,境界相当,匹配成功。 “杂种!你在狂你吗?!” …… 第62章 小代顶号 说回阮夕和银幕的战场。 阮夕只觉得自己的状态已经完全超越了以往的巅峰,灵力和气血在燃烧。独臂横推,炽烈的金色火焰淹没一人一妖。 银幕完全显化出本体,亮银色的鳞甲坚不可摧,猩红的眼眸怒视阮夕。狰狞龙爪和庞大身躯不断碾碎阮夕的进攻手段,这一人一妖都打出了真火。 阮夕一爪一手久攻不下,只在银幕的龙躯上留下细微裂痕,金乌真火无法造成大面积烧伤。 这就是火修的弊端之一,杀力钝而不锐,但阮夕也有自己的处理办法。 他的左臂肌肉剧烈鼓胀,一爪一臂爆发出十二成力度,将银幕不断逼近的身躯推开,日镇印紧随其后拍在银幕的身上。 银幕的身形被定住了一瞬间,那股内敛的银光立时荡漾开来,赤红色的咒文尚未成型就被抹除。 银幕冲着阮夕长吼,血腥口气扑鼻而来,与之同来的还有震慑心魄的灵魂攻势。 阮夕的动作也被滞缓些许,相当于两者打出的控制再度持平。阮夕的手中捏住了金乌羽剑,头顶金焰冕锍摇曳,惨白的止仙骨甲被火袍映照上无序的绚丽金纹。 银幕全身的关节传出轰鸣,银色的涟漪从身体各处向着龙首汇聚,一道震动着虚空的光球在他的嘴中凝聚。 “人族!我的话依然有效,这一炮出口前你还有的选!”,银幕传音,面目狰狞。本就粗犷的面庞更显的凶恶,大张的嘴壳中闪烁着致命的银辉。 这是他那尘封已久的祖血带来的力量,传承自他的祖先,曾经独霸一方的荒古巨龙。 阮夕不作搭理,独臂轻抬,羽剑所指。在一人一妖间出现了一道细微的火线,金色炽焰如潮水拍起,而后就是提身持剑斩下的阮夕。 “火王!” 银幕见此也不再犹豫,口中那已经有些发黑的硕大光弹吐出,在他的眼中砸入了阮夕带来的金色火海中。 怎么没动静?死了? 银幕有些错愕,这道术法是他解封祖血后第一次使用,不太清楚威能。就在银幕精神放松的一瞬间,阮夕撕破火海降临。 手中金乌羽剑力达圆满,在斩下时顺带展开了一道绵长的虚空裂缝。最让银幕心惊胆战的是,他胸膛上的那只金乌足爪紧紧捏着他的银色光弹。 这,就是阮老爷的万法不侵。 金乌啼鸣高亢有力,银血蛟龙痛吼低沉。有一道蛟龙虚影短暂亮起,被耀眼的金色火焰与银芒一同炸碎。一左一右,泾渭分明的两种力量分割碎裂虚空。 金乌羽剑再次透体而出,吞吐着炽烈金焰。银幕再次对上了阮夕冷漠的双眼,无与伦比的王道气韵压迫着他的神经。 这道目光深深地在他的心神中留下了一道剑痕,滔天的火光压的他抬不起头,那道身披骨甲火袍的身影占据了他的全部视线。 他的眼里没有光了。 在阮夕冲出金色火海斩下这一剑的时候,他已经没有反应的时间。只能勉强举起双臂,尽量提起灵力在身前召出一道虚幻龙影。 很显然的,他的手段并不够奏效。自己吐出的亮银光团轰碎了他引以为傲的身躯,抵挡在前的左臂消失了一节,被他自己的杀招湮灭成永远于虚空中漂泊的尘埃。 胸膛也被轰爆,骨肉血液横飞,甚至透过大洞可以看见内部疯狂跳动的心脏,那颗银色的心脏已经遍布裂痕。 银幕却没去管那致命伤势,脸色苍白,嘴唇哆嗦,低头直直望着那柄插在右胸的羽剑。 金色火焰炙烤着他的破碎身躯,位置与深浅与上一次分毫不差,此剑诛妖更诛心。 阮夕眼神森冷得望着他,犹如看着一具尸体。任由他失魂落魄的坠落在地,抽出青铜长戈就要了结银幕的性命。 收他为坐骑只是曾经一时口嗨,阮老爷不是喜欢搞阶级关系的人。 更何况,曾经在倒悬海内白龙对他不薄。虽然他不知道白龙的具体种族,但眼前的银幕与白龙也是八杆子打得着的关系。 虽说不知能否有机会再见这尊大妖,若是真遇见了,阮夕骑着银幕,一人二妖难免都会很尴尬。 再者,银幕现在贵为银血蛟龙族的世子,若是如此折辱他,无异于将全体银血蛟龙的脸面,踩在了脚下当鞋垫。 那是在妖族中威震一方的王族,最是要脸。在将来,未免没有被整个银血蛟龙族集中火力针对的可能。 事实证明,阮老爷这次还是太善了。 银血蛟龙族的针对早有预谋,异变已经横生。 一抹杀意穿越层层虚空,遥遥锁定了地面正欲动手的阮夕。刚猛龙吟在耳中炸响,独臂青年霎时间口吐鲜血汗毛倒竖,在骨甲背后的面庞苍白如纸。 一道龙吟直接将他重创,浓烈的死亡危机笼罩心头。手中的长戈已经抬起对准银幕,锋锐的戈芒吞吐,却无法刺下分毫。 有点汗流浃背,但他并不害怕。 体内小世界雏形还能运转,真到了千钧一发之时可以映照而出抵挡杀招。就算被啼阳发现也是后话,先在此刻保住性命才行。 何况,他也是有人保的。别的不说,阮年就在附近。 “孽畜敢尔!” 虚空上的战团中,一尊银血蛟龙长老拼着被对手削下一片血肉,悍然出爪。一道锋锐爪印抓碎虚空,直扑呆立在地面的阮夕而来。 正与那银血蛟龙厮杀的中年男人怒骂其不要脸,手中长枪横拦,却被早有预谋的银色爪印险险擦过。 城墙上的驻军同袍赶忙调转阵纹方向,想要以禁制光柱截杀这道爪印。但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抹爪印落下。 “速救我老弟!”阮夕耳畔响起阮年的惊吼,一抹难以察觉的纯白灵力自拇指上的白玉扳指亮起。 一缕与阮夕自身格格不入的金乌真火自胸膛亮起,一个虚幻的男子撕裂虚空踏出,站在阮夕身侧。 “小子,放开心神。” 充满威严的嗓音落在阮夕耳中,未等他有所动作,对自己的身体就失去了所有感知。 阮夕却无比心安,同时对这神奇的手段略有疑惑,这是小代顶号了? 伟岸,威严,霸道,无敌气韵。阮夕认识的词汇不足以完全描摹这个虚幻男人的气质。 但好在,这个男人他认识。 他见过,这是他的大师兄,曾经的金乌关主,皇甫炎武。 第63章 皇甫炎武 阮夕的手臂在皇甫炎武控制下抬起,那柄被他特意留下的金乌羽剑自主显现,被阮夕握在手中。 皇甫炎武模糊的目光注视着那道飞掠而下的爪印,大手一招,金乌羽剑爆碎燃烧。一缕属于皇甫炎武的金乌真火在羽剑内燃起,一道高亢悠扬的金乌啼鸣响起。 金乌羽剑彻底消散,由金乌真火凝成的三足金乌盘旋在阮夕手中。金乌扇动羽翼,金色火光托着它,撞上已经迫在眉睫的银龙爪印。 金光闪烁,那一抹爪印霎时间被金乌轰爆,连片刻阻拦也不能做到。金乌虚影去势不减,口中啼鸣愈加高亢,犹如跨越无尽时间长河复活归来,要重现太古时光的辉煌。 金乌裹挟着真火,焚煮虚空,直向那尊出手的银血蛟龙而去。 这尊银血蛟龙长老已经被人族强者拖入下风,庞大身躯上伤势不轻,见这道充斥着夺命气息的金乌虚影杀来顿时目眦欲裂。 金乌嘹亮的啼鸣在最高处戛然而止,金乌虚影已经撞入银血蛟龙的体内。庞大的龙躯顿时被渲染成金色,他被一股炽烈的金色灵力包裹着冲天而起。 此前还在与他厮杀的中年修士早已退至远处,望着地面上那道威严的身影怔怔出神。 他是临近城池的一名总兵官,因为受限于相对平庸的天资,已经在凝神境蹉跎了上千年岁月。 而在更早的以前,他只是地面那个男人手下的驻军将领。那时候的他虽未大成,但已经初露锋芒,身为顶尖一线的强悍旗主,威势与战绩彪炳,甚至比如今的皇甫重明都更胜一筹。 银血蛟龙被金乌托起不断升高,仓惶龙吟不断嘶吼,也没来得及等到同族的救援。最终在深邃虚空中化为了一颗渺小的金色星辰,炸成一朵绚烂的耀金烟火。 地面上,皇甫炎武虚幻的身影已经开始消散,威严眼眸中流露出浓浓的眷恋与不舍。 他的神念有感,俯瞰整个战场,有两道与他有着相同血脉的气息。是了,他们应该是因为他的早亡,而从未相见过的弟弟们。 他死的那一年,母亲腹中已经有了一个胎儿,据推算也是个男婴。他当时听说了这个消息,很是高兴。 在那一战前,他还在纠结要杀头什么种族的大妖,以其本命妖骨作引,给自己未出世的弟弟铸件道器作为见面礼。 虚空上,一抹绚烂辉煌的明黄色火光不断炸碎虚空,皇甫重明炽烈的拳印轰出片片银色血液,转瞬又被汹涌的火焰蒸成血雾。 也是火修?那很合他心意。观他的气息和境界,应该就是那个在他死后没多久就出世的弟弟了。 只是还未能知道他的名字? 不远处,通幽夜幕席卷,皇甫夜行强攻不辍,凭借手中一柄长剑将先前骄狂的银血蛟龙死死压制。高涨的浓郁夜色遮蔽天穹,连虚空都被侵蚀破碎。 这个弟弟年轻很多,也很强势。才不过百岁,比起他当年也不遑多让。应该是觉醒了与黑夜有关的神墟,未来的长生路还很宽阔长远。 他的弟弟们,都很不错…… 只是,不知道父亲和母亲还好么?是否会执着于调查当年自己死因的真相,作为大宗主的太爷爷应该知道实情。 只是,他应该也不会将这层窗户纸捅破,也好…… 地面上的阮夕感觉身体失去的知觉已经回归,腰上记录军功的玉简疯狂振动,这尊银血蛟龙的死亡带来了一个庞大的数字。 不过在此刻,这巨额军功已经显得不那么重要了,阮夕神色激动的看着皇甫炎武,不断斟酌着萦绕在心中的话语。 这就是三千年前,于同辈中称无敌的金乌关主,剑斩大妖的皇甫炎武,他的大师兄。 感知到这道炽热的目光,皇甫炎武飘的遥远的万千思绪被拉回。转回眼眸,无奈又充满歉意的笑了笑,指了指自己那越来越模糊的身体。 “大师兄,为什么你会死?” 阮夕一见情况不对急忙索要情报,生怕自己师兄带着秘密下去合不上眼。皇甫炎武注意到阮夕这个问题的核心论点,一时间有些错愕与欣赏,这个小师弟也不错,是个聪明人。 只是他什么也没说,抬手指了指天。 虚幻身躯已经化作丝丝缕缕天地灵力快速消散。到最后,这个伟岸的男人都没有说出一句话,占满模糊眼眸的遗憾近乎凝为实质,只是在完全消散前他的手指还在点着阮夕的心口。 一共三指,阮夕只明悟了第一指的含义。 第一次指的是他自己,目的在于提醒阮夕,他的虚影已经要消散,也许是无力开口,让阮夕有话就问。 第二次指天,是在回答阮夕,前者问他为什么会死。但这一指指向了天空,其中的含义阮夕不懂。 第三次指的是阮夕自己,他更不懂了。 三指过后,一缕微弱的金乌真火进入阮夕的身体,开始在阮夕的小世界雏形中游荡。 同时,他的神念中多出了一个空间坐标。阮夕没有研究过这方面的知识,待到有空了去简单比对一下星图,就能知道这个坐标大概在哪里了…… 炽烈燃烧的金乌真火骤然熄灭,火焰王袍和冕锍崩解消散,晶莹的骨甲也变得黯淡无光,收缩回体内。 露出了阮夕那苍白的面庞,许久未有的强烈虚弱感席卷而来,阮夕一个踉跄,有些站不稳。不禁举起手臂,想要握紧手中的青铜长戈支撑身体。 但青铜长戈却没有任何按照他的意愿而运作的意思。原本水平直指着银幕的锋芒随着火光消散,青铜长戈轰然坠落在地,阮夕握不住它了。 因为阮夕体内的灵力已经彻底干涸。阮夕见此情景不由得两眼一黑,因为地上的银幕已经回过神来了,远处也有攻城的妖族注意到了这里的情况,开始向这边靠拢。 他的心中有些苦涩和哭笑不得。 多少妖都杀了,临了临来,倒在这最后一哆嗦上? 银幕挣扎着从地面站起身来,一脚踩在了青铜长戈上,一人一妖近在咫尺。庞大的阴影笼罩阮夕,血腥气息扑鼻而来。 现在的局面已经有些脱离了阮夕的掌控。爆羽状态后自己的完全空虚是他所没料想到的,而银幕作为此刻最大的威胁,他也没有提前解决掉。 先前的情绪太过高涨了,一时间忘了处理被囚禁的银幕,如今大意的反噬已经到来。 不过还好,皇甫夜行在附近留下了一个夜幕分身,此刻正借着闪烁的夜幕飞速逼近。 银幕的眼眸中神色复杂,心绪不宁。这是他第一次仔细端详这个男人,这个两次将他挫败的男人。 很年轻,武商很高,两次交手他都能用各种手段弥补境界的不足。身为人族,却在体术博弈和肉身强度上可以比肩强势妖族,起码那身骨甲火袍他至今都不能攻破。 第64章 危局 “你真的是一个强势又可怕的对手,你有资本与那些顶尖王族的王子征战。给你时间,甚至那些绝世妖王的子嗣,你也可以望其项背。” 银幕低沉着嗓子开口,抬手制止了身后蜂拥而至的属下,也任由皇甫夜行的分身靠近,不作阻拦。 偌大的战场一时间竟然出现了一片安全区,没有出现流血冲突。 “你跟我走,种下天道契约,我族会培养你。之后你会去王族战场为我族征战,不必来此沾染同族鲜血。” 银幕收起本体,以半人形态与阮夕相对而立,棱角分明的刚硬脸庞上真诚流露,竖瞳中有银芒微微闪烁。 阮夕也注意到了皇甫夜行的分身,心中放心了些。他抬着头凝视着那双独属于龙族血脉的竖瞳,只觉得与脑海中浮现的金黄眼眸相差甚远。 “无需给我时间,若是同境,你们偌大妖族将无一妖可见我背影。” 阮夕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语气平静地开口,眼中的决绝与自信显露无遗。他如此装逼的资本何在呢?皇甫夜行的夜幕分身已经拍上了他的肩膀。 “呵,你现在的状态,我不屑杀你。你自裁吧,这个分身保不住你。你若是跟我走,他也留不住我们。” 银幕嗤笑着退后两步,眼中有些戏谑,转头望了一眼皇甫夜行那处的战场。 他的同族虽然有些不济,但仍然还算得上有用,将那个黑衣男人死死拖住,不给他回身救援的机会。 人族其他的拿的出手的人,也早已经被己方强者拉入战团,或者遥遥对峙。目前来看只有城头上的驻军将领能来救下阮夕了,但他的身后虚空中,已经有一尊银血蛟龙藏匿其中。 只待阮夕同意叛逃或者彻底拒绝。 此局,这个阮夕只有一条生路了。 “我只给你三息考虑。”银幕单手抱胸,神色散漫地举起三只爪指,似乎已经吃定阮夕了。看着面色阴沉的阮夕,他的眼中有些戏谑和得意。 用人族的话来说,这就是小人得志?那确实挺爽的。 守城的阵法在轰鸣,高高的虚空中有人族与大妖呼啸征伐,守城的妖灵在轰杀生前的同族。地面,低境界的人与妖在搏命,血与杀的交响曲每时每刻都在奏响。 …… 皇甫夜行现在有些焦急,一半是装的,一半是真的急。在他发现情况有变的时候已经有些迟了,他传音向阮夕说明了他的想法,并且也确实打算付诸行动。 他的通幽领域已经开始在虚空下蔓延,随时可以映照在战场中,再与阮夕身旁的分身互换位置。就可以做到瞬杀这个装逼上瘾的银幕,现在脸上的焦急是为了麻痹他的对手。 这种与分身互换位置的手段他在这个战场还没用过,对方应该也不太清楚他是谁。 可是他发现了事情有些不对,他潜藏在虚空夹缝中的通幽领域看见了他不想看见的东西。 那个银幕身后怎么会跟着一头心火境的蛟龙啊?谁允许他出现在这的?没人管的么? 皇甫夜行自诩天资聪颖,越境杀敌不在话下,但这次真的越太多了。他心里有些犯嘀咕,他还可以二次互换将阮夕带到他现在本体的身边。 但现在他这里也不安全,他的神墟在攻杀方面极其强势,但就坏在没什么保人能力。现在的阮夕如果掺和到他和眼前这尊银血蛟龙的战场中,真的会东一块西一块的。 偏偏他的对手跟磕了药一样,死都不肯退下半步,一直缠着他厮杀,不惜卖破绽引他出手。就是为了拖住他,不让他支援阮夕,毕竟他是离阮夕最近的散人了。 先前皇甫炎武残魂顶号,将很多人和妖都吓走了。浓郁强盛的威压,他们还以为有关主级强者降临地面战场了。 皇甫夜行离得近,刚才大哥回魂他也猜到了一些。虽然心中很激动,尤其是大哥的神念看到自己的那一瞬,手中长剑更欲饮血。 父母找了这么久的大哥终于有消息了,可惜他真的在忙,兄弟无瑕相见,只能等战后去问阮夕。 但是现在皇甫夜行真的有些憋屈了,因为距离太远,神念联系不上城墙那边的驻军。 只能希望驻军那边有机灵点的心火境察觉出问题吧,时间不多了,他将会在最后一刻与分身换位。 同时,尝试带走阮夕,如果能顺手宰了银幕再好不过。 当然,最大的可能是哥俩栽在这里,阮夕应该有他师尊给的护身手段,自己也有。不过再怎么样,这次起码也要丢掉半条命了。 早知道就不任性了,这次出来支援,他让族中的护道人和皇甫李都留守在自己驻守的城池了,没有带过来。 …… 整场战争刚进入了白热化阶段,虚空上交战的高层已经有人和妖显露败迹,无暇去顾及地面战团。 再者,他一个合道境的阮夕,倒也没这么大的面子。 就在刚才,皇甫炎武残魂附身灭掉了一尊凝神境的银血蛟龙。将其炸成了烟花,那位总兵官就能腾出手来并且注意到了阮夕。 本来他是可以来救下阮夕的。只是刚露出回援迹象,妖族大军中又冲出几尊银血蛟龙长老死命围攻。这位曾经的金乌关主旧部顿时险象环生,一时间只得自保。 银幕的倒数已经到了最后一息,见阮夕没有出声,心中暗叹了一口气,通过神念传音让身后的族人动手。 挑衅得看了夜幕分身一眼,随后飞快退去。他消耗不轻,需要回后方恢复状态再度参战。 战争一起就是巨大的血肉磨盘,尤其是现在这种大型战役,不会轻易停下。战事还长。 就在狰狞的银血蛟龙撕破虚空降临时,皇甫夜行也到了。夜幕分身剧烈闪烁,主体和分身互换位置,分身在原先的战场中炸开一团黑雾,将皇甫夜行先前的对手困住。 “小子,你也是个胆大的。” 银幕的族人咧嘴怪笑,面目凶暴,锋锐龙爪高高拍下,欲要一举撕碎两颗人族新星。 皇甫夜行搂住灵力枯竭的阮夕,全身澎湃的灵力涌上胸口,毫不犹豫地激发自家二哥留给他的保命手段。眼前这银血蛟龙绝对是是他所面对过的最强敌手,容不得托大。 炽烈的火焰在他的胸口凭空燃起,在身前聚拢,一只由明黄火焰构建的巨掌自虚空中探出,将哥俩好护在掌下。银血蛟龙挥出的爪印如泥牛入海,火焰手掌不见损伤。 银色的灵力包裹着蛟龙身躯,开始不断冲撞着皇甫重明留下的火焰结界。明黄色的火焰将其反震炙烤得伤痕累累,蛟龙面目狰狞,不断变换着角度反复进攻。 他知道,再拖下去就杀不了了,必须要快。城墙上的驻军将领开始跃下城头,附近空出手来的心火境散人也回过身来。 在城头的驻军将领需要时刻控制阵法,抵御攻城妖兵的进攻。如今暂时交由属下替代,还往身上套了层增益阵法这才下来救援。 最该死的是,虚空之上的皇甫重明已经得知他的手段被触发了。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心火境,可承受不起第一旗主的怒火,不久前被烤成焦炭的新晋长老还没凉下来呢。 猩红瞳孔巨震,他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第65章 灼心明火 火焰巨手下,皇甫夜行的状态有些不妙。他的一身灵力都用在阮夕身上了,夜幕全力包裹着他尽量抵消巨大的震荡。 那头该死的银血蛟龙很机灵,用特殊的手法震荡灵力,以达到将进攻的穿透力达到最大化效果。 若是一般的路数,经过皇甫重明布下的结界拦截,威力百不存一是正常的。 但是现在嘛,虽然有皇甫夜行保护,但自身灵力干涸的阮夕已经被震晕过去了。皇甫夜行也不好受,面如金纸,摇摇欲坠,现在正拼了命往自己二人口中塞丹药保命。 火焰巨掌结界外,银血蛟龙眼睁睁地看着火速来援的人族修士,他们已经触及到自己的安全距离。愤怒的高吼了一声,一爪剧烈膨胀,重拍而下。 明黄色的火焰高涨摇晃,还是将这一掌抵住。而那银血蛟龙,在拍出这一掌后飞快后退,想要在人族更高境界的修士腾出手来之前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 现在来救人的这些散人和将领他还真没放在眼里,人族修士在大成前战力就是渣,在大成后倒是极度强势。 但是他不信会有大成修士来斩他,他又没捅了什么人族大宗的祖坟,不至于不至于……飞快逃窜的蛟龙开始安慰自己,心中升起的侥幸连带着四条腿都放缓了些。 外放的神念感知到身后的追兵已经停下,开始查看结界内两兄弟的伤势,心中更是放心。他这趟刺杀虽然失败,但好在没什么危险。 银幕世子已经回到后方,将来他成长起来后,自己凭借着这次的功绩也许就是他的第一心腹。一朝得势,摆脱前半生的阴霾,抬头做龙,未来可期! “那尊贵的银血蛟龙大妖,您看,小人这微末修为,可还能入的了您的尊眼么?” 森冷的话语饱含杀机,逃窜中的银血蛟龙嘴角猛抽,庞大身躯顿时定在原地,无法再前进分毫。 身前燃起了一片明黄色的火海,看得他的心头一阵炽热,灵魂深处无端的燃起火焰,美梦好像要破碎了。 一道人影身披赤红斗篷拨开火焰而来,静静立在银血蛟龙身前,轻轻地拍了拍斗篷上不存在的灰尘,举止优雅至极。 皇甫重明的身后,一道通天火柱贯通虚空与战场。高空上,一尊凝神境的银血蛟龙被火柱贯穿身躯,庞大的龙躯被镇压在火柱中。 无数火链自虚空中蔓延,穿过骨肉,将他锁在火柱上不断炙烤,银色的血液来不及从伤口流出就被蒸干。 他的同族前辈,好像,也许,可能,是活不长了……猩红的瞳孔狂震,喉咙不断鼓动,吞咽着唾液。 蛟龙族并没有和人族一样进化出发达的汗腺。因为从出生起,他们就拥有寒暑不侵的肉体,不需要分泌汗液来帮助散热。 但在现在,这头银血蛟龙也许是在不短的妖生中,第一次感觉到汗流浃背这个源自人族的词汇的含义。 这个男人他认识,焚钟关第一旗主,灼心明火,皇甫重明。 “哈哈嗨,旗主您说笑了。两位公子刚才说不太舒服,腰酸背痛不得劲。小龙我啊,想着用祖传手艺给他们松松骨呢……” 变脸极快,狰狞面孔中竟然浮现了些谄媚的神采,嘴角挂着讨好的笑容,姿态放的极低。 皇甫重明有些错愕,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没底线的妖。也是了,在强者为尊的妖族,他能在境界低于自己的世子身后躲藏,并且完全听其号令,这就足以说明问题。 这是头不要脸皮的妖。 皇甫重明没去回应他的谄媚,脱下了斗篷的兜帽,微微调整了一下骚包的淡金色长发。眼神微眯望着自己的弟弟和那个独臂青年,确认他们被送上城头后才低头望去。 银血蛟龙肉身强横,身躯庞大,为什么他要低头呢?他也不明白。 因为那头不要脸的妖,算上尾巴已经六体投地了。见皇甫重明望来,他竭力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眼睛大睁,有些丑萌的作态,试图感化这个男人的杀心。 “心火的滋味是不太好受的,你怎么还没叫出来?” 皇甫重明确认着自己在其灵魂深处种下的心火,见这银血蛟龙毫无被灼烧的痛苦表现,不禁有些好奇和佩服。 灼心明火,这是他的神墟。在名字上,灼心犹在明火之前,可以理解为这个神墟其实最强悍的不是火,而是灼烧人心的力量。 而外在表现出的明黄色火焰虽说也很强势,但算不得他的主要手段。他这一路走来,就是凭借心火和实火的配合,才能屡战屡胜。 尤其是对上银血蛟龙这种重修力不修灵魂的笨妖,这一招最是好用,屡试不爽。这也是他在焚钟关继任旗主的原因之一。 他准确来说已经不是纯粹的火修了,而火修神墟的尽头是金乌神墟。 “回旗主大人的话,小龙天生痛觉极弱……若是大人您喜欢,尽可灼小龙心神……只求能留下小龙一条贱命,为大人做些有用之事……” 他确实是痛觉极弱,但心火灼烧是灵魂痛楚。即使是他能屏蔽大部分痛觉,剩下的丝丝缕缕都让他欲仙欲死。 但他仍竭力控制着身体,压抑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颤抖,缓缓喘息着说出这段话。 很难想象一个极其骄傲凶狂的种族,会有族裔说出这些话,而且是在世仇大敌的面前。他已经将自己母族的脸面扔在地上被仇人践踏了。 皇甫重明眼中流露复杂神色。因为灼心明火的存在,只要他想,比他低境界的人或妖的记忆他基本可以随意翻阅。 他看到了一些难以评价的记忆,让他动了那颗尘封已久的恻隐之心。 “给你两条路,要么死,要么……” “对不起大人!我选二!”银血蛟龙化为半人形态,迅速跪伏在地,脸深深埋进地面尘土中。 他不敢去听第二个选项,怕他听了之后没有勇气选择去死。索性在求生欲最强烈的时候选择想活吧……悲哀的叹息在心头默默回响。 皇甫重明眉头紧皱,他听到了。转过身去揉了揉眉心,一步踏出,重回虚空战场,留下一句话语在银陋的心中震荡。 “去城墙边上站着,面对着你的同族,你能活下来就再决定你的处置。” 银陋如获大赦,恭恭敬敬地朝着虚空中那一抹明黄色的火光磕头。地面都被他震烈,脸庞上银色血液混杂着尘土,双目闪耀着对生的庆幸。 他活下来了。 第66章 战争 战争磨盘还不断在绞杀着生命,人族与妖族的生死交融,血与泪的史诗还在续写。 有人杀敌后又继续迎战,或者实在伤势太重回城短暂休整,而后又迅速投入战争中,战场空缺处又有增援顶上。 长城前,是尸山血海。守城阵法轰得红热,连阵纹都开始模糊。阵师和守城的驻军顶着浩大威压,口吐鲜血也要抢修大阵。 甚至没有太多的人和妖关注那两枚退场的人族种子,更遑论那正在城下静立,等待救赎的银陋。 人族嗤之以鼻不去搭理,妖族恨之欲狂无可奈何。 昏暗虚空中,开始有天道悲鸣,磅礴血雨降下,这是道神境界的大修士与大妖搏命时引动的天地异象。 体内小世界崩解,转化为无上杀力,出手间虚空都湮灭,露出空洞枯寂的天外天,一方搏命攻杀,另一方无奈只得舍命相陪。 只是在如此搏命行径后,无论输赢,小世界崩解者轻则跌境折寿,重则当场暴毙。这是一场持续了许多岁月,而没有赢家的战争。 无数英灵血泣悲鸣,高涨的战火渲染每一个生灵的心境。人与妖,强与弱,皆是时代洪流前一粒浮尘,在漫漫史书中砸不起丝毫浪花。 在这奔涌纠缠的时代大势中,没有生灵能置身事外,越来越多的强者驰援这一处战场,有人,有妖。 各种气息在虚空中相撞,而最高处的战场却始终只有一人一妖,手持长戈的焚钟关主和银血蛟龙族王。 二人已经撕开虚空,战至天外天,其他战场处连丝毫气息都无法感知到,其中光景更是无人得知。 说明两族的高层还算克制,并没有让这场战争再次升级。双方各一个神主境大能下场交战,就已经是这片战场承受能力的极限。 这片战场在严格意义上来说仍然是属于人族的疆域,相当于被妖族摁在家里打,事后的修缮和恢复工程也是人族出力。 战事升级妖族当然喜闻乐见,他们本就该去支持战争升级的,就是神主大妖倾巢而出都是可以理解。 但是并没有,因为这是上一次全面大战时定下的成文规定。这条规定是人族方面要求的,一城战线内最多只能有两个神主境以上的生灵交战。 妖族捏着鼻子答应了。原因无他,只是他们妖族第三王族的世子仍然被人族囚禁着。 妖族内部强族林立,按照整体实力与种群规模排行。 但是无论如何,无尽岁月以来,都有且只有二十个顶尖种族,对应着人族的二十关。他们被称为王族,他们遵循着强者升弱者降的进化法则封王。可偌大妖族中种族的数量甚至不知其数,可见竞争极其激烈。 第一王族和第二王族许久不参与战争,常年封锁祖地。族裔基本上也不会在妖族内部里行走和发声。甚至连其族王是谁,境界实力几何,外界都不太清楚。 所以那偌大的妖族中,实际上的最高的掌权者就是第三王族。 明面上的第三王,实际上的无上皇。这是无数妖族脍炙妖口的调侃语录,却是无比贴切。 第三王族的族名就叫龙族,其族王号称真龙,早在万年前就已登临帝境,据说其后的第四王族至第十王族联手,都扛不下真龙王一招。要知道,这六王中不乏已经开始求证帝路的准帝强者。 所以,无论是从地位还是实力而言,第一王族和第二王族不出世的情况下,真龙王都是妖族内当之无愧的皇帝。 又因为龙族已经一脉单传数十万年,真龙王行事乖张霸道,独断专行。其余王族都是口服心不服,又受困于实力敢怒不敢言。 在三千年前的一代,白龙世子横空出世,偌大妖族中竟无一妖能力挫白龙,甚至连其项背都难以触及。 在当时,白龙号称新一代的至高种子,万年内可接过真龙王的席位,一时间风头无两。 妖族的底层妖民受高层背地里渲染,都将这种无上的实力暗地里扭曲为天道的唾弃与诅咒。 如今龙族血脉凋敝,整个浩大的七大天域如今只有两位族裔,就是真龙王和白龙世子这一对父子。仿佛也无形中印证了诅咒的谣言。 而至于龙王的独子白龙,现在正在人族的戮妖长城中接受圈禁。他的父亲也一直没有来人族寻一个说法,因为他为了锻炼独子,曾经放出话来。 真龙王扬言,同代道龄中,若是有人能杀了白龙,他绝不刻意追究,不行报仇之事。 而白龙是在战场中,被当时的刚上任的金乌关主光明正大地擒下。 当年的皇甫炎武,以半境之差胜下了当时修到半步神主境的白龙。又因为皇甫炎武的道龄甚至比白龙还要年轻上五百年,所以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大战渐息后,白龙在人族度过了三千年光阴,身为质子,遭受囚禁。 …… 天外天中,一抹白光划过,留下纯白道痕。 白衣青年融入纯白光虹中,身后三三道星光紧追不舍,有星光阵图不断升起砸落,阮年一次次变换身型,险险躲过来自身后的攻杀。 青年感受着极远处传来的神念波动,终是松了口气。心中暗骂自己多事,明知弟弟是被那啼阳圈养着的弟子,肯定性命无忧,这程没必要专门来护道的。 这不,又被那该死的三星君盯着追杀了。再加上,一想起啼阳那老不死的他就心烦,多事之秋,正是心火郁结时。 长舒一口气,吐出心中的愁绪,他准备打一架泄愤。纯白的光虹一顿,青年狞笑着低吼,全身气势一转,恢宏的漆黑法相轰然升起。 法相脸庞模糊,唯有两点纯白目光灼穿世相,威武慑人心。青年坠入自身法相,法相巨手中凝出一柄巨大的漆黑长剑,剑韵嗡鸣。 “我真是刨你们祖坟啊!”阮年怒喝间斩下一道浩瀚的剑气长河。纯白的巨鱼在漆黑的剑光中奔涌,跃起又落下,带着无尽的剑气碾碎星光。 “边关之子,没有这种东西。” 一尊顶天立地的淡金法相顶着森寒的剑气前进,身披细碎的星光,六臂交汇顶在胸前。星辉在流转,剑气崩碎在巨大法相前。 阮年,或者说是白月年被气笑了,漆黑法相手中长剑猛振不断,冲刷着那尊星光法相。 三头六臂的狰狞法相,犹如从太古走来,三颗古星落在身后熔炼成兵器被法相握在手中。屹立在狂暴森冷的剑气中,如凡间汹涌大河中的坚韧巨石,不可撼动。 长枪,圆盾,降魔杵。三件由古星虚影熔炼出的兵器闪烁着星辉,杀机流露。淡金法相的三颗头颅中,三人分立其中,居中的是一个鹤发童颜的老翁。 先前开口回应阮年的,就是被他称为天福星的魁梧青年。 星辉与漆黑剑气不断相撞,僵持不下。 …… 第67章 苏醒 阮年的麻烦阮夕是不清楚的,他已经晕了小半个月了。爆羽过他的后身体机能急转直下,现在只比凡人强上些许,再加上后来被蛟龙银陋隔着结界猛攻,险些当场就背过气了。 好在,体内的小世界雏形稳住了他的心神与肉体,否则可能就要激发啼阳留给他的保命手段了。 “啧,这次有点玩大发了,差点就去货了……凝神境都要下场杀我?”阮夕在自己的宅院内,缓缓撑起身子。 他发现了一个被他忽视已久的细节,也许是在梦里金乌神墟探出的那些金色光虹丝线的缘故,每次重伤后他的身体都会被快速治愈。 而每次被金乌神墟治疗后他与神墟的联系都会更深一丝,体内灵力的强度也会上涨。意思是,越挨打越强? 还真是痛并快乐着……阮夕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他指定是有什么字母属性。 他站起身来,推开门朝着长城方向伸了个懒腰,骨节劈啪作响如有雷鸣。却突然听到城头方向仍然有冲杀声和妖吼声,阮夕有些站不住了。 在这场战役里,阮夕参战的时间不长,撑死了也就半个时辰,但他已经晕了很长时间了。是一直打到现在?还是又一场了? 阮夕摸了摸腰间的储物袋,青铜长戈当天遗漏在战场中了,也没有人帮他顺手捡回来,照这个方向推断的话应该就是战争一直打到现在了。 无奈之下,戮灵剑限时返场。这柄灵剑对于阮夕只能说够用,并不算好用。但是就连金乌羽剑也在上次的一战中爆碎了,他现在没什么能用的了。 将就着凑合吧,阮夕冲出院门,快速朝长城掠去。 返魂后第一件事,当然是捡装备准备去复仇啦。 …… 淅淅沥沥的血雨在极高的虚空中飘摇,洒落地面战场上,又消失不见。有传闻那是天道的眼泪,生灵不可捉摸。 城头上,青年刚经历了一场厮杀后得胜归来,银白的甲胄已经爆碎。满脸的胡茬和憔悴,眼中血丝遍布,白发潦草杂乱,他已经十三天没有合眼了。 紊乱的气息,遍布裂痕的剑,白曜现在就像是一根紧绷的弓弦。他的身边站着一道黑衣身影,他的精神状态相较于白曜就好上不少。 “我说曜啊,玩命不是这么玩的,合道营就要开了你让你老叔省点心不行?要是就这么拼死了多可惜?” “你给我坐下。”皇甫夜行皱着眉头强硬的摁住白曜的肩膀,直接就让他坐下了。白曜还一脸懵逼地望着皇甫夜行,挣扎着想要起身。 “行了,大战快结束了,剩下的我替你,你回城休息。” “我爹和我说,人族要把白龙拿出来谈判,争取和平时间。至于会和平多久,看谈判者的发挥吧。” “嗯……行,我习惯作最坏的打算,为了突破极限,我鏖战十三天,回去就准备踏天梯。这千年里我会全力冲境,还请时待我……” 白曜沙哑的开口,疲倦的眼眸中闪烁着浓烈的自信,只是末了又化作叹息。他不再停顿,将剑收好转身就跃下城头,与刚来的阮夕擦肩而过,二人在空中短暂的打了个招呼。 “夜行哥,现在中层战场战况怎么样?” 阮夕攀上城头,往下望去,一望无际,尽是如浪潮奔涌来的妖兵。战争推进了十几天,现在是妖族增兵的第三次高峰,按照惯例,此次进攻过后就会暂时停战。 这也是白曜可以放心回城休整的重要原因。现在的战场上,这些密密麻麻的妖兵最起码都是仙台境界起,低境界的散人下场已经不能轻易左右局势。 唯有那些心火境的散人,才敢在妖族进攻最猛烈处组团劫杀。如皇甫夜行和白曜这般的合道境,基本只是在城墙上打辅助。 至于高层战场,基本已经进入最后阶段。厮杀十余天,血雨连绵,也不知是哪一方更占便宜。 人们只能看见,原本头顶上的深邃虚空,此时已经变成了苍白的破洞。破洞下,是虚空之下的天外天,银血蛟龙族王与焚钟关主厮杀的地方。 阮夕站在长城边缘,神念探出,勾动他当初炼化青铜长戈时留下的神念烙印,以此定位。 纯金火焰翻涌,骨甲晶莹,火王状态下的阮夕不断斩下火焰剑气,清理爬墙的妖族,同时向当日险些殒命的城脚走去。 近了,觉得距离差不多了阮夕便尝试用神念召回青铜长戈,手中的戮灵剑仍在斩下炽烈剑气。 只是出了些小意外,青铜长戈飞出时,旁出的侧枝卡在了一头妖族尸体的骨缝中。就在阮夕想要下去亲自收起青铜长戈时,银陋出声了,也出手了。 “无需劳烦公子屈尊!请公子稍等片刻,由小龙替公子拾戈!” 原本靠着城墙抵御低境妖族进攻的银陋长吼一声,将围在他身边撕咬的妖兵都震得飞退,雄壮的身躯不见丝毫伤痕。 随即半龙化的他就这么舔着脸去给阮夕拾戈了。来到近前,先是恭恭敬敬的对青铜长戈行了一礼,随后小心翼翼得将青铜长戈从骨缝中取出,生怕磕坏了丁点。 还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一块妖族中少有的秀丽丝帕,细细擦拭沾染上的血迹,看得城头上的阮夕倍感无语。 好像,他是妖吧?那他这是妖奸?怎么他这对待青铜长戈就跟他亲爹似的。 阮夕可以肯定,他这个主人,再加上赵柝这个前主人,对这柄青铜长戈的爱惜程度都比不上此刻的银陋。 “公子,您的武器小龙自作主张简单保养了一下,望公子莫怪。” 银陋恭恭敬敬得将青铜长戈放在阮夕不远处的空中,随后一板一眼的对着阮夕行礼。脸上顶着的谄媚笑容让阮老爷有些心底发毛。 手上的剑甚至都忘了挥动,他有些懵了。他也不懂怎么就出了这么个妖,实在有些颠覆他的认知。 “公子,您还有什么吩咐吗?”银陋饱含卑微的话语响起,打断了阮夕脑中杂七杂八的想法。 望着这头银血蛟龙,他很少会用这种带着一些歧视的目光看一个生灵,他觉得不太礼貌。后知后觉才回过神来,手一招将青铜长戈引回。 “那什么,没事了,你忙你的吧。” “好的公子。” 银陋这才落回地面,重新进入那些妖兵的包围圈,但他也不还手,主打一个纯挨打。看得阮夕云里雾里的,难道是念及同族情谊? 第68章 谈判 赤日关第一旗关主城。 焚钟关第一旗斩龙城的战况胶灼,十数日来每天的战报概况,都会传来这里。两族之间僵持不下的形势,也已经在城中驻军里传开。 这里是第七天守段的中枢,赤日瀚海三大宗主轮番坐镇,如今在此地镇守的是三宗主,啼阳。此城战力最盛,可称为第七天第一城,除了三年前有一场大战外,大抵来说只有些小摩擦。 在这第七天第一城,军中大佬和下面的修士中,都有传闻,妖族要全面开战了。所以人族也采取了应对手段,走出了蓄谋已久的一道棋。 …… 这一日,无战事起。一红一白两道身影从关主城走出,穿过风沙战场,抵达人族战线边缘。 斑驳红袍被狂风吹得飘摇,平日里潦草的杂乱长发在今日梳得工整,头戴长冠,只有几缕发丝在额边飘摇。 李从嘉左目紧闭,微眯的右眼神色复杂。右手搭在腰间悬挂的长剑上,轻柔地摸索着剑柄上的锈迹。 在他的身后,白龙自顾自得走着。身躯松弛,尊贵的金色竖瞳微亮,一如既往的如平静的死水,看不出情绪。 一人一妖,一路无话。唯有鞋底与沙砾交擦的沙沙声响起。最后他们在一座小沙丘上坐下,他们现在的位置上,哪怕不动用术法,也能用肉眼看清楚不远处密密麻麻的妖族军营。 李从嘉坐下后,在腰间抽出长剑。 长剑很旧,锈迹斑驳,剑鞘很新,颇有古韵,与剑柄的基调样式大致吻合。但从气质和岁月痕迹的细微差别可以发现,这柄剑与剑鞘不是原配的。 不过就是不懂行的也能看得出,这件剑鞘出自名家之手,拥有温养剑气的功效。 而这件造价不菲的剑鞘被李从嘉随手扔在身侧,在体内的小世界中取出了一块素白丝帕,轻轻擦拭着长剑上的锈斑。 神情专注而柔和,沧桑的眼眸中有世相起落,干涩的眼眸微微温润。李从嘉望着始终都无法擦下锈迹的长剑,嘴角勾起一抹苦涩至极的笑容。 他仍在一遍又一遍得擦拭着手中的剑,不厌其烦。身躯佝偻着,眼睛几乎要贴在剑上,好让他能细细看清其上的每一处缺口和锈斑。 剑身上锈迹斑驳,裂纹遍布,甚至连剑锋都已经有些朽钝。 它的锋芒葬在了时间中。 青年身上的气息越来越黯淡,明明正值青春的样貌,却从骨子里流露出一抹浓郁的暮气,如同行将就木的枯槁老人。 白龙望着李从嘉的背影,眼波流动,他无法理解这个男人此刻的情感。悲伤与欢喜同在,痛苦与缅怀交织,各种情绪在他的身上都能找到影子。 一人一妖身前的虚空出现一道恢宏光门,深邃的压迫气息滚滚而来,荒芜而古老,光门中还能听见高亢的妖吼。 李从嘉的身躯这股苍茫气息拂过,眼神一凝,将自己从万千情绪中抽离出来。直起背脊,睁着的右眼微眯,静静看着那道光门,手中擦拭长剑的丝帕越来越慢,越来越轻柔。 长剑毫无变化,而李从嘉的气息却在剧烈波动,一抹红袍在这股妖风中巍然不动,犹如一尊万年磐石。 白龙眼眸闭起,仰着头嗅闻着久违的空气。身陷囹圄三千年,他有些想念那段无拘无束的峥嵘岁月,更多的是想念那片密布陡峭礁石的海洋。 “等下,说慢些……我想多感受一会儿妖族的风。”白龙开口了,沙哑的声音第一次听得出情感。是愁,是念,那一片阔别已久的母族大地。 李从嘉神情恍惚,他听得出身后这位龙族世子的心声。脑海中回忆翻涌,一人一妖少有的有些共情。苍劲的风拂过他们的面庞,不同的种族,不同的生命历程,在此刻共鸣相惜。 微微忧郁的气氛没有持续太久,被光门后传来的一阵轰隆声打破。结合此情此景,可以料想的到门后是有一尊巨物在地面移动。 轰隆声越来越近,与此同时有一股腥臭的气息扑鼻而来,激得李从嘉皱起眉头屏住了呼吸。 一颗硕大的头颅从光门后探出,形似蛇类,圆润厚重的淡紫色鳞片上密布妖异纹路,巨大的蛇瞳缓缓睁开。越过了更近的李从嘉,直直凝视着其身后的白龙。 门后的轰隆声还未停息,这条大蛇的身躯还没出来。盏茶时间后,蜿蜒健硕的身躯盘起,锋锐的钩尾在身后缓缓摇晃。粗壮的脖子撑起头颅,它居高临下得俯视着眼前的白龙。 至于那个人族?还行吧,不管他。 白龙感受到这道目光,睁开了金黄的威严竖瞳,二妖目光在虚空中对撞,白龙毫不退让。他的面色浮现出不悦,在妖族内,地位等级是非常森严的。 地位低下的妖族不能直视上位者的眼睛,这是最基本的规矩。而只是单从母族的地位来说,这条大蛇就是绝对的低位者。 “钩无道,是吧?你有些放肆了。” 来妖便是妖族如今的第九王族的族裔,钩蛇族的当代世子,钩无道。而在地位上来说,他确实比白龙低上半筹。如今的行径,不该是一个忠心的下位者所为。 钩蛇庞大的瞳孔比人头还大上两圈,此刻这颗蛇瞳中闪过戏谑神色。“我尊贵的白龙殿下,您看看您身上这可笑的压境阵法,您以为现在还是三千年前么?” 李从嘉一直皱着的眉头舒展开了,拾起身旁的剑鞘站起身来,轻柔得将锈迹长剑入鞘悬挂在腰间。 他冷着脸一步踏出,口中低沉的话语声音不大,却在钩无道的耳中炸起一道惊雷。“你还没有资格俯视我,你若是不想谈,我大可现在就斩了你,让你们换个妖来谈。” 庞大的蛇头被压得缓缓低下,眼眸中闪烁着慌乱和浓浓的忌惮,这一步踏出来他就知道,他绝对打不赢这个人族。这个人族很强,强的离谱! 钩无道也很是从善如流的为自己找台阶,他顺着李从嘉的压迫后退,身躯幻化成人形。 一个身着淡紫色长衫的青年男子站在沙丘下,光滑无发的头颅有妖异纹路盘旋,就像他本体上的鳞片一样。五官算得上周正,属于是扔进人堆里,也能被称得上一句容貌尚佳。 只是钩无道阴翳的气质和光亮的大光头有些浪费了这套五官,修长匀称的身躯此刻微微佝偻,承受着来自李从嘉的威压。 在他的眼中,李从嘉身后那无形的滔天气韵如同一条悲吼着的大河,连带着被施压的钩无道心里都泛起苦涩的往事。 第69章 李从嘉,李煜 “哈哈,这位道友,不好意思了。在下许久未见我们妖族的这位白龙世子,激动了些……” 钩无道干笑着打了个哈哈,顶着李从嘉的威压缓缓上前,待到走到沙丘顶端时已经面色通红,喘息重重。 这个独眼红袍仔到底是谁啊?简直强的可怕,他已经老实了。钩无道微微弯着腰,双手抚着胸口,行了一个妖族礼节。这才斟酌着话语,小心翼翼的说道:“这位道友,还不知怎么称呼呢?” 李从嘉眼皮轻抬,神念审视着钩无道,后者感到全身上下都被看破了,在这个人族面前他没有丝毫秘密可言。 “李从嘉,你应该不认识。但在三千年前,我有另一个名字,李煜。” 钩无道稍一思索便顿感汗流浃背,这个名字并不出名,在人妖两族中或许都不会有太多记载。但他却阴差阳错地清楚得很,这个名字第一次传播开应该是在三千五百年前,在此之前是毫无知名度的。 这个男人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在其凝神前毫无记载,也没有参与过什么战役。而其在战争史上一出场,就已经是凝神大圆满的修为,一身战力极其强横彪炳。 而他后来参与的战役也不多,但基本都是足以影响两族战争走向的大战。死在他剑下的大妖,也全是背负盛名之辈。可以说是个只打巅峰赛的路人王。 在他出道时,什么金乌关主皇甫炎武,都还未成长起来,那时的李煜堪称妖见愁。当时有一句话,神主不出,李煜无敌。 他的一个族兄当时正值壮年,又极为幸运的是难寻的祖血者。但就是这么一尊万年一现的钩蛇,被这个叫李煜的男人捉对斩杀,要不然,如今也不会轮到他来坐这世子位。 这位强者可是杳无音讯很多年了,据说在上次大战中了埋伏,受了很重的伤,当场就濒死了。可他如今看这位身后的高远气息,不知深浅。甚至可能比三千年前更强了,可没有半点要死的意思,真是没想到这次人族会让他来谈判。 难,很难,这场谈判自一开始钩无道就落入了下风。如果妖族内没有后续支援的话,恐怕这次谈判就只能任这李煜拿捏了。 “咳咳,从嘉道友,不知人族方面如今是什么意思?” “你可以全权代表妖族?包括他爹的意思。”李从嘉轻佻的挑了挑眉,指了指身后的白龙,戏谑的目光看得钩无道有些汗颜。 “能的,能的,这是族王会议的结果。那我就厚颜先提问了,人族高层觉得白龙世子什么时候可以回族?” 李从嘉竖起三根手指,语气坚定不容置疑,“三个要求。一,妖族全面停战一千年,军营后撤,不得有丝毫逾越。二,白龙在这一千年里要留在人族,人族会保证他的安全。三,妖族颁布对罡风弱水的追杀令。” “若是这期间白龙有变,你们可以随意开战,人族接着。” 钩无道有些为难的看着李从嘉,嘴唇张了张显得很是为难,最后咬着牙说道:“从嘉道友,一千年太久了。我这次来,极限的停战时长是八百年。” “主动权在我族,我觉得人族有些过分了。说句不该说的话,如今强者更多的是妖族,并不缺一个被俘虏的龙族世子。”钩无道目露狠色,他有些豁出去了,望着白龙的目光多少有些愤懑和怨气。 若不是这该死的白龙被俘,就凭借如今强者林立的妖族,各大渴望以杀证道,野心勃勃的族王,恐怕早就掀起大战。 若不是他爹真龙王下的命令,现在也根本不会顾及他区区一个白龙的生死,更没有这场窝囊的谈判。 李从嘉摇了摇头,不想再多扯皮,转过身背对着钩无道缓缓走下沙丘,森冷话语杀机毕露。 “说一千年就一千年,再说了,谁说主动权在你们那的?” “说实话,我并不是很在意如今的人族。若是谈得不爽,我现在就能斩了你们两个,以通心念,管他洪水滔天。” “若是大战起时,我最起码也会斩下两尊神主陪葬。” 白龙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面色自若得抱着胸,跟在李从嘉的身后走下沙丘,只留下不知所措的钩无道在风中凌乱。 你是李煜就能这么嚣张吗?该死的白龙,你到底想不想回去的喂? 但一想到那尊恐怖的真龙王的铁血手腕,和这次他亲自吩咐的不容有误四个字。他只得无奈妥协,高喊道:“好,受了!请道友签下天道誓言!” 钩无道手掌轻拍,拍出一道充满天道威严的虹光落在李从嘉的身前,李从嘉嗤笑着摇了摇头。 再次复述了一遍谈判的三条条件后拍上自己的手印,虹光光华内敛。身后的钩无道追了上来,在体内小世界中取出一张皮革,上面印满了各族印章,最高处的印章是一枚真龙盘旋的样式。 “这是族王会议的留印,一共十八王与你们人族签订这道誓言。” 李从嘉接过皮革仔细检验了印章的真伪,之后将其投入天道誓言凝聚的虹光中,皮革剧烈燃烧融入其中。他这才有好一点的脸色给钩无道,解释道:“我身负人族长城气运,在此次谈判中,我有资格全权代表全体人族。” 誓言已成,天地剧震,虹光融入世相。 李从嘉微微点头,把话说完就带着白龙离开了,只留下长舒一口气的钩无道定在原地,沉思着要怎么回去与父王和其他族王解释。 “唉,这真是个要老命的差事,老蛇我这一身连骨带肉几百万斤,差点就都交代在这了。”他望着李从嘉和白龙的背影,久久驻足,口中的呢喃不断。 “人族近万年的气运到底怎么回事啊……老一辈的就不说了,前面有一个皇甫炎武就够头疼了,现在的皇甫重明又有向其兄长看齐的迹象。连那刚晋升道神的白斩龙,就一总兵官,比他直属上司当年都要强势,现在又冒出来一个复出的李煜……” “啧,是不是姓皇甫的都牛逼啊?这姓氏是有什么说法么?打什么仗呢真是,整天打打杀杀的困死我了。” “妖族里那几个老一代的祖血者都是被皇甫炎武打大的,也就那样吧,高不成低不就的。新一代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撑起场面……唉!” 钩无道摇了摇头,叹着气,晃晃悠悠地走回恢宏的光门中,遗憾离场。天外天中,数道注视着此地的目光也缓缓散去。 …… 第70章 合道营,心火营 就在这一天,这场不为人知的谈判过后,一人一妖回到关主城。妖族大军便正式开始后撤,同时宣布全面停战,后方军营陆续退出失落星海。 在这大肆退兵的背景下,先前银血蛟龙族放出的破城豪言宛如笑话,在底层驻军的眼里,他们是灰溜溜的败走的。这场持续了十三天的战争,因为谈判结束而收场了,显得有些儿戏。 但人族与妖族在那片关隘上留下的尸体并不儿戏,他们的族人不会遗忘他们,有许多相识的人再也无法相见,这是一场惨烈的战役。 就在这退兵的一日,有一道联名法旨由戮妖长城第七天守段的关主城发出,传遍三大天域。 三大天域的高层会将所有一百五十岁以下的顶级天骄全部集中起来,由三大天域共同出资培养,另立旗帜单独开营。关主级强者亲自带领修行,凭军功可以兑换各种平时不被放出来交易的底蕴秘宝。同时这些人直接归属于三大守段总关主共同管辖。 由此可见,人族高层还是很有危机感的,没有被妖族退兵的喜悦冲昏了头脑。他们准备抓紧这次打出了白龙这张底牌的机会,换取新一代的快速成长。 目前只设立了两大营,分别是合道营和心火营。这两个境界也基本是目前人族年轻一代天骄所在的境界,同时在这两个境界已经基本可以看得出每个人各自的潜力了,未来的修行方向和道路尽头也大致可以被推断。 阮夕得知这个消息后就大致明白了这两营成立的用意。而一百五十岁的限制,在他的身边,基本就是皇甫夜行和皇甫中天两代人。 皇甫夜行的修行天赋就不必多说了,今年满打满算才二十五岁,更是有一个顶尖神墟。 而至于他的好三哥皇甫中天,其实在修士行列中也很是年轻,不过九十,虽然修行境界阮夕不是很清楚,但根据其年龄推断,大概也是初入心火境左右。 而以阮夕和皇甫家两兄弟的年龄、天赋和背景,肯定是稳进这两营的,就是不清楚其他同届的朋友有没有这个机会了。 这让他不禁想起了三年前在玄森秘境里认识的那些形形色色的人。嬴千军,白武安,李红拂,赵甚至是柝。这些人与他同龄,应该是有机会进入合道营的。 虽然还不知道这合道营是什么样的培养模式,但是他还是很期待的。说起来,阮夕的修道之路还没有经历系统的培养呢。便宜师尊到底是便宜师尊,太过不负责任。 他到现在还是不能理解啼阳老头儿到底安的什么心,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指定没憋什么好屁。以后肯定没他好果子吃。 所以在这合道营的正式名单出来前,他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做。 那就是破境。之前太忙了,再加上实力也还算够用,所以直到现在他仍然没有迈过自己的第一重合道天梯,这是他目前提升实力最方便的途径。 经历了这次使用爆羽后,他才真正明白,不能太过依赖这种极端的爆发术法。后续的虚弱让他战力全失,毕竟不能总靠别人保命的,而且他踏上修行路的初衷就是为了掌控自己的命运。 若是下次的袭杀者,拥有克制高境修士布下的保命手段的能力,恐怕他就真的要去货了。 此刻望着空旷的宅院,阮夕不禁有些唏嘘和感到孤独。童七在上次某一个休战的日子,已经返回赤日瀚海了。 他觉得自己在这里只是个累赘与负担,没办法帮阮夕分担什么,于此无用。也没有什么大额获取军功的能力去兑换阵道经典,不能去另类提升实力。他说什么要回宗门内潜心研习阵道。 阮夕倒也看的开,好生宽慰后也就由他去了。虽然他也是这么觉得的,但到底还是没说出来伤人自尊。 “时光不等人啊……说是一千年,谁知道有没有变数呢,忙点好,大家都要好好活着……” 他刚从城墙上归来,此前帮忙收起了很多同袍的尸骨,这次的战损好了些。很多低境界的修士在死前都没有太过痛苦,死因是被守城阵法抽干了心神。 因为开启了大阵,城墙上的驻军修士没什么参与厮杀的战死者,那些妖族直到最后退兵的一刻都没能攀上城头。 他们普遍都是因为维持守城阵法而心力枯竭,需要长时间修养恢复,也算是重伤。 幸运儿遭受重伤,修为跌境,不幸者被守城阵法所累,当场暴毙。 而更多的死者是留不下尸体的,那些下城劫杀妖族前锋的散人。心火境者大有人在,高境合道都属于少有,这些人的存活率不到十之一二。 很多都是突然被同境妖族重创,来不及返回长城而毙命于妖潮之中。但就是因为有这些人的存在,才真正阻碍了妖族大军攻城的节奏。 这是人族挣扎了数万年才确定下来的的战术,以兵对兵,以将对将,再以数量更多的中层力量,抵消妖族数量最为庞大的低层妖兵。 两族就这么纠缠了数万年。这偌大的戮妖长城上,沾染得最多的,就是这些中层人族修士的鲜血。 而高级战场的伤亡就数量上来说,少了很多,但比例不轻。人妖两族的道神境强者都杀红了眼,妖族一位大妖落在下风,率先开启崩解体内小世界的节奏。 与他交战的人族大能见此,无奈也只能跟着爆了,其他战团也开始跟上节奏。 战后统计人妖两族伤亡基本持平,崩解体内小世界后基本是拼着双方倶灭。好一点的情况是,在生死战中赢了的一方可以整顿崩坏的身躯,不至于当场陨灭。但也会跌境濒死。 整个高级战场,在参战者不算多的情况下,基本上死亡率达到了双方各一成,重伤三成。坏消息中的好消息是,人族修士死亡和重伤者都要比妖族少一些。 妖族修力,低境妖族战力强横,人族修法,高境修士搬山倒海。凭借着种族各个年龄段的实力差异,两族得以纠缠不休。 …… 阮夕心神沉入体内小世界雏形中,神念体仰望着金乌神墟上的古朴天梯,细细感受着其中的灵压。这种灵压给他的感觉很熟悉,像是雷劫中携带着的天道气息。 合道之后修的就是神念,也就是最基础的灵魂力量,走的是术法路。合道天梯更多的不像是一种桎梏,而是对刚走上神念修炼道路的修士的一种磨砺。 在合道天梯下接受天道灵压对灵魂的淬炼,剔除杂质,凝炼神念。这就是合道境晋升的原理和方式,合道境是神念修行上的第一道大门。 而阮夕此刻就站在这堵门前,酝酿着叩开大门,在修行一途上真正登堂入室。 这就是小成修士,合道境。 第71章 迈过天梯 神念体站在合道天梯下,一步踏出,进入缓缓垂落都迷蒙灵压中,开始进行阮夕人生中的第一次灵魂淬炼。 在外界看来,阮夕虎躯一震,面目扭曲得有些狰狞。 他对锤炼灵魂的痛楚是有预料的,但预料的不多。他的每一寸灵魂被抽丝剥茧摆在天道灵压下,反复镇压凝炼,而后重组。这种痛苦对他而言是从未经历过的,难以言说。 当初用妖族的药汤炼体的痛苦程度,在合道境的修炼前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金乌托日心法开始运转,灵力光虹自仙台中升起,没入阮夕的神念体中。在灵力的协调下,将打散破碎的神念加速重新组合。 合道境的修炼是很苦的,也很危险,若是修炼时达到了神念锤炼极限的边缘,仍然不退贪功冒进的话。修士的神念很可能就会在天道灵压下彻底崩碎,这就是俗话说的走火入魔,就算后续医治及时也会变成痴呆。 痴呆只是最好的结果了,起码能留下性命,大多数走火入魔的修士都会当场毙命。 所以基本上合道境的破境都需要谨慎闭关,寻人护法是基本的,甚至能扯上风水地势。 良久,阮夕狰狞的面庞开始微微舒展开来,他已经有点适应这种痛苦了。这种灵魂深处的痛楚,令他迷醉。他现在已经觉得在第一重天梯下,已经越来越接近舒适状态了,神念力量肉眼可见的变得凝实。 三天过后,盘坐着的阮夕气息一顿。体内的神念体仰起头,踩踏着自身涌出的灵力,开始向头顶处的古朴天梯攀登。独臂小人缓缓上升,步履从容而坚定,每踏出一步,合道天梯上的灵压都会上涨一丝。 但这对阮夕来说已经达不到淬炼的效果了,不必理会,独臂小人离合道天梯越来越近,到了踮踮脚就能跳上去的程度。 阮夕深吸一口气,金乌托日心法被主动运转,淡金色的灵力不断冲刷着体内的各处经络,再融入神念体中。蓄势待发,数息之后,阮夕的神念体一步踏出,突兀得出现在合道天梯上。 嗡。 伴随着体内传出清脆的嗡鸣,阮夕高涨的气息迎来了突破,无形的神念狂风在宅院内席卷。阮夕感受着操控更加细腻的灵力,嘴角微微上扬,轻轻握拳,感受着身体传来的清晰反馈。 现在他的战力又增强了一截,如果现在的银幕站在他的身前,也许不用爆羽他也能和银幕厮杀上三百回合。这一人一妖之间,是胜是平还未可知。 小巷子深处传来脚步声,阮夕侧耳一听,不禁有些奇怪和期待。他听出来了,现在走在前面的,是他的好厚米皇甫夜行,身后跟着的一个应该是陌生人,他们应该是来找自己的。 人与人的脚步声是不太一样的,最基础的变量是走路时的发力方式,鞋底材质,走路时用的力度大小等等。更细微处的是,脚步间的间隔,手臂配合脚步摆动的幅度之类的,都会细微改变走路时的声音。 皇甫夜行的脚步阮夕还是听得出来的,至于另一个人的脚步,他并不熟悉。听着应该挺高挺壮的,但具体是谁就要等皇甫夜行来敲门才知道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皇甫夜行悠然的在前面带路,依然是一身极有标志性的一袭黑衣。双手背负,形色缓缓,就像凡尘间大户人家的少爷出行一般。 银陋畏畏缩缩地跟在他的身后,不敢有逾越的张望和言语。一人一妖终于在阮夕的门前停下,谨慎的银陋很是及时的刹住脚步,没有撞在黑衣身上。 阮夕神念有感,童七在离去前已经将整套阵法整合升级,把主控玉简给了他。神念一动,整座阵法敞开,院门也自主打开。 “小人见过皇甫四少,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四少莫怪~”阮夕笑吟吟地走来,对上了皇甫夜行的眼神,嘴里高呼着调侃。 皇甫夜行神色一顿,俊脸冰冷,如拒人于千里之外。“嗯,下去吧。” “诶,你还端上了,这我家我出什么去?” “你傻逼呗你出去……”冰冷神色又化开,一副嬉笑着的世家纨绔模样。 二人打着屁来到小院里的小桌上,皇甫夜行拿出一套茶具和茶叶,开始煮水烹茶。银陋垂首站在他的身后,进院后都没有说话,尽力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但再怎么降低存在感也是降不下的,高大健硕的身形,满头的银灰长发,粗犷的长相,发达的四肢。虽然初具人形,但怎么看怎么别扭,见得妖多的修士就能一眼看出他不是人。 阮夕自然是认出来了,这银陋虽然现在完全化成了人形,但依稀还是可以辨认出当初他半人形态时的五官。那时他帮阮夕拾起青铜长戈,阮夕自然是忘不了这个妖奸的。 疑问的目光看向皇甫夜行,“怎么妖族也能入城?” “嗨……小孩没娘,说来话长……”皇甫夜行好笑着摇了摇头,手里忙活着洗杯倒茶。 他用铜镊子夹出三只茶杯,一一洗净,转过头去对着身后的银陋说道:“来我们中间坐下吧,多余的凳子是没有了。忘记和你说了,你可以说话了,喝杯茶先。” 银陋连忙点头称是,手脚麻利得在二人之间坐下,尽力缩起身躯,显得像个特大号的鹌鹑。“谢公子赐茶,二位公子真如人中龙凤,貌如天日之章……” “打住打住!我让你说话不是让你说这些的,自我介绍懂不懂啊?蠢妖!”皇甫夜行扶着额头无力苦笑,有些绷不住了,没好气的笑骂道。 “阮夕公子您好,小妖银楼,现在是重明大人安排给夜行公子的护卫。”银陋望着阮夕的胸膛,深呼口气,在心中与曾经屈辱的名字告别。 “昂,你们妖族什么坏毛病,抬头看人眼睛说话啊,不然怪没礼貌的。”阮夕端起茶杯放到嘴边,一饮而下,眉头挑起。 “小妖知错了。”银楼抬起头,挤出谄媚的笑容,向阮夕致歉。 “夕啊,我看你身边没个人照料的,这妖懂些空间术法,我想以后就让他跟在你的身边,护你周全。”皇甫夜行掏出一枚玉印,放在小桌上。 “放心,他被我二哥教老实了,平时还会拍些马屁逗你开心什么的。他现在是心火境,我也用不太上,我自己有家族里的护道人跟着。” 阮夕思虑片刻,拿过这枚玉印端详。 他确实缺个信得过的人在身边,若是这妖的存在合法,同时战力还不错的话,也不是不能考虑收了他。 第72章 收银楼 银楼看着在思虑中的阮夕,当即表忠心道:“妖族降将银楼,愿为公子效犬马之劳!” “公子有所不知,在族中,小妖的地位极其低下。小妖这一脉血统不纯,世代为族王那脉为奴。” “家父与家母就是为那银屏护道而死,后来半点恩荫没有就算了,那贱妖还对小妖羞辱至极,地位连那最低等的仆从都不如。早就有弃暗投明的想法,只是苦于一直没有机会。实不相瞒,当日在后方,见到公子杀那银屏如杀鸡,小妖就已倾佩万分。” 银楼表白心迹,牙关紧咬,眼中甚至泛起些灰败的迷蒙雾气。 阮夕有些绷不住了,这哥们这么凄凉的吗?这是给自己说哭了? “我杀的银屏?哦……这样,那你就留在我身边吧。多的不说,我这人打小苦惯了,也没什么架子和种族歧视。你若无二心,不去惹事,我绝不负你。” 银楼当即站起身子,朝着阮夕重重跪下,磕了个响头,吓得阮夕连忙将他扶起。“公子收留之恩,银楼永世不忘!”这一番话语有几分真心阮夕不知,起码那张粗犷的脸上满是真诚。 “谢皇甫公子为小妖引荐!”银楼又转过身来,冲着皇甫夜行跪下磕头,再起来时额头处已经沾满了尘土。 皇甫夜行安然受下大礼,笑呵呵的说:“好好听你家公子的话就算是报答我了,莫要觉得我是在害你,我阮哥在人族的地位甚至比我还高呢~是吧阮哥?” 阮夕白了一眼皇甫夜行,招呼着银楼坐下喝茶。银楼又是向着二人表了一番忠心后才坐下,喝着茶还直夸皇甫夜行的茶是好茶。 银楼不断绞尽脑汁想着自己这两天恶补的人族褒奖词汇,憋的一张老脸通红,最后还是阮夕出口制止才打住。 茶过三巡,皇甫夜行使了个眼色,阮夕立刻会意。他忽然面色一正,口中绽惊雷,以一种充满使命感的眼神看着银楼。“银楼!我现在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你能否担当大任?!” 银楼当即热血翻涌,刷一声就站起身来,手掌抚着胸膛,神色庄重而肃穆。蛟龙小伙儿立正了。 “但凭公子吩咐,刀山火海,银楼在所不辞!!”银楼眼神坚定地仿佛要入守城驻军,面色涨的通红,演绎痕迹明显。 “倒也没这么严重,你先去隔壁左边那屋把白曜喊来,然后站外边把门儿。我们三个要说些悄悄话,谁来都不能进。” 阮夕笑眯眯的着拍了拍银楼的肩膀,语气温和示意其放松,银楼当即称是,踢着正步就走出小院了。而阮夕眯着眼看着他的背影,手在储物袋里摸索着。 很快就把那枚小印章拿出来,他感受的出,这枚印章内烙印着银楼的本源气息。神念探出,很轻易地就将其炼化,之后他就能清晰得感知到,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一根线。 这是银楼的命线。 只需他神念轻轻一动,线断,银楼当场猝死,而他无需承担任何反噬。但相反,若是他死了,银楼也会暴毙。 因为这枚印章的存在,银楼必定会在任何时候死保阮夕。从今以后,阮老爷也算是有护道妖了。皇甫夜行见此也更放心了,夸了阮夕一句聪明,仍是小声叮嘱了一句小心。 “白公子请。” 不多时,白曜就来到阮夕的小院了,刚进来,银楼就在身后关门了。一位心火境的银血蛟龙就这么尽职地守在门外,横眉怒目好似金刚在世。 小院内,白曜仍是冷着一张脸,看不出来情绪。 皇甫夜行一挑眉,调侃道:“整天冷冰冰的多没意思,你叔他老人家啊,特地吩咐我。让我多调整带动你的情绪,别老是冷着个脸。” 也许是白斩龙的话好使,白曜听到这话,顿时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僵硬笑容。 “哎我,白哥,别打我嗷,你这笑得还不如不笑,浪费这么帅的脸了。”阮夕说完就连忙背过身去,压抑不住的笑容在齿缝中库库传出。 因为他看到白曜听了他这话立马就不笑了,甚至有点黑脸。这种反差倒是把他逗笑了,但他压抑着的笑声还是清晰得传到了二人的耳朵里。 大家都是修士,肯定包耳聪目明的啊。 就变成了阮夕和黑衣一起笑白曜的场面,白曜顿感尴尬万分。 “到底说不说事的?不然我回去练剑了。”白曜作势就要转身离开。 皇甫夜行见此连忙叫停,拍着茶桌就让白曜过来坐下喝茶。 “咳咳,活跃一下气氛嘛~不然多没意思。是这样的,合道营和心火营的名单出来了。每个天域目前是在每个境界各收录二十个人,名额视目前在战场的表现来定的。” “所以这次进入这两大营的,都是战功拔尖的年轻一辈。但是鉴于有人是一直猫着在宗门里面潜修的,所以据说将来还会有再开二营。但是那都是后话了,就目前来说,我们三个很荣幸的都在合道营的名单里面。” “还有观云那小子,不过他被分配的关口太远了,这次就没过来支援。” “除此之外,大宗主的两位千金,应该也是会进入这二营。” 见二人点了点头,皇甫夜行继续说道:“合道营的训练模式我还没弄太清楚,等进去了就知道了。但是听说会有入营试炼,大家同境界打一架,决定了每个人入营后的教学方式,听起来倒不新奇。” “入营报到的截止时间,是三个月后的初一,现在还没有正式发公告,但是我家老头子就提前和我说了。” “应该公布时间和报道地点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你们这两天呢,就抓紧打磨境界,到时候咱可得抱团。” “行,我找到了,茶就不喝了,怕你下毒。没什么我就先回去练剑了。”白曜冷着脸起身,难得的说了个冷笑话。 皇甫夜行有些无语,白了他一眼挥手道“快滚快滚,你这样式的小心以后没老婆。” “不劳费心,白家不止我一个儿子。” 阮夕好笑着起身道:“白哥我送你。”没想到皇甫夜行也顺势站起身来,告辞离场,扬言道要闭关破境,为合道营做准备。 阮夕只好将两人一起打包送走,望着眼下一时间又空旷下来的小院,一阵唏嘘。把门外的银楼叫了进来,准备说些正式的场面话,同时进行些基础的妖品鉴定。 第73章 银楼价值考察 小院中,主仆一人一妖相对而坐,气氛有些紧张肃穆。阮夕沉吟着心中的话语,银楼等着掌握自己生死的主子发话。 阮夕抬头一看,轻笑道:“不必那么紧张,非万万不得已,我不会让你涉足危险境地。” “但,你修行天赋如何?你可是要快些提升境界才行。毕竟我也不会在合道待太久,若是你的境界一直都没什么进步,可跟不了我太长时间。” 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了,你要是没什么用的话,可很容易沦为被我抛弃的弃子哦~ 银楼倒是听明白了,这是要他展现价值了。试探着说道:“小妖如今年岁四百五,年少时的天赋也算中上,合道时迈过了十一重天梯,三百多岁才燃起的心火。” “但说来可笑,小妖在心火境已经蹉跎两百余年了,始终缺乏修炼资源,不能供小妖点燃第三束心火。因为血统不纯,小妖在族中本就不多的修炼资源,就连那银屏前不久破境的灵石也是抢占小妖的……” 一番话语适可而止,点出来自己年少时确实有不错的天赋。天梯总数无双数,十一重天梯,就已是只弱阮夕一等的存在了。 也说明白了他如今境界低微的主要原因,是受王脉子弟压迫的。也能顺势卖一波同情,也摆明来说开自己与母族有仇怨,你阮夕大可放心用我。 一番话语说的极富感情,时不时挥手握拳,咬牙切齿。阮夕看在眼里,心中有了数。 阮夕挑了挑眉说道:“这么说来,你如今的根基很凝实咯?” “小妖如今是心火境第二束心火的修为,可以这么说。在族中的同境比斗,若是小妖放开手来,鲜有敌手。” 银楼拍着胸脯放出豪言,他是个妖精,知道在这个时候自己不能低调,要展现出自己的价值。阮夕摩挲着下巴,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初步认可了他的价值。 “你把气息放出来,我感受一下。”阮夕也是见过世面的,与那些心火境的战友一同作战时感受过点燃第二束心火的威压。 “好的,小妖斗胆,公子小心!”银楼深吸一口气,合道境与心火境的差距是很大的。他必须要很小心控制自己的威压,可别给自己的小主子给扬喽。 人族身躯上开始缓缓出现银灰色的龙鳞纹路,双眸亮起血红的光芒。身躯在骨节的摩擦声中长高变壮了几分,绷紧了身上的劲装,他的气息开始缓慢的节节攀升。 同时用眼角去观察阮夕的反应,但银楼很快就发现,他小看眼前这位公子哥了。直到他完全将威压释放出来,阮夕还是和没事人一样,体会不到丁点压力。 银楼自此在心中对阮夕的评价就高了许多。这为将来银楼的彻底归心做了一个铺垫,这是后话了。 殊不知阮夕是个挂逼,他体内孕育有小世界雏形。在单纯威压这一方面,除非是拥有完整小世界的道神境对阮夕出手,否则他是没有丁点压力的。 阮夕摆了摆手,笑容和煦道:“好了银楼,收起来吧,再来我就有点扛不住了。” 阮老爷平生爱撒点小谎。 “虽说种族有别,但我在我这只看能力。你若有用,我会培养你,我这有不少军功,你看下有什么你需要的就先兑换吧,把境界提起来。” 阮夕微笑着将记录自己军功的玉简交到银楼的手中,先前这几场战役下来,他的军功已经达到了一个很恐怖的数字。单单是皇甫炎武的残魂附身,将那尊银血蛟龙族长老灭杀,都带来了数十万的军功。 可能年轻一辈中,没有修士在军功方面能比现在的阮夕更富裕了。 银楼很会来事,当即高呼着感谢话语,而后就开始在玉简里购物。阮夕不再去搭理他,走到院子里,召出了青铜长戈。 体内第二道合道天梯已经出现,但他毕竟是刚破境,需要给身体一些缓冲时间。现在的时间,用来琢磨一下开风戈的第二式倒是正好。 第二式的名字很古怪,叫作陨光。那位前辈留下的注解中解释道:此戈非正面杀招,求急速,求阴狠,讲究出其不意。 如果说开风是刚猛霸道,一往无前的正面攻杀,那这一式陨光就有些相反了,主要是走的阴冷路数。 阮夕握紧青铜长戈,动用纯粹的肉体力量去控制长戈,这是在锻炼对陨光的肌肉运行记忆。同时这样也不太需要动脑子,他的脑子用来干别的事了。 他在想,银楼有什么用? 皇甫夜行送这个妖来必定是有考量的,不是表面上的那么简单,先前没有问起皇甫炎武的事情可能也有他的考量。但是他若是问了,阮夕肯定不会说真话,这可是戮妖长城,谁知道会不会有啼阳的耳目。 阮夕顿感皇甫夜行聪明。 但是他有些汗流浃背了,皇甫炎武如此强横的一个人,在当时的名望,势力,功勋,都达到了顶点。称之为当时年轻一代的标杆丝毫不为过。 就这么一个人,还是被啼阳轻易得杀了。就假设皇甫炎武没有设防,如今阮夕死死提防着啼阳,难道就能赢了吗? 怎么赢?靠胜胜不息么?那还不如干脆就不修炼了等啼阳找自己撕破脸得了。 阮夕心中有了计划,弄清楚啼阳杀皇甫炎武的立场与目的,搞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危险。但这些远远不能让他活命,就算全都搞清楚了,大概率也只能当个明白鬼而已。 所以阮夕想要活命,需要靠更多力量,包括但不限于人。寻找啼阳杀皇甫炎武后可能会得罪的势力,他可以去寻求庇护,或者说啼阳杀了他之后会得到什么?已知条件太少了,无从推断。 但是他给自己留了一个最坏的设想,在将来与啼阳撕破脸后,他大逃到妖族那边去。借助其资源修炼,修到神主再回来,把这搞事的啼阳给宰了。 然后反手就是一个回归人族继续抗妖。 这是他心中不多的种族使命感为他的人身安全做出的让步。 但那是撕破脸之后的事情了,没必要提前忧虑细节,现在他能做的是,拉起一条完全忠于自己的队伍。情报,力量,权势一切事宜全部以服务他为主,以此做到完全独立。 这支队伍若是在将来能在人族中占据举足轻重的地位,将能为他做很多事情。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限制啼阳,甚至直接保住他的身家性命。 念及至此,手中的长戈慢慢缓了下来,既然心中已有计划,那就去走出第一步。 弄清楚皇甫炎武的死因。 大师兄给他的那个坐标! 第74章 画饼 阮夕长出一口气,回过神来。将手中的青铜长戈放下,转头望向已经选好自己所需资源的银楼,这位银血蛟龙现在正眼巴巴的看着自己。 “公子,刚刚看您在想事情,就没打扰您。这个玉简您看一下吧,属下的所需有点多……” “无法无妨……我也要买些的。”阮夕笑呵呵的接过玉简。看向银楼的眼光里多了些亲近,如今想定了计划,这银楼也算是半个自己人了,花些资源培养他自然是要舍得的。 一看自己手里玉简的余额,阮夕本就咧着的嘴更是咧到了耳边。这大师兄真厚道人啊,帮他杀了那尊凝神境的银血蛟龙长老,单单是这一例战功,就足有百万之数。 用来兑换修行资源,都是足够他修到心火境的尽头了,其余的杀银屏之流得来的军功不过一例数千,毛毛雨而已。 转头看了一眼银楼预购的物件,价格他也还能接受,也是毛毛雨。 心火境修士和妖族的破境大差不差,就是燃起一束束心火的过程,大多时候都是借助产自天外天的鸿蒙心火为种,在体内蕴养。 鸿蒙心火属于比较普遍的一种天地灵物,家境殷实的修士也可以选择其他更好的的天地灵物作为心火种子。 只是目前这套修炼体系被开创出来的时候,创始者就是用的鸿蒙心火为种,从此便为这个境界定了名。 鸿蒙心火如今越发难得,需要修士小队外出天外天寻找,所以价格比较高昂。兑换一簇火苗需要近三万多的军功,但对现在的阮夕来说只是牙缝里的肉。 银楼先前预购了两簇鸿蒙心火,还有许多强化肉体的灵药,想来是配合妖族独有的秘法药浴来修炼破境。 阮夕想到了这里,转头望向在一旁搓着手掌的银楼道:“对了,好像我夜行哥说的,你在空间方面还有造诣?” 银楼罕见的红了下脸,惭愧道:“不敢瞒公子,当日配合银幕世子袭杀公子二人的就是属下。属下当初只是被胁迫,如今万万不敢有二心!” 阮夕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过去的事我不追究,我现在收了你,自然要培养你,你给我说重点就行。” “属下的祖母是越空灵蛇,算是在妖族中为数不多天生有道法天赋的种族。在属下儿时,祖父曾说过,属下继承了祖母她老人家超过九成的空间道法天赋。” “这些年来,缘于破境无望,属下就自己琢磨了些空间道法,也还算小有成色。”银楼挠了挠头,眼底闪过一些掩饰不住的自得。 “行,那这这样的话,这劳什子鸿蒙心火就不要了。我看这破界藤也是风韵犹存,给你来五份当火种吧。其他炼体的灵药还有需求么?无有不允。” 阮夕随手勾选着修行资源,金乌托日心法可以搭配灵药辅佐修炼,他买了一些用得上的灵药。顺带买了一副人族疆域星图,这是这次最大的一笔支出,高达三十万的全方位星图。 他要解开大师兄皇甫炎武留下的的谜团。 “啊?这,这,没有了。多谢公子,银楼无以回报,愿服侍于公子左右,鞍前马后,赴汤蹈火!”银楼面色一怔,一时有些结巴,转而又重重跪下,再次表了一番忠心。 心中泛起一阵感动,有对比才有伤害,与阮夕比起来,当初的那个银屏就是个几把。这破界藤他刚刚看了很久,很是适合他,只是高达八万军功一份的高昂价格让他只是眼热。 只是如今的他寸功未立,又是降将之身,不好意思向阮夕索求这么好的修行资源。 “不要慌,我不要你的什么,只需你在将来帮我做些小事。我会拉起一个属于我自己的班底,虽然你的为妖还需考察,但是你如今需要破境,我就当是先给一些报酬了。” “这些只是小的,不足道也……只是如此一来,我可是把你当心腹培养了。你若是在未来能走到更高的高度,你值得更好的……”阮夕微笑和煦,拍着银楼的肩膀。 一套大饼下来,一番价值肯定,一副委以重任的模样。银楼现在激动的就像一个几百岁的孩子,粗犷脸庞涨的通红,几欲为知己者死。 阮夕心里一阵疑惑,一个模糊的名词始终想不清楚,到底是PUA还是ABC?坐牢的时候看的书多,好像在某个地方志里看到过。 “好了,快起来吧。还有,以后别整天跪这跪那的,我这儿不兴这一套。你现在是我的妖,我是新时代的三有高素质修士,你这么封建在外面会丢我的脸的。” 阮夕手指勾动玉简,将要买的物件买下,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了让银楼去守军府自提。他还记得上次那个送货的女人,好像他还说了下次来着,他可不想有下次了。 现在的阮夕,头顶上悬着一柄锋锐的青翠剑,不敢思虑儿女情长。自己没有牵扯男女之情的能力,自然不能去撩拨人家。 暗自摇了摇头,将军功玉简挂回腰间,取出了另一枚刻着自己名字的玉简,交给银楼。 “呐,收好了,这块玉简可以代表我,同时也是这套阵法的入门手令,你去把东西取回来吧。” 银楼领命退下,风风火火地就去守军府上门自提去了。阮夕暗暗点头,心想着,这波画饼丝滑连招算是把他的妖勾住了,观察一下他的心性就可以正式启用银楼了…… 对银楼他现在还是比较放心的,毕竟他的命如今被捏在阮夕的手里,再怎么样也不会翻起什么浪花。 但他清楚,这两条命的份量是不太对等的,银楼有可能是双料间谍,有可能在蓄谋着以妖命换人命。阮夕仍然需要小心些,可不能被被这妖坑一波大的。 而就目前而言,阮夕与银楼之间,算是有些与虎谋皮的意味。但是没有办法,他更不能保证其他的人是不是啼阳安排过来的暗子,只能选择更相信妖一些了。 “我害怕鬼,鬼从未伤我分毫~我不害怕人,人却把我伤的遍体鳞伤~”阮夕不由得哼唱起古怪的腔调,犹如古老恶魔施法前摇的低沉咒语。 这也是他坐牢时在地方志上看到的,觉得在此刻有些应景,只是希望他的好师尊不要伤害他吧。 否则在将来,他就只能含泪叛逃,出走妖族。待到若干年后归来,神主斩神主,如果那时候啼阳还没老死的话。 他的将来,注定如履薄冰,但他仍未怀疑自己能否走到对岸。 …… 第75章 银幕? 妖族内部,鳞甲地域。 这片地域地势平缓,气候湿热,雨季绵长。不计其数的体表覆盖鳞甲的妖族在此交错杂居,包括如今的妖族的第十七王族,银血蛟龙族。 鳞甲地域,因原生妖族种类体表多覆鳞甲而得名,久而久之,也成为了其他地域的鳞甲妖族向往的精神圣地。 因为在此分布着七大王族,这片地域的整体实力也得以冠绝整个妖族。而这七大王族中实力最为彪炳的,就是如今的妖族明面第三——真龙王。 两万年前,真龙王在此横空出世,将鳞甲地域的威势推到了空前的高度,彻底奠定妖族第一地域的名号。 银血蛟龙族得以鸡犬升天,因为攀附着一层同为龙种的亲戚缘故,真龙王下达的许多命令都是由银血蛟龙王带头执行的。 今日的银血蛟龙族有件大事发生,世子银幕在祖殿前宣读了族有些的旨意,号令全族收缩于族地中。若无命令不得外出。 恢宏森冷的祖殿内,银幕刚宣读完王旨,低垂着脑袋走到自己父王身后轻轻跪下。老龙王挺直了脊背。手持点燃的高香,眼眸紧闭,正对着王座后供奉着的一枚枚银鳞念念有词。 这是自从银血蛟龙族登上王族序列后,历代族王留下的眉心鳞。他们坐化前,会将自己的眉心鳞交给下一任族王,供入祖殿,寓意护佑后代昌盛。 王族五千年一选,强进弱废。一般来说每次评选,各大王族的次序不会有什么变化,甚至很少会出现有旧王被拉下王族的情况。 毕竟对于妖族普遍漫长的寿元来说,五千年并不算长久,也就是培养一两尊神主的时间。 而银血蛟龙族高居王族之位已有近十万年之久。这一个族群第一次闯进王族序列中,就是第十七王,如今也是第十七王。 但在这个族群最强盛的五千年里,他们的位置是无限接近于十王的第十一王,称得上一句无上光荣的过往。 这个五千年并不久远,就在两万年前。而其本家真龙王御极的这一万多年里,本就有些血脉衰落的银血蛟龙一族,作为真龙王的马前卒,强盛时积攒的底蕴在战时损耗颇多。 昔日的第十一王,如今甚至已经有些沦落为龙族的附庸的迹象。 “众位先祖在上,我族如今青黄不接,下次的王族评选必定王族不保。真龙王过河拆桥,如今只一念夺回白龙,我族恐沦为他的政治筹码被折中牺牲。” “我身为当代族王,若是如今再无作为,难复先祖昔日威势,甚至族灭在即。祖先,莫怪。” 老龙王平静的面庞泛起狠色,转过头来,阴晴不定的眼神锁定着跪伏在地的世子银幕。 “幕儿,抬起头来,让祖宗们看清楚你的脸。”听到老龙王故作温和的话语,银幕有些惶恐的抬起头来。 银幕的脸庞有些苍白,眉心有一块璀璨的银鳞熠熠生辉。这是他父王的眉心鳞,他他清楚这块鳞片交到自己的手中意味着什么。 “祖宗在上……” 银幕强压着内心都悸动,死死压抑着嘴角。正欲对着祖宗牌位一番慷慨陈词,发表他光复银血蛟龙族的决心,忽然听到祖殿大门处传来一道脚步声。 “谁?!!”银幕狰狞着脸转过身子,高喝道。什么妖不想活了?在这么重要的时候打扰本王? 有些自得的心声憋在喉头,不敢吐露分毫,银幕拿出自以为的王者气韵,怒视着这不速之客。 父王,我可有你风采? 银幕没见到的是,在他身后老龙王那轻蔑不屑失望至极的眼神,这种他恐惧了一辈子的眼神落在了他的后心处。 银幕看到的是一个面容模糊的男人,在与那双流躺着迷雾的眼睛对视后,他的一切身体机能都停止了。口不能言,体不能动,连眼球都无法转动分毫。 只有思想还在运转,这是人族?好生恐怖的术法,他怎能如此大胆?是了,还有父王在,父王是无敌的。我在祖殿,有先祖英灵庇佑,我自无虞! “哈哈,前辈好狠的心呐。”僵硬的笑声在空旷的祖殿里回荡,虽然在笑,但听不出丝毫情绪。 “是你来?我的两位朋友呢?被追杀令吓到了么?不必忧虑,我个妖是他们最忠实的盟友。”银幕听到了自己父王的声音,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既然是父王的盟友,想来是降妖的人族吧。只是这人怎么如此诡异,让妖心悸。还不快把术法解了,得罪我这新王,将来没你好果子吃!银幕还在心里意淫着,发泄着对这大胆人族的不满。 “哈哈,不劳前辈费心。当今天下之大,他们二位无处不可去得,我来也是一样的。”老龙王不置可否的干笑了两声。 伴随着语气生硬的话语,那人走到了银幕的身前。他托起了银幕的脸庞,像是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若是阮夕在这里,不由得会汗流浃背,这个男人就是他不承认的那位义兄——中元。 银幕再次对上了那双死寂眸子,这一次他的视线并没有被迷雾阻挡,那苍白的眼眸刻进了他的心神中。 “很不错的肉身,也没有给我那小老弟打出什么暗病,前辈可想好了么?”中元的指节隐隐发力,攥得银幕脸皮发紫。 老龙王长出一口气,揉了揉眉心道:“若是没想好也不会通知你们了,我这儿子太过无用,祖血在他的身上有些浪费了。” “哈哈,那就预祝前辈功成,重活一世,踏足世相绝巅。”中元生硬得笑着,另一只手掌抚着胸口,朝着老龙王微微弯腰。 僵直的银幕,面露狠色的老龙王,气质阴森的中元,整个场面充斥着一股诡异的气氛。 就在这股气氛下,银幕的灵魂在体内无声的呐喊嘶吼,我的祖血?父王要干什么?带着这个巨大的困惑,银幕的眼眸缓缓闭上。 灵魂开始消散,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世子银幕了。 中元松开手掌,轻笑着在黑色衣袍上擦了擦掌心。手指一抬,银幕僵硬地走向他的父王。 或许是死前的疑问,让他抬起了脸庞。眼皮下,紧闭的双眸好像还在看着他的父王,老龙王冷漠的目光看着这一幕,有些复杂。 或许是生前的执念,这个短暂的一生都被其用来向父亲证明自己的妖,向着自己的父亲微微张开了手臂。 老龙王迟疑了,眼底闪过了一丝丝怜悯和恻隐,他俯下身子轻轻拥了拥自己的骨肉。 这像是父子和解的温馨一幕,落在中元的眼中生动而有趣。 “哈哈哈哈哈,有趣有趣!这就是灵魂的趣味性了,执念么?原来人族与妖族的灵魂都会存在这种东西。”中元那生硬的笑声,在这看似温馨的场景里很是突兀。 “我见不得这种场景,就不打扰前辈了,我先走了。”中元转过身来,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语。缓缓走向门口,最终他飘渺的身形径直消失在门前。 “恕不远送。”老龙王沙哑的声音迟迟传出,混浊的目光蕴含着复杂情绪,死死地看着仍然保持肢体动作的银幕。 …… 第76章 吃月饼 戮妖长城内,阮夕的宅院中。 银幕的危局阮夕自然是无从得知的,他看着另一个姓银的面露思索神色,摩挲着下巴,在盘算着什么。 院子内的银楼脸庞呈现一股迷醉神色,整个妖被数十株灵药包裹,药力缓缓流进他的体内。在他的身后,两簇淡白的心火正灼灼燃烧,这就是他原先以鸿蒙心火为种燃起的心火了。 灵药药力被榨干,化作飞灰飘散,银楼的身后突兀的出现了两束新的心火,几近透明的火焰流露出浓郁的威压。这就是以破界藤为种,燃起的第三束和第四束心火。 同时,原先的两束心火也在朝破界藤心火的样式缓慢转变。心火种子是可以后续更换的,这也是阮夕多买了三株的原因,起到一个增加容错的作用。 但是就目前来说,这银楼的天赋确实不错,整个破境过程极为顺利,还未用上阮夕给的容错机会。因为在第二束心火沉淀已久,这次破境银楼选择了连破两境,连立两束心火。 大概是存着向主子证明自己的心思吧。 阮夕不置可否,不过有善于内卷的下属终归是好事。他看着手中的星图玉简,他已经知道了皇甫炎武留下的坐标的所在区域,他在犹豫要不要带银楼前去。 那个坐标在失落星海的深处,大概就是当年皇甫炎武身死之地吧。所以,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能否有一个出城的机会? 因为除非是在战时,戮妖长城在平日是不允许出城的,这个限制让阮夕很是头疼。若是这个坐标在人族境内,那是任他可去得。 阮夕目露狠色,他想到了一个很极端的办法,他要筹备一番,以他山之石攻玉。 就在这时,银楼的突破结束了,双眸神光电转,身躯一震就消失在原地。阮夕神色不改,并未慌乱,只见一个披着银色光辉的人影突兀的出现在他的身前。 银楼弯下腰身,恭敬的行了一礼,阮夕所看不见的脸庞上有着慨叹神色。这位公子的心性着实有些镇定,说是泰山崩于前而不改其色都有些小觑他了。 毫无疑问的,如今的银楼能崩很多座山,但他在这个年纪,可远没有这个青年的定力。 “多谢公子栽培,公子知遇之恩,银楼必以死谢之!” “场面话就不必说了,我现在确实有事交给你做。”阮夕眼睛微眯着盯着眼前的银楼,这是一个妖精,虽说他为了活命什么都能做,但很难保证其心中有没有那么丁点种族大义。 算了,坐标的事再议吧,没有信得过的身边人,也没有出城的手段。 “但凭公子吩咐。” “你去找我夜行哥,把这三颗石珠装个礼盒,一路提着过去找他。说这是我有些感兴趣的小玩意,平时少见,问他有没有了解。” “再之后你就和他说,开坛三年的酒,还能不能喝?我们有一坛酒封在他家里的,边关无酒水,现在嘴有点儿馋了。” 银楼点头称是,接过三颗古朴的石珠后,阮夕又随手翻出一个卖相不错的礼盒给银楼。 望着银楼离去的背影,阮夕的情绪有些复杂。希望,他能懂吧…… 甩去杂念,他盘膝坐下,拿出一些先前购买的火属性灵药,准备开始新一轮修炼。 人族修士合道之后普遍侧重修魂,只有极少数的体修除外,他们是一群无论如何都能将修行路数转到炼体上的肌肉疯子。 而许多高品级的修行心法,都会另辟蹊径提升修士肉身,毕竟肉身作为一身修为的基本盘,肉身强悍的人自然会走的更远。比如两个水准相当的修士拼杀,双方拼的灵力消耗殆尽,肉身强盛者自然更容易活下来。 金乌托日心法内就有锤炼肉身的术法,如今既然不急着迈过第二重天梯,阮夕打算在肉身方面下一番功夫。 浩瀚荒凉的金乌图腾在阮夕体表铺开,纯金色的金乌真火托起各色灵药,开始炙烤。阮夕褪下衣衫,赤裸着上半身,身体各处关节窍穴燃起金光。 药力被金乌真火提炼,按次序融入阮夕的体内,这只是开始。骨甲火袍附体,阮夕每一寸血肉都被金乌真火牢牢密封,他的身体化为了一个高效率熔炉。 低沉的金乌啼鸣在火光里时隐时现,金乌真火裹挟着药力,炙烤过每一寸筋络血肉,增强着阮夕的肉体。 阮夕微微皱眉,忍受着体内的阵阵剧痛。他暗暗默念,痛则不通,通则不痛。现在越痛,说明体内的瑕疵越多,既然是锤炼肉身,哪有舒服的法子? 阮老爷是善于安慰自己的。 待到药力缓缓走过一个完整的周天后,阮夕长舒一口气,骨甲火袍消散,嘴巴一咧吐出一口黑痰。 这是他身体里的杂质,本来是要通过体表毛孔排出的,他本意图个干净,不想弄脏衣服。 一口黑痰吐出,周身都畅快许多,只是惊呆了刚回来复命的银楼。“公子!您可有恙?!属下略懂医术,属下帮您看看……”银楼哭喊着就要上来帮阮夕治病。 这次可不单纯是表忠心,他的命就连在阮夕的命上。要是阮夕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冬瓜豆腐的,他这十万斤连骨带肉就交代了在这儿了。 “滚开,炼体排的杂质而已。”阮夕没好气的一把推开扑过来的银楼。也就是银楼还算克制,扑过来的时候没有用上心火境妖族的肉身力量,否则银楼就能把阮夕压死了。 也顺便把自己的命线压死。一刹那间 ,小院好悬没成为凶宅。 阮夕捏了捏拳头,感受着再上层楼的肉身力量,目露满意神色。在地上捡起练功时褪下的短衫,边穿边问道:“交给你的事办的怎么样?” 银楼正拍着胸膛喘着气,庆幸自己方才没有鲁莽,险些压死一人一妖,更庆幸阮夕没有个什么好歹。闷声回道:“夜行公子说,请您吃月饼。” 阮夕略一思索,很快就明白了皇甫夜行的哑迷,失笑着摇了摇头。低头沉吟片刻,如今是阳历的七月初七……心念转动间就有了定数。 抬头望向银楼道:“银楼,考验你的时候到了。现在停战了,我又准备再迈一级天梯,之后再检验自身实力,你去守军府给我挑个任务。” “好的公子,有什么要求?” “任务地点在人族疆域内,对我有挑战性,远离边关即可。我不想有护道人或者劫道人跟着我,你懂吧?” “包的公子,属下这就去。” 第77章 狙杀血道 人族疆域内,一道沙哑的嘶吼在地底咆哮,震动洞壁内的岩石。与此同时,亿万里之外的阮夕打了个喷嚏。 满头血发的男子在血池里翻滚痴笑,一具残破的女尸被他拥在怀中,赤身裸体在血水下翻涌,激起阵阵血浪。 女尸惊恐万状的苍白脸庞,伤痕累累的躯体,无声的诉说着她死前遭受的虐待。 男人时怒时悲,时而畅快大笑,就差将精神状态欠佳写在脸上了。一挥手,将怀中的破败女尸高高抛起,顷刻间就被撕碎,坠入血池中熔炼成血水。 伴随着桀桀桀的残暴笑声,男人缓缓没入血池中。 …… 戮妖长城内的阮夕微微皱眉,这种奇怪的感觉时不时会出现,表现为偶尔出现的喷嚏,近期尤甚。 若是修士长期被惦记,灵魂会给出模糊的预警反馈,这也是阮年口中所谓的因果纠葛。也是他对那些高境修士的名讳,避讳莫深的原因。 他阮夕独居多年,深谙树大招风的道理,一直偏向于低调行事,除了在战场厮杀中不得已为之。自问好友不算多,更没有牵扯什么桃花缘,看来惦记他的是敌非友。 妖族又有妖想杀我?若是如此,身边的银楼倒是一个可以做文章的机会…… 阮夕微眯着眼眸,左掌习惯性的开始跃动,金乌真火旋绕在指尖,这是他自然而然养成的思索时的习惯。 最终念头作罢。想不通的事,就不去想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阮夕心神沉入体内,神念体站在第一重合道天梯之上,望着流淌着迷蒙雾气的第二重合道天梯,一步踏出,至天道灵压下接受锤炼。 …… 合道境的破境是一种积蓄的过程,而阮夕的神念好像天生就比较浩瀚,像是他的天赋之一。在合道天梯下的磨砺,更像是一种将他的浩瀚神念压缩提纯的环节,如水到渠成。 三天后,阮夕的神念体站在了第二重合道天梯上,结束了这次破境。眉头舒展,眼眸睁开,有金色的火焰在瞳孔深处跳动。 “恭喜公子进境,实力又得提升。”银楼的恭维话语适时出现,阮夕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交给你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幸不辱命,公子请看。这是属下蹲守了两天才抢到的任务,绝对满足您的要求。”银楼不由得有些邀功的意味,恭敬得递出了一块玉简,上面有着守军府的印章。 “干的不错,我看看。” 阮夕接过玉简,粗略一看就知道这任务错不了。这个任务是赤日瀚海颁布的,任务报酬的结算方式可以选择同价值的戮妖军功,或者赤日瀚海内的任务值。 结算方式还算人性化,往下看任务内容: 第七天,鹿公国境内,有邪修占山犯禁,驻守修士被杀。这是昨天刚紧急升级发布的任务,发布时这邪修已经屠了两座中型城镇,遇难者达十数万。 事发地是一个小公国,位居内陆,远离赤日瀚海,也算是满足了阮夕的选定目标。 第一座城镇被屠时,赤日瀚海就有接了任务的铭道境弟子前去镇压了。但压根没见到那个邪修,在案发地就被其分身虐杀,而后任务在宗门内紧急升级。 那邪修自号血道,此次任务的代号即为狙杀血道。 “公子啊,不是我说,你们人族对自己人也忒狠了吧……在妖族内部,若是出现了这样大规模的屠镇,是要被所属妖王出手镇杀的,最次也是妖王亲卫出手。” “呵呵,确实挺狠,很久没听说过这么狠的点子了……”阮夕眼中流露着怒意,无论他接这个任务的初衷有如何算计,这个劳什子血道他是杀定了。 阮夕在守军府印章处按下指印,就算是正式接下这任务了,转而将玉简收好。 “公子,您闭关这几天,人族高层放了消息出来。宣布了合道营和心火营的名单,夜行公子和您就在其中,说让您十月初一前去赤日关第一旗关主城报到。” “嗯,知道了。”阮夕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转身进屋内洗了个澡,片刻后带着银楼走出小院。 换上了一身青白劲装,衬托得修长身段愈加英武。一人一妖出现在斩龙城尾段,等待飞舟渡船的到来。 停战期已经开始了数日,不少低境界散人的散人都选择了回家,或者接下人族疆域内部的任务,准备兑换军功维系修炼。 该走的已经走得差不多了,这时码头上已经不算特别多人。阮夕和银楼站在互相道别的人群中不算显眼,有些孤单。 “哈哈嗨,你也回家哇?”一道粗犷的笑声在一人一妖后响起,是阮夕的便宜兄弟夏侯步。宽阔的手掌冷不丁的拍在阮夕肩膀上,震得阮夕龇牙咧嘴。 银楼见此情景就要发作,化作凶恶老仆,只是被阮夕一个眼神瞪老实了。阮夕转过头没好气的笑骂道:“步子啊,你这样等我以后发迹的,高低是神主的大修士,我包每天拍你个百八十回才能解气。” “哈哈哈,那我等着阮神主了,现在先拍着先,以后出门也能说我夏侯步,是与神主大能交手过的修士了。”夏侯步嬉笑着搂住阮夕的脖子,俨然没有一副外人做派的自觉。 “你去哪儿呢?可能我们还顺路的。” 阮夕好笑着问道,他自小情感匮乏,这种毫不做作的纯粹友谊让他很高兴。 “第七天大西北,夏侯山庄是我家,有空了来找我喝茶。不过我看你是没什么空了,还有两个多月就要去合道营报到了。”夏侯步做作的叹息着,一副阶级沟壑摆在二人之间的作态。 “那不顺路了,我去中部刷任务的。”阮夕笑着道:“喝茶怎么行?不喝酒你都是看不起我,那我不去了。” “别啊阮老爷,我这不是看你喜欢喝茶吗?小步子颇有家资,你一来包是大鱼大肉的。还有个待字闺中的温婉族妹,咱可以亲上加亲的。”夏侯步挑了挑眉,继续撺掇道。 阮夕好笑着摇了摇头,看到去往第七天中部的飞舟归港。当即回身与夏侯步告别,表情真挚朗声道:“夏侯老哥,山水不转,日月恒存。小弟先走了,期待你我重聚首!” 夏侯步有些错愕,也郑重的和阮夕作了告别。而后轻声嘀咕道:“阮老爷文化人啊,我回去也得看看书才行,肚子里没墨水有些羞人了……” “难道这些天才都这么有文化?” ps:戮妖长城副本就告一段落了,在我的预想里合道营会占据较长篇幅,地图是在人族疆域内,大家多多支持嗷! 第78章 鹿公国 飞舟稍作修整后缓缓起飞,阮夕在甲板上望着亘古不变的深邃虚空,有些怅然与感慨。 “银楼,你来战场多久了?”阮夕轻声向着身侧的银楼问道,目光仍停留在无尽的虚空深处。 “不算太久三四个月吧……那银屏来的时候跟过来的。”银楼老实回答,有些疑惑,他是第一次看见阮夕露出这种思索的神色。 “嗯,倒和我差不多……”阮夕随意回答了一句,转过头看向那模糊的浩大光团,那是第七天的轮廓。 但是,他已经有四年没有见过正常的太阳了,他思念那个四季轮转的山间小村,那是他成长的地方。倒悬海内的太阳,太过高远,又永远炽烈,那片天地,没有他的容身之所…… 自从玄森秘境归来之后,他与倒悬海内那轮红日的疏离感越加浓厚,他实在不能把一个要杀他的人的家当做家。 此刻万般思绪涌上心头,不免升起逃避心理。原本他是可以通过倒悬海内的传送阵纹,更快到达鹿公国的。为了掩人耳目,也为了逃避,他选择搭乘飞舟后骑乘银楼去往鹿公国。 …… 近一个月后,一尊鳞甲狰狞的蛟龙在云间疾驰,庞大龙躯被空间术法隐匿,不惊扰地上凡人分毫。 阮夕盘坐于龙头之上,一如当年离开时。只是座下蛟龙已非白龙,身侧也无啼阳,少年已经长成青年,好像多了些许自由的气息。 他出神的俯瞰着地上的凡人,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是他远离已久的生活。凡间的每一束阳光都显得亲切,每一抹夜色都让他心安。 “希望,你不负我……”阮夕以自己才听得的声音轻轻呢喃道。银楼龙躯缓缓减速,开始下降,传音问道:“公子,快到鹿公国的王城了,咱们降落在哪儿?” 阮夕沉吟片刻开口道:“落在城外吧,你变成人形,我们进城看看这王城如今是个什么光景。” “好嘞。” …… 片刻后,两个青年出现在了马车流中,在集体往城外疾驰的马车中,一人一妖逆流而上。 “公子,这事闹的挺大呀,那血道就在王城附近的山脉里,现在大早上的王城的人就开始跑路了。” 高大壮硕的银幕闷声开口道,挠了挠自己那如绸缎般顺滑的银发。 他不是很习惯完全化成人形,不过好像还算挺帅的,虽说五官比较平庸,但胜在立体,眉宇间若有若无的一股颓丧感使他别有一番气质。 “自古天灾人祸,苦的都是寻常百姓。这些平时鱼肉百姓的有钱人,能逃的自然是逃了,他们的命可金贵的紧。”阮夕淡淡的嘲讽道,一人一妖闲扯着就走到了城门口。 城门在此刻也没有了值守的士兵,他们本就没有准备的通关文书也刚好不需要。走过城门,进入王城的主干道,在往日应该是比较繁华的街道,在此刻都没什么人迹。 酒楼茶馆客栈的门店基本都是紧闭,连青楼的门前都没了招客的龟公,整座王城只用一个萧条便可概括。 一人一妖缓缓走了近一刻钟,阮夕在看萧条的王城,银楼在看阮夕的脸色,静静无言。阮夕经过一个巷口,遇到了一位还在摆摊的老妪。 她卖的是小云吞,阮夕愣了一下,带着银楼走向小摊。摊主老妪见状连忙起身,作势护住摊子道:“官爷,老婆子还差几十文钱就能带孙子逃难回老家了,行行好别砸摊子……” 老妪勉力挤出赔笑,但混浊的老眼就要泛起泪花,看得阮夕忍不住鼻头微酸。“放心奶奶,我们是来吃云吞的,几钱一碗啊?”阮夕摆出和煦笑脸问道,自顾自地在小桌前拉出一张长椅坐下。 “多谢官爷帮衬,收你们五分铜钱一份就好……老婆子现在给你们做。”老妪纠结着给出了一个低于行情的价格,打开烧着热水的锅盖,蒸汽掩盖了苍老脸庞的酸楚。 阮夕也不点破,微笑道:“奶奶您慢慢来,两份哈~我朋友去办点事就回来……”和煦笑容下,阮夕给了银楼一个眼神。 银楼当即会意,转身走出巷子。 老妪抹了把眼睛,片刻后颤巍巍地端上来两碗小云吞,飘香四溢。阮夕陶醉得闭上了眼睛,感受人间烟火气息。老妪轻声道:“官爷,吃吧,翘着您面生的很呐,以往老婆子这一手小云吞在这十里八乡都算出名的。” 老妪有些讨好的笑着,阮夕笑着接过筷子道:“奶奶,我不是什么官爷,就一小后生,不用这么客气的。”阮夕低头夹起小云吞,轻轻吹着气,待到吹凉了才放入口中,享受得吧唧起了嘴。 “那我就托大唤你一声小哥了哈,你也不是个容易人……”老妪望着阮夕空荡荡的右袖意有所指,又絮絮叨叨的说着,时不时哀叹一声世态炎凉。 “看你这穿着打扮也不像普通人家,老婆子就多嘴一句哈,趁那丧尽天良的东西没屠到皇城时快跟着逃吧……若不是小孙子的那份买路钱还差着,老婆子我早就回老家了……” 老妪念叨着顺势坐下,习惯性的和客人唠起了家常。 阮夕放下筷子,指了指右肩笑着回应道:“天生的,没什么事,我啊,都习惯了。” 银楼适时而归,若无其事的吹着口哨,看到了阮夕的眼神后会意的坐下,看着眼前的筷子和云吞有些无从下手。 大多数妖族都不用筷子,毕竟标榜的肉身强悍,直接上手就完事了。沉思良久,最终银楼运用了他聪明的脑壳,举起大碗连汤带云吞一口闷下。 末了还冲被惊呆了的摊主老妪比了个大拇指,鼓胀的嘴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句:“好吃!” 阮夕无语的翻了翻白眼,放下筷子掩面苦笑道:“奶奶您别怕,我朋友他山里来的,不会使筷子。” “好好好,老婆子空活了这么多年,今天也是开眼界了,孩子你这就是海口啊……”老妪吃了一惊,一时间不知道用什么比较好听的词来夸赞银楼。 银楼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因为阮夕的存在他不敢造次,心想道:老龙我才活多少年,三个你再加一个公子可能都没能赶上,小丫头你少见多怪了不是。 到这里阮夕刚好吃完,在怀里掏出两张干净的丝帕,将其中一张递给了野蛮的银楼。“谢谢奶奶,好吃的很,我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小云吞了。” 银楼连忙点头称是。 第79章 敲打国王 其实这一人一妖都是第一次吃小云吞,银楼是妖族,自然不必多说。阮夕自记事起,基本都是吃自家大哥做的饭长大的,后面也都是自己做饭,一直没什么机会吃外面的东西。 后面到了倒悬海,也没吃过几顿饭就不用吃饭了。 银楼见到阮夕擦着嘴,赶忙有样学样,末了还将丝帕小心叠起揣在怀里。在桌子下的手从随身的空间夹层内,掏出一块沉甸甸的银锭,交到阮夕手中。 正准备付款的阮夕神色一僵,他自然是没有什么凡间的金银财物的,刚才便是传音给银楼,让他去那些逃难的富家马车里顺些钱财来。 没想到银楼拉了坨大的,阮夕不动声色地将银锭放在腿上,捏下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碎银递给老妪,笑着开口道:“奶奶,出门急,忘记带铜钱了,这些给您。” 老妪听到前半段提起来的心又放下了,轻舒了口气,还以为这个关头还有人吃白食。但她低头一看竟是碎银,面色又转为焦急,就要开口拒绝。不是阮夕给的太少了,是太多了,她不能收。 抬头一看,对面的座位已经空空荡荡,只留下一段有力的话语,像是在保证着什么。 “还有,逃难的事再缓两天呗,若是看到我们死了再逃。我们从赤日瀚海来,就是专门来斩那歪门邪道的,还天下朗朗乾坤!” 老妪神情触动,久久望着阮夕消失的位置,喜极而泣道:“上宗没有放弃我们……又有修士老爷来了,还是这么年轻的两个孩子……” 两滴浑浊的老泪砸进锅里,她颤颤巍巍的将刚摆出不久的桌椅收拾好。俯下身熄了火,将推车推回巷尾的家中,高声呼唤着自己的孙子。 …… 鹿公国议事大殿内,年轻的国王望着空荡荡的大殿苦笑阵阵,最后竟演变成绝望的凄厉大笑。身上穿着的王袍 被他体内微弱的灵力扯碎,变成了一堆烂布条,王冠也被重重砸在地上。 活像一只重归阳间的厉鬼,全无半点往日的意气风发和贵气。 “满朝文武,尽是尸位素餐之辈!还未到最后一刻,就如国家倾覆一般,作鸟兽散!无用,无用!”鹿公国国王斜躺在王座上沙哑的嘶吼,无能得发泄着心中的苦闷失望,犹如笼中困兽。 侧殿,一个老太监小碎步跑来,身上背着的行囊装着沉甸甸的金银细软,尖声道:“王上,再不走就来不及啦,那邪修定的五日之期就快到啦!” “走不了……” “走不了。” 两道相同的话语分别在两个方位传出,异口同声。前者是处于崩溃边缘的鹿公国国王,后者,是突兀的出现在大殿门口的阮夕。 “那血道已经在三百里外布下了结界,那些逃难的凡人,一个都走不了。我不通阵道,一时半刻解不开,所以我选择杀了血道。” 阮夕轻声地说着如今的形势,想要安抚一番这个年轻的掌权者。好让他知道,逃与不逃都没有什么差别,无非是给自己选坟地罢了。 哪知道这国王一点都不禁吓,当场就要背过气去了。 银楼皱起眉头,一步踏出,一道低喝砸入心神中,强行将国王唤醒。老太监这才反应过来,上前一边替自己的王上拍着胸口顺气,一边色厉内荏得尖叫道:“你们是谁?” “不得无礼!是……上宗来的修士老爷吧?本王替全境人民,拜谢上宗仁德。”脸色苍白的国王撑着扶手,缓缓站起身子,恭敬得朝阮夕行了一礼。 虽然可能上宗这次派来的修士,还是会不管用,但起码说明上宗没有放弃他们,那么这该有的礼遇便不可懈怠。 这是刻在所有凡人心底深处的铁律,所处的地位越是高层,越会懂得尊重修士这条铁律的必要性。 “我是阮夕,接下了这次任务,说说现在的情况吧。”阮夕随意的在殿内看了看。这个国王过得倒还算是节俭,身边没什么华贵的装饰品,阮夕给了个好看些的脸色。 “阮老爷您好,这血道来到我们鹿公国已经有近半个月了。每隔五天他会屠一个城镇助他修行邪功,血道刚来时便屠了一个城镇,还将前去镇压的国师给杀了。” 国师自然是驻守在这里的修士,因为这鹿公国的体量太小,想来,驻守在这里的修士境界不会高到哪里去,被其所杀说明不了什么。 “另外,之前也来了一位修士老爷,只是惜败于魔头之手……如今第三个五天即将到来,他在此前扬言要屠了整座王城……” 阮夕不耐烦得打断了这一段,“什么惜败,技不如人被秒杀而已,不必为宗门找补。既然今天我站在这里,他就杀不了任何一个人。” 阮夕有这个自信,据已有的情报,这个血道绝对不可能是心火境,撑死了是高境合道。如今的阮夕一身杀力本就已经极为强势,更何况身边还跟着一个恶仆银楼。 “小王知错。”见这鹿公国国王的认错态度还算积极,阮夕的眉头才舒缓了些,转而问道:“你上位有多少年了?“ “回阮老爷的话,家父早逝,小王今年十七,继位已有两年。” “意思是权势尚未完全掌控咯?那底下的官员鱼肉百姓之事,你可有知?”阮夕眼眸微眯,审视着眼前的年轻国王。 “略有耳闻,可惜权臣当道,小王势单力薄无力惩治。”鹿公国国王沉声回答,愤恨的攥紧拳头,眼里有着浓浓的自责。 “起码会内疚,也还好,现在权臣都跑了,刚好此次过后你便可以顺势洗牌权力结构。这把剑我留给你,可斩奸臣佞臣,我对你唯一的要求就是,不可有负于人民。” “否则,我先斩你。”最后一句话溢出无限的冰冷杀机,给这个年轻的鹿公国国王留下了浓重的心理阴影。 阮夕轻轻点了点头,留下一柄不知道什么时候捡到的垃圾灵剑,插在大殿上。微弱的金乌真火缓缓没入剑柄内,一人一妖的身影径直消失在大殿门口。 只留下一对欣喜错愕的主仆,相顾无言。 阮夕身边跟着银楼,整座王城附近的情况,银楼神念一探便知。此番入城,只是因为阮老爷想亲眼看一下民生百态,了解一下这个血道造成的影响和该死程度,好给他安排合适的死法。 进王宫大殿,又是因为那卖小云吞的老妪一开始的紧张作态,让阮夕想看一看这个国家的掌权者到底是个什么货色,顺势敲打一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