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园蛊妃:肥妻皇后惹不得》 第1章 莫名其妙的穿越 耳边传来呼啸而过的风声,一股一股无力的酸痛在小腿蔓延,沐嫣然睁开眼便发现自己正在山间的小路上狂奔,高耸的峭壁对面便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你这个死肥婆还敢跑?” “站住!” “你再往前跑,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身后不远处不时的响起凶狠的男声,沐嫣然一头雾水,可身体的反应却比大脑的思绪要快的多。 她拼了命的狂奔,大口的喘着粗气,这时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她身上竟莫名多出了不少的肥肉,伴随着她往前跑的动作一颤一颤的。 她竟然成了个肥婆! 沐嫣然无语凝噎,又不敢轻易停住,只是肥胖的身躯让她的步子越发的缓慢,豆大的汗水沿着额头滑落,早已湿透了她身上的粗布衣衫。 力气几乎在耗尽的边缘,脚步也软的不行,沐嫣然气喘吁吁,沉重的脚一下子踩在了路中间的石块上,整个人便不受控制的往前摔了下去。 身体猛地接触到地面,瞬间磨破了手肘的衣裳,鲜血汨汨流出,她痛呼一声,还没爬起来,身后的人已经追到了眼前。 “小贱人,你继续跑啊!” “你……你们是什么人 ?”沐嫣然转过身,警惕的看着眼前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他们的穿着。 站在前头的壮汉哈哈一笑,手中的木棍指向沐嫣然:“哟,小贱人,怎么这么快就忘了哥几个了?前脚刚背叛了咱们孙家,后脚就装傻充愣?” 背叛? 沐嫣然对大汉的话不明说以,艰难的撑着一边的峭壁起身:“我没有背叛孙家。” 她此刻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明明前一秒她还在竹楼上跟人斗蛊,怎么一睁眼就到了这里? 不过保命要紧,她也只能咬着牙不承认,为活下去争取点时间。 “沐嫣然,你还是乖乖跟哥几个回去,毕竟都是孙家的人,哥几个也不想对你下狠手,家主可是交代了,务必要把你给带回去!” 听到这话,沐嫣然微微皱眉,看来这些人是当真认识她。 她靠着峭壁,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断断续续的道:“我真的……真的没有背叛孙家,是有人……有人故意陷害我……” “你少他娘的跟老子废话!大哥是看在你曾经是跟咱们公事的面子上不对你动手,你还真就给脸不要脸了是不是?”为首大汉后面的瘦削男人冷冷开口:“ 大哥,赶紧动手吧,要是耽搁了,家主怪罪下来咱们哥几个可承受不了!” 这话一出口,为首的大汉也不再多说,点点头一摆手,后头的几个汉子立刻冲了上来。 沐嫣然心下忐忑,眼看着他们伸出手就要拽住她,她把心一横,猛地冲着悬崖跑过去,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 虽说是深不见底的悬崖,但崖边长满了枝丫横生的松树,在崖间密密麻麻的互相交错,形成了巨大的树网,正是因此沐嫣然才敢直接跳下去,她是断然不能被那群人带走的,只看着他们凶神恶煞的样子也知道,一旦跟着他们回去,那等待着她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而跳崖虽然危险,但只要不死,就还是有活下去的可能。 崖边,几个大汉眼睁睁的看着沐嫣然跳下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是没人敢跟着下去。 这青城山本就陡峭艰险,怕是这人的命也保不住了。 “大哥,这可怎么是好?”瘦削男人看着大汉忍不住问道。 那大汉紧紧攥着手里的棍子,一把朝着山壁打了过去:“妈的,这小贱人竟然真的不要命了!先回去告诉家主,人肯定是死了,咱们也算勉强能复命了。” …… 沐嫣然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全身如同散了架一般极度疼痛,后脑勺更是带着尖锐的痛感让她连翻身都不敢。 她忍着痛睁开眼,不由得低呼一声,一抬头,映入眼帘的便是一道欣长的背影。 似是听到了她的声音,那身影一下转了过来,是一个满脸胡子,头发凌乱的男人,看着她醒过来,却是没有半句话,默默的走到了一旁端起碗就朝着她过去了。 一股浓郁的药味飘进鼻腔,沐嫣然想要坐起来,却连半点力气都使不上,眼看着男人放下碗就要走,她忽然叫道:“等一下!” 男人身形一顿,缓缓转身盯着她,那张已经脏的不成样子的脸上,唯有一双如古井般沉静的眸子在闪着光。 “那个……谢谢你救了我,不过我现在起不来床,可能需要麻烦你帮我端一下碗。” 沐嫣然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意,男人盯着她半晌,才默默的走到她跟前端起了药碗,又帮着她坐了起来,见她喝完药,又起身要走。 “哎,谢谢你啊,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我也好记住恩公的名讳,日后待我好了,定会报答恩公对我的救命之恩。”沐嫣然又说了一句。 男 人身形一顿,拧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却是什么也没说转头走出了房间。 沐嫣然脸上的笑意不禁僵住:“难不成还是个哑巴?” 这般想了想,沐嫣然只觉得心中酸涩,叹了口气,她环顾着简陋的房间,脑海里猛地涌出了许多根本不属于她的记忆。 直到这会儿沐嫣然才终于知道了她的身份,这个二百多斤的肥婆,与她同名同姓,没有家眷,一直在青城县孙家做粗使的长工,后来为了钱偷了孙家的东西交给了青香郡的节度使,因为事情败露,才导致她被人追赶,在逃跑的路上心脏病突发猝死了。 而她沐嫣然本人,说起来才是真的可怜。 她原本是二十一世纪苗疆仅存的一支巫族的后代,十分擅长巫蛊之术,却没想到因为跟人斗蛊被蛊虫反噬惨死,这才机缘巧合的穿越成了这个肥婆。 把脑海中的记忆理清了,沐嫣然盯着自己这一身的肥肉忍不住叹气,怪不得会猝死,这样的体重莫说是放在古代,就是放在二十一世纪,一旦突然运动量激增,也极容易猝死。 她伸手捏了捏腰间的几层游泳圈,皱着眉缓缓躺下去,不多时便在药力和疼痛的双重作用之下睡了过去。 第2章 傻子? 接下来的十几天,沐嫣然大多都是在昏沉沉之中度过,好在她有这一身肥肉保护着,除了手臂和脚踝伤的有些严重之外,其余的都是皮肉伤。 在草屋养伤的第二十天,沐嫣然终于能下地了。 这二十天来,除了救了他的男人之外她再没见过任何一个人,不过院子里养的鸡鸭倒是不少,原本还想从男人口中打听出什么消息,谁知道那人还当真是个哑巴,不管她说啥都没有半句回应。 不过即便两人间没什么交流,但男人却从没缺过她的一日三餐,时而还会弄点野味来给她改善下伙食,日子倒是过的还算不错。 只是男人不会说话,她也没办法从他口中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穿越过来这么久对外头的事情还一点不知,不过好在身体好的差不多了,眼下最终的要的便是保住这条命,至于其他的,大不了走一步算一步。 正是七月的天儿,一大早便感觉到一阵燥热,沐嫣然吃了早饭后便没再看见男人,她便把房间收拾了一番,又把之前换洗下来没来得及洗的衣裳拿出去准备洗一洗。 现在这幅身子足足有二百多斤,走路都觉得心慌,她一边朝外走,一边在心里下定了决心,等她身子彻底好了之后必须要减肥! 否则都不知道会不会哪天在睡梦中就被黑白无常给带走了! 她端着木盆出了门,这才注意到这草屋原是三间房,除了她住的,右侧还有两间,挨着她的房间外的门上还挂着两件衣裳,一走进便能闻到一股馊味。 沐嫣然差点被这味道给送走,想了想还是捏着鼻子把衣裳给拿了下来,在井里打了水之后,又从井边的木桌子上拿了两个皂荚,好生的洗了一番。 男人回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院子里站着个肥婆,正费劲的想要把衣裳挂在竹竿上。 听到脚步声,沐嫣然转过头去,见是他回来了,立刻迎了上去:“回来了?我刚才瞧着你衣裳脏了,就顺手洗了。” 说着话,一低头就看见他手上拎着的野兔和两只还在蹦跶的草鱼,眼神一亮,不由得问道:“中午是要吃这些吗?” 男人把东西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点点头便接过了她手里的湿衣裳晾在了竹竿上。 “中午我来做饭吧,你出去打这些东西辛苦了。”沐嫣然微微一笑,转身便提着兔子和两条鱼进了最右侧的厨房。 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古代的厨房,屋里虽然简陋些,但东西却是一应俱全,正对着门的是灶台,灶堂前还有个竹子扎起来的小凳,东侧放着三口大缸,她凑过去一看,是水缸米缸和面缸,西北角是已经劈好了的木柴,挨着窗边的是桌子,上头放置着砧板、菜刀等用品 。 沐嫣然以前在苗疆生活也用过这样的土灶,很快便生好了火烧了一锅开水,把兔子收拾好后剁成了块儿,两条鱼则是开膛破肚之后用仅有的盐、葱和姜腌上放在了一旁。 一切准备妥当,她便刷了锅,倒入了浓郁的花生油之后把葱姜爆香,放入兔肉炒制金黄,加上一瓢水迅速盖上了盖子焖上。 好不容易把兔子炖上了,沐嫣然只觉得全身都虚的不行,这身体实在是太胖了,还没干什么呢就已经不行了,她喘着粗气坐在板凳上看着火,男人似是闻到了香味也走了进来,目光死死的盯着锅盖,喉头微微滚动,显然是被香气吸引来的。 “还要等一会儿才能熟。”沐嫣然一边扇着风一边对他说道。 男人炸了眨眼,又把目光落在她身上,一点动静也没有,只让沐嫣然觉得奇怪:“你……还有什么事情?” 没有回答。 沐嫣然略略思考,试探着问道:“你是想帮忙吗?” 这下男人点头了,沐嫣然扯出一个笑意来,莫名觉得他还挺有意思的:“我想去摘点野菜拌了吃,你知不知道哪里能采到?” 男人抬手朝着门外指了指,一言不发的便先走了出去。 沐嫣然放下蒲扇艰难的站起来,跟着他一前一后的往草屋后的山坡走去。 山脚下的野菜密密 麻麻的长了一片,沐嫣然眼前一亮,扭搭着肥胖的身躯拎着篮子跑过去,不多时便摘了满满的一篮子。 “好啦,今天中午的小菜到手了!” 她嘿嘿一笑,把篮子放到男人眼前让他看了一眼,两人刚准备往回走,身后忽然传来了几道轻蔑刺耳的声音。 “你们看,是村西那个大傻子!” “哎呀,他怎么跑这儿来了,不是整天进山打猎吗?” “傻子说你呢,你听见没有!” “赶紧去打猎啊,哥几个还等着你打来的肉烤着吃呢!” 沐嫣然疑惑转头,就看见四五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穿着布衣短衫的少年勾肩搭背的说这话,话里全是讽刺男人的意思。 “你们在说什么!”她皱着眉,上前一步站在了男人身前,冷着脸盯着几个越来越近的少年。 几个少年显然愣了愣,旋即便爆发出一阵巨大的笑声。 站在前头的少年伸手指着沐嫣然,笑的更是上气不接下气:“哎哟喂,张大傻子这是打哪儿整来的肥婆啊,刚才没说话我还当是在这山脚下遛猪呢!” “哈哈哈哈哈,还真是,不过这傻子跟肥婆在一起,还挺般配呢!” 你一言我一语不绝于耳的嘲笑狠狠的砸在了沐嫣然心头,她冷冷的看着眼前的几个少年,心底的火气猛地蹿腾起来, 要不是眼下没有蛊虫在手里,她一准让这些个人难受上几天! “你看她那篮子里都是野菜,正好今儿大哥想吃点素的,这野菜刚好合口味。” “大哥想吃,拿过来不就得了。” 说着,一个身穿灰色短衫的少年便已经走到了沐嫣然面前,伸出手就要把篮子抢过来,却被她一下子躲开:“你想干什么?光天化日的就要抢劫?” “抢劫?”少年哈哈大笑:“你最好乖乖的给我,不然就别怪老子对你动手!” 他再度伸出手去,沐嫣然冷哼一声,抬手便把他甩到了一旁。 “你这个死胖子,竟然还敢拦着我!看我不打死你!兄弟们,一起上!” 几个少年闻声立刻冲了上来! 沐嫣然哪受过这样的气,立刻放下篮子撸起袖子就准备跟人对着干,却不想还没出手,胳膊就被人给拽住了。 她愕然转头,就见男人木着脸把她拉到身后,下一秒,便听见男人闷哼一声,其中一个少年已然一脚踢在了他后腰上。 男人就这么站在她身前,任凭那些人怎么踢打也不还手,更没有半点挪动的意思。 沐嫣然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眼看着他手臂上已经渗出了血,她再也忍不住,暴怒的喊了一声一脚把最前面的少年给踢到了一旁:“你们再动一下试试?” 第3章 找上门来 如今这身子体重在那儿,力气更是大的很,更何况这二十天恢复的也好,对付眼前的几个少年根本不在话下。 地上的少年捂着胸口闷哼,直把几个还想动手的少年惊在了原地。 “柱子!你没事吧!” “这个死肥婆,竟然还对柱子动手!” “一起上,弄死他们!” 伴随着锐利的喊声,一众少年猛地便朝着沐嫣然冲过来,男人面色一沉,正想要去拉着她赶紧跑,却被她一下子避开,面色平静的看着来人。 一个少年已经近在眼前,沐嫣然冷笑一声,一把扯住他手臂就是一个过肩摔,随后又是一记重拳砸在了第二个少年身上,不多时,四个少年便都被她给撂倒,一个个的躺在地上哎呦呦的叫唤着,再也不敢叫嚣了。 “怎么,都起来继续打啊,不是要弄死我们吗?”沐嫣然叉着腰居高临下的看着几个少年,壮硕的身子配上严肃的表情莫名有点喜感。 几个少年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却是再没有刚刚的嚣张模样。 他们这些生活在山村里的人哪里见过沐嫣然这样的硬功夫,自然是害怕了起来。 “你……你会功夫?”一个少 年壮着胆子问道。 沐嫣然斜睥他一眼:“怎么,要你管?” “你既然会武功,就不应该欺负我们!”那少年立刻挺直了腰板,仿佛是沐嫣然的错一般。 “我欺负你们?”沐嫣然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拧眉道:“你们如果没有先动手欺负他,我又怎么会教训你们?” 她实在搞不懂这些人的想法,怪不得都说穷山恶水多刁民,她今天是真的见识到了。 “他这是活该!”那少年义正言辞的说道:“今天你帮着他欺负我们,你也死定了,我这就去找里正,到时候你别后悔就行!” “我有什么可后悔的?” 沐嫣然懒得搭理他们,拿起地上的篮子拉着男人转身就走。 两人回了家,厨房里的锅还烧着,沐嫣然生怕好好的一顿兔肉变成了碳,赶忙进去一看,还好火已经灭了,兔肉完好无损。 她肚子饿的很,又利落的把两条鱼炖了,拌好了野菜这才喊正在院子里劈柴的男人进屋吃饭。 兔肉焖得极为软烂,鱼也十分入味,野菜清爽可口,刚好消除肉菜的油腻,男人不停的扒拉着筷子,很快便把一桌子的菜都打扫了干净。 两人吃饱喝足,沐嫣然这才问道:“刚刚,你为什么不还手?” 男人收拾碗筷的手一段,微微摇了摇头。 “你不想惹事我能看出来,可是人家都欺负到了你头上,你也不能任由他们欺负啊。”沐嫣然又道。 男人依旧是一副淡淡的表情,就好像这些事如同家常便饭一样。 沐嫣然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交流,叹了口气道:“你放心吧,你救了我一条命,往后我肯定不会让人再欺负你了!” 听到这话,男人目光闪了闪,手指在杯子里沾了一下,小心的在桌上缓缓的写下了三个字——顾长清。 看着他一笔一划的字迹,沐嫣然愣了愣,他竟然会写字! 也就是说,他并不是个傻子?而且那会儿的少年叫他张大傻,但他写的却不是…… 所以,他是故意不让那些人知道他真实姓名的吗? 沐嫣然拧起眉头看着他,试探着问道:“你叫顾长清,不姓张,你……不是个傻子对不对?” 顾长清眸光一沉,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我叫沐嫣然,是……是个孤儿。”沐嫣然笑了笑,朝着他伸出手去:“顾长清,很高兴认识你。” 看着她伸到眼前的手,顾长清微微蹙眉,显然对她这种现代的打招呼方式完全不懂。 沐嫣然倒也不觉得尴尬,嘻嘻一笑起身便准备和他一起收拾碗筷,不想便在此时,外头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落入了耳中。 “好你个张大傻,竟然敢欺负我儿子?” “我看你最近是觉得皮不痒欠收拾了,是不是忘了咱们的规矩了?” “还敢找人来帮忙,你是不是活腻歪了!还是咱们对你太好了,让你忘了你的身份!” 男声、女声混杂在一起,却没有一个是好听的话,沐嫣然咬着嘴唇听着,直到那咒骂越来越难听,她一拍桌子作势就要出去。 只是脚还没抬,顾长清却一把拉住了她,绷着脸摇了摇头。 “大哥,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忍着吗?你再不反抗的话,以后的日子就会更难过!你难道要过上一辈子任人欺辱的生活吗?” 沐嫣然实在搞不懂他到底为什么会这样,气鼓鼓的说道:“我去瞅瞅!” 说完,她挣脱了顾长清的手臂快步走了出去。 “吵什么吵,吵什么吵!”沐嫣然冷着脸站在门口,看 着乌泱泱挤进院子的人厉声斥道。 她一出门,立刻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那会儿被她教训的几个少年立时大叫了起来:“里正伯伯,就是这肥婆打了我们!” “她还会功夫呢,差点打断了我的腿!” “不知道张大傻从哪里找来的死肥婆,打人打的可凶了!” “好啊你这个臭婆娘,竟然敢对我儿子动手?你是我们青云村的人吗?你就敢在这里撒野!老娘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长得这么肥这么丑,怪不得会和张大傻凑到一块去,他们还真是般配的很呢!” “这小贱人想来也是因为太丑太胖找不到男人,这才跟张大傻在一起了,毕竟虽然这人傻,好歹也是个男人呢!” 恶毒的话语毫不留情的从他们口中说出来,伴随着他们的笑意在院子上空回荡,每个人的目光里都带着嘲讽与恶意,仿佛他们的揣测就是事实一样。 沐嫣然的脸色在他们的话语中越来越冷,她可以理解那几个少年的嘲笑,却无法理解为何这些成年人也能如此轻松的说出这样极近羞辱的话语。 这青云村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甚至连一个明事理的人都没有。 第4章 不祥之人 村民们来来回回的便是那几句话,直到最后许是说的累了,声音才慢慢的消减了下去。 站在前头的老者拄着拐棍,眼见周围消停了,这才缓缓开口:“这位姑娘,你并非我青云村的村民,自然不懂咱们村里的规矩,老朽看你的举止怕是从城里来的吧,姑娘若是没事就请回吧,村里的事,轮不到外人来插手。” 老人的语气还算和善,沐嫣然见周围的村民也都比较敬重他,想必这老者不是里正便是有威望的人。 她深深呼吸一大口,压制下心头的愤懑道:“老人家,我确实不是这里的人,更不懂你们的规矩,不过我却也明白救命之恩必得报答,我这条命是你们口中的张大傻救下来的,所以我必然会报答他。” 她淡淡说着:“至于方才他们所说的我打了他们,确有此事,但这也全是因为他们先动手想要抢我的东西,甚至还对我的救命恩人动手,我想着,既然他们没有爹娘教育该怎么做人,就不能怪我出手狠戾,我也不过是自保罢了,谈不上什么欺负与否的。” 沐嫣然这话连带着骂了几个少年的孩子,村民们一听这话立刻又沸腾起来,一个个的恨不得冲上来就要教 训她。 那老人听到这话,面上也只微微一动:“既是姑娘如此不听劝阻,老朽也管不了许多,你也莫要怪咱们村子的人对你下手。” “这倒是什么话?”沐嫣然轻笑一声:“合着您的意思,是要举全村的力来欺负我们不成?” 她双手叉腰,配合着一身的肥肉倒有几分让人恐慌的气势。 老人缕了一把胡子,似笑非笑的看着沐嫣然,眼底露出一抹意味深长来。 “里正大人,您不用跟这个死肥婆计较,依我看来,她就是想跟咱们对着干,既然她分不清好坏,倒不如就让她当咱们今年祭祀巫神的祭品,这一身肥肉,巫神肯定喜欢!”站在老人身边的清瘦男子说道。 沐嫣然听着这话,隐隐觉得这村子有些怪异,正准备说话,冷不丁便被一只大手拉到了一旁,紧接着便看到了顾长清深邃的眸子。 “你走!” 他喑哑开口,嗓子里像是塞了个茄子一样闷闷的,沐嫣然惊讶的望着他,压根没想到他竟然会说话。 但此时也不是询问他的时候,沐嫣然摇摇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会弃你不管的,他们既然要动手,就让他们来吧。” “他们针对的不是你,你不要趟这趟浑水。”顾长清语气重了几分。 沐嫣然肥嘟嘟的脸上荡漾起一层笑意:“我不会走的,你莫要多说。” “姑娘还真是让老朽佩服。”里正看着沐嫣然,抬手对身后的人一摆:“既然这姑娘不愿意离开,阿诚,那就把人一道绑了吧。” 说罢,便立时有几个汉子从人群中走出来,个个身形彪悍,黑的发亮的脸上透出一股煞气,径直朝着沐嫣然和顾长清走过来。 沐嫣然目光一沉,眼看着几个汉子即将到了身前,她身形猛地一动,一把将靠在桌子边的铁锹抄起,顺势就横在了中间。 在现代的时候,她在苗疆跟着爷爷学过格斗术,虽说不能称作高手,但是若只是对付这些毫无武功基础的村民们的话,可谓不在话下。 铁锹此时已是她最称手的武器,伴随着她手腕反转,棍头狠狠的在几个大汉之间扫过,一招一式全往人身上的最痛处戳去,虽不是什么尖锐的武器,却也把几个汉子打的脸色惨白。 即便沐嫣然现下是个大胖子,但身体却灵活异常,轻巧的避开了他们的攻击,直把五六个人全部击倒在地她才停手。 几个汉子躺在地上哎呀呀的叫唤着,沐嫣然也不比他们强太多,强压着喉头的腥甜借着铁锹的力勉强站着,两条腿止不住的颤抖着。 “还要打吗?都放马过来吧!”她不断的调整着体内的血气,冷冷的看向对面的一众人群。 她这一番动作的确起到了极强的震慑作用,原本吵吵闹闹的村民此时皆安静下去,就连一直带着笑的里正,也不免严肃了神情,浑浊的眼神更是越发凝重起来。 “姑娘身手如此厉害,莫不是江湖中人?”里正眉间闪过一抹犹疑,目光泠然的看向沐嫣然。 沐嫣然微微皱眉,不经意的把不停颤抖的手背到身后,眉头一挑:“是有如何?” “姑娘若当真是江湖中人,那老朽便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走吧,我们村子里的事情与外人无关,否则,你也会被人连累的。” 沐嫣然又岂能听进去里正的话,绷紧脸色厉声说道:“今日之事本就不算大事,且原本就是他们先行犯错,你们不教训他们就算了,反倒还要教训被加害的人,普天之下可没有这样的道理!” 里正见她这般疾言厉色,忍不住摇摇头,忽而抬起手指向了顾长清 :“姑娘可知,他是什么人?” “我不管他是什么人,在我这里,他只是我的救命恩人!”沐嫣然定声道。 里正颤巍巍的指着顾长清,声音越来越阴郁:“他是巫神忌讳的人,他是个不祥之人!” “不祥之人?”沐嫣然拧着眉看向里正,只觉得这话当真可笑。 “是,他是不祥之人。”里正点点头:“老朽言尽于此,姑娘还是尽快离开吧。” 沐嫣然拧着眉,肩膀上忽然搭上了一只粗糙的手:“快走!”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急切,似乎若沐嫣然再不走,下一秒就有可能大祸临头。 然而沐嫣然却是甩开了他的手,挺直背脊道:“不祥之人也绝不是你们说了就是的,你们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他是不祥之人?况且,他在这里可有给你们带来灾祸?凭什么你们说他是他就是?” “这个死肥婆还真是不知好歹!里正如此劝你,你反倒不识抬举!”站在里正身后的一个中年男子忽然气愤的开口:“里正大人,依我看还是不要跟她废话了!这死肥婆是个一根筋的,祭祀明日就要开始,您可别因此而耽误了时辰,一旦巫神大人发怒,咱们可是吃罪不起啊!” 第5章 祭台 里正的神色变了变,轻轻按住手中的拐杖微微闭上眼:“如此,便与张大傻一道带走,关进村祠,明日把他二人一起献祭给巫神。” 这话一落,人群中又走出了十几个壮汉,与方才的五六个不诓多让。 沐嫣然心下一沉,对于方才的五六个大汉她还并未有什么疑心,可如今竟突然出来这么多,未免有些奇怪。 她虽然不知这是什么朝代,可历史上那些偏僻的村子,多是贫穷落后的,这些村民看起来精神状态极好,想来根本就不似挨冻受饿的人,但这村子看起来又不富裕,这些强壮的男子又是如何而来?? 沐嫣然心中瞬间涌出无数的疑问,看来,这村子绝对不简单,一定有什么不足为旁人道的隐秘之事。 且方才里正说顾长清是巫神忌讳的不祥之人,这巫神又是什么? 和她苗疆的巫族是否有所联系? 再加上顾长清的装傻,一时间沐嫣然只觉得眼前似有层层迷雾,根本拨不开。 种种疑问让沐嫣然更加确定了这个村子的古怪,她看了身后的顾长清一眼,在大汉冲上来的时候故意装作体力不支的样子被那些人顺利擒获。 “带下去!关入村祠 !” 伴随着里正严厉的声音,沐嫣然和顾长清被几个大汉押着往村里的祠堂走去。 村祠外面看起来十分破旧,一进门便能闻到一股浓郁的霉味,沐嫣然被熏得皱了皱眉头,一抬眼便看到祠堂里供奉着的一面墙的排位,而在那排位后面,正挂着一副巨大的画,上面画着一个蒙面的男人,双眼泛红,手中拿着两条蛇,整个构造异常的诡异。 堂中燃烧着红烛,跳跃的火苗不断闪烁着,站在最前面的中年男子走到拐角处对准墙上长明灯一按,一阵嘈杂的声音过去,右侧供桌的下方忽然露出一条幽深的甬道,一股股带着腥味的风沿着甬道飘上来,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沐嫣然不动声色的看着那人的动作,心下更是万分疑惑,这里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村子,怎么会有如此复杂的祠堂? “带下去!” 中年男子的声音幽幽传出,沐嫣然被人从身后猛地一推,一个趔趄差点顺着石阶滚下去。 沿着石阶走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便再没了半点光亮,漆黑的空间里传来中年男子的声音:“大家都退出去,明日傍晚带他们去祭台准备祭祀巫神的仪式!” 紧接着便是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很快便没了动静。 沐嫣然此刻才终于放松了下来,伸出手摸索着往前走,待触碰到墙壁之后,才缓缓的靠着墙壁坐了下去。 随后她便感觉到了呼吸声从耳边传来,她扭头看向黑暗里:“顾长清?” “是我。” 沐嫣然松了口气,闭上眼睛养精蓄锐:“你还好吧?” “还好。”顾长清生硬的回答:“我被绑住了手,你没事吧?” “我没事。” 听到顾长清的话,沐嫣然猛地睁开了眼睛,倒是没想到他会被绑住,忙开口道:“你转过去,我帮你解开绳子。” 身边的人却是没了动静,过了一会儿才又传出了他生硬的声音:“这绳子很难结。” “没事,我可以解开的。”沐嫣然笑了笑,听着他缓缓转动身子,手慢慢的摸到了他的手腕。 这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一个女子触碰,顾长清身形一顿,下意识就要躲开,却被沐嫣然一把拽住:“你别乱动!” 手腕被她紧紧拉住,她肉乎乎的手在他的手腕不时的来回触碰,顾长清僵硬的挺直脊背,一时间大气也不敢喘,不多时他便觉得手腕一送,那绳子还当 真被她给解开了。 两人靠在墙上,周围是一片漆黑,沐嫣然叹了口气转过头:“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来过。”顾长清说道:“每年的祭祀,我都会被带过来,祭祀结束后被送回山下的草屋。” “所以,他们看着你,是因为你是不祥之人,需要用你去祭祀他们口中的巫神?”沐嫣然拧眉问道:“那你既然是祭品,又为何……还能活着?” 沐嫣然是巫族的人,虽说生活在现代,但有些古老的手段她却也知晓,单说祭祀一事,她还从未听说过祭品能长久的“使用”,基本上都是一次就会了结,待到下一次祭祀,便会换上新的祭品。 “他们只用我的血。”顾长清道:“两碗我的血,混杂其他的东西,放在祭台转盘上,而后会喂我吃下某种东西,我醒过来之后就会回到草屋。” 这话让沐嫣然更迷惑了,祭祀的时候用祭品的血很正常,但只用两碗就太过奇怪了,况且在祭祀后还会喂顾长清吃东西,这怎么看都不像是正统的祭祀。 由此看来,这所谓祭祀,一定是为了掩盖什么东西!绝不是普通的祭祀! 这般想着,沐嫣然只觉得空气中隐约传来了 一阵奇怪的香气,不多时便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祖奉先灵,巫神慧生,今捧血祭,贵神显灵……” 耳边传来低沉的声音,沐嫣然只觉得头痛欲裂,睁开眼才发现她已经被放置在了一个巨大的转盘之上,而顾长清则被安置在转盘的右侧,此刻正有人拿着短刀在他的手腕上划过,鲜血顺着手腕流入了碗里。 转盘之下站满了密密麻麻的村民,里正此刻正手拿黑色的长马鞭,闭着眼念念有词的对着她身后巨大的画像叨念着。 周围燃烧着昏黄的烛火,沐嫣然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里像是一处巨大的地下广场,阴冷的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随着顾长清的血被缓缓倒入转盘之上,她身下的转盘一下动了起来。 沐嫣然心中大骇,却根本没法移动,随着转盘越转越快,她隐约在上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东西—— 那小东西就镶嵌在转盘之上,许是闻到了鲜血的味道忽然开始涌动,金色的身子瞬间便成了血红色,是她最为熟悉的蛊虫,金蚕! “咕咕咕咕……咕咕咕……” 她小声的叫着,那金蚕似乎听到了召唤,吸饱了鲜血后立刻朝着沐嫣然的方向飞了过来! 第6章 我,巫神使口粮? “里正!巫神使!巫神使朝那个肥婆娘冲过去了!” 随着一声尖叫,村民们乱作一团,一个个眼神惊恐,看着沐嫣然的眼神像是在看着一个死人,一边害怕,一边控制不住眼里的恶意。 沐嫣然身子僵住,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念个咒语会引起这么大的轰动。 她本意可不是为了引起这么多人的注意力。 被肥肉挤得只剩一条缝的眼睛缓慢僵硬的看向金蚕,似乎是察觉到她的视线,那金蚕本来如乳燕投林要钻进她怀里,被她这么一看硬生生刹了车,血红色圆嘟嘟的身子讨好的立了起来,不住的朝她扭着身子。 沐嫣然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金蚕是在跟她……卖萌?? 不明白还好,一明白它的意思,顿时无语凝噎。 虽然心是好的,但这金蚕虽然名字好听,但模样确实长的不怎么样,哪怕已经用全力在扭,用生命在卖萌,可看上去,仍旧像是一条变异了的圆滚滚的蛆…… 越努力越心酸,说的就是它了。 里正一双老眼此刻睁得老大,死死的盯着金蚕,抿紧了嘴,手里的拐杖用力的锤向地面:“闭嘴!” 他在村民里很有威信,只说了两个字 ,场面顿时安静下来,针落可闻。 里正颤颤巍巍跪了下去,眼神里的惊恐不安让他一双老眼浑浊了些。 “巫神使,您是不是看中了这名女子,想要进食?” 里正一跪,剩下的村民一个个的都跟着跪了下去,这回看向沐嫣然的眼神多了些幸灾乐祸。 跪在里正身旁的柱子恶狠狠的瞪着沐嫣然,他被她打的最惨,这会儿嘴角的笑痛快又恶意森森:“肥女人,早就说过让你别跟张大傻这个被诅咒的灾星搅和到一起,这下,小命被搭进去了吧?” 死在巫神使嘴里,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张大傻? 这是顾长清在青云村的身份?倒是挺符合他又土又傻的人设…… 沐嫣然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顿时明白过来,他们不知道她体内的巫神血脉对蛊虫的天生压制性,看来是以为是金蚕把她当成了食物。 半眯着眼,再次打量了金蚕一眼,金蚕在蛊虫之中只属于青阶蛊虫,属于中等偏下品质。 没想到这小东西在青云村倒是混的不错,还得了个神使的称号,挂羊头卖狗肉,享起了清福。 又看了一眼自己这身肥肉,还有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待宰姿 势,心里顿时涌上一股心酸。 这年头,人不如蚕啊! 她堂堂一任根正苗红的嫡系蛊师,竟然落魄至此…… “咕咕咕……” 沐嫣然伤感了一会,很快振作起来,用秘语告诉金蚕,过来象征性吸口血。 这村里的人看着对金蚕尊敬的很,或许这是她和顾长清能逃出生天的契机,她可以将计就计,给自己营造出一个金蚕食物的人设。 沐嫣然如意算盘正打的啪啪作响,门儿清,那金蚕一双绿豆眼畏惧又跃跃欲试。 她是嫡系血脉,正统蛊师,血对于蛊虫可是大补,尤其是这种勉强算得上是中阶的蛊虫。 虽然存在血脉压制,但没有蛊虫能拒绝的了她的血。 “咕咕咕咕……”沐嫣然动着唇,告诉金蚕咬咬手指头意思意思就行,别动其他地。 蛊虫是虫,只有本能,一旦见了血,激发血性,就得花十倍百倍的力气压制住它,万一没控制住,她可不想被吸成人干…… 正在那威胁恐吓连打带吓,身后忽然缠上来一只手,一用力,把她护在了怀里。 沐嫣然抬头,就看到顾长清利落的下颌线,还带着青色的没割干净的胡茬。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 醒了,此时半撑起身子,紧紧把她抱在怀里,周身肌肉绷紧,看向金蚕,姿态敌对防备。 “嗐!”他紧咬着牙关,喉咙里发出呼噜混沌的响声,冲着金蚕露出獠牙。 他……在护着她。 沐嫣然垂下眼睑,一时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顾长清也以为这金蚕,是把她当成食物了吗? 他手腕仍旧在持续不断的掉血,沐嫣然被他抱着,能感觉到他身上凉飕飕的,没有半点暖意,显然因为失血过多,让他的体温骤降。 眼看到嘴的补药飞了,金蚕被激怒,它怕沐嫣然,可不代表它会怕沐嫣然旁边的这个男人! 它在这个村子里待了将近几十年,跟顾长清也不算陌生,他是这个村子献祭给它的食物。 一个口粮,今日竟然敢挑衅它! 金蚕绿油油的眼睛一点点变红,凶气毕现,猛地朝顾长清飞过去。 蛊虫失控,沐嫣然脸色也凝重起来,她现在动弹不得,哪怕一身本事,也奈何不了金蚕。 眉间染了些戾气,沐嫣然心里已经做好了今天去半条命的准备。 可片刻之后,顾长清忽然出手,快准狠的一巴掌拍在了金蚕身上。 金蚕被他这么一拍,狠 狠的摔在了转轮上,沐嫣然甚至清晰的听到了啪的一声…… 啧……听着就痛的慌。 金蚕在地上奄奄一息,不住的哀嚎着,发出刺耳的鸣哭声。 “巫神使!”里正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急忙冲到金蚕旁边。 村民也一窝蜂的跟着涌过去,等看到金蚕的惨状,一个个的哭的跟死了爹娘一样伤心。 沐嫣然看着这一幕,简直是叹为观止,还真是孝子贤孙! “张大傻!你竟然敢伤害巫神使!罪无可恕!来人啊!把他给我绑起来!” 那里正一双老眼此时里边的恨意跟淬了毒一样,几乎要将顾长清千刀万剐。 身后的村民也一个个跟看着杀父仇人一样看着顾长清,气势汹汹开始怒骂:“一定要让顾长清付出代价!” “伤害巫神使,胆大包天!” 沐嫣然能感觉到,刚刚拍在金蚕身上的那一巴掌已经耗费了顾长清的全部气力,他现在身子不住的颤抖着,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已经没了挣扎的余力。 她们两个都被下了药,她不知道,顾长清究竟是用多大的毅力,才在刚刚克制住身体里的药性。 而他做这一切,并且为此惹下祸端,只是为了救她…… 第7章 天要收她? “打死他!打死他!这个被诅咒的灾星!” “今日绝不能让他活着走出祠堂!” 顾长清被高高吊在了祠堂的横梁上,黑黝黝的面色因为失血白了几分,看着倒是有那么几分白面小生的清秀。 周围围了一圈又一圈的村民,群情激奋,一个个恨不得他现在就去死。 里正远远的站在人群外边,而在村民里头,一个中年男人,手里拿着里正的黑色长马鞭,赤裸着臂膀,将长马鞭一下又一下打在顾长清身上。 沐嫣然躺在转盘上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顾长清被他们打的皮开肉绽。 “住手!他要被你们打死了……”沐嫣然哑着嗓子声嘶力竭的喊着,长时间没喝水的嗓子每出声一次,就像是有人拿了沙砾在她声带上磨着。 从刚刚到现在,顾长清已经被吊起来打了足足半个时辰,刚被绑上去被打还能动弹,现下,他被吊在那里,鞭子再怎么抽在身上都没动静,胸口起伏微不可察,长眸紧闭,看不见半点活人样。 沐嫣然急的眼泪都快出来,可她的制止声很快就湮没在那些村民的怒吼声里。 “里正,我实在没力气了……”好半天,还是 握着长马鞭行刑的李诚没了劲,累的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右手肌肉控制不住的抖动着。 他这一停手,村民也安静下来,一个个都看向李徳寿。 李徳寿在青云村活了大半辈子,德高望重,也当了几十年的里正,村里上上下下都听他的。 “里正爷爷,诚叔累了,我年轻,有的是力气!今日一定把这个灾星活活打死给巫神使赔罪!”柱子站了出来,自告奋勇。 李徳寿一双老眼半眯起来,冷冷打量着挂在横梁上无声无息的顾长清,眼神恶毒:“不必了,今儿,就到这吧。” 柱子万万没想到居然就这么简单的把人放过去了,急了:“里正爷爷!他可是伤害了巫神使,就这么放过他,您就不怕巫神会降罪与你我吗……” “放肆!” 柱子话还没说完,就被李德寿怒声打断。 眼看李徳寿脸色阴沉,动了气,李诚顾不得自己脱力的右手,一巴掌拍在了柱子头上。 “闭上你的狗嘴!再多顶一句,老子回去有你好看!” 柱子从未看过李德寿如此动气,又被自己亲爹打了一巴掌,顿时借着这台阶下来,老实了,在旁边安静的跟鹌鹑似的。 李德寿阴沉的脸色在昏暗的烛火下愈发显出几分鬼气来,死死盯着在半空晃荡的顾长清,低喃着:“不是时候……现在还不到时候……” “把他放下来,割开手腕放血,用他的精血给巫神使养伤,至于活不活的下来,就得看天命了。” 李德寿说完,不再开口,转身拄着拐杖往外走。 顾长清不能死在他手里,但要是自己没撑过去,那些大人总不能怪罪到他身上! 里正发话,哪怕村民再怎么不甘心也不敢违抗,不多一会儿,就麻利的将顾长清放了下来,拿了猎刀在他手腕上割出来一道又深又长的血口子。 “柱子哥,这肥婆怎么办?” 沐嫣然心里一梗,不管这两个字听了多少次,她仍旧习惯不了,并且深深的感觉到被冒犯…… 想想她上辈子一六八四十五公斤的傲人身材,再看看如今现状,哎,真是活生生的一出悲剧! “什么怎么办?没听说过一句话吗?夫妻本是同林鸟,”柱子笑的一脸恶意,怨恨的盯着沐嫣然,一字一句慢吞吞的开口,故意拉长了调子:“自然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话才落音,沐嫣然只觉得手腕一凉 ,下一秒,痛感钻心。 她咬紧牙关,痛的想骂人。 这小兔崽子,年纪不大,心但是挺黑,刚刚那一刀,下的可是死手,半点没留情面! 手腕处血喷涌出来,不多一会儿,汩汩流了一小滩,顺着转盘的凹槽流到装了金蚕的容器里。 柱子几个打打闹闹笑着出了宗祠,沐嫣然看着自己流了一转盘的血,有些心疼。 她这血可是大补,一小杯就能让紫阶蛊虫孵化出青阶品质。 沐嫣然只纠结了一会,很快就将这事抛到脑后,也不知道那些人给她吃的什么,药效现如今还没过,动弹一下都费劲,她只能费力的偏头。 “顾长清!听得到我说话吗顾长清……你还活着没?还能喘气的话就吱一声?” 毫无动静。 顾长清躺在转盘上,右手无力的垂着,血源源不断的从里面涌出来。 沐嫣然心沉入谷底,怒气值不断上升。 要不是为了护她,顾长清今日不会遭来如此横祸。 他需要止血,再这么流下去,他撑不过一个时辰。 视线落在她手腕位置,沐嫣然苦笑一声,她这流血量,比顾长清也好不了多少,他顶多能撑一个时辰,她比顾长 清好一点,能撑一个半时辰。 真是没想到,她堂堂巫族嫡系,上辈子被人阴了,死在蛊虫反噬上也就算了,这辈子更憋屈,居然是死于失血过多?还是死在这么一群什么本事都没有的刁民手里! 传出去,她沐嫣然也算是一大笑柄了。 呵!再想不到办法恢复行动,他俩就真等死吧! 不远处有虫鸣声,沐嫣然顺着声音看过去,先前被顾长清一巴掌拍的半死不活的金蚕居然在动,肥嘟嘟的身子没了方才的敏捷,移的很是艰难,看上去委屈巴巴的。 沐嫣然愣了一下,随后心里一振,一张满是肥肉的脸上挤出来一个扭曲的笑来。 不愧是被喂了十几年人血的金蚕,还是有点本事的,本以为就它刚刚那伤势,多少也得休眠几日,没想到它倒是争气,这么快就醒了。 “咕咕咕……” 沐嫣然喉咙里发出声音,引导着金蚕往她这边过来。 那金蚕费劲巴拉的直起身子,想要往她这边爬,可挣扎了半天,也没能爬过来多远。 这是被顾长清伤太重了…… 沐嫣然急了,好不容易才想到的自救法子,难道就这么胎死腹中? 这是天要亡她? 第8章 给你找小母蚕 金蚕挣扎了一刻钟,随后彻底瘫了,让自己陷进血堆里,时不时发出几声鸣哭声,表达自己的虚弱无力和委屈。 沐嫣然体内的巫神嫡系血脉,天生能够与自己的子蛊心意相通,这金蚕虽然没被她收服,但是吸了她的血,她也能看明白点它的意思。 它肥嘟嘟的身子在血泊里无力的上下沉浮着,鸣哭声像是刚出生被冻了半死的小婴儿,配着这祠堂隐隐绰绰的烛光,跟给她和顾长清哭坟一样,怪渗人的。 沐嫣然:“……” 这小金蚕是在跟她告状呢…… 它非常想帮蛊师,可是它真的好累好痛好没力气,要是刚刚没有被她旁边的男人打,它现在就一定能帮到她了。 嘤嘤嘤,它真是好无奈好不中用,为什么刚刚没躲过去呢?要是能躲过去,不被打,这时候就一定能派上用场了呜呜。 如果金蚕能说人话,以上这番话一定会被它声泪俱下演绎出来。 沐嫣然看着不远处在血泊里上下游动吸血吸的盆满钵满的金蚕,心里无语极了,她活到现在,没碰到绿茶女,居然在今天见识到了绿茶蚕…… ……还是一条公绿茶。 闭了闭眼 ,沐嫣然忍了忍,告诉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 她现在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还得靠这条绿茶蚕救命呢,得顺毛捋。 想通之后,沐嫣然挤出来八颗牙齿的标准假笑,声音刻意拿捏出温柔腔调,被肥肉挤的只剩一条缝的眼睛露出鼓励的光。 “小蚕,站起来~” 金蚕僵了一下,似乎被沐嫣然的台湾腔给镇住,半天没有动静。 沐嫣然正准备再接再厉,就看到那条金蚕忽然弓着身子,看上去很是痛苦。 她看了半天,不明所以,好一会儿,一阵灵光闪过,顿时明白这条小茶蚕在干!呕! 顿时,火冒上来了,沐嫣然身子僵住,大受打击。 有这么夸张吗?她一句话能给一条蚕给恶心吐了? 这小茶蚕绝对是故意的! 眼含热泪,龙游浅底被鱼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她沐嫣然居然也有今天…… 金蚕折腾了一阵,已经开始在血泊里翻起了肚皮,一副奄奄一息的架势。 距离被放血已经过了将近一刻钟,沐嫣然能感觉到身上的暖意迅速下降,冻的她开始手麻。 深吸一口气,这小茶蚕油盐不进,看来,得用杀招了。 恢 复了自己本来嗓音,沐嫣然不装了:“过来,认主,我让顾长清给你请罪,并且承诺你一个月吸一次我得血。” 沐嫣然清楚的看到,她说完后,金蚕的眼珠子动了动,还睁开看了她一眼。 这是,心动了? 但很快,它又闭了眼,肚皮朝上,装死。 心动了,但是没完全心动。 沐嫣然这回气笑了,也真的笑出声来,这金蚕绿茶也就算了,心也是够贪的。 一个月给它喂一回血都不够,这青云村把它胃口喂的够大的! 她这么一笑,金蚕身子更僵硬了,圆滚滚的身子跟木雕出来的一样,僵直的相当不自然,但还是倔犟的装死。 沐嫣然将心头的火气压回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她熬过这一难关,想收拾一条贪得无厌的小公蚕,还不是动动手指的事? 咬着牙根,沐嫣然声音凉飕飕的:“出去后,我给你找条小母蚕!” 这话一出,金蚕麻利的翻了身,立马从刚刚的半死不活状态迅速转变成打鸡血模式,积极的朝她爬了过来,并且不用沐嫣然多废话指挥,它自己个相当懂事的冲着她食指嗷呜就是一口,极其高效的完成了 认主仪式。 沐嫣然:“……” 虽然达到了目的但还是觉得相当无语系列。 看着金蚕含着她的食指,积极的一边将她体内麻药吸出来,一边冲着她摇头晃尾的哈巴狗讨好姿态,沐嫣然默了。 ……这得是单身了多少年才能饥渴成这样? 这青云村搁这养猪呢,只关注孩子的身体健康,忽略它的精神领域,看把孩子给憋成什么样了? 养猪还会隔三差五给配种呢,这小金蚕也够可怜的,来到青云村就一直寡着,当了几十年的单身狗,可不得憋出毛病来? 有了金蚕帮忙,不到半刻钟,沐嫣然就恢复了力气,挣扎着坐了起来,随手在身上撕下来一块布,将手腕缠住止血,随后迅速的往顾长清那边过去。 “顾大哥……醒醒,能不能听到我说话……”将顾长清的手腕绑好,沐嫣然将人抱到自己怀里,触手冰冷,顾长清身子没有多少热气,嘴唇发青,几乎探不到鼻息。 沐嫣然这时候开始庆幸自己这具身子多亏有一身肥肉,至少保温效果一绝,这时候还能给顾长清当被子盖。 将人抱紧,用自己体温给他捂热,沐嫣然看向旁边 的金蚕,嘴唇翕动。 “咕咕咕……” 金蚕很不情愿,但它如今认了主,对于沐嫣然的指令只能无条件服从。 沐嫣然伸手抓住金蚕的身子,放在了顾长清的耳廓位置,松手。 金蚕麻利的顺着顾长清的耳朵爬了进去,很快消失的干干净净,沐嫣然甚至能看到顾长清的面皮底下,金蚕在里面蠕动的痕迹。 不多一会儿,顾长清就有了反应,眉头死死的皱着,似乎很是痛苦。 嘴唇的青色褪下去不少,苍白的吓人。 沐嫣然将缠在手腕的布条重新拆开,掰开顾长清的嘴,喂了他将近一小碗自己的血,这才重新缠上伤口。 她才穿越到青云村,人生地不熟,上辈子养的那些蛊虫都没带过来,算是白手起家。 顾长清能不能救得活,如今就看天意了,她能做的都做了,可生死看天命,半点不由人,她再厉害也跟阎王抢不了人。 至少现在的她,没办法奈何生死! 他是她的救命恩人,要是没事,她可以跟这些人从长计议,可要是明天醒不过来,那就别怪她出手狠辣。 顾长清要是死了,她一定会要这整个青云村为他陪葬。 第9章 被嫌弃了? 顾长清醒来时,浑身跟被车碾了一样,痛的他闷哼一声。 身子像是被一层厚厚的被子捂住,暖呼呼的,他不由得生出些贪恋来。 青云村排斥他,他只能去深山老林里打猎,每次打来的猎物大半还要被抢走,温饱都顾不上,更别提其他的,无论是寒冬还是酷暑,他盖的都是一床破破烂烂没多少棉絮的被子,冬日冻的整宿整宿都睡不着觉。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睡过这么柔软的床了。 这一股子贪恋并没有维持多久,顾长清很快就清醒过来,挣扎着睁开眼皮子。 梦就是梦,镜花水月,都是假的,沉溺其中对他没有好处。 视线有些模糊,顾长清花了好半天才能看清,入眼就是沐嫣然那张胖脸。 她抱着他睡的沉,毫无防备的样子,看着就让人觉得十分安心,他在梦里感觉到的暖意就是她身上的。 顾长清猛地垂下眼睑,浓密的睫毛轻颤。 他还是头一次,跟女子挨得这么近…… 顾长清一直以为,男女没什么不一样,可今日才知道,女子身子比男子更软,带着特有的姑娘家的体香。 沐嫣然这一觉睡的昏天黑地,痛快极了,睁开眼,猝不及防对 上一双深眸。 懵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语气很是惊喜:“顾大哥,你醒了!” 顾长清一言不发,偏头,态度相当冷漠,只是他耳尖上的一抹红出卖了他。 沐嫣然大大咧咧惯了,并没在意这些细节,更没多想,将他抱得更紧,一边忍不住高兴的絮絮叨叨:“顾大哥,你昨天都快吓死我了,身子冷的就跟死人一样,我只能给你捂热了,幸好你撑过来,没浪费我的一番心力。” “松开。” 顾长清忽然开口,他久未说话,声音嘶哑难听,混沌难辨。 沐嫣然几乎疑心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直到顾长清再次重复,她才有些尴尬的松开手,坐在旁边不知所措。 她活了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嫌弃,哪怕推己及人,就她现在一身膘的模样,别说顾长清嫌弃,她自己也觉得碍眼。 从古至今,人都是视觉系生物,以貌取人更是常态。 可理解是一回事,心里难过却又是另一回事。 他俩好歹是才刚刚共过生死的情分,翻脸无情也得有个缓冲期不是? 沐嫣然在这边心绪复杂,那头顾长清也不好受,自己艰难的爬起来,倚靠着墙坐好。 长久没有 进食,加上身上的伤口溃烂发炎引发的高热,严重降低了他的体力,以至于让他连动弹两下都会气喘吁吁。 他没想过自己今日还能再醒过来,本以为这次算是在劫难逃,可没想到,老天爷还给他留了一条命。 口里的铁锈味明显,顾长清视线在沐嫣然的手腕上一扫而过,心情复杂。 沐嫣然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在心里狠狠的骂了顾长清一顿,很快又振作起来,主动开口:“咱们得想办法从这里出去。” 这些村民压根就没打算给他们俩留活路,这空间里面没水没食物没保暖设施,就算不饿死,渴死,也迟早得冻死。 顾长清坐在转盘上,黝黑的面上看不清思绪。 “一个时辰后,有人会来送饭,到时候,是我们的机会。” 他鲜少说过这么长的话,沐嫣然还有些吃惊,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经历了这几天的事,顾长清在她面前终于不再是那副呆呆傻傻的哑巴模样,身上多了几分沉稳和阴鸷,让他看上去格外不好接近。 “一个时辰?那可有的等了。”沐嫣然泄气,学着顾长清的样子找了个能靠背的地方坐下,还特意跟他拉开距离,离他远远的。 她不是不知趣的人,顾长清都这么嫌弃她了,她也没必要再刻意套近乎惹他厌烦。 沐嫣然坐下来时,忽然感觉有人在看她,激的她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试探着转头,她身后只有顾长清一人,他正闭目养神,脸上的胡茬让他看上去很是疲累颓废。 沐嫣然搓了搓手,心里暗自笑自己多疑。 一个时辰说短不短,说长也不算长,从昨天到现在,她和顾长清两人滴米未进,又被放了这么久的血,这会儿饿的心里发慌。 她再次庆幸自己穿的是个胖子,否则换成她上辈子的小身板和体脂率,饿上这么一天,这会儿指定饿的想生啃了顾长清。 “真不知道里正为什么要派我们来给这两个废物送饭!” “就是!一个傻子,一个肥婆,给他们送饭都是浪费口粮!” 隐隐能听到外边有人声,其中一道男声她也不陌生,是那个柱子的声音。 跟顾长清对视一眼,两人相当有默契的躺了回去装晕。 这暗室只能从外面开,而且祖祠在青云村的正中心,一旦出点什么大动静,整个村的人都能听见。 想要逃出去,就得徐徐图之,不能轻举妄动。 支呀一声, 门从外边打开,脚步声越来越近,像是有人走了进来。 “柱子哥,我在外面守着,你可别在里面耽搁太久,否则要是被里正爷爷怪罪,咱们可吃不了兜着走。” “放心,我就出出气,不会被人发现!” 门边的说话声清清楚楚传到沐嫣然耳朵里,嘴角轻蔑的掀了掀,呵!这是还记着前几天她揍他的仇呢? 今儿是来报仇来了? “傻子!死了没有?没死吱个声!”柱子盯着躺在转盘上的两人,想到前几天当着众人面被沐嫣然打的满地找牙的场面,当下脸色扭曲。 啪! 鞭子抽在地上的响声杀机四伏。 又是一声闷响,这回鞭子抽的不是青石板,像是打在了肉垫上。 而这暗室里就她们三个人,被打的肉垫是谁,不言而喻。 “傻子!不是挺嚣张吗?怎么跟个死狗一样让我打成这样?我今天想打就打,想抽就抽,倒是要看看有谁敢拦我!又有谁能救你!” 沐嫣然闭着眼,身后鞭子声不绝于耳,顾长清愣是一声都没出,硬扛了下来。 忍!现在还不是发作的时候,这是她们唯一逃出去的机会,绝对不能冲动,得等柱子再靠近一点,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第10章 当逃兵? 一声闷哼。 沐嫣然连忙爬起来,看向被她压在身下的柱子,用手试探性的在他鼻子底下探了探。 刚刚她可是清清楚楚听到一声骨头脆响,她有这一身肥肉护着,自然不可能摔出什么毛病,这声音只能是柱子身上传来的。 沐嫣然双手合十,默默在心里为这位可怜虫哀悼了几秒。 希望人没事,毕竟就她现在这两百斤往上的体重,这世上没几个能禁的住她这一屁股坐的…… 好好活着不好吗?非要惹是生非,现在好了,遭罪了?满意了? “顾大哥,人晕过去了,咱们赶紧出去吧?”沐嫣然看了一眼门的方向,柱子连哼唧都没来得及哼唧一声就晕了过去,外边放风的估计还没察觉到异样,这下正好是他们逃出去的最好时候。 她这话丢出去,并没有人回应她,沐嫣然转头,就看见顾长清躺在转盘上,眉头皱的紧紧的,眼眸紧闭,满脸痛苦。 沐嫣然愣了一下,连忙上前握住顾长清的手腕开始把脉。 脉象浮动,似有似无,沐嫣然脸色逐渐难看起来,低低呵斥:“滚出来!” 没有动静,可沐嫣然搭在顾长清手腕上的食指能感觉到手 底下的脉象越发的凌乱,毫无规律。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除了那条金蚕,没有其他可能! “不出来是吧?”沐嫣然咬着后槽牙根,声音阴冷,动了真怒:“现在不出来,以后也就不用出来了……”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顾长清脖子青筋暴起,从喉结处出现一个小突起,顺着左耳位置蠕动,与此同时,顾长清面色越发痛苦,脸色涨红,眼睛猛地张开,里边一片血色,低吼起来。 他这模样,沐嫣然不曾料到,此时愣在那儿。 她刚刚把脉,顾长清的昏迷跟这金蚕有关,她原本以为是这蛊死性不改,暗中搞鬼。 可现下看来,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 脖子处的蠕动迟疑着停了下来,似乎有些茫然,与此同时,顾长清脸上的痛苦之色消减,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手死死的扣在沐嫣然手腕,声音嘶哑难听。 “走!” 沐嫣然咬了咬唇:“你让我丢下你,自己跑?” 长久的沉默,只能听到顾长清粗重痛苦的喘息声,像是破烂的风箱。 这就是默认了…… 沐嫣然气笑了,顿了顿,才压制住情绪叫他:“顾长清,你把我沐嫣然当成 什么人?你要是看不上我就直说,没必要这么拐弯抹角的羞辱我。” 她话落音,顾长清抓着她手腕的手力道忽然大了起来,掐的她生疼。 他想解释。 沐嫣然嗤笑,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顾长清,我沐嫣然虽然算不上什么好人,但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我的命是你救回来的,那这回,就得轮到我救你!” 她沐嫣然,从不欠人恩情! 顾长清垂下眸子,心里一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这还是头一次有人,愿意和他同生共死…… 他该信她吗? 是上天垂怜?还是又一个奸人诱他入局的阴谋? 无端端出现在他面前,怪异的言行举止,全然空白的背景。 顾长清忍着体内的撕裂的痛感,扯了扯嘴角,凉薄便从这弧度里漏了出来。 日久见人心,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 他需要做的,无非一个等字。 沐嫣然对他脑子里所思所想全然不知,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他打上了“不怀好意”的标签。 将顾长清放好,她跳下了转盘,在原地溜达了一圈,这祖祠里被收拾的很干净,或许是为了防备顾长清,里头没有任何具备杀伤力 的武器。 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沐嫣然弯腰将柱子带过来的鞭子拿在手上,甩了甩。 还算趁手。 挪着身子走到门边,沐嫣然深吸一口气,下一瞬,她惊叫一声。 “不要!” 她这一嗓子下去,门口很快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有人走了过来。 “柱子哥,你可别玩过火了,要是让人发现了,咱们可就真惨了……” 外面那人明显心有忌惮,声音因为心虚刻意压低,不敢声张,语气急促焦急,且毫无防备。 这回将人放倒的很容易,沐嫣然将鞭子当绳子使,很快就让这望风的因为窒息晕了过去,同样没发出任何声响。 她松开手时,不自觉的摊开手掌,心里不安。 她怎么觉得,刚刚的动作过于麻利了?丝毫没有滞涩,像是肌肉记忆,根本不像一个胖子能做出来的。 沐嫣然突然开始好奇,她这具身子,究竟之前是什么人。 “咳……” 顾长清压抑的咳嗽声很快将沐嫣然的注意力给吸引过去,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被她抛在一边。 上前将顾长清给扶起来往外走,顾长清比她高一个头,又是成年男人,如今受伤完 全脱力,不是那么好扶的,沐嫣然本来做好了脱一层皮的打算,可没想到,撑着顾长清走出去远远比想象中的更轻松。 沐嫣然又愣了一下,心里的怪异感又浮现出来,但稍纵即逝,还没等她细想,这感觉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转而高兴起来。 这饭还算没白吃,关键时刻派上用场了! 扶着顾长清出来,正好是午时,太阳最烈的时候,整个青云村见不到人,被这日头一晒,沐嫣然陡然间生出几分重见天日的滋味。 “前边有条小道,从那可以上山。”顾长清耷拉着眼皮,声音含糊不清,额头冷汗一滴一滴砸下来,嘴唇干裂,隐隐能看到血丝。 他在强撑,沐嫣然对青云村并不熟悉,他要是晕过去,两人根本出不去村口,还是得被抓回来。 沐嫣然不敢耽搁,一言不发扛着顾长清按照他指的路走。 出了这么大的事,青云村已经没了她们的容身之所,他们必须得找到一个安全的地儿养伤。 视线在顾长清脖子位置扫了一眼,沐嫣然只觉得心神俱疲。 要是单单出逃,这些村民或许还能放他们一马,可现在,她把金蚕带了出来,这就是结了死仇。 第11章 它不干净了 顾长清给她指路,沐嫣然埋头走了快半个时辰,眼前突兀的出现一座简陋的木屋。 “顾大哥,这里怎么会有房子?” 顾长清整个人重量几乎都压在了沐嫣然身上,脸色白的吓人。 “我上山打猎暂住的地方,没几个人知道,安全。” 他简要的给沐嫣然解释了一遍,随后从脖子上拽下来一把钥匙递给她。 沐嫣然打开门,扫了一圈屋子,这木屋外边看起来寒酸,里边但是另有乾坤,麻雀虽小,一应俱全。 将顾长清放倒在床上,沐嫣然累瘫在地,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沐嫣然认命的从地上爬起来。 他身上的鞭伤没有擦药,此时已经开始溃烂流脓,她需要给他上药。 沐嫣然蹲在床边,看着顾长清,不禁手痒的拨弄了一下他又长又黑的睫毛,碎碎念埋怨:“以貌取人,还嫌弃我,关键时候还不是得靠我?多亏本姑娘聪慧,闲暇自修了中医,否则你就等死吧!” 找了个背篓背在身上,沐嫣然出了门,这里是深山老林,最不缺的就是药草,沐嫣然不敢走远了,在木屋周围找了一圈。 消炎用的草药不算稀罕,她 只花了半个时辰就摘好回来。 将背篓放在地上,沐嫣然坐在床边,迟疑了一会,双手合十对着顾长清念了一遍大慈大悲咒,随后麻利的上手解顾长清的衣裳。 解到一半,沐嫣然感觉鼻孔涌出一股凉意,伸手一摸,指尖湿润。 ……她流鼻血了。 沐嫣然手忙脚乱将鼻血擦干净,默默的又在心里念了十遍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这才止住内心的荡漾,继续心无旁骛的上药。 不同于现代流行的奶油小生,顾长清是标准的五大三粗的汉子形象,常年劳作,肌肉发达,如今这么一副将露未露的模样,配上古铜色的肤色,实在是色气极了。 等好不容易把药上完,沐嫣然出了一身大汗,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浑身湿透。 视线重新落在顾长清脖颈处,手指顺着他的喉结向左耳探过去。 指尖无意识按了一下他的喉结,顾长清忽然呻吟一声,像是被碰到了敏感地带,激的沐嫣然手一抖,脸色爆红。 定了定神,沐嫣然集中注意力,终于摸到了金蚕的位置。 硬邦邦的,她试探着按了两下,金蚕没有动静。 “咕咕咕……” 嘴 里念着咒语,好一会儿都没等到回应。 沐嫣然将手收了回来,眉头紧皱,开始发愁。 金蚕喝了顾长清十几年的血,养的油光水滑,顾长清的血对于金蚕算是大补药。 从金蚕进入顾长清身子里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将近三个时辰,虚不受补,换成人,喝了三个小时的人参汤,估计也得被补的爆体身亡,金蚕自然也不例外,直接被补的提前休眠。 看着这一人一蚕睡的安稳,沐嫣然气不打一处来,食指中指弯曲,在顾长清额头上轻敲了一下。 “你俩眼睛一闭轻松了,留下了这么大一烂摊子给我!” 金蚕继续呆在顾长清体内,不光顾长清可能醒不过来,金蚕估计也得跟着一块在黄泉路上给顾长清作伴。 沐嫣然半眯着眼,心里开始天人交战,半晌,眸底闪过一抹坚决,下定决心,默默嘀咕:“算了,恶心就恶心点吧,又不是没吃过这玩意儿?” 勇敢嫣然,不怕困难! 利落的找了把小刀,在蜡烛上消毒,沐嫣然小心的在顾长清脖子上划开一道小口子,随后一狠心,将唇附了上去。 顾长清朦朦胧胧睁开眼,隐隐能看 到一张大脸离自己很近,几乎能看见她脸上的毫毛。 与此同时,脖子位置被什么贴着,柔软温热,偶尔能感觉到舌尖在他脖子轻触。 顾长清只觉得脑子轰隆一下炸开来,让他丧失了思考能力,瞳孔紧缩。 这是第二次,他与眼前这姑娘的肌肤之亲。 但来不及多想,困顿感铺天盖地涌了上来,眼皮子重如千钧,很快意识又陷入昏迷。 与此同时,沐嫣然终于抬起头,将嘴里含着的金蚕吐了出来。 “呸……呸呸……”金蚕诡异的口感把沐嫣然给恶心的不行,口里顾长清的血沫充斥在口腔,铁锈味明显。 拿了茶漱口,等沐嫣然再回来时,金蚕已经有了动静,它趴在桌子上,一双绿豆眼失神,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沐嫣然伸出手指在它身上戳了戳,满心不耐:“你又怎么了?” 这金蚕吃了这么多年的人血,又活了几十年,哪怕品阶不高,也通了人性。 躺在桌上毫不挣扎,一双绿豆眼死死的盯着沐嫣然的嘴,再出声时有气无力:“咕咕……咕咕咕……咕……” 它不干净了。 沐嫣然花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它想 表达的意思,一时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合着不光她嫌弃它,它也对这段经历深恶痛绝,她被一条蚕嫌弃脏了它的身子?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身边没有擦拭的物件,沐嫣然看了看自己已经快撕成露脐装的上衣,和已经撕的露出脚踝的裙摆,到底没舍得再下手。 随手从篓子里抓住一把药草,给这条丧失了生活下去信心的小金蚕擦着身上的口水,沐嫣然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劝它。 “这不是情急之下的办法吗?要是有别的法子,我也不想这样……” 金蚕还是麻木了无生趣的模样,沐嫣然没了耐心,刚要使用雷霆手段物理镇压,就看到那金蚕突然控诉的看着它,态度激烈起来。 “咕咕!咕咕咕!咕咕……” 这是控诉她之前冤枉它害顾长清,还教训它,要让它一辈子从顾长清的身子里出不来。 沐嫣然:…… 万万没想到,有一天她会被一条蚕骂狗咬吕洞宾? 想想她上辈子,天之骄子,地位高崇,辈分攀顶,上辈子多得意,这辈子就有多失意,一条蚕都能欺负到她头上了…… 她这地位,着实下降的过于迅猛了点。 第12章 进口金蚕 金蚕仰躺在桌上,还是那么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身上分泌粘液,很快周身湿了一摊,粘不拉叽。恶心巴拉。 这小公绿蚕,怎么能这么矫情?它是在挑战她的底线吗? 沐嫣然深吸一口气,第三十九次开始压抑自己内心暴动的想要见血的欲望。 不行,这小破蚕虽然又作又贪又丑,但是它有身价啊!先养着,实在没钱吃饭了还能把它拿去换点什么玉米馍馍老腊肉什么的,多香! 沐嫣然吸了口口水,从自己的幻想中挣脱出来,又看向那条金蚕,脑瓜子立马嗡嗡的。 咬着牙根,她闭了闭眼,做了三次深呼吸。 哄!她哄还不行吗?!? 等着吧!等到她把它卖了的那一天,一定会争取把它卖个好价钱,争取物尽其用的! 再次摆出自己和善温柔宛若慈母一般的笑容,沐嫣然循循善诱:“小蚕啊,别这样嘛~” 她说完,身子也跟着扭了扭,一脸娇嗔,还冲金蚕飞了个电眼。 沐嫣然自信满满,她都撒娇了,这条缺爱单身多年,并且心心念念都是想要找小母蚕的色蚕能顶得住她的 魅力袭击? 笑话!她是不会哄人,但还能搞定不了一条蚕了? 于是,下一瞬,沐嫣然眼睁睁看着金蚕唰唰唰退后了好几步,趴在桌边又开始吐白色透明不明状粘液…… 沐嫣然:…… 她要是能回去,一定会出一本书,名字就叫做:《在异世界把一条蚕恶心吐的三件事》《关注我,三句话,让你学会如何让一条金蚕为你孕吐》…… 眼看着再折腾下去,这条死里逃生的金蚕就要进入第二次休眠期进行疗伤,沐嫣然也不敢再轻易动作,制定了第二次的哄蚕计划。 “别哭,往好处想想,你现在也是进口蚕了。”沐嫣然伸手想拍拍金蚕,安慰安慰。 只是手还没伸出去,就看到那条小金蚕过敏性往后缩了缩,如避蛇蝎。 ……沐嫣然额头青筋又开始蹦迪,手半空中一折,从旁边的篓子里抓了草药,隔着草药叶子在金蚕身上拍了拍。 “你知道进口是什么意思吗?”看金蚕没了动作,显然是对她这话起了好奇之心,沐嫣然干咳一声,起范。 “在我们那疙瘩,进口就代表高档,尊贵 ,厉害,更有竞争力,更值钱!” 沐嫣然说完,就看到那条金蚕的绿豆眼已经没了焦距,眼冒金星,显然是已经听晕过去。 一拍掌,沐嫣然更加满意,并且发起了第二轮的提问:“是不是没听懂?是不是不明白??” 金蚕小脑袋无力的在桌上磕了磕,表达了自己的茫然。 沐嫣然努力克制,这才艰难的压住嘴角上扬弧度,眼睛笑的跟狐狸似的,语气却更加坦诚:“看在你没上过学堂没知识没文化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给你换成更通俗的说法。” 听到自己被打上大字不识的文盲标签,金蚕恼羞成怒,朝沐嫣然呲了呲牙。 沐嫣然看它这么大反应,有些意外,看来这青云村教育意识挺超前,尊重读书人,这才让一条蚕能产生无知是可耻的这一深层认知。 摸了摸下巴,沐嫣然开始糊弄它:“这么说吧,看到了吗?这是什么?一件衣裳,”她扯了扯自己的上衣,向金蚕展示,然后朝它竖起三根手指:“值三文钱。” 金蚕认真听讲,一双绿豆眼露出了渴望知识的期盼。 沐嫣然不 由得有些愧疚,为自己竟然这么欺骗一条渴望学习的金蚕而感到愧疚。 但这愧疚,也并没能阻止她继续糊弄这条金蚕的无耻行径就是了…… 她,沐嫣然,似鸽杀手,冒得感情! “现在我告诉你,这叫进口衣裳,啪!”她一拍手,嘴里开始吐拟声词:“如今,它就值十文钱。” 金蚕眼里拟人化的出现了惊叹厉害的情绪,并且还往沐嫣然方向又爬了爬,希望能学到更多。 沐嫣然视线在屋子里滴溜溜转了一圈,寻找自己的道具。 “看,这是什么?筷子!值一文钱。” “现在,我告诉你,这是进口筷子,啪!它就值五文钱了!” “你再看!这是什么?破碗!值一文钱。” “现在,我告诉你,这是进口碗,啪!现在值多少钱?” 金蚕显然没想到还能有提问服务,被沐嫣然这一问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思考了半刻钟,随后志得意满的扭了扭身子,在桌上留下五条水渍。 这题它会!值五文钱!它可聪明! 金蚕笃定的看向沐嫣然,想要得到夸奖,但很可惜,沐嫣然摇 了摇头。 “不,答案是不值钱,进口货品,质量有问题,一律不得进行贩卖!坚决抵制黑心商贩!” 沐嫣然话说完,金蚕看她的眼神明显的变了,不见半点怀疑嫌弃,满是崇拜,就差当场给她来个拜师礼! 很好。 她在心里对自己的成就非常满意,随后食指在它头上点了点。 “金蚕,在母蚕眼里,跟别的金蚕没有差别,现在,啪,你是进口金蚕了,身价翻倍,会有更多的小母蚕喜欢……”沐嫣然点了点头,视线跟金蚕眼睛对视,面色虔诚严肃:“你滴,明白?” 金蚕已经只会点头,哪里说得出其他话? 沐嫣然邪魅一笑。 跟她斗?上幼儿园了吗?没点学历就敢跟她对线?看她不把它玩的一愣一愣的! 正当沐嫣然志得意满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低笑,给她吓一激灵。 一回头,就看到顾长清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起来,身上的衣裳松松垮垮挂着,坚实有力的胸膛在暗光里,尤为醒目。 啧,夭寿了!这胸膛!这八块腹肌…… giao! 脸靠上去,一定超幸福吧! 第13章 想走?我送你一程! 正眼睛移不开时,就看到顾长清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竟然伸手拢了拢衣襟,裸露的胸膛被遮了大半。 沐嫣然干咳了一声,眼神飘来飘去,不敢再乱看,心虚不已。 顾长清不会以为她是女色狼吧?本来对她印象就不好,估计觉得她是个吃白食的胖子,这会儿好了,前面还得加上一个“轻浮”的前缀词。 正尴尬时,顾长清忽然伸手,将柱子带过来的食盒拿了过来,主动开口,声音低沉:“先吃饭,天黑了再走。” 沐嫣然松了一口气,连忙帮着打开食盒,胡乱附和着,掩饰自己的心虚:“人是铁饭是钢,吃饭!吃饱了才能有力气跑路!” 还好她机灵,跑路还不忘将食盒捎上,这可不就派上用场了? 可一打开食盒盖,看到里边的东西,沐嫣然顿时傻了眼,看向顾长清。 里边三个碟子,一个碟子装了两个窝窝头,还算正常,甚至算得上优待,毕竟好歹是干的口粮,她被抓到这里之前,在顾长清屋里,可是顿顿喝的稀粥。 剩下两个碟子,油水也足的很,虽然乌漆麻黑看不清物种,但依稀能看出来,是肉菜。 沐嫣然拿了筷子挑了一块出来,仔细辨认了会,一时竟然认不出来这是什么肉。 兔肉?不像,田鸡肉?做出来倒是这个颜色,可哪怕 人工养殖的田鸡也不能这么大块。 难道是这个年代独有的物种? 沐嫣然心里开始泛起了嘀咕,试探着想要将这肉放进嘴里尝尝。 可筷子还没进嘴,一只手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制止了她的动作。 “别动它。”顾长清盯着她,一双从来都波澜不惊的眸子罕见明显的染上厌恶。 沐嫣然被他控制住的手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顾长清稍一用力,她握着筷子的手陡然间一松,肉重新掉回了碗里。 他这才沉默着松开她,将旁边那碗没什么油水的炒野菜放了个窝窝头递给她。 沐嫣然看着自己面前这盘没什么食欲的野菜,泄气,看向顾长清,眼神悲愤:“顾大哥,你就算讨厌我,也不能这么霸道,肉末星子都让我碰吧?” 她清楚自己的拖油瓶定位,本来就打算尝个味,剩下的都给顾长清补身子。 可她让出去的,和顾长清霸占过去的,这区别可大了去了! 好歹,是她在逃亡关头,仍然没忘记她们的口粮!她要是不带上,这会儿她们两个还没得吃呢! 看着顾长清那张冷脸,沐嫣然暗自在心里大骂自己一片真心喂了狗! 顾长清手里拿着剩下的窝窝头,他吃相并不斯文,或许是饿狠了,一口咬下去三分之二窝头,但并不狼吞虎咽,克制着在 嘴里仔细的嚼着。 丝毫没有跟她解释的意思,哪怕敷衍她,骗骗她的意图都没有。 沐嫣然气更不打一处来,眼圈都气红了,她本以为经历了这么多事,他们两个就算不是亲人,也是一个战壕的战友,是能将后背交托给对方的困在。 可顾长清这幅护食模样,分明就是没把她当自己人…… 沐嫣然嘴里含着吃的,视线看向自己身上一层层的肥肉,泄了气。 罢了,顾长清都这么嫌弃她了,她但凡有点骨气,也不该还死乞白赖的在他身边赖着,等他脱离危险,她也算报了他的救命之恩。 天大地大,总有她的容身之所! 而在沐嫣然没看到的地方,顾长清抬眼,眸子里闪过一抹暗色,抿了抿唇,放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的曲了曲。 沐嫣然将手里的窝窝头啃完,这才感觉自己的胃好受了点,又在心里狠狠将顾长清骂了一顿,这才舒服了些,决定发表个离别感言跟这臭男人好聚好散。 “顾大哥,这几天给你添了麻烦,我心里也过意不去,此次过后,我不会再麻烦你……” 她话才说完,就听到一声脆响,咔吧一声。 抬头,就看到顾长清手里捏着的那个陶瓷小碗此时碎成几瓣,其中有一片边缘锋利,深深插在顾长清手心,鲜血淋漓。 沐嫣然 嘴控制不住张成了圆形,一脸惊骇,视线看了看被他硬生生捏碎的土瓷碗,手小心翼翼的探向自己面前同款小碗,摸了摸厚度,试探性的捏了一下。 她滴个老天鹅啊…… 没想到有一天她能亲眼看到有人能有这神力! 沐嫣然右手还放在土瓷碗上,左手却已经颤颤巍巍摸到了自己的小细脖子。 要是惹他生气,被他这么一拧,她脖子能断的很快吧? 一想到这,沐嫣然猛地一激灵,整个人都不好了。 而与此同时,顾长清声音阴恻恻响了起来:“你要走?” 顾长清坐在转盘一角,整个人身形隐在暗处,看不清脸,周身阴郁,极压抑。 沐嫣然干笑一声,开始心虚。 他是不高兴了? “我没有才不是别胡说!”沐嫣然双手下意识在自己身前挥舞,开始三连否认句式保平安。 笑话,这时候不顺着他来什么时候顺着他?等她被他要了小命的时候? 这可是古代,没监控没天网,杀人了随便找个地方一埋就能平安活上几十年的地儿。 更何况她这么个黑户,要是出事连个打听两句的亲戚都没有…… 她在这边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还不忘在心里默默祈祷。 今日信女沐嫣然若是能安然度过难关,他日必定上香进贡镀金修庙一条龙,好感 谢各位今日庇佑的大恩大德! “呵!” 沐嫣然碎碎念还没念完,就听到顾长清一声冷嗤,带着戾气。 她于是,因为这一声,又狠狠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神佛,可能保不住她了…… 此时此刻,以她如今的小脑袋瓜,并不能揣摩明白顾长清的心思,但有件事,她非常清楚。 顾长清对她的回答并不满意。 沐嫣然被吓得脸色都青了,并且逐渐开始语无伦次,干笑着开始说胡话。 “……想走的欲望,突然也没有那么强烈了哈哈……哈哈哈……” 她说完,面上不动声色,视线却时不时不自觉的往顾长清身上飘,想要看看这位煞神高兴了没。 只可惜,顾长清肤色本就黑,坐在没光的角落,更是与暗处融为一体,任凭沐嫣然眼睛瞪得老大,也愣是什么都看不清。 好半天,就在沐嫣然手已经拧成了麻花,如坐针毡时,顾长清终于开口,这回只冷冷吐出两字。 “违心。” 沐嫣然:…… 嫌弃她的是他,她识趣自己提出走了不高兴的还是他,她改口了说她口是心非虚伪的还是他! 他怎么这么难伺候?!? 沐嫣然两辈子加起来也没受过这种憋屈气! 爱咋地咋地,她还不伺候了! “你不是想走,我送你一程。” 第14章 好汉!饶我狗命! 送她一程?怎么送? 沐嫣然吞了吞口水,看着他的眼神带了丝惊恐。 不会是送她去见阎王的那个送吧? 顾长清丝毫没意识到她的小脑袋瓜正在进行着什么样的危险想法,艰难的从木板床上下来,这一动作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痛的他额上霎时间出现一头的冷汗。 好不容易才站稳,顾长清扫视了一圈屋子里的物件儿,最后落在了最角落的砍骨刀上,硬撑着拿在了手上,转头,深色的眸子幽幽的投射到沐嫣然头上。 “不是要走吗?” 沐嫣然身子越发的僵硬,眼睛盯着他手里那把砍骨刀移不开,心里开始碎碎念刷屏。 这屋子这么破,里边的锅碗瓢盆这么旧,怎么唯独这把破刀磨的这么锋利?!? 影影绰绰的火光打在那把砍骨刀上,衬得开了刃的那一面锋利渗人。 “走?现下天色这么黑,要不……要不您再收留小的一晚上?小的明日再走?”沐嫣然笑的脸都僵了,后背一阵一阵的发凉,视线忍不住又扫了一眼窗户。 外面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偶尔能听见几声野狼的嗷叫声。 哪有大半夜的,拿着刀赶人 的? 沐嫣然心里更没底了,哪怕心理告诉她,顾长清看着虽然凶悍了点,但是不是杀人越货的人,可生理上,她真的忍不住胡思乱想…… 就这刀,这话,这时辰,这搁谁谁也放心不下啊…… “这时辰,正好,走的清静。”顾长清觑了一眼外边,声音平稳,毫无波动。 他说完,一回头就看见沐嫣然一脸惊悚的看着他,那双大眼睛瞪的,他都担心下一刻眼珠子会不会掉下来。 顾长清莫名,皱紧了眉头,不明白她怎么忽然这么一副惧怕神情,看着他的眼神,像是看着洪水猛兽。 心头的戾气再次弥漫开来,顾长清勾了勾唇角,一双眸子迅速黯淡下来,黑的照不进光。 所以她终于回过神来,也跟那些人一样,觉得他是天煞孤星,被巫神厌弃?所以开始害怕他,想要远离他? 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将情绪重新压回心底,顾长清冷冷开腔:“走吧,错过了时辰,可就不吉利了。” 趋吉避凶是人的天性,他不过犯了恻隐之心,将人带回来,免得冻死在外面,也算不上什么大恩大德,而她,也确实帮了他不少。 她如今想走,是在意料之外,但却在情理之中。 才要朝门口走,忽然听见身后噗通一声,随后一双手紧紧的缠住了他的大腿。 顾长清一低头,就看见沐嫣然坐在地上,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可怜巴巴地盯着他,一张肥脸被眼泪鼻涕糊了大半,实在是有碍观瞻。 偏偏她自己还不自知,看他低头看她,哭的更凶。 “好汉,我不走了!我真的不走了!咱们有话好好商量,别动刀子啊……” 顾长清眼里,缓慢的挂了两个问号,脸上罕见的多了分茫然迟疑。 他做什么了?刀子? 僵硬着脖子看向自己手里的砍骨刀,一头黑线。 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他要是不拿刀,这山上野兽多,没有防身的刀具,赤手空拳的出去,明摆着就是妥妥的,给山里野狼加食的。 沐嫣然显然还没明白局势,仍旧抱着顾长清的大腿哭:“顾大哥,我知道你讨厌我,我也知道自己不好看,吃的还多,还总是给你惹祸!但我好歹也是一条人命啊顾大哥啊……你现在身子不方便,把我留下还能给您打打杂……” 颤颤巍巍抬头,沐嫣然看着顾长清,他 还是那副棺材脸,一时之间哭的更是撕心裂肺:“顾大哥……您就饶我一条狗命吧……” 激愤情急之下,沐嫣然猛的就是一扑,可她忘了,她现在可不是从前的吨位,现在的她可是拥有一五八身高两百斤吨位的大人物。 于是这么一扑,顾长清猝不及防被撞在横梁上,闷哼一声,整个屋子都抖了抖,簌簌落下许多灰尘。 “阿嚏!”沐嫣然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喷嚏。 等看见扶着桌子疼的脸色都白了的顾长清时,沐嫣然 忍不住心里咯噔一下,沐嫣然连忙爬起来去扶人,小心讨好的开口:“顾大哥你没事吧?” 欲哭无泪,前有旧仇,如今又增新恨,这下顾长清更不可能给她什么好下场…… 也不知道待会儿能不能留条全尸…… 她这命未免也太苦了吧,莫名其妙没了小命也就算了,这才重生几天?眼看着就要二次进阎王殿了。 在作死这一领域,她认第二,恐怕没人敢认第一。 殷勤的将人扶到床上。又屁颠屁颠的端了一杯热茶过来,沐嫣然站在一旁,以手做扇,帮他扇着风。 顾长清撑着床沿的手,因为用力,青筋暴起, 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头上冷汗滴了下来。 缓了一会,他忽然死死的抓住她的手腕,沐嫣然只觉得手腕上像是扣了个铁爪,疼的她呲牙咧嘴,偏偏不敢出声,免得火上浇油。 皮肉之苦受了也就受了,小命可只有一条…… “知道错了?”顾长清好半天才把呼吸喘匀,他的声线偏冷,像是用石砾磨过的质感,微沙,落在耳里,让人忍不住心痒痒。 沐嫣然这会儿已经被吓得生无可恋,哪里还会说别的?想也没想就小鸡啄米似的点了头。 “想明白了,不走了?”顾长清再度开口,咳嗽了几声。 沐嫣然再度点头,这回忍不住在心里嘀咕,她本来也没想走,不是他嫌弃她,想要赶她走吗? 怎么现在听着他这话音,像是她抛弃他,忘恩负义,惹的他不痛快了? 想了半天,最后揣测可能是她主动提了离开,让他的大男子主义受伤了?她走的时机不对,应该让顾长清赶她走,她再灰溜溜的走人才对。 自认为自己想通了个中关节,沐嫣然在心里为自己的聪明沾沾自喜了一波,然后大力点头:“不走了!” 等他赶她的时候,她再走! 第15章 高烧不退 顾长清冷厉的眸色微不可察回温,并不形于色,语气仍旧透着寒气。 “这是你自己的意思?” 沐嫣然自认为将顾长清的心思拿捏了透彻,此时答的相当自信,右手狠狠的拍了拍胸脯,铿锵有力的回他:“自愿的!绝对没有任何的威逼胁迫!” 顾长清嘴角上扬的弧度越发明显,满意了三分。 虽然明白她可能误会了什么,但他此时并不想解释,刚才想送她下山是真心的,本想着趁这时候天黑,将她送出去,能减少被青云村的村民发现的风险。 可显然他一番好意并没有让这女人把他往好人那一块扒拉。 呵!他自认为自己虽然不算个好人,但也算救了她一条性命,怎么也没料到,落在她眼里,倒成了会随便杀人的大恶人形象。 她自己不珍惜机会,怪不得旁人。 沐嫣然看他不再开口,在心里斟酌了片刻,这才扬高了声调,脆生生的开口:“我不走,一定把自己闯出来的祸给收拾好,绝不留下烂摊子!坚决将顾大哥你身上的伤负责到底!” “等所有事都处理好了,我到时候一定麻利的滚蛋,不给组织留下半点为难!” 沐嫣然说完,还不忘在心里 将自己方才说的话复盘一遍,自豪感油然而生。 她是多么的善解人意,多么的体贴入微,多么的深明大义啊! 沐嫣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丝毫没有注意到,刚刚哄好的顾长清此时脸色又黑了下来,甚至比刚刚更严重,黑中带着青,青中带着紫,一张脸简直不能看。 放在身侧的时候缓缓攥紧,顾长清冷嗤一声,所以说了这么多,她还是想走? 闭了闭眼,顾长清不再多说什么,径直躺回了床上,背对着她。 沐嫣然从自己的思绪里挣扎出来,就看到顾长清已经在床上躺好,当下表示理解,伤的严重,虽然擦了药,但是身体的自愈过程总是需要耗费巨大的精力。 睡觉好,多睡点,这样才能好得快! 沐嫣然高高兴兴的坐回到火堆旁边,又往里添了几根柴,将火烧得又大又旺。 瞥了一眼顾长清的背影,见他毫无动静,像是睡熟了过去,这才小心的侧过身,偷偷的啃着自己没吃完的半个窝窝头。 怕吵到顾长清,半个窝窝头愣是花了半个时辰才啃完。 沐嫣然不敢睡,将睡在她袖子里的金蚕拿出来戳醒。 “咕咕……咕咕咕!”金蚕被他戳醒,整 条蚕暴躁起来,支起上半身,一直呼噜噜声不断,骂骂咧咧。 沐嫣然不怕它,拿了个木棍逗它,引着它爬来爬去,半个时辰后金蚕累的趴在桌上呼呼喘气,已经没有蚕样了。 她叹了一口气,终于放过了它,算着时辰,差不多到了后半夜,再熬两个钟头,天就亮了。 视线无意识往旁边一撇,就看到刚才睡熟的顾长清,此时整个人缩成一团,不停的发抖。 沐嫣然心里咯噔一下,连忙爬起来冲到床边,伸手想要将顾长清扳过来。 “顾大哥……” 话还没说完,手就被烫得猛的缩了回来。 顾长清身子滚热,常年劳作的皮肤黝黑,此时烧成了一片红色。 “冷……” 顾长清呢喃一声,已经半失去了意识。 沐嫣然被吓了一跳,连忙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衫盖在他身上,有些手足无措:“身子烫成这样,怎么还会冷呢?” 她虽然学过中医,但学的并不深,当年摸的鱼,现在都变成了她眼睛里的泪…… “顾大哥你醒醒……”使劲晃了一下,想要让顾长清恢复清醒,但显然这么做并没有任何效果。 沐嫣然急了,顾不得什么,脱了鞋爬了上去,手搭 在他的脉搏上,闭眼仔细的听着。 或许是察觉到热源,顾长清下意识的往她怀里缩,两人挨的极近,沐嫣然又脱了外衫,也因此,对顾长清身子的抖动感知的越发明显。 睁开眼,沐嫣然眼里闪过一丝焦虑,顾长清的脉搏并没有任何的问题。 可这时候,没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 怀里的顾长清一声不吭,牙齿将下嘴唇咬破,坚毅的面上多了些脆弱。 沐嫣然捏着他的手,一时无可奈何,心里隐隐猜到恐怕是金蚕的缘故。 金蚕这蛊虫有活络精血的作用,关键时刻可以救人性命,尤其是对外伤严重者,疗效最好。 可之前它待在顾长清的身子里太长时间,恐怕种下了副作用。 蛊虫的副作用可不像什么头疼脑热,得需要蛊师搭配相应的蛊虫,运用相生相克原理进行救治。 可如今她手里缺少家伙事,这一条件并不成立,那剩下的只有一个办法,就是靠顾长清自己熬过来。 熬过去就熬过去了,熬不过去就过不去了。 将屋子上上下下扫了一圈,愣是没有找到半点可以用来保暖的东西,沐嫣然拖着人下了床,坐在了火堆边。 顾长清打着冷颤,呼吸 都弱了些。 沐嫣然病急乱投医,胡乱的往火堆里面加柴火,最后更是急得不管不顾,将所有干柴都扔了进去,火堆一下子燎了起来。 “顾大哥,现在好点了没?”沐嫣然一边搓着他的手,一边开口问,想要他给自己一点答复。 但很可惜她的话如石牛入海,没得到半点回应,连点水花都没有,顾长清发抖的身子没有刚刚那么厉害,但也没缓解多少。 眼看着人就要熬不过去,沐嫣然焦灼的想着办法,片刻之后,手脚麻利的去扒顾长清的衣服。 才扒到一半,耳边顾长清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你干什么!” 他还是没什么力气,说一句话就要喘上半天,几乎去了他全身的气力。 他突然之间醒来,沐嫣然喜出望外,声音控制不住哽咽:“顾大哥你终于醒了……” 她上一世是天之骄子,嫡系的身份让她无往不利,就没吃过什么亏,如今乍然面对生死,沐嫣然还真是有些接受不能,甚至打心底里觉得害怕不安。 顾长清是她在这个世界遇见的第一个亲近的人,让她觉得自己不再像是无根的浮萍,是让她生出了归宿感的存在。 无论如何她都不想他死。 第16章 脏了,洗干净 “沐嫣然……你……咳咳!” 顾长清冻的直打哆嗦,整个人话说的磕磕绊绊,哪怕不看,他也知道自己现在上衣被脱的干干净净,而沐嫣然也衣裳不整。 心里气愤难当,顾长清眼尾猩红,她既然想走,既然也觉得他是个不详之人,那为何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自毁清白? 沐嫣然看他抗拒,眼皮子都要睁不开却还是要离她远远的,一时更加委屈。 她这具身子是丑了点,但也不用这么嫌弃她吧?她就是想给他捂热乎,如今这个环境,她也找不到第二个法子…… 伸手一把将人捞回怀里,沐嫣然一锤定音:“行了,别矫情了,安生待着!再不听话,我给你绑了信不信?” 她紧紧将顾长清抱在怀里,轻易的控制住他,让他动弹不得,心里得意,真以为她这身肉是摆设? 哼!他嫌弃她有什么用?就他这一身的伤,能奈何她?他不是不想让她靠近吗?她非要不如他的意! 也算是她对他以貌取人的一点小小报复? 顾长清能感觉到自己和沐嫣然身子紧紧贴着,或许是因为沐嫣然体型的缘故,她身上的肉软乎乎的,像是棉花。 眼皮子越来越重, 顾长清到底还是在沐嫣然怀里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二天一早,沐嫣然醒来时,怀里的顾长清已经不见人影。 沐嫣然人急了,将金蚕给捏了出来,金蚕睡眼惺忪,一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被倒挂在半空中,荡秋千似的晃着,当下急了,冲沐嫣然呲牙:“咕!咕咕!” 沐嫣然右手捏着金蚕的尾巴,左手点了点它的头:“看见顾大哥没?” 金蚕一觉醒来飞来横祸,只觉得悲愤异常,它虽然是一只蚕,但它也是一条有人格的蚕! 这坏女人究竟有没有把它当一条有尊严的蚕看待!在她眼里,它就是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蚕吗!?! 沐嫣然眼睁睁看着这条金蚕忽然放弃挣扎,直挺挺的躺尸,一副委屈难过的要命,随她蹂躏欺负的架势,一时傻了眼。 收回自己还想戳一戳的手,沐嫣然虔诚的将金蚕放回桌子:“我就问问,问问还不行吗?” 心下无语,现在当蚕的都这么不抗压的吗? 金蚕还是那副生无可恋的模样,趴在桌上背对着她一动不动。 沐嫣然:…… 她这是养了一条蚕蛊吗?她这分明是养了个祖宗! 这金蚕不仅绿茶,它还 作,这也就算了,关键它还玻璃心公主病…… 她有时候真怀疑这货是不是生错了性别。 “我错了还不行吗?您老人家要什么补偿?直说!”沐嫣然拍着胸脯,态度相当大气:“我能办到的一定答应!” 金蚕一听这话,顿了顿,随后不情不愿的转过身来,喉咙里咕噜咕噜作响:“咕咕……咕咕咕……” 沐嫣然仔细揣摩了会,总算是听明白了它的意思。 它要吸血。 沐嫣然:“……”她们商量的好好的,七天给喝一次血,距离上次喝她的血才过去三日,它又馋了??? 看沐嫣然不动,金蚕索性开始打滚撒泼,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 “行行行!祖宗,您可赶紧消停点吧!”沐嫣然咬着牙根,被它给折腾的脑晕眼花。 金蚕看达到目的,麻利爬了起来,含住沐嫣然的食指,嗷呜就是一口咬了下去。 沐嫣然另一只手在桌沿有规律的轻敲,算着时间。 这金蚕被青云村当做巫神使豢养久了,是通了人性,可蛊就是蛊,见血多了,就容易噬主。 才敲了两下,后背突然凉飕飕的,沐嫣然猛地一转头,就发现顾长清不知道什么时候 回来,就站在她身后,一双深色眸子紧紧盯着她,看不出情绪。 怪渗人的。 “顾大哥!你回来了!你出去怎么也不跟我打个招呼?我都快急死了。”沐嫣然絮絮跟他说着话。 他身上穿着之前的脏衣裳,但头发半湿,应该是找了地方清理身子,此时他左手提了一只兔子,兔子已经处理的干干净净,右手拿着几个竹筒,里边应该是装了干净水源。 沐嫣然说了一大堆,顾长清却自始至终没张嘴,站在门口,脸色阴着。 原本正紧紧含着她手指不肯松的金蚕不知道什么时候将她手指吐了出来,整条蚕缩到了角落,安分的不得了。 顾长清垂下眼睑,遮住大半黑眸,沉默着将竹筒放到她面前,随后他将兔肉架在了火堆上,很快,茅草屋里肉香弥漫开来。 沐嫣然用一竹筒的水简单的洗了个脸,高高兴兴的就要坐在火堆旁边等着吃肉。 才刚刚站起来,顾长清一个眼神又将她定在原地。 他仰头看她,漆黑的眸极静,掀了掀唇,言简意赅:“手。” 沐嫣然两只眼里缓缓的挂上两个问号,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心。 她的手有什么问题? 沐嫣然 脸上的迷茫太过明显,顾长清眉头皱的紧紧的,又吐出来一个字:“脏。” 沐嫣然恍然大悟,整半天原来是怕她洗手没洗干净? 视线在顾长清身上扫了一圈,伤的这么重,昨晚才从鬼门关走了一圈的人,今早还能拖着伤重的身子去找水源清洗。 他嫌弃她脏这事,突然变得不是很难理解。 顾长清指定有洁癖! 难为他了,在青云村装了这么多年的傻子,成天故意把身上弄的脏兮兮的,对于一个洁癖来说,这得有多难受啊…… 双手举高,做了个标准的投降姿势,手掌面向顾长清,沐嫣然开口解释:“我刚刚净面,手也用湿布擦过了。” 怕他不相信,沐嫣然还晃了晃手,竭力想要证明自己没有说谎。 这水来之不易,一看就是走了挺远取来的,十有八九是他们今日全部的水源,顾长清本就嫌弃她,她可不会再大手大脚的不识相,招人厌烦。 顾长清盘腿坐在火堆边,火光映在他脸上,硬生生给他添了三分粗犷。 忽然,他将穿着兔肉的竹竿插在了地上,起身朝沐嫣然走了过来,拉过了她的左手,开了一竹筒的水悉数洒在了她的食指上。 第17章 黑肉真相 看着地上的一摊水渍,沐嫣然面上平静,而在顾长清看不到的地儿,心疼的在脸上挂了痛苦面具。 她扣扣搜搜用一竹筒的水净面洗手擦脖子,几乎收拾干净大半个身子。 结果,顾长清给她洗一根食指就用点一竹筒的清水…… 她真的很想告诉他,她的食指不配,也没多金贵,他何必如此浪费…… 他来上这么一出,让沐嫣然忽然觉得刚刚自己节约用水的样子异常的可笑狼狈。 “干净了。” 在拿着一竹筒水给她左手食指冲了半刻钟后,顾长清面上终于露了三分满意,丢下三个字,重新坐了回去,继续熟练的烤兔肉。 沐嫣然嘴角抽了抽,木着一张脸过去,端正坐好。 她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 她左手食指做什么了?就他刚刚洗的架势,她都怀疑自己这根手指头是不是掏过粪才会被他嫌弃成这样,差点没给她洗秃噜皮了…… 正在心里刷屏吐槽,眼前突然出现一根竹竿,上面穿着四只兔腿。 沐嫣然不争气的吞了吞口水,但还是摇了摇头,善解人意的开口:“顾大哥,我吃两个就好,咱们两人一人一半。” 他抓 到的这只兔子算是肥硕的,但四只腿都给了她,他手里剩下的,看着大,但全是骨头架子。 她话才说到一半,那四个兔腿已经被塞到她手里,顾长清看也不看她,大口大口啃着手里剩下的兔肉。 沐嫣然捏着竹棍的手紧了紧,心里一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愤愤的咬了一口兔肉,顾长清的手艺并不好,这兔肉也只是熟了,吃在嘴里没滋没味,不过沐嫣然饿了一晚上,此时也不嫌弃。 嘴里含着兔肉,狠狠嚼着,含糊不清的嘟囔出声:“你这人真是让人看不懂,兔腿肯让,冷掉的腊肉不肯让……” 顾长清咀嚼的动作顿了顿,视线盯着面前燃了一半的柴堆,腰杆坐的笔直。 她这是还在记恨昨晚上让她啃窝窝头和野菜的仇? 沐嫣然一口一口咬着兔肉,那架势,不像是进食,更像是泄愤。 她真是猜不透顾长清的心思,说讨厌她,偏偏又给她兔腿,不讨厌她,可避她跟避着蛇蝎似的,生怕沾上她半点。 俗话说,女人心海底针,依她看,顾长清的心,那比海底的针还难捞! “那肉,你一丁点都不准碰!” 良久,旁边顾长 清的话飘了过来。 沐嫣然口里香喷喷的兔肉忽然咽不下去,有些噎嗓子眼。 怒视着顾长清,她气不打一处来:“顾大哥,你要是不会说话就闭嘴!知道这肉只能你吃,我不能吃,咱们俩心知肚明就行,你非得说出来?” 就没见过这种人! 沐嫣然呼呼喘着粗气,要气的背过去,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值得他这么防着?还三令五申的! 顾长清将手里的兔架啃的干干净净,不剩一丝肉,方才从旁边拿了叶子擦手。 “那是两脚羊肉,你要是真想碰,我也拦不住你。” 顾长清声音嘶哑,语气平静,从旁边拿了一根木棍,略微用力,那根婴儿手臂粗的木头瞬间断成两截,被他丢进那堆柴火中,登时,火焰又旺了些。 火焰照在他脸上,将他的肤色黑红黑红的:“只要你不嫌弃恶心。” 沐嫣然现在是一听顾长清讲话就生气,想也没想就怼回去:“谁会嫌弃肉恶心?我是尼姑吗?什么两脚羊四脚羊!都是肉我都喜欢……” 话才喊到一半,忽然天灵盖一激灵,陡然间意识到什么,唇色发白。 “两脚羊?” 人肉?!? 顾长清仍旧沉默着,他像是装傻惯了,哪怕这里没有外人,他也并不怎么开口。 他本来不想跟她说这些事,可无奈,沐嫣然对吃肉异常执着,而且记仇的很,四个兔腿也不能削减他在她心里的罪过。 顾长清到底还是有自己的私心,将真相告诉了她。 沐嫣然紧紧盯着顾长清的脸,试图在上面发现一分一毫开玩笑的痕迹,可让她失望的是,顾长清神色坦然,撒谎的可能性很低。 可哪怕如此,她也还是接受不能:“青云村是穷了点,但是也没穷到吃人的地步……” 而且被吃的是那些村民,吃肉的是顾长清这个得罪巫神被巫神厌弃的灾星。 顾长清也没指望她坦然接受,她要是真迅速消化了这话,他才觉得奇怪。 他避而不答,沐嫣然也毫无办法,强行忍下心中的震惊,又抛出了一个问题:“这肉,是谁的肉?” 她紧紧抿着唇,被自己脑子里的猜测,吓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顾长清抬眸,正好将她吓得缩成一团的模样尽收眼底,用手里的木棍捅了捅柴火,将火烧得更旺了些,他哑着嗓子开了口。 “没出人命,更没 有胁迫。” 沐嫣然有一些不好意思的将手放了下来,虽然顾长清没有明说,但显然他将她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她在知道那黑乎乎的东西是人肉后,脑子里出来的,全是电视剧里的封建礼教。 现在看来之所以黑乎乎的,只怕是用人血炒的,类似于毛血旺之类的食材。 啧!沐嫣然苦恼的皱了皱眉头,整个人开始生理性反胃。 以后再也不能直视毛血旺了怎么办? 坐的离火堆更近了些,沐嫣然总算感觉身上暖和了些,不再像刚刚那么瘆得慌,脑子也清明起来。 不是胁迫,那便是自愿的,那一碟子肉可不少,自愿的,还没有出人命,只怕是几人合伙出的这肉…… 她悄悄打量着顾长清的神色,心下犹如百爪挠心好奇,这青云村没想到村子不大,秘密还挺多。 看顾长清这般淡定,只怕这肉不是今年才有的,以往每一年都给他送过来过。 甚至他可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吃过这东西…… 沐嫣然对顾长清产生了强烈的同情心,哪怕知道这东西不是死人肉,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入口,也不知道顾长清会产生怎样的心理阴影…… 第18章 上门索债 “他们在这里!” 吃完兔肉,沐嫣然正给顾长清换药,就听到外边突然传来喧哗叫骂声。 沐嫣然脸色冷了冷,跟顾长清对视一眼:“顾大哥,好像是青云村的那些村民。” 顾长清将上衣穿好,冷硬的轮廓此时沉下来,越发显出三分凌厉,手按住了要起身的沐嫣然:“别出去。” 沐嫣然被他按回凳子上,想说些什么,可顾长清已经出了门,还将门反手给拉上了。 外边李德寿拄着拐杖,一张老脸皮都皱在了一块,挂不住肉,松松的垮在下巴上,站在人群最前头。 看到顾长清出来,村民们更是群情激奋,柱子更是气红了眼。 “张大傻!你既然敢偷走巫神使!简直胆大包天!” 顾长清扫了一眼柱子,他脸高高肿起,跟李德寿一样,拄着个简陋的拐杖,左腿松松的挂着,耷拉在旁边。 估计他和沐嫣然逃走后,柱子受的罪挺厉害,李诚是下了死手才在李德寿面前保住的这个没用的儿子。 看到顾长清出来,柱子脸都扭曲了,一双眼睛看向顾长清恶毒至极。 要不是他和那个肥婆娘,里正爷爷不会暴怒,还差点要把他给 巫神献祭! 顾长清眸底满是寒霜,可脑子里那人的话浮现出来,逼的他只能忍着让着。 小不忍则乱大谋,他还要查娘的死因,他手里头还没自保的手段! 他得忍,绝不能让那群居心剖测的人看出来不对。 李德寿站在人群面前,气势稳重,看人时一双老眼高高在上,拔高了腔调:“张大傻,交出巫神使,这事,我既往不咎。” 柱子在一旁听的变了脸,情绪激动:“里正爷爷,您就这么轻饶了他?” 巫神使被窃走,他看管不力都被打断了一条腿,这傻子竟然只要把巫神使交出来就能平安无事! 如此不公,他怎么能答应??? 顾长清堵在门口,一双黑眸僵直,没什么焦距,看着不太聪明的样子,嘴里咿咿呀呀的。 李德寿捏着拐杖的手忍不住紧了紧,一张脸跟石头刻出来一般,古板的很:“张大傻,我是青云村里正,你要是执意挟持巫神使,那青云村村民的众怒,老朽再也平息不了,出什么事,后果自负。” 他话才落音,身后那群村民已经举起了手边的刀叉,群情激昂:“交出巫神使!交出巫神使!!” 顾长 清扫了一圈这群人,随后一言不发转身进屋。 他进门时,正好看见沐嫣然盘腿坐在火堆旁边,手肘撑着膝盖,不躲不闪看他。 顾长清这才发现,这女人体型胖,一身赘肉,但这么坐着,那身肉堆在衣服下面,不太显眼,倒是让人不由得看向了那张脸。 之前不觉得,如今倒是觉得,这张脸还挺精致,要是没了这身肥肉,模样不会差到哪里去,也配得上清秀两字。 沐嫣然倒是没注意到他的失神,叹了口气,摊开手,白嫩的掌心上,金蚕正躺在上面,一动不动,身子僵硬。 “拿去吧。” 顾长清沉默片刻,还是伸手接了过来,却没立刻出去,而是站在原地,似乎有话想要跟她说。 沐嫣然挥了挥手,大度开口:“不用解释,这巫神使虽然是跟着我出来的,并不是我有意要抢,但青云村的人来要,还给他们就是!” 顾长清深深看了她一眼,见她不像是在说反话,抿了抿唇,往外边走。 他出了门,沐嫣然才抖了抖袖子,凉飕飕的开口:“出来吧。” 下一瞬,从袖子里掉出来一条金色的圆圆滚滚的蠕动物。 戳了戳金蚕 的头,沐嫣然长长的叹了口气,俯身靠近它:“你运气不错,刚好这时候结蛹,勉强能以假乱真,骗过外面那群人。” 这金蚕在青云村养了多年,蜕下来的蚕蛹跟它冬眠时的模样一模一样。 在青云村,按照惯例,这金蚕喝了顾长清的血就要进入冬眠期,在那些村民心里,她就是趁着巫神使冬眠才将其偷走。 是以,沐嫣然丝毫不担心会被发现端倪。 到手的金蚕还给他们?呵!她可不信还回去他们就能放过她和顾长清,更何况金蚕已经认她为主。 还回去?进了她沐嫣然口袋的东西,从来没有掏回去的先例! 更何况,这金蚕也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沐嫣然看着金蚕喉咙里一阵阵的发出呼噜声,在桌上爬来爬去,一副要跟她讲道理的架势。 这货可还记着她要帮它找老婆的事呢,怎么可能舍得回去? 重新坐回原位,沐嫣然抬头看了门的方向一眼,神色凛冽,眼神嘲讽。 “省点力气,要想不被抓回去,小东西,待会儿,你可得出大力气!” 她声音又轻又缓,近似于呢喃低语,金蚕却听出了几分肃杀的萧瑟感,身子 微弓,戒备的看了一眼门的位置,随后重新爬进了沐嫣然的袖子。 门外。 李德寿小心的在手上摊开一块丝绸布,双手捧着接过了顾长清递过来的巫神使。 等看到巫神使安然无恙,他甚至眼眶泛泪,无意识的呢喃:“可算找着您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他身后那些村民一个个也痛苦流涕,甚至围绕着李德寿跪了一圈,一个个都在地上磕头。 “巫神使莫要怪罪!此次作孽都是这张大傻一人所为……” “您要是降罪,莫要牵连无辜,咱们村子对您毫无冒犯之心……” 沐嫣然将窗户扒开一条缝,看着外面那方盛景,一时间叹为观止。 将近二十余人围着李德寿,一个个双手合十,虔诚的仰头,嘴里念念有词,眼里的惧怕敬畏异常明显。 这青云村还真是把这条金蝉当爹一样供着,瞧这架势,哪怕真是亲爹没了,也没这么大阵仗。 沐嫣然轻啧了一声,还真是好奇起来,这村子究竟被巫神降下过什么大难?才让他们对虚无缥缈的力量崇拜到如此地步? 一条品质低下的金蚕被冠上巫神使三个字,地位几乎与神堪平。 第19章 巫神传话 李德寿将金蚕包好放进怀里,阴鸷的视线微不可察往旁边一扫,站在他左侧的李诚心灵神会站了出来,跟自己身后几个身强体壮的男人使了个眼色,几人朝茅草房逼近。 顾长清脸色难看,站在门前寸步不让,直直看向人群后的李德寿。 李诚冷笑一声,态度嚣张:“张大傻!里正大度,但这事绝对不能就这么了了!” 一旁的柱子一听这话,顿时精神起来,站在李诚旁边狐假虎威:“就是!张大傻,真以为这事就这么算了?你真是人长得丑,想的倒是挺美!” 他们几人出尔反尔,顾长清黑着脸,但还是按耐着脾气,做着手势,问他们准备怎么解决。 李德寿站在人堆后,一言不发,半闭着眼,跟原地睡着了一般。 显然是不打算管事了。 李诚冷哼一声,仗着自己人多势众,话说的相当不客气:“张大傻,你也不用去看里正,方才里正说放过你,行!我们青云村的村民给你这个面子!” 柱子没想到还能出这个变故,急了:“爹!” 怎么里正向着他,连爹都向着他? 这傻子何德何能? 只是还没等他说出后话,李诚一个眼神瞪过来,硬生生把 他瞪得熄了火。 他这个爹可是狠人,他可没忘记,自己这条腿是被谁打断的…… 看柱子消停了,李诚才看向顾长清,嘴角甚至带着若有似无的冷笑,看着还算客气。 顾长清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咬人的狗不叫,比起在旁边看着嚣张的柱子,李诚可要更恶毒阴损。 他可是李德寿的一把好刀,伤天害理的事通常都是他做。 “你,我们不动,但里边那个女人,你必须得交出来!” 李诚变了脸,整个人脸色都泛着怒意:“别以为你不说我们就不知道,柱子可是亲眼看见了,巫神使就是那女人偷出来的!” 顾长清站在门口,终于忍不下去,若是这群人将这事扣在他身上,顶多就是一顿打,断手断腿的区别,可他们现在将矛头对准的是沐嫣然…… 她一个女子,要是落到他们这些人手里,才算是真的没有活路了。 看顾长清一动不动,李诚终于没了耐心,紧紧捏住了手里的柴刀:“顾长清,我们对你网开一面,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你要是执意包庇那个肥女人,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旁边柱子也回过味来,看向顾长清的眼神满是兴奋! 他不是在乎那 个肥婆?看他怎么办!他要是让开,等抓到那个肥婆,他就在那肥婆身上泄愤!顾长清要是不让开,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把他一块收拾了! 也不算不给里正面子! 他柱子断了一条腿,顾长清就得断两条!方才能泄他心头之恨! 无论顾长清选择哪种,他都乐见其成! 顾长清一言不发,但他堵在门口的姿势寸步不让,选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李诚气笑了,捏着柴刀的手摆出了架势:“张大傻,行,还算个男人,有点骨气,既然如此,那今天也必须见血了!” 他本就想着找机会收拾这傻子一次,他就柱子一个儿子,这次因为这傻子和里面的肥婆,他迫不得已断了柱子一条腿,就为了给里正一个交代。 这仇,他一定要报了! 这回可是这傻子自找的,过去这么些年了,要不是里正一直拦着,这傻子活不到今天。 顾长清看李诚拉开了架势,周围一群人也看热闹的看着他们,心里凝重了几分。 看来,今天不能善了了…… 他心里已经做好准备,今天不伤严重点,恐怕这事过不去。 “等等。” 场面正紧张时,身后忽然有人叫停。 茅草 屋的门从里面打开,沐嫣然走了出来。 顾长清本来还算冷静的脸色这会儿才算是分崩离析,裂的干干净净。 她出来干什么?他受点伤没事,这村子里的人不敢真要了他的命,可沐嫣然不一样,他们不敢要了他的性命,却能随意处置她! 沐嫣然对上他的视线还有些心虚,也明白顾长清是要她回去。 可沐嫣然怎么可能听话?移开视线只当做看不见,沐嫣然盯着李德寿:“巫神使是我拿的,你们有什么事只管冲我来,跟旁人无关!” 李德寿盯着这女人,心口怒意上涌,这女人凭空出现在青云村,一来就惹出了这么多的乱子。 简直是祸害! 视线扫过顾长清,李德寿杀意更重,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祸害的身边也是祸害! 有顾长清这一个被巫神诅咒的扫把星已经够他们村子喝一壶的了,这么多年来,他们兢兢业业的供奉巫神使,这才免了灭顶之灾。 可如今又出来个女人,两人待在一块,这是生怕他们村子过得好? “好!好得很!”李德寿捏着手里的拐杖,狠命的捶了捶地面:“既然你承认了,也省得到时候说我们冤枉了你!” “阿 城,把她给我绑了,沉塘!” 下一秒,面前多出来一个人,沐嫣然看着挡在她面前的顾长清,心情有些复杂。 这人看着不好相处,可没想到也是个善心人,好打抱不平的主。 哪怕再不喜欢她这副皮囊,可看她身陷囹圄,仍旧站了出来帮她。 不过心意她领了,但她已经想好了自救的法子。 沐嫣然从顾长清身后出来,看向李德寿,丝毫不慌,镇定自若:“我将巫神使带走,当天晚上便做了一个怪梦。” “里正难道不好奇我做了什么梦?” 她这副坦然态度,倒还真是让李德寿心中惴惴,但还是强装镇定,状似随意沉声开口:“什么梦?” 沐嫣然一脸虔诚,话说得更是真诚:“夜里,我梦见了伟大的巫神,他跟我说了一些话,其中有关青云村的命运。” 她话才一落音,就听到周围安静下来,看向她的眼神又惧又怕。 沐嫣然心里暗自吐出两字:成了! 她算是将这群人给蒙骗住了! 呵!小样!不过就是一群愚昧的原住民,武力值她比不上他们,脑子还比不上吗? 果不其然,李德寿控制不住情绪,下意识向前一步:“巫神说了什么?” 第20章 巫神显灵 “你附耳过来,我只说给你一个人听。” 看沐嫣然一副神神秘秘的忌惮模样,李德寿虽然心里存疑,但还是朝她走了过去。 一旁的柱子心里发慌,越发恼怒,死死的瞪着沐嫣然,这肥婆不知道什么来路,每次都能化险为夷,邪门的很! “里正爷爷,您千万别中了她的诡计,她肯定是撒谎!” 李诚这回也难得站在柱子这边,警惕的看着沐嫣然:“对,里正,这女人肯定是在胡说八道,直接绑了就行!省得她耍花招。” 他俩带头,后面的人也跟着叫嚣,李德寿停了下来。 袖子里,金蚕动了动,沐嫣然强行按头,让它安分下来,看着柱子和李诚的眼神多了些暗色。 这两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坏事啊…… 眼看着李德寿就要上钩,要是在这时候功亏一篑,她可不想来个沉塘一日游体验套餐。 特意拔高了嗓门,沐嫣然嘴角满是嘲讽:“怎么?你们这么多男人,还被我一个女人耍花样?从前怎么不知道青云村的男人这么没种?” 这话一出,算是彻底惹恼了那些村民。 顾长清在后面看的心惊胆战,如今他们身处劣势,她不避其锋 芒,怎么反而这么嚣张? 眉头死死攒在一起,他眼神阴寒,放在身侧的手一点点捏紧,要是待会儿局势控制不住,他只能提前暴露自己,到时候再筹划后面计划。 “呵!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头!我倒是要看看,你在耍什么花招!”李德寿被沐嫣然这么一激,果然上当,重新朝沐嫣然过来。 沐嫣然俯身,贴在他耳边,压低了嗓子:“里正,巫神使昨夜托梦,跟我说……”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余光瞥见那些村民紧紧盯着她的嘴,极力的想要通过她的嘴型窥探她和李德寿说的什么。 趁没人注意,沐嫣然微不可察的抖了抖手,借着宽大袖子的遮掩,金蚕爬到了李德寿手上,嗷呜就是一口,吐出的蚕丝顺着伤口进了李德寿的身子。 李德寿似有所感,可还没来得及查看,蛊毒很快发作,他一双老眼失了焦距,愣愣的站在原地。 只可惜,他背对着青云村的那些村民,并没有人发现异常。 沐嫣然心下满意,直起身子拉开距离。 李诚看沐嫣然和李德寿谈完,心里因为焦灼惊疑耐心顿失,暴躁的骂出声:“你这个死丫头究竟在装神弄鬼什么? 柱子,你赶紧带几个人把她绑起来,抓去沉塘!省得在这里妖言惑众!” 柱子一声招呼,就要带着身后几个人去抓人。 顾长清身子肌肉绷紧,蓄势待发。 而就在这时,沐嫣然忽然跪了下去,身子伏地,振声高呼:“巫神大人万岁!誓死效忠巫神!” 这一嗓子吼出来,柱子一下被镇住,下意识顿在原地不敢前进半步。 而与此同时,背对着他们的李德寿面无表情,用着跟刚刚沐嫣然一模一样的口吻喊了出来:“巫神大人万岁,誓死效忠巫神!” 以李诚为代表的村民不明所以,但被这两嗓子一吓,一个个的也不敢再造次,哗啦啦一下跪了一地,跟着喊了起来。 沐嫣然冷哼一声,嘴翕乎着,念念有词,而下一秒,眼神呆滞的李德寿像是提线木偶一般跟着开口。 “巫神托梦,交代了,张大傻和这个肥女人受他庇护,我等不得为难他们。” 李诚和柱子对视一眼,两人都不明白这被巫神诅咒的张大傻怎么突然就摇身一变,成了巫神庇护之人了? 就凭这丫头的一面之词? 里正可不是这等容易被糊弄的性子。 柱子就要开口,被 李诚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憋屈的重新跪好。 沐嫣然看火候差不多了,高呼三声巫神大人福寿昌明,引得那些村民心慌意乱,无暇思考这里面的不对,跟着她喊口号。 李诚阴沉的吊梢眼盯着沐嫣然看了许久,又扫了一眼背对着他的李德寿,终究还是熄了心思,跟着喊了起来。 里正是有大智慧的,哪里会被一个丫头片子蒙骗,只怕这肥女人说巫神托梦的事是真的,毕竟他们村子,要说谁对巫神最了解,除了里正,不会再有旁人。 沐嫣然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悄悄抬了抬眼皮子,看了一眼李德寿,他脸上如死人一般的呆滞此时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看着跟平常一般无二,只是少了几分戾气,看着倒是多了几分他这个年纪的慈祥。 垂了眼睑,沐嫣然彻底松了一口气,看来是蛊毒跟李德寿已经结合的相当不错了。 右手在袖子里摸了摸金蚕,它毫无动静,想来又是陷入了休眠期。 先前金蚕咬了她的手指完成了认主仪式,但这认主并不怎么正式,更像是小孩子玩过家家。 好在没出什么差错,还是把李德寿给控制住了。 李德寿很快回过 神来,脑子里忽然忘了自己来这趟的目的,但心里一直有个念头,告诉他让他下山去,别在这里逗留。 这股子念头来的又快又莫名其妙,逼的他有些焦躁。 转身,看着跪了一地的村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拐杖在地上敲的啪啪作响。 “都在这里跪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回去,农活不做了?饭不吃了?” 被他这么一骂,众人哪里敢逗留?当下一个个都下了山。 沐嫣然拍了拍身上沾上的泥土,扬了扬下巴,语气扬扬得意。 “跟我斗!” 真以为她这一身本事白学的? 一转身,正好对上顾长清的视线,他一双眸子极黑,比他身上的肤色还要更黑上一层,极深邃,看不见底。 沐嫣然心里控制不住咯噔一下,一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还没等她在心里面想个理由出来,就看到顾长清忽然转身,一言不发进了屋子。 他这个反应倒是把沐嫣然弄的一愣,整个人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 亏她还在自作多情,想着要不要解释解释,现在想来,她乐意解释,人家还不乐意听呢! 毕竟,他现在指不定怎么想着甩掉她这个拖油瓶! 第21章 饿…… “啧,怎么胖成这样?” “傻子配肥婆,还真是天造地设,谁也不嫌弃谁……” “李阿婆,人傻子都能讨媳妇,你那个单身汉儿子连傻子都不如啦……” 青云村村口有一棵乘凉用的大树,树下悉悉索索的议论声不时顺着风声传到沐嫣然耳朵里,听的不太仔细,但该明白的也都明白了。 躺在长木凳上晒太阳的沐嫣然掏了掏耳朵,心里很是无语。 山上什么都没有,加上她用蛊虫控制住了李德寿后,青云村的村民不敢再像之前那样对她和顾长清喊打喊杀。 他们两个于是又重新回到了之前顾长清的小屋。 顾长清的屋子并不算在青云村内,他或许也是为了避免麻烦,将屋子建在了靠近后山的村口位置。 沐嫣然被顾长清捡回来,也算是在这屋里住过一段日子,平常也没见几个人影,可这次回来,屋前就多了不少“乘凉”的长舌妇,坐在那棵大榕树下唧唧歪歪。 翻了个白眼,沐嫣然看向被她放在心口的金蚕,一时间觉得甚是孤独。 “不就是让你吐点丝吗?至于睡到现在?”她躺在木板上,嘀嘀咕咕的抱怨,手还戳了戳金蚕 蜷缩在一块的身子:“身体这么虚,可不利于日后的婚姻幸福。” 见提到婚姻大事它都毫无动静,沐嫣然终于死心,看来这金蚕不是装的,是真进入冬眠期了。 肚子又开始咕咕叫,沐嫣然躺在长凳上,尽量减少自己的热量消耗,等着顾长清回来。 顾长清这屋里一向没什么存粮,他箭术好,青云村别的猎户一年进山几回,往往会空几回手,可顾长清却次次都能打到猎物。 只是再好的猎手,被柱子那些领头的人剥削一层,顾长清拿回来的口粮也就够两天吃的。 他一个人倒是可以紧巴着过,可现在再加上一个食量不俗的她,日子就算是过不下去了。 晒了半小时太阳也没能让金蚕有醒来的迹象,沐嫣然彻底放弃了,将它重新踹回兜里,又从怀里摸出来剩下半块发干变硬,堪比石头的馍馍,一时忍不住为自己的落魄迎风落泪。 顾长清已经去了三日,他去了后山多久,沐嫣然就饿了多久。 恨恨的咬了一口馍馍,她牙差点崩掉,馍馍上却连一个缺口都看不见,沐嫣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是人吃的东西吗?得亏她身上肉多,否 则,一般人还真扛不了这么久。 正自我感伤时,忽然感觉自己鼻孔底下突然冒出来一只手,随后一道尖利的童嗓在她耳边炸开。 “还有气!柱子哥,她还喘气还热乎着呢!” 沐嫣然:…… 她只是在小憩片刻,这哪家的熊孩子?? 睁开眼偏头看过去,就看到旁边蹲着一个黑夋夋的约七八岁的孩子,鼻涕泡挂在那里,看起来脏兮兮的。 “啧!肥婆,你家那傻子怎么还没回来?不会是不要你了吧?”柱子说完,一脚踢在了那孩子身上,语气凶狠:“滚开,别挡老子的路!” 那孩子之前蹲着,看不出来什么,被柱子这么一踢,整个人往前面滚了一圈,隐隐能看出来瘦的不像话,皮包骨头一样。 柱子看着饿的躺在凳子上起不来的沐嫣然,语气讥讽:“长的这么丑,连傻子都嫌弃,我要是你,哪里还有脸活在这世上?” 沐嫣然没忍住,差点翻了个白眼:“丑就不能活在这个世上了?那你一个男人,矮成这样,也没看你去死啊?” 柱子他爹是李诚,李诚和里正李德寿关系亲近,为人又精明,在青云村着实算日子过的还不错 的一类。 相比于村子里的其他人,柱子更加白净,长相嘛也还不错,只可惜身上小混混的气质硬生生让他颜值降低了好几个层次。 唯一缺憾的,就是这柱子是个断腿汉,柯基男,身高跟沐嫣然差不了多少。 “肥婆!你他妈想死是不是?老子这就成全你,送你去见阎王爷!”柱子被踩到痛脚,当下急了,一脚就要上去踹人。 砰的一声。 沐嫣然和她身下躺着的长凳纹丝不动。 三秒过后,柱子直接就是一声惨叫:“嗷呜!” 沐嫣然听到这动静,偏头,就看见柱子抱着他的脚在原地跟个蚂蚱一样跳来跳去,样子颇为滑稽。 这下,沐嫣然也乐了,笑的有气无力:“哟,柱儿爷,用点力啊!我没吃饭,难道您也没吃上饭不成?” 柱子听她这么冷嘲热讽,一时只觉得难堪至极,脸上神色青了又红,红了又青。 沐嫣然冷眼看着他这幅小丑模样,心中暗自庆幸,还好有这身肥肉。 丑点就丑点,这身肥肉现在就是她的盔甲,不知道拯救她多少次于水火之中。 柱子好不容易才缓过来,咬牙切齿,碍于里正的面子不敢对她做 什么。 沐嫣然对他的心思也是心知肚明,因此有恃无恐,只管挑衅的看着他。 柱子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在她手上捏着的那半个馍馍上撇了一眼,忽的笑的狰狞起来,一巴掌把那半个馍馍拍到了地上。 不光如此他还上脚,狠狠的将地上的馍馍踩了踩,一抬脚,馍馍形状都没变,只是沾了点土。 柱子显然没有料到这副局面,脑子里又传出了刚刚这胖女人讽刺他没吃饭的话,当下脸色越发不淡定了!这回用了全力。 在他折腾了半个时辰后,他终于累了,馍馍也终于……裂开一道微不可察的缺口。 沐嫣然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淡定不能,恶狠狠的瞪着柱子,虽然这馍馍又硬又难吃,硬度几乎堪比冷兵器,但这是粮食啊! 他怎么挑衅她都可以忍,但浪费粮食,士可忍,孰不可忍! 沐嫣然的怒意显而易见,柱子更加得意,为自己终于挑起了这胖女人的怒气感到洋洋得意。 当下也不去折腾那被踩进地里的馍馍,反而还从怀里掏出一个油包,当着沐嫣然的面缓缓打开。 很快一股肉酱的香味飘了出来,沐嫣然当即饿的眼睛都红了。 第22章 叫爷爷 油纸包层层叠叠打开,很快,一个肉香四溢的馅饼在沐嫣然眼里出现。 下一瞬间,沐嫣然发誓,她清晰的听到了自己喉咙口位置,咕咚一声。 她吞口水了…… 仰天长叹,沐嫣然为自己感到心酸,她竟然有一天,会因为看到一个肉馅饼子有落泪的冲动……这是何等的落魄,这时何等的萧瑟…… 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现在眼里对这个饼子的渴望有多重,因为对面的柱子眼里的恶意嚣张的弥漫开,比刚刚厚重了不止一两分。 人被饿到了一定份上,也就没什么人样了,沐嫣然听到自己加速的心跳声,兴奋的呼吸喘气声。 柱子故意放慢动作,恶狠狠的在饼上咬了一大口,似乎觉得很有趣,哈哈大笑起来:“黑娃,你看这个胖女人,像不像一条狗?” 他在这的长期逗留很快吸引了一批狗腿子过来凑热闹。 沐嫣然有些紧张,视线在朝这边过来的几人身上扫了一眼,领头的两个她有印象,一个绰号麻子,很好认,驼背,人如其名,半脸的麻子,相当的有碍观瞻。 另一个总是一身长袍,举手投足动作故意放慢的, 叫做李有才,外号秀才,他似乎是想要装装斯文,可那长袍不合身,他身上也没什么读书人的气质,看着很是惹人发笑。 这些人年纪都不大,也就十几岁,搁在现代都是未成年。 沐嫣然警惕的盯着他们,心里发慌,有时候孩子可比大人更可怕。 柱子揶揄的俯视着她,手里的饼在沐嫣然面前一晃而过,声音满是诱惑:“想吃吗?” 沐嫣然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免得让自己着了柱子的套。 她从来不相信天上有什么白掉的馅饼。 注意力放到别的地方,沐嫣然注意到,以李有才为首的几个都吞了口水,哪怕控制,眼睛却还是不受控制的黏在柱子手里那块饼上。 在这青云村,能吃上肉不稀奇,毕竟村子靠着后山,哪怕再没本事的,只要勤上山,一年到头,瞎猫碰上死耗子,也能捞着一回肉吃,可要想吃上白面,那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一般也就逢年过节才舍得吃上一回。 而此时柱子手上拿着的肉馅饼,就是白面做的。 “肥婆,你要是想吃,跪下来叫我三声爷爷,我可以考虑给你尝尝味。”已经有人识趣地搬了一 把椅子,柱子坐在上面,手里的馅饼被他上下抛着。 沐嫣然白了他一眼,干脆眼不见心不烦,闭着眼躺尸。 跪下叫三声爷爷换一口饼,她这身子没见过世面,不代表她也没见过世面。 柱子看她不理他,也不急着生气,将饼离她更近了点,凉飕飕的开口:“机会可只有一次,现在硬撑着要面子,待会儿就算你跪下磕头叫我十声爷爷,可也尝不着这肉饼一口了。” 一旁的麻子也跟着起哄:“就是就是!叫我们柱子哥一声爷爷还是你占了便宜!别给脸不要脸……” 他高声叫骂着,一边说,沐嫣然一边能听见他吸口水咽口水的声音。 顿时一阵恶寒涌上心头,方才汹涌的食欲瞬间烟消云散。 饼子还是很香,但她已经不想吃了…… 还得多亏了这麻子,否则靠她自己对抗欲望,还真有些难熬。 沐嫣然不睁眼,因为过度饥饿,让她的嗓子听起来虚无飘渺,带着股即将驾鹤西去的仙气。 “呵!想当年,年少轻狂时,姑奶奶我也是拿燕窝水漱口,人参汤泡脚的人物,一个饼?也就你们当什么高不可攀的琼浆玉液。” 她拖长了调子,眼神焦距涣散,仿佛又看到自己的光辉过往,她才不过十八岁,就已经开始过上了八十岁退休老太追忆往昔的生活……这世道,真是可悲可叹啊! 她有理由怀疑,老天爷让她重生,并不是因为她行善积德,十有八九可能是因为她年轻时太过目中无人,奢侈无度,所以老天爷才看不过去,把她丢到这山旮旯里变相参加古代版变形计,体验体验人间疾苦。 “噗……柱子哥你听到没有,这女人是不是饿疯了,开始说胡话了?” 麻子声音又沙又难听,嗓门还大,破锣一样,笑起来震得沐嫣然耳膜都疼。 李有才也不甘落后,用着文绉绉的词贬她。 “海燕窝水漱口,人参汤泡脚?我看她呀还真是吹牛不打草稿!可笑可笑……” 沐嫣然睁开眼,掏了掏耳朵,心里对李有才刮目相看,还压上韵了,有点东西的嘛! 柱子看她终于睁开眼,脚上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这饼,还是拖了这个肥婆娘的福气,要不是她害的他被自己亲爹打断了腿,他娘也不会心疼他,给他吃逢年过节才吃得上的白面烙成的肉饼 。 今日,他非要这婆娘跟他下跪求饶,钻他裤裆才行!要不是里正发话,不许他们动这肥婆娘和这傻子,他何必费这么大的力气? 还没等他用话再激沐嫣然两句,袖子突然被人扯住,不耐烦地一低头就发现黑娃正讨好的朝他笑。 “柱子哥,她不愿意叫,我可以叫……”他瘦得皮包骨的脸眼睛大的吓人,此时因为那块饼,眼白都绿了,渗人的很。 看柱子不说话,他急了,手拍在自己胸口:“柱子哥,我叫爷爷,可好听了勒!” 他这副摇尾乞怜的模样,极大的愉悦了柱子,看了一眼旁边油盐不进的沐嫣然,柱子咬了咬牙,答应了下来,大摇大摆的坐着,高高在上的盯着他。 “行,今儿你要是叫爷爷叫的我开心了,这饼我就赏你一小块!” 沐嫣然皱了皱眉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那小娃娃扑通一下跪了下去,干脆利落,毫不犹豫。 “爷爷爷爷……柱子爷爷!孙儿黑娃在这里给你磕头了!” 他一边高声喊着,一边还真磕起头来,每一下都磕的真心实意,沐嫣然甚至能听到他额头跟地面接触发出的响声。 第23章 换饼 “磕的好!再来一个!” “没看出来啊!黑娃还真有当孙子的天赋!” 一群人像是看耍猴一样在旁边高声叫好,幸灾乐祸。 一直等到黑娃额头磕得变了青色,柱子才满意,小心翼翼的从自己的饼上撕了五分之一的肉饼下来,随后像是喂狗一般,将饼丢进了黑娃的怀里。 “谢谢柱儿爷爷!” 沐嫣然看着黑娃拿着那一口还不够的肉饼冲着柱子感恩戴德,心口忽然像被压上一块大石,让她喘不过来气。 直到现在,她才对这个世界彻底的有了边界感。 这里不再是之前吃喝不愁的世界,在这里,人是真的可以为了一口吃的丧心病狂。 而她来到这里,除了脑子里的那些蛊术,其他什么都没带来。 而她空有蛊术,却没有蛊虫,唯一的一条金蚕,现在基本处于半废状态。 也就是说,她如今毫无生存能力。 “喂!” 旁边柱子高声喊了一嗓子,把她注意力引回来,又晃了晃手里的饼:“肥婆娘,只要你叫小爷三声爷爷,再像黑娃那样磕我三个响头,这剩下的饼……”他顿了顿,似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故作大方的开口:“这剩下的饼就都是 你的了。” “柱子哥!” 沐嫣然还没来得及开口,他那些狗腿子一个个就坐不住了,被柱子瞪了一眼才老实。 缩在角落里将那一小块饼依依不舍的吃完,还不忘记把刚刚抓了饼的手指一根一根舔干净的黑娃也听到了这话,脸上神色兴奋起来,迅速的窜到了柱子身边。 “柱子爷爷,我可以磕双倍,不,十倍!柱子爷爷……啊!” “滚你丫的!贱骨头的东西!” 一声惨叫,黑娃被柱子一脚踹在心口,摔在不远处痛苦的哀嚎着。 沐嫣然不喜欢黑娃,她受过优良教育,明白人先得自爱,方才能被别人爱的道理,对于黑娃的行径,她打心底里感觉到不适。 但同时她也明白自己没资格站在道德的高点批判他,他不过是个孩子,这法子已经是让他能在这时代存活下去的最优解,是他这么多年受苦受难摸索出来的。 如今看到痛的在地上滚来滚去的黑娃,沐嫣然才真正的怒了。 挣扎着从长凳上坐了起来,沐嫣然甩了甩手腕,眼神阴狠,挑衅地看着柱子。 想玩是吧? 那她就陪他好好玩!玩! “叫三声爷爷就能吃饼是吗?”她歪了歪头, 径直看向柱子,似乎是真心疑惑这个问题。 柱子被她看的愣了一下,忽然有些狼狈的离开了眼,心跳错开了一拍。 这肥婆娘丑是丑了点,没想到那双眼睛还算能入眼。 她一定是想勾引他!丑成这样想得倒挺美! 柱子干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失态,笑得满是恶意:“是!只要你在地上磕三个响头,这饼啊就是你的!” 沐嫣然不知道他心思,皱了眉头似乎很是苦恼:“我是想吃饼,可是,我又不想磕头怎么办?” 这话一出,顿时激起千波浪,麻子和李有才顿时炸了,嘲讽地盯着她,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跟傻子待在一块,这女人也傻了吧?” “就是就是!尽想一些好事,我还想考取功名,取个婆娘呢!” 人群顿时热闹起来,你一句我一句的嘲笑着沐嫣然,话越说到后面越是不堪入耳。 沐嫣然没有发作,反而笑得越发灿烂,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在光下流光潋滟:“这样吧,我有个法子,可以不用磕头,换你的肉饼。” 柱子很是不屑,这回已经失了全部的耐心,手里的饼子已经凉了,他折腾这么久,早 就没了刚开始逗弄折辱沐嫣然的乐趣。 “哦,你能有什么法子?我听听。”将饼子重新用油纸包起来,柱子这话问的一点都不走心,显然是没把沐嫣然的话当一回事。 沐嫣然也不生气,还是那副笑眯眯慈眉善目的模样,张了张嘴:“那天我跟里正传的话,你想知道吗?” 柱子顿时僵住,猛地抬头看她,眼神狂热:“巫神跟你说了什么?” 那天,沐嫣然跟里正说了几句话,随后里正态度大变,众人都看在眼里。 这么些日子,村民们表面上不说,可心里都在打敲边鼓,抓心挠肺的,想知道巫神到底借这肥婆娘的口跟你真说了什么。 柱子压根掩饰不住自己的急迫,巫神传下的指令,一定是能够高中大官,大富大贵的神令。 只要他知道一星半点,日后他不仅过年能吃到白面馅饼,以后天天都能吃到白面馅饼! 沐嫣然嘴角满意的上扬,朝他伸出了手。 意图再明显不过。 柱子看了一眼自己手里剩下的大半个肉饼,又看了一眼沐嫣然,咬了咬牙,将饼递了过去。 沐嫣然毫不客气地将肉饼接了过来,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心情愉悦。 真 香! 民以食为天,古人诚不欺他! “饼你也收了,现在可以说了吧?”柱子现在脸上花花绿绿的,跟调色盘一样,好看极了。 他本来是要为自己找回场子来,要看着这肥婆娘跪地求饶,可没有想到场子没找回来,还赔进去一个饼。 这不就是他爹常说的赔了夫人又折兵,他柱子活这么久就没有这么憋屈过!连续两次都是栽在这女人身上! 犹豫的盯了她一眼,柱子心里也觉得邪门,犯了嘀咕,这女人不知道什么来头,莫不是专门来克他的? 自从她来到这青云村,他就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每天不是在受伤就是在受伤的路上,真真正正的血光之灾! 沐嫣然美滋滋的咬了一块饼,一时被感动得热泪盈眶,只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饼过。 在嘴里细细的品味了一番,这才不舍得咽下去,扫了一圈他们,拿手背一擦嘴:“你只交了一个人的报酬,那我只说给你听。” 这话一出,以麻子和李有才为首的一群人脸色顿时变了,难看至极。 沐嫣然可不管他们怎么想,麻利地丢出后话:“今晚子时,你过来,我会告诉你巫神给我托的什么梦。” 第24章 她跟孩子计较什么 “行,那就子时,我过来,你要是敢耍我?小爷我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柱子梗着脖子,放了狠话,这才杵着拐杖走人。 他那些狗腿子一个个看不到热闹,哪怕心里好奇,但也不敢太过纠缠沐嫣然。 不多一会儿,原本热闹的地,此时散得干干净净。 沐嫣然又咬了一口肉饼,心里盘算着该怎么教训教训柱子,旁边忽然传来呻吟声,将她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黑娃还躺在地上,那伙人并没有管他。 沐嫣然将人扶起来,又去端了一碗凉水过来给他灌下去,黑娃才算是有了人色。 只做了这么点小事,沐嫣然就累的直喘气,眼前一片一片的发黑,连忙扶着旁边的长凳坐下。 等缓过来,沐嫣然有气无力的看他,皱着眉头多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她早就看出来这娃生活质量像是不怎么好的样子,她是蛊师,又学了中医,看得出来这孩子的骨龄并不比柱子小上多少,起码也有十二岁左右。 可他太瘦了,看着也就别家孩子八九岁一般大。 也幸亏他瘦,不然以沐嫣然现在这泥菩萨过江的状况,还真不一定能拖的动他。 黑娃 没说话,只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低垂着头,莫名看着有些可怜。 沐嫣然又咬了一口肉饼,缓和了一下力气,依依不舍得看了下手里剩下的巴掌大的饼子,咬了咬牙,撕了一半。 “补补。” 她已经做好了防备姿态,怕他暴起,不满足她递给他这一小块饼,还要来抢她手里的。 农夫与蛇的故事之所以能流传千古,就是因为古往今来这些恩将仇报的人从来都不是小数。 但出乎意料的是,黑娃不仅没有如她预料之中的那般抢食,甚至连她递给他的那一块他都没接。 问号挂了沐嫣然一头一脸。 ??? 干嘛?他刚刚明明不是这样的!刚刚要不是她亲眼所见,她都不相信之前那个饿死鬼投胎的小鬼,跟现在站在她眼前这个是一个人…… “怎么?嫌弃我?”她甩了甩手上的小块肉饼,一时很是无语凝噎:“干干净净撕下来的,我没咬!” 顾长清嫌弃她也就算了,这小崽子也嫌弃她???凭什么!她可是看的清清楚楚,刚刚柱子丢给他的那一块,可是他咬过的! 他连柱子的口水都不嫌弃,居然嫌弃她手撕下来的? 黑人问号脸 …… 她是胖!但胖子就没有人权吗?!? 四十五度仰头看天,沐嫣然成功被整的网抑云了。 今日份的悲伤,是肉饼和熊孩子给的。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就在沐嫣然以为这小屁孩不会开口时,黑娃的声音传到她耳朵里,带着极为明显的愤懑,以及口水音…… 沐嫣然:…… 呵呵,话说的硬气,有种别吞口水啊? 他的身体可比他的嘴诚实多了。 不吃就不吃!惯的他! 沐嫣然麻利的将捏着肉饼的右手收了回来。 不收更好,还省得她肉疼了呢! “看不起你的人多了去了,又不止我一个。”沐嫣然一边嚼着饼一边说话,听着有些含糊不清。 这小屁孩简直莫名其妙,她承认她是看不起他,他应该问就这整个村子能看的起他的,有几个?能有五个手指头数吗? “至少我比那些人好多了吧?没踹你,还给你分饼!”沐嫣然气鼓鼓的将饼艰难咽下去,又去拿水往下顺。 真是奇了怪了,他不去怨恨踢他的柱子,反而还冲她发脾气? 沐嫣然摇了摇头,长长的叹了口气,委屈的红了眼圈,这年头,好人多难啊! 黑娃冷笑,声音带着强烈的怨怼:“他们看不起我,是因为他们天生地位就高于我,你凭什么看不起我?” 他虽然身量还是孩子模样,但嗓子已经到了变声期,嘶哑难听,配着他强烈的负面情绪,显得尤为刺耳。 沐嫣然没想到自己还没生气,他反而先怨上了…… 她今天才算明白,什么叫做倒打一耙。 站直,叉腰,沐嫣然冲他呲牙:“我凭什么不能看不起你?我也是个人,我差在哪了?” 黑娃也不甘示弱,凶狠的拔高了调子:“你就是不能看不起我!你这个肥婆娘,谁都能看不起我,只有你不能看不起我!肥婆娘肥婆娘肥婆娘!” 沐嫣然额头青筋彻底起来了,只感觉一股子火气冲上了脑门! 啊!这死孩子!怎么这么讨人厌啊!!还搞人身攻击呢怎么?? “我胖怎么了?我凭本事胖的你凭什么歧视我?我胖我吃你家大米了??我胖我自食其力,我凭本事赚的口粮,我下跪了??” 盛怒之下,沐嫣然只觉得天灵盖一通,巧舌如簧,她感觉自己这张嘴现在就跟那机关炮,哒哒哒的就往外喷射,战斗力爆表! 这熊孩子,她今 天不把他骂的去半条命,她就不叫沐嫣然! 气沉丹田,沐嫣然怒目圆瞪,摆出了一副泼妇骂街的姿势,准备跟他大战三百回合:“就是看不起你怎么了!我……” 拔高的腔调戛然而止,沐嫣然忽然哑炮了,颇有些不知所措:“不……不是,你哭什么啊?我又没……”欺负他…… 明明是他先挑事的,怎么现在弄的好像她以大欺小一样? 黑娃倔强的偏过头,脸上有些难堪,他肤色本来就黑,因此眼泪珠子异常明显,用手背胡乱的擦着泪。 沐嫣然懵了,刚刚他不是还跟她气势十足的吵架吗?怎么这么一会儿工夫就变脸了? “喂……吵不赢也不能耍赖不是。”沐嫣然讪讪的戳了戳他的背,心里莫名涌上一股自己欺负小孩子的愧疚。 眼看人小孩一声不吭的背对着她掉眼泪,哭的肩膀都一耸一耸的,很伤心的模样,当下顿时一阵抓狂。 心里后悔涌了上来,沐嫣然不知所措,他就是一个孩子,她跟他较劲干嘛?吃饱了撑的?吵盈了又怎麽样? 巴巴的将剩下小半块肉饼递过去,沐嫣然讨好的哄人:“别哭了好不好?这饼给你,干干净净的呢!” 第25章 赴约 “我们都是一类人,你凭什么看不起我?”黑娃这回没拒绝她,泄愤一般一把将饼给抢了过去,胡乱的塞进嘴里,声音还带着一股子狠劲。 沐嫣然这回也算是听明白了,合着这熊孩子心里还有一杆秤,自己把人分成了三六九等,柱子凭借着在村里一呼百应的孩子王气势被他分在食物链顶端,所以他觉得讨好他是应该的,是荣幸。 其他人,被他分到中间,而他自己则是食物链最低端。 沐嫣然脑袋下来一排的黑线,不明白还好,明白他的意思后,心里头更是不平。 这孩子紫腚脑子有点问题,他把他自己分在最底层她没意见,但他凭什么自作主张把她也分到跟他同一阶级?!? 就因为她胖? 他这么做,有问过她的意见吗?有考虑过她的人权吗? 但刚刚他这么一哭,沐嫣然哪怕心里不平,这会儿也不敢轻举妄动。 得,都是大爷,她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沐嫣然这回闭紧了嘴,只把自己当成一个聋子哑巴。 她就盼着这孩子赶紧走人! “我就知道你看不起我,现在连话都不想跟我说了是不是!” 黑娃声音更冷,身子更加紧绷,脸色比 刚刚更难看,眼睛都气红了。 沐嫣然:“……” 说话也错,不说话也错!这熊孩子怎么这么难伺候!! 就在沐嫣然要崩溃时,就看到黑娃站了起来,气哄哄的往外走。 看到此情此景,沐嫣然简直要激动的在心里念阿弥陀佛,终于把这煞神送走了,她宁愿跟柱子对十次线,也不想再跟这熊孩子见一次面…… 正在心里默念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经,就看到这煞神忽然折返了回来。 沐嫣然身子僵硬如老狗,浑身上下只剩两眼珠子能动,心里一排排的开始疯狂刷屏。 他回来什么?他不是走了?他什么意思?他不会是不想走了吧,他想赖着她一辈子不成?果然,求人不如求己,这年头,神佛果然派不上半点用场! 沐嫣然眼珠子黏在黑娃身上,一错不敢错,脸色狰狞凶狠,双目热泪盈眶,心里暗暗发誓。 他要是敢赖上她,她就敢找一块豆腐撞死!! 近了……更近了…… 沐嫣然心下悲凉,俗话说得好,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 她终于忍无可忍:“我告诉你别太过分,你要是敢赖在这里,我就跟你拼……” 黑娃在离她一步 远处,忽然弯腰,伸手将……坑里的半个馍馍给挖了出来。 沐嫣然:…… 沉默,无尽的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就在她尬住的这段时间,黑娃终于将馍馍挖了出来,没有反驳她,只是用不屑的眼神瞥了她一眼,随后扬长而去。 沐嫣然石化,要她笑吗?你看她笑的多灿烂! 虽然黑娃之后从头到尾都没发表任何人身攻击语录,但精神攻击丝毫不曾懈怠。 伤害性不高,侮辱性极大! 沐嫣然同手同脚的回了屋,这短短几分钟的心理阴影,她需要用一生去治愈…… 花了半天时间,她才说服自己忘记刚刚的乌龙,又将怀里的金蚕掏了出来。 戳了戳,它还是没啥动静。 有些蚕,它虽然活着,但它已经死了。 “关键时刻,派不上半点用场!”沐嫣然狠狠的戳了戳金蚕泄愤。 她手里的蛊虫如今只有金蚕一条,蛊师难得,蛊虫更难得,两者都要靠缘分。 今晚想要收拾柱子,恐怕得她自己想办法了。 先前吃下的那一小块肉饼压根不扛饿,甚至勾起了她更汹涌澎湃的食欲。 脑子血糖不足,直接导致了她思维能力下降,脑子空白一 片,别说想办法,就算这时候给她十以内的加减乘除,她都不一定能算出来。 正趴在桌子上唉声叹气,愁的不停掉头发时,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沐嫣然吓一激灵。 试探性的喊了一嗓子:“谁啊!” 四下寂静一片,没人说话。 沐嫣然心里不安,扫了周围一圈,最后看中了角落里婴儿手臂粗的木棍。 不会是柱子发现自己上当受骗了,来找她算账吧? 心下防备,沐嫣然耳朵贴近门听了会儿,还是没动静,心一横将门拉开。 “谁在这里鬼鬼祟祟的?滚出来!” 沐嫣然怒吼一声,只可惜,投了个寂寞,外边不仅没人,连个活物都没有…… 心口还在怦怦乱跳,沐嫣然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撑着棍子,无意识的往门口一扫,顿时发现了异样。 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一只碗,碗口还缺了一个小口,看起来很是寒酸。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碗里装着小半碗灰色的类似糊糊的东西。 沐嫣然木着脸揉了揉眼,又狠狠的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顿时痛感弥漫开来,眼泪都给她痛出来了。 心里首先冒出三个大字:不 是梦! 很快紧跟着出来两个字:食物!! 一瞬间,沐嫣然感动哭了,谁说世间没有真情?谁说世间没有真爱? 看!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这世界就是最美好的人间! 双手将碗捧起来,沐嫣然一脸虔诚闻了闻。 啊!食物的香味! 试探性的喝了一小口,沐嫣然脸上的笑容顿住。 这味道,怎么有些熟悉呢? 天灵盖灵光一闪,沐嫣然福至心灵,总算明白这碗粥的来历。 一时心情有些复杂。 没想到这小子,也没她想象的那么没良心。 “出来吧,别躲了。”沐嫣然忍住肚子的饥饿感,开口喊人。 等了一会儿,并没有人出来。 沐嫣然有些动摇,难不成她猜错了,人走了? 抿了抿唇,沐嫣然又喊了一嗓子:“行了,出来,别藏着了,学什么不好学,人家做好事不留名?” 这么两嗓子下来,左边角落终于出来一个人,一身标志性的乌漆抹黑的肤色,以及身上破破烂烂的乞丐服,特征再明显不过。 果然是黑娃给她送过来的。 沐嫣然再次佩服自己的聪明机智。 黑娃脸色不自在,声音倔犟:“馍馍,我洗干净的,不脏。” 第26章 乱葬岗见 深夜,子时一刻,一道鬼鬼祟祟的人影偷偷从村口出来,径直往不远处的茅草房过去。 等离得近了,那道黑影站在窗下,光打在他的侧脸上,方才显出几分真容。 正是白天才来过的柱子。 一脚将门踹开,柱子带了狠色:“人呢!” 他今日一整天心神不宁的,就等着这时候过来,好知道沐嫣然究竟跟里正爷爷说了什么。 他爹李诚跟里正关系好,一向是被里正当亲儿看待的,这么多年以来,李德寿就没瞒过他们什么。 但凡青云村有什么捞得着的油水,他们父子两必能分一杯羹,可唯独这次,任凭他爹怎么试探,里正始终闭口不言,将话藏的死死的。 柱子狠狠往旁边地上啐了一口,眼里的贪婪掩饰不住。 里正越是躲着藏着,他就越是笃定,巫神一定下了什么了不得的指示,这才让半条腿快踏进棺材的里正,居然也开始防备他们父子二人。 屋子里空无一人,沐嫣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子里里外外转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人。 “死肥婆!居然敢骗老子!”心里惊疑不定,比起砸进去的那半个肉饼,被沐嫣然戏耍更让柱子过 不去心里那一关。 “再不出来,信不信小爷我一把火烧了你这房子!”柱子站在屋里放狠话,要是真被一个女人耍了,传出去,他怎么在青云村呆下去? 他话砸在地上,丝毫没捞到回音,到这地步他才确信自己上当受骗了。 看着桌子上摆着的煤油灯,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柱子抬手就要将灯打碎,把这屋子点燃了泄愤。 “等等,柱子哥!”旁边角落忽然窜出来一个黑影,一把将人拦住,讨好的笑着。 柱子看着扯着他手的黑娃,一双吊梢眼里闪过些诧异,手放在身侧攥成拳,眉眼间闪过些杀气,浑身肌肉绷紧。 “你怎么在这里?你跟踪我?也想来分一杯羹?” 微不可查扫了一眼他跑出来的地儿,那地方他刚刚路过,愣是没有发现人。 黑娃肤色黑,往灯光照不见的地方一缩,别说是人,就算是鬼也不一定能发现他…… 黑娃被他语气吓得瑟缩了身子,躲了躲,白天胸口被他踹的那一脚又开始隐隐作痛,再看柱子时,眼里多了些惊恐。 “柱……柱子哥,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我是专门等你的,沐嫣然让我在这里等你。 ” “沐嫣然?那肥婆?人长得丑,名字倒挺好听。” 柱子花了一点工夫才反应过来,沐嫣然就是那肥婆的名字,忍不住吐槽,语气冲,手上的刀倒是收了起来。 踢了一条板凳坐了下去,柱子没什么耐心:“让你等在这,她人呢?” 黑娃神神秘秘的看了一眼窗外,柱子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外面一片漆黑,草叶晃动,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异常。 眼看柱子没了耐心,黑娃赶在他动手之前一溜烟的将沐嫣然交代的话说了出来。 “嫣然姐说,这里人多嘴杂,让柱子哥你别声张,去乱葬岗找她。” 话说完,就听到柱子猛的拍了桌子,嘴里脏话连篇,砰的一下,站了起来:“她玩小爷呢?把小爷当狗遛?” 黑娃被他这动静吓得脸色都变了,柱子常年油水足,身量高大,站在黑娃面前,把他衬得更像是瘦弱的小鸡仔。 柱子阴沉的站在原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一双眸子直直的看向半空中虚无一点。 好半天,才一言不发的出了门。 黑娃只觉得胆战心惊,油然生出一股劫后余生的味来,擦了擦头上的冷汗,他看向门外。 本以为这次铁定得挨一顿揍,他从答应沐嫣然帮她传话时,就已经做好了被柱子当成泄气沙包的准备,可没想到竟然能逃过一劫…… 他能帮的都帮了,剩下的就看沐嫣然自己的福分了。 正打算回自己的窝,就看到已经走远的柱子忽然折返回来,一声不吭的冲到旁边的野草堆里,揪出来几个黑影。 一拳头砸下去,不多一会儿,哀嚎声接连不断的响了起来。 “柱子哥饶命!哎哟喂,麻子我知道错了!柱子哥你饶了我吧!” “有辱斯文,君子动口不动手,柱子哥,秀才我就是过来散个步,恰好到这里,都是麻子的错……” 一群人正是白天跟着柱子的那群狗腿子。 被柱子狠揍了一顿,一群人挂了彩,站在他面前垂头耷脑的。 黑娃在旁边看的很是痛快,悄悄的叫好:“打!用力打!打死那几个龟孙!” 这几年来,他没少被这几个杂碎欺负,如今报应来了!也算是为他黑娃出了一口怨气! 不同于这边的兵荒马乱,另一边后山山头的乱葬岗安静的渗人,只能听见呼呼的风声。 沐嫣然裹了裹身上的衣服,被冻得瑟瑟发抖 ,视线不时的看着上山的那条小路,声音都哆嗦起来。 她已经在这等了将近三个时辰,可没想到,纯纯等了个寂寞,别说等来柱子,连个鬼影都没等到。 搓搓手,沐嫣然起身原地跳了几下,这才感觉身子暖和了些,自言自语抱怨:“不是吧,不是吧,三个时辰还爬不上来这座山?身子虚成这样?” 下午黑娃来给她送那一碗糊糊,倒是让她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出来个主意。 一个能狠狠教训柱子的主意。 沐嫣然出品,必属精品。 她对自己这个计划信心十足,自认为考虑的很是周到,算是给柱子布下了天罗地网,绝对够他好好喝一壶的。 可等她上了这乱葬岗,被冻了三个时辰后,跳着跳着,脑子里的水下来,智商占领高地了,猛不丁的发现了她这个计划里的最大bug。 一拍脑袋,沐嫣然哀嚎一声:“这柱子不会不来了吧?” 她这计划再周到,柱子要是不上山,那不还是白搭? 她冻上这三个时辰,那不白冻了? 最重要的是,她不能一辈子待在山上不下去吧?要是错过今晚这个机会,等她下山,柱子一定饶不了她! 第27章 吃肉 “死肥婆……你人呢?”柱子气喘吁吁的爬上来,一头一身的汗,心里恨毒了沐嫣然。 这女人一定是故意的!等他从她口里撬出来巫神究竟给了什么指示?他一定要把这女人扒光了绑在村口那棵老榕树上示众! 他这一嗓子吼的,沐嫣然自然听了个清清楚楚,当下精神为之一振,连忙起身,想要弄出点动静,把人吸引过来。 把自己头发打乱,沐嫣然蹲在自己早就刨好四四方方的坑面前,手里捏着一双白天她自己削出来的长筷子。 而此时柱子也已经发现了她这边的动静,朝她这边走了过来。 看他蹲着不动,心里也开始发怵,壮了壮胆,拔高了嗓子。 “少给小爷我装神弄鬼!告诉你小爷才不怕这些玩意!识相的赶紧告诉我,巫神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沐嫣然还是没有动静,蹲在那里,离得近了,隐隐能听到她诡异的笑声。 一阵阴风刮过,激起了柱子一身的鸡皮疙瘩。 将腰间缠着的鞭子拿了出来,柱子定了定神,冷静了下来。 这鞭子是他从祠堂偷出来的,受巫神庇护,不管这女人在搞什么鬼,他也不怕! 狠狠一用力,一鞭 子抽过去,沐嫣然被他抽翻。 而与此同时,月色薄凉,柱子猛然看见了她嘴里咬着的是什么东西,当下吓得跌倒在地,双手双脚并用往后爬。 “饿……好饿……嘻嘻,一起来吃啊。” 沐嫣然缓缓从地上爬起来,一双眸子在月色下闪着绿光,莫名的让柱子觉得熟悉。 想了好半天才想起来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三年前他跟着他爹去后山打猎,那一年收成不好,青云村还饿死过人。 他跟着李诚上山,蹲了两天才终于在一个雪堆里蹲到一匹饿得骨瘦如柴的母狼。 人都吃不饱,更别提这些畜牲。 当时那双饿狼看着他们父子俩的眼神,就跟现在沐嫣然盯着他的那双眼睛一模一样。 沐嫣然大口大口嚼着嘴里的东西,月色下,一口利牙白森森的,看着渗人。 她在吃肉,这肉是哪来的? 柱子不敢深想,可脑子里的一个猜测迅速成型,让他忍不住的犯恶心。 这可是乱葬岗啊!沐嫣然还能吃什么肉? 疯了!这女人饿疯了! 柱子鬼哭狼嚎的滚下了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哪里还敢多留。 沐嫣然追了几步,象征性的追了一段距 离,看把人吓得屁滚尿流,这才停了下来。 “呸呸呸……”将嘴里带着毛的生肉吐了出来,沐嫣然连忙拿出准备好的水漱口。 旁边传出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很快引起了沐嫣然的警觉。 该不会是柱子去而复返?如果真是柱子那可就麻烦了,她可不觉得自己能靠武力正面干过柱子一个男人。 一旦她的小伎俩被拆穿,她肯定毫无胜算。 “嫣然姐……嫣然姐,你在吗?” 听到黑娃的声音,沐嫣然才松了一口气,后背涔涔冷汗流过她后背的伤口,一抽一抽的疼。 “我在这里。”沐嫣然出声,黑娃急急忙忙过来。 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把她看了一遍,确定她没出什么大事,黑娃这才放心:“嫣然姐,我刚刚看着柱子哥下了山,应该是去找他爹了。” 听到这话沐嫣然也不矫情,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从旁边藏着的树根下拿出了两把铁锹。 “来,赶紧,帮我把这坑给填了。” 重头戏还在后面,不急,慢慢来。 她要这柱子以后看见她就闻风丧胆,屁滚尿流! 黑娃力气大,有他帮忙,只花了沐嫣然挖坑一半的功夫就将痕迹处理的 干干净净。 嘴里死老鼠的味道挥之不去,沐嫣然一阵恶心,要不是这柱子做事实在太过分,没个消停,她也不至于这么委屈自己。 就这老鼠,想捉到也不容易,要不是有黑娃在,她还真捉不来。 再填上的坑上撒了一层旧土,确定没有任何破绽,沐嫣然才从另外一条小道下了山,不多一会儿就看到不少人举着火把上了山。 她看到了,黑娃自然也发现了那边的动静,心有余悸,手不自觉的捏着她的袖子,语气忐忑。 “嫣然姐,不会出事吧?柱子哥好糊弄,但诚叔可不是好惹的,若是让他们发现哪里不对……” 到时候非得把她沉塘不可。 后面的话黑娃没说出口,吞了吞口水,看着沐嫣然的眼神跟看着一个死人无异。 不同于黑娃战战兢兢的模样,沐嫣然很是淡定,拍了拍手,转身回了屋。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你先回去,等着明早上看好戏。” 她打了一个哈欠,相当心大的躺在了床上,睡了过去。 自从白天来给她送了糊糊,这个孩子就跟转了心思一样,一口一个嫣然姐的叫她。 沐嫣然先前还提醒了两句,后来看他根 本不听,索性也不纠结了,随他去。 顾长清一点音信都没有,不知道还有几天才能回来,她毫无谋生之法,唯一有的就是这一身肥肉。 能省点就省点,赶紧眯一会儿,白天还有一场大仗要打。 黑娃还担心着,可看她已经睡了下去,呼吸均匀,一副毫不担心胸有成竹的模样,也只能惴惴的往自己家回去。 而此时的山上,李诚举着火把,四下扫了一圈,丝毫没有看到沐嫣然半点踪迹。 瞪了一眼在旁边瑟瑟发抖的柱子:“人呢?” 柱子早就吓得丢了魂,这会儿功夫哪里还能说得出来话? 李诚看着他这副模样就来气,一脚踹了下去,用了七分力气,这一脚总算是把柱子的魂给踹了回来。 “人肯定是下了山!爹,我没有撒谎,那疯女人真的在山上吃肉……我亲眼瞧见的!” 他说的认真,李诚跟身边的村民对视了一眼,彼此心里都开始发毛。 片刻之后,李诚才发话:“找找,看有没有哪家尸体没了。” 这虽然叫做乱葬岗,但周边就只有青云村能上来,尸体都有数,尤其是新丢下来的尸体,更是屈指可数,若真是少了,也查的出来。 第28章 火刑 “诚叔,您带着这么多人过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第二天一大早,李诚和柱子,带着几个村民过来,堵了沐嫣然的门。 柱子死死躲在李诚身后,看着沐嫣然的眼里满是惊恐。 “把她给我绑了!”李诚冷哼一声,发号施令。 沐嫣然也不挣扎,任凭他们拿了绳子把她绑的结结实实,脸色无辜:“诚叔,就算死你也要让我做个明白鬼吧?” 李诚还没开口,旁边的柱子先跳了出来:“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在后山?你自己做了什么心里不清楚吗?” 他一边说一边发抖,强装镇定。 哪里还有原先的半分猖狂模样? 沐嫣然看着他这副样子觉得有趣,微微偏了偏头,换到了一个只有柱子能看到的角度,冲他阴恻恻一笑。 下一瞬,柱子反应极大,摔倒在地,看着沐嫣然的眼神跟看着厉鬼一样。 “妖女!爹,这女人来历不明,还跟顾长清混在一起,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会为我们青云村带来灾祸,烧了她!一定要烧了她!” 李诚被他这个反应吓了一跳,再看向沐嫣然,她手上的绳子绑的紧,已经勒进了肉里,此时眼圈发红,瑟瑟的 看着他们,一张胖脸血色退了下去。 怎么看怎么无辜。 沐嫣然尽职尽责地演着戏:“我不是妖女……昨晚我也没有上后山……你们为什么要污蔑我?” 李诚沉步走到她面前,忽然压低了嗓子:“那天你究竟跟里正说了什么?” 沐嫣然愣了一下,抿紧了唇不说话。 她确信自己并没有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因此对李诚带着这些人过来并不觉得惊惶,甚至在他们绑了她的时候,她都笃定自己不会有事。 可她算好了一切,却没有算到李诚公报私仇的可能。 李诚有一双和柱子如出一辙的吊梢眼,紧紧盯着人时,透着一股子阴毒。 沐嫣然没开口,李诚和柱子可不一样,他精明的很,可不好糊弄。 电光火石之间,沐嫣然选择装傻,哭得很是凄惨:“昨晚我真的没有去过后山……” 话还没说完就被李诚打断,常年劳作让他的身材看上去极有压迫感,声音的过分压低听着有些嘶哑压抑。 “你去没去过后山,我不关心,但你要是再不将巫神的话如实告诉我,那可就没有回头路走了。” 李诚眼里的杀意切切实实的全冒了出来,沐嫣然 这时才认真起来,心里凝重。 他是真的想要她的命。 脑子极速转动,始终没能编出一套像样的说辞,沐嫣然忍不住叫苦连天,袖子里的金蚕仍旧没有半点动静。 巫神托梦本来就是她瞎编的,她怎么如实告诉他? 搬起石头砸了她自己的脚,这句话用在现在,简直太合适不过…… “其实……那个梦是我瞎编的,你信吗?根本就没有什么巫神托梦……”沐嫣然干巴巴地将真相说了出来,一双眸子瞪得老大,试图让它看清她眼里的真诚和坦然。 跟李诚对视了三秒,沐嫣然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她眼里的杀意浓厚起来。 心里当即咯噔一下,意识到情况不好。 李诚的声音被压的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得见,带着满满的恶意:“你既然不想说,那就不用再说了,带着这个秘密去投胎吧!” 沐嫣然:…… 她想说的啊,她真的想说的啊! 这年头说真话也没有人信了吗? 她可太难了。 李诚站直了身子,声音透着冷气:“柱子,把这妖女绑到祭天台上,一把火把这妖孽烧了。” 李诚在村子里地位极高,人群里有人小心翼翼的帮沐嫣然 说话,被他扫了一眼,顿时什么声音都没了。 沐嫣然这下也笑不出来,她虽然死过一回,但好死不如赖活着,她可不敢保证这次被祭天之后,下次还能得到重活一次的机会。 柱子听了这话,脸上气势重新回来,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指挥着几个人过来,要把她抬走。 “上了祭天台,我看你还能做什么怪!” 沐嫣然:…… 她好像这次……真玩脱了。 麻子和秀才两人挽起了袖子,一人抓着沐嫣然的肩膀,另一个人抓着她的两条腿,气沉丹田,狠命一抬。 沐嫣然纹丝不动。 额…… 场面一时安静的有些尴尬,显然没有人会预料到发生这副局面。 麻子和秀才涨红了脸,显然都觉得没面子。 沐嫣然也默了,虽然明白,以这个局面来看,她得夹起尾巴做人,可汹涌的吐槽欲望让她不能再低调了。 仰头,看向拖着她肩膀的秀才,沐嫣然摇摇头,一幅看病入膏肓之人的模样:“身子虚成这样,恐怕于日后床事上不利啊,还没娶媳妇吧?” 秀才脸色涨的通红,李诚那边人群里已经有人笑出了声。 “胡说八道什么呢你!简直 是有辱斯文!斯文倒地!”他还没娶亲,这女人的话,不就是赤裸裸的暗示他不行? 这话传出去,哪家的姑娘还肯嫁他?这不是要让他李有才绝后吗? 恶毒,简直太恶毒了!就该把这女人给祭天! 李诚扫了一圈,顿时人群噤声,一个个的也不敢笑了,柱子一脚一个又踢了两个人出来,四个人一人抬手一人抬脚,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块木板,将沐嫣然放了上去,终于把沐嫣然给抬了起来。 突然间被拔高了好几米,沐嫣然躺在木板上,额头下来一脸的黑线。 这场景,怎么似曾相识。 过年时杀猪好像就是这套流程…… 她是胖了点,但也不至于跟三百多斤的大肥猪一个待遇吧。 半个时辰后,沐嫣然被绑在最中心圆台的木桩上,看着底下人开始不断的往这边抱柴。 心口涌上一股悲凉感,难不成她今天真得交代在这里不成? 上次死好歹是安乐死,无痛去世。 怎么这次直接搞差别待遇?给她上了火刑? 瞥了一眼站在人堆前面的李诚,沐嫣然真诚发声:“真要做的这么绝吗?给我个机会?以前我没得选择,这次我想做个好人。” 第29章 人证 李诚冷眼看她,忽的怪异的扯了扯嘴角,手一挥,丢出来两个字。 “点火!” 沐嫣然长叹了一口气,哎,这是丝毫不打算给她留活路了。 什么仇什么怨啊,非得让她死。 既然毫无转圜可能,沐嫣然也不再浪费时间,朝着前边某个方向大喊了一声。 “里正救我!” 听到这四个字,李诚极不屑的笑了出来,脸上的横肉因此颤动起来,看着很是不善。 “死了这条心吧,里正不会管这些小事……” 这女人无缘无故出现在青云村,之后他们一家就没消停过,柱子是旧伤未好又添新伤。 再放任她作妖,只怕他儿柱子的性命不保! 这女人就是来克他们家的! 李诚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劲风,随后被拐杖硬生生打在膝盖上,痛的他当时就跪了下去。 回头,就看见李德寿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正站在他身后,面色威严,一双眸子无波无澜,空洞阴森的盯着他。 “里正……”李诚傻了眼,万万没想到李德寿竟然还真来了。 沐嫣然被绑在身后的手正摩挲着袖子里的金蚕,一双月牙眼笑的半眯了起来。 金蚕虽然冬眠了,但被金蚕吐进李德寿身体里的蚕丝可还在。 嘴唇微动,沐嫣然念念有词,而在不远处的李德寿,也开始一字一顿的出声。 “放人。” 柱子急了,看着自己亲爹被当众踢倒在地,对李德寿越发不满:“里正爷爷,这女人是来毁了我们村子的!就该烧死她!你知道吗,这女人昨晚上在后山,糟蹋先人尸首……” 沐嫣然当机立断开口,可怜巴巴的给自己辩解:“我昨晚并没有去后山……” 李德寿站在原地,一双眸子死气沉沉盯着地上躺着的李诚,紧紧抿着唇,脸色板着,震慑力将李诚压制的死死的。 李诚一巴掌拍在了柱子头上,示意他闭嘴。 从地上爬起来,李诚毕恭毕敬的冲李德寿请示:“里正,为青云村带来灾厄者,您说该死不该死?” 李德寿还是那幅阴沉模样,沉默不语。 旁边的李有才已经开始叫嚣起来:“里正爷爷,这妖女自从来到我们村子,先是跟张大傻凑作一团,再是偷盗巫神使,又接二连三的让我们哥几个身上挂彩。” 麻子本来在旁边蹲着,看李有才出来出风头,他咬了咬牙,也不甘示 弱,站了出来:“对,自从她来了我们村子,咱们村子就没出一件好事,如今又出了吃僵尸肉这事,咱们村子容不下她!” 他俩这一发言,很快笼络了人心,沐嫣然明显感觉,那些村民看她的眼神惊恐起来。 柱子阴狠一笑,高声喊了一嗓子:“烧死她!烧死她!” 他这么一带头,村民一个个都开始喊了起来,沐嫣然心里冷然,面上还是一幅悲愤模样,却也不急着出头。 “昨晚上嫣然姐根本没去后山!” 人群外,一道嗓子如同炸雷。 沐嫣然心放回了肚子里,她布下的最后一步棋总算来了。 李诚看向站在最外围身穿短打的黑娃,脸色终于难看下来。 “黑娃,你也被这女人蛊惑了?失了神智?” 黑娃被他这么一质问,李诚在村里的多年淫威让他不自觉的白了脸,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沐嫣然也跟着喊了一嗓子,哀哀切切的,哭的一张胖脸湿透:“我昨晚真的没去后山,更没有去吃什么僵尸肉,诚叔,我知道我得罪过您,但你也不能这么欺负我一个妇道人家……” 她这么一哭,已经有村民开始怀疑,毕竟昨晚他们确实没 有抓到沐嫣然的蛛丝马迹。 看众人的口风都朝着沐嫣然那边倒,议论声闹哄哄的,李诚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抬手示意众人安静:“行,既然你说你没去过,那就是说我儿柱子撒谎,只要你给出证据,我李诚一定给你一个公道!” 沐嫣然听到这,顿时来了精神,甚至激动的吐出来一个鼻涕泡:“说话算话?” 一旁笃定她拿不出证据的柱子,在看到她脸上的笑时,不由得慌了手脚,总觉得莫名的不安。 李诚意义不明的瞥了他一眼,柱子身子僵直,恶狠狠的开口:“爹!她诈我们呢!我绝对没有撒谎!昨晚上我亲眼所见,在山上的就是她!” 得了柱子这话,李诚终于满意起来:“我绝不包庇,要是真是柱子在胡编乱造,我亲自将这孽子,驱逐出村!” 听到最后四个字,沐嫣然惊讶的微微张唇。 众人噤声,连柱子也听的头皮发麻。 驱逐出村?未免罚的也太重了点。 但很快,这股子不安又被他压回去,他绝对不会看错,那天在山上的就是她,退一万步就算他看错了,沐嫣然在村里人生地不熟,八成是一个人独处,也找不出人 证来。 这赌局,他不可能输。 沐嫣然这下也满意了,这话可是柱子亲爹说的,她这人善良,原本没打算做的这么绝。 她说过了,她想做个好人。 奈何这对父子就是不给她机会。 笑的一脸从容,沐嫣然慢悠悠的开口:“我有人证。” 话刚落音,柱子就笑了出来:“不要告诉我你的人证就是黑娃。” 李有才也笑的夸张:“黑娃被她蛊惑,算什么人证?这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麻子也跟着凑热闹:“黑娃,昨晚你们两个是在一起?毛都没长齐,就知道找女人了?比秀才争气!” 他这污言碎语引得人堆里的男人不住的发笑,黑娃脸色涨红,被他说得无地自容。 李有才脸上也挂不住,一拳头捶了过去,两人扭打在了一块。 他年纪大,早就到了该成婚的年龄,可至今还是个单身汉,他自命清高,立志要找个美娇娃,偏偏本事没有,一股子穷酸劲。 他看得上的,人家看不上他,看得上他的,他又看不上人家,拖来拖去,就拖到了这把年纪,如今愿意将就了,十里八乡却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的。 这在青云村,早就成了笑话。 第30章 火海救人 “里正,昨晚,我和黑娃两人都在您屋子里,您可得还我清白……” 沐嫣然这话一出,算是惊起了千波浪。 李诚震惊的看向李德寿,柱子更是吓傻了。 要是沐嫣然搬出来别的人证,他还可以说被她蛊惑,坐实她妖女的罪名,可如今,她的人证居然是里正?!? “胡说八道!你这妖女,居然敢攀扯里正爷爷!我这就除了你这祸害!” 柱子不等李德寿开口,抢过旁边的火把就要往柴堆里丢。 沐嫣然没想到会把柱子给逼的狗急跳墙,柴火干燥,火把一丢进来,火焰迅速弥漫开来。 留在里正体内的蚕丝虽然是金蚕的一部分,算是分体,可到底只是蚕丝,只能控制着李德寿做一些简单的机械化动作。 想要让他命令村民救火,沐嫣然现在可做不到。 黑娃急了,要扑上去:“昨晚上我和嫣然姐确实是在里正家,柱子哥,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柱子心虚的看了一眼李诚,而他爹也没看他,正看着旁边的里正。 李德寿站在人堆里,松弛的眼皮子耷拉着,定定的看着被火困在里面的沐嫣然,脸色板着,看不出什么情绪。 李 诚看他没开口,心口提着的气算是彻底吐了出来,一回头就看见柱子视线游弋,不敢跟他对视,当下怒冲发冠,一脚踹了上去,低低骂了出来。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柱子小心的觑了李德寿一眼,又看了看被绑着快要被烧死的沐嫣然,心里又是害怕又是痛快,被李诚踢了也不生气。 “爹,就算这女人昨晚真在里正爷爷那里又怎么样?里正爷爷最疼我,绝不会帮她解释,更不会让我真的被驱逐出村!” 柱子虽然不明白,自己昨晚上明明看到的是沐嫣然,可沐嫣然怎么又会跑到李德寿那里? 他从来没想过沐嫣然会撒谎,毕竟撒谎扯到李德寿头上,她除非是嫌命长了! 但原因如何他现在也不在乎了,他只想把这女人给祭天! “你们放开我!嫣然姐……”黑娃想要冲进去救人,柱子一个眼神,秀才和麻子过去拦人。 只是他们两个,竟然差点拦不住,几个村民上前帮忙,将黑娃给压在地上动弹不了。 柱子过去,看着被踩在泥巴地里咬了一嘴土的黑娃,嘴角扯出一个狞笑。 “黑娃,再往里闯,我就送你进去陪她。” 黑娃红了眼圈,看着柱子的眼神又恨又怕。 他在青云村里无父无母,从小就是讨百家饭,活的连条狗都不如,沐嫣然来这村里的第一天,他就注意到她。 她和他一样,被这个村子排斥,他们是同类。 他挣扎着看向陷入火海里的沐嫣然,心里难过极了,哪怕三年前的寒冬,他倒在雪地里快要饿死时都不曾像现在这么难过。 那火烧在身上,该有多疼啊…… 昨晚上,她说,他们是同伴,他应该冲进去,可他不敢。 他胆小,他卑怯,他贪生怕死,连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他救不了自己,更救不了别人。 眼角余光,忽然瞥到一个黑影披着一块湿布闯了进去。 柱子和大部分的村民注意力都放在黑娃身上,一时没顾得上,等反应过来,那道黑影已经冲进了火堆里。 “咳咳……” 沐嫣然被烟雾熏的睁不开眼,已经认定自己今日大限将至,在劫难逃。 捏了捏袖子里的金蚕,沐嫣然想要将它叫醒,哪怕她肯定没有逃生的可能,至少能保全一个是一个。 这金蚕也倒霉,自从跟了她,就没过过几天好日子。 浓烟越来越呛 ,周遭的温度也越来越高,沐嫣然意识昏昏沉沉。 半昏迷时,忽然感觉自己眼前多了一张顾长清的脸。 但片刻后,她又笑了,顾长清怎么会在这里?他去了山上,现如今还没回来,就算回来了,他那么讨厌她,也不可能平白无故冲进来救她这么一个捡回来的累赘。 沐嫣然叹了一口气,大着胆子伸手去摸顾长清的脸。 她想做这件事很久了,刚见顾长清第一面,他装成一个傻子模样,可也长在了她的审美上。 后来他不装了,更是符合她的胃口,但只可惜,要是上一世她的身体,摸摸脸摸摸胸肌,或许还能发展出一段旖旎的爱情。 但现在她这幅两百斤模样,要是敢吃顾长清豆腐,恐怕顾长清先把她给锤成豆腐渣喽。 如今要死了,虽然是幻觉,但老天垂怜,也算是了了她最后心愿。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没想到我临死关头想到的,居然不是金银外物,而是你这个臭男人……” 恶向胆边生,沐嫣然伸手,狠狠的捏了捏他的脸:“这幻觉还挺逼真。” 沐嫣然看着顾长清黑了脸,心里不爽,她都要死了,在自己的幻觉里这臭 男人也不能给她一个好脸色看! 还真是没天理! “摸够了就自己走出来。” 耳边顾长清的声音阴森森的,沐嫣然哪怕站在火堆里,一时也被冻的一个趔趄。 人可能是幻觉,但幻觉也不能会开口说话吧? 她吓了一大跳,意识清明起来,这回清清楚楚看见了顾长清脸上的汗水和毛孔。 当下一个激灵,沐嫣然刷的一下将手收了回来。 “顾……顾顾长清……” 真人??不是幻觉!? 顾长清竟然真的来救她了!老天爷啊! 真没想到,这男人虽然脸臭看颜,倒是挺有义气! “还走的动吗?走得动就自己走。” 顾长清额头上冒着冷汗,喘着气。 沐嫣然这才注意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柱子上放了下来,现在身子一大半的重量都压在了顾长清身上。 她脸一下涨红,这得亏是顾长清,不然换一个男人,这会儿早就被她压地上起不来了。 顾长清常年打猎,体力在青云村之中,也算是佼佼者,能把她扛住,但想要把她从火海里拖出来,还是有些难度。 “走得动!放心……我自己走就行,顾大哥,真是麻烦你了。” 第31章 求个公道 沐嫣然一从他身上起来,顾长清便不再耽误工夫,将身上已经被烤得半干的湿衣服全罩在了她身上,拉着她往火海外跑。 顾长清来得及时,这火烧的还不算大,他们勉强跑出来摔倒在地上,顾长清整个人给她当人肉垫,沐嫣然倒是没摔到什么。 “张大傻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去救这个来历不明的妖女?我看你是不想再在村里待下去了!” 柱子没想到他还真的把人给救了出来,一时又惊又怕,先发制人,开始问罪。 沐嫣然咳了半天才把鼻腔里的烟给咳出来,眼泪鼻涕流了一脸,看起来很是狼狈。 猛地瞪向柱子,沐嫣然这下火气彻底上头。 这孙子竟然还敢出声! 从以上爬起来,沐嫣然走到李德寿面前,特意拔高了声调,让整个村子的人都听的见。 “里正,昨晚上我是不是在您那里,您让我在您屋子外面跪了一宿反省自己的罪过?” 李德寿还是那副木呆呆的威严模样,沐嫣然面上愤怒至极,可放在袖子里的手却捏着一小根的蚕丝,在他们看不见的地儿,这蚕丝随着风搭在了李德寿手上,随后钻了进去。 沐嫣然手放在细如发丝的蚕 丝上,像是操作木偶,在蚕丝上有规律轻轻拨拉两下。 不远处的李德寿随之有了反应,身形僵硬的点头:“是。” 这幅模样落在别人眼里虽然怪异,倒是也没有引起别人的怀疑。 毕竟,刚刚李诚的话还言犹在耳,要是沐嫣然能找出人证,他就让他那个儿子被驱逐出青云村。 如今没想到沐嫣然真有人证,这人证还是里正。 而在青云村谁不知道?李德寿跟李诚最亲近。 也因此,李德寿的僵硬被顺理成章理解为想偏袒李诚一家,但又被沐嫣然当众拆穿,这才脸色不自然。 怕太多人注意李德寿发现异常,沐嫣然见好就收,将刀口对向旁边的李诚。 “诚叔,你刚刚说你一言九鼎,这话可当真?总不能像是屁,被你吃了吧?” 沐嫣然气了个半死,说话也就没遮没拦,怎么难听怎么来。 李诚这些年靠着李德寿,在青云村生活的风生水起,这个村子谁不给他几分薄面?几十年了还没有人敢像沐嫣然这样对他说话这么不客气过。 当下脸色难看,瞪着她的眼神像是要杀人一般。 沐嫣然可不怕他,步步紧逼:“您要是说您说话从来没个真 假,今天就是要偏袒您儿子,以大欺小,以强欺弱,那我沐嫣然今天就认栽,豁出这条命也要去上告,让官家还我一个公道!” 她这话一出来,不止李诚脸色难看,其余众人一时也变了脸色。 先前李诚是以这女人冒犯先人尸首,会毁了青云村,这才说服他们一块捉人。 可现在看来,这女人找了人证,人证还是李德寿。 李德寿德高望重这村子里面谁的话都可以不信,唯独他的话不能不信! 如今,照这情形看来,是他们父子谎话连篇,将他们一村的人骗得团团转。 他们迫于李诚的淫威,不敢多说什么,可现在他们父子两个还不依不饶,逼的这女人要去报官,到时候将事情闹大,他们村子的人不占理…… 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 他们只是本本分分的百姓,只想好好的过好自己的日子,不想给自己找上麻烦。 李有才最先沉不住气,谄媚上前劝着:“诚叔,要不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事情要是闹大,对我们村子没有好处。” 他还想考取功名,到时候光宗耀祖,要是因此摊上官司,断了他的官路,到时候他找谁说理去! 有人开头, 陆陆续续也有不少人帮腔。 李诚僵直的站在原地,整个人骑虎难下。 柱子在旁边已经吓得腿都软了,哪里还有平时的嚣张模样?此时脸色苍白,惶惶不安地盯着旁边的村民。 他不傻,在这村里靠着他爹,他有吃有穿,日子过得要多逍遥有多逍遥。 要是真的被驱逐出青云村,先不说能不能维持住温饱,他在村子里横行霸道这么多年,得罪的人数不胜数,没有人给他撑腰,到时候万一有人想要借机报复,他活不活得下去都是两说! 柱子越是深想,头上冷汗冒的越多,终于害怕起来,跪在地上抱着李诚的腿大哭。 “爹,我不想离开村子……你救救我,我真的没有撒谎啊,真的不是故意想要骗你们的……爹!” 脚边自己亲生儿子哭的撕心裂肺,李诚心里也不好受,他就这么一个独生子,虽然有时候手下的狠,但到底是心疼的,看的比自己命还重要。 自己儿子什么德性他自己清楚,要是真离开了村子,想要在全须全尾回来,可不是什么容易事。 咬着牙,李诚只能选择跟沐嫣然低头,硬生生扯出来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大侄女,我这 儿子被我宠坏了,混账的很,造成了这次误会,我替他跟你道歉,你看……” 看他这张讨好的脸,沐嫣然冷笑,这时候跟她套近乎了?之前去哪里了? 迟了! “道歉要是有用的话,要官府干什么?”沐嫣然气势凛然,被这么多人围着也丝毫不怯场。 “你们村子要是内外勾结,强行包庇,我一个外村人也做不了什么。”她冷哼一声,脸上覆了一层寒霜:“还是那句话,你们要是说到不能做到,那我就去官府,给自己求一个公道!” 说完再不跟他们扯淡,转身自顾自的将顾长清扶了起来。 这种深山远林里的村子看似团结排外,固若金汤,但只要涉及到个人利益,便会立时分崩离析。 她不用多做什么,剩下的那些村民会让罪魁祸首得到应该有的教训。 将顾长清扶到了茅草房,先前她忙着教训李诚父子,没来得及细看。 如今松懈下来,仔细一瞧,才发现顾长清后背手臂,燎出了一身的水泡,有些水疱甚至炸开,露出里面猩红色的血肉来。 尤其是后背,或许是因为护着她,那些水泡被挤的烂了个干净,流出乳白色的脓,隐隐还能闻到腥臭味。 第32章 偷肉贼 “伤的这么重,你刚刚怎么不吭声!”沐嫣然急了,红了眼圈。 上次用来治鞭伤的药还有剩,沐嫣然一抹泪,将草药汁液碾出来,涂在了顾长清背上。 顾长清身子绷紧,却还是一声不吭。 沐嫣然一时心里不是滋味,闷声给他擦药。 上次鞭伤还没好,这次又被火给撩成这样,顾长清背上没剩下几块好肉,看着触目惊心。 好不容易将药上完,沐嫣然就发现顾长清已经很久没动,视线一直盯着屋子里一块角落。 那里散落着顾长清自制的砍刀,还有他的弓箭和一些其他上山工具。 沐嫣然也跟着看了一会,盯久了也逐渐发现了不对。 砍刀上的血迹还没清理,顾长清这次去了这么长时间,不可能什么都没猎到。 所以,工具在这,猎物呢?? “谁偷了咱们的肉!”沐嫣然急了,天知道她这几天饿的有多狠。 要是搁在上一辈子,一点吃的,偷就偷了,可是在现在,偷肉可是堪比掘人祖坟,天打雷劈的大罪过! 顾长清收回视线,相比她,他这个苦主倒是淡定的很。 沐嫣然看出来点苗头,不敢置信地凑到他面前, 小心翼翼的问他:“顾大哥,你不会打算就这么算了吧?”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装疯卖傻,但之前他从山上猎下来的猎物被这些村民抢走三分之二也就算了,这次可好,直接全部偷走,连点渣都没给他们留下。 简直欺人太甚! 不用问,光从砍刀上的血迹就可以看出来,顾长清这回猎回来的猎物绝对不是小数目。 看顾长清自始至终不肯说话,沐嫣然气不打一处来,她两辈子加起来就没受过这种憋屈气。 “不行!我要拿回来,没这么欺负人的!”沐嫣然忍不住在原地跺了两脚,这是她上一世用来泄愤的小习惯。 只是上一世她那小体格做这个动作显得格外娇憨可爱,但换成现在将近两百斤的体重,再做这个动作,生生震得茅草房上的灰都落下来一层。 顾长清偏头,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 沐嫣然脸色涨红:“……” 她又不是故意的!再说,这屋子不是没塌吗?大不了……大不了她之后收敛一点总行了吧? 移开视线,沐嫣然低着头不肯再跟他对视,语气弱了几分,但还是嘟嘟囔囔:“顾大哥你能忍,我忍不了!” 虽然顾长清一身本事,是一名合格的猎户,但这年头,谁上山打猎不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碰上运气不好的时候,在山上一动不动趴几天的例子也不是没有。 这罪可不是人能遭的。 她转身就要出去抓住这个偷肉的罪魁祸首,身后一只手忽然扣住她手腕。 沐嫣然起势太猛,一时没能刹住车,被这力道一拉,整个人往后摔了下去,生生砸在了顾长清身上。 耳边顾长清一声闷哼。 沐嫣然急了,连忙手忙脚乱从他身上起来。 就她现在这吨位,别说顾长清伤的重,就算是一个毫发无损的成年男人,被她这么一压也不一定能遭得住。 “顾大哥,你没事吧!”沐嫣然上手,急的就要去胡乱的扒顾长清衣服。 才动了两下,就听到顾长清又是一声闷哼。 这次的声响跟上次听着有点不同,可沐嫣然又听不出来哪里不同,就觉得顾长清这次的呻吟更加痛苦,除了痛苦,似乎还多了一点别的什么。 沐嫣然慌了手脚,这下是彻底的动弹不得,手再次被顾长清扣住。 “顾大哥,我是不是碰到你伤口了?你没事吧?”沐嫣然看 着顾长清涨红的脸和头上冒出来的冷汗,心里涌上巨大的愧疚感,声音都哽咽起来:“都怪我笨手笨脚的……” 顾长清抬了眼皮子,深邃的眸落在沐嫣然身上,眸底压抑着的暗色给他身上增添了三分的怔忪,看起来异常危险。 她究竟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我没事。” 沐嫣然一心以为顾长清是在安慰她,更加难过:“怎么会没事……” 他刚刚给后背上药都一声不吭,要不是真的痛的受不了,他怎么可能会出声? 尽管她刚刚有控制力度,虽然不知道碰到了哪,但以她现在的体格,她所谓的控制了力度,连她自己都不敢保证刚刚是不是用重了力气。 顾长清看着她一脸的愧疚,一时终于语塞:“……” 他该如何告诉她,是个男的被她这么一通乱摸都会发出类似的声? 垂了眼睑,顾长清到底没能说出口,晒的黝黑的面色完美的掩饰了他脸上的异样,唯独耳尖冒出来的两抹红泄露了他的心思。 “咳咳……”干咳了两声,顾长清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别去,算了。” 沐嫣然花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这话是什 么意思。 就是让她息事宁人的意思。 脑子里灵光一闪,沐嫣然狐疑的看他:“顾大哥,你不会知道是谁拿的吧?” 她听着他这语气,总觉得他大概猜到了是谁做的这下头的事…… 顾长清慢条斯理整理着被她扒拉乱的上衣,也不瞒她:“应该是张婶。” 沐嫣然仔细在脑子里想了想张婶是何方神圣,好半晌才想起来这人是谁。 “李有才他娘?” 这张婶年轻就守寡,一个人将李有才带大,沐嫣然虽然才来这不久,但是也有幸见识过这位张婶的贪小便宜程度…… 雁过拔毛用来形容她,都算是谦虚了。 这张婶不论是去扯家常,还是去旁人家串门,亦或者是去地里浇浇水,那都得顺点什么东西带回去,大到瓷碗腌酸菜坛子,小到几颗花生芝麻。 她倒是一视同仁,从来没嫌弃过,统统往自己家里带。 要是偷肉的是她,那也就没什么稀奇了。 沐嫣然这回更是气红了脸,这对母子也还真是奇葩,李有才要烧她,张婶子趁着这功夫,又来雪上加霜落井下石偷肉。 她怎么咽的下这口气?她都要气炸了!这都什么事! 第33章 看神婆 沐嫣然收拾着篓子,因为过于气愤,折腾出来的动静不小。 她不明白,这些日子她也算看出来了,顾长清身上藏着秘密,需要在这青云村夹紧尾巴做人。 可夹紧尾巴做人归一码事,可也不能这么憋屈活着吧? 咱们忍气吞声,那些猎物偷了也就偷了,但至少要回来三分之一维持生活不过分吧? 忍气吞声忍气吞声,也得出点气,留点声,不能一点气不出把自己憋死不是? 这也不像他啊!她眼里的顾长清,虽然低调了点,但也绝没有怕事到这地步…… 就在沐嫣然生闷气时,顿了顿,头顶上顾长清的声音忽然传了下来。 “你被绑在祭天台上的消息,是张婶子告诉我的。” 或许在青云村装哑巴的时间过长,顾长清沉默寡言,哪怕私底下也不怎么开口说话,每次难得开口,也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 这次,是他第三次说这么多个字的长句。 沐嫣然捏着竹篓的手紧了紧,悄悄抬了眼看了一眼他,随后又立马做贼心虚的收回视线,心思彻底乱了。 他这是在跟她解释? 慌乱的收拾着草药,沐嫣然在心里揣摩了会他的话。 所以,他不计较,是因为 张婶子来给他报信?因为张婶子他才来得及救下她。 他是因为她…… 哪怕她现在很清楚自己如今这外形,很能让以上猜测成立,可脑子里就是不受控制的往这方面想。 因为这个念头,沐嫣然心一下更乱了,也莫名的暴躁起来,又忍不住觑了顾长清一眼,心口像是被人用狗尾巴草挠着。 这男人,怎么这么让人琢磨不透? 每当他觉得他讨厌她时,他又豁出去来救她于水火,难道他真看上她了? 透过她这平平无奇的皮囊,看到了她有趣的灵魂? 顾长清久久没听到沐嫣然那边动静,看过去,就发现她不知道在想什么入了神,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痴笑,看着像是被什么脏东西给附了身。 沐嫣然正因为脑子里的猜测嘴角控制不住上扬,暗自窃喜自己魅力不减当年,额头上忽然多出来一只大手。 顾长清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床,此时一脸怪异的看她,憋了半天憋出三个字:“不舒服?” 手从她额头上放下来,顾长清惊疑不定,脸色逐渐凝重起来。 难不成真被吓出毛病来了?脑子不会出问题了吧? 他的心思全写在了脸上,虽然没说出口,但沐嫣然也看 了出来。 顾长清这话哪里是问她不舒服? 这明明是怀疑她傻了! 伤害性不高,侮辱性极强! 沐嫣然这回是真委屈上了,她刚刚不过是发了一会儿呆,就因为她这副两百斤的皮囊,落到这狗男人眼里就这么像智障了吗?!? 果然,顾长清这个男人眼里,只有好看的皮囊,没有有趣的灵魂,就她现在顶着的这个身子,基本跟爱情绝缘了…… 看沐嫣然脸色明明灭灭,就是不开口说话,顾长清这会儿真紧张起来,伸手要拉沐嫣然起来,因为这个动作牵扯到伤口,痛的他变了脸色。 沐嫣然这才猛然回神,连忙把人扶着在床上坐好,语气有些冲,恶狠狠的瞪着他:“顾大哥,你受伤了能不能消停点?要是伤口更严重了怎么办?” 这年头又没有消炎药,一旦伤口感染引发高烧可是真的会死人的,在这个年代,高烧咳是死亡率最高的病症。 顾长清拧着眉头,眸底的担忧藏不住,语气一如既往的冷硬。 “跟我去神婆那。” 他这话一出,沐嫣然心里当即咯噔一下,慌了,强行镇定,垂着眼,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好端端的去神婆那里干嘛?” 这青云村 没有大夫,只有一个神婆,好端端的顾长清为什么要带她去见神婆? 沐嫣然心虚的很,难不成是他发现了什么端倪?看出来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仔细想想,她的言行举止,确实跟她们这个年代的人有着很大的差别。 她寄生在这躯壳里的事要是被发现,岂不是又要被送上一次祭天台,这次有顾长清救她出来,下次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 越想越是紧张,沐嫣然脑子里进行头脑风暴,疯狂的找着理由,试图让顾长清放下这个危险的念头。 无意识的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压惊,沐嫣然磕磕绊绊开口:“神婆那里诊金可不便宜,咱们哪里有银子?” 顾长清眼神黯淡下来,忽然抬手在自己颈部解下来一个玉佩递到了沐嫣然手里。 “你的病更重要。” 沐嫣然放下心来,顾长清把她送去神婆那,并不是因为看出来她哪里不对劲,而是真的担心她傻了。 看着手里他递过来的玉佩,哪怕她一个外行人都能瞧出来这东西绝对不是俗物,水色和纯净度都是数一数二的。 可现在就被他拿出来给她治病。 沐嫣然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好,虽然被感动到,但是仍然不 能减消她被当成傻子的怨念。 不过就是发会儿呆做个白日梦,就真的这么像智障吗? 沐嫣然此时此刻相当的想要质问顾长清,并且就这个问题跟他进行一番深刻的讨论。 但到底她还是将话给咽了回去,将玉佩重新带回到他的脖子上:“顾大哥,我真没事,你还是安心养你自己的病吧,咱这玉佩还是留着,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 顾长清仍旧放心不下,又确认了一遍:“真没事?” 沐嫣然吸了一口气,这下是彻底的无奈了,他怎么就这么确定她脑子一定是出了毛病,她看起来真的很不聪明的样子吗? “真没事,退一万步来说,这玉佩留着指不定饿死的时候还能派上用场,傻了总比死了强吧?” 沐嫣然翻了个白眼,心里忍不住的哀嚎,照这个趋势看下去,这玉佩离派上用场的时候也不远了。 顾长清被她这清奇的脑洞给堵的还真是无话可说,好半天也没人想出其他的话反驳她,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抬手将身上的衣服穿好,沐嫣然眼睁睁的看着他又要下床,一时更来气了。 怎么有这么不遵医嘱的病人?他自己的身子自己都不当回事的吗? 第34章 我,单口相声预备役! 顾长清被沐嫣然一巴掌拍回到了床上,捂着刚刚被重击过的伤患处,面色呆滞。 沐嫣然更心虚,但很快,这股子心虚消失的无影无踪,反而越发理直气壮起来,高高扬起下巴:“我说了,不准去神婆那!咱们没有这银子!” 看着坐在床榻上,仰脸面无表情看着她的顾长清,沐嫣然无端端觉得,自己跟个恶毒后妈似的,在这里虐待自己的继子…… 捂嘴流泪,她才花季,就已经有了当妈的觉悟了吗?看到男人,脑子里第一反应不是叫老公,而是妈妈的好大儿了吗? 这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在心里狠狠哭了一阵,沐嫣然面上更加冷硬,怕镇不住他,又恶狠狠的捏了个拳头:“再不听话,我就揍你!” 咱们新时代的女性就得学会掌握自己的命运,当不了帅哥老婆,能当他妈也不错,也算是沾亲带故了不是?也算是一家人了不是?也算是得偿所愿了不是? 做人嘛,最重要的要开心,想开点。 当后妈就要有当后妈的觉悟,绝不能心慈手软! 顾长清安安分分的坐着,面色很是怪异,沐嫣然暗自点了点头,再次对自己的棍 棒教育有了十足的信心。 看!这不是少了扯皮环节? 瞧!这才叫做有效沟通! 沐嫣然正沉浸在得意之中,耳边顾长清的嗓音冷不丁的蹦了出来,语气很是一言难尽。 “……谁说,我要去神婆那了?” 沐嫣然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摔了。 ??? 不是要去神婆那?她误会了? 一时气氛陡然间尴尬起来,沐嫣然仔细回想了一下跟顾长清的对话,似乎确实没有明确的表明他要去神婆那里…… 她好像,似乎,大概是自作多情了哈哈哈…… 冲动是魔鬼。 从今日以后,这五个字将被她刻在脑门上,当成自家祖训,时时谨记,日日背诵! 看沐嫣然一双手因为尴尬都快拧成麻花,顾长清终于放过了她,主动引开话题。 “时辰还早,后山竹林运气好还能捉到几只竹鼠。” 说完,顾长清眼里闪过些担忧之色,但很快,这情绪又被他压了回去,面色重归冷硬。 他在山上吃了不少的浆果和野猪肉,倒是可以撑几天,可沐嫣然不行。 他走时,将家里剩下的口粮都给了她,但这次为了抓住那只野猪,在山上呆了足足五日, 那点口粮,顶多够一个姑娘家三日的。 更何况,沐嫣然还跟别的姑娘不同,顶多够两日,这之后的三天,真不知道她怎么熬过来的。 沐嫣然在旁边听的实在是五味杂陈,古代人都这么淳朴的吗? 眼看着顾长清弯腰,想要将自己的砍刀给拿起来,因为这个动作,霎时间头上冒出了冷汗。 沐嫣然不知道做何感想,但手比脑子快,已经拉住了顾长清的袖子。 顾长清不解回头,黝黑的面色让他看上去粗犷沉着,让人不自觉安心下来。 “顾大哥,你这伤,别说捉竹鼠,就是逮兔子也够呛。”她又不傻,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竹鼠这玩意儿,虽然不伤人,但可比野猪难逮多了。 看顾长清并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沐嫣然攥着他的袖子更紧,纠结了片刻,还是说出了口:“而且,就算真抓到了,那些村民也得想办法抢。” 顾长清眸色冷了下来,显然是把这话听进去了。 沐嫣然深吸一口气,将心里的憋屈气给收回去。 竹鼠这东西难捉,但正因为难得,就越发被奉为珍馐。 顾长清垂眸,站在原地,薄唇抿紧,放在身侧的手下 意识攥紧。 沐嫣然看他这副模样,莫名心疼起来。 捂着心口,愤愤不平,她悄悄的瞥了一眼顾长清,眼神相当的羡慕嫉妒恨。 长得好看就是好,什么都不说,站在那里,失落一下就让人为他的难过感同身受。 曾几何时,她也是垂个眼皮子就有人上来献殷勤的美女子,谁知道,辛辛苦苦二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美容院的钱白砸了,早知道有今天,她就应该趁着当时有钱,想吃什么吃什么,何必为了身材白白啃了十几年的草? 将自己的阴暗情绪收拾好,沐嫣然拍了拍他的肩膀:“饿几天就饿几天吧,我也不是那饿不起的人。” 为了给自己的话增加说服力,她挺了挺肚子,手在自己小腹上的肥肉拍了拍,话说的拽五八六:“姐有资本!什么都怕,最不怕的就是捱饿!” 她现在算是看明白了,她身上的哪里是肥肉?这分明是老天爷看她刚出新手村就要挑战大boss,特意给她送的物理护甲和新手大礼包啊! 顾长清似乎被她说动,眼底没有之前那般坚决。 沐嫣然趁热打铁,开始卖可怜,委屈巴巴的开口:“咱们才得罪了李 诚,还是夹起尾巴做人,顾大哥,你要是走了,他们万一再把我抓走祭天怎么办?” 她拿了袖子,像模像样的擦了擦眼角的泪,哭的很是凄惨:“顾大哥,我害怕……” 顾长清:“……” 害怕? 她哭的时候,但凡挤出来一滴眼泪,他都信了。 最后看了一眼角落里的猎刀,顾长清面色晦暗不明,随即重新坐回了榻上。 再忍忍,快了…… 他如今羽翼不丰,只能装疯卖傻的活着,再装一段日子…… 看顾长清将她的话听进去,不再试图出门,沐嫣然这才放下心。 之前身上那股子劲松懈下来,沐嫣然才觉得口干舌燥,舌尖舔了舔唇,叫苦不迭。 顾长清这人,三棒子打不出一句话来?硬生生把她一个羞涩内敛的小姑娘给逼成了单口相声预备役…… 再相处一段时间,等她回去原先的世界,指不定找个经纪人就可以直接上台当一个合格且优秀的相声演员了。 沐嫣然发愁,而且从没有像现在这么发愁过。 曾几何时,她也想过进娱乐圈,可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她进这圈子不是靠的唱跳,而是她在这里培养出来的优秀口才?? 第35章 窝窝头 子时一刻。 明晃晃的月色从破败的窗户照进来,洒满了半屋子。 床上,顾长清睡得沉,胸口有规律的起伏,睡相极好。 而在地上,沐嫣然睡在干草铺成的床上辗转难眠。 顾长清白天累狠了,加上身上伤的重,这会儿已经睡熟。 沐嫣然翻了好几个身都没有把他吵醒,终于放下了自己的小心翼翼,自在了许多。 小腹又开始咕噜咕噜作响,沐嫣然长出了一口浊气,眼神愁苦。 饿~ 好饿~ 如今受的罪都是白天脑子里的水。 她怎么有胆子说出自己有资本的话来的? 她有个鬼的资本!再饿下去,她离成鬼的日子也不远了,也不知道明天早上起来她这身子凉透没? 弓着身子,沐嫣然看向窗口的月亮,眼神逐渐痴迷。 这月亮,真圆啊!咬一口一定很香吧?看这成色看这厚度,应该是蛋黄馅的吧? 不对,看着也挺像莲蓉馅的,她死死盯着那个月亮,又自顾自的将之前的想法推翻。 莲蓉馅的也不像是这个花纹,这纹路桥这怎么像是五仁馅的? 这想法顿时将沐嫣然给吓了一个激灵,食欲消退下去大半。 突然不 饿了怎么回事?沐嫣然将手从破烂的棉絮里钻出来,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全世界的月饼晚安,五仁馅的除外。 念完再睁开眼,沐嫣然看着月亮怨念十足,食欲是下去了,可肚子还饿着,眼前一阵阵的发晕,她终是忍不住双手捂口,眼抛热泪。 她又不脆弱,何况那叫什么伤?反正爱情不就都这样? 要不是顾长清长的太好看,她又怎么会鬼迷了心窍?又怎么会大放厥词? 他但凡长得难看一点,她也绝不会对他有一丝一毫的心疼,指不定这会儿就有香香甜甜的竹鼠肉吃了…… 色迷心窍,色字头上一把刀,美色误人啊! 悄悄走到桌边,沐嫣然狠狠的又灌下去一大葫芦的凉水,这才觉得好受了点,重新躺回去。 只要饿不死就往死里饿!睡觉!梦里什么都有! 在心里无限催眠自己,沐嫣然一觉直接睡到了天亮,坐起身,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相比昨天饿得肚皮烧的慌的焦灼感,如今兴许是饿过头了,反而没有昨天那么难受。 门被从外面推开,发出吱哑一声,沐嫣然汗毛倒竖,一脸防备的看向门口,发现进来的不是别人,而是 顾长清。 当下擦了擦手上的鸡皮疙瘩,沐嫣然悻悻爬起来:“顾大哥,你怎么起得这么早?” 顾长清将手里用大叶片包着的东西放在桌上,随后便坐到了一边开始给自己换药。 沐嫣然揣摩了一会,估计这东西是顾长清给她带的,这才试探性的过去,将叶片拆开。 里边竟然是两个窝窝头和一些奇怪的浆果。 看到实物她差点喜极而泣,小心谨慎地看向顾长清:“都是我的?” 顾长清百忙之中分给她一抹视线,随后又自顾自专注的给自己包扎。 沐嫣然极快的理解了他这一眼的意思,高高兴兴的坐了下来,开始吃自己面前的窝窝头。 碎是碎了点,但这时候她哪有挑的资本?脑子里就一句话刷屏。 有的吃就不错了! 不敢吃快了,沐嫣然努力克制着自己暴饮暴食的欲望,将嘴里的窝窝头细嚼慢咽配着浆果吃下去。 她饿了这么久,吃太快了肠胃可负担不起。 在现代肠胃炎是个小病,但要是在这里闹了个肠胃炎的毛病,她这身子挺不挺得住还真不好说。 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沐嫣然开口跟顾长清搭话:“顾大哥……这 些是你从哪里找来的?” 浆果她能理解,毕竟他在这青云村土生土长这么多年,还被这些村民针对,能这么快找到些野果子不稀奇。 可这窝窝头是人做的,哪怕碎得跟渣渣似的,那也是经过人工加工的。 方圆百里也就青云村这一块地方有人烟,可这些村民一个个把顾长清看得跟蛇蝎似的,又有柱子一事,他们两个算是把青云村的村民给得罪了个干净,怎么可能会有人好心给他窝窝头? “窝头是张婶子给的。” 顾长清话说的言简意赅,但该说的也说的差不多了。 沐嫣然狠狠的咬了一口窝头,心里气还是平不了:“做贼心虚!黄鼠狼给鸡拜年!” 要不是亏心,怎么可能会舍得给他们窝窝头? 而且以她对那张婶子的了解,估计这两个碎窝窝头就是她给的全部了,顾长清估计一口都没吃,全给她带了回来。 一时更加感动,沐嫣然遗憾的看着顾长清,她这体重但凡少一半,这么好的男人,她肯定就嫁了。 只可惜她这副模样,别说顾长清了,她自己都嫌弃,还是别做这癞蛤蟆吃天鹅肉的美梦了。 人还是贵在自知之明。 顾 长清这么义气,她可不能恩将仇报。 一个窝窝头下肚,沐嫣然脑子才转起来,到底还是有几分羞耻心的。 让一个病患去给她找吃的,还从自己口里省出口粮,自己一个有手有脚的反而睡到日晒三竿。 要是没有她这个拖油瓶,顾长清也不至于饿着肚子,昨天的猎物也不会被人全部偷走。 看着剩下的一个窝窝头和几个浆果沐,嫣然咬了咬牙,一脸肉疼的将叶片重新包了起来,双手拿着,递到了顾长清面前。 “顾大哥,我吃饱了。” 顾长清怀疑的看向她,显然对她这话并不怎么相信,并且将自己的情绪写到了脸上。 沐嫣然连忙拍了拍胸脯,斩钉截铁的保证:“真的,我胃口小!别看我胖,我可是小鸟胃!” 她话音才落,便看到顾长清脸上又出现熟悉的一言难尽神色,但到底没有推拒,拿了过来,开始吃剩下的窝头。 他吃得很快,三两口便将窝窝头吃完,随后将剩下的垃圾收拾干净,动作很是干净利落。 沐嫣然越看越满意,再次感叹,但凡她的体重要是降下去一半,她就上了,将这男人拐回家。 俗话说得好,女追男隔层纱? 第36章 发热 “顾大哥……起来喝点水。”沐嫣然坐在床边,努力把顾长清给扶起来。 沐嫣然长叹了一口气,她这简直是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 昨儿才说顾长清这伤要是引发炎症就麻烦了,可没想到当天晚上没事,这会儿工夫,吃了个窝窝头,人就发起了高热。 顾长清整个人身子烧得滚烫,沐嫣然给他灌进去一碗温水,沐嫣然给她灌进去一碗温水,他皱着的眉头才舒展开来。 将人妥帖放好,沐嫣然抱着碗趴在床边一脸犯愁。 顾长清这次高热虽然有伤的严重的原因,但沐嫣然自己学过中医,以他的身体素质按理来说,当天晚上没有任何症状,第二天就不应该病情反复。 唯一的可能就是,饿的。 虽然这个理由听起来很荒谬,但确实是最大的原因。 顾长清受这么严重的伤,营养没跟上,还出去找他们两人份的食物,见了风,就算是铁人也撑不住。 愁眉苦脸将手里的碗放到桌上,沐嫣然回头忧心忡忡看了顾长清一眼。 他现在这情况可不是一句多喝热水能解决的,再给顾长清灌温水只会让他的病情更加雪上加霜。 将之前采药 的背篓背在身上,沐嫣然开门走了出去。 才出门就看到一道黑影嗖的一下窜了过去,速度快的几乎在空中留下残影。 沐嫣然愣在原地,随后缓缓的举起了手里拿着的铁叉。 刚刚晃了一眼,虽然没看清是什么东西,但是个头应该不小。 看着像头野猪? 应该够他们吃个一两天的了…… 哧溜一声,沐嫣然吸了吸口水,一想到未来两天的口粮有了保证,她两百斤的身躯顿时也意外的灵活起来。 “嗬!拿命来!” 一声惨叫在半空中炸开。 沐嫣然看着倒在地上瘦不拉几的黑娃,再看看自己的铁叉离他的头只有一尺之遥,顿时被吓出了一背的冷汗。 “鬼鬼祟祟的在这干嘛呢?” 当下气了个半死,她还以为是头野猪,现在希望落空不说,还差点伤了人命。 人倒霉真是是喝凉水都塞牙! 刚刚一番大动作,吃下去的一个窝窝头顿时耗了大半,肚皮又开始咕噜咕噜的叫起来。 黑娃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看着沐嫣然的眼神心有余悸,显然也被她刚刚吓了个半死。 盯着沐嫣然的眼睛红了一圈,黑娃一边哭一边从怀 里掏出来一个布包:“我是来给你送……送这个的……” 沐嫣然狐疑地接了过来,里面装着的东西黑乎乎的看不清,她放在鼻下闻了闻。 并不算难闻,一股子草香味。 “什么东西?” 黑娃终于缓过神从地上爬起来,两条瘦竹竿似的腿还打着颤,一边掉眼泪一边愤愤开口:“野菜团,我昨天挖了一天,舍不得吃……我知道你讨厌我,可我没想到你居然想要我的命……” 沐嫣然懵了:“我什么时候讨厌你了?” 这话从何说起?昨天她没错过什么吧?怎么这剧情她跟不上了? 黑娃却以为她说的是反话,更加来气,狠狠用手背擦了眼泪,语气伤心欲绝:“昨天我贪生怕死,柱子哥他要烧死你,我……我……” 沐嫣然却听得七七八八差不多了,一时哭笑不得,合着就因为这件事。 怪不得从昨天到现在都没能看到他,还以为,他是被吓着了,她甚至还在想要不要去看看他,免得被吓出毛病来。 黑娃无父无母,要是真病了,还真死在家里别人都不知道。 “我没怪你。”她才来这里没多久,还是现代人明哲保身思维,在她看 来,黑娃的所作所为并没有错,不仅没错,还帮了她很多,她对他始终是感激的。 可没想到在黑娃眼里,他却像是做了什么错事一样,不敢见她。 黑娃眼里逐渐有了光,却还是倔强的不肯信:“你不用骗我。” 要是换成柱子哥,他一定会被毒打一顿,甚至被当成叛徒钉在耻辱柱上。 他早就有心理准备,沐嫣然没有动手,还肯跟他说话,已经算是仁至义尽,宽宏大量。 沐嫣然眼里闪过些无奈,黑娃这年纪,要是换到现代,恐怕还在上小学,一个个都还懵懵懂懂,闹着要吃零食不肯吃饭被爸妈揍的年纪。 黑娃却已经开始自力更生,甚至省下自己的口粮,就为了给她赔罪。 这孩子虽然性子别扭,但还真是怪让人心疼的。 “我没撒谎,真没怪……”沐嫣然上前揉了揉他的发顶,本来想宽慰他一两句,可手才一摸上去,顿时什么安慰的心思都飞了,僵在了当场。 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手掌和他的头发相接的部位。 油…… 怎么能这么油! “你究竟多少天没洗头发了?”实在忍无可忍,沐嫣然颤颤巍巍的问出了声。 黑娃听到她说了两遍不怪自己,虽然不敢置信,但还是忍不住雀跃起来。 从昨天到现在,这件事一直压在他心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只要一闭上眼,眼前就是柱子踩在他头上的情景。 他明明,很喜欢沐嫣然,明明才觉得自己有了同伴,不再是孑然一身…… 可那些人一脚踩碎了他所有的期冀,他小心翼翼得到了这一切,那些人毁的毫不费力。 娘临死前说,怨憎嫉妒不甘,并不会让他活的更好,她只希望,他无论什么时候都高高兴兴的活着。 高兴是他们唯一能留给自己,且能完全由他们自己掌控,得到的轻而易举的的大礼。 他将这句话奉为真理,照着活了五六年,事实证明,娘说的是对的,不管多苦多难,他都好好活了下来,并且活的并不难熬。 可他在昨天,在那一刻,确确实实是怨恨柱子那些人,比任何时候的情绪更加猛烈。 更加从未像昨天那样,厌恶无能为力的自己。 幸好,沐嫣然并没有把他摒除在外,她似乎仍旧对他跟从前一模一样,不曾因为昨天的事心有芥蒂。 就像是做梦一般,所有的一切都不曾变。 第37章 你头多久没洗了 “没多久啊,三天前才洗的头发!” 沐嫣然看着这孩子仰着脸,一脸求夸奖的模样,沉默了。 才? 他怎么有底气说出这个字的。 这头发都包浆了吧? 黑娃却像是丝毫没留意到沐嫣然的无语,又补充了一句:“我往常都是半个月洗一次头发,最近洗的可勤快了!” 他觉着沐嫣然是姑娘家,好不容易这村里有人肯跟他说话,不欺负他,所以才想将自己收拾的体体面面干干净净的,不想让沐嫣然嫌弃他。 所以他暗地里做的这一切,终于要被嫣然姐察觉了吗? 她如今知道了这些一定会很感动吧? 《勤快》 沐嫣然忽然对这个词有了新的定义。 哆哆嗦嗦的将手抬起来,沐嫣然一脸崩溃。 黑娃也察觉到不对,她这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感动,急了,连忙上前:“嫣然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难道是他刚刚吓到她了? 沐嫣然抱着自己的左手,脸色一度崩溃,被黑娃晃了晃,她才僵硬着转头,眼含热泪:“这手不能要了,我不干净了……” 黑娃先是不明所以,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沐嫣然大抵上是真的嫌弃他了。 手 尴尬的不知道怎么放,黑娃连忙倒退两步,拉开距离,脸色很是难堪。 他眼里的干净,在嫣然姐眼里,似乎还是脏的。 可他明明改了啊,为什么还会是这个结果…… 所以,这回嫣然姐会跟村里其他人一样,也会一脸厌恶的嫌弃他吧? 黑娃陡然间难过起来,勉强压抑住自己的眼泪,不想让沐嫣然更加看轻他。 余光瞥见沐嫣然从旁边揪了一把草叶,擦着左手上的头油,黑娃偷偷将手藏在身后,死死的咬着唇,头几乎埋进了胸口,再也抬不起来。 她这么嫌弃他,一定也很嫌弃他送过来的野菜团子,说不定等会儿还会把它拿去喂村里的大花。 可是,这野菜团子是他一年才能舍得给自己吃上几回的好东西,里边加了他去年过年攒下来的玉米面和麦麸。 越想越是难过,刚想找个理由逃离这尴尬的处境,脖子上突然多了一只手,压着他往前走。 沐嫣然的声音从他头顶传了下来:“过来,我亲自给你洗!脏成这样,哪里像三天前才洗过的,你跟我说一个月前洗的我都能信!” 黑娃被迫跟着她走到小溪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她压着头蹲了下去。 沐嫣然亲自将水浇到他头上,十指张开在他头上抓着,抓了两下就感觉自己的指甲缝里堆满了他的头皮。 被自己的想象激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沐嫣然在心里默默的又念了十遍大慈大悲咒,这才将自己想要杀人的心思压回去。 就这手感,要是黑娃没骗她,他说的三天前洗的头,怕不是只用水在表层浇了一遍,里头的发根都没湿透的那种…… 他那是洗头吗?他那是搞滴灌准备进军种植业吧?就这头油这头皮的厚度,种头虱一种一个准。 他一直没吭声,沐嫣然才开始反思自己暴力逼人家洗头是不是有一些过分,小心翼翼的瞥过去,发现大颗大颗的眼泪珠子砸在水里。 她又双叒叕把这孩子给弄哭了…… 沐嫣然心虚,放柔声线,开始给自己找理由:“怎么了?是不是我给你抓疼了?” 她下手似乎是重了一点,但也不至于把人给弄哭了吧? 这下好了,她手还插在黑娃的发缝里,一时抓也不是,不抓也不是。 正尴尬的不知道怎么办好,手底下那颗头忽然摇了摇。 黑娃的声音瓮声瓮气的响了起来:“不疼,我就是想我娘了。” 他这话的跨度有 点大,沐嫣然笑的更尴尬了,默默在心里寻思,自己给他洗头,怎么会让他想起他娘来。 咬手指哭泣,难道她胖了两百斤后,母爱buff已经深厚到这地步了?连才见过不到几面的黑娃都把她当娘看了? “嫣然姐,除了我娘,你是第二个给我洗头的。”黑娃对她的所思所想完全不得而知,自顾自的开口,声音有些哽咽。 被迫洗头,他心里并不抗拒,反而喜滋滋的。 他记忆里,阿娘给他洗头的场景已经模糊不清,他甚至不大记得他阿娘长什么样子。 “阿娘在我四岁的时候去世,我已经记不清她的脸,但嫣然姐,刚刚我真的觉得,你挺像我阿娘的。” 沐嫣然一时还有些承受不住他这份沉甸甸的情感,心里很是愧疚,她不过给他洗个头就把这孩子给感动的稀里哗啦,心里复杂难言,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罢了,给一个人当妈也是当妈,给两个人当妈又有什么区别? 她把顾长清当成自己的好大儿,那为什么不能让黑娃成好大儿二号? 虽然二号比一号丑多了,也脏多了,但这些,都不是问题! 沐嫣然挺起胸脯,语气义薄云天:“虽然你不记得 伯母长啥样,但我允许你把我代入进去,以后你要是想给伯母画像,我给你当参考物!” 她这话出去,黑娃诡异的安静下来,就在沐嫣然怀疑他是不是听不懂参考物是什么意思,还在打算给他解释解释,他终于开了口。 “嫣然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虽然我不记得阿娘的脸,但我阿娘很漂亮,而且……也只有你一半大。” 淦! 沐嫣然被重击! 恶狠狠的将黑娃头在水里涮了两下泄愤。 去他的温柔!这臭小子不配她温柔以待,就该用钢铁般的手腕收拾!简直浪费她情绪! 黑娃被她按在水里跟洗菜一样涮了两回,终于开始求饶。 沐嫣然出了心里一口恶气,黑娃的头也洗的差不多了,松开他,又恢复了平时笑吟吟的模样。 “小东西,谨言慎行,这是你嫣然姐教给你的第一个真理,宁得罪小人,不得罪女人,下次可记住了哦。” 黑娃抬头,站直了身子,头还有些晕晕乎乎的,这会儿看着沐嫣然的眼神还有些惊恐,哪里敢反驳?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沐嫣然折腾了这么一番,也没了力气,抓了野菜团子往口里塞了一口。 味道竟然出奇的不错。 第38章 脏东西附身? “嫣然姐,再爬过这个坡,再淌过两条小溪,就差不多了。”黑娃在前边,拿了一把柴刀,将两边的荆棘丛分开。 有他在前边开路,沐嫣然走的依旧很艰难,手臂和大腿时不时被刺一下,刮一下,简直苦不堪言。 听了黑娃总结后的接下来的路程,沐嫣然肠子都快悔青了。 “……现在往回走还来得及吗?”沐嫣然看着自己被刮的破破烂烂的衣角裙摆,欲哭无泪。 黑娃被她的话弄得懵了一下,回头满脸写着费解:“为什么?咱们就快到了啊?” 沐嫣然落下一脑袋的黑线:“咱们俩理解的快恐怕不是一个字。” 呵呵,就他刚刚那形容,没个五里地下不来吧? 出发时,还不到中午,如今天色已经擦黑了,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过来的…… 这野菜团子,不吃也罢! 黑娃非常不理解,但黑娃不说。 “行吧,嫣然姐,听你的,我来开路,咱们回去。” 他话才落音,沐嫣然心里忽然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僵硬着脖子一回头,就发现来时的路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些荆棘丛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聚拢在一起,在晚风 中肆意张狂摇摆着,像是从来没有改变过一样。 沐嫣然额头青筋爆了起来,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是说世界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 所以,路呢???她回去的路呢?? “咱们真的,又要砍一遍这玩意儿才能回村?”沐嫣然手指捏着黄荆条,满怀希冀的看他。 黑娃一张乌漆麻黑的脸上涌上一股怪异来,看着她的眼神狐疑:“当然。” 沐嫣然再也忍不住,温热的泪从眼里洒了出来,这一刻,她觉得,从未有哪两个字像这两个字一样,把她伤的这么深…… 松开手里的黄荆条,沐嫣然陡然间觉得自己老了十几岁。 为什么要这么折磨她?如果早知道,如果早点告诉她,如果提前给她预警,哪怕只有一点点,只向她透露一点点这趟旅程的艰难困苦,她都不会落到如此地步…… 颤颤巍巍回头,面朝天空竖了个中指。 向苍天发誓她不认输。 黑娃看着她猛然回头,一时跟不上她的脑回路,懵在当场,进退两难。 正当他斟酌着要不要开口问问,就惊恐的发现沐嫣然忽然右手攥拳,左脚向前大踏步成 弓步,整个人姿势诡异,怒喝出声:“沐嫣然,加油!加油!!加油!!!” 这一嗓子硬生生把黑娃镇住,后背缓缓爬上一股子冷意,吓得冷汗都出来了。 “嫣……嫣然姐……”黑娃脸色煞白,扫了一圈周围,并没能发现什么异常,茂密的林子里枝木生长的极好,遮天蔽日,看不到什么光亮,瞧着阴森森的,偶尔才响起几声蝉鸣。 这地方,村里的老人说,以前是乱葬岗,之所以树木生的这么好,是因为这地底下埋着的都是人肉白骨。 从前他只觉得是这些老人吓唬小孩的,可现在忽然就有些信了几分。 不会真有什么脏东西吧? 黑娃心里没底,整个人如惊弓之鸟,瞥了一眼站在前方两步之远,半个身子陷进晦暗不明的林荫里的沐嫣然,他壮着胆子上前想要拍一拍她的肩膀。 可手才一碰到她肩膀,沐嫣然突然又开始扯着嗓子出声,一边喊,高举着的右手和迈出去成弓步的左腿一边同频率的运动踏步。 “沐嫣然,坚持!坚持!!坚持!!!” 这一嗓子吼出来,沐嫣然终于舒坦下来,重新有了信心。 情绪激昂吼 了一嗓子:“带路!” 遇到困难就解决困难,人不能被困难压倒,小嫣然,冲鸭! 猛地一回头,身后空无一人,沐嫣然惊了一下,低头,就发现黑娃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吓得摔在地上,身子抖个不停,看着她的眼神惊恐。 “你……你是嫣然姐吗?”黑娃吞了吞口水,整个人已经吓得要哭了出来:“嫣然姐心肠好,鬼姑奶奶,你要是想找替死鬼,你……你……” 他支支吾吾半天没能说出话来,好一会儿才闭上眼,狠下心,一脸舍身取义的决绝,声音还带着哭腔:“你要找就找我!” 沐嫣然呆住,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刚刚那副社畜上班团体激励操把人孩子给吓着了,一时之间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心里还有几分感动。 虽然事情很乌龙,行为很无语,但到底心是好的,也算是没白白给他洗头! “鬼姑奶奶,我比嫣然姐年轻,还比嫣然姐瘦,也比嫣然姐好看,你要吃就吃我……嫣然姐身上全是肥肉,不好吃的……” 或许是沐嫣然的沉默让黑娃更加笃定她身上确实是有脏东西,一时更是痛哭流涕,哭的伤心欲绝。 大 喜大悲之下,他这话倒是说的利索了,沐嫣然欣慰的手却再怎么也下不去了。 “年轻?瘦?”这些她都可以理解,但后面的话,她不李姐,她真得很不李姐! 当手抓了黑娃的衣襟,把他拎起来,沐嫣然脸色狰狞凶狠:“你哪来的自信觉得你比我好看?嗯?” 虽然到这个世界来没有镜子,但水还算干净,她曾经对着水面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看了一眼自己这张脸,观察了两个时辰,才最终得出一个结论。 这个世界的她,就算是个胖子,也是个漂亮的胖子,哪怕脸上的五官被肥肉挤得变形,但也能看出来鼻梁高挺,双目莹润有光,标标准准的美人胚子! 比她年轻,比她瘦,她服气,但比她漂亮,这句话她不服! “黑娃啊,再给你一个机会重新说一遍,谁难看?” 被像小鸡仔一样拎在半空中,黑娃总算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眼前还是沐嫣然,并不是什么被附身的脏东西。 但看着沐嫣然现在这幅要杀人的神色,他小小的脑袋里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冒出来一个念头。 比起现在暴走的嫣然姐,还是脏东西更让他有安全感。 第39章 蘑菇 脏东西可怕,但母老虎更可怕。 黑娃脚在半空无力的扒拉了两下,几息之间终于明白了这个真理,含泪开口:“嫣然姐最漂亮了,黑娃才是丑八怪……” 闭了眼,热泪从眼角滑了下来。 他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他了,他不真实了。 说了这句话,沐嫣然才把他放下来,又像模像样给他整理了一下被她捏皱的领口,笑眯眯的摸了摸他的后脑勺:“乖,虽然咱们长得丑了点,但咱们有自知之明不是?优点还是很鲜明的!” 一脸慈祥,跟刚刚判若两人,甚至让黑娃疑心刚刚看到的嫣然姐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女人是最会骗人的生物,越好看的女人越会骗人,阿娘临终前跟他说的话,果然没有假话! 虽然嫣然姐长得不漂亮,但她比那些漂亮女人更狠,那些漂亮女人只骗别人,嫣然姐却连自己都骗! 沐嫣然并不知道黑娃心中所想,看他在前面自发开路,她连忙跟上,眼里的狡黠之色退了下去,冒上来大片的担忧。 她出来一天了,顾长清还在床上躺着,发着高热。 再不快点回去,恐怕只能给顾长清收尸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就 在沐嫣然双脚感觉都不是自己了的时候,前面的黑娃突然欢呼一声:“到了!” 这两个字出来,沐嫣然喜极而泣,不争气的眼泪涌了出来,莫名有一种唐僧经历九九八十一难取到真经的心酸。 黑娃将手里的砍刀扔到一边,跑到一处草丛,小心的挖着什么,没多久一把站起来,手里抓着一丛绿色的混着枯死树叶的不知名杂草。 “嫣然姐,就照着这个挖!这叫做玉兰根,可好吃了!” 沐嫣然从他手里接过来,仔细的看了两眼,记住特征,随后扫了一眼地面,眼睛都兴奋红了。 “发财了发财了!这一片这么多!” 全挖回去,至少可以撑个两天,不用担心再饿肚子。 没人回应,沐嫣然偏头,就看见黑娃闷不吭声跪在地上猛挖,脚边已经堆砌起土堆一样高的野菜。 沐嫣然:“……” 好小子! 还真是做大事的料子! 当下不再废话,沐嫣然紧迫感起来,学着黑娃的样子挖了起来,刚开始挖的很是艰难,可渐渐地熟能生巧,挖的速度飞快,甚至隐隐能和黑娃争锋。 黑娃飞快的挖了一大堆,眼看着再挖下去自己抱不回去 时,这才含恨放弃。 因为高兴,他这次话格外的多,声音兴奋的很:“嫣然姐,咱们这次运气好,昨天下的雨,今儿这里长了这么一大片野菜,村里人都不知道!” 他说着说着又有些难过:“不过等咱们回去村子,那些人一定会过来把这片野菜给拔光的……” 这年景,就没几个人能吃饱,青云村里,吃穿不愁的也就那么两户,里正和李诚叔一家就在其中。 不管村里的谁发现点什么能吃的,第二天一定会被抢的一干二净,甚至还有为了几根野菜大打出手的时候。 他在脑子里为这片野菜地默哀了三秒钟,再次在心里怪自己长得太慢,只能抱得起这么点野菜,不能够把这片野菜全带回去。 絮絮叨叨半天,沐嫣然并没有回应他,黑娃觉着有些奇怪,扫了一圈,才在角落里找到她。 她正跪在树边,整个人一动不动。 “嫣然姐?”黑娃抱着自己挖的野菜朝她那边过去,有些纳闷。 等离得近了就发现她正死死盯着树根底下一朵白色,馒头状的蘑菇。 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气势硬生生把他吓住,黑娃不自觉放轻了自己的呼吸,学着 她的样子趴在地上,仔仔细细的打量着。 看了半天,眼睛都看酸了仍旧没有能看出什么名堂,黑娃终于忍不住了:“嫣然姐,你在看什么?” 沐嫣然声音压得低低的,像是生怕把什么东西吓跑了,手轻轻的戳了戳蘑菇头,满脸神秘:“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黑娃不明所以,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她:“知道啊,这是毒蘑菇。” 话才刚落音就被沐嫣然一巴掌拍在头上,黑娃被打得猝不及防,捂着额头泪眼汪汪的看她。 只可惜配合着他的肤色以及瘦的只剩骨架的骷髅身材,这幅模样想要引起沐嫣然的愧疚心,着实有点难度。 “胡说八道什么?”她将手从黑娃脑袋上放下来,双手合十,满脸虔诚:“这哪里是毒蘑菇,这分明是神迹啊!” 默默的在心里感激了一番老天爷的恩赐,沐嫣然眼疾手快下手开始刨土,挖了将近一分钟,这才将这朵大蘑菇全须全尾的挖了出来。 黑娃本来还以为她找到了什么宝贝,万万没有想到她看中的居然是一朵大毒蘑菇,当下有些失望,抱着自己的野菜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服上沾上的泥巴。 “ 嫣然姐,这蘑菇不能吃,吃了真的会死人的,之前村子里就有人吃这个吃死了,这要是能吃,村东头怎么会剩下这么大片……” 黑娃正苦口婆心劝着,手忽然被沐嫣然一把握住,一偏头就看见她双目冒着诡异的绿光,兴奋的脸色潮红:“村东头?哪个村东头?!?” 黑娃:“……” 合着他说了这么一大堆,她就听到了最后一句话? 看他不吭声,沐嫣然急了,殷勤的凑到黑娃身边:“弟啊,你是我亲弟,快告诉姐姐,村东头到底是哪里?” 黑娃盯着凑到他眼前近在咫尺的一张胖脸,眼里写满了生无可恋:“这是毒蘑菇,不能吃。” 沐嫣然双目闪着诡异的亮光:“嗯嗯不能吃,好弟弟,村东头在哪里?” 黑娃:“毒蘑菇,吃了会死人的。” 沐嫣然吐着舌头:“嗯嗯会死人,所以好弟弟,村东头到底在哪里??” 黑娃悲愤脸:“我说了,毒蘑菇不能吃!!” 难道现在这毒蘑菇摸一下都能中毒了??嫣然姐怎么油盐不进?他怎么劝都不行!! 沐嫣然丝毫没察觉到黑娃的抓狂,他眼里此时只有大蘑菇,香香甜甜的大蘑菇! 第40章 鸡心菇 “嫣然姐,你可跟我保证了不吃的。”黑娃连夜摸黑把人带过来。 沐嫣然抱着自己装着刚摘下野菜的篓子,一双眼睛在夜色里泛着诡异的光,毫无诚意的敷衍着黑娃:“我不吃,放心,你嫣然姐说话,一向是一言九鼎。” 她拍着胸口,啪啪作响,话说的那叫一个掷地有声。 黑娃这才勉强按住心里的不安,指着前面的一大片荒地给她看:“就是那,昨儿下雨,那一片肯定长了不少毒蘑菇。” 沐嫣然小跑着过去,刚走近,就看到冒着尖的白色,在月色下异常醒目。 她站在原地傻乐,也不急着去挖,伸出手指清点数目,来来回回数了三遍,沐嫣然有些失望。 听黑娃说这一块有一大片的菇,她是在心里抱有极大的预期的,可想象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朦朦胧胧的夜色下,这些白色蘑菇看着确实不少,但细细数下来,也就十来朵。 将心头的失望压回去,沐嫣然安慰自己,做人不能太贪心,十来朵也够了,毕竟这玩意儿也保存不了太长时间。 从篓子里掏出小锄头就开始挖,虽然只有十几朵,但也花了沐嫣然一个时辰才全挖 出来。 感觉自己这一地的劳动成果,沐嫣然脸上露出了欣慰满足的笑容,大方的划了一半给黑娃。 “给,这是你带路的报酬,别说嫣然姐碰到好事没想着你!” 她对自己人向来大方! 不料黑娃却是倒退了三步,看着这些蘑菇一脸惊恐,头摇的跟波浪鼓似的:“我才不要这东西,吃了是要死人的!”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跟她强调这玩意不能吃,沐嫣然有些无力,索性在地上席地而坐,认认真真的给他科普。 “黑娃,你信姐不?” 黑娃点头如捣蒜:“我信。” 沐嫣然笑容更亲切了些:“那嫣然姐说这蘑菇能吃,你信不信?” 黑娃摇头如拨浪鼓:“不信。” 沐嫣然:“……” 还真是够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从地上捡了一朵白色大蘑菇放在手掌心,沐嫣然掀了掀眼皮子看向他:“这是鸡心菇,对生长环境要求极高,一般在雨后才会出现,味美,清水煮熟自带鸡汤效果,营养价值高。” 这玩意儿虽然看着平平无奇,但实则很难存活,周遭环境污染值接近于零才能勉强生长。 她有幸在一位富豪的郊区 别墅品尝到这一人间美味,当即惊为天人,传说这食材是那富豪花了快两千万才从深山老林里收购过来。 没想到在这青云村,反而成了令人避之不及的毒物? “嫣然姐,你一定是认错了,这毒蘑菇可难吃了,根本没有什么鸡汤味!而且,咱们村真的有人吃这个被毒死过……”黑娃从地上爬起来,没了听下去的耐心。 他之前有一年冬天,快要饿死时失去理智煮过一回这毒蘑菇,水才一煮开,就闻到一股恶臭,这才让他没失去理智喝下去,捡回来一条命。 虽然没尝这蘑菇汤,他长这么大,也没喝过鸡汤,但村里城叔过年杀鸡吃年夜饭时,他曾经偷偷躲在他家窗户底下闻了半宿,鸡汤味可好闻了,才不是煮熟的毒蘑菇汤味! 他认定了沐嫣然在骗他,逗他玩,心里憋着气,抱着自己的野菜往家走:“嫣然姐,你也早点回去吧,大晚上的,不安生。” 他也想通了,毒蘑菇汤煮出来的臭味,就算是快饿死的他都受不了,沐嫣然怎么可能喝得下? 他看得出来,嫣然姐是有大见识的人,之前可能是哪户的大家小姐,毕竟如今这个年月, 路边饿死的尸殍数不胜数,丫鬟可养不出这个身材,也只有地主老财 “这小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沐嫣然还没来得及把人给喊住,黑娃人就走了。 看着地上这几个大蘑菇,沐嫣然幸福的在地上滚了一圈。 她话还没说完,这鸡心菇直接清水煮,味道确实奇臭难闻,但那富豪告诉她,一般这种蘑菇附近都长了一种长条形,叶片蜷在一块螺形的野草,俗名臭臭草。 这鸡心菇和臭臭草分开,那就是连猪都嫌弃的玩意儿,但一旦放到一块煮,那滋味,简直能把人舌头给鲜下来。 最重要的是,这臭臭草里面含有一种多巴胺物质,能极大的保障鸡心菇的营养价值不被高温破坏。 富豪原话,一碗鸡心菇老母鸡汤,抵得上十几碗的人参燕窝。 沐嫣然在原地又找了一圈,果然找到了臭臭草,拔了一堆,宝贝似的护着,偷偷往家跑。 有这些鸡心菇,顾长清这些日子的营养不用发愁了。 而在不远处,起夜的张婶子正巧看见沐嫣然鬼鬼祟祟的往家跑,将裤腰带系好,也偷偷跟了上去。 上次她从张大傻家偷走的那些肉,被她 和自己儿子李有才半夜偷偷吃了,那滋味,她现如今想着都留口水。 如今沐嫣然这么晚才偷偷回来,还宝贝似的抱着被衣裳罩着的篓子,那里面装的,一定是好东西! 没想到这两人,一个傻子,一个肥婆,倒是有本事,隔三差五就能弄到他们弄不到的好东西! 偷偷跟在沐嫣然身后,眼看着她进了门,张婶子用食指在舌头上舔了一下,随后将茅草墙戳了一个洞出来,抵着洞往里面看。 屋子里,火上支了一个大锅,里边不知道煮了什么,沐嫣然正在往里面添水。 不多一会儿一股肉味传了出来,闻着像是鸡汤,鲜得张婶子口水直流。 擦了擦嘴边流下来的涎液,张婶子眼红,这沐嫣然不知道从哪偷来的肉,她一定得去跟里正说说这事。 兴许里正还能看在她告发的功劳上将这鸡汤给她,到时候她跟自己儿子又能饱餐一顿,打打牙祭! 她算盘打的叮当响,正想直起身子,赶紧去找李德寿时,就看到沐嫣然忽然拿了一朵白色大蘑菇,撕碎了往里面丢,一边丢还一边念念有词,跟念咒似的,一半脸隐在暗光下,笑得露出一口森白利齿。 第41章 谎言 “嘿嘿,喝了这个汤,顾大哥就再也不会生病了!” 沐嫣然一边往里面丢鸡心菇和臭臭草,耳边忽然听到罐子被碰的掉在地上的碎裂声。 她被吓了一跳,刚想出去看看情况,忽然想到什么又警惕的折返回来,将自己篓子里剩下的野菜和鸡心菇抱着,这才出门。 前车之鉴她可记得清清楚楚,人不能在同一个沟里跌两次,要是再被人偷了,她能气吐血。 抱着篓子出门就看到地上全是碎瓷片,沐嫣然看的差点心跳骤停,屋里总共就这么一个好罐子,怎么还给她碎了?她本来还想留着腌点咸菜,好撑过冬天。 得,现在一切都白搭! 不远处有草叶晃动声,沐嫣然半眯起眼睛,仔仔细细的辨认着,依稀能看出来是个人影,还是个女人,但具体是谁,一是她来这里不久,人着实认不全,二是如今天色太暗,只能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还真认不出来罪魁祸首。 叉腰,沐嫣然气沉丹田,一嗓子吼了出来:“谁这么缺德?” 出了一口恶气,沐嫣然看着地上这一堆的碎瓷片,心疼的要命,拿了旁边的扫帚将瓷片扫作一团,这才重新进门。 屋子里鸡汤的香味飘得到处都是,沐嫣然连忙乘出一碗汤,把顾长清扶了起来,拿着勺子小心的给他喂进去。 喂了几口后沐嫣然有些失望,一边小心的将汤给弄凉,一边小声抱怨。 “演的果然是假的,说好的昏迷时吞不进去呢?”她本来都做好了人工投喂的准备,可没想到顾长清这么省事? 足足给他喂进去两小碗鸡心菇汤,效果还是很显着的,顾长清脸色明显红润起来,沐嫣然这才放心。 自顾自地蹲在火堆旁边,沐嫣然看着锅里剩下的汤直流口水,到底不敢多碰。 一整天没回来,她刚刚给顾长清把脉,他的脉象明显虚浮不少,本来受伤就严重,这下好了,直接把人给饿了个半死。 这锅鸡心菇汤还得留着给他补身子,虚不受补,一次不能喝太多,只能够少次多食。 从锅里剩下不到两三碗的鸡心菇汤里舀了小半碗出来,另起锅灶,加水稀释煮了些野菜,沐嫣然狼吞虎咽的吃了下去,这才好受一点。 大半夜给顾长清又喂了三次汤,沐嫣然一晚上没睡,第二天出门时头重脚轻,险些栽下去。 摇了摇脑袋,回了下神,她抱着 自己的木盆往河边走,刚经过青云村村口的大榕树,刚刚还热闹的说着什么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看着她的眼神怪异。 沐嫣然被看得身上发毛,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裳,并没有出现衣不蔽体的不雅行为。 下意识加快了步子,沐嫣然在心里默默寻思,难不成是她穿顾长清的衣服被发现了? 不应该呀,她昨晚上抽空拿了针线改了一下,虽然是顾长清的上衣,但他身形高大,到了沐嫣然身上跟裙子无异,经过她大刀阔斧的改造,她自己都不能想象这是一件衣服,哪怕顾长清醒过来,恐怕也认不出来这是他自己穿了几年的旧衣裳。 按理来说,这些村民更看不出来…… 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沐嫣然迅速的离开了这群人的视线,到了河边。 双手捧了些清水泼在脸上,简单的洗了把脸,脑子清醒不少。 看向水面,想要整理一下自己的头发,猛不丁的发现旁边多了一张人脸。 沐嫣然被吓得心脏差点骤停,连忙偏头看过去,黑娃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在她旁边也不吭声,就用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 控制不住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 ,沐嫣然猛地站了起来,气势汹汹叉腰质问:“你蹲在我旁边干嘛?” 黑娃被她质问,眼神有些闪躲,但很快又清醒过来,也跟着站直,放在身侧的手捏成拳:“那蘑菇你没吃吧?” 沐嫣然看着他那双幽黑的眸子,一时有些心虚,但想到什么又很快理直气壮起来:“我没吃,一口都没吃那蘑菇!” 她就是尝了一口汤,剩下的都让顾长清给喝干净了。 她可没撒谎! 黑娃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盯了她的脸半天,身形忽然松懈下来,眼里闪过些愧疚:“嫣然姐,我不该怀疑你,要是实在生气就骂我两句吧,或者再打我几下,出出气!” 他心里此时不安极了,深怕沐嫣然生气不理他,极力的想要跟她辩解自己没有恶意。 那蘑菇汤煮了那么丑,想来沐嫣然也不会吃,只怕是一时心血来潮,所以才想拔了玩一玩。 而他一大早就来质问嫣然姐,他若是嫣然姐,肯定也会因为这时生他的气。 沐嫣然看着黑娃身上气势陡然间萎靡下来,愧疚不安,一时心里更加心虚了,不敢再跟他深聊下去,连忙蹲下来无意识的拿着木盆里的脏衣服搓着 。 “这次就算了,下次可不能再随便怀疑我了……”沐嫣然飞快地想要将话题带过去,免得再说下去露了馅。 正绞尽脑汁的想要将事情说的天衣无缝,手里的衣服突然被人抢了过去,黑娃蹲在她旁边,卖力的帮着搓着。 “嫣然姐,衣服不是你这么洗的,再搓下去可就破了,我帮你洗吧,就当是我给你赔罪!”他一边手上大力搓着一边看向她,脸上笑意淳朴,眼里满怀信任。 沐嫣然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尴尬的站在原地,为刚刚自己撒谎而感觉到不好受。 她明明可以直接告诉他,自己就是吃了那蘑菇,而且还好好的活着,可一念之差选择了撒谎。 一步错步步错…… 沐嫣然揪着衣角,心里乱极了,丝毫没有向黑娃坦白的勇气。 她要是这时候说了实话,黑娃指不定怎么看她…… “嫣然姐,你去那边大石头上坐着就好,放心,我会把你衣裳洗得很干净的!” 黑娃看她站在旁边不动,有些奇怪,只能主动开口招呼着,语气热情。 沐嫣然脸上的笑一时更僵硬了。 果然说一个谎言就要用无数个谎言去掩饰它,她已经没回头路了。 第42章 顾长清醒了 沐嫣然从河边将自己洗干净的衣裳抱着往回走,今儿已经是顾长清昏迷过去的第三天。 她捡的那十来个鸡心菇消耗的差不多,没剩几个,挖的那半篮子野菜倒是还剩个底。 但顾长清要是再不醒,恐怕她又得走个长征十万里去找个口粮养活他们两个。 沐嫣然愁上心头,经过村口大榕树时,仍旧有种种视线投射到她身上,沐嫣然见怪不怪,正想坦然过去,后背突然凉飕飕的。 一转头,就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人,阴沉的盯着她。 沐嫣然被他看得打了一个冷战,半眯着眼辨认了一会儿才认出来这人是李诚。 这三天里她也没闲着,黑娃告诉她,柱子被村民们联合驱逐出村,听说日子过得很不好。 柱子是独子,被李诚宝贝疙瘩似的养大,被驱逐出村后,听说因为这事,李诚那婆娘直接伤心过度,晕了过去,在醒来后就一直病殃殃的,靠药吊着。 她算是彻底跟李诚结下梁子了。 但她沐嫣然是不想惹事,却不怕事! 李诚一双吊梢眼仍旧死死的盯着她,沐嫣然不仅不躲不闪,甚至还扯了扯嘴角,朝他露出一抹灿烂的笑来。 挑衅味十足。 她可不怕,毕竟她现在可是李德寿“护”着的人,她可不信李诚敢对她做什么。 不再搭理他,沐嫣然抱着木盆回了自己那小破屋,一进门便将木盆放下,凑到了炉灶旁边,熟练的生火。 刚要转身去拿背篓里的鸡心菇,猛不丁地看见床上坐着一个人,正盯着她。 沐嫣然被吓得呆在原地,等反应过来,一双眸子霎时间亮如星子:“顾大哥,你醒了!” 顾长清坐在床上,脸色还有些苍白,一双眸子极黑,看人时几乎将全副心神给吸了进去。 沐嫣然高兴的不得了,连忙上前帮着扶人。 “我晕过去多久?”他开口,声音嘶哑难听。 沐嫣然极有眼力见的给倒了一杯温水,巴巴的递过去:“顾大哥,你昏迷三日了。” 她说完,拿着衣袖拭着眼角:“这三日里我是吃不好睡不好,日日夜夜守着顾大哥你,苍天可鉴,上苍垂怜,总算把顾大哥你还了回来……” 顾长清:“……” 吃不好睡不好? 看她这红润脸色,这圆润身材,着实让他很难相信这话。 “辛苦。”但到底,顾长清还是承了沐嫣然的情。 他昏迷三日,留她一个姑娘家 撑起门户,着实不易。 虽然她一番卖力的哭惨只得了顾长清两字,但沐嫣然已经相当知足。 她不奢望顾长清以身相许,但至少看在这三天她对他不离不弃的份上,可以不那么以貌取人。 这三天,她顺着周边走了一圈,也对这个朝代有了些了解,折腾了许久总算弄明白一件事。 要想活下来,她必须死死的抱住顾长清这条大腿,否则她一个没户籍的黑户,在这一片简直寸步难行,随时可能被官兵抓进大牢。 顾长清并不知道她心里所想,看向旁边篓子里的野菜,皱了皱眉头:“这几日,你就是吃的这个?” 沐嫣然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当下汗都下来了,讪讪的笑笑,视线无意识的瞥了角落里藏着的鸡心菇一眼。 “是……是啊,黑娃带我去挖了好多。” 她心里没底,幸好鸡心菇这三天吃的差不多,如今就剩了一朵,被她放在背阳的角落里藏着。 或许大概应该……不太显眼吧。 她正盯着鸡心菇露出的一个小角心里惴惴,手忽然被人握住,当下被吓得一个激灵。 顾长清左手抓着她的右手手腕,右手抓着她的衣袖,语气严厉,眉眼冷 冽,嗓音低沉嘶哑:“这是怎么回事?” 沐嫣然下意识就要将手抽回来,心里暗叫一声糟糕,可手一用力抽了抽,纹丝不动。 顾长清的手看着像是没用力气,却像铁爪一样,牢牢的控制住她,让她动弹不得。 沐嫣然站在原地,忍不住脚趾扣地,心里绝望,只能想着能不能坦白从宽,耸了耸鼻子开始装可怜:“顾大哥,我不是故意要剪你衣裳的,挖野菜那些黄荆条把我衣裳给勾坏了,你别赶我走……” 她还想着在顾长清这里赖久一点,早知道顾长清眼睛这么厉害,一眼就认出来她身上的衣裳是他的。 这下好了,顾长清本来就觉得她是个吃白食的,如今看她一个大姑娘家穿他的衣裳,一定觉得她轻浮…… 久久等不到顾长清开口,沐嫣然不安极了,绝望的闭了闭眼,暗自在心里下定决心,顾长清要是执意要赶她走,那她只能舍了这张老脸,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人要脸树要皮,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默默的在心里将这句箴言念了三遍,沐嫣然刚想拉开架势,作战计划她都想好了。 第一步,深刻忏悔自己的恶行,第二步 ,苦肉计,第三步,死缠烂打,务必打出生是住在这里的人,死是住在这屋里的死人的气势! 刚把眼泪挤出来,顾长清攥住她右手的手掌忽然松开,什么话都没说,径直往外走。 沐嫣然眼里的泪还包着,掉也不是,不掉也不是。 没这么耍人玩的。 顾长清出了门,他不知道为什么胸口觉得有些气闷。 沐嫣然白白胖胖的,因此身上但凡有些伤痕,便格外明显。 他方才看到的,是她手臂上的伤口,可她却以为,他是因为一件旧衣裳责问她? 在她心里,他就是这么一个斤斤计较的男人不成? 这一股子闷气将他逼得罕见的黑了脸,手里拿着一把竹叉子,尖端削的锋利,配着他一身的气势,颇有些杀气腾腾的意思。 一抬头,就看到对面不远处抱着木盆的张婶子正一脸惊恐的看着他,顾长清愣了一下,又恢复了往常憨憨傻傻神色。 可张婶子脸上神色依旧是一副如见恶鬼的模样,顾长清心里终于有些异样,但到底没表现出来。 等走的远了,就听到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传话声。 “他怎么还活着?” “就是!不愧是扫把星,命这么硬……” 第43章 马厩 顾长清听得不明所以,眉头死死地皱在了一块。 他不过就是伤的重了一点,发了高烧,哪怕他往年自己一个人熬过来也不是没有的事,这次还有沐嫣然照料,活着有什么奇怪的? 他一路走到村口,跟张婶子一样的眼神就没停过,一个个看着他就跟看着活过来的死人似的,避之不及。 不明所以,顾长清索性也没放在心上,一路晃悠着出了村口,顺着一条小路进了山,不时留意着身后的动向,确认没人跟踪,这才扒拉开一个山洞钻了进去。 不同于外面的荒芜,山洞里面别有洞天,收拾的齐整,里边甚至有一台石头人像,手里拿着一把石头剑,脖子上的头消失的无影无踪。 顾长清绕到石头人像后面,长箭将一根布条钉在石台上。 他稍一用力便将长箭取了下来,布条上面言简意赅。 “沈肇,危,速回信!” 看清这几个字,顾长清脸色彻底阴沉下来,从身上取出打火石,将布条烧的干干净净,确定没留下任何痕迹,这才从山洞钻了出去,手里多了一串腊肉。 他将腊肉揣进怀里,小心的藏好,这才急匆匆的赶路往回走。 本以为孙 家算得上是一个绝佳的藏匿场所,可如今看来,倒是他想的太过天真了。 半个时辰后,顾长清回到村口。 才刚走近大榕树,就听到树的另外一边有刻意压低的人声。 “张大傻家那位铁定是外面有人了!” 顾长清本不打算惹事,可听到这句话脚却像钉在地上一样,死活动不了腿。 长睫半遮住深眸,顾长清放在身侧的手捏紧。 沐嫣然,外面有人了? 树后头的人声仍旧没有停下来,说的兴致盎然,绘声绘色。 “是啊,虽然那女人丑是丑了点,但谁也不想嫁给一个傻子,也不知道她从哪找到的野男人,估计把人伺候舒服了,否则人怎么可能给她老母鸡?” 张婶子的声音听着尖酸又刻薄,带着满满的嫉妒,话说的有模有样:“那味道我绝对不会闻错!绝对是鸡汤!我亲眼看见她往鸡汤里面加毒蘑菇,还喂给了那张大傻喝……” 旁边几个抱着针线篓的妇人眼里冒着诡异的光,时不时的偷笑,还开了几个荤段子。 “那这胖女人对那张大傻也算是有情有义了,浪费一锅鸡汤,张大傻就算真死了也划算……” 旁边的妇人说到一 半,忽然眼角余光瞥到顾长清,吓得顿时噤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这脸色成功引起了张婶子几人的注意力,几个人看着顾长清都一脸心虚,急匆匆的走开了。 顾长清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总算明白过来,他醒来时沐嫣然那一脸心虚是什么缘故。 他倒是没说什么,一声不吭的往回走。 东牟县,孙家。 马槽今日罕见的聚集了一堆人,吵吵囔囔的。 “少爷,那胭脂马送过来才好好的,才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吐白沫了。” “就是就是,一定是这卑贱的马奴搞的鬼!少爷,咱们今日就用这马奴的命来抵胭脂马的命!” 沈肇被一群人推搡着头朝下摔在了地上,很快,白茫茫的雪地上拖出了长长的血痕,看着异常的醒目刺眼。 还不等他缓过来,头上忽然多出来一只脚,恶狠狠的踩着他,还在他头上辗了辗,声音慢悠悠的,带着压抑着的杀意:“就是你,毁了我的胭脂马?” 而在不远处,一辆马车内,坐着一位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上身着粉梅色雪狐领锦衣,下着祥云软纱百花裙,肩若削成,细腰盈盈不足一握,一张小脸欺霜赛雪,怀里拥 着暖炉,瞧着有些孱弱。 垂下眸子,视线穿过人群,正好看见趴在地上缩成一团的少年。 寒冬腊月,他身上只穿了一件破破烂烂看不出颜色的薄袄子,身体裸露出来的部分冻的发紫。 被打了个半死,缩成一团,活像丧家之犬。 看着还真是怪可怜的,她却并不觉得可怕,只觉得有意思极了,甚至忍不住拍起掌来。 沈肇被压着,右手按在了雪地里,一尺高处,悬着一把刀,正对着他的手腕。 眼尾猩红,心口的怨气犹如黑水,滋滋的冒了出来。 那胭脂马的死明明与他无关,可只因为他身份低贱,就合该被这些人把握生死! 不远处,沈显那张大脸笑的猖狂恶毒,不像是在看什么见血的买卖,倒像是在看耍猴一般,兴致盎然。 沈肇闭了闭眼,认了命,丢一只手,总比丢了一条命好…… 正等着高悬的刀落下来,耳边突然传来猎猎风声,右边传来人的惨叫。 沈肇睁开眼,就见旁边沈显的小厮倒在地上哀嚎,手里捏着的刀掉在了雪地里,被那小厮左手抱着的右臂肿起老高,血痕露了出来。 “我的胭脂马,为何死了?” 耳 边女声娇慵柔软,沈肇无意识抬眸,正好瞧见不远处拥着狐裘的小姑娘。 容貌娇艳无双若海棠,偏偏打扮极素净,青莲白茶一般立在雪地,极致的反差,独一份的盛景,一看就是万般荣宠下养出来不谙世事的娇花。 先前猖狂的沈显忽然变了脸,讨好殷勤的上前,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沈肇:“瑶瑶,都是这马奴看管不力,扰了你的兴致,沈哥哥正给你出气呢!” 沈肇看着这个漂亮的小姑娘缓步走到他面前,微微俯身,她身上雪白的狐裘袍角落在他的青紫色的手边,触手可及。 他忽然瑟缩了一下手,怕上面的血污碰脏了它。 “就是你,害死了沈哥哥送我的胭脂马?” 沈肇极力睁着沉重的眼皮,嘴里的铁锈味越来越重。 耳边小姑娘的声音似乎有些难过,他动了动唇,不知怎么忽然生出了些愧疚出来。 沈肇动了动唇,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那小姑娘再度开了口。 “真是该死啊。” “玉苋。” 她退后两步,身后的婢女上前,手里拿着的长马鞭在光下闪着寒芒。 啪! 下一瞬,鞭子一鞭一鞭狠狠打在了他背上,毫不留情。 第44章 你是我心仪之人 顾长清醒了,沐嫣然到底是高兴的,麻利的将身上改装的顾长清的衣服脱下来洗干净,抱着在外面竹竿上晒好。 一转头就看到黑娃悄无声息的站在她身后,怒视瞪着她,跟背后灵似的。 “你骗我。” 三个字,让沐嫣然即将出口的国骂偃旗息鼓。 还没来得及狡辩,就看到黑娃眼里的悲愤逐渐坚定下来。 沐嫣然当下意识到什么,身上肉多也不全是好事,至少微表情上确实很吃亏。 心虚气短,沐嫣然还是没放弃抵抗,小声开口:“我确实没吃……” 黑娃听了这话,一时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脸色青了又红红了又紫,五颜六色十分好看。 她是没吃,全喂给张大傻吃了! 拿沐嫣然没办法,黑娃泄了气,也没了问责的心思:“现在村里人都在传,说你外面有人了,特意摘了毒蘑菇想要毒死张大傻,趁他病要他命。” 黑娃看着沐嫣然的眼神有些担忧:“你这几天还是小心点,别让张大傻出门,免得他听了这些风言风语,跟你拼命。” 沐嫣然懵了,怪不得这几天青云村的那些妇人看她的眼神怪怪的,合着在这传瞎 话呢! 乱了,她这脑子彻底乱了。 黑娃仔细的看了她的表情,见她似乎是真不知情,一时不知道是该同情好还是该幸灾乐祸好。 沐嫣然机械的捡起来地上的木盆抱在怀里,这才多了些安全感,无意识的往家走,走了两步忽然停了下来,猛地转身。 黑娃本来跟在她身后,被她突兀的动作吓了一大跳,差点撞沐嫣然身上,连忙退后一步拉开距离。 意识到自己手上的木盆差点磕了黑娃的头,沐嫣然悻悻将木盆放到身后,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的问他:“黑娃,假如,我是说假如啊!假如人已经出了屋,你觉得,他听到这传言的机会有几成?” 黑娃眼神顿时复杂起来,看向沐嫣然,忽然老气横秋长叹了一口气,怜悯的开口:“嫣然姐,要不,你现在跑吧,我掩护你,兴许还能保住你这条小命。” 沐嫣然头上落下黑线,一扭头就走。 啧,问了也白问! 她要是能跑,三天前就跑了,还费这么大气力挖什么野菜?找什么鸡心菇? 这个朝代,出乎意料的看重户籍,查的可严,她一个黑户,目前也只能在青云村,靠着顾长 清活下去。 黑娃看她不听劝,不死心的跟在她身后唠叨:“嫣然姐,你就听我的,那张大傻脑子不好,到时候知道你给他喂毒蘑菇,直接把你剁了都有可能,你还是赶紧……”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沐嫣然忽然停了下来,黑娃好奇,从她身后一探头,就看到他刚刚话里的主人公正坐在木桌子旁边,桌子面前摆着一朵毒蘑菇。 当下被吓得噤声,脸色惨白,抿紧了唇,不知所措的藏在沐嫣然身后。 他刚刚的话,张大傻应该没听见吧? 沐嫣然看着自己藏起来仅剩的一朵鸡心菇被翻了出来,心中最后一丝侥幸消失的无影无踪。 顾长清出去这一趟,铁定是听到了什么。 黑娃年纪小,都对这鸡心菇讳言莫深,顾长清在这青云村土生土长,肯定不会不知道这毒蘑菇的威名。 知道她喂他吃了三天的毒蘑菇,这误会,只怕是解释不清了…… 沐嫣然握着木盆的手紧了紧,心里绝望弥漫了上来,虽然她知道,顾长清人正常的很,在村里是装傻,干不出拿刀砍她的事。 但让她继续住想必是不可能的了。 她必须得想办法留下来。 顾长清偏头,一双利落的长眸瞳色漆黑,视线先是落在黑娃身上。 被他看上这么一眼,黑娃身子抖了抖,欲哭无泪。 他好想逃,却逃不掉。 呆会这张大傻发疯,不会把他也给劈了吧?他是无辜的啊! 他三令五申,告诉沐嫣然这蘑菇有毒,不能吃,现在好了,沐嫣然是没吃,全给张大傻灌下去了…… 顾长清对黑娃的心理活动并不知情,抿紧了唇,没开口,重新将视线放到沐嫣然身上,等着她给一个解释。 沐嫣然咽了咽唾沫,将木盆往地上一放,忽然一把抱住了顾长清的大腿,哭的伤心欲绝。 “我有罪……” 顾长清身子僵住,视线缓缓下移,看着抱着自己腿痛哭流涕的沐嫣然,心逐渐沉了下去,眸色又黑又暗。 所以,她真的外面有人了? 视线落在桌上的白色蘑菇上,顾长清不知道为何,心口像是被什么物件压着,难受的很。 她是他捡回来的,又对他百般撩拨,不介意他灾星的名声,又三番五次为他出头。 他本以为,沐嫣然对他也是有些真心在的。 顾长清正陷入阴暗情绪之中,脑子里被不明 的心思搅和的乱成一团,就听到沐嫣然抱着他的腿又嚎了一嗓子。 “顾大哥,我错在不该对你抱有不轨之心……但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不管顾大哥你愿不愿意,在嫣然心里,你已经是嫣然的夫君……” 沐嫣然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演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将一个痴心女人给演得淋漓尽致。 但凡!哪怕给她这个身子的体重减轻五十斤,就她这个非君不嫁的架势,怎么也得成千古佳话,她妥妥的得一个情深义重的名声。 但很可惜,旁边黑娃震惊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的模样,已经非常明确的告诉她,就她现在这个两百斤的体重,说什么救命之恩以身相许,跟情深义重四个字是沾不上关系的,只会让人想到“恩将仇报”这四个字上。 沐嫣然心下涌上一股子悲凉,再次对这个以貌取人的残酷世界竖了个中指。 但无奈,戏还是要演下去,无论如何,她绝不能被赶走! 顾长清,她赖定了! 沐嫣然眨了眨眼,哭的肝肠寸断:“顾大哥,就算做不了你的妻子,我也愿意待在你身边做一个小丫鬟,报答顾大哥你的大恩大德……” 第45章 成亲前置办衣物 黑娃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看了眼跪坐在以上哭的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的沐嫣然,又看了一眼被迫坐在原地动弹不得的顾长清,内心颇有些无言以对。 这张大傻虽然傻,但那张脸,属实在村里是一等一的好看,要不是顾及他灾星的名声,媒人早就上门了! 毕竟虽然都说张大傻傻,但人顶多呆了一点,木纳了一点,村里人欺负他,他也不知道还手。 嫣然姐这番求爱,属实有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那味了…… 顾长清看着沐嫣然的发顶,方才心中的阴郁消失的干干净净,他抬手,无意识的捂住心口位置。 砰砰砰 那里跳的比平时更快了些。 她说,她心悦他? 沐嫣然哭的口干舌燥,仍旧没等来顾长清的反应,这下是真想哭了。 不是吧,真这么铁石心肠?她都哭得这么惨这么卖力了,就算被降了美貌buff,同情分总会有点吧? 脑子疯狂转动,沐嫣然在心里默默想着办法,既然苦肉计不管用,那就只能上歪门邪道了…… 在心里默默的对顾长清说了声抱歉,这世上,好人可不好做,他要怪就怪他同情心泛滥,把她捡回来了吧! 人不 为己,天诛地灭,她为了在这个世界生存下来,也只能可着顾长清一个人坑了。 沐嫣然酝酿了会情绪,确认情绪到位,她才满脸羞愤地站了起来,看向顾长清的眼神带着三分眷恋七分爱慕,迎风洒泪:“顾大哥,你既然不肯要我,我没了清白,也没脸再活在这个世上了,嫣然我生是这个屋子的人,死是这个屋子的死人!” 顾长清眉头,缓缓,缓缓的皱成了个川字,他似乎从来都没有说过不要她这句话…… 而且,她真舍得死? 顾长清虽然与沐嫣然相处不久,但人的眼睛不会骗人,她那双眼睛,一看就不是轻易会去寻死的性子。 张了张嘴想开口,可瞥到沐嫣然身后的黑娃,又将嘴给闭上。 好整以暇,准备看她究竟还想玩什么,顾长清决定以静制动,静观其变。 沐嫣然久久等不到顾长清松口,心算是彻底冷了,这下是真伤心起来。 好歹他俩是同生共死好几次的情分,顾长清当真这么薄情寡义?她都这么明显表达出自己要寻死的念头,他都不为所动?? 罢了罢了,终究是她一腔深情错付了! 沐嫣然心里最后一丝愧疚消失的无影无踪 ,眼神坚定似铁。 男人,不值得她的同情! 从此以后,她心似磐石,从此以后,她沐嫣然,只为自己活! 沐嫣然眼含热泪,满脸决绝,决定孤注一掷,玩把大的。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顾大哥,来世,嫣然一定投个美人胎,你等我十八年,届时嫣然再来嫁你!报答你的大恩!” 黑娃在旁边听着她这番话,眼神惊骇,不仅不觉得感人肺腑,甚至还觉得后背发凉。 死了都不放过张大傻,投胎了还得缠着他……这哪是报恩,寻仇也得是挖了人家祖坟级别的深仇大恨,才配得上这般的毅力…… 张大傻这是倒了几辈子大霉,才惹上的嫣然姐这朵烂桃花? 顾长清也噎了一下,看向沐嫣然的眼神带了些深意,刚看过去,瞳孔骤然紧缩,手比脑子更快,一把将沐嫣然给拉了回来。 沐嫣然虽然决绝,但心里也没有底,直到被顾长清拉了回来,狂跳的心这才缓了下来。 趴在顾长清怀里,沐嫣然几乎分不清究竟跳得飞快的是她还是顾长清。 而抱着沐嫣然的顾长清,脸色铁青,看上去极为吓人,沐嫣然看不见,旁边的黑娃却看得清清楚楚 ,他还从未见过张大傻露出这副模样。 一时为沐嫣然捏了把冷汗。 之前才因为毒蘑菇的事得罪了张大傻,这下好了,看他这脸色就知道,嫣然姐恐怕凶多吉少。 淡淡瞥了角落里的黑娃一眼,看他缩着脖子顺着墙边溜了出去,顾长清这才收回视线,松开沐嫣然。 从脖子上将玉佩取了下来,给沐嫣然带上。 他这番动作着实让沐嫣然懵了,愣愣的让他动作。 这玉佩是他身上最贵重的东西,他就这么给了她? 沐嫣然摸着玉佩,视线时不时的扫向顾长清,心里纳闷。 不会真被她刚刚撒泼打滚给吓住了吧? 看着沐嫣然那副呆呆傻傻的模样,顾长清竟然也觉得有些可爱,轻咳了一声:“明日跟我去镇上。” 话题转得太快,沐嫣然有些跟不上,下意识的反问:“去镇上干什么?” 难道是要去当玉佩? 还没给她捂热乎呢,就要拿出去? 顾长清移开视线,背对着沐嫣然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既然要成亲,自然得给你置办几身像样的衣服。” 他说的云淡风轻,身后的沐嫣然却惊得下巴都要掉出来,整个人像是被重锤锤了脑袋。 成……成亲??? 她……她她她没听错吧?! 他就是随口找的一个借口,没打算真让顾长清负责啊! 沐嫣然心乱如麻,整个人被吓懵了。 而背对着她的顾长清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情绪:“先前你为了救我,与我有了肌肤之亲,我本就应该负起责任,只是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故太多,这才没能找到机会与你聊起成婚一事。” 沐嫣然听的更懵了,盯着顾长清的背影,试图辨认出来他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 他这话的意思是告诉她,他早就打算对她负责?只是没能找到机会跟她说明这事? 沐嫣然脑子里闪过之前,顾长清被金蚕钻进身子导致怕寒怕冷,她为了顾长清和金蚕都能活下来,宽衣解带用身子帮他取暖。 她似乎还用嘴将金蚕从他身体之中吸了出来…… 沐嫣然做这一切的目的很单纯,救人一命如造七级浮屠,现代人的思想,在生死面前,男女大防,绝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可她忘了,她现在并不是在思想自由,男女平等的现代,而是切切实实的穿越到了几千年前的封建王朝,一个完全陌生的年代。 在这里,名声比命更重要。 第46章 一顿吃了几个大力水手 “哟!张大傻,带着媳妇坐牛车啊!” 第二天一大早,沐嫣然被顾长清叫醒,随后闭着眼洗漱好,糊里糊涂就被牵了出来。 站在路边等了一会,就看到一辆牛车缓缓过来,后面拖着个板车,坐了三四个青云村的村民。 都是熟面孔。 顾长清没多说话,扶着沐嫣然上了车。 但他不搭话,可不影响那些村民挤兑的兴致,还在阴阳怪气。 “傻子也知道疼老婆了,往常你一个人去镇上,可从来没坐过牛车。” “秀才,你看看,学着点,怪不得张大傻都能找到婆娘,你秀才一大把年纪了还是单身汉。” 话音才落,沐嫣然才注意到在牛车的角落里,还真坐着李有才。 一时看李有才的眼神都变了。 他先前身子后仰着,被前面的村妇挡着头,沐嫣然一时还真没发现他。 李有才脸型瘦长,身材干瘦,他的瘦不同于黑娃那种被生活压迫之下无可奈何处处可见窘迫的瘦,他的瘦是刻意追求文人辟谷修生养性的瘦。 只可惜,画虎不成反类犬,文人的清高没学会,反倒是沾染了一身穷酸瘦弱气,面无表情时,就显得刻薄,如今被那些村妇拿捏着 短处打趣下不来台,更是难堪狰狞的很。 “看什么看?死肥婆,再看,眼珠子给你戳下来!”李有才不敢冲牛车上那几个村妇撒气,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人,知根知底的,谁不知道谁底细? 别看这些老娘们一个个在家对爷们服服帖帖,可出来,真撒泼起来,可真够人喝一壶的,如今他老子娘不在身边,他可对付不了这群老娘们! 李有才一贯欺善怕恶,又极好面子,只能想着揍一顿沐嫣然,好找回点男人的气势,杀鸡儆猴。 他撸起来袖子,整个人就要往沐嫣然面前冲,顾长清狭长的眸子暗了下来,扶着沐嫣然的右手绷直了肌肉。 当着他的面欺负他的人,找死! “哎哟!” 一声惨叫,只是并不是沐嫣然的。 李有才硬生生从牛车摔到了地上,他身上本来就没二两肉,被这么一摔,整个人躺在地上当时就起不来了。 沐嫣然愣愣的盯着自己的手,又看了一眼摔在地上还叫唤个不停的李有才,目瞪口呆。 “这……这这这,你们可都看着的,是他先动的手。” 她话音才落,就看到原本几个碎嘴子的村妇将自己掉下来的下巴合上,齐刷刷 的往里凑了凑,离她远了一点。 我滴个乖乖,这女人劲也太大了,跟男人一样,就那么轻轻一推,李有才一个男人就被她给推飞出去。 沐嫣然神色无辜,偏头,就看到顾长清正盯着她,她讪讪将手藏在身后:“他碰瓷,我明明就轻轻碰了他一下……” 她才没这么孔武有力哈……哈哈。 此时,不远处躺在地上快摔出内伤的李有才听了这话,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碰瓷?有他这么碰的吗? 这肥婆娘口里没一句实话,说瞎话都不带打草稿的! “秀才,没事吧?” 看李有才躺在地上半天没动弹,赶牛车的老爷子问了一声。 李有才将口里的猩甜咽了回去,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的回到车上。 如今只能打碎牙齿往嘴里咽,要是被人知道,他连个女人都打不过,之后岂不是成为村子里的笑柄?以后怎么讨婆娘? 看人都坐好了,赶牛车的老爷子这才一抽鞭子,牛车动了起来。 顾长清挨着沐嫣然坐下来,视线在她头顶定了定,眼神怪异。 就算沐嫣然胖了点,可一个女子,怎么可能平白无故有这么大的力气? 除非是练 家子…… 她到底,是什么人?究竟是天生怪力,还是身上藏着功夫? 头顶上打量的眼神沐嫣然自然能察觉到,别说顾长清怀疑她,她自己都忍不住怀疑她自己。 刚刚那一推,得是一顿吃了多少个大力水手才有这效果? 这可不是力气大能解释的了的。 等头顶上顾长清的视线移开,她才小心的将右手手掌翻转过来,盯着手掌心看了三秒,沐嫣然心里涌上一个大胆的猜测。 她这身子不会是什么世外高人吧? 沐嫣然心中惴惴,被自己的猜测给弄的坐立不安,但这股子不安并没有维持多久,很快就被第一次坐牛车的排斥反应盖过去。 半个时辰后,沐嫣然摸着被颠簸麻了的屁股,只觉得身心俱疲。 牛车和马车,虽然只是一字之差,但速度和平稳度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就在沐嫣然觉得自己要被颠吐了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东牟县的地界碑。 “到了。” 赶车的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吼了一嗓子,沐嫣然扶着顾长清的手颤颤巍巍犹如八寻老者一般走了下来。 顾长清瞥了一眼沐嫣然抖得跟筛糠一般的两条腿,皱了皱眉头,沉声开口:“ 还能走?我背你。” 沐嫣然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生怕摇轻了顾长清理解不了她的抗拒。 在现代,就她这个体型,被男人背着走在大街上都得引起轰动,更别提如今这个男尊女卑的封建朝代。 她可不想才在青云村出了名,又在这东牟混个全县脸熟。 扶着顾长清的手,沐嫣然斟酌着言辞:“顾大哥,我这腰啊,好像出毛病了。” 顾长清面色紧张起来,手搭在沐嫣然背脊上,探了探,并没有摸到哪里错位。 可看沐嫣然这神色,又不像是在说瞎话。 顾长清仔细的回忆了会,方才在牛车上,难道是他推李有才那一下这才闪到了腰? 也只有在那个档口才可能出事。 他手在沐嫣然的脊梁骨上端捏了捏:“这里疼?” 沐嫣然煞有介事的感受了会,老实的摇了头:“不疼?” 顾长清又在脊梁骨中端捏了捏,眼神质询,沐嫣然这回仍旧摇头。 他顿了顿,瞳孔多了些茫然之色,手顺着脊梁骨下滑,又捏了捏。 沐嫣然这回终于变了脸色,似乎在隐忍什么,顾长清看了看位置,越发纳闷。 这位置疼,按理来说不应该到起不来的地步…… 第47章 买成衣 “不疼,就是顾大哥你捏的我有点痒。” 沐嫣然忍不住扭了扭身子,从顾长清手里逃了出来。 顾长清起先还不知道意思,等再看沐嫣然扭捏的表情,当即也明白了什么,烫手一般,猛地将手给收了回来。 他捏到了沐嫣然的敏感点。 气氛尴尬起来,顾长清顺势转移话题,皱了皱眉头,语气有些直:“究竟哪里不舒服,你我之间,不必遮遮掩掩。” 好端端的怎么会直不起腰?这可不是小事。 沐嫣然仰头看他,一双眼睛真挚坦诚,看着还真有几分楚楚可怜那味:“顾大哥,口袋没银子,腰杆子是真挺不直。” 昨天顾长清将玉佩戴在了她脖子上,她看得出来,这玉佩对他的重要性绝对不低,她本来就愧疚不安。 如今他为了成亲又要带她来东牟县采买,可就他们那个家,一穷二白,偷儿都不屑去的地,哪来的银子? 她能想到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当了这玉佩换银子。 沐嫣然自认为没心没肺,可这回是真过意不去。 她感觉自己现在就是骗财骗色的渣女,本来赖上顾长清就已经够离谱了,要是把他身上唯一的贵重物品 都给赔进去,那她可就是缺了大德。 沐嫣然仰头长叹,只觉得这个世界过于玄幻,渣女的门槛低的没边了,就她如今这幅样貌,竟然也能在其中占据一席之地。 顾长清额头青筋蹦了几蹦,亏他还以为…… 沐嫣然丝毫没察觉到顾长清的情绪变化,还在试图苦口婆心劝他:“顾大哥,我不是那虚荣的人,成亲而已,咱们一切从简,这玉佩,还是留着吧,别当了……” 典当家产,那都是穷途末路人才干的事,从来不是按正常物价交易。 嘤……顾长清舍的当,她可舍不得。 话还没说完,一个布袋子扔到她怀里,身体比脑子更快,沐嫣然一把将袋子接住。 哐当哐当。 里面的东西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似曾相识。 沐嫣然吞了吞口水,看着袋子的眼神都泛着诡异的红光。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哆嗦着手将布袋子拉开,看到里边白花花的碎银子,沐嫣然差点激动的撅过去。 从袋子里面捡起一颗碎银子放在牙边咬了咬,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觉,沐嫣然才僵硬着脖子抬起头。 “顾大哥,你去卖身了?还是卖肾了?” 顾长清:“……胡闹!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能随意买卖?” 沐嫣然被他一身正气的训话,默默的闭了嘴,但心里很是不服。 窄了,眼界窄了。 在几千年后,身体发肤还真可以当买卖做,植发隆鼻隆胸削颧骨,只有你办不到的,没有钱办不到的。 但这话自然不能跟顾长清开口。 在这蹲了一会儿,沐嫣然总算缓了过来,小心的将银子重新揣回兜里,跟着顾长清亦步亦趋的进了东牟县。 今天似乎是东牟县赶集的日子,热闹的很,街上到处都是摊贩。 沐嫣然看什么都新鲜,走到哪里都要多瞟几眼,顾长清走了一段距离,总得停下来等她一会儿,如此反复走了几圈,他终于忍无可忍,牵了沐嫣然的手往前走。 不多久,两人在一个布庄面前停了下来,看着里边颜色各异的花布,沐嫣然摸了摸胸口的钱袋子,这才安心下来,挺头抬胸走了进去。 那掌柜的本来在柜台打瞌睡,看到有人进来,当即脸上挂了笑,热情的过来招呼。 “二位,想看男装还是女装?” 顾长清不出声,沐嫣然站了出来:“有没有适合我的 衣裳?” 掌柜的脸色僵了一下,显然有些为难,但还是咬了咬牙应了一声:“夫人是想买布,还是买成衣?” 沐嫣然环视了一圈,对他这里的款式相当满意,理所当然的答道:“自然是买成衣。” 她买布匹做什么,是她会做衣还是顾长清会作衣? 沐嫣然这话一出,掌柜的脸色越发的惨淡下来,但还是很有服务精神的,将挂在最里边的墨蓝色上衣顶了下来。 “夫人不如试试这件?” 沐嫣然将那衣裳接了过来,仔细打量了一会儿,见这布匹粗糙,款式也陈旧,颜色更是老气横秋,当即不满的皱了皱眉头。 “可还有别的款式?”这衣裳明显就不是她这个年纪该穿的,她虽然胖了点,当然看着不像是四五十岁的妇人吧? 这掌柜的什么眼神?她这身子,撑死了也才十五六岁,最鲜活的年纪,开门做生意的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难怪生意这么惨…… 沐嫣然在心里腹诽了一番,最终决定自给自足,自己挑了个合眼缘的款式,手一指,表明自己的需求:“掌柜的,那一件拿下来给我试试。” 她话说完,那掌柜的并不动,垂 首搭拉着眉眼,跟没听见一样。 沐嫣然更纳闷,又将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心里已经有了几分火气,眼睛不好使,耳朵还不好使吗? 听见她口气不好,那掌柜的终于不再装死,一张脸挤成了苦瓜脸:“夫人真不是我不愿意拿下来给您试,实在是店里着实没有你的尺码。” 就这身材,那也得是地主老财家才能养得出来的,但那地主老财家的小姐也不会到他这个小店里来买衣裳不是? 那家里都安置着绣娘,都是买了布匹让绣娘定做的,哪有直接来店里买成衣的? 掌柜的掀了掀眼皮子,脸上已经有些不悦。 这两人莫不是隔壁对家找来特意为难他的? 沐嫣然听到这才总算明白,合着人家是嫌她胖,亏她还以为他眼瞎,不会做生意。 现在看来瞎的不是这个掌柜,而是她。 这掌柜哪里不会做生意,分明是精明的很!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做她生意。 “您二位要是真心想买衣裳,小店店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劳烦您二位还是去别家看看吧。” 那掌柜的耷拉着眼皮,语气不咸不淡,站在了门边,一副准备送客的架势。 第48章 杀鸡儆猴 沐嫣然看着这瘦长条甩手掌柜,气的眼泪都快下来了,两辈子加起来,她还是头一回受这委屈! 上一世谁看见她,不夸她一句衣架子?结果到了这,想买件合适的成衣,都得被人冷嘲热讽! 掌柜的认定他俩是来捣乱的,站在门口丝毫不为所动,看沐嫣然顾长清不动,又拖长了调子捏尖了嗓子赶人:“请吧您二位。” 沐嫣然用手背一擦眼泪,一口气在嗓子眼里硬生生吞不下去,卡的她难受极了。 顾长清看着这掌柜眼神阴沉,心里盘算着什么。 那掌柜的被他看的头皮发麻,却还是硬扛着不低头,视线在顾长清和沐嫣然身上一扫而过,心安了些。 这两人穿的破破烂烂,尤其那胖婆娘,身上穿的一看就是男子衣物改的。 他有什么可怕的?跟他陈老板斗狠,也不打听打听他在这条街的名声? 沐嫣然深呼吸了三口气,这才勉强压下来心口怒意,牵着顾长清的手准备走,有钱不赚,她也没办法。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可才一动一扯,没能扯动。 顾长清仍旧稳稳站在原地,并没有丝毫要走的打算,虎视眈眈盯着那掌柜。 沐嫣然心 里开始打鼓,悄悄喊了他一嗓子:“顾大哥?” 顾长清不会打算在东牟县动手吧? 她隐晦的打量了那掌柜的一眼,头上飘过六个黑点的省略号。 就这小身板,顾长清一拳下去,他就得咽气吧? 顾长清向前一步,他常年打猎,身上的杀气自然不是虚的,把那掌柜的吓得脸色煞白。 “你干嘛?别过来啊!东牟县这可是有王法的!你乱来我可会报官!”那掌柜的说到后面,声音都颤了起来,隔着袍子,沐嫣然都能看见他发抖的两条腿。 尽管不安,但不得不说,相当解气! 呸!这种无良老板,就得多吓吓他,让他长点教训! 但爽归爽了,沐嫣然可不想惹上人命官司,顾长清这回要是进了牢子,她可没第二条金蚕去救人。 伸手拽了拽顾长清的袖子,沐嫣然小声的开口:“顾大哥,小不忍则乱大谋,退一步海阔天空,咱们不跟他一般见识……” 那老板已经被吓得快站不住了,连救命都不敢喊,生怕一嗓子下去,自己的小命也跟着没了:“二位,冷静……冷静……千万不能冲动!” 顾长清挽起了袖子,常年打猎,一身的腱子肉压迫感十 足,忽的一用力,拳头硬生生砸了过去。 “啊!” “顾大哥!” 沐嫣然惊叫,掌柜的则是惨叫。 被吓了半死,沐嫣然连忙窜到前边,看这一拳头没有落在掌柜的头上,而是落在了他身后的柱子上,这才拍着胸脯松了一口气。 再看那掌柜,已经被吓得跌倒在地,两眼失去焦距,哪里还说得出半个字? 顾长清收回拳头,右手把沾在左手拳头上的东西拿了下来,云淡风轻的说出两个字。 “苍蝇。” 沐嫣然:………… 好家伙,她头一次看到有人打苍蝇打出了武松打虎的架势。 那掌柜的慢慢回过神,惊惶看着被顾长清丢在地上的苍蝇尸体,只觉得现在躺在地上的是苍蝇,等一下躺着的就是他了…… 震慑力,沐嫣然头一回理解这三个字的意思,对顾长清佩服至极。 古有人杀鸡儆猴,今有他砸蝇唬狗。 什么狗? 这狗,自然是坐在地上那位差点被吓尿了,狗眼看人低的哈巴狗! 痛快!到了现在,沐嫣然也看出来了,顾长清在给她出气呢! 正憋笑,就看顾长清忽然瞥了她一眼,沐嫣然揣摩了三秒钟,凭借这几天的朝夕 相处,完美的get到了他的意思。 这是非得在这家店买了? 沐嫣然诡异的瞥了顾长清一眼,心里觉得很奇妙。 没看出来啊,顾长清还有这一面?这几天赖在顾长清身边,呆在那青云村里,她都觉得顾长清再忍下去跟忍者神龟有的一拼。 可没想到一出青云村,来到这东牟县,就跟解除了某层封印一样,顾长清,嘿!您猜怎么着?支楞起来了! 这青云村不会真给顾长清下了什么缩头乌龟咒,忍气吞声蛊? 干咳了一声,沐嫣然挺头抬胸,狐假虎威,开始装腔作势:“不做我们生意?这十里八乡也不打听打听,你可是第一位,开了先河的!” 沐嫣然这话说的抑扬顿挫,还雄赳赳地竖起了大拇指,将看相声学的那股子阴阳怪气全用在了这里,一口天津腔,江湖气的很! 那掌柜先是被一吓,七魂吓掉了三魄,如今还真被沐嫣然给唬住了,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二位好汉,实在是本店确实没有适合的成衣,真不是我不做您生意。” 沐嫣然敷衍的应付着,偷偷去看顾长清的脸色,她实在是演不下去了,这掌柜的不像是在说谎,恐怕这店里还 真没有她的码子。 虽然这掌柜的行事做法太过讨厌,但得饶人处且饶人不是? 顾长清看着沐嫣然那张白白胖胖的脸满脸愁容讨好,央求的让他帮忙,心头的戾气消了一些。 转头,一双眸子虎眼如炬盯着地上的掌柜:“没有成衣,那我们不买成衣,我们买布匹,这生意你做不做?” 那掌柜的有苦难言,忍不住腹诽,他都被吓成这样了,问他做不做?这话问的不多余吗?? 跟他敢说自己不做这生意似的…… 顾长清伸手,沐嫣然意会,连忙狗腿子一样巴巴从怀里掏出钱袋子双手递到了顾长清手上。 掌柜的看见那钱袋子,眼睛顿时离不开了。 没想到他打了这么多回鹰,今天竟然被鹰啄了眼。 还以为这两人是乡下来的穷酸,没想到人是过于低调,就这钱袋子里面,哪怕装的是铜板,看这满满当当的样子,也够在他这买下两三匹布匹了。 更何况看这钱袋子的布料和重量,里边装的,绝对不仅仅是铜板! 这是大客! 掌柜的麻利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笑容满面,殷勤的很:“可以,当然可以!二位随便挑!本店可是童叟无欺,物美价廉!” 第49章 戏耍掌柜 “这匹是素纱,轻薄如蝉翼,最适合做素雪绢裙,仙气飘飘。” “这匹是云雾绡,做娟纱金丝绣花长裙,或者做一身藕丝琵琶衿上裳都是极好的。” 掌柜的唾沫横飞,跟沐嫣然和顾长清介绍着这些布匹料子,态度跟之前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沐嫣然在旁边看得叹为观止,啧啧称奇。 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如今她是长见识的。 看来不论在什么朝代,钱不是万能的,没钱却是万万不能的,这句话绝对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这掌柜的吹得天花乱坠,沐嫣然好奇的伸手摸了摸那些料子,脑袋下来一排黑线,又看了一眼那掌柜。 这瞧着脸皮也不厚啊,怎么能说出这种大瞎话来? 她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吗?云雾绡?素雪绢裙?这玩意儿也配? 搁在现代,就是妥妥的虚假宣传,她可以告他的…… “二位看看,这么多好料子,有没有看上的?” 掌柜的搁这介绍了半个时辰,直说的口干舌燥,这才介绍完。 可话说完,面前这两位愣是没有半点反应,他心里惴惴,又是语气贱嗖嗖的开腔。 “二 位,不是我吹,您要是在我这挑不着好的,那十里八乡,可就买不到这做衣服的布料了。” 他双手笼在袖子里,一幅不屑一顾的架势,眼睛都要飘到天上,阴阳怪气的。 沐嫣然听了,冷笑连连,随手拿了一匹布:“这匹,什么价钱?” 听到她问价,那掌柜的才掀开一只眼皮子,看了一眼布,又看了一眼她,并不立即回话,又把眼睛闭上了,透过眼皮,能看到他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 沐嫣然冷哼,也不催他,好整以暇的等着。 她倒是要看看,他还能报出什么离谱的价来! 正等着,就看到那掌柜的忽然竖起了一根手指。 沐嫣然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他开口,抱着胸,试探性的给了一个答案:“十文?” 她话才落音,那掌柜的立马瞪大了眼睛,嗓子吊的高高的:“十文钱?十文钱买这个布?” 他斜乜着沐嫣然,眼里的讥讽毫不掩饰:“姑娘,还是得多出来见见世面,省得说出这种贻笑大方的话,成了笑柄!” 沐嫣然眼神更冷,这掌柜的pua本事确实了的,要是换成这朝代的小姑娘,还不得被他这话说的羞愤 欲死? 得亏她脸皮厚,在现代,她可是有杀价女王的名声,曾经有过砍到一折的辉煌记录,白眼?冷言冷语?这玩意儿,她见识的多了!对她根本没杀伤力! 沐嫣然抱着胸,都没变脸色,瞥了一眼料子,虽然没他说的那么天上有地上无的,但确实是好料子,没得说。 十文一尺,虽然不算低的回不了本,但也是没什么赚头。 “一百文?”沐嫣然在原先的基础上给乘了一个十,心里却很是不屑一顾。 一百文一尺,虚高了,反正谁爱当冤大头谁当冤大头,她沐嫣然可不当! 掌柜的没想到自己介绍的鬼斧神工,这不识货的胖女人居然从十文钱开始喊价?当下心凉了一半,又瞥了一眼顾长清手里的钱袋。 看来是他高估了这两人的财力,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土财主来采购,财不外露,这才穿的这么破破烂烂的,可现在看,这可不想财主的气派,估计就是发了点小财的暴发户,家底不厚。 “这怎么着,给二位去个零头,都得一两银子一匹。” 他说完,沐嫣然差点惊的一屁股摔下去。 “?” “不单卖?” 沐嫣 然黑人问号脸,鲜红的问好直接挂了一额头。 那掌柜的还相当理所当然牛逼哄哄回了她:“不单卖。” ……这老板脑子是有什么毛病吗?还是心里没13数? 他怎么敢的啊! 沐嫣然跟顾长清对视一眼,彼此都看明白对方眼里的意思。 合着是把他俩当肥羊宰了? 不光虚假宣传,还捆绑销售,强买强卖??这搁在现代,起码三年起步得有吧…… 掌柜的看了一眼他俩的脸色,心里彻底失望:“我这些都是好料子,看二位都是懂行的,又是爽快人,这才搬出来,搁在一般的穷酸,我还真不费这个功夫。” 他伸手,将布匹卷了起来:“二位要是经济能力有限,我也不勉强,可以看看这一批,这一批价格就要便宜不少……” 他话还没说完,手中正卷到一半的布匹忽然被沐嫣然伸手按住。 “等等。” 她说完,从顾长清手里拿过钱袋子,扒开,露出里边白花花的碎银子出来。 当下,那掌柜的眼睛彻底睁开了。 沐嫣然心里那叫一个无语。 见钱眼开,合着她在这见到形象版,搁这给她画图猜成语呢? 未免太形象了点,大可不必做到这份上…… 手压着那块布,沐嫣然豪气冲天的开腔:“掌柜的,你看我像是差钱的主儿?” 掌柜的原本以为这钱袋子里装的都是铜板,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可现在一打开,里边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当下哪里拽的起来,一双眼睛笑的瞳孔都看不见了。 没想到,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光景就要在他这里实现了? 看着这掌柜的乐的眼睛都睁不开的模样,沐嫣然差点笑出声, 此时的自己和顾长清,在他眼里,恐怕都不是个人,那是个闪闪发光的金佛啊! “二位,是我有眼无珠,有眼不识泰山,我自罚!” 他作势往自己脸上打巴掌,讨好模样,跟个哈巴狗似的。 沐嫣然看到直乐,手指头在桌上扣了扣:“刚刚你介绍的我没听仔细,你再说说,我看看买那件。” 她视线装模作样的来回看了一圈,这掌柜的哪里敢慢待,连忙开口又念了一遍,跟念贯口似的,直念了半个时辰。 沐嫣然听的直打瞌睡,不敢表现出来,还的时不时的应付两声,一边重新不准痕迹将钱袋子收了起来。 第50章 恶性伤人事件 “二位贵客,您看您带几匹?”掌柜的将介绍词念得乱坠天花,足足念了小半个时辰,这才念完,小心翼翼的看向顾长清和沐嫣然。 沐嫣然学着这掌柜的模样,斜乜着眼,拖长了调子:“啧,这匹还是不带了……” 她话才落音,掌柜刚才带笑的脸陡然间沉了下去,一张马脸拉的老长:“不带?你俩耍……” “这匹不带,其他我全要了。”沐嫣然不等他发作,抢在他之前将没说完的话丢出来。 她这话头转的太快,掌柜的一听,急刹车想再变回去,硬生生扯出来一抹笑,脸部肌肉都被逼的抽搐,眼角抽筋。 看着倒是滑稽的很,沐嫣然被逗得忍笑忍得相当痛苦,还要故作担心的问他:“怎么了?掌柜的,您这脸,不会是中风了吧?要不,你还是赶紧去瞧瞧大夫,这布匹,我们今日不买了。” 那掌柜的情绪从暴怒转为暴喜,一张长脸开始抽筋,一听沐嫣然这话,哪里还顾得上看大夫?急不可耐开口确认。 “二位贵客,真……真的全要了?”他说这话时,声音都在颤抖,一双眼睛瞪得老大,面部抽筋,导致他话说的有些艰难, 含糊不清。 沐嫣然颇为嫌弃的看了一眼他说话时喷在桌上的口水,往后退了退:“当然,这钱不够,我呆会让人再送点来。” 她说完,就注意到这陈掌柜面色大喜,脸色红润有光,显然是高兴极了。 当下连忙不住点头作揖:“好……好好,小的这就给您包起来!” 沐嫣然居高临下瞥了一眼,将手里的钱袋子上下抛了抛:“包吧。” 顾长清在旁边觑了一眼沐嫣然,看到她眼里的恶意,眸底闪过些笑意。 也不知道又在憋什么坏。 那头,店掌柜欢天喜地的将布匹打包,沐嫣然在旁边等着。 而在这时,店内进来两位身穿时兴秋装的小姑娘,两人手挽着手,一看就是殿内的熟客,进门就吆喝起来。 “掌柜的,今儿有没有新上的布料?” “去去去,不做你们生意!你俩去别家吧!”陈掌柜头都没抬,恶声恶气的开始往外赶人:“就你们这些穷酸,又买不起,每次都得摸摸蹭蹭半天,走走走,别耽误我招待贵客!” 那两姑娘脸色当即涨红,被羞辱的差点当场哭了出来,二话不说出了店门。 沐嫣然在旁边看得叹 为观止,萧冲着顾长清竖起了大拇指。 她就没见过这么狂的生意人,眼睛都长到天上去了吧?他不会真打算靠着这一单提前退休养老? 人家做古董行业的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他一个卖布料子的更厉害,这是打算靠着开这一张吃个几十年? 沐嫣然也不多说什么,在旁边手插到袖子里,眼观鼻,鼻观心。 之后的时间里,店里又进来了不少熟客,无一例外都被陈掌柜恶言恶语赶了出去。 终于将布匹全部包好,忙活完,陈掌柜恭恭敬敬放到沐嫣然面前,累的一身汗,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手里又拿了个算盘啪啪啪打的响亮。 “一共布匹十二匹,折整价,一百二十两,夫人是银子还是支票?” 掌柜的笑的嘴都咧到了耳后根,发了发了,这下发了! 他店里这些料子,本来就给这两肥羊涨了一倍的价,准备好好薅一把羊毛,没想到这两肥羊竟然全要了? 这下,他才算是真赚的盆满钵满! 沐嫣然看着这眼巴巴瞧着她的陈掌柜,心里觉得好笑,看了一眼这一桌子被打包好的布匹,忽然夸张开口,满脸惊惶。 “ 哎呀……这怎么要这么多银子?一百二十两,就是把我卖了,也卖不出这么高的价呀!” 她硬生生的挤出两滴泪来,可怜巴巴的看向掌柜:“别说是一百二十两,便是十二两银子,我也是没有的……” 掌柜的脸彻底黑了下来,嗓子尖的几乎要掀掉屋顶:“没有,你这时候跟我说没有?” 她这话的意思,是不打算买单了? 沐嫣然将钱袋子揣进自己怀里:“做生意讲究的是你情我愿,买卖不成仁义在,下次,下次我一定来照顾掌柜的你生意。” 她说完就要出了这店,面上一片歉疚,边走边双手冲着身后的陈掌柜作揖。 “站住!” 陈掌柜直到现在才敢相信这两人不是在跟他开玩笑,当即恼羞成怒,眼里闪过狠意。 “跑我这消遣我来了?你情我愿?我今日便是要强买强卖,你们能奈我何?”他手猛的一拍桌子:“我告诉你们,一百三十两银子没有,那就有多少买多少!” 沐嫣然回头,看了他一眼,那陈掌柜气得脸色铁青,她挑了挑眉:“怎么?看一眼就得买?这些布匹,我可是连碰都没碰。” 她特意让这掌柜的 包的,可是她从始至终都没碰过的布匹,就是怕他之后在栽赃陷害。 陈掌柜这时候也回过神来,明白她的用意,哪里肯吃这哑巴亏!眼神示意旁边站着的学徒,那学徒也挺上道,直接关上了店门。 陈掌柜眼神阴沉,视线在沐嫣然和顾长清身上来回梭巡:“今日,要不你们身上的钱袋留下,要不你们两个留下,钱袋和人总得扣下来一个!” “拿不出钱,老子把你卖进青楼里,千人枕,万人骑!” 他狠话还没放完,就被顾长清一拳头砸在脸上,当下鼻血喷了出来。 沐嫣然看了看他变形的鼻子,恍惚间觉得自己鼻子也开始一阵一阵疼起来。 看这扭曲程度,鼻梁骨估计断了。 那学徒在旁边吓的够呛,陈掌柜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嘶吼着喊:“报官!去报官!老爷我官府有人,今天非要让他们这两个歹人牢底坐穿!” 沐嫣然原本只是想打打嘴仗,万万没想到,这事直接进化成恶性伤人事件,吓得不敢再多逗留,拉着顾长清跑了出去。 等到了一条僻静巷子,沐嫣然才拍着自己的胸脯,平缓呼吸,急了:“顾大哥,咱们赶紧跑吧!” 第51章 住店 “回青云村收拾东西,在外面避两年风头!”沐嫣然碎碎念,小脑袋瓜紧急转动起来,想着对策。 “动手的是我。” 顾长清垂着眸子,直直的看着她,面色跟平时没什么不同,语气云淡风轻,眼底藏着几分打量。 沐嫣然懵了,他这是要自己大包大揽?把所有的罪责一人扛下来?保她平安? 够意思!不愧是她赖上的男人! 要不是情况不对,沐嫣然简直想当场跪下,认顾长清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异父异母的大哥。 顾长清再度开口,语气沉稳:“你先走,那官府的牢子,不是姑娘家能待的。” 沐嫣然欲哭无泪,真不是她不想答应,实在是她真不能走啊! 她没路引,又没能入户籍,没了顾长清,她寸步难行。 这朝代,黑户,可是会被当成敌国间谍,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现在不被抓进牢子,以后有一天迟早也得被抓进去。 她要真能走,早就走了,死乞白赖缠着顾长清干什么? 早进牢子也是进牢子,晚进牢子也是进牢子,她可不傻,不跑还能有一线生机,要是真听顾长清的话跑了,那绝对是死路一条! 在脑子里将利害关系捋清楚,沐嫣然当即变脸,一副不敢置信的痛心模样:“顾大哥,你把我沐嫣然当作什么人了?在你眼里,我沐嫣然,难道就是那贪生怕死之人吗?” 她拔高了腔调,牢牢的站在了道德制高点谴责他,一副伤心欲绝的架势,红着眼瞪他。 顾长清表情一言难尽,眸色深邃复杂。 难道……她不是吗? 这些日子,他们两个朝夕相处,顾长清也算是看明白点沐嫣然的性子。 他本以为,他让她走,沐嫣然绝不会有任何犹豫,或者假惺惺的说些关怀之词,随后溜之大吉。 这还是他头一次失算…… 难不成,她之前说的情根深重,日久生情,以身相许,并不全是骗他的? 顾长清敛了眸,将眼底的思量尽数压了回去。 耳边沐嫣然还在表忠心:“反正顾大哥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咱们要走一起走,要进牢子一起进牢子,你是绝对甩不开我的……” 沐嫣然在心里打定主意,一定得说服顾长清跟她一起跑,说词一定得义正言辞,狠狠的刷一把顾长清的好感度。 美貌不够智商来凑,她没有一张好脸,还不能有个好脑子? 活人总 不会被尿憋死! 在脑子里将琼瑶阿姨的词搬了出来,沐嫣然情深款款,紫薇上身:“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 台词才念到一半,就看到顾长清看她的眼神怪异…… 沐嫣然彻底念不下去了,惴惴不安试探的开口问道:“怎么了?” 按理来说,琼瑶体一出,谁与争锋,必将在男人的心里引起一场腥风血雨,顾长清就算不来一个痛哭流涕,好歹面上也有些动容吧。 这么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你打哪学来的这么多轻浮的淫词艳曲?”顾长清皱着眉头,把话说了出来。 一个姑娘家家,脸皮未免太厚了些。 沐嫣然只觉得一道闪电劈在自己头上,把她劈得神志不清。 这就是直男吗? 罢了罢了,她认输,甘拜下风,撩不动撩不动。 “可曾读书识字?” 沐嫣然被打击的体无完肤,幸好顾长清并没有在这事上揪着不放,换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 她下意识想点头。 读书?识字?笑话,看不起谁呢? 她在现代可是硕博毕业,妥妥的高材生,他可以质疑她的容貌,可以质疑她的行事作风,却不能质疑她的学历! 可这 头才点到一半,沐嫣然僵住,忽然想起来,现代的简体字和这个朝代的字体毫无相似之处,她在这里还真是文盲。 当下这头点不下去了,沐嫣然悲愤地晃了晃脑袋。 身材没了也就算了,她寒窗苦读十几年的学历在这也不算数了,二十多年的努力,一朝付诸东流。 贼老天,没这么玩她的! 是要看她哭吗? 看她摇头,顾长清面上露出了然之色,转身,丢下了另外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你不用跑,我也不用跑,你我都不用跑。” 沐嫣然连忙跟了上去,对他这话颇觉莫名其妙。 现在不跑,以后等死吗? 这可不是现代,没有四通发达的自媒体,百姓也没有监督权,官官相护,真要是进了牢子,半条腿算是踏进了鬼门关。 但看顾长清不开口,沐嫣然也不好多说什么,揣着一肚子的话跟在他身后。 本以为他要回青云村,可没想到她跟着他转了几圈,最后竟然停在了一家客栈面前。 还不等沐嫣然开口问,顾长清已经走了进去。 小二热情的迎了上来:“二位是打尖还是住店?” 顾长清低声开口:“住店。” 小二是现在他们 二人身上转了一圈:“那不知二位需要一间房还是两间房?” “两间。” “等等。” 沐嫣然听到顾长清的话终于忍不住了,偷偷摸了摸怀里装着的钱袋,笑眯眯的看向小二:“这一间房什么价钱?两间房又是什么价钱?” 小二答得很是干脆:“客房一律二百文一晚,吃食热水另算。” 沐嫣然听到这个数字,当即有些肉疼,将这物价换算到现代,一晚上差不多两百块,还算正常,但耐不住她穷啊! 在青云村可把她饿得够呛,如今身上终于有了银子,哪里敢这么花? 而且这家店还不包吃食热水,算下来两间房,再加上这些零七零八落的,住个一晚上,岂不是得花差不多一两银子? 这怎么行?! 沐嫣然竖起一根手指,郑重其事的开口:“一间房,我们就要一间房!” 顾长清偏头看了她一眼,眉头又皱了起来,沐嫣然怕他拆台,连忙双手合十央求的看向他。 “咱不花这冤枉钱,反正在家,也是你睡床我睡地铺,咱们就把这当家一样?” 在家又不是没有在同一个屋待过,有什么可矫情的?银子咋能这么乱花?男人果然不会过日子! 第52章 琥珀 沐嫣然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推开窗户往下面看。 小二把他们带上来,顾长清就出了门,交代她在房间好好呆着,等他回来。 她这间客房临街,从楼上往下望,能看到街道两旁遍布小贩。 沐嫣然将钱袋又揣回怀里,这才觉得安心,趴在窗户好奇的往下看,一边看一边忍不住吞口水。 这朝代,吃的不算新鲜,大多是糖葫芦,烤饼一类,但胜在原汁原味,被风一送,还真挺馋人。 只可惜,顾长清交代了,说让她不能出门,沐嫣然也不想惹事,最后留念的看了一眼那边的食物,这才偏头,换了个位置继续看热闹。 眼不见为净。 可这么一转头,沐嫣然顿时瞪大了眼,视线落在了路边的古玩摊上。 一个大爷双手笼进袖子里,正盘腿坐在地上,眯着眼睛闭目养神。 而在他前面,垫着一块四方形的灰布,上面摆了一些陈旧的瓦罐木雕,还有一些铜饰。 但吸引沐嫣然的不是这些,而是放在那块灰布最角落的一枚琥珀。 呈黄色,半透明状,里边有一块绿色的实心物体。 距离太远,看不太清,沐嫣然左手不自觉地攥着 胸口位置的衣物,眼神狂热,心脏砰砰砰加速跳动。 虫蛹,还没破茧,没被孵化成幼蛊。 这真是吃饭有人递筷子,睡觉有人递枕头! 金蚕至今还没醒,她手头正愁没有合用的蛊,在青云村半夜里,她还跑去深山老林里找了一圈。 但蛊这东西大多是人为培育而成,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野生的更是罕见的很,她无功而返。 没想到,今儿居然在这找到一枚……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沐嫣然死死的盯着那枚琥珀,心跳得几乎要从心口蹦出来。 机会千载难逢,她小心一点,总不能这么衰,还真能出事了? 抱着侥幸,沐嫣然看了一眼旁边桌上的面纱,犹豫了一秒,果断放弃。 就她现在这两百斤的身形,估计整个县,就她一个,带不带这面纱,只有惹人注意和非常惹人注意的区别。 不带面纱,人家顶多惊叹看她两眼,带了面纱,恐怕就不只是看两眼了…… 跑下楼,沐嫣然着急忙慌的到了那古玩摊面前,见琥珀还在,这才把一颗心放回肚子里。 摆摊的老头似乎察觉到有客,终于睁开了眼,扫了 她一圈,看她这身形,不像是穷苦人家养出来的,顿时来了兴致。 “姑娘,看上什么了?随便翻翻,小老儿我这里可都是从乡下收回来的好东西,有年头了。” 他笑眯眯的,花白的头发没怎么整理,被风一吹乱糟糟的,看着邋遢的很,尖嘴猴腮,狡诈之相。 沐嫣然蹲着,眼睛滴溜的乱转,并不去拿琥珀,而是看向正中间一方墨砚。 “这是何来历?” 她话才落音,就看到这老头忽然瞪大了眼,上下夸张做作的打量了她一圈,冲她竖起了大拇指,嗓音拔高了八度,唱戏似的:“哟!行家!” 沐嫣然一看这架势,心里有数了。 得,又是一位有远大志向,准备发家致富的。 不过也怪不得人家,她这长相,确实算是把“肥羊”两字刻在脑门上了。 那老头张了张嘴,忽然可疑的看了一圈四周,才神神秘秘凑近她,压低了嗓子:“这,可是三百年前的东西,皇室流出来的!” 他说话时,脸上的褶子堆在了一起,整张脸都在用力,沐嫣然看的叹为观止。 啧,同样是骗人,这路边摊贩可比之前那陈掌柜敬业多了。 还是 年纪大的有责任心,真该让陈掌柜过来瞧瞧! 沐嫣然配合的变换表情,一幅被他说服了的架势,憋着笑,等他把这墨砚吹了一遍,这才开口步入正题:“那这……值多少两银子?” 老头看了一眼她的打扮,似乎在斟酌喊多少合适,好半天,忽然一副忍痛割爱模样。 “姑娘,我看你识货,你能看中它,也算是缘分一场,这样,小老二吃点亏,十两银子,舍你了。” “咳咳咳……”沐嫣然一听这话,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咳嗽了半天才缓过来,干笑两声:“哈哈……这缘分还挺贵。” 这么一副缺了口的墨砚,还敢要十两银子,他怎么不去抢? 一听这话,那老头不乐意了,眼睛瞪得滴溜溜圆,一副怒发冲冠的模样。 “贵?原以为你这姑娘是个识货的,如今看来也是个糊涂虫!”他拿起墨砚,语气严厉愤慨:“你看看这质地,那就不是凡物啊!转手,那就是百两千两的卖,这点银子你都嫌贵……” 他啐了一口:“活该一辈子穷命!” 沐嫣然头上下来一头的黑线,她看起来,真的很像冤大头吗? 这路边摊贩敬业是 敬业,演的也卖力,但这价钱,也挺敬业,愣是翻了好几倍。 沐嫣然又问了问另外几件的价钱,毫无例外都被漫天要价,连被用来压布块的铁块,被沐嫣然一问,顿时一跃而成前朝遗物,喊价六两银子…… 只有她想不到的,没有这老头不敢喊的。 沐嫣然这回算是理解了什么叫做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她悻悻的收回视线,默默在心里庆幸,得亏她长了个心眼,没直奔那琥珀问价,否则她这揣着的银子得赔进去多少? 沐嫣然心里犯难,这琥珀她是势在必得,但让人这么坑她,她什么时候吃过这亏? 得想个法子。 用最小的代价拿到那琥珀。 沐嫣然沉吟一会,忽然将最先看中的墨砚拿在手里把玩,一副念念不舍却又狠不下心的模样。 那老头到底是按捺不住了,怕大鱼溜了,一幅诚意满满的架势:“姑娘,你要是真喜欢,小老儿我心软,再给你低点,八两银子,你拿走。” 沐嫣然看火候差不多,这才拿了旁边的琥珀,一幅没话找话拖延时间的架势。 “老板,这看着挺漂亮,您在哪捡的?我也想去捡一个。” 第53章 银线蛊 “姑娘喜欢这玩意儿?”老头眼珠子转了一圈,眼里闪过精明之色,主动将琥珀放到沐嫣然手心。 沐嫣然按捺住心里的激动,装出一脸的淡定:“看着挺漂亮的。” “明白明白,姑娘家就喜欢这种好看的小玩意儿,”老头态度好得很:“只要咱们生意成了,这种不值钱的玩意儿,就算白饶的。” 白送? 沐嫣然眼睛噌的一下亮了,不枉费她绕这么大一圈子。 琥珀到手,沐嫣然趁着这老头不注意,将东西藏进袖子里,故作为难的看向墨砚。 “老板,我是真心想买,只是身上,就剩半两碎银,实在是拿不出这么多钱。” 沐嫣然这话一出,那老头顿时变了脸色,尖声叫骂:“这么点银子也敢来我这摊上看?滚滚滚!方才的那琥珀呢?速速还来,否则我可报官了!” 被他这么一骂,沐嫣然上下摸索了一阵,脸色顿时煞白。 那老头看她这模样,顿时意会,冷笑:“丢了?那便赔吧!” 沐嫣然硬生生眨了两滴眼泪出来,满脸写着惊惶二字:“要……要多少银子?” “那就半两银子吧。”老头眼里精光四射,打着算盘。 沐嫣然唇角上扬,上当了 。 但戏还是要演下去的,这种人最是贪得无厌,要想让他之后不找她麻烦,那就必须让他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 沐嫣然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顿时泪如雨下,嘴角都在发抖:“你方才……你方才明明说那琥珀是捡的,不要钱,如今居然要我半两银子!怎能如此黑心!” 老头红光满面,连哄带吓:“好啊,你要是不想给,那咱们就去见官,这琥珀是我的,我说它是什么,它就是什么!现在给钱消灾,到时候可就得蹲牢子了!” 沐嫣然咬唇,一幅被吓得没了章法的模样,好半天才含泪从怀里磨磨蹭蹭摸了半两碎银子出来。 那老头欢天喜地的接了过去,一副占了大便宜的模样,沐嫣然摸着袖子里藏起来的琥珀,心情也十分美丽。 很好,这是一门双方都很满意的买卖! 转身美滋滋准备回客栈,还没走两步,迎面忽然看见了陈掌柜。 鼻青脸肿,拜顾长清所赐,那张脸跟猪头似的,在人群里面相当醒目。 此时正一瘸一拐的往沐嫣然这边走,两人之间不过几步之遥。 她记得,顾长清只打了他脸,并没有动他腿,怎么这么一会儿工夫,这腿还瘸了呢? 沐嫣然这下是真被吓住,欲哭无泪。 这就叫做冤家路窄吧? 还没来得及躲,对面陈掌柜也看见了她,当下沐嫣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 要是真被陈掌柜抓去见官,她黑户的身份可就藏不住了,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沐嫣然咬牙,已经做好了中道崩卒的准备,罢了罢了,老天爷没给她留活路,她就当旅游了! 不亏! 这头沐嫣然已经做好了必死的打算,满脸写着大无畏,怒视着对面,就等着那陈掌柜过来抓人。 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有动作,两人都僵立在原地对峙,谁也没能往前走一步。 就这么对峙了半刻钟,就在沐嫣然忍不住想要上前,可才一动腿,对面那姓陈的就跟见了鬼一样,转身就急匆匆跑了。 沐嫣然懵了。 糊里糊涂的回到客栈,顾长清还没回来,小二识趣的送了一桌饭菜,沐嫣然并不急着动筷子,小心翼翼的从袖子里将那枚琥珀拿了出来,对着光仔细的瞧着。 里边困着的蛊蛹极好看,祖母绿,缩在一团,莹莹的发着绿光,凑近看还能看到绿色的丝线状放射性物质。 像是藻。 沐嫣然脸色潮红,激动的血压 上升:“银线蛊……” 她这算是捡到宝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 金蚕是青阶蛊虫,品阶不高,按理来说,活不过五年,可她袖子里这时不一样,在青云村活了近百年,享受着青云村村民的供奉,这才萌生了灵智。 算是变异了的蛊。 可手里这银线蛊不一样,那可是黄阶的! 哪怕还没有孵化,处于蛹虫阶段,可也是确确实实货真价实的黄阶,出生就赢在了起跑线上。 沐嫣然激动的手抖,差点热泪盈眶,只要它孵化出来,她也不用这么战战兢兢了。 仔仔细细的查看了一圈,确定这银线蛊还活着,沐嫣然才放心,小心地把它重新放回袖子里。 坐在凳子上,沐嫣然忽然长叹了一口气,心里涌上一股子心酸。 想当年,橙阶成蛊她都不放在眼里,可如今,一只黄阶蛊虫蛹就能让她欣喜若狂。 哎…… 穷酸,这两个字可不就是为现在的她量身定做的? 顾长清推门进来时,就看到沐嫣然坐在桌边,看着一桌子的饭菜,又哭又笑,跟中邪了一样。 一时抬腿进门的动作顿住,他眸色复杂,看来他晕过去这几天,沐嫣然确实过了苦日子,不过一顿 饭,就把她高兴成这样。 “顾大哥,你回来了?怎么不进来?”沐嫣然从自己的思绪里挣扎出来,一抬头就看到顾长清站在门边。 她话落音,就看到顾长清深深看了她一眼,带了些悲悯。 沐嫣然摸了摸鼻子,有些莫名其妙。 所幸顾长清也并没将视线放在她身上多久,转身关好门,也坐到了桌边。 下一秒沐嫣然面前放了一个布袋子。 “给我的?”沐嫣然高兴起来,一双眸子熠熠生辉。 将布袋子拿了下来,沐嫣然打开一看,里边是一套女式衣裙,当下喜出望外:“顾大哥,你出去是给我买衣裳去了?” 她没有想到顾长清出去一趟带回来的会是这个,心口又砰砰乱跳起来,沐嫣然又开始小鹿乱撞。 就凭顾长清这张脸,谁看谁不迷糊?还有这人品,以及这体贴程度,她要是能忍住不心动,那才是怪事。 顾长清并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 “试试。” 沐嫣然高高兴兴的抱着布袋子去到屏风后试新衣服,才一上身,就发现尺寸竟然出人意料的合适。 她摸着身上的衣服,眼神复杂。 顾长清给她买的这衣服,应该是定制的。 第54章 成何体统! 子时,沐嫣然睡在铺了厚厚棉被的地板上,借着月色小心的打量着手上的琥珀。 月光下,这银线蛊的颜值更高,好看的不得了,隐隐还能看到里边绿色放射状丝线像是真泡在水里一般,缓缓漂浮游动着。 银线蛊,黄阶蛊虫,战斗力不俗,量也少,但很少被用来斗蛊,因为其漂亮的外观以及低的吓人的生育率,银线蛊从小,观赏性价值远远大于实用性价值。 地位跟古董,那是一模一样的。 蛊师得了银线蛊,尤其是女蛊师,那可是小心呵护,含在口里怕化了,放在手上怕掉了,哪里舍得用它去打架? 但沐嫣然这时候没了欣赏的心思,举着琥珀上上下下看着。 愁啊。 这银线蛊是无氧生物,在琥珀中并不会死,所以后世,她们这些女蛊师得了银线蛊,也会订做一些首饰,银线蛊趴在上面,几乎可以达到以假乱真效果,很少有人能看出来这是活物,都以为是什么稀缺罕见的石料。 可如今,她不需要饰品,她缺蛊虫,贼缺! 在生存面前,一切的花里胡哨都是徒劳。 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怎么把这银线蛊给弄出来,要是让银 线蛊自然生长,周期太长,她等不起,可隔着一层琥珀,她又没法催化。 愁啊,她愁啊! 沐嫣然小心的又翻了个身,瞥了一眼床上的顾长清,像是睡熟了,没什么动静。 她收回视线,又偷偷在被窝里苦思冥想该怎么去了这层琥珀。 这是天然琥珀,想要化开容易的很,只需要加热。 问题也就出在这儿,但凡这琥珀里是别的蛊虫,加热都好使,就当历练了,能成蛊虫的,哪一位不是刀山火海过来的? 可偏偏,她就这么点背,这琥珀里的,居然是喜寒畏热的银线蛊! 沐嫣然在榻上辗转反侧,眼神沧桑。 愁啊,她愁啊!她愁的睡不着觉啊! 要是加热,外面这层琥珀是化了,里头的银线蛊估计也有六七分熟了,正是外焦里嫩的好时候。 放下金箍保不住你,戴上金箍不能爱你,如今,在这个陌生朝代,在一个不知名的年份,在现在这个不知道几更天的时候,沐嫣然这个不解风情的理工女,狠狠的,与这句经典电影台词共情了。 化了琥珀保不住你,不化琥珀等不起你,宝啊宝啊,给你的老母亲指条明路吧! 沐嫣然几乎要 被这该死的生活给逼哭了,朦胧中感觉,琥珀里边的绿色丝状物忽然朝一边挤。 以琥珀正中间的尖端为分界线,一边挤得满满当当,另外一边看着空空荡荡,凄凉的很。 “白天还好好的……”沐嫣然惊了,小心的打量着。 这银线蛊现在可是她的宝贝疙瘩,她出事都不能让银线蛊出事。 看了眼窗外照进来的月光,沐嫣然疑惑。 畏光? 没听说过银线蛊怕这个啊…… 伸手小心的挡住月光,沐嫣然睁大了眼小心的看着,那些绿丝并没有恢复原样,毫无动静。 沐嫣然把手放了下来。 跟月光没关系,那究竟跟什么有关系? 她拿着琥珀上下左右晃动着,惊奇的发现,里头的绿丝也开始晃悠,有规律的朝着一个方位,不像是被她摇出来的。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吸引着它们。 沐嫣然更好奇了,又晃了晃,顺着绿丝飘向的方位看过去,最后视线落在了不远处隆起的位置。 顾长清? 这银线蛊居然对顾长清有反应? 她脑子里蹦出来一个大胆的猜测,挪了挪位置,往顾长清的方向更近了一点。 果不其然,在沐嫣然拉近 跟顾长清的距离后,银线蛊更活跃了,那些绿色放射状丝线晃着,跟打了兴奋剂一样。 顾长清,能使银线蛊更活跃, 沐嫣然脑子里,于是出来一个大胆的想法,嘴角的弧度逐渐放肆。 她好像知道,怎么让银线蛊隔着琥珀也能被催化长大的办法了…… 偷偷将自己身上来之前打的五彩络子给拆了,首尾相接,编成一条长绳,又在长绳的中端,用这些丝线编了个兜兜,把琥珀给放了进去。 看着自己手里这条“爱心项链”,沐嫣然张大嘴,无声且猖狂的笑着。 礼尚往来,来而不往非礼也! 顾长清送了她一条价值不菲的玉佩,她自然得给送点回礼才行。 就决定是你了!银线蛊牌项链子! 沐嫣然蹑手蹑脚的准备爬上床,试图偷偷把自己亲手制作的爱心项链戴到顾长清脖子上。 好不容易才爬上去,沐嫣然已经累出了一身的汗,她如今这个体型,想要不惊动顾长清爬上床,难度还真不是一般的小。 双腿半跪在顾长清腰两侧,沐嫣然捏着项链缓缓低下上半身,朝着顾长清的脖子靠近。 “沐!嫣!然!” 可身子才低到一半 ,耳边忽然传来顾长清咬紧牙根阴森森的低吼声。 与此同时,沐嫣然总算看清了黑暗中顾长清冒着火光的一双眼。 他眸色太黑,几乎跟周围的暗色融为一体,沐嫣然还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的。 要不是产生情绪波动,只怕她这会儿都不会发现顾长清睁着眼…… 事情逐渐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 沐嫣然僵硬的维持住这个姿势,跟顾长清两人大眼瞪小眼。 夜色中,沐嫣然逐渐适应光线,看清了顾长清的脸,也同时看清了他脸上的恼羞成怒。 “下去!” 顾长清本就没睡着,耳边沐嫣然翻来翻去的声音就没消停过,时不时的还能听到她长吁短叹。 他也没出声,自顾自的闭目养神,等她睡熟。 可没想到,没过多久,就听到她偷偷爬起来,鬼鬼祟祟小心翼翼的。 他本就对沐嫣然有些猜疑,也就装睡熟了,想看看她究竟想背着他做什么,她接近他,是不是别有目的。 他等啊等,本以为她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可没想到,等来的居然是这个! 就算他答应娶她,两人算是半个夫妻,可她一个姑娘家,这般主动,成何体统?!? 第55章 起了杀心 沐嫣然被他这么一呵斥,僵住的脑子总算转动起来,急急忙忙的想要爬下来。 “啊!” “唔!” 一声惊叫,一声痛呼。 沐嫣然急急忙忙从顾长清身上爬起来,吓了个半死:“顾大哥……顾大哥你没事吧?你别吓我顾大哥……” 她刚刚跌下去的一瞬间,要是没听错的话,好像听到了骨头碎裂声。 手忙脚乱将蜡烛点上,屋子里亮堂起来,顾长清扶着腰,一张脸煞白煞白的,冷汗淋漓。 沐嫣然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小媳妇似的站在床边不敢抬头。 顾长清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好好睡在床上,竟然也能飞来横祸,深更半夜爬床,哪个女子能像她这么彪悍? 教她识文断字这事一定要早日提上日程,不求她满腹经纶,只求她能知耻明礼! 再这么下去,这次折的是腰,下次折的,可就不知道是什么了! “你一个姑娘家,就如此……猴急?” 顾长清似乎是真被气到了,话说到后面,似乎是难以启齿,但还是把话说了出来。 沐嫣然懵了,猴急?什么猴急? 花了三秒钟才反应过来顾长清这话是什么意思,沐嫣然脸色爆红,整 个人都不好了。 完了。 完了完了! 这下她女色狼的形象算是彻底立稳了,稳的不能再稳的那种! 在顾长清眼里,她现在已经不是色狼级别,她现在起码得晋升成色中恶鬼那一级…… 沐嫣然有苦难言,她总不能说,她大半夜爬床是想给顾长清送个回礼?送个定情信物? 这理由,说给鬼听,鬼都不信…… 什么定情信物白天不送,得大半夜送? 如今,也只能捏着鼻子把这黑锅给扛下去了。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她招惹顾长清干嘛?这银线蛊就不能多等两天吗? “顾大哥,我知道错了,我就是……就是地上太硬,睡不着。”沐嫣然迅速低头认错,并且找了一个还算不太离谱的理由,试图挽回自己在顾长清所剩不多的形象。 顾长清看着面前低着头,声若蚊呐的沐嫣然,对她的话是一个字都没信。 地板硬,她爬床上来真要躺着睡个安生觉也就算了,可她方才那姿势……那是准备安生睡觉的姿势?!? 顾长清扶着自己的腰,冷着脸从床上下来。 沐嫣然看出来他的意思,连忙摇手:“顾大哥,你伤了腰,怎么能睡地上?我睡地 ……” 她话才说到一半就被顾长清给瞪了回去,当下连忙干笑着给换了:“我睡床上,顾大哥你也睡床上,咱们都不睡地上。” 沐嫣然话说完还觉得心有余悸,好家伙,顾长清一个乡野村夫,怎么会有这么慑人的气势?刚刚瞪她的那一眼,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人能有的气场。 没忍住又觑了他一眼,顾长清背对着她,坐在她之前睡在上面的被褥上,刚刚身上那股凛然的气势此时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好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就好像刚刚沐嫣然感受到的,不过是她的错觉。 沐嫣然正惊疑不定时,猝不及防,顾长清忽然回头,一双淡漠的黑眸幽幽看过来,掀了薄唇:“都睡床,挤得下?” 沐嫣然:囧 感觉膝盖中了一箭肿么办…… 她这身材,坐着还不显,要躺下去,身上的肥肉摊开,她一个人就能占了这床的三分之二。 而顾长清身材精瘦,绝对算不上胖,但因为常年干体力活打猎,加上高大的身形,剩下那三分之一的床,是绝对睡不下他的。 这客栈的床比一般的床大些,若是容纳一般姑娘家和顾长清绰绰有余,属于刚刚好的那一类,而想要装 下顾长清和她,那就不是挤挤的问题,那是谁一半身子睡床,一半身子悬空的问题。 被噎了半死,顾长清已经躺了下去,沐嫣然气呼呼的吹了蜡烛,干脆也在床上躺下了。 因为这变故,沐嫣然默默在心里碎碎念吐槽了顾长清半个时辰,又发愁着手上的银线蛊没法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到顾长清身上孵化。 渐渐的,莫名感觉睡意涌了上来,沐嫣然眼皮子越来越重,彻底睡过去前,隐隐感觉到,窗户位置似乎有人影。 “主子。”苏高捂着脖子,走到床边,确认沐嫣然睡死过去,这才将手里的迷烟掐灭。 顾长清将打湿了的袖子从鼻下移开,坐了起来。 苏高伸手扶了一把,看顾长清腰窝位置僵硬,脸上迅速升腾起一股子怒气:“敢伤害主子贵体,属下这就让她偿命!” 他和顾长清早就约好今晚见面,早早的就来了,在窗外站了小半夜,光听见这女人滚来滚去唉声叹气,就是不睡觉。 苏高等的不耐烦,还吐槽这女人大半夜不睡觉有什么能让她这么发愁的。 没想到人家愁的不是生计,是怎么爬床! 简直不要脸! 怎么会有这么厚脸皮的女人!也不撒泡 尿照照! 苏高在窗外,将沐嫣然爬床不成反而害主子受伤的事看的明明白白,这会儿只想杀了这女人为主子出一口怨气。 可才一动,就听到顾长清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语气不悦,制止他:“苏高!” 没想到顾长清会拦着,苏高有些憋屈,但还是收了剑。 “主子,您真打算娶她?”苏高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他跟在顾长清身边多年,一直为他做事,顾长清从来就不是妇人之仁的性子,这还是他头一次看到顾长清这么护着一个人。 今夜是最佳时期,这女人一直缠着主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只要把她杀了,主子就不用娶她,苏高会将痕迹处理的干干净净,绝不会给主子带来半点麻烦。 只要顾长清一声令下,他绝不会手软! 可偏偏,顾长清许久没开口。 这沉默所代表的态度,已经让苏高心凉了大半。 “她的清白算是因为我毁的,我该负责。”好半天,顾长清才开口,说出来的话在苏高意料之中。 “主子,可她根本配不上您,更何况,您先前也说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苏高急了。 这么个丑女人,主子竟然要娶她?她怎么配?? 第56章 你怎么敢的啊! “配不配,我自有定论,苏高,你逾矩了。” 顾长清声音沉了下来,带了三分上位者的威压。 苏高被他这么一训斥,抿紧了唇,单膝跪了下去:“主子,是苏高一时情急,失了分寸。” 顾长清不再在这事上追着不放,开口另起了一个话题:“所以,你过来是有事禀报?” 苏高维持着单膝跪地的意识,语气凝重:“主子,孙家动作越来越频繁,京城那边,可能出事了。” 安静,死一般的安静。 苏高并不抬头,维持着这个姿势。 好半天,才听到顾长清一声冷笑,声音里面,刀光剑影,杀气四溢:“按捺不住了吗?还真是高看他们了。” “主子,接下来该怎么办?需不需要跟那位商量?” 顾长清盘着左腿,右腿半曲,手肘搭在右腿膝盖位置,背着光,整张脸陷入暗影之中,看不清表情。 “不用,按兵不动。” 苏高眼神惊疑不定,按兵不动?可这,岂不是失了先机,陷入被动? 他心里一肚子的疑惑,但还是咽了回去,双手抱拳应了一声:“是。” 他跟了主子这么多年,主子下的命令就没怎么错过,他做下 属的,只需要服从命令就好。 第二日。 沐嫣然睁开眼,只觉得头疼难忍,锤着头爬起来。 昨晚上还以为会辗转难眠,没想到竟然会睡的这么沉,一晚上连个梦都没做,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偏头,看向地上,原本铺在地板上的棉被已经收了起来,顾长清不知所踪。 沐嫣然从床上下来,洗漱完顾长清才端着托盘进门。 托盘上面装的早饭很简单,只是一些简单的玉米馍馍,配着酸菜汤。 沐嫣然啃着馍馍,再看向桌子上放着瘪了三分之二的钱袋子,心如刀割。 “钱是身外物,还会再有。”一旁端正坐着的顾长清像是察觉到她所思所想,淡淡开口。 沐嫣然把视线从钱袋子上收回来,安安分分喝汤吃馍。 还会再有?说的轻巧,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前天她还饿的啃野菜,喝凉水,好不容易有一袋银子,来这东牟县才不过两天,就花了大半袋子。 败家,男人就是败家啊!要不是她聪明,只要了一间客房,只怕这钱袋子这会儿已经见底了。 怪不得顾长清一身手艺,家里却穷得叮当响,看来不只有青云村村民压榨,他自 己大手大脚也是一部分原因。 “顾大哥咱们什么时候回青云村?”沐嫣然啃着馍馍,心里发愁。 这住在东牟县,就跟用银子打水漂,连个声都没听见,银子不知道怎么就没了。 “吃完咱们买些米粮就回。”顾长清答应得很干脆。 沐嫣然重新高兴起来,还好还好,总算顾长清还有点过日子的觉悟。 三两下将馍馍啃完,又将酸菜汤灌了下去,沐嫣然将钱袋子摸了过来数了数,虽然剩的不多,但也购买大半年的口粮了。 跑粮店去,沐嫣然盯着旁边的白面掉了半天口水,最后含恨买了一大袋子地瓜。 将地瓜背在背上,沐嫣然最后看了一眼白面,含泪转身。 等着吧!她迟早有一天能实现白面自由! “来,二位,上车,劳烦坐好了。”沐嫣然用最后的十几个铜板又抠出来五个,付给了车夫,载着满满当当的补给往青云村走。 沐嫣然一手紧紧抱着装地瓜的袋子,一手捏着手里的银线蛊项链,眼睛滴溜溜在顾长清身上转。 究竟有什么办法,能够让这项链,带在顾长清身上呢? 头疼,头疼的很。 顾长清正坐在牛车上 闭目养神,脑子里筹谋着京城和孙家的事,就感觉到一股子奇怪的视线在他身上转来转去,灼热又湿黏。 他感觉,自己在沐嫣然眼里,现在就像一根肉骨头…… 腰部又开始隐隐作痛,顾长清又是羞恼又是气愤,焦躁的很。 昨晚也就算了,深更半夜,情难自禁,他能理解,可如今青天白日,她怎么又是这幅德行! 这女人,简直不像女人! 她正苦思冥想,突然就看到顾长清睁开眼,一双眸子冒火,看着她的眼神复杂,薄唇抿得紧紧的。 沐嫣然被瞪得莫名其妙,可本来就没安好心,这会儿被瞪了,更是心虚,缩了缩脖子,跟鹌鹑似的,不敢跟他对视。 而她这幅模样,落在顾长清眼里,就彻底成了沐嫣然被他看穿心思,无地自容。 深吸一口气,顾长清从来没有这么无力过,这些年,因为他的身份,不少人找过他麻烦,再险境横生的局面他也遇到过,可唯独碰上沐嫣然,他忽然有些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这会儿,他是彻底放下了戒心,不再怀疑沐嫣然是别有用心到他身边,恐怕她一直赖着不走,是真看上了他这幅皮囊! “沐嫣然。” 她正惊疑不定,忽然听到头顶上顾长清的声音传了下来,带着隐忍,像是在刻意压抑情绪,声音沙哑。 他这么正式的叫她名字,沐嫣然坐立不安,心里有些后悔,他不会是看出她的意图了?早知道,她就不这么明目张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她怎么就不长记性?? “你要是真想要……”顾长清顿了顿,似乎是说不下去,但还是强撑着开口:“也得等到明日,咱们成亲,现在,你给我收敛着点!” 她正在原地懊恼,就听到这么一句话,脑门上挂了一头的问号。 ??? 哎? 哎哎哎? 他在说什么?她刚刚听到了什么?!她要什么了!! 沐嫣然只觉得一道雷正正好朝她劈了下来,把她给劈的外焦里嫩。 她埋着头,脸涨的通红,放在装红薯袋上的手些微颤抖。 自然不是激动的,是气的! 死男人,她表现的,就真的这么饥渴吗?! 他个一句话说不出几个字的闷骚,内心活动这么满真的好吗!?她哪有想要!真把她当成色鬼了!!还觉得她会在大白天,在大马路上发情?! 顾长清,他怎么敢想的啊! 第57章 蚕丝失效 因为顾长清这人实在太过离谱,沐嫣然气的一路上再没跟他说过半个字。 而在顾长清心里,沐嫣然跟他赌气,就成了他说中了她的心思,却没有成全她,让她现在占到便宜,所以才耍小孩子脾气。 牛车走了半个时辰,远远的,就看到前边站了一堆人。 沐嫣然半眯了眼睛仔细辨认着,牛车走的近了,那群人的脸她也看了个清楚。 为首站着的,就是李德寿。 而站在李德寿身后的,是李诚,以及之前不久才被赶出村子的柱子。 而在这对父子的身后,站着十几个膘肥体壮的村民。 沐嫣然看着这一架势,心里当即咯噔一下,明白一件事。 来者不善。 而顾长清显然也留意到这些人,一双眼睛再度切换成之前的呆滞。 “停下。” 柱子将牛车拦了下来,他身上的骨头瘦的凸了出来,一张脸也没了之前的圆润,隐隐能看到外凸的颧骨,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沧桑了许多,此时盯着顾长清和沐嫣然的眼神跟毒蛇似的,阴毒的很。 看来被赶出村子这段日子,他应该受了不少苦。 “哟,看来所获颇丰,收获不小啊!”柱子在沐嫣然 抱着的袋子以及旁边的猪肉上扫了一圈。 跟在旁边的麻子和秀才早就忍不住了,两人上前开始抢东西。 “你们干什么?明抢是不是?”沐嫣然死死的抱着袋子不肯松手。 这都是她花银子买来的,这些人就想这么抢过去,想都别想! 李有才咬着牙死死的拽着那块瘦肉,竟然没拽动,一手劈在了沐嫣然的手腕上。 沐嫣然猝不及防,痛得手一松,那块瘦肉被李有才抢了过去。 “拿来吧你!”李有才抱着那块瘦肉,视线在剩下的大袋子上打转,馋的直流口水,眼里满是贪婪。 麻子也抱了一袋子的豆子,兴奋地冲着柱子大喊:“柱子哥,那一袋是红薯,好多好多的红薯,起码够吃个半年的!” 沐嫣然抱着手,紧紧的护着剩下的红薯,整个人气的发抖。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这里好像是青云村的地界,诚叔,您说的话,还真跟放屁一样。” 这话一出,李诚就怒声呵斥:“放肆!” 两字一出,气氛陡然间紧张起来。 柱子看这肥婆竟然还敢当众给他爹难堪,眼神更怨毒:“把他们两个给我抓起来!” 他一声令下,很快 便有人围了过来,沐嫣然没有想到他这么大胆,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抓人,急了,站起来,怒斥:“里正的面子,你们也不管了吗?” 柱子站在牛车前,笑得很是怪异:“我们抓人跟里正爷爷的面子有什么关系?” 沐嫣然不敢在这时候露怯,这时候要是气势弱了,那不得被这帮豺狼虎豹给生生活吞了? “我们是里正保下的人,你们父子,是反了天了,想要夺权吗?”沐嫣然扯着李德寿这张虎皮做大旗,狐假虎威,试图把这些人吓退。 她一直盯着李诚和柱子,视线不敢离开一分一秒,但可疑的是,这父子两人脸上没有任何惊慌失措,甚至连惊疑不定都没有,镇定的过分。 不安竟然浮现出来,沐嫣然总觉得哪里不对,可现在却不是深究的时候,强撑着气势跟柱子对视。 “沐嫣然,你说里正保了你们?就凭你一张嘴吗?”柱子笑的猖狂,带着意味不明的恶意:“巧了,里正就在这里,只要你让里正应了这话,我柱子不光把东西还给你们,还三拜九叩给你们两个赔罪?” 他话说的轻巧,沐嫣然虽然觉得哪里不对,但到底还算有几分信心, 冷哼:“行,那我就等着你的三拜九叩!” “里正,您之前是不是说了,只要我们两个不惹事,青云村便容得下我们?”沐嫣然冲着不远处的李德寿喊。 隔着人群,李德寿看过来的视线幽幽,沐嫣然莫名的不寒而栗。 定了定神,她嘴里念念有词,放在袖子里的手缓缓动着,摸索着。 柱子在旁边冷笑,静静的看着沐嫣然,像是笃定她翻不出什么浪来。 两息后,沐嫣然猛地瞪大眼,脸色微微苍白,不敢置信地越过人群看着李德寿。 蚕丝呢?他身上的蚕丝呢? 而或许是察觉到沐嫣然的情绪,李德寿忽然笑了出来,杵着拐杖,阴沉的盯着她:“我怎么不知道,我说过这话。” 沐嫣然这下,心里最后一丝侥幸,消失的无影无踪。 金蚕留在李德寿身体里的蚕丝,没了。 李德寿不再受她控制,她手里最后一张王牌,废了。 柱子畅快极了,并不急着抓沐嫣然,而是享受着折磨她的乐趣:“怪不得你跟张大傻凑到一块,原来你也是妖女,就是想要祸害我们青云村,害死里正爷爷!” 李诚也痛快的很,冷眼盯着沐嫣然,沉声开 口:“要不是柱子给里正身上泼了圣水,只怕现在还被你控制着吧?小小年纪,竟然有这手段,一定得烧了!如此才能保我们青云村平安!” “烧了她,烧了他们!” 村民高护起来,沐嫣然脸色惨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顾长清起身,把沐嫣然护在身后。 沐嫣然这会彻底绝望,声音微微发抖:“顾大哥对不起,都是因为我连累了你……一会儿你就赶紧跑,别回头。” 他们的目标是她,而且顾长清伸手了得,没有她这个拖油瓶,想要跑出去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这青云村,他恐怕以后都回不来了,都怪她,要不是她轻敌,绝不会把顾长清连累到这个地步,她是自作自受,但长清却是无辜的。 顾长清没有动作,仍旧稳稳站在沐嫣然面前,帮她挡着外面那些恶意。 “张大傻,你让开,今天我就抓这肥婆,你要是再不让开我让你们两个一起死!”柱子没了耐心,但还是忌惮这顾长清。 这傻子可不好对付,暂时先放过他。 他身后那肥婆害的他这么惨,他柱子要十倍百倍的还回去,绝不会这么轻饶了她。 他要让她生不如死! 第58章 孙家,你交代的了? “李德寿。” 这三个字一出来,场面顿时安静下来,针落可闻。 沐嫣然震惊,心里起了一层又一层的迷雾,顾长清竟然开口说话了! 他在青云村当了这么多年的哑巴,忍受着非人的痛苦,这才把自己藏的严严实实的,可如今他竟然开了口,揭下了自己身上那层伪装。 他难道是为了她。 沐嫣然长睫颤了颤,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她何德何能,能让顾长清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她?就因为当初她用自己的身体帮顾长清取暖,所以顾长清觉得,毁了她的名节,要对她负责吗? 而与此同时,那些村民也回过神,纷纷震惊的看向顾长清,细细碎碎的讨论起来。 “这傻子不是个哑巴吗?怎么会开口说话?” “就是就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会开口了?” 场面逐渐喧哗起来,议论声也越来越高,李诚看向顾祈晟的眼神惊疑不定,不知道为什么,哪怕如今局势在他控制之中,胜券在握,但还是总觉得哪里不对,隐隐开始失控。 将这股子不安压回去,李诚决定先发制人:“张大傻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直呼里正的名讳!” 柱子这时候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开始问罪:“果然,这肥婆就是妖人,才来我们青云村多久,竟然治好了张大傻的哑病!” 旁边李有才也跟着附和:“就是就是,而且看样子这张大傻也不傻了,什么神医才能有这般出神入化的医术?一定是妖术!是歪门邪道,是害人的玩意儿!”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瞬间激起了青云村大部分村民的怒气。 “严惩妖人!绝不能让他们跑了,不能让他们对我们村产生危害!” “就是!要是让他们跑了,祸害无穷,一定会诅咒我们村子,让我们村子遭到灭顶之灾!” 沐嫣然躲在顾长清身后,看着底下那些人面色狂热,叫嚣着要把他们杀死,要用他们祭天祭巫神,身上忽然一阵一阵的发寒,只觉得不寒而栗。 哪怕来到这里已经将近快一个月,可沐嫣然却始终并不曾融入这里,只觉得这是一场游戏。 哪怕在快要饿死的那段时间,她也始终高高在上的看着这一群人,打心底里认为她和这个世界的原住民是不一样的。 并且,在他们面前,无论她承不承认,她骨子里是带着一股优越感的。 她从 后现代而来,脑子里掌握了远超过现在这个朝代几千年的文明,在她眼里这些原住民们思想愚昧,手段原始,根本不可能对她造成任何威胁,她只要动动手指就能轻而易举的反转局势。 可直到现在她才忽然生出些不妙,她把自己看得太高,仗着自己从后现代而来,将这些人完全没放在眼里。 而现在,后遗症出现了,她也逐渐认识到,自大,真的会害死人。 不但会害死自己,还会害死别人。 顾长清被她牵连,要是真因为她没了命,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她的情绪顾长清并没有察觉到,一双眸子鹰隼一般直直的盯着李德寿。 后者杵着拐杖,板着脸,皱纹犹如刀刻,看不出心思,周身气质阴沉。 “孙家,你忘了吗?”顾长清沉声开口,他这嗓子久没开口说话,嘶哑难听,跟用粗糙木板在声带上磨了一遍一样。 但听着,就是莫名的让人觉得震慑,觉得不敢反抗。 李诚盯着站在牛车上的顾长清,眯了眯眼,本就奸猾的长相因为他这心思,愈发显得不好接近,不像善茬。 孙家? 是东牟县的孙家吗? 可这孙家 和张大傻又有什么关系?听张大傻这话的意思,里正也知情。 李诚鼻孔缓缓扩大,一双吊梢眼越发狠厉,冷嗤。 好啊,藏得还真是够深的,这么多年下来,他小心讨好着李德寿,自认为事无巨细,事事上心。 可没想到,李德寿竟然还会有事瞒着他!将孙家的事忙得这么严严实实! 这老头还是防着他们父子俩呢! 麻子眼里只有牛车上的肉和地瓜,偷偷的咽了咽口水,也开始起哄。 “什么孙家不孙家的,我们青云村可不认!各位,这两人邪性,烧了他们,我们青云村才能安宁!” 他掷地有声地鼓动着身后的村民,煽动他们将顾长清和沐嫣然两人烧死。 只要他们两个死了,车上那些粮食不就都是他的囊中之物? 沐嫣然越发的紧张,下意识攥住了顾长清的袖子。 难不成今天她真的在劫难逃了不成? 可出乎意料的是,顾长清竟然出奇的镇定,背脊挺直,像是笃定了他们不会有事。 沐嫣然小心地瞥了他一眼,心里开始泛起了嘀咕。 总感觉顾长清的身份绝不只是一个村夫这么简单,难道是哪个土财主的私生子 ?还是哪个县官的表亲? 群情激奋,更是激发了柱子体内的血性,扒着牛车就要上去抓人。 “沐嫣然,张大傻,既然你们两个这么有情有义,那就到地底下做一对鸳鸯!今天你们两个一个都别想走。” 顾长清眼神凝重,他把孙家搬了出来,原以为李德寿会顾忌一二,可看李德寿现在仍旧没有出声,难道他真的连孙家都不顾了? 要真是这样,那可就麻烦了,苏高被他派了出去,不在身边,他自己虽然有些身手,对付青云村这些村民绰绰有余,可耐不住身后还有个沐嫣然。 自保不是什么大事,但想要保住他们两个全身而退,绝对不是轻轻松松能做到的。 实在不行,那就只能拼命了! 顾长清一脚踹在柱子心窝上,这一脚用了十分的力气,压根不敢留情,柱子被他踹得飞了出去,倒在地上直接晕了,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 李诚牙呲欲裂,怎么也没想到顾长清会下这么狠的手:“把他们俩给我抓起来祭天!” 他这一嗓子出来,哪怕其他村民被顾长清刚刚那一脚震慑,但还是不敢不动,一行人壮了壮胆,打算围攻。 “住手。” 第59章 借刀杀人 李德寿终于出声。 李诚抱着奄奄一息的柱子,万万没有想到,这李德寿刚刚没管,他儿子如今被张大傻踹得奄奄一息了,他反而出来叫停。 “里正,你难道真要护着这两个妖人吗?”李诚恨极。 李德寿从人堆后走了出来,一双老眼阴沉湿冷。 顾长清身子放松下来,直直的站在原地,看着李德寿一步一步朝他过来。 这场对峙,他赢了。 李德寿既然开了口,就绝不敢让他们两个就这么死在了青云村。 “孙家,你要是不提,我都快忘了。”李德寿一摇一晃的走过来,语气带着怒气:“张大傻,你倒是藏得深,连孙家的事你都知道,这十几年你一直在装疯弄傻吧?” 当年张大傻被孙家带到这青云村时,他才五岁,看着呆呆傻傻的,身子骨瘦的只剩一层皮。 如今想来,只怕他那时候便在装傻,否则绝不可能记得孙家! 李德寿右手手掌死死的捏住拐杖头,只觉得如坠冰窖,渗人的很。 “一个才五岁的孩子,就能把一堆人骗的团团转,隐忍了十几年,一装就是十几年,张大傻,我还真是小瞧了你!” 李诚这时候也听出了苗头 来,看向顾长清的眼神带了审视。 要是里正说的是真的,一个人能装傻子装上十几二十年,这份韧性,这份心性,绝不是凡物。 这人未免也太可怕了,要是真让张大傻跑了,日后卷土重来,他和柱子,他们父子两人绝不会有好下场! “里正,这人绝不能留!日后后患无穷啊!”李诚开口,语气里满是杀意。 他叫嚣的厉害,像是一条穷凶极恶的恶犬,但不管是李德寿还是顾长清,都没人把他放在眼里。 顾长清盯着李德寿,这老头在村里地位很高,整个村子,也就李德寿还有点手段。 而他需要防备的,也就李德寿一人罢了。 “我要是死在青云村,孙家那边,你交代不了。”顾长清开口,阐述一个事实。 这青云村闭塞,提京城的那些大人物未必好使,反而眼光短浅,手段粗暴的孙家更能让李德寿忌惮。 “你说的对。”好半天,李德寿才开口:“你要是死在青云村,咱们一村的人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听到李德寿亲口承认,村民们顿时议论纷纷,没有人能接受得了,村里一直被打压被欺负,谁看的都能踩一脚的张大傻,竟然摇 身一跃,成了里正都不敢动的大人物。 这落差,未免也太大了点! 而在这其中最不能接受的便是李诚。 “里正,您难道真的要放了他们吗?那柱子的仇怎么办?他们把柱子打成这样,这口气我李诚绝对咽不下去!” 沐嫣然没想到情势急转急下,本以为山重水复无路可走,最后竟然柳暗花明,船到桥直了? 这是什么神仙剧情?那孙家又是何方神圣?只是提一提竟然就能在青云村有这么大的威慑力? 但脑子里只是将这些问题过了一遍,沐嫣然并没有在意,此时绝处逢生,她又恢复了往日的嚣张气焰。 “识相的就赶紧把我们放了,这次的事我们不追究!” “放了?” 沐嫣然话音才落,李德寿就开了口,笑得很是讽刺古怪:“你们在我青云村里为非作歹,想要我就这么放了你们?白日做梦!” 沐嫣然被他笑的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狐假虎威,借着那不知名的孙家开始装腔作势:“不放了我们?那你还想怎么办?杀了我们?孙家会放过你们吗?你们能交待得了吗?” 她左想右想都不觉得自己今天能折在这儿,看的出来,这位 里正对孙家很是忌惮。 这些村民可拿他们没有办法! 沐嫣然正准备再接再厉,多放点狠话震慑住他们,可还没来得及开口,顾长清忽然伸手拦住了她,眉头死死的皱在了一起,脸色凝重。 “别说话,他这是有招了。” 听了顾长清的话,李德寿忽的咧嘴笑了笑:“聪明,现在青云村,可没你这么聪明的后生,看来,你这身份绝不简单啊!” “不过,越不简单,越不能让你活着!” 事到如今,李德寿要是还看不出来点名堂,那这几十年也算是白活了! 他这是被孙家坑了啊!整个青云村都被孙家坑了!当初就不该贪图那点银子,收下了这么一个大麻烦。 当年孙家带着银子和张大傻来到这里,跟他说这张大傻被巫神诅咒,需要在这青云村赎罪。 可现在看来哪里是被诅咒了,分明是想借刀杀人,把这清明村当成了一个笼子,困住张大傻。 可恨他被人当了刀,十几年来,一直放任村民对张大傻百般欺负。 日积月累下来,这是死仇,张大傻身份越是神秘,就代表青云村的灭顶之灾越近。 顾长清冷眼看他,虽然不知道李德寿打 的什么主意,但他能感觉到。 他,根本没打算让他和沐嫣然活着。 “李诚,把他们两个抓起来。” 李德寿转身退开,淡淡吩咐。 李诚士气大振,原本以为李德寿会保住他们两个,没想到是他多想了。 沐嫣然本以为已经脱困,可没有想到转瞬之间情势又凶险起来,看着李诚凶狠的眼神,她不忘虚张声势:“我们要是死在青云村,孙家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可要想好了!” 李诚还真有些忌惮,偷偷看了一眼身后的李德寿。 要是真是他猜的那个孙家,真要是把他们惹怒了,恐怕他们全村都得没命! “我跟县太爷有点交情,抓起来,明天送去县城!” 顾长清意识到他打的什么主意,脸色微微发白,紧紧抿着唇,死死的盯着他们, 而沐嫣然离顾长清离得近,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看他不再像刚刚那般淡定,反而变了脸色,这才意识到情况不妙。 这回可能真要出事了…… 李德寿冷哼一声,语气阴冷:“他们两个不能死在青云村,那就让他们死在县城的大牢里!” “好嘞!”李诚得了话,气势高涨,撸起袖子就准备上去绑人! 第60章 博远候 昏暗湿冷的柴房里,沐嫣然手被反绑着,嘴里还塞了一块脏布。 顾长清坐在另一块的角落,正闭眼养神。 沐嫣然丧气收回视线,扫了这屋子一圈,破破烂烂的,看着还真是寒酸的很。 不多一会儿,门从外面推开,柱子带着人进来,看见沐嫣然醒着,冷哼一声,麻利粗暴的往他们俩头上套了个黑色布袋子,随后推着走了出去。 沐嫣然什么也看不见,朦朦胧胧感觉自己被推上了车。 半个时辰后,车停了下来,刷的一下,头上的布袋子被扯开。 沐嫣然看着面前的府衙大门,心里五味杂陈。 她终究还是进来了。 马上就要过上朝廷免费养她的日子了吗? “进去,拖拖延延干什么呢?” 柱子从后面推了他们两个一把,语气穷凶极恶。 沐嫣然被他这么一推,一个没站稳,差点栽在地上。 还没等她爬起来,头顶一到,一道尖嗓传了下来:“升堂。” 柱子噗通一声也跪了下去,态度谄媚:“县太爷,这两人在村里为非作歹,我们里正说了,你老人家最是公正,让我将这两个妖人送过来。” 沐嫣然好不容易从地上爬 起来,瞪了柱子一眼这才抬头去看坐在上面的县太爷。 这一看,心就凉了大半。 膘肥体壮,面色红润,脸泛油光,标准的贪官长相。 “你们里正是谁啊?”果不其然,那县太爷幽幽开口,语气无精打采的,甚至还打了个呵欠。 柱子没见过什么世面,被他这么一问当下冷汗就出来了,讪讪笑着开口暗示:“我们里正是青云村里正李德寿,跟县太爷您还沾亲带故,每年过来东牟县给您送土特产,一直就是小的父亲负责。” 柱子这一大串说完,县太爷一直半闭着的眼睛总算是睁开了:“李诚的儿子?” 被认出来,柱子多了几分底气,笑着开口:“是小人……” 余光瞥见顾长清竟然还在旁边站着没跪,当下狐假虎威怒斥一声:“张大傻,县太爷面前,你这个妖人还不跪下!就不怕县太爷治你个不敬之罪?” 顾长清站在旁边,神色冷清沉着,直视着坐在上面的人,而柱子这一嗓子,也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到了顾长清身上。 柱子看顾长清不搭理他,更是恼羞成怒:“张大傻!赶紧跪下!” 他从地上爬起来,刚想踢顾长清的腿 弯,可才爬起来一条腿,顾长清轻飘飘的一眼,顿时又把他定在原地。 心窝又开始疼起来,昨天那一脚是真疼啊! 这张大傻是丝毫没留力气,把他往死了踢! 看柱子不再妄动,顾长清才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重新看向上面脑满肠肥的县太爷,掀唇冷冷吐出一个名字。 “吴升?” “大胆!竟然敢直呼我们县太爷名讳,来人啊,给我打他二十大板!”站在旁边的师爷扯着嗓子开始造势。 两侧的衙役麻利的上前就要上去控制住顾长清,只是还没有碰到人,顾长清再度开口。 “吴升,你要是动我,头顶上这顶官帽,你保不住。” 顾长清这话一出,吴升嗤之以鼻,可一抬头,看他这一身的气势,忽然又有一些坠坠不安起来。 师爷在旁边也劝了劝:“大人,要不再等等看他能说出什么,要是胆敢欺马,咱们再重重罚他!” 吴升也迟疑了,沉着嗓子:“我倒是要看看你怎么让我官位不保!” 沐嫣然在旁边安安分分地跪着,心里打鼓。 吹牛咱也得有个限度不是,跪一下就让吴升官位不保,这吹的也太过了,怎么兜得住? 正胆战心惊,就看到顾长清视线飘了过来,落在她身上。 沐嫣然身子一僵。 看她干嘛?是要她打配合想主意吗? 这这这,这一眼重如万钧,臣妾做不到啊! 磕磕绊绊从地上爬起来,沐嫣然干咳一声,努力撑起气势,嘴里不断出现各种语气词:“嗯!啊!就是,你们胆敢放肆……呵!责任你们担得住吗!” 看这几个人都被她精妙绝伦的演技镇住,沐嫣然一边继续自己的废话文学,疯狂跟顾长清打眼色。 大哥,现在该怎么下场啊! 她怎么才能让他们相信,他们是有背景的大人物?你这是在为难我胖虎啊! 顾长清波澜不惊,丝毫不为所动:“玉佩。” 沐嫣然有些佩服他的定力,从脖子里手忙脚乱扯出来一个玉佩,人都快哭了。 这玉佩是水头不错,但她早就仔仔细细看过了,上面根本没有任何标志,就是一块普通的玉佩。 这拿出来能好使吗? 机械的将玉佩递给师爷,师爷再将玉佩呈到了吴升面前。 吴升拿着玉佩上下左右看了一圈,半信半疑的看向顾长清:“这是……” “瞎了你的狗眼!这是当朝博 远候的信物!”顾长清忽然大喝一声,直接把吴升下了个机灵。 博远候? 那他可得罪不起! 柱子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终于急了:“县太爷,您可不要被这妖人蒙蔽了!这两人最擅长的就是蛊惑人心!他们怎么可能跟朝廷大官扯上关系!” 吴升捏着那枚玉佩,他窝在这小县城几十年,确实没什么见识,博远候的信物还真不清楚,但敛财这么多年,见识还是有的。 这玉佩这水色,绝对不是凡品,哪怕这男人在撒谎,恐怕也绝对不简单。 “大人要是不确定,但可以拿着这玉佩,去隔壁的青城县孙家问问。”像是察觉到吴升的无措,顾长清再度开口,给他出了个主意。 听到他又提到孙家,柱子反应更大了:“县太爷,您可千万不能中了他的诡计……” “大胆,公堂之上,岂容你吵吵闹闹!!” 柱子话还没说完就被师爷怒声呵斥,当下吓得不敢说话了。 “把他们带下去,收监。”吴升沉吟片刻,还是决定小心为上。 沐嫣然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满肚子的疑惑,但无奈现在不是说话的时机,乖乖的任由衙役把她给带了下去。 第61章 下毒 “进去!” 衙役一把将人被推了进去。 沐嫣然和顾长清两人被分开关在相邻的牢房之中。 等那些衙役走了,沐嫣然才凑近顾长清,小声开口:“那什么博远候,顾大哥你真认识?那玉佩真是博远候府的信物?” 虽然她不清楚这个朝代的官职,但一听这个名号就知道官绝对不小,至少在二平以上。 顾长清要真跟这人沾亲带故的,身上还留着他的信物,混成这样,怎么看怎么离谱。 不过要是真认识,那这一关不就轻松过了? 沐嫣然眼里闪过希冀,她这不会真是走了狗屎运?抱到了一条无敌粗大腿吧?? 她这个非酋也有一天能有这样的欧气吗? 非转欧了家人们!她可算是等到这一天了! 顾长清盘腿坐着,听了这话,掀了掀眼皮子瞥了她一眼。 “不熟,不是。” 四个字把沐嫣然堵了回来,她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情过山车一样跌到谷底。 脑门上挂了一脑袋的问号,沐嫣然黑人问号脸。 所以她刚刚是在装腔作势?好家伙,她直呼好家伙…… 缓缓伸出右手,冲他竖起了大拇指:“顾大哥,世界欠你一座奥斯卡 小金人。” 顾长清皱了皱眉头,显然有些不明白什么叫做奥斯卡小金人,但也没多问,深深的看了沐嫣然一眼,随后重新闭上眼,一副不动如山的架势。 沐嫣然也靠在墙边,默默的为自己风雨飘摇的命运祈祷。 还以为自己终于非酋转欧神,要转运了,可没想到一切都是空欢喜一场。 她这辈子,究竟是什么命? 而此时,后庭。 吴升看着手里的玉佩,眼神阴沉不定。 “大人这玉佩要不要送到孙家?”师爷在旁边开口询问。 吴升拍了拍自己的大肚子,终于将视线移开,看向旁边站着的柱子。 “你方才说,这张大傻一直在你们青云村长大?” 柱子连忙点头,信誓旦旦的保证:“大人,小的不敢撒谎骗你,这张大傻确实一直在青云村,从来没看他跟什么大人物有往来!” 吴升绿豆大的眼睛眯得更小,眼里绽出精光,仔细审视柱子的表情,确认他没有撒谎,这才移开视线,重新看向手里的玉佩。 “不用去问孙家,吴师爷,赶紧选个好日子给他们宰了!” 吴师爷不安:“大人……真不确认一下吗?” 刚刚那两人,看身上 气势谈吐,不像是简单角色,万一…… 吴升将玉佩揣回自己兜里,挣扎着爬起来:“这好东西要是让孙家看见了,还有你我的份吗?” 他可不傻,孙家可是出了名的恶霸,这玉佩千载难逢,恐怕是皇城里的好东西。 这东牟县,他当了半辈子的县官,手里头也攒下了不少金银财宝,可他半辈子的努力,脑袋提在裤腰带上收受的贿赂,加起来还抵不上这一块玉佩。 他还得留着当传家宝呢!哪里能让别人截胡了? 伸手从旁边拿出一个古董瓶子,小心地用丝绸布擦着,吴升漫不经心开口:“就说孙家说了,不认识这玉佩,治他一个欺瞒之罪,赶紧把人给我处理了!” “更何况刚刚柱子不是说了,根本没人找那个傻子,就算死在东牟县,只要咱们做的小心一点,不会有人发现的。” 吴师爷听了这话,总算将心里的不安压了回去,领命去了大牢。 而柱子看自己心愿已偿,张大傻沐嫣然这两人在劫难逃,也不敢留在这惹吴升厌烦,识趣的回去青云村报信。 吴师爷一进去牢狱,就看到这两人一个盘腿看不出动静,另一个干脆四仰八叉,睡的正香 。 当下有些无语。 他当师爷当了这么多年,头一回看见这两心大的,在牢子里也睡得这么香,和这是跑这休养来了? 一个眼神示意,旁边的衙役连忙开了锁,吴师爷进去,一脚踢在了沐嫣然腿上:“把你关住还是让你睡觉的吗?” 他这一脚踢完,后背陡然间一凉。 转头就看到隔壁牢房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一双眼睛阴沉沉的盯着他,深不见底。 吴师爷缓了缓神,下意识避开了顾长清的视线。 沐嫣然睡得正香,突然被踢了一脚,疼得她冷汗都出来了。 吴师爷冷哼一声,拔高了腔调:“我们县太爷已经查明了,你们两个一派胡言,那孙家根本不认识这什么博远候信物,欺瞒县太爷罪加一等!判死刑!” 顾长清终于变了脸,站了起来:“你们没去孙家?” 吴师爷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戳穿了他的话,面子上有些过不去,恶狠狠看向旁边的衙役:“赶紧的,把毒药喂给他们,咱们也好交差!” 顾长清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身上确实没有博远候的信物,那玉佩,不过就是一个简单的玉佩,是皇城里出来的东西。 他做这 一切,不过是想让他被抓的消息传到孙家。 那位让孙家看守他,就绝不会放任他死在这。 可顾长清没想到,自己千算万算,竟然没有算到吴升会因为贪财把这玉佩给昧下来。 还真是打鹰打久了,被鹰啄了眼,他竟然也会有这么一天。 看着身后那几人端着的托盘以及上面的毒药,顾长清脑子迅速转动起来。 无论如何他们两个不能死在这儿,更不能死的这么窝囊! 而此时沐嫣然也迅速开始想法子,她手里头有一枚金蚕,虽然现在处于冬眠状态,但想要保住一条命,暂时减缓毒性还是做得到的。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顾长清那边怎么办? 他手里还有一枚琥珀,里面装的是银线蛊,倒是也还能用得上,毕竟这蛊可是解毒圣品。 哪怕现在正处于幼虫状态,但解这区区的毒药还是绰绰有余。 怎么把这东西送到顾长清手里就成了最大的问题。 想了想,沐嫣然忽然噗通一下,跪了下去迅速的哭了出来:“大人您行行好,反正我俩都要死了,您就把我们放一个牢笼里?这样我们两个也能做一对地底下的鸳鸯……大人,您就答应我吧……” 第62章 死鸳鸯 “大胆!再敢拉扯吴师爷,信不信打你十大板!” 旁边衙役紧张起来,伸手就想上来扒拉沐嫣然。 “大人啊~小女好不容易才得此良夫,您就成全我吧……”沐嫣然怎么可能舍得松手?越发紧张的扒拉住吴师爷。 成败在此一举! 虽然银线蛊还没成形,需要孵化,但戴在身上,不能解毒,保个一时半刻不死还是可以的。 只要她能把银线蛊交到顾长清手上。 眼看着沐嫣然执迷不悟,衙役就要上手来抓人,但手才碰到这女人的胳膊,吴师爷忽然开口。 “罢了,也是贞洁烈女,人之将死,就成全她吧。”吴师爷高高在上的盯着沐嫣然,眼里满是慈悲和悲悯。 衙役听了这话,也只能捏着鼻子将沐嫣然拖出来,推进顾长清的牢子。 沐嫣然被这衙役狠狠一推,整个人没站稳往前面栽,顾长清下意识去接,被她的力道冲的两个人摔倒在地上,顾长清闷哼一声,显然是摔的不轻。 外边传来偷笑声,隐隐约约还能听到那些衙役小声议论。 “娶了这么一个丑女人,你说这男人是不是哪里有问题?不举?还是脑子坏了? ” “看这体格,怕不是女的霸王硬上弓吧……现在要死了还得缠着他,这是要纠缠他生生世世?” “什么仇什么怨,做鬼也要拖着他?” 顾长清听着这些人议论沐嫣然,眉间萦绕了一团黑气,周身气势沉了下来,一双眸子黑的吓人。 沐嫣然被他抱着,硬生生被冻的打了个趔趄,怕他一时冲动坏事,沐嫣然不敢耽搁,连忙从怀里掏出那根缠着琥珀的项链。 “顾大哥啊……你命苦啊!这辈子就没过过什么好日子,这条项链你带着,就当是我们下辈子的信物,下辈子我看见这条项链了,就来嫁你……” 沐嫣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那叫一个伤心欲绝。 顾长清难得有些懵,眸子里多了些迷茫,任由她将项链套在了他脖子上。 看项链安安稳稳的挂在他脖子上,沐嫣然心这才放下去大半,一把搂住他,夸张的嚎了一嗓子:“顾大哥啊!你惨啊!老天爷不公啊!” 眼角余光瞥见那吴师爷一脸不耐烦的站在旁边,并没有注意到她,沐嫣然飞快地在顾长清耳边叮嘱。 “项链别摘!千万别摘!” 顾长清身子一僵,而 就在此时,沐嫣然终于松开了他,一边用手背擦着泪,一边嘴里嘀嘀咕咕的骂着老天爷,一副泼妇骂街的村姑模样。 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手无意识的在脖子上的项链摸了摸。 只是简单的彩绳,没有什么特别的地儿。 最中间有个凸起,隔着织好的彩绳,摸不出是什么材质,但隐隐能感觉到一股子寒意。 “行了,也成全你了,到了地底下,乖乖去投胎,别在人世里给我们这些人找麻烦。”吴师爷拖长了调子,给他们俩念着最后的悼词,手朝后面挥了挥:“把鹤顶红送上来。” 沐嫣然看着毒药离她越来越近,手紧紧摸着金蚕,缓解紧张。 只要不是立即暴毙,她就有机会发力让金蚕钻进她体内,她的血是圣品,金蚕在她体内呆久了,几个时辰就能醒,到时候再清理鹤顶红的毒就简单多了。 只是这法子不能多用,蛊虫入体,本就风险极大,一般都有蛊师亲自在旁边守着,防止蛊虫失控。 上次金蚕钻进顾长清体内,要不是她守着,只怕顾长清早就爆体而亡。 哪怕是认了主的蛊虫也会失控,所以不会有蛊师轻易让蛊 虫进去自己身体里面,可现在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元气大伤,总比丢了命好。 为了放松他们警惕,沐嫣然率先抢过装着鹤顶红的酒杯,演技浮夸,眨了眨眼,顿时泪光闪烁,悲痛欲绝:“夫君,妾身……妾身就先走一步了!” 顾长清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急着喝下去,当下真慌了,唇抿的发白。 “沐嫣然,放下!” 伸手就想要去抢她手里的酒杯,但动作没有沐嫣然快,手还没碰到杯壁,沐嫣然已经仰脖,把那杯毒酒喝的干干净净。 酒才下肚,沐嫣然就感觉从喉咙到食道火辣辣的疼,像是喝了一杯硫酸,当下就没忍住,哭了出来。 这回不是装的,是真疼啊! 跟喝了硫酸似的! 她疼的站不住整个人往后栽,顾长清一把将人抱住,掐着她的嘴巴,双目赤红:“吐出来,沐嫣然!给我吐出来!” 明明再耗一段时间,或许就能得救…… 沐嫣然被他掐得下巴疼得要命,一时恨不得想要骂娘! 她等下没被鹤顶红毒死,最后被顾长清吓得下巴脱臼活活疼死就搞笑了。 张了张嘴,想说两句感天 动地的台词来应应景,可才一开口牵动身子,疼得她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当下很没骨气的放弃了这个想法。 罢了,她就安安分分的演个死人,别再作妖了,这年头加戏的基本没什么好下场。 她喝的这么干脆,着实把吴师爷也给镇住了,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干咳一声:“也算是女中豪杰,可惜了,行了,张大傻,你也快把毒药喝了吧……” “住手!快住手!” 吴师爷话还没说完,吴升的声音气喘吁吁从身后传了过来。 “大人,您怎么来了?”吴升亲自来到大牢,吴师爷惊住,连忙毕恭毕敬地迎了上去:“这边已经快完事了,您何必亲自前来一趟确认?” 啪的一声,吴升巴掌落在了吴师爷头上:“什么完事?那毒药他们两个人喝了?要是人死了,你也下去陪葬吧!” 吴师爷挨了这一巴掌,有些莫名其妙,整个人都懵了:“大人,这不是您下的命令吗?” 他是按照他的命令行事,来了结这两个人的性命,怎么现在他反而变了脸了? “吴大人,您可真有本事!”吴升身后一道清朗的男声传了出来,带着冷意。 第63章 沈之玙 身后的人一出声,吴师爷才注意到吴升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年轻男人。 一人穿惨绿罗衣,一头黑发用一根竹簪子高高束了,干练沉稳,另一人,略微年轻,还是少年身量,袍子用的是上好的蚕丝,绣着雅致竹纹雪白滚边,贵不可言。 吴升冷汗都下来了,啪的一下跪在了地上:“沈大人,小的不知情啊!都是下面的人自作主张,小人一定严惩!” 身着惨绿罗衣的男人冷冷瞥了他一眼,随后不再搭理,径直去了身后的大牢。 隔着牢门,他看见一个穿着男人坐在地上,怀里的女人软趴趴的,看上去已经没了气。 这男人身着粗布麻衣,标准的农夫打扮,可却掩不住那一身气势,哪怕他征战多年,站在这男人面前,竟然也有俯首称臣的欲望。 正忌惮中,大牢里的男人忽然抬头,那双黝黑的眸子直直看向他,声音嘶哑。 “沈之玙?” 听到他精准的叫出自己的名字,沈之玙惊了一下,忍不住再度仔细打量起了他。 他确定,自己之前从未见过这个男人。 “沈大哥,这人竟然认识你?可是你旧相识?”旁边的少年手里拿着一把折扇,笑眯眯的,满脸少年 气,肆无忌惮,意气风发。 沈之玙没开口,反而是那少年敏感的察觉到,他话才落音,大牢里的男人视线似乎落在了他身上。 可还没等他去看,那视线就已经离开。 “不管你是谁,但凭那玉佩,你,我救了。” 顾长清这才发现,沈之玙手里捏着一物,正是他之前身上带着的玉佩。 扯了扯嘴角,莫名觉得讽刺,没想到兜兜转转,最后还是这玉佩救了他。 认识这玉佩,却又不知道他是谁,想必是母亲生前给他留下的势力。 费了些力气将沐嫣然抱起,顾长清并没有跟他们多啰嗦,大踏步出了牢房,经过沈之玙身边才低低开口:“多谢。” 看着顾长清背影,沈之玙眼里冒出来浓浓的兴趣:“这人究竟是谁?倒是有几分意思。” “沈大哥,你当真不认识?还是只是诓我的?” 沈之玙面不改色,一巴掌拍了过去:“长安,再多啰嗦,我可就告密了。” 顾长安双手抱着头,气呼呼的瞪着他,一脸不耐烦,憋屈的应付:“知道了!我不多问行了吧!” 小气! 沈之玙看人不再给他找麻烦,刚想要跟上顾长清,腿突然被人抱住。 吴升痛 哭流涕:“沈大人,小的真不知情,刚刚那位,真是大人物?你可一定要救救小的啊!” 沈之玙低头就看见他一张大脸哭的眼泪鼻涕一大把,全糊在了脸上,怪恶心的,一时有些反胃。 忍住踹过去的冲动,沈之玙压着性子,冷冷开口:“这事我可说不上话,你该求的也不是我。” 吴升颓然的坐在地上,整个人如丧考批,照现在看来,那张大傻估计并没有骗他,只怕真有些背景。 他这顶乌纱帽,恐怕是真保不住了。 沈之玙好不容易摆脱吴升,出了大牢,早就看不见顾长清的影子。 招了招手,一道黑影如鬼魅一般忽然出现在他们二人身后。 “主子,方才那人去了东边那间客栈,才走不久。” 黑影跪在地上,一五一十的报告。 沈之玙站在原地,语气失望:“还想套套近乎,都被这吴升坏了事!” 顾长安站在他旁边,右手抓着扇子,在左手手掌上轻敲了两下,吊儿郎当:“沈大哥,现在追过去也不迟。” 沈之玙摇摇头:“那人不简单,咱们硬贴上去,只会引起他的警惕心,到时候更问不出什么来,不如明日,带点补品上门。” 他要 是没看错,刚刚酒杯里的是鹤顶红,那女人喝的估计就是这个。 这小地方的大夫,解这毒可能没这本事,但拖个一天两天却不是什么问题。 等那男人找了大夫,吊着那女人的命,明日他再带一些解毒圣品过去,不愁不能解开他的心防。 顾长安还想说些什么,但看他意已决,到底又把话咽了回去。 而另一边,顾长清雇了一辆马车,直奔客栈。 两人来的正是之前住的地,他也算是这客栈的熟客,伙计将人引到之前他们住的房间,便连忙帮着顾长清去找大夫去了。 而在这时,窗户被从外面推开,苏高跳了进来。 “主子,您没事吧?” “那两人是你引过来的?”顾长清端着水杯,捏着沐嫣然的下巴往她嘴里灌。 苏高不敢隐瞒,点头:“主子,我实在没了别的办法,只能如此。” 顾长清紧紧盯着沐嫣然,看她还能自己吞水进去,一颗心放了大半下来:“身上可带了解毒的?” 苏高沉默:“主子,下属这次出来的急并没有带这类药物。” 顾长清并没有深究,心里焦灼的很,捏着水杯的手青筋暴露,忽的拔高声调怒斥:“大夫呢?那伙计 找大夫怎么还没来!” 苏高跟在他身边这么久,鲜少见过他情绪这么外放过,一时被吓了一跳,站了起来:“主子,奴才去抓一个大夫过来,您且耐心等等。” 苏高走后,屋子里就剩下顾长清和沐嫣然两人,看着躺在床上嘴唇乌青的女人,顾长清头一次生出害怕的情绪来。 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不会被任何人轻易拨动情绪,可没想到,竟然在沐嫣然这里功亏一篑。 明明这个女人才到他身边没有两个月,但诡异的是,他竟然对她没了防备之心。 “沐嫣然,你不准死!给我撑着,活过来!”顾长清将杯子放到一边,紧紧抓着沐嫣然的手,寒意森森。 而在下一秒,沐嫣然的手忽然动弹了一下,他几乎疑心是自己的错觉。 正惊疑不定时,床上的沐嫣然忽然蹦了起来,趴在床边不住的干呕。 顾长清被镇住,整个人不知所措。 他是亲眼看着沐嫣然喝了一整杯的鹤顶红酒,这毒的毒性都清楚,哪怕喝上一口都无力回天。 沐嫣然趴在床边吐了个天翻地覆,差点把胆汁吐出来,这才好受了点,重新躺了回去,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啧,真是要了命了!” 第64章 逃走 “沈大哥,咱们有必要起这么早吗?”顾长安打个长长的一个呵欠。 沈之玙手里抓着一个糕点盒,瞥了一眼旁边懒洋洋无精打采的顾长安,一时哭笑不得,但却寸步不让。 “世子既然与我一块出来,那就得听我的,若是受不了这份苦,明日我便让人将世子送回去?” 顾长安一听这话,身板僵住,整个人都有些不好,讪讪笑了笑:“沈大哥说笑了,长安如今正是吃苦的年纪,当磨砺自身,砥砺前行,不可贪图享乐,成了酒囊饭袋。” 沈之玙听了这话,挑了挑眉,好整以暇的看向他:“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顾长安撇了撇嘴,一双瑞凤眼微转,显出几分在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威势。 “父亲常挂在嘴边的话,一个月要训我个五六次,次次都不换词,自然耳熟。” 他说这话时,还刻意装腔作势,跟上面那位发话时有七分相像,学得惟妙惟肖,沈之玙被气笑了:“没想到世子看似桀骜不驯,实际上对于那位的训导可是记在了心里。” 沈之玙一边说,顾长安的脸色一边跌了下来,脸上出现几分被看透的羞恼愤怒。 “ 不过是耳朵被念出茧子了,我才没往心里去!” 顾长安说完不再搭理他,快步往前走,跟刚刚的模样判若两人。 沈之玙觉得好笑,没再说话惹他不开心,缓步跟了上去。 到了客栈,沈之玙找了掌柜一问,掌柜倒也答得上来:“二位贵人是来找昨天来的客人?伙计!来,快带二位贵人上去!” 这东牟县平素没几个来住客栈的,更何况,这位大人形容的相当精准,一个高大男人,手里抱着一个女人,女人大概两百多斤。 这年头能抱住两百多斤的肉,哪怕是男人也不多见,掌柜的不用想都能猜到他们找的是谁。 伙计也不用掌柜的多说什么,麻利的带着他们两个上了楼。 “二位你们要找的人就住的这间屋子。” 沈之玙眼神示意,那伙计懂行,上前敲门:“客人,来客了,您醒了吗?” 伙计等了半天都没等到里边有人声传出来,身后站着的这两人气势不俗,逼的他有些局促,再度上前敲了敲门。 “客人,您醒了吗?” 这回还是没人说话,伙计急了,刚想让附耳到门上听听里面的动静,肩膀上忽然出现一只手, 将他往后抓了抓。 沈之玙手虚虚的贴在门上,稍稍一用力门从外边开了,屋子里面空荡荡的空无一人,被子好好的叠在床上,明显没有睡人的痕迹。 “人呢?”沈之玙脸色沉了下来,转身看向伙计。 他身上气势全开,伙计哪里见过这阵势?被吓得几乎要哭出来。 “小人不知道啊,昨天明明还在屋子里的,也没见着人出店门……” 怎么一晚上没到人就不见了? 顾长安在旁边打量着,眼里闪过一丝兴味:“那女人喝的鹤顶红,看来是解了毒?否则就算那男人力气再大,也不可能扛着她飞檐走壁。” 沈之玙听了这话,不由得多看了顾长安一眼。 不愧是世子,平时看着吊儿郎当,可一旦遇到事,思维缜密,甚至连他都没有这反应速度。 “可这小地方,中了鹤顶红的毒,基本无药可解。”沈之玙皱了皱眉头,他之所以能耐着性子等到第二天过来,就是笃定了这两人无计可施。 他怀里揣着的这瓶解毒圣药,全大雍也不过五颗,圣上赐了他三颗。 顾长安拖长了调子,语气幽幽:“是啊,他究竟是怎么解了这毒的? 而且还让那女人恢复的这么快……” 他年纪还小,面容还有些稚气,这么老气横秋的开口,莫名引人发笑。 沈之玙收回视线:“罢了,这次是我们没有缘分,不过可以确定一点,这男人绝对不简单。” 哪怕是他怀里的药服下去,也得卧床好几日将毒素排出去才能缓过来,可这两人连夜走的,能这么快解毒并且让人火速恢复过来,唯一的解释便是那男人手里的药比他手里的更加高级。 而能拿到这药,那两人绝对不是普通的村夫村妇。 东牟县外,荒郊野岭,一辆马车正疾驰着。 沐嫣然懒洋洋的趴着,双手搂在袖子里,借着袖子的遮掩,金蚕正对着她食指的口子往外吸吮。 沈之玙和顾长安一味的以为,顾长清也许是什么隐士高人,或者是他国的间谍大臣一类,手里有秘药这才把沐嫣然的毒解了,可他们千算万算没有算到。 沐嫣然的毒,还真不是顾长清给解的。 而且此时,顾长清也正惊骇着,不明所以。 他坐在马车另一边,视线时不时的往沐嫣然身上飘,带着打量之色。 那毒酒是他看着她喝下的,也是他亲 眼看着她毒发,可大夫还没来,她竟然自己就醒了。 离谱……简直离大谱,平生罕见。 沐嫣然闭着眼,顾长清的视线她自然能感觉到,不过也不奇怪。 毕竟看着一个必死的人突然诈尸,顾长清要是还能淡定,那就该轮到她不淡定了。 在心里长吁短叹,沐嫣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一个茶几,上面摆满了悲剧和惨剧。 按照她原本的打算,她先喝下那毒酒,率先毒发,顾长清后喝毒酒,她一定能比他早醒过来。 到时候还不是凭她一张嘴瞎编,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随随便便编出来个什么隐世高人扫地僧,入世乞丐小医仙,那不就完美的解决了这个问题。 编故事她可是认真的! 可她千算万算没有算到,顾长清他没喝毒酒啊! 看他之前那副淡定模样,只怕是早就算好了有人会出来救他们,可怜自己天真无邪,淳朴善良,还在发愁怎么救他。 他但凡跟她说一声打个招呼,她也不至于虎了吧唧的端起毒酒就往嘴里灌,更不用受现在这么一份罪…… 原本臆想出来的悲壮深情场面,现在想想自己可不就跟那二傻子似的? 第65章 住上豪宅 “主子,到了。”外边的人低低出声。 顾长清率先下了马车,沐嫣然连忙跟上,一掀开车帘子就看到最上面写着青城县三个字。 沐嫣然摸不着头脑,但碍于周边人多口杂不好多问,跟着他左拐右拐,最后来到一处偏僻地。 看着面前老破旧的宅子,沐嫣然忐忑的拉了拉顾长清:“顾大哥,咱们不回青云村了吗?” 顾长清看着这处宅子,语气平静:“事情现在闹得这么大,青云村咱们回不去了,这处宅子荒芜许久,咱们就在这儿暂时避避风头。” 沐嫣然看着眼前这栋“危楼”,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这玩意儿能住人吗?青云村的茅草房虽然简陋,但好歹还算结实,这危楼住进去,大半夜不会倒下来被压死吧? 顾长清并没有给她劝退的机会,径直走了进去,沐嫣然也没有法子,谁让她是黑户呢?也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 “主子,稍后会送些吃的过来,苏高就先走了。” 沐嫣然看着那马夫冲顾长清一点头,随后驾着马车走人,一时傻眼。 “顾大哥,这位是?” 顾长清熟练的拿了一块抹布,打了一盆水,开始擦拭桌子和必要的家具 。 “从前无意救下来的旧友。” 沐嫣然点头,心头有一些失望,路上听着这位苏高一口一个主子叫着,本以为顾长清有什么牛逼轰轰的身份,没想到又是救命之恩。 再次感叹顾长清的热心肠,他这几十年没少捡人吧? 果然,好人还是有好报的,看,当年的救命之恩这不就用上了? 顾长清手脚麻利,沐嫣然发呆的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已经将床和桌子收拾出来。 沐嫣然看的有些汗颜,连忙要去帮忙,才刚拿了另外一块抹布丢进盆子里浸湿,脑袋突然一阵晕眩,眼前冒着金星。 等再回过神,人已经被顾长清扶到床上,他坐在床边看向她的眼神忧心忡忡。 “哪里不舒服?别藏着掖着。” 沐嫣然有些尴尬,连忙摇头。 顾长清皱着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但到底没有再多问什么:“要是再晕过去,就去看大夫,好好躺着,屋子我来收拾。” 他才起身,手突然被沐嫣然抓住,转头就看见她眼巴巴的盯着他。 他没挣扎,顺着这个姿势站着,等她的下文。 沉默良久,沐嫣然才小声地开口:“顾大哥,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他 这态度未免也太淡定了,整得她心里发毛,自己反而坐不住了。 “你想要我问什么?”顾长清终于开口。 沐嫣然:“……” 怎么感觉自己瞬间被动了起来?? 不是应该顾长清发问,她占据主动地位,凭借自己的心情回复他,心情好就满足他的好奇心,心情不好就闭口不谈,看着他抓狂。 现在这情况是怎么回事?怎么有一种她上赶子要告诉他秘密的架势? 沐嫣然很想狂霸拽的闭口不谈,可不知道为什么顾长清表现的越不好奇越不细问,她反而越想跟他说些什么。 闭目。 滴的一声,心脏骤停。 沐嫣然心中从未如此悲凉过。 或许这就是犯贱吗?这就是舔狗吗? “你就不想问问为什么我喝了那鹤顶红还能自己醒过来?”到底沐嫣然还是没忍住,自己开始揭自己的老底。 顾长清眼里隐见暗色,顺着她的话问了一句:“所以,为什么?” 沐嫣然:“……这是秘密,不能说。” 主要是说出来也没人信…… 顾长清无语凝噎,两人对视,一时无言以对。 几息过后,或许是沐嫣然良心发现,也察觉到自己做的有些过分。 先撩者贱,明明是她先开的口,现在又来搞秘密这一套,确实有点耍人的嫌疑。 顾长清性子算好的,碰上脾气不好的,只怕早就跟她急了…… 讪讪又补了一句:“用你们能理解的话,解释就是个人体质原因。” 她说完就不再开口,一副我只能透露到这儿的架势,甚至闭上了眼,表达自己坚若磐石的态度。 她确实没撒谎,的确跟个人体质原因脱不开关系,要不是她的血对蛊虫大补,金蚕也不能醒来,她也就不能从鹤顶红的毒性里逃出来。 “嗯。” 好半天耳边传来顾长清的回应,又是普普通通平平淡淡的一个语气词。 沐嫣然睁开眼,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种买方便面没有调料包上厕所没带纸喝奶茶没吸管的憋屈感。 他说嗯。 就这? 就这么简单? 究竟是顾长清有问题?还是她有问题?还是这个世界出了问题? 明明现在抓心挠肺的应该是顾长清,可为什么她这么难受?她才是那个揣着秘密的知情者啊!!! 瞪着顾长清的背影,沐嫣然只觉得头疼难忍,好家伙,他是她的克星吧?这是专门来克她的? 顾长清对身后的 视线视若无睹,只专注地擦着灰尘,随手将杂乱的木椅子摆放整齐。 不多一会儿原本脏乱的屋子,顿时收拾的也算能看了。 袖子里,金蚕仍旧努力的吸吮着她身子里的毒素,一同吸过去的还有她身上的血。 沐嫣然躺在床上没一会儿,上下眼皮开始打架,昏睡了过去。 等再醒过来,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屋子里安安静静的,没有半点人气。 顾长清不知道去了哪,整个屋子里只有沐嫣然一个活人,阴测测的,莫名的让人后背发凉。 沐嫣然将被子往上拽了拽,裹在自己身上,缓了一会儿才穿着鞋子下了床。 按照传统国产剧套路,一般这种房子都不干净,要么吊死过人,要么有过命案。 沐嫣然虽然是无神论者,但她来到这陌世本来就不符合常理,眼下心态也算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了。 在屋子里转了一圈都没能找到活人,倒是让沐嫣然再次感受到这宅子的面积有多大。 来的时候没注意,只觉得这屋子破破旧旧,这么转了一圈才发现,这宅子确实占地面积够广。 没想到来到这这么久,这么快就从穷困潦倒过渡到住上豪宅这一步了…… 第66章 做饭 沐嫣然正在转圈圈,就听到身后传来门开的声音, 顾长清出现在她身后,手上抱着一个大布袋子。 看到沐嫣然站在门外,顾长清也意外,凝了眉眼,沉声开口:“怎么下床了?” 天色黑了下来,顾长清长期劳作,身上的肤色偏黑,肌肉块明显,脸上皮肤粗糙,青色的胡茬很深,站在暗处,很有一股子匪气。 “顾大哥,我身子已经大好了,不用整天躺在床上。”沐嫣然过去,帮着顾长清提了他手里另外一个小包裹。 等到了屋内,顾长清将他手里提着的大布袋放在了桌上,解开,里边是一些米粮油盐,还有保暖衣物,剩下的就是一个钱袋子。 而沐嫣然手里抓着的那个包裹也被顾长清打开,里边装的是一套工具,有短刀有长绳,还有一些野菜和腊肉。 “这些够我们生活一段日子,但撑不了多久。”顾长清把腊肉和野菜拧出来,重新将布袋子给系上。 苏高不能跟他频繁联系,容易被陈家人顺藤摸瓜找到他。 接下来,他们就真的只能自食其力了。 沐嫣然明白,现如今找他们的人不着,个个没怀什么好心思,得低调做人,低调做事 。 前路茫然啊~ 顾长清拧着腊肉和野菜去了厨房,沐嫣然将自己那些矫情心思丢开,也跟着他进了厨房想帮忙。 看着淘米忙活的顾长清,沐嫣然扫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旁边那一坨腊肉上。 饭她不会煮肉,肉她总会切吧。 听到刀声,顾长清回头瞥了她一眼,很快又收回了视线。 沐嫣然背对着他,对于他看过来的这一眼,相当敏感的察觉到,当下更有干劲,磨刀霍霍向腊肉,发誓要让顾长清刮目相看。 顾长清将米和切好的红薯一起丢进去煮粥,一转头,就看到沐嫣然站在案板边上,一脸求表扬的看着他。 顾长清还真有些意外,平时看沐嫣然笨手笨脚,没想到这回手脚还挺麻利。 缓步过去,顾长清准备将剩下的腊肉收拾收拾储藏起来。 他们没有进青城县,而是在外边驻扎,但也不像青云村,能够随时打猎,肉这玩意儿,可不像之前那么容易猎到。 这块腊肉未来很长时间可能是唯一的荤腥。 可才一走过去,顾长清顿住了,面上神色一言难尽,半晌才伸手捻起来一块腊肉放到沐嫣然面前。 “这是什么?” 沐嫣 然正等夸奖,被他这么一问,顿时问懵了,莫名其妙开口:“腊肉片啊……怎么了?” 顾长清视线落在手上接近两厘米厚度的腊肉上,一时无语凝噎。 案板上他提回来的那成年男人小臂长的腊肉,被沐嫣然用刀切成一块一块的,化整为零。 “你这切的是一顿的量?”顾长清觉得恐怕有误会,开口多问了一句。 沐嫣然理直气壮点头,一脸的莫名其妙:“对啊,不然我切它干嘛?” 顾长清:“……” 所以,她是真准备一顿给吃了?顾长清盯着案板上平常百姓能小心吃上十天半月的腊肉,忽然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之前他就怀疑沐嫣然背景不简单,现在看来,估计是哪家跑出来的千金,否则怎么能这么大手笔? 一般不愁吃喝的人家得了这么一块好腊肉,那绝对得每天割下来巴掌大的一小块,或用野菜,或用萝卜,煸炒烹调上一大碗,吃个两三顿。 看沐嫣然切的这架势,只怕是打算直接炒,不加任何配菜? 气氛安静下来,沐嫣然也后知后觉自己恐怕是把事情给搞砸了,但任凭她思来想去也想不出来究竟哪一步出了错。 她在现 代也算是个小富二代,吃穿不愁,十指不沾阳春水,日常生活保姆照料。 这还是她第一次动刀,那腊肉可难切了,她现在手心还红着呢。 本以为自己勤快做事能得来一顿夸奖,可没想到自己笨手笨脚,看起来像是又给顾长清添了麻烦。 “去烧火吧。” 沐嫣然手足无措的站在旁边,顾长清终于开口,语气无奈。 他这句话算是将沐嫣然解救出来,她乖乖地走到灶口,火顾长清已经升起来了,沐嫣然只需要看着火不灭,这个工作简单至极,哪怕是三岁小孩都能干,沐嫣然身子放松下来,看着顾长清重新将她切过的的腊肉重新加工。 肉切好之后,他又去洗摘回来的野菜,沐嫣然乖巧坐在板凳上,偷偷伸长脖子去看。 顾长清只挑了三分之一出来重新加工,剩下三分之二放在砧板的另外一侧。 被他加工过的腊肉薄如蝉翼,晶莹透亮,好看的不得了,跟旁边她切过的那些形成的鲜明的对比,沐嫣然顿时无地自容。 丢人。 虽然说身为新时代的女性,厨房并不是衡量一个女人价值的地方,但在此时此刻沐嫣然心里还是感觉到了一股被碾压 的羞耻感,以及深深的汗颜。 顾长清专注忙活着,不多一会儿,饭菜的香味飘了出来。 沐嫣然积极的帮着端菜,随后端端正正坐在了桌子旁边等着开饭。 顾长清将厨房收拾好这才坐了下来,开始动筷子。 沐嫣然也迫不及待的夹了起来,饭菜才一入口,立马惊艳的半眯起了眼睛。 这是什么神仙滋味? 自从她来到这个世界被顾长清捡了回去,因为种种原因,前期顾长清在,但没有食材,俩人一直啃得馍馍杂粮,后来黑娃带着她找到了野菜,阴差阳错的找到了鸡心菇,凭借着鸡心菇的鲜美,沐嫣然勉强做出味道不错的饭菜。 严格来说,这一顿还是顾长清正经做的第一顿饭,用的都是最简单的材料,野菜,腊肉,红薯和生米。 可做出来的滋味着实不赖,鲜美的沐嫣然差点把自己舌头吞下去。 顾长清安静静的吃着饭,他吃的速度快,但却不行粗鲁,隐隐约约还带着一股美感。 头顶上时不时传来一道灼热的视线,顾长清有些不适应,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到底又忍了下去。 “好好吃饭。” 一个姑娘家的,怎么就不知道矜持? 第67章 吃醋 条件有限,沐嫣然放下筷子,以水代酒,灌进去一大碗凉水,这才舒舒服服的躺了下去。 酒足饭饱,人生最幸福的事莫过于此! 顾长清看她这副软趴趴的模样,心里担忧又涌了出来,面色凝重。 喝鹤顶红的事,到如今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沐嫣然说是因为个人体质,顾长清也见识过,有的人天生耐毒,比如南国那群蛮子,他们那里雨水足,土地湿润,多沼泽,蚊虫也多,毒物更是数不胜数。 因此便比常人更加耐毒一些,但这是鹤顶红,是人提炼出来的毒素,比那些蚊虫蛇蚁之类的更猛烈,沐嫣然又足足喝下去一整杯,挣扎都没挣扎,全灌了下去。 没有经过任何救治,自己清醒了过来,活蹦乱跳的,顾长清能想到的唯一解释就是那鹤顶红放久了,变了质。 随后又用酒稀释,这才毒性减轻了大半。 但这之后,沐嫣然的精神气和脸色比平常明显差了不少,整个人病殃殃的,顾长清真担心会有后遗症。 可偏偏他们两个人麻烦缠身,还真不好明目张胆去找大夫,只能这么拖着。 顾长清眼里的光暗淡下来,这些天观察下来, 沐嫣然举止神态,言辞谈吐,虽然大胆了点,但丝毫不像是没见识的村妇。 想必平时也是在家里娇养着的,可被他捡了回来,颠沛流离,食不果腹不说,就没过过一天安宁日子。 他机械的用手里的刀削着木棍,眸色茫然,满脸自嘲。 顾长清啊顾长清,沐嫣然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你自己还不清楚自己什么身份吗? 表面上看你对沐嫣然是救命之恩,可实际上,你明明心里清楚,她跟着你只会遇到更多更残忍更无可想象的危险。 一旦卷进来,她会比死还难受。 可你还是没有提醒她半句,甚至放任她留了下来。 说到底,自己看似是个好人,不过也是一片私心罢了。 顾长清闭了闭眼,手心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原来刚刚不知不觉间,刀给手指划了一道大口子,此时血如泉涌,将那木棍染上了大片的红色。 他面不改色按在伤口上止血,随后再一次用手里的刀将染上他血迹的部分刨掉。 他从三岁就被陈家人丢到了青云村,一直孑然一身,装傻子装了十几年,提心吊胆求生存。 说到底,还是寂寞的吧…… 所以,在沐嫣然死皮 赖脸想要留下来时,他面上看上去不悦,可心底里还是高兴的。 顾长清偏头,狭长的眸子视线放在躺在不远处,手捧着小腹,眯着眼睛一脸惬意的沐嫣然身上,眸底闪过一抹暖色。 他,也不算孤家寡人了。 沐嫣然昏昏欲睡,丝毫没有察觉到顾长清的视线,正打盹时,指尖突然钻心的疼。 她毫无防备嗷的一嗓子蹦了起来,抱着被咬疼的手跳脚,整个人眼泪汪汪,正对上顾长清惊骇的视线。 沐嫣然了一眼被她剧烈动作摔下去的罪魁祸首,后者丝毫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忿忿不平用尾巴对着她。 心里脏话刷屏,沐嫣然深吸一口气,只能忍痛吞下这个苦果。 蚕是她拐出来的,冬眠是她吵醒的,承诺是她答应的,她自己酿出来的报应,只能她自己受着! 硬生生扯出来一抹笑,沐嫣然咬牙切齿开口:“哈哈……这屋子里怎么有蚂蚁,咬得我怪疼的。” 顾长清听了她的解释,视线往地上一扫,蚂蚁? 沐嫣然编了这么一个拙劣的借口,心里也心虚,生怕顾长清看出来点什么,脸上的笑僵住几乎维持不住。 不会露馅了吧? 顾长清可不知道她把金蚕给带出来的事。 “这屋子陈旧,蛇虫鼠蚁是有点多,附近应该有驱虫的药草,我去摘些回来,挂在床头上。”顾长清起身走了出去。 直到听到了外边院子的关门声,沐嫣然才将脸上的笑放了下来,整个人阴沉着脸,蹲下去伸手将金蚕抓了起来。 “好啊你!胆子大的很啊!认了主还敢乱咬人?信不信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经常被她抓在手上,不停的挣扎着,可随着沐嫣然的话,这挣扎的幅度也越发的小了起来。 它活了也快百年,这点常识还是有的,蛊虫噬主,而且还没成功,从来没什么好下场。 看这金蚕被她吓住,沐嫣然出了心里一口恶气,此时看它蔫巴巴的模样,也莫名有些心疼,但还是憋着一口气没表现出来,将它放到桌上。 “你咬我干什么?”指尖在它头上戳了戳,沐嫣然凶神恶煞质问。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金蚕来劲了,半直起身子,一双绿豆眼死死的瞪着她,嘴里不停的出声,想要说着什么。 沐嫣然听了一会儿才勉强听出来它要表达的意思。 “咕咕……” 把它 带出来却没有保证它的生活质量。 “咕咕咕!” 说好给它找老婆的,老婆呢! “咕咕!!!” 骗子! 沐嫣然被它骂得无言以对,摸了摸鼻子一脸心虚,还别说她把金蚕从青云村带出来,就没给它进过食,唯有的几次吸血还基本是带毒素的,这样的血就跟做坏的饭一样,难吃的很。 这金蚕一吃就是两天。 她确实委屈它了。 沐嫣然诚恳的跟它道歉:“我知道错了,你放心,找老婆的事一定提上日程,食宿水平也给你拉上去!” “咕咕咕咕咕!”本以为这金蚕能熄火,可没想到它更带劲了,叽里咕噜又说了一大串,语速飞快,情绪激扬。 沐嫣然花了些功夫才勉强听出来,它这是在控诉她花心大萝卜,三心二意?有了它还不够,还要养别的小蛊…… 没听明白还好,一听明白顿时哭笑不得。 好家伙,合着咬她这么一口,是因为生她的气,吃银线蛊的醋了? “那银线蛊还没孵化出来呢,而且还挂在顾长清脖子上,又不是挂在我脖子上,你这吃的哪门子醋?” 莫名有一种怀了二胎,安抚头胎的即视感是怎么回事…… 第68章 抓包 沐嫣然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金蚕给哄服帖了,而此时,外边也响起来开门声。 她连忙着急忙慌的想要将金蚕给塞回去,金蚕不满,一直发出咕咕声,甚至还挣扎着不想如她的意,死乞白赖的往外爬。 “咕咕咕……” 它堂堂金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要躲还得是那个男人躲,凭什么让它躲?它金蚕就没受过这委屈! 不进去!它今天非不进去了!凭什么要它偷偷摸摸的,它就要堂堂正正的站在阳光下。 眼看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沐嫣然急了,食指和中指半屈,狠狠敲在了金蚕头上。 啪的一声,刚刚还在奋力挣扎的金蚕软趴趴的倒了下去,彻底晕了。 沐嫣然眼疾手快一手捏住,把金蚕甩进了袖子里。 她才把金蚕藏好,顾长清恰好这时候走了进来,看她坐在桌子边,表情不自然,目光顿了顿。 沐嫣然紧张起来,整个人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揣着金蚕的袖子下意识往里边收。 刚刚匆匆忙忙,金蚕说不定都没藏好,万一露馅了,这……这这这怎么交代? 她这边正心虚着,就看到顾长清沉着脸,忽然朝她走了过来。 沐嫣 然紧张得身子往后缩:“顾大哥……您怎么了?” 顾长清噎住,看向她此地无银三百两藏在身后的右手,一双深眸沉沉地审视的看向她。 您字都出来了…… 她瞒着他什么? 沐嫣然被他看的越发的瘆得慌,整个人都不好了。 没出息,在现代,她也算是撒谎不眨眼的厚脸皮,怎么倒了顾长清这,反而成了一个实诚孩子? 就在沐嫣然想着要不要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时候,一双手忽然贴在了她额头上。 她僵住,看向近在咫尺的顾长清,表情讪讪:“哈哈……原来是担心我的身子?真是的,顾大哥你直说嘛,我身子好得很,吃嘛嘛香!” 沐嫣然硬生生挤出来八颗牙齿的生硬弧度。 要她笑吗?要她一直笑吗?你看她笑的多开心! 顾长清手背紧紧贴着沐嫣然的额头,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发热的迹象,这才松懈下来。 “可是床上还有蚊虫叮咬?” 既然是身子不舒服,难道是又有虫子爬上了床? 顾长清将自己摘回来的驱蚊药草放在桌上,开始归置。 沐嫣然一时找不到旁的理由,这会儿只能干巴巴地点头,生怕他真看出来什 么。 顾长清没再多说,麻利地开始对那些药草进行捆绑,挂在了床头,剩下的又找了个瓶子放进去当插花。 他审美一向不错,哪怕是摘回来的野草放在瓶子里也别有一番韵味,生机勃勃的,很有美感。 沐嫣然在旁边看的星星眼,对他崇拜极了,捧着腮在心里默默的盘算着,长得好看又会做饭,下的厨房,上的厅堂,三观正,良知强。 这样的男人,现代都找不出几个,古代能碰上,那真是上辈子拯救银河系才能撞上这好运。 有好东西不捡是傻瓜!沐嫣然一双眸子射出野心勃勃的精光。 这男人,她一定要想办法拿下!绝不能便宜其他人,错过这村很难说还能找到第二个店…… 顾长清只觉得后背涌上一股子凉意,像是被某种猎食动物盯上,身子僵硬了一瞬,随后若无其事,只当做不知。 沐嫣然还不知道自己如今的心思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还在心里野心勃勃的规划着。 一低头看见自己肚子堆积的几层游泳圈,气势顿时像是漏风的气球,瘪了下去。 哎…… 体重永远是女人生命里的一座大山,看 着牙痒痒,却又怎么都越不过去。 无论如何,还是减肥要紧!瘦不下来她拿什么去追男人?拿她的厚脸皮吗?还是身上一百多斤的肥肉? 就她这身材,哪怕想要装柔弱骗顾长清跟她睡一张床,呵呵,顾长清愿意,床都不会愿意,那张床恐怕都睡不下他们两个…… 越想越是惆怅,沐嫣然彻底网抑云了。 顾长清将床收拾好,这才转身:“我就睡在隔壁,要是再有虫蚁,你就敲这面墙。” 他说完,手还示范性的在墙上敲了三下。 沐嫣然:“……” 敲墙她还是会的。 头上掉下一排黑线,她怎么觉得顾长清把她当智障看了? 顾长清交代好随后便去了隔壁,沐嫣然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满是遗憾,也越发在心里坚定了减肥的心思。 再这样下去,什么时候他们两个才能同床共枕,才能够碰撞出爱情的火花?减肥!必须减肥!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苦思冥想着自己的减肥计划,沐嫣然熬了大半宿,这才困了沉沉睡去。 这一睡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日上三竿,沐嫣然迷迷糊糊总感觉耳边有杂音,哪怕盖着被子,身子也一阵一阵的发冷,总感 觉渗得慌,再也睡不下去。 睁开眼,沐嫣然下意识手往旁边一摸,顿时察觉到一丝不对。 袖子里好像少了什么东西…… 花了三秒钟反应过来少的是什么,沐嫣然顿时吓得一惊灵,整个人清醒过来,整个人诈尸一般坐起了身。 屋子里悉悉索索的声音越发明显,沐嫣然缓缓偏头,就看到顾长清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了,此时正坐在桌子旁边,视线落在桌面上。 而在打磨平滑的桌面上,昨儿晚上被她打晕过去的金蚕正抬起上半身,虎视眈眈的盯着顾长清,一副极其警惕敌视的模样。 沐嫣然于是缓缓……缓缓……的闭上眼睛,整个人生无可恋。 神啊,来个人带走她吧,她对这人世已经没有任何眷恋了。 为什么一觉醒来就要面对如此修罗场的局面?她就不配过一天安稳日子吗? 贼老天,想要她死就直说,何必如此拐弯抹角? 沐嫣然的茫然无助清晰的透过她的神态举止传达开,但这并没有引起半分顾长清的怜悯宽容。 他缓缓偏头,黝黑的视线沉沉落在沐嫣然头上,手指在金蚕旁边轻叩了叩,语气冷清:“你不打算给我一个解释吗?” 第69章 自己负责! 解释?这时候还能有什么解释? 沐嫣然用生锈的脑子转了一圈,最终还是决定含泪认罪,坦白从宽。 扑通一声,化坐为跪。 沐嫣然泪汪汪的看向顾长清,可怜巴巴地开口:“顾大哥我错了,我不该骗你,我真是十恶不赦,我真是个坏女人……” 顾长清:“……” 倒也没必要上升到人格错误这么严重…… 她反省的这么虔诚,这么深刻,顾长清反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甚至还觉得自己刚刚的语气是不是太严厉? 旁边的金蚕看到她这么不争气也急了,不停的发出咕咕声,上半身高高抬起,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凭什么跟这臭男人低头?他不过是自己的食物,什么时候地位这么高了,能让它的蛊师这么低三下四? 一双绿豆眼死死的瞪着顾长清,金蚕还不忘叮嘱沐嫣然。 “咕咕咕。” 不用求这个低劣的食物,它金蚕也是有骨气的!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不要为它低头,它不允许她在它面前受这委屈! 金蚕还在殷切的嘱咐着,苦口婆心,俨然已经是准备开口说遗言交代后事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蚕之将死,也 有了几分推心置腹的架势。 “咕咕咕……咕咕咕……” 它一直觉得,沐嫣然刻薄它,但在今天它对她彻底改观,并且颇觉得自己以小蚕之心,度君子之腹…… 金蚕在这边越想越觉得对不住她,越想越觉得自己卑劣,几乎要痛哭流涕,情绪还没上来,就看到沐嫣然忽然伸手一指,语气无辜又可怜。 “顾大哥,是它自己要跟着我的,可不是我偷的抢的……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太心软,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金蚕:…… 沙沙声明显,顾长清看向声源地,发现这位“巫神使”气得浑身发抖,跟筛糠似的,一张蚕脸竟是活生生的气出了难以置信的拟人化表情。 顾长清收回视线,又瞥了一眼对面抹眼泪的沐嫣然,眼里多了三分惊叹。 能把这条蚕给气成这样,确实也是她的本事。 “好了,下来洗漱吃饭吧。”干咳了一声,顾长清没再追究下去,起身去了旁边的小厨房。 沐嫣然等人出了屋子,这才把袖子从眼睛移开,松了一口气,瘫软坐了下来,拍了拍胸脯一脸的后怕。 “又过了一关,咱们俩还真是福大命大… …” 沐嫣然哭出了一身冷汗,顾长清当了金蚕十几年的口粮,年年要给她放血,她还真怕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顾长清要是不肯放过它,她还真没有什么办法。 如今看情况应该算是过关了,顾长清肚量比她想的要大得多。 沐嫣然松了一口气,刚想跟金蚕分享这一份喜悦,一转头就看见它像是受了什么重大打击,一脸支离破碎的盯着她。 得,她忘了,这不是一条普普通通的小公蚕,这是一条单身近百年,被憋的半变态,矫情又敏感的小绿蚕。 她刚刚的话恐怕伤到它脆弱的小心脏,让它又开始网易云了。 沐嫣然长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命怎么就这么苦?哄完顾长清又要来哄这金蚕? 下了床,沐嫣然伸手想要给这金蚕顺毛,手还没碰到它,就看到这金蚕反应奇大的往旁边一缩,把自己给盘成了一个圈,可怜巴巴的缩在角落,一副被伤透心了的架势。 沐嫣然脸上此时大大的写着两个字:无语。 这公蚕怎么这么矫情?!? 但无奈,该哄还得哄,沐嫣然耐着性子又凑了上去:“权宜之计,小不忍则乱大谋知道吗?忍得苦上苦 ,做得蚕上蚕,保住我了才能够保住你。” 金蚕听着她叽里咕噜的洗脑,脑子又开始打转。 它听不懂,但它大为震撼。 沐嫣然看着金蚕开始眼冒金星,当下便明白这事已经成了一半。 这个小绿蚕虽然矫情,但有一颗追求知识的心,只要弄一些文绉绉的词过去,这小金蚕越是听不懂,越是会不懂装懂,生怕暴露自己没有幼儿园文凭的事,让人家瞧不起它,妨碍它找媳妇。 果不其然,在沐嫣然念叨了一圈又一圈深涩难懂的成语名言后,金蚕果然开始装了起来,连连点头, 一副自己听懂了并且深明大义选择原谅她的模样。 沐嫣然笑眯眯地伸手抚摸它的背脊,再次祭出画大饼的技术,答应尽快给它找老婆,当下把他给哄得服服帖帖。 顾长清端着饭菜过来时,就看到这一人一蚕其乐融融的景象,仿佛刚刚互相攀咬是他的错觉。 沐嫣然麻利地去洗漱,然后美滋滋地去吃早餐。 吃完小半碗粥,她就放下了筷子,顾长清瞥了过去。 “不合胃口?” 沐嫣然连忙摆手,赶紧否认这个说辞,好家伙,这话可不敢应,她一个混吃等死的 小废物,哪里还敢挑三拣四,更何况顾长清的手艺以及她们家这饭菜质量,已经远远胜过这个朝代大多数人了。 她又没有小姐命,哪里还敢挑挑拣拣? 看沐嫣然摇头,顾长清眉头皱的更紧,她的食量他一向清楚,起码是今天这顿的三倍。 今天这么反常,难道是身子又不舒服,藏着掖着不肯开口? 沐嫣然一看他面上神色就猜出来他心思,眼看着误会越来越大,当下不敢再吱吱呜呜,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我是想将这身肉减点下来……” 她扭扭捏捏的揉着袖子:“我也是姑娘家,到底还是爱美的,”她说完视线飞快地瞥了顾长清一眼,含羞带怯:“不然怎么配得上顾大哥你……” 顾长清看她这副娇柔造作的模样,只觉得脑仁嗡嗡的疼,从昨天开始她就怪怪的,也不知道又是在打什么鬼心思。 看她没有不舒服,也不是做的不合她胃口,顾长清索性也不多管了,重新拿了筷子吃饭。 “现在不吃,可就得到午时才能吃上中饭,到时候你可别跟我哭饿。” 沐嫣然拍了拍胸脯保证:“放心,顾大哥,我自己做的决定,我自己可以负责!” 第70章 吃桑叶?堕落! “好饿啊~” 沐嫣然趴在桌子上,整个人蔫了吧唧的,简直痛不欲生。 而在旁边,金蚕坐在嫩桑叶堆里,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断传过来。 沐嫣然看的嫉妒的脸色扭曲,心里阴暗面不断扩大,开始滋滋的往外冒黑水,暗戳戳的开口:“你不能消停会?看看你,都胖成什么样了?” 金蚕忙里偷闲,从桑叶堆里抬头,鄙视的撇了她一眼,示威一般,直起来半边身子,抓了一小片嫩桑叶,咯吱咯吱的啃了起来。 咕~ 沐嫣然的肚子应景一般响了起来。 泪如雨下,蛊师做到她这份上,恐怕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吧? 金蚕啃完一片桑叶,还不知足,朝着沐嫣然的方向爬了过来,到了正对面停下,又开始欢快的啃桑叶。 沐嫣然:“……” 这个孽子! 额头青筋起来了! 她都移开视线了,它非得贱兮兮的到她眼前来刺激她! 不行,她沐嫣然受不了这委屈!今天非得给它一点厉害瞧瞧才行! 沐嫣然扯开嘴角狰狞一笑:“堂堂金蚕,现在沦落到吃桑叶度日,你觉得很自豪?嗯?” 沐嫣然这高冷的一声嗯,成功让金蚕僵 住,显然是刺痛了它敏感的小心脏。 跟她斗?它还嫩了点! 看着金蚕一瘸一拐的往回爬进了桑叶堆里自闭去了,沐嫣然才重新趴回桌子,饿的眼睛都红了。 她吃完饭休息了半个时辰,就开始围着这宅子跑了几圈,缓了一会,又用自制的跳绳工具跳了五十下,整个人身上湿透,跟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似的。 早上吃的那点猫粮,早就在跑圈的时候消耗殆尽,现如今饿的饥肠辘辘根本就扛不住。 再次忍不住瞥了一眼,躺在桑叶堆里面的金蚕,沐嫣然只觉得心情从未如此的苦涩。 本以为金蚕暴露,顾长清不说弄死它,也得横眉冷对,万万没有想到,他吃完饭刷完锅后,出去了一趟就给带回来不少嫩桑叶…… 大度,宰相肚里能撑船,沐嫣然只能想到这两个形容词来形容顾长清的行为。 以德报怨,她这回算是见到活生生的例子了,本以为他们两个是十几年的宿仇,解不开的死结,没想到最后小丑竟然是她自己。 度秒如年,沐嫣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过去的,听到开门声,当即便像狗见到了骨头,看到推门进来的顾长清,哇的一声就哭 了出来。 “顾大哥……你怎么才回来啊?” 顾长清看着痛哭流涕的沐嫣然,被镇住,抱着手里的东西站在门口忽然有些不敢动了,一张黑脸闪过些茫然无措。 片刻之后,他才将手里的东西丢到桌上,一把将人抱住,手在她背上轻拍,温声安慰:“怎么了?是不是那些人又找过来了?” 他脸色陡然间阴沉下去,这个地方,是他一早寻好的藏匿点,让苏高以他的名义买的,按理来说短期之内不可能查到他身上。 所以,是他低估了他们吗? 顾长清正在脑子里想着解困之法?就听到一阵叽里咕噜声,顿时僵住,脑子里的阴谋论也开始猝不及防刹车。 窝在顾长清怀里的沐嫣然脸色通红,抓着他的袖子,扭扭捏捏的开口:“好饿~” 这事真不能怪她,谁能知道,顾长清真没给她剩饭,家里都翻遍了,愣是找不到半口吃的,饿的沐嫣然差点没忍住跟金蚕抢食,生啃桑叶。 腊肉她倒是知道在哪儿,但先不说她那厨艺会不会糟蹋了食材,真要自己做,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恐怕光切腊肉的功夫就能让她饿晕在哪儿。 顾长清:“……” 这辈子没有这么无语过。 一阵尴尬的沉默,顾长清松开她,随后自然的去了厨房。 一刻钟后,他端着做好的菜和粥回来了,沐嫣然这回不再拘着自己,撒开膀子就开吃。 她算是认清自己了,减肥减肥,不吃饱怎么能够减下肥? 就这汤汤水水的,少油少盐,还真吃胖不了多少,节食压根没必要。 顾长清在旁边默默看着沐嫣然吃东西,看她吃得欢实,心里这才放心下来。 看她食欲上来,想必之前的毒已经解了。 顾长清端起碗暼向旁边躺在桑叶堆里的金蚕,黝黑的面上神色若有所思,若是之前他还在猜疑金蚕是如何死里逃生,那么在今天早上他看到金蚕时,这疑惑就解了大半。 沐嫣然偷偷将青云村的巫神使给带了出来,有巫神使在身上,她能逢凶化吉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金蚕在桑叶堆里躺了半天,总算从沐嫣然的打击中好转过来,情绪低落。 沐嫣然吃完饭,还没黑完的良心隐隐作痛,主动收拾碗筷,抱着剩碗过去小厨房开始洗洗刷刷。 顾长清这回没拦她,而是踱步去了不远处的金蚕那。 之前还躺在桑叶堆 里的金蚕,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桌子角落处窝着,一副独自舔伤的落寞模样。 顾长清抓了一片桑叶在手心,幽深的黑眸中闪过一抹疑色:“不合胃口?” 可他早上将这些桑叶带回来时,看它吃的还挺开心的,怎么才出去一趟的功夫,这位巫神使就萎靡不振了? 将那片肥厚的桑叶揉碎了些,绿色汁液染在他指尖,顾长清猜测着是不是桑叶的问题,才让它吃了身子不适。 “一贯是喝血的,突然开始吃素,是容易水土不服。”顾长清低声说了一句,随后动手开始清理起桌上的桑叶。 金蚕看着自己不屑一顾的口粮被顾长清收走,一时有些傻眼,不知道该不该拦。 顾长清将所有的桑叶清理干净,确认没有遗漏,这才郑重其事地看向金蚕,神色似乎有些为难,到底还是开口。 “之后,你就继续喝血,当然不能天天喝上,一个月我会给你供一次。” 顾长清也不知道它能不能听懂,当年在青云村他是一年放一次月,如今一个月放一次,他自认为对得起这位巫神使。 他是人,不是神,一个月放一次血已经是极限,自然不可能天天给它提供口粮。 第71章 热水澡 金蚕这回不能淡定了。 之前它是一年喝一次顾长清的血没错,但那时候量大啊!青云村的那些村民每次几乎会放掉顾长清三分之一的血来供它享用。 它花三天时间将这些血液吸收进去,随后那些村民就会用特定的法子让它冬眠。 睡过去后,能量消耗达到最低,自然那点血就够了。 一个月放一次血,顾长清确实不算亏待它,甚至称得上仁厚了。 只要它少动弹,基本饿不死,一人一蚕,能达到相当微妙的平衡。 但它好不容易才从青云村出来,怎么可能会想再像冬眠一样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而且听顾长清这话的意思,是打算以后都不打算给它找嫩桑叶了?? 不管是人是物,它在那里时,或许显得平平无奇,甚至还遭人嫌弃,可一旦要失去它时,这时候优点就会不自觉被放大无数倍。 金蚕现在就觉得,有桑叶吃也不错,掉分就掉分吧,它都出来当蛊虫了,还要什么巫神使的面子,还摆什么巫神使的架子…… 沐嫣然洗完碗回来就看到原本在旁边怏怏不乐的金蚕,这会儿忽然跟打了兴奋剂一样,趴在顾长清的手心,有滋 有味地啃着桑叶,跟之前简直判若两蚕。 她不过就去洗个碗,错过了什么?沐嫣然傻眼,这还是她认识的那条傲娇小绿蚕吗?到了顾长清那里,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狗腿子起来? 看她进来,顾长清这才翻了手掌,将金蚕放到桌面上,起身抱着桌子上的那一堆木头去了隔壁。 沐嫣然瞠目结舌坐在了顾长清刚刚坐的位置,手指又戳了戳金蚕,实在忍不住开口:“你吃错药了?” 金蚕被她戳得火气上头,又听到她后面的话,自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暴躁的晃着身子,想要挣脱开她。 她才吃错药了,她全家都吃错药了! 愤愤不平拖着自己的桑叶离她远了一些,金蚕屁股对着她,化悲愤为食量,自顾自的开始吃桑叶。 沐嫣然看它不搭理她,也自觉无趣,自顾自的跑到一边又开始做仰卧起坐。 只要她按照这个运动强度坚持下去,不出一个月她一定能恢复上一世自己的魔鬼身材!摆脱两百斤的身子,远离肥婆的称号! 运动了两个小时,累的沐嫣然一直睡到了晚饭时候,闻到菜香这才爬了起来。 “醒了?过来吃饭。”顾长清将 手上的盘子放了下来,看到沐嫣然坐了起来,招呼了一声。 “哎!来了!”沐嫣然麻利的从床上爬了下来,乖乖巧巧的拿着筷子坐在桌边等着开饭。 等饭的途中,沐嫣然看着顾长清是越看越满意,哪怕搁现在也没有几个男人能这么惯着自己老婆,厅堂厨房一把抓,这样的绝世好男人怎么就让她给碰上了呢? 难道这就叫做我花光了所有的运气只为了碰到你? 沐嫣然脑子里正想些有的没的,猝不及防间就看到顾长清忽然抬眸,直直的看了过来。 “我脸上有东西?不吃饭盯着我干什么?” 被顾长清这么一问,沐嫣然脸色通红,脑子短路,连忙端起碗开始往嘴里扒饭,瓮声瓮气开口,脸上挂着痴笑:“就是觉得老天爷对我还是不薄的……” 来日上顾长清,这一趟穿越就不亏,哪怕她的魔鬼身材和百万身家都化为泡影…… 她这么直白的表达自己的庆幸和欢喜,倒是让顾长清有些不知所措。 垂下眸子,顾长清神色晦暗不明, 她是在高兴,能遇到他吗? 没有抱怨颠沛流离,也没有抱怨住在郊外,更没有抱怨这么艰苦的 生活条件,他看得出来她是真心觉得现在的一切都很好,遇到他是她的幸事。 左心口涌上一股子暖流,顾长清手下意识地搁在那,浓密纤长的睫毛颤了颤。 这种感觉陌生,但他并不讨厌。 缓了片刻,将心里的异样压了回去,顾长清若无其事开始吃饭。 两人再没有开口说别的话,这顿饭吃得很快,不过半刻钟两个人就都吃好了。 顾长清起身一边收碗筷一边开口:“厨房有热水,旁边放了艾草叶,待会净身的时候丢进去,当是除除晦气。” 沐嫣然听到这还真有些惊喜,双目睁圆了一些。 这里不比现代,家家户户通了自来水,如今他们的衣食住行需要的水都是顾长清一大早去挑来的山泉水。 想要将一个水缸挑满,他得来来回回挑上五六次才行,至少也得花上两个时辰。 水来的不容易,沐嫣然也没指望能够舒舒服服的每天泡澡,两天能擦一次身就算是奢侈的了。 在原地高兴了一会儿,沐嫣然才兴奋的去到厨房,洗好的锅碗整整齐齐的放在一旁,顾长清不知所踪。 沐嫣然将门关好,随后打开了锅盖,看着一大锅的 热水,高兴的嘴都咧到了后耳根。 旁边放了一个大木桶,一看就是新做的,里边早就放好了小半桶的凉水。 没看到顾长清提什么大物件回来,想起他刚刚从外面回来时放在桌上的一堆木头,沐嫣然心里甜滋滋的。 果然她看中的男人就是不一样,性子好,手艺好,哪哪都好! 从旁边拿了一个趁手的瓢开始往外舀热水,锅里的热水不多,全部舀出来放到木桶里时,温度刚刚好。 显然这一锅的水是专门给她一个人烧的,沐嫣然脱了衣服,在里面舒舒服服的泡了快一个小时,直到水凉的她打了一个喷嚏,这才恋恋不舍的出来。 “神清气爽!”沐嫣然穿好衣服,拿了个木盆,将自己的脏衣服放进去,随后端着去了不远处的小溪,想要趁夜色将脏衣服给洗了。 才刚靠近小溪,就听到有水声,她愣住,随后鬼使神差的凑了过去,还特意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的。 扒开芦苇丛往里边一看,就看到小溪正中心有个人,裸着上半身,身上的肌肉哪怕隔得这么远也看得清清楚楚,在月色下极其漂亮,水珠顺着人鱼线落下来,让人不自觉的脸红心跳。 第72章 木质手工玩具 顾长清身材不算清瘦,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相当健硕,身上的腱子肉挂着水珠,在月色下极为诱人。 沐嫣然于是不争气的咽了咽口水,捂着狂跳的心口,整个人开始眼冒红心。 真不是她流氓,实在是顾长清太绝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他这么绝的男人?而且这男人,还是她未来老公?? 减肥!一定得减肥成功,绝不能让他就这么跑了! 沐嫣然豪情壮志,正想入非非时,迎面就是一阵劲风声,兜头淋了沐嫣然一身的水。 她猝不及防往后缩了一缩,整个人被水淋的睁不开眼。 “谁在那儿!” 顾长清一声低叱,在这萧肃的夜里越发显得凛冽,杀气四溢。 沐嫣然好不容易用袖子把脸上的水抹干净,睁开眼睛就看到顾长清不知道什么时候身上披了一件里衣长袍,遮住了裸露的上半身,缓步上岸。 沉沉夜色里,他半张脸都陷在暗处,整个人肌肉僵硬,压抑的很,让人看着有些心悸。 沐嫣然慌了,不敢再藏下去,连忙窜了出来:“……顾大哥,是我……” 她脸上十足的尴尬,站在原地整个人脸红成了猴子屁股,但凡有个 合适的地缝,她就钻进去了…… 顾长清没想到是她,一时脸上出现一种被噎住了的表情。 好半天他才缓过来,收回视线:“你怎么过来了?洗完了?” 他没有问责,沐嫣然松了一口气,但心里更觉得羞愧难安,只能乖乖回他:“洗完了,我是想来洗脏衣服的。” 言外之意,她不是故意来偷看的。 巧合!都是巧合!她绝不是猥琐的人啊! 顾长清面上神色相当奇怪,并没有对她的话表态,看不出来是信了还是没信。 最后只是将自己还干着的衣服披在了沐嫣然身上,叮嘱:“回去把衣服换了,别着凉。” 沐嫣然被他这么一说还真有些冷,打了个冷颤,鼻子发痒,又打了个喷嚏。 这个喷嚏一打完,沐嫣然抬头,就看到顾长清本就黝黑的脸色这回更是跟碳一样不能看。 当下手脚不知道往哪放,她捏着木盆的手力道更大,讪讪开口:“可是……我的衣服还没洗。” 她舒舒服服泡了个澡,不去舒服的被窝里躺着,难道就是为了抱着这一盆脏衣服淋一身水又重新抱着这一盆脏衣服回去? 简直离谱! 顾长清没多说什么 ,将她手里的木桶接了过去,冷声开口:“回去。” 沐嫣然没办法,只能自己一步三回头的走人。 她回去没多久,才刚收拾好钻进被窝,就听到外边顾长清回来了。 听着外面的动静,他似乎在院子里逗留了会,最后又去了厨房一趟,最后回到了隔壁,再没有其他动静。 沐嫣然将被子往上扯了扯,心里无限遗憾。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看到这幅盛景,她如死水一般的心湖起了涟漪,哪里还睡得着? 今晚有人沉沉睡去,有人却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沐嫣然就看到地上摆了一堆的精巧玩意儿,木马,木刀,木剑木船,几乎是应有尽有。 沐嫣然下床,小心翼翼的拿了一只木船在手上打量着。 “喜欢?” 身后顾长清端着粥进来,看她那副仔细珍惜的模样,嘴角弧度微不可查上扬,但又很快压了回去,重新恢复往常沉默寡言的模样。 沐嫣然听到身后顾长清的声音,回头,满眼星星看着他:“顾大哥,这是你做的吗?” 她以前怎么不知道顾长清还有这手艺?做工精巧,模样好看,最重要的是效率还 高。 她记得昨晚上他带回来的还是堆木头,一个时辰的功夫,木桶就做出来了,再一夜的功夫这些小玩具又都出来了。 放在现代,这就是妥妥的在世鲁班啊! 生错了时代,可惜可叹,在这信息滞后的朝代,他这手艺真是可惜了…… 顾长清看她这么一幅爱不释手的模样,嘴角微弯。 “过来吃饭,这些呆会要拖到市集去卖,咱们总不能坐吃山空。” 沐嫣然恋恋不舍的将木船放下,并没有异议,要是这些木工能卖出个好价钱,他们的日子也能好过一点。 坐到桌边喝了一口粥,沐嫣然兴致勃勃的开口:“顾大哥,呆会去市集,我来帮你算账,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不会算错的!” 她把自己胸脯拍的啪啪响,信心十足。 九九乘法表可不是白背的,数量关系里的速算也不是白学的,别的她可能不行,但在算账这事上,还真没虚过。 刚落音就看到顾长清忽然暼了她一眼,当下就有些心里打鼓。 还没来得及细看,顾长清已经将视线收了回去,夹了一筷子菜在碗里:“是我去,不是我们。” 沐嫣然犹如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刚 才还雀跃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整个人如丧考批。 合着他压根就没打算带她进城? 看她怏怏不乐,顾长清抿了抿唇,难得又多加了一句:“那些人很可能还在找我们,咱们两个一块目标太大。” 他一个人冒险,要是真被撞见了,还有机会跑出来,带上沐嫣然,只怕就不好办了。 沐嫣然也知道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了,这时候顾长清的提议是最安全最稳妥的,她跟着过去只会是连累。 “顾大哥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会在家等你回来的。” 沐嫣然收拾好心情,冲顾长清笑了笑。 惦记着要进城,顾长清这回吃的很快,三两口将粥喝的干干净净,随后又换了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脸上也抹了些泥,将自己弄得脏兮兮的,乔装打扮完成,这才拿了个大布,将那些木船之类的装了起来,走了出去。 沐嫣然咬着筷子,心情越发的惆怅。 哎,她要是没这么胖,减肥成功,她还不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哪里需要顾及这个顾及那个? 金蚕看她这副模样,还是嗤之以鼻。 顾长清才刚走,看她这副望夫石的模样?啧啧!真让蚕看不起! 第73章 真相 顾长清背着一个大布袋子进了城,并没有立即去市集摆摊,而是先低调的转了几圈,看看有没有熟面孔。 转了一圈,看没有人对他有任何奇怪的反应,这青云县也全是生面孔,他才找了个角落,将身上的布包放了下来。 才坐下来不久,他的摊子面前便围了一堆人,多是带着孩子的中年男女。 只是围观的人多,买的人却没几个,他本就不善言辞,大多是别人问什么他答什么,没有多余的卖货技巧。 做了将近两个时辰,才刚刚卖出去一只木质小剑。 摸着手里的这些铜板,顾长清长叹了一口气,好歹也算是开张了,不算是一无所获。 看了眼天色,顾长清准备再坐上几个小时就收摊回去,沐嫣然一个人在家,他多少有些不放心。 干坐着没什么事做,顾长清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块木头,又拿出一把小刀仔细的削着,不多一会儿,一根簪子的雏形便出来了。 又枯坐了两个时辰,应付了几个看热闹的,顾长清正准备收摊,就听到耳边传来人声。 “那木头做的船我要了!” 顾长清抬头,身子一僵。 孙毓成。 他心里早就料到有一天 会碰到孙家人,可没有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臭卖东西的,你发什么呆?还不快把小爷看中的东西递上来!”孙毓成不耐烦,没什么好脸色。 他旁边的家丁连忙上前,将那艘木船讨好地递到他面前:“少爷,您看还满意吗?” 孙毓成单手随意接过来,上上下下打量了几圈,眼里露出满意神色。 “还算不错,送得出手。” 他说完就要拿着那艘小船进去马车,坐在旁边没开口的顾长清忽然出声:“您还没给钱呢。” 听到他的话,孙毓成回马车的动作顿了顿,饶有兴致的看了他一眼。 原来是头一个这么刚,敢跟他要钱的,谁不知道他孙家是这青城县的一霸?得罪他还敢在这青城县混吗? 那家丁也被他弄的愣住了,轻蔑的扫了他一眼:“哪来的乡下土包子?怪愣的!少爷,您别急,我这就去收拾他!” 家丁撸起袖子就要在孙毓成面前出一番风头,顾长清脸色一凛,蓄势待发。 他虽然打算低调处事,但也不能任谁欺负到头上不反抗。 只是那家丁还是没能表现出来,孙毓成难得伸手拦住了他:“不过就是几个碎铜板,给他 就是,省的说我孙少仗势欺人!” 主子都发话了,家丁自然不敢反驳,应了两声,随后取下钱袋子,从里面掏出来几个碎银两,想了想又放了进去,重新掏出来几个铜板丢在了顾长清面前。 “我们孙少仁慈,你日后可得感念我们少爷的恩德,知道了吗?” 顾长清看着抛在地上那几个铜板,眉眼越发冷冽。 他们拿走的那艘木船定价远远不止这么几个铜板,还要他感念他们的恩德,真是好大的脸! 顾长清也不急着捡,更不急着发作,从地上站了起来,状似恭敬的开口。 “孙少,你手里的那艘木船有些瑕疵,容小人重新打磨打磨。” 孙毓成一听这话,重新看向手里的木船,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因为旁的什么,还真让他看出来点不舒服。 “还算有点眼力见。”孙毓成俯身将木船递给家丁,家丁重新递给他。 顾长清伸手去接,左手拿过木船,右手忽然多了一只钱袋。 那家丁目高于顶,丝毫没有察觉到身上少了什么东西,还雄赳赳气昂昂的开口:“这木船可得给我好好打磨好了,要是出了差错,我要你在这青云县呆不下去!” 顾长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钱袋放到身上,最后又拿了一把小刀有模有样地削着。 消了一点木屑下来,随后便将木船递了回去,刻意低头不让他们看见自己的容貌:“二位拿好了,欢迎下次再来眷顾小的生意。” 孙毓成从家丁手里将木船拿了回来,打量了一番,表情更满意了,毫无诚意的敷衍着:“放心,日后还会来的。” 说完便进了马车,扬长而去。 顾长清目视着马车消失在视野里,这才慢条斯理的将钱袋拿了出来打开一看,神色也相当满意,开始收摊。 今天这一单够活好几日的了,目测接下来几日都不用出来摆摊了。 沐嫣然一个人在家又勤奋的进行了一番运动,直到大汗淋漓,这才放过自己。 院子里的竹竿上晾着她昨天的脏衣服,应该是顾长清给她洗了又晾上了,这会儿工夫正正好干的彻底。 沐嫣然将衣服拿了下来,放在鼻端下闻了闻,透着一股皂角的香味。 烧了一小盆的热水,沐嫣然擦着身子,就听到声后忽然传来开门声,还没等她惊慌失措回头,门突然被大力关上。 她连忙换上衣服,从厨房一出来,就看 到顾长清面色不自然。 想必刚刚进来的就是他了。 沐嫣然本来还觉得有些突兀,茫然无措,看他这幅神色,突然又觉得起了几分调笑的兴致。 所以,顾长清是害羞了吗? “抱歉。”一片沉默中,顾长清先扛不下去,面无表情的吐出两个字,肌肉紧绷。 沐嫣然本来还打算调侃他一番,看他这副模样,一时还有些不忍,到底又把话吞了回去转移话题。 “顾大哥,你怎么又买了这么多东西?今天生意不错吗?” 沐嫣然上前将布包掀开,看到里面装的是什么后顿时眼前一亮。 好家伙! “糖人!” 除了必要的生活用品,竟然还有不少零食,沐嫣然高兴的不得了。 顾长清并不吃这些东西,想必这些甜口都是买给她的。 他这是发了吗? 沐嫣然拿着糖人暼到旁边摆着的那些木质玩具,跟早上出去时相差不大,显然没卖出去几个,那这些钱是从哪来的? 她眼睛滴溜溜乱转着,在心里猜测这些钱的由来,但想了一会儿,又将这些抛出脑后。 管他是怎么来的,有钱就是天大的好事!何必寻根究底?找一个没什么用的真相? 第74章 什么叫做体脂称 沐嫣然第二天艰难从床上爬起来,准备再做一套拉伸和瑜伽。 自从搬到这已经快半个月,她每天的五千米跑和一百下仰卧起坐也风雨无阻坚持了快半个月。 虽然痛苦,但也从来没想过放弃。 毕竟先不提美貌问题,单纯从健康角度上来看,她这身高这两百斤的体重,确实容易短命。 溜达到厨房,揭开锅盖,那里正温着粥和热水。 她将热水给舀出来,端着木盆准备洗脸,无意间一回头,就看到柜子上堆着顾长清做的木头工艺品,有些纳闷。 “顾大哥今天没去摆摊?” 躺在桑叶堆里的金蚕伸了个懒腰,冲着沐嫣然翻了个白眼。 现在才发现顾长清没出摊?天天睡到日上三竿,顾长清里里外外一把抓,幸好这女人不是它老婆! 沐嫣然看金蚕不理她,也不多说什么,洗了脸就开始围着屋子跑圈。 跑了将近十圈,又做了个拉伸,这才坐下来,身上穿的是她特意挑选的“运动服”,吸汗透气,质地轻薄,还是长款,不易走光。 沐嫣然坐在桌边,拎着侧边的裙角狠狠一拧,顿时哗啦哗啦汗水流了下来。 旁边金蚕看 着一脸嫌弃,默默的往旁边爬远了一点。 沐嫣然看它这副模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怂了怂鼻子:“你懂什么,这可是我的功勋,更是我的荣耀,是我未来吹嘘的资本!” 等她瘦下来,曾经所受的这些苦难,之后都是她身上闪闪发光的军功章。 “可惜了,没个体脂秤……”沐嫣然表示相当遗憾,越发的怀念现代高科技。 “什么体脂秤?”她话才落音,身后顾长清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沐嫣然被吓了一大跳,一转身就看到顾长清又抱了一些木头回来,看她不说话,他又重复了一遍问题:“什么是体……脂称?” 他在脑子里想了一遍才把这名字想起来。 沐嫣然被他问得一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头疼的抓了抓头发:“顾大哥,你可以理解为一个称重的玩意儿。” 顾长清听到她的解释,神色似懂非懂,薄唇紧抿,明显就是一副没听懂的样子。 沐嫣然捏了捏眉心,更头疼了,体脂秤这东西涉及的生物面和物理层面极广,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解释得了的,可偏偏顾长清相当的好学,一双黑眸直直的看着她,等着她 给一个答案。 眼看着蒙混不过去了,沐嫣然只能舍近求远,另外想了个法子,换了个说法。 “也许……顾大哥你有没有听过一个故事?叫做曹冲称象。” 沐嫣然一时真有些忐忑,这个朝代架空,她还真不知道历史上有没有曹冲这个人物。 片刻之后,最让她担心的事情发生了,顾长清皱紧了眉头。 “曹冲是何人?象又是何物?” 沐嫣然语塞,还真没有曹冲这号人物?那称象的典故还会有吗?这时候她说是她自己自创的说法还来得及吗? 眼看没办法交代了,顾长清忽然迟疑着开口:“你口中的那象我没有听说过,但称山里的野猪,我却是见过的。” 沐嫣然当即如获救星,整个人眼睛都亮了:“不用纠结这些细节,这位曹冲称象,就跟你们称野猪是一个道理,先前说的体脂秤就是跟这个功用差不多,是用来称大物体的重量的,而且全程一人操控,不需要再多的人手帮忙。” 顾长清被她说得有些惊讶,一双眸子下意识增大了些:“女子也行?” 只需要一个人就能撑起一头野猪的重量?别说一个人,哪怕是他自认 为身手敏捷,在男人堆里也算是力气大的,但哪怕这样,他能勉强扛起一头野猪下山,但绝没有信心自己一个人完成野猪的称重工作。 至少也得两个成年男人才行。 沐嫣然却连犹豫都没有:“女子也不是什么问题,至少我应该没什么问题。” 顾长清垂下眸子,睫毛微颤,哪怕心里并不怀疑沐嫣然撒谎,可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独独由女子便能完成这项工作,那什么体脂秤真有这么神奇吗? 顾长清将手里的木头放到一边,坐在了沐嫣然对面,一双深眸沉沉的看了过来。 “你想要这个?” 看顾长清似乎听懂了,沐嫣然松了一口气,被他这么一问,真勾起了她的伤心事,有气无力的趴回了桌子:“不是想要。” 顾长清纳闷,打量着她的神色,颇有些费解。 不想要?可看她刚刚的神色,分明不是这个意思…… 沐嫣然趴在桌子上,脸转了个方向,朝向他,面上神色复杂又悲愤:“不是想要这么简单,我是非常相当想要啊!” 她每天累成狗一样减肥,肯定想要看见一点成效,这时候体脂秤便显得相当重要,不可或 缺! 如今来到这陌生朝代,体脂称这种高科技她就不想了,体重秤求一个她还是有资格的吧? “等我有钱了,一定要召集全天下的人工巧匠为我制作一个小巧的体重秤!”沐嫣然双手攥拳,野心勃勃的跟顾长清诉说着自己的宏图伟业。 顾长清听得有些沉默,深深的看了沐嫣然一眼,目光有些奇怪,所以这就是她有钱之后的规划吗? 还真是简单的令人叹为观止…… “想要体重秤,不需要等到以后。”顾长清开口,语气平静。 沐嫣然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喜出望外,腾的一下蹦了起来,哪里还有之前的萎靡不振? “顾大哥,你会做这个?” 顾长清看她眼神闪闪发光的盯着自己,眉飞色舞,嘴角也忍不住上扬了一分,但因为他素来面上没什么表情,这弧度便显得格外的不明显。 “会做一点,但没办法做到你说的那么精巧,你一个人没办法操作,需要我在旁边帮忙。” 沐嫣然听到这已经完全没有任何不满,还要什么自行车,只要是个体重秤就行,没有想到顾长清不光能做那些死物,甚至还能做这些能称物的精巧工具? 第75章 完全没有变化 “做是能做出来,但不是一两天能做完的,起码得要三日的功夫。” 顾长清斟酌片刻,给了沐嫣然一个期限。 三日确实还需要挺长时间,沐嫣然略微有些失落,但很快又重新振奋起精神来。 只要能拿到手,时间长点无所谓。 “顾大哥,我不急,这么多天都过来了,再等三天我等得起!”沐嫣然双手捂嘴,无声落泪,她一个混吃等死,什么都不会做的小废物,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 她只需要在旁边为大佬摇旗助威,疯狂给大佬吹彩虹屁就对了! 顾长清视线久久落在她脸上,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沐嫣然不敢动,更不敢打断他的思绪,僵硬着身子保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不动。 顾长清手搭在桌上,眸色深的吓人,神色凝重了几分。 沐嫣然也跟着紧张起来,难道是哪里出了差错?还是她又做了什么,坏了事? 因为这些猜测,沐嫣然后背渐渐的渗出一股寒意,身上被汗浸湿的衣服,如今也冷的她打了个趔趄。 “虽然你说的体重秤还需要三日才能做好,但若是只为了称重,我手头的准度还不错。” 沐嫣然听到这,眼前一亮,顾长清 这话绝对不算夸大其实,甚至可以说得上是谦虚。 毕竟当初,在东牟县,她可是在旁边看的清清楚楚,买腊肉时,他随意切了一坨肉,重量刚刚好,一厘不多,一厘不少,简直比那摊主的秤还要管用。 可怜那摊主还是一个黑心的,特意在秤下边沾了磁铁,他良心虽然黑,但却是个胆小的,贪的不多,是以这么多年,虽然有人疑惑,但到底没出大事。 但好巧不巧,他那天命中带煞,偏偏遇上了顾长清这位煞星。 他这准头那可是相当精准,腊肉多少斤量心里更是明镜似的,摊主一开口,就被顾长清当众拆穿,还掀了他的称,将那称盘下面沾着的磁铁暴露人前。 “顾大哥,真的可以吗?”沐嫣然略微高兴的有些不知所措。 顾长清眸间闪过些暗色,放在桌上的手收了回来,声音也低了几分:“当然,你若是介意的话……” 沐嫣然听到这傻了眼,她就是客气客气,怎么顾长清反而当了真了呢? 虎目含泪,沐嫣然这会儿肠子都快悔青了。 假客气文化误她!! 生怕顾长清改了主意,沐嫣然连忙打断他:“不介意!我怎么还敢介意!我高兴 还来不及!!” 她瞪大眼睛,试图让顾长清从她的眼神里面看出她的真诚。 介意?就她这两百斤的体重?再看顾长清那张脸,那身材,那身高那谈吐…… 他不介意她就不错了,她哪里还敢不识抬举? 毕竟,真以为世界上随便一个人就能扛起两百斤的肉吗? 而且,她要是没记错的话,穿越那天从悬崖上摔下来,也是顾长清把她抱回去的。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简直天时地利人和啊! 刚好顾长青手头准,又刚好,他在很久之前抱过她,这时候称出来的数据周期长误差小,才是最可信的数据! 但凡中间出了一环差错,都不可能达到这般的妙用! 看沐嫣然确实乐意至极,并不是敷衍更不是说瞎话,顾长清这才放心,摆好了架势。 沐嫣然缓步走到他面前,头一次体验人肉称重器,说不紧张自然是不可能的。 双手在衣袖旁边搓了搓,她深吸一口气,随后咬了咬牙,搂住了顾长清的脖子。 上去的一瞬间,明显感觉到顾长清的呼吸粗重起来。 沐嫣然闭着眼,自然不会没有逼数的往暧昧层面想。 就她现在这个身材和被脸上的肉 挤得眯成一条线的眼睛,想要让顾长清起反应,确实不是一般的难度,至少得是SSS级别的难度。 顾长清抱了足足有一分钟才将沐嫣然放下来。 脚才一落地,沐嫣然总算缓了过来,连忙凑上去关切的开口问:“怎么样顾大哥,我是不是轻了很多?” 她眼睛瞪得大大的,满怀期待的盯着顾长清,心里相当自信,就她这个运动强度以及节衣缩食的生活条件,没指望一口气瘦成个瘦子,但成效肯定有的吧。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上一世,她那身材着实不需要减肥,但在身材焦虑成灾的年代里,基本上不管男人女人,对于减肥都一知半解,绝不算什么一无所知的白丁。 她这个体重基数,按理来说想要在短时间内瘦下来可能不容易,但在短时间内瘦下个十几二十斤却是轻而易举。 毕竟体重基数越小,才是最难瘦的时候。 但顾长清长时间没有开口,久久的沉默下,沐嫣然先前的乐观消失的无影无踪。 手心开始冒起了冷汗,沐嫣然深吸一口气,脸色都白了。 “顾大哥,你说吧,我承受得住。” 看她这副架势,顾长清有些不忍心, 但他一向不擅长说谎,还是实话实说:“并没有什么变化。” 甚至跟之前相比,体重还增加了。 这句话他没有说出来,在看到沐嫣然大受打击的脸后,被他重新咽了回去。 这些日子,她有多努力他都看在眼里,按理来说怎么也不应该是这个增重的结果。 顾长清盯着她,眼神有些奇怪,但沐嫣然如今正是伤心时候,哪里有心思顾及别的? 他脑子里现在就回荡着顾长清的一句话,没有变化有变化变化化…… 余音绕梁三日不散。 没绷住,眼泪喷涌出来。 她努力了半个月,节衣缩食,拼命运动,得来的就是这么一个结果吗? 世事未免也太残酷了一些…… 老天爷是觉得他还不够惨吗?要这么来打击她?? 不是说越胖的胖子想要瘦十几斤肉下来越简单吗?!? “骗人的……一切都是骗人的,我再也不会相信这个世界了。” 沐嫣然喃喃念着,双目失了焦距,行尸走肉一般朝着床边过去,机械地爬上了床,拉了被子,将自己牢牢盖住,侧躺着面对着墙,背对着顾长清,嘴里念念有词,说来说去还是一句话,像是被打击的了无生志…… 第76章 减肥失败 沐嫣然躺在床上,已经一个白天没有下床,顾长清给她留的饭,她也一口没动。 金蚕本来在旁边看着,指望顾长清能做出点措施,可没有想到,这男人竟然什么都没说,甚至还出门了。 如今整间宅子就剩下它和自己的这个蠢蛊师…… 沐嫣然瞪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墙壁,眼白部分红血丝都出来了。 身后有什么东西在拱她的被子,一下又一下,沐嫣然丝毫不为所动,整个人陷进自己的世界里,像是着了魔。 金蚕忙活了半天,丝毫没有用处,终于泄劲,艰难的顺着沐嫣然的脖子往上爬,像是在爬一座肉山,终于爬到了她的耳廓位置。 “咕咕……” 已经很努力了。 “咕咕咕!” 说不定是那个狗男人骗你的!别当真! 它在沐嫣然耳边絮絮叨叨,只可惜收效甚微。沐嫣然甚至连看它一眼都没有,骂它一顿都不曾。 金蚕忽然垂头丧气起来,他活了这么久,在沐嫣然之前其实还是有一位蛊师的,人不错,没什么坏心眼,单纯把幼虫阶段的它当宠物养。 这可惜上一任蛊师命不好,先天不足,后来又为情所困,还没活到二十 岁就早早的走了。 还没它活得长。 按理来说,蛊虫确实一辈子只能有一位蛊师,轻易换主叛主会被反噬。 可没办法,谁让它活得太长了,蛊虫活的比蛊师还长,至少它目前知道的例子,就自己这么一例。 一双绿豆眼静静的瞥了沐嫣然几眼,金蚕还真有几分惆怅。 虽然沐嫣然对它并不好,时不时地刁难挖苦它,甚至还常常给它画大饼。 但是其实,它虽然没表现出来,心底里却是很珍惜自己的第二任蛊师的。 哎,它在青云村时,无聊也想过自己如果再次认主,可能会再次出现蛊师走的比它早的情况, 它想过这第二任蛊师可能会病死,老死,横死,可独独没有想到,会有因为减肥没有成功,郁闷而死这种可能…… 这叫它怎么猜? 难道它就要开始着手找自己第三任蛊师了吗? 金蚕莫名有些沧桑,身上的光芒都黯淡了几分。 别人都是送走好几茬蛊虫,怎么就它的蛊师这么短命? 罢了,它累了,以后还是自己单过吧,别再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金蚕正在这边惆怅,开始思考起自己后半生的安排,那头沐嫣然居然 一个猛子起身,金蚕没有防备,直接被掀翻下来,肥胖的身子在被子上转了几个圈,最后瘫软在被子上,一双绿豆眼更是懵逼,整条蚕罕见的还有几分憨态可掬。 沐嫣然瞪着眼,整个人像是被脏东西附了身,直愣愣的盯着金蚕。 金蚕僵硬的躺着不敢动弹,小小的脑袋,大大的问号。 十分钟前他还在咒骂顾长清,而在十分钟后的现在,它异常的怀念他。 至少顾长清要是此时此刻在这儿,能为它分担大部分的压力。 “我知道了。”沐嫣然嘴里神神叨叨的念着。 金蚕看着她的眼神越发恐惧。 她知道什么了? 沐嫣然却没有说后话,她脸上诡异的笑越来越大,嘴里重复这一句词,语气越来越癫狂,声调越来越激昂。 “我知道了!” 她一把提溜起金蚕,放在离自己脸不过一尺的位置。 “我知道了!!!” 金蚕看着眼前陡然被放大了无数倍的五官,一时颇有些崩溃。 她到底知道什么了?这女人不会疯了吧? 这屋子里现在可就一人一蚕,她要是精神状态不正常,对它做出什么事来,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 金蚕一想到这,越发的绝望。 它忽然之间好想念那个男人,并且从未像现在这般想念过他。 “你知道什么了?” 金蚕猛地睁开眼,不敢置信的看着门口那个穿着斗笠的男人。 这是真人还是它的幻觉?不会这么巧吧? 顾长清此时正正好站在门口,身上披着一件蓑衣,上面有细小的水珠,雾蒙蒙的。 而此时沐嫣然也注意到他,哪里还顾得上手里的金蚕,刚喊了一声顾大哥,就看到金蚕嗖的一下,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向了顾长清。 看着牢牢躺在顾长清手心里,一幅依赖信任模样的金蚕,沐嫣然忍不住噎了一下,心里忽然不是滋味起来。 他们俩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前两天不还是水火不容的仇人吗? 咬着手哭唧唧,沐嫣然仰头四十五度落泪,这种被背叛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世事无常啊! 顾长清手掌心大,金蚕躺在上面绰绰有余,但哪怕如此,他仍然稳着手小心的护着,防止它掉下来。 一边看顾着这条蚕,一边还不忘记重复一遍自己之前的问题。 “你刚才说,知道了什么?” 他出门时,沐嫣然还是 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自己不擅长开解人,只能给她一个私人空间,让她能缓和情绪。 本以为她这个状态要维续好几天,可没想到他不过是出趟门,回来人就又生龙活虎了。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顾长清心里是高兴的,从见到沐嫣然第一面开始,这姑娘也就刚开始被他捡回来那段时间消停过一会儿,醒来就叽叽喳喳个没完。 这么长时间,他习惯了她这幅小话唠的样子,突然间安静下来,还真是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听他问话,沐嫣然更激动了,将那条小绿蚕抛到脑后:“顾大哥,我知道自己为什么瘦不下来了!” 上一世她虽然从未减过肥,但也是个健身达人,健身和减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互通的,原理更是大差不差,极其相似。 她刚刚在床上躺了一个白天,仔仔细细将自己的减肥计划反思了一遍,确认没有出任何问题。 那么剩下的唯一可能,就是她的身体出现了别的状况。 这具身子不是她的,而且从穿着打扮上判断,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大家小姐,十有八九是个丫鬟。 丫鬟能胖成这样,大概率估计是药物所致。 第77章 木簪子 顾长清看她又恢复了往日的精力,心安稳下来,沉默片刻,忽然开口:“不用为难自己,要是太累了,咱就不减了。” 沐嫣然突兀的卡了壳,在她的设想里,顾长清不是应该问她为什么会瘦不下来吗? 心里头五味杂陈,沐嫣然小心的试探:“顾大哥,你真的觉得,我不用减吗?你之前……不是还觉得带我出去丢人吗?” 她现在可还记得,当初她要跟着顾长清一起去青城县里面摆摊,结果被顾长清拒绝的事。 顾长清眉头又皱了起来,语气有些不悦:“我何时这般觉得过?” 他话才落音,像是想到了什么?皱着的眉头丝毫未松,似乎想要解释:“我那不是嫌弃你……” 沐嫣然等着他后半句话,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再开口,一时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她刚刚竟然指望顾长清能解释清楚? 从见第一面开始,这男人就相当的沉默寡言,最开始一个月跟她都不带说一个字的,如今好了一点,一次能说一段超过十几个字的句子,但解释这种事,明显不是他擅长的领域。 果不其然,沐嫣然再看过去,就发现顾长清紧紧的抿着唇,一言不发 ,脸色彻底黑了下来,一幅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的模样。 他身上肌肉本就发达,又生的高大,这般黑着脸,压迫性越发的强,屋子里气氛凝滞起来,气温低了好几个度。 顾长清生起了自己的闷气。 沐嫣然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顾长清幽幽抬头,一双眸子冷清清地看向她,沐嫣然后背一凉,忽然有些笑不下去,将脸上的弧度收敛起来,手摸鼻头掩饰。 气氛太过尴尬,沐嫣然换了个话题,笑意盈盈的看向顾长清:“顾大哥你真觉得我不需要减肥吗?” 她沐嫣然不算是有身材焦虑的人,更何况在这个朝代,女人身材丰满更是被视作有福之人。 毕竟遍地饿殍,能长胖就说明能吃饱,可不就是有福气吗? 但她这个身材,可不单单丰满两字能形容得了的,她这个体重已经超过了肥胖的范畴。 连她自己都看不过去,嫌弃的很,顾长清真的不介意? 她直直的盯着顾长清,不肯错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试图看出他这话是真心的还是在安慰她。 顾长清移开视线,面色有些不自然,但语气坦诚:“你现在这副模样 ,挺好。” 他只说了这九个字,便不肯再多说话。 要是这话从别的男人口里出来,难免有敷衍的嫌疑,但这话从顾长清口里出来,便带着十足十的诚意。 沐嫣然眼眶忽然有些莫名其妙的发热,尽管她也算是见识了不少花言巧语,但没有任何一句话能比这句话更让她感动。 他是真的没有嫌弃她,并且打心眼里觉得她自己这副模样就很好。 沐嫣然看着顾长清,内心不可避免的再次沉沦了下去,她现在这副容貌,哪怕对面是她亲爸亲妈,她都不敢保证亲爸亲妈能接受她这个身材。 可顾长清接受了…… 这哪个女人能不动心?那怕沐嫣然知道自己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价值观上可能会有冲突,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来到这个朝代的,又什么时候说不定会再穿回去。 可理智还是一点点溃散。 今天又喜欢顾长清多一点点了呢…… 这个男人他值得! 沐嫣然双手托腮,星星眼地盯着顾长清,盯久了,忽然有些意外发现,顾长清面色平常,但他的耳廓竟然红了起来。 “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热一热。”顾长清腾地一下从椅子 上站了起来,随后快步去了厨房。 沐嫣然看着他的背影,眼里多了几分思量,嘴角的笑意怎么都收不住。 落荒而逃了吗? 还真是出人意料的反差萌呢…… 沐嫣然下了床,没多久,顾长清就端着热好的红薯粥还有腊肉咸菜进来。 饿了一整个白天,沐嫣然明白自己究竟为什么瘦不下来后再也没了顾及,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顾长清在旁边看着她吃,一直等她吃好才从怀里掏出来一个木簪子。 沐嫣然吃了个半饱,正在椅子上消食,眼前忽然多了一根木簪子,看了一眼木簪子,又看了一眼顾长清,脸上有些惊喜和不敢置信。 指尖指了指自己:“这是给我的?” 顾长清没说话,只是将簪子凑得离她更近了一些,沐嫣然无措地将手在身上的裙摆处擦了擦,才小心翼翼的去接。 这木簪子看上去是用桃木雕刻的,上面的花纹是普通的梅花花纹,弧度极其自然,看得出来是下了苦功夫。 “今日白天时便想给你,一直拖到了现在。”顾长清看着她手里的簪子,又看了一眼沐嫣然,见她面上没有不喜,这才松了一口气。 垂了垂眼睑: “之前只给你添置了两件衣裳,如今以我的身家,只能用不值钱的物件委屈你。” 他既然已经答应要娶沐嫣然,三书六聘这些东西没有已经算是苛待她了,可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没能送她…… 顾长清放在身侧的手一点点收紧,面色晦暗不明。 沐嫣然从巨大的惊喜中挣脱开来,敏感的察觉到顾长清的情绪变化,当下急了,一把握住顾长清的手。 “顾大哥,你送我这个,在我看来比送我贵重的金簪子,银簪子情谊更重!而且我不觉得这是不值钱的物件!” 这话沐嫣然说的真心实意,没有半句假话。 谦虚,太谦虚了!在她那个时代,手工艺品可比什么金簪子银簪子值钱多了好不好? 想买一根手工艺不错的木簪子,可不是什么容易事,银簪子,金簪子倒是遍地都是。 但看顾长清面色,显然是不信她这话的,估计还是觉得她在安慰他,沐嫣然也没有多解释。 这是两个时代之间巨大的思想鸿沟,可不是一言两语能解释的,日久见人心,总有一天他能明白她说的可不是什么敷衍安慰的话,而是她的肺腑之言! “顾大哥,你帮我戴上吧!” 第78章 过去欠你的今天还你 第二日,清早,天还没亮,顾长清从厨房出来,就看到沐嫣然又开始穿上了她那套奇怪的“战袍”,又开始围着房子开始跑步。 顾长清无奈的摇摇头,去了隔壁,拿了药材,开始继续种药草。 这些年,他被丢到青云村自生自灭,倒是学了一身辨认药草的本事。 靠着制作木工不是长久之计,毕竟上次一本万利的机会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要不是孙毓成实在太过嚣张,他也不会做这种偷钱袋的事。 目前手里头有些存货,留了点银子,不急着赚钱,不如做点更安稳的活计。 药草这东西,从来是不愁卖的,只不过周期长,看天吃饭,但若是不急着用钱,确实比做手工活要好赚钱的多。 屋外,沐嫣然跑的气喘吁吁,泪如雨下,头顶上金蚕趴在她头发窝里,躺的安稳的很。 沐嫣然心里不忿,恶作剧一般用手戳了戳金蚕身子:“大爷,这速度,您躺的还舒服吗?” 头顶上金蚕再出声,相当慵懒惬意:“咕咕~” 这速度刚刚好,不用再变速了。 沐嫣然被气笑了,这小东西还真把她当人形摇摇车了? 站在原地双手撑着膝 盖,沐嫣然平复气息,回复力气。 她不动了,引起了金蚕的不满,在她头顶泄愤一般蠕动了会,察觉到她的低气压后,当即老实了,不再作天作地,安安分分的躺好。 待了一会,似乎觉得无趣,金蚕不甘寂寞的再次开口:“咕咕咕……” 它这蛊师胖起来是因为身体原因,哪怕不吃不喝也减不下来,为什么还跑?在它看来,完全就是白费功夫,自讨苦吃。 沐嫣然休息了这么一会儿,精气神也好多了,重新恢复了元气,目光坚定,双手攥拳:“虽然不能一下引起质变,但量变只要积累的够多,总有一天会朝着质变发展!” 头顶上久久没有动静,沐嫣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坏心眼的戳了戳它,开口反问:“蚕啊,你不会没听懂吧?” 正躺在沐嫣然头发里,被她一大串的质变量变弄的头晕眼花的金蚕一听这话,一个激灵回神,语气很是激动。 “咕咕!咕咕咕咕!” 看不起谁呢!谁听不懂了!它非常懂,相当相当的懂! 头顶上金蚕骂骂咧咧,沐嫣然也没有拆穿它,跟它逗了一回嘴,郁闷的心情舒畅不少,沐嫣然在原地做着 拉筋运动,一边舒缓肌肉一边咬着后槽牙,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挤。 “虽然不能让自己瘦,但至少我能凭借我自己的努力,不再胖下去!” 因为拉筋引发的痛楚,沐嫣然头上的冷汗一点一点往下掉,大颗大颗的砸在地上,不一会儿面前的土壤就湿了一大片:“接下来我要更努力,更加增大自己的运动量!” 金蚕在她头顶,听到这话,绿豆眼里多出来一些敬佩。 能成为它的蛊师,沐嫣然至少也是有可取之处的,至少光凭这份毅力,就能够远胜世上大多数女人。 加大了一倍的运动量,沐嫣然结束后腿都在打哆嗦,扶着墙进来。 顾长清已经出了门,桌上倒扣着几个碗,应该是给她留的饭菜。 沐嫣然却没什么吃东西的心思,右手攥成拳,捶着自己又酸又胀又麻的小腿,视线落在金蚕身上,若有所思。 金蚕被她看的头皮发麻,不敢出声,只能默默的啃片桑叶给自己压惊,一双绿豆眼滴溜溜的乱转,心有余悸。 她又算计什么呢? 沐嫣然还不知道这金蚕正提防着她,缓缓压低身子,凑近它,脸上挂着和煦的笑:“蚕啊, 我记得之前咱们约定好,七天给你吸一次血的是吧?” 金蚕被她问懵,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当初沐嫣然把它带离青云村的祠堂时,它确实趁火打劫过。 但她主动提这事,反而让它忌惮起来。 绿豆眼警惕的瞪着她,这女人一定没安好心!它绝不能掉入她设好的陷阱! 而且当时约好的是七天吸一次吗?她怎么还主动给缩短时限??? 事出反常必有妖! 可还没等金蚕想出说辞,婉拒她的好意,沐嫣然已经一把将它提溜起来,笑得见牙不见眼,一脸讨好。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蚕啊~”她将金蚕放了下来?语气莫名多了几分惆怅,眼神更是复杂,满眼的愧疚:“跟着我,苦了你了啊!” 金蚕木呆呆的看着她,整条蚕傻在当场。 这……这这这又是玩的哪一出? 沐嫣然神色更加哀婉,红了眼圈,几欲落泪:“在青云村里过的是什么神仙日子?到我手里来,又过的是什么日子?”她抓着胸口的衣襟,眼睛一闭,泪从眼尾滑了下来,语气伤心悲怆至极:“我每每想起……这心就痛的慌啊!” 金蚕:…… 更害怕了 怎么回事? 这是这女人新研究出来折磨他的招数吗?那她成功了…… 它现在确实吓得够呛。 果然是卑鄙无耻的人类!招数真是层出不穷,令蚕防不胜防! 金蚕眼神悲愤,终究还是没能承受住巨大的心理压力,愤然出声:“咕咕!咕咕咕!” 女人,你究竟想要什么?直说吧!何必这么折磨我? 沐嫣然还没来得及出戏,眼角还挂着泪珠,被金蚕的反应弄的摸不着头脑。 喵喵喵?? 她这么体贴备至,这么善解人意,它就这么个反应?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究竟哪一环出了差错?是她演技不够好吗? 沐嫣然头一次对自己产生了质疑,她现在连一条蚕都糊弄不过去了吗? 失败,简直太失败了! 沐嫣然颓废了三秒钟,随后重新振作起来,谆谆善诱:“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愧对于你,所以想要补偿补偿,将从前欠你的都还给你。” 她说完摊开右手放在桌面上,意思再明显不过。 金蚕看着她脸上和善的笑,终于拨开云雾见青天,看穿她的诡计。 演这么久就是想要它吸她的血?她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第79章 银线蛊破茧? 金蚕冷笑一声,直接转头,姿态高贵冷艳,用实际行动表达自己的态度。 沐嫣然急了,一把捏住它的尾巴拖了回来,双手合十,央求:“别这么无情嘛!求求你了还不行吗?” 金蚕心里暗爽,但还是不肯轻易答应:“咕咕,咕咕咕!” 当初的我你爱搭不理,现在的我你高攀不起! 听到这句熟悉的网络金句,沐嫣然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落了一脑门的黑线。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她究竟为什么要在它面前说那些中二发言啊喂?!? 沐嫣然默默地擦了一把辛酸泪,吞下了这颗由她亲自酿造出来的苦果。 别的蛊师都是一句话,叫蛊虫往东蛊虫不敢往西,她曾经也是这般的威风凛凛,可自从来到这个异世,碰到这个冤家,她地位直转急下,甚至还有越来越低的趋势…… 长叹了一口气,沐嫣然决定吞下这口气,谁让她现在手边就只有金蚕能用得上?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口气,她忍了! “你帮我瘦下去,我保证,一个月之内给你找到老婆!” 金蚕快要抬到天上去的眼睛这回终于迟疑的转了回来,一副怀疑的模样。 沐嫣然趁热打铁,连忙竖起四根手指以表达自己的信誓旦旦。 金蚕这才不情不愿的过来,在沐嫣然的中指上咬了个小口子,往外吸血。 沐嫣然看的牙根紧咬,心里愤愤,小人得势,得了便宜还卖乖,迟早有一天她得好好收拾它,要让它知道谁才是主人,要让它深刻认识到自己的家庭地位! 金蚕DuangDuangDuang的开始往外吸血,不多一会儿,它身子膨胀起来,溜光水滑的。 沐嫣然脑袋一阵阵发晕,连忙叫停,语气虚弱:“等等……” 左手在旁边扒拉一下,拿到装了稀粥的碗就往下灌,足足灌进去大半碗,这才视线重新清明起来。 金蚕也喝不下去了,听话的松开她的手,摇摇晃晃地爬了两步,随后栽倒在桌上,一副喝嗨了的模样。 沐嫣然缓了一会儿,才将右手手指搭在自己左手手腕上,金蚕躺在一边也眼巴巴的等结果。 “哎……”沐嫣然长叹一口气,五官都耷拉下来。 金蚕急了,拖着喝的动不了的身子艰难的朝她爬过来,急促的发出咕咕咕的声音。 别光叹气呀,究竟怎么了说话啊!这可关系到它的终身幸 福,可不是什么小事! 沐嫣然仰头四十五度,是悲伤的弧度,语气了无生趣:“脉象毫无变化……” 这话一出,不光沐嫣然,金蚕也大受打击。 到手的老婆就这么飞了,它白忙活了一场…… 场面一度低迷。 沐嫣然对这个结果失望,却并不意外,金蚕蛊本就不是用来解毒的,它的功用更偏向于控制生物,释放某种毒素让敌人为它所用。 她这具身子,明显是从幼年时开始接触毒素,属于陈年旧疾,哪里是轻易能解的。 眼里迸发出强烈的不甘,沐嫣然猛地一拍桌子:“毅力我不缺,本事我也不缺,就缺了那么一点子运气!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金蚕被她拍桌子的动静吸引,绿豆眼灰蒙蒙的,没了光泽,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有气无力。 咽不下去又能怎么样?还不是得认命?就像它再想找老婆又怎么样?还不是求之不得…… 得不到的就是得不到,还是别折腾了…… 金蚕垂头丧气地爬回了桑叶堆里,整条蚕身上都萦绕着低气压,散发着浓厚的黑气。 沐嫣然怒其不争瞪了它一眼:“认命?我偏不认命!” 凭什么她要拖着这副两 百斤的身躯过一辈子,她就不信没办法瘦下来。 哪怕不是为了更好看,她这身毒素日后也是隐忧,不早点解决,始终是她的心头大患。 可金蚕帮不上忙,她又能想什么其他法子解决这个麻烦? 烦躁地揉揉头发,沐嫣然脑子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什么,顿时激动起来:“有了!” 金蚕不是专门解毒的,但银线蛊是啊! 只不过现在也不知道银线蛊有没有孵化完成,现在还挂在顾长清脖子上。 算算日子,他送的银线蛊项链在顾长清脖子上也挂了快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怎么也该有点动静了。 万一她运气好,现在银线蛊已经孵化出来了,那岂不是瞌睡了递枕头?这些问题正好迎刃而解? 沐嫣然越想越兴奋,恨不得现在就去找顾长清要回项链,可片刻之后又丧气起来,这项链要回来容易,可要再往顾长清脖子上戴可就难了。 万一银线蛊并没有破茧,离开了顾长清,谁知道它还要等个多少年才能孵化出来。 越想越是头疼,沐嫣然捧着脑袋,整个人无助极了。 为什么,她究竟为什么要面对这些?从来到这个异世,她就没安生过,不是在 绞尽脑汁想办法,就是在绞尽脑汁想办法的路上…… 郊外。 顾长清在林子里面穿梭着,认真的打量着合适的木材。 他答应给沐嫣然做那个体重计,如今各项程序都差不多了,就剩一个秤砣和秤杆没找到材料。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黑,顾长清心也沉了下去。 再找不到他就必须得启程回去,毕竟这深山老林里,一入夜,野兽能把他给撕了。 可要是回去,今日这一天算是白费功夫了。 又四处转了一圈,顾长清本来没抱什么希望,准备回去,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人声,听着还挺熟悉。 “柱子哥,你说那张大傻和肥婆娘两个人到底跑去哪了?” 这声音正是青云村李有才的,顾长清往旁边一闪,躲在了石堆后,脸色难看。 不多久,柱子的声音传了过来,带着狠意:“这几天周边我都找了,愣是没有找到他们两个的蛛丝马迹,我已经让我那些兄弟都帮我留意着,一旦找到他们两个,我绝不会轻饶了他们!” 麻子的声音紧跟其后,附和着:“就是就是,他们两个还能跑到天涯海角去不成,总有一天能找到的!到时候咱们也好出一口恶气!” 第80章 鬼打墙 “麻子,你倒是快点啊!再耽搁下去,天就黑了,你想咱们三个都露宿野外?” 李有才开口催促身后的麻子。 落后十几步开外的麻子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汗如雨下,将背上背着的大布袋子往上提了提。 “你俩又不负重,当然轻松,以为我不想走快一点?这不是走不动吗?” 李有才等的不耐烦,眯着眼嘴角带着不善的笑:“麻子,你嘀嘀咕咕什么呢?不会是背地里骂我和柱子老大吧?” 听到这话,柱子脸色冷了下来,而麻子更是心里恨的牙痒痒,这李有才就一张嘴厉害,心眼子怪多,这是又给他挖坑,离间他和柱子哥呢! 他一定不能中了他的奸计! 左手擦了头上的汗,麻子转移话题:“柱子哥,诚叔让咱们买这么多铁回村干嘛?” 柱子狐疑的视线在麻子身上定了三秒,随后若无其事移开,语气不耐烦:“打听这么多干什么?我爹让咱们怎么做,咱们做就好了!” 李有才在旁边附和,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就是就是!诚叔可说了,这铁石出了差错,咱们也不用回村子了,你小子别打听那些有的没的,仔细你背上背 的东西!” 而在石头后,顾长清眸子闪过一抹暗芒,刀削一般锋利的轮廓绷得更紧。 这三个人身上背着的是铁石?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顾长清原本想找些铁矿,自己提炼出黑铁,可铁矿的出铁量一向不高,十斤铁矿不一定能提炼出半斤的铁量。 他视线落在不远处麻子背着的口袋上,眼里闪过势在必得。 该怎么不暴露自己拿到那袋铁矿…… 顾长清看了眼黑下来的天色,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无头岗,心里有了主意。 他顺着石头滑下去,悄悄摸到了小路的方向,不多,一会儿就赶到了无头岗,柱子几个还远远的落在后面。 这片林子顾长清的熟悉度要远远大于柱子几个,无头岗之所以叫无头岗,是因为这处怪异的很,常有喝醉酒的深更半夜被困在这四四方方的一小块地里怎么转都转不出去,最后只能瑟缩着在地上躺一晚上,第二天天明才找到路。 也正因为这种事多了,所以名声渐起,靠的再醉的醉鬼也绕着这片走。 顾长清来的路上捡了几块石头揣在怀里,在原地转了两圈,观察了会方位,头 顶上有寒鸦盘旋,冲着顾长清疯狂叫嚣。 他抬头冷冷瞥了黑乌鸦一眼,这鸟饿的皮包骨头,一双鸟眼在朦胧的夜色中闪着绿光。 如今这年头,人尚且吃不饱,这些食肉的鸟儿更没有什么可吃的,这种城外的林子,没被抓住进了五脏庙的飞禽走兽,可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若是这会儿站在这里的是个老弱病残,这鸟早就扑上来了,如今在头上盘旋恐吓,不过是忌惮顾长清高大的身形以及身上的气势罢了。 收回视线,不再搭理头上的饿鸟,顾长清从怀里将石头拿出来,摆在了东南西北四个角。 头顶上的黑乌鸦本来还在四处盘旋哀鸣,渐渐的开始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着,最后越飞越低,竟然直直的摔在了地上,看着顾长清的鸟眼带了一丝惊恐。 看这鸟的反应,顾长清脸上闪过满意之色,往前踏出一步,半蹲下来,右手手掌一抓将那黑乌鸦抓住。 “嘎!嘎!” 黑乌鸦叫声凄厉,在他手里不断挣扎着,试图摆脱他的掌控。 只是它挣扎的这点力气着实不管什么用,顾长清的手如同铁爪一般抓的它动弹不得。 被它吵 得不耐烦了,顾长清左手以手做刀,直接将这黑乌鸦给劈晕了过去,揣进了袖子里,站了起来。 带回去还能给沐嫣然煮个肉汤补补身子。 可怜身后柱子三个人还不知道自己即将是什么下场,有说有笑的过来。 顾长清重新找了一块藏身之所躲在后面,耐心的等着自己的猎物踏入陷阱。 一刻钟后柱子三个人说笑声停了下来,林子里安静的吓人,只能听到急促凌乱的脚步声,再半刻钟后,麻子开始骂脏话。 “柱子哥这块咱们是不是来过?这棵树咱们都转了三圈了!” 李有才也意识到不对,语气紧张:“咱们不会是遇上鬼打墙了吧?” 柱子心里也慌,但这时候他才是三个人之中的主心骨,怎么也不能在这时候掉链子。 “胡说什么?这么大一片林子有长得一样的树,很稀奇吗?别他妈自己吓自己!” 柱子说完冲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显然也是害怕的,如今不过强撑着气势。 李有才和麻子两个人心知肚明,却也不敢在这时候触柱子的霉头,闷声不吭的跟着柱子走。 顾长清看着天色越来越黑,耐心也少了些,盘腿坐 着,闭上了眼,平心静气。 也不知道沐嫣然一个人在家里等着及了没有?他如今还没回去,家里也没个会做饭的…… 又等了半个时辰,柱子几个人终于走累了,彻底泄了气。 身后麻子似乎崩溃哭了出来:“我不想死,我还没讨媳妇呢……我不能死在这啊!秀才,柱子哥,你们快想想办法……” 林子里本来就安静的瘆人,麻子这么一哭丧,更是惹的李有才后背一凉,身上鸡皮疙瘩一阵一阵的往外涌。 柱子听得烦躁之极,一巴掌拍在麻子脸上:“再哭我亲自送你去见阎王!” 他这一巴掌打的又实又重,麻子嘴里弥漫开来一股子血腥味,捂着被打的半边脸缩在一边不敢再吭声了,无声的落泪。 李有才在旁边看得幸灾乐祸,但很快又担心起来:“老大,咱们该怎么办?” 总不能一直困在这儿不是?眼看着就要回村,身上也没准备干粮,撑不了多久。 柱子脸色阴沉,视线落在不远处,神色不定,晦暗不清,良久才从地上捡了个石头,恶狠狠的抛了出去。 “还能怎么办?等天亮!格老子的!还真能死这儿不成?睡觉!” 第81章 凉拌菜 鼾声渐起,顾长青沉住气,又待了半刻钟才出来。 柱子他们三个紧紧的凑在一团,睡得跟死猪似的,而装着黑铁的布袋则被他们丢到一边。 顾长清过去,将布袋捡了起来,背在了背上,扫了一眼靠在树边睡沉的三人,眸色越来越黑,攥着布袋口子的手力道不自觉加大。 若是他这时候动手,将他们三个结果在这,只怕一年半载都不会有人发现他们三的尸首…… 他在青云村的这十几年里,这些人可没少作践他。 几息过后,顾长清眼里的墨色退了下去,重新恢复成平日里木呆呆的模样,看着身上那袋铁石,又将他之前布置好的四块石头踢散开。 这手鬼打墙的手段是他无意间从一本古籍上看来的,拿了这袋铁石,也算是让他们三小惩大诫。 毕竟这个量的铁石可不便宜,而且想要再重新买,就不是银子的问题,而是时间的问题。 柱子三个丢了铁石,只怕没办法回村交代。 他们三个喽啰,还不值得他脏了自己的手,更不值得为了他们三个,扰了他和沐嫣然的平静。 顾长清披着夜色回来时,远远的就看到沐嫣然站在门边翘首以盼, 看到他回来,沐嫣然急忙迎了上来,脸色愠:“顾大哥,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都担心死了!” 她将自己的情绪表达的这么直白,顾长清有些不适应,他活到现在,见过的女子都是矜持内敛的性子,无一例外,哪怕心里情绪饱满成十分,嘴上也只会表达出三分。 顾长清紧抿着唇,左胸口那一块滋味莫名。 出乎意料的是,他并不觉得沐嫣然粗俗无礼,更不觉得她轻浮,反而觉得她秉性纯良直率,颇有几分返璞归真不矫饰的可爱之处。 顾长清想到这儿,连自己都觉得荒唐,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双标了? 他好像对沐嫣然,是真的与对别人不同。 明明她看上去很普通,可相处没到半年就轻易的化解了他心里的防备,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顾大哥,你这么盯着我干什么?”沐嫣然被他盯得心慌,脸也绷不下去,心情忐忑。 难道是她给他脸色瞧惹得他不高兴了? 沐嫣然双手揪着自己的衣摆,一时之间很是后悔,这些日子顾长清的容让确实让她飘了,都敢给顾长清脸色瞧了。 沐嫣然啊沐嫣然,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好 不容易在顾长清这儿赚点好感吧,一转眼的功夫就又被她败没了。 被她这么一反问,顾长清才回过神,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猛地收回视线,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激,又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紧抿着唇,脸色绷得紧紧的,谨慎的嗯了一声,随后埋头进屋。 沐嫣然也没多想,跟在他身后,在心里默默寻思着该如何补救。 顾长清进了正厅,就看到桌上摆了好几只碗,一时有些讶异,回头看向沐嫣然。 她正愁着将功补过呢,当即连忙小跑着过去,将扣着的碗翻转过来,邀功似的开口:“顾大哥,今晚这顿饭是我做的,我看你一直没回来,我就想着等你回来一起吃。” 顾长清将身上的布袋放在地上,坐了下来,心情复杂。 她做的饭? 脑子里顿时浮现出沐嫣然切的比手指头还厚的腊肉,以及差点烧了厨房的杰作,脑仁就是一阵一阵的疼。 这能吃吗?厨房还好吗?这回居然没点着房子,还真是万幸。 等沐嫣然将倒扣着的碗一个一个掀开,露出她做的这顿饭的真面目,顾长清才恍然明白过来今天为什么没起火光之灾…… 沐嫣然丝毫没注 意到顾长清脸上的表情,兴致勃勃地开始介绍自己的成果:“这道菜叫做凉拌红薯,还有这道叫做凉拌红薯叶,还有这个这个!这个叫做凉拌蘑菇!” 金蚕微微抬头,看了一眼桌子上碗里的东西,绿豆眼同情的看向顾长清。 啧,真是造孽。 不忍心再看下去,金蚕重新趴回了桑叶堆里,做人好辛苦,还是做蚕自在…… 顾长清嘴角忍不住抽了抽,看沐嫣然一脸期待的盯着自己,他迟疑了一会儿,右手拿起了旁边的筷子,夹了一筷子所谓的凉拌红薯。 看着筷子夹着的足足有。两根手指厚度,奇形怪状的红薯,顾长清迟迟下不去嘴。 旁边沐嫣然还相当没有眼色的在那里催:“顾大哥,你别看它卖相不怎么好看,但味道可是这个!” 她竖起了大拇指,一副信心满满的模样。 只是她这话在顾长清这里丝毫没有可信度。 毕竟,地瓜这东西,凉拌本来就够离谱,这也罢了,关键看这颜色这硬度,连煮熟都没煮熟吧…… 就直接洗洗泥巴切下来生拌?? 顾长清嘴角抽的更厉害了,拿着筷子的手微微颤抖,旁边沐嫣然的眼睛跟两大灯笼 似的,紧紧的盯着他,虎视眈眈。 僵持了片刻,顾长清僵硬着手臂,将那一筷子红薯塞进了嘴里,开始嚼了起来,咯吱咯吱声异常明显,没有化开的盐粒在舌尖上绽开,顾长清面不改色的端了旁边的水一口灌下去,随后自然的放下了筷子。 沐嫣然看他吃完更加激动了,一双眸子亮闪闪的像是坠了漫天的星光:“顾大哥,怎么样?还行吧?相信我,你再培养我几天,从此厨房那边就不需要你沾手了,你呀,就等着享福吧!” 顾长清眸色复杂看向她:…… 她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 不忍心打击她,顾长清委婉开口:“做得很好,以后不许做了。” 沐嫣然被他的话弄得一愣,她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对顾长清的用处,让自己不那么像个米虫,怎么计划还没开始就夭折了呢? 顾长清干咳一声,眼神莫名有些飘忽:“我喜欢下厨,你不必操心。” 沐嫣然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仔细的想了想,这些天确实一直是顾长清在做饭,从来没叫过苦叫过累,偶尔她过意不去想帮忙还被顾长清严词拒绝。 这么一想,他确实似乎真的甘之如饴,乐在其中…… 第82章 偷银线蛊A计划,启动! 硬着头皮吃下去大半,脸都给吃青了,顾长清终于遭不住,捏着筷子的手些微颤抖:“饱了。” 沐嫣然在旁边双手捧腮,听到这话,原本无神的眸子噌的一下亮了起来,整个人兴奋的不自觉身子前倾。 “真的?” 顾长清下意识身子往后仰了仰,视线放在沐嫣然脸上,心里逐渐升起一股子不安,眉头因为费解一点点皱紧。 他吃饱了这件事她就这么高兴?怎么总觉得她有后招? 他应该是饱了,还是没饱呢? 沐嫣然一双眸子跟二十瓦的大灯泡一样盯着他,顾长清沉默片刻,薄唇吐出两字:“真的。” 沐嫣然腾地一下从凳子上起来,被顾长清轻飘飘的一个眼神定住,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僵硬着身子若无其事的又坐了回去,嘴角带了一个贤妻良母的笑。 “顾大哥,你辛苦了,我给你烧了热水,你洗个澡吧?” 顾长清:“……” 好半天,他才闭了闭眼,艰难开口:“说吧,闯什么祸了?我承受得住。” 沐嫣然嘴角的笑僵住。 沐嫣然宽面条流泪。 沐嫣然觉得很伤心。 她在他心里,就是这么一个惹事精的形象吗 ? 终究是她错付了啊! “我就不能对顾大哥你好一回吗?”沐嫣然捂着心口,眼里泪说涌出来就涌出来,看着顾长清跟看负心汉似的,痛心至极。 顾长清唇抿得更紧,一时心里愧疚不安,难不成她真是一片好意? 他放在桌上的手无措的动了动,垂了眸子,若是如此,那他就是真错怪她了…… 沐嫣然做作的以袖掩面,声音哀戚:“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些日子,顾大哥你对嫣然掏心掏肺,照顾有加,嫣然又何尝是那狼心狗肺之人?” 她忽然抬眸,睁着一双盈盈泪眼,眸光闪烁,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或者……或者说,在顾大哥眼里,嫣然已然是狼心狗肺之本性?” 她嗷的一嗓子偏过头,肩膀一耸一耸的,看上去可怜至极。 顾长清身子更僵硬了,如坐针毡,他一贯不擅长处理这类情境,黑脸呆滞,做不出任何表情,瘫住。 “抱歉,热水在厨房吗?我这就去洗。” 好半天,身后顾长清才出声,沙哑迟疑,不等沐嫣然开口,已经起身快步往厨房走了过去。 沐嫣然一转头,已经连顾长清的背影都瞧不见了,哎了两声都没能 把人给叫住。 “完了完了,演过头了。”这下沐嫣然也坐不住,嘀嘀咕咕起身,连忙也跟着往厨房跑。 她还没来得及交代让顾长清把衣服脱在外面呢,万一他给脱在木桶旁边,她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热水可不能白烧,眼泪更不能白流!! 今日,不成功,便成仁! 一定得拿到银线蛊,并且确认银线蛊的生长阶段,要是破茧了还好,要是没破茧…… 沐嫣然泪目,表情悲苦。 若是没破茧,只怕以后这热水,还得来上几回…… 到了厨房外,沐嫣然放轻了步子,还没来得及靠近厨房门,顾长清的声音从里边传了出来。 “还有事?” 沐嫣然:“……” 看了一眼自己的脚,又看了一眼十几步开外的厨房门,沐嫣然心情复杂。 这么警觉……的吗? 她连厨房门都接近不了,何谈进去把银线蛊偷出来? 难不成,她这计划就要夭折了? 不!她绝不允许! 沐嫣然虎目含泪,视线重新落在了不远处的正厅位置。 那里,金蚕正惬意的躺在桑叶堆里醉生梦死,已然甘之如饴开始吃素,浑然忘了自己曾经也是肉 食动物的辉煌过往。 半刻钟后,金蚕被沐嫣然提溜出来,尽管它奋力挣扎,表达了自己的不满,但在沐嫣然的强权统治下,它的挣扎显得异常的无助又可笑。 眼看着这金蚕还在做无谓的挣扎,不肯认命,沐嫣然强行按头,在它耳边阴恻恻地开口。 “我若是瘦不下来,你,一头活了百年的老蚕,就给我陪葬!我要让你生生世世陪着我,再也找不了小母蚕!!” 金蚕挣扎的动作陡然一停,绿豆眼不敢置信的看向沐嫣然,颤颤巍巍,沧桑的很,仿若一下老了几十岁。 “咕咕!” 恶毒!简直恶毒至极,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恶毒的女人! 老天爷啊!你没长眼啊!为什么还不把这女人给收了? 看着这金蚕一幅丧失了人生目标,俨然已经成了行尸走肉的模样,沐嫣然满意的勾唇,眼神得意。 小样,她拿顾长清没有办法,还治不了一条蚕吗? 呵呵,它的命门,可被她捏得死死的。 将金蚕放在地上,沐嫣然拍了拍它的头,以示安抚,语气柔和,跟刚刚简直天差地别:“蚕啊,上,你要是把银线蛊给偷出来了,姐姐我感谢你一辈子, 从此,你在我这里,就不是一条蚕了。” 金蚕趴在地上,听到这话,颇为受用的抬高了身子,久久没等到她再开口,终于忍不住了,矜持的看向她,绿豆眼高贵冷艳,等着她的后话。 沐嫣然嘴角抽了抽,这条蚕还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 满心无语,沐嫣然为了自己的瘦身大计,捏着鼻子捧这只蚕的臭脚,语气夸张,神情真挚:“要是真把银线蛊偷出来了,以后,你就不是一条单纯的蚕了,而是我沐嫣然的恩人!” 金蚕满意的点头,被她的一番彩虹屁给吹的晕头转向,已然分不出东南西北,当下气质昂扬准备出征。 “去吧,我相信你!”沐嫣然伸手推了它一把,金蚕飞速的爬了过去,再窗户上戳了个孔,整条蚕颇为辛苦的往里挤。 沐嫣然在原地焦灼的踱步,等着金蚕带好消息回来,这时候简直度秒如年…… 等了不知道多久,厨房门忽然支呀一声打开,沐嫣然期待的看过去,就看到顾长清衣着整齐,跟之前的装束没有丝毫差别,站在门口,手里提着那条胖蚕,眉头紧皱。 沐嫣然脸上的笑僵住,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完了。 第83章 我自己上! “顾……顾大哥,你怎么出来了?”沐嫣然磕磕绊绊的开口,因为心虚,这话问的是半点底气没有。 顾长清心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因为之前才错怪过她,这会儿也不往里深想:“你这蚕倒是通人性,我还从没见过一条蚕会自己萌生出净身的心思。” 花了三秒钟消化这句话,沐嫣然脑门上极缓慢,极缓慢的挂上了一个……问号。 “啊?” 顾长清说的话每个字分开她都能看懂,可怎么合在一块,她就看不懂了? 沐嫣然彻底懵了,视线僵硬的落在顾长清手心里提着的那条小胖蚕身上,内心相当抓狂。 她是让它去偷银线蛊的,它究竟干了什么奇怪的勾当?!? 金蚕目光闪烁,躲避着她的视线,被顾长清抓着,瘫着身子一动不动装死。 顾长清缓步下了台阶,走到了沐嫣然面前,将金蚕放在了她的手心,语气隐忍,极隐晦的开口:“呆会我会给它留些热水,爱干净很好,但与我洗一盆热水……终究不妥当。” 沐嫣然机械地将这条胖蚕接了过来,风中凌乱。 顾长清什么时候回去的厨房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因为这条蠢蚕 ,她在顾长清面前算是又丢了一回大脸了。 咬着后槽牙,沐嫣然动作缓慢的低头,视线死死落在金蚕身上,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里挤出来:“不是去偷银线蛊吗?为什么会变成洗鸳鸯浴?你最好现在给我想出一个合理借口,否则……” 沐嫣然左手攥拳,骨关节咔嚓咔嚓的响,威慑力十足。 她的拳头,快要饥渴难耐了! 金蚕面朝上,躺在沐嫣然的手心,一动不动装死,听到沐嫣然攥紧的拳头声,肥嘟嘟的身子才抖了抖。 “咕咕……” 不能怪它,顾长清身材太好了…… 它一摔进去,正好看到他脱了上衣,露出精瘦的胸膛,肌肉块轮廓线清晰。 这……这这,谁顶得住? 它一条蚕抵挡不住诱惑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吧? 沐嫣然看着仰面瘫在自己手心上的胖蚕,只觉得满腹无语,牙根都差点被她咬碎了:“你不是一条公的吗?!” 它要是一条母蚕为色所迷也就算了,关键它不是一条公蚕吗?为什么也会被色欲熏心? 沐嫣然闭了闭眼,缓和自己内心激荡的情绪。 她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无语过! “罢了罢了,靠 山山倒靠人人跑,靠你这个不靠谱的小东西,还不如老娘我亲自上!” 将金蚕随着放到一边,沐嫣然将碍事的裙子撸起来在腰带上系好,深吸一口气,干脆堂而皇之的往厨房走,一边走还一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开口。 “啊!衣服怎么忘收了!” 她装模作样的往竹竿位置走,继续拔高声调,生怕顾长清听不见,冲着厨房喊:“记性越来越差了,我赶紧过来收衣服!否则要是明儿被露水打湿了,那就不好了!得赶紧收啊!!” 金蚕趴在不远处,看的目瞪口呆,沐嫣然这骚操作……它收起自己快跌掉的下巴,颓废转身,不愿再看她做的蠢事。 厨房,顾长清已经泡在了热水里,沐嫣然的动静他自然听的一清二楚。 从刚刚开始,她就没消停过,顾长清没搭理,只想看看她究竟想折腾什么名堂。 这边顾长清没出声,沐嫣然小心的呆在原地大气不敢喘,又等了一会儿,还没等到顾长清出动静,这才小心地挪着步子,偷偷去了侧边。 据刚刚金蚕给她的情报,顾长清换下来的衣服都脱在了靠窗位置的篓子里。 那么就代表,缠着银线蛊的 项链大概率也会被取下来放在这个位置。 只要她小心的将窗户拉开一条缝,再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项链偷出来,这事不就成了吗? 而此时,正在木桶里泡着的顾长清,眼睁睁看着窗户纸上,一个宽大的身形蹑手蹑脚,鬼鬼祟祟的移动,因为烛火的缘故,本就体积不小的影子更是被放大了好几倍,醒目的很,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顾长清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出声,更不知道该装看不见还是装看不见,还是装……看不见。 他就想安安生生的泡个澡,其他的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于是,一刻钟后,顾长清睁着的那一只眼,眼睁睁的看着窗户被拉开了一条缝,一只丰润白净的手将他的脏衣服悉数拖了出去…… 顾长清:额…… 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罢了,这睁着的一只眼睛也闭上吧,眼不见为净。 而在窗外,自认为做的天衣无缝的沐嫣然正高高兴兴地翻着顾长清的衣物,可找了好一会儿始终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沐嫣然笑不下去了。 难不成是漏了?不应该啊…… 她蹲在原地,一时有些怀疑人生,刚刚好像看到顾长 清闭着双目,她闹出这么大动静都没看他有反应,应该是睡着了吧…… 三秒钟过后,沐嫣然再次故伎重施,将窗户扒得更开,一双眼睛往里面瞧着,姿态越发的肆无忌惮。 脏衣篓里,并没有银线蛊的踪迹。 难不成只是她刚刚没找仔细? 沐嫣然于是又将窗户悄悄合上,重新蹲了下去,又是好一番的翻翻找找。 还是什么都没有。 迟疑了几秒钟,她再次不死心的站了起来…… 而此时,正在浴桶里泡着的双目紧闭的顾长清,眉目隐忍,身子绷紧。 这真不是闭眼就能解决的事,他能装看不见也能装听不见,但窗户时不时掀开,寒风透进来,他想要装无动于衷,确实难度不小。 再装下去就不是轻视沐嫣然脑子的事,再装下去那就是把他自己当智障的事了! 她未免也太过肆无忌惮了? 他一忍再忍,不是让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踩他的底线,把他当傻子糊弄! 顾长清睁开眼,刚要出声,瞳孔陡然间放大,整个人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窗户被开到了最大,沐嫣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了进来,此时正半悬空挂在窗户上,艰难地往下滑。 第84章 猴急 “沐!嫣!然!”顾长清牙呲欲裂,低低怒吼出声。 她真是太无法无天了,若是再不教训,他日,她若是去招惹别人…… 顾长清一想到这,当即双目赤红,脸色黑了下来。 她或许是无心,可她就能担保旁人也无意吗? 他这一嗓子,本是想让沐嫣然下来,效果也确实如他所料,沐嫣然从窗台上真下来了,可这下的方式有些不对。 被他这么一吓,沐嫣然心一慌,手脚一乱,没扒住窗户,整个人摔了下去。 她体积本来就大,摔下去的同时就听到叮铃哐啷一顿响,同时背部腰部不知道砸了什么东西,长长的,硬硬的,怼着她的腰窝背脊一戳,当即痛的她眼前一黑,什么知觉都没了。 好不容易缓过来,沐嫣然痛的一下一下地倒吸着凉气,说不出话来,同时分神往旁边一看,这回可不仅是她的腰子和背,连心肝肾也跟着痛起来了。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摔进了顾长清的浴桶里,这木桶本就是单人沐浴所用,顾长清身材高大,他一人呆在里面都显得逼仄,如今还加上一个两百斤的沐嫣然…… 木桶里的热水全被挤出去了,只剩下顾长清和 沐嫣然两个人紧贴着身子,沐嫣然一身衣裙悉数被打湿,寒风一吹,冷飕飕的,也因此,顾长清滚烫的体温便显得格外明显。 顾长清一手护着沐嫣然,一边尽力想要拉开距离,但在这个木盆里面,他的这种想法便显得尤其可笑。 两人身子贴的紧紧的,能够清楚的感受到对方的体温,顾长清本就黑不溜秋的肤色,因为情绪的过度剧烈,气血翻涌,这会儿更是黑的跟锅底似的,额角青筋疯狂跳动。 “起来!”声音隐忍,顾长清努力让自己冷静,可还是泄露了情绪。 沐嫣然尴尬的脚趾扣地,这还是她第一次跟男人距离这么近,哪怕她自认为自己身经百战,阅尽千帆,在众多优秀的视频文本里清楚的了解了男人的身体构造,绝不会轻易的大惊小怪。 可是在这时候,她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生理反应,面红耳赤,羞愤欲死。 扒住木桶边缘想要爬起来,可才稍微用力,腰部突然针扎似的,痛了她霎时间出了一身的冷汗,面目狰狞,又重重的摔了回去。 与此同时,耳边顾长清的闷哼声尤其痛苦。 沐嫣然更紧张了…… 顾长清一向闷骚 ,受了再重的伤也不带出声的,当年,在青云村,半个手掌粗的鞭子打在他身上不知道多少鞭,浑身血淋淋的,俨然成了个血人,也没见他有反应。 如今他赤身裸体的坐在木桶里,浑身上下没有半点保障,不会是被她伤到了私密部位吧? 一想到这,沐嫣然整个人几乎裂成两半,带上了痛苦面具。 老天爷,这都什么事啊! 顾不得身上的伤痛,沐嫣然现在只想赶紧从这个木桶里爬出去,并且以生平最快速度冲出这个让她社死的空间。 用力又一动,沐嫣然这回傻了,摔进木桶两回,如今她彻底卡住,动弹不得…… 不信邪,沐嫣然咬牙硬扯,疼得身子都在打哆嗦,但还是没用,她的努力都成了徒劳,甚至让她的处境越发的……雪上加霜。 她,卡的更紧了…… 沐嫣然从未这般痛恨过自己两百斤的身躯,她但凡瘦一点,哪怕只瘦个五六七八斤什么的,如今的处境也不至于这般的尴尬! 身后顾长清的呼吸声更重了,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后背靠着的腹肌块梆硬梆硬,阴气森森。 完了! 这下彻底完了! 顾长清如今杀了她的 心都有了吧?呼吸声这么重,恐怕都快气疯了…… 沐嫣然看不见顾长清的脸,但已经在心里为他臆想出了一幅此时的他该有的表情。 总之应该不会是什么多愉快的表情就对了…… 沐嫣然,加油!再努力努力,说不定就成功了! 她眼里绽放出必胜的光芒与孤注一掷的决绝,用尽最后的力气殊死一搏。 今日,她若是出了这个木桶,也算是劫后余生,若是没能出了这木桶,那这木桶便是她之后的棺材。 不成功便成仁,拼了! 沐嫣然当即舍身取义,在强烈的自我意识下,她终于突破了自我,臀部有了松动感,她倍受鼓舞,正准备再接再厉,忽然脖子上多了一只手臂,把她往下一压,刚刚的努力顿时功亏一篑。 沐嫣然被顾长清的手臂圈住,整个人窝在了他的怀里,两个人姿势亲密无间。 屋子里气氛暧昧至极,沐嫣然脸色滚烫。 “顾……顾大哥……”磕磕绊绊的出声,沐嫣然被彻底吓住,整个人不知所措。 她不是很讨厌自己接近他吗?刚刚还让她滚出木桶,所以现在这个姿势究竟是怎么回事? 沐嫣然才一动,放在她 脖子上的手臂箍得更紧,像是怕她再挣扎。 而这个力度,直接导致两人原本还有些缝隙的距离这会儿贴合的紧紧的,沐嫣然甚至能感觉到顾长清的呼吸洒在她耳廓上。 当下脑子立马就空白了,跟喝断片了似的。 “别动。” 耳边顾长清的声音低沉沙哑,听着十分痛苦,可痛苦之余又多了一些其他的什么,沐嫣然本能的感觉到危险,不敢深想,下意识地当起了鸵鸟,按照顾长清的话做,一动不动。 顾长清花了一点时间,才将自己的不对劲压下去,神色难看。 两人挨得近,他甚至能闻到沐嫣然身上好闻的皂香味。 她窝在他的怀里,身子僵直,像是一只受惊了的兔子。 尽管这只兔子有点大只。 深吸一口气,顾长清下定了决心,沉声艰难开口:“你我也算有了夫妻之名,原本我是想找了媒人,下了聘书,给你一个正式的名分,毕竟女子本就比男子容易吃亏……” 听到身后顾长清再次提起两人的夫妻名分,沐嫣然有些莫名,又有些感动,嗫嗫嚅嚅刚要开口就听到身后顾长清再次隐忍出声。 “可没想到,你这么猴急……” 第85章 真心 “咳咳……”沐嫣然一口口水呛住,咳得天崩地裂,差点当场去世,猴急?? 猴什么?!?什么急?!? 天地良心啊,她绝不敢有此念想!究竟哪一环出了差错才会造成如此误会?她绝没有想献身的意思啊老天爷! 沐嫣然眼神悲苦,怎么也想不明白她明明是要进来偷银线蛊的,怎么就发展到献身的地步了? 事情怎会如此? “顾大哥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沐嫣然着急忙慌的开口,试图挽回自己最后一丁点的形象。 她不是那种色欲熏心霸王硬上弓的女人啊!听她解释,求求了! 刚要给自己离经叛道的行为编出一个合适的理由,身子忽然间腾空,哗啦啦一阵水响,她竟然被顾长清径直抱了起来。 公主抱窝在顾长清怀里的沐嫣然嘴角控制不住地抽了抽,又狠狠的再抽了抽…… 好家伙,这样搞得她两百斤的体重很没有排面好不好?她这一身两百斤的肉不需要面子的吗?? 顾长清并没有理会她如今的所思所想,抱着她直接去了隔壁卧房。 沐嫣然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被他放到了床上。 跟在清明村那间捡漏的茅草房 不一样,这间郊外废弃的瓦房房间足够多,要不是因为太过偏僻老旧,也称得上是一座豪宅。 她和顾长清两个人一直住在两间房里,搬进来这么久,这还是她头一次看到顾长清的卧房。 简单概括,就是简洁二字。 不同于她卧室里放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木雕,以及围着屋子跑步时移栽回来的野花野草,和胡乱堆在一起的衣裙,顾长清的房子要更加整洁,屋子里只有简单的桌椅以及必要的被褥。 衣服加上他身上的也只有两套,如今全被丢在了厨房那边。 沐嫣然脑子里胡思乱想着,试图通过走神回避这个尴尬的气氛。 直到……顾长清压了下来。 沐嫣然脸都木了,双手撑着他的胸膛,但很快她又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 她这个姿势不像是要誓死抵抗,怎么看着那么像欲拒还迎呢? 隔着几寸的距离,顾长清的脸在她眼前无限放大,他面向一贯坚毅,如今哪怕是这个暧昧的姿势,仍旧没能消减他身上半分气势。 唯独那双黑漆漆的眸子,透着火光,给他添了几分欲色。 沐嫣然忽然明白了“禁欲”二字是什么意思…… 此时此刻的顾长清不就 是妥妥的禁欲系?比起多情种,果然还是平时一本正经的男人情动起来更勾人心魄,惑人心智。 这让她怎么遭得住吗? “虽然还没正式下聘书,但若是你实在想,我可以为你破戒。”顾长清并没有进行下一步的动作,一双眸子认真的盯着沐嫣然。 沐嫣然懵了,心里已经开始想要不要借坡下驴,趁人之危,顺水推舟,成全了这次……鱼水之欢?? 老实说,她确实挺馋顾长清身子的,而且馋的时间还不短…… 沐嫣然眨巴眨巴眼,心里的小人天人交战。 要不别矫情了?这机会千载难逢啊,顾长清这身材,这男神音,这担当这人品,作为一夜情对象怎么看也绝不会委屈了她,怎么看都是她沐嫣然占了顾长清便宜。 这要是搁现代,就凭俩人这颜值差,都得沐嫣然事后给顾长清付辛苦费的地步。 要不是穿越到了这信息堵塞的不知名朝代,这好事沐嫣然敢想,人老天爷都不敢这么安排…… 想通了个中关节,沐嫣然也抛开了所有的心理压力,准备好好享受一场。 罢了,反正脸都丢了,倒不如将错就错,就当给自己一点福利,做了一场有颜色的梦 ! “你放心,今日之后,你便是我顾长清的妻,我绝不负你。”顾长清嗓音暗哑,郑重其事的向她允诺。 他说的这么正式,沐嫣然反倒心里惭愧起来,一时之间很是尴尬,甚至都不敢跟顾长清对视。 “其实也不必如此认真……我不介意的,就当是及时行乐,了了我一桩心愿……哈哈……不必有这么大的心理压力。” 沐嫣然心里是着着实实把这当做一夜情来处理的,顾长清弄的这么郑重其事,倒显得她跟个渣女一样。 明明这种事,不一般都是女孩子吃亏吗? 怎么现在整的她跟个始乱终弃的花心大萝卜一样?道德层面都快站不住脚了? 她真应该好好反思一下。 顾长清紧了眉头:“你不信我的话?” 沐嫣然期待了半天,可顾长清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一时之间像是有人拿鸡毛掸子瘙她痒似的,弄得她怪难受的。 可偏偏心里剩的最后一丝矜持让她拉不下脸去催,只能够努力的进行眼神暗示,希望他能看懂自己的深意。 现在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啊,负责什么的,这时候聊多扫兴? 她虽然并没有什么身材焦虑,在健康范围内的胖瘦 在她眼里都各有美感。 可问题是她这胖的程度明显就不是一个合理的,健康的,可接受的程度。 她有自知之明,面对她这个身子,顾长清能透过她这副满是肥肉的皮囊,看到她美丽的灵魂,就算是仁至义尽,天底下难得的好男人。 指望他跟她过一辈子,白头到老…… 将自己代入顾长清的身份,跟现在的她过日子,日日夜夜时时刻刻的相处着,她自己都接受不了……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沐嫣然看着头顶的顾长清,他脸色认真,语气真挚,一双薄唇抿紧,刀削一般利落的轮廓线给他身上增了三分逼人的气势。 压迫感极强。 她长叹了一口气,主动伸手勾住了顾长清的脖子,将他压了下来,亲了上去。 沐嫣然毫不怀疑顾长清此时说这话的真心,但男人的真心能持续多久,这是一个概率问题,更是一个运气问题,而不是一个数学问题。 它没有答案,更没有办法靠一个公式以及固定的算法得出结果。 他这时候确实真心真意,可这份真心,谁又能保证维持一辈子呢? 有时候糊涂着过日子,未尝不好,他又何必追根究底? 第86章 银线蛊破茧 沐嫣然心跳的快要蹦出来,顾长清的唇比想象中的更软。 虽然她阅览群书,见多识广,可这亲吻确实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尤其是她主动…… 今晚难道就是她体验极乐的时候?她真的要得到顾长清这个男人了吗?这么猝不及防? 但下一秒,唇上的触感忽然抽离,沐嫣然费解的睁开眼,就看到顾长清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身,将在厨房简单绑好的里衣解开重新穿好了,正站在床边一脸复杂的看着她。 沐嫣然懵了,这……怎么还在弄一半停下来的? 她。就才尝个味。 说是前戏,前戏都觉得是对它的侮辱。 难道是这时候才意识到不能下口?沐嫣然眼神飘忽。 可一细想又觉得不对,明明刚刚顾长清确实情动了,离的那么近,装是装不出来的。 那除了这个原因,还有旁的原因吗? 顾长清看她一脸茫然,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脸色严峻:“什么叫做不需要负责?” 沐嫣然被他的脸色唬了一跳,万万没有想到他会问的是这个问题。 壮着胆子试探着开口:“不负责还不好?” 这样的好事被他碰上,他不应该高兴吗?可 怎么瞧着还生气上了…… 想不通她真的想不通。 沐嫣然头一回觉得她这小脑袋瓜不够用。 顾长清怎么就这么难伺候?高兴也就算了,生气不至于吧? 看沐嫣然还半躺着,脸色茫然,显然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顾长清脑仁一阵一阵的疼了起来。 她捡到沐嫣然时,她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记得前尘往事,不记得自己是谁,只记得一个名字。 这么长时间了,他一直留意着寻人的告示,并没有看到任何寻找沐嫣然的迹象。 按理来说,人消失这么久,至亲多少会有些动作,迟迟没能看到动静,他早就怀疑沐嫣然是否高堂不在。 如今看她于情事上这般懵懂,甚至到了坦荡的地步,顾长清在心里越发加重了自己的怀疑。 就算不是双亲不在,恐怕身边也没有女性长辈,是由男子抚养长大。 女嫣然看着顾长清站在床前一动不动,视线死死的放在自己身上,一双漆黑的瞳眸光变换,情绪莫名,时而愤怒时而怒其不争,时而又显出几分怜悯!?! 沐嫣然几乎怀疑自己的眼睛。 顾长清这是在想什么呢?怎么还能在这个时候对 她生出怜悯这东西来? 简直大离谱事件。 沐嫣然心里产生了巨大的挫败感,在这种时候,一男一女两个人独处一室衣裳不整,产生的不是暧昧,更不是荷尔蒙,而是怜悯? 再没有比这更打击人的事了。 沐嫣然一腔兴致被败坏的干干净净,整个人颓败下去。 “身上的湿衣服脱了。”好半天顾长清才开口。 沐嫣然眼里产生一丝亮光,看吧,她果然不是毫无魅力的!顾长清在正经又怎么样?还不是要让她脱衣服? 矜持地咳了咳,沐嫣然并不打算让他如愿,今时可不同往日,她已经不是刚刚那个迫切想要得到顾长清的女人了! 若是事事都如他所愿,岂不是任由他摆布了,沐嫣然理智回笼。 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男人嘛,适当的还是要吊一吊胃口的,也算是增加感情情趣的一种好办法。 能轻易得到的是蚊子血,轻易得不到的才是朱砂痣。 虽然以她现在这副样貌想要成为朱砂痣确实有点难度,但她可以往蚊子血得更高阶进阶,什么鸡血鸭血的都行,虽然比不上朱砂痣,但总没蚊子血轻贱不是?。 将心里的念头压下 去,沐嫣然装模作样的坐了起来,刚要找个合适的借口让他明白,她沐嫣然,不是他顾长清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人,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到顾长清开门走了出去。 沐嫣然:? ??? 黑人问号脸…… 怎会如此? 他让她脱衣服,自己跑出去是怎么一回事?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干净衣裳给你放门外,换好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门外顾长清的声音浑厚严谨,隔着一扇门都能感觉到他不苟言笑的一张脸以及浑身不好接近的漠然感。 沐嫣然撇了撇嘴,极不情愿的下床先把干衣裳拿进来,随后将身上湿哒哒的衣服脱了。 原来是让她换衣服?明说不好吗?非要拐弯抹角,还要把话说得这么暧昧不清,害得她误会。 看着落在床上的项链,沐嫣然将干衣裳丢在一边,手脚麻利的将上面缠着的彩线拆开,露出里面的银线蛊来。 放在光下仔细的打量了几眼,沐嫣然雀跃起来,相比于之前,银线蛊确实成型了许多,看来这两天蜕化成幼虫指日可待。 银线蛊是真的亲近顾长清,今天这一趟也 不算是全无收获,只要等她手里这蛊虫破茧,到时候她体内的毒就有希望。 将拆下来的彩线收好,沐嫣然麻溜的换好衣裳,走了出去,在院子里面看了一圈,最后在正厅看到了正襟危坐的顾长清。 慕言然心里发怵,但最终还是走了过去,坐到了顾长清对面,垂头丧气的开口:“顾大哥,你有什么事,说吧。” 视线无意间落在顾长清身后,金蚕正冲着她挤眉弄眼,一副八卦模样。 “咕咕咕……咕咕咕咕……” 这两人待在一起这么久,恐怕发生了点什么事吧…… 沐嫣然看着这条八卦蚕的猥琐模样,心里气不打一出来。 这是专点她痛脚踩,哪壶不开提哪壶…… 金蚕本意是想调侃沐嫣然一番,可没有想到,非但没看到沐嫣然脸上出现羞涩喜悦,不好意思的神情,反而看她一张脸迅速的黑了下来。 当即被吓住,不敢再多说什么,爬回了桑叶堆里躺好。 怎么回事?不是它想的那样吗?怎么沐嫣然这幅神色? 算了算了,人类的事情真复杂,不是它一条蚕该想的,它只需要吃好喝好,坐吃等死,开启自己的养老生活就好了。 第87章 老天爷,你没有心 “我方才说的这些你都记住了吗?” 顾长清语气沉重,视线死死的盯着她,丝毫没有放松,极具压迫感。 沐嫣然两只眼里全是金星,听到一个头两个大,浑浑噩噩的点头,生怕他再念下去,连忙不管三七二十一应和 “都记住了,记得牢牢的!” 看他还是一副怀疑的模样,吴嫣然一激灵,连忙在脑子里将还记得的那一些重复念了出来。 “女子的清白是第一要事,绝不能够不当回事,更不能被旁的人骗的团团转,需要自爱,不可凭借一面之缘就将一腔真心全丢出去,做人做事须得留三分防备心,世上的男人八成都没什么好心思,大多对女子另有所图,或是图名或是图利……” 沐嫣然跟背书似地背了一大串出来,自己都背得迷迷糊糊的,但凭借自己的直觉,她觉得自己恐怕背出了顾长清刚刚教训她的七成内容。 果不其然,她一抬眼就看到对面顾长清微微点了点头,眼里少许欣慰。 当即长舒了一口气,身形松懈下来,这一关她算是过了。 真是感激自己这优秀的记忆力,否则今天还真过不去这难关了。 顾长清站了起来,但还是 不放心,又嘱咐了一句:“我方才所说,日后得时时记着,绝不能像之前那般没心没肺,免得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 他颇有些心累,没有想到自己娶了个媳妇还得又当爹,又当妈,事事得教她。 而且还是教的最简单的男女之情…… 一时也有些异样,顾长清找了个借口出了门。 他一出门口,沐嫣然当即卸了全身力气趴在了桌上,整个人累的怀疑人生。 原本以为顾长清把她找过来是要跟她交代一些要事,可没有想到居然是跟她说了一堆小学生理课的知识…… 当时看着顾长清那张认真的脸,沐嫣然心里被噎住,她究竟刚刚做了什么让他觉得自己对这些是一窍不通,纯净的像白纸? 他太过严肃,沐嫣然甚至有些不忍心告诉他,他教她的那些她懂,他没教她没说出口的那些她也懂。 甚至那些更出格的,羞于出口的,她也懂…… 在她那个信息年代,十岁的小朋友都可能是老司机,她都成年了,自然该懂的都懂了,不该懂的也懂了。 机械地拖着身子,沐嫣然倒在了床上,扯过被子,抱着手里的银线蛊睡了过去。 本来还想研究 一下怎么催化这蛊虫,没想到横生了顾长清这么一个大乌龙。 她现在身心俱疲,也没了减肥的心思,银线蛊的事,还是留到明天再处理吧。 这一觉睡过去,第二日起来已然是日上三竿。 沐嫣然从床上爬起来,就看到桌上摆了几只碗,应该是顾长清给她留的口粮。 顾长清人不知所踪,沐嫣然提着的那口气也吐了出来。 昨天晚上还不觉得,凭着直觉和胜利本能就去做了,可今天一觉醒来,记忆上头,羞耻心也跟着上来了。 顾长清若是留在这里,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在床上滚了几圈,沐嫣然双手捂脸。 “我昨晚明明没喝酒啊,怎么跟醉了发酒疯一样?” 她现在想想昨晚发生的那些,都觉得脸色烫得吓人,甚至开始怀疑昨晚是不是有人魂穿了她身子…… 她居然主动吻上了顾长清,甚至还想把他吃下去…… 她究竟是怎么有这么大胆子的,跟喝了假酒似的? 金蚕正啃着新鲜的嫩桑叶,虽然它刚开始对顾长清并不怎么满意,甚至还当作死敌看待,可随着相处下来,他倒是颇为满意顾长清对它的细心照顾? 至少比沐 嫣然这个蛊师要负责得多,每日嫩桑叶不用它招呼,他都会给它准备充足。 得亏有顾长清,否则指望沐嫣然这个蛊师…… 金蚕擦了擦脸上的辛酸泪,要是指望沐嫣然,只怕它现在饿得只剩一层皮了。 看她在床上滚来滚去,没个消停,金蚕无趣的收回视线,继续专心致志的啃起自己的桑叶。 听说女人每个月总有一两天不对劲,恐怕它这个蛊师就到了这不对劲的时候了。 它是一条有见识的蚕,淡定。 沐嫣然在床上滚了十来圈,把自己滚得饥肠辘辘这才停了下来。 捧着小腹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躺在床上静下心来想了想,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当即一个激灵从床上蹦了起来。 “不好!” 银线蛊呢?她怎么把这东西给忘了? 昨天晚上不是还被她捏在手心吗?不会被她压坏了吧,要是真压坏了她能当场哭出来。 小心翼翼的掀开被子,上上下下看了一圈,找了一刻钟才终于在犄角旮旯里找到碎成两半的琥珀。 琥珀里面还有不知名的汁液,绿莹莹的,看起来有点恶心,沐嫣然当即心脏骤停,差点晕过去。 扑通一声 跪在了地上,捧着琥珀的残尸,沐嫣然哭的惊天动地。 “我可怜的蛊啊……妈妈还没来得及看你一眼,你怎么就夭折了?让妈妈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了……你怎么忍心啊?” 沐嫣然哭嚎着,语气伤心欲绝,把金蚕给吓了一跳。 刚刚还好端端的,怎么突然之间哭的这么惨烈。 沐嫣然如今已经感知不到周围事物,满脑子里只有一个心思,她等了这么久,盼了这么久,求了这么久的银线蛊死了,就这么死了!就这么眼睁睁的在她面前死了!! 这叫什么事啊,明明昨天晚上看着就要破茧了,没想到今天一早上就迎来这么大一个噩耗。 昨晚上有多高兴,今早上就有多痛心,沐嫣然总算明白乐极生悲这四个字究竟是怎么写的了…… “蛊啊!既然你跟我没有缘分,那么为什么要让我在闹市之中一眼看见你?要是当初得不到,现在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的遗憾了……”沐嫣然捧着琥珀的尸体,颤颤巍巍,四十五度抬头看向天空,哇的一声发出一阵悲鸣。 “贼老天!你为何要如此戏耍我?既然注定得不到,为什么要安排我们相遇?老天爷啊,你没有心!!” 第88章 伤心冬眠 沐嫣然哭的正伤心,后脑勺有什么东西一下一下的扇着她。 原本没空搭理,可这力道越来越过分,甚至还有加大的趋势,当下不耐烦了,愤然转头,瞪着一双通红的眼就要开始让来人体会道什么叫做网上冲浪评论区钢琴师的语言表达能力。 可一转过来,顿时被眼前看到的惊艳了一下。 一条类似祖母绿色的小扑棱蛾子跟她大眼对小眼。 虽然是飞蛾,但颜值着实不低,身材苗条,颜色瑰丽,一双翅膀呈透明状,花纹清晰可见,翅尖上的莹绿色流光溢彩。 她转身的太突然,那蛾子似乎愣了一下,随后围着她小心的转着圈。 “银线蛊?” 沐嫣然一时颇有些不敢置信,所以,银线蛊并不是被她压坏了,而是破茧了? 惊喜来的太突然,让她很是猝不及防…… 她一个扫把星附身的非洲人竟然也有这么欧气满满的时候? 银线蛊并没有回答她,只是围着她不停的转圈,像是极乐在其中。 “咕咕咕……” 旁边的金蚕出声,语气酸溜溜的。 这玩意儿是银线蛊,她没有看错。 它出声,沐嫣然才留意到它,金蚕整条 蚕都埋进了桑叶堆里,用屁股对着她,整条蚕身就刻着两个字。 不爽。 沐嫣然从惊喜中回过神来,将脸色收拾好,走到金蚕身边。 “生气了?” 金蚕没搭理她,整颗头都塞进了桑叶堆里。 沐嫣然碰了一鼻子灰,讪讪的收回视线,一时还真愧疚起来。 这金蚕从青云村见第一面时就嚣张的很,哪怕被沐嫣然欺负,头颅也高高仰着,一副骄傲的不可一世的模样。 这还是头一次在她面前示弱。 平日里沐嫣然最看不惯金蚕那副高高在上,自命不凡的德行,可如今它萎靡不振,一副被冷落被打进冷宫被全世界抛弃的可怜德行,沐嫣然并没有快意,反而觉得怪不是滋味的。 叹了口气。 怪不得说坏人做一件好事就能回头是岸,好人做一件坏事就会坠入万丈深渊。 会哭的孩子有奶喝,这还真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金蚕平日里多闹腾?没少让她恨的牙痒痒,如今稍稍一放低姿态,立马让自己同情心拉满。 “不会吧,你还真的生气了?吃醋了?”沐嫣然转着圈,走到金蚕跟前,笑眯眯的开口:“犯得着吗?我和这蛊可 才认识第一天,咱们俩可是老伙计了,跟它能有什么交情?跟你又是什么交情?” 听到这,从刚刚一直躺尸的金蚕终于动了一下,猛地抬起身子,一双绿豆眼冒火,声音激动:“咕咕!咕咕咕!” 既然没什么交情,那她为什么刚刚那么高兴?看她笑得嘴咧开那架势,它都担心她乐疯过去! 沐嫣然被它控诉,一个字都不敢反驳,也反驳不了,她刚刚确实有点得意忘形,高兴的太过了点…… 但人又不是圣人,哪能一直不犯错呢?偶尔错一回也是可以理解的,她不过是犯了全天下女人都会犯的一个错误罢了。 她不吭声,反而越发引起了金蚕的控诉欲,语气逐渐的如泣如诉起来,活脱脱一个被渣男渣了的怨妇口吻。 “咕咕……咕咕……咕咕咕!” 不就是嫌弃它是青阶蛊虫,那银线蛊是黄阶蛊虫吗? 嫌弃它了就直说,它又不会缠着她,它金蚕就算是再落魄也是有尊严的有脸面的! 它走还不行吗?它给她们两个腾位子,让她们两个相亲相爱一辈子还不行吗? 沐嫣然看着它这小词一套一套的,不由得目瞪口呆。 这丫 的不是公的吗?怎么比女人还要胡搅蛮缠? 眼看着它悲痛不绝地往外爬,一副被伤的痛不欲生的模样,沐嫣然差点被气笑。 很明显,银线蛊虽然是黄阶蛊虫,但神智未开,能听懂她简单的指令,但想要它懂更多,确实做不到了。 而金蚕不一样,它虽然是青阶蛊虫,在蛊虫的种类里并不算是什么珍稀物种,但诡异的是,它却通了神智。 沐嫣然曾经琢磨过,会不会是顾长清的血引发的? 事实上蛊虫这东西,是很难生出自己的灵智的,一般是赤阶蛊虫虫开灵智的多,可哪怕是赤阶蛊虫,先天开化的也是少之又少,大多数人工催化。 越往下,通人性的蛊虫越少。 在蛊界,蛊师们为了区分蛊虫的优劣,以色谱来定义,赤橙黄绿青蓝紫,越往后品阶越低。 金蚕是青阶蛊虫,属于倒三阶蛊虫,最常见最易得的品类,开化灵智的例子闻所未闻。 沐嫣然一时,还真摸不清这条金蚕能这么通人性的原因。 金蚕往外爬,本以为沐嫣然会痛哭流涕求它留下,可等了半天,身后毫无动静,眼看着再往前走就真出了门口,它先沉不住气 了。 顾不得什么面子不面子,金蚕停住,转身瞪着她,这回不是装的,这回是真气的浑身发抖。 而沐嫣然此时也回过神来,心里当下咯噔一声,暗道不好。 要是刚刚这蚕在装腔作势,那如今恐怕就是真伤心了。 “咕咕咕……咕咕咕!” 不就是仗着我无处可去,才这么欺负我的吗?早知道我就不应该从青云村里跟你出来……女人都是世界上最会撒谎的生物! 不等沐嫣然解释,金蚕叽里咕噜就是一顿哭诉,说完就给自己团成一团,胖嘟嘟的蚕身子逐渐僵直。 沐嫣然被吓得一激灵,人都傻了,陡然间拔高音量阻止它:“等等!等等!你别冬眠啊,听我解释好不好?我不是故意的,错了真的知道错了,原谅我吧!” 她被急出来一头的冷汗,好家伙,这条蚕平时最会装腔作势,这次怎么突然玩真格的了? 居然真的要去冬眠? 蛊虫都有自己冬眠的机动性,但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没有蛊会选择这一条路。 毕竟一旦陷入冬眠就代表没有反抗的余力,到时候命就掌握在别人手里,由别人一手操控。 这对蛊来说异常危险。 第89章 去市集 “刚刚逗你的,别生气,冷静!宝儿,咱们冷静下来好不好?” 这回轮到沐嫣然哭了,她这都是什么命啊,好不容易手里攒下来两条蛊,终于等到银线蛊破茧,还没来得及高兴呢,噩耗立马就来了。 这条金蚕居然闹着要冬眠,这跟女友吃醋闹着要自杀有什么区别? 没想到啊没想到,她沐嫣然在现代没实现的左拥右抱的梦想,在这个陌生的朝代实现了。 还真是拜这条金蚕所赐呢! 沐嫣然牙根紧咬,简直郁闷的快要心梗。 明明她才是蛊师,怎么如今地位如此低下,要对着自己已经认主的蛊虫低三下四? 古往今来从未见过,离谱,太离谱了! 沐嫣然闭了闭眼,心死了。 她算是看出来了,老天爷让她重活这一趟绝不是看她可怜恩赐她的,十有八九是她沐嫣然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她,故意把她弄到这里来受苦受难赎罪。 好在,她的努力还是有效果的,金蚕停了动作,泪眼婆娑的看她。 沐嫣然松了一口气,不敢松懈,连忙解释:“虽然你们两个品阶不一样,但是……”她转头看向停在床头的银线蛊。 那银线蛊似乎飞累了,此时翅膀闭合,她 和金蚕两个人闹出的动静这么大,那银线蛊也丝毫没把注意力放在这边。 沐嫣然心里放了心!这银线蛊刚破茧,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开灵智,但是如今确确实实是没开化的,智力应该就像刚出生的婴儿,只有本能。 既然如此,它什么都听不懂,那她只能对不起了。 心一横,沐嫣然手指着银线蛊:“你看,它虽然品阶高,但看着傻乎乎的,哪里有你聪明,哪里有你招人疼?” 话音刚落,沐嫣然在心里默默的对银线蛊道了无数回的歉。 宝啊,是麻麻对不住你,但凡事都有先来后到,你金蚕哥是头胎,你是二胎,麻麻只能先安抚好你的好大哥,让他真心实意的接受你,这才能为你的成长营造出和谐美好的环境…… 沐嫣然抹了一把辛酸泪,再次为自己的善解人意以及忍辱负重感动的痛哭流涕。 她为这个家真的付出了太多…… 金蚕半信半疑的顺着她指着的方向看了过去,几秒钟之后,对沐嫣然这话深以为然。 啧,还是黄阶蛊虫呢,真给黄阶丢脸! 它居然会因为这个小东西觉得威胁到自己的地位,简直是奇耻大辱! 又轻飘飘的瞥了一眼沐嫣然, 金蚕越发淡定了,它这位蛊师要是因为这么个弱智的小东西冷落它,那也只能证明是她有眼无珠! 沐嫣然心里打鼓,讨好的再度安抚:“你放心,不管他日来了黄阶蛊虫还是赤阶蛊虫,你都在我心里排第一位,是别的蛊虫越不过去的!” 金蚕嘴角疯狂上扬,但还是傲娇的偏过头,发出咕咕声。 哼!谁稀罕在她心里排第一位?真以为她对它很重要? 沐嫣然听得嘴角抽抽,心里更加忐忑了。 不会吧,不会吧,它今天真的不吃这一套了?不应该啊…… 这小公蚕平日里不是最受不了彩虹屁吗?以往从来都是百试百灵,怎么这回就被看穿了? 但沐嫣然的这股忐忑并没有维持多久,很快她就看到这条小公蚕又开始雄赳赳气昂昂爬回到了桑叶堆里。 哪里还有刚刚萎靡不振的模样? 沐嫣然为自己刚刚的怀疑和不自信感到羞愧,她怎么会觉得这条小公蚕能对彩虹屁这东西免疫。 果然是她高看它了…… 看终于把人哄好,沐嫣然松了一口气,连忙办起正事,走到银线蛊面前,开始进行认主仪式。 仪式进行的非常顺利,只花了小半刻钟的功夫,顺遂地 让沐嫣然甚至有种不真实感。 品阶越高的蛊虫越难收服,更何况是黄阶,这种蛊虫的认主仪式成功率低的可怕,而想要增加成功率,则需要特定的法器,跟蛊虫两个人单独呆在一个独立封闭的空间好几天,才能稍微提高一些几率。 而她才穿越到这里,一穷二白,连独立封闭的空间都做不到,更别说特别的法器。 沐嫣然想不通,只能暂时归究于雏鸟情节。 或许因为银线蛊破茧见到的第一个人是她,这才对她的认主没有任何排斥。 认主成功,可银线蛊才刚出生,不能给她解毒,还得再养上两天,彼此之间熟悉才好操作,不容易出岔子。 否则要是在这疙瘩出了事,那她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顾长清回来时,就看到沐嫣然正趴在桌上,右手食指指尖多了只漂亮的蛾子。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沐嫣然转头,两人对视,彼此之间都有些尴尬。 顾长清率先移开视线,将身上背的背篓放在了墙角。 他将背篓口子朝下一翻,里边的东西倒在了地上,显出全貌来。 是一些野菜草药,还有几只死了的兔子,应该是顾长清刚刚猎到的。 他 一边将这些东西收拾规整,一边开口:“你手上是你新找到的玩物?” 顾长清率先开口找话题,沐嫣然也自然许多,少了几分刚刚的不自在。 “对,好看吧。” 她现在没办法跟顾长清解释蛊虫是什么东西?索性应了下来,将错就错。 这东西一个没解释好,那她一个妖女的名声恐怕就被刻在脑门上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顾长清本就是随意找的话题,也没打算追根究底,随口应和:“就在这里是无聊了些。” 他们搬到这儿,荒无人烟,能看见的只有彼此。 虽然顾长清和沐嫣然认识的时间不久,但他看得出来,沐嫣然和他的性子不一样,他习惯了寂寞,独来独往。 可沐嫣然骨子里向往人群,向往热闹,她身上的烟火气极重,一看就是没受过什么苦才能养出来这般外向的性子。 “明日我要去一趟市集,你若有空,随我一道吧。” 终于将那些药草收拾好,顾长清站了起来,去了厨房。 沐嫣然在身后久久没能反应过来,几乎疑心是自己听错了,等确认不是自己幻听,这才激动的欢呼起来。 没想到还能有这意外之喜! 有空!她当然有空! 第90章 保护色 “收拾好了吗?” 沐嫣然闭着眼,心情忐忑。 好一会儿没有等到顾长清的回应,她心里顿时更没底了。 自从昨天顾长清说要带她进城,她就兴奋的一晚上没睡着,翻来覆去折腾到后半夜,才堪堪闭上眼睛,生怕顾长清反悔,一大清早她就顶着两个大黑眼圈爬起来,搬了个小板凳在顾长清门口坐着。 正当她边坐着边打瞌睡时,顾长清在半个时辰后打开了门。 看到坐在门外,讨好朝他笑着的沐嫣然,似乎被噎了一下,但总归没说什么,关上门去了旁边的正厅。 好不容易吃完饭,沐嫣然瞪着两只大眼睛,疯狂暗示顾长清。 可顾长清却说还缺点东西,再然后她就闭着眼坐在这了,顾长清的手似乎沾了什么东西在她脸上涂涂抹抹。 “好了,睁眼吧。”顾长清终于开口。 沐嫣然坐了这么久,心里的好奇心已经达到了顶峰,一听可以动了,哪里还坐的住? 连忙跑到铜镜旁边,仔仔细细的看着自己的脸。 这次出门她特意早早的爬起来把脸洗得干干净净的,身上衣裳也搭配的别出一裁。 可如今,铜镜里面哪里还有早上衣鲜靓丽的模样,灰头 土脸的,她自己差点没认出来自己。 眼泪差点涌了出来,沐嫣然凑径直凑的更近了些,看着自己下巴上的黑状不明物。 “这是什么?” 身后顾长清的声音冷静,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简明概要的回她:“胡子。” 沐嫣然更悲愤了,她看不出来这是胡子吗?她问的是胡子吗?她问的明明是他为什么要把她打扮成这副不男不女的鬼样子?!? 伸手摸着下巴,尽管沐嫣然痛苦万分,可还是不得不承认,顾长清这技术确实炉火纯青,以假乱真,放在现代妥妥的是个美妆大博主,几千万粉丝的那种。 “时辰不早了,走吧。”顾长清收拾好背篓背在背上,看了一眼天色,淡淡开口。 沐嫣然也没再矫情,事已至此,不能改变这个结果,那就只能适应这个结果,咬了咬下唇,无奈妥协。 能出门就行! 总比一直憋在这块要好。 反正她本来也没多好看…… 跟在顾长清身后,沐嫣然低头,突然有些担忧,再度皱起了眉头:“不需要拿块布缠一下吗?” 缠什么? 她这话问的没头没尾,顾长清偏头,视线往下一扫,原本平淡无波的眸子瞳孔霎时间 睁大,一张古板的脸更是罕见的变了脸。 沐嫣然正戳着自己的胸部,面色似乎苦恼, 顾长清猛地移开视线,耳尖通红。 她……她怎么如此不知羞,当着他一个男人的面就开始做这等举动? “顾大哥?” 沐嫣然久久没等到顾长清开口,奇怪的看向他,一双细长的狐狸眼澄澈干净。 顾长清在心里为自己的龌龊思想感到不安,沐嫣然本就声色纯真,不受杂毒,怀质抱真,只怕并不是有意让人误会。 是他想的太脏了。 干咳一声,顾长清避开视线,转身走了出去:“不用,女子胖成这样的不多,但男子胖成这样的并不在少数。” 沐嫣然:…… 突然感觉膝盖中了一枪是怎么回事? 被打击的体无完肤,沐嫣然机械的跟在顾长清身后出了门,顾长清回身将门关好。 沐嫣然还是不放心,尽管知道可能自取其辱,但还是开了口,再度跟他确认:“真的这样不会露馅吗?” 这怎么跟她的常识不一样?古装剧常用桥段,女子扮男装胸口不是都得缠上好几圈的破布? 顾长清被她追问,耳廓出现可疑的黑红色,终于沉默着停了下来,视线在她 胸口处一扫而过,语气隐晦:“这个程度,用不上裹胸布。” 沐嫣然捂着心口,满脸怀疑,眼神闪烁不定。 这……顾长清是在暗讽她胸小? 她心里隐隐有这猜测,可又不敢相信。 顾长清这么一个正经的性子,会这么隐晦的说话? 看着他那张一本正经的脸,沐嫣然将脑子里的猜测一扫而空,晃了晃头。 一定是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顾长清怎么会如她想的那么接地气?一定是她有问题,绝不可能是顾长清有问题。 不止沐嫣然意外,连顾长清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和沐嫣然开这种玩笑。 哪怕他们两人经历了几次生死关头,沐嫣然要是想害他也该早就露出马脚,想要他的命更是轻而易举。 可就算暂时确认沐嫣然对自己没有不轨心思,可他对她这么不设防,确实有些奇怪。 哪怕是苏高,也是跟了他十几年才让他信任,可他捡到沐嫣然不过短短半年不到,他就已经能在她面前如此放松。 顾长清想到这,后背忽然渗出寒意,黑黝黝的脸微不可查的沉了下来。 他的防备心,正在慢慢降低。 而这,对他来说是致命的。 沐嫣然 还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不要多想,免得到时候误会了顾长清闹笑话,下一瞬,就看到顾长清转身走了,步子比平时更快,看上去似乎焦灼的很。 她来不及多想,连忙跟上去,紧紧的跟在顾长清身后,她分出些心神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脯。 她这具身子也不知道是因为年纪小还是身体原因,胸小是小了点,但并不塌软,反而很是硬挺。 不由得有些丧气…… 确实小,但没到裹胸布的程度,这话未免太过分了…… 顾长清并没有在分出心神在沐嫣然身上,垂着头,闷声不吭的在路上走着。 他们住的离青城县并不远,没走多久就看到了县门。 他不止给沐嫣然化了妆,连自己脸上也给抹了黑漆,倒是没有多引人注目,反而是沐嫣然因为身材原因,引来不少老者老妪钦羡的视线。 顾长清在青云村装了二十几年,这会扮演一个平常的乡野村夫,自然是惟妙惟肖。 余光瞥到身后的沐嫣然,面对这些窥探过来的视线,她坦荡的走在大马路上,倒是没什么女子的扭捏。‘ 他放下心来,万万没想到,沐嫣然大大咧咧的性子,反而在这时候成了她最完美的保护色。 第91章 进城 一路有惊无险的进城,人声鼎沸,听起来热闹的不得了。 沐嫣然得意忘形,兴奋起来,时不时的溜到小摊旁边瞧着。 那些摊贩一个个跟人精一样,看到她这身材,当即双眼发亮,自认为找到一头肥羊,热情万分的跟她介绍。 顾长清在旁边等着,虽然无奈,但并没有苛责她,耐心的等她看完。 他这次出来,身上带了些银子,若是她看中了什么,买个一两件逗她开心未尝不可。 将背篓往上提了一会,顾长清垂着眸子,心里思量着接下来的行程安排。 这次来青城县,是为了将这几日积累下来的药草卖了。 都是野生的,生长周期不大,是好东西,但想要得一笔横财却是不可能的。 并不指望这趟能发财,他来这趟,主要是想找到一个稳定的收购渠道。 “顾大哥,你看这个好看吗?” 沐嫣然刻意压低了声线,学着男人的说话方式,手里抓着一个好看的耳坠。 旁边的中年男人连忙开口:“二位看上去就是懂行的,这可是绿琉璃做的首饰,您看这水头……” 沐嫣然听着这掌柜的将这耳坠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一时嘴角控制不 住的抽抽。 绿琉璃?琉璃? 不就是玻璃吗? 她头一回听说玻璃这东西还有水头这一说的。 她将耳坠拿起来,对着日头照了照,一头黑线。 而且就算能用水头来形容,这耳坠杂质多,也不能说水头好吧? 这摊贩还真是夸的下去?良心不痛?当她瞎? “你喜欢这个?” 顾长清打量了她手里的东西,很快在心里下了定义。 用的最廉价的边角料做出来的,唯一还能入眼的,便是这耳坠的形,做成了兔子形状,小巧玲珑,俏皮可爱。 不值什么钱。 若是他自己,绝不会花银子买这么一个玩意儿。 但若是她喜欢,花些冤枉钱,也未尝不可。 沐嫣然还没来得及开口,那摊贩已经抢先开了腔:“二位,我这耳坠,买来送心上人那是没有不能白头偕老的!绝对物超所值!” 顾长清眸色暗了一些,忽然开口问:“你这多少银子?” 沐嫣然没想到顾长清还真会搭腔,一时半会真傻住了。 “顾大哥……” 不是吧不是吧,顾长清不阻止她也就算了,竟然还主动要买? 他不是一向理智?家里上次顾长清去了一趟青 城县,回来就拿回来一大笔钱。 背出去的木雕没变少,银子反而多拿回来一袋。 可虽然一夜暴富,可长远看,这笔银子只能支撑他们一段日子,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他们始终会陷入困顿之中。 如今有钱也不能这么花销啊! 那摊贩一把上前,拦在了沐嫣然和顾长清中间,笑的见牙不见齿,竖起了一根手指头。 “一两银子,客人,心动不如行动,错过这村,再后悔可就没这店了。” 沐嫣然被挡着,碍手碍脚的,急出了一头汗。 等听到这小贩报价,顿时不淡定了,顾不得什么,激动的一把扒开小贩:“什么?一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 一两银子能买多少肉了?现在就用来买这么一块破玻璃,这不是等于在往她心头上割肉吗? 她这一巴掌下去,那小贩一声惨叫,整个人甩飞了出去,砸了别人的摊子。 沐嫣然手僵在半空,整个人都傻了,迟疑的看着自己的手掌。 她这是……吃了大力菠菜?还是开发了什么别的异能?或者是在某个睡梦之中,哪个隐世高手给她传了几十年的内功? 悬在半空的手微微颤抖。 离谱 ,简直离谱! 颤颤巍巍看向顾长清,沐嫣然都快哭了出来。 出门前,她记得顾长清还三令五申,坚决不能惹事。 她现在解释这是意外,还来得及吗? 半个时辰后。 沐嫣然站在巷子里,双手背在身后,垂下头,一幅知道自己错了的可怜模样。 顾长清从里边出来,看着她这副模样,长叹了一口气,伸手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发顶:“走吧。” 她刚刚也是无心之失,尽管生气她把自己的话当耳边风,可看她这幅可怜巴巴的模样,那股子阴火渐渐熄了下去。 沐嫣然本以为自己今天闯出来这么大一乱子,顾长清绝不会轻饶了她,至少一顿呵斥少不了。 没想到最后竟然真就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 呐呐跟在顾长清身后,沐嫣然小声开口:“他们要求是什么?” 不等顾长清开口,沐嫣然连忙出声:“顾大哥你别骗我,我可不是那么好骗的。” 顾长清默默的将话咽了回去,温声开口:“他们要求五两银子赔偿。” 一听这个数字,沐嫣然差点没心跳暂停了。 “什么?五两银子!!” 敲诈也不能这么敲诈吧! 沐嫣然疯 狂掐着自己的人中,怕自己等下当场就晕过去了。 为了一两银子,最后赔进去五两银子,人间惨剧莫过于此…… 人家都是什么人间水蜜桃,人间小甜瓜,她可真是人间扫!把!星!啊!! 她就没见过有谁比她更倒霉的…… 真是长见识了! 顾长清看她这么大反应,一时心里的憋闷疏散开来,哭笑不得:“行了,银子都给出去了,这时候再心疼也没用。” 谁能想到,沐嫣然一巴掌能有这么大的威力,的亏是个男人,这要是换成女人,这一巴掌下去,岂不是直接血溅三尺?没了命? “原本是打算带你来城里吃顿好的,如今恐怕只能吃上几个肉包子了。” 因为不想把事闹大,五两银子的赔偿只能捏着鼻子应了,身上带出来的钱袋空了大半。 背篓上的药草卖出去的钱,也买不了比肉包子更贵的东西。 沐嫣然一听,当即更接受不了,所以她这一趟,非但没有吃到自己想吃的,还因为自己干的蠢事,连累顾长清也只能吃点包子? 她的东坡肉,东安鸡,肉丸子都没了,只剩个肉包…… 这……这这,简直比人间惨剧还要更人间惨剧啊! 第92章 是敌是友 沐嫣然跟在顾长清身后,不敢多说半个字。 出一趟门卖药草,不仅分毫没赚,还亏进去一大笔,这是哪怕割在自己亲爸亲妈身上,那也少不得一顿骂。 沐嫣然看着前面顾长清的背影,心里忍不住大大的感叹了一句。 顾长清的脾气是真好啊! 这都能平心静气的跟她说话…… “饿了吗?”出了巷子,顾长清停住,看了一圈,忽然回头,看向沐嫣然。 沐嫣然本来还不觉得,被他这么一说,小腹顿时叽里咕噜响了起来。 身体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沐嫣然讪讪的笑笑,实在是有些尴尬。 “不远处有家馄饨摊,咱们先去那里凑合凑合。”顾长清面色没什么波动,视线落在不远处的角落里一处简陋摊子。 经营这家摊子的是一对年老的夫妇,两人顶着一头花白的发,身上的布衣打了好几个补丁,满脸沟壑,笑容和善,手脚麻利。 沐嫣然哪里会挑三减四,高兴地应了一声,随后大步往那边走。 顾长清迈着步子,不急不缓地跟在她身后,被前面跳脱得沐嫣然一衬,显得他周身气质越发的沉稳。 “婆婆来两碗馄饨!”沐嫣然拿捏着刻意压低 的嗓子干脆利落的下单。 那婆婆笑意盈盈地应了下来,随后开始往锅里下馄饨。 “二位客人稍坐一会儿,馄饨马上就好。”旁边的老爷子拿着抹布将桌椅又擦了一遍,热情的招呼他们坐下。 沐嫣然舒舒服服地坐了下来,老两口明显是爱干净的,身上的衣服虽然破,但是干干净净。 桌椅也丝毫不见油腻,清清爽爽,让人看了心情大好。 沐嫣然无聊的等着自己的馄饨上来,视线不规矩的左右乱飘,这个摊子虽然偏僻,不怎么热闹,但是视野还不错,临水而建。 湖面上有几条花船,两边建着不少花楼,这会儿白天花楼都安安静静的,没人揽客,也没有客人靠着栏杆搂着姑娘调笑。 但花船上隐隐能看到几位文人雅客围桌而坐,吟诗作对,旁边有三两个姑娘帮着倒酒。 以这条湖为分界线,一边醉生梦死一掷千金,一边艰难维持着最基本的温饱。 还真是讽刺的很。 “给老爷我来三碗馄饨!” 沐嫣然思绪飘到了远处,突然背后响起来一嗓子,把她给吓了回来。 一回头,就看到两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坐在了后面,一身打扮看着就富贵, 身后都跟了几个家丁打扮的小厮伺候。 出门之前顾长清说,这青城县有她这个体重分量的女子不多见,男子中却不算什么稀罕事。 她原本还不信,可看到这两人,总算是信了。 万万没有想到她今日能看到有男人比她矮还比她胖…… 这对老夫妻搬出来的桌椅都是好东西,应该是自己手工打的,虽然其貌不扬,但却稳固的很。 可这矮凳上坐上他们,立时发出吱呀声,身上的肥肉层层叠叠坠了下来,沐嫣然都担心这凳子会不会被他们坐垮。 或许是察觉到她的视线,旁边那桌的客人朝她看了过来,面色不善,凶神恶煞。 经过刚刚的五两银子教训,沐嫣然现在可算是惊弓之鸟,生怕再惹出别的麻烦来,再来一次顾长清身上可没五两银子给她赔。 就算顾长清肯赔,她也不肯! 五两银子就算是挖她的肉了,在陪进去五两,岂不是要她的命?不如把她赔给别人! 反正接下来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沐嫣然收回视线,本本分分的坐在那里,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余光却看见旁边那桌其中一人起身,当下心里咯噔一声,涌起一股不祥的 预感,放在膝盖上的手猛的收紧。 不会这么倒霉吧?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好奇心害死猫这件事,她已经有了深刻的体会,不需要再体会一遍了啊喂! 不安的看向顾长清,沐嫣然现在后悔的恨不得挖出自己这两眼珠子,让她乱看!她就不能安安分分的坐着吃碗馄饨吗? 眼角抽抽,疯狂朝着顾长清使眼色。 这回对方要是让他们赔钱,顾长清可千万不能妥协!宁可把她抵押给他们,也绝不能再丢出去一文一钱银子。 只可惜她眼睛使眼色使得都快抽筋了,顾长清连个视线都没往她这边看一下。 察觉到气氛不对,他正襟危坐,视线落在对方二人身上,审视了一番,警惕起来。 沐嫣然终于丧气了,看顾长清这个架势,想必是丝毫没有体会到她的苦口婆心,更没有领悟到她所谓的暗示。 不会真又要破财吧…… 沐嫣然在心里默默哀嚎一嗓子,忽然没了再生活下去的信心。 这都什么事啊!她从未像今天这般痛恨过顾长清不是一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这个事实。 男人抠门点,其实也不错…… 心里已经接受了可能要赔钱的事实,沐嫣然心 情索性平静了下来,上回钱赔出去了,气没顺好,这回她可得总结好经验教训,反正都得被人讹一顿,不如让自己出了这口恶气再说。 暗自捏了捏指关节,沐嫣然眼里闪过一丝狠意,任谁被连着讹了两顿,心情也不会太美妙。 而她这个人心情不太好时干出来的事,一向没什么章法,更不会留情。 今天算他们倒霉了! “小兄弟……” 肩膀上多了一只手,沐嫣然刚想一个反手摔把人摔出去,身后的人却并没有用力,在她耳边低低的喊了一声。 沐嫣然要发力的动作,一顿僵硬着脖子,一转头就看到刚刚身后的胖子正佝偻着身子,在她耳边小心的开口,脸上带着亲切的笑。 沐嫣然更懵了,默默的将攥成拳头的手收了回去,这人似乎对她并没有恶意。 好像是单纯上来搭讪的?!? 什么鬼? 他俩认识?不……应该说他和自己这具身体认识? 沐嫣然,于是更紧张了…… 要真是认识原身,她现在装失忆混得过去吗? 而且她可没忘记自己睁开眼的一瞬间,身后可是有一群人在追杀她,眼前这两人要是真认识她,是敌是友一时真分辨不清。 第93章 顾大哥你说的是对的 “小兄弟,也是来体验百姓民生的吧?能否透露一下,家父是……” 男人双手抱拳作揖,诚心诚意的发问。 沐嫣然摸不清他的路数,不敢多说话,免得卖了破绽,闭嘴不言,以不变应万变。 她这一沉默倒是让对面的人更加误会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架势,凑她更近了些。 顾长清脸色黑了下来,拿了手中的筷子横在两人中间。 那男人寸进不得,压下心里的不爽,又爽朗的笑了笑:“这是跟着你的侍卫吧,倒是衷心,看来小兄弟家境不错,防备心重也是应该的。” 他生的胖,弯着腰这个姿势让他很快起了一身的汗,他索性不见外地搬了一条板凳过来坐在了他们这一桌。 “那我先自报家门,我爹是青城县县令,二位要是遇上了麻烦,报我卢元的名字便可。” 沐嫣然这下被震住了,微不可察的跟顾长清对视一眼,憋着笑。 合着这人是把她认成了哪家公子哥?不过也是,就她这个身材,再加上顾长清这个气派,被误会也正常。 毕竟,她确实是个例,穷苦人家哪养得出他这体格? 沐嫣然正努力的不让面上表 露出分毫不对,袖子忽然被人拽住,卢元一脸佩服:“小兄弟,你身上这破衣裳在哪找的?未免也太逼真了,要不是你身上的贵气遮不住,就凭你身上这衣裳,任凭谁都看不出来不对!” 沐嫣然倒是头一次听说自己身上还能有贵气这东西,看向卢元的眼神也友善了一些,这人还真是会说话,青城县县令把他教养的不错,除了眼神不太好之外,是个干大事的人物。 卢元还要借机将他身上的料子看得更仔细一些,好仿造一身,可手才刚刚往上伸了伸,一双筷子忽然敲在了他的手背上,疼得他登时一松。 一转头刚要骂人,被顾长清冰冷的视线摄住,心底无端端的生出一股子害怕恐惧。 卢元默默将口里的脏话给咽了回去,强行扯了一个笑出来,将被敲得那只手放在了身后:“还真是忠心啊,小兄弟你这个侍卫,值得嘉奖,值得嘉奖……” 他爹是青城县县令,这整个县城谁不知道他是县令公子,没几个敢得罪他的,他爹常常带着他出席交际,为他之后铺路。 他卢元也算是有见识的,什么时候怕过人?如今被这少年旁边的小厮 给吓住,普通人家的家丁哪里有这气势?而且在他自报家门后还敢一点面子都不给他,只怕这少年来头不小…… 估计是某大官的公子出来游历的,今日便是他的机会,要是与之交好,将来一定能为他的前途添砖加瓦。 罢了,忍一时海阔天空! 沐嫣然没想到还能有这乌龙,起了逗逗他的心思,故意语焉不详,含糊其辞:“卢兄认错了,我并不是什么大人物,今日来也只为吃一碗馄饨而已。” 卢元哪里肯信,但也没再追问下去,惹人厌烦,反而主动开口:“我懂我懂!不可明说是吗?” 他顿了顿双手作揖,一脸诚心:“兄台不愿明示,可我却与兄台一见如故,愿与兄台交个朋友。” “今日这馄饨我请了!” 他说完冲着那对老夫妻喊了一嗓子:“这桌,记我账上,日后他们只要过来吃馄饨,不论吃多少,便都记我账上,明白了吗?” 他起身,拍了拍胸脯,豪气甘云的开口:“二位兄台,日后你们的馄饨我卢元都包了!这点钱我还是出得起的!” 说完便识趣不打扰他们两个,回到了原本的座位上。 沐嫣然 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久久没能从他的霸道总裁语录里回过神来。 呵呵,他还真是谢谢他了,这馄饨五文钱一碗,话倒是没说错,他就算把自己撑死在这馄饨摊面前,一年到头也吃不了十两银子出来。 他作为县令公子,这点钱确实拿得出来。 好家伙。 就他这口吻,他还以为他要包了这青城县随他挑,没想到最后只包了个馄饨钱…… 抠门还是他更抠门?这漂亮话说的,不愧是官二代,是一点都不吃亏啊! 那对老夫妻应了一声,随后给上来他们几个的馄饨,卢元二人吃得快,打了个招呼便走了,沐嫣然慢吞吞的吃着,刻意在他们后面走,免得露馅。 顾长卿看着沐嫣然一手拿着勺子,心不在焉地喝着汤,视线粘在卢元身上,一时心里有些不爽。 眼角余光冷冷瞥了卢元一眼,顾长青头一次产生怀疑,难道沐嫣然更喜欢这样的?他从不以样貌自傲,但自认为比起卢元,至少算强上不少。 收回视线,顾长清面前这碗馄饨再也吃不下去了,冷冰冰开口。 “他就这么好看?如此念念不舍?” 抓着筷子的手微微用 力,顾长清被自己开口说的话吓住,眉头深深的皱在了一块。 他刚刚这语气怎么听着这么像吃醋? 沐嫣然倒是没意识到他语气的不对,收回视线,喝了一大口馄饨汤,长叹了一口气。 “好看说不上好看,就是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顾长清没开口,沐嫣然一口将馄饨喝干净,擦了擦嘴:“顾大哥,我现在算是明白,你早上为什么说我不必缠胸……” 沐嫣然眼神有些悲哀,她刚刚盯了卢元半天,还别说,比起身为女人的她,卢元的胸部确实更加发达。 她缠胸着实没必要,顾长清早晨并不是在嘲讽她,而是在中规中矩的说着一个事实。 沐嫣然盯着顾长清那张懵懂茫然的脸,心里怨念十足,她倒是宁愿顾长清在嘲讽她,也比如今这样更让她少受到点打击。 上天给了她两百斤的身材,却给了她一百斤身材的胸…… 沐嫣然一时真猜不着老天爷对她是残忍还是特别关照。 沐嫣然情绪陡然间失落下来,顾长清有些摸不清她在想什么,不安的坐在原处,仔细的揣摩着她刚刚说的话。 他说的是对的?他说了什么? 第94章 你在此地等候 “时辰不早了,咱们去药堂,将身上这药草卖了,买些肉米回家。” 顾长清算了下时间起身。 沐嫣然吃饱喝足,此时心情大好更没有异议,跟在顾长清身后慢慢悠悠的往最近的药堂走过去。 走了半刻钟,便看到不远处开了一家药堂,顾长清抬脚进去,掌柜的正低头算账,拿着算盘噼里啪啦敲的声势壮大。 “今日看诊大夫已经回了,若是要看病明日请早。” 那掌柜的头也没抬,喊了一嗓子,眉头几乎拧成了麻花,算盘敲的乱,看起来很是心烦。 顾长清走上前去,那掌柜的看他们两个非但没有出门,反而还往里走,忍着不耐抬头:“二位是来买药的?可带了药方?” 这两人一看就是生面孔,按理来说带了药方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顾长清不慌不忙,将背上的背篓拿了下来,语气更是不卑不亢:“掌柜的,我们不是来买药的,更不是来看病的,而是挖了些药草,不知掌柜的愿不愿意收购。” 起先听到不是来买药,更不是来看病的,掌柜的失了一半的耐心,正打算赶人后,又听到这人是来卖药草的,这才起了一点点的兴趣。 看这两 人虽然穿着不像是大富大贵之人,但也算有些见识,不像是乡野村夫。 将算盘丢到一边,掌柜的没什么兴致的开口:“哦?不知二位可将这药草带来了?让老朽看看成色,若是好,老朽便收了。” 他态度高高在上,并不显得十分尊重人,顾长清并不在意,将背篓提了上来,放在了柜台上。 那掌柜的起先随意的扒拉了一下背篓,嘴角往下撇了撇,但还是往里面瞅了一眼,下一秒掌柜的眼睛亮了亮,手上动作更慎重了些。 仔细的翻了翻,确定都是一背篓的好货,看向顾长清的视线也变了,哪里还有刚刚的敷衍?嘴角上扬,语气热情的很。 “二位,到后面详谈。”掌柜的伸手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顾长清略微点了点头,随后跟着掌柜的进了后面,沐嫣然也跟了过去。 不多一会儿,很快就有小二麻利的上来了茶,沐嫣然看了一眼正在那里讲价的顾长清和掌柜,确认没自己的事后,悠哉悠哉地端了茶喝了起来。 抿了一口茶,沐嫣然眼前一亮。 看来这批药草应该能卖个不错的价格。 虽然不会辨认药草,但品茶这一方面她可是老手,这掌 柜的能拿出这茶泡给他们,估计是想建立长期合作关系。 这茶可是好茶。 果然如沐嫣然所料,一盏茶后顾长清和掌柜的迅速谈妥了价格,以及供应时间,双方都很满意。 “那祝我们合作愉快!”掌柜的拱手做了一礼。 顾长清难得也回了一礼,看上去心情不错。 沐嫣然连忙将手里的茶放下,跟着站了起来,两人出了店铺。 “顾大哥,咱们现在去买粮食吗?”赚了钱沐嫣然也高兴,兴奋开口。 顾长清将钱袋塞回怀里,回身看了一眼店铺,记下了药堂的名字。 “这掌柜的也算是个实在人,日后咱们种的那批药草成熟后,直接送到这里来便可,省得到处无头苍蝇似的乱转了。” 顾长清带着沐嫣然往市场边走,这时候天色暗了下来,夜市也开始了。 街边摆了不少小吃和杂耍,沐嫣然好奇,但有了白天的教训,这回是碰都不敢碰一下,连看都是压抑着看,不敢多看上三眼以上。 顾长清显然心里已经有了谋算,买什么心里已经有了谱,目的明确,很快便买了一大堆吃的穿的。 沐嫣然在旁边跟着,顾长清跟摊主讲价的功夫,她视 线被不远处的糖葫芦摊吸引,嘴里大量分泌出口水。 顾长清买好地瓜,一起身就看到沐嫣然直直的盯着不远处的摊子,跟狗盯着肉骨头似的,哈喇子直流,一时又是觉得好气又是觉得好笑。 摸了摸怀里的钱袋,还够买一只冰糖葫芦的。 察觉到顾长清已经买好,沐嫣然连忙收回视线,主动上前帮着抱了一口袋的米面。 “顾大哥,咱们现在回吗?”他们现在就住在清城县的郊外,远倒是不远,但也的确不近,得走上大半个时辰。 如今天才擦黑,路还算好走,再晚些,指不定回去会碰到什么奇怪的人。 这年头可不太平,他们大包小包的很容易被人盯上。 她和顾长清的银子,由她沐嫣然来守护! 谁要是敢上来动一下,她就跟他们拼命! 顾长清没回话,而是挤过人群来到一个僻静处。 沐嫣然在身后跟着有些莫名其妙,她记得回家的方向似乎不是这位置…… 他走反了吧,可看顾长清埋头往前走,不像是记错方位的样子,她又默默的把话咽了回去。 跟着顾长清一路挤出人群,来到了湖边,这里人少,顾长清将身上背着的大包小 包放在了柳树下,看向沐嫣然。 “你在这里守着,半刻钟后我回来。” 沐嫣然懵懂的点了点头,郑重其事的保证:“顾大哥你放心,今晚上就算我丢了,这些东西都不能丢!” 顾长清被她的话噎了一下。 听到她的话更不放心了是怎么回事? 看着沐嫣然一副信誓旦旦赌咒发誓的模样,顾长清叹了一口气,眸色更深了些,抿了抿唇,斥责。 “胡闹!这些东西丢了便丢了,日后还能赚回来,你若是丢了,还能找得回来吗?” 他这话说的认真,倒是让沐嫣然有些摸不清套路了,说不出别的话,只知道点头。 确认她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顾长清这才转身重新进入人群之中。 等她走后,沐嫣然才不自觉的拧着衣襟,心口扑通扑通跳的剧烈,嘴角的弧度怎么压都压不住。 所以再顾长清的眼里,她比这些粮食比这些银子更重要吗? 心里甜滋滋的,沐嫣然高兴的不行。 这个男人怎么就这么讨人喜欢,让她欲罢不能! 她算是捡到宝了,一定要好好减肥,绝不能让别的女人半路截胡! 顾长清现在是她的,以后也只能是她的…… 第95章 救人 沐嫣然一个人在柳树边站着,怀里抱着身边这一堆里最贵的一袋米面。 顾长清人已经消失不见,泯灭在人堆里,再看不见影子,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沐嫣然极目远眺,努力的想要找到他去了哪,徒劳无功后,最后只能随意的打量着周遭灯火通明的摊子。 “咦?” 视线无意间一扫,沐嫣然注意到自己之前看到的冰糖葫芦摊子。 这个摊子并不算突出,可他位置站的高,就尤为瞩目。 此时那里闹成一团,两个少年打扮的,正跟一个高高瘦瘦,尖嘴猴腮的猥琐男人对峙,似乎在争论什么。 沐嫣然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并不妨碍她看热闹。 摸了摸下巴,啧啧有声,自言自语:“一看就是哪家的小娘子穿的男装,能不被人盯上吗?”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沐嫣然这才领悟到顾长清这一手化妆技术的高超所在,明明看似什么都没变,可在细微之处,却又让人生不出半点怀疑。 同样是女扮男装,沐嫣然甚至身上穿的还是自己那身破烂的女装,头发也没刻意藏着,大咧咧的露出来,可一路上愣是没人怀疑她是女子,都以为她是 一个娘气重了点的哪家少爷。 可反看那两位,身上穿的是一身剪裁贴身的男装,一看就是特意定制的,一头乌发被藏的严严实实,戴着考究的书生帽,手里还特意拿了一把文绉绉的折扇。 粉面书生,脂粉气浓的很,一身装备越是考究,越是显得欲盖弥彰。 沐嫣然摇摇头,颇有些惋惜,站的有点累了,蹲了下来。 她只要安安稳稳等着顾长清回来就好。 揪下来一根柳枝逗了逗地上的蚂蚁,耳边忽然听到了呼救声。 “有人落水了……” “快来人救人啊!” 气氛骤然间紧张起来,沐嫣然连忙起来,四处看着,最后在湖边看到了之前女扮男装的一个,站在岸边,惊慌失措的求人。 看来,应该是刚刚公子哥打扮的那人不知道怎么掉了下去。 而下一秒,顾长清忽然出现在沐嫣然的视野,脱下身上的外衫,扑通一声跳了下去。 沐嫣然瞳孔紧缩,刚想跑过去,可下一秒,手上抱着的米面拉回了她的思绪。 她要是走了,这些添置的东西怎么办? 她还真走不了。 默默的又退了回来,目光灼灼盯着那一边,密切关注着那边的动 静。 不多一会儿,水面上出现了顾长清身影,他怀里夹着一人,看着应该是之前落水的那“公子”。 看到两人上了岸,沐嫣然才松了一口气,下一瞬又忍不住嘲笑自己太过小心。 顾长清可是连她都能抱动的男人,水里泡着的那位女扮男装的小姐,是标准的大雍朝大家闺秀的身材,撑死了没有九十斤。 顾长清怎么可能救不上来? 她紧紧盯着那边的动静,人群里挤出来一堆凶神恶煞的男人,将顾长清和那两个女扮男装的公子全部带走。 沐嫣然站在原地,处境异常尴尬,想跟上去吧,这些东西拖着她动弹不得,站在原地又不知道那边什么情况,只能干着急。 孙家。 院子里青石板上,跪着一人,朕是先前女扮男装其中的一位。 “给我打!打死为止!”远处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个中年男人,大腹便便,脸上写满了精明,身上穿的料子考究,脸上的褶子堆在一起,让他看上去异常凶悍,脾气暴躁。 柔儿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听到孙万年这话,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没有了人色,再也忍不住开口求饶。 “老爷,柔儿知道错了!柔儿不应 该帮着小姐出逃……小姐说只是想出去散散心,奴婢一时心软,鬼迷心窍,便答应了。” 孙万年高高在上盯着她,眼神冷漠,丝毫没理会她的求饶。 旁边的家丁已经拖着她上了板凳,拿着手里的板子一下一下往她屁股上打着。 很快柔儿的叫声凄惨听的人后背发凉,而随着这板子一板一板的打下去,惨叫声也渐渐停了下来,越发的微弱。 而此时,正呆在自己闺房里的孙毓秀,正捧着药碗瑟瑟发抖。 她已经将身上那身湿透了的男装换了下去,如今只穿着里衣,窝在厚厚的被窝里面,人已经清醒了过来,喝着姜汤压惊。 柔儿被孙万年安排在她的院子外行刑,隔着几扇门柔儿的惨叫声异常明显,一声一声被她听在耳里。 “小姐,您跟老爷求求情吧,救柔儿一命……” 柳心跪在旁边,一双眸子哀婉,存着三分希冀,紧紧的盯着孙毓秀。 她跟柔儿都是跟在孙毓秀身边伺候的,两人关系还算不错,柔儿年纪小,爱吃醋使小性子,她比她大,便常常让着她,两人也算相安无事。 这两日她告了假回家探亲,才两天的日子,没想到柔儿就闯 下了如此大祸。 兔死狐悲,都是做奴婢的,看着柔儿这般惨烈的下场,她难免生出不忍来。 可下一秒滚烫的药汤淋在了她头上,孙毓秀脸色狰狞凶神恶煞,一张姣好的脸此时犹如恶鬼一般。 “是我太惯着你们了?这般没规矩,还敢指使我这个当小姐的做事?” 柳心被烫的头皮发麻,一阵一阵的抽痛,却不敢呻吟一声,直挺挺的跪好,垂下头忍着孙毓秀的脾气。 孙毓秀将心头的不满恐惧发泄出来,这才觉得心里好受了些,坐在床上,眼神犹疑,神经质的左右乱转着。 下一瞬干脆直接躺了回去,被子蒙过头,语气娇蛮:“我累了,都出去!” 柔儿会帮她从家里逃出去,也是她威逼利诱的结果,这丫头自认为自己聪明,会权衡利弊,孙毓秀并没有多费什么心思,随便吓她两句,又允诺她绝不会在外逗留太久,不会被父亲哥哥发现,她便妥协了。 这丫头,没柳心这么死心眼,人又天真的很…… 爹爹将柔儿拖在她院子里面打板子,未尝没有杀一儆百,杀鸡儆猴的意思。 她这时候求情,岂不是撞在枪口上?一个贱婢而已,值得她如此? 第96章 谢礼 孙府。 一个家丁打扮的男人低着头顺着走廊快速的走着。 不多一会儿,他便绕到了客房,那里顾长清正坐着。 “主子。” 家丁模样的男人一抬头,赫然是苏高的脸。 顾长清看到跪在自己面前的苏高,拧紧的眉头微微松开了些:“可有人发现你?” 苏高回答的很快,毫不迟疑:“这孙家属下来过许多遍,对巡逻的时间了然于心,并没有让任何人察觉。” 他说完抬头看向顾长清:“主子,要不要属下去将孙家这个麻烦解决了?” 他接到顾长清的传唤,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孙家竟然将主子扣押在这,简直罪无可恕! 顾长清右手搭在桌沿边,背脊坐的笔直,侧脸轮廓锋利,脸色冷着:“不必,我要你办的是另外一件事。” 苏高虽然更想收拾孙家,给他们一点教训,但还是以顾长清的命令为第一要事,当下恭敬地垂下头,抱拳:“主子您吩咐!” 顾长清俯下身子,在苏高耳边说了几句话,苏高听完有些不理解的抬头看他,欲言又止,但到底什么话都没说,起身顺着原路快步走了出去。 顾长清重新坐了回 去,内心烦躁不堪,索性闭了眼睛。 半刻钟后,柳心走了进来,看见他闭目养神,没什么动静,内心忐忑,缓步上前轻声开口:“公子……公子?” 顾长清睁开视线,看了过去。 柳心被他看得心里一跳,连忙垂下头,不敢再看,心里忍不住腹诽。 这人闭着眼睛看上去有些呆板,石头似的,可这一睁开眼睛怎么凭空这么吓人?变了个人似的。 定了定神,柳心开口:“我们老爷有请,您随奴婢去一趟吧。” 她口中的老爷想必就是孙万年,顾长清眼里闪过一抹思量,跟京里的那位做交易的就是孙家,而一手包办的就是孙家的家主孙万年,也是十几年前孙万年将他送到青云村。 如今十几年过去,他与幼时大不相同,孙万年不一定能认出他来,可顾长清并不打算冒这个险。 “姑娘,不知府上老爷见我这个乡野村夫所为何事,若只为道谢,给上几两碎银便足够让我为孙老爷歌功颂德,感激涕零。” “若为了封口,看府上做派,不像是那杀人越货之辈,小人心里有数,自然不会乱说什么,从今以后必定守口如瓶,更不需要 见孙老爷,跟孙老爷谈什么条件。” 柳心看着面前这位村夫侃侃而谈,一时不由得呆了,等反应过来,连忙移开视线,脸颊通红。 冷静下来,在心里默默的将他的话过了一遍,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 “先生稍等,容奴婢去通禀老爷。”柳心换了个称呼,态度更加尊敬。 从顾长清这里出来,柳心便往孙万年的书房过去,进了书房将顾长清的一番话悉数重复了一遍,头顶孙万年并没有任何反应,良久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是个聪明的,不错,我就喜欢聪明人。” 柳心听孙万年笑了,这才长舒一口气,放松身形静待孙万年吩咐。 孙万年笑完,沉吟片刻:“柳心,去账房先生那里支持十两银子,再拿些糕点布匹之类,给他做谢礼。” 孙万年难得这么大方,柳心几乎疑心是不是自己听错了,缓了一瞬才连忙应了下来。 “是。” 顾长清坐在屋内,不知是不是因为来到了孙家,内心罕见的焦灼不堪,久久安定不下来。 他起身到了窗边,开了窗户,看了一眼天色。 距离苏高走后已经有两个时辰,想必已经将沐嫣 然带到了孙府外,这会儿正等着他呢。 可若是这孙家不肯放人,他只怕还得想旁的办法。 今日恰巧碰到有人落水落水,他本不想多管闲事,可听到那丫鬟嘴里喊着孙家大小姐,他停住了。 他不想管闲事,尤其不想管孙家的闲事。 可孙毓秀现在不能死,她死了,后面的棋走不下去,麻烦很大。 顾长清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能等到有见义勇为的,怕孙毓秀真淹死了,只能自己下水。 外面传来敲门声,柳心嗓音传了进来:“先生?” 顾长清重新将窗户关上,坐了回去:“进。” 柳心端着用红布盖着的托盘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一人手里提着糕点,一人怀里抱着布匹。 看到这阵势,顾长清提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看来孙万年还算识趣。 柳心将托盘放在了桌上:“这是我们老爷给先生的谢礼,感谢先生救我们小姐的大恩大德,还望先生保密,莫要将此事宣扬出去,毕竟,姑娘家的清白可不是小事。” 柳心语气恭敬,一颗红枣一根棒子的暗示他。 顾长清静静的听她说完,这才抬眸:“所以,我可以走了吗 ?” 柳心点点头,让了一步:“自然,先生去留随意,天色晚了,如若需要住宿,奴婢可以安排,若是执意出府,奴婢们送您一程。” 顾长清眼里闪过不悦,并不想让她们跟着,可若是再拒绝怕惹人疑心,他只能将话咽了回去,起身大步出了房门。 一路畅通无阻,眼看就要到了孙府大门,顾长清这才彻底放下心。 从柳心手里将银两接了过来,又拿过旁边两个丫鬟手里的布匹食盒。 顾长清走向府门,往四周扫了一圈,不多一会儿就看到蹲在巷子口的沐嫣然。 如今天色彻底暗了下去,夜风凉的很,沐嫣然身上穿的衣裳本就单薄,此时冻得蜷缩在一团,蹲在那里跟个肉球似的。 看到顾长清出来,沐嫣然高兴极了,连忙站起身无声地冲着顾长清招手。 她一个人蹲在柳树边,着急的要命,久久没能等到顾长清回来,差点就要抛下手边这一堆东西去找人。 关键时刻苏高过来将她带到了孙家,这才让她没能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乱转。 顾长清看到沐嫣然神色松了些,正要提步往她的方向过去,身后忽然有人出声。 “等等!” 第97章 孙毓成认出 顾长清身子僵住,不敢妄动,此时还没能出孙家大门,要是当做没听见或者拔腿就跑,恐怕会惹人猜忌,招来更大的祸端。 “这就是救我妹妹的人?” 顾长清不回头都能猜出来身后的人是孙毓成。 先前他就跟孙毓成打过交道,这才没多久,自然不会忘的一干二净。 孙毓成看着提着食盒抱着布匹的男人,心下涌过不爽:“我爹这人就是太过讲情义,出手也大方,不就是跳进水里救个人?我听说给了十两银子出去?” 柳心向来有些怵这位大少爷,闻言哪里敢隐瞒:“是,老爷命奴婢去账房取的十两银子,已经悉数交给这位公子。” 沐嫣然本来想要从巷子里出来,看顾长清忽然不动了,也意识到不对,脚默默的又退回了巷子里。 顾长清也看到了她的动作,放下了心。 她一向机灵,在这事上没怎么让他操过心。 看沐嫣然那边已经藏好,顾长清专心对付起身后的孙毓成,压低了嗓子:“能救孙大小姐是小人的福分,从未想过携恩求报,若是公子介意,这十两银子,小人可全部退还。” 孙毓成看他这么识趣,撇了撇嘴,心里原 本的不爽而消除了些。 “这倒是不必,我爹的话一言九鼎,他赏出去的银子我拿回来算什么事?这不是打我爹的脸吗?”孙毓成一步一步朝他靠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涌上一股怪异感来。 顾长清也感觉到他离自己越来越近,只想赶紧脱离这个是非之地,顺势开口:“既然孙大公子宽宏大量,那小人便先回去了,天色太晚,若是迟了,夜路不好走。” 他抬脚就要跨出孙家的门槛,可意料之中的,孙毓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这么着急走干什么?亏心?” 他这话中已经起了三分疑虑,显然顾长清的急迫让他多了几分考虑。 眼看着今日恐怕轻易走不掉了,顾长清凝了眉眼。 他并未在沐嫣然身边看到苏高,若是他真没能出了这孙府,别的不怕,就怕沐嫣然傻傻的也闯进来,到时候麻烦可就大了。 孙毓成此时已经走到了顾长清面前,盯着他的脸,语气逐渐森寒起来:“我说怎么见了本少爷就想跑,合着还是熟人……” 顾长清抱着布匹的手猛地一惊,虽然被他认出来是在意料之中,可真到这时候,顾长清还是做不到泰然自若。 看来今天是不能善了了。 孙毓成把他认了出来,想必也想起了那日丢了钱袋的事…… 身子绷紧,顾长清在心里权衡着,孙毓成带来的人不多,他若是出手逃出去的机会有七成,可这势必会让孙家起疑心,若是顺藤摸瓜查到青云村的事,那他与沐嫣然在青城县外的房子也不能住了。 付出的代价不小,可也是没办法的事,孙毓成这人,手段一向恶毒,得罪了他的人不脱下一层皮可出不了孙家。 顾长清拳头缓缓攥紧,已经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可对面的孙毓成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看他吓的……” 他这么一笑,身后跟着的小厮也笑了起来,顾长清察觉到异常,将拳头又收了回去,决定静观其变。 事情好像跟他想的不太一样。 孙毓成笑得抱着肚子,一幅被逗乐的样子:“本少爷猜的怎么样?就知道他不老实,将那木雕高价卖给了我,这是心虚呢!没想到还能再碰到本少爷吧?” 顾长清听得更糊涂了,明明是偷钱袋的事,怎么拐到了他刻意哄抬目标价格卖给他的事上? 顾长清眼里满是疑虑,心里缓缓浮上一个念头,一双 狭长的细眸闪过一抹暗色。 难不成孙毓成根本不知道丢银子的事? 想到这个可能,顾长清终于抬头,目光放在了他身后的小厮身上。 那日跟在孙毓成身后的,也是这个小厮,如今他跟着他哈哈大笑,可眼神闪躲,显然心里藏着事。 顾长清垂下眸子,思绪渐渐明朗起来。 孙家是青城县第一首富,此话果然不假,他那日偷走的钱袋,里边装了至少有五十两银子。 孙毓成既然不知道这事,唯一的可能便是那小厮怕主子惩罚,用自己的私房钱给补上了。 一个小厮随随便便都能拿出来这么多银子,想必孙家敛的财,绝不止这一星半点,恐怕是冰山一角。 孙毓成还不知道顾长清在想什么,看他一直不曾开口,只以为是被他说中了,心虚害怕。 一时内心更为不屑,也更为自得:“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赚这么一点蝇头小利就被吓得六神无主,本少爷宰相肚里能撑船,你那木雕哄得我妹妹高兴了,你占点便宜,本少爷宰相肚里能撑船,也不介意。” 顾长清看他连理由都给他找好了,他索性顺着梯子下来,头垂得更低:“小人知道错 了,大少爷果然英明,下次再也不敢在大少爷面前班门弄斧。” 他这一番话把孙毓成拍得舒舒服服的,孙毓成相当满意:“我妹妹很喜欢你那木雕,后天你再送些过来,若是哄得我妹妹开心,少不了你的好处。” 顾长清心下一沉,本以为从孙家这大门出去以后便能碰不上了,可谁知,这木雕还引出这般祸事。 有一就有二,只怕日后跟孙家打交道的机会不会少。 “怎么,有难处?”孙毓成语气不怎么高兴,带了三分不耐烦和七分的恶意。 他身后的小厮迅速地揣摩了他的心思,站了出来,高高昂着头颅,大声斥骂:“别给脸不要脸,我们大少爷这是提携你,是你的福分!你要是接不住这福分,祸福相依,这福分可就变祸端了!懂不懂!” 顾长清当机立断,连忙开口:“大少爷恕罪,小人是高兴傻了,所以才一时反应慢了一拍,后日……后日小人一定将木雕送来,包大小姐满意!” 看顾长清躬着身子,一副没见识的模样,孙毓成这才气顺了些:“下次反应快着些,今日是我心情好,若是碰上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有你苦头吃,滚吧!” 第98章 发财 沐嫣然焦灼的蹲在角落,盯着顾长清,抓心挠肺的难受。 “怎么还不出来?难道是遇到麻烦了?这是老天安排给我的美女救英雄的机会?我究竟是不上呢?还是不上呢?” 她默默的喃喃自语,纠结的去了半条命。 好在,这种折磨并没有持续太久。 看着顾长清朝她这边过来,沐嫣然心里很是复杂,一边高兴一边又很是惋惜。 多么好一个让顾长清对她情深似海的机会,就让她这么眼睁睁的自己弄丢了…… 长吁短叹了三秒,沐嫣然果断抛弃那些伤春悲秋,兴奋地站起来,朝着顾长清迎了过去。 “顾大哥,你终于出来了,再不出来,我可就要冲进去要人了!”沐嫣然撸起袖子,眉眼愤然,一副要为了顾长清拼命的架势。 顾长清视线隐晦,深深的看了沐嫣然一眼,面色平静无波,并未对她的这番说词表达出任何的反应:“时辰不早了,回吧。” 沐嫣然愣愣的跟着他走了一段距离,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语气拔高了一个调:“你是不信我的话是不是?顾大哥,我刚刚可是认真的!” 顾长清走在前头,不用回头都能猜到,沐嫣然此时定是皱着眉头,鼓着脸, 一幅愤愤不平气的跳脚的模样。 嘴角微抿,顾长清眼里多了三分笑意,在前边慢吞吞走着,头顶月色薄凉,地上影子硕长雅正。 “嗯。” 沐嫣然不满,垂头丧气,有气无力的跟在他身后,嘟囔:“嗯是什么意思嘛?到底是信了还是没信?” 她声音压的低,顺着风声,若有似无的飘进顾长清的耳里。 顾长清嘴角弧度越发加深,高大的身形背着身上的竹背篓,远远的瞧着,倒是有几分仙人之姿。 “我信。” 沐嫣然没听清,下意识啊了一声。 走在前边的顾长清忽然停了下来,转身,身上的粗布麻衫在月色下,显出一种冷色,他背着光,俯视着她,嘴角噙着一抹极浅的弧度,语气柔和。 “嗯就是我信的意思。” 沐嫣然再次愣住,心脏位置开始扑通扑通跳动起来。 她机械的跟在顾长清身后,心乱如麻,由不得她自己掌控。 沐嫣然看着顾长清的背影,眸子里亮光微闪,忍不住生出来三分雀跃七分埋怨来。 信就信嘛,干嘛这么认真的解释?再这么撞下去,真怕她心里这头老鹿迟早有一天就这么给撞死了。 她无意识一低头,忽然发现自己右 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攥了一根冰糖葫芦。 脑子里灵光一闪,沐嫣然笑的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形,快步小跑到了顾长清前边,倒退着走,声音雀跃。 “顾大哥,之前让我等在柳树边,是去给我买冰糖葫芦去了吗?” 顾长清没理会她,认认真真的走着路,视线规规矩矩地落在眼前的青石板上,锋利的轮廓线在月色下柔和了几分,让他显得比平常容易接近几分。 沐嫣然并不在意,仍旧叽叽喳喳的追问,一路上说个不停。 好不容易回到家,沐嫣然一打开门就瘫坐在凳子上,身体没骨头似的。 “累死了累死了,没想到出门这么累,还是躺在家里舒服。” 顾长清将食盒从背篓里拿出来,又从怀里掏出来孙家给的那十两银子。 银子落在桌面,才一发出响声,立马吸引了沐嫣然的注意力。 “顾大哥,你从哪拿到的这么多的银子?”她惊呆了,背的那背篓药材去药堂里面卖了多少钱,她可是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就那几十个铜板,绝不可能发出这样美妙的响声。 上上下下打量了顾长清一圈,沐嫣然默默的在心里愤慨,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她急了,连忙凑上 前,铮铮劝导:“顾大哥,咱们虽然穷,但也要穷的有志气,不义之财,咱们可不能拿!宁可饿死也绝不能被唾沫淹死,顾大哥迷途知返啊!趁现在还没在歪门邪道上走的太远,咱们赶紧止步,回头是岸吧!” 顾长清放背篓的动作一顿,看着沐嫣然的眼神有些奇怪。 他还真没料到,这话能从她嘴里出来…… 下一瞬,顾长清若无其事的将背篓放在了角落,淡淡开口:“这是救那位孙小姐的谢礼。” 沐嫣然苦口婆心的脸顿时扭曲的不成样子。 ? 谢礼? 孙小姐? 她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今晚上顾长清跳进湖里救下来一位“公子”的事…… 所以那位“公子”就是孙家的小姐?所以这钱也不是不义之财?更不是从哪里偷来的? 淦!小丑竟是她自己。 家人们,泪目了,一不小心又表露出她不太高的智商了…… 尴尬的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沐嫣然只能干笑,一句话说不出来。 这时候哪里有条缝,她保证自己一定立刻马上钻进去。 “银子,你收起来。”顾长清交代了一句,随后起身去了厨房。 沐嫣然听到这话,当下什么尴尬都没了,扭捏着 开口:“这……这不好吧?” 只是嘴上说着不好,身体却很诚实,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的功夫,手已经抓着钱袋了。 将银子倒出来,一颗一颗的数着,在她心里,顾长清已经是她的囊中之物,她对他势在必得,虽然顾长清将银子交给她管理,或许会有把她当账房先生使的可能性。 但是在沐嫣然心里,顾长清怎么想她不在乎,反正在她这里,管钱都是老婆干的事,四舍五入,约等于顾长清承认她是他的心上人了。 一想到这,沐嫣然高兴得浑身冒粉红泡泡。 白日梦这东西,偶尔做一做,非常有利于提高生活质量,调节幸福指数。 顾长清端着吃食进来时,就看见沐嫣然在那里专心致志地数着银子,脸上笑得跟花儿一样,嘀嘀咕咕,念念有词。 他瞧着有些忍俊不禁,心里暗自笑她。 还真是小财迷,这么些银子,就把她高兴成这副模样,可等离得近了,听见了她在嘀咕什么,顾长清忽然有些笑不出来了。 “救一个孙小姐就是十两银子,救两个就是二十两,救十个就是一百两……看来马上就要发财了啊!” 顾长清:“……” 她这算盘打的是真!好!啊!! 第99章 孙毓秀来访 沐嫣然正做着自己的发财大计,一抬头就看到顾长清站在门口,顿时被吓了一大跳,心虚的连忙将钱袋子系好放在了怀里,站了起来。 顾长清当没听见,若无其事的进门,将饭菜放在了桌上,顺手将从孙府带出来的食盒拿开。 “这是孙家送的糕点。” 这是要让她尝尝的意思? 沐嫣然试探性的伸手拿了一块,咬了一口,顿时舒服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果然,哪怕顾长清手艺再好,能把粗茶淡饭给做的怎么吃都不腻,可粗粮和精细粮味道还是不一样的。 “好吃!”沐嫣然大力点头,用最朴素的话语表达自己最强烈的心情。 “顾大哥你也吃,这糕点可好吃了,甜儿不腻,入口即化!”沐嫣然从食盒里拿出来一块糕点递到了顾长清面前,用自己贫瘠的语言推荐手里的糕点。 顾长清看了一眼他递到自己面前的糕点,又看了一眼食盒里面所剩不多的桃花糕,垂下眼睑,拿了旁边的窝窝头。 “我不爱吃甜。” 沐嫣然捏着糕点的手悬在半空中,脑子里仔细地回忆了一会儿,印象中顾长清吃甜食的次数,好像 确实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将手重新拿了回来,沐嫣然颇有些遗憾:“顾大哥,你真的不尝尝吗?” 顾长清啃了一口馒头,视线低垂,眼神无波无澜,慢慢的嚼着:“不必,你吃了就好。” 看他确实没有碰这糕点的意思,沐嫣然高兴起来,不再拘束,一口咬下了手中糕点的一半,再开口时语气含糊不清:“顾大哥,你真是没有口福……不过放心,我会帮你都解决它们的,绝不会浪费粮食。” 顾长清夹了一块子咸菜,面上还是没什么表情,眸子里笑意却更明显了些。 浪费粮食什么的,这个他可从未担心过。 吃了食盒里三分之一的糕点,满足的口腹之欲,又啃了一个馒头,沐嫣然才心满意足地回去睡觉。 第二日生物钟按时起来,沐嫣然睡眼惺忪地出房间,正打算开始晨跑,就看到顾长清已经开始忙活。 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还黑着,估摸着应该是凌晨六点左右,看顾长清这架势,不像是刚刚起来的,旁边摆了不少已经削好的木头,看工程量,没一个时辰下不来。 沐嫣然默默在心里惊叹,果然成大事 者,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她自认为为了减肥已经足够呕心沥血,可跟顾长清一比,显然还是不够狠。 以后她要起来的更早一些才行! 这两日银线蛊跟她磨合的差不多了,她拿自己的血喂了它一段时间,比刚刚破茧时已经长大了许多,足够吸取她体内的毒素。 妨碍她瘦下来的,这毒的原因占了七成,只要银线蛊帮她吸出去一半,短期内体重必定能有大的突破。 沐嫣然按照平常的习惯,围着屋子跑了四个圈,随后气喘吁吁的回来,照例做起了自制的瑜伽。 顾长清那边原本早上刚磨出来的几个木头如今已经有了大致的轮廓,沐嫣然在旁边看的佩服不已。 做手工最费手,而且需要异常专注,精神力高度集中。 一般人想要达到他这工作量,起码得花个一两日的功夫,可顾长清几个时辰便能有这样的效果…… 她正专心盯着顾长清,忽然小腿猛的一阵抽痛,当下冷汗都下来了,整个人往地上一摔。 “疼疼疼……” 听到沐嫣然的惨叫,顾长清并不意外,他五官感识自小就比别人灵敏,从 刚刚沐嫣然将视线落在他身上,他便察觉到了。 一心二用,能不出事才怪。 将手中木雕放下,顾长清起身,走向沐嫣然,手放在了她的小腿位置,轻柔有力的按着。 沐嫣然只觉得酸爽极了,小腿又麻又痒,整个人都不好了,咿咿呀呀的开始乱叫唤。 顾长清大力按着她的腿,皱了眉头,低低呵斥:“别动!” 沐嫣然苦不堪言,不住的倒吸冷气。 这是她想不动就不动的吗? 她的身体现在根本就不受她自己控制啊! “你们在干什么?” 顾长清和沐嫣然两人正纠缠时,旁边陡然间响了一嗓子,把沐嫣然差点给吓过去了。 拍着胸脯,沐嫣然努力让自己过快的心跳平复下来,偏头看向门口。 院门位置站了一姑娘,年纪不大,一身打扮看着就贵的很,只是眉眼太过尖锐,让人第一眼看过去就不舒服。 而且,这张脸,怎么瞧着莫名有点眼熟呢? 沐嫣然绞尽脑汁想要想出来究竟在哪里见过她,旁边的顾长清忽然开口。 “孙小姐?你怎么过来了?” 这三个字,顿时如同一把钥匙,猛地打 开了沐嫣然的记忆。 她就说怎么看着这么眼熟!这不就是昨天落水的那位女扮男装的十两银子吗? 顿时,沐嫣然的热情噌的一下起来了,连她刚刚过于嚣张的态度都开始忽略不计,笑的相当和善。 “原来是孙大小姐,欢迎欢迎!” 沐嫣然现在看她那张脸都不是脸,那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她心里暗啾啾的打着算盘,救一次是十两银子,荒郊野外的,她一个大小姐孤身过来,很难不出点意外。 届时她仗义出手,岂不又是十两银子到手? 这哪里是孙家的大小姐,这分明是妥妥的财神爷! 哪里是能得罪的? 孙毓秀站在门口,看着里边乱糟糟的木头屑,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头。 但听到眼前这男人一眼就认出自己,心里又多了几分自得。 但想到刚刚他们两个人亲密无间的姿势,但是又不舒服起来。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你们……简直是不知廉耻!” 她一张口便是不依不饶的质问,顾长清耐心尽失,语气也冷了下来:“她是我的妻子,我与我妻子在自己家做什么,不需要孙大小姐置喙吧?” 第100章 相亲对象 “妻子?她?”孙毓秀指着沐嫣然,手指不住的发着抖。 沐嫣然也没想到,顾长清竟然这么轻易的承认了她的身份,跟孙毓秀一块看向了顾长清。 顾长清却在这时候站在了她面前,俨然是一副保护姿态:“孙大小姐怎么知道我的住处?” 孙毓秀拿了手里的帕子碰了碰唇,眉眼高傲:“我孙家在青城县,只有想不想,没有能不能一说。” “想要知道你住在何处,自然轻而易举。” 顾长清放在身侧的手一瞬间绷紧,眼神锐利,眼底藏了三分的杀气。 他倒是没防备孙家来这么一招,那日确实是他疏忽了。 可那晚上,若是身后有人跟着他们,他不可能察觉不到。 孙毓秀察觉到气氛的迥异,后知后觉也不满起来:“本小姐屈尊降贵过来,你还不乐意了?” 柳心跟在她身边,听着自家小姐胡搅蛮缠,一时有些无奈,可偏偏不敢多说什么。 孙毓秀脾气可绝对说不上好,她要是惹毛了她,只怕下场比柔儿更惨。 沐嫣然在旁边围观,内心很是无语,她这么大一活人站在这,这孙大小姐愣是跟没看见她似的,眼里只有顾长清。 啧,这得亏她和顾长清还不是真夫妻,感情基础不怎么牢固,否则孙大小姐这一出,属实膈应人。 摸着心口揣着的十两银子,沐嫣然心里好受了点,默默在心里告诫自己。 这是财神爷,这是财神爷!这是财神爷!! 钱财面前可折腰,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却是万万不能的! 沐嫣然看了看自己被银子填补的鼓鼓囊囊的胸口,又看了一眼对面嚣张霸道的孙毓秀,最终义无反顾的决定咽下这口气。 罢了,不就是透明人吗?她当! 身后沐嫣然丰富的心理活动,顾长清并不知情,将心里的怒气压了回去。 如今还不能表露出来,暂时忍耐一二,孙家,有的是时间收拾,不急在这一时片刻。 垂下眸子,顾长清语气软和了些:“孙小姐想多了,只是怕招待不周,您这次过来,是为了?” 听顾长清服软,孙毓秀舒服了不少,施施然走了进去。 柳心看了眼孙毓秀的面色,随后看向顾长清,轻声回他:“老爷安排我们小姐与崔家公子踏青,恰巧经过这处,所以过来与先生打个招呼。” 沐嫣然这回算是听明白了,说白了,不就是年 轻男女相看吗?简称相亲。 这个朝代对于男女大防并不十分严重,未婚男女可在婚前聚聚,适当的培养感情,从某种层面上说,也算是降低了盲婚哑嫁的几率。 孙毓秀自顾自的走了进去,柳心解释完连忙跟上,拿了怀中的帕子将木凳擦了又擦,孙毓秀才勉为其难地坐了下去。 顾长清无意识偏头,视线落在沐嫣然身上,下一秒沐嫣然就比了个ok的手势:“我懂我懂,我这就去烧水。” 说完拔腿就往厨房跑。 她又不瞎,孙毓秀这趟来,找的是谁不言而喻,她还是识趣的将空间让出来,反正她就算站在那位孙大小姐面前,估计孙大小姐眼里也没她。 更何况,她和顾长清两人现在正是敏感时期,她这个身材,还是少出现在人前为妙,免得招起青云村那群疯子的注意。 等沐嫣然烧完水,提着烧开的水进正厅时,就发现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男人。 一身打扮穿金戴银,看着金光闪闪,就是看着不太聪明的样子。 不同于顾长清装出来的木纳,这位陌生来客瞧着,更像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老实。 估计他就是柳心口中的那位 崔少爷。 看到她进来,孙毓秀倒是没什么反应,倒是那位崔少爷起身打了个招呼,视线避嫌让开,并不直视沐嫣然。 “叨扰了。” 沐嫣然提着壶,对这位崔公子刮目相看,好感度蹭蹭蹭的往上升。 扫了一眼孙毓秀,怎么觉得这货配不上这崔公子怎么回事?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沐嫣然正打量着他,手边提着的水壶突然被顾长清接了过去。 “这是崔彦崔公子,也是孙小姐的好友,是过来寻孙小姐的。” 他说完,便拿起水壶,依次给孙毓秀和崔彦倒了杯热茶:“乡野之地,没什么好东西,还请二位将就。” 他话说的自谦,但面上不卑不亢,看不出丝毫的卑怯。 崔彦端起茶抿了一口,眉眼温润:“倒是平常难得的滋味。” 而坐在一旁的孙毓秀手里紧紧捏着帕子,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看向茶杯的眼神满是嫌弃。 沐嫣然坐在旁边悄无声息的打量着他们两个,看到孙毓秀这副模样,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连忙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掩饰住自己的失态。 看这孙大小姐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茶杯里放了什么剧毒的 毒药呢。 未免也太夸张了一些。 崔彦模样普通,五官平平无奇,不算丑,但也是毫无记忆点的长相,丢在路人堆里,一时半会还真找不出人来。 孙毓秀连杯子碰都不愿意碰一下,不光沐嫣然发现了,顾长清和崔彦很快也察觉到她的动作。 顾长清倒是毫不在意,只装作没看见,自顾自的给自己添着热水,垂眸,泰然自若。 崔彦反而坐立不安,目光时不时扫过顾长清和沐嫣然,眼底的不自在和忐忑极为明显。 沐嫣然在旁边看的好笑,心里对这位崔少爷的好感又多了三分。 她都多久没能看到这么有钱又有礼貌的大少爷了? “时辰不早了,咱们各回各家吧,回去晚了,我爹该着急了。”好在这尴尬并没有持续多久,孙毓秀主动开口,一副迫不及待要走的模样。 沐嫣然看出点门道,刚刚孙毓秀可不是这幅模样,就跟看不懂脸色一样,怎么都要进来参观一下,如今待了这么一会儿就要走,虽然可能有看不上他们这里招待的茶水原因,但恐怕八成还是因为眼前这个崔少爷吧。 看来这位孙大小姐对她这位相亲对象还是看不上啊。 第101章 品茶 “孙小姐,我送你回去。”崔彦一听连忙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手忙脚乱跟着站了起来。 孙毓秀看着他这幅上赶着的模样就觉得厌烦,可偏偏碍着自己爹的面子,又不能崔彦恶言恶语。 偏头,视线正好落在顾长清身上。 或许是看了着崔彦那张平平无奇的脸看久了,孙毓秀突然间发现眼前这个村夫长得还挺好看的,虽然肤色黑,还粗糙,但五官端正精致,阳刚气十足,沉稳冷静,怎么看都比崔彦强多了,也顺眼多了。 “你,送我回孙府。” 听到头顶上颐指气使的话,顾长清抬头,就看到孙毓秀正垂眸看他,姿态矜傲。 “放心,不会让你白跑一趟。” 旁边一道视线热切起来,顾长清转头,就看到沐嫣然一双眸子亮晶晶的盯着他,跟狗看到肉骨头似的。 就差在脸上刻三个字:答应她。 顾长清脸色黑了一分,这女人是真想要钱想疯了? “不必,有崔公子在,不会有危险。” 他们就住在青城县外,离进县门就不到五里地,安全的很。 没想到她这么干脆利落的拒绝了自己,孙毓秀一时有些下不来台,脸色变了,眼里冒火:“你!” 沐嫣然也失望透顶,满脸写着怒气不争。 多么好的一个赚钱机会,他好歹犹豫一下啊!这年头这么好赚的钱真的不多了,他就一点不心动? 沐嫣然捂着心口,心如刀割。 这可是银子,白花花的银子! 弱弱的举了手,沐嫣然鼓足勇气,毛遂自荐:“孙小姐……”怕她注意不到自己,沐嫣然还晃了晃手将孙毓秀的视线吸引过来。 看她脸朝向自己,沐嫣然才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反手用右手食指指了指自己:“我……我愿意为孙小姐你效劳!” 看孙毓秀不说话,生怕她不相信自己的实力,沐嫣然连忙站了起来,做了一个健美姿势,试图向她展示自己的肱二头肌。 “我很强的!能一个打三个!真的!我愿意给孙大小姐你当保镖,包里平平安安回孙府!” “沐嫣然!”旁边顾长清低喝一声,显然忍无可忍,语气凌厉。 沐嫣然被他语气吓得抖了抖,但心里对钱财的渴望还是占了上风,眼巴巴的盯着孙毓秀,等着她的反应。 顾长清看她死性不改,当下气了个半死。 之前知道她爱财,可没想到这么严重,一个女子竟然要去给人当保镖! 她还真是胆大包天! 她有没有想过,要是遇上危险了怎么办? 沐嫣然如芒在背,身后顾长清的视线让她有些顶不住了,期待的瞪着大眼睛,等着孙毓秀的答复。 “长得丑就算了,脑子还坏了,真是晦气!” 孙毓秀嫌弃的要命,连跟顾长清生气都顾不上了,一甩帕子直接气冲冲的出了门。 沐嫣然等了半天就等来这么一句,当即跟被雷劈中了一般愣在当场。 当下心里有些委屈,萎靡不振的坐了回去,低低嘟囔:“不答应就不答应?干嘛骂人?你才脑子坏了,你全家脑子都坏了!” 顾长清本来还生着沐嫣然的气,并不想搭理她。 自作自受。 可过了一会,看着她低落模样,心里莫名的不是滋味,他抿了抿唇,到底没忍住,板着脸:“是她没有福分,你何必因为她生气。” 沐嫣然被他这么一安慰我心情好了许多,重振旗鼓。 “就是,能让我当保镖,这可是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是她没有福气!” 她越说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突然猛地看向顾长清,神秘兮兮的开口:“顾大哥,你知道吗?我会看相。” 她说的笃定,一脸的 信誓旦旦,顾长清板着脸,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他倒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这么多才多艺,还会看相了。 但看沐嫣然一脸认真,顾长清抿了抿唇,最终还是面无表情的配合她:“看出什么了?” 看他搭腔沐嫣然更加兴奋,一把抓住她的手,摆出神棍的架势:“我一眼就看出来这孙大小姐不是有福之人,乃是多灾多难的命格。” 顾长清被她紧紧抓着手,她说完就紧紧的盯着他,也不说话也不开腔。 他莫名的就有些紧张。 这是在等他的反应? 他该有什么反应? 在心里紧急的将沐嫣然刚刚说的话揣摩了一遍,她刚刚好像说,孙毓秀不是有福之人,命格多灾多难。 顾长清颇有些无语凝噎,这个结论……似乎跟一个人会不会看相并没有任何关联,哪怕他不会看相也能看出来。 就孙毓秀这个极度自我的大小姐性子,天大的福气落在她身上,也被她那臭脾气给赶走了。 至于多灾多难,也在情理之中。 孙毓秀折腾人的本事,没有困难也要给自己制造出困难,可不是多灾多难吗? 这还需要涉及到看相这一神秘领域? 顾长清心 里腹诽,可抬眸,看沐嫣然认真的盯着他,到底把话又咽了回去,伸出空着的右手,手掌放在她发顶揉了揉。 “嗯,厉害,说的分毫不差。” 沐嫣然被他夸了,当下重新高兴起来,方才的阴郁一扫而空。 烧好的茶水放在一边几乎没有动,顾长清重新拿了一个新茶杯放在沐嫣然面前。 这茶杯是顾长清自制的,用的是山里的竹子,被他细细打磨,里面的茶叶也不是普通的茶叶,而是晒干的嫩竹叶。 被热水一冲,竹子的香味四溢,满室飘香。 “难得有喝茶的闲功夫。”顾长清将水壶重新放到一边,将泡好的茶推到沐嫣然面前。 沐嫣然惬意地端了茶杯抿了一口,舒服的叹了口气。 这些日子一直忙活着,赚钱和生计倒是很少,有这么闲心逸致的时候。 这次还真是托了孙大小姐的福,否则她可没有这闲工夫来泡茶。 “顾大哥,我记得家里是不是有一副棋子?要不咱们过过招?” 沐嫣然喝着茶,忽然有些手痒。 家里并没有糕点这一类奢侈的东西,但光喝茶也不是事,总得给自己找点消遣。 顾长清听到这话有些意外:“你会下棋?” 第102章 求救 “顾大哥你下呀,该你了。”沐嫣然手里抓着黑棋跃跃欲试。 顾长清食指和中指执白棋,看着棋盘上的布局,嘴角抽了抽。 他真傻,真的。 刚刚他究竟在期待什么? “这就是你说的下棋?” 沐嫣然正来兴致,一听这话,不乐意了:“怎么了?这叫五子棋?怎么不叫下棋了!五颗棋子连成一条线,这里头文章可大了,你看不起吗?” 顾长清捏着棋子的手抖了抖,他刚刚竟然还以为她会下围棋。 他果然还是太天真了。 认命,将手里的白棋放在了棋盘一角:“杀棋。” 刚刚沐嫣然已经给他讲了一遍规则,她口中的玩法比围棋要简单的多,容易上手。 后来不到半刻钟,她就输了一盘,再之后规则就被她多加了一条。 快要连成五子时,必须提醒对方,也就是刚刚顾长清口中的“杀棋”,喊这一嗓子主要是为了延长游戏的时长,方便沐嫣然提前拦截。 或者换个说法,方便她悔棋…… 听到顾长清再次快要五子连珠,沐嫣然立马紧张起来,视线在棋盘上转来转去,终于让她发现了一条四个白棋连成的线,首尾都没有她的黑子拦截。 也 就是说,这又是一步活棋,她堵不住了。 沐嫣然抿了抿唇,眉头皱的紧紧的,苦思冥想,随后飞快地瞟了顾长清一眼,麻利地将他刚刚放下的那颗白棋拿了起来,重新丢回了他的棋篓里。 “刚刚不算,我走神了,没注意,你重新来,不准放这里!” 顾长清看了一眼被丢在棋篓里的棋子,又看了一眼对面张牙舞爪的沐嫣然,很是无奈。 哪有这么下棋的? 这一盘她就毁了有三次棋…… 叹了口气,顾长清重新从棋篓子里拿了一颗白棋,放在了棋盘的另一位置。 罢了就当是逗小孩玩吧,她开心就好,规则什么的也不需要十分在意。 他落子的一瞬间,沐嫣然连忙将黑棋填在了之前的位置,一副深怕他趁她不注意五子成线的架势。 顾长清摇摇头,拿她无可奈何。 沐嫣然正专心致志绞尽脑汁的想着下一步该怎么走时,外面忽然响起了砰砰砰的敲门声,急促的很。 “顾先生,您在家吗?” 这声音…… 沐嫣然将视线从门的位置移回来,看向顾长清:“听着怎么像是柳心的声音?” 那位孙大小姐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顾长清也 听得出来,另一道男声也不陌生,崔彦的声音。 两人声音急促,像是发生了什么急事。 顾长清起身将院门打开。 才一开门,柳心便失态的冲了进来,她脸上满是泪水,眼睛红彤彤的,惊慌失措,看着顾长清像是看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顾先生,求您,帮忙寻我们小姐……” 她说着就要给顾长清跪下,顾长清下意识皱了眉,对她的行为很是不喜,抓着她胳膊的手一用力,给她扶住了,没让柳心跪下去。 “究竟发生何事?”这两人什么都没有说清楚,上来就要给他跪下,顾长清并不喜欢让自己陷入这种被动地位。 还是崔彦比较理智,简明概要的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回青城县路上,我不知为何惹怒了孙小姐,随后孙小姐负气自己走了一条道,等我们再追上去时,已经寻不到她的踪迹。” 沐嫣然在旁边听着,总结出来三个字。 人丢了。 下一秒,顾长清的视线幽幽看了过来,一双黑眸深邃,意味深长。 沐嫣然下意识双手捂住嘴,瞪着一双无辜的眼。 一个时辰前,她还跟顾长清吹牛自己会看相,还说这孙小姐不是有福之人,乃 多灾多难命格…… 不会这么灵验吧,这边才刚说,那边就出事了? 她这个嘴简直比开了光的乌鸦嘴还要神速啊! 柳心在旁边等着崔彦把话说完,这才一擦泪,看向顾长清,再次恳求:“顾先生,您对这一片熟悉……一定能找到我们小姐的对吗?” 她长得并不差,如今这么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还真有几分我见犹怜。 崔彦在旁边看着都有些不忍,但偏偏柳心遇上的是顾长清。 他放开柳心的手,退后一步,拉开一个距离,面无表情,眼神更是古井一般,毫无波动。 沐嫣然生怕顾长清真将这事摊下来连忙上前一步,握着柳心的手:“丢的是你们孙府的小姐,理应由孙府寻人,我们势单力薄,恐怕无能为力。”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要是一早雇佣她给他们当保镖,这会儿保不准已经给人送到孙家了。 再不济,这孙毓秀跑了,她还能追上去。 他们这次出来城外踏青的,或者是为了增进感情,带的人手并不多,两人都只带了一个贴身伺候的。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那位孙老爷安排的,这城外治安一向不错,离城区也不远,光天化日之下,安全方 面不用多虑。 不过那位孙老爷恐怕千算万算都没有能算到孙毓秀能来这一出。 还真是没有困难也要给自己制造困难,没有危险也要自己制造危险。 这位孙大小姐也算是奇人了。 这会儿工夫,人已经丢了,他们要是卷进去,一旦人要是出点事,这就不是赏金的问题,这可是要命的问题。 要命的麻烦,他们可不能沾。 沐嫣然虽然爱财,但也明白,命要是没了,钱再多也带不到地下去。 而且她自认为给的建议也很中肯,孙家派家丁来寻,总比他们几个人找要快得多。 可谁料下一秒柳心哭的更惨了:“小姐丢了……要是让老爷少爷知道,恐怕奴婢这条命也保不住了……” 她脸色溃败,一副没了生气的模样,面上的绝望异常明显。 沐嫣然看的是又着急又生气。 现在知道哭了,当初孙毓秀跑的时候不让他们跟着,他们怎么就这么听话?就真不跟着了? “哭有什么用?哭能解决问题吗?哭能保住你的命吗?”沐嫣然没好气的开口。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柳心是孙府的奴婢,在孙毓秀手底下讨生活,确实艰难,但也确实糊涂,分不清主次。 第103章 离谱 “顾先生,奴婢自知罪该万死,可若是先回孙府报信,这会儿也来不及了,还请您能先帮着找我们小姐……” 她说着说着又要跪下来:“只要您能帮我们找到小姐,哪怕奴婢回去被老爷活活打死了,奴婢也知足了。” 沐嫣然看着这柳心,心里就头疼的很。 本来看这丫鬟跟在孙毓秀旁边还挺知书达理,还以为是个正常的,可没想到脑回路也这么奇葩。 这不是妥妥的道德绑架吗?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老祖宗传下来的道理能流传这么多年,肯定是有原因的。 看,这不就赖上他们了? 顾长清在身后看着,虽然打心底里不愿意掺和进这些烂事里面,可如今看这架势,再怎么推脱也推脱不下了。 反而若是再耽搁下去,那孙毓秀真出事了,孙家不会放过他们。 从孙毓秀踏进他们家门的时候,他们就已经不能再置身事外。 “人我们会帮你找,但瞒着你们孙府,恕我做不到。”顾长清走到沐嫣然身边,淡淡开口,语气平缓,逻辑清晰。 事情轻重缓急他还是分得清的,要是一时心软真瞒着孙家,恐怕后患无穷。 崔彦拱 手行了一礼:“如此便多谢顾先生了,您放心,我这就让身边的小厮去通禀孙伯父,孙伯父定当会派人过来一起寻人。” 沐嫣然又抬眸多看了崔彦一眼,她如今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做知人知面不知心,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这柳心看着是个懂事的,可真遇上事,骨子里却自私的很,反而是这崔彦,看着没什么主张,唯唯诺诺,但真到出事的节骨眼,反而出乎意料的果断。 还算是有担当。 谈妥之后,崔彦身边的小厮之一和柳心两人赶往孙府报信,而崔彦和剩下的小厮先去寻人,顾长清换身装备,准备准备也去寻人。 分配好任务后,顾长清先回房间重新换了一身衣服,随后又去正厅准备拿一些工具,可一进门就看到沐嫣然坐在桌边,身上的衣服也换了一身,一副整装待发的架势。 顾长清在原地愣了一下,随后眉头皱了起来,高大的身形压迫感十足。 沐嫣然看顾长清过来,连忙起身:“顾大哥你收拾好了吗?咱们走吧?” 顾长清并不动,静静的看着她,沐嫣然站在原地,被他看得不知所措:“顾大哥……怎么了吗?” 她下意识看了自己这一身打扮,没问题呀,轻装简行,是寻人的好装扮。 既然不是衣服没穿对,那他这么看着自己干什么? 顾长清看出了她的狐疑,深吸一口气,语气不容质疑:“你留在家里。” 沐嫣然一瞬间明白过来,他变脸色是根本不想她跟着去。 咬了咬唇沐嫣然有些不甘心:“顾大哥,你是担心我给你拖后腿吗?我不会的。” 她有些急切的开口:“我是真心想要帮忙,多一个人也多一份力量是不是?” 孙毓秀失踪,这可不是赏金的问题,弄不好他们俩可是有灭顶之灾。 她虽然不喜欢孙毓秀,更不想多管她的闲事,但无奈,谁让这孙大小姐在今天跟他们有了交集? 她可以在昨天出事,也可以在明天出事,甚至可以在之后的任何一天出事,但唯独不能在今天出事。 她也只是想帮忙,可顾长清为什么这个态度? 这时候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如今可不是飞禽猛兽几乎都濒临灭绝的现代,在这个朝代,撞见什么野狼猛虎,概率绝不小。 早一点找到孙毓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顾长清看她并不肯听 他的话,反而还要跟自己据理力争,一时太阳穴又开始蹦跶。 他捡来的这姑娘,似乎确实与旁的姑娘不同,她天不怕地不怕,不似别的女人那般弱不禁风。 他既觉得新奇,可有时又免不得为她的倔犟头疼。 “咱们二人与这孙家的接触越少越好,我已经没了避下去的必要,但至少还能保全你。” 沐嫣然听到这,顿时心里泄了气,没有再跟他争论下去的心思。 重新坐了下去,垂着头,放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的攥成拳:“不去就不去,当谁稀罕去!我在家里不知道多舒服。” 顾长清深深看了她一眼,内心有些为难,他看得出来沐嫣然心情不好,但从小到大,他确实没有哄过人,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看了眼天色,时辰不早,他没再解释,拿上背篓,径直出了门。 听到关门声沐嫣然才有气无力的趴在桌子上,金蚕察觉到她心情不好,缓慢的爬了过来。 “咕咕咕……” 它抬起半边身子戳她的手。 刚刚沐嫣然和顾长清两人的对话都被它看在眼里,它不能理解,明明这是好事,不用出门。 她就这么想去救那个孙大 小姐吗?明明那个姓孙的女人脾气又不好,看着就让蚕讨厌…… 在家陪它和小银玩不好吗?不比去救那女人有趣? 沐嫣然听了它的话,颇有些无语凝噎,银线蛊在她头顶飞来飞去。 她跟银线蛊培养了几天感情后,随后就被她抛到了脑后,不知道什么时候,金蚕竟然担负起了银线蛊的教养工作,而且还干的有声有色。 现在,银线蛊俨然已经成了它的小跟班,对它的话言听计从。 一个黄阶的蛊竟然听低阶蛊虫的话,着实离谱。 看着这两条蛊虫相亲相爱,无忧无虑,沐嫣然长叹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金蚕。 “你们不懂。” 她介意的不是救孙毓秀,事实上去不去救她根本不重要。 她介意的是顾长清的态度,他不让她去,说白了,就是她这个形体太容易惹人注意。 沐嫣然明白顾长清绝不是介意她,嫌弃她,他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并且作出最有利于他们的判断。 她此时待在家里确实更容易让他们的生活平静下来,不起波澜。 可正是因为这,她才更加难过,要是她没有这么胖,要是她瘦下来,顾长清还会忌惮这么多吗? 第104章 矛盾 沐嫣然在家里等着,这一等就足足等了一天。 坐在门边,摸着躺在她手心里的金蚕,沐嫣然脸色很是复杂:“不就是去找个人吗?怎么找了一天还没找到?” 金蚕躺在她手心里,忍不住默默的翻了个白眼。 从刚刚到现在,她都不知道折腾几回了,坐立不安的。 不就是个男人吗?别说只是几个时辰没回来,哪怕一晚上没回来又能出什么事? 那男人的战斗力,她又不是不知道,真碰上什么猛兽,该担心的也是那些猛兽。 碰上了就是被顾长清拖回来加餐的命。 沐嫣然不知道它心里在想什么,自顾自的把它当树洞抱怨:“就算没找到人,就不知道给我报个信吗?虽然中午我们起了一点小龌龊,但我也会担心的啊!” 她越说越是暴躁,撸金蚕的力道没控制住,力气大了点。 金蚕苦不堪言,只觉得自己的皮都要被她薅下来一层,但看她这副怨妇模样,默默的把话又吞了回去。 罢了罢了,看在她是自己的意识父母份上,它就忍这么一回。 摊在她手上默默的忍受这一切,一双绿豆眼余光看到在旁边自顾自玩自己翅膀的银线蛊,心里 油然生出一股羡慕来。 哎!年纪小就是好,无忧无虑的,每天都能开开心心的活着,不用体验成年蛊的烦恼。 又等了有半个时辰,依旧没能看到顾长清回来的影子,沐嫣然气呼呼的回了屋。 “在外面饿死活该!我真是盐吃多了才闲的等他!”沐嫣然看着桌上热好的饭菜,愤愤不平的夹了一筷子塞进嘴里气不平的吃了起来。 越吃越是难过,沐嫣然大口大口嚼着嘴里的食物,含糊不清的嘟囔:“你在这里担心他……人家担心过你吗?指不定现在正在哪里消受美人恩呢!” 金蚕在旁边啃着桑叶,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抬起了半边身子看了沐嫣然一眼。 这猜测怎么越来越离谱了呢?都扯到了美人恩上…… 顾长清那性子,还真不是一般美人能撩得动的,反正除了沐嫣然,它就没看到顾长清亲近过哪个女人。 欲言又止,金蚕一转头,银线蛊正在它旁边咔哧咔哧地啃着桑叶,不亦乐乎,一副干饭干的浑然忘我的架势。 似乎是察觉到它在看自己,银线蛊抬头,冲它扇了扇翅膀,标准的一张傻白甜脸。 金蚕:不能直视.JPG。 这哪里 像是黄阶蛊虫?说出去都让人笑掉大牙…… 最开始它只是想趁着小银天真无邪时打好关系,日后它打压自己,自己也好知道它的弱点反击。 可没想到,这小银不是年纪小才傻白甜,它的傻白甜跟年纪丝毫没有关系,它就是个缺心眼的…… 它就没见过一个黄阶蛊虫,居然这么甘心啃桑叶的!简直是自甘堕落,简直是没有追求!简直是有辱斯文!! 金蚕一双小小的绿豆眼复杂的很,变化莫测,银线蛊还傻乎乎的过来跟它贴贴,毫无防备的亲昵。 长叹了一口气,金蚕认了命,用嘴叼了一片最嫩最新鲜的桑叶放到它面前,拍了拍它的头。 “咕咕……” 吃吧。 没烦恼也好,过的快活,蠢点就蠢点吧,好歹也是黄阶蛊虫,实力在这里摆着。 有它和沐嫣然护着,它也不需要动什么脑子。 沐嫣然气愤的干饭,嘴上说着要饿死顾长清,不给他留一口,可到底手比嘴老实,她只吃了三分之一就放了筷子。 将自己刚刚用过的碗筷洗干净,剩下的饭菜放在锅里面温着,沐嫣然无所事事的坐在凳子上,等着顾长清回来。 眼看着夜色越来越 深,沐嫣然实在是坐不下去,看着趴在桌上陪着自己的两条蛊,沐嫣然手指点了点银线蛊。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小银你先帮我吸点毒素出来?” 小银一脸茫然,金蚕推了它一把,它顺着这个力道爬到了沐嫣然手边,看着沐嫣然伸出来的手指,犹豫了一会儿,试探着咬了下去。 很快,四肢便有一股沁凉感传开,极舒服。 沐嫣然趴在桌上,盯着银线蛊吸血,心里乱七八糟的,脑子里全是顾长清,一会儿是他跟孙毓秀卿卿我我的画面,一会儿又是他遇到危险遍体鳞伤的场面。 越想越是心乱如麻,越麻越忍不住胡思乱想。 半个时辰后,还是金蚕缓慢的爬过来,用尾巴点了点银线蛊,银线蛊迟钝了一秒这才抬头松嘴。 沐嫣然也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收回手时动作太猛,脑袋一阵一阵的眩晕。 银线蛊第一次吸血,虽然看着还是呆呆的,懵懵懂懂,但那双眼睛赤红,像是充血,没了之前的温顺,多了三分野性。 沐嫣然缓了一会儿,这才舒服不少,眼前视线逐渐清晰,心里涌上一股后怕。 她刚刚居然走神了,银线蛊第一次吸血, 相当容易控制不住自己,没人阻止或者打断它,它只会一直不停的吸下去,并且势头越来越猛。 而本身蛊虫吸血时,本身就会释放一种神经毒素,让被吸血的生物麻痹,感觉不到任何不对。 刚刚要不是金蚕打断,不止她要丢半条命,银线蛊很有可能也废了,甚至会爆体而亡。 银线蛊这些日子在金蚕的照料下长大了许多,沐嫣然本来打算过些日子再让它挑此重任,今日也是无聊,这才想让银线蛊提前适应适应。 本是打算让它吸个五分钟左右,可一不留神,半个时辰竟然过去了。 银线蛊吸得太多,此时整个身子膨胀起来,隐隐能看到它里边绿色的血管,艰难的躺在桌上,有气无力。 金蚕正对她怒目而视,沐嫣然自知理亏,被它瞪了也不敢反驳,亲自上手将银线蛊放到了它的小窝里边。 金蚕气鼓鼓的跟在后面,一点没搭理她,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精致也钻了进去,陪着银线蛊。 沐嫣然被它甩了脸色,哀叹了一会儿自己的地位低下,感受了一会儿身体的变化,除了缺血带来的头晕之外,身体意外的轻盈,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舒服许多。 第105章 反抗 砰砰砰…… 沐嫣然迷迷糊糊的从桌子上起身,门外光线刺眼,她用手挡了挡,这才慢慢适应过来。 天亮了。 她昨晚等着等着居然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四处扫了一眼,并没有顾长清回来的任何痕迹。 当下,睡意被起床气冲的一干二净,沐嫣然狠狠一拍桌子。 下一瞬,金蚕悄悄的探出一个头来,打探情况,才刚一伸出头,就看到沐嫣然一张暴怒的脸,当即被吓得连忙缩了回来。 沐嫣然脸色铁青,目光几乎要杀人,咬牙切齿碎碎念:“好啊你个顾长清,现在都学会夜不归宿了!还真是长本事了!” 昨晚上的种种猜测此时在沐嫣然脑子里过了一遍,她仿佛已经看到顾长清和孙毓秀两人在薄凉的月色下,在温暖的篝火旁卿卿我我,你侬我侬的一幕了。 门外的敲门声还在继续,沐嫣然怒气冲冲的起身,大力的扯开门,看着站在门口的男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一圈,没好气的开口:“干嘛?有事啊?” 小厮被她要杀人的气势吓得抖了抖,不敢说什么废话,连忙让开一步,将身后的崔彦让了出来。 崔彦也被吓一跳,怎么也不 能将昨天见到的沐嫣然和今天站在他面前的女人联系在一起。 明明昨儿看到还算是挺和善温顺的一个姑娘家,怎么就隔了一夜的功夫,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杀气腾腾,凶光必现,活脱脱一个女匪架势。 “顾夫人……”他定了定神,吱吱呜呜的打了个招呼,突然有些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沐嫣然看到崔彦,脸上的杀气才消散下去,看自己把人吓住了,连忙换了一张笑脸,手还在身上擦了擦,缓和了语气:“原来是崔公子,我家夫君呢?是在后头吗?” 看她变脸如变书,瞬间恢复成昨日那幅好说话的淳朴模样,崔彦看的目瞪口呆,叹为观止。 久久没有等到崔彦回话,沐嫣然不耐烦起来,更加焦急,可这人一看胆子就小,生怕再把人给吓跑了,沐嫣然只能憋屈的再次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崔彦这回终于回神了,连忙开口:“顾夫人,我是来报信的,孙小姐已经找到了,顾先生将人送去了孙家,此时还在孙家。” 下一秒沐嫣然的指甲在门上狠狠的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指甲和门板摩擦发出来的声音,激得崔彦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沐嫣然脸上的笑跌了下来,眸色阴沉,印堂发黑。 这气势……崔彦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默默的将后面半段话给咽了回去,欲哭无泪。 这顾夫人情势瞧着怎么这么不稳定?早知道报个信都如此危险,他就让孙家的人过来传话了…… 沐嫣然心里涌上一股子杀气,手从门板上收回来,捏的咯吱作响,缓慢地看向面前的崔彦,目光不善,一字一句的开口质问。 “所以,为什么是他送孙小姐回孙府?嗯?” 她每个字眼咬得又紧又实,语速又慢,平白让人生出三分后背发凉感。 崔彦答不上来,更紧张了。 “这……我不便透露太多,顾夫人还是等顾公子回来再细细询问吧,家中还有要事,不便耽搁,我先走一步了。” 崔彦一连串的把话说出来,随后不等沐嫣然回应,便狗撵似的跑了。 沐嫣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视线紧紧追随着他们两个人的背影,也不出声,一直盯着他们两个消失在自己视野之外,这才收了回来 放在身侧的时候一点点收紧,沐嫣然快要气炸了。 孙毓秀走丢,顾长清去寻人已经算是仁至义尽,找到了人, 按理来说,怎么也不该他送人回孙府,要献殷勤,也得崔彦这个未来姑爷献殷勤! 这里面要是没有点暧昧不清的内情,她沐嫣然名字倒过来写! 简直是气煞她也!白白让她在桌子上趴了一晚上,早知道他这么没良心,她就应该躺在被窝里呼呼大睡。 将门一把关上,沐嫣然重重地踩着地回了房间。 金蚕只感觉自己的小窝被震的岌岌可危,犹豫了一会,再度探出头打探敌情。 这回可没有刚刚的好运气,才刚一探出头就被沐嫣然一把提住脑袋抓了出来,它被吓得疯狂挣扎,直到感觉自己身子接触到了实地,这才放松下来,警惕的盯着沐嫣然。 这女人不会被刺激后丧心病狂对它做出什么不可描述的血腥之事吧? 金蚕越想越觉得后怕,身子不住的往后缩,努力离她远远的。 沐嫣然没搭理金蚕的小动作,拿出来一壶水酒咔咔往嘴里一灌:“男人都没一个好东西!” 金蚕被她吓一跳,只会点头,哪里还敢说其他多余的话。 沐嫣然将顾长清狠狠的骂了一顿,足足骂了一刻钟,这才停下来,又觉得不解气,重新拿了一个杯子啪的一 下放在金蚕面前,拿起手中的酒壶吨吨吨往杯子里倒了一大杯的水酒。 “陪我买醉!” 金蚕:…… 颤颤巍巍抬头,一双绿豆眼悲愤。 她是不是忘了?它只是一条蚕,只是一条微不足道的蛊虫,她能不能用它干点正事?比如去害人?比如谋财?再不济,可以学学苗疆女子,拿它去蛊惑人心,勾搭男人,让男人从此对于她忠心不二…… 这难道不香吗?!? 结果现在看看她得到了它之后做了什么,不是让它帮她养小银,当老妈子,就是把它当垃圾桶发泄情绪,现在更离谱了,居然还要它来帮她当酒友…… 她能不能找清它的定位?!?它是一条蚕啊!! 本来以为一只青阶蛊虫银线蛊啃桑叶啃的无比欢快已经够离谱了,没想到现在居然她还想要一条蚕陪她喝酒? 她什么时候听说过一条蚕能喝酒的?有没有常识?会不会养蛊? 士可杀不可辱,沐嫣然这是对它专业的不信任,对它能力的轻视。 它要是再不反抗,日后在沐嫣然这岂不是更加不受重视?然后她岂不是会更加对它为所欲为。 是时候该起来了!是时候该反抗了! 第106章 反抗失败 金蚕抱着必死的心,猛地抬起身子,准备对沐嫣然露出自己的獠牙。 蛊虫噬主乃大忌,一旦发生,不问理由,通通会被人道毁灭。 金蚕活了这么长时间,对这道理再明显不过。 可是,它虽然是一条蛊,可蛊,也是有尊严的!是有底线的! 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无理取闹,啊啊啊!它今日……忍无可忍了啊!! 它要反抗,它要舍身取义! 啪! 下一秒,一把菜刀狠狠的剁在了桌上,插进了桌板里,立在了金蚕面前。 金蚕挺起来的半边身子僵硬似铁,彻底石化。 头顶沐嫣然的声音阴恻恻地响了起来,一字一句格外清晰,威胁味十足。 “不,想,喝?嗯?” 金蚕看着那把刀,方才的舍生取义,以命正道,这会儿通通被抛到了脑后。 它抖着身子,一头扎进了面前的杯子里。 爱情诚可贵,尊严价更高,若为生命故,二者皆可抛。 它,一条活了百年的金蚕,在刚刚的一瞬间,面对着生与死的抉择,它忽然悟了。 好死不如赖活着,适当的低头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有利于颈椎健康,减少了颈椎病发的可能 性。 它年纪大了,各项预防措施都得准备起来了,什么糖尿病呀,颈椎疼啊,风湿什么的都得开始防备着了。 看到金蚕这么识趣,沐嫣然醉眼惺忪,终于满意了些,豪迈的跟它一干杯,又开始絮絮叨叨骂顾长清。 孙家。 顾长清坐在床边,脸色难看至极。 旁边头发花白的大夫看了他好几眼,顾长清此时脾气不好,幽幽转头看了过去,一双眸子寒霜遍布,犹如冬日寒潭,令人四肢五骸都生出了冷意。 那大夫再不敢乱看,专心致志的给床上的孙毓秀把脉。 旁边的孙万年早就等的不耐烦,看这大夫迟迟没下结论,急了,一拍桌子:“究竟如何了?若是治不好,你这庸医,我必让你在青城县呆不下去!” 被孙万年这么一威胁,大夫的手抖的更厉害,努力的冷静下来,仔细的感受着手指下的脉络,头上的冷汗掉的更厉害了。 气氛逐渐焦灼。 良久,大夫将手收回,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孙老爷,孙小姐脉象虚浮,但却一沉一浮极有规律……” 孙万年听着他这一串的名词,有些头疼:“你只需要说秀儿究竟如何,什么 时候能醒,其他的不必赘述。” 大夫一甩袖子,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支支吾吾:“孙小姐……孙小姐只是惊吓过度并没有大事,或许明日就醒来了。” 孙毓成在旁边听着,只觉得离谱至极:“你这庸医,我妹妹若只是受了惊吓,怎么会晕了这么久一直醒不来?” 那大夫被这对父子逼问,头上的冷汗就没停过,偏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让他怎么解释?那孙毓秀的脉象确实是正常人的脉象,并没有任何毛病。 他活到这岁数,治过的病人不知多少,数不胜数,虽然称不上是神医,但好歹也自认水平够硬,没有诊错脉一说。 这孙家本是有自己的本家大夫,按理来说,今日这趟差事轮不上他,但不凑巧,孙家那大夫回乡给自己的老母亲敛棺了,孙家的仆人这才找上他的门。 他如今是真后悔,不应该贪图那么一点钱财,导致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还在这里担惊受怕。 孙毓成还在那里放狠话:“要是明日我妹妹没醒,到时候我定要砸了你这庸医的店!让你没了活路!” 大夫听到这,也上了火气,只觉得自己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难道非让他直白的把话说清楚了?告诉他们这孙大小姐屁事没有,要真说哪里有病,那就是脑子有病,非得装晕。 她非得装晕,自己哪里敢打包票,谁知道她要装到什么时候去? 可这话到底是不敢说的,要是真把这对父子给激怒了,他这把老骨头恐怕出不了孙家的门,命都得给赔在这。 孙万年心烦意乱,看着床上的孙毓秀,心里发愁。 才刚让人牵线搭桥,攀上了崔家这门亲事,眼看就要成了,结果孙毓秀在这会儿接二连三出事。 难道真是老天爷都不看好这门亲? 右手捏着两颗珠子不断的研磨着,孙万年心乱如麻。 要是能跟崔家结为秦晋之好,孙家便能再上一层楼,不必窝在这穷疙瘩里,到时候便能举家迁京。 无论如何都舍弃不下,孙万年重新下定决心,这门亲事只可成,不可毁! 就算是老天不成全,但人定胜天,崔彦这个女婿,他要定了! “行了,周大夫请回吧,明日小女若是有异常,再请周大夫过来诊断。”孙万年不耐烦在看这个周大夫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的,出声赶人。 周大夫一听能离开这 里,那叫一个感恩戴德,连耽搁一会儿都不愿耽搁,胡乱地将东西收拾好,便连忙背着自己的药箱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顾长清,还有孙家父子以及躺在床上的孙毓秀。 “孙老爷,您看这边……”顾长清开口,压抑着怒气。 床上躺着的孙毓秀,右手死死地扣住他的手腕,让他不能离开半步。 他此时无比后悔,若是能回到过去,重新选择,他一定不会踏进这趟浑水。 白日里,他跟崔彦兵分两路开始找人,顾长清对这一片熟悉,并没有花多少时间便在一片林子里找到了孙毓秀。 她身上穿的单薄,被冻得瑟瑟发抖,吓得草木皆兵,听到一点动静便发疯似的喊叫起来。 顾长清看得十分无语,脑袋上下来一排黑线,叫的这么大声,是生怕那些野狼野狗发现不了她吗? 但好歹人是找到了,看到是顾长清,孙毓秀一把扑进了他的怀里,任凭顾长清怎么拉她都拉不开。 最后实在没有办法,看她精神状态不太好,顾长清只能暂时拾了一些柴火,生了一堆火种,又在附近捉到一只兔子,烤熟了让她垫垫肚子,孙毓秀这才渐渐冷静下来。 第107章 乌龙 顾长清站在门前,并没有立即推门进去。 他在孙家待了三天,昨天孙毓秀醒了,他才得以脱身。 想到那孙毓秀,顾长清眉头皱得几乎能夹死苍蝇。 这位孙大小姐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非得让他留在孙家…… 看她这架势,恐怕短期之内还会再生波澜。 将心头千丝万缕如同乱麻的思绪压了回去,顾长清重新恢复成平日里的面无表情,推门准备进屋。 才一跨进门,就看到晒衣杆面前站着一个人,身上穿着不合身的女子衣裙。 而这身衣裳,他记得很清楚,是他买给沐嫣然的! “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疼疼疼……” 顾长清在地上捡了一个石头,略微一用力,砸在了那人的腿弯位置,下一秒女子的惨叫声响了起来。 而这声音莫名的熟悉,竟然跟沐嫣然一模一样。 顾长清心里不安,正在心里疑惑着,下一瞬,那人转过了头,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这张脸他也不陌生,不是沐嫣然又是谁? 当下不敢耽搁,大步上前,连忙将人扶了起来。 沐嫣然撑着他的手,努力从地上起来,被石子砸疼了的膝盖此时痛得她直 吸冷气。 偏过头,看清了罪魁祸首,沐嫣然心里恼恨,泄愤一般指甲深深的掐进了他的肉里。 她还以为是谁偷袭她,没想到是这个冤家!三天不回家,一回家就谋杀亲妻。 他是要死啊他是? 想要把她弄死,好跟那位孙大小姐双宿双飞你侬我侬是吧? 直到被顾长清搀进了屋子里,坐在了板凳上,沐嫣然才缓过来,勉强能说两句话了,恶狠狠的瞪着他:“顾……顾长清!你故意的是不是?” 顾长清也没有想到会造成如此误会,一声不吭的承受着她的怒气,任凭她怎么骂自己不吭声。 将她扶着在凳子上坐好,这才半蹲下来,掀开她的裤腿查看伤口。 沐嫣然骂了一通,看他一直不回嘴,自己也觉得没意思,默默的把嘴闭上了,趴在桌上痛得流眼泪。 “怎么瘦了这么多?” 顾长清将被他折上去的裤腿放了下来,提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被他用石子敲了的膝盖只是起了淤青,并没有伤筋动骨。 看人哭的厉害,顾长清心里愧疚,伸出手想要碰她,却又没敢下手。 沐嫣然自顾自哭得正伤心,只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委屈过 :“你……你三天没回来,我在这里等了你三天,结果一回来……你就要谋杀我!” 顾长清越听越是离谱,薄唇抿得更紧,他怎么就要谋杀她了?这话从何说起? 沐嫣然丝毫没察觉到顾长清的脸黑,越哭越是伤心,越哭越觉得自己命苦:“你若是看上了那孙家大小姐,大可与我直说……我让位还不行吗?左右我们也没成婚!左右我也没穿过喜服……” 他若是真想与那孙大小姐喜结连理,何必还回来?回来也就算了,一回来就出手伤她…… 她怎么也不敢相信,他居然能是如此寡情薄意之人!就当是她一片真心喂了狗! “沐嫣然!” 沐嫣然正在伤春悲秋,自怨自艾,旁边顾长清忽然低低一声怒喝。 她被吓了一大跳,当下哭不出来了…… 这是他第二次这么连名带姓的喊她,沐嫣然忽然有些不敢吭声了。 他这是生气了?她还没生气呢!狗男人! 沐嫣然在心里默默地将顾长清骂了一顿,却再也不敢放肆。 顾长清将眸底的怒气压回去,被她气的太阳穴跳了跳,身子僵硬。 她怎么能说出如此胡话?他对她的心还不够明确吗? 那什么孙家大小姐,值得她拿她来伤他的心? 顾长清眼神冷冽,可看她这一副憋着不肯哭出声的模样,又狠不下心对她说些重话。 深吸一口气,默默将话给咽了回去,顾长清缓和脸色:“我从未与那孙大小姐有过任何私情,日后这话你莫要再说了。” 他头一次感觉到这么无力,简直像是一拳砸在棉花上,只觉得头疼至极。 倒不如让他直接去山里打猎痛快,哪会像现在这般打不得,骂不得,说两句重话还能把人给吓哭…… 沐嫣然听出来他语气里的松动,提着的一口气吐了出来,紧着的心子重新松开。 可眼泪却流的更凶了。 她自己也觉得自己狼狈,伸手去擦,可越擦掉的越凶,到最后连她自己都控制不住。 眼看着擦不干净,她索性自暴自弃了,垂着头,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地上。 下一瞬,自己忽然落进怀里。 顾长清伸手把她抱住了。 他不抱她还好,一抱她眼泪便如泉涌一般很快将她胸口那一块的衣裳浸的湿透。 顾长清万没有想到,自己三两句话能让沐嫣然哭成这样,一时也手足无措起来。 想要出声安慰,可张 了张嘴,却硬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憋得他脸色铁青。 怀里沐嫣然忽然举起手捏成拳,一拳又一拳砸在他胸口上。 沐嫣然的力气比一般姑娘家力气大,此时情绪上头,下手更是每个轻重,用了七八分的力气,拳头砸在他胸口,带起来的痛感并不轻。 可顾长清并不觉得难受,反而觉得比刚才畅快许多。 从小到大,他受过的伤不知几许,这几个拳头砸在身上基本等于不痛不痒。 别说只是被沐嫣然打两拳头,哪怕是她这时候拿刀子插他两刀,恐怕顾长清都不会躲。 砸了好几下,沐嫣然停了下来,顾长清将人抱的更紧,能听到她的呜咽声。 “若是觉得不解气,便多砸几拳,这事是我错了。” 顾长清的话从头顶传了下来,沐嫣然差点没被他的话给气笑。 这安慰,还真是够直男的,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怂了怂鼻子,将鼻涕吸了回去,沐嫣然瓮声瓮气的开口:“不打,手疼。” 美的他,就他这一身腱子肉,她砸上十拳,痛的也不会是他,是她自己。 她才不要自讨苦吃! 被她怼了回来,顾长清也不生气,只是把人抱得更紧。 第108章 怎么瘦了这么多? 半个时辰后,沐嫣然才停了下来,整个人后知后觉不好意思起来。 膝盖处的疼早就消散了大半,没了刚刚最开始痛的钻心感。 沐嫣然气呼呼地不肯看顾长清,耳尖通红,她竟然跟个三岁小孩一样在他面前哭了这么久…… 这辈子都没这么失态过。 背对着顾长清,沐嫣然看不见他,只能听到他那边的动静,他不知道翻了什么,窸窸窣窣一阵子,最后听着像是出了门去了厨房位置。 沐嫣然心气平了一些,哼,还知道给她做饭,勉强算是良心未泯。 微微一转视线,就看到不远处探出来一颗蚕脑袋。 一想到自己刚刚的丑态都被这条蚕看在眼里,沐嫣然再度暴躁起来,阴测测一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牙。 “好看吗?这热闹?” 金蚕被她笑的后背发凉,噌的一下钻回了窝里。 它不动还好,一动就露出了藏在它身后的银线蛊。 沐嫣然捏在手里的筷子啪了一下,被她捏折了,身上杀意迸了出来。 它自己看热闹也就算了,居然还带着小银一块看热闹…… 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天要是不给它一点教训,它眼里怕是再没有自己这个蛊师了 ! 今日她就要给它一番爱的教育! 顾长清从厨房里出来,一进门就感觉到气氛有些异常,往日里一到开饭时候,那条金色的蚕总得出来溜达一圈看热闹,大摇大摆的跟巡视领地似的,时不时的还得看两眼菜,一双绿豆眼显出三分欠揍的怜悯。 直到把沐嫣然给激怒,才会连滚带爬的回去啃自己的桑叶。 这位巫神使通人性,见过的好东西不知几许,平日里猖狂的很,如今从青云村出来,倒是接地气。 可今日,蚕窝里安安静静的,丝毫没动静,反常的很。 只瞥了一眼,顾长清便将心里的疑惑抛掷脑后,将做好的饭菜端了出来。 沐嫣然在桌边等着开饭,等看到桌上的四菜一汤外加六七个玉米馍馍,下巴忍不住掉到了桌上。 “顾大哥,今日是何日?” 她这问题问的奇怪,顾长清抬头看了她一眼,最后规规矩矩地念了一个日子。 沐嫣然在心里仔仔细细的将所有节气想了一遍,最后确认自己没忽略什么,终于忍不住开口:“又不过年又不过节的,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今日怎么吃的这么丰盛?” 四菜一汤也就算了,她姑且当做顾 长清庆祝他们久别重逢所以多加了几个菜,可那六七个玉米面的窝窝头算怎么回事? 他们两个平时的饭量,撑死也就三个窝窝头,四个已经是到撑的地步。 如今顾长清一蒸就是六七个,出手之豪横程度,沐嫣然要不是清楚家里多少存粮,她几乎都要以为是不是青城县的粮仓掉进她们屋里了?? 所以她刚刚问的莫名其妙的问题就是因为这个? 顾长清夹了一个玉米面的窝窝头放进她碗里,语气带了三分怨怼:“才不过三日没见,怎的瘦成这样?” 他回来时差点没认出来她,还以为是有人进来她们屋里穿了她的衣服,这才用石子打了她腿。 沐嫣然听到他的解释,忍不住偷笑,将筷子放下,有一搭没一搭的捏着窝窝头啃着。 “顾大哥,你瞧出来了?” 她眼睛笑得如弯月,哪怕努力想掩饰情绪,可眼里的狡黠和得意仍旧没能掩饰住。 顾长清捏着窝头的手顿了顿,忽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眼睛是瞎吗?她瘦的跟变了个人一样,他还能看不出来? 沐嫣然也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问的这问题有些蠢,咬着窝窝头,脸上的开心根本掩 饰不住。 “这是秘密,不能泄露天机……” 她眨巴着眼,卖弄着。 顾长清看得哭笑不得,没再问下去,只是又夹了一筷子肉放她碗里。 “多吃点。” 沐嫣然没想到自己烘托了半天,结果就等来顾长清这么一句…… 当下有些无语凝噎,凑近他:“顾大哥,你就不想问我点什么?我突然之间瘦了这么多,你就一点都不好奇?” 小银将她身体里的毒素吸走一部分,沐嫣然知道自己伙食会瘦,可没想到会瘦得这么明显。 家里有顾长清先前做的体重秤,才短短一天,她就掉了足足二十斤的肉。 当时就给她吓出了一身冷汗,虽然她基重大,但两百斤的体重,一天掉下来二十斤确实也匪夷所思。 当天晚上她便觉得身上油腻腻的,还带味,自己烧了水,泡了个热水澡,五分钟左右,水上面便飘起了一层黑乎乎的油脂。 她胆战心惊的撑到第二天,连围着屋子跑圈都没敢像以往那般剧烈,只跑了往常的一半。 可到晚上一称,又掉了七斤左右。 到了第三日,再一称这回掉了四斤,前前后后加起来足足掉了三十斤肉。 这掉称速度 ,简直堪比开火箭。 她自己都被吓着了,顾长清竟然能这么平静……沐嫣然看向顾长清的眼神里多了三分敬佩,这男人,是干大事的人。 他既然不问,沐嫣然也不会多事自己去解释,转而问了他在孙家的事。 白日里情绪太过激动这才口不择言,如今冷静下来,沐嫣然这才觉出不对来。 若不是孙家那边出了幺蛾子,顾长清绝不会三日夜不归宿。 “孙家那边,想要让我去当护卫。”顾长清夹了一块子菜放进嘴里,咽下去后才开口。 他把这话说的轻飘飘的,落在沐嫣然耳朵里,却是如雷灌顶。 “孙家让你去当护卫?”她不自觉的拔高了声调,整个人无法接受。 孙家她蹲在外面看到过,那护卫不知道有多少个,数都数不过来。 可不像是缺护卫的样子。 当下心里酸溜溜的,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嘴里,连自己的减肥计划都顾不上了。 “是让你去当孙家的护卫,还是去当那孙大小姐一个人的护卫?” 她话音才落,就察觉到顾长清看了过来,视线复杂。 当下心里咯噔一声,明白了过来。 好家伙,她随口一猜还真让她猜对了?!? 第109章 被发现 顾长清一脸复杂的收回视线,重新拿了筷子吃饭。 她倒是敏锐,一针见血。 沐嫣然没想到他还能吃得下饭,当下气了个半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沐嫣然问起了第一要事:“你没答应吧?” 她凝着眉眼笔直笔直的盯着他,死亡视线凝视。 他要是敢说他答应了,她就敢把他的头给拧下来! 好在,顾长清很快就回了她:“并不曾答应。” 沐嫣然听到这松了口气,没答应就好,盯着顾长清一张轮廓分明的侧脸,心里危机感顿时止都止不住。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在青云村,那群村民没见识,才被她给捡了漏,这才多久?刚出青云村,都没进青城县的县门,住外面也能被人盯上,跟她抢人…… “顾大哥,青云村闭塞,你性子淳朴老实,不以恶意揣测别人,但外面的女人如狼似虎,你千万不能掉以轻心被骗了!” 看着沐嫣然那张忧心忡忡的脸,顾长清忽然有些噎住。 淳朴老实? 垂下眸子,掩饰住眸底的幽深。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这般形容他…… 她对自己,一直是这般老实无害的印象吗? 沐嫣然并不知道自己的认知产 生了巨大的差异,她看顾长清不说话,还以为他是不把自己的话当一回事,更加坐不住了,凑他更近了些,搬着自己的小板凳跟他的长凳紧紧贴着。 “顾大哥,你别觉得我危言耸听,那孙毓秀绝对没安好心,你信我,要是不防备点,你清白难保!!” 顾长清:…… 清白难保? 太阳穴青筋又开始蹦了! 她倒是敢说!! 沐嫣然越说越是激愤,凑顾长清也凑得越来越近:“顾大哥,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你别觉得不好听,一定要信我的话,你若是不信……你若是不信……” 她努力的想要为自己的话增加一些可信度,可绞尽脑汁硬是找不到一个可信的理由,当下急的她汗都出来了。 下一秒,腰上忽然多出来一只手,顾长清声音从头顶传了下来,低沉微沙,一如既往的严谨,不苟言笑:“我若是不信,你待如何?” 沐嫣然这才后知后觉发现,她刚刚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凑顾长清越来越近,长凳上,顾长清本来坐在正中间,如今已经被她挤到了最边边,堪堪稳住身形,这才没摔下去。 而她毫无察觉,仍旧步步紧逼,顾 长清退无可退这才伸手控制住她。 这个姿势着实有点过于暧昧。 因为离得近,她甚至能闻到顾长清身上淡淡的汗味。 并不难闻,反而充满了雄性荷尔蒙的力量感。 沐嫣然控制不住的开始脸红,说话也磕磕绊绊起来:"我就……我就……" 她支支吾吾半天没能说出来个所以然,顾长清唇角微抿,笑意并不明显。 眼看沐嫣然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顾长清不再逗她:“我信,孙家我不会牵扯过深。” 沐嫣然没想到这么简单就把他说服了,还愣了一下。 这……未免也太容易了?! 孙家出手一贯的大手笔,这次主动开口留下顾长清,开的工资绝对不会少,顾长清真能克制住这份诱惑?回的还这么干脆? 很好! 她很欣赏! 不愧是她看上的男人,果然不纠结这么一点蝇头小利。 沐嫣然坐了回去,重新拿了筷子准备吃饭,外边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有人吗?” 听到这声音,沐嫣然当即心子一紧,猛地看向顾长清。 她可不会听错,这声音明明就是李诚的!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是找到他们了?还是单纯路 过? 顾长清比她想的更多,之前为了给沐嫣然做体重秤,将柱子和秀才他们的铁块给骗走。 如今李诚忽然上门,难保不是为了这事。 一想到这,顾长清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沐嫣然噤声。 门外,敲门声还在继续。 “有人吗?”李诚声音沉闷浑浊,隔着一扇门也能让人感觉到极大的压迫感。 顾长清已经悄无声息的从桌上起来,顺手拿了墙角堆着的木棍往门边过去。 门外柱子的声音响了起来,像是在跟李诚说话:“爹,这宅子好像没人住……我试试,看能不能撞开?” 李诚说了什么没能听清,但片刻之后,撞门声响了起来。 一下又一下,撞的越来越狠。 沐嫣然心提到了嗓子眼,没想到竟然会出这事,她此时无比庆幸顾长清谨慎,每次必定将门关紧,从未松懈过。 剩下的,就得看这门的质量好不好了。 沐嫣然紧紧的盯着门的位置,心里的担忧怎么止都止不住。 这宅子做工精细,用的材料都是好东西,哪怕已经过了这么多年,看上去还坚固的很。 可再好的东西也经不起柱子的蛮力。 他一下又一下的撞着, 眼看着门已经被撞出了一道缝隙。 顾长清缓步到了门边,蓄势待发。 听声音,来的似乎只是李诚父子,并没有多余的人。 若只是他们两个,想要制服并不是什么难事,而只要出其不意,更能处理的毫无痕迹。 可就在沐嫣然屏息时,门外李诚忽然开口了。 “这宅子里不像有人在家,咱们还是趁早进城,早些把事办完了。” 柱子声音里还能听得出费解,但他一向不敢反驳李诚,听话的停了动作。 门外两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沐嫣然松懈下来,还好,走了。 “顾大哥?”沐嫣然看顾长清不动,愣了一下,手在他面前挥舞了一圈。 顾长清回神,随后一声不吭的进了房。 沐嫣然看他脸色不好,有些担心,连忙跟了上去。 “顾大哥,究竟怎么了?” 顾长清却一进门就开始收拾东西:“这里暂时不能待了,咱们赶紧走。” 他这话说的莫名其妙,沐嫣然心里不理解,但也没有多说什么,跟着他将家里的贵重物品收拾,随后两人迅速的从后门出去。 出了宅子,并没有立即走远,顾长清带着沐嫣然在不远处的林子里藏着。 第110章 答应孙家 “顾大哥……” “嘘,噤声。” 顾长清将沐嫣然往树后又藏了藏。 沐嫣然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听话的顺着他的力道往里面缩了缩。 抬头,他正盯着宅子的方向。 沐嫣然不知所以然,也跟着看过去,就在她看的眼睛都酸了时,忽然暗处窜出来两道黑影,鬼鬼祟祟的顺着墙根往里面爬。 她被吓得瞪大了眼,死死的盯着这两个黑影,眼睁睁看着他们两个爬进了她们屋子里。 “李诚?” 她看向顾长清,想要确认自己究竟有没有看错。 顾长清眼神锐利,鹰隼一般,死死的凝视着他们两人消失的方向,几秒过后收回视线。 “是他们。” 他站直身子,牵着沐嫣然的手往相反的方向走。 沐嫣然后知后觉,后背渗出来一股子寒意,整张脸唰的一下白了。 她还以为他们两个真走了,所以……只是演戏而已? 要不是顾长清够警惕,只怕这会儿功夫,他们就被撞见个正着,而若是他们没走,李诚二人以有心算无心,这会儿她和顾长清什么下场还真不好说。 被自己握着的手冰凉,还沁了冷汗,顾长清回头,就看见身后的沐嫣 然脸色白的可怜。 她瘦了许多,先前特意定制的衣裙便也大了足足一圈,挂在身上,晃晃悠悠的,被夜风吹的猎猎作响。 顾长清锋利的轮廓线绷得更紧,在夜色下,愈发显得压抑肃杀。 扫了一眼宅子方向,顾长清心里的戾气一点点上升。 哪怕在青云村待了十几年,日日夜夜被他们欺负,顾长清都不曾像如今这般想要他们的性命。 明明他已经带着沐嫣然搬到了这儿,可为什么,他们就是不愿意放过他! “顾大哥,咱们以后回不去了是吗?” 沐嫣然被寒风吹的打了个冷战,下一瞬,一件外袍罩在了她身上。 手将袍子收紧,沐嫣然开口,哪怕冥冥中已经有了预感,可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顾长清攥着沐嫣然的手下意识紧了一些,心里不忍,但最后还是低低的嗯了一声。 这些日子,沐嫣然总会从外面摘些野花野草回来种着,布置屋子,她是真的把那个房子当家。 说不难过是假的…… 沐嫣然控制不住的垂头丧气,眼圈都红了:“可惜了,咱们种的药材再等几日,就能收成了。” 这得是多少银子?结果就因为这两人,就 被毁的干干净净,她为了照料药草起早贪黑,现在什么都没了! 该死的李诚!该死的青云村! 沐嫣然正在心里一脸怨念的诅咒他们,头顶上忽然落了一只手,安抚性的揉了揉。 “这些……以后都会有的。” 顾长清鲜少会说软话安慰人,沐嫣然感受着头上的触感,愣了一下,随后脸色爆红。 她一定是脑子出毛病了,居然……居然会在顾长清的声音里听到宠溺?!? 因为顾长清的动作,沐嫣然一路浑浑噩噩的被他牵着走,心乱如麻,脑子更是乱糟糟的,等再一回过神,眼前的景象已经变了,不再是深山老林,而是宽敞的街道。 他们进了城。 找了家客栈暂住,依旧是老规矩,只要了一间房。 沐嫣然习惯性的就要抱着被子往地上铺,可下一秒,手里的被子被顾长清夺走。 沐嫣然愣在原地,看着顾长清自顾自的铺床,不知所措。 “你睡床。”顾长清一边铺着被子一边开口,扔出三个字,随后又不再开口了,专注的忙活。 沐嫣然一时还有些受宠若惊,小心翼翼的挨着床边,随后谨慎的躺了上去,两根手指扒拉了被子盖在身上 ,一双眼睛瞪着天花板,心如擂鼓。 这还是头一次他们两个人一起睡一间房她能睡床…… 好耶! 她拿到的是床吗?她拿到的,是家庭地位! 顾长清这个直男,果然不负所托,终于被她软化了吗?终于知道怜香惜玉了吗? 是因为她瘦了?变美了?还是因为李诚父子,所以心疼她了? 沐嫣然在脑子里思考着各种各样的可能性,越想心里越甜。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顾长清既然变了,那就是天大的好事! 苦心人天不负,三千越甲可吞吴!她的坚持总算能看到成效了! 顾长清铺好被子,看她躺好,顺手吹了蜡烛,随后也躺了下来。 黑暗中,两人都没睡着,睁着眼睛看着房板。 隔壁,沐嫣然的呼吸声时而紧促时而缓慢,一听就是没睡着,正在想些乱七八糟的。 顾长清躺在床榻上,双目圆睁看着窗外的月光,片刻之后忽然开口:“我打算答应孙家。” 话音落地,没什么动静,要不是沐嫣然的呼吸声忽然顿住,顾长清都要怀疑她是不是没听见。 沐嫣然不说话,他也不急,屋子里安静下来,半刻钟后,沐嫣然猛地坐了起 来,黑暗中,一双晶亮的眸子微闪,直直的看向他。 “不是说好了不去的吗?”她明明跟他说了那么多,告诉他那孙毓秀不安好心,孙家不安好心。 她不信顾长清看不出来! 可现在,他就算看出来不对也要去……她不理解。 她反应这么激动,算是在顾长清的掌握之中,并没有动作,好半天他才低低出声。 “我从未允诺过。” 沐嫣然:…… 狠狠的被噎了一下,差点把她眼泪给噎下来了。 他确实没有说不去孙家当护卫,他只是说相信她没说假话。 从始至终一直是她自作多情…… 这回沐嫣然是真的伤心了,不再说只言片语,重新睡了回去,气呼呼的拉过被子盖住自己。 顾长清转头,看她侧睡着,用背面对自己,一副不想看到他的架势,心里像是被重物压着,压抑憋闷,难受极了。 鬼使神差的,他忽然开口解释:“孙家和青云村有关系,灯下黑,只有在孙家,才能让青云村的人暂时找不过来。” 他说完,狼狈的移开视线,紧紧抿着薄唇。 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会跟人解释。 短短时日,他变得连他自己都认不出了。 第111章 租房子 第二日,顾长清起来,床上已经没了沐嫣然的身影。 他心里咯噔一下,猛地坐了起来,脸色沉了下来。 沐嫣然一贯任性,昨夜他才跟她说了,要去孙家当护卫,今早上人就不见了,难不成……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功夫,门突然从外面打开,沐嫣然正端着吃的进来,脸色还板着,一副生气的模样。 顾长清松懈下来,沉默着起身。 沐嫣然看人不说话,心里憋屈,气鼓鼓的坐下,自顾自的开始吃饭。 顾长清洗漱完回来,就看到沐嫣然特意给他留的鸡蛋。 看着面前剥了壳的鸡蛋,他心里五味杂陈,久久没下筷子。 沐嫣然本来心里就憋着气,看他不动,顿时炸了:“怎么?你还怕我在里面下毒?” 看人生气了,顾长清这才默不作声的将鸡蛋拿起来:“这鸡蛋,你吃了吗?” 沐嫣然被他问住,脸色微微不自然,但还是梗着脖子:“当然吃了,你以为我傻吗?” 顾长清对她再了解不过,每次她说谎时便会心虚,眼珠子乱转,视线凌乱。 她现在一看就是在撒谎,这鸡蛋她没吃过。 他捏着蛋的手微微僵住,随后拿了筷子,将蛋 分成了两半,蛋白放进了她的碗里,蛋黄留给了自己。 沐嫣然喜欢吃蛋白,不喜欢蛋黄,他一直都记得。 “你骗不了我。” 听到这话,沐嫣然心里更不得劲了,看着碗里的蛋白,心情复杂的很,想要发泄心里的憋屈,可偏偏什么也说不出来。 最后只能狠狠的拿起蛋白塞进嘴里,大口大口的嚼了起来,发泄自己心里的憋闷。 “这蛋卖的这么贵,我哪里舍得买两个!” 这个朝代物资匮乏,可不像是她的时代,粮食管够,人还能变成花样的吃,追求营养和健康。 在这里,能吃饱了就不错了。 两个鸡蛋,都够买半个月的杂粮。 话说出了口,沐嫣然心里的怨气少了些,看顾长清不动筷子,没好气的催他:“既然要去孙家当护卫,那还不快吃饱一些?这可是一份力气活,不轻松!到时候饿晕了别再让人家看笑话!” 她刀子嘴豆腐心,顾长清嘴角弯的更厉害,也不多耽搁什么,快速的开始吃饭。 等两人吃完,沐嫣然和顾长清到了孙家门口,看着孙家的大门,昨晚上做的心理建设被沐嫣然抛到了脑后,忍不住又难受起来。 强忍 着眼眶的酸涩,沐嫣然上前帮顾长清整理着衣服:“要是太累了咱就回来,大不了跑更远一点,他们发现不了我们的……我不怕吃苦。” 顾长清低头,看着沐嫣然泪眼汪汪的模样,心顿时软成了一片。 她不怕吃苦,他不忍心让她跟着他一起吃苦。 他的身份注定他过不了安定日子,也因此,从一开始他并不想让沐嫣然跟他有过多的牵扯。 可事与愿违,他越是想将沐嫣然往外面推,两人反而牵扯越深,到如今,已经不是能不能分开,而是他想不想分开…… 他对沐嫣然自始至终都怀着一份愧疚,三书六聘他一样没有,沐嫣然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跟了他,安定平稳他也不占一样,却还是贪恋沐嫣然身上的温暖,半推半就,将她留在了自己身边,让她也卷进如此危险的境地。 “顾大哥……你别担心我,我会在外面乖乖的,你去吧……”沐嫣然确认顾长清身上并无不妥之处,这才退后一步。 她并不想让顾长清和那位孙大小姐过多的牵扯,毕竟和她比起来,孙毓秀比她好看,还比她有钱。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孙毓秀要真看上顾长清,他去孙家 当了护卫,两人日日见面,难保顾长清不会被拿下。 可顾长清是人,不是她的所有物,她就是再不愿意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同理,顾长清要真移情别恋,她就算天天跟着他也阻止不了,管得了一个人的身还能管得住一个人的心吗?更何况她也没那么大本事管顾长清的身。 与其患得患失,不如放手让顾长清自己选择。 道理她都明白,但还是不妨碍她因为这事难过。 严格意义上来说,顾长清算得上她的初恋,不管是这个世界还是上个世界,两辈子加起来,她也只对顾长清这一个男人动过心。 眼看着就要小有成色,这么快就要半路夭折了吗? “你在此处等我半个时辰。”顾长清看她眼圈红着,一颗心像是被人用手紧紧的攥住。 交代了一句,他转身进了孙家。 沐嫣然擦了擦眼角,乖乖的找了个避风的地方等着。 不到半个时辰,顾长清居然从孙家出来了。 沐嫣然连忙迎了上去:“顾大哥,你怎么出来了?” 她这话问得三分希冀,三分难过,四分愤怒。 难道是孙家反悔了? 她既希望是她猜的那样,又愤怒自己这个 猜想。 虽然她很不想顾长清跟孙家人打交道,但不代表她可以接受孙家人看轻顾长清。 她心里在想什么全写在了脸上,顾长清哭笑不得,伸手弹了她一个脑瓜崩。 “你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说完牵着沐嫣然往巷子里走,七拐八拐到了一座宅子面前。 这宅子落在许多宅子之间,并不算大,甚至比起青城县外的房子要小了将近一半,用的木材石头也远远没有之前的好。 沐嫣然看了一眼顾长清,不知道他带自己来这里做什么。 敲了门,很快里边传来脚步声,一个头发花白的婆婆从里面出来。 看到顾长清和沐嫣然两人,她一双浑浊的眼露出些惊讶:“二位是……” 顾长清淡淡开口:“我们想租您这间房子。” 婆婆一听这话连忙将两人引了进来:“原来是看房子的,想必是二小子给介绍的,随意看看,老婆子我这屋子,虽然老但都保养的好好的……” 那婆婆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沐嫣然全没有听进去,知道是来租房子的,她忍不住伸手扯了扯顾长清的袖子,急了。 “顾大哥,好端端的租什么房子?咱们哪里有钱?” 第112章 预支工资 “我跟孙老爷预支了工资。”顾长清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用来付租赁房子的银钱足够了。” 沐嫣然看着他手里握着的钱袋,神色复杂。 所以他让她等在外边,就是去跟孙万年预支工资了吗? 接过钱袋掂量了一会儿,沐嫣然心里更不是滋味,按照青城县的物价水平,这袋子里的钱恐怕是顾长清预支了一年的工资。 那婆婆将屋子里里外外介绍了一通,事无巨细,最后报了一个价钱。 顾长清并没有砍价,直接付了半年的房租。 婆婆数了一会,确认无误后,笑的更是慈善:“二位可以随时搬进来,老婆子我就住在隔壁,院子你们可以随便用,老婆子我可没这个精力收拾了。” 听了这话,沐嫣然抬头打量了几眼这屋子。 两家用一堵墙隔了起来,墙紧挨着院门的部分开了一扇门,一看就是为了方便特意开的。 见沐嫣然看向两家隔墙上的门,那婆婆连忙开口:“这是我老头子在世时专门弄的,方便我时常打扫,如今我这腿脚也不行了,小娘子若是介意这门,我可雇些工匠,将这门给重新铺上泥,堵上。” 沐嫣然一听,连忙摆手:“您别忙活了,我并不介意。” 反正这屋子大概率也是她一个人住,顾长清不常回来…… 听到沐嫣然说自己不介意,那婆婆像是也松了一口气,主动将两把钥匙递了过来:“这把是院门钥匙,这把是侧门钥匙,都只有一把,小娘子可以放心,我就住在隔壁,若是有事,只需要大声唤我便可。” “不知怎么称呼?”沐嫣然心里暖烘烘的,难得碰到一个好说话的房东,俗话说得好,远亲不如近邻,跟邻居打好关系总没错。 “老婆子我姓吴,小娘子唤我一声吴婆婆便好。”婆子说话干脆利落,交代好之后便从侧门回了隔壁。 顾长清领着沐嫣然进屋,打量了几眼,屋子里倒是被褥日常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吴婆婆一看就是爱干净的,被褥枕套都晒好叠的整齐,沐嫣然和顾长清都不是矫情的,并不打算重新添置。 “我与那孙万年商量好了,签了契书,吃住都得在孙府,每月得两日休沐。”他看向沐嫣然的视线带了三分担忧。 虽然上次因为警觉,并没有跟李诚他们撞上,但李诚跟他那个废物儿子不 一样,他生性多疑,难保不会发现些什么。 在孙家,才算是最保险的去处。 她唯一担心的便是沐嫣然,她一个人住在外边,虽然这里只与孙府一巷之隔,但若真出了意外,他在孙府,一时半会儿也不得而知。 沐嫣然自然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之前的那股怅然若失因为他挂念自己,此时彻底消散,故作不在意:“顾大哥,我手脚健全,别把我看得跟个废人一样,离了你就不能活了?” 她仰着头,耸了耸鼻子,一双晶亮的眸子倔犟坚定。 顾长清心上的沉重卸了三分下来,将桌上剩下来的半袋银子放在她手里:“若是银子不够用了,就在孙家的石狮子嘴里放一个石子,我自会想办法给你送银子过来。” 沐嫣然捏着手里沉甸甸的钱袋,头上落下来一层层的黑线。 她在顾长清心里,就是吞金兽的形象吗? 租这个房子只花了不到一半的银子,剩下的银子全被他给了她,究竟是什么导致他觉得她一个月就能把这银子给花干净?而且觉得这事还挺正常? 究竟是她不对劲,还是这个世界不对劲? 沐嫣然头一次迷茫了。 顾长清交代了几句,随后去了孙家。 沐嫣然一个人坐了一会儿,随后振作精神,将金蚕和银线蛊放了出来。 这两条蛊虫正软酥酥的睡着,被沐嫣然翻出来,金蚕咕哝了两声,随后又沉沉睡去。 银线蛊倒是被沐嫣然的动静闹醒,彻底睡不下了,扇着透明的小翅膀在屋子里飞来飞去。 沐嫣然坐着也无聊,冲着银线蛊招了招手:“来,小银,下来加餐。” 听到加餐两字,银线蛊顿时飞了下来,乖乖的在桌上等着。 沐嫣然取下头上的簪子,在烛火上烧了烧,随后刺破手指。 猩红的血涌出来的一瞬间,银线蛊立马懂事的凑了过来,小口小口的吸着血。 沐嫣然渐渐的感觉到头晕,身子却异常的轻快许多。 这回没让金蚕操心,差不多的时候,沐嫣然主动将手指抽了回来。 眼看着时候差不多了,沐嫣然肚子叽里咕噜的叫了起来,隔壁已经飘来了菜香味,沐嫣然吸了两大口,这才从背篓里翻出一个窝窝头小口的啃着。 屋子里什么吃的都没有,沐嫣然摸着怀里的银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 身怀巨款又能怎么样?还不是得饿肚子。 找了个稳妥的地方将钱袋子藏了起来,沐嫣然只从里面取出两颗碎银子,随后出门准备去买菜。 可才反手将卧室门关上,就听到隔壁吴婆婆的声音传过来:“小娘子是要出去?” 她声音嘶哑苍老,隔着院墙传过来,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老鸭。 沐嫣然没想到她会主动跟自己打招呼,惊了一下,连忙应声。 “是,准备出去一趟。” 良久,吴婆婆的声音更近了些,听得也更清楚了些,像是才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小娘子家里没存粮吧?正好老婆子我做了不少,不如吃了便饭再出去?” 这吴婆婆着实太热情好客,沐嫣然心里感动,但同时又有些忐忑和不知所措,想也没想便开口回绝:“不必了……我出去吃就好,多谢您的好心。” 她一向不擅长应对别人的善意,当下不敢再多说什么,连忙急匆匆的出门。 远远的,还能听见吴婆婆的声音,若有似无的,带着些失落,听到后面更是模模糊糊,听不太清。 “哎……老婆子我煮的饭菜虽不是大鱼大肉,可也是干干净净的……” 第113章 定不负她 孙家。 闺房之中,孙毓秀坐在桌旁,柔儿正伺候在身侧。 “顾长清过来了?” “小姐,顾长清昨天就来咱们孙府报道,还预支了一年的工资。”柔儿一边帮孙毓秀捶腿,一边轻声回复她。 孙毓秀嘴里含着蜜饯,笑得更加得意:“我当他如何清高,不过是欲擒故纵。” 柔儿在旁边小心翼翼的附和:“姑娘说的对,能到咱们孙府工作,是他八辈子得来的福分,谁能拒绝得了?” 而且老爷给他开的工资并不低……傻子才会拒绝。 柔儿的话让孙毓秀很是愉悦,而就在这时,柳心走了进来。 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给孙毓秀捶腿的柔儿,柳心抿了抿唇随后跪了下去。 一看到她行如此大礼,孙毓秀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怎么了?” 柳心知道孙毓秀不愿,可在此时此刻,她也不能隐瞒:“小姐,崔少爷来了,老爷让您过去。” 听到崔少爷三个字,孙毓秀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满室皆静。 柔儿身子更僵硬了,十万分小心地锤着孙毓秀的腿。 下一瞬,桌上的杯盏忽然被孙毓秀全扫到了地上,噼里啪啦就是一顿响。 柳心和柔儿两个跪在地上瑟瑟 发抖,整个人都不好了。 孙毓秀双眼红透,右手撑在桌沿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整个人脸色异常狰狞,右手手指死死的扣着桌子,手背青筋必露。 “为何非要我嫁他!我说了我不愿意!我难道生下来就是爹往上爬的垫脚石吗?” 柳心和柔儿两人大气都不敢出,哪里敢回她这话,在她们两人看来,这崔公子已经算是极好的夫婿。 可不知道为什么,小姐对这崔少爷异常排斥。 柳心在地上跪了许久,心里默默的估算着时辰,终于绷不住了,抬头一脸忐忑看向孙毓秀:“小姐,那老爷那边,咱们不去了吗?” 难不成小姐这回真要跟老爷对抗?若是如此,她恐怕少不得吃苦头了。 老爷或许会对小姐不忍心,但绝不会对她和柔儿这两个小姐的贴身丫鬟有任何的心慈手软。 良久,孙毓秀粗重的呼吸声才停了下来,嗓音低沉压抑,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梳妆!” 柔儿一听这话,松了一口气,连忙去帮她收拾。 这话便是要去见老爷和崔公子了。 小姐听话,她们两个伺候的也能少遭些罪。 书房外。 崔彦正往里边走,都快走到了书 房门口,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退了出去,走到了一处拐角。 “顾公子,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 崔彦颇有些喜出望外。 顾长清一早便看到崔彦,本不打算跟他有过多交集,可没想到他竟然会折回来跟自己打招呼。 一时有些愣神,随后拱手行了一礼:“崔少爷,我如今在孙府当护卫。” 听到这,崔彦意外,但又觉得是情理之中,真心实意地为顾长清高兴:“孙大伯为人大方,顾公子在这里谋一份差事,日子不会难过。” 顾长清并无多少表示,一如既往的木着脸,没什么表情。 “崔贤侄可到了?” 孙万年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崔彦总算没再跟顾长清多寒暄,走了进去。 顾长清这才动了,深深的看了崔彦一眼。 这位崔公子目前看来确实好相处自来熟,热心肠,可也确实真真切切的给他带来了困扰。 来孙家只为避难,若是被过多人关注,太打眼,也不是什么好事。 收回视线,顾长清重新站回了原先的位置,垂下眸子,将自己隐藏得跟旁人一般无二。 再忍忍,东躲西藏的日子不久了。 屋子里,孙毓秀姗姗来迟, 崔彦一看到她,连忙上前,恭敬的行了一礼:“孙世妹。” 听到他这个称呼,孙毓秀又是狠狠的一皱眉。 她何时跟他这般亲密了?可看不远处的孙万年满脸笑容,孙毓秀生生的又将这口气给吞了回去。 绕过崔彦,孙毓秀到了孙万年近前,恭敬叫他:“爹爹。” 孙万年视线来回在他们俩身上梭巡,眼神满意极了:“好!好啊!郎才女貌,果真登对。” 孙毓秀垂下的脸极为难看,只能将头低的更低。 孙万年却并不放过她,笑着开口:“毓秀,你觉得崔公子如何?” 孙毓秀脸色黑了下来,好半天没能开口。 她不愿意这桩婚事!真看不上崔彦这个呆子! 张了张嘴她几乎要说了出来,可余光瞥到孙万年因为她的迟疑已有不悦之色,最后又把话咽了回去。 闭了闭眼,掐着嗓子,故作柔顺:“爹爹为我找的人,自然是极好的。” 孙万年这才满意,又看向崔彦,他脸上有些惊喜之色,显然也没想到,孙毓秀竟然会对他有这么高的评价。 “贤侄,你也听到了,我家这女儿对你印象可是极好,你万万不能辜负了她,不能辜负了我孙家。” 这话便 是对他之前婉拒两家婚约的警告。 听到孙万年的话,崔彦高兴的同时又总觉得哪里有一丝怪异。 明明,他跟孙世妹相处时,并不觉得孙毓秀对他有多少好感,也因此才产生不强人所难的想法。 可没想到今日她给自己的回复却是天差地别,像是极为满意自己,态度判若两人。 崔彦心里疑惑,看了一眼孙万年,又看了一眼孙毓秀,最后在心里笑自己。 男儿家和女儿家不同,或许孙世妹只是过于腼腆,羞于表达,这才让他产生误会,他一个男子自然不该如此斤斤计较,患得患失。 “孙世伯放心,我若娶了孙世妹,定当好好待她,绝不会让她受了一分一毫的委屈” 得了崔彦的回复,孙万年愈发满意,自认为万无一失,笑得眼眯成了一条缝。 “好了好了,你们年轻人培养感情,不必在我这糟老头子面前拘束着,去吧。” 听到这话,孙毓秀匆匆行了一礼便快速走了出去,一步都不愿多留。 崔彦愣了一下,也急忙跟了出去。 “孙世妹,等等我……” 听到身后崔彦的声,孙毓秀只觉得厌恶至极,余光忽然看到角落里站着的顾长清,不由得计上心头。 第114章 小厮 “顾长清?” 听到自己名字从孙毓秀嘴里出来,顾长清下意识升起了戒备心。 面上倒是没表现出来什么,径直躬身抱拳行了一礼。 他不开口说话,孙毓秀也没介意,反而笑眯眯的夸了一句:“倒是个好名字。” 她无缘无故夸上这么一句,顾长清狠狠的皱了眉头。 他在青云村用的是化名,如今到了青城县,张大傻这个名字自然不能再用了,他索性用的本名。 可这孙家大小姐却对他格外关注一些,毫无缘由,让他连规避都不好规避。 “之前你救过我两次,算是救命之恩,听说你找我爹预支了一年的工钱?缺钱?” 她突然提起这事,顾长清决定以不变应万变,悠哉悠哉的开口:“已经给过谢礼,既然是付了钱的,自然算不了什么救命之恩,不过是一锤子买卖罢了。” 他一句话将孙毓秀的后话给堵得死死的,孙毓秀被狠狠噎了一下,心里暗自骂了一句顾长清不知好歹。 很快又把这股子怨气压了回去,笑得若无其事,端的是一身富贵小姐的气派。 “我爹是我爹,我是我,谢礼总是得有,省得都以为我孙毓秀 是狼心狗肺之辈。”孙毓秀高高在上大义凛然的说完,随后偏头看向旁边的婢女:“柔儿,去我账上取十两碎银过来。” 柳心在旁边听了直皱眉,偏偏碍着孙毓秀的余威,愣是不敢开口。 之前老爷那边给了十两银子,如今又给? 不止柳心觉得不妥,一旁站着的崔彦也觉得不安,在旁边劝了劝:“按理来说,救命之恩多少银子都是换不来的,但是孙世妹,这般厚待……” 似乎是怕顾长清误会他连忙解释:“我这般说绝不是怀疑顾公子的人品,只是难保旁人不会起歹心。” 崔彦的担心绝不是无的放矢,救上两次就能平白得将近二十两的赏钱,更别说那些糕点和布匹。 重金之下,没几个人能守住本心,到时候若是为了重利,歹人故意设计让孙毓秀陷入危险之中,一旦尝到甜头,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循环反复,介时哪里能消停? 而这,崔彦所说,也是顾长清所担心的,他倒是并不担心孙毓秀的人身安全,他担心的,是这银子若是拿了,孙万年难免不会介怀他挟恩求报。 他可从未想过,孙毓秀支银子这事,能瞒过孙万 年。 而孙万年上次之所以出手这般大方,也是觉得他识趣……若是知道他又收了孙毓秀的银子,到时候因为心情不悦,觉得被愚弄了,干出来什么可就不得而知。 斜眼瞥了崔彦一眼,他面色诚恳,说话行事一向斯文,只是性子过于小心,便显得有些温吞。 顾长清收回视线。 这崔少爷倒是真心对孙毓秀的。 既然他开口了,自己不必强求出头,免得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孙毓秀本就对崔彦不满,如今听他多嘴多舌,置喙自己的行事做派,脸色更是冷了下来。 捏着手帕,孙毓秀正对着崔彦,目光微寒:“崔公子,你我是什么关系?” 崔彦被她这么一问还真问住了,答不上来,但孙毓秀显然没有放过去的想法,直直的盯着他。 在她的视线下,崔彦只能勉强思索一阵,开口:“长辈交好,我比你年长几岁,叫一声世妹世兄,总归是没错的。” 孙毓秀却从鼻孔轻嗤一声,丝毫不给崔彦留情面:“那便是没有关系?既然如此,崔公子手未免伸的太宽了点?我花的是孙家的银子,两家长辈虽有结亲之意,但并未坐实。” 她越说气势越盛,向前一步,步步紧逼:“崔公子多少忍忍,如今就对我孙家的钱财指手画脚,未免吃相太难看了些吧?” 她话说的凉飕飕的,带着寒霜,比寒冬腊月的风雪还要伤人。 崔彦脸色霎时间白了下来,整个人似乎受不住一般倒退了好几步,嘴唇翕动了一阵:“我……崔某……从未有过这等心思!若是真有此意,便让我天打五雷轰!” 他倒退了两步,回过神来,急匆匆的上前,眼神悲愤焦急,竟是举了三根手指发起了毒誓。 顾长清在一旁听的心里不舒服极了,崔彦确实是好心,孙毓秀这话,等于赤裸裸的当着众人的面说崔彦贪图孙家钱财,眼红,还没娶到她就已经没脸没皮的将孙家的钱财当做自己的。 在大雍朝,这等觊觎妻子娘家钱财,吃软饭的男人最是令人不齿,孙毓秀刚刚那番话,跟直接打崔彦脸,可没什么差别。 孙毓秀也没想到他会发这么狠的誓,咄咄逼人的样子更是让她厌恶,勉强压制住,才冷冷丢下一句:“不过是句玩笑话,崔公子怎么如此当真,是开不起玩笑?还是真被戳到了心窝子,所以 跳脚了?” 崔彦这回脸色更难看了,彻底灰败下去。 偏偏孙毓秀还像是不满意一般,又开了口:“若是刚刚,我只是无心,看崔公子这般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作态,我反而是要信了。” 她视线复杂,上下扫了崔彦一圈,顾长清在一旁听着都觉得心惊。 如今崔彦是解释不对,不解释更不对,百口莫辩,莫过于此。 果不其然,下一瞬,崔彦狼狈的拱手行了一礼,随后狼狈跑开。 孙毓成正急匆匆的从这边过来,等走到近前,方才奇怪的看了一眼崔彦的方向。 “这崔家的废物怎么了?” 他一出口,几乎毫不掩饰自己对崔彦的恶意,甚至都不顾忌顾长清在场。 孙毓秀冷哼一声,视线在崔彦身上一扫而过:“管他做什么!” 孙毓成看人生气了,也不敢再多问什么,视线瞥到站在一旁的顾长清,顿时计上心头。 “阿秀,上次哥哥带回来的木雕,你不是很喜欢吗?就是他做的。” 孙毓成大力拍了拍顾长清的肩膀:“之前交代你,让你再做一批送过来,你没来,既然如此,就在孙府做吧,需要什么就跟我这小厮说。” 第115章 喝水 孙府外。 沐嫣然正站在灶边,脸上身上全是黑色灶灰。 “咕咕咕……” 金蚕在旁边看的那叫一个忧心忡忡,瑟瑟发抖。 自从顾长清走后,沐嫣然就没过过一天的消停日子,每次做饭不像是做饭,跟要拆家似的。 沐嫣然怒喝一声,随后视死如归一般,手里拿着锅铲大力扒拉着,双目圆瞪,虎虎生威。 银线蛊在旁边吓得瑟瑟发抖,紧紧的缩在金蚕身后。 金蚕看着银线蛊害怕的缩成一团,心里忽然油然生出一股责任感来。 这可是它一手带大的孩子啊!此时,它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颤颤巍巍的看向沐嫣然,金蚕大义凛然出声。 “咕咕咕……” 咱们要不出去吃吧?也不是什么缺钱家庭,何必为难自己? 金蚕苦口婆心开始劝她,还没来得及说完,就看到沐嫣然一脸杀气的看向它,露出一口森白的银牙。 “闭嘴!懂?” 这话一出,金蚕顿时识趣的噤声。 就冲沐嫣然这个一手拿菜刀一手拿锅铲的女中豪杰姿势,谁敢多劝? 它闭嘴!闭嘴还不行吗!?! 看两条蛊缩在一边瑟瑟发抖,不再吭声,沐嫣然这才满意转头。 “ 很好,世界终于清静了!” 看着锅里黑成一团的可疑不明物,沐嫣然双目赤红。 出去吃?吃什么?什么出去?为什么要出去吃? 这已经不是一件吃饭的小事了,这事关她尊严和荣誉的大事! 不就是做饭吗?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离开顾长清她还不能活了!? 从不靠男人!她沐嫣然,发誓要做自立自强的代表!为万千被压榨被物化的女性发声! 怀着一股子豪情壮志,沐嫣然勇敢的上了,干劲十足。 于是,一刻钟后,沐嫣然看着桌上的一堆焦黑焦黑,半生不熟,糊香糊香的东西,终于洒下了热泪。 呜呜呜,她好想顾长清啊…… 金蚕在旁边看着沐嫣然盯着一盘菜哭的伤心,涕泗横流的惨淡模样,心里也不由得产生了一股子怜悯来。 可这一股子怜悯落在旁边更加惨不忍睹的厨房,顿时全变成了庆幸。 得亏隔壁住的吴婆婆年纪大了,耳朵不好,否则就这炸厨房的动静,非得给吴婆婆吓出病来,给多少租金都不租,非得把它这位能折腾的蛊师赶出去不可。 哎,现在还能有一屋遮身,没有睡大街,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沐嫣然哭的 正难受时,忽然听到外面有敲门声。 她连忙用袖子一擦泪,赶紧去开门。 她搬到这里来才没几天,自然没什么认识的,这时候会来敲门的,只有吴婆婆。 她这房东是热心肠,看她一个人在这住着,时不时的会给她送些小菜日用品过来,她不是个爱占便宜的,推拒了一两次,可吴婆婆还是一如既往的什么东西都给她送一份。 一来二去,沐嫣然也不好意思再拒绝了,两人也渐渐熟络起来,沐嫣然也会帮吴婆婆做一些体力活。 她虽然做饭缝针一事上没什么本事,但体力活上还是杠杠的,从来不会掉链子。 她这般想着,直接就开了门,一边开门一边说话。 “吴婆婆,您上次给我送的番薯我还没……” 她话说到一半突然戛然而止,看着门外的人愣在原地。 站在她面前的哪里是什么吴婆婆?分明是两个陌生男人! 说是陌生男人也不对,毕竟是有一面之缘的。 “二位是?”她反应了一会,若无其事的开口,装出一副一无所知的模样。 可心里却震惊的很。 这两人模样出众,气质卓尔不群,她可不会忘。 这不是那日,青云村里正身上的蚕 丝失效,没能被她控制,随后反杀,将她和顾长清扭送到了官府,在东牟县的县太爷面前,不就是他们俩人把她和顾长清救出来了? 她还记得,左边这个,好像叫什么沈之玙?还是个大官。 一想到这,沐嫣然心里更是打鼓,他们不会认出来她吧? 要是认出来她会不会再度将她送到东牟县? 顾长清不在,到时候要是出事了,等顾长清一个月后从孙府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这位……姑娘?我们二人途经此处,想要讨口水喝,不知道方不方便?” 沈之玙也被沐嫣然的模样吓了一跳,反应了一会儿才率先开口。 从身形看勉强能看出来是位姑娘,可这身打扮未免也太率性了一些。 这满头满脸的锅灰,跟逃难出来似的……看着着实寒酸了点。 这不是他最担心的,他最担心的是眼前这人看起来像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若是屋里有人还好,若是无人,他们两个想要进去躲躲,就怕这位姑娘不肯。 一时颇为头疼,沈之玙揉了揉大拇指,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还真是运气不好啊,这屋主人要是个男子,可没这么多破事。 听到这话,沐嫣然松了一口气 ,她还不知道沈之玙在嫌弃她不是男子的事,她现在只知道一点,这两人没有认出来她,既然没有认出来,那便方便多了。 正如沈之玙所料,沐嫣然确实没打算让他们两个进来,在心里正打算找个借口把他们两个关在门外。 “二位,这一处人烟众多,要是想要讨口水喝……” 不如去找别的人家。 后面这半句话还没说完,眼前忽然出现了一锭银子。 于是乎,剩下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 沐嫣然眼睛死死的盯着银子,又看了一眼他们两个人。 沈之玙笑的和善,可眼底并没丝毫暖意。 “不知道可否进去喝口水,我二人并非歹人,姑娘可以放心。” 眼角余光已经能看到那些人的身影,沈之玙开始着急,掖着银子的手也逐渐加紧力道。 若是她执意不肯合作,那他也顾不得许多了,只能强行闯进去,毕竟他身旁的顾长安更重要一些。 顾不得这许多了! 可下一瞬他松了一口气,眼前的银子已经被眼前这姑娘接了过去。 她将银子火速揣进怀里,态度跟之前判若两人,热情的很:“可以可以,自然可以,我们一家人最是乐于助人,二位公子快快进来!” 第116章 白水? “长安,你看什么呢?” 沈之玙脸色复杂,眸底躺着的忧虑隐晦又幽深。 从进来开始,顾长安的眼睛就黏在了眼前这女子身上,从未离开过。 心里涌上来一个猜测,沈之玙只觉得气血一下翻涌,整个人都风中凌乱了。 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沈之玙定了定神,斟酌着开腔:“长安,虽然顾家子嗣结亲早,但你还年轻,还是得多挑挑,开阔眼界……” 他说完,看了顾长安一眼,看他面上并无异色,像是没听懂他话中含义,忍了忍,终于还是没办法迂回下去了,痛心疾首。 “头上那二位虽然通达,于婚事上并没有诸多要求,甚至并不要求门当户对,接地气一些未尝不可。” 顾长安听他绕来绕去,就是绕不到正题上,快没了耐心。 沈之玙于察言观色一事上从来有几分天分,自然看了出来,虽自觉难以启齿,但一咬牙还是说了出来:“长安你年纪小,难免贪新鲜,喜欢猎奇,但选心上人可以接地气,却不能接地府啊!” 沈之玙视线扫了一眼一旁的沐嫣然,心中悲凉,顾长安是他带出来的,他万万没想到,顾长安竟然喜欢这 个调调!?! 顾长安可万万得迷途知返啊!否则回去,头上那两位怎么可能饶得了他! 听到这,顾长安也算是明白过来沈之玙翻来覆去,拐弯抹角究竟在说什么。 他竟然觉得,自己看上了这个疯女人?!? 顾长安脑袋上此时挂满了问号,心里不爽到了极点,垂着头,身上满是黑色的怨气:“沈大哥……” 沈之玙被他话里的恶意给弄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下意识戒备起来,赔着笑:“长……长安?” 这小子虽然年纪不大,但蔫坏蔫坏的,他可不敢小瞧他。 顾长安冷哼三声,缓缓抬头,一双眼睛极黑,配着他那张还带着少年气的脸,更显得阴郁。 “沈大哥,斗剑吗?生死不论的那种!” 沈之玙:…… 怕了怕了。 这祖宗敢拔剑,自己可不敢伤他半点毫毛。 顾长安看他对这个话题避而不谈,心里的气终于舒服了一点,再次看向沐嫣然,看她那副邋里邋遢的模样直皱眉。 怎会有女子如此不顾形象? 看着沐嫣然在那哼着歌,一副悠然自得的放松模样,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后背涌上来一股子凉意,顾 长安坐得离她远了些,嘀嘀咕咕。 “这女子,是不是缺心眼?” 他这声音正好供二人听见,沈之玙听到这话,视线也隐晦的看向沐嫣然。 他们两个进来之后才发现这屋里似乎并没有其他男性,只有这女子孤身一人。 她胆子倒是大,竟然为了一锭银子,把他们两个陌生男人放了进来,也不怕他们为非作歹。 也不知该说她蠢得好,还是该说她心大的好。 沐嫣然对他们两个的心理活动丝毫未察,亲自倒了两杯热茶。放到他们俩人面前 “二位爷,请。” 将茶杯放到他们两个人面前,沐嫣然摸了摸怀里揣着的银子,只觉得心里熨贴得很,笑得见牙不见眼。 “舍下简陋,没什么好东西,二位将就,海涵海涵。” 顾长安心有忌惮,收回视线,手上下意识去碰杯子。 这姑娘虽然形象看着跟疯婆子似的,但言辞谈吐还算有些章法,像是读过书的。 心里暗自揣摩了一番沐嫣然的身份,顾长安一边拿开了杯盖。 离杯口堪堪三尺的距离,顾长安无意识一垂眸,视线扫到杯里装着的东西,脸上顿时僵住了。 沈之玙看他 脸色不对,心中存疑,也看向了面前的杯子。 顾长安小小年纪,虽然性子腹黑任性,但也颇有其父喜怒不言的稳重。 不就是一杯茶吗?怎么还能让他变脸? 难不成这里面还能下药? 沈之玙心里腹诽,对这个可能嗤之以鼻。 这村妇孤身一人,他们两个可是大男人,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往里面下毒,这不是找死吗? 想到这,沈之玙也端起了面前的茶杯,刚掀开茶盖,手上的动作也僵住了。 几息过后,沈之玙抬头,满眼复杂的看向沐嫣然。 站在他们对面的沐嫣然笑得一脸热情,沾了锅灰的脸看不清本来模样,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便显得格外吸睛,澄澈干净,显得越发无辜起来。 “怎么了?二位这般看着我作甚?”沐嫣然坦坦荡荡的问了出来,看着沈之玙二人的眼神有些奇怪,丝毫没有反思自己的意思。 被噎住的沈之玙默默将话给咽了回去,一口干了杯里的白水:“……没什么。” 她说家里简陋,没什么好东西,沈之玙和顾长安本来都没当一回事。 这小地方,他们两个也清楚,确实没什么好东西,跟京 里没得比。 沈之玙自己是战场出身,至于顾长安,虽然身份高贵,但也是磨砺出来的,吃过苦头,粗茶淡饭不是没吃过。 简陋可以,但给他们上白水就过分了吧…… 顾长安默默的把话给憋了回去,重新盖好了茶盖。 沈之玙给银子的时候,他可是在旁边看的清清楚楚,就那锭银子的重量,哪怕是买上好的龙井,一斤两斤的也够了吧? 她怎么好意思给他们两个上白水的? 哪怕弄点碎茶叶子敷衍敷衍他们,他也能理解啊…… 沐嫣然摆着一副笑脸,袖子里金蚕忍不住小声吐槽。 收了人家银子,家里就算没茶叶,去街上买点也不费事,它这蛊师着实有点…… 那个词怎么说来着?用沐嫣然经常挂在嘴边的词来形容,对!就是社交牛逼症! 可真牛啊! 她是怎么做到这么勇的? 沐嫣然泰然自若,它这个蛊虫却要被尬得抠出来三室一厅了…… 果然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沐嫣然面不改色,默默的伸手,将金蚕往袖子里面按了进去。 一条蚕,居然敢对她的话说三道四?!看来是时候确认家庭地位了! 第117章 白赚 二十两 “姑娘若是有事,自可去忙你的,我二人坐一刻钟便走。” 沈之玙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温文尔雅的跟沐嫣然交涉。 看沐嫣然面露为难之色,沈之玙嘴角抽了抽,哆嗦着手从怀里又掏出一颗银锭子出来,咬着后槽牙开口:“不知可方便?” 沐嫣然飞速变脸,笑的脸上的肉挤作一团,眼都看不见了。 “二位客气!怎的如此见外?方便的,当然方便……” 顾长安:“……” 要不是她收银子的动作如此熟练,就她这语气,谁见了不得说一句热情好客? 两锭银子,足足二十两,够买下这屋子里所有的物件了吧?她还真是敢要! 见过财迷的,但没见过这么厚脸皮又财迷的…… 今儿他们两个算是长见识了! 沐嫣然才不管他们两个什么表情在想什么,收了银子麻利的退了出来,点头哈腰:“二位请便,想待多久待多久,就把这当自己家一样!” 金蚕缩在她袖子里,听她这语气,心里是悲愤又悲哀。 它这个蛊师怎的如此没有底线?是不是过于离谱了一些?它怎么跟了这么一个软骨头的蛊师? 遇人不淑啊,遇人不淑!它这是一失足成 千古恨了吗? 金蚕洒下热泪,袖子里乌漆抹黑,银线蛊凑在它身边,身上的荧光绿是这里唯一的光源。 看到小银,金蚕眼泪更加止不住了,它这辈子就这样了,可小银还小,它才刚出生,它还是个宝宝啊! 难道就这么受了这女人的荼毒吗!!!它一手把小银带大,是又当爹又当妈,一想到最后会被沐嫣然带歪,走上不轨之路,它的心啊!就刀割似的疼! 沐嫣然听话地从屋里出来,还不忘贴心的将门给他们两个关上,忽然感觉袖子里湿漉漉的,伸了另外一只手往里面掏,将金蚕和银线蛊掏了出来。 等看到金蚕的惨象,沐嫣然一年黑人问好脸:“你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做什么?跟给我哭魂似的,怪瘆人的……” ??? 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吗?短短时间内她错过了什么? 把它们两个放进袖子里才不到半小时吧?怎么拿出来哭得这么惨烈了? 金蚕一听这话,更加悲愤了! 听听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咕咕!咕咕咕!!!” 她才哭坟,她一家子都哭坟!! 她要是真没了,自己一定敲锣打鼓给她庆祝!免得留在世上 祸害其他人! 她随意一句玩笑,没想到金蚕能这么大反应,当下不敢再皮了。 怎么还玩不起了? 不就是刚刚按了它的头,不准它说话吗?至于哭得这么凶吗? 她也不是故意的,还不是为了它们两个好?怕它们两个被人发现…… 沐嫣然摸了摸鼻子,在心里进行了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最终还是决定不要再凑上去,让这两只蛊自愈。 到了厨房,桌上摆着她刚做好的午饭,出锅时就半生不熟乌漆嘛黑,如今折腾了一趟,已经凉透了,更是让人没有食欲。 沐嫣然看着这几个盘子,眉头皱得几乎能夹死苍蝇。 整个人都不好了。 从怀里将那两颗银锭子拿了出来,沐嫣然终于决定不为难自己,虽然浪费粮食可耻,但她今天赚了二十年,就当是奖励自己了。 双手合十,冲着这些被浪费的食物拜了三拜。 她有罪她是罪人,她对不起这些粮食。 在这个朝代,就她浪费的这些口粮可是能救命的。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沐嫣然跑到了灶边,开始扒拉起灶灰,找自己放在里面焖熟的红薯。 幸好她有先见之明,提前准备了后手 扒拉了半 天,终于把红薯给扒拉出来,还有些烫手,沐嫣然左右两只手交换着拿红薯,终于勉强适应了红薯的表面温度。 急不可耐地扒开皮,沐嫣然啃了一口,舒服的她忍不住叹气,看着自己身上这一身灶灰,她也不嫌脏,索性破罐子破摔,坐在了地上,背部靠在了墙边。 哎……自从顾长清走后,她这日子过得跟乞丐似的,揣着一身的银子却没处花,再没有比这更憋屈的事了。 沐嫣然一边感叹着自己多舛的命运,一边小口小口的咬着红薯,耳边忽然传来一些声响。 “沈大哥,你当真没看错?确实是陈家的人?” 沐嫣然咀嚼得动作一顿,猛地支起两个耳朵。 这声音她可不会听错,不就是刚才沈之玙身边那位少年的声音? 沐嫣然看了身后的墙一眼,内心天人交战。 她万万没有想到这墙看着厚实,隔音性能却如此普普通通,她更没有想到,厨房和正厅紧紧挨着。 总之,她无意偷听,但这两人的谈话神神秘秘的,像是在说什么机密之事。 人类的本质是好奇心,哪怕深知多管闲事没好下场的道理,但身子比脑子更快,沐嫣然反应过来的时候,耳 朵已经紧紧的贴在了墙上。 这个动作让她听得更清楚了一些。 “确认是陈家人,我不会认错。” 沈之玙的声音。 沐嫣然脑子里闪过些思量,陈家?这个词在他们两人嘴里高频率出现,究竟是什么人?听着像是来头不小…… 沐嫣然打定主意继续听下去,这两人似乎跟顾长清有些渊源,多了解一些总归是没错的,若是真来者,不善,也可提前做准备。 屋子里,顾长安脸色逐渐的凝重起来:“可陈家为什么来这么一个小县城?” 顾长安说的正是沈之玙疑惑的,青城县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县,陈家却偷偷派人过来,一副掩人耳目的模样。 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 “陈家究竟什么目的不得而知,但这些年来陈家动作不断,如今更是连遮掩都不曾遮掩了……咱们还是得小心为上。” 沈之玙眉目之间闪过些忧色,今日是运气好,没有跟陈家人对上,若是被陈家人认出来,只怕打草惊蛇。 打草惊蛇是小,可若是,让陈家那些狼子野心的动了顾长安,那他沈之玙哪怕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陈家,可是觊觎太子权势已久。 第118章 游湖 “这回来的是什么人?老爷这么慎重?” “听着像是京城口音……” “那恐怕是大人物,怪不得老爷这般慎重。” 顾长清站在暗角处,前面三步远,有两个家丁窸窸窣窣的议论着什么。 京城那边的人。 顾长清一颗心沉了下去。 看来,陈家那边有动作了。 但他此刻羽翼未丰,不是对上陈家的最好时机。 书房门陡然间从里面打开,孙万年点头哈腰的出来。 “大人您放心,那人在青云村好好的,看的极为严实,我每年都去瞧过,绝不会出半点意外!” 听到孙万年信誓旦旦保证,荆博这才将心放回到肚子里。 “派人将他带过来。” 孙万年本以为这次京城来人跟以往一样,不过是过来看看点个卯,却没想到这次居然还要提人。 “你放心,明日我定将那人送到大人你手里!”孙万年将心中心思掩藏下去:“还请您在舍下歇息一日,让小的略尽些心意。” 看荆博并没有反对的意思,孙万年直起腰子,扫了一圈,目光落在角落里位置。 “顾长清,将大人带去客房歇息。” 猝不及防被孙万年点名,顾 长清身子下意识僵了一下,但片刻之后,他立马恢复正常,恭恭敬敬的走到了他们两人面前。 “大人,请随小的来。” 荆博却没动,孙万年心里更忐忑了,思前想后还是先开了口:“大人?可是有何不妥?” “你姓顾?”荆博深深的打量了他几眼,冷不丁的开口问。 顾长青淡定自若:“是,不知可有不妥之处?” 他如此坦荡,倒是让荆博卸下了方才心中的一丝怪异:“没什么,只是顾是大姓,一时好奇,去客房吧。” 大雍朝,民风淳朴,帝君仁和,太子与当今陛下皆姓顾,但顾这个姓却并不是皇亲贵胄的专属。 顾长清一声不吭的领着人去了客房,等人进去,他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在外面站了一刻钟。 要是没猜错的话,明天孙万年派人去青云村要接的就是自己吧 他倒是没有猜到,青云村竟然会隐瞒不报。 可到了明天,恐怕这事便瞒不住了,自己必须得做两手准备,到时候只怕这孙府也不能待了。 垂了眸子,顾长清放在身侧的手攥紧,只是苦了沐嫣然,本以为这回至少能安顿个两三月,可没想到这么快就 生了变数。 “顾长清,你这样在那里干什么?”柔儿在府里找了个遍终于找到了这人,心里憋着气,语气也不怎么好,站在不远处冲着顾长清喊。 顾长清掩下眼中思绪,眸底闪过三分森寒,身后的屋子里并没有动静,想必这位荆大人已经歇下了。 柔儿看他不动,一时之间更是憋气,气呼呼的小跑过来:“小姐找你,孙府给你这么多银子,你倒好,不尽忠职守也就算了,还偷懒!” 顾长清并没有多搭理她,径直往孙毓秀的院子过去。 才远远的到院子外,就听到孙毓秀断断续续的哭声,以及孙毓成的说话声。 “哥哥……你说我怎的这般命苦?那崔彦究竟好在何处?值得父亲这般将我推进那火坑里!” 顾长清步子顿了顿,不想掺和这对兄妹之间。 孙毓成浑然未觉顾长清的踪迹,专心的哄着孙毓秀,拍着她的背安抚,脸色黑成锅底。 孙毓秀泪如雨下,趴在石桌上哭的肩膀一抽一抽的:“我看不上崔彦那副窝囊劲儿,我的夫君,就算不是盖世英雄……也绝不是崔彦那般鼠辈!” 孙毓成越听脸色越难看,忽然猛的一拍桌 子。 “阿秀,你放心,哥哥绝不会让你掉火坑……我这就去找爹,求他放弃与崔家结亲!” 孙毓成才一起身,手忽然被人拉住。 孙毓秀抬起了头,一双眼睛哭的红肿,大核桃仁似的,脸上闪过些异色,手紧紧的抓着孙毓成的手不放。 “哥哥,不可!”看孙毓成不解的盯着自己,孙毓秀终于开口劝阻:“这事你别管,既然崔彦执意要自取其辱,我会让他亲自跟父亲说明不想结亲之意。” 她眼里闪过阴狠,看到站在不远处的顾长清,心里有了成算。 从怀里拿出帕子将脸上的泪痕擦干净,孙毓秀施施然起身:“我要外出,就由顾护院护我,顾护院可有意见?” 孙毓秀这话虽然是问句,但显然没给顾长清选择的意思,顾长清也不做无用功,沉默的跟在她身后出了孙府。 孙毓秀上了马车,顾长清自然没有骑马的待遇,守在马车旁边跟着走,视线悄无声息的落在旁边的小巷子口。 沐嫣然就住在巷子最深处,这次外出也算是一个机会,一个带着沐嫣然神不知鬼不觉提前撤离的机会。 陈家亲自派人过来要人,青云村那边恐怕 藏不住了,而一旦陈家人知道他消失不见,只怕会展开大范围搜索,闹区不能待了,只能往深山老林处跑。 一路在心里思索着,等顾长清回过神来,就发现马车停下来的地方正好是在湖边,崔彦站在不远处,像是已经等了许久。 这是约了游湖? 孙毓秀从马车施施然下来,哪里还有在孙府时的怨憎,脸上带笑,显得温婉可人。 “崔世兄可是等久了?” 这副姿态不仅让顾长清讶异,更让崔彦受宠若惊。 他明显有些不适应,但脸色还有些雀跃,没了刚刚的僵硬:“倒是也没等太久,孙世……孙小姐主动约崔某游湖,可是有要事相商?” 顾长清垂下眼睑,遮住眼里的思绪,没想到居然还是孙毓秀主动约崔彦出来游湖,他可没忘记在孙家时,孙毓秀对崔彦的厌恶之情,既然如此,为何又要频频招惹他? 实在是摸不透她心中所想,顾长清皱了皱眉头,看向崔彦的眼神多了几分深意。 这崔彦也不知道倒了几辈子的霉才遇到孙毓秀这么个女人。 孙毓秀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崔世兄为何这般生疏,是不是还在生上次我的气?” 第119章 掉水 孙毓秀忽然摆出示弱姿态,倒是让崔彦不会了。 顾不得心里生出来的怪异感,崔彦连忙开口解释:“我并没有记恨……上次也是我做的不对,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要不是我太过不小心,也不会生出那些不愉快来。” 看崔彦急得汗都出来了,孙毓秀嘴角略弯,心中自得,对付这么一个呆子,还真是毫不费力气! “既然崔世兄并不介意上次之事,那便还如往常一般,唤我一声世妹便好。” 孙毓秀笑盈盈的看着自己,态度跟之前判若两人,屡屡主动亲近。 崔彦心乱如麻,默默的也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过于小气。 或许正如家中长辈所说,孙毓秀不过是年纪小了点,性子跳脱顽皮了些,并没有什么恶意。 他一个大男人确实不该在这事上跟她斤斤计较。 想通之后,崔彦也没有再犟下去,从善如流地唤了一声:“孙世妹。” 这台阶,算是下了。 顾长清冷眼看着孙毓秀惺惺作态,将崔彦玩的团团转,心里对她极为不喜。 孙毓秀跟崔彦上了船,心里默默的寻思着接下来的计划,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一些。 崔彦自觉愧对孙毓秀,对她更是体 贴,上了花船后,便点了许多孙毓秀爱吃的糕点。 可糕点上来之后,孙毓秀却是一块都不碰,自顾自的在那里喝茶。 余光瞥见站在旁边的顾长清,孙毓秀眼珠子一转,起了几分心思:“顾护卫,一起坐吧。” 顾长清本来在旁边安分守己的呆着,并不打算掺和进来,可没想到孙毓秀竟然主动开口点他的名。 “顾某身份低微……”想也不想就要开口拒绝,顾长清话才说到一半就被孙毓秀打断。 “我可从未将顾护卫当成身份低微的下人,顾护卫也不必妄自菲薄。”孙毓秀声音温和,顾长清莫名的从里面听出了几分亲昵。 脸色再也控制不住,顾长清看了崔彦一眼。 人是孙毓秀亲自约出来的,如今却要他一个下人跟她们二人同起同坐。 这是将崔彦置于何地? 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孙毓秀和崔彦二人是奔着结亲的想法去的,可如今,孙毓秀竟然对他一个护卫亲密有加,并且言辞暧昧,是个男人都不会心里舒服。 偏偏孙毓秀像是毫无察觉一般,还笑盈盈的看向崔彦:“崔世兄不要误会,顾护卫对我有两次救命之恩,我难免待他与旁人不同些,崔 世兄想必不会介怀吧。” 崔彦明显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开口,倒是他身后的小厮忍无可忍。 “孙小姐,这事恐怕于理不合吧,主子们身份地位高贵,哪怕有救命之恩,可也不该坏了规矩……” 这小厮话还没说完,一个茶杯忽然砸在了他头上,霎时间头破血流。 孙毓秀哪里还有刚刚的小家碧玉模样?脸色凌厉,阴森可怖:“放肆,主子们说话,有你一个奴才的置喙之地?还敢谈规矩!今日我便教教你规矩!” 那小厮痛得呲牙咧嘴,心中憋屈的很,但偏偏不敢出声。 他是崔家的人,这孙大小姐好大的脾气,就算他坏了规矩,也该自家少爷教训,自家少爷还没说话,孙毓秀便越俎代庖? 这打的不光是他一个奴才的脸,更打的是少爷的脸! 这还没嫁进崔佳乐,就这般嚣张,要是嫁进来成了崔家的少奶奶,那他们这些下人哪里还会有好日子过? 可偏偏少爷是个软性子…… 崔彦心里不悦,但还是忍了下来,让身后的小厮下去领罚。 孙毓秀占了上风,更加得意。 崔彦心里不舒服?可这关她什么事?他不是喜欢自讨苦吃吗?那她便让 他苦头吃个够,要让他颜面扫尽。 顾长清已经做好了崔彦发怒的准备,被孙毓秀这般当着所有人的面打脸,他不能冲这位孙大小姐发脾气,还不能冲他一个护卫发脾气吗? 若是崔彦发难,他只管受着便好。 “顾护卫也坐吧。” 等来等去,万万没有想到等来的是崔彦这么一句。 顾长清身子僵了一下,忍不住抬头去看崔彦神色。 他面色坦荡,眼底的笑意发自内心,显然不是违心之话。 顾长清有些狼狈的移开视线,心里长叹了一口气,这崔彦性子未免太软了一些,这样都能忍下去。 孙毓秀在旁边凉飕飕的开口,阴阳怪气的:“顾护卫坐吧,既然都说了不介意,那还有什么可推辞的?崔世兄可是一贯大方的很。” 顾长清沉默着坐了下来,显然孙毓秀是拿他当筏子打压崔彦,他若是再推辞,只会让崔彦更加难堪。 崔彦这般退让,非但没人让孙毓秀满意,反而让她更增了三分对崔彦的厌恶。 这回连顾长清都忍不住为崔彦感到不值,以他的家世和这般的好性子,哪怕随意取个旁家的千金,也不会受这份窝囊气。 看顾长清坐了下来,崔 彦眼神示意旁边的下人多倒了一杯茶。 桌上的糕点孙毓秀一块未动,崔彦心中更加忐忑,怕自己照顾不周,主动开口问她:“可是这些不合孙世妹的胃口?” 他心中也纳闷,如今对那句女人心海底针更是感触颇深。 他将孙毓秀的喜好了解的通透,牢牢的记在心里,按理来说不会出错。 看崔彦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孙毓秀被愉悦到,语气也和缓了一些,漫不经心的开口:“只是觉得在这花船里坐着索然无味,不如,我们将这桌子搬出去,坐在船头,也算是有几分雅趣。” 孙毓秀本是想用顾长清来让崔彦丢脸,可没想到这男人窝囊到了极点,竟是一点都不在意。 她这一拳头砸在了棉花上,着实憋屈的很,一计未成,又来一计。 孙毓秀漫不经心的开口,视线落在外面船头。 她想一出是一出,崔彦却没有丝毫不耐烦,犹豫了片刻还是按照她说的做了。 “将这桌子和上面的糕点一一搬到船头,再拿几个暖炉和披风来。” 崔彦想的细致,没多一会儿,下人便将一切安排好。 他将披风和暖炉递到孙毓秀手里:“外面风大,孙世妹还是小心为上。” 第120章 领罚 孙毓秀坐了下来,江风阵阵,也确实如崔彦所说,外面凉的很,她将身上的披风拢的更紧了一些,又抱紧了手里的暖炉,这才舒服了些。 她坐在中间,顾长清和崔彦分坐两边,孙毓秀顺手拿了一块糕点放在嘴里慢慢的嚼着,眸子往左下角看过去,那里柔儿正跪坐在那里伺候。 察觉到孙毓秀看自己,柔儿抖了抖,片刻之后,她开始上前帮着斟茶。 先是顾长清,再是孙毓秀,随后便是崔彦。 孙毓秀偏头,视线放远,江风猎猎,挨着水边起了一层层的水雾,如今已然入秋,水雾缭绕,翩翩然如仙境。 耳边忽然听到扑通一声,随后是柔儿的尖叫声。 “崔公子落水了!!” 孙毓秀冷眼看着崔彦在水里扑腾,嘴角弧度冷冽。 崔彦穿一身厚实的秋衣,在水里扑腾了半天,沉沉浮浮,已经被灌了好几口水,头发湿哒哒的黏在脸上,让他看起来异常的狼狈。 顾长清在旁边表情隐忍,他看得清清楚楚,崔彦落水,绝不是不小心,而是那个叫柔儿的婢女故意推他下去的。 崔彦有可能是未来孙府的姑爷,柔儿一个丫鬟,绝不可 能有这么大的胆子,背后是何人指使,不言而喻。 孙毓秀伸手抓了一把瓜子仁,在口里一颗一颗慢慢的嚼着,看崔彦在水里扑腾的模样,只觉得异常的解气。 可没多久,旁边又传来一声扑通入水声。 柳心战战兢兢开口:“小姐,顾护卫跳下去了。” 孙毓秀脸色难看,将手中剩下的瓜子仁全甩在了柳心的脸上:“我长眼了!需要你来多嘴?” 柳心又踩到了孙毓秀的雷,跪在地上不敢吭声,而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崔彦那小厮的惊呼。 “少爷,您怎么会在水里?” 顾长清死死地抱住崔彦,另一只手扒着船板,将人从水里拖了上来。 崔彦已经失去意识,这会儿工夫被冻得脸色青紫,躺在船板上,身子瘫软。 顾长清不敢耽搁,伸手在他胸口上大力的按压两下,不多一会儿,崔彦吐了好几口水出来,人悠悠转醒。 毛生看崔彦醒了,差点没当场哭出来,连忙扶着人去找大夫。 顾长清伸手将衣裳上的水拧干,沉默认真。 “你好大的胆子!谁让你多管闲事救人的?你是我孙家的护卫,不是崔家的护卫!” 孙 毓秀冷声叱骂,对顾长清不悦至极,她想收拾崔彦,他出什么风头? 顾长清早就知道这事恐怕过不去,也没多辩驳:“回府后,我自会去领罚。” 他这么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更让孙毓秀愤怒,站了起来:“骨头硬是吧?” 她最喜欢做的,就是把这些硬骨头给剁碎了! “好,你不是喜欢当救世主吗?把崔彦从水里拖出来,那你就给我进去泡着。”孙毓秀凉薄开口,语气恶毒:“什么时候我让你上来了,你再上来,我没让你上来,你便是在这泡上一夜,也得给我受着!” 柳心听到这,狠狠的打了个寒颤,如今已经入秋,便是在水里泡上一刻钟都得落下毛病,听小姐意思,恐怕一时半会不会让顾护卫上来。 斜眼看了他一眼,柳心心里开始着急。 这顾护卫也真是的,说两句软话的事,何必惹得小姐大发雷霆。 无人开口,柳心和柔儿也不敢有任何动作,生怕被小姐给连带了。 顾长清凝视着孙毓秀,她正慢条斯理的喝着茶,像是刚刚下命令的不是她。 “是。” 顾长清低低应了一声,随后毫不犹豫,重新跳进 了水里。 他这么配合,一句求饶都不曾,孙毓秀反而越发憋屈的很。 顾长清扒着船板,整个人在水里漂着,黑色的肤色,此时被冻的白了几分。 他在心里盘算着,要是这时候激怒孙毓秀,等到一定时候,或许孙毓秀会让他一直泡着,而她自不可能在这里一直整夜守着他,最大概率的便是让柳心或者柔儿其中一人在这里当监工。 人总有松懈的时候,柳心心软,容易被左右,柔儿头脑简单,也好对付,到时候,他带着沐嫣然离开,只会神不知鬼不觉。 他闭着眼在心里默默完善着自己的计划,身体上的痛楚,倒是不那么难熬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头顶上忽然淋下来一杯热茶,顾长清睁开眼,一抬头就看到孙毓秀不知道什么时候正蹲在船头,自上而下看着她,眼里满是兴味。 “睡着了?顾长清,你倒是挺厉害。” 顾长清心里涌过一丝不祥的预感,下一瞬,孙毓秀偏头,看向了柳心:“既然我这法子太轻,那就押回孙府,让府里人教训吧。” 顾长清猛地睁大眼,回孙府? 柳心却是松了一口气,连忙上前,朝顾长 清伸出手:“顾护卫,快上来吧。” 看顾长清不动,柳心以为他还在犹豫,眼看着孙毓秀已经坐了回去,并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压低的嗓子偷偷开口。 “顾护卫,快些上来吧,等到了孙府,充其量也就关上几天禁闭,扣些银子罢了,钱财来身外之物,扣些便扣些吧,总比在这冰冷刺骨的水里泡上一夜好。” 人要是没了,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 柳心自觉自己这番话说完,顾长清该拎的轻轻重缓急,哪怕是傻子也知道该怎么选。 可她等了一会,仍旧没能等到顾长清半点动作。 她愣了一下:“顾护卫?” 她已经给他解释的这么清楚,回孙府恐怕连皮肉之苦都不会有,难道他还要宁愿在这水里泡上一夜,也不愿回府扣银子吗? 他当真就这么缺钱? 柳心忽然想起来,上次去,顾长清家里似乎还有一位妻子,长得五大三粗肥肥壮壮的,也不说话,瞧着畏畏缩缩的。 他这般拼命赚钱,是为了把银子拿回去给自家娘子吗?可那女人长得那么模样,也不像是有大开销花钱大手大脚的。 难道还真人不可貌相? 第121章 跟水犯冲 顾长清沉默片刻,从水里爬了上来,却并不跟柳心走,而是径直走到了孙毓秀面前。 孙毓秀看他这动作,冷哼一声,不屑开口:“这时候来求饶?晚了。” 她还以为能有多硬的骨头,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顾长清抿了抿唇,身上的衣裳湿哒哒的,贴在身上,冻的他不自觉僵直发颤。 “那位崔少爷不会浮水。” 孙毓秀拿着茶盖的手一僵,半晌缓缓抬头,冷眼看他。 “你又怎么知道?” 顾长清还是那副不卑不亢油盐不进的模样:“我水性好,他会不会水我一眼便知。” 柳心听到这,后背忽然渗出来一股凉意,崔少爷竟然不会水?这事可从来没人提过。 这次出门,崔公子只带了毛生一个小厮,而毛生恰好在这时候撞了自家小姐枪口,被砸的头破血流。 若是顾长清没有下去救人,只怕这崔少爷,恐怕真就悬了。 场面安静下来,孙毓秀也没开腔,若是崔彦真是因为她死了,只怕这事,真没法收场了。 自己那爹为了不得罪崔家,只怕把她送过去冥婚也不是不可能。 捏着茶杯的手抖了抖,孙毓秀抬眸,看向顾长清:“所以,你是因 为我,所以才救得崔彦?” 顾长清拧着眉头:“是为了孙府,也是为了一条人命。” 他可以领罚,但绝不能被关几天,否则若是事情败露,那就是瓮中之鳖。 最重要的是,沐嫣然还在孙府外,要是有什么不测?他被关在孙家…… 看孙毓秀这模样,像是终于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但怎么她这话听着有些怪怪的? 孙毓秀脸上冷意消失的无影无踪,莞尔一笑,眼神意味深长:“为孙家也好,为人命也罢,总归你这次又帮了我。” 她起身:“天色也不早了,咱们回府。” 柳心和柔儿都松了一口气,小姐看着心情大好,应该不会再生波澜,她们两个也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将船划到岸边,孙毓秀上了马车,看顾长清浑身湿透站在旁边:“上马车。” 这话显然是对自己说得,顾长清一张脸绷得更紧,轮廓线锋利清晰。 “我身上不干净,还是不脏了小姐的马车。” 孙毓秀捏着手里的帕子,并不进去,仍旧维持着从上往下看的姿势,笑眯眯的开口:“我不介意,你更无需介怀,这次是我错怪你了,便当做赔礼道歉。” 顾长清心里发毛,下 意识抬头,正好对上了孙毓秀的视线,她正看着他,眼神专注,看得他心里莫名的不舒服。 这孙毓秀不知道又抽什么风,为何非要让他上马车去坐?赔礼道歉,他更喜欢银子,让他坐马车回孙府,算什么道歉? 简直是莫名其妙! 他心里厌烦至极,可又不敢明着表现出来,怕孙毓秀又折腾出什么幺蛾子。 柳心看他迟迟不进来,也怕他再度激怒自家小姐,也连忙跟着劝:“顾护卫,进来吧,车里不止小姐一人,我和柔儿也在,不必避嫌。” 大雍对于男女大防并不严重,富家千金带护卫,也有让护卫坐同一辆马车的先例,方便护卫保护。 看柳心在劝,柔儿更是不甘落后,也跟着在旁边劝起来。 顾长清垂眸,随后默不作声的上了马车。 孙毓秀喜怒无常,他如果是再推辞下去,难保不会让她心里生出怨恨。 到时候可就得不偿失,不如现在如她的愿,等回了孙府再想办法出来。 看着顾长清乖乖的上了马车,孙毓秀终于满意也坐了进去。 药铺。 毛生急匆匆的从外面进来,看到自家躺在床上的少爷,心里涌过一阵心疼和不甘。 听到动 静,崔彦看过去,苍白的面上缓缓牵出一个笑来:“如何了?” 毛生连忙上前,倒了一杯茶,扶着崔彦坐起来:“那孙小姐早就走了,船上啊,没了人。” 他话语气不怎么好,自家少爷落水,遭了这么大的罪还惦记着那孙大小姐,让他将人送回孙府。 可孙毓秀呢,连过来看望一下都不曾,他是真为自家少爷不值,自家少爷多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女人? 毛生伺候他多年,崔彦自然明白他的情绪。 苦笑,崔彦扶着他的手下了床:“好了,回了吧,在这里呆着也无用。” 毛生能感觉到他的情绪忽然低落下来,也不敢多说什么:“我这就去找马车。” 这次出来,只自己和少爷两人,连马车都没带,毕竟也没多远,可谁能想到,竟然会发生落水这一档子意外。 如今想要找马车还得费些功夫。 “不必”崔彦出声阻止:“我想走走。不用去寻马车。” 毛生欲言又止,少爷平日处事随和,可一旦若是坚持做某事,骨子里执拗的很,轻易劝不下来。 崔彦并没有搭理他,推开他的手出了门,一路上浑浑噩噩的,脑子里这些天的事情翻 来覆去的出现,将他的脑子搅成了一团乱麻。 这些日子,孙毓秀对他若即若离,如今他也看不透究竟是他多想,还是女子本性如此,如父母所说,孙毓秀年纪太小,没个定性? 毛生看着崔彦漫无目的的转着,几次想要开口说话,可看他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罢了,这时候,比身体上受的伤更严重的,是少爷被伤透的心。 他一个做小厮的,还是别多话了,在旁边照料着,别出大事就好,伤点元气这些都是小事,吃些补药便能补回来。 毛生在心里默默打定主意,忽然看到旁边门打开,一盆水从屋里倒了出来。 崔彦一时不查,这水全倒在了他身上。 毛生急了:“你这人不看路的吗?没看到有人?怎么还往外面倒!” 自家少爷才受寒,如今又是一盆水淋过来,今日是跟水犯冲吗? “抱歉抱歉实在没注意……崔少爷?” 出来的是个女子,身材婀娜有致,不住地道着歉,可没想到下一秒竟然叫出自家少爷的姓来。 毛生仔细的看了她两眼,确认自己之前从未见过她。 不止毛生奇怪,崔彦也有些惊讶:“姑娘是……” 第122章 看手相 “顾夫人?” 崔彦瞳孔紧缩,看着她的眼神不敢置信。 沐嫣然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可心里又忍不住自得,扭捏着开口,右手食指和大拇指拉出一小段距离,桃花眼熠熠生辉:“也就改变了一点点细节。” 她笑的狡黠,崔彦嘴角弧度也不由得大了些,无奈腹诽。 这哪里是一点点细节?这分明是亿点点细节吧! 沐嫣然嘚瑟完才终于想起来正事,连忙让开一个位置:“要不先进来吧?瞧你这一身给湿的。” 跟在崔彦身后的毛生嘴角抽了抽,简直无力吐槽。 他家少爷湿成这样是谁害的?她居然还能理直气壮的说出口,这脸皮真是绝了。 “不了,如今已经半干,不必麻烦了。”崔彦并不进去,反而还不停的往后退。 沐嫣然纳闷,视线再度在他身上扫了一圈,无语凝噎:“……” 她那一盆水可是满满当当,诚意十足,崔彦现如今袖子还在滴水呢,他站的位置,袖子边边下的地面,已经积攒了一滩湿淋淋的水渍。 这也叫做半干?!? 她木着脸,深吸一口气,抬手指着他还在滴水的袖子:“究竟是你对半干理解有问 题,还是我对半干的理解有问题?” 撒谎就不能诚心一点?未免太过敷衍了些吧? 崔彦也说不出话了。 他这话,好像确实没什么说服力…… 沐嫣然看他这幅包子模样就无奈,她头一回这么希望崔彦能有点少爷架子!头一回这么想要看到一个人成为纨绔! 这天,这温度,就这么被莫名其妙的泼了一盆水,要是她,只怕这会儿早就发脾气了,崔彦倒好,跟没事人一样! 懒得再跟他纠缠解释,沐嫣然干脆直接上手把人给抓进来:“行了,你也别想着避嫌不避嫌了!屋子里不止我一个人,还有吴婆婆,没人会说三道四的!你也不会坏了我名声!” 崔彦听到这,挣扎的动作小了些,忍不住看了一眼沐嫣然的后背,眼神动容。 他明明什么都没说,可沐嫣然却像是将他整个人给看穿了,明明,他们才见第二面。 察觉到崔彦不再有抗拒的心思,沐嫣然也松了手,等进了门,就察觉到她身后跟着人。 “这是……”吴婆婆颤颤巍巍的想要起来,视线落在崔彦和毛生身上。 “这是我和夫君的旧友,方才一盆水没注意,将他身上衣 裳打湿了。” 沐嫣然按住吴婆婆,没让她起身,简要的概述了崔彦他们二人的来历。 吴婆婆虽然眼睛不好,但崔彦身上湿透的太厉害,一进来就发现了,听到是熟人,她热心起来:“我屋里有几件我儿子的旧衣,大小跟这位公子正合适,若是这位小公子不嫌弃……” 吴婆婆话还没说完,崔彦连忙开口:“只有感激,何来嫌弃一说?如此就多谢婆婆了。” 吴婆婆看他穿戴不俗,却极为懂礼,一时也越发的心生好感。 当下将崔彦和毛生都带到了隔壁,沐嫣然忙活着烧热水泡茶,崔彦过来时,就看到桌上摆了三杯热气腾腾的茶和糕点。 “顾夫人日子眼瞧着越过越好了……” 他说这话时面上带笑,可眼里却生出三分黯淡来。 身后的毛生心里还记着顾长清救自家少爷的市,一听这话也兴奋的搭话:“顾公子一看便是顾家之人,如今在孙府当差,夫人的日子日后只有越过越好的份!” 沐嫣然看着这主仆两人,被夸得心花怒放的同时,心里忍不住又生出三分心虚来。 他们两个说的也没错,顾长清确实顾家,对她也是掏心掏肺 的好…… 她视线不自觉看向自己藏钱的地儿,嘿嘿干笑。 不过顾长清给她的银子她也没怎么用,这一桌子全是花的从沈之玙二人那里讹来的。 虽然是不义之财,但沐嫣然用得很是舒心就对了! 看崔彦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沐嫣然也跟着坐了下来:“崔公子这是有心事?” 被她搭话,崔彦愣了一下,随后落寞摇头:“没事,或许是累了。” 他不愿意说…… 沐嫣然双手捧着茶杯,墨色的瞳叽里咕噜转了一圈:“哦?是吗?” 崔彦苦笑着刚要点头,还没来得及动作,就听到沐嫣然忽然一声惊呼。 “对了!” 她这嗷的一嗓子把旁边的毛生给吓得差点没当场蹦起来,拍着胸脯看着沐嫣然的眼神满是忌惮。 这顾夫人长的清秀,文文静静的,怎么做事这么一惊一乍?没个定性? 崔彦也被吓得僵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沐嫣然也不管这些,凑上前,笑眯眯一脸神秘的开口:“崔公子不知道吧?其实我还会看手相。” 崔彦在她灼灼的视线下,僵硬的笑开:“这……崔某确实不知。” 这才见第二面,他要是知 道才有鬼了不是? “崔公子,伸出你的左手,我来帮你看看手相,或许能帮你排忧解难也不一定。” 她如今瘦下来了,脸上的肉掉了大半,五官也就相应的放大了不少,说话时,神色灵动,娇俏动人。 崔彦无奈摇摇头,还是依言伸出了左手。 他是独生子,一直想要个妹妹,若是能得个如沐嫣然的妹妹,他也算是此生无憾了。 虽然心里知道沐嫣然会看手相,多半是胡诌的,可配合她哄她开心也没什么不好。 左右坐在这里也无事。 看崔彦伸出手,毛生几乎惊掉了下巴,自家少爷虽然性子随和,但肢体接触一向忌讳,要是没猜错的话,自家少爷跟这位顾夫人才见第二次面吧? 沐嫣然聚精会神煞是认真的盯着崔彦的手,仔细的看着他手心的纹路。 “三长两短,”她伸出手,虚虚的指了他手心的一条纹路:“这是财运线,中间这条呢则是生命线,最左侧的这条线则是掌管姻缘的。” 她认真的给崔彦科普,等说完才郑重提示的下了结论,冲着崔彦竖起了大拇指。 “崔公子财运和生命线可是远远超过常人,着实是有福之人啊。” 第123章 解卦 毛生在旁边听的一愣一愣的,他还是头一次听算命的能把个中命理解释的如此通俗易懂。 以往去街上拾个算命的八个看手相的得有七个将词用得晦涩难懂,还得结合上易经八卦,再用半文半白的七言律诗或五言绝句表述出来。 这两人神色呆滞,沐嫣然也有些底气不足,自己刚刚的解语确实太过随便了点。 但就上面这些,还是她小时候跟同学玩游戏学到的,要没上过小学,她现如今想编还编不出呢! 毛生惊诧过后,默默在心里一琢磨。 哎!还真好像是这位顾夫人说的那么一回事! 财运这方面自然不用多说,他家公子是崔家的独子,这一辈子缺什么都不会缺钱。 沐嫣然知道这个并不稀奇,可她后面说的生命线!虽然用词奇特,但他也能够领悟到这词的意思,十有八九代表着寿命和身体康泰。 还别说,真看的准! 自家少爷从小到大没病没灾的,旁家那些娇生惯养的公子,哪个不是从小大病小灾补药吃到大? 偏偏自家少爷也不喜动,但就是身体硬朗的很,连个头疼脑热都不曾,意外更是没有过,哪怕是这次落水,也只是当时反应大了些,不过半日 便能自己下床。 毛生此时真想拍腿叫绝,财运说出来可能还占个凑巧,可是这命数一说出来,那这位顾夫人恐怕真有两把刷子! 毛生的眼神太过赤裸裸,里边的敬佩和敬仰根本藏不住,沐嫣然在心里暗自点了点头。 嗯……不错!看来她这次蒙对了! 这下沐嫣然更神气了,刚刚剩下的半分小心,此时消散的无影无踪。 “财运线和寿命线都挺长的,这短的这一根嘛,还生了不少的岔路口,想必……”她拖长了调子:“崔公子发愁的就是姻缘吧?” 她话才一落音,就看到崔彦忽然震了一下,抿紧了薄唇,若有所思的看向沐嫣然,瞳孔紧缩。 沐嫣然在心里默默的打了个响指,对自己叫了声好。 看来她又猜对了。 她似乎找到了一条生财之道?这古代的算命先生也不是那么难干嘛! 看她短短时间零基础入门,想来在这一职业上天分不俗,日后若是无路可走,支个摊子摆摊算命也是一条退路。 崔彦默不作声收回手,通过沐嫣然几句话,他对她之前说自己会看手相的事多了三分信任。 不管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还是因为庞的什么的,她确实接二连三 都猜出来了他心中所想。 看着面前还冒着热气的茶汤,崔彦缓缓开口:“我崔家与孙家有结亲一意向,顾夫人判的没错,我这感情线上恐怕真是命运多舛。” 他就这么自然的将自己的心事说出口,流畅的让他自己都意外,崔彦心里讶异,却并不后悔。 这些日子以来他太压抑了,所有事都压在他心里,没有一个能诉说的地方,或许是沐嫣然表现的太过自然,太过随意,以至于他无意识的就将自己的心事和盘托出。 话说出来之后心里也好受许多,只觉得心口的一块巨石像是终于被拿开了。 崔彦端了茶杯,喝了一大口,还热着的茶汤一路顺着食道下去,霎时间让他身子暖呼呼的。 沐嫣然一早便猜到可能是跟孙毓秀有关,可等崔彦真承认了,心里莫名又不得劲起来。 在她看来,那孙家大小姐着实配不上崔彦,而且女人最了解女人,孙毓秀绝对看不上这位崔家公子,她眼底的蔑视骗不了人。 可这是人家的姻缘,她就算再看不惯也不能擅自插手。 看崔彦心情不好,沐嫣然莫名的生出几分怜悯之心,看向他,试探着开口:“崔公子当真如此心仪孙家小姐?要 知道有一句老话,叫做天涯何处无芳草,崔公子又何必在这一棵树上吊死?” 崔彦手里拿着茶盖拂着茶沫,视线呆滞,像是入了定一般,半晌忽然开口:“什么是心仪?什么又是不心仪?” 他这话问的莫名其妙,沐嫣然一时还没想好该怎么回他,就看到崔彦忽然抬起头,直直的看向她,那双眸子又黑又亮。 “顾夫人和顾公子二人,是两情相悦吗?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他忽然将话题扯到自己身上,一下给沐嫣然给整的不会了,迟疑着仔细思索了一阵,沐嫣然方才慢悠悠开口:“算是……两情相悦吧?” 她跟顾长清两人头上都没有父母,不存在父母之命一说,至于媒妁之言,虽然她们二人以夫妻相称,但聘书媒婆,八抬大轿也都是没有的,自然也不存在媒妁之言一说。 应用排除法可得知,他们两人应该也算得上是两情相悦……吧?!? 崔彦不知道她心里所想,只低低的叹息了一声:“真好。” 将手里的茶盖重新放回杯口上,崔彦声音和缓,透着十足十的茫然:“我与孙世妹,到如今见面也不过才一双手的次数,心仪二字着实严重了些。”。 沐嫣然听他这话里的意思,渐渐地也察觉到了苗头:“所以是父母之命还是媒妁之言?” 毛生现如今对那孙大小姐极为不满,一听这话,连忙跳出来澄清:“我家公子跟那位孙大小姐可没什么媒妁之言!” 沐嫣然了解点头,那剩下的就是父母之命了。 既然不是单相思,也不是媒妁之言,那岂不好办? “我个人觉得,崔公子想要破这坎坷情路,倒也不是艰难无比,而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崔彦听了她这话,认真凝视她:“此话何解?” 沐嫣然张了张嘴,到底不敢太放肆,话说的模棱两可:“这,卦象乃是天机,我也看不真切,但约摸……换个对象?或许就能迎刃而解?走入穷巷,回头才是最要紧的事……” 她说完又忍不住加了一句:“我看那孙大小姐对崔公子似乎无意,若只是父母之命,不若……” 她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崔彦微微摇了摇头。 “父母对这门亲事看得极重,再说……”他欲言又止剩下半截话被他重新咽了回去,重新带上一张笑脸:“孙世妹也不真是对我无益,否则与孙世伯直说便可,又何必三番五次约我出来。” 第124章 传话筒 沐嫣然听到这,不禁摇了摇头,崔彦这……还是没看破啊。 人性子太善,从长远看或许是益大于弊,但从短处看,九成九得吃亏。 说到底,崔彦走到今天这一步,还真有些自作自受在里头,但沐嫣然却说不出一个活该来。 崔彦身形微弯,像是有些累着了,整个人没了平时的精气神,笑的有些孱弱:“尽人事听天命便可,尽我所能,不悔初心。” 他说完抬头,看向了沐嫣然,苍白的面上多了三分释然:“顾夫人,多谢你听我说这些废话,如今我心情好多了。” 沐嫣然托腮,看着崔彦,心里忍不住的叹息。 这崔少爷,越看越像小可怜…… “尽人事可以,听天命……大可不必。”沐嫣然眼神幽长,笑的露出一口白牙:“崔少爷,信天不如信我?如何?” 崔彦愣住,视线直直的落在她身上,脑子里空白一片。 过了好久,他才慌乱移开视线,暗自在心里骂自己不知礼数,怎么能盯着姑娘家这么看? 沐嫣然看他这个反应,不以为然:“若是我说我有法子呢?” 她伸出一根手指:“若是事成,这个数做谢礼便好, 若是不成,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好。” 沐嫣然也是心血来潮,本也没觉得崔彦会答应,倒是没有想到,他连犹豫都不曾,径直答应了下来。 反应了好一会儿,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行,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今夜会连夜制定一个计划,明日咱们约个茶楼碰面。” 沐嫣然摸了摸下巴,确认自己这个安排没有疏漏,这才看向崔彦。 崔彦正看着她,脸上带着明显的笑意,沐嫣然觉得莫名其妙,反问他:“怎么了?” 崔彦收回视线,没多说什么,站了起来:“没什么,觉得顾夫人这个计划很是妥帖,如此,就麻烦顾夫人了。” 从沐嫣然的住处出来,毛生跟在崔彦身后,忍不住感叹了一句:“这顾夫人还真是风风火火,跟顾护卫的性子实在是南辕北辙。” 不光毛生这么觉得,崔彦也是这般感受。 顾护卫和顾夫人,实在是不像能过到一起的人。 第二日,沐嫣然一早就来到约定的茶楼,正要跟小二要个包间,就看到毛生正在楼上朝她伸手示意。 沐嫣然看到了,小二自然也看到了,当即识趣的退了下去,沐嫣然 径直上楼,毛生领着她进了一个包间。 雅致的包间内,崔彦坐着,跟昨日的狼狈相比,如今倒是有几分少爷贵气。 沐嫣然径直在他对面坐了下去,毛生站在旁边帮着倒茶。 崔彦将一叠糕点推了过去:“不知道你爱吃什么,便点了青城县女子爱吃的桃花糕,尝尝。” 沐嫣然却没急着拿糕点,而是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拍在了崔彦面前。 崔彦拿了起来,先是看了沐嫣然一眼,随后才慢慢加折起来的宣纸打开,可打开之后顿时又愣住了。 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又抽了抽…… 这狗爬似的字,着实有一些出乎他的意料。 他知道顾长清是村夫,过去似乎靠打猎为生,但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他总觉得,顾长清和沐嫣然不像是没见识的人,曾经也在心里怀疑过,这二人莫不是隐姓埋名来到此处,有什么了不起的身份名目。 可如今看到沐嫣然这一手狗爬字,先前的疑虑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确实是乡野之人能写出来的,但凡上过几年学堂,想写出这个字确实不容易。 难看是难看,但居然还能认得出来究竟是什么字,估摸着 是现学的,极有可能是村里有什么教书先生之类,道听途说比划过两下。 将心里的惊诧压了回去,崔彦仔细的看了起来。 趁着这功夫,沐嫣然不客气的拿了桌上的糕点一口一个吃了起来,吃了个半饱。 毛生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这位顾夫人未免太过不拘小节了些,大大咧咧的倒是不惹人讨厌,反而让人觉得坦率的很。 崔彦看完,看向沐嫣然的眼神变了变:“顾夫人这计划……确实清新脱俗。” 他憋了这么半天才憋出来一句,沐嫣然听了不以为然:“清新不清新脱俗不脱俗的我不知道,我只问你,你觉得这计划可行不?” 崔彦无言以对,最终只能点头:“这……确实行得通。” 但未免有些过于不光明磊落了。 沐嫣然猜到了他心中所想,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看着他的眼神沧桑,凑了过去,大力的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 “翠公子你还是太年轻没听过一句俗话吗?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像你这么老实,这么光明磊落,永远都是男配的命!” 崔彦听了她这话,抿紧了唇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太年轻? 要是他没记错的话,他似乎比她的年纪要大上几岁,她这老气横秋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而且……男配是什么?这又是什么新名词? 跟毛生对视一眼,他也是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显然也没能听明白沐嫣然在说什么。 他们俩人的表情神态全落在沐嫣然眼里,霎时间让她惊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又说出了不该说的话,她干咳一声,及时的转移话题。 “总之……你要是相信我就按照我的来,那位孙小姐要真有结亲的意向,我这一套组合拳下来,绝对能将她拿下!” 她右手握拳伸出去又收回来,做出一个必胜的架势,表情胜券在握。 要是不成,也好让这位崔大少爷及时止损,别在孙毓秀身上费心思了。 崔彦被她的气势感染,最后又看了一眼她做的计划书,良久眼神坚定下来。 “那边按照顾夫人的计划来。” 他能够这么轻松的答应,沐嫣然虽然在意料之外,但也觉得情理之中,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大口,她重新站了起来。 “那过两日你先将那孙大小姐约出来,我不远不近的跟着你们,毛生便当我们俩人的传话筒。” 第125章 要求 顾长清跟着孙毓秀的马车进了孙府,才刚一进府,他便以要换衣裳为由回了自己的住处。 将身上的湿衣裳换了下来,顾长清一刻不停地收拾起自己要带走的物件。 他在孙府当护卫这么久,自然知道该从哪里放出去,不会被其他护卫家丁发现。 才刚收拾好包裹,外面忽然传来柳心的声音:“顾护卫,你换好衣服了吗?” 他接着包裹的手紧了紧,没有回话。 柳心在外面伸长了脖子往里看,似乎有些疑惑顾长清为什么没回话,提高声调又喊了一嗓子:“顾护卫,你还在吗?,小姐有请。” 她喊完之后仍旧站在外面不动,甚至还往里边走了两步。 顾长清透着窗户看向她,皱紧了眉头,随后快速的将收拾好的包裹塞到了床底下,开门走了出去。 孙毓秀找他,柳心如果没见到他人绝不会走,毕竟要是没找到他自己回去复命,恐怕孙毓秀不会饶过他。 看到顾长清推门出来,柳心松了一口气,脚步轻快起来,朝他走近了两步:“顾护卫,你在房里啊,怎么不回话呢?小姐姐正找你呢。” 顾长清心里烦躁,并不多说什么快步往孙毓秀的院子过去。 若是先前,这孙毓秀如何嚣张跋扈,他都没什么感觉,可如今却觉得这女子实在是太过难缠,招人烦得很。 柳心急匆匆的跟上去,跑得满头大汗,她能够感觉到顾长清身上的低气压,可却只以为是因为白天被小姐处罚,所以心气不顺。 “顾护卫,你放心,这回小姐喊你过去是有好事勒……”柳心难得出口透露了几分孙毓秀的意思。 顾长清脚步不停,自顾自的埋头往前走着,柳心也不在意,还在旁边开解他:“虽然小姐脾气大了点,但对顾护卫还是另眼相待的,毕竟比起旁人,小姐还从未如此接二连三的赏赐过。” 顾长清听着身后柳心絮絮叨叨,眼里更是冷意森森。 好事?他可不稀罕。 如今眼见着就要大难临头,孙毓秀却频繁的出幺蛾子,就是不给他独处的时候,再这么下去,他根本来不及带沐嫣然离开青城县。 孙毓秀现在就是悬在他头上的一把刀,他不知道孙万年派往青云村的人什么时候回来,一旦发现他消失不见,陈家的反扑绝对是致命的。 等到了院子,柳心才识趣地停住了嘴,不再开口,安安份份的在前边给顾长清带路。 顺着长廊 七拐八拐,最后远远的便看到孙毓秀坐在亭子里,手里拿着一把鱼食在喂湖里的金鱼。 “小姐,顾护卫来了。” 柳心回话,孙毓秀这才将视线从湖面转到顾长清身上。 顾长清还是跟从前那般恭恭敬敬地在她面前站着,微微垂头,背脊挺直,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 “你今日帮了我,我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桌上是给你的谢礼。” 孙毓秀冷淡开口,顾长清扫了一眼桌子上的东西,上面摆了一个木盘,木盘用一块红绸盖着。 这个高度,能用上红绸,里边是什么东西不言而喻。 柳心在旁边看着也为顾长清高兴:“顾护卫,还不快谢谢小姐!” 虽然被红绸盖着,看不到里面情形,但也能够猜到绝对不会是什么小数目。 这几次孙毓秀赏赐的,恐怕抵得上顾长清一年的工资。 孙毓秀坐等顾长清对她感恩戴德,可等了许久,顾长清还跟个木头一样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她逐渐变了脸,看向顾长清,冷声质问:“怎么?还看不上了?” 她心情猛然间跌到谷底,柳心在后面被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再开口。 偏偏顾长清像是迟钝反应慢,跟没事 人一样,站在那块,什么反应都没有。 “我所做之事皆是我的职责,孙小姐不必赏赐这么多。”顾长清沉默许久,直白地开口。 他救下崔彦,确实算大功一件,但也没到孙毓秀这地步,银子跟不值钱的赏赐他。 孙府确实算家境殷实,但也没大手大脚到这地步……孙毓秀究竟想要算计什么?若是之前他还有心思跟她虚与委蛇,可事到如今他没了这份耐心。 孙毓秀没想到他还能不要这银子,一时之间心里来了气,可又莫名的有了些其他感觉。 这股子感觉说不上来,但就是让她发不出脾气。 她摸着心口觉得有些异样,我觉得有些新奇,缓了一会儿,她才恢复了平常的模样,淡淡开口。 “倒是头一回看见有银子不要,嫌银子烫手的,行了不要便不要吧,总是用银子打发难免显得俗气。” 她将手中的鱼食丢到一边拍了拍手,站了起来:“不想要银子,那我便答应你一个要求,你想要什么可以直接提。” 柳心听到这忍不住讶异地看了一眼孙毓秀,自家小姐竟然没有发脾气?若是换了旁人,只怕一顿板子少不了,没想到到了顾护卫这里,竟然这么轻轻 松松过关了,而且小姐还好脾气地换了个奖励的方式? 她扫了一眼孙毓秀的背影,随后又连忙收回视线,生怕被自家小姐察觉到。 难不成…… 心里逐渐涌上一个念头,她跟了孙毓秀这么多年,自认为对她的心意还算有些了解,可刚刚心里的猜测,让她忍不住后背发凉。 不不不……绝不可能是她猜测的那样,她一定是魔怔了,净想些乱七八糟的。 顾长清垂着的头,额前碎发散乱,在脸下浮出大片的阴影,眉头皱得死紧。 这孙毓秀非得如此对他厚待? 在心里沉思片刻,顾长清缓缓开口:“小人想回家一趟。” 孙毓秀脸色僵硬,这回是毫不掩饰的难看起来。 她答应他一个要求,并且没有任何限制,只要他提,她就能帮他办到,可没有想到顾长清非但没有要任何钱财宅地,更没有提出什么无理要求,反而是想要回家一趟? 他脑子是坏的不成? 柳心听了也不解的很,在孙府当护卫是有假的,每月都能回家一趟,他就这么急着回去,连这一个月都等不了? 冷哼一声,孙毓秀摔了脸:“愚不可及!” 丢下这四个字,随后便扬长而去。 第126章 天意弄人 “顾护卫,您不能走。” 顾长清才要出亭子,柳心连忙拦在他面前,看他脸色不好,她连忙解释:“小姐说了,让顾护卫在这好好反思……还说,还说什么时候脑袋清楚了,什么时候再走?”柳心说这话时自己心里都没有底气,什么叫做顾护卫脑袋清楚了? 她偷偷看向顾长清,心里忍不腹诽,她觉得顾护卫脑袋挺清楚的啊,说话逻辑也在线。 怎么小姐就认定了他脑子不清楚呢? 顾长清也没想到,孙毓秀临时会来这一招。 他急着带沐嫣然出去,可孙毓秀花招不断,让他烦不胜烦。 但看着面前的柳心,顾长卿也明白他冲她发火无用,她不过是听孙毓秀的命令罢了。 看着顾长清重新做了回去,柳心也松了一口,本以为以顾护卫的性子,恐怕不会善罢甘休,没想到他竟然没为难自己。 她也跟着退回原处,蹲着一边还不忘劝慰顾长清:“顾护卫,您别着急,说不得小姐待会儿就放人了,你就当歇息歇息,又拿银子又不用做工,没什么不好的。” 她说完,看顾长清无动于衷,自顾自的坐在那里闭目养神,看不 出心思,也不知道他讲自己的话听进去还是没听进去。 柳心也不敢再多说什么,闭上了嘴。 顾长清耐心地等了好几个时辰,直到天色黑了下来,孙毓秀那边丝毫没有动静,他才焦躁起来。 “我还是要在这里等下去?”一刻钟后,顾长卿再也坐不下去,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走到了柳心面前。 他难得表现的这般情绪外露,气势汹汹,柳心被吓得说不出话,背脊僵直,心里也是心虚的很。 虽然坐在这里什么也不干确实轻松,但他们两个在这里,坐起码有近五六个时辰。 着实有些太没道理了。 良久,听到不远处传来脚步声,柳心顿时高兴起来:“定是小姐让来放人的,顾护卫还请稍安勿躁些。” 听到这话,顾长清才勉强压下心里的不耐,一双黑眸鹰隼一般死死的盯着长廊方向。 来的人是柔儿,等她走得近了,才发现她手里提着一个食篮。 等看到她手里提着东西,顾长清脸色顿时沉了下去,柳心脸色也苍白一片。 柔儿没察觉到他们两个人的情绪,悠哉悠哉的过来:“柳心,小姐让我来替你。” 她这一句话,顿时将柳心心里最后一次希冀也弄没了,所以小姐并不是忘了顾护卫,而是就是不打算放顾护卫走。 她抿紧了唇,愧疚不安地看了一下顾长清,欲言又止,柔儿在旁边看她不动,有些不耐烦:“怎么还不走?小姐那边还等着伺候呢,耽误了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这话一出柳心抖了抖,顿时不敢再看顾长卿一眼,急匆匆的回了孙毓秀的院子。 等人走了,柔儿才高高在上的将手里食盒放到了顾长卿面前,顺手将上面的盖子拿开了,等看到了里面的东西眼里闪过嫉妒之色,再开口时,语气阴阳怪气:“真是便宜你了,我身为小姐的贴身丫鬟都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你一个护卫能有这待遇……” 她没好气的将里面的碟子端出来,重重的放在他面前:“真不知道你给小姐喝了什么迷魂汤,让小姐待你如此亲近!” 顾长清看着碟子里的菜洒了出来,星星点点落在了石桌上,没开腔。 盘子里这些确实不是普通人家能吃得起的,海参,燕窝丝,还有其他一些他看不出来材质,但也能感觉到花费不菲的食物。 可这些他并不感兴趣,他如今只想赶紧出了孙府。 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柔儿身上,她正坐在刚刚柳心坐着的位置,晃晃悠悠着两只腿,手里抓着一把瓜子,兴致盎然的磕着。 顾长清捏紧了手中的筷子,心里权衡着,这婢女对自己毫无防备之意,他若是偷袭,有九成胜算。 只要将她砸晕,再迅速的出府,至于东西那些都不要了,如今最要紧的是赶紧带沐嫣然出城,绝不能让陈家人找到他们。 才刚要起身,忽然远处又来了一名小婢女,左右望着,缩头耷脑,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 “柔儿姐姐。”那婢女急匆匆过来,走到了柔儿面前,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小布包递到她手里,最后又讨好的看她:“我……我只有这些了,还望柔儿姐姐能帮我。” 柔儿拍了拍手心里的瓜子灰,迫不及待的将那小布包接了过来,掂量了一下分量,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刚想要打开布包看看里面的数额,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转头就看到顾长清正盯着她们这边。 顿时瞪大了眼,凶神恶煞的瞪了回去:“吃你的饭,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 珠子挖出来!” 顾长清收回视线,垂了眸子。开始往碗里夹菜。 若是只有柔儿一个人,她可以保证万无一失,但现在多了另外一个变数…… 他不敢赌,也赌不起,一旦发生任何意外,沐嫣然那边恐怕就得出乱子。 柔儿和那个婢女两个人缩到了一团,小声的商量着什么。 顾长清看了眼天色,已经快要到第二日了,就算这时候想办法溜出去,恐怕也出不了城门,以陈家那伙人手眼通天的本事,只怕跑出去也得被抓回来。 他机械的往口里夹着食物,食不知味,与其到时候跟沐嫣然两个人被抓,不如按兵不动,等陈家的人从青云村回来,到时候事发,他一个人被抓,也比两个人被抓好逃脱一些。 顾长清眼神黯淡了下来,况且沐嫣然本来就不该被拉扯进来,或许他带着她跑,反而是害了她。 如今这境况,说不得也是天意…… 在心里想明白过后,顾长清安心的开始大口吃饭,若是被陈家人抓住,只怕就没几顿能吃的了。 而在不远处,柳心仔细的朝这边看了几眼,随后快速的往回走,最后到了孙毓秀的卧房。 第127章 贪得无厌 “怎么样?他吃了吗?”孙毓秀一双柔如凝脂的手,端着青色的茶盏,眉眼在光下显得尤为高高在上。 柳心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连忙垂眸:“小姐,奴婢亲眼瞧见,顾护卫吃的很爽利。” 孙毓秀自得:“倒是不出我所料,给他送过去的都是我小厨房里刚做出来的,只怕他前半辈子都没吃过这样的好东西。” 她放下杯盏,嘴角带笑,柳心看她这时候似乎心情大好,胆子也壮了几分,不由得开口问道:“小姐,您为何对顾护卫如此亲善?” 她实在想不通,这顾护卫虽然救了自家小姐几次,但小姐从小到大,被救过的次数可不仅仅这几次,但哪一次都是给了银子了事,什么时候这么又是给银子又是给点心,又是禁足又是送饭的? 孙毓秀目光怔然了会,面色闪躲,随后一挥帕子:“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她这话不怎么和善,但语气竟然听起来还不错。 柳心本以为自己今日少不了一顿罚,没想到她竟然这么轻飘飘的就放过去了,不由得有些受宠若惊。 孙毓秀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复,便让柳心伺候着自己沐浴更衣,安心就寝了。 第二日,顾长清远远的就听到院墙外,有喧哗的人声,更有纷乱的脚步声。 他睁开眼,并没有刚起时的怔忪,反而清醒的吓人。 死死盯着不远处的那堵墙,像是能透过那墙看到墙外的状况。 柔儿也被吵醒,被这么一吓差点没栽到地上去,幸亏她及时清醒,稳住身形,这才没摔个大马趴。 昨晚上小姐一晚上没来消息,她没办法,只能陪着顾长清坐了一晚上,到如今这身子还疼着呢,跟被车碾过似的。 “你看什么呢?”看顾长清双目炯炯有神盯着一堵墙,柔儿只觉得瘆得慌。 坐了一晚上,实在是没力气了,她频频看向门的位置,不住的抱怨,话说来说去无非是说孙毓秀偏心,柳心才守了多久就让她来替,她守了一夜也没人来招呼一声。 顾长清没再开口多说什么,只做没听见。 幸好柔儿这唠叨声他没听多久,柳心就出现在了门口。 她手上并没有提任何东西,脚步匆匆,先是看了顾长清一眼,眉眼带笑,随后克制的收回视线,看向柔儿。 “小姐吩咐了,让你回去休息,今天给你放假,顾护卫也不必在这呆着了。” 柔儿 一听这话如蒙大赦,连问都不愿意多问两句,转身就走了。 柳心看她这幅急不可耐的模样,摇摇头笑了笑,看向顾长清,见顾长清也正看着她,有些羞赧地开口解释,没话找话:“柔儿年纪小,心急了点,顾护卫莫怪。” 顾长清并没有搭理她这话头,站了起来,面无表情:“我现在可以回去了?” 他语气并不怎么好,但柳心也没怪他,推己及人,要是她无端端的被关在这里一下午加一晚上,只怕不会比顾长清的心情好上多少。 “可以,我送顾护卫回去。”柳心应了一声,随后在前面带路。 顾长清并没有意见,经过昨夜,他已经不打算逃出孙府,那如今现在回去哪里,自然也没有任何不同。 柳心一路将顾长清带到了他的住处,这才停了下来,踌躇开口:“顾护卫,我就送你到这儿了。” 她垂着头,等着顾长清问自己话,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顾长清开口,他朝自己微微点了点头,随后便想绕过她进屋。 柳心脸色白了三分,连忙转身看着他的背影,控制不住的叫住他:“顾护卫,你就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顾长清如今只 想赶紧进屋一个人呆着,却被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叫住,哪怕清楚柳心是好心,但此时此刻也感激不起来。 “我没有什么要问的,柳心姑娘有话可以直说,不必吞吞吐吐。” 他话说的直白,倒是让柳心在脑子里想好的话消失的无影无踪,半句话说不出来了。 两只手搅在一起,良久,柳心才低低开口:“顾护卫,昨夜的事……是我对不住。” 她说完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不等顾长清有所反应,转身小跑着狼狈的逃跑了。 顾长青看着她的背影,一时只觉得莫名,但也没深思,转身淡定的进了屋。 他们已经去了青云村,按理来说知道他消失不见,不该这么平静,但今儿早上在亭子里呆着,听着外面的声响,虽然凌乱,但井然有序,不见半分慌乱。 他坐在板凳上给自己倒了一大杯的茶,这茶是隔夜的,放到如今,已经带了强烈的苦涩味,喝进嘴里并不怎么好受,但却出人意料的有镇静效果,让他焦灼的心能静下来。 发现他不见还能如此镇定自若,看来这回陈家派来的人不容小觑,先前他曾与那人撞过一面,说过几句话,只觉得平平 无奇,如今看来倒是他小瞧了他。 不论如何,自己如今最好的处理方式便是束手就擒,别做任何无谓的挣扎,落尽陈家,手里那些酷刑他受得住,沐嫣然却不一定。 她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受这份罪? 顾长清在屋里一直坐了将近一个时辰,始终没等来人来抓他。 他看向门的方位,心里疑窦丛生,若是按照他先前所想,过去青云村找人的当真有这份定力,想必不是酒囊饭袋之辈,按理来说不应该查不出来他就是从青云村逃跑的张大傻。 可是查出来了,为何耽误了这么久都没来捉他,就不怕他跑了不成? 越是出了变数,顾长清越是不安,几乎有些坐不住,但到底还是安安分分的坐着,此时以不变应万变才是最佳处理方式,擅自妄动只会给自己添加不必要的麻烦。 顾长青刚闭上眼,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他悚然一惊,猛的睁开眼,双目如炬,看向门口。 “顾兄弟你在吗?” 这声音他并不陌生,是另一个护卫的声音,这人是个自来熟,与他也算是熟悉。 顾长清起身将门打开,扫了一圈门外,只有他一人,并没有多余的旁人。 第128章 张柱子 “顾老弟,快些走。” 顾长清看着前边的男人,脸色复杂。 他刚来孙府时,管家便让他带自己,也因此,顾长清如此呆板无趣的性子,在这府上,也还能有人说上几句话。 默默跟在他身后,顾长清冷静的打探消息:“石护卫,咱们去前边是干什么?” 石隆毫无防备,他生性爽朗,听到这呵呵和善笑了出来:“听说是从某个村子接出来一个大人物,老爷交代了,要好吃好喝供着,咱们啊,就是过去帮着抬大物件的。” 顾长清听到这,彻底糊涂了起来,荆博派人去青云村,只可能是找他,他跑了,那荆博从青云村里带回来的还能是哪个大人物? 正沉思着,肩膀上忽然多出来一只手,他下意识一个反手,将人摔在了地上,顿时传来了一声惨叫。 顾长清反应过来,连忙半蹲下来,将石隆扶起来:“抱歉。” 石隆扶着自己的腰,另一只手撑着顾长清站起来,疼的呲牙咧嘴,倒是没有对顾长清恶语相向,反而还笑着开口:“行啊,你这警觉性够高的……” 顾长清自知理亏,偏偏又说不出什么软和话,只能扶着他往前面走。 石隆这一跤摔的结结实实,缓了一会儿才推开顾长清的手自己往前走:“得亏我身子骨结实,否则这笔银子还赚不到呢。” 他又看向旁边的顾长清,揶揄开口:“你小子不会是想让一个人全占才故意刷阴招吧?有好事,我可是第一个就想到你了。” 顾长清看了石隆一眼,明白她是开玩笑,并不是心里真的介怀,但还是难得多嘴解释了一句:“不是。” 他一向话少,如今肯解释,已经让石隆受宠若惊,不见外的一把搭住他的肩膀。 顾长清垂着眉眼,一言不发跟着他走。 他原本以为,石隆是荆博派来探路,免得打草惊蛇的,可现在看来,是他想得过于复杂了。 所以,荆博是真的没发现他不见了?青云村那些人究竟用了什么法子瞒天过海,带回来的这位贵人又究竟是谁? 哪怕石隆没来找他,他也要去瞧瞧这位贵人…… 走了不多久,就到了一处院子,石隆停了下来,跟顾长清交代:“顾老弟,听说这位贵人脾气不怎么好,一会儿你可千万要顺着他些,别跟他起了冲突,免得吃亏。” 他是好意,顾长清承情,看了一眼屋内, 忽然开口:“我只在外面搬搬重物便可,就不进去了。” 石隆一听这话,心里意动,也答应了下来:“行,那你便在外面帮忙。” 顾长清性子倔,与其到里边起的冲突受了委屈,不如就在外边干活。 石隆又交代了几句,随后迅速往里面走。 院子里已经有不少家丁,陆陆续续的从里边搬着大物件,顾长清快步上去帮忙,才刚过去就听到屋子里传来一道男声。 “这床硬得很,给我换个新的!” 听到这声音,顾长清身子一震,转头目光晦暗不明的看向门的方向。 这声音可不陌生,他在青云村听了十几年,柱子的声音。 他不是李诚的儿子吗?怎么摇身一变就成了孙府的贵人? 顾长清将眼底的惊讶压下去,兢兢业业的开始搬东西,心里庆幸自己没进去,留了个心眼,否则岂不是跟柱子面对面撞上了? 搬东西的途中,柱子不断的发出咆哮声提要求,整个院子的人显然并不想得罪他,对他有求必应,耐着性子听他的安排。 “荆大人。”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招呼声。 顾长清收回自己的注意力,看向门口,荆博不 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如今就站在院子外,此时死死的皱着眉,正盯着屋门。 顾长清将头垂得更低,避着荆博,屋内柱子还在不断的提要求,一个比一个过分,荆博脸上的冷意也越来越重。 底下的人被吓得瑟瑟发抖,大气不敢吭一声,默默的干活。 管家这时候匆匆忙忙的赶过来,明明现在是九月,他脑门上却急出了一头的汗。 “荆大人,你看安排的可满意?”管家讨好的看向他,征询他的意见。 荆博最后看了屋子一眼,嘲讽撇嘴:“看来他在那村子过得不错。” 管家听不出来他这句话里的喜怒,只能小心谨慎地回道:“是……我们都不敢有半分懈怠,大人们的吩咐,十几年来我们一直谨记于心。” 荆博听了这话,虽然清楚这话里水分居多,但并没有跟他们计较的心思:“他要什么都满足他,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管家在旁边点头应是,哪里敢反驳半句? 丢下一句话,荆博转身,声音压的极低,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看了一个笑话:“陈相真是高明,就算是皇家血脉又如何,如今被养废的,跟傻子又有什么区别?” 等人走后,顾长清才缓缓直起腰子,看向荆博和管家的背影,幽深的眸中闪过些深思。 到了如今,他算是彻底理清来龙去脉了,怪不得陈家的人没有发现他失踪的事,原来是柱子冒名顶替了他。 柱子虽然行事狠厉,但却没这个脑子,想也不用想,恐怕是他爹李诚的意思,这父子二人还真是胆大包天,为了一己贪欲什么事都敢做。 不过也托了他们两个人的福,让他能有喘息之机。 顾长清在心里默默的思量着,手上动作却不停,麻利的干着活。 一直干到了晚间,石隆才从屋里出来,捎上顾长清,两人一块往自己的住处走。 “累死了,应付这个贵人,比我干一天活还累。”石隆低声抱怨着,一边走一边活动着筋骨:“真不知道这么一个粗鄙之人,怎么会被老爷奉为上宾?” 顾长清听到这心里一动,若无其事的开口问他:“这人究竟是谁?” “我知道的也不多,但听说好像叫什么张柱子……”石隆仔细的回忆着,并没有放在心上,随口说了出来。 顾长清听到这个名字噎了一下,张柱子? 为了钱财,全是竟是连姓都改了。 第129章 李代桃僵 顾长清一回到住处,远远的就看到柳心正等在门外。 石隆自然也看到了,面色顿时意味深长起来,揶揄的拍了拍顾长清的肩膀:“顾老弟,艳福不浅啊~” 能得小姐身边贴身丫鬟的青睐,这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孙毓秀身边有两个心腹丫头,一个是柔儿,另一个便是这柳心。 能当小姐身边的丫鬟,容貌上自然是数一数二的,挑不出任何毛病,柔儿娇蛮嘴甜,颇有几分娇俏灵气,柳心则是蕙质兰心,一身气质小家碧玉,体贴温顺,若是独自出门,被认成哪家的小姐次数不在少数。 “我有娘子。”对于石隆的调侃,顾长清并不怎么高兴,冷腔开口澄清。 石隆有些无奈,看了一眼顾长清,他生得气宇轩昂,哪怕肤色黑了些,常年劳作显得有些粗狂,寡言少语,不符合现在白面小生的流行长相,但一身气质,在男人堆里绝对是鹤立鸡群,一眼便能被人注意的地步。 柳心对他有意思,没有人意外。 顾长清一进府,所有人都知道他已经成亲,据说是新婚不久,二人好像是同一个地方的。 他对他这位娘子可是钟情得很 ,容不得别人说她半句不好,平常更是连别的姑娘一眼都不愿意看。 石隆却相当的不以为意,他屋里那位娘子跟柳心姑娘放在一起,是个不傻的都能明白要选谁,虽然他从未见过顾长清的那位娘子,但能让顾长清如此一心一意,想必也是个难得的美人。 那既然也是小地方来的,只怕也是大字不识一个,行事粗鄙的很。 柳心姑娘既有美貌,年纪也小,最重要的是跟在小姐身边耳濡目染,四书五经都读过,真真算得上是知书达理。 “顾老弟,真不是我挑拨,但咱们做男子的,谁不是三妻四妾?” 看顾长清不为所动,石隆简直是怒其不争,下意识凑近了他,诚恳劝道:“顾老弟,我知道你重情义若是真舍不下家里那位糟糠妻,不如效仿娥皇女英,熊与鱼掌兼得,岂不美哉!” 若是柔儿,只怕绝不会跟人共享,但如今看中顾长清的是柳心姑娘,出了名的性子好,只要把人哄好,两全其美那是大大的可能! 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看着顾长清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样子,石隆都为他着急,要不是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这长相这 年纪,不会有这种馅饼从天上掉下来的美事,否则他要是顾长清,这会儿早就上了! 耳边石隆絮絮叨叨,顾长清听得不悦,但好在柳心已经走到了近前,石隆知趣的没再开口,但还是不甘心的拍了拍顾长清的肩膀,在他耳边嘱咐了一句。 “把握时机,可别日后后悔。” 他说完便走了,给顾长清和柳心留下独处的机会。 柳心看到石隆走人,笑着开口搭话询问:“顾护卫,你跟石护卫说什么呢?石护卫怎么一见我就走了?” 顾长清将皱着的眉头舒展开,并没有回答她问题的意思,步入正题:“找我何事?” 柳心本也是随口一问:“小姐请顾护卫过去。” 顾长清几乎按捺不住自己的厌烦之心,今日早上才放他回来,如今又让他过去…… 孙毓秀未免太不避嫌了,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不对劲吗? 柳心也知道这样不妥,虽然顾护卫是老爷请过来,保护小姐安全的,但也没有每天喊他过去的道理。 这也没出府,就在自家府上,家丁护卫数不胜数,哪里有什么危险可言?若是出门,让顾护卫寸步不离,勉强还能说得 过去。 知道多说无用,顾长清一言不发往孙毓秀的院子过去。 孙毓秀正坐在庭院之中,手里抱着一个暖炉,看到顾长清进来,脸上笑意加深。 “反思这么久,知道昨天错在哪里了吗?” 她一出口,顾长清放在身侧的手便攥紧了,一声不吭。 他这帮倔着,孙毓秀先是恼怒,可后知后觉,心里莫名又升起一股子欣赏来。 孙家是清城县的首富,她身边的男人没有不让着她的,个个对她无有不应,没想到她今日却在一个护卫面前频频碰软钉子。 虽然不满,但奇怪的是,自己看他比看崔彦那个没用的东西要顺眼的多。 孙毓秀捏着帕子掩饰一般擦了擦嘴角,心里泛上一股惋惜来,可惜了,这身份实在太低微,倘若他哪怕是个商户之子,自己也能说服爹爹接受他…… 看他这样在自己面前一言不发,孙毓秀心里陡然间起了一股征服欲。 上次她可是见过,他那个妻子长得又丑又胖,还畏畏缩缩一副见不得人的模样,她堂堂孙家大小姐,难道还比不过这么一个女人不成? 她还就不信了,顾长清真能为他那个丑妻油盐不 进? 孙毓秀压下眼底的算计和不甘,微不可查轻哼一声:“昨日的话依旧有效,我允诺你一个条件,但你要有自知之明,什么该要,什么不该要,心里最好有数,否则再惹我不高兴,可就不是昨晚上那么简单……” 顾长清将她这番话听在耳里,心里不起波澜。 孙毓秀无非是在警告他,他可以要金银,可以要字画古董,甚至可以对她提一些更过分的要求,但别再提回家的事。 “之前救下崔公子的事是我的本分,从未想过报酬,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顾长清缓声开口,那张脸古井无波,自始至终没有任何表情。 孙毓秀恨恨咬牙,这男人还真是不知好歹。 他说这话不就等于告诉她,除了之前提过的条件,剩下的金银财宝他一应看不上? 他就这么把那个丑八怪当宝贝吗? “既然没什么想要的,那便滚吧!不识好歹的东西!” 孙毓秀再也装不下去,原形毕露,整个人就跟骂街的泼妇一样,对着顾长清恶语相向,哪里还有平时的半点教养? 顾长清却不管这些,拱手行了一礼,转身就走,丝毫没有跟孙毓秀求饶的意思。 第130章 出府 “顾老弟,你这是要出府?” 石隆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 顾长清停住步子,看向石隆,他穿了孙府统一发放的护卫装,一看就是刚更值下来。 “今日是我休沐的日子。”顾长清开口,言简意赅。 自从三天前他惹怒孙毓秀后,她就再没找过他,哪怕出门,也是让旁的护卫保护,不曾让他当随从。 虽然不知道孙毓秀又在搞什么鬼,但顾长清只觉得如释重负。 好不容易到了月底,顾长清一早就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去,他来到孙府半个月了,沐嫣然并不曾传过信,他心里总觉得不安。 石隆看他这幅一句话恨不得只说一个字的态度,一时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该哪天得让弟媳妇出来见见我们这些好友,我还真是好奇,得是多国色天香的美人,才能让顾老弟你这么魂牵梦萦,忠心不二。” 顾长清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给石隆气笑了,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肩膀上:“行了,知道你急着回去,不耽搁你了,只是明日早点回来,免得柳心姑娘又来寻你。” 顾长清皱了皱眉头,抿紧了唇,他跟沐嫣然夫妻的身份从来没有瞒过石隆他们, 但人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再解释也没有必要,他什么都没说,模糊应了一声,随后便出了孙府的门。 绕过巷子,确认身后并没有人跟踪,顾长清这才回到宅子前,他先是敲了敲门,并没有人应声,反正是旁边住着的吴婆婆转了出来。 她盯着顾长清看了一会儿,过了好久才认出来顾长清,这才从自家院子出来:“顾小儿郎,今日怎么回来了?” 顾长清看了一眼吴婆婆,面无表情的脸看上去还算和善:“今日休沐,便回家一趟。” “那可真是不巧了,你家小娘子今日不在家,出去了。”吴婆婆热情的跟他交代着沐嫣然的去向:“这门锁着,要不你从我院子进去?” 顾长清跟着吴婆婆从她的院子进屋,推开里间的门,就看到桌上用竹子编织的食罩正罩在桌上。 他上前一步将它拿开,就看到里面罩着三个碟子,碟子上面都装着残余的食物,乌漆抹黑,烂乎乎成一团,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 一看就是早上新做的,吃剩下来的。 顾长清盯着这三样菜,沉默了片刻,随后拿起旁边的筷子夹了一口放进嘴里,细细的品着。 入口苦涩,还带着一股焦糊味。 他嚼了两下,随后硬着头皮咽了进去,再看向桌面时,目光复杂。 所以这半个多月来,沐嫣然吃的就是这些东西? 而此时,另一边,沐嫣然躲在角落里,看着崔彦和孙毓秀同坐一桌,心里抓心挠肺的难受。 “什么也听不见啊……也不知道这位崔大少爷有没有掉链子?” 她恨不得现在就挪到他们隔壁那一桌窃听情况,头一次给人当僚机,她可不想半途就废了,更何况这还没到半途呢,顶多算在起步阶段。 要是在这就夭折了,她沐嫣然的面子往哪搁。 金蚕趴在桌上,看着她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心里很是嗤之以鼻。 “咕咕……咕咕咕……” 别人的姻缘她这么上心干什么?就为了那区区十两银子? 小姑娘家家的干点什么不好,居然热衷于干媒婆,真是世风日下啊世风日下。 金蚕正在这边痛心疾首,一转头猛然间对上沐嫣然的视线,她瘦下来后那原本就不小得眼珠子更是占了三分之一的面积,大眼睛一般都没什么丑女,隔远了看确实赏心悦目,但如今凑得这么近,金蚕没反应过来,骤然 间在沐嫣然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倒影,一时还真被吓了一跳。 沐嫣然也不说话,只笑眯眯的看着它,金蚕只感觉后背一阵一阵的发凉。 每当这女人不怀好意时就是这副表情…… 眼看着金蚕想外面爬往外面爬,沐嫣然哪里肯放过它?一把将它抓了过来。 将这条蚕抓到自己眼前,沐嫣然做出一副求人姿态来。 “蚕蚕~,当你发挥余热的时候了!拜托拜托!” 金蚕在她手里扭来扭去,试图挣扎出来,只是挣扎了半天也没能得逞。 看着沐嫣然那一脸坏笑,金蚕头回感觉到蚕生艰辛,这究竟是什么人间疾苦?为什么要让它承受这一切? 简直是厚颜无耻之人! 沐嫣然看它不动了,当即明白自己得逞,将它放在地上,不多一会儿就看到它爬到了崔彦和孙毓秀那一桌的旁边蹲着。 有金蚕在旁边给她盯梢,沐嫣然放心下来,又点了两碟糕点,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反正这一顿是崔大少爷买单,不吃白不吃。 等她干完这两碟糕点,一转头就看到原本坐在那的崔彦和孙毓秀不知所踪。 她被吓了一跳,拍了拍手就想站起来, 结果一回头就看到原本消失不见的崔彦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她对面。 沐嫣然花了好一阵时间才缓过来,白了他一眼:“孙大小姐呢?怎么你一个人过来了?” 崔彦端了茶抿了一口,听到她这问话笑了出来:“不是我一个人过来,你还想我们两个一起过来吗?” 知道沐嫣然不是这个意思,崔彦没有再开玩笑,郑重其事,双手交握置于额前,冲沐嫣然行了个谢礼。 “顾夫人确实锦囊妙计,孙世妹对我比之前确实要亲近的多,可见是崔某不懂姑娘家心思了,并不是孙世妹若即若离,崔某惭愧。” 听着他一连串文绉绉的词,沐嫣然狠狠的抖了个激灵,连忙端茶喝了一口压压惊。 没想到瞎猫撞上死耗子,还真让她误打误撞做成了! 她这红娘首战告捷,看来还是相当的有天分啊。 “不错不错,虽然咱们小有成就,但要注意戒骄戒躁,不可自大松懈。”沐嫣然做最后的总结陈词,随后大手一挥:“行了,回吧,以后可有的是硬战要打了。” 她话才落音,就看到崔彦讶异的看了自己一眼:“这就回了?顾夫人不需要再问问其中细节?” 第131章 受委屈了 她既然说还有不少硬仗要打,那为何之言不问他和孙世妹二人相处细节? 若是不清楚,又何谈帮他们两个做媒? 崔彦还没来得及多说两句,就看到沐嫣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一副高人之相,看向他的眼神无欲无求,带着若有似无的悲悯。 “想知道的你不说我也知道,不想知道的你说了我也不知道,无量天尊,看来崔公子还是不相信我能掐会算,”她悲壮的摇了摇头,一副对这个世界失去了希望的失望模样:“罢了罢了,这个世界对女子的偏见一向执拗,法不责众,我又何必苛责崔少爷一人。” 她说完摇摇晃晃起身,整个人飘着出了酒楼门,眼角余光看见崔彦坐在原位置,正呆呆的看着她,显然是被她镇住了,瞳孔地震。 “少爷你怎么了?”毛生过来时,就看到自家少爷呆在那里,一副失了神的架势。 明明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他出去了一会儿,少爷就变成这样了? 听到毛生的话,崔彦这才回过神来,垂下眸子,盯着对面沐嫣然的杯子,半晌才忽然开口:“毛生,你相信世上真有神仙吗?” 毛生:“……” 看着 崔彦的眼神带了些匪夷所思,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嗓子:“少爷,您这是怎么了?您之前不是从来不信这些的吗?” 他从小跟在崔彦身边,崔彦一直告诉他,人定胜天,别将那些虚妄的贪欲寄托到神佛身上,怎么才这么一会儿功夫,自家少爷就变了口风了? 看毛生一脸惊恐的看向自己,崔彦也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莞尔:“我怎么会问这个问题?是我糊涂了……” 他虽然承认自己糊涂,但视线还是没忍住看向门的位置。 沐……嫣然吗? 而此时,装完逼早就溜之大吉的沐嫣然丝毫不知道身后这对主仆之后的讨论。 她忍了一路,确认崔彦看不到她,这才扶着墙差点没把腰给笑弯了。 金蚕早就重新爬回了他袖子里,此时哪怕隔着这么远也能听见她猖狂的笑声,不由得一阵无语。 “咕咕咕……” 有必要吗?非得装神弄鬼,不装这个13会死吗?让崔彦直接告诉她不好吗?非得走弯路,让它去打探消息。 简直是盐放多了,咸的! 沐嫣然笑完,这才从袖子里将金蚕提溜出来:“你懂什么?一条蚕就乖乖的过蚕的生 活,别在这里指手划脚的。” 看了一眼四周,并没有人,但沐嫣然还是不放心,要是被人撞见她跟一条蚕说话,只怕得被当成疯子抓起来。 “这里说话不方便,咱们回去,到家你再将他们说了什么细细的告诉我,我要重新制定计划,”她说完右手攥拳,做了个势在必得的手势:“这可是我做红娘的第一单,只准成功不准失败!” 金蚕被沐嫣然重新塞回的袖子里,连说个不字的机会都没有给它,一时抓狂的很。 现在用不上它的时候,知道让它乖乖的当一个蚕,别对人的事情指手画脚,刚刚用得上它的时候,她怎么不记得它只是一条蚕呢? 让一条蚕去干间谍的活,搞偷听的龌龊事,简直是丧心病狂,畜生不如! 它怎么就识人不清,当时选了沐嫣然当自己的蛊师? 只是此时,再后悔,也是悔之晚矣,它已经没了回头的机会,算是彻底上了沐嫣然这一条贼船。 沐嫣然一路哼着小曲回去,才推开门就感觉到不对劲,院子里自己原本晒在竹竿上的衣裳,此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院子平时就她一个人住在这,旁边的吴婆婆只 有她在家的时候才会过来串门,这没刮风没下雨的,谁将她的衣服收了? 沐嫣然脸色凝重起来,不敢动了,视线在院子里仔细地扫过去。 不止晒在竹竿上的衣服不见了,连旁边水缸也不知道被谁给装满了。 她出门的时候,这水缸可是见了底。 看到这里沐嫣然才在心里否了小偷的想法,毕竟要是屋里真进了小偷,也不会有小偷,帮她把水缸添满,木柴都给劈了。 要真是小偷,这小偷恐怕也不是来偷东西的,这妥妥的是来学雷锋的啊! 心里渐渐有了个猜测,沐嫣然嘴角压不住的上扬,脚步轻快的进了门。 屋子里果然多了个人,顾长清正伏在桌面,紧闭着眼,似乎是累了,睡的沉,连她进来都没能惊醒他。 沐嫣然轻声走到他面前,半弯下腰,手隔着两三寸的距离临摹着他的眉眼。 半个多月没见到他,还真怪想他的。 只不过他在孙府应该很累吧?沐嫣然并不傻,从来不觉得顾长清到孙府当值是去享福的,将心中的喜悦按捺下去,沐嫣然从旁边拿了床毯子盖在他身上,随后便出了门。 顾长清难得回来一趟,家里 可什么存粮都没有,她得上街买点吃的用的。 摸了摸怀里,银子够够的,之前顾长清给她的银子她还放着分毫未动,从沈之玙和崔彦那里拿到的,都够她生活半年的了。 如今她也算是个小富婆,吃穿用度上奢侈一次算不得什么。 顾长清这一觉睡得极久,等再睁开眼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他自己都有些诧异居然能睡到这么晚,这么些年来他自觉自己还算警觉,如今一回来,倒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安心,连在硬邦邦的桌子上也能睡沉了过去。 他起身,准备去看看沐嫣然回来没,可才走到门口,就看到院子里站着一人,看身形是位女子,手里正拿着一个木瓢,弯腰在给一块区域浇水。 他下意识戒备起来,可看着她的背影却总觉得莫名的熟悉,心里涌上一个猜测,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直到那女子转过身来,先是呆愣了一下,随后冲他粲然一笑,眉眼弯弯,犹如弯月:“顾大哥,你醒了?” 这一声算是彻底证实了他心中所想,顾长清于是狠狠的皱了眉头,脑子里忽然闪过回来时看到的桌上那三个碟子。 “怎么瘦成这样?” 第132章 过年待遇 屋里,沐嫣然和金蚕一人一蚕面面相觑,不敢吭声。 “咕咕咕……” 金蚕绿豆眼滴溜溜乱转。 沐嫣然坐在凳子上简直如坐针毡,隔着一堵墙,她甚至能听到隔壁顾长清掌勺的声音。 没多久,就看到顾长清端着几碟菜过来,全程看都没看沐嫣然一眼,不多一会儿桌子上就摆了五六个菜。 “吃饭。” 顾长清将碗筷放在了沐嫣然面前,沐嫣然看着碗里装的浓粥,又看了看顾长清面前空无一物的桌面,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顾大哥你不吃吗?”她视线在面前五六个菜上扫了一圈,声音都变了调:“这些……都是给我一个人吃的?” 她一个人哪吃得下这么多,这已经不是在投食了吧,这简直就是在喂猪啊…… 顾长清却丝毫没有觉得这么做有多离谱,还贴心的将面前的碟子往沐嫣然身边推近了些:“快吃,想吃什么告诉我,我去做。” 沐嫣然咬着筷子呆了一下,她怎么觉得,顾长清看着她的眼神跟看着什么难民一样? 简直离谱。 她泄气的拿了筷子恶狠狠的夹了一筷子的腊肉,放在嘴里囫囵嚼了两下,随 后就咽了下去。 真正做到了食不知味,犹如牛饮的精髓。 虽然顾长清赚的多了,他们两个生活好了,但总的来说,并没有脱贫,只能说是乍富。 白米熬粥,全是肉菜,六七个碟子,这得是一帮人家过年的待遇,哪怕是地主老财也不敢天天这么吃。 顾长清一回来就给她整了一桌这么大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吃最后一顿呢…… 不知道这男人又抽什么疯,沐嫣然决定大口大口吃,看他心不心疼。 可直到将肚子吃了个浑而圆,鼓胀起来,顾长清自始至终也没露出个心疼表情出来,反而越到后面脸上越出现了迷之欣慰。 沐嫣然原本还想气一下他,可没想到最后差点没撑死自己。 最后实在撑不下了,顾长清这个做的人不心疼,她这个吃的人都心疼。 摸着肚皮,沐嫣然不甘心的放下筷子,抬了抬眸,委屈巴巴地看向顾长清:“顾大哥,我瘦下来了,你不开心吗?” 屋子里只有一面脸大小的铜镜,照不了全身,但窥一斑可知全豹,虽然铜镜模糊,但丝毫没损镜子里瘦下来的这张脸的美感。 她自己看着都喜欢的不 行,吴婆婆更是不止一次的夸过她是个小美人,就算吴婆婆是客套,那她走在路上的回头率绝不是假的。 她瘦下来绝对是好看的,不说好看不好看,但至少跟丑绝对沾不上半点关系。 顾长清不高兴也就算了,怎么还是这么个反应? 沐嫣然心里又难过又生气,忍不住的胡思乱想起来,看向顾长清的视线怪异。 难不成顾长清就喜欢丑的,就喜欢她之前两百斤的调调?!?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沐嫣然心中悲愤,怪不得当初他一口就答应娶她,原本以为是他这人太有担当,可没想到他是性癖独特!! 沐嫣然视线在顾长清身上扫来扫去,脸色变幻万千,青青紫紫,红红白白,跟调色盘似的,极为好看。 她就说世界上怎么会有顾长清这么完美的人设?长得好体力强,关键还不花心,不朝三暮四,沉稳有加,果然啊果然,世界上不可能有如此完美的人。 顾长清被她看得头皮发麻,垂下眸子,并没有任何的不自在,还不忘将她面前空了的碟子换到另一头:“无论你是胖是瘦,在我眼里,你都是我顾长清的妻子,没有高兴 与不高兴一说。” 沐嫣然眼神闪了闪,避开了跟顾长清的对视。 这是他第三次直白的承认她是他的妻子,他们两人相遇是偶然事件,顾长清将重伤的她捡了回去,算是救了她一条命。 可两人之间的夫妻名分却是沐嫣然死缠烂打得来的,她为了生存,为了在这个世界活下去,只能够赖上顾长清,在她心里这桩婚姻名不正言不顺,是她对顾长清的亏欠,是她强迫让顾长清背上的责任。 所以从一开始她就做好了顾长清不情不愿的准备,她求的只是能在这个世界有立足之地,借着顾长清在这世界适应,好有一个缓冲期,再想办法弄一个路引什么的。 只要拥有了这个世界的身份证,在这个世界不再是黑户,那她想要活下去就不是什么难事。 可没想到,她没有将这婚姻当真,顾长清却自始至终认认真真的将这当做了一件大事,认定她是他的妻子。 若是她以现在这副皮囊赖上顾长清,她还可以安慰自己,顾长清也不算太吃亏,看中的是她的皮相,毕竟她现在瘦下来也勉强称得上是个大美人,嫁给顾长清他也不吃亏。 可偏偏她 赖上顾长清的时候,是她最丑的时候,两百斤的身子不管在谁眼里都算是个丑女。 沐嫣然没骨头似得趴在桌子上,下巴枕着手臂,一双大大的杏仁眼,明晃晃的看着他,水汪汪的,清澈见底。 “顾大哥,当初娶我,你真的情愿?” 这个问题沐嫣然一直想问,如今才找到契机将话说出口。 顾长清不以为然,但还是回了她语气漫不经心:“当初情愿或者不情愿,如今再问也没什么意义。” 沐嫣然将他的话在心里默默查咂摸了一会儿,猛然间回过神来,还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当时情愿或者不情愿,如今她才问出来,得出来的答案就是客观的吗? 就算顾长清不想撒谎,但人的记忆是有容错性的,越久远的记忆便越容易发生质的改变,受到主观臆断的影响。 比如买一件自己当初不怎么满意的衣裳,或许当时是半推半就,可到了后面,若是越来越满意,在问起当初买这件衣裳时,究竟是自己想买还是导购员推销力度过大,自己拒绝不了,八成的人无法确定自己当初究竟是怎么想的。 这不是想不想撒谎的区别,这只是时间的力量。 第133章 撞上 “没意思,还是不问了。” 沐嫣然兴致缺缺地将面前的碗筷往前面一推,心情莫名的烦躁起来。 顾长清看她这幅小孩脾气模样,无奈的摇头笑了笑,随后麻利地开始收拾碗筷,到了厨房洗洗刷刷去了。 金蚕在旁边八卦的看着他们两个人,将她们两个人的行为举止收入眼底。 再次重重的叹气,它这蛊师也不知道上辈子修来的多少福分,才能碰到顾长清这么个能容人的男人。 看看别的女子三从四德样样拔尖,哪有像她这般说翻脸就翻脸的。 只不过这番话,它也只敢在心里腹诽,半句不敢说出来。 这女人可不是好惹的,它可不想给自己找事,做蚕就要有做一条蚕的样子。 顾长清将碗筷洗干净,又将卫生打扫了一遍,最后才端了一盆热水回了房。 他出去不过半个月,沐嫣然整个人犹如脱胎换骨,说是变了一个人也不足为奇。 她一直在努力减肥,各种奇奇怪怪的什么瑜伽,还有往返跑等等,各种说词一套一套的,这一切他都看在眼里,沐嫣然能瘦下来他并不觉得奇怪,他奇怪的是沐嫣然之前究竟是怎么胖上去的? 能有这份 毅力和自律,怎么看都不会是暴饮暴食,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发的胖。 她瘦下来并不奇怪,可半个月之内瘦了这么多,将近掉了三分之二的肉,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沐嫣然是美是丑,是胖是瘦,在他眼里并没有多少差别,他怕的是她为了瘦下来为了变美,走了邪路子,伤了身子。 可她显然并不以为意,更不想好好跟他交流自己究竟是怎么瘦下来的,也没有想要跟他解释自己瘦这么快的异常原因。 偏偏他又只能休两日的假…… 顾长清心里不安的很,若是他真走了什么邪路子,出了什么事,哪怕旁边有吴婆婆照料,可终究还是放心不下。 他想到这面色逐渐凝重起来,在门边停住,平复了下心情,等脸上看不出端倪,这才推门走了进去。 可一进门才发现沐嫣然早就趴在桌子上睡沉了过去,面色安详。 顾长清看着手里的热水,又看了一眼睡得死死的沐嫣然,终于沉默着将手里端着的木盆放到了一边,缓步过去,小心地将沐嫣然抱了起来。 他不是第一次抱沐嫣然了,两人第一次见面时,沐嫣然倒在山石旁边,整个人昏迷不醒。 他 便是将沐嫣然从高高的崖边背了下来,等下了山,才砍了些竹子,编了一个竹筏,将她拖到了自己住的茅草屋里。 之后,他被青云村的人抓去给金蚕祭祀,沐嫣然被他连累,也进了祠堂。 当时也是他将沐嫣然抱了回去。 仔细想想,他抱了沐嫣然将近有四五次的样子,可这还是他头一次抱瘦下来的沐嫣然。 比起之前,她现在轻的不像话,或许有之前的身体记忆在,如今有了落差,她窝在他怀里,就像是布块做的假娃娃似的。 顾长清将人抱得更稳当了一些,压住了心里的心思,暗自决定明日再去街上买些肉来给她好好补补,随后将人放到了床上,拿过了被子盖好。 她闭着眼,长长的黑睫在他面上撒下大片的阴影,盖着那床破旧的被子,一张小脸被衬得越发娇小起来。 顾长清直起腰子,又将木盆搬到隔壁,认认真真开始洗漱。 将身上的外衣脱了下来,顾长清看着怀里的荷包,里面装着孙毓秀赏给他的银子。 孙毓秀对他一向出手大方,这荷包里虽然不如上几次多,但也有二三两的分量。 刚拿到这银子时,他只觉得不耐烦,厌 恶,毕竟他来孙府当差就是为了能得一份清静,可孙毓秀一而再再而三的厚待他反而让他暴露在众人的视野之中,给他惹了不少麻烦。 可如今看着这银子,对孙毓秀的厌烦之心反而少了些。 将银子稳妥的收了起来,顾长清暗自决定明日带着沐嫣然出门,顺便去药堂叫大夫把一把脉。 无论如何他一定要将她瘦这么快的原因找出来,否则回到孙府也不会安心。 第二日,顾长清早早的起来,沐嫣然还在睡着,屋子里没有动静,他先是去了厨房,将早饭做好与热水一块温着,随后才来到院子里,重新将水缸里的水挑满。 才挑了一半,就听到门外有人敲门,顾长清看向门的位置,视线凌厉了三分,他们两个才搬来这里,除了吴婆婆,再没有认识的。 那这大早上来敲门的究竟是何人?又是敌是友? 他大步过去,脚底下却并没发出任何声音来,隔着门缝看了一眼门外的人,瞳孔霎时间紧缩,眼里闪过三分讶异,随后将门打开。 门开之后,门外那敲门的人显然也被惊到,好半天彼此都没能说出话来。 顾长清原本等着对方开口,可看他这个 架势,一时半会儿恐怕还反应不过来。 他有些不耐烦,索性也不再等下去,主动开口:“崔公子,你怎么会在这?” 他这么一声招呼,崔彦顿时回过神来,为自己刚刚的呆愣有些羞惭,连忙开口解释:“顾护卫,没想到你竟然在这,我是来找顾夫人的……” 他话才说到一半就意识到自己这话有些不妥,但已经迟了,对面顾长清的脸色顿时寒了下来,再出口时语气也不怎么客气。 “这是我住的地儿,我自然在这里,崔公子这句想不到,着实让我有些过于想不到,在我的意料之外了。” 顾长清冷哼一声,他不在这里还能在哪里?他常年在孙府当差,崔彦过来,除了找沐嫣然不会再找旁人。 他虽然心里早有预料,可当这位崔大少爷口里说出来时,顾长清心里仍旧不怎么痛快。 崔彦也没想到自己会说出这话来,顿时越发的不知所措了:“顾护卫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想解释一二,但好半天都没能说出话来,顾长清常年不在家,他本就应该避嫌,可他当时跪使神差竟然答应了让沐嫣然给他当红娘。 如今倒好,再怎么解释也不对劲了…… 第134章 火葬场 沐嫣然一觉睡到自然醒,从顾长清走后,她就没吃过几顿好的,或许是嘴被他养叼了,最开始几天手里捏着钱,还会下几次馆子。 可吃了几次后,沐嫣然实在是下不去这个手,先不说下馆子想要吃肉,荷包伤不起,哪怕她能挣,可那酒楼里做的,还真没顾长清做的好吃。 她往往吃到一半便忍不住深深感叹,这么好的食材,就被他们这厨子糟践了。 久而久之,她也想通了,自己做的难吃,外面做的也难吃,既然都难吃,又何必费这不必要的银子? 她又不是银子多的烧得慌。 顾长清这趟回来,也算是给她大大的过了一把嘴瘾。 沐嫣然一边伸着懒腰出门,一边四处准备找顾长清,可脚还没跨出门口,就看到门外,顾长清和崔彦两人对面而坐。 两人一直没开口,气氛尴尬又透着莫名的和谐。 或许是听到声响,顾长清终于偏头,眸子黑的渗人。 “醒了?” 沐嫣然没控制住,相当明显的打了个激灵,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怎么觉着,顾长清问的不是她醒没醒,而是问她还活不活? 崔彦也不自在,他隐晦的打量了顾长 清一眼,心里忍不住开始犯嘀咕。 明明顾长清只是个护卫,听说还是个乡野村夫,身份贱的很,他是崔家嫡子,自小见过的大场面数不胜数,还从未有过像在顾长清面前这样的压迫感。 他原本进来想跟顾长清解释自己为何一大清早过来找沐嫣然,可奇怪的是,他坐在这儿,愣是被对面的顾长清镇住,他不开口,崔彦竟然也不敢出声。 看到沐嫣然出来,崔彦才松了一口气,连忙起身:“顾夫人,按照昨日的约定,崔某一早便来了,没想到正好撞上顾护卫……” 崔彦尽量想要让自己用三言两语将前因后果说出来,但显然效果并不怎么好。 等他意识到这一点后,他无力的泄了一口气,也不再往下说了。 不解释还好,如今解释了,反而越发显得刻意。 崔彦能感觉到背后顾长清的视线一寸寸变冷,估摸着情况变得更糟了。 顾长清没开口,面上表情不曾变化分毫,可放在膝盖上的手背青筋暴起。 昨日约定好的? 他原本以为崔彦过来只是偶然,可听他这话的意思,两人之前就早见过?而且不是见一次两次… “倒是不知, 崔少爷和我夫人如此相熟。” 听到顾长清冷冰冰的话,沐嫣然心里一阵哀嚎,天知道,她只是乐于助人,谁能想到会招来这等祸事? 要是早知道自己的热心肠会让现在的自己大难临头,她一定给当时多管闲事的自己一大耳刮子。 让你多事让你多事! 只是如今后悔也迟了,沐嫣然恶狠狠瞪了崔彦一眼,崔彦也是一脸的欲哭无泪。 早知道顾护卫在家,他便不来了,虽然他没做亏心事,但避着点总是没错的。 现在变成这样,他也有责任。 顾长清将他们两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心里憋着一口气,脸色沉的更厉害了。 先前他们私底下有什么交集,他管不着,可如今竟然还敢在他面前当着他本人眉来眼去…… 顾长清看向沐嫣然的眼神沉了三分,他是不是太纵容她了? 沐嫣然被他看得手脚发软,当即不敢再皮了,乖乖的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崔彦也察觉到了气氛的怪异,默默地也跟着坐下了。 沐嫣然吞了吞口水,决定还是先低头,伸手讨好的拿了桌上的茶递给顾长清:“顾大哥,喝茶。” 她眉眼带笑,服软的态度表 现的淋漓尽致,只可惜顾长清却没有按照她的设想踩着台阶下来,连看他手里的茶都没看一眼。 “不用,喝不下,饱了。” 饱了?沐嫣然听到这,真正的纳闷了。 这大早上的,以顾长清的性子,不应该不等她就吃早饭啊,既然什么都没吃,那为什么饱了? 沐嫣然心里泛着小心思,视线不断地在他脸上看来看去,试图找到些端倪,可顾长清一向沉稳,没什么表情,喜怒不形于色,又怎么会让她看出来什么? 她败下阵来,叹了口气,这饱肯定不是吃饱的,只怕是被她气饱的。 崔彦看沐嫣然献殷勤,顾长清不买账,心里也开始打鼓,更加懊恼。 这是确实是他做的不对,顾护卫不在,他更应该懂得避嫌,虽然当时是沐嫣然泼了他一盆水,更是她主动让他进来换衣裳,但后来,他不应该答应让沐嫣然帮他忙,更不应该让她牵扯进来。 如今搞得人家夫妻不和,更是罪过,若是因此让顾护卫对顾夫人心存嫌弃,他更是万死难辞其咎。 “顾护卫,其实……”崔彦咬牙想要开口跟他解释清楚,将他和顾夫人之间的交易和盘托出。 虽然这样可能让他在顾长清面前丢了面子,抬不起头来,但都这个时候了,他的面子确实不重要了。 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损了他的面子,若是能让顾长清和沐嫣然和好如初,那就是他的福分。 “闭嘴!” 可话还没说完,就被顾长清一口呵斥住。 毛生在旁边被吓得一激灵,他常常跟在崔彦旁边,也算是跟顾护卫打过交道,在他的印象里,顾长清一直是个寡言少语,安分守己耐心好脾气的人,何时见他这么情绪外放过? 更别提对人恶语相向了。 因为上次的救命之恩,顾长清将崔彦从水里捞了出来,毛生对他一直很感激,可这股感激也不能掩盖住此时的愤怒。 毛生愤慨的站了出来,就要帮自家少爷说话:“顾护卫,你未免太过分了一些,我家少爷一直好好跟你解释,你却频繁的给少爷没脸,我们崔家的少爷,还没人敢这么无礼!” 崔彦连忙将毛生拉住:“抱歉,毛生性子冲动,还请顾护卫不要介意。” 毛生还想要再说什么,可被自家少爷拦着,一时不敢违抗崔彦的命令,但又咽不下这口气,硬生生的把自己脸色给憋红了。 第135章 有事冲我来 沐嫣然看着这火葬场,心跳逐渐加速,他还从来没有见过顾长清对谁说话这么凌厉过,她和崔彦走得近这事,顾长清远比她想象的要更加在意。 顿时也不敢再嬉皮笑脸了,沐嫣然还真不知道该从何哄起。 察觉到自己情绪失控,吓到了沐嫣然,顾长清闭了闭眼,平息了心里情绪,站了起来。 沐嫣然一看他要出去,顿时急了,一把抓住他的袖子。 “顾大哥,你要去哪?” 顾长清回头,视线落在她的手上,眸子清冷,声音平淡:“放开。” 他从来没有这么冷淡的跟自己说过话,沐嫣然不知所措,捏着他袖子的手攥得更紧,哪里敢松。 所以他是真的把她看作妻子?否则怎么会对他跟崔彦走近如此大的反应? 从一开始他答应娶自己,就是认真的吗?从未将这事当做是一个玩笑? 沐嫣然更加难受了,她头一次认识到她与这个世界的格格不入,在她原本的世界,婚姻或许还算庄严,但居高不下的离婚率让婚姻显得不再如从前那般神圣。 在她的世界观里,婚姻自由,个人利益更重,哪怕为了责任结合在一起,可若是将来二人实在不合 ,也可以协议离婚。 可在顾长清的眼里,婚姻是大事,他既然答应娶她,好像就从来没想过反悔,更没想过会有除白头到老之外别的选择。 沐嫣然头一次觉得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顾大哥,你听我解释……”她想通之后,立马便想要补救,试图想要跟他解释明白这个中误会。 “放手。” 顾长清短短的两个字,便让她把剩下所有的话吞了回去。 他的态度表现的足够明显,对于自己的解释,顾长清并没有听下去的欲望。 沐嫣然眼圈霎时间红了,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眼前的顾长清陌生的让她害怕,从她认识他以来,他似乎从来不曾这么冷言冷语跟她开口。 她好像真的让他失望了…… 崔彦在旁边将他们两个人的对话却看在了眼里,面色也白了下来,眼神凝重。 “顾护卫,朝女子撒气,便是你的本事吗?” 他站了起来,实在是看不过去,出声帮沐嫣然说话。 毛生在旁边看得紧张的要命,尤其注意到顾长清朝他们这边看过来时,更是连忙站在了崔彦面前,梗着脖子,心里心虚的要命。 当初孙小姐走丢后,听 说一个人在山洞里碰到了野狼,顾长清一人赤手空搏,要了野狼得性命。 如今他这架势,就是疑心自家少爷和他家夫人有什么关系,这种要命的节骨眼上,自家少爷怎么还出头呢?万一顾长清太过愤怒一时失了理智,他和少爷两个人加起来恐怕都打不过顾长清一个人。 他毛生死不足惜,但要是少爷有了三长两短,他就算到了阴曹地府,也没办法跟老爷夫人复命啊! 毛生怕他,崔彦却不怕:“顾护卫,你要是心里真有气便冲我来,你家夫人是无辜的,何必为难她?” 沐嫣然听到这,心里咯噔一下,脑子里只有两个字:糟了。 她能理解崔彦是好心,想要帮她,但这时候,他越是帮自己就越是在火上浇油。 果不其然,顾长清注意力全被转移到崔彦那边,他能愿意为了沐嫣然压抑自己的情绪,但却不会顾忌崔彦是不是崔家的大少爷。 “冲你来?崔彦,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话?”顾长清冷冰冰地打量着他,嘴角弧度讥诮:“就你这身子板,我一拳头下去,你恐怕得下去见阎王了吧。” 眼看着自己主子受辱,毛生气的眼都红了,偏偏又 反驳不能,更不敢在这时候继续激怒顾长清。 他这双手可是结结实实打过野狼得,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还是忍忍为妙。 可他忍得住这口气,崔彦可忍不住,更不愿意低头。 “你要是想要我的性命,以顾护卫的本事,没人能拿得住你,但顾护卫,你真的敢动手吗?”崔彦腰杆子挺得直直的,视线直视着他,毫无躲闪之意,语气更是挑衅至极。 毛生这回是真要哭了,恨不得抱着崔彦的大腿求他。 祖宗,这时候就别争这么一口气了,要是之前顾长清恐怕还顾忌着崔府,可如今主子这么一说,保不齐,他就被激将法击中了。 顾长清目光锋利如刀,身子绷直,蓄势待发,屋子里气氛更是肃杀,沐嫣然被吓得直打哆嗦,心里不住的后悔没能多穿点。 她只是乐于助人,给自己乏味的日子找点乐子,可谁知道事情竟然会发展成这样…… 试探着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忽然眼前闪过一道银光,一把锋利的短刀直直的朝着崔彦飞了过去。 “少爷!” 毛生被吓的肝胆俱裂,惨叫一声,可已经来不及了,这一切 发生的太快,他压根没来得及将崔彦推开。 崔彦被吓得呆在当场,他活了这么多年,顾长清还是头一个要对他用刀子的人。 下意识闭上了眼,崔彦一动不能动,心跳到了极致。 可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崔彦睁开眼,下意识摸了摸耳边,那里很明显少了一撮头发,触手湿润,将手拿下来就发现手指上沾了鲜红色的血水。 而右边侧脸也后知后觉的察觉到痛,一丝一丝的,似有若无。 僵硬着脖子回头,就看到身后的柱子上插着一把刀,刀上还挂着他的一撮黑发,悬在半空中晃晃悠悠。 崔彦看了这一幕,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一直钻到了天灵盖。 只差一点点,但凡顾长清的准头差了一些,如今刀上的就不是自己的头发,而是他崔彦的命。 这男人是真的对他起了杀心…… 意识到这一点,崔彦双腿不自觉的发软。 他以为自己不怕死,可当死亡真的离他这么近时,他却油然生出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来。 毛生没忍住哭了出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少爷你没事便好……这杀千刀的!回去告诉老爷,一定不能饶过了他!” 第136章 我会负责 屋子里只能听见毛生一个人的哀嚎声,撕心裂肺的,恶狠狠地咒骂着顾长清,几乎要把屋顶掀翻。 顾长清却不以为意,甚至没有因为毛生的咒骂变过一分一毫的脸色,那张脸自始至终冷着,看着人时毫无温度,像是看着一具尸体。 沐嫣然想要开口的嘴立马识趣的闭上了,瞳孔地震。 一言不合上刀子,这是玩真的了?呜呜呜,双手捂住嘴无声的哭泣,她还年轻,她才刚刚瘦身成功,才刚刚体会到生活的美好,她可不想因为情杀没了命。 误会什么的,解不开没什么,没看琼瑶阿姨的小说,男女主一本书都没解开误会不也活得好好的? 误会解不开,爱情过不来。 但没了爱情,至少他们还有命啊! 她沐嫣然,爱情和命,总得有一样吧? 爱情诚可贵,自由价更高,若为生命故,二者皆可抛。 默默的在心里将这二十字的至理名言默念了三遍,沐嫣然决定远离是非,同时还不忘记跟崔彦使眼色。 少年,赶紧闭嘴吧,这时候你出什么风头?英雄救美?可赶紧拉倒吧,他们这一屋子的人加起来恐怕还不够顾长清一半的战斗 力…… 他这哪是英雄救美啊?他这分明是想拉着一屋子的人跟他同归于尽…… 沐嫣然使眼色使得眼角都快抽筋了也没能让崔彦往这边看一眼。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顾长清看着崔彦,目光跟寒冬腊月的厚冰似的,冻的人直发颤, 可一向以和为贵,性子软和的崔彦只是白了脸,那双眸子并没有任何的退缩示弱。 顾长清高看了他一眼。 倒不是什么酒囊饭袋,更不是只会凭借着崔家的身份大放厥词的人物。 “顾护卫确实敢要我的命,但你确实又手下留情了,不是吗?”崔彦眼神更加坚定,甚至还往前走了一步。 他没什么反应,可站在他旁边的毛生被吓得差点尿了裤子,哭的更加凄惨了。 少爷怎么还往顾长清那边走?这人就是个疯子,听不进人话的疯子! 但这话他可不敢说出来,只能拼命眼神暗示他,但显然,眼神暗示并没有被自家少爷接收到,或者说虽然接收到了,但并不想理会。 顾长清没有想到他竟然还敢挑衅自己,先前滋生出来的对他的那一丝好感,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冷嗤一声,垂下眸子, 语气厌恶:“杀了你,脏了我自己的手。” 他说完,看向沐嫣然,沐嫣然没有想到这么快他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她身上,被吓得下意识屏住呼吸。 有了刚刚那一刀的震慑,再加上被他这么盯着,沐嫣然顿时不敢再纠缠了,捏着他袖子的手一松,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人可以以后再哄,但她的命现在必须马上保住了。 孰轻孰重,她可要拎清了。 顾长清看她松了手,心里却并没有多少高兴,反而心口上越发的像是压了一块巨石,堵得慌。 没再看沐嫣然一眼,顾长清拂袖出了门。 屋子里只剩下崔彦毛生和沐嫣然,三个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还是毛生先回过神,呐呐的看着沐嫣然:“顾夫人,现在该怎么办?” 他怎么知道顾长清这么大的脾气,他们还什么事都没做呢,他竟然就要拔刀子了。 简直是无法无天,视人命为草芥,若是再不管管,之后岂不是成了杀人狂魔了? 沐嫣然被他这么一问,还真被问住了。 怎么办?他居然问她怎么办?她看着像是知道要怎么样的模样吗? 她要是知道怎么办的话, 还会是这么一个鹌鹑模样吗? 或许是她的无语表达的足够明显,毛生很快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不再开口追问下去,也算是给她们彼此一个体面。 一片安静之中,崔彦站了出来。 “顾夫人……这事错在我,可看顾护卫这个态度,也不像是能听进去解释的样子。” 他眼里的愧疚几乎要溢出来,崔彦五官普通,放在一张脸上,倒是出奇的顺眼。 沐嫣然看着他这幅低落愧疚的模样,心里也不好受起来。 “这事也不是你一个人的错,你别掺和进来了。”沐嫣然收拾了心情,努力开口,想要安慰他。 她这话说的可是真心实意,求他别掺和进来了,崔彦或许是好心,但耐不住好心办坏事啊! 本来这就是一个小小的误会,她花五分钟的时间就能解释清楚,就算解释不清楚,也能胡搅蛮缠过去,可崔彦这么一搅和,这件事就由新手村难度直接上升到终极boss难度…… 崔彦却并没有听出来沐嫣然的言外之意:“这事因我而起,也应该由我负责。” 沐嫣然是好心,是他不懂礼数了,早在她说要帮他之前,自己就应该拒绝, 而不是鬼使神差的答应下来。 沐嫣然更加风中凌乱了,整个人成了一个大写的囧字,负责?他要怎么负责?负的哪门子责?是她知道的那个负责吗? 后背生出来一股凉意,第六感告诉沐嫣然,她若是现在不阻止,恐怕会招来大祸。 “看顾护卫的模样,想必对这件事算是认定了,若是他执意要休妻,崔某给顾夫人安置一个容身之处,保你一辈子安稳。” 沐嫣然还没来得及阻止,崔彦已经将话一咕噜倒了出来。 听完之后不仅沐嫣然惊掉了下巴,毛生更是接受不了。 “少爷!您在说什么呢?” 毛生问的正是沐嫣然想问的,这崔彦究竟在说什么呢? 他要保她后半辈子的安稳?他没病吧?自己有手有脚的,要他保什么安稳! 还没等她开口反驳,门突然从外面踢开,顾长清出现在门口,手里端着碗筷,上面盛了一些粥。 所以他刚刚出门并不是生她的气,而是去厨房给她端早饭去了? 沐嫣然差点没哭出来,多好的一个峰回路转呀,多美好的一个结局,啊,要是没崔彦那番胡言乱语,这时候已经是美好的大结局了吧?!! 第137章 疼 “等等……别打别打,快住手啊!” 沐嫣然看着正缠斗在一起的三人,心惊肉跳的。 不,不应该说是缠斗,应该是崔彦这边单方面的被打,尽管崔彦和毛生占了人数优势,但丝毫没占到优势。 两人被顾长清揍的根本没还手之力。 当然,毛生虽然武力值不高,但一片衷心却是不可置喙的,至少顾长清的拳头,有九成都砸在了他身上。 崔彦除了最开始脸上挨得那一下,后面再没有挨揍过。 沐嫣然在旁边看的头疼,想要上前拉架,崔彦是崔家的嫡子,要是真打坏了,她和顾长清两个人在青城县绝不会有任何立足之地。 可才往前走一步,沐嫣然就被顾长清的狠劲给吓住了,她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骑在崔彦身上,拳头跟铁似的,一拳一拳毫不留情的往他们主仆两个身上砸去。 在她的印象里,顾长清一向是冷静自持,徐徐谋之的代表,他或许缺很多东西,但从不缺耐心。 以卵击石的事,不应该是他做出来的,可如今,为了捕风捉影的猜测痛揍崔家嫡子,可不就是以卵击石吗? 这事一出,几乎毫不例外,一定 会招来崔家的疯狂反扑。 这是因她而起,她有责任将这事给解决了,但同样的她也怕死,她也惜命啊…… “顾夫人……你便这样冷眼旁……”毛生实在是撑不住了,一张脸被顾长清揍得跟猪头似的,嘴角还出现可疑的血迹,像是受了内伤。 他嗷的一嗓子,瞬间将沐嫣然的神智唤回来,顾不得心里害怕,她壮着胆子去拉顾长清的袖子。 再不拉住顾长清,那就得出人命了。 可手才碰到顾长清的衣裳边边,他视线落在了沐嫣然身上,那双眸子冷到了极点,不带半分感情色彩,暗无天日,一下子将她冻在了当场。 对视了三秒之后,沐嫣然没控制住自己,碰他衣裳边边的手抖了抖,下意识想要往后退,可越急越乱,最后竟然自己左脚绊了右脚,整个人摔了下去。 沐嫣然要被自己给蠢哭了。 没想到平地摔这样的萌妹行为竟然有一天能发生在她身上。 这一摔结结实实给她摔了一个屁股墩,也直接给她摔愣住了,不可思议的看向顾长清,随后渐渐的眼里迅速的蓄满了泪,看向顾长清的眼神控诉又委屈。 顾长清盯着 沐嫣然看了两三秒,视线才逐渐清明起来,这才发现她坐在地上,眼圈红的吓人,像是抹了一圈胭脂,透着一股破碎绝望的美感,眼泪珠子大颗大颗的从她眼里砸了下来。 他抿紧了唇,整个人忽然不知所措起来,想开口说些什么,可心里确实又憋着一口气,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但到底冷静了下来,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右手骨节处骨裂一般的疼。 他是下了狠手的。 意识到这一点后,顾长清放在身侧的手控制不住地轻颤起来。 这不像他,他好像变得连他自己都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沐嫣然看着顾长清一声不吭地站了起来,半句关心的话都没有,眼泪顿时掉得更凶了。 他们两个离得这么近,顾长清竟然能任由她在他眼前摔下去,伸手拉她一把都不愿意。 明明之前这男人不是这样的…… 所以就因为别人的几句话以及一些捕风捉影的猜测,他就连听她解释都不愿意?自顾自的给她判了死刑? 人家死刑犯还有辩解的机会呢,她在顾长清这里,连死刑犯都不如! 狗男人,果然,得到了就是蚊子血,男人没 一个好东西! 顾长清看着沐嫣然眼泪越掉越凶,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一时心里也惴惴起来。 哪怕心里非常确定这个高度摔下去不会出什么大事,可看沐嫣然这个反应,他仍旧不可遏制地担心起来。 但却不敢做什么,脚像是生了根,站在原地半步动弹不得。 沐嫣然是被他伤到心了,她的心思全写在了脸上,分明是认定了刚刚他是故意不拉她一把,任由她摔下去,认定了他冷血无情,翻脸不认人。 可他方才……确实没反应过来,并不是存心没有拉她。 但这话说出来,听着更像借口。 崔彦被毛生挡在后面,从他的角度看,分明是顾长清揍了他们两个人还不够,甚至还对沐嫣然动手,心中更加气愤。 “沐姑娘,你别掺和进来,有我在,绝不会让他再伤你分毫!”崔彦喘着粗气,整个人因为极端的愤怒失了理智:“顾护卫,我说过了,有任何的不满冲我来就行,打女人算是什么本事?” 听到崔彦开口,毛生终于哭了出来,他知道自家少爷一向不怕事,仗义执言,品德高洁,他也一直因此敬佩他,爱戴他。 若 是平日他只会在旁边为少爷叫好,可今日来的只有他们二人,他的身子已经不能让他再像少爷这般硬气了,若是再这么下去,继续激怒顾长清这个疯子,他这伤痕累累的小身板,只怕扛不住他三拳就得一命呜呼! 但好在顾长清并没有理会崔彦,他的心思如今全放在了坐在地上的沐嫣然身上。 两人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他也知道沐嫣然虽然看上去圆滑,什么都不在乎,可内里性子尤其倔犟,认定的事不会再变,决绝的很。 他想要将人扶起来,看看有没有摔到哪,可又怕看到沐嫣然抗拒他,厌恶他。 再加上崔彦这么一番话火上浇油只怕沐嫣然不会想在这时候跟他有什么接触。 扯了扯嘴角,顾长清心中一阵讽刺,罢了,他早就该猜到不是吗?毕竟早早的就有人断言,他是一辈子的孤寡命格。 人活着就得认清自己,不该他得到的就算攥在手里,也会像流沙一样,攥的越紧,失去的也越快。 他这样的性子,确实不讨人喜欢。 “疼……” 耳边忽然想起来沐嫣然的声,细细小小的,猫儿一样,带着微不可察的依赖和信任。 第138章 怎么负责? 顾长清抬眸,就看到沐嫣然朝他伸出了手,她那双眼还红着,因为哭得太凶鼻头也跟着红了起来,坐在地上小小的一团,看起来极为可怜。 身上穿着的还是他当初给她定制的衣服,像是被她自己改过尺寸,明显能看到针脚歪歪扭扭,要不是那张脸撑着,这件衣裳不论穿在谁身上,都可以说得上是灾难。 他沉默片刻,握住她的手将人扶了起来。 崔彦没想到都这样了,沐嫣然竟然还会主动跟顾长清示弱,看得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话来。 毛生看的愤愤不平,只觉得自己这顿打白挨了,自家少爷的一片真心,也被沐嫣然踩在脚底给活活糟蹋了。 合着他们主仆两个在这给她抱不平是多管闲事? “顾夫人……”毛生激动的喊了出来,短短的三个字包含了各种情绪,因为脸被揍的跟猪头似的,开口说话时语气含糊不清,又多了几分滑稽。 沐嫣然顺着顾长清的力道从地上起来坐到了软乎乎的床上,自然知道毛生和崔彦两个人在心里想她什么。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这八个字便是他们两个如今心里最真实的写照,只怕这时候还在心里气自己多 管闲事。 只是沐嫣然并不在乎他们两个心里想什么,更何况她觉得崔彦二人并没有想错。 这二人可不就是多管闲事吗? 要不是他们两个胡乱的给她打抱不平,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要不是顾忌着顾长清在这儿,她早就开口骂上了。 好心是没错,但好心干糊涂事就是他们两个的错,这误会给整的,本来顾长清没多想什么,被这么一闹,顾长清不多想才有鬼了。 沐嫣然心里想的这些,崔彦并没能看出来,他和毛生两个人互相搀扶着从地上爬起来。 “今日,便算崔某多管闲事了。”他说完就要走。 沐嫣然哪里肯放人?事情搅和成这样,一团浆糊似的,崔彦要是一走了之,这个疙瘩可就永远也解不开了。 心结这玩意儿要是当场没解开,到后面只会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沐嫣然从来不是拖泥带水的人,也绝不允许这种无脑偶像剧片段出现在自己身上。 “崔少爷,等等。” 听到她把人叫住,顾长清心里更加不舒服,对崔彦的敌意也升了三分。 沐嫣然离他离得近,自然第一时间察觉到了顾长清的情绪,也因此更 加庆幸自己的选择,果然这男人小气吧啦的,腹黑又闷骚,要是现在不解释清楚,以后倒霉的绝对是她。 “崔公子,你方才说的负责,可是真心的?”她深吸一口气将这话问了出来,话才落音就感觉到顾长清身上的阴郁气息更重了些,一股杀意弥漫开来。 她脑子里现在只有四个大字:她在找死。 崔彦没想到她叫住自己只是为了问这句话,眉头皱的死紧,心里纳闷。 “这事我有错在先,崔某自然会负起责任来。” 他看起来像是一个言而无信,只会画饼空口说白话的人吗? 崔彦答应的如此坦荡,沐嫣然放下一半的心,可另一半心却高高悬起,旁边的顾长清哪怕垂着头看不到脸,沐嫣然也能想象到他那张脸此时此刻恐怕黑的跟中了邪似的。 在心里忍不住哀嚎了一声,今日这心结要是没解开,她恐怕离死不远了。 “那你要如何负责?”沐嫣然尽量让自己的视线不看向顾长清那边,这才多了三分说下去的勇气,直直的盯着崔彦,目光灼灼,等他一个答复。 可哪怕不看顾长清,她也能感觉到他的视线正落在她身上,针扎一般刺的她 百爪挠心。 想必琼瑶阿姨笔下的紫薇被容嬷嬷折磨时就是这种感受了…… 她何德何能,有生之年竟然能有这种感同身受。 顾长清盯着沐嫣然,一颗心不断的下沉,沐嫣然主动开口,打破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僵局,他是高兴的,可明明是她先与他和好,可如今不到半刻钟,他又向崔彦示好是何意思? 是他在这短短的时间说错了什么?又做错了什么? 可在这段时间里,他一句话都没说,也只是扶着她在床上躺下。 所以她只是为了玩玩他? 一想到这,顾长清冷了脸,方才暖起来的身子此时凉的透彻。 眼里寒意溢了出来,他早该想到的不是吗?他和崔彦,一个只是个护卫,另一个则是崔家的大少爷,沐嫣然做出这个选择并没有错,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自古以来的俗礼。 沐嫣然几乎撑不住,看崔彦迟迟不开口,更是心急如焚。 这呆子究竟在想什么?她问什么径直如实回答就好,还在那迟疑个什么劲儿! 别人是度日如年,她是度秒如年,崔彦每犹豫的一秒钟,对她而言都无异于是凌迟。 再被顾长清看下去,她 就要冻成冰雕了。 崔彦,崔公子,崔大少爷,她的祖宗唉!赶紧开口吧,她如今一条小命就全转在崔彦手里了,是死是活就凭他那张嘴了! 沐嫣然在心里疯狂刷屏,终于在她忍无可忍时,崔彦终于开口。 “自然是将你带回崔家……” 顾长清听到这,心里的杀意再也遏制不住,心里知道沐嫣然这么选择没错,可当真听到崔彦这话,他才发现自己远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大度。 青云村的张大傻,孙府的顾护卫自然背不起崔家大少爷的一条人命,可若是京城的顾长清,想要杀小县城土财主的儿子,却是小事一桩。 他若是要了崔彦的命…… 顾长清心里的恶意一点点滋生出来,若是京城的顾长清,想要毫无声息的杀掉一个人,自然是轻而易举,甚至不需要他自己亲自动手。 可下一瞬,崔彦的声音传了过来,认真坦诚,将剩下的话接了下去。 “……自然是将你带回崔府,认作义妹,保你一辈子生活无忧,平平安安,安稳顺遂。” 顾长清听到这,猛然间抬头,深深的看向崔彦,黝暗不明的眸子针缩一般,骤然间更加晦暗不清。 义妹? 第139章 义妹 终于从崔彦口里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沐嫣然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透着一股劫后余生的快乐,当下毫不顾忌地抬头,兴奋的跟顾长清邀功。 “看!我俩绝对没有私情,崔大公子看不上我,我更看不上他!他只是一个喜欢打抱不平的烂好人!我更是一个无辜的可怜人!” 沐嫣然一口气将话说了出来,都不带停顿的,毛生在旁边看的眼都直了,心中是佩服佩服再佩服。 这顾夫人……肺活量相当惊人啊! 沐嫣然在脑子里将这番话反反复复过了好几遍,确认毫无遗漏,这才水汪汪的盯着顾长清,瘪了嘴:“顾大哥,我真的冤枉啊!” 她帮崔彦之前可不知道这人有乱认义妹的怪癖,要是早知道这事,打死她都不可能掺和进来…… 崔彦听到这也回过味来了,一张脸顿时气得涨红,整个人都在发抖:“你们……你们究竟在想什么?竟然以为我觊觎有夫之妇,将我崔某看成什么人了?!?” 原以为顾长清是介意他乱了礼法,可没想到人家直接往三纲五常方面发展了! 顾长清看他这反应不似作伪,冷哼一声,终于将心里 的杀气泄了出去。 “崔公子日后还是慎言,不是什么人都想要进你崔家的门,想要认义妹最好还是问问苦主的意见。”顾长清语气凉飕飕的,虽然误会解开了,但仍旧没有给崔彦任何好脸色看。 而崔彦听到“苦主”二字,更是气得七窍生烟。 “顾护卫,我知道你我之间有误会,但你也没必要将我崔府说的如此不堪……” 就好像进了他们崔家,就跟进了什么龙潭虎穴一般凶险的很。 毛生在一旁听的也不乐意了,自家少爷明明是好心,可他们这对夫妻愣是没一个领情的。 “顾护卫顾夫人,你们也别多想,毕竟我们老爷夫人乐善好施,府里的义女不止一个,顾夫人绝不是个例,大可不必深想,糟践了我们少爷的一片好心。” 毛生这话说得咄咄逼人,沐嫣然并不生气,也知道他没什么坏心思,单纯是为崔家为崔彦的衷心在作祟,打抱不平而已。 但不生气不代表不膈应,这话就差明着骂她白眼狼了。 确实崔彦是好人,毛生也是好人,若是这个朝代的女子,哪怕是被他们两个给搅和的一团乱,可还是会对崔彦感恩戴 德,再不济也不会像自己这般出言不逊。 可她从几千年后的时代过来,实在没办法接受这种老好人的好意。 但她的教养也没办法让她再对崔彦直说。 撇开话题,沐嫣然重新换了话头,将她和崔彦究竟是如何认识,又做了什么交易?怎么熟识起来的,统统一干二净,和盘托出。 崔彦心里不爽,但他生性和善,情绪缓和下来之后,并不记仇,当年色还冷着,不似之前那般和煦。 顾长清听完,看了崔彦一眼,心里闪过些念头。 崔彦还忌讳着之前的事,虽然一张脸板得紧紧的,没个笑模样,但还是开口:“确实如此,这事是我做的不妥当,没有深思熟虑,在此给二位道个歉。” 顾长清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这位崔公子虽然思想有些迂腐,但倒是没什么少爷架子,也肯低的下头,知错就认。 顾长清想到这之前孙毓秀对他献的种种殷勤,心思忽然一动,看向了崔彦,拱手冲他行了一礼:“之前是我鲁莽了,二位的伤势我会负责,崔公子可以提出需要的补偿,顾某能办到绝不会抵赖。” 听到顾长清为之前的事道歉,崔彦 心里气也顺了些,虽然两方狠狠的打了一架,但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误会解开了,这口气也就咽回去了。 崔彦本来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也就没抓着不放,从鼻孔轻嗤一声,甩了袖子:“罢了!我崔家不缺你这点药钱,只是若有下次,顾护卫还是谨慎着些,问清楚了再动手,毕竟不是谁都有我这好脾气!” 沐嫣然有些担心地瞥了顾长清一眼,怕他跟崔彦再起波澜,可没想到顾长清却是出奇的平静,安静的听着崔彦教训,面上没有半点不耐烦。 他这么安分,反而弄的崔彦不自在起来,剩下的话也说不下去,顾长清一言不发,倒显得他咄咄逼人了。 等到崔彦不在开口,顾长清方才抬眸,忽然冷不丁地开口问他:“崔公子是真心想要求娶孙小姐?” 崔彦皱了皱眉头,看着顾长清的眼神怪异,顾长清在孙府当差,这些日子他也算对他有几分熟悉。 在他的印象里,他可从来不是什么爱多管闲事的性子,怎么今日忽然问起他和孙毓秀的事了? 心里觉得怪异,但还是如实的回他:“自然是真心,难不成还能是假意?” 他 自始至终都对求娶孙毓秀这事表现的认真严谨,自认为诚意十足,更是不曾有过半分花言巧语。 “顾护卫,你这般问我是故意挑衅不成?”崔彦语气锋利了三分,屋子里的气氛骤然间冷了下去。 顾长清并不介意他的语气,一反常态追问下去:“崔公子对孙小姐情深不二?” 这回轮到沐嫣然看他的眼神奇奇怪怪了。 不对劲,非常的不对劲! 顾长清从来不会这么八卦,怎么忽然之间对崔彦和孙毓秀之间的感情问题穷追不舍? 她心里忽然之间酸溜溜的,问得这么多,不是在意又是什么?她就知道不该让他去孙府。 那孙毓秀虽然性子嚣张跋扈,但皮囊确实不错的,也算是个小家碧玉。 更何况顾长清对着她两百斤的外形看了足足将近半年,她要是顾长清这时候别说看见个小家碧玉,哪怕啊是个普普通通的村妇,都会觉得赏心悦目。 朝夕相处,怎么可能不动心! 崔彦声音清朗,坦坦荡荡:“深情二字确实配不上,与孙家结亲是父母之命,我也并不抗拒,若是孙世妹愿意嫁我,我自会一生一世对她好,绝不会辜负她。” 第140章 一天被揍两回 崔彦义正言辞说完,便瞪着他,显然是正在气头上的。 可等了半天,就忽然看到顾长清移开视线,淡淡的回了一个字。 “嗯。” 崔彦人傻了。 他回一个嗯字是什么意思?自己说了那么多,最后就得了顾长清一个嗯字? 明明是他追着自己问的问题,结果反而顾长清表现的云淡风轻…… 崔彦莫名有种自己被耍了的恼火感。 这……这这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能气人的人? 他心里百般念头飘过,几乎要把他整个人气炸。 “顾长清……你……你简直欺人太甚!” 崔彦恶狠狠说完,随后又克制着看向沐嫣然:“顾夫人,多谢你的好意……但日后我与孙家的事还是由我自己来,不劳烦了,免得再惹人误会不高兴,给你添麻烦!” 崔彦口中的这个人指的是谁,傻子都明白,就差报顾长清的名字了。 沐嫣然心里莫名的有点过意不去,毕竟确实是她先提出帮崔彦的,如今惹顾长清不高兴了,她私心并不想再继续下去,更不想跟崔彦有密切的联系。 可她心里想归想,等崔彦坦坦荡荡说出来,他的这份体贴,硬生生衬得沐嫣然感觉 自己相当卑劣。 她这边想毁约,崔彦这边却还在想着给她降低损失,减少麻烦。 沐嫣然汗颜,汗颜啊…… “不必,我夫人和崔少爷的交易大可继续,不必看我的脸色。” 顾长清出声,直接否了崔彦的话。 崔彦头一回阴阳怪气的开口:“顾护卫又不介意了?” 顾长清又恢复了平时的好性子,被崔彦这么不客气的语气讽刺也不动声色,表现出极好的耐性。 跟之前下狠手痛揍崔彦主仆的狠绝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我并没有崔少爷想的那般小气。”顾长清不急不缓的开口,明明是在解释,可气势上半点不弱,理直气壮的。 对于他这句话,崔彦什么都没说,只从鼻子嗤了一声。 此时无声胜有声。 崔彦用实际行动表达了对顾长清话的不屑。 他不小气?要是没有毛生那张肿成猪头的脸在旁边时时刻刻提醒着,就顾长清这幅理直气壮的模样,他恐怕真要信了! 顾长清对他的反应不置可否:“你若是需要,我也可以出谋划策。” 这话一出,崔彦和毛生两个几乎惊掉下巴,要是没记错的话,就在刚刚他们还跟他扭打在一块… … 这变脸变得未免太快了点。 崔彦被顾长清这一套组合拳给打的措手不及,好半天才收拾好情绪,试图冷静问他:“你要帮我?” 可哪怕心里告诉自己要冷静,但尾音的上扬还是出卖了他。 顾长清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后移开视线:“成人之美,未尝不可。” 崔彦心里掀起惊涛骇浪,上下看了顾长清几圈,几乎都快不认识他了。 人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到顾长清这,好家伙,还没一刻钟吧,就得用新眼光重新审视他了。 沐嫣然在旁边眼睁睁的看着崔彦同手同脚出门,莫名的有些同情这位崔少爷,谁说只有女人才善变?顾长清用自己当成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向世界证明,有时候男人变起来比女人可怕多了。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沐嫣然到底还是心虚的,寻思着找个话题主动开口试探试探顾长清态度。 可还没等她找到话题,就听到顾长清叫她。 “过来吃饭,不饿?” 他不提还好,一提沐嫣然肚子顿时应景的响了起来。 他先开口,想必是不打算跟自己计较了,沐嫣然欢欢喜喜的下床,坐在了桌边开始吃饭。 饿!怎么不饿,闹腾一早上了,她现在饿的能吃下一头牛。 半个时辰后,沐嫣然一边犯着食困一边努力跟在顾长清身后,语气懒散:“顾大哥,咱们这是上哪去?” 顾长清低头看她,沐嫣然半耷拉着眼皮子,一副将睡未睡的慵懒模样,媚而不自知。 周围有视线时不时窥探他们,顾长清脸色不虞,黑了脸,见顾长清不好惹,周围人的视线收敛了一些。 “去药堂。”顾长清言简意赅。 沐嫣然听到这,懵了一下,整个人清醒过来。 去药堂干什么?她上上下下看了顾长清好几圈,没看出来顾长清哪里不舒服啊…… 但又想到以顾长清的性子,哪怕被刀砍上一刀他都能面不改色,她又释然了,但转瞬又担心起来。 若是小事,顾长清绝不会去药堂费银子,只会自己硬抗下来,如今主动去药堂,想必是撑不住了,而且十有八九是内伤。 忧心忡忡,沐嫣然也不敢多问什么,甚至还加快了步子。 治病这种事,想来赶早不赶晚,不能贻误时机。 顾长清也没多说什么,在前边带路,走了没多久,他脚步一拐进了旁边的巷子,沐嫣然想也没想直 接跟了上去,可才一过去,突然一只手将她拉了过去。 还不等她惊呼一声,一只手忽然压在她嘴上,把她的声音给憋了回去。 这手,是顾长清的。 意识到这点后,沐嫣然不再挣扎。 很快耳边传来了脚步声,听着急促又凌乱,沐嫣然也明白了顾长清搞这一出究竟是什么原因。 脚步声越来越近,顾长清松开她,挡在了她面前,等脚步声到达最近点后,他才猛然出手。 而很快,男人的惊呼声响了起来。 沐嫣然被顾长清挡的严严实实,对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但听着这声音总觉得莫名的熟悉。 这怎么感觉像是在哪里听到过,似曾相识? 沐嫣然心里纳闷,等顾长清将他们控制住后,她才小心翼翼地探出个头去看。 这一看,顿时惊了。 怪不得她听着熟悉呢! “崔少爷?毛生?你们两个跟着我们干什么?” 这痛呼声听着能不熟悉吗?毕竟一个时辰前才听过,跟现在一样惨烈,遭殃的人就是悲惨的毛生,此时此刻手被顾长清以一个诡异的姿势往后弯着。 十有八九是脱臼了。 啧啧,一天挨两回揍,也是绝无仅有了…… 第141章 药石无灵 “你们两个鬼鬼祟祟跟着我们干什么?”沐嫣然费解,主动开口问他们。 崔彦正在想办法从顾长清手下将毛生解救出来,一听这话脸都绿了。 “我们何时鬼鬼祟祟跟着你们?!?” 顾长清也没有想到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竟然是崔彦他们,皱着眉松开手,毛生疼得嘴角抽搐,那模样看着又心疼又好笑。 “若不是跟着我们,那你们要去何处?”顾长清半刻钟前就察觉到有人跟着他们,本是疑心自己多虑了,可过了一条街,这种被跟踪的感觉始终萦绕着他。 若不是跟踪他们,为何路线重合度如此之高? “我们需要去前面的药堂,毛生脸上的伤需要大夫诊治,哪里就成了鬼鬼祟祟的跟踪之人?” 崔彦发誓自己一辈子受过的气,都没有今天一天加起来的多。 听到药堂两字,沐嫣然眸光动了动,看向了顾长清,小声开口:“顾大哥,前面不会就一个药堂吧?” 不会这么巧吧? 她问完,不用顾长清开口,她已经能猜到答案。 好吧,还真就这么巧…… 这一天天的都什么事? 顾长清也意识到自己误会了,他和沐嫣然去药堂 的事连沐嫣然都不知道,崔彦想要杜撰一时半会还真杜撰不出来。 看着顾长清和沐嫣然的反应,崔彦也回过味来,还真是误会,这哑巴亏又得是他和毛生自己吃了。 虽然是误会,也算是情有可原,以崔彦的行事,本不会计较,但耐不住误会多了,还堆在同一天,是个人都得憋屈。 他扶着毛生一声不吭的走了,搭理都不曾搭理顾长清,沐嫣然在后面看的憋笑。 她还是头一次看到崔彦发脾气,比平常那个好性子倒是显得有人情味不少,顾长清也是本事,愣是把崔彦一个好性子的好好先生给逼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这气人水平,高啊!实在是高! 顾长清也没多说什么,默默的跟了过去,四个人一块去了药堂。 崔彦和毛生两个人先进门,这时候大夫正在给毛生擦药,这个药堂的坐堂大夫看着年纪不小了,头发胡须花白,但那双眸子却是看着清明极了,不见半点浑浊。 “怎么被打成这样?什么歹毒之人能下此毒手!小伙子,报官,绝不能怕事!定要将这恶人绳之以法!” 那大夫一边给毛生上药一边慷慨激昂的发表言论,沐嫣然看着身 边的恶人本恶,脚趾抠出来五室一厅。 指桑骂槐的一把好手,这大夫不是药堂大夫,背地里恐怕是插刀教教主吧? 毛生呲牙咧嘴,脸上的伤口上了药更是疼的他直吸冷气,听到大夫的话,看向顾长清的眼神满是怨念,阴阳怪气的开口。 “报官就不必了,我不想把事惹大,但我相信,恶人自有天收,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最后四个字被他咬的字正腔圆,沐嫣然甚至能听到他磨碎的后槽牙。 犹豫了一秒钟后,她立马决定临阵倒戈:“就是就是!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可恶之人!定会遭了报应!” 沐嫣然居然没帮着顾长清说话,反而附和起他,一下给毛生整不会了,当下那口气被梗在心口,上上不去,下下不来,最后差点没把自己气的给背过气去。 看毛生不说话了,沐嫣然摸了摸鼻头,有些小得意。 事实证明,用魔法才能解决魔法,先人不曾欺她。 毛生的伤看着严重,但都是皮外伤,大夫给他脸上上了药,又给开了个调养的方子,随后看向了顾长清。 “二位过来,是要看什么病?” 沐嫣然刚想开口,人就被顾长清忽然按 在了凳子上。 “给她看。” 沐嫣然一脸懵的坐了下来,有些不清楚事情的进展。 怎么就成了给她看病了? 不是顾长清身体不舒服?她这身子杠杠的,好的不得了,哪里需要看什么病?简直离谱。 “我不是……”沐嫣然站起来就要走,她没病没灾的,浪费这钱干什么?她手里可是捏着银线蛊,有小银在,只要还有一口气在都能给从鬼门关里拉回来,来这药堂浪费什么银子? 可屁股才一离开凳子,肩膀上就突然多出来一只手又把她按了回去,顾长清声音难得的强势:“听话。” 沐嫣然动弹不得,只能妥协,将手伸了过去。 大夫仔细的把了把脉,眯着眼睛,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看上去还真挺唬人。 沐嫣然本来在心里笃定自己没啥大事,可一看到他这架势,也有些沉不住气,心高高的吊了起来。 过了一段时间,大夫终于睁开一只眼,复杂的看向顾长清,良久竟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叹出来,沐嫣然和顾长清都不淡定了。 顾长清脸色凝重起来:“大夫,怎么了?” 沐嫣然心里开始打鼓,多看了这大夫几 眼。 小银帮她调养了半个月的身子,体内毒素已经被清除的差不多了,剩下的毒素,按理来说一般大夫瞧不出来什么。 这……难道她今日真碰到了高人? 小隐隐于林,大隐隐于市,莫不是今日见到了活生生的例子了? 那大夫看顾长清反应,心里更是对自己的猜测确信了几分,将手从沐嫣然手上收了回来。 “夫人……哎。”他话说到一半又是一声长叹,顾长清这回彻底不淡定了,大步上前。 “大夫,我夫人如何?您直说就可,不管是什么结果,我都能接受。” 大夫垂着眸自顾自的调整着坐姿,一副正在斟酌怎么说合适的模样,这般慎重,甚至让旁边的崔彦和毛生都提着一颗心,看向沐嫣然的眼神更加复杂。 “生老病死,皆有定数,强求不得……这事多少灵丹妙药也帮不上,是阎王爷操心的事,二位还是放宽心,或许还有一线可能,若是受上天眷顾……” 大夫每多说一句,顾长清的心便沉下去三分,黑黝黝的面色此时透着几分苍白无力,瞳孔失了焦距。 “果真……没有办法了吗?”他死死的盯着大夫:“钱不是问题!” 第142章 争执 “这事强求不得,若是硬要扭转天命,受罪的只会是尊夫人,不如顺应自然……” 大夫看顾长清这般执拗,眼神含着三分同情七分的愤慨,整个人都暴躁起来,话才说到一半,突然被旁边崔彦接过来话头。 “顺其自然,节哀……顺变?”他语气微微颤抖,猛地看向沐嫣然,霎时间红了眼圈,最后毅然决然朝她鞠了一躬,脸上尽是悔意。 “顾夫人!先前是崔某过于小气,与你斤斤计较……”他说到这,竟是再说不下去半个字。 毛生也不知所措,那张被揍成猪头的脸肿了三四倍,做任何表情都像是戴了一个放大镜,被放大的纤毫毕现,再加上脸上涂的红红黄黄的药,越发显得滑稽可笑。 “顾夫人,之前是毛生太过小气,如今想来,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您可千万别放在心上……我这两顿打还真该受着,顾护卫下手还是太轻了!” 这两人突然开始忏悔,屋子里气氛莫名的庄严肃穆起来,沐嫣然感觉自己不是坐在药堂的凳子上,简直像是躺在教堂的棺材里,崔彦和毛生这语气,跟念什么悼念词一样,让她瘆得慌。 她脑子里现 在只有鲁迅先生的一句名言:有的人活着,但已经死了。 再没有任何话比这句更符合她现在的感受了。 见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她身上,沐嫣然手足无措,被吓到了:“我……我……真的只能节哀了?” 不再抢救一下吗?真的真的就这么放弃了吗? 她不理解! 进来前她还活蹦乱跳啥事没有,怎么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就突然身患绝症,命不久矣了? 她语无伦次,头一次懵了,整个人傻在当场,忽然有人将她一把抱紧,顾长清的声音从头顶传了下来,哪怕极力镇定,可开口时还是没控制住嗓子的颤抖。 “不怕……会好的,会好的,有我在……” 顾长清一句句重复着,沐嫣然听在耳朵里,一时竟然分不清他是在安抚她还是在安慰他自己…… 她本来还好好的,甚至还有心思质疑这大夫的话是真是假,可不知道为什么,被顾长清这么一抱,心里陡然间升上来一股委屈和害怕,沐嫣然窝在他怀里,猝不及防的哭了出来。 顾长清这般慌乱,崔彦和毛生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悲怆感迅速弥漫开来,迅速的感染了崔彦主仆两个 ,让他们两个也不由得垂泪。 大夫看一屋子的人都丧了起来,一时慌了:“你们这是……” 崔彦擦了擦眼角的泪,努力让自己冷静:“大夫,真的回天乏术了吗?她还这么年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大夫!” “就是,大夫,你救救顾夫人吧,她是个好人,应该长命百岁,而不是年纪轻轻就重病身亡啊!”毛生越说越是伤心,他本就是感性的性子,如今哭的眼泪涟涟,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看上去又凄惨又碍人观瞻。 “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她命不久矣了?这姑娘身子健硕的很,半点毛病没有,别说长命百岁,照这个趋势下去,活过一百岁也不是不可能,哪里就早逝了?” 他这话一说出来,沐嫣然哭不下去了,顾长清抱着她的姿势一僵,缓缓抬头看向大夫:“她没事?” 大夫比他更加莫名其妙:“看她活蹦乱跳的,哭声能把屋顶给掀下来,哪里像是有病的样子?” 沐嫣然被吓了个半死,结果发现是有惊无险,愤怒的一擦眼泪,开口质问:“没事您说什么听天由命?随缘?您这不是存心要害人吗?没病也被你吓出病来了 !” 好家伙这给她吓够呛! 这辈子没有这么无语过! 毛生也在旁边气了个半死:“就是,大夫,您看看把我招的,哭的这么狼狈,您这回真的太过分了!耍人也没有拿生死开玩笑的吧……” 他脸上刚擦的药此时被泪水冲的干干净净,黄黄白白的流了下来,看着有些恶心。 大夫被他们两个人合在一起谴责,一时也委屈上了,吹胡子瞪眼的:“我哪里有半句玩笑话?字字句句都是实话实说!” “实话实说?大夫,您今日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可不会罢休。”沐嫣然也开始较真了,她倒是要听听怎么是个实话实说法! 大夫一拍桌子:“老夫问你们,你们是不是来求子的?尊夫人并没有怀孕,老夫说得看缘分,看阎王爷,这话有错吗?掌管投胎的,是不是阎王爷?” 沐嫣然沉默了,顾长清也沉默了。 好像还真没毛病…… 可下一秒沐嫣然又反应过来,甩了甩头,将脑子里那些荒唐的心思摔了出去,也一拍桌子:“谁说我们是来看有没有怀孕的?怀没怀孕我自己不清楚吗?” 她憋的脸都红了,整个人就是一个大 无语。 她和顾长清连床都没同过,哪里来的孩子?她又不是单细胞生物,能够通过无性生殖!她一个人怎么怀孕? 那大夫却不以为然,反而相当不屑:“不用狡辩,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老夫行医几十载,看的多了,不少夫人急于求子,我开了几服药下去,隔年就抱上了孩子,这事就不能急于求成,越急越怀不上。” 眼看着这大夫非但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反而就生子这一事上侃侃而谈,沐嫣然气得七窍生烟,脸色通红,甚至不敢看身后的顾长清一眼。 “庸医,简直是庸医!” 他难道看不出来自己还是黄花大闺女吗?这就是他行医几十年的水平? 听到沐嫣然骂自己是庸医,那大夫不乐意了,脸红脖子粗的反驳她:“你们若不是为了孩子来的,那能为了什么?我这里的诊金可不便宜!小姑娘家家的嘴硬什么?被我戳破了便恶语相向,简直孺子不可教也!” “我……我……”沐嫣然我了半天,还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无助的看向旁边的顾长清,憋屈的要死。 她怎么知道自己过来是看什么病?她身子好的很,没病没灾啊! 第143章 天下男子无不同 “看说不出个所以然了吧?小姑娘,老夫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就你这点小心思还想瞒过我呢?” 大夫语气得意,随手将一张药方给递了过去,一副眼睛将目嫣然和顾长清看破的眼神:“按照我这方子,一日三次,保你们二人半年得子。” 沐嫣然揣着这一张纸,手都在颤抖,不到三毫米厚的纸张,怎么就能烫到她三十七度的手呢她的宝! 那大夫看他们两个不说话了,更加热心肠,手指着沐嫣然那药方,颇有指点江山的架势:“半年之后你们要是没有孩子,老夫这店便送给你们两个了。” 沐嫣然看着他自信满满一副怡然自得的架势,心里的同情顿时涌了上来。 这话说的可是要负责任的……他真的准备好倾家荡产了吗? 顾长清却并没有辩驳,怀里抱着大夫塞给他的药,乖乖的去交了看诊费,连带着药钱也给结了。 沐嫣然看着他将荷包里三分之一的银子都给了出去,出手相当之豪横,令他目瞪口呆。 真……真买啊…… 他俩从未同过床,这事他自己也清楚吧?买这药干嘛?这不是怪公鸡生不出蛋吗?她就算 天天喝这药,半年后也生不出孩子来啊。 看着顾长清抱了一怀的药,沐嫣然整个人都凌乱了,被他牵着都不知道怎么出的药堂。 才刚出来,沐嫣然浑浑噩噩走着,浑然未察前边的顾长清停了下来,一头撞了下去,鼻头遭到重击,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颇为怨念的瞪着顾长清。 “顾护卫,你怎么会在这?” 这是又碰上熟人了? 沐嫣然一边揉着鼻头一边腹诽,他们两个搬来这青城县也不过半年,怎么熟人一个接一个的冒?最近碰到熟人的频次尤其高,甚至让沐嫣然开始怀疑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身上是不是被加了什么遇见熟人的buff? 再一想自己是重活一次的天选之人,身上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增益buff也不奇怪,但都搞这么逆天的超能力了,为什么不能给她来个什么锦鲤buff?加官升职buff?实在不行给她来个美貌buff安安静静的当个倾国倾城的花瓶也好啊。 偶遇熟人buff什么的,一听就很low好不好?谁会想要? 好奇的从顾长清身后探出一个头,看到来的人是谁后,让她成功对自 己这神奇的体质又厌恶了几分。 孙毓秀孙大小姐…… 还真是一位让人高兴不起来的偶遇对象啊。 “崔公子,您怎么也在这?”孙毓秀旁边的柔儿眼尖,一眼就看到了从药堂出来的崔彦和毛生,惊呼开口。 他这么一喊,孙毓秀也注意到顾长清身后的崔彦,视线在他们两人身上梭巡,越发的怪异了。 “你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 听着她质问自己顾长清皱了皱眉头:“孙小姐,我跟崔公子出现在一个药堂不犯法吧?还是您觉得崔公子去的地方,我便不配去?” 什么叫做他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 听到顾长清语气里的不悦,孙毓秀才后知后觉自己问的问题有些不妥,心里后悔,可面上却低不下这个头,神态更加盛气凌人:“我不是这个意思。” 按理说有她之前故意在崔彦面前表现的对顾长清另眼相待,利用顾长清折辱崔彦,崔彦和顾长清应该是死敌,见面就应该掐起来,为何看着关系会如此和谐? 顾长清皱紧的眉头自始至终没有松开过:“孙小姐什么意思属下并不关心,但还请您早些回孙府,如今外边可不太平 。” 他说完就要拉着沐嫣然走人。 柔儿听到顾长清的话,紧张的看向孙毓秀,小姐最讨厌的便是别人对她的事指手画脚,连老爷的面子都不给,如今一个护卫竟然敢教小姐做事,这不是阎王头上动土,找死吗? “等等,你往哪走?” 果不其然,小姐把人给叫住了,柔儿缩到一团,瑟瑟发抖不敢吭声。 这顾护卫惹谁不好,偏要惹小姐? 顾长清被她叫住,不得已停了下来:“自然是回家。” “回家?本小姐要是不许呢?我现在要你送我回孙府。” 柔儿听到这儿,猛的抬头看向孙毓秀,眼里满是不敢置信,小姐不光没有发脾气,竟然还要顾长清送小姐回孙府? 这是天上下红雨了不成? 她看向顾长清的事件更为震惊,默默的在心里下决心以后绝不能得罪他。 顾长清眉头皱的更深,在眉眼之间拧成了一个大大的川字:“孙小姐,属下是休沐,并不是旷工,而且我与孙府是活契,并不是死契,也没有卖身给你们孙家。” 这话的意思就是明明白白的拒绝她了。 孙毓秀心里不舒服,刚刚的愉悦一扫而空。 他既然主动说让她早些回府,说明他就对她与众不同,孙毓秀坚信顾长清绝对心悦自己,可为何让他送自己回府他反而拒绝了? 难不成是因为她刚刚的话伤到了他?还是因为其他? 孙毓秀的视线一点点落在他身后的沐嫣然身上,眼神凌厉起来:“她是谁?” 所以这女人就是他不肯送她回府的理由吗? 她盯着沐嫣然看了一眼,可片刻之后顾长清竟然挡在了那女人面前,极为明显的保护姿态,更是让孙毓秀的怒火火上浇油。 好啊,还真是因为这女人!方才虽然是匆匆一瞥,但也足够让她看清那女人的全貌。 虽然穿的粗布麻衣,但那张脸确实清秀的很。 她记得顾长清原本的妻子并不是长得这样,反而跟这女子样貌相反,长得跟猪一般肥胖,又黑又丑的,看着还极为怯弱,村妇都比她强。 之前看顾长清对他那位妻子深情款款的模样,她还以为这男人真不看相貌,真以为他对他那丑妻有多深情,真以为顾长清与别的男人不同。 可如今看来也没什么不一样的,才进她孙府当差几日,身上有了钱,立马便换了一位。 第144章 心真大 沐嫣然缩在顾长清身后很是忐忑,那位孙大小姐看向她地视线跟要将她吃了一样,怪吓人的。 也不知道她究竟哪里得罪了她,让她对自己这么恨之入骨,从头到尾,她自认为对这位孙大小姐释放的全是善意。 天地可证日月可鉴,她沐嫣然是真的想要跟孙毓秀交好啊。 这孙毓秀放在现代,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妥妥的富婆! 富婆谁不喜欢?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天可怜见,明明顾长清一直对她出言不逊,怎么偏偏孙毓秀对顾长清亲近有加?她沐嫣然对她事事顺从,殷勤有加,可却只能热脸贴冷屁股,这位孙大小姐自始至终都连个好脸色都没给她。 她冤啊! 世上怎么能有如此不公之事!! “她是何人,与孙小姐似乎并无关系。”顾长清丝毫不给孙毓秀面子,直接软钉子给怼了回去。 沐嫣然在旁边听得心惊胆战,看顾长清却像是丝毫没察觉到自己回的有什么问题,泰然自若,一时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这就是直男的力量吗? 她总算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感受到现场骤然冷 下来的气氛,以及孙毓秀几乎要杀人的视线,沐嫣然成功尴尬到脚趾扣地。 这是什么人间愁苦? 但凡她有顾长清一半的心态,此刻难受的也不会是她自己。 顾长清避之不回的态度,更是让孙毓秀在心里确信自己的猜测是对的,顾长清身上有了银子,便抛弃了糟糠,金屋藏娇。 心里越发的气愤,他若是真的长情,一心一意守着他那个丑妻,她或许还能心气平些。 可偏偏他还是有了别的女人,他既然不是什么呆子,那还摆出这么一副刚正不阿的样子作甚?对她的频频示好视而不见,却在外面养别的女人,这是明摆着看不起她? 她孙毓秀是孙府嫡女,顾长清只是一个低贱的护卫,他凭什么看不上她? “顾护卫,别忘了你的身份!你虽然没有卖给孙家为奴,但也与我孙家签了契约,更是预支了一年的工钱!” 孙毓秀语气咄咄逼人,哪里还有刚刚的和颜悦色:“我爹请你来是给我当护卫,我让你送我回府你变得送我回府,否则若是在回府的路上我出了什么差池,你负责的起吗?” 顾长清没想到自己一退再退,换来的是孙毓秀 的步步相逼,刚要开口,身后的沐嫣然忽然溜了出来,站在他和孙毓秀之间,面对着他,掐着腰,疾言厉色开口。 “就是!孙小姐国色天香,你怎么如此不怜香惜玉?若是出了差池,你不心疼我都心疼!” 她突然跳出来对着顾长清就是一顿训,帮孙毓秀打抱不平,时而皱眉,时而悲叹,时而捧心,字字真心,倒是让旁边的崔彦和毛生不会了。 “这顾夫人……还真是清新脱俗啊。”毛生干笑,扫了自家少爷一眼,眼神惊叹。 她难道真看不出来孙小姐对顾护卫过于亲密吗?自家少爷单纯,本来以为这世间已是绝无仅有,看不出孙小姐的那点弯弯绕绕,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第二个。 沐嫣然狠狠地教训了顾长清一通,又拍了孙毓秀十足十的马屁,这才转身看向她,拍着胸脯:“孙小姐他不上道我上道,我来送你回孙府!保你平安!” 她沐嫣然最怜香惜玉了,一定给这位孙小姐宾至如归的感受,富婆的大腿,她一定要抱上! 孙毓秀没想到这女人竟然能如此舍得下脸面,看她这么一副要献殷勤的模样,心情好了许多,也不好再 对她恶语相向,但也没什么好话,一甩帕子,言语之间尽是不屑:“你也配?当真以为谁都配送我回府?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身份!” 顾长清听她折辱沐嫣然,冷下了脸:“我们二人确实身份不高,不配送孙小姐回府,就请孙小姐自给自足吧。” 孙玉秀没想到她说这话那女人没什么反应,顾长清反而急着出来维护人了! 当下气的话都说不出来,这男人平时在孙府看着寡言少语,不惹事,可一涉及到他旁边这女人,还真是不怕事! 沐嫣然听他丝毫不给孙毓秀面子,吓得背后冷汗都出来了。 她记得刚到青城县时,似乎还是顾长清交代她的,让她低调做人,不要惹事生非。 过去的那些誓言和交代,他难道通通都忘了吗!?! 沐嫣然不理解,非常的不李姐。 “顾长清!是我对你太过包容,才让你如此放肆吗?”孙毓秀语气已经相当的不好,显然已经在发怒的边缘。 沐嫣然心里忧心忡忡,这显然跟她预料的不同,她虽然不怕事,但也不想惹事,在她看来完全没必要因为送孙毓秀回府这事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可顾长清牵 着她往前走,丝毫没有因为孙毓秀的话停下来的打算,身后孙毓秀已经气的发抖。 “站住,我让你停下来,听到没有?” 沐嫣然最先顶不住了,小心翼翼的开口:“顾大哥,要不你先送她回孙府,我在这里等你?” 她不明白就这么一点小事,为什么顾长清和孙毓秀会这么大的反应。 孙毓秀既然自己一个人能出了那孙府,那么再一个人回去又有什么不行的? 这光天化日之下,就算真有危险,喊上几嗓子也足够应付了。 退一万步说,要是这孙大小姐真的胆小,有被害妄想症,亦或者不相信沐嫣然能护住她,看不起她是女子。 但旁边也不止顾长清一人啊,崔彦和毛生两个大男人不是站在一边吗? 而顾长清为何却执意不肯送孙毓秀回孙府?她能够理解下班时间接到上司电话的不耐烦,也与他有共情,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送一趟也耽搁不了什么。 顾长清回头看她一脸无辜,是真心实意的建议他送孙玉秀,一时心口更加堵得慌。 这女人是真不清楚还是心大? 别的女人早该吃醋了,她倒好,还大度的让他送孙毓秀回府! 第145章 闯门 沐嫣然被顾长清径直拉回了家,从回来后,顾长清就坚持不跟她说一个字。 她坐在桌边,不敢吭声。 金蚕和小银也缩在桌子的角落处,瑟瑟发抖不敢吭声。 “咕咕……咕咕咕……”金蚕打探情报。 这才出去多久?它这位蛊师又哪里惹到他了?能不能像它一样成熟一点?不惹他们的衣食父母就这么难吗? 沐嫣然听着金蚕谴责她,一颗心拔凉拔凉的。 好家伙,这是什么话? 她可是它的主人,没想到有一日,蛊主竟然还比不上一个才认识几天的衣食父母…… 原本小银还藏着掖着,可是就在顾长清回来的第一日,小银因为半夜偷吃被顾长清给撞了个正着。 不过沐嫣然也不怪小银,毕竟这孩子命苦,不像金蚕吃桑叶可以活,小银是肉食者,偶尔啃啃桑叶,权当是补充维生素了,可也不能就啃叶子,平常大多数时候都是跟着沐嫣然对付。 她对自己的实力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就她那手艺,狗都不吃,小银从出生一直吃到现在…… 如今顾长清回来,小银能克制住没立马抢桌抢食,她就很知足了,这孩子乖巧,一直忍到半夜才去 偷吃,谁知道点这么背,就碰上顾长清了。 只是顾长清也没多说什么,看着它在舔碟子,默默的起火又给做了个肉菜。 这一举动,成功赢得了小银和金蚕的欢心,尤其是金蚕,被感动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小银才出生,没见过好东西,以为世上所有的食物都是沐嫣然做出来的那个味道,虽然吃的日渐消瘦,但也没什么怨言,更不挑食。 可金蚕不一样,它是见过世面的,小银是它一手带大,每当看着这孩子埋头吃沐嫣然做的那些饭菜,它就禁不住老泪纵横。 顾长清愿意给小银大半夜单独做一顿,开小灶,它实在是没绷住啊! 自此之后,顾长清就成了这两条蛊的衣食父母,地位崇高的很。 沐嫣然看着顾长清给金蚕换上新鲜的桑叶,连一丝视线都没舍得分给她,不由得有些悻悻。 手里抓着筷子,沐嫣然狠狠的戳了饭,心里郁闷。 大的给她脸色看,两个小的也给她脸色看,她现在在这个家里越来越没地位了! 顾长清将饭菜放在桌上便要走,沐嫣然急了,连忙把人叫住:“顾大哥,你去哪?你不吃了吗?” 顾长清顿住,并 没有回头,声音从门的位置飘过来,无波无澜,不带半分暖意。 “我不饿,这是给你一人做的。” 他说完便走了出去,听声响像是去了厨房。 沐嫣然在他身后欲言又止,看着桌上的菜,一时也没了食欲。 怪不得今天桌上的盘子比上一顿少了不少,她还以为是顾长清生气了,所以伙食减半,没想到就是专门给她一个人做的。 “哎……”拿着筷子长吁短叹。 金蚕在旁边愤愤不平的吃着桑叶,将桑叶咬得咯吱咯吱作响:“咕咕……咕咕咕……” 满意了吧?现在一个人吃得开心吧? 沐嫣然:…… 这是一只蛊对蛊师说的话吗? 这么冰冷的语句是怎么从它三十七度温暖的嘴里说出来的?! 金蚕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任何不对,甚至还白了她一眼,用自己的蚕屁股对着她,叼起来刚刚顾长清给它放在桌上的桑叶回了自己的小窝。 哼!让这女人一个人吃去吧,身在福中不知福!谁给她的勇气气他们三个的衣食父母?顾长清这是又当爹又当妈,他容易吗?她不心疼它心疼! 男妈妈的喜怒,由它金蚕守护! 沐 嫣然看着金蚕扭着它胖乎乎的身子钻进了自己的窝,一副要为顾长清对抗她这个邪物的架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吃下去的米饭都堵在了嗓子眼,上上不去下下不来。 糟心!怎么就这么糟心!她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摊上这么一只吃里扒外的蚕! 银线蛊从外面晃晃悠悠飞进来,最后落在桌上,叼起来桌上金蚕落下的一片桑叶慢吞吞地嚼着。 沐嫣然叹了一口气,心里稍稍欣慰了一些,伸手摸了摸它:“还是你懂事,不像他们,就知道气我。” 明明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回来顾长清就跟她生气了?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做错了…… 她现在是诉冤无门! 看了看桌上的一大堆菜,沐嫣然实在是吃不下,重新拿了一个小碟子分了一些肉出来,放在银线蛊面前。 “小银,吃吧,跟着我受苦了,多吃点,下次再想吃可就是一个月以后了。” 顾长清才回来不过两日,小银肉眼可见的圆润胖乎了起来,孩子跟着她,着实遭罪了。 小银没想到能有这好事,二话不说将嘴边剩下的半片桑叶扔了,埋头苦干了起来。 干饭人 干饭魂干饭永远人上人! 看着小银吃的高兴,沐嫣然也放心了,放下筷子偷偷溜到门边听动静,厨房安安静静的,反而顾长清的卧室传来些声响,想必是回自己房间了。 沐嫣然在门口溜达来溜达去,痛定思痛,还是决定去问问究竟她哪里又惹到他了。 坚决杜绝狗血偶像剧走向!咱有问题就解决问题,解决不了问题那就解决创造问题的人!可不兴因为一个误会水上好几年的剧情! 一想到这,她顿时深以为然,雄赳赳气昂昂的往顾长清的房间过去,啪的一下就推开了门。 “顾大哥……”她一抬眼就看到房间里顾长清裸着上半身,周身雾气飘飘,正泡澡呢。 当下尬在原地,面色通红,视线却跟黏在顾长清身上一样,怎么都移不开。 秀色可餐啊秀色可餐……不愧是她选中的男人,可真绝。 就坐在那里,身上的水珠就像是设定好的一般,每一颗都恰到好处,色气的很。 她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心里已经意识到自己这个色狼模样的不妥之处,拼命的叫嚣着让她转头,可这时候身体和意识已经完全撕裂开来,完全不受她自己的理智控制。 第146章 意外 “你做什么?”顾长清没动弹,那双又黑又深的眸子紧紧的盯住她,缓缓开口。 他天生一口冷嗓,这么淡淡的开口时便显得格外的凌厉危险。 沐嫣然被他这四个字吓得一激灵清醒过来,重新掌握自己身子的主动权,磕磕绊绊试图解释,可支支吾吾半天又什么话都没能说出来。 她干什么?这问题问的好,一下子就把她给问住了,她来这里干嘛来着? 扶着额头,沐嫣然一脸虚弱,那张小脸五官紧紧的皱成一团,可云状转头揉发:“发生什么了?我怎么在这儿?天哪!为什么刚刚的事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这是怎么了?定是邪祟附体!” 顾长清看着她装模作样,头上落下来一排黑线,忍不住咬了后槽牙。 装,继续给他装! 看顾长清不接茬,沐嫣然终于尴尬起来,演不下去了:“我来的时候好像有点不对……” 顾长清冷哼一声:“不对?我倒是觉得挺好,这是你第二次在我洗澡的时候闯进来了吧?上次未遂,这次……” 沐嫣然狠狠的打了个激灵:“……” 还别说,真是第二次。 上次她为了偷小银出来,只能 出此下策,可在顾长清的视角里,可不就是她偷窥未遂? 这次她才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顾长清看着沐嫣然站在那里,一副唯唯诺诺不敢吭声的模样,心里因为她将他推给孙毓秀的气不知道什么时候下去了些,好受了不少。 “顾大哥……我,我知道错了,我不该门都不敲就进来,我……我有罪!我十恶不赦!”沐嫣然撑不住了,对自己的无耻行径进行了深刻的反省。 她此时只恨没个地缝能让她钻进去,这下在顾长清心里,只怕她的色狼形象已经深入人心。 他本就生她气,这下好了,只怕不是生气这么简单,估计得上升到讨厌阶层。 沐嫣然正在这里自怨自艾,耳边忽然听到顾长清的声音,又低又沉,听不出情绪,但落在沐嫣然耳朵里,莫名的湿稠缠绵,一直痒到了心里。 “你哪里错了?” 沐嫣然一时摸不透他的心思,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尽管心里默默的念着清心咒,可脑子里一遍遍浮现出来的,还是雾气缭绕中顾长清的腹肌…… 顿时,沐嫣然负罪感更重了!她简直是禽兽,不对,是禽兽不如! 脑 子里混乱一片,沐嫣然胡乱的数着自己的罪状:“我不该不敲门进来,不该这么冒冒失失,非礼勿视……我知道错了。” 她说完,屋子里安安静静的,顾长清又没再开口,她小心地抬头去看,就发现顾长清脸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黑了下来。 明明刚刚她认错前他态度还有软化的迹象,怎么如今她一认错反而事情更糟糕了? 仔细的反思了一下自己刚刚的话,沐嫣然在心里默默的琢磨。 难不成……是刚刚她认错认得不够诚恳,不够深刻? 想来想去也只会是这个原因,沐嫣然端正自己的态度,再度对自己的行径进行了深刻而又全面的反思。 “顾大哥,我错了,我哪里都错了,你别生我的气,我什么都没看到……” 沐嫣然话才说到一半就听到顾长清那边一声冷嗤,显然她刚刚的话非但没有起到缓解作用,反而越发的雪上加霜。 顾长清坐在浴桶里,只觉得周身冰窖似的,冻的整个人手脚冰凉。 她错了?她错在哪了?他看她好的很!气人的本事好的很啊! 一时急怒攻心,顾长清剧烈的咳嗽起来,脸上泛了不正常的潮红 。 沐嫣然看他咳得厉害,一时间也被吓到,也顾不得什么,连忙上前:“顾大哥,你怎么了?我做错了什么你说好不好?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话还没说完,放在他背上的手忽然被顾长清推开,顾长清手死死地抓着木桶边缘,垂着头,湿发将他半张脸遮得严严实实,让他看上去有些狼狈。 “出去!” 他声音因为咳嗽嘶哑,还喘着粗气,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要是刚刚沐嫣然可能就出去了,可如今看他这么狼狈,她反而难受极了,干脆也破罐子破摔,生出了反骨。 “我不走!”她倔强的站在旁边,眸子在光下星星闪闪,湿润脆弱:“你不说明白,我不走!” 顾长清扶着木桶边缘,因为太过用力,那些毛刺狠狠的刺在他的掌心,隐隐约约的刺痛让他脑子清醒了一些。 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讽笑,说明白? “与我如此生分,怎的不见你跟旁人如此见外!” 沐嫣然愣在当场,像是一支箭插在她心上。 因为体形原因,再加上青云村那些杂碎穷追不舍,她的交际圈子一向有限。 除了顾长清以外, 认识的其他人中异性就这么几个。 孙家少爷算一个,顾长清话里指的绝对不是他,剩下的就只剩下崔彦和毛生二人。 沐嫣然自然不会傻到觉得顾长清是在说毛生。 所以,他是吃了自己的飞醋? 沐嫣然不敢置信,愣愣的盯着他:“顾大哥……” 顾长清肌肉僵直,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可低低的咳嗽声依旧从他喉间溢了出来。 沐嫣然此时脑子乱极了,可现在也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顾长清咳成这样她实在不放心,伸手想要让他的头抬起来,直视着她,问清楚究竟哪里不舒服。 可手才一碰到他,顾长清反应极大,手胡乱地推搡了她一把,想要让她离自己远一些,沐嫣然一时不防,整个人一下摔进了桶里面。 因为姿势过于诡异,他的腰径直撞到了木桶边缘,跟被人凌空折成两半一样,痛的她脑子当时空白一片,眼前一片漆黑。 这回是真的哭都没哭出来,脸色发白,直盗汗。 顾长清也没想到他随手一推,会让沐嫣然变成这副模样,当下也急了,连忙将人抱了出来,放到了旁边的床上。 “别怕,我现在去找大夫。” 第147章 死鬼! 顾长清才要走,手忽然被沐嫣然拉住,他回头,就看到她疼的呲牙咧嘴,小嘴煞白,却还是倔犟的抓着他不放。 “顾大哥……你还生我气不?” 顾长清看着她,抿紧了唇,眸色幽深。 她疼成这样,还有心想他生不生气?顾长清深吸一口气,反倒是自己释怀了。 她大大咧咧连自己身子都不在乎,他跟她生气又有什么用?恐怕她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吧? 他最后气到的也只有自己罢了。 “咱们先看大夫。”顾长清想要将她拉着他的手扯开,可沐嫣然扯着他袖子的手异常用力,指尖发白,手背能看到暴起的青筋。 沐嫣然一咬牙忽然伸手抱住他,声音闷闷的从他怀里飘出来:“你还在生气是不是?我跟崔彦真的没什么……” 她以为顾长清已经不在乎了,她以为已经将之前的事解释清楚,可没想到,这事一直在顾长清心里藏着。 顾长清看她伸出来的半截身子,终于还是伸手抱住了她,让她少用些力气。 “我知道。” 沐嫣然更难受了,他说他知道她跟崔彦之间清清白白,没有任何不正当的感情因素, 可既然他知道,为什么还会如此介意? 她不理解。 还不如误会呢!好解决的多,跟崔彦拉开距离就好,总比现在这样好,瞎子似的,摸着石头过河,根本摸不着头脑。 顾长清抱着她,手在她背上轻抚,心里陡然生出来一股子无力感。 她什么都不懂,可明明是她先来撩拨他的,她说她看上他了,这辈子赖定了他,她说不怕别人说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她将自己的爱意表现的那么坦荡又轰轰烈烈。 顾长清眼里闪过些暗色,整个人忽然冷厉起来。 她先拉他入的局,如今她却告诉他,如今在这局里的只有他一个人,她在局外,冷眼旁观他一个人在里面挣扎。 凭什么! 沐嫣然能感觉到顾长清抱着她的力道越来越紧,她忽然感觉有些凉飕飕的,没敢多说什么。 可渐渐的她有些撑不住了,腰磕在木桶上那一下本来就让她痛不欲生,这个姿势让她本就虚弱的老腰更是雪上加霜,如今顾长清再这么一用力,她冷汗唰的一下就起来了。 “疼疼疼……”没忍住嚎了出来,沐嫣然开始飙泪。 真不是她不争气,实在是她的 身子不给力啊!! 她这么一嚎,顾长清才反应过来,连忙将她放平,手在她腰上试探的按了两下:“疼就说话。” 摸了摸她腰椎骨,并没有错位,顾长清这才稍稍的放下心来。 沐嫣然趴在床上,能感觉到顾长清的手在她腰上慢慢的按着,力道适中,又酸又麻,痒的她忍不住想扭身子挣扎出来。 可才一动,顾长清就把她按住了:“别乱动。” 沐嫣然哦了一声,抓着枕头的手更用力了一点,克制着自己想挣扎的一颗心。 顾长清显然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问题,按得她舒服极了,腰上的痛感很快转化成酸痛感,全身乏力,舒服的她想叹气。 顾长清确认她的腰椎骨没出问题,但还是不能够掉以轻心,沐嫣然身上还穿着湿哒哒的衣裳,先前怕动了她让她伤势更严重,如今她身上的湿衣服已经将被褥给泅湿了一大片。 “你身上的衣裳得脱下来。”再这么泡下去十有八九得着凉。 听到顾长清的话,沐嫣然才后知后觉自己身上衣服湿透,浑身湿哒哒,黏糊糊的,相当的不舒服。 她试探着动了一下,才一动就疼得她浑身 僵直:“不行……疼的慌。” 顾长清视线在她腰上定了三秒,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脸色凝重。 骨头没问题却疼得动都不能动,恐怕是肿了,若是淤血还好,就怕里面淤了积水。 不管是哪种可能,若是沁了湿气进去,以后恐怕会落下病根。 想到这,顾长清也顾虑不了什么男女大防,将双手在烛火上烤了烤:“这湿衣服不能穿了,我待会帮你剪开,若是伤势严重,你不可再任性,必须去看大夫。” 他这话说的不急不缓,但确实命令式口吻,丝毫没有商量的可能,沐嫣然看了看自己的袖子,忍不住瘪了嘴,小声的抗议,心疼的要命。 “可是我这衣裳新做的,才穿第一次……” 自从她瘦下来后,从前的衣物太过肥大,都穿不得了,她大多将就将就,自己改造了一下,一身做成两身穿。 如今身上穿的这一身,是她彻底瘦下来后,花了一两银子去镇上专门定做的,为了奖励自己减肥成功,是送给她自己的礼物,一直没舍得穿,就打算等着顾长清回来,在他面前得瑟得瑟,势必要给他迷的昏头转向。 可谁曾想到,这 么贵的衣裳,她才穿了不到半日就要香消玉殒了…… 顾长清手里拿着剪刀,看她这么一副心疼的要命的模样,被气笑了:“衣裳还是命,你自己选。”。 沐嫣然看他动气,也不敢再放肆,乖乖的闭了嘴。 顾长清被她一而再再三的气的够呛,此时也实在给不出个好脸色,搬了把椅子坐在床前,拿了剪刀小心的将她身上的衣服剪开。 沐嫣然听着剪刀卡擦卡擦声,脸色逐渐泛红,她虽然几次看到过顾长清的裸体,但这还是她第一次在顾长清面前衣裳不整。 她瘦下来后自己对着镜子看过,小银的本事还是一等一的,身上的毒素被它吸走,她如今的皮肤状态确实当得起肤如凝脂四个字。 她自己都看的忍不住动心,那顾长清…… 正胡思乱想着,肩膀上忽然多出来一只手。 沐嫣然愣了一下,随后脸色更加娇羞,掐着一口做作的娇滴滴的嗓子:“顾大哥……咱们进展得是不是太快了?直接就上手吗,虽然我肤色如玉,身材窈窕,男人都克制不住” 她一巴掌拍过去,一副害羞的不行的架势:“但装还是要装一下的嘛,死鬼!” 第148章 伤口需要放血 顾长清被她一巴掌打在手上,看着自己手臂上的红印子,深深的陷入沉思,看向沐嫣然的眼神更加复杂。 他常年打猎,身上皮糙肉厚,沐嫣然这轻飘飘的一下,要是换成别的男人,恐怕就不是起红印子这么简单了……估摸着得青了吧。 沐嫣然还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摆出一副楚楚可怜,任君采颉的柔弱姿势,掐着一口台妹的口音抛着媚眼:“顾大哥,人家身上还有伤哦,请君怜惜。” 顾长清沉默的更厉害了,顿了顿,手上用了三分力气,将她抬了起来,随后另一只手干脆利落的将他剪下来的半边衣服扯了出来。 沐嫣然只感觉身子一凉,身上就只剩下个肚兜和贴身的亵裤,还没等她害羞上,下一秒,一身干净的男子衣物披头盖脸的砸在了她身上。 眼前黑漆漆一片,沐嫣然感觉到一只手在她身上上下其手,三秒钟后,她被顾长清裹成了粽子,浑身上下罩得严严实实,半点肉都没漏出来…… 沐嫣然嘴角抽了抽,又抽了抽。 呵呵!呵呵呵! 还真是她的好夫君,这是生怕她冻着了? 顾长清看了好几圈,确认她被裹的不会有一丝着凉的可能,这才 看向她,一双黑眸沉静如寒潭,冷哼一声,语气严厉:“怜惜?一套一套的跟哪学的?” 沐嫣然:“……”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了,毁灭吧,她累了。 顾长清看她脸埋进枕头,一副无地自容的表情,嘴角微微上扬了些,看向了她的腰位置,方才还算不错的脸色此时重新冷了下来。 他想过沐嫣然的腰恐怕不怎么好,可看到她腰上一大块的淤青以及高高肿起来的伤口位置,心口还是忍不住愧疚起来。 要是他不推她,恐怕沐嫣然也不会遭这个罪。 腰的位置凉飕飕的,顾长清久久没有反应,沐嫣然也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 这男人闷骚,责任心也过剩,不管发生什么事,总喜欢把错往自己身上揽。 只怕这会儿正在心里自责呢。 “顾大哥,我没有怪你,谁也没想到不是吗?” 再说是她一而再再三的去激怒顾长清,也算是她咎由自取。 顾长清移开视线,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来一瓶药酒,擦在手上搓热了,这才缓慢地帮沐嫣然揉着。 他一声不吭,沐嫣然虽然有心安慰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屋子里温度降了下来,连带着她 也被感染的情绪低落。 男人,没责任心是一场灾难,责任心过强也没好上多少。 矫枉过正,果然什么事都不应该太极端了。 顾长清揉了有小半个时辰,终于将沐嫣然腰间的淤青化开,沐嫣然此时已经闭上了眼,舒服的半睡半醒打起了瞌睡。 他视线在她脸上停了几秒,她睡着就跟猫儿似的,安安稳稳的缩在哪里,也不闹腾,比她平时张牙舞爪的样子乖巧多了。 可不知为何,顾长清就是觉得不顺眼,甚至还觉得碍眼的很,心里针扎一般难受。 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这么些年下来,他不是一向更欣赏女子沉着端庄?不喜女子过于跳脱。 如今沐嫣然安静下来,倒是有几分大家闺秀高门贵女的娴雅气质。 垂下眸子,捏着药瓶的手微微用力,顾长清眼底多了三分慌乱。 他恐怕是中了邪,竟然觉得沐嫣然平常那副模样更生动,如今这般安静的睡在这儿,他竟然觉得死气沉沉,打心底里的不舒服。 沐嫣然睡得迷迷糊糊,就感觉有一只手在她脸上轻轻推搡着。 她有轻微的起床气,想也没想一巴掌拍开,轻声呢喃:“别闹……” 正舒服着呢 ,吵什么吵? 顾长清看着手上多出来的一片红痕,看向沐嫣然的眼神更加诡异了。 她一个小姑娘,究竟怎么来的这么大力气? 世上难道真有人天生神力? “咱们去看大夫,看完再睡。”将心里的思绪压下去,顾长清开口。 他声音实在太过标志型,像是冬日的寒泉,沁凉炸耳,沐嫣然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终于意识到自己刚刚那一巴掌究竟拍在了谁身上。 才掀开眼皮子,入目就是顾长清的右手,以及他手上相当明显的红痕。 瞬间被噎住,脸上的干笑相当明显,心里极为心虚。 她记得自己刚刚用的很小的力气,怎么能出来这么明显的效果? “能自己起来吗?”顾长清轻声开口。 沐嫣然看他并不在意,更没有对她为什么会有这么大力气生疑,顿时松了一口气,脑子也开始转动起来,听到顾长清的问话,果断的摇头。 “顾大哥,我现在需要静养,不宜搬动,看大夫的事就免了吧。” 这里的大夫水平,这不是她挑刺,业务能力是真不行,尤其是上午见的那大夫,能把她一个黄花大闺女看成是去求子的,简直离谱…… 与其到时候 抱回来一堆苦的要死的药包,还不如靠她自己。 有小银在手,什么病不都是手到擒来?被她拿捏的死死的?就这点小伤,也就三日的功夫就能好全。 沐嫣然心里的心思顾长清全然不知,她这般不将自己身子当一回事,属实把他气得够呛。 “我不在家时,你都是这么熬过去的?都是这么敷衍过来的?” 他声音骤然冷了下来,把沐嫣然吓得一激灵。 她又说错话了? 紧张的抱紧了枕头,沐嫣然心里的小人开始宽面条流泪。 她最近是不是命犯了煞星?怎么接二连三的踩雷? “顾大哥,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沐嫣然小心翼翼的出声试探,什么叫做熬过来的?他这口气怎么听着像是他没在的这段日子,她去渡劫了似的? 她自认为自己日子过得还算滋润,没吃过什么苦头啊…… 顾长清看她这副唯唯诺诺的模样更是不舒服,气也发不出来,憋在心口。 才不过半个月没看着她,她整个人瘦的跟皮包骨似的…… 闭了闭眼,将心里涌起的难过压了回去,顾长清再开口时,语气一如往日,听不出喜怒。 “你背上这伤需要放出淤血,不能耽搁。” 第149章 白日宣淫? 沐嫣然忍不住叫苦连天。 这青城县的大夫着实看着不怎么厉害,让他们给她扎针……她是疯了吗她? 她又不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我不扎针。”她盯着顾长清一字一句的表达自己的诉求。 顾长清看着她理直气壮的模样,眸色更深了些,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开口:“……没得商量。” 沐嫣然抱着被子,有苦难言:“我不去,说不去就不去。” “耍无赖是吧?”顾长清被气笑了,语气冷了三分。 她算是看清楚了,对顾长清软的不行,还就得耍无赖! “是又怎么样?”她冲着顾长清呲牙,一副坦荡无畏的架势。 顾长清暗地里磨了磨后槽牙,她倒是越来越胆大了,跟变了个人似的。 “你若是想让我将你连同被子一同扛上街的话,大可倔下去。” 他话里满满的威胁,沐嫣然身子僵了一下,顾长清很少威胁人,更很少威胁女人,但唯一不变的是,他一向言必行,行必果。 说要将她连同被子一同扛到街上,那就势必会做到。 沐嫣然裹着被子,呵呵干笑,他不怕丢人,她怕! 顾长清看她不吭声,沉 默着就要上前,沐嫣然急了,连忙出声阻止:“不不不……等等等等咱们再商量商量?” 顾长清已经没有耐心再等下去,她背上的伤等不了多久,要是以后落下病根,吃苦的是她自己。 “给你三个数,要么自己下来,要么我抱你下来,你自己选。”顾长清站在床边,冷冷地给她下了最后通牒。 沐嫣然不情不愿的从床上下来,顾长清及时地伸出了一只手扶住她,借了她七分力气,沐嫣然的腰才觉得好受了一些。 半个时辰后,沐嫣然跟那胡子花白的药堂大夫面面相觑,俩人都无语凝噎。 还是沐嫣然的腰最先受不住,干咳了一声,打破了这面面相觑的尴尬局面,顺其自然的再顾长清扯过来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怎么又是你?”那老大夫从鼻孔喷了一口气,花白的胡须往上窜了起来。 沐嫣然心里腹诽,她还想问呢!怎么又是他?这青城县就没有第二个大夫了吗?非得上这个庸医这来看病。 顾长清看着这两人斗气,眸底闪过三分无奈,随后站在两人中间隔开了他们的视线:“她伤了腰,心情不大好,还请大夫宽宥一二 。” 老大夫虽然看不惯沐嫣然,但对顾长清还是给几分面子的,毕竟昨日他才在他这药堂里买了一怀的药。 “过来,我看看。”老大夫不情不愿的坐了下来。 沐嫣然虽然不信服他的本事,但此时来都来了,也不想多惹出事端,乖乖的趴着。 大夫的手在他腰脊骨位置按了按,很快便给出结论:“骨头没问题,但恐怕里面淤了积水。” 听到这沐嫣然不服气的脸方才收敛了三分,还以为他要掀开她衣物看了伤口才能给出诊断,没想到隔着衣裳便能摸出来。 轻哼一声,倒也不能真叫他庸医了,虽然在医道上没什么天分,但至少还是有不少经验的,也对得起他的年纪。 他眼睁睁看着大夫掏出针包来排成一排,又燃了一盏烛火,随后到了她面前,眼神示意顾长清。 沐嫣然还没明白他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旁的顾长清已经极为上道,撩起了沐嫣然的外衣,只留下贴身的白色里衣。 那大夫眯着眼睛缓慢的找着穴位,将消过毒的银针扎了上去,沐嫣然虽然没感觉到什么难言的痛楚,但只感觉到腰部位置麻麻胀胀的,逐 渐发起热来。 当下脸都僵了,再次看了老大夫眯起来只剩一条缝的眼睛,心里打着边鼓。 这老花眼能看得清吗?不会扎错穴位吧……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会要命的啊!中医文化博大精深,要是真出了差池,轻则半身不遂,重则当场暴毙。 这可不像她的时代,真出了医疗事故还能拿到一大笔的保险金,在这里没了可就真没了,给的赔偿金少的可怜。 但此时针已经扎上了,哪怕看不见,她也能想象到自己跟刺猬估计没啥差别。 正所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时候生死只能看天意,这大夫扎不扎的准,也只能随缘了。 沐嫣然视线落在顾长清身上,他正站在她腰侧,也不坐,全程目光紧锁,死死的盯着大夫施针。 她看着忍不住想笑,他这架势还挺唬人,要是换个年纪小的大夫,只怕被他这凝重的眼神瞧着,非得手抖不可。 他看得懂吗?装腔作势。 沐嫣然虽然不停吐槽,但心里莫名的安稳下来。 她里边穿的里衣又轻又薄,嬴政刺进去并不怎么费力气,大夫一边慢悠悠扎针,一边闲得无聊开口唠叨。 “你们小 夫妻,玩起来没有个度,这得亏是没伤到骨头,否则啊,可就不是扎几针放出积水这么简单。” 沐嫣然趴在桌上,能感觉到几针下去,腰部的僵痛感小了许多,身体的舒适让她对这大夫的好感也升了上来。 看来还真是日久见人心,这大夫也不像刚见面时那么讨厌,这不是也会说人话吗? 刀子嘴豆腐心。 沐嫣然从小由爷爷带大,如今刚遭了难,听到这大夫絮絮叨叨的,无端端生出了三分亲切七分感动。 “大夫……” 那老大夫终于将所有银针扎完,笑眯眯的,视线在顾长清和沐嫣然身上看来看去。 “不过腰伤成这样,想必老夫的药有奇效吧?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哪里清楚老夫的本领,可是这药再好用,也不能玩的这么没有度……” 他一边说一边摇头,一副羞于出口的模样:“白日宣淫不可取,老夫知道你们两个急于求子,但还是那句话,不可操之过急。” 沐嫣然:??? 什么白日宣淫? 刚刚一腔感动算是喂了狗了,她不是腰子积水了,她分明是脑子积水了才会觉得这个老不正经的大夫是刀子嘴豆腐心! 第150章 愚弄 “简直是无可救药!走走走!赶紧走!” 沐嫣然和顾长清被赶了出来,站在大街上,路人纷纷侧目。 看着大夫紧闭的店门,沐嫣然不甘示弱的叫嚣:“讲道理归讲道理,你要是觉得我说的不对,你可以反驳我,赶我出来是什么意思?恼羞成怒吗?” “滚滚滚!你个小丫头片子,看着不大,气人的功夫属实修炼到家了!” 药堂里,大夫的声音气急败坏,显然是被气的不轻。 沐嫣然心情好了,撑着顾长清的手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嘀嘀咕咕:“说不过我就赶我们走!真是没有一点素养,一点都不大度!” 顾长清扶着她,眼里罕见的露出三分笑意,想起刚刚沐嫣然说的话,没把那大夫给气晕过去都是侥幸。 “行了,咱们走吧,那大夫没要咱们医药费,已经是我们占了便宜。”顾长清看她还是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出言安抚。 沐嫣然一听这话,怒气值降了下来:“也是……哼,这钱就当做给他乱给我们开药的补偿了,这已经不是庸医了,这简直是黑心!” 沐嫣然一想到这整个人气得发抖,要不是来这么一趟,她甚至都不知道上次顾长清抱回去那 一大堆药里被加了催情药物。 怪不得还交代她,让他们夫妻两个一起吃,而且还信誓旦旦保证半年一定得子,合着这里头还有这讲头。 她越想越来气,看顾长清还帮他说话,更是接受不了:“顾大哥!别看现在没出事,万一要是吃了呢!万一……” 她一激动,忘了自己的腰伤,猛地一扯,顿时痛的她直不起来了。 顾长清原本还算轻松的神色一看她这模样顿时也变了:“怎么就没个消停劲儿?” 他语气严厉,但终究还是没忍心苛责她,扶着她缓过来,这才半蹲在她面前:“上来,我背你回去。” 沐嫣然也不逞强,乖乖的爬了上去,刚刚那一下算是扯到她老筋了,再死要面子,只怕回去她就准备半身不遂了。 趴在顾长清背上,沐嫣然手紧紧箍住他的脖子,心里有些委屈。 那催情药对身体无害,甚至是大补,因为大补所以才会让人血气旺盛进而激发情欲,所以才卖的这么贵,确确实实是补药不是春药,只是助兴,并不是真的纯为了催情。 她真正生气的不是这大夫瞒着他们催情功效,她真正生气的,是万一顾长清不知情吃了这药,人又在孙府。 她只要一想到这,心里就开始难过。 沐嫣然趴在顾长清背上,红了眼圈,她刚刚差点就把话说出来了,幸亏扯了一下腰牵动伤口阻止了她。 顾长清背着她一步步走了回去,等进了屋子,他仔细的看了一眼她的伤口,已经消了肿,不再像之前那般吓人。 他放下心,看来刚刚扯那么一下并没有让伤情恶化。 沐嫣然看出来他在想什么,撇了撇嘴,不服气:“哪里就那么金贵了?我身子好得很!” 她拍了拍胸脯,一副豪气干云的气势。 顾长清幽深的视线瞥了她一眼,这一眼成功让沐嫣然不敢再放肆,闭上了嘴。 看她不说话,顾长清这才移开视线,声音冷淡:“嘴硬!若是有事,你又把大夫得罪死了,知道什么叫做求救无门吗?” 沐嫣然懵了,反应过来只觉得荒唐:“这整个青城县就他一家药堂不成?我还不能去别家看病了?” 顾长清意味不明冷嗤一声,沐嫣然从这一声里闻到些不详,试探性的开口问:“不会真的就这一家吧?” 顾长清不答反问,嘴角的笑带着些幸灾乐祸:“你觉得呢?” 沐嫣然:…… 居然真被他猜中了,就离 谱。 这么大个青城县居然就他一个大夫?怪不得这么嚣张,行业垄断能不嚣张吗?若是她一家独大,她只怕比那大夫更嚣张。 顾长清看她没什么大事,起身,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淡姿态:“时候不早了,你歇着吧。” 沐嫣然一个激灵,身体比脑子更快,一把抓住了顾长清:“顾大哥,你还没说为什么生我的气,就因为崔彦吗?” 他们就是因为这个问题起的争执,也是因为这事,沐嫣然磕在木桶上伤了腰,惹出这么多变故。 顾长清没想到绕了这么大一圈,她竟然还没忘。 “你真想听?”顾长清这次不想再避而不谈,直直的看着沐嫣然。 被他这么瞧着,沐嫣然心里忽然有些怯懦,总觉得顾长清现在的状态格外危险。 理智告诉她,这时候最好不要再让顾长清说下去,可身体根本不受她控制,比脑子更快,对着顾长清点了点头。 于是她清楚的看见,顾长清那双幽深的眸子更黑了。 “你猜的没错,我介意的确实是他,我知道你与崔彦清清白白,我难过的……” 他盯着沐嫣然,一字一句的开口,语气压抑:“我难过的是,你好像从未将我们的 夫妻关系当真,像是小孩子过家家。” 他性子内敛,从小便一个人自生自灭,加上青云村村民处处针对他,养成了他沉默寡言的性子,他多疑,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情绪,更不会示弱。 他本以为自己会很难将这些话说出来,可没想到,这些话出口,比他想象的更容易。 话既然已经开了头,也就没有再犹豫的余地,他索性将自己心中所想悉数说了出来,说了个痛快。 “沐嫣然,你说你赖上我了,你口中的爱意,都是骗我的吧?”他双目逐渐猩红,整个人跟平常大不相同,平日里压抑的气势此时全放了出来,毫无保留,哑着嗓子:“可你是为了什么呢?跟那些人是一伙的?” 沐嫣然彻底傻了,心跳加速,不明白顾长清怎么就突然变了一个人,整个人危险极了。 而且他说的话,她怎么听不懂? 什么叫做跟那群人是一伙的? 那群人是什么人? 她还没来得及反驳,顾长清自己就否了自己的话,视线仍旧紧紧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一分一毫的反应。 “不对,你不是他们的人,否则不可能这般破绽百出,那你是为了什么?单纯为了愚弄我?戏弄我?” 第151章 对错 “我不傻,虽未曾经历过相知相守,但你这种若即若离,绝不是夫妻之间会有的。” 更不会是她口口声声的情深相许。 沐嫣然听到这,径直愣住,脑袋里像是被闪电劈中,空白一片。 她确实,没有她话里的那般将顾长清放在心上。 沐嫣然身材娇小,如今脸色煞白,像个做错事的幼童,手足无措,又害怕又难过。 她这个反应,已经足够透露出他想要的信息。 顾长清心里失望透顶,却又觉得本应如此。 大半年了,他确实也该回过味来了。 沐嫣然无话可说,甚至看着顾长清出了房间她却连阻拦的勇气都没有。 不知道过了多久,紧闭的门忽然吱呀一声拉开了一条缝,发出一声刺耳突兀的声响。 沐嫣然无意识抬头去看,门开了一条极窄的缝,金蚕从外面溜了进来。 金蚕从门外挤进来,正好对上沐嫣然的视线,她一双眸子如白雪覆盖的原野,茫茫然透着三分无措混乱。 它本来想说的话顿时悉数咽了回去,想打抱不平的心也被它按回原位。 气势矮了一大截,它默默回身,将开了一条缝的门重新合上。 不知道为什么,它忽然对此时得沐嫣然起了一丝怜悯之心,等反应过来,立马啐了自己一口。 它竟然同情这个女人!是忘了她从前种种恶劣行径了吗? 沐嫣然坐在床上安静的过分,脸色还白着,甚至在灯下显得有些透明,整个人看起来孱弱不堪,失魂落魄的。 “走了?” 金蚕虽然通人性,但终究只是一条蛊虫,反应并不如人快,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沐嫣然说的是谁。 它那双绿豆眼显露出人一般的疑惑来。 顾长清确实走了,就在刚刚,临走的时候脸色不怎么好看,所以它才过来,私心想要帮顾长清讨回公道。 他们一起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以它的经验来看,顾长清绝不可能欺负它的蛊师,十有八九是沐嫣然恃宠生娇。 可是沐嫣然是怎么知道顾长清走了的? 金蚕的反应落在沐嫣然眼里,答案不言而喻。 沐嫣然心里忽然迸发出强烈的难过来,在今日之前,她从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她所做的一切归根究底只有一个目的,活下来。 在她现代的思维里,这种利己的想法,虽然看上去有几分自私,但在她那个 时代却是司空见惯。 “咕咕咕……” 金蚕心里不舒服极了,进这个门之前,它坚定的认为错的是沐嫣然。 蛊虫不如人聪明,更没有人的弯弯绕绕,可也相应的,它们比人更单纯,也更能看到本质。 顾长清真真正正的接纳了它的蛊师,甚至因为她,接纳了吸了他十几年血的自己。 金蚕有自知之明,从它认了沐嫣然为主时,便处处避着顾长清。 趋利避害得本能是藏在蛊虫骨子里的,金蚕比任何人都清楚,顾长清厌恶它,没有人会喜欢附骨之蛆。 它在青云村,将顾长清作为自己的祭品,再顾长清的眼里,它就是那条蛆,是吸人血的蚂蝗,是要人命的邪物。 被顾长清发现的那日,它明明白白的在他的眼里看见了杀意,它缩在角落战战兢兢,绿豆眼死死的瞪着他,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冲他呲牙,虚张声势,心里满是绝望。 这不是青云村,不是它的底盘,顾长清想要它的命,就跟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可他最终什么都没做,而是转身出了屋子,半刻钟后再回来,手里捧着一盆新鲜的桑叶。 顾长清接纳了 它。 它不傻,自然不会认为顾长清是大度,他心里装着沐嫣然,它说不上顾长清对沐嫣然的感情是不是爱,毕竟它的蛊师长得实在磕碜,以顾长清的样貌,很难让人想象到一见钟情或者日久生情上。 它记得沐嫣然闲得无聊时曾经给它讲过一个睡前故事,叫做美女与野兽,它私心里觉得这个名字是大白话,显得俗气了点,但却异常适合沐嫣然和顾长清。 不论顾长清究竟是以何种感情接纳了沐嫣然,毫无疑问的是,他对待二人这段婚姻的态度严谨认真,无愧于神明。 可它的蛊师心里装的更多的是自己,没心没肺,自始至终将这段婚姻都当做了一个无足轻重的玩笑。 金蚕费力的爬上了桌子,勉强跟沐嫣然平视。 “咕咕咕……” 她不该拿婚姻大事开玩笑。 金蚕的话像是一记重锤砸在她心上,她的心口突然间涌上一股奇异的痛来。 沐嫣然伸手死死地揪住胸前的衣襟,仿佛这样便能让她心口的痛缓解一些。 她自以为自己装的天衣无缝,可没想到竟是连金蚕这条蛊虫都没有瞒过。 自欺欺人,掩耳盗铃,她真是可 笑至极。 心口钝钝的,那股重物砸下来的痛感已经缓解不少,只剩下丝丝缕缕的余痛。 “我真的做错了吗?是生死重要还是对错重要?若一件事是错的,可所有人都这般做,那这件事对错还有意义吗?”好半天沐嫣然才出口问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并没有人回她,满室寂静,她只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声,沐嫣然忍不住笑了笑自己。 她这是怎么了?自己都想不明白的事,还希望一条蛊给自己答案吗? 她真是魔怔了。 “咕咕咕。”金蚕出人意料的开了口。 对错本就不由他人评定,只需要问自己的心,若你能无愧于心,对错自然没有意义。 金蚕这句话,犹如电光火石,一瞬间将她劈个外焦里嫩,甚至让沐嫣然忍不住轻轻的颤栗起来。 问心无愧?她问心无愧吗?她在心里默默的问自己。 但这个答案不需要迟疑多久,她无意识一抬头便跟铜镜里的自己对上了视线。 镜子里的少女神情恹恹,眼圈红的像是抹了胭脂,楚楚可怜,透着十足的可怜和脆弱。 她问心无愧吗? 呵!这个样子可不是问心无愧的样子。 第152章 诡计 “顾老弟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有两日探亲假吗?” 石隆正在值班,猛不丁的便看到顾长清从外面进来,被吓了一跳。 好端端的人怎么就过来了?不应该是明日清早再回来? 顾长清一声不吭,难得黑了脸往自己的住处走,没搭理他。 值班的不只是石隆一人,大伙儿皆面面相觑,觉得有些诡异。 顾长清来孙府有一段时间了,他年纪不大,更是沉默寡言,因此与大多数人交情不深,骨子里有些凉薄,但并不难相处。 往日里众人跟他打招呼,他也会点头拱手示意还礼,还从未出现过这般目中无人的例子。 “这是吃火药了?”有人忍不住发问。 石隆看着顾长清的背影,却是忍不住笑了出来,笑声爽朗。 “想必是跟夫人吵架了吧?这是被赶出来了?” 石隆这么一说,顿时振聋发聩,众人连连点头。 想必也只有这么个原因了。 因着这原因,众人也不觉得顾长清太过高冷,目中无人,甚至还觉出这位少年身上几分可爱之处来。 顾长清容貌出众,身手了得,哪怕没什么架子,但这样的人,不论在哪个朝代,天生就是会被同性忌惮, 甚至觉得不好接近。 可没想到这样的人竟然有一天也会跟常人一般与夫人吵架,被夫人赶出来,无家可归,顿时便让人忍俊不禁,觉得颇为接地气,心生好感。 顾长清还不知道石隆他们这边究竟在想什么,他今日休假,自然没有给他安排什么工作,所以一回孙府便将自己关在房里闭门不出。 而正在这时候,柔儿急急忙忙给孙毓秀报信。 “小姐,顾护卫回来了,听说脸色不怎么好看。”柔儿小心翼翼的开口,一边说话一边观察孙毓秀的脸色。 她看了半天也没在孙毓秀脸上看出第二种情绪来,孙毓秀脸上全是恼怒,显然是将顾长清给恨上了。 “哼!”孙毓秀什么都没说,只从鼻子冷嗤了一声。 柔儿叫苦不迭,她比柳心来的晚,当然因为嘴甜会来事,很快便从低等的丫鬟爬到了小姐的贴身伺候位置。 她是从底端爬上来的,也因此变格外争强好胜些,心眼子也多,时常与柳心争个高下,爱出风头。 柳心跟她的性子居然相反,她谨慎内敛话不多,不喜与人争强,遇事时常退让,渐渐地便让小姐更偏爱她一些,也更愿意让她在身边伺候。 柔儿以 往最是以此为傲,私心里认为自己已经将柳心牢牢的压在了下面,出不了头。 可最近这几日却觉得苦不堪言,因着顾长清,小姐从回来后心情便不怎么好,暴躁易怒,柔儿在旁边贴身伺候着,便是成了她的撒气包,要不被小姐砸个茶杯在身上,要不就给淋了一头的洗脸水…… 若是再不让小姐出口气,只怕自己这苦难得绵绵无尽下去。 柔儿想到这,狠狠的打了个冷颤,立马决定转移战火,小心翼翼的凑到孙毓秀身边,试探性的开口。 “小姐,这顾护卫实在是不识抬举,咱们得好好教教他规矩。” 孙毓秀手搭在桌边,被修剪得圆润的长指甲涂着鲜艳的水仙花汁,眉眼之间满是愤懑和怨恨。 听到柔儿的话,她那双丹凤眼冷冷地斜睨着她,声音更是凉薄:“哦?你有什么主意?” 柔儿一看有戏,顿时一喜,连忙膝行到她身边,直起腰附在她耳边,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细细的说了出来。 孙毓秀仔细地听了听,随后嘴角慢慢的泄出三分笑意,看向柔儿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食指戳了戳她的额头。 “鬼灵精怪的丫头,倒是没白养你。” 柔儿被 她这么一夸,也喜不自胜,心里也松了一口气,暗道自己这关算是过了,能有几天消停日子。 孙毓秀在心里仔细的想了想柔儿的计划,愈发觉得兴奋起来,一高兴随手从发髻上抽出一支金钗,顺手帮着插到了柔儿的头上。 因为这个姿势,两人靠的极近,柔儿看着自家小姐近在咫尺的脸,忍不住屏气凝神,大气不敢喘。 “这件事便交给你去做,办好了自有厚赏,办不好……”孙毓秀声音轻柔,红唇闭合,话便从她嘴里溢了出来。 柔儿便狠狠的打了个冷颤,连忙伏在地上:“小姐您放心,奴婢一定将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 听到她的保证,孙毓秀这才满意支起身子,拿了旁边的茶杯,一改刚刚的暴躁,嘴角噙着一抹笑,慢悠悠的喝了起来。 “瞧你怕成这个样子,小姐我还是吃人的野兽不成?没出息,下去吧。” 柔儿片刻不敢耽搁,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 等出了房门,仔细的将门关好,一扇门将她和孙毓秀两人分割在不同的空间里,柔儿这才放松下来,蹦蹦跳跳的。 可一转身便看到孙万年站在不远处,瞧着她的那双眸子沉 静,又带着几分看破的了然。 柔儿心里忌惮,但更多的是不舒服,渐渐的走的近了,他阴阳怪气的冲她哼了一声,随后故意扶了扶头上孙毓秀刚刚插进去的金簪子。 “柳心姐姐不在屋里歇着,怎么在这站着呢?” 柳心如她所愿,视线落在她头上跟她身上装饰极不相称的金钗上,那双幽静的眸子越发的复杂。 柔儿却没看见这些,只满心满意的自得,夸张的开口:“这小姐刚刚才赏赐我的,柳心姐姐,你可不要嫉妒,赶明儿等有机会了我便求小姐也赏赐给你一只……” “小姐吩咐你办什么事了吗?” 话还没说完,便被柳心一口打断,虽然用的是问句,但语气极为笃定,柔儿被她猜中,一时又怕又愤怒,再也装不下去。 “关你什么事?瞎猜什么!主子的心思哪是你我可以猜测的!”她说完又不满地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真是小姐心思丫鬟命,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身份!” 她说完便又急匆匆的走开了,柳心盯着她的背影,忽然喊了一声:“小姐吩咐你的事与顾护卫有关吧?柔儿,有些事该做,有些事却是做不得的,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是为你好……” 第153章 搬花瓶 “顾护卫……” 顾长清拉开门,迎面就看见柔儿正站在外头,难得的满脸带笑。 他眸子逐渐阴翳起来,她倒是难得这么好的脸色对他。 事出反常必有妖。 看到顾长清出来,柔儿满脸堆笑,又朝他走近了两步:“顾护卫,小姐让您去帮着搬些重物,不知可得空?” 顾长清看着她那张无辜的脸,一言不发,柔儿眼睛不自觉地滴溜溜转了一圈,看向了两边:“知道顾护卫你今日探亲假,本不应该劳烦您,但您看其他护卫都在值班,只有你一人闲着,便只能找你了。” 她显然来之前已经将说辞全部套好,无懈可击,让人找不出拒绝的理由,说完还不容拒绝的看着他:“顾护卫你放心东西并不多,不会把您给累着的。” 顾长清意味不明地盯着她,她把话说的这么死,显然今日必须要让他走一趟了。 柔儿面上看似平静,可心里也在不停的敲边鼓,她说了这么大一堆,顾长清却丝毫反应都没有,难道是看出了什么? 手在袖子里偷偷摸了孙毓秀赏下来的那根金钗,她既然已经收了小姐的赏赐,要是差事办不好,回去可没 好果子吃。 但好在她这股子的担心并没有维持多久,顾长清很快便转身将房门关上,随后默不作声的跟了出去,走到了门口。 柔儿没想到他能这么配合,一时没反应过来,呆站在原地不动,反倒是顾长清站在门边转头奇怪的瞥了她一眼,主动开口问她。 “不走?” 短短两个字听在耳里莫名的让她打了个冷颤,硬生生扯出一个干笑,点头:“走走走……自然走,顾护卫请。” 她在前面带路,顾长清紧紧的跟在她身后一声不吭,更没有多问什么,可柔儿却越发的心虚,步子也比平时更快一些,穿过好几条走廊,便将他带到了孙毓秀的库房。 “到了,小姐屋子里最近想换一批花瓶,顾护卫开始吧,将这几个古董瓶子抬到小姐屋里。” 柔儿随意的点了几下,随后就要走,可才转身,手忽然被人大力抓住。 她回头一看就发现顾长清不知道什么时候抓住了她,一双幽深的眸子如同鹰隼一般,紧紧俯视着她的脸,瞳孔里透着审视漠然。 “柔儿姑娘这是要往哪去?” 柔儿被她这双眸子盯着,莫名有种无所遁形感,这 股子感觉让她更加羞恼,梗着脖子,态度越发的蛮横:“顾护卫一人还搬不出这些花瓶吗?我不过是去喝口水,你这么大反应干什么?捏的我手都疼了!” 她这话并不全是假话,顾长清手攥着她的手腕,力道大的出奇,跟铁锁一般,恐怕这时候她手腕子已经红了。 顾长清被她质问,力道丝毫不松,仍旧抓着她不放,不曾退后半步:“柔儿姑娘,这是小姐的库房,我理应避嫌,若是想喝水,我可以与你一同过去,再一同回来。” 柔儿没想到他竟然会如此谨慎,一时没了辙:“你!” 气了个半死,最后无话可说,只能够妥协,重新站到门边:“我忽然又不渴了,你搬吧,这里面的东西每一件都价值不菲,你最好小心点,磕着碰着了,你这条命可赔不起。” 看她站在这里不动,顾长清这才松开了攥着她的手。 不用她交代,他自然心里有数,这里面任何一件藏品碰坏了都是大麻烦,心里早已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小心。 看这顾长清一件一件往外面搬,跟一头耕牛似的,如果表面不在意,可心里却焦急的很,本是打算趁机溜 走,将他反锁在库房里,进而陷害他,可没有想到顾长清不按常理出牌,硬是把她拖住了。 事情不可能到这功亏一篑,她必须得想个法子赶紧把事情办成了。 顾长清搬了几圈,将库房里大半的花瓶都搬了出来,柔儿在旁边心不在焉的指挥着,一会儿说这几个瓶子不行,让他继续搬回去,可他搬到一半她又忽然改了口,说还是原先那几个瓶子好,又让他搬了出来,如此几番,做了好几遍无用功。 怎么看都有耍人玩的嫌疑,若是换了旁人,恐怕早就怒气上头,可是顾长清却毫无怨言,脾气也好得渗人,让怎么干就怎么干,一句废话都没有。 到了后来,柔儿自己反而不好意思了,本是想着拖拖时间,让她好想出一个谋划来,倘使顾长清跟她吵,她正好借机发作,可万万没有想到顾长清脾气能这么好,跟个泥捏的一样,这架硬是没吵起来。 来来回回搬了几圈后,眼看着库房里的花瓶子全要被搬了出来,柔儿终于拖不下去了,一双眼做贼似得到处乱瞟。 而当她瞥到不远处路过的柳心时,心里顿时有了个计划。 “柳心姐姐! ” 她朝着那边打招呼,笑的异常灿烂。 顾长清顺着她的声音看过去,柳心确实就站在外边,手里拿着食盒,应该是路过,听到柔儿喊她这才停了下来。 柔儿余光瞥见顾长清还在那边忙碌着,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们两个的动静,于是一手自然的攀上了柳心的胳膊,甜甜的撒着娇。 “柳心姐姐,你看看他搬的差不多了,能不能帮我监工,我想着去将我那未绣完的扇子给绣完了。” 她这态度变了一百八十度,早上两人还激烈的争吵着,没想到才过了多久,柔儿却像是什么都不记得似的对她比以往更加亲热。 柳心觉得诡异,但柔儿主动示好,还是让她忍不住的高兴了起来,更加不愿意拒绝她。 她们两个都是小姐身边的婢女,若是能和睦相处,自然是最好不过。 心里原本生出来的怪异感此时消失的无影无踪,柳心觉得是柔儿年纪小,这才一会儿一个性子,只是小姑娘任性了些,忘性也大,这么一会儿工夫就将那些不高兴的事忘得干干净净了。 “柳心姐姐,这边就交给你了,我将那扇子最后的一朵芙蓉花绣完就来。” 第154章 被关 顾长清将手上一个古董长颈瓶小心的放在地上,一抬头就看到柳心站在自己面前。 他四处环顾了一眼,并没有看到柔儿的踪迹,心里浮起不安。 柳心细心,看他这模样当即猜到了他心中所想,连忙解释:“我替柔儿在这边监工,她稍后才会过来。” 顾长清听到这话也没多想,左右这仓库房里绝不能只他一人,况且柳心也是孙毓秀身旁的贴身大丫鬟,按理来说有她在不会出什么意外。 顾长清一声不吭的又开始继续把瓶子往外搬,直到院子里各色花瓶越来越多,这回柳心都觉察出不对来。 “小姐屋子里能堆得下这么多花瓶?” 顾长清将最后一个花瓶稳稳当当的放在地上,回她:“柔儿姑娘是这么吩咐的。” 他原本以为,柳心来监工是她和柔儿提前商量好的,可现在看来她似乎毫不知情。 柳心也渐渐回过味来,脸色一点一点地苍白下去,随后抿紧了唇,默不做声地转身往门边跑。 她站在门边,扇子微微颤抖,顿了顿才伸手去推门。 哗啦哗啦。 铁索响动声,犹如一记重锤猛地砸在了柳心的身上。 门被从外面锁 上了。 顾长清远远的瞧着这边动静,将柳心的动作收入眼底,一双眸子像是萧瑟的野林挂起了四面楚歌的风,肃杀又冷清。 柳心颤颤巍巍的回头,犹如原野之中没了主心骨的芦苇杆,笑得越发惨淡,比哭还难看。 “顾护卫,咱们出不去了。” 她话里带着浓厚的愧疚和无力,显然也明白自己被柔儿算计了。 可柔儿的目标并不是她,而是顾长清,或者说,小姐的目标才是顾长清,柔儿不过是帮小姐跑腿的,否则绝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更拿不到库房的钥匙。 一想到这她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眼圈煞时间红了起来,嗫喏着开口:“顾护卫,对不起……我好像害了你。” 她甚至都不敢看顾长清一眼,也明白自己此时的话看起来多么的不可信。 她和柔儿都是小姐的身边人,又接替柔儿站在这,这时候说她完全不知情,鬼都不信。 顾长清若是想要发泄怨气,不论是打是骂,她都受着,绝不敢有一丝的怨言。 可等了半天,耳边传来稀稀疏疏的声音,顾长清自始至终没再开口,她抬起头就看到他正将搬出来的花瓶一个一个重新 搬回去。 面色平静,不见半分怨怼。 柳心忽然之间不知所措起来,心乱如麻。 他这是……不怪自己? 可骤然之间的欢喜下去之后,又变为强烈的哀意。 顾长清不是不怪她,是根本没将她放在眼里吧。 她收拾好心情,随后快步跟了过去,也开始搬起了小一点的花瓶。 虽然不知道小姐和柔儿究竟打的什么算盘,但小心点总没错,将这些价值不菲的瓶子搬进去,也能少点风波。 两人忙活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将所有花瓶归位。 顾长清看着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柳心,心里的戒备放了下来。 看来她真的不知情,不过是跟他一样被算计来到这儿入了局。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树梢上挂了一轮圆月,月华照在地上冷清清的,给这夜色增添了三分凉意。 柳心身上出了汗,此时被风一吹,更是冷得发抖。 库房里自然是有布匹的,但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用,那些料子价值不菲,一匹把她卖了她都买不起。 她今日若是冻死了也就冻死了,可如果是动了那些布,就算活着出去也只会生不如死。 正苦苦熬着时, 身上忽然多了一件外衫,她仰头看过去,正好看到顾长清清晰的轮廓线。 “顾护卫……”捏着衫子的一角,柳心心乱如麻。 顾长清却没有看她,视线在墙上梭巡。 这是库房,外墙便建的格外高些,甚至还在最顶端插了一些碎刀片,翻是不可能翻出去了。 柳心将身上的男子外衫裹得更紧了一些,脸色微红,鼻端萦绕着一股清冽的香味,不像是香料的味道,倒像是顾长清身上自己带出来的。 将心里那些胡乱的心思压了回去,柳心看顾长清正在看墙,当即明白了他心里所想,出言劝解。 “顾大哥,这个院子除了从正门出去,其他地方出不去的,若是翻墙,哪怕拼着受伤出去了,也只会翻到隔壁院子。” 她说到这狠狠的打了个趔趄,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这一反应自然没有瞒过顾长清,他看过来,眉头下意识的皱紧,让他看上去越发的严肃:“你知道什么?” 柳心从小待在孙府里,知道的东西比他更多一些,若是能从她这里打听到只言片语,对他如今的处境有利无害。 柳心也没有瞒他,在这个环境下更是知无不 言,言无不尽:“这库房四周都是院子,并没有人居住,而是养了几条恶狗,若是有生人进去,它们便会冲上来撕咬,活生生将人咬死的例子也是有的。” 顾长清听到这未免有些胆寒,他跟着柔儿过来时已经料到恐怕会出事,因此注意的地方格外多些。 进来库房时便注意到它周围包围着不少院子,不像是住着人的样子,他原本以为,这些院子也是为了放置贵重物品家具,可万万没有想到里边竟是养着恶犬。 柳心说到这,脸色越发的难过起来:“这也是柔儿敢将你我关在库房里面的原因,她笃定,咱们没办法出去。” 顾长清也放弃了爬墙的想法,哪怕他能制服恶犬,可因此闹出来的动静绝对会惊动孙府所有人。 到时候恐怕越发的说不清了。 顾长清一言不发的坐到了库房门口,闭目养神。 柳心没想到他这么快便放弃了,一时有些不死心也跟着凑了过去:“顾大哥,咱们不再想想别的法子就这么坐以待毙吗?” 顾长清掀了掀眼皮子,那双冷清幽深的眸子凑近了看,更是淡漠深邃。 “柳心姑娘,还是顾护卫听着更顺耳。” 第155章 撞人 “快来人啊!将他抓起来!” 柳心正靠着柱子睡着,昨晚顾长清直白的让她换回之前的称呼着实伤了她的心,之后两人再没说旁的话。 慌乱的睁开眼,就看到一大堆人冲了进来,最先站在前边的就是柔儿,趾高气扬颐指气使。 “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内院过夜,还是在小姐的库房,要是丢了什么东西,你就擎等着死吧!” 顾长清并没挣扎,任由家丁将他双手反绑着推了出去。 柳心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就要追出去,可才刚刚站起来,柔儿的声音阴测测的在她耳边响了起来。 “柳心姐姐,要给他教训的是小姐,你还是别多管闲事,免得把自己赔进去。” 听到这,柳心看向柔儿的眼神带了凛冽的寒意。 柔儿脸上一脸的无所谓,视线定在她身上的男子外衫上,意味深长:“若是不知趣,将小姐惹恼了,你可说不清楚了。” 柳心颤了颤眼睫,果不其然不说话了。 柔儿于是高高的扬起头颅,像是斗胜的大公鸡一般。 顾长清被拉出去,一板子一板子的打在身上,不多久,头上便冒出来冷汗。 他却没当回事, 本就猜到这事轻易平不了,若是只二十板子能解决,倒是省事。 默默忍耐着,无意识一抬头,正好和角落里一双眼睛对上。 那双眼睛瞪大,满是惊恐,看着他的眼神像是看到了厉鬼。 似乎是察觉到顾长清也看到了他,那双眼睛的主人迅速离开,仓皇而逃。 顾长清半眯了眼,盯着那人的背影,思绪纷乱复杂。 孙毓秀坐在自己院子里,慢悠悠喝着茶,柔儿从外面回来。 “小姐,二十大板已经打下去了,您看要不要奴婢将顾护卫拖过来?” 孙毓秀嘴角弧度上扬,声音凉薄:“不用,这只是给他的一点小小教训,他要是识趣,自然会主动过来见我。” 柔儿没有异议,对着孙毓秀又是狠狠的拍了一顿马屁。 顾长清走后,沐嫣然在床上趴了一会,不知不觉睡了过去,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日,被活生生的饿醒了。 睡了一晚上,腰好上不少,沐嫣然游魂似地从床上滑了下来。 才走到厨房,就看到橱柜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的白面馒头,易保存的腊肉腊鱼以及各种半成品。 沐嫣然愣在当场,她记得清清楚楚,出门碰 到孙毓秀之前,这橱柜还是空空如也。 所以……顾长清是在跟她吵完架后出去采买,这才回孙府的吗? 心里五味杂陈,沐嫣然拿出几个馒头,又蒸了昨日剩下的腊肉,权当做自己的早餐,坐在桌旁食不知味的吃下去。 “哎……” 金蚕本来正在自己的窝里打瞌睡,结果沐嫣然吃完饭洗完碗,也不知道什么毛病,趴在桌子那里长吁短叹了半天,搅得它和小银两个都不得安宁。 没消停几秒钟,那边沐嫣然又开始叹气,金蚕忍无可忍,满心愤慨的爬出了窝。 “咕咕咕……咕咕!”如果它有罪,上天会惩罚它,而不是让它在这里听它的蛊师无病呻吟,魔音贯耳! 沐嫣然生无可恋的瞥了金蚕一眼,丝毫不为所动,周身气质更丧,一颓不振。 她鲜少这么没精神,往常任何时候都生龙活虎的,金蚕虽然心里不爽,但未免还是有些担忧。 蛊和蛊师命运相连,蛊师死了,蛊虫也活不成。 它活了这么多年,生亦何欢,死亦何惧?死也就死了,可小银才刚破壳几天?这大好世界还没来得及享受呢,净跟着沐嫣然吃苦了,天天吃她 做的那些黑暗料理。 想到这,金蚕拖着圆滚滚的身子往沐嫣然的方向爬,胖嘟嘟的身子拱了拱她。 “咕咕咕……” 她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沐嫣然纹丝不动,死猪一般摊在桌上,声音都有气无力:“就是有点后悔……当时应该拦住他的。” 她一向牙尖嘴利,自认为死的也能给说活了,昨天怎么就一个字都蹦不出来呢!哪怕解释个一两句,她今日也不会这么难受。 金蚕一双绿豆眼闪过些迷茫,跟着她一起趴在桌上。 小银在一旁懵懂的看着他俩,显然不明白他们在干什么。 沐嫣然心里难受极了,再也坐不下去,干脆带着金蚕和小银出了门。 东逛逛西逛逛,不知怎么的就逛到了孙家门口,才刚回过神,就看到两个家丁上来赶她。 “知道这是什么地吗,就敢乱闯?赶紧走,赶紧走!” 说着就要上来推搡她,沐嫣然没防备,被他大力拍在肩膀上,整个人往后退了两三步才勉强站稳身形。 当下脸色不好看了。 她刚刚站的位置,虽然离孙府的大门近了点,但是也没站在他孙府的区域,还有三步多的距离 。 还真是强盗行径。 那家丁看她不走,反而站在原地,脸色阴沉,一时心里更加恼火:“别给脸不要脸,让你走你不走,待会儿你想走可就走不了了!” 沐嫣然拍了拍肩膀,心里蓦地闪过三分遗憾,要还是从前两百斤的体重,就这家丁还推得动她吗? 看来减肥除了好看些,也没那么多的好处。 “笑话,我又没站你孙府的地板砖,管天管地,你还管得到我踩的何方土地?”沐嫣然脸色讽刺,直接怼了回去。 那家丁最后一丝耐心也消失殆尽,再也顾不得什么,上去就要撸起袖子动手。 沐嫣然站着没动弹,手在袖子里偷偷地拨了拨金蚕。 两人也不是头一次干这够大了,金蚕在袖子里蹲着,虽然相当无语,但默契十足,一次性理会的沐嫣然的意图。 家丁的手朝她推过来的一瞬间,金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的钻进了那家丁的袖子里。 沐嫣然盯着金蚕钻进去后,这才顺着他的力道往后退了两步,示弱。 她本来还犹豫着要不要来个假摔动作,好让自己脱身,可没想到,她才往后退了两步,就感觉自己撞上了人。 第156章 绝不能毁了泼天富贵 “瞎了你的狗眼了,走个路都不会走!来人把她给我抓起来,打断她的腿!” 撞上去的一瞬间,身后传来了厉声叱骂。 这声音……沐嫣然慌乱起来,趁着回头时迅速一瞥,果不其然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当下她想也没想,身子比脑子更快,迅速的低下了头,将自己的脸藏得严严实实的,心里忍不住懊恼。 这怎么又给碰上了? 惨了惨了,这回真是避无可避,而且看他身后跟着好几个壮汉,这回难道真要落他手里了? 柱子从外面溜达回来,正消食呢,就被这么一撞,胃里刚吃下去的鸡鸭鱼肉好险没直接吐出来。 他一向嚣张跋扈惯了,这些日子,孙府个个对他尊敬无比,顺着他,没有一个敢忤逆他的,更是助长了他的气焰。 如今他这脾气属于一点就爆,炸弹似的,哪里忍得下这口气,当即眉眼狠厉,非得让她留下两条腿在这儿不成? 沐嫣然头垂得不能再低,心理逐渐开始后悔,刚刚就不应该争一时义气,让金蚕去家丁身上,否则现在还能控制住柱子,让她得以脱身。 如今她手里只剩下小银,这可如何是好? 柱子身后那几个牛高马大 的壮汉就要上前,沐嫣然思索了三秒钟后,果断决定放弃抵抗,就她那三爪猫的功夫要是挣扎起来,不仅逃不出去,还容易伤着自己,不如识趣一点。 她站在原地束手就擒,偏偏那几个壮汉毫无怜香惜玉的心思,或许没想到她能这么懂事,力道大的很,直接将她手反剪在身后。 沐嫣然背着力道一带,控制不住的仰头,呲牙裂嘴。 奶奶的!疼死她了! 心里忍不住狠狠的骂了句脏话,沐嫣然在心里思索着,怎么将金蚕收回来,只要她手里握着金蚕,想要控制一两个人不在话下,逃出去自然也不是什么难事。 好汉不吃眼前亏。 退一步海阔天空!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沐嫣然在心里将这些箴言默默的背诵着。 大庭广众之下金蚕不好往她这边爬,但一定会跟上来,她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在金蚕爬过来之前保住了自己这两条腿。 在心里将这些事绕清楚后,沐嫣然为了防止自己受苦顺从地跟着那些壮汉,准备往孙府里面走。 可才转个身子身后柱子的声音响了起来。 “等等。” 听到柱子叫停,那些壮汉,听话的停住,但控制 着沐嫣然的力道丝毫不松。 吴嫣然骤然间不安起来,总觉得要出什么乱子,下一秒,下巴上忽然多出来一只手,逼着她仰头。 她一抬头就看到柱子那张猥琐的脸,因为离得近,眼底的淫邪和兴味清清楚楚的倒映在沐嫣然的眼里。 “这小模样还真不错。” 沐嫣然胃部泛起一阵恶心,但更多的是惊疑……这柱子看到她不应该是这个反应吧。 愣神间柱子凑得离她更近,那一张又黑又大的脸在她眼前放大了好几倍,沐嫣然瞳孔骤地紧缩一下,再不敢出神。 “小美人,怎么?看我看呆了?虽然小爷我知道自己丰神俊朗,但你也要多少克制一点,这才符合女子的矜持。” 沐嫣然,看他那一口黄牙以及牙上沾着的菜叶,差点没把前天吃下的饭呕出来。 他是不是对丰神俊朗这四个字有什么误解?这脸皮得多厚,才能面不改色的说出来这话? 从他的眼珠子里倒映出自己那张与之前在青云村截然不同的脸,沐嫣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如今已经减肥成功,算得上是变了一个人,柱子恐怕是没认出她来。 旁边架着沐嫣然的壮汉看他这副模样,自然明 白了他在想什么,当即谄媚的上前讨好:“柱子爷,您看这女人的腿还废不废?要不我把她洗干净了,送到你房里去?” 这话说的相当符合他心意,柱子也赞赏地瞥了他一眼,放开沐嫣然的下巴,拍了拍了那人的肩膀。 “你小子有眼力见,到时候爷走了,带你一块到京城去吃香的喝辣的” 那壮汉一听这话,脸上露出狂喜神色,感恩戴德。 沐嫣然在旁边听迷糊了,去京城?这柱子不就是青云村的一个无赖吗?怎么去得了京城,而且他这么一个大字不识的,孙府怎么对他这么客客气气?先前嚣张的家丁此时也是一脸讨好地冲着柱子笑。 这一切都透着诡异,沐嫣然打心底里迷糊起来。 但目前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能不断腿就不断腿,等将她送到了柱子的房间,她再想办法两人独处,可比被这么多壮汉围着要方便的多。 沐嫣然顺从地被他们带进了孙府,随后被送到了柱子的院子里。 柱子摸着下巴,为自己得了这么一个小美人满心欢喜,丝毫没有认出来眼前这人就是在青云村,他口口声声骂肥婆的沐嫣然。 悠哉悠哉的进府,柱子已经迫不 及待想要一亲美人芳泽。 沐嫣然瘦下来后,五官端正,灵气四溢,别说是在青云村,哪怕放眼整个青城县都很难找出第二个这般俏模样的姑娘。 可才进府门就被人拦住,当即脸色不愉:“没看见小爷我正忙着呢,去去去!哪边凉快哪边呆着去!” “柱子爷,您不是让我看着那顾长清吗?方才小姐往他那边去了,我这才紧赶着过来报信。” 听到是跟顾长清有关,柱子这才收敛自己的色心,提心吊胆起来。 那日他听说有热闹可以看,本来在孙府呆的就憋闷,他连忙去凑了乐子,可没想到热闹看上了,麻烦也来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能在孙府看到张大傻,而且他一打听才知道,这张大傻现在也不叫张大傻,而是换了个名字,有模有样的,叫顾长清。 他的好日子才刚刚过上,没想到半路就杀出来顾长清这么个程咬金,而且多方打听之下,这傻子似乎也不傻了,反而正常的很。 他如今这泼天的富贵本就是顶了顾长清的名才得到的,好日子才过上,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变成镜花水月,他如何愿意? 无论如何,他绝不能让顾长清毁了自己的富贵! 第157章 旧情 “顾护卫,这二十板子,看来你并不放在心上。” 孙毓秀坐在顾长清房间的凳子上,脸色不怎么好看。 她等着顾长清来找她求饶,这些日子在她的授意下,柔儿没少为难他,听说顾长清在孙府的日子并不怎么好过。 可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顾长清,一打听才知道,人安安份份地躺在自己屋里,丝毫没有要来低头的打算。 还真是油盐不进,硬骨头…… 顾长清硬撑着从床上起身坐了起来,面色一如既往的板着,公事公办的语气:“小姐,这不是您应该来的地,还请速速回小姐的院子,免得脏了小姐的眼。” 孙毓秀气不打一处来,他究竟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 冷眼瞧着顾长清,看久了,她忽然愣神了一下,心里生出三分异样。 捏着锦帕的手紧了紧,她不自在的移开视线,面色泛起不自然的潮红。 从前知道顾长清长的不错,但因为常年劳作,肤色黝黑,又沉默寡言,眸色呆滞,便显得格外带了几分村气,土得很。 可今日瞧着,他坐的笔直,因为身上的伤势,身上只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色里衣,外边罩着一件黑色长 衫,原本黑黝黝的脸因为失血和痛楚,格外苍白。 这今日……怎得格外好看些,清冽如竹节酒,端然如陌上玉。 “脏?我若是不觉得脏,那便不脏。”孙毓秀冷哼一声,高高仰着头颅,斜眼睨着他,姿态格外高傲。 柔儿在旁边忍不住掀了掀眼皮子,欲言又止,眸中闪过些疑惑。 来时不是说好了?这次非得责难顾长清,让他知道厉害,可怎么三两句话的功夫,明明之前来时怒气冲冲,如今小姐竟是乖的跟猫儿一样?不痛不痒的,而且这话似乎处处透着深意。 顾长清垂着眉眼,心里不耐至极,他如今倒是想让孙毓秀跟他发难,也比这个说不清道不明的态度好些。 “请小姐回院子,小人病体,若是让小姐沾染,小人负不起这个责任。” 孙毓秀眼睛瞪大,嘴唇都忍不住气的发抖,她都暗示的这么明显,他竟是还要赶她走? “好!很好!看来这二十板是真的太轻了点,不痛不痒,一点教训没长!”孙毓秀拂袖而去,满面怒容。 柔儿没跟着孙毓秀出去,而是看着顾长清,眼里闪过恶毒之色。 “来人!顾护卫得罪了小姐 ,没有尊卑,再打三十板,让小姐消怒。” 石隆正好值班换岗回来,迎面撞上孙毓秀脸色难看出去,心里登时意识到不好,连忙进来,连门槛都没过就听到柔儿的话。 僵在原地,才打了二十板,这才养了几天?又是三十板? 哪怕顾长清恢复力惊人,可这加一起五十板的威力,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住的。 他想要上前帮顾长清求求小姐,但看顾长清面色不改,再看小姐离开时几乎黑成锅底的脸色,识趣的将话头又给吞了回去,这时候正在小姐气头上,谁撞上去谁倒霉。 柔儿看着这榆木疙瘩一声不吭,也是气得心肝肾都在疼。 自家小姐对这榆木疙瘩究竟有没有什么心思她不清楚,但小姐一向要强,从来没在哪里摔过跟头,顾长清是头一个软硬不吃的。 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 但不管是真傻还是假糊涂,顾长清如此不识趣,连带着她们这些身边伺候的也一块倒霉,谁让她不舒坦,那她便不会让这人舒坦。 柔儿盯着被钳制住的顾长清,冷哼一声:“行,我看你这骨头能有多硬,最好永远别求饶!看你日后还有多少苦头 要吃!” 顾长清一声不吭被拉下去打板子,这些皮肉伤他还真不放在心上,无非是伤筋动骨,只要与性命无忧,他都可以忍。 陈家派来的人还没走,他绝不能打草惊蛇。 石隆在旁边守着,一直等到这三十板子打完,这才上去扶人。 一边将顾长清扶出去,一边苦口婆心的劝诫:“顾老弟,你说说你又何必呢?不就是跟小姐低个头?小姐性子骄纵,但也好相处,你就如我们这般顺着她哄着她,哪里会惹来这么多的麻烦?” 顾长清扶着他的手,对他的话自动过滤,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石隆说的是大多数人的活法,没什么错,只不过有些人志不在此罢了。 他不搭话,石隆便只以为他被打的气血两亏没了力气,自顾自的唠叨了半路,这才口干舌燥的停了下来。 顾长清耳边清静了许多,这五十大板下来,虽然没要他的命,但半条命也算是去了的。 但这清静并没有维持多久,石隆是个话唠,嘴皮子一刻都停不下来,才消停没多久,就又另起了个话头,暗啾啾的八卦。 “顾老弟,你知道最近扶你的新起之秀,老爷的贵宾, 那位柱子爷吗?” 听到石隆冷不丁的提起柱子,顾长清下意识起了警惕心,面色没什么变化,身子微僵了一下,很快便又自然下来:“自然听说了,如今整个孙府,还有谁不知道的吗?” 柱子刚来到孙府时,行事还有些忌惮,整日闭门不出,吃喝都被送进了他房里,可没等几日便原形毕露,行事高调频频出府,吃喝玩乐半点没客气。 他回答的滴水不漏,石隆更是没察觉到任何异样,一听他对这事知道立马兴奋起来,凑得离他更近了些。 “顾老弟,这府里也就咱们两个最亲近,哥哥我问你一句话,你也别瞒着我,信得过我你就说,要是信不过我,你就全当我没问过。” 顾长清垂着头,眼里闪过三分讥诮,两分冷淡。 石隆这话看似只是随意问,但话里话外都将他的退路封死了。 “想问什么?” 或许是察觉到他的冷淡,石隆面色讪讪,但还是厚着脸皮问了出来:“顾老弟,你与那柱子爷可是有什么旧交情?” 话才落音,就看到顾长清忽然抬头,猝不及防盯住了他那双眸子,又寒又冷,看的他从脚底板生出一股寒意。 第158章 沐姑娘 “顾老弟,你这般看着为兄作什么?怪渗人的,若是不想答那便不答了,只当我没问过……” 石隆被吓得退后了两步,无意识的松开了搀扶着顾长清的手。 顾长清身子颤颤巍巍,忽然朝旁边倾倒,幸好他自己及时伸出手称了一把,这才稳住身形,石隆没想到会出如此状况,被吓了一跳,连忙重新伸出手去扶人。 这一扶并没有扶动,顾长清头重新垂了下去,周身莫名的阴郁起来,声音听起来倒是跟往常并无差别。 “石大哥这话从何说起?” 顾长清脾性一向冷清,向来沉默寡言,身上带了冷气,如今周身沉郁下去,他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异样,只是搓了搓手看了一眼阴沉下来的天色,心里暗自感叹了一句。 今年的秋似乎来的格外早些,才不过九月份便这般冷身子。 “刚才我回来时,正好撞上小姐,怕触霉头,于是在旁边躲了下,想等小姐走了我再出来。” 见扶不起来,他索性也跟着坐了下去,两人席地而坐,颇有几分放荡不羁的侠客气质。 石隆仔细地回忆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没想到那位柱子爷也在这时候过来了,正好 撞上小姐,两人攀谈起来,我无奈只能躲在一边,出出不去,待在里头又胆战心惊,进退两难,只能偷听起来。” 顾长清面色平淡,放在身侧的手控制不住,一点一点收紧:“那他们说了什么?” 石隆对他并没有防备,听他这么一问,更是没有多想将所有事合盘托出。 “那位柱子爷说是来看顾老弟你的,还问小姐顾老弟你没有提起过他吗?” 听到这个顾长清总算明白过来,为什么石隆会过来试探他,问他和柱子的关系,想必就是因为柱子跟孙毓秀的攀谈导致。 在石隆的眼里,柱子跟他有交情,所以才会好奇孙毓秀竟然不知道他们两个认识,可听在顾长青的耳朵里,这柱子哪里是来看他的。 呵!不过是来试他,看他有没有透露他在青云村的点滴,透露他自己的真正身份。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柱子这是心虚了,生怕被揭穿了他的冒牌身份,这才火急火燎的过来。 石隆说了这么半天,顾长清自始至终一言不发,他心里有些不得劲,肩膀撞了撞顾长清,摊开了问他。 “顾老弟,我知道的可是都与你说了,你可不要对为兄藏 着掖着,否则可是寒了为兄的心。” 顾长清将心思收敛起来,单手撑地起身,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便累得他呼吸粗重起来。 “确实见过两面,但交情是没有的,恐怕是他想与小姐搭讪,拿我做由头。” 这话顾长清说的半真半假,滴水不漏,比真话听着还要真,石隆果真深信不疑,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我就说嘛,若是真有交情,顾老弟你怎么会藏得这么紧?早就凭借着跟这位爷的关系飞黄腾达,吃香的喝辣的了,哪里还会挨上五十大板?” 石隆本就不相信顾长清真有什么能攀龙附凤的关系,这些日子因为得罪小姐,他日子过得有多么凄惨,石隆都看在眼里。 可因着柱子和孙毓秀的话,他心里忍不住生疑,自己又是个憋不住心思的,索性趁着这机会四下无人问了出来。 自认为顾长清对他也是推心置腹,他当即又忘了之前顾长清的态度变化,只以为他生性冷淡了些,于是不计前嫌的又开始扶着他往前走,嘀嘀咕咕的唠叨起来,说着闲话。 “年轻人脑子就是聪明,我怎么就没想到?咱们小姐生的花容月貌,那贵客想入非非也不 是什么奇怪的事。”他说完一脸笃定,像是早有预料:“从他进府第一日起我就看出来了,这必定是个好色之徒,看他那双色眯眯的眼就知道心术不正。” 顾长清听着好笑,这还用他看出来吗?柱子本来就长歪了,从小到大惹是生非坏到了骨子里,哪怕到了孙府装模作样,可骨子里的东西变不了,更藏不住。 心里想的是一回事,可嘴上又是另一回事,顾长清淡淡捧了个场:“石大哥慧眼,看得是分毫不差。” 得了顾长清一句夸赞,石隆尾巴翘到了天上,得意非凡,愈发有了谈性,大力的拍了拍胸脯。 “那是当然,我老石看人,那就没有错过眼,说他是好色之徒,他就是好色之徒,守门的兄弟告诉我,今日那位贵客从府外掳了个姑娘进来……” 他说到这声音不自觉的压低了几分,要不是跟顾长清关系好,这话他是万万不会说的。 他们现在县太爷还算管事,所以青城县虽然小了点,但从未发生过什么强抢民女的例子。 听说这位贵客之前一直生活在青云村,在青云村养大,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大胆子,居然敢在大白天的犯下这等恶事 。 穷山恶水出刁民,这话果然没错。 顾长清听到这狠狠地皱了眉头,但他跟柱子相处了十几年,以他的性子干出这事来,确实不稀奇。 或许是顾长清的反应太过平淡,惹来了石隆的不满,他讲出来这么大一件八卦奇事,这顾老弟未免也太不给面了,问都不问一句?当真一点好奇心都没有? 他越是不问,石隆反而越起了好胜心,添油加醋讲的是唾沫横飞。 “听说那沐娘子是花容月貌,一张脸嫩的能滴出水来,妙目顾盼生辉,眉眼含情,赛若桃花,连哭起来也是让人看得心揪着疼,心疼得不得了……” 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从他那几个兄弟的描绘里也能听出来是位难得的大美人,如今为了挑起顾长清的兴趣,他耗尽了自己肚子里所有的墨水,描绘的更是天上有地上无。 果不其然,顾长清有了反应,石隆不由得洋洋得意,他就知道哪怕装的再正经又怎么样?他就没见过哪个男人不好色的! 他等着顾长清来问,心里还在盘算着要不要卖个关子,可下一瞬手就被他死死的攥住,顾长清双目通红跟要杀人一般。 “你说,那姑娘姓沐?” 第159章 算命 沐嫣然双手双脚被绑着,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屋子里就只有她一个人,她瘦下来后,蜂腰蚁臀,纤细匀称,颇有几分弱柳扶风的气质。 或许是外表太具有欺骗性,并没有人守着她。 沐嫣然躺在床上,眼睛瞪着头顶上的帐子,手被捆得有些疼,身下的被子和床垫并没有什么异味,应该是每天换的。 她没有一次像现在这么庆幸柱子的奢靡无度,否则要是躺在一张全是柱子体味的床上,她真的担心自己会不会立时呕吐出来。 正在这时,窗户的位置传来一声极为轻微的响声,她顺势看过去,就看到金蚕的一个头从窗户里挤出来,贼头鼠眼的往里边窥视着。 看到屋子里并没有其他人,只有沐嫣然,它动作幅度大了起来,飞快的从窗户缝里挤了进来。 “咕咕咕……” 从地上呲溜一下爬到床上,金蚕开始用嘴咬绳子。 幸好绑沐嫣然的绳子并不算粗,但就金蚕那一口老牙老嘴,啃个嫩桑叶都得费半天事,这么半根小指头粗细的绳子,它硬是啃了足足有小半个钟才磨断。 双手获得自由后,沐嫣然也没指望金蚕了,自 己伸手将腿上的绳子解开。 金蚕在一边无所事事,看沐嫣然脸色有些不好看,装模作样的开始演戏。 “咕咕咕……咕咕咕……” 受罪了我的宝,疼在你身,痛在它心。 沐嫣然相当不给面子的冷哼一声,将绳子往地上随便一丢,斜眼撇着它:“我还以为你在孙府走丢了呢,能活着等到你来救我,也算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了。” 可不是她的福分吗?从她被绑了丢到床上已经过了将近两个时辰,这么长时间,哪怕它一条蛊虫用爬也该爬过来了吧?别说是从门口爬到柱子的院子,哪怕是从孙府的门口爬到青云村也够了。 要不是柱子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没过来,等金蚕来救她,只怕黄花菜都凉了。 金蚕心虚,试图解释狡辩一二。 沐嫣然一眼看穿它的意图,先它之前把话口给堵死了,冷冷的扯了扯嘴角,勾出三分冷冽幽寒来:“你最好给我编个合适的理由,顺便再擦擦你嘴边的血沫子。” 金蚕于是狠狠的僵硬了一下,连忙爬到了铜镜旁边,仔细的看着,见自己嘴边确实还有猩红色结块的血沫,当即不敢说话 了。 沐嫣然绷着张脸,头一回没有给它台阶下。 自从金蚕认了她做主人后,她一向对它疏于管教,容忍度极大,好歹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条蛊,意义自然不同凡响,它陪自己也算是度过了一段最难熬的日子。 初来到这个世界,她没有身份,更没有立足之地,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身边有个金蚕陪她斗嘴,也算是极大的抚慰住了她。 沐嫣然从床上下来,身上气势冷然凛冽,拒人于千里之外,屋子里温度骤然降了下来,凝滞住了,闷的慌,憋的金蚕喘不过气。 更多时候她并没有将金蚕当做一条蛊虫,而是当成了一个可以说话的朋友,给了他极高的自由度。 可是没想到关键时刻,它竟然,连主人的生死都不顾,只沉浸在自己的口腹之欲中。 她给的这自由恐怕是太自由了,自由的让他连自己的本分都忘了。 金蚕没想到沐嫣然真的动气了,他虽然是主动认沐嫣然为主,但说心里话,对这个小姑娘,他到底还是有一两分的轻视。 他在清明村活了将近百年,可这小姑娘才几岁?尽管可能确实比别人聪明些 ,但它也是真把她当小孩看的。 可如今,沐嫣然发起火来,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被震慑住了,他一个活了近百年的老蛊,竟然被一个小娃娃气势给吓住了。 甚至沐嫣然并没有说什么狠话,心平气和,可只言片语就让他打心底里生出忌惮来! 正在僵持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而且越来越近,沐嫣然总算放下的跟金蚕的恩怨,视线紧紧的盯着门的位置,随后迅速的转身,捡起地上的绳子,在手脚上随意地绑了绑,重新躺回到了床上。 而几乎在沐嫣然躺下去的一瞬间,柱子从外面推门进来,满脸淫邪兴奋。 “小美人等急了吧,爷这就回来疼你了。” 沐嫣然忙活这么一通,额间渗出细汗,耳边那些碎发被打湿贴在她脸上,衬得她越发的多了几分妩媚妖娆。 柱子被她这么一看,顿时酥了半边的骨头,整个人都飘飘然起来,竟是站在原地踌躇着不敢上前了。 良久,他才不自觉的拍着手掌,眼神痴迷:“妙……妙啊!” 这些日子待在孙府,他自认为见识广了,吃的喝的穿的用的都是他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宝贝,无意 中见到孙小姐更是惊为天人,可没想到一山还有一山高,竟是还有比孙小姐更漂亮的姑娘。 沐嫣然一看他这模样,就开始犯恶心,不管是在青云村还是在青城县,这人都膈应的慌。 “你真认不出来我了?” 沐嫣然维持着偏头的姿势,淡淡的开口问他。 柱子那双。眼睛精溜溜的乱转了一圈,忽然笃定的开口:“认识!当然认识怎么会不认识呢?” 看他说话如此肯定,沐嫣然倒奇怪起来,眼里闪过三分狐疑,难不成他真认出她来了,之前在门口只是装的,她意味深长地瞥了柱子一眼。脸上显出三分讥诮来。 就他?能装的这么像。打死她都不信。 果不其然,下一秒柱子慢慢的朝床边靠近:“之前我们可见过姑娘难道忘了吗?” 还别说,沐嫣然这回真来了几分兴趣,开口半真半假问他:“还真忘了,不如公子提醒提醒我,咱们究竟在哪里见过?” 她这么客客气气的说话,温言软语,柱子兴奋的不行:“在哪里见过?自然是在我的梦里!毕竟像你这般的美人,定是老天送过来到我身边的,这就是你我的缘分。” 第160章 跪地求饶 沐嫣然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又抽了抽,被他酸得打了一个趔趄,整个人都不好了。 好家伙,这土味情话,味道太冲了。 这要是一个帅哥看那一张脸,她还能够原谅他,就当无脑偶像剧看了。 对着柱子那张惨绝人寰的大饼脸,她着实忍不住涌上来的恶心感。 看着柱子一点一点朝自己靠近,沐嫣然等他到了床边,才忽然目露惧色,惊呼一声。 “哎呀!不好!这……这这这……” 她这么一嗓子过去,着实把柱子给吼的抖了一个机灵,可听她这这这那那那的半天,就是没能说出所以然来,当下有些不耐烦,认定她是在故弄玄虚。 “本以为是个识趣的,没想到倒是小爷我走了眼,告诉你,今天你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乖顺一点,还少受些罪!” 沐嫣然看着金蚕麻利地钻进了柱子的袖子,因为刚刚爆发的冲突,这回金蚕格外知趣,积极地想要将功补过,不用沐嫣然使上半个眼神。 在心里暗自满意点头,果然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恩威并施才是长久之计,若是一味的好,只会养来白眼狼。 瞧瞧瞧瞧,这不就上道了吗? 柱子放完狠话就要上 来动手动脚,沐嫣然丝毫不动弹挣扎,只紧紧的盯着他,眼神忧虑。 就跟见了鬼似的。 这眼神成功将柱子吓住了,只觉得后背升起一股子寒意,整个人瘆得慌。 心里更是泛起了嘀咕,这美人那张脸好看得紧,可怎么偏生这一双眼睛邪乎的很,跟能看穿她似的。 “再用你这双眼睛瞪小爷,小爷将你这双眼睛挖出来!” 他外强中干,强撑着气势,装出一副底气十足凶狠的面目来。 沐嫣然依言移开了视线。垂着黑色的睫毛,无助的颤抖着,将一个无力又无辜的弱女子,演的活灵活现。 “我曾经学过一些算命的本事,看相更是我所擅长的,看公子面相似有不妥,不知当说不当说。” 她越是迟疑,越是勾起了柱子的疑心。 青云村信奉巫神,本就对这些神神鬼鬼之说尤其忌惮,在被沐嫣然这么一惊一乍,一吓,更是慌了神。 “说!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别怪小爷,我不客气!” 柱子没好气地停下了动作,若是这个女子蒙骗他,他可不是吃素的,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站在床边冷冷的瞧着她:“若是说的不能让我信服, 我新买来了一条大狼狗,身量足有成年男子那般高大,到时候等我玩厌了便将你丢进去,喂些春药跟他关在一起!” 他说到这里时更加兴奋起来,本是临时起意,可越想越觉得兴趣浓烈。 他自幼在青云村长大,那里虽然里正爷爷管得严,但到底是村子,地天人稀也没那么多讲究,也有那偷汉子的,年纪小时,他撞到过几回,白花花的人肉交缠在一起,上下起伏,肥肉乱晃着。 起先第一次看到时就觉得恶心,不明白他们在干什么,回去学给大人听,被狠狠的骂了一顿没多久,村里便起了流言蜚语,他听了几嘴便逐渐的明白过味来,后来便常常带着人找机会去偷看。 这人与人也和他见识过,人与狗……他还真没瞧见过这新鲜。 沐嫣然垂着的眸子闪过几分狠厉,对柱子更是厌恶至极,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如畜生一般。 不,畜生两个字冠在柱子头上,简直侮辱了畜生,这柱子根本就畜生不如。 故意拿捏着嗓子,装出几分瑟瑟发抖来,沐嫣然胡乱地编着瞎话。 “我看公子面相似乎是近日逆天改命了,原本的命格瞧着福薄,是一辈子种庄稼地面朝黄 土背朝天的苦命,可近日似乎逢贵人,竟是蒸蒸日上,大富大贵的面相了。” 沐嫣然话说得不急不缓,配合着她那口娇俏的脆嗓,百灵鸟似的,极为动听。 可柱子此时却没有心情欣赏,头上逐渐的冒出了冷汗,越听越觉得神了,这女子难不成真通天命,字字句句句句都说到了点子上,没有半个虚言。 沐嫣然眼睁睁地瞧着他看着自己的眼神,越发的敬畏起来,跟看神婆似的,不由得觉得好笑。 算命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半猜半算,玄乎的很,只要他心里有鬼,那便可算得八九不离十,将他吓住。 这柱子明显心里藏着事,再配合他在青云村打听的,加起来混在一起半真半假这么一说,可不就把他给吓住了吗? 见他已经信了一半,沐嫣然趁热打铁,嘴唇煽动着跟金蚕通话。 “咕咕咕……” 没多久就看到柱子的袖子上下起伏着,动静细微,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半点异样。 等了几秒就听到袖子里传来金蚕的回应声。 事情办妥了。 她放下心来,抬了抬眸子看向柱子:“公子若是不信,可以按一按心口部位,下三寸的位置,只要一按便 会传来剧痛。” 柱子一听这话连吗上手才刚刚按下去,一个凹陷变成得他哎哟一声怪叫倒在了地上全身跟湿透了一般像是刚从水里捞了出来,满身的冷汗。 这下柱子不得不信了,眼前这女子字字句句说的准确无误,他藏起来的那些秘密也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此时被这么一吓,哪里还有什么色心连忙跪在了地上:“小美人……不不不……姑娘不不不……神婆,你老人家可一定要帮帮我啊,绝不能看着我就这么遭了难……” 看人被吓得在地上。几乎大小便失禁,沐嫣然更是恶心得不行,也不敢再说什么多余的,怕再把他给吓得尿在他面前他受得了他的眼睛还受不了。 “不可……不可!不可!天命哪里是这么容易改的?若是想要逆天改命,那得牺牲好几十年的寿命,我可不敢干这事……” 沐嫣然装模作样地推辞着,整个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坐在床上不住的摇头。 柱子一听,眼睛顿时发光,这姑娘没见过世面,被他这么一吓就把真话给说了出来。他这命是可以改的,只是付出的代价大了些,但这又关他什么事,反正牺牲的也不是他的寿命! 第161章 神婆 沐嫣然缩在床上,俯视着柱子,那双杏眸星光点点,看上去柔弱又纯善。 “你……你真如此害怕?” 柱子一听有戏,连忙膝行着跪到了她面前,苦苦哀求:“仙姑,你可一定要救我啊,你丢的不过是几十年的寿命,要是不救我,我这一辈子可就毁了!” “您可不能见死不救!你若是不救我,没了这富贵,我不如死了算了!” 他说完,四处环顾着,作势就要朝床脚撞过去,一了百了,沐嫣然看着他演得惟妙惟肖,眼睛都看直了。 牛啊,牛啊,这道德绑架牛呀! 还她没得只是几十年的寿命,颇有几分古早文里降智霸道总裁的风格。 实在是佩服自己,沐嫣然没忍住,崩了自己楚楚可怜的人设,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兄弟,你这是生错了年代,就这道德绑架的功力,你该在玛丽苏总裁文里面发光发热,待在种田文里着实是屈才了!” 柱子听的一个脑袋两个大,什么玛丽苏,什么总裁?什么种田?哦不对,种田他还是听得懂的,毕竟他们老李家世世代代往上数,十八代都是种田的,这是他们老李家老本行。 仙 姑不愧是仙姑,说话都这么高深,愣是让他摸不着头脑。 “对!种田!仙姑,只要你帮我度过难关,您想让我种田我就去种田,想让我马屎里取粟小的就去马屎里取粟!” 话说到这,柱子自己都有些犯恶心,看向沐嫣然的眼神更加诡异。 这仙姑是什么癖好?竟然喜欢看人去马屎里取粟米?这是何故?取出来的粟米是有特别用处?但粟米除了吃,又能有什么用呢? 一想到这,柱子整个人都不好了,控制不住的趴在一边干呕。 好好的一个美人怎么这么糟践自己? 沐嫣然此时更是黑人问号脸,什么马屎里取粟?他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别是被刺激疯了? 整的怪恶心的。 可看他趴在地上干呕,沐嫣然将那几个字默默在心里咀嚼了几遍,当下恍然大悟。 玛丽苏,马屎里取粟…… 这理解力……呵呵,一百分。 足足等了柱子一刻钟,人还趴在那呕个没停,起先沐嫣然还觉着有几分爽度,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他这是自找苦头,可等了这么久,她实在是没耐心了,看着柱子也越发的不顺眼。 “有完没完?至 于吗?” 听到沐嫣然这头发脾气了,柱子连忙将呕吐欲给重新咽了回去,一边擦着嘴一边给自己找借口。 “完了完了……仙姑见谅,昨日吃坏了肚子。” 沐嫣然撇了撇嘴,心里腹诽,这借口找的有够烂的。 但此时此刻她也没心思跟他计较,只想赶紧耍他一番然后走人。 “要想长长久久的富贵下去,确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她再次恢复先前那副柔柔弱弱的模样,让人生不出戒备心。 柱子那双眼睛亮的出奇,眼里满是贪欲,但还是按捺住了,客客气气的开口:“仙姑您说,只要能够让我这富贵长长久久的,日后一定给仙姑你塑一座金身建一座庙宇,世世代代日日夜夜用香火供奉于您!” 沐嫣然冷哼一声,从床上下来,坐到了桌边的凳子上,摆着一副世外高人的脸,右手掐了一个莲花指:“若想要逆天改命,便要请神,我可教你一套祭祀舞,若是有神愿意助你,这便算成了,若是无神愿意助你,那也是你命里的命。” 柱子听得心里坠坠,私心觉得哪里不对?但偏偏看沐嫣然神色,不敢激怒于她,只能咬牙应了 下来。 “有仙姑在,一定会有上神舍这个面子的。” 沐嫣然轻飘飘扫他一眼,不置一词。 柱子被她这样看得心里没底,他刚刚话里的意思不知道仙姑有没有听出来,愿不愿意全力帮他。 “这祭司舞分三步,第一步,半蹲于地,双手与肩侧同宽平,撑在地上,左脚向后侧方高高抬起。” 沐嫣然声音和缓,如同溪流,汩汩而出。 柱子认真的听着她的话照做:“仙姑是这样吗?怎么觉着莫名的熟悉?” 他话才一落音就听到那边沐嫣然恶狠狠的一拍桌子,声音陡然间尖利起来:“你这是在怀疑我吗?我损耗自己受命帮你,你却处处疑心我。” 柱子被她这么一吓,冷汗都下来了,连忙讨好的上去解释:“不不不……小人绝没有这个意思……” 沐嫣然却丝毫不给他继续解释下去的机会,闭了闭眼,满脸失望:“本是看你我有缘,瞧着又可怜,这才出手,干这有违天道的事,可如今看来,有缘无信,终究是我多事了。” 他起身就要往外走,柱子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去拉扯,好声好气,软语相求:“等等……仙姑息怒 ,我绝没有这个意思,要真有这个意思,就让我横尸街头!” 他赌咒发誓,沐嫣然理都没理,快速的往门口走,脸色冷若冰霜。 终于走到了门边,伸手去开门,一用力,门动了动,却并没能如她所愿打开。 竟是从外面被锁上了。 沐嫣然身子狠狠地将了一下,而身后的柱子也没了动静,安静的诡异。 她一时进退两难。 过了好一会儿,身后的柱子语气幽深阴狠:“仙姑……我都这般做小伏低了,你又何必执着?可知道有个词叫做给脸不要脸?” 沐嫣然后背冷汗岑岑,金蚕虽然能控制人,但她手里这只虽然活了将近百年,但却是个半吊子,打着巫神使的名号招摇撞骗,混吃混喝,养尊处优了这么多年,自身那几点本事早就剩的没几个了。 是以,金蚕蛊主控制人不假,但她手里这只,道行不深,只能短暂控制住人,而且还需要时效性,也就是说不能立时达到控制人的效果,而且每每控制了一次后,这家伙就得冬眠好几日,修养身息。 刚刚让金蚕设法让柱子左心房出现问题,已经算是尽力了,金蚕可没第二次使力的机会。 第162章 腐蚀 “仙姑怎么不说话了?莫不是心虚了?是不是你本来就没几分本事,刚刚纯粹是在戏耍我!” 柱子话里的恶意越来越深,莫不是她就是在把他当傻子耍?那什么祭祀舞三步编不出来,这才急眼了? 沐嫣然深吸一口气回转身,看着他的眼神怜悯:“神神鬼鬼之说,本就是信则灵,不信则不灵,你心不灵,哪怕我有心帮你,神也会降罪于我。” 她再次掐了个莲花指,表情冷淡:“上神震怒,如今我已自身难保,你自求多福吧。” 她这新身体面相清秀,这般装模作样,还真有几分佛相。 柱子原本的疑虑褪去了三分,但还是不信:“小爷我倒是要看看究竟会有何种报应!” 他话才落音,忽然脑袋传来一阵巨痛,顿时痛得他哀嚎起来,重新跪在了地上。 沐嫣然也没想到会来这么一出,她原本将全部希望都放到了金蚕身上,正在疯狂跟它传音,试图让它再显一方神通,帮助她渡过难关。 可金蚕就跟死了一般,愣是没有给她半点回应,沐嫣然在心里暗恨。 从前虽然金蚕废了点,但也没有像今天这么废过,好歹还能顶点用,不至于只让人心口不舒服。 恐怕还是 之前吸了那家丁血的缘故,它一直吃的是嫩桑叶,偶尔她和顾长清才给它喂点血,大多是半月一次。 上次给它喂血还是在两天前,顾长清刚从孙府回来,第一时间便给金蚕加了餐。 这么快又让它见到第二次血腥,估计是又要冬眠了。 既然不是金蚕,那柱子这是怎么了? 沐嫣然不着痕迹的抬头看了看天,心里多了些忌惮。 难不成真有报应?举头三是有神明? 她原本也不信这些神神鬼鬼,是坚定的无神主义者,可是经历了穿越这事,哪怕再不信,心里也是多了几分敬畏。 但也不可能这么巧吧,偏偏在这时候,显灵了? 但没多久,她就看到柱子的发缝里面爬出来一只翡翠绿的不知名生物。 这颜色…… 小银…… 沐嫣然嘴角又开始高频率的抽搐了。 银线蛊主辅助,一般用在治疗上,无毒,纯良,身子脆弱,尤其是在幼年时候,存活率更是低的吓人,属于要积极呵护的那一类。 所以沐嫣然并没有想到过它,毕竟她是被绑过来的,要是被下点什么药,小银还能帮上忙,可没想到,金蚕没指望上,小银倒是给了她意外之喜。 似乎察觉到沐嫣然 看到了它,小银冲她裂开嘴笑了笑,翅膀上下翻飞,一副求夸奖的模样。 嘴角还沾着血。 这是在刚刚被小银狠狠的啃了一口? 明白这一点后,沐嫣然这回看向柱子的眼神是真心实意的同情了。 跟金蚕不同,小银可是实打实的吃肉的,有一口锋利的牙齿,被它这么一咬…… 啧啧,够他喝一壶的了。 “什么东西!”肚子疼的不行,伸手想要去碰。 这股子痛感来得又快又狠,让他没有半点防备。 “别动!”沐嫣然猛地呵斥了一声。 这一嗓子成功将柱子吓住,手僵在半空中,一动都不敢动。 “怎……怎么了?”他现在被沐嫣然的一惊一乍弄得杯弓蛇影,眼里满是惊恐,早就失去了平时的判断力。 沐嫣然干咳一声,刚刚看他手就要拍到银线蛊身上,她一急没多想直接叫停。 可如今她最终得找个合适的理由,否则让柱子察觉到异样,他们这屋子里一人两蛊,恐怕都没什么好下场。 控制着表情上前,沐嫣然神神叨叨的压低了嗓子,满脸惊恐的开口。 “报应……报应来了……” 她直视着柱子的眼睛,确定他被自己吓住,心神都在她身上, 放在身侧的手微不可察的升了上去,将小银重新揣回了袖子里面。 银线蛊丝毫没察觉到危险,被她控制住还兴奋得挣扎着,以为她是在跟它玩。 等将银线蛊放回自己身上,沐嫣然这才松懈下来,开始装神弄鬼。 “对……报应……你摸摸,头上是不是开了个口子。” 柱子一听这话,颤抖着手往头上摸,这一摸还真摸到自己头上,莫名其妙多出来个伤口。 当下他看沐嫣然的眼神更加惊恐了。 报应……报应真降下来了,这么快? 他一个字没说,但这副模样任凭谁都能看得出来,他被吓破了胆。 “伤口不大,但这是神的诅咒,日后只会溃烂的越来越厉害,也会痛的越来越厉害。”沐嫣然掐着莲花指,面色圣洁,看着柱子的眼神,如同看着一个死人。 柱子盯着她,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她话落音的一瞬间,他头上的伤口果真越来越痛起来。 手又试探着往头上摸,先前那个伤口不过指甲缝大,如今短短时间,虽然没有加深,但竟然已经有他一个指节宽度。 这这这……这才几句话的功夫啊!他的天老爷。 柱子这下彻底的深信不疑。 被吓得肝胆 俱裂,他一把抓住沐嫣然的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仙姑我信了……这回我真的信了,我再也不敢怀疑你了,你快帮帮我吧,我不想死……我不能够死的!” 沐嫣然手被他抓的生疼,起了红痕,心里不悦,可下一秒,鼻端传来一股骚臭味。 她猜到了是什么,身子僵硬起来,缓缓低头,就看到柱子身上的裤子裆部位置湿了一大团,甚至有越来越湿的趋势。 他被吓尿了…… 咦! 沐嫣然此时也顾不得自己什么人设不人设的,疯狂地拍打着他的手,将自己的手挣扎出来,立马离了他十万八千里远。 恶心,这人真是恶心! 眼看着他又有爬过来的架势,沐嫣然连忙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怕了怕了…… 小银是银线蛊,主治疗,但只要是蛊虫,身上必定是带毒的。 小银分泌出来的粘液能够治病解毒,但它的牙口却是带神经毒素的,能够段时间阻止伤口愈合。 这也是柱子头上的伤口越来越痛的原因。 但并没有什么大碍,只要熬过一刻钟,这种痛楚便会逐渐的消退下去。 “要想获得神灵的原谅,首先要有诚心,再将我教你的祭祀舞跳上几遍,看有没有救。” 第163章 撞熟人 沐嫣然旁边跟看耍猴似的不亦乐乎。 屋子里,柱子按照她所谓的祭祀舞在地上爬来滚去,极为滑稽。 将杯中的茶水喝干,沐嫣然放下茶杯拍了拍手,略微有些遗憾。 哎…… 可惜少点瓜子花生,总觉得像是缺了什么味道,不得劲。 “仙姑,您看何时才算请神上身成功?” 柱子手脚忙得不得空,累出了一身的汗,却丝毫不敢停下来,心里忍不住叫苦连天。 这都什么日子?总不能一直这么没完没了的跳下去,到时候别神没请出来,人倒是先累死了。 他苦啊!苦啊! 沐嫣然起身,开始胡诌:“上神上身,你这身子便是由上神掌控了,自己个儿什么时候失去意识什么时候就算成了。” 柱子听的一知半解:“失去意识?” 这……怎么跟他想的不一样啊? 壮着胆子开口:“仙姑,上神显灵,不是应该化成本体,指点迷津?精怪异志不是都这么写的?” 他若是失去意识,还怎么聆听神仙给他指点迷津?这不是白折腾了? 沐嫣然想也没想,拿起旁边的书啪的一下拍在了柱子的大脑袋上:“糊涂!愚不可及!是一点 灵性都没有!” 柱子被她这么一打,心里愤愤,憋着一口气,但到底没敢说出什么话来。 沐嫣然看他这一副人气吞声的模样就好笑,开始开启忽悠模式:“你以为上神下凡是干嘛的?” 柱子双眼已经开始转圈圈:“不是……不是来指点我的吗?” 话音才落,眼前忽然出现一片阴影,沐嫣然手里的书又啪的一下打在了他的头上。 “蠢才!再猜!” 柱子被打的头晕目眩,脑袋成了一滩浆糊,快哭了出来。 这是哪个不长眼的该死的奴才把书放在他屋子里的?还放一本这么厚这么硬的,他柱子也长得像是读书那块料吗? “那……那还是因为什么?姑奶奶,您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这蠢才我认了行不行?我蠢!我蠢的无可救药了行不行?” 柱子哀求着,哪里还有之前的趾高气扬,卑微的不行。 见耍他耍够了,沐嫣然将心里编的瞎话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上面的神仙哪个不是潜心修心,若是底下哪个俗人许愿都能听见,别说修心,恐怕是烦也烦死了,所以能听你心声的,那肯定就不是正经普度众生的,十有八九是那 玩心未泯的,你懂不懂?” 柱子听到这精神了,那张扁平的脸上粗制滥造的五官生动起来,活灵活现:“明白……明白!就比如故事里大官申冤英雄救美大多是在街头巷尾,青楼酒肆,若是那些性子古板的,大多是不去那些地儿的。” 沐嫣然点头,不错不错,领悟力还行,一点就通。 虽然这个比喻有些离谱,但也不失为恰当啊! “所以,若是请神,势必要先给点甜头,让他们满足这新鲜,借你这肉体凡胎,让他们能在凡间走上几圈,他们才会愿意给你办事啊。”沐嫣然一手指着天,另一只手拍了拍柱子的肩膀,语重心长。 被她这么一顿忽悠,柱子已然深信不疑,大力点头! “明白!明白了!仙姑,您放心,我柱子会做人,这点人情世故我还是懂得。”他那双三角眼往上看,瞳孔本来就小,如今更看不见,跟翻白眼的吊死鬼似的,面色敬畏。 沐嫣然是个颜控,看他这幅丑模样,只觉得辣眼睛。 “明白就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的命可就握在你自己手里了。” 沐嫣然最后高深莫测的交代了一番,看着柱子一个人时而 摆出小狗撒尿的姿势,时而摆出野猪拱食的姿态,丑相百出,滑稽可笑。 拜拜了您呐! 做了个挥手告别的姿势,某些人悄悄拉开房门,那一头柱子早就累了个半死,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动静? 站在房门口,沐嫣然狠狠的吸了一口气,神清气爽。 不错不错……外面的空气就是要格外新鲜一些。 柱子房门外并没有人看守,沐嫣然不敢掉以轻心,这可是孙府,也不会是个人就像屋里那个小傻子一样好糊弄。 她好不容易进来,可不想才出虎穴,又进狼窝,到孙府的地牢里一日游。 进都进来了,至少看一眼顾长清再走,从上次两人不欢而散,到如今已经有好几日没见上面了,她这心里莫名的就是有些不得劲。 低着头专门挑着僻静处走,沐嫣然在心里暗自祈祷没人注意她。 但有时候越不想惹事,事就越来找你。 “少爷!您没摔着吧!” 一声惊叫,沐嫣然捂着被撞疼的脑袋看过去,随后眼睛开始抽搐。 还真是天涯何处无熟人啊。 她没找到顾长清,倒是撞上崔彦了。 冤家路窄。 “哪里来的丫鬟,走路不看人的 吗?没长眼睛就把你那对死鱼眼珠子挖……”毛生那小嘴上下一闭合,国粹就要出口,一抬眼看到那“小丫鬟”的脸,顿时瞠目结舌,话卡壳了。 “顾夫人……” 崔彦搭着毛生的手起身,视线落在沐嫣然身上,那双好看的眉头紧紧的皱在了一块。 “你怎么在这儿?” 他往旁边扫了一眼,沐嫣然见状没好气的开口:“是孙府,你没看错。” 她说完,随后便找了个地儿坐了下来,姿态相当的安然。 崔彦被她这幅理所当然的模样气笑了:“你倒是一点不慌?” 沐嫣然顿了顿,那双杏眸幽幽向上一翻,看着他的眼神奇怪:“我慌什么?怎么?崔公子这是把我放到毛贼的位置上了?怎么这么瞧不起人?我就不能是来孙府做客的?” 几乎是瞬间,崔彦的低笑声传了过来,沐嫣然恼羞成怒,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信就是信,不信就是不信,你笑是什么意思?” 她说的话有这么可笑? “顾夫人好大的口气,咱们也算相熟,这等瞎话,大可不必再编了吧?”崔彦看着她的视线严厉了三分:“若是不想我叫人,顾夫人还是交代清楚。” 第164章 当真不留情面?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顾夫人,你若是有难处,可来寻我,何必误入歧途?” 沐嫣然看着崔彦那张浩然正气的脸,气不打一处来,这还真是把她钉在偷儿的位置上了。 “崔公子,我俩还算有交情,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何必抓着我不放?”她心里有气,说话也冲了点,冷然开腔:“我是不是偷儿,又是怎么进来的,这是孙府的事,你姓崔,跟你有什么关系?您不是最擅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怎么?今儿转了性?” 她阴阳怪气的毫无掩饰,本就因为跟顾长清吵架心情阴郁低迷,又发生金蚕贪吃不顾她生死,如今又被冠上偷儿的名声。 她沐嫣然如今还真是一团软泥,谁都能来踩上一脚?真当她好性儿? 崔彦一瞬间像是被击中了一把,整个人愣在原地,单薄的身形将在那里看着有几分可怜。 沐嫣然后知后觉自己说出了什么,慌乱的移开了视线,梗着脖子不敢出声。 她刚刚说的话似乎真的太刻薄了一点……也是真被气着了,这才胡言乱语。 可不管此时多后悔,覆水难收,说出来的话咽不回去,再后悔也晚了。 “顾夫人, 您这说的是什么话?擅闯孙府,还把我们少爷撞成这样,怎么?说你两句还说不得了?早知道就该喊人来……” “毛生!住嘴!” 毛生差点被气疯,自家少爷什么时候受过这委屈?这女人凭什么这么无理? 偏偏他为少爷出头,少爷竟然还护着她! 他站在原地,气的袖子里的手都在发抖。 不让他说,他偏要说,这女人做初一,他还不能做十五?不能骂了不成? “少爷,心慈手软反而被反咬一口?什么道理!这样的白眼狼你还护着她干什么?你听听她说的是什么话?” 她刚刚那话的意思,不就是说少爷性子软弱可欺吗?这跟打少爷脸打崔家的脸有什么区别? “毛生!”崔彦的声音微微发抖,显然怒气值达到了峰值。 少爷从未如此生气过,毛生被吓住,不敢再放肆,不甘不愿的退了回去。 沐嫣然也正心虚呢,但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低不下去这个头。 “你说的也没错,只不过只有你敢说出来而已,”他笑的有几分自嘲,那双总是温和的眸不知何时,竟是染上了三分悲苦:“怪不得,一桩婚事也能一波三折,怪不 得……” 他说完视线轻飘飘扫了她一眼,沐嫣然没来得及躲开,眼里的紧张害怕也没来得及收起来,被他一览无余,一时僵在原地。 崔彦那双眼睛没什么情绪,冷冰冰的,暗沉沉的,像是黝黑无天际的暗河,少了生气。 自己都管不好,居然还管上别人了,可笑,岂不是可笑至极。 “顾夫人,好自为之。” 他说完转身就要走,沐嫣然不知为何,心忽然提了起来。 “我是被绑来的!” 嘴比脑子更快,她把这句话喊了出来。 而这句话的效果极为明显,崔彦停了下来,转身看她,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毛生脸上的不忿也消除了些。 沐嫣然心里好受了一点,话既然已经出了口,再往下说就容易多了。 “我不是偷儿,就是在府门口看了两眼,然后被你们那个什么贵客抓了进来。” 她心里涌上一股委屈,崔彦和毛生怪她,她怪谁去? 她今日招谁惹谁了? 她这么随口说上两句,崔彦便明白过来绑她的人是谁。 对于这位孙府的贵客,他所知不多,但这两日来孙府也撞上过几次,确实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毛生 脑子里灵光一闪,猛地开口:“今日门口的女子就是你?” 崔彦侧目,眼神凌厉:“你知情?” 毛生一听他这语气,当即明白他误会了什么,连连摇手,赶紧开口解释,生怕被卷进去了:“只是听说今日门口有个美人来找人,不知道是顾夫人。” 这误会可大了,去了他可不敢担下来,崔府规矩严着呢,要是让少爷误会他做了歹事,只怕只有被赶出府的命。 听到毛声与此事无关,崔彦这才放下心来,脸上愤慨。 “他竟是这么胆大包天,居然敢强抢民女?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王法!” 他教养所在,实在是骂不出什么狠话,心里一股子气憋着出不来,再看向沐嫣然时眼里多了几分怜惜。 遇到这么一档子事,她一个弱女子能逃出来,想必是九死一生,刚刚逃出狼窝,又被他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想来也是会动气的。 这么一想,他又觉得刚刚沐嫣然骂他那一顿话还不够狠,实在太轻了些。 看崔彦满脸的愧疚,沐嫣然用脑子稍微一想便能猜到他此时此刻究竟在想什么。 当下心里有些无语,默默的翻了个白眼。 这傻子, 又把旁人的过错都拿到自己身上了,简直是当代活圣父! 这么一会儿功夫,恐怕他脑子,但沐嫣然此时此刻已经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吧? “崔公子,你也别多想,我虽然是一介女流之辈,但真没你想的那般手无寸铁之力,要真遇上危险,指不定你还得让我救你呢。” 她是谁?她可是沐嫣然,集智慧美貌于一身,哪里就随随便便让人心疼了。 她本是想安慰他,可没想到话才一落音,崔彦居然更加愧疚了。 “你说的对,崔某实在是无用之人……” 他这么一黯然神伤更加将沐嫣然给整的不会了,手足无措起来。 她刚刚说的话是不是又伤到了他脆弱的小心脏了? 怎么回事?才这么一会儿工夫,心情好好的一个人怎么突然这么玻璃心?开始网抑云模式了? 实在是有些遭不住,沐嫣然试探性的开口:“崔公子,您这是又在孙小姐那里碰壁了?” 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么个原因,下一秒看到崔彦脸上的苦笑,沐嫣然心里咯噔一下,明白过来,她恐怕是说到了点子上。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这是什么乌鸦嘴?她怎么就能说的这么准? 第165章 救星 “不提了。”崔彦眼里光一点点黯淡下去,没了再聊下去的兴致。 沐嫣然站在原地,心里陡然之间生出一股罪孽感来,她干什么要多余这么一嘴呢? 崔彦是个好人。 可她刚刚不仅阴阳怪气他,又哪壶不开提哪壶,这是拿刀戳人家心窝子啊…… “要不……我这狗头军师冒牌红娘你再用用?”沐嫣然小心的提了一个建议。 好人没好报,她真的不忍心。 以她的经验,不论在哪个世道,老好人大概率都是舔狗男二配角的命。 就像话本里写的,哪怕得了贤妻,多半也得半路夭折,丢下孤儿寡母。 她实在不行崔彦也走上这条道路…… 崔彦看沐嫣然看着他那双眼时而怜悯时而悲伤时而又含着几分时代的眼泪和宿命的悲叹,心子就忍不住一紧,整个人都不好了。 怎么会有一个人拥有如此复杂的眼神,他真是叹为观止惊为天人小鹿乱撞心有余悸。 悄无声息的后退了一步,崔彦右手狠狠的一挥袖子,悲愤开口,铿锵有力,义正言辞:“顾夫人!” 沐嫣然被他突如其来平地一声吼给吓得一个踉跄,连忙扶住了旁边的 柱子这才稳住身形。 “怎……怎么了?” 她磕磕绊绊开口。 上次当红娘结果不欢而散,还害的毛生平白惹上祸端,硬生生被揍成了猪头。 她如今旧事重提,猜到崔彦会有应激反应,恐怕不回重蹈覆辙,可是没想到他反应能这么大。 没必要吧……不想答应直接拒绝就好了啊。 崔彦死死顶着她,视线……羞愤?! 沐嫣然越看越觉得崔彦现在就跟被轻薄的小媳妇似的,为了确认是不是错觉,她还特意狠命的揉了揉眼睛。 再抬头时,崔彦眼里的羞愤已经蔓延到眉脸。 “顾夫人,您……您莫不是……”他您您了半天,似乎极难以启齿,沐嫣然都担心他会不会把自己给憋的背过气去,不自觉跟着屏气凝神。 所幸崔彦最后话还是说了出来,恶狠狠的挥了三次袖子,像是在赶什么晦气玩意儿。 “顾夫人,你莫要再借着当红娘的借口接近崔某了,就算你有心,但崔某无意,还望顾夫人,你好自为之。” 沐嫣然只觉得脑子嗡的一下,热血窜了上来,狠狠的咬紧了后槽牙。 第二次了!! 她闭了闭眼,深吸一 口气,随后助力三步跑上篮,猛地暴起,一拳头锤在了崔彦头上。 “好自为之你个头啊!姑奶奶不揍你一顿恐怕你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了?!给我去死吧你!你看不上你姑奶奶,姑奶奶又瞧得上你?” 真是离谱她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崔彦抱着头委屈的缩在了一角,总算清醒了过来,恐怕是他刚刚想岔了,沐嫣然对他并无半点不轨之心。 摸了摸被砸疼的脑袋,下这么狠的手,她能对他有意才是见鬼了。 “抱歉,可能真是我误会了,顾夫人莫怪。”崔彦这人长到现在,一向秉承着有错就要承认的原则,得知错就改,也因此意识到自己想错了后,道歉道的干脆利落。 沐嫣然扭了扭手腕,心里的愤懑消不下去,粗声粗气怼他:“崔公子这想象力,不去写话本子真是可惜了!” 被顾长清揍之前还挺正常一男人,怎么被揍了之后处处不正常起来? 竟然还觉得她是对他有意?谁给他的勇气,会让他觉得她看不上顾长清看上他崔彦??耶稣吗?还是圣母玛利亚? 崔彦此时也正委屈呢,她用那么复杂难言的眼神看他, 是个正常男人都得想入非非好不好? “你频频示好,咱们非亲非故,才见不过几面,如此热心肠,我想岔也是在所难免……”崔彦由毛生扶起来,另一只手还轻揉着刚刚被沐嫣然揍过的地儿。 沐嫣然嗤之以鼻,走到他面前,恶狠狠怼了上去,一双眸子怒火滔天,跟个恶霸似的,离得近,虽然只到崔彦胸口,但气势丝毫不弱,甚至还压倒了崔彦。 “我问你,我帮你可是白帮的?” 崔彦被她吓住,脑袋空白一片,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下意识回她:“并不是。” 他退一步沐嫣然就进一步,气势越盛:“你明白就好,第一次给你当红娘,我就跟你讲好了报酬,如今第二次给你当红娘,一是因为我天生心软,见不得别人受苦,是我自己骨头贱,自找麻烦。” “二,是我从未看过如你一般直的直男,靠你自己,这辈子别想跟孙府结上亲!” “三,也不是准备真白帮你,你可别想这好事了!” 她手在他肩膀上说一个点恶狠狠的戳一下,字字句句真心实意。 这榆木疙瘩,真是气着她了! 听到她说没打算白帮他, 崔彦反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不是就好,不是就好,顾夫人,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他这么一副庆幸的模样惹得沐嫣然又是一阵不爽:“我没看上你,你就这么高兴?” 两辈子加起来也只有他嫌弃别人的份,何时轮到别人嫌弃她? 这种落差,着实有些不得劲啊!而且莫名的不爽! 要是搁往常,她还真不能就这么了了,但如今,她还真就只能忍气吞声。 她刚刚并没有说谎,帮他一是因为自己怜悯心作祟,二也有自己的私心。 她想要让他带她找到顾长清,这孙府看着不大,但那里的构造也不知道是哪个不成才的设计师设计的,九曲十八弯,跟迷宫似的。 别人造房子都是想方设法缩短路程,这孙府可倒好,反其道而行之,明明直线距离一百米能找到,偏偏要堆点什么假石长廊堵路,百米的距离硬生生让人绕出两三倍的长度来。 这本事,来年三千米田径赛赛道不让这设计师负责,她和全国人民都不会同意的! 崔彦看越描越黑,脑门上逐渐出来细汗,正着急时忽然看到远处站着的人影,心里顿觉找到了救星。 第166章 否极泰来 崔彦神色变化太快,等沐嫣然意识到回头时,顾长清站在不远处的转角走廊,面色晦暗不明。 沐嫣然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心惊肉跳。 他在那站了多久?又看了多久? 千万别又是误会了什么吧?要是再误会她可真长八张嘴都说不清了。 仔细回想,沐嫣然看着自己刚刚戳崔彦的右手手指,恨不得把自己这贱兮兮的手给砍了。 她好端端的干嘛要跟崔彦产生肢体接触?好好活着不好吗?非得找死?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大慈悲不渡自绝人。 她如今真真正正的醒悟了,自己不就是那个该死的鬼?不就是那个自绝人! “顾大哥,我俩什么都没做,就是刚刚碰巧撞上的。”沐嫣然急急忙忙解释一通,话才一落音当场就想自己扇自己一嘴巴子。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解释的什么玩意儿?不会说话就闭嘴! 毛生敏感的察觉到气氛的变化以及空气中冒着的滋滋的火花,脸上才消下去的青肿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他如今看到顾长清心里就忍不住发怵,一边咬牙站在自家少爷的面前,一边为自己悲苦的命运自怜自艾。 这么快他就要遭受第二 次毒打了吗?老天爷啊,命苦也得有个轮休吧?他脸上的伤口才刚刚有了起色,再来一次…… 顾长清抬腿过来,连看都没看旁边严阵以待的崔彦主仆,低头上上下下仔细的打量了沐嫣然一圈。 “怎么逃出来的?” 他得知沐嫣然被柱子给绑了的消息,顾不得身上刚刚被打的三十大板,拖着病体去寻人,一路上他心里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心里一阵阵寒意上涌。 若是沐嫣然真出事,他绝不会放过他! 幸好,她平安无事,幸好,她好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 沐嫣然看他阴郁的脸色,心里害怕,听到他的问话,当即计上心头,有了主意。 眼睛一眨,看着顾长清红了眼圈,又将手上被绳子绑出来的红痕大喇喇的现出来。 “顾大哥……”未语泪先流,沐嫣然哽咽了出来,却又倔强的忍住不哭,那双大大的眸子像是含了天大的委屈。 崔彦和毛生在旁边看的叹为观止,高啊……实在是高,这跟之前简直判若两人,现在告诉别人眼前这个楚楚可怜的姑娘就是刚刚砸了他一拳的女土匪,这谁敢信? 别说别人了,就连他自己都不敢信。 旁边 毛生的声音抖得如筛糠一般:“公子,这真是顾夫人……这俩是同一个人?” 崔彦看着顾长清眼里的坚冰一寸一寸的化开,最后成了满目的柔。 百炼钢化成绕指柔,莫过于此。 崔彦虽是觉得叹为观止,但也表示理解,毕竟沐嫣然这般可怜模样,别说是顾长清了,他一个外人瞧着都不忍心起来。 这顾夫人,虽平时大咧咧的不拘小节,比这世上大多数男儿性子都爽利,不矫情,可真撒娇起来,八尺男儿也得折腰。 “多学着点,世上女子并不是都一副面孔,也有如顾夫人这般捉摸不透的。”崔彦眼里多了三分钦羡。 毛生看着那头沐嫣然柔柔地跟顾长清喊疼,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顾护卫还真是好福气。” 这顾夫人虽然性子暴躁了些,可在顾护卫面前,却从来都是柔软娇俏的,她又生的美貌,在别人面前,便是悬崖峭壁上开着的刺梅,凛然冷清不容人接近。 可收起身上那些尖刺时,便是让人忍不住放在心尖尖上护着的娇花,柔弱,似乎随时会被风吹折。 沐嫣然将手上的红痕暴露在顾长清眼前,话并不多,只不停的抽噎着喊疼,哭的极凶。 顾长清再度果然软化下来,将他的手接过去,又从怀里掏出金疮药来,给她敷在腕子上,低垂着的头,那双幽深的眸冷然下来。 看他心疼自己,沐嫣然得寸进尺,跟他撒娇:“还有腿上也是……” 顾长清将她扶到旁边坐下,手在她脚踝位置捏了捏,判断她的伤势。 崔彦在旁边看得有些牙酸,毛生在旁边更是不好过,他从小便被带到崔家,一直在崔家,跟着崔彦身边长大,哪里见过这阵仗。 小声在自家少爷旁边嘀咕:“这顾夫人是不是太过了些?顾护卫没来之前,她可还好好的。” 那身手,他和少爷两个成年男子看了都自惭形秽,打人打得可疼了。 可怎么顾护卫一来她就跟断的手脚似的?演的太过了点吧?叫人看着不止牙酸,全身骨头都酸的不行。 “咱们还是别多管闲事了。”崔彦脑袋还隐隐作疼,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夫妇二人,哪一个他们俩都惹不起。 惹不起自然就只能躲着了,躲还躲不起吗? 顾长清手在沐嫣然脚踝处捏了捏,并没有伤到骨头,那便只是皮肉伤。 在外边,尤其崔彦跟毛生两个大男人站在旁边,他不便掀 开沐嫣然的裤腿查看伤势,便只能按捺住心里的不耐,起身。 “你先跟我回到住处,等有合适时机了,再送你出府。” 沐嫣然看他不生气了,高高兴兴的应了下来,先在这里住下,以后的事自然可以以后再商量不是? 话是死的人是活的,谁知道合适的时机是什么时机呢?只要她不想走,顾长清还能抓着她,把她从孙府丢出去不成? 她正在这边沾沾自喜,耳边突兀的传来一道男子的声音。 “顾兄,若是你不方便,崔某,可帮你将顾夫人送出去,崔某以自己做担保,绝不会让顾夫人有一分一毫的损伤。” 沐嫣然身子僵住。 该死的崔彦!这时候坏她好事? 要是真的因为他坏了自己的如意算盘,看她出去怎么收拾他!到时候别说是撮合他和孙毓秀,有她沐嫣然在一天,就不会让他崔彦如愿! “这事就不劳崔公子大驾了,崔公子也莫要管这闲事,还是先顾好自己吧。”顾长清并不领情,反而声音越发的冷,对崔彦的敌意更深。 沐嫣然心满意足,果然天无绝人之路,她就知道老天爷还是站在她这边的,所谓否极泰来,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 第167章 被发现 “真的不需要吗?顾护卫,事关顾夫人的安全,还望你深思熟虑,别因为偏见让自己后悔。” 崔彦还是不死心的劝他,在他看来,沐嫣然呆在这实在危险,先不说孙府那位将她绑进来的贵客,就是不论这个,这府里平白无故多出一个人来,也解释不了。 趁着事情还没闹大,这时候赶紧将人送出去才是最好的选择。 “闭嘴!” “你越界了。” 沐嫣然忍无可忍,一开口,竟是跟顾长清同时出声。 这默契,不愧是夫妻,同甘苦共进退啊! 心里那股子沾沾自喜过去后,沐嫣然看着崔彦就头疼。 崔彦是个好人没错,但错就错在味太纯了!什么事都想帮帮,什么事都想插一脚,也不管人家当事人的意愿。 眼看着两个都不领情,自己还被吼了一顿,崔彦终于识趣的不说话了。 顾长清深深的看了崔彦一眼,从鼻孔轻嗤一声。 让他送?给自己找气受? 哪怕他有自信沐嫣然跟崔彦没有私情,但看着他俩举止亲近,顾长清就感觉到一股戾气从脚底板升了上来,烦躁不堪,看崔彦哪哪都不顺眼。 不管崔彦是真的烂好人还是 别有用意,他都不希望沐嫣然离他太近。 警告性的瞥了崔彦一眼,顾长清牵着沐嫣然的手往来时的方向走。 毛生等顾长清走远了,那股子压迫性才散开,气焰嚣张起来:“什么德行!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少爷,咱们不理他,任凭他们自生自灭!” 崔彦看毛生这幅激动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反而心里最后一丝气性也莫名其妙的没了。 沐嫣然跟着顾长清一路不紧不慢走过去,最后来到偏僻处的院落,进了最边边的房子。 推开门,她才发现外边看着破烂,里边确实别有洞天,东西不多,一如既往的极简风,除了必要的物件儿,其他花里胡哨的一概不加。 但了了几件,竟也显出几分雅致出来。 沐嫣然哭笑不得,这一看就是顾长清在孙府住的屋子,个人风格可谓是相当明显,跟从前一模一样。 “你暂时在这呆着,后日应该有机会出府。” 顾长清伸手给沐嫣然倒了杯茶,眉头下意识皱紧,在脑子里仔细盘算着出府时机。 沐嫣然确实渴的慌,从被绑进来孙府,她可是再也没捞着几口水,也就戏弄柱子时喝了几口,但面 对他那张大饼脸,倒胃口的很,也没喝进去就是了。 正双手捧着茶杯咕咚咕咚的往嘴里灌时,顾长清猝不及防开口,噎的她好险没呛住。 她还寻思着跟顾长清多相处几日,结果那头他已经连什么时候送她走都想好了。 无情,太无情了。 “顾老弟,你在吗?大白天的怎么关着门?不闷得慌?” 门外石隆的大粗嗓门相当炸耳,毫不见外的敲门。 不,用敲这个字或许不太合适,他那力道放在门上,还是砸门听着更合适。 “顾老弟,你在里面是不是?给我开开门,我是来给你送药的。” 沐嫣然看着那扇被敲的摇摇欲坠的木门,心里有些骇然无语。 他要不说他是来送药的,就这架势,说他是来寻仇的也有人信吧? 不过下一秒她忽然意识到重点,猛地看向顾长清,双目炯炯有神,无声的用口型质问他:“什么伤?” 她怎么不知道他受了伤?他也从没有提到关于自己身上有伤的事。 外面那人的话听着,他这伤是新得的,否则也不会这时候才来送。 可当着她和崔彦毛生的面,顾长清就跟没事人似的,根本看不出任 何破绽。 除了……走的比平时更慢了点,每一步都带着小心谨慎。 她早该看出来的。 顾长清回避沐嫣然的视线,没回她,转移话题:“先躲起来。” 他顺手将被子抖开,整个将沐嫣然遮住,罩得严严实实。 沐嫣然还没来得及抗议,就听到他的脚步声朝着门边过去,渐行渐远,最后就有开门声传过来,没了门的阻隔,门外那人的粗嗓子显得越发的空旷。 她不敢动了,手紧紧的抓着被子一角,僵在床上,整个人跟被捆起来的木乃伊似的,动弹不得。 后背已经开始沁出冷汗,顾长清床上这被子并不算厚,哪怕如今已经快要入冬,这被子也还是一床薄薄的秋被。 哪怕不看,她也能猜到自己的身形被这被子完美契合,显出来人形弧度。 沐嫣然磨了磨后槽牙,心里极度怀疑顾长清是不是故意整她? 这……真的藏的住人吗?确定不是欲盖弥彰吗?!? 眼前一片漆黑,视觉失灵,听觉便格外的灵敏。 粗嗓子听起来跟顾长清关系不错,说话很是随意:“怎么这么久才开门?从前顾老弟你不是一向不关门的?怎么这回例外 了?” 石隆他说完冲着顾长清挤眉弄眼,揶揄调侃:“莫不是金屋藏娇了,不想让为兄知道?” 顾长清平日里性子冷清,情绪少有波动,也因此,石隆就格外想要在老虎身上拔毛,想要激怒他,这种变态的嗜好有时候自己想想也觉得贱得慌,明明知道顾长清要真变了脸,他也吃不了兜着走,可就是忍不住嘴贱。 他本是挑着顾长清的跳脚点随口瞎编,可下一秒视线无意识落在床上,忽然悚然一惊。 “这……里面有东西在动?”他被吓住了,先前没仔细看,但印象还是有的,被子跟平时不一样,乱糟糟的,但石隆并未当一回事。 顾长清才被打上三十大板,躺在床上休息也是理所应当,被褥不如平时整洁也是常事。 可仔细一看,那被褥底下,怎么瞧着像是藏了人? 难……难道,真让他猜中了?顾长清竟然真的带了女人回来? “顾老弟,这是?”他指着床铺位置,语气磕磕绊绊,几乎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出来,被吓得不得了。 沐嫣然藏在被子底下,眼看着自己就要被揭穿,心里也并不觉得意外。 这能藏住才有鬼了行不? 第168章 双标 相比于沐嫣然和石隆的惊慌,顾长清倒是淡定的出乎人想象。 “怎么了?” 他轻飘飘丢过来的三个字以及过于平淡的视线让石隆脸上的惊骇成功转成犹疑。 他表现的这么冷静反而让石隆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再看向被褥底下隆起的那一堆,表情稍微正常了一点。 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恐怕是他多想了,石隆脸色回春,坦然开口:“顾老弟,你这被子底下有东西吗?吓我一跳,还以为你藏了个红颜知己在屋里。” 顾长清听了他的问话,态度坦然自若,丝毫不慌:“吓着你了?捡了只受委屈的小猫回来,怕生,石大哥除了送药还有什么事吗?” 他自然的将话题引向别处,沐嫣然听的嘴角忍不住抽抽,这撒谎不打草稿的本事,她还是头一次在顾长清身上见识到。 还受委屈的小猫?她本人听的都忍不住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她和猫儿哪里像了?谁给他的错觉让他竟然能说出这种大瞎话? 但那位粗嗓子的石大哥对顾长清的话深信不疑,甚至都没上前掀开看一眼,笑声爽朗:“顾老弟,没想到你还有这一颗善心,竟然会养猫?我看你平常一副生人勿近的 模样,还以为你骨子里冷血薄情的很呢,看来是我走眼了。” 沐嫣然蒙在被子里有些久了,有些缺氧,呼吸不过来,全身乏力,躺不住了,但听到这话,还是不吝啬的大大翻了白眼。 什么走眼?分明是生了一双火眼金睛,一眼就看穿了顾长清薄凉本质,但就是脑袋不怎么聪明,被顾长清随便蒙蒙就信了。 顾长清眼角余光一直落在床上,隆起来的被子微微耸动,他不急不缓的端了茶抿了一口:“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有这善心,实在是看她被欺负的很了。” 他说完晃了晃手里茶杯,淡淡出声,不着痕迹提醒:“石大哥,你该去当差了。” “对对对……差点忘了,药给你放在这儿了,记得用,你这五十大板砸在身上,可不是小事。” 石隆絮絮叨叨起身,还想多唠叨几句,直到看到顾长清难看下去的脸色,这才知趣的闭了嘴。 摸了摸鼻子闪人,心里纳闷,他又哪里说错话了?难道是嫌他唠叨?可往日里他比这还唠叨也没看顾长清变过脸色,今日是怎么了? 从顾长清房里出来,石隆站在院子里,视线落在门上。 他怎么觉得今日的顾长清怪怪的?他 都快不认识他了…… 好不容易等石隆走,沐嫣然挣扎的力度大了不少,可越是挣扎就缠的越紧,就在她感觉自己要溺毙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时,身上的被子忽然从上面扯开。 眼前重见光明,沐嫣然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手挡在眼睛位置,让自己适应强光。 等再睁开眼时,顾长清已经将被子工工整整叠好在一旁。 她从床上做起来,一张小脸倔犟又严肃:“五十板子是怎么回事?” 顾长清正蹲下来将先前被他踢到床底下的沐嫣然的绣花鞋捞出来,手在床板底下摸索着,听到她的问话,捏着鞋面的手顿了顿,随后若无其事的拿出来,探手从怀里逃出来一张帕子,仔细的擦着绣花鞋沾上的灰尘。 “这不是你该管的。” 听着这话,沐嫣然心里涌上一股莫大的愤怒来。 不愧是他,短短七个字,就将她摘出这件事之外,剥离的干干净净。 “好!好一个我不该管。”她动了怒,下床。 顾长清看着她赤脚踩在地上,连鞋都不穿,脸色骤然布满黑云:“上去!你身子不顾了?” 如今已然入冬,她赤脚踩在地上,身子如何受得了?女子最怕受寒 ,她就算跟自己堵气,也不该这么糟践自己身子! 短短半个月,暴瘦了几十斤,本就不符合常理,恐怕有后遗症,如今又要折腾…… 沐嫣然没动,站在原地,倔犟的仰头跟他对视,毫不退让,形成对峙局面:“我自己的身子是好是坏,也不是你顾长清该管的,还请顾护卫你别多管闲事!” “你!” 沐嫣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噎的他差点内伤。 顾长清站在原地,也被气着了,胸口剧烈起伏着。 沐嫣然只觉得快意,果然不能她一个人生气,罪魁祸首气的比她更狠,这才爽! 但下一秒,眼前忽然覆上来一片阴影,顾长清忽然走到了她面前,竟是一把将她强行抱回到了床上。 沐嫣然瞠目结舌,万万没想到顾长清有一日竟然会动粗! 是可忍孰不可忍,沐嫣然哪里肯依?剧烈挣扎起来:“顾长清你放我下来!混蛋!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 但无论她怎么挣扎,最后也终于认清,男女之间的力量悬殊是巨大的。 她这具身子天生神力,在女子之中算是佼佼者,别说是女子,就算是男子也鲜少有能跟她匹敌的。 偏偏落在顾长清手里, 她就跟鹌鹑一样,硬是挣扎不出他的手心,只能靠骂几句发泄自己的愤懑。 顾长清没想到她这么难缠,单手抓住她双手手腕,高举头顶,牢牢将她压在身下。 “嘶……”挣扎中,沐嫣然忽然听到一声闷哼,一个激灵,不敢动了。 她忽然想起来,顾长清好像刚挨了五十大板,她刚刚……不会这么巧弄到他伤口了吧? 两人挨得近,顾长清苍白的脸色被她看的清清楚楚,不是能装出来的。 她心里有气,但也理亏,两种情绪交杂在一起,让她郁闷的很。 顾长清呼吸粗重,好半天才缓过来,看着被他控制住不再挣扎,红着眼睛委屈万分的沐嫣然,心里一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不拗了?” 他心里想示弱,但话一张口,听起来可跟示弱沾不上边,反而更像挑衅。 沐嫣然果然偏过头,别说跟他说话,这回连看他都不愿意看一眼了。 场面僵持住,顾长清头一回生出些迷茫来,不敢动弹。 “顾大哥,你说我没动真心,嘴上喊着喜欢,心里没把我们的婚事当一回事,心里最看重的只有自己。” “可你呢,你又什么时候给过我接近你的机会吗?” 第169章 情欲 “我是没心没肺,但你什么都不说,又何尝坦诚?” 沐嫣然还偏着头,声音毫无起伏,顾长清心里涌上来一阵巨大的恐慌感出来。 今日的沐嫣然他瞧着总觉得陌生,甚至还有些患得患失。 或许是光线太暗了,暗的他离这么近也看不清沐嫣然脸。 他在心里默默的找着理由,可哪怕如此,还是没能平息心里的不安。 “这五十板,是真的没大碍,不是故意想瞒你。”顾长清突兀开口。 沐嫣然脸上表情空白了一阵,后知后觉他这是在跟她解释? 哼了一声,沐嫣然心里舒服了不少,还算他有点良心,若是她把话说的这么开他还是无动于衷固执己见,那她确实得心寒。 好在,这男人还算孺子可教,有调教的本钱。 她不开口,顾长清又看不到她的表情,扯了扯嘴角,苦笑。 还没消气吗? “我习惯了,得罪了孙毓秀,五十大板对我来说不过是皮肉伤,再重的伤我也不是没尝过……” 他一点一点开口,话异常平静,沐嫣然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什么叫做皮肉伤?五十板子,就算他再皮糙肉厚,也绝不是小伤! “习惯?为什么要习惯?”沐嫣然终于将头转过来,轻咬着下唇,一双杏仁眼黑白分明,占了她脸上五分之三的面积,倒映出顾长清的影子。 “这种不好的事,为什么要习惯!”沐嫣然听着他无足轻重的话只觉得心里发酸。 那些事他为什么要习惯?为什么能说的这么云淡风轻?人痛了就该避着,就该害怕,而不是像他一样痛着痛着习惯了,甚至无视。 她倔犟的看着自己,顾长清能看到她眼里隐隐的泪光,身上突兀的涌出来一阵暖流。 她在心疼他? 这对于顾长清来说是一种很陌生的体验,他从小被那些人扔到青云村,起初随时有人监视着他,自然不会轻易让他死。 但也只是不让他死而已,再多的庇佑是没有的,甚至他们乐于看到他被青云村那些村民欺负。 他被送到青云村时是几岁来着? 顾长清眼里闪过迷茫,他仔细的回忆着,但那段记忆总是像是被大雾盖了一层,模模糊糊,让他看不清。 好像是三岁?亦或者更早? 刚来到青云村时,他被人提着脚在雪地里拖行,那时候他小小的一个,还能那些人小腿高。 他痛的哭,但心里早早的被母亲教导的有了羞耻概念,他起先不明白“辱”这个字的意思,只是常常听到这个字从哭着的母亲嘴里出来。 就在那一日,母亲死在了半年前,他一下成了孤家寡人,三岁的他被人在雪地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拖着转了好几圈,背上的衣服被磨的稀巴烂。 他年纪小,还是不明白“辱”这个字怎么写,但仰头,看见白茫茫的天和漫天的飞雪时,耳边那些人有拍掌的,有大笑的,有出声讽刺他的,他便忽然福至心灵,觉得受辱大抵就是现在他的感受吧。 原来……这就是母亲心疼父亲受辱的滋味。 听说人死了之后会到天上挂着,再没有痛楚,会获得永生。 小小的他被冻的没了感觉,那些人像是找到了一个有趣的乐子,乐此不疲的拖着他跑,他努力睁大眼睛看天,隐隐约约在天空南边看到一颗不怎么亮的星子。 他心里便忽然振奋起来,这颗会是母亲吗?可振奋之后就是担忧。 若真是母亲,看到他和父亲一样受辱,会不会像为父亲流泪那样为他流泪? 他忽然不希望这颗星子是母亲了,他不舍得母亲难过 。 拖的久了,哪怕被雪冻的没了知觉,但他还是觉得痛,不知道是身子痛还是心里痛。 无力挣扎,他只能想着些乱七八糟的,好让自己转移痛楚。 他希望那个传言是真的,人死了之后会挂在天上,会没有痛楚,会获得永生。 走吧,去天上吧。 母亲太苦了,去天上挂着,就不用再流泪了,那双异常美丽的眸子就不会笑着,也让人觉得悲伤。 沐嫣然看他忽然不动了,黑黝黝的眸子涌出来大量的难过来。 她心慌了起来。 难道她刚刚说的话太过激了?她不该说的这么狠的,又不是第一次认识顾长清,他不就是这么个性子吗?有什么都喜欢放在心里憋着,不肯说出来半个字。 她何必说那些来伤他的心?说到底,她嫌顾长清不够坦诚,可她自己呢?不知道比他卑劣多少分,她说那些,难道就没有像报复顾长清的想法?报复他说自己假惺惺,三分的真心表现出十分来的那些话? 她嫌弃顾长清不够坦诚,可她又比顾长清坦诚几分? 这世上谁都有资格教训顾长清,唯独她不行。 “顾大哥,对不起,我刚刚说错话了,我 不是这个意思……” 沐嫣然主动开口道歉,想要弥补,可下一秒,一张冰凉柔软的唇将她唇齿间没来得及说出来的话都咽了进去。 她只觉得脑袋轰的一下,仿佛要炸开来。 她……她她她不是做梦吧? 顾长清竟然亲了她?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极为守礼的顾长清吗? 沐嫣然惊的没敢动弹,但她得毫无反应并没有打扰到顾长清,他小心翼翼的亲着她的嘴角。 温柔的,小心的,谨慎的,不带一点点情欲,满是怜惜。 可哪怕如此,沐嫣然还是陷进去了,她从来不知道只是浅尝辄止也能让她整个身体调动起来。 这是她的初吻,在这之前,她从未有过这种体验,她一直觉得她自己是个情欲低的,毕竟在现代,她大小也算是个富婆,还是个长得不错的富婆,追她的人不少,花招层出不穷,可她从来动不了情。 身边不止一人说她铁石心肠,不懂情爱。 可今日,只是被顾长清这样亲了亲,她就觉得整个身子燥热起来,心里一个声音告诉她,她想要更多,想要回吻,想要拥顾长清入怀。 想要放纵自己溺毙在这片情欲的汪洋。 第170章 撞破 心里闪过一声叹息,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用肯定句告诉她。 沐嫣然,你栽了。 她……栽了,沐嫣然听到这句话时,第一反应竟然笑出声来,并且丝毫不觉得难过不安。 这反应,她自己都奇怪,自己都想骂自己一句有病。 可片刻之后又释然,有病就有病吧,谁还能没个大病小灾的。 她或许是真病了,甚至还病的不轻。 伸手挽住顾长清脖子,将他往自己这边拉的更近,沐嫣然心里笑了笑。 有病也挺好的。 她闭上眼,任凭顾长清掌控着她的情欲,调动着她的身子。 可一刻钟后,身上的男人忽然起身,她还没反应过来,再睁开眼时,他已经跑了出去。 “我去给你找些吃的。” 丢下这么一句居然就跑了? 沐嫣然被气笑了,单手撑着床懒散起身,身上上衣的扣子不知道什么之后解开了,露出里边红色的肚兜一角和白皙的肌肤。 春色无边。 她松松垮垮的将扣子重新系起来,嘴里语气刁蛮,语气有些低,分不清是在骂人还是在自言自语。 “我想吃什么你不清楚?跑什么厨房,呆子!” 先挑起她情欲的是他,最后 临阵脱逃的还是他。 沐嫣然拿他没什么办法,谁能知道泰山崩于顶不动声色的人竟然会因为她的配合落荒而逃? 怂货! 但她还是觉得他可爱怎么办? 沐嫣然摸着自己的心口,那里跳的飞快,跟要蹦出来似的。 脸上起了一片绯红,沐嫣然嗔怪的骂了一句:“真不知羞,人家不过亲了你一下,你就巴巴的想要把自己交给他。” 她骂完,手攥着衣襟收紧,脸上多了几分迷茫,视线飘飘渺渺落在很远的虚无,忽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她大抵,是真的无可救药了。 吱呀,开门声。 沐嫣然也没抬头,嘴角不受控制的上扬,一开口,声音意料以外的娇柔。 “这么快就拿来了?不合我胃口我可……” 她自然的跟顾长清撒着娇,想着要折腾折腾他,好出出自己刚刚被他丢下的怨气。 可一抬头,对上门口之人恶毒的视线,她忽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怎么在这儿!”孙毓秀万万没想到自己一推门,看到的会是一个女人。 还用那么柔的能掐出水的声音说话。 不愧是能把顾长清勾引的忘了糟糠丑妻的狐狸精,还真有本事,就她那作 态,别说是男人,她一个女人都未必能遭得住。 孙毓秀咬牙,看着沐嫣然的眼神更加不善。 狐狸精! 沐嫣然也没想到推门进来的竟然是她,将脸上的惊讶收起来,并没有被抓包的慌乱,反而以女主人的定力迅速的把控住了气氛,反问她:“你觉得呢?” 淡淡四个字,落在孙毓秀耳朵里就成了最大的挑衅。 她知道顾长清早就有了妻子,她也见到过,那是个两百多斤的女人,皮肤黑漆漆的,又粗糙,是个丑妇。 孙毓秀从未把她当过自己的对手,甚至还起了异样的心思,想要看自己随便勾勾手指让顾长清变心后,这个丑妇会如何做?是会大吵大闹?寻死觅活?还是装作不知情粉饰太平?卑微的视而不见,只为了顾长清不离开她? 她只要想想,就觉得有意思极了。 可出乎意料的是,哪怕顾长清那样好的样貌娶了这么一个肥婆,可对于她的示好,他没有半分动心。 她不甘心,使了不少手段,可都没用,在这个男人这里通通不管用。 她头一次感觉到了气馁,只能安慰自己,顾长清不懂情爱,跟石头一样,否则一般人怎么可能娶这么一个丑女? 别说是顾长清这样的好相貌,就算是一个长的肥腻的男人,也是看不上的。 他既然如此不在乎美丑,想必脑子天生缺了那么一根弦,她堂堂孙家大小姐,又何必跟一个缺根筋的计较。 可后来,撞上顾长清和眼前这个狐狸精,看着他像是护着他那丑妻一样护着这个狐狸精,孙毓秀于是感觉到出奇的愤怒来。 她以为顾长清是个石头,撩不动,没事,她撩不动,别人也撩不动。 可现在,她被狠狠的打了脸,原来不是顾长清撩不动,是她撩不动而已! 沐嫣然看孙毓秀站在门边不声不响的,脸上神色变来变去,精彩的很,复杂的很。 她心里也一时打了鼓,什么意思?这孙大小姐不会是在心里憋着什么坏吧? 离谱,实在是离谱。 她倒是宁愿孙毓秀出招,也好过现在这样不声不响吓人要好。 瘆得慌。 好在孙毓秀很快恢复了正常,重新变成了平日里那副刁蛮模样。 “我不管你是怎么进来的,但这是孙府,”她呵呵冷笑,看着沐嫣然的眸子满是恶意:“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平时顾长清将她护的紧,加上她在孙府外,孙毓秀就算想要 对她做些什么,也找不到机会。 可没想到,她自己撞到她手上了,还给她递了个合情合理的由头,这她要是不发作岂不是辜负了她的一片好意? 沐嫣然听她的话,猜到她在想什么,脸上神色也冷了下来。 坐在床上并不动,她垂着眼皮子俯视着她,藏着三分凛冽之色。 真是可惜啊,她原本是真不想跟孙毓秀为敌,为什么美女和美女之间就不能好好相处呢? 热脸贴冷屁股久了,滋味也不好受啊…… 被她这么看着,孙毓秀心里不高兴极了,放在身侧的手动了动,心里恶意一点点滋生。 真是想要把她那双气人的眼珠子挖出来。 “孙小姐,不管你想做什么,我赌你不能如愿。” 沐嫣然缓缓开口,语气冷静淡定,底气十足。 孙毓秀更加生气,她凭什么这么笃定?是看不上她?笑话!她堂堂孙大小姐,在她的地盘,她居然说自己动不了她? “你好大的脸,那我就看看,究竟能不能动你!”孙毓秀上前一步,忽然扬高了声调:“柔儿,柳心!死哪儿去了!” 不能动她?她倒是要看看,她究竟怎么个不能动她法!她要看着这女人跪在地上求她! 第171章 发怒 顾长清端着吃食回来时,就看到原本被他关好的门此时大开着。 他眉眼一凝,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出事了。 他急匆匆的进门,就看到孙毓秀竟然出现在房间里,一同在屋内的,还有她的两个贴身婢女柳心和柔儿。 看到他回来,柳心欲言又止,像是想要跟他说什么,可到底顾忌着旁边的孙毓秀一句话都不敢说。 柔儿可没这么客气,她看着坐在床上的沐嫣然和沐嫣然那张生的不错的脸,心里升起来一股恶意。 这女人长的这么一副妖妖娆娆的脸一看就不是好人,这么一张好看的脸却没长在她身上,活该被毁了才是! “简直没皮没脸,竟然敢偷偷跑到孙府来为非作歹,说!是不是试图攀龙附凤,你想勾搭的是大少爷是不是?” 柔儿一副捉奸的架势,上下轻蔑的扫了她一圈:“不过,大少爷怎么会看得上你这么个贱皮相?莫不是你想要勾搭的,是我们孙府老爷?” 她这话还真是恶心人,沐嫣然也控制不住变了脸色,孙毓秀赞赏的撇了柔儿一眼,心里满意。 看来,关键时候还得是这个丫头顶得上事,不像柳心,跟了她这么久, 一点长进都没有,从刚刚来到现在,就跟木头桩子一样站在旁边,哪里有柔儿会来事? “把她给我拖出去,动家法,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孙毓秀高高在上颐指气使。 一想到刚刚这女人在自己面前那副嚣张样,她就恨得牙痒痒,她动不了她?她倒是要让她看看她如何动不了她! 柔儿一听这话,当即明白过来,连忙上前,撸起袖子就要去拽沐嫣然的头发。 “等等!” 这时候,顾长清从外面进来,出声制止。 他来的真巧,柔儿手刚刚碰到沐嫣然的发丝,被他这么一呵斥,下意识停了下来。 等意识到指挥她的只是一个看家护卫,她立马又忿忿。 她可是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顾长清算什么东西?不过是最下等的看家护卫,是一个保镖,也敢指挥她? “顾护卫,这女人是你带进来的吧,你好大的胆子!”柔儿不甘示弱,先发制人,尖利着嗓子问责。 顾长清冷着脸进来,站到了沐嫣然面前。 孙毓秀看着他这幅保护姿态,再看沐嫣然躲在他身后,坐在床上,一张小脸楚楚可怜,一时心肝肺都要气炸了。 所以,这就 是她嚣张的底气?就是她说自己动不了她的底气? 就因为肯定顾长清会护着她? 一想到这,孙毓秀心狠起来,上前一步:“你确实聪明,猜的也没错,他是护着你。” 孙毓秀食指虚虚的指着旁边的顾长清,可下一秒,她声音又跟淬了毒似的,阴寒的很:“但你有件事没猜对,他在我这里的面子,可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大。” 真以为他一句话,她就会放过她吗?她是对顾长清有好感,但她堂堂孙府大小姐还没那么贱,因为一个护卫的话左右她的意思,让她自己受委屈。 她半蹲着,这个姿势让她和沐嫣然几乎平视,沐嫣然将孙毓秀眼里的恶毒和狠劲儿看的清清楚楚。 沐嫣然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哎,这梁子恐怕结的越来越大了。 孙玉秀这是非要她死啊。 “柔儿!”孙毓秀扯了扯嘴角,随后大喊了一声:“你是死的不成!还不把人给拖下去?” 她站直了身子,退后两步,双手交叠在身前,身上大家闺秀的傲气暴露无遗,垂着眼睑,视线向下睨着沐嫣然。 “擅闯孙府,勾引府中男眷未遂,将他带下去,剥干净了,赤身绑 在府门口,示众三日。” 柔儿听的忍不住抖了抖,赤身裸体示众三日?这刑罚之于女子,简直比凌迟还狠。 可下一瞬,她又幸灾乐祸起来,朝着沐嫣然靠近:“走吧,要是不配合,可就得让府里的家丁来抓了,他们一个个干粗活干惯了,要是磕着碰着你,可别哭。” 顾长清挡在沐嫣然面前,万万没想到孙毓秀下手竟然会这么狠。 “小姐,他绝没有要跟抚州南这样有牵扯的心思,还望你三思。” 顾长卿不求情,还好意求情更是让孙毓秀。死了放过沐嫣然的心思,冷嗤一声,随后毫无留情地走了出去 顾长清身子更僵,旁边的肉啊,蠢蠢欲动。 他绝不可能将慕嫣然交出去,可现在敌众他寡…… “顾虎威你还是识趣这点吧,要是江小姐惹怒了,可就不止你身后那女人遭殃,你自己也得倒霉” “女人这东西以后总会有的,孰轻孰重你还是自己掂量掂量” 她说完,边垂手站在一边,等顾长兴做抉择。 在他看来,男人没几个好的,顾长清现在护着她,看似情真意切,可螳臂当车,他还真能跟孙府抗衡? 夫妻本是同林 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自古有之,这顾长清又能免俗? 顾长清没动,挡在沐嫣然面前,将沐嫣然挡的严实。 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孙毓秀竟然会过来,还正好在他离开房间的这段空隙里。 这是命数? 他原本是想将沐嫣然明日清早送走,可如今既然撞上了,想要护住她,就得暴露自己的身份。 为今之计,只有找到荆博,告诉他真相,告诉他柱子是冒牌货,他才是真正的陈家人。 这么做,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算是乱了他全盘计划,可也没办法,他置身危险之中还有转圜的地方,可沐嫣然要是落在孙玉秀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我要见荆博。”顾长清低低出声。 柔儿一听他这话,当即变了脸,大喝一声:“放肆!荆大人是京里来的大官,是来接贵人回京的,谁给你的勇气直呼其名,不要命了?” 荆博这个名字,沐嫣然之前从未听过,可听完柔儿的话,她心里忽然闪过一片白光,所有事都穿在了一起。 柱子为什么会从青云村被接到这青城县来?又为什么会被孙府这般礼待?当祖宗一样供着? 所有的一切,都有了原因。 第172章 抓人 “顾大哥!” 他是想要暴露自己救她吗? 柱子的爹是李诚,两人是亲生父子,李诚也是在青云村生活了一辈子,两人深深扎根在青云村,从未听说过有什么京城的亲戚,更不会一夜有了大机缘,联系之前柱子那副心虚模样,结果只有一个。 这京城来的荆博来接的是顾长清,柱子他们因为贪欲,冒领了顾长清的身份。 若是好事,顾长清比柱子更早来到孙府,想必也更早知道京里来人的消息。 按理来说,不应该让柱子有机会冒充,哪怕之前不知情,如今柱子已经来了孙府,以他的脑子,绝对瞒不过顾长清。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要想拆穿,不过三两句话的功夫,可顾长清却隐忍不发,那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京里来的荆大人来者不善。 顾长清藏了这么久,藏的这么好,藏的这么天衣无缝,却因为她要自曝? 她过来,是要跟他和好的,不是来给他找麻烦的。 可顾长清丝毫没被她的话干扰,盯着柔儿,一字一句将他刚刚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我要见荆博,让他滚过来!” 这一个“滚”字,着实将柔儿镇住了,看顾长清的眼神跟看 疯子一样。 可她身后的柳心却敏感的察觉到了什么,这般的气势,恐怕不是虚张声势,而是内里真有什么隐情? 她趁着柔儿不注意,一咬牙从门边悄悄的溜了出去。 虽然不知道顾护卫和那位荆大人有什么关系,但若是能帮顾护卫解困,也算是赔偿了她上次亏欠他的恩情。 屋里柔儿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气得要死,指着顾长清的手指都在颤抖。 “疯了!真是疯了!顾长清我看你是想到地下去陪她?行!”她心慌意乱,荆博是谁?听说是京里的大人物,连老爷和少爷都不敢得罪,顾长清如此出言不逊,若是被那位荆大人知道了,只怕连她都要被连累了。 她年纪轻轻的,可还不想死!要死,他自己去死! “柳心姐姐!这是小姐吩咐下来的话,你就在旁边看热闹不成!” 她一个人顶不住了,万万没想到顾长清竟然不按套路出牌,他不配合,她一个姑娘家,也没办法,便想起来柳心,大骂出声。 可一回头,身后哪里还有柳心的影子,人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这回是真被气蒙了,心里暗骂柳心狡猾,居然提前脚底抹油溜了,将她一个 人留在这! 今日要是完不成小姐的任务,她这个贴身丫鬟的脸面往哪里放?传出去不成了这孙府的笑话?连一个护卫都使唤不动,她还能有什么威严? 跨过门口,柔儿开始喊人:“你们都是死得不成!过来,将这个女人给我抓下去,剥光了衣服绑在大门口!” 石隆几个护卫一早就知道了消息,顾长清在屋子里藏了个女人,还好死不死被小姐给撞上了。 “石大哥,你看看这该怎么办?” 有人呐呐开口,想要石隆给出个意见。 屋子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形,但一直听到柔儿发怒的尖叫声,跟被刺激到公鸡一般。 大家都在孙府干了好几年,跟柔儿也打过交道,她是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跟柳心姑娘比起来,刁蛮霸道了不少,不好惹,可从未被气成这样过。 顾长清来孙府不久,加上沉默寡言,跟其他人交情不深,但石隆十分喜欢这个新人,众人也给石隆几分面子,因此按捺着没动弹。 石隆这时候也慌了手脚,来回踱步:“你问我我问谁?他哪里来的这么大胆子?居然在屋里还真的藏了人!” 藏就藏了,为何要瞒着他,他若是早知道 ,小姐过来时,就来给传个信,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还骗他说被子里藏的是只猫…… 他一想到这,一拳头便锤向了自己的脑袋,这举动来的,莫名其妙将其他人吓了一跳,众人纷纷去拦他。 “石大哥别这样!知道你和顾护卫感情好,但也不必如此苛责自己!!” “是啊,是啊,石大哥……这事跟你没有关系,您这又是何必呢?” 石隆被他们这一句那一句的劝下来,心里还是不平:“我真是个棒槌!怎么会信了他那话!” 猫?哪里来的猫能有这么长,那显然就是个人啊!他当时真是猪油蒙了心,怎么就信了呢? 正在这时,屋内又传来了柔儿的尖叫声,眼看着事情再无转机,石隆咬了咬牙:“咱们进去。” 他跟顾长清确实关系好,但身后这帮兄弟关系也不是假的,他不能为了顾长卿一人连累了身后这么多兄弟! 听到他开口,其他人也松了一口气,他们跟顾长清的交情并不深,就算平时说得上话,小姐的吩咐他们也不敢抗命。 毕竟小姐的手段,府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要是得罪了小姐,以后可就没好日子过了。 他们都是 想混口饭吃,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之所以不动,不过是怕石隆日后记恨他们。 几个人都进了屋,柔儿有底气了些,退后一步,看着顾长清的眼神带着挑衅和幸灾乐祸。 “给我把他身后那女人抓出来!他要是敢抵抗,就把顾长清一起绑了,脱了衣服,挂在外面示众!” 顾长清脸色难看,他不怕惹麻烦,想要自曝身份,可没算到柔儿是个没见识的,更是个没脑子的,竟是连去请人都不请,验证一下都不验证。 看他想要出手,沐嫣然连忙拉住他:“顾大哥,别轻举妄动。” 她敢跟孙毓秀叫板,可不是靠的顾长清,而是手里有别的筹码。 她可没那么傻。 但现在没想到顾长清要卷进来,这并不是她本意…… 顾长清看她面色笃定,并没有害怕之色,心里闪过些惊疑,但到底还是听话的没动了。 沐嫣然被石隆几个抓了下来,因为她没挣扎,加上顾长清的原因,石隆动作不算粗鲁,甚至还给了沐嫣然穿鞋的时间。 柔儿心里不满,但此时也顾不上教训他们,得意洋洋地放狠话。 “还以为你们真有什么本事,还不是现在被我拿捏的死死的!” 第173章 离间计 “等等!” 关键时候后面忽然传来一声暴露的呵斥声,冷是把柔儿给吓了个半死。 回头一看就发现站在她身后的是府里刚来的贵客。 他此时此刻脸色极为恐怖,似乎正处在盛怒暴走的边缘,柔儿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会掺和进来,一时不敢得罪他,赔着笑,小心伺候着。 “柱子爷,您怎么来了?”她出声,故意挡在了沐嫣然面前。 好不容易才把这狐狸精给降住了,别又横生什么枝节,就她这张脸,万一真要是勾的贵人对她动了心,岂不是晦气的很。 一想到这柔儿就觉得心里难受极了,凭什么!一个护卫的妻子而已,怎么能生出这么好的模样,要是这张脸长在她身上,她如今怎么可能还是个小小的侍女? 有了这张脸,她早就让大少爷对她刮目相看,抬她做侍妾身吃香的喝辣的,怎么会在这干伺候人的活计。 “让开。”面对柔儿的笑脸相迎,柱子并没什么好脸色,反而表情越发的乖戾。 柔儿脸色苍白了些,但还是不死心,想要上前好生相劝:“柱子爷,身后这人是小姐想要教训的……” 她把孙毓秀抬出 来,试图让眼前这个男人知难而退,他如今住在孙府,虽说是老爷都要小心伺候的贵人,大人物,但不看僧面看佛面,总得给孙府的大小姐几分面子,顾忌上几分。 可话才说到一半,就被柱子狠狠的推开,直接摔在了旁边的地上。 “让你走开,听不懂人话吗?” 沐嫣然看着那丫头被柱子恶狠狠一推,整个人拦腰撞在了走廊的横杠上面,痛的脸色当时就青了。 她感同身受,倒吸了一口冷气。 嘶……还真是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啊,她在旁边看着都心疼。 双手抱胸默默的后退了两步,沐嫣然怜悯的扫了柔儿一眼,随后移开视线,不再看她。 柔儿在地上坐了将近三秒钟,脑袋空白一片,整个人都懵了。 等她反应过来再看向柱子时,眼里多了几分畏惧害怕。 这个男人是真的没把她的命当回事,在她眼里碾死她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见柱子还嫌恶的看了她一眼,柔儿抱紧了身子,整个人不自觉的缩成一团。 算了,看上这狐狸精就看上吧,要是真被他看上了,这狐狸经落到这位贵客手里,还不一定下场 好到哪里去呢…… 她一想到这,索性幸灾乐祸起来,等着看沐嫣然的笑话。 若是刚刚她不想让柱子注意到她,那此时此刻她倒是希望,柱子。能赶紧把人看上带回去慢慢折磨,长久的让沐嫣然生不如死。 她看向沐嫣然的眼神逐渐恶毒起来,沐嫣然自然也不可能毫无感觉,被这股视线针扎似的盯着她,后背渐渐起了一股子寒意,心里涌上一股愤怒来。 身上的杀气几乎压不住,她一向不喜欢惹事,更不想强出头,上一世她英年早逝,就是因为太过张扬,所以才招了那些人的嫉妒了,中了她们的阴招。 所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可她不愿意得罪人,这孙府个个都像是有病一样,上赶着来找她的茬。 若是只那孙毓秀一人也就罢了,如今这个当丫鬟的柔儿也不知道脑子犯了什么病,竟也是对她恨之入骨。 就她看自己这眼神,哪怕沐嫣然不抬眼看,也能想象到是什么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挖了她家祖坟呢。 简直是岂有此理,她不发威还真当她是病猫呢? 柔儿瑟缩着,躲在了一边,方便柱子看清这狐狸精的全貌,嘴角挂起的一抹弧度,一边抽气一边得意洋洋的笑。 正好!她倒是要看看,若是落到了这位爷的手里,她又将如何防身? 正如她设想中的那般情景,柱子失态地跑上了前,紧紧的盯着那狐狸精,眼珠子恨不得粘在她身上,一刻都不曾移动。 柔儿咬着后槽牙,心里的酸水一点点弥漫出来,虽然明知道被这位爷看上并没有什么好下场,可她还是忍不住嫉妒起来。 “柱子爷,这女人虽然脸长得好,但性子可不安生,您可得小心这些……” 她暗啾啾的开口,语气楚楚可怜,准备再给柱子加一把火。 表面是在帮沐嫣然说话,可背地里却是用的激将法,慕言然听得冷笑连连,她什么心思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年纪不大脑子不行,可这挑拨离间的本事倒是厉害! 只可惜到底不能让她如愿了。 柔儿眼睁睁的看着柱子跑到那狐狸精面前三步停了下来,再没有往前走半步。 她皱紧了眉头,心里不安起来。 怎么不上前?就那张狐狸精的脸,这位贵客可不会 放过吧? 从这位柱子爷进孙府之后,那双眼睛就透着七分的淫邪,丝毫不遮掩,起先还有几分压抑着性子,可后面摸清楚府里对她的态度后,他就越发嚣张起来,时常从外面找些不三不四的女人进来供他享乐,大白天的也没个顾忌。 府里的丫鬟都知道这事,离的近了,还能听到那些不堪入耳的暧昧喘息还有一些淫词滥调,是以个个都绕着院子走。 到后面甚至越发的荤素不忌,竟是连府里几个丫鬟都招了他的毒手,听说是半夜被他拖进去的,好几个甚至被他活生生给玩死了。 她小心的看一下柱子,眼里多了几分恶心和恐惧。 这人是个色胚,就没有他不敢做的,眼前这狐狸精的容色,远在她们孙府的丫鬟之上,尽管柔儿不想承认,但还是明白,自己的容色,虽然在孙府算得上拔尖,可还是不及这狐狸精七分。 按理来说,这色胚一看到狐狸精,十有八九就得扑上去跟饿狼似的,可怎么偏偏不动了? 她心里的疑惑还未消,下一秒就看到柱子唯唯诺诺的在狐狸精面前低下了头,一副小心讨好的模样,那还有刚刚半分颐指气使? 第174章 杀疯了 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 柔儿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瞳孔紧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仙姑,你没有受伤吧?这贱婢有没有欺负你?” 柱子可没有闲暇注意到一个小小婢女的神情,仍旧将注意力全放在了沐嫣然身上,赔着笑,整个人瞧着跟断了尾巴的老鼠似的,好不狼狈。 沐嫣然原本还有几分担心,以为柱子是察觉到了异常,来找她算账的,可看她这么一副不中用的模样,心里顿时反应过来,甚至还觉得有几分好笑。 这傻子还没察觉到他被耍了…… 安安稳稳的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沐嫣然端起了架势,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还行,你来的还算及时,我没受什么委屈。” 柱子一听这话顿时放下心来,视线重新看向柔儿,那双吊梢眼乱转着,打着鬼主意。 随后快步走到了柔儿面前,狠狠的一巴掌打了下去。 “敢得罪仙姑,简直找死!幸好你还会铸成大错,否则你这条命小爷我今日就要了!” 这一巴掌打得响亮,沐嫣然也没料到,等回过神那就看到柔儿半边脸高高肿起,嘴角沁出血丝。 她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又是玩的哪一出? 但还没 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柱子忽然回了头,又恢复了在她面前那副狗腿模样。 “仙姑,你看这一巴掌可解了你心里的恨?若是还不解恨,我便再打上几巴掌,一定给仙姑你解气!” 他拍着胸脯,站在沐嫣然旁边,给她倒水端茶伺候。 柔儿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再看向沐嫣然的眼神,哪里还有刚刚的洋洋得意,只剩下惊恐。 “仙姑?”她费力的挣扎着将这两个字吐出来,口齿不清。 这女人怎么会突然成了仙姑,而且看她这模样,似乎还跟柱子爷认识…… 可这女人不就是一个护卫的妻子吗? 顾长清站在不远处,看着柱子在沐嫣然面前卑微得跟个仆人似的,一时也不明所以,脸色凝重。 此时情况不明,他也不好出头,免得弄巧成拙。 沐嫣然心虚,她一早就用眼尾扫到了出了屋子的顾长清,身后那道灼热的视线更是忽略不了。 悲苦的叹了一口气…… 这让她如何解释?老天爷呀,如今事情真成了一锅浆糊,解释不清了。 端着茶杯的时候微微颤抖,沐嫣然努力的梗着脖子,装出一副大佬气势。 稳住,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急匆匆的,沐嫣然偏头,就看到孙毓秀从不远处的走廊过来,身后跟着一群丫鬟婆子气势汹汹,浩浩荡荡。 这是来问责了? 沐嫣然猜的没错,柔儿被打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孙毓秀的耳里,她怎么也没想到就是收拾一个护卫的妻子,竟然还能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 柔儿看到孙毓秀过来了,此时顿时有了底气,眼泪水跟开了闸一般流了出来,那张被揍成猪头的脸便看着越发的狰狞恶心。 “小姐……呜呜呜小街……”她口齿不清手脚并用的往孙毓秀方向爬,模样看着要有多凄惨就有多凄惨。 孙玉秀看着嫌弃,可到底被愤怒将这股子嫌弃给压住了。 竟然把人打成这样! 她狭长的凤眼多了几分阴狠,身上气势陡然凝立起来,气得身子都在发抖。 “先生,打狗还要看主人呢,这是我的丫鬟,你把人揍成这样是不是得给我一个交代?” 她语气越发的寒凉,带着即将破剑而出锋利无比的怒意,丝毫不给柱子半分面子开口,就是要让柱子给她一个解释,哪里还有之前半分客气? 柱子也是个有脾气的,之前进了孙府,看着这孙府大小姐美貌,而因 为孙万年的交代,孙毓秀对他虽然看不惯,但也一直是礼待有加,端的一副温柔贤淑的贵女模样。 柱子本就有色心,也乐的对孙毓秀好声好气的哄着。 可如今她说话这么不客气,本来面目全显了出来,嚣张跋扈,大小姐不招人喜欢骄纵又咄咄逼人的脾气一出来,顿时也把柱子的火气勾了上来。 他从小在青云村长大,父亲又跟里正关系好,在村子里算得上是呼风唤雨,上至八十岁的老者,下至六七岁的孩童,谁不让着他? 再加上在孙府这几日,可是将脾气给养出来了,柱子如今哪里还受得了这委屈? “我动了孙大小姐的人是不对,当一个贱婢动了就动了,何必动这么大的肝火?你们孙府就是这么待客的吗?” 他冷哼一声,反倒是倒打一耙,把孙毓秀给气的够呛。 “你在孙家打我孙毓秀的人,还问我孙府是怎么待客的?果真是没脸没皮!” 她气得脸色通红,显然是上了头,将什么规矩礼教大小姐气度全抛到了脑后,倒是比平时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看着生动了几分,不那么假惺惺的了。 瞧着倒是比平时顺眼上几分。 沐嫣然在旁边看得高兴,甚至还想给 柱子鼓掌。 恶人还需恶人磨啊!能把孙毓秀气成这副模样也是柱子的本事,一般人还真做不到! 爽! 察觉到了沐嫣然赞赏的视线,柱子当即像是受到了什么鼓舞,从心底里生出一股子得意来,更来劲了。 “打得不过是一个丫鬟,孙大小姐这态度就跟我打的你的脸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丫鬟是你孙府的小姐呢,值得这么殷勤的为她出头,何至于此?” 柱子语气不慌不忙,混不吝的模样,跟对面孙毓秀气急败坏的模样一对比,顿时高下立见。 孙毓秀听他言辞之间半点不客气,将她的面子踩在地上,让她丢尽了颜面,气的话都说不出来:“你……你!” 下一秒柱子站了起来,逐步往孙毓秀面前靠近,沐嫣然好奇的看着他,心里猜测着他想干什么。 下一秒巴掌声响了起来,柱子竟是狠狠的打了孙毓秀一巴掌。 他懒散的瞥了她一样,嘴角挂着恶意的笑:“你这孙府还真是够奇怪的,小姐比丫鬟还要贱命似的,若是我打的是孙小姐你,是不是今日这事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沐嫣然看得目瞪口呆,随后震惊地竖起了大拇指。 好家伙,这战斗力,爆表了啊!!! 第175章 一锅乱粥 “子不教父之过,孙小姐的狗自己不牵好,怎么还要跟我们算账?” “既然我打一个婢女,孙小姐这么大的反应,那我打你,孙小姐就不会生气了吧?”柱子一副无赖模样,他从小到大就是混混,在村里算得上是过街老鼠,如今不用装就能把人给气的半死。 孙毓秀捂着被打的半边脸,原本白净的脸色此时青的跟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尸体似的。 他居然打她,他居然当众打她! 给他脸了? 孙毓秀声音尖利,几乎掀破了天际:“把她给我抓起来!” 一旁缩着降低自己存在感的石隆看人要气疯了,哪里还敢多说什么?更不敢包庇,连忙上前就要去拿人。 柱子也急了,梗着脖子扯着嗓子喊:“我看你们谁敢动!” 他虽然此时此刻还寄住在孙府,但是身边伺候的,可都是荆博手底下的,荆博在,就听荆博的,荆博不在,那就只听柱子的。 当下呼啦啦一圈围在了沐嫣然身边。 两相对峙,气氛僵持。 孙毓秀看他坚持要护着那狐狸精,一想到自己今日所受的屈辱,她看向沐嫣然的眼神更加恶毒。 “愣着干什么?上去把人给 我抓下来!”她看着围着沐嫣然的那些陌生侍卫,冷着嗓子:“你们是荆大人的手下,可也别忘了,这是孙府,别太过分了,不给我孙府面子,到时候出事了,你们谁敢笃定主子会保你们?” 孙毓秀一番话出来,那些人也忍不住心里惴惴,实在是没想到他们伺候的这位能这么无法无天。 住孙家的,吃孙家的,也没少糟践孙府的妙龄丫鬟,今天还打了人家孙小姐的贴身婢女。 不看僧面看佛面,本来就跟打孙毓秀的脸差不多了,他可倒好,不仅不忌惮,甚至还坐实了,真打了孙毓秀的脸。 勇!是真勇啊! 荆博大人都不敢做的事,被他做了,一下给他们整不会了。 打一个贴身丫鬟虽然麻烦,但还算好收场,可打了人家孙府的小姐,这事可就不好收拾了。 但正如孙毓秀所说,荆博大人会保这位罪魁祸首,可不一定会保他们,到时候被推出去背锅,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看人松动了,孙毓秀脸上冒出来狠劲儿:“荆博大人只吩咐你们保护他,可没说让你们护着一个陌生女人,我不动他,只要他不出事,你们就不算失责,孰轻孰重你 们自己掂量。” 沐嫣然听的简直想要拍大腿,不愧是孙府的小姐,三言两语挑拨人性的本事可不是盖的。 这一番话下来,可谓是入骨三分。 果不其然,身边这些人迟疑片刻,忽然就散开来,一个个低着头,不敢跟柱子对视。 柱子气的跳脚:“你们……我让你们护着仙姑,你们胆敢不听?今日仙姑要是少一根汗毛,小爷让你们好看!” 他站在原地骂骂咧咧,气势十足,唾沫横飞,神色穷凶极恶,可那几个伺候的愣是一个都没动,跟商量好了似的,低着头,鹌鹑一般。 孙毓秀拿着手帕捂着伤口,控制不住笑出声来,蔑视的看着柱子,一步步靠近他,压低了嗓子,恍若恶魔低语:“我对付不了你,还对付不了她?你想护着她是不是?那我偏要将这一巴掌在她身上十倍百倍的还回来!” 她说完,反手就要打沐嫣然,又快又准,半点没收着手劲,用了十分的力气。 就这力道,打在沐嫣然脸上,半边脸的脸部神经恐怕都得被她打坏死。 沐嫣然心里防备着,早就知道孙毓秀恐怕不会就这么算了,从她朝着这边过来,她就一直盯着 她的一举一动,为的就是防止她突然暴起。 她是蛊师,自然五官敏锐,哪怕孙毓秀动作够快,可在她眼里,却还是想按了慢速播放键,她甚至还有心情思考,以什么样的姿势摔在地上,才会既不被孙毓秀伤到脸,又能看上去被打的足够惨。 可这一巴掌到底没落在沐嫣然脸上,一只大手紧紧的抓住了孙毓秀的手腕,铁一般钳制住她,让她动弹不得。 沐嫣然感觉到面前多了一层阴影,顾长清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边,那只手就是他的。 孙毓秀挣扎了两下,并没能将自己的手挣扎出来,这下被彻底激怒了。 “顾长清,认清你自己的身份!” 看顾长清丝毫没有退让的趋势,她阴沉着眼看向石隆:“看来之前的五十板子丝毫没有让你长教训,石隆,顾长清以下犯上,把他一起抓起来。” 石隆简直叫苦连天,看着顾长清上前时。他就察觉到大事不好,想要上手去拦,偏偏也来不及拦着了。 他心里急啊!抓心挠肺的,顾老弟啊顾老弟,这又是何必呢? 他石隆敬佩将自己老婆看的重的汉子,可也不能这么硬碰硬吧? 这不是 以卵击石吗?人没救出来,自己还给搭进去了。 沐嫣然心里也哀嚎,顾长清在这之前一直在旁边看着,她本来还挺庆幸,觉得这呆子终于上了一回道。 可……可可真没想到,这人是真不禁念叨!她前脚才夸完,怎么后脚他就冲上来了? 心里苦涩,沐嫣然也没办法了,她本来是笃定自己的仙姑身份会让柱子有所忌惮,正好可以装神弄鬼一波,逃出困境。 可没想到孙毓秀会过来横插一脚,沐嫣然又打算装个可怜倒打一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顾长清也来凑合。 事情彻底给炖成一锅粥了……这回她站在雾里,连她自己都看不清。 完了,这下完了,巴比q了。 “这是闹什么?”一道浑厚的男声传了过来,中气十足。 孙毓秀回头,紧张起来,连忙低着头:“爹爹……” 来的人是孙万年,他虎着脸,身上作为家主的气势迸发出来。 还真有点唬人。 孙毓秀“爹爹”这两个字一出口,百转千回,沐嫣然听了都觉得心疼。 这可不是装出来的,实在是属于真情流露。 看来这位孙大小姐是真委屈上了,否则不能这么失态。 第176章 公平 “跪下!” 只可惜孙毓秀这一声百转千回的爹爹并没有换来孙万年柔下来多少的脸色。 被他这么一呵斥,孙毓秀心里的不满越深,明显不服气,刚抬头那双盈盈泪眼看向孙万年,眼泪却忽然跟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大颗大颗的掉了下来,砸在地上。 紧紧的咬着唇,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呜咽声泄露出来。 她这脸算是彻底丢光了。 孙毓秀平时嚣张跋扈,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傲气模样,如今忽然哭的这么惨,跟平时反差极大,就连在一旁的石隆看的都唏嘘不忍。 可孙万年不为所动,甚至眼神更加凌厉,压得孙毓秀喘不过气来,下唇被她咬破,最后笔直的跪了下去。 看到人还算听话,孙万年脸色好看了些,又连忙上前陪着小心。 “公子,没伤着吧?” 柱子只是个小混混,虽然本性就是个坏胚,但有李诚这个爹护着,手里可是干干净净的。 孙万年却是青城县有名的坏头子,手上的人命不计其数。 柱子那点坏,跟孙万年的摆在一起都不够看,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他刚看到孙万年过来,心里说不发憷自然是假话,哪怕孙万年脸上 带笑,他都觉得忌惮,不想靠近,如今板着脸,那就更是吓得他肝胆俱裂,身子僵硬。 所有人都以为孙万年是来给他闺女出头的,可没想到,孙万年不仅半分没给孙毓秀面子,甚至还好声好气的跟柱子开口说话。 石隆在旁边彻底惊呆了,浓眉下一双大眼瞪得老大,几乎要将眼珠子都给瞪出来了 他在孙府干了将近十年之久,也算是老人了,要不是亲眼看着孙毓秀孙毓成二人长大,他甚至都要怀疑孙毓秀究竟是不是老爷亲生的。 真狠啊! 怀疑过后,石隆看向柱子的眼神变了,不止他,伤势惨重的柔儿,还有其他一干人看向柱子都变了眼神。 这位究竟是什么来历?当着人家爹打了他女儿的脸,竟然还安然无事…… 看来来历不小啊! 柱子也懵了,他原本已经做好了孙万年兴师问罪的准备,可没想到,他过来的第一件事居然是跟他嘘寒问暖? 因为太过玄幻,他脑子空白一片,下意识摇了摇头。 他还真没什么事,孙毓秀嚣张跋扈,但对他还算礼遇有加,哪怕被他打了也没想过动他一根手指头。 看到柱子摇头,不像是要计较的意 思,孙万年才松了一口气,眼角扫到跪在一边的孙毓秀,面上多了几分暗色。 “我平日教你的都教到狗肚子里去了?上门是客,你身为孙府的大小姐不好好尽地主之宜,竟带头挑事!” 孙万年一句一句训斥她,孙毓秀一言不发,垂着头,背脊挺直,肿起来的半边脸因为没有处理,此时又红又肿,好好的一个清秀美人,这回真成了猪头了。 孙万年教训完,再没看孙毓秀一眼,声音极为冷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给我在这里跪着,跪不满一个时辰不准起来,小惩大诫。” 孙毓秀垂着头,放在身侧的手指甲深深的陷在手心里,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痛感。 眼角余光里,孙万年毕恭毕敬地将柱子往屋里让,柱子没动,反而去请那个狐狸精。 一行人簇拥着进了屋,只剩下她和柔儿两个人跪在长廊。 “小杰……您别难过,姥爷一定不是有意的。”他觉得孙毓秀状态不对,柔儿连忙开口劝解。 她被柱子甩了一巴掌跟孙毓秀脸上的红肿正好在相反的方向,乍一看她们主仆两人跪在那里,一左一右被打肿了脸,看着还真有几分对称的诡妙滋味。 柔儿口齿不清,每说一个字就牵动脸上的伤口,便痛得她忍不住抽抽了一下。 孙毓秀跪在那里,听到柔儿的安慰也没有丝毫动静,周身气质阴郁。 柔儿看着她的背影,后背无来由的渗出来一股寒意,头皮发麻。 而就在这时,孙毓秀突然出声,呵的一声冷笑:“真是我的好爹爹……” 她忽然没了力气,松开手,被这长廊的凉风一吹,手掌心传来丝丝缕缕的痛来。 自己的亲生女儿被人当着他的面打了,她那位好爹爹倒是能忍! 柔儿总觉得孙毓秀这时候的状态危险,身上的怨气浓厚的跟从地里爬出来的恶鬼一样。 “小姐……姥爷心里是有你的,不过是权宜之计,您可千万不要中了那些人的圈套,可不能跟老爷生分了……” 孙毓秀一句话也没说,柔儿越劝,她心里越恨之入骨。 权宜之计?去他的权宜之计!真是可笑! 从小到大,她什么都得听他的,为孙府着想,她哪里是这孙府的小姐,哪里是他的女儿,分明是他手里的傀儡!他牵一下她动一下。 早该明白的不是吗?她刚刚那声爹爹,是想要让孙万年为他做主吗? 真是自取其辱! 沐嫣然被柱子恭恭敬敬的请进了屋,或许是从来没有见过柱子竟然会对一个人如此顺从礼遇,孙万年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沐嫣然强装镇定,可心剧烈的跳动起来,手掌更是布满冷汗。 孙万年之前是见过她的,虽然他瘦下来连顾长清都险些没认出来,可面对孙万年这么一只豺狼,她总是心虚的。 他跟孙毓秀不一样,心狠手辣,擅长谋略,稍不留神要是卖了个破绽给孙万年,自己恐怕最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但好在孙万年并没有将视线在她身上停留太长时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随后便跟柱子告辞,急匆匆地走了,像是有什么急事。 他急匆匆的过来,又急匆匆的走,柱子也摸不着头脑。 “这孙府,怎么一个个都神神叨叨的,有病……” 他转身,看到站在沐嫣然身边的顾长清,脸色有一瞬间的失态,难看下来,但意识到什么,很快又将脸上的异样收拾干净。 “仙姑……您和他是什么关系?”他小声的试探着,心里有了疑虑。 看这情形,他们两个认识?要是张大傻跟她说了什么,那她能猜得那么准可就不奇怪了…… 第177章 禁脔 沐嫣然迟疑了一下,一时还真没想到该怎么回他。 她小心的觑向顾长清,想要让他给拿个主意。 要是一个没弄好,她仙姑变神棍,到时候得罪了孙毓秀,又得罪了柱子,这不是整个孙家都得罪了? 碎尸万段恐怕都是轻的,从青云村出来的就没几个好东西,折磨人的花招可多着呢。 察觉到她的视线,顾长清掀了掀眼皮子,正好对上她求救的眼。 他一时无语凝噎,这时候找他帮忙了?从她进府再到成了这所谓的仙姑,因果缘由他一概不知,可别最后问题没解决反而还弄巧成拙了。 柱子看他们没动,心里的疑虑越来越大,语气没了刚刚的尊敬,提高了声调:“仙姑,有什么不能说的?难不成是心里有鬼?” 他蓄势待发,一副要秋后算账的架势,沐嫣然心一横,高高扬起了脖子:“他?他是我的禁脔。” 静默无言的顾长清:“……” 满脸惊骇的柱子:“……” 屋子里陡然安静下来,针落可闻。 柱子整个人都不好了,好半晌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禁……禁脔?” 这是什么鬼? 沐嫣然顶着 顾长清几乎要杀人的视线淡定的胡扯:“不明显吗?他是我最满意的玩具。” 柱子心里原本就对沐嫣然心存疑虑,人会说谎,但下意识的动作不会说谎。 至少现在看来,她和张大傻的关系匪浅,他在心里暗暗想过,他们两个要真是夫妻,恐怕十有八九,这女的不是什么仙姑,还把他柱子当猴耍。 可万万没想到,她给出来的会是这么个回答…… 对于柱子的震惊,沐嫣然装傻:“怎么?有问题吗?” 她问得理直气壮,就好像他的疑惑不解才是异类,柱子在原地焦灼的走了两步,再看向顾长清时眼神怪异又轻蔑,还带着一股子恶心。 “大雍向来男子为尊,若是看上心仪的女子,娶回来便是,再风流一点的,安置一个两个外室,虽然难听了点,但只要不声张,日子也过得去。” 他越说越是愤慨,看着顾长清的眼神像是看着什么十恶不赦的臭虫:“当禁脔的,向来是身份最低下的,也最是让人不齿,是人人可欺的贱物,你一个男子,居然去当禁脔?简直是丢尽了我们男儿的脸!” 柱子骂的那叫一个唾沫横飞,酣 畅淋漓,沐嫣然站在旁边,听完他这一腔长篇大论,彻底呆住了,眼神没了光。 这……这这……这么严重的吗? 她是不是又惹了什么大祸? 沐嫣然甚至不敢偏头去看顾长清的表情,几乎快哭了出来,玛丽苏误她!强取豪夺误她啊! 在她那个时代,禁脔是表示病态的爱,这个解释她现在说出来,顾长清会信吗?在她的理解里,禁脔是爱到了骨子里,可在柱子的描述里,分明不是这么一回事。 在这个朝代,禁脔哪里是爱人爱到了骨子里?这分明是恨人恨到了骨子里!这才让对方成为人人可轻贱的禁脔。 她是个罪人,她对不住顾长清啊!顾长清救她养她娶她,她却恩将仇报,毁了人家的一世清名。 真可谓是古往今来第一白眼狼!别说顾长清了,她自己都想让自己一巴子耳光! 顾长清此时的心情也异常复杂,禁脔,她还真敢说,要不是确认自己没亏待过她,就她说的这话,他都要以为两人是有深仇大怨。 沐嫣然良心不安,绞尽脑汁地想要弥补,讪讪看向柱子。 “或许你听说过南疆的蛊女吗?” “ 蛊女?”柱子在心里默默的思考了一下这个词,青云村里供奉着巫神,对于蛊并不陌生。 蛊他知道,但蛊女他真的一无所知。 看他那张大饼脸上迷茫的表情,沐嫣然当即明白,她蒙对了! 不知道是吧,那就对了!不怕他不知道,就怕他知道!他要是真知道蛊女,她还不好胡诌骗下去了。 “在南疆,蛊女们要是看上一名男子,要是有幸两情相悦,就会种上一枚同心蛊,许诺双方一辈子只有彼此,绝不会再有其他人,若是男方变心,内脏就会被蛊虫所蚕食,受百蚁噬心之苦。” 沐嫣然清冷的语调缓缓的将话说出来,柱子不寒而栗,打了个冷战。 “这什么南疆的女人也太彪悍了点吧!哪个男人会傻的看上她们?若是在我们这,非得给浸猪笼不可!” 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男子三妻四妾不是最平常的事吗? 柱子表现的身临其境,愤慨无比,仿佛被种了同心蛊的人就是他自己。 沐嫣然看得好笑极了。 她一笑,哪怕是嘲讽的笑,也使得满屋子蓬荜生辉,柱子一时看呆了,差点没流口水。 沐嫣然被他这 副模样给恶心到了,才用仙姑的名头吓得他让他收起自己那幅色胚样,这才多久,又原形毕露了。 脸上的笑收敛了些,沐嫣然冷哼一声:“南疆女子大多美艳动人,妩媚如射姑仙子,刁蛮小意,滋味美妙的很多的是男人为了美色前仆后继,你想跟人家两情相悦,不排个一年半载的可轮不上你。” 柱子被她形容的心里痒痒的,恨不得当即去见识见识这南疆美人,难不成还能比眼前坐着的这位更美,若真是如此,那该是何等滋味? 他越想越是心神荡漾,可又怕惹得沐嫣然动怒,连忙转移了话题,掩饰自己一脸色样:“可若是没能两情相悦?那不就保住命了?” 沐嫣然神神秘秘地站了起来,压低了嗓子:“若是没能两情相悦,南疆女子看上了心上人,便会千方百计的得到他,在人身上种下相思蛊,被种了这种蛊的男人,便会如同那女子手中操纵的傀儡,一辈子不会再爱上其他人……” 她每个字说的慢,紧紧的盯着柱子,生生的给造出了身临其境的效果。 柱子果然遭不住了,瞳孔紧缩,身上寒毛倒立:“那不就是禁……”脔? 第178章 荆博 禁脔二字还没说出来,柱子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刷了一下猛的倒退了三四步,拉开距离,看着沐嫣然的眼神跟看鬼一样,显然是被吓破了胆。 “你……你你……” 沐嫣然看他终于领会过来,点了点头,一脸的孺子可教。 总算是明白过来了,这脑子笨的,差点没累死她,下次再也不搞暗示这一套了,得看智商来,有的人就是不配暗示,只能够明示。 柱子抱着柱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眼神可怜巴巴:“仙姑,你……是南疆女?所以他……” 他看了看沐嫣然又看了一眼顾长清,自认为自己已经摸到了真相。 所以,她确实不是什么仙姑,有没有通天算命的本事,她确实骗了他,之所以知道他和顾长清之间的事,就是因为把顾长清当成了她的傀儡! 她现在不是仙姑,是南疆女,可南疆女比仙姑更吓人啊!要是往他身上中了个什么蛊,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还不能够好死,几百只蛊虫在他体内孵化,日日夜夜啃食他的内脏,这不是存心要他的命吗?他还不如现在就找一根绳子把自己吊死得了。 柱子眼里满是了然,就顾长清从青云村出来时,明明是跟那 个胖女人一起,怎么忽然身边就多了这么个美人?而且堂堂八尺男儿,怎么就甘心当一个女子的禁脔? 现在想想一切都有迹可循啊! 就顾长清这么一张脸,能被南疆女看上,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柱子脸上青红交加,十分好看,沐嫣然干咳一声,有点演不下去了。 就他这个反应,恐怕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自己把自己给吓了个半死。 她本来还想编些吓人的场景在吓他一下,可现在看来确实没这个必要了,再吓下去,人恐怕就直接被她吓到阎王店里去了。 没必要没必要,实在是没这个必要…… 她正在心里默默的打算着放柱子一马,就看到柱子忽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她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了出来。 “仙姑……我知道错了,你可千万别在我身上种什么蛊,不值当啊,仙姑!”他哭的撕心裂肺,跟死了爹娘一样,沐嫣然脸色垮了下来,看着他那张脸有些恶心。 人丑就算了,人不好看还哭得这么丑,那就是他不对了。 得亏还没吃饭,不然她这会儿不得吐个干净? 离谱!实在是离谱! 柱子丝毫没顾及她的脸色,甚至还想要伸手去抓她的裙 角,沐嫣然一瞬间要炸开来,顾不得装神弄鬼。 “敢用你的脏手碰我,信不信我废了它!” 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刚刚柱子就是用右手擦的眼泪鼻涕,现在他居然想用这只手来碰她的衣服? 这衣服她还要不要穿了? 被沐嫣然这么一呵斥,柱子也回过神来,连忙收回手。 可不敢碰这位,谁知道她身上会不会沾了什么虫卵? 将两只手重新收了回来,柱子在地上啪啪的磕头:“仙姑……你貌若天仙,可千万不能瞎了眼,看上小的啊!” 沐嫣然:呵呵。 合着这么哭天抢地,就是担心她看上他吗? 那他真的多虑了…… 她扯了扯嘴角,半边脸抽搐的跟得了羊癫疯似的:“你放心,就算我瞎了眼,也看不上你。” 柱子听了这话可算是安心了,但又不敢全放下心,咬了咬牙又给闪了一道双保险,舔着脸朝着她笑。 “仙姑长的这么好看,自然只有旁边这个张大傻……呸是顾长清方才能配得上,小的自然不能入您的法眼,更何况……”他支支吾吾的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沐嫣然对他这幅小女儿情态给恶心的肝水涌了上来:“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 她上辈子究竟造了什么孽?要让他来这么恶心她? 柱子笑的更是羞涩:“小的……小的其实不喜欢女人,小的有心仪之人,就是外面伺候小的的那个小厮……” 沐嫣然:“……” 顾长清:“……” 呵呵……呵呵……沐嫣然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无语过。 为了不被她看上,这货瞎话张嘴就来啊!喜欢男人这话都说了出来,这玩意儿有社交牛逼症吧! 他喜欢小厮,这事小厮知道吗? 果然只要说这话的人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他们。 沐嫣然嘴角抽抽,实在是没有力气再跟他周旋下去了:“行了,你下去吧,没事别在我面前晃荡,省得到时候造成棒打鸳鸯的人间惨剧。” 柱子一听这,立马被吓得站起来,听她这话的意思,像是还对他衷心不改? “您放心,从今日以后,只要仙姑你在的地方,我柱子绝不会出现半步!”他赌咒发誓,生怕自己代替顾长清进了沐嫣然的魔窟。 看着人连滚带爬的跑出了屋子,沐嫣然心里松懈的同时,也感觉到了一阵失望。 “我长得也不丑吧,至于这么避之不及吗?” 一转头就对上顾长清复杂的视线,沐嫣 然笑的更尴尬了。 谁能教教她,现在该怎么办? 早知道就不应该将柱子轰出去的,现在气氛更加怪异了怎么回事? 顾长清倒是没他这么坐立不安,反而上前一步,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伸手就要帮她脱鞋。 沐嫣然被他突兀的举动给吓了个半死,脚下意识收了回来:“干……干嘛?” 她强撑着气势,努力想要压制住他,心里的小人却差点哭成了狗。 顾长清仍旧半蹲在她面前,仰头看她,这个姿势让他精致的五官充分的体现了出来,莫名的有些蛊。 沐嫣然被迷惑了一秒,随后瞬间清醒过来,在自己的大腿上狠狠地掐了一把。 色字头上一把刀,这种时候她可不能为美色所迷。 顾长清直直的看向她,相比于她的强作镇定,顾长清显然要冷静得多。 “伺候你。” 沐嫣然脸色爆红,整个人都傻了。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带颜色呢?是她脑子里一堆的黄色废料吗?真的是她多想了吗? “什么伺候?一个大男人,说这些不正经的,简直是不守夫道!” 顾长清眼神更复杂了,缓缓开口。 “不是禁脔吗?我只不过是在做一个禁脔该做的本分而已。” 第179章 暴露 “禁脔,自然应该做一些禁脔该做的事。” 顾长清仰头,那张硬朗的脸因为姿势的原因,莫名的柔和,透着蛊惑人心的妖孽气。 跟平时判若两人。 沐嫣然看着自己的影子倒映在他眼里,他那双眼珠子极黑,顶着一个人时,会产生几分含情脉脉的错觉。 她只觉得脑子哄的一下炸开了,整个人脸色爆红。 禁脔? 她就随口一说,顾长清怎么就当真了?真是离谱。 “别……你别胡说。”她支支吾吾的,一边死命地将脚往自己的方向抽。 只可惜,顾长清的力道太大,哪怕她用尽全力,他丝毫没动。 “哦?我别胡说?” 他已经重新垂下头,右手稳稳的捏着她的左脚,左手不容拒绝的脱下她的鞋子,看不见脸,语气带着几分揶揄。 沐嫣然身子僵硬的更厉害了,这回是真窘迫的快哭出来,他这分明是在反问,胡说的是他? 社死现场莫过于此。 “嗯……”脚踝上忽然多出来一只手,顾长清的体温要远远高于她的,一贴上来就烫的她喉间溢出来一声呻吟。 幸好她反应快,半途连忙咬住了唇,这才没让自己丢人, 可身子早就软成了一滩水,晕乎乎的没了力气。 她能感觉到顾长清的手顺着她的腿往上,沐嫣然不敢动弹,她扪心自问,对于顾长清的碰触,她生不出半点不乐意。 要是今日……天时地利人和,没什么不好。 可偏偏,顾长清的手只到她小腿的位置停了下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传过来,她等了一会不见顾长清动作,有些疑惑的低下头。 这一看,脚底板的血直充天灵穴,让她整张脸麻痹的跟面瘫症患者似的。 “顾大哥,你在干嘛?” 她眼里毫无生志,葛优瘫在凳子上,了无生趣的问他。 “穿袜。”顾长清一如既往言简意赅,说话时动作也不停,麻利轻柔帮她把袜子套上。 沐嫣然咬牙:“我问的是这个吗?” 她是瞎子吗?看不出来他在给她穿袜子? 对于沐嫣然的无理取闹,顾长清极有耐心:“那嫣然问的是什么?” 沐嫣然语结,她想问什么?问他说辞暧昧不清,什么伺候,什么更衣,什么服侍,把她的期待值高高的吊在半空中,最后就是为了给她穿个袜子? 可若是他反问,除了穿袜子她还想让他做什么,她 又该怎么回? 猛地磨着自己的后槽牙,沐嫣然咬牙切齿,看着顾长清的眼神愤愤。 卑鄙!太卑鄙了!表面看着,他像是给了她主动权,可实际上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顾长清还在等着,相当有耐心。 沐嫣然被逼急了,只能咬牙恨恨问他:“这就是你说的,禁脔该做的事?” 顾长清看兔子被他逼急了,嘴角弧度微不可察上扬,声音压低了几分,喑哑微沉:“头一回做禁脔,确实不熟练,难免有不周之处,嫣然觉得,禁脔还需要做什么?能做到的,我愿意成全。” 沐嫣然脑门上缓缓打出来一个问号。 她怎么觉得顾长清像是在调戏她呢? 小心的看向顾长清,脸还是那张脸,人还是那个人,正经又乏味。 她默默在心里否决了自己的猜测,并且为自己的猜疑自罚三杯。 她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想法?调戏?顾长清这辈子都跟这两个字沾不上边好不好? 他简直是当代柳下惠,男德学院全优毕业选手,就算哪里有问题,也不会是顾长清,而是满脑子疑心病的她! 她大力的点了点头,再次警告自己别小人之心度君子之 腹,这才讪讪将脚抽回来,自己穿上了鞋。 “不,你做的很好,禁脔要做的,就是穿穿鞋,你知道帮着穿袜,已经非常十分极其优秀了!” 她竖起大拇指,一连用了三个语气副词加强语气,好让自己的语气表现的足够真诚。 顾长清脸色复杂起来,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刚刚沐嫣然看他的眼神忽然变了,而且,他怎么觉得她的语气,像是在哄不经人事的稚龄小童? “荆大人,麻烦您了,实在是情况紧急……”门外柳心的声音由远及近,传到了沐嫣然的耳朵里。 沐嫣然懵了,下意识转头去看顾长清:“荆大人?” 不会就是京城里来接人的那位? 顾长清没说话,但忽然严峻下来的脸惹不会骗人。 不妙。 柳心怎么还真把人给请过来了?! 她还以为万事大吉了,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方才顾长清为了救她,甚至还直呼了荆博的名字。 荆博会过来,想必柳心已经将当时的情形事无巨细的给描绘了一遍,他是起了疑心,这才会过来,装糊涂可混不过去。 京都来的,可不会是蠢蛋。 “顾护卫,荆大人我帮 你请来了。”外边柳心开始敲门,声音微微发紧。 她敲了一遍门,并没有动静,柳心更慌张了。 身后的荆博虽然一言不发,但气势还是压的她下意识佝偻着头,战战兢兢。 这不光光是地位的差距,主仆之别,更是他身上经年累月的杀生戾气造成的压迫感,是弱小生物刻在骨子里的畏惧。 她硬着头皮再度敲门:“顾护卫?” 哪怕背对着荆博,她也能感觉到荆博放在她身上带着深意的视线。 荆博身上穿着一身平常的衣装打扮,是孙万年特意给他添置的,用的是最富贵的料子,孙万年是青城县的土皇帝,一辈子几乎都耗在了青城县,眼光狭隘,给荆博定制的衣裳也是土财主的富贵类型。 荆博虽然对孙万年的口味不敢苟同,但并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陈相爷那边要求他在青城县待一阵子,不要引起旁人注意,最好跟这青城县的百姓融为一体。 他只需要将自己和相爷要的人藏好就好,其他的不必多在意。 孙万年挑的富贵老爷衣裳穿在荆博身上,富贵是有了,但土财主的气质却没有,在荆博身上,更多的是匪气,叫人不敢直视。 第180章 沈之玙 里边一直没动静,柳心心慌,一方面是因为荆博的压迫感,另一方面却是因为担心顾长清会不会出意外。 小姐要收拾的人,还没有能站着出来的。 刚要再敲,身后忽然多出来一只手,沉沉的,铁爪一般,不容置疑将她往后拉。 荆博上前,三指弯曲,在门上扣了两下:“阁下既然派人请我来,避而不见是什么道理?” 他气沉丹田,声音厚实,一听就是练武之人,带着萧肃的不满。 越是避而不见,就证明越有鬼,荆博喷出一口粗气,粗眉攒到了一块,成了倒八字形。 他可没什么耐心。 屋子里安静极了,悄无声息,仿佛只是一座空屋,荆博那双虎目凌厉,缓缓伸出右手,布满老茧的手掌贴在门上,缓缓用力。 而几乎在瞬间,木门突然从里面拉开。 一个女人艳丽的脸撞入眼帘,荆博是京都来的,京都擅产美人,端庄贵女,秀丽闺秀,亦或者是青楼名妓,可谓是能让人挑花了眼。 美人他见过,更不缺,可看到眼前这女子时还是忍不住愣神了片刻。 青城县竟然还有这样姿色的。 不算绝色天香,倾国倾城,但也算数一数二的美人,身上 的衣裳料子不是什么好货色,平常百姓最常买的,可丝毫不掩饰其清丽灵气。 “荆大人?”沐嫣然镇定有加,哪怕跟荆博贴这么近,却还是不卑不亢,应对自如。 这份气度跟他身后战战兢兢的柳心形成鲜明对比。 荆博于是对柳心的话更信服了些,对沐嫣然的态度客气上几分。 他方才扫了一眼将沐嫣然的脸刻在心里,仔细的思索着脑子里的人脸,并没有任何一张能跟面前这张脸对上号。 疑云密布。 荆博更加小心,那张饱经风霜磨砺的脸出现了十分的小心。 “姑娘是?” 沐嫣然看他一出口就是敬语,把自己放到了低位,捂嘴笑了出来,并没有解释自己的身份,反而让开一步,躬身站到了一边,垂首,露出一截长颈,压低了嗓子,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低语:“荆大人,我家主子有请。” 这女子,竟然只是个侍女? 荆博眼里显出惊骇来,但转纵即逝,很快被他压了下去。 可心里的惊涛骇浪却一点没少。 自己征战沙场多年,手中沾血无数,尸体堆起来能把他活埋了,一身戾气,能让京都小儿止啼。 别说是侍女,就连那些娇滴滴 的小姐见了他都没有能无动于衷的。 可这个侍女却淡定的很,侍女尚且如此,那她口里的主子又会是何等人物? 他忽然想起来当今太子顾怀珉,无端端的,没由来的,听身后那个婢女说,屋里那人当众直呼他荆博的名字,甚至还让他滚来见他,出言不逊。 能有这底气,除开那人虚张声势,那就只能是身份不简单。 出现在这青城县,又有这般气势,他只能想到自己来接的那位。 陈相爷让他来接人,太子顾怀珉的种,顾怀珉他见过,来到青云村,看到那人时他失望至极。 哪怕早知道人早早的被相爷丢到了一个偏僻的村落,当农户养大,十有八九养废了,可他心里总是觉得哪里不对。 若他接错了人,确实也该得到消息,来找他了…… 荆博看向屋内的眼神多了忌惮,并没立即进门,而是先整理了衣装,这才进门。 屋子里坐着一人,没点烛火,隐隐绰绰看不太清,但一身气势慑人。 荆博心当时一紧,上前一步:“阁下可是从青云村来?” 他说完,视线罕见的直直盯着他脸看,连遮掩都不曾,想要看清这人的脸。 可终究让他失望了, 顾长清肤色因为常年劳作,本来就黑,再加上他喜欢深色打扮,又不佩戴饰品,有光线的遮掩,一整张脸几乎糊成一团,别说辨认,猛不丁的都发现不了那里坐着人。 荆博看了一圈终于放弃。 “青云村?从未听说过。”声音微沙,但听得出来,是青年男子的,年龄估摸着在二十上下,跟相爷让他来找的人差不多年龄。 荆博疑心更深,脚不着痕迹上前,想要将那张脸看清。 他要是真带回来错人,就说明面前这人跟那个柱子是串通好的,说明他已经察觉到了相爷的心思。 那这人,可就万万留不得了。 但还没等他靠近,一个重物忽然朝他面门袭来,荆博本身习武,加上一直戒备着,当下一个闪躲,手一把抓住了这东西。 并不是如他想象中的那般是什么暗器,而是一个玉牌。 上面隐隐有明显的花纹,他仔细看了看,发现是一个沈字。 荆博瞳孔紧缩,猛地看向暗处的人影:“沈大人?” 这令牌是沈家的身份令牌,只有嫡系才有,而在沈家嫡系中,这般大年纪的,只有青香郡节度使沈之玙。 他竟然也来了青城县?为何事前没听到任何风声 ? 荆博猛然间想起来,沈之玙似乎确实告假,可不是都说他跟太子的次子沈长安在一块?他既然在这里,难道……沈世子也在? 一想到这,荆博后背不禁冷汗涔涔,要真是这样,他做的事情他们躲在暗处看到了多少?要是事情传回到太子那里,陈相爷不会饶了他。 “沈大人来这有何贵干?” 荆博双手将令牌奉上,小心试探。 沐嫣然在门边站着,听着他俩这番打机锋心高高提起。 顾长清也不知道哪来的这令牌,沈之玙又是谁,荆博不好蒙,要是一个答不好,可就真要了命了。 顾长清将玉佩接了过来,仍旧没正面回他,声音带着警告:“荆大人,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他这么一质问,反而将自己荆博给吓住了,深信不疑。 沐嫣然在旁边暗自叫好!牛啊!顾长清真是蒙人的一把好手! 荆博深信不疑,仔细想想,若真是他们伙同,调虎离山,那青云村全村的人怎么可能会所有人帮忙瞒着? 据说这位主儿可不是受宠的主,在青云村待的日子挺难过。 这么一想更不可能这么多人帮他瞒着,一点蛛丝马迹都不漏。 想来是他想多了。 第181章 同生共死 “什么?你果真看到荆大人从那个姓顾的屋子里出来?” 柱子急了,一把伸出手去抓小厮的领子。 小厮被他夸张的反应吓到,整个人说不出话来。 柱子眼睛瞪得如牛一般,神经质的盯着人,心里的害怕蔓延。 小厮被他提着喘不过气来,终于憋不住了,出声求饶:“柱……柱子爷,您放过小的,小的快……” 那小厮跟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鸭一般,字不成句,嘶哑难听。 柱子一把将人丢到地下,大怒,将身边近处放着物件儿全扫到了地上,噼里啪啦的碎了一地。 “没用的东西!滚,都给我滚!” 那小厮刚逃出升天,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听到这话,如同听到了什么敕令,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柱子一人,他借着砸东西,将心中的茫然恐慌悉数发泄了出来,随后无力的颓然坐在了地上,双目空洞。 要是顾长清真成了傀儡,那他的荣华富贵自然无忧,可若是他装出来的…… 他越想越是心惊胆战,仙姑已经明确的告诉他,顾长清是她的人,他不能轻易要了顾长清的命,就得去试探,看顾长清究 竟是清醒装糊涂还是真被蛊控制了心智。 而此时,孙毓秀的院子。 柳心正跪在地上回话:“荆大人……是奴婢带过去的。” 她说这话时声音都在发抖,头都不敢抬一下,生怕孙毓秀怪罪下来。 毕竟,要收拾顾护卫和他身后的姑娘是小姐的命令,让她和柔儿两个去监督,可她却去给顾长清搬救兵。 就等于明着跟小姐作对,哪里能有什么好下场? 柳心绝望,只觉得找不到半点生机。 可孙毓秀从始至终都没动静,静静的听着她说话,并没有要责怪他的意思,柳心于是将提着的心稍稍放回了肚子里。 “我在屋外,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荆大人出来时,态度看上去很客气。” 孙毓秀听到这里,忍不住起了疑心。 柳心说,当时顾长清对荆博直呼其名,丝毫没有畏惧之心。 连她爹都不敢对荆博有半点不敬,一个护卫,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这么找死? 最关键的是,他竟然还全身而退了…… 究竟是顾长清来头不小,还是那女人有什么异常? 而知道这件事的,可不止是柱子和孙毓秀,沐嫣然刚要出府时, 远远的就看到孙万年朝这边过来,额头上挂了汗,显然是小跑着过来的。 “姑娘……您这是要去哪?”孙万年笑的异常慈祥。 沐嫣然挑了挑眉,如实回他:“我进了这孙府是被人绑进来的,并不是我自己闯进来的,如今误会解释清楚,我自然是该回到我该回的地方。” 沐嫣然也不想走,但实在拗不过顾长清。 他们两个才合伙把荆博骗过去,可风波更大了,孙府现在都战战兢兢。 她要是走了,顾长清的处境不就更加如履薄冰? 可顾长清不愿意她掺和进来,还放下狠话,她要是自己不走,他就把她敲晕了带出去。 顾长清一旦认真起来,那可是说到做到的主,他性子执拗,做过的决定不会轻易反悔。 要是真被他打晕了带出去只会让顾长青的处境更加四面楚歌,这跟她想要护住顾长卿的本意事与愿违,南辕北辙? 没办法,某些人只能乖乖的听话,准备出府。 深情总是被辜负,先爱上的人最倒霉。 古人诚不欺她! 顾长清不就是仗着她放不下他,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 半个小时后,顾长清跟背着小包袱的沐 嫣然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半个时辰前,我不是将你送到了孙府门口!”顾长清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挤出来:“所以你怎么又回来了?!” 她最好能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沐嫣然抱紧了自己的小包袱,委屈巴巴的开口:“当然是被人给拦回来了,我连孙府大门都没靠近,孙万年就急急忙忙过来拦着我。” 她说完,又小心翼翼地补了一句:“我早就说过了,他们不会让我出去的。” 沐嫣然当然不会坦白,离开顾长清的视线后,她基本是以龟速挪到大门口的,生怕没人拦她。 幸好没辜负她的期望,孙万年紧赶慢赶还是赶到了,好险,只差一两刻钟的功夫,她可就出去了。 由此可见,这孙府的情报系统实在是堪忧啊! 顾长清并没有怀疑她的话,他心里对沐嫣然能成功出府的可能性也极低,不过是抱着最后一丝希冀,想要赌上一把。 面色苍白,顾长清颓然的坐了下去,看向沐嫣然的眼神带了三分愧疚七分复杂。 沐嫣然被他看得有些不安,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顾长清伸手将她鬓角乱了的发丝折顺 ,那双深色的眸子多了几分无力,嘴角的笑柔和:“刚刚没出去,如今是真的出不去了,嫣然,我们是真的要同生共死了。” 他一直想要将沐嫣然撇开,远离这些生生死死,可或许是命运使然,再努力,命运仍旧像是一团打了结的麻线,怎么也绕不开。 沐嫣然侧了脸,在他手掌心蹭了蹭:“没什么不好,在顾大哥身边,好歹还占个同生,可要是去了外头,十有八九只能一个人死了。” “说什么胡话,生死岂是能胡乱议论的?” 沐嫣然被顾长清的话逗笑,什么时候,他也开始忌讳这些了? 既然已经出不去,顾长清不再逼着沐嫣然想尽办法出府,他接过她身上的小包袱,塞到了自己的柜子里。 沐嫣然看着他的举止,心里冒出来一个念头,觉得挺荒唐,甚至还有些不可思议:“顾大哥,我也住这里吗?” 否则他把她的小包袱放进他的柜子里做什么? “怎么?你不愿意?这不就是你所希望的吗?怎么现在反而扭扭捏捏起来了?” 顾长清一连四个问题将沐嫣然呛的大力咳嗽起来。 她是有几分色心,没必要说的这么明白吧? 第182章 医脸 对于跟顾长清同住的事,沐嫣然自然乐意之至,求之不得,哪里还敢有意见? 孙万年提前打过招呼,所以沐嫣然就这么安安稳稳地住了下来,并没有受到多少刁难。 在孙万年和石隆这些护卫眼里,她跟顾长清两人是夫妻,新婚,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住在一起没什么奇怪的。 而荆博那边也没动静,沐嫣然猜测,想必是荆博以为他们以夫妻关系做掩护,自古以来,官吏暗访,为了掩人耳目,通常会化作兄妹父女,至于夫妻更是常见。 而柱子那边对于她南疆女的身份深信不疑,在她的描述里,她可是废了大力气才得到顾长清,一起住才正常,分开住才诡异。 是以,虽然沐嫣然和顾长清并没有刻意算计,并且在不同的势力面前身份人设都不一样,但却奇怪的共存下来。 所有人都觉得这才是对的,竟然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 画面诡异又和谐。 沐嫣然在孙府算是扎根了,好吃好喝,自由的很,想去哪去哪,根本没人拦她。 “米虫生活,莫过于此,这就是我要的幸福啊!” 沐嫣然日常饭后消食,顾长清去值班了,她怀里揣着金蚕和银线蛊 ,慢腾腾的在孙府小道溜达着。 她嘴里哼着我要稳稳的幸福,忽然听到碎裂的瓷片声。 这动静把她给吓了一跳。 金蚕也探出头来看情况,一边还不忘记安抚旁边的银线蛊。 它们蛊虫对声源天生敏感,银线蛊又刚破壳,更是容易出现应激反应。 沐嫣然顺着动静过去,在孙府过了几天吃了睡睡了吃的安生日子,她便对八卦尤其感兴趣。 离得近了,就看到柳心满头是血的出来。 沐嫣然一瞬间恍然大悟,怪不得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原来是孙毓秀的院子。 “这是孙大小姐又发脾气了?”她同情的看了两眼柳心。 哎,这姑娘也是可怜,放在现代,那就是时薪万加的高级护工,偏偏在古代,还跟着孙毓秀这么个暴躁主子,三天两头就要见血。 真是小可怜。 柳心看到是她一时愣住,等反应过来连忙低头。 沐嫣然看她手足无措的模样,一时有些无语:“行了,别躲了,这么大的伤口,满脸的血,你头再低,哪怕是低到地上贴着也藏不住。” 这柳心,隔这跟她表演掩耳盗铃呢? 柳心还是没抬头,但片刻之后,竟然抽噎起来, 肩膀一耸一耸的。 沐嫣然心里忍不住反思,难不成是她刚刚语气太重了? “不怪小姐,小姐也有小姐的苦衷,她只是心里太苦了……”柳心语气里没有半分怨怼。 沐嫣然在旁边听的一头黑线。 这丫头就是传说中的圣母吧?被人砸成这样还在为她开脱呢?她今天算是见识到活的了。 “苦?众生皆苦,人活在世上,哪有不苦的?” “苦就是能做恶的借口吗?” 沐嫣然一句一句丢过去,柳心眼神闪烁,看着她的眼神像是看着某种惊世骇俗的怪物。 “苦不是作恶的借口,但权利是,尊卑也是。” 身后孙毓秀阴毒的声音幽幽响了起来。 沐嫣然转身,就看到孙毓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正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盯着她和柳心。 她脸上蒙了一层面纱,但面纱轻薄,隐隐约约能看到下面的红斑。 “孙小姐,你的脸?” “放肆!再看本小姐挖了你的眼珠子!”孙毓秀瞬间如同被踩到尾巴的兽,偏过脸,厉叱。 伤了脸? 沐嫣然略一思索,猜到了什么。 柱子那一巴掌打的。 但一巴掌,怎么可能会伤成这样? 虽然 疑惑,但沐嫣然还是识趣的扫了两眼就移开视线。 事实证明,好奇心害死猫,管闲事害死人。 耳边女子的啜泣声呜咽声忽然低低响了起来。 沐嫣然看过去,就发现孙毓秀不知道什么时候没忍住哭了出来。 沐嫣然心狠了又狠,最后长叹了一口气,柔了嗓子问她:“你哭什么?” “要你管!”孙毓秀接的很快,语气又硬又狠。 沐嫣然讪讪摸了摸鼻子,暗自骂自己一句自找没趣。 孙毓秀越哭越凶,到最后沐嫣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明明她就是路过,孙毓秀这架势,整的跟她欺负了她似的。 “孙大小姐,你讲不讲道理?全程被骂的是我,被凶的也是我,我还没哭你哭什么?倒打一耙也没你这么打的吧?” 她真的冤枉。 孙毓秀没搭理她,心里暗暗骂,她就哭,她凭什么不能哭?爹不疼娘不爱,自己被打了,还要跪在地上给打她的人认错。 如今脸也被毁了,庸医怎么治都治不好,还被这女人嘲讽! 关键她还不能使大小姐脾气,这女人是孙府的座上宾。 从前孙府她为大,如今是个人来孙府就是她得罪不起的,这日子过的 ,还能有什么盼头? 沐嫣然求助的看向旁边的柳心,却看到柳心看向她的眼神跟看着什么伟人似的。 柳心也是真的傻眼了,孙毓秀什么时候哭的这么凄惨过?她服侍孙毓秀这么多年,小姐一直是高傲不可一世,脾气强势倔犟,这位顾夫人真是神人,竟然能让小姐跟变了个人一样。 看柳心这个眼神,沐嫣然当即明白,如今求人不如求己。 “好了,别哭了。”她不耐烦的喊停,孙毓秀不打算给她面子,压根没搭理她。 沐嫣然忿忿,出声警告:“再哭下去,你这脸真没救了。” 这大小姐怎么就不听劝呢?她算是知道孙毓秀脸上的伤势是怎么严重起来得了,多半是自己作出来的。 孙毓秀还真停住了,半信半疑看她:“你的意思是,你有办法治我的脸?” 沐嫣然仔细看了看她的脸,随后拍了拍手:“也不是不能试试,而且你有别的选择吗?” 能暴躁到动手的地步,估计是求医无门。 她只能信她。 孙毓秀咬了咬唇,最终下定决心:“好!我信你一次!” 她确实也被逼入绝境了,三日了,她的脸非但不见好,反而溃烂的范围越来越广…… 第183章 治脸 “你到底行不行?” 孙毓秀仰着面,心里烦闷。 她就不该信这女人的鬼话,大夫都干不了的事,她能有什么办法? “都躺在这了,孙大小姐,我要是故意使坏,你这时候才防备是不是迟了?” 沐嫣然直接戳破孙毓秀的心思。 她这哪里是怀疑她行不行?她这是担心自己在她脸上做什么呢。 孙毓秀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你胡说八道什么?敢害我,你有这么大的胆子吗?” 她会怕她?笑话! 沐嫣然压住嘴角的笑,死鸭子嘴硬。 手轻轻扒开她的伤口,袖子里银线蛊悄悄探出头,小心的往她的脸上爬。 柳心和柔儿都被安排在不远处,被沐嫣然挡着,根本看不见。 “什么东西!”孙毓秀忽然起来,尖叫一嗓子,眼神惊恐。 银线蛊被她这么一吓,嗖的一下缩回了沐嫣然的袖子里,微微发着抖。 金蚕在旁边安抚着它。 沐嫣然脸色沉了下来:“孙小姐不是说不怕?不是晾我也没这个胆子?” 柳心和柔儿连忙上前,两人一人拿镜子一人安抚,一人扶着孙毓秀坐起来。 孙毓秀仔细将脸上的伤看了个遍 ,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柳心和柔儿也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她又看向旁边的沐嫣然,她手里并没有什么别的物件,指尖湿润,在她手边有一个茶杯,里边装了一杯白水。 刚刚她感觉到的湿感,应该就是因为这个。 “孙小姐要是不信我,我也不想管这闲事,咱们俩就此别过。”沐嫣然护犊子,本来就是闲着无聊,现在彻底没了兴致。 看她真的要走,孙毓秀急了,连忙一把把人拉住。 虽然只是一杯白水,但她能感觉到,不知道是因为沐嫣然的手法问题还是旁的什么原因,她脸上的伤口痛感确实减轻了许多。 “不许走,要是治不好,我要你吃不了兜着走!”孙毓秀出声威胁。 沐嫣然听了好笑,也真的笑了出来,她本是相当清丽的长相,这一笑起来,却反差极大,风情万种,绰约含情。 “哦,我倒是想要看看孙小姐有什么本事能让我吃不了兜着走。” 她双手抱胸站在原地,端的是一副肆无忌惮的姿态。 这股子嚣张成功刺激到孙毓秀,但也确实让她认清一个现实。 她还真动不了她。 因为那个从京城来的贵人 对顾长清以及这女人微妙的态度,她爹现在将这两人就差供着了。 前两日还特意派身边的人过来告诫她,让她别惹事。 看着大小姐气得在那边坐着不说话,沐嫣然相当不客气的嗤笑一声。 “纸糊的老虎,一戳就破。” 被她当着所有的下人嘲笑,孙毓秀气的心肝肺都在疼,这么一生气脸上原本改善不少的疼痛感又涌了上来,像是被火灼烧着脸上的皮肉。 她终于害怕起来。 女孩子的脸万分重要,哪怕只是多了一个小坑一颗痣,在媒婆红娘那边也会大打折扣。 更何况她脸上还是这么大一个疤,要是再恶化下去,她如何嫁人?岂不是一辈子都要做老姑娘? 沐嫣然看着她那张脸,忽然想到了什么?踱步上前,走到她面前三步停住。 “就算我真搞什么鬼头,孙小姐也不会这么大反应吧?”她刚问完,孙毓秀身子肉眼可见的僵硬下来。 这一反应,更加坐实了沐嫣然的猜测。 果然有鬼。 心里一旦有了猜疑,就会发现更多的异常,沐嫣然紧紧的盯着她,一字一句开口:“而且孙大小姐性子高傲不可一世,怎么会突然答 应让我一个村妇来帮你看脸上的伤?” 在孙毓秀眼里,她不过就是顾长清的妻子,顾长清是村夫,那她自然也是一个没见识的村妇。 就算孙毓秀破罐子破摔,也不会让一个村妇来浪费自己的时间。 孙毓秀被她步步紧逼,每一个都问到了点子上,再加上沐嫣然眼光伶俐,终于击溃了她最后的心理防线,猛的推了沐嫣然一把。 “你南疆女的身份我知道了又怎么样?别想用你那些计量害我,孙家也不是任你拿捏的柿子,我要是出事你也绝跑不掉!” 孙毓秀自曝,沐嫣然总算明白过来,合着这位大小姐也不全然算个草包,至少消息挺灵通,她南疆女的马甲只对柱子说过,没想到反而让她把话套出来了。 不过想想也觉得并不奇怪,她的脸是拜柱子所赐,以她记仇的性子不可能不做点什么,想必柱子已经在她的监控之下。 只是碍于孙万年这才一直没有动他。 但背地里做了什么可就不知道了。 “孙小姐知道的太多秘密,命不长,这个道理不知道有没有人告诉过你。”沐嫣然压低了嗓音,阴森森的开口,故意吓她。 并没有让 她失望,孙毓秀不禁吓,哪怕努力克制,身子依旧发起抖来。 柳心和柔儿看着她的眼神越发怪异起来,都带着三分畏惧。 传闻南疆女美貌,但性子毒辣,只要稍微不符合她心意便会下蛊害人,中了蛊的大多死相凄惨,等到发现时,神仙都无力回天。 看她们三个人都满眼警惕的盯着她,跟看着什么洪水猛兽似的,沐嫣然觉得好笑,在唇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姿势。 “嘴巴严实点,否则我不介意让你们当哑巴。”恐吓了她们一通,沐嫣然转身就要走。 今日来这一趟还真是巧了,要不是出来溜达一圈,又恰好闲的慌,还不知道这位孙大小姐这么大能耐呢! 只是还没走两步,袖子又被人扯住,沐嫣然顺着这只手往上看,直到看到孙毓秀那张脸,这回是真纳闷了。 “孙大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又不怕我了?” 刚刚不是还避她如蛇蝎,怎么现在又巴巴的拉着她不放? 孙毓秀死死的咬着下唇,抓着沐嫣然袖子的手,因为太过用力,青筋暴起。 “你是不是真的能治好我的脸?” 她实在没办法了,眼前这人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 第184章 合作 “这我可不敢打包票,”沐嫣然轻飘飘丢下一句话,又冷冷开腔:“而且就孙大小姐这脾气,我可伺候不起。” 孙毓秀垂着头,面色发白,这几日她的地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前她在孙家有父亲和兄长给她撑腰,谁敢怠慢她? 可如今不知道为什么一切都变了,爹爹不再像从前的爹爹,她发现自己的脸伤后,派柳心去请孙万年,可爹爹并没有当回事,甚至都没来看她一眼,只是让人给她请了几个无用的大夫便草草了事。 哥哥倒是来过几趟,对她如从前那般关心嘘寒问暖,可哥哥一向是个没本事的,什么忙都帮不上。 她一个人在这个院子里害怕担心生气发怒,都只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要怎样你才肯帮我?” 沐嫣然听到这话,忍不住伸手掏了掏耳朵,几乎疑心自己刚刚是不是听错了。 这句话居然会从孙毓秀这里出来。 她不说话,孙毓秀以为她不愿意,越发着急,身子不自觉地往前倾:“你想要什么?钱?还是地契?或者是别的什么?只要你治好我的脸,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沐嫣然摸着下巴,要什么她都能给自己,这 话口气真大啊,不愧是无法无天要什么有什么的孙大小姐。 “我若是要这整个孙家呢?”她越是表现的嚣张,沐嫣然就越是想要为难她。 “放肆!孙家也是你能够肖想的?”柔儿厉声呵斥。 她居然想要整个孙家,简直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沐嫣然不屑跟一个小丫鬟计较,只老神在在的盯着孙毓秀。 孙大小姐神情呆滞惊骇,显然也没意识到她竟然敢提出这么一个离谱的要求。 “要是想要这个,我可办不到。” 这回答也在沐嫣然意料之中,并不意外。 本来就是拿来为难她的。 “既然孙小姐做不到,那以后就不要说这些不切实际的大话,那我便告辞了。” 沐嫣然起身就要走人,她还急着回去看小银怎么样了,它才破茧,胆子小的很,被这么一吓,估计都要有心理阴影了。 “你要整个孙家,我做不到,也不会做,但我可以给你孙家的三分之一,再多也没有了。” 身后孙毓秀声音拔高,语气孤注一掷。 “小姐!”柳心急了,再也顾不得尊卑,连忙出声想要阻止。 沐嫣然也被吓住,转头看她:“你说真的?” 孙毓 秀脸上满是决绝,但也因为沐嫣然的贪心没什么好脸色。 “孙家绝不可能全给你,毕竟要是都给了你,还有我什么活路?” 脑子还算清醒,知道自己是依靠孙家依靠孙万年才能活下去。 “那这三分之一,孙大小姐准备从哪里匀出来给我了?”沐嫣然这回真来了兴致,笑意不及眼底。 “这三分之一当然不是白拿的,我孙家家大业大,别说是三分之一,哪怕是十分之一,也够你活几辈子的了!”孙毓秀忍不住咬牙。 不愧是南疆女,贪得无厌。 沐嫣然哦了一声,干脆坐了下来:“愿闻其详。” 孙毓秀并没有立即开口,而是看了自己这两个贴身丫鬟,语气不好:“滚出去,守好门口,不准任何人进来。” 听到这话,柔儿最先乖巧的出了门,柳心意识到可能要出事,还想再劝,可一接触孙毓秀恶毒的视线,顿时被吓得身子一抖,不敢再多逗留,也跟着柔儿身后出了屋。 等屋里只剩下她和沐嫣然两人,孙毓秀这才开口:“这孙家并不是我说了算,要想成事,你就得帮我掌握孙家的话语权。” 沐嫣然听到这总算是听出来一点苗头:“你 是让我帮你争家产?” 孙毓秀话都说到这儿了,索性也坦然起来,毫不隐瞒:“是,只要我是家主,我会按照约定将孙家的三分之一送你。” 沐嫣然看着孙毓秀,几乎有些不认识她:“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孙大公子对孙小姐可一向不错,掏心掏肺的。” 那孙毓成平时虽然混账荒唐了一点,坏事做了不少,但对孙毓秀这个妹妹确实没话说。 可现在,孙毓秀竟然想要抢孙毓成的继承位? 真不知道该说她思想前卫,敢想敢做,还是该说她胆大包天,狼心狗肺。 孙毓秀被她踩中痛脚,恼羞成怒:“你管这么多干什么?事成之后你自然会拿到你想要的,你只需要回答我答不答应。” 沐嫣然叹为观止,原本以为这孙毓秀就是一个被宠坏的大小姐,可现在看来她这是真的坏到了根子里。 “孙小姐是想要让我帮你结果了你哥哥?”沐嫣然试探性的开口,后背爬上来一股寒意。 “自然不是!”孙毓秀却激烈否定了她的话,沐嫣然这才舒服了些。 “那既要不伤及你哥哥的性命,又能让你继承孙家,还请您大小姐赐教,怎么才能两全。” 沐 嫣然这回是真听糊涂了,在这个世界,男子为尊,只要孙毓成没死,哪怕他再草包再没用,也轮不到孙毓秀一个女辈继承孙家挑起门户。 孙毓秀起身,直直的看着沐嫣然:“你不是南疆女吗,最会用蛊,想要操控一个人,让他听话,这不是你最擅长的事?” 沐嫣然听到这冷笑连连,合着她打的是这个主意。 “那我那三分之一怎么来呢?”沐嫣然倒是还想听听,她究竟还能有什么主意。 孙毓秀倒也没让她失望,表情有些癫狂:“顾长清你也玩厌了吧,不如让给我,有我哥这个傀儡,你就能光明正大拿到三分之一孙家,只要有了钱,什么男人没有?” 她越说眼神就越热切:“你拿下顾长清就是用了你们的蛊吧?帮我得到他,让他成为我的裙下之臣,从此你就是我孙家的贵客。” 沐嫣然听得叹为观止,要不是这里面的主角有她,她甚至都要拍掌叫好。 这确实是一举多得,是她小看了孙毓秀,没想到她竟然能有这巧妙心思! 好啊,还真是好啊! “与虎谋皮,终将丧尸于虎口,这个道理我比谁都清楚,孙大小姐很抱歉,这生意不能跟你做了。” 第185章 烟火 顾长清下值,一个人在小径走着,眼前突然出现一双鞋。 他抬头,就发现柱子站在他面前。 顾长清一言不发,心里有些疑虑,自从上次柱子撞见他后,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躲着他走,怎么这回反而主动上门了? “张大傻?”柱子眼神阴鸷,死死的盯着他。 顾长清毫无反应。 柱子脸上的紧张松懈了三分,真不记得这个名字了?这蛊真有这么厉害?前尘往事全忘了? 顾长清一言不发,对面柱子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暂且以不变应万变。 “你真什么都不记得了?”柱子围着顾长清转了几圈,半信半疑。 他跟在青云村的时候确实判若两人,那时候他痴痴傻傻,现在行事做派已经跟正常人没有任何差别。 “这位爷有事吗?”顾长清并不回应,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他既然不想让自己想起来,那让他得偿所愿也不是不行。 柱子彻底放下心,让开一步,顾长清目不斜视,从他身边过去,继续往回走。 身后柱子的视线一直盯着他,显然还没放弃对他的怀疑。 “荆大人。”不远处传来丫鬟的行礼声 ,正好是顾长清要去的方向。 顾长清顿了顿,犹豫着要不要避避。 上次借着沈之玙的身份令牌蒙混过关,可纸包不住火,假话也不会成真,是谎言总会露出破绽。 “站住!”肩膀上突然搭上一只手。 顾长清脸色一凛,难不成是柱子发现了什么?他哪里露了破绽? 柱子强行抓着他往假山走,又狠狠推了他一把,出声威胁:“躲起来,没我的话不准出去。” 怎么就这么点背,居然在这里碰到荆博! 匆匆忙忙将顾长清往旁边假山推,对面荆博已经发现他了,正朝着他这边过来。 柱子有些心虚,强行扯出一个笑,迎上去,跟他打了个招呼:“荆大人,巧啊,在这儿也能碰上?” 荆博却没回话,视线往假山方向飘,柱子心虚,但也知道荆博疑心重,不敢动,怕更加引起他的猜忌。 这短短的时间煎熬无比,柱子不知道熬了多久,荆博终于收回视线,那双阴沉的虎目沉沉放在他身上,脸上笑着,可气氛压抑,根本轻松不下来。 “刚才好像看到个人影,是你的朋友?怎么也不跟我打个招呼?” 柱子脸上的笑控制不 住的僵硬起来:“哪有什么人?荆大人你看错了吧?” 荆博深深看了他一眼,没再跟他计较这件事:“回去收拾收拾,明日咱们回京。” “咱们可以回京了?那我是不是能见到我爹娘了?”柱子脸色一瞬间惊喜万分,虽然在孙家这些日子享的富贵已经是他平生之罕见,但他却越来越不知足,甚至还觉得无比的空虚。 不过是一个边陲小镇,一个小小的孙家,日子就能过的跟神仙一般,要是去了京都,天子脚下,那是何等的泼天富贵! 他光是想想都觉得战栗。 荆博看他这幅模样,眼里闪过七分不屑,壮实的身形让他整个人显得沉稳可靠:“好好收拾,京都的花样,可比小小的青城县多多了,接下来的日子可就都是极乐,再没有任何苦滋味了。” 他说完拍了拍柱子的肩膀,随后转身走了,没再跟他寒暄。 顾长清确认人走了,这才从假山后出来,看着荆博离开的方向,眼里闪过深思。 极乐?活着哪有极乐?众生皆苦,只要没死,又哪能再尝不到半点苦头? 荆博这是要柱子的命。 他转头,看着得意忘形的柱子,他此 时已经被他眼里的富贵彻底蒙蔽了眼,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看不明白,还做着他的富贵梦呢。 “你看什么看?今日的事你要是敢泄露出去分毫,我要你的命!”柱子注意到顾长清的视线,立马像是炸了毛的猫。 他只要看到顾长清,就时时刻刻记得他如今的富贵都是顶替他得来的。 只要离开青城县,去了京城,他就再不会看见顾长清,老死不相往来,到时候一切已成定局,他也再不会过得如现在这般胆战心惊。 “这人不是善类,你最好提防几分。”顾长清犹豫片刻,还是隐晦的暗示了几句。 他在青云村时,没少被柱子坑害,但他罪不致死,虽然是他主动把头凑上去,为了钱财,自己嫌自己命长,上赶着找死。 但要是能救回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是什么坏事。 顾长清只是提了一句,之后再不多说,往回走。 可他没看到的是,身后的柱子眼神逐渐惊惧恶毒起来。 他果然就是张大傻,而且他什么都记得,他在骗自己! 他既然什么都记得,那有为什么不拆穿他? 他是不是预备着,最后关头再出来? 柱子越想越是冒出了一身的冷汗,急匆匆的回房,六神无主,在房间里面焦躁的转了几圈,这才派了个小厮过去青云村给他传话。 “宁可杀错,不可放过,顾长清,这是你自找的!” 柱子脸色阴沉,坐在桌边逐渐起了杀心。 “弟妹,你回来了?”看到沐嫣然从外面溜达着回来,石隆热情的打着招呼。 沐嫣然正推开门,屋里顾长清并不在,她干脆又探出头,热情的跟石隆打招呼。 “石大哥,我家那口子还没下值吗?” 石隆看她并不介意当初他抓她的事,不记仇,性子爽利不扭捏,好感更浓:“顾兄弟应该早下值了,估计被什么绊住了吧。” 沐嫣然有些纳闷,顾长清在孙府一向没什么关系好的,能被什么事绊住了? 她重新将门关好,打算去好好寻寻顾长清,刚才走到门口,就跟顾长清撞上了。 沐嫣然没忍住笑了出来,主动上去抱住他手臂:“顾大哥,咱们俩还真是心有灵犀,我还想着去寻寻你,没想到你恰好就这个时候回来了。” 华灯初上,夜幕将晚,顾长清看着旁边笑颜如花叽叽喳喳的沐嫣然,嘴角不自觉上扬。 第186章 毒计 “公子,您怎么了?”小厮看着孙毓成忽然停下不动了,好奇的往前张望。 前面空无一人,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孙毓成这才回过神来,心口跳的厉害,喃喃自语:“美!真美……” 小厮听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美?他又看了一眼孙毓成刚刚看的方向,那里就一棵银杏树,入秋了,整棵树金灿灿的,煞是好看。 但也没到这么夸张的地步? 少爷不会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吧? 他越想越是害怕,悄悄的离孙毓成远了些。 孙毓秀对自己小厮的心思浑然未觉,他还沉浸在刚刚的画面里。 昏暗的烛光,女子娇俏的脸,挽着男子的手小鸟依人楚楚可怜,皓白的脖颈露出玉瓷的光洁。 有道是灯下看美人越发美三分,这话果真不假! 早就听说府里来了个美人,他自认为自己亲妹妹已经算是美人中的翘楚,除了性子有些不讨喜,让人头疼,其他真挑不出什么毛病。 但美人嘛,总是能受到优待的,哪怕发脾气,有那么一张脸撑着,也只会让人心软。 可没想到,一山还比一山高,有生之年,他竟然能见到比自己妹妹还要美的美人。 不,自己妹妹只要站在她旁边,就会让人想起鱼目和珍珠。 自己妹妹美则美矣,但身上总是存在着一股的匠气,一板一眼的,世俗,可那美人,言行举止都透着山川木石的钟灵毓秀。 孙毓成跟中了邪一般,双目无神往前走,整个人跟没了魂一般。 小厮无奈,连忙跟上去,小心的看顾着。 要是真摔着磕着哪里,他可负责不起。 柱子急匆匆的回来,一个不防直接撞到了孙毓成。 “少爷你没事吧?”小厮被吓了一跳,连忙上去扶人。 被这么一撞,孙毓成总算是回过神来了,看到是柱子,将要出口的怒斥又给吞了回去。 这可是父亲耳提面命交代过一定不能得罪的贵客。 “孙少爷这是怎么了?看着神思不属。”柱子看到是孙毓成,心里起了心思。 孙毓成一听这话,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长叹了一口气,满脸遗憾。 “襄王有意,神女无心,缘分未到。” 柱子没上过学堂,自然听不懂他的咬文嚼字,但看他回头的方向,再联想孙毓成的秉性,大致猜到了什么。 这孙毓成看着人模狗样的,但实际上也是个色胚,标准的以貌取人,见 了美色就移不动腿。 看他这模样,看上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柱子正愁自己和李诚的谋划没有个引子,当即心里有了主意,亲亲热热地将孙毓成请到了自己的院子。 孙毓成也正烦闷不堪,也没多拒绝,二人在院子里支了个茶几,又开了好几坛好酒。 酒入愁肠愁更愁,两三杯酒下肚,孙毓成把自己的心思就都说了出来。 “可惜啊可惜,这样的美人怎么就早早地成婚了?还配得是一个护卫!你说说,这护卫何德何能能有这福气?” 孙毓成越想越是遗憾,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满脸愁苦。 柱子一听,果然是因为那个南疆女,心里忍不住讥讽。 这福气一般人还真消受不住。 但此时,他还有用得上孙毓成的地方,肯定不能说实话,拿了酒坛子又给他斟了一杯,不怀好意的怂恿。 “将来这整个孙府都是你的,孙大公子要是看上什么还不是手到擒来,管他成婚没成婚,还不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孙毓成一听这话,捏着酒杯的手越发的用力,最后愤怒的将酒杯拍在桌上:“还不是我爹特意交代,任何人不能动那个护卫,柱子兄,你和荆大人是 贵客我理解,可那护卫算什么东西?我堂堂孙家大少爷,现在竟是连一个护卫都动不了了!” 柱子一杯一杯给他续酒,心怀鬼胎给他吹耳边风:“想要一个人没命,方法可多着呢,孙大公子要是想撇清干系,那也是小事一桩,轻而易举。” 孙毓成瞳孔焦距涣散,显然是把柱子的话给听进去了:“撇清关系?” 柱子趁热打铁,坐的离他更近了些,压低了嗓子:“只要你死不承认,孙老爷没有证据也不能拿你怎么办,到时候人都死了,那美人守寡,岂不是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谁还能管得了你?” 柱子的话犹如恶魔低语,渐渐的将孙毓成那点心思给吹的死灰复燃起来。 他放下酒杯,一把抓住柱子的手:“柱子兄弟,你可要帮我出出主意,若是真能将那美人弄到手,你想要什么尽管提!” 看人上钩了,柱子得意起来,示意孙毓成附耳过来,在他耳边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这……这能行吗?”孙毓成莫名的有些不安,总觉得不妥当。 柱子看他还在迟疑不定,明白这是烧最后一把火的时候了,佯作生气,起身就要走。 “孙大少爷既想抱得美 人归又不想担风险,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你既然怕这怕那,那我也不多管闲事了。” 这招果然好使,孙毓成终于坐不住了,一把拉住了他。 “柱子兄弟,你别急,我也没说不干,咱们再好好商量商量,这单要是成了,我必有厚礼相送。” 柱子看他死心塌地听自己的,这才满意地坐回去:“你放心,其他事我都安排好了,你只要明天将顾长清和美人给约出来,这事也就成了。” 看孙毓成还是那副前瞻后顾的模样,柱子有些不屑:“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真出什么事,还有我帮你一起担着,更何况不过区区一个护卫,就算真事发了,你可是孙家的大公子谁又能真拿你怎么样呢?” 他说的信誓旦旦,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孙毓成忐忑的心勉强安定下来,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 “那如此,就拜托柱子兄弟了。”他拱手行了个谢礼,心里生出些期盼来。 要是事情顺利,那他很快就能得到美人,一亲芳泽,能把这样的美人弄到手,冒再大的风险也值了。 柱子看着这人色欲熏心的模样就觉得好笑。 这美人可不是什么手无寸铁的,自己找死他还能拦着不成? 第187章 出游 “少爷,小姐脸伤更严重了,不想出门。”柳心为难。 孙毓成搓着手在原地焦灼踱步:“你再去跟妹妹打个招呼,伤了脸也不能整日呆在屋里,难不成一辈子治不好,一辈子待在屋里不出来了吗?” 顾长清是孙毓秀的护卫,想要不引起他的怀疑,最好的办法便是骗着孙毓秀外出,他作为贴身护卫,势必要跟着一起出府。 可现在孙毓秀不配合,那他就得想别的办法,可这时候,哪里有别的办法可以让他想? 话音才落,就听到什么东西砸在了地上,孙毓秀的嗓子又尖又刺耳:“哥哥说的这是什么话?这是盼着我这脸坏了,毁了一辈子吗?” 孙毓成被她砸的这一下弄的心惊肉跳,自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也不敢发脾气,好声好气的劝她:“妹妹,我是你亲哥,还能害你不成,没人再比我盼着你好了。” 他说完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到孙毓秀出声,就在他迟疑着要不要开口时,就听到一阵女子低泣声从里边传出来。 怨气,害怕,都从这哭声里发泄了出来。 孙毓成刚刚心里滋生出来的那点不满此时消失的干干净净,甚至还生 出些不忍来。 这是他亲妹妹,从小被当成掌上明珠,没吃过半点苦头,如今突然伤了脸,性情大变也不是什么奇事。 “阿秀,你若是不想出去,哥哥就不逼你了,你好好休息,明日哥哥带着顾护卫,一定给你找个好大夫回来!”孙毓成咬牙,不肯再逼她。 罢了,他再想别的办法就是。 “哥哥等等。” 孙毓成心烦意乱,刚想回自己的院子想想办法,身后孙毓秀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叫住了他。 他回头,就发现孙毓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脸上没带面巾,半边脸的伤口还没有愈合,更没有结痂,血红色的肉外翻着,顶端还带着点在水里泡久了之后肿胀惨淡的素白。 他被吓得一抖,最开始孙毓秀脸受伤后他来看过,只是有些肿,慢慢的才稍稍有些溃烂,这才过了多久没来怎么溃烂的大小又夸张了些? 他的反应被孙毓秀悉数看在眼里,心猛的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眼里的泪又有些止不住了。 别说是孙毓成,连她自己从镜子里看自己这张脸都没办法接受,夜夜噩梦,没一晚能睡安稳的。 可她还是恨,觉得孙毓成这 个反应是在羞辱她,但这次她没发脾气,反而相当乖巧,垂眸顺着孙毓成的话往下说。 “哥哥说的是,若我这脸一辈子不好,我总不能一辈子都待在这一个小院子里。” 她忽然转了话风,孙毓成喜出望外:“这么说妹妹你是答应了?” 孙毓秀点头:“明日我等哥哥来接我。” 万万没有想到,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事就这么轻轻松松的解决了。 孙毓成心情大好,往自己院子走,等到了书房朝身边小厮招了招手:“去把顾护卫请来,我有些事要嘱咐他。” 小厮手脚麻利,拔腿就往顾长清的住处跑,一刻钟后,顾长清站在了孙毓成面前。 “明日,我要带小姐出去散心,你到时候跟着一起。” 顾长清低着的头眸色微微诧异。 自从孙毓秀伤了脸之后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自己院子都不愿意出,成日窝在房里,如今怎么会突然想起出门了。 虽然疑惑,但他还是应了下来。 孙毓成视线意味深长落在顾长清身上,心里默默的打着鬼主意,状若无意开口:“你可以将你夫人带上,也算是给小姐做个伴 。” 听到他提起沐嫣然,顾长清下意识警惕起来,并没有立即松口。 “我夫人性子懒的很,能躺着绝不坐着,恐怕要辜负少爷的美意了。” 顾长清这话算是委婉的拒绝,孙毓成虽然失望,但并不意外,明日只要顾长清出府即可,那美人在不在并没有什么干系。 他不过是心血来潮,想多见见她罢了。 “全凭自愿,不强求,若是愿意去,将小姐陪好了本公子自然有赏,若是不愿去,也无碍。” 他这么好说话倒是极大的打消了顾长清很大一部分疑虑,身形松懈下来。 看来是他想多了,孙毓成宠孙毓秀,全府的人都知道,或许是真想找个人陪着孙玉秀说说话,排解排解心中忧愁。 从孙毓成院子里出来,顾长清并没有在外多逗留,找了条人不多的小路准备回住处。 他选择这条路僻静,没什么人会往这边走,也因此有半点声响都显得极为明显。 水声,女子呼救声,尽管微弱,但还是清清楚楚的传到了顾长清耳里。 声音是从假山后传过来的,他记得那片假山后面有一片大湖。 顾长清目光微凝,眉头死死的皱在 一块,犹豫了几瞬,还是朝那边走了过去。 湖里面确实有个人,还是个女人,还是个他认识的女人。 柳心在水里沉沉浮浮,身上厚重的冬装吸满了水,一个劲地将她往水下拖。 她怎么掉进去了? 顾长清刚想要上前救人,忽然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猛的回头,眼神凌厉。 柔儿就在他身后,贴着墙,面色惶恐。 看来是想要溜走,结果正好被他撞上。 柔儿红着双眼,整个人被吓得发抖,她本来想跑,可现在被顾长清撞见了,也就跑不了了。 她只能抖着嗓子开口:“柳心姐姐掉湖里了,我正要找人救她,顾护卫你来的正好,快救柳心姐姐,她要不行了。” 他这话的心虚表现得淋漓尽致,全写在了脸上,顾长清哪里看不出来她在撒谎,但此时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将身上的冬装脱了下来。仅着单衣,随后便跳进了湖里,将柳心给捞了上来。 柳心被拖上岸来时已经呛了好几口水,整个人被冻得没了知觉,闭着眼没了动静。 柔儿这时再也撑不住,哭出了声:“顾护卫,柳心姐姐,她是不是死了……” 第188章 落水 顾长清将刚刚自己脱下来的外套裹住了柳心,随后抱着她就往最近的院子跑。 柔儿也反应过来,这时候哭解决不了问题,她把眼泪一擦,连忙跟着跑了过去带路。 “前面的院子是空的,没人住……”她抖着嗓子,将顾长清带到了那座空院子里。 这里曾经是孙万年一个小妾的住处,那小妾性子冷清,喜欢安静,有严重的偏头痛,不争不抢的,只关起门来过日子。 她这个性子实在是太冷,又不知道讨好孙万年,无欲无求,孙万年稀罕了一段时间,很快就把她抛之脑后,孙家可从来不缺漂亮小姑娘,这小妾被彻底忘了后,不知哪一年就被病死在这院子里。 本来就偏僻,又加上死了人,更没人愿意来这住了,也就偶尔有丫鬟过来打扫打扫,还算干净。 柳心确实是她推下去的,要是人真死了也就算了,不会有人知道她来过这儿,只会以为是柳心自己失足落水,可好死不死被顾长清撞见了,还把柳心给救了上来。 那这事就不能声张,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顾长清抱着人到了院子里放在床上,幸好,这一路颠簸才刚到床上,柳心便吐出 来一大口水整个人清醒过来。 看人醒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柔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拿着柳心的手苦苦哀求。 “柳心姐姐,我是猪油蒙了心,这事要是宣扬出去,让旁人知道,我也活不下去了……” 柳心本就不舒服,被她这么一晃,人差点又晕过去,看着柔儿的眼神多了三分惊惧。 她知道柔儿对她有不满,时不时的言语上刺她一下,偶尔还会给她使使绊子。 她只想着她年纪小,等再大点就懂事了,不会像现在这么任性,而且两人又都在小姐身边伺候,关系也不好弄得太僵,所以凡事都忍让着她。 刚才在假山后两人发生嘴角冲突,她依旧像往常一样,想退一步,可她万万没有想到,柔儿竟然会下手将她推进湖里。 她看的清清楚楚,要不是顾长清来了,柔儿连帮她呼救都不愿意,她是真的打算放任她不管,看着她死。 一想到这,她就抖得更加厉害。 顾长清并不想插手她们两个的事:“柳心姑娘,你既然没事,那我便先走了。” 柳心还没开口,旁边跪着的柔儿忽然一把抓住他。 顾长 清眼疾手快躲开,让她抓了个空,但面上的不悦已经表现得相当明显。 柔儿被他身上的气势吓得不敢再碰他,脸上挂着牵强的笑:“顾护卫,要不是有你在,柳心姐姐这会儿肯定不能安然无恙,我也没好果子吃,你这一身湿的这么厉害,不如在这将衣裳换了?” 在这里换衣?顾长清冷嗤,要是有人进来,他岂不是八张嘴都说不清。 “不必,我受得住,今日的事,我一个字都不会往外提,二位放心。” 他主动承诺会守口如瓶,柳心抬头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多谢顾护卫。” 这五个字一出,顾长清当即明白了柳心的态度,她是不打算再计较柔儿推她下水的事了。 姑息养奸,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只会造成更大的祸患,顾长清对柳心的做法不认同,但也并不干预。 “不……不行的……”旁边的柔儿却还在纠缠不休,她也明白自己再胡搅蛮缠下去确实理亏,可实在没办法,她软在地上神色仓皇。 要不是柳心身上的衣裙还湿着,人又是顾长清亲自捞上来的,他几乎都要疑心方才掉进水里的,究竟是柔儿还是柳心。 她无措的呢喃 着,眼里掉出泪,忽然身子一震,猛地看向顾长清:“顾护卫……您就把衣裳换了吧,要是穿着这湿衣裳出去有人生了疑心,我可就活不成了……” “您放心,这里我藏了几身干衣裳,都是新的,不会有人发现。” 柳心听到这,不可思议的看向她,她竟然在这院子里藏东西,还藏了男子的衣裳。 她胆子如今越发的大了! 柔儿不敢跟柳心对视,要不是实在没办法,她绝不会将这事爆出来。 她在孙府有个情郎,两人时不时会来这个空院子里幽会,为了方便,她在这院子里藏了几身她自己的衣裳和那情郎的衣裳。 柳心跟她的身形相近,而顾长清的身形,虽然高壮了点,但硬塞还是能塞进去的,更何况只是里衣,短了点,小了点不会有人发现。 眼看着他不换柔儿不会放他走,顾长清看了一眼天色,他出来已经很久了,再不回去沐嫣然恐怕会着急。 “衣服。” 一听这两个字柔儿如蒙大赦,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急急忙忙揣了两身衣服进门。 “顾护卫,这是你的,你去隔间换了就行,柳心姐姐这边,我会帮她换。” 顾 长清将衣裳接了过来,随后便快步去了隔间,正换到一半,就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他下意识怒斥一声:“谁?” 柔儿的身形一闪而过,人已经躲在了屏风后面:“顾护卫,有人来了,我和柳心姐姐先走,劳烦您将这儿收拾收拾。” 顾长清皱着得眉头自始至终没松过,等看到屏风后的人走了,这才将衣裳穿好,又将那块玉小心的揣在了怀里。 等他出去后,屋子里早就空无一人,床上摆着他的外裳。 他拿过来穿好,随后将一切恢复原样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而此时,孙毓秀的院子门正紧紧的关着,柔儿和孙毓秀两人压低的声音说着什么。 “你可看清楚了?”孙毓秀听完心里惊骇,不敢置信。 柔儿咬了咬牙:“小姐,虽然我只看了一眼,但我不会看错的,那块玉绝非凡品,必是家传之物!而且我还看到玉上刻了个沈字。” 孙毓秀手不自觉攥紧,心口剧烈跳动起来:“怪不得……” 怪不得那位从京城来的荆大人会对一个护卫这么客气,怪不得自己爹特意来交代她,让她别动顾长清,怪不得一个乡野村夫竟然能有如此好相貌和气度! 第189章 游湖 “美人也来了?” 孙毓成看着沐嫣然,笑的见牙不见眼,坐在马车里,掀开帘子一角。 一旁的小厮自然明白他的心思,识趣的在旁边倒茶。 别说公子,那样的美人,谁看了不迷糊?配一个护卫确实可惜了。 美人这东西,向来配枭雄,就跟德不配位一个道理,一般人哪里能受的住这福分,守的住这样的美人? 沐嫣然敏感的察觉到一道视线,她漫不经心看过去,正好对上孙毓成那张脸。 他也不躲不闪,甚至还朝她笑了笑,打了个招呼。 顾长清将这一幕看的清清楚楚,脸色不好看,挡在了沐嫣然面前。 看到顾长清隔开了她俩,沐嫣然一双眼笑出了月牙。 吃醋了? 顾长清看她笑的跟个小狐狸似的,一脸狡黠,先前的那点不悦此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真要跟着一起?如今多事之秋。”顾长清跟沐嫣然提了要外出一事,他不相信她看不出来孙毓成的别有用心,她是个聪明人,不喜欢给自己找麻烦。 正如他所预料,沐嫣然兴致缺缺,一口回绝,可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改了主意。 沐嫣然点头:“都到这了,哪 里还有回去的道理?顾大哥,你就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好自己。” 她本来确实不想掺一脚,在屋里躺着吃香的喝辣的它不香吗? 可后来一听说孙毓秀也去,她当即起了警惕心!立马改口。 这女人一直暗啾啾的要拱她的白菜,她可得在旁边看好了。 顾长清这颗白菜她可是养了半年,要是被人横刀夺了去,她肠子都得悔青。 敢动她白菜者,她必取她向上狗头! 顾长清看她已经下定决心,不打算再改主意,一时心下无奈,也不好再说什么,带着她往孙毓秀马车走。 孙毓成打着让她陪孙毓秀逗闷子的借口,沐嫣然自然没别的选择,只能上孙毓秀的马车。 才爬上去,掀开马车帘子,就看到孙毓秀那一张臭脸,下巴都快拉到地上。 “孙小姐安好否?”沐嫣然笑眯眯的打了个招呼,丝毫没有不自在。 孙毓秀差点把新留长的指甲掐断,她看见她就不可能安好! 上次这女人故意损了她一通,两人不欢而散,偏偏她还不能动她! 她孙毓秀这辈子什么时候这么憋屈过! 看着沐嫣然那张脸,孙毓秀眼里的嫉妒几乎压不住 ,柔儿昨日形容那块玉佩,显然是姓沈的显贵。 她曾经在爹爹的书房外偷听到,青香郡节度使沈之玙似乎来了她们这一块。 没想到就这么巧,正好是来了青城县,还隐姓埋名来他们孙府当一个护卫。 想必也是跟荆博一样,为了那个柱子来的。 这女人究竟知不知道沈之玙的身份?是运气好?还是故意勾搭的? 不管是因为什么,她都绝不可能放任这块香饽饽溜走。 那可是青香郡节度使,这青城县一辈子都可能出不了这么一位大人物! 崔彦比起来,那算什么东西?顶多算土财主!沈之玙才是显贵! 孙毓秀心里打着鬼主意,指甲掐进手心,眼里满是势在必得。 沐嫣然坐在角落,哪怕不抬头都能感觉到投注在她身上奇怪的视线。 见怪不怪,沐嫣然在心里哀嚎。 这孙毓秀也不知道又在脑子里臆想出来什么,但能肯定得是,这位十有八九又把她给恨上了。 马车一路晃晃悠悠的到了湖边,孙毓成一早就安排了花船,此时船已经在湖上停着。 “崔兄……您来了,快快快,咱们这就算人齐了。”看到崔彦的马车,孙毓 成热情招呼着。 崔彦一抬头,就看到孙毓秀僵硬了一下,哪怕隔着面纱也能感觉到她脸上的不悦,一时眸色暗淡下来,也有些失望。 她并不高兴他过来。 孙毓秀也蒙了,崔彦也会过来,这事孙毓成之前从未跟她提过! 他什么意思? 明明知道她不喜欢他,却还是把人叫了过来,这是生怕她嫁不出去了吗? 崔彦和孙毓秀之间的暗流涌动,孙毓成都看在眼里,一时觉得难缠。 他跟孙毓秀亲近,自然知道她对这门婚事不满,不过是爹一意孤行,他和孙毓秀不敢反抗罢了。 他之前也看不上崔彦这小子,唯唯诺诺,没点男儿血性,心肠软的跟个姑娘家似的,哪家的姑娘会喜欢他这样的? 可此一时彼一时,孙毓秀伤了脸,眼看着越伤越厉害,他这个做哥哥的,可不得给她找条后路? 趁着崔彦还对妹妹深情款款,赶紧把人先抓牢在手心才是要紧事。 可偏偏孙毓秀一看到崔彦就给他甩脸色。 “秀秀,平时怎么教的你礼数?” 他难得板起脸,教训了孙毓秀几句。 孙毓秀可不领情,朝他冷嗤了一声,毫不给面子的上 了船,连个招呼都没打。 孙毓成被她这做派给气了个倒仰,她脾气大他一贯知道,但她现在什么样自己不清楚吗?要是脸毁了还这么大脾气,将来谁肯惯着她?如何讨夫家的欢喜。 他一心一意为了她着想,最后反而自己里外不是人了。 孙毓成心里郁闷至极。 旁边沐嫣然瞪着眼睛围观,叹为观止,这孙大小姐的脾气越来越大了,从前还能遮掩遮掩,如今耐心越发的差,情绪都写在了脸上。 “崔兄,您别见怪,小姑娘家家的,刚伤了脸,我事先并未告知她你也会来,这是恼羞成怒了。”崔彦赔着笑。 沐嫣然在旁边听得嘴角抽抽,这孙毓成虽然名声不好,但对这个妹妹确实好的没法说,这样的瞎话都能说出口。 恼羞成怒? 她可只看出恼,丝毫没有看出来羞。 这话哄鬼,鬼都不信! 但看到旁边一脸释怀,甚至还宽慰孙毓成的崔彦,沐嫣然又噎了一下,看着这两人的眼神意味深长,整个人都不好了。 好吧,虽然这鬼话哄鬼鬼都不信,但崔彦会信啊! 她如今可算理解,什么叫做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了。 第190章 借酒浇愁 顾长清看着沐嫣然窜到了崔彦身边,两人嘀嘀咕咕什么,一脸神秘,眼神暗了喑。 而这一切,沐嫣然丝毫不知,她还在试图一语惊醒梦中人,唤醒崔彦这个傻白甜。 “崔公子,您真就认定了孙毓秀?”沐嫣然是真为崔彦不值当,好好的一个俊小伙,长的也不差,搁在现代不妥妥的高富帅?好好的人不做,非得做狗,还是最让人不耻的舔狗! 这又是何苦! 崔彦满脸正直,看着沐嫣然的眼神奇怪:“你这是何意?两家已经达成共识,我自然是认定了她,崔家的男人没有朝三暮四的。” 脸麻了的沐嫣然彻底懵了,一股无力感生了出来,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哪怕她能舌灿莲花,也不能说服崔大公子另寻其他。 “你就看不出来点什么?”沐嫣然好胜心起来,拼命暗示。 他就一点看不出来人孙毓秀根本没看上他吗?干嘛非上赶着? 崔彦眼里闪过一阵迷茫,但很快又清明起来:“确实看出来些东西。” 沐嫣然点头欣慰,孺子可教,总算不是不可救药。 “看出来什么了?”得到成效的沐嫣然再接再厉,继续循循善诱。 之前崔彦愿意当 舔狗她虽然看不过去但也祝福,但那日跟孙毓秀一番交谈,着实惊着她了。 孙毓成这么掏心掏肺对她,她坑起来都毫不犹豫,崔彦这个傻白甜要是真娶了孙毓秀,这是娶老婆吗?这是跳火坑啊! 还是带着全家一起跳的那种。 能救一个还是救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阿弥陀佛,无量天尊! 随后她就眼睁睁看着崔彦那双黑眸里闪过愤慨不敢置信最后明明灭灭变化成更加复杂的失望,一甩袖子。 “看出来你以貌取人,看出来你无情无义,看出来你不值得相交!” 沐嫣然:“……” 脑门上挂了一排问号!这就是他看出来的东西? 心里的小人怒掀桌子。 搁这玩她呢? 不愧是傻白甜!还真是一点都没让她失望。 “眼睛不好,就去看看大夫,这几个钱别省着!”沐嫣然从荷包里掏出来一块碎银子塞到他手里,当场被气走了。 既然劝不动,他非得舍身取义,舍身饲虎,舍身成仁!她成全他! 既然不分,那就给她锁死!省得孙毓秀去祸害别人。 沐嫣然终于走了,毛生僵硬的身子这才缓和。 这姑奶奶总算走了,再不走他这 背就要被身后那位大爷给射成筛子了。 顾长清看着沐嫣然气哼哼的走了回来,最后看了崔彦一眼,随后收回视线。 沐嫣然自己跟自己生了一会儿气,上了船很快兴奋起来。 孙毓成这回为了哄孙毓秀开心看得出来是下了血本,船上吃喝一概不少,还有几个歌姬,吹拉弹唱好不热闹。 “顾大哥,你瞧瞧,那姑娘可太水灵了。”沐嫣然从旁边桌上抓了一把坚果放在手心里磕着,一双杏仁眼滴溜溜转着,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兴奋的不行。 青城县位于南方,妹子们个个柔情似水,眉目含情,六分的相貌愣生生因为这股子媚态涨到八分。 美人谁不爱看?柔情万种的美人更是完全踩在了沐嫣然的性癖上。 似乎是察觉到了沐嫣然热切的视线,好几个歌姬还抱着手里的琵琶瑶琴回了她一个笑,瞬间将沐嫣然给迷得五迷三道。 这下更激动了。 她急切的想要跟顾长清分享自己发现的美人,可叽叽喳喳了半天,旁边顾长清一声都没有出,她察觉到异样,一转头就发现他正看着自己,目光复杂面无表情。 沐嫣然不知所措,刚想细问,顾长清已经偏过头, 不再理会她了。 看着他这副模样,沐嫣然摸了摸鼻头,有些莫名其妙,她究竟哪里又惹着他了?刚刚上船还不是好好的,这么一会儿工夫,怎么就变了脸? 心虚,沐嫣然虽然忍不住吐槽,但还是凑了过去,讨好的朝他笑。 但这回顾长清显然没那么好哄,脸色并没有回春。 孙毓秀视线从始至终都在顾长清身上,自然注意到他突变的脸色,心里暗自叫好。 沐嫣然那个蠢货不知道怎么惹顾长清生气了,这岂不是她的可乘之机? 屋内暗潮汹涌,孙毓成倒是坦然:“今日大家都不要拘谨,放心吃放心喝,我已经跟家父请示,明日再回府,今日咱们大可玩的尽兴。” 孙毓秀听了这话冷笑,还真是恨不得赶紧将她嫁到崔富,听说崔彦在,夜不归宿也答应的干脆。 但也算是成全了她,她就要让父亲和孙毓成知道,就算她脸毁了也能嫁的比他们给她找的这个崔彦更好! 几人各怀鬼胎,沐嫣然心思都在顾长清身上,看他一杯接一杯的往肚子里灌酒,急了。 “顾大哥……喝的这么急伤身。” 沐嫣然伸手去抢他手里的酒杯,一抬头就对上顾长清的视 线。 他像是喝醉了,黝黑的深眸暗潮汹涌,还带着似有若无的灼热,薄唇紧紧的抿着,像是想说什么。 沐嫣然看着他,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开口,反而重新拿了个酒杯,又给自己倒酒。 孙毓成本意是想借这个机会撮合一下孙毓秀和崔彦,可孙毓秀不配合,一言不发,他只能找话题跟崔彦搭话,活跃气氛。 余光瞥见顾长清一个人喝闷酒,他心里暗自叫好,果真是老天爷都在帮他。 趁着崔彦低头的功夫,孙毓成悄悄叫了身边的小厮:“去,给他再多上几瓶” 喝醉了好啊!喝醉了他才更能成事! 孙毓秀也注意到顾长清的异样,他罕见的失态,这么一会儿功夫,一瓶酒就下去了。 她手在桌上轻敲,心里谋划着什么。 男人嘛都一样,只要喝醉了意识不清,发生点什么也不奇怪。 就算沐嫣然先来的又如何?就算她是南疆女又如何?只要小心不中了她的蛊,想要制造一起意外,让她销声匿迹再简单不过。 她偏头,让柔儿到自己身边,低声私语了几句,交代了几件事。 柔儿听完,趁着众人没注意她,悄悄地下去,按照孙毓秀说的办事去了。 第191章 斗气 沐嫣然看着顾长清一杯一杯的往自己嘴里倒酒,急了,压低嗓子怒吼一声。 “顾长清!你在耍什么小孩脾气?” 有什么不高兴的为什么不能直说?非得让她在这里猜? 她这么一吼,顾长清捏着酒杯的手果然停住了。 “没耐心了吗?”他捏着杯子,并不看她,低垂着头,看不清神色,声音压抑又带着晦暗不明的情绪。 她明明对崔彦耐心的很,到他这里,反而三两句话就没了耐心。 不是她的耐心不好,只是他这个人不好。 沐嫣然脑门上挂满问号,这是什么鬼?怎么突然网抑云了? 眼看着人这回真要哄不好了,沐嫣然将心里的诡异感压了回去,好声好气的哄人。 “你说,怎么才算有耐心?” 她哄!她哄还不行吗? 顾长清听了这话,脑子里又闪过先前沐嫣然往崔彦手里塞银子的刺眼画面。 “耐心?是需要银子买的。”他偏头,一贯有些黑的面色因为在角落里,哪怕离得近,也看不清面上神色:“嫣然愿不愿意,拿银子买我开心?” 沐嫣然:“……” 合着灌自己这么一大坛酒,就是为了给自己要点银 子?? 沐嫣然震惊了,但很快又谴责起自己来。 顾长清自从来了孙府之后,工资一贯是交到她手里,她刚来到这里对物价并没有多了解,可自从来了孙府她才发现顾长清交到她手里的几乎是他每个月九成的工钱。 他一个大男人,虽然孙府包吃包住,但总要交际。 她确实太不懂事了,看把顾长清给逼的,都借酒消愁了。 沐嫣然长叹了一口气,深刻忏悔了自己的错误,随后一脸改过自新的看他:“顾大哥,你说,多少钱我都买!五十两够不?” 羊毛出在羊身上,她如今大部分的钱都是顾长青给她的,真不是他抠门舍不得给他再多,实在是身上就带这么点出来。 来孙府前,她特意将这五十辆换了一张薄薄的银票,方便携带,以备不及之需,其余的银子全藏在了屋内。 从鞋底将银票抠出来,吴嫣然做贼似的,左右瞟了一圈,见没人注意他们两个,她偷偷的将银票递到了顾长清手里。 “拿着,随便花。” 顾长清看了这手里的银票,嘴角抽了抽,愣是没了动作。 “你出手还真挺大方的。”他咬着牙,心里的郁闷不减 反增。 五十两说给就给,她不是一向爱财如命?看来是他交的工资太多了!才让她这么不把钱当一回事,凡事都用钱来解决,半点不肯用心! 这就是她的理解?她觉得他想要钱? 所以从始至终她都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对吗? 他这气了个寂寞!? 顾长清差点被她气了个半死,可沐嫣然还是迟钝的没能理解到顾长清生气的点,反而成功的误会了。 一脸羞涩的戳了戳手指,沐嫣然不好意思开口:“五十两是少了一点,但将就将就,以后想要以后好商量,不急在这一时。” 看顾长清脸色沉得更厉害,她终于动脑子想了想,三秒钟后恍然大悟。 “我给你擦擦,擦擦就不脏了!”太晚了,顾长清可是有轻微的洁癖,这钱从鞋底子里抠出来他铁定嫌弃。 确实是她的错,考虑不周了,就不能避着他扣出来吗?非得当着他面从鞋里拿出来。 顾长清看她绕来绕去就是没绕的重点,终于忍无可忍:“沐嫣然,你好样的,你如今是半点心都不肯花在我身上了,色衰爱弛,这四个字我如今总算懂了!” 沐嫣然被他一顿话弄得手足 无措,什么叫做色衰爱弛?而且她哪里不肯花心思到他身上了,虽然比从前是有些敷衍,但也没他说的这么过分吧? 她也委屈上了,不肯再低头哄他,愤愤偏头:“你就知道欺负我……” 顾长清看着她发红的眼圈,心里像是压了一块重石,推推不开,不推吧,又压着怪难受的。 他知道她怪他什么都不说,一个人生闷气,可他生气的点若是说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又叫他如何对沐嫣然启齿? 说看见她给了崔彦银子,他心里不舒服?还是告诉她,她这么轻而易举给了他五十两银子,他心里更不舒服? 这话哪怕光想想,他都觉得自己脑子有病…… 顾长清心里烦闷不堪,只能继续给自己灌酒,辛辣的酒一入肠道,就带来一股极为明显的烧灼感。 他反而觉得痛快极了。 这一顿酒众人喝的各怀鬼胎,一直喝到了天色黑透。 孙毓成这才起身:“时候也不早了,我们歇息吧。” 他那双眼若有似无的飘到沐嫣然身上,沐嫣然因为跟顾长清怄气,也灌了小半瓶酒下去,此时脸色红透,面若桃李,趴在桌上,柔弱无骨, 细细的腰枝悬在半空中,仿佛轻轻一折就能掐断。 孙毓成心里的欲望又开始抓心挠肺的升了起来。 这样的小腰一只手像是就能握住,若是在床上掐着她的腰驰骋,该是何等的美妙滋味? 他越想越觉得热血上头,脑袋轰的一下炸开,只剩下那些臆想的画面,一发不可收拾。 干咳一声,他才勉强压下自己心里的邪念。 “哥哥,我与沐姑娘一见如故,不如让她今夜住我这?我俩秉烛夜谈,也算是自得其乐。” 孙毓成刚想找个由头将顾长清和沐嫣然支开,可没想到就这么巧,孙毓秀在这时候递了话头上来。 这时机这话,几乎巧的让孙毓成疑心孙毓秀是不是学了读心术。 他心里恨不得拍掌,但面上还是要装出一副为难的模样:“这可就得问顾护卫了,他要是舍不得人,咱们也不能强求。” 顾长清眉头皱紧,刚想拒绝,旁边沐嫣然抢着他面前开口。 “问他做什么,这我自己能做主,能跟孙小姐秉烛夜谈是我之幸事,自然求之不得,哪里还有推拒的道理?” 她这么配合,倒是出乎孙毓秀的预料:“那便这么说定了。” 第192章 偷渡 顾长清站在船边,看着不远处那辆花船,心里不舒服。 他怎么也没想到沐嫣然竟然会答应跟孙毓秀同处在一条船上。 是跟他斗气? 心里慢慢的滋生出后悔来,如今想来,刚刚的他连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了,几乎算得上是在无理取闹。 沐嫣然生气也是应该的。 白日里这湖上就飘着一艘大船,可到了晚上,又多出来三艘。 崔彦主仆一艘,孙毓成一艘,孙毓秀一艘,就连他一个护卫都有单独的一艘花船。 虽然不知道孙毓成在打什么鬼主意,但顾长清心里莫名觉得不安。 在船头站了一会儿,顾长清才进了船舱,兴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觉得脑子昏昏沉沉,比平时迟钝了许多。 而他没注意到的是,对面花船上,沐嫣然悄悄冒出了个头。 她一直藏在这,顾长清站了多久她就藏了多久。 “大猪蹄子!真把我丢在这儿了!” 孙毓秀忽然提出要秉烛夜谈,沐嫣然自然知道她没打什么好主意,可她确实为了跟顾长清赌气胡乱答应了下来。 或许有吃了几口酒的缘故,但也确实咽不下这口气。 顾长清的脾气来得莫名其妙,她沐嫣然也不是 泥人捏的。 可答应之后她就后悔了,私心里想着,只要顾长清来这里接她,她一定不再跟他赌气。 毕竟她才得罪过孙毓秀,而且这女人可狠毒了,自己亲哥哥都能牺牲,她可不想跟一条毒蛇待在一条船上,甚至同床共枕。 可没想到,顾长清是真狠!愣是在船头吹了一刻钟冷风也不愿意跟她低头。 沐嫣然憋的一肚子气,盘腿坐在船舱上,气鼓鼓的。 “行!你不是说我好样的吗?那我就让你看看,我是怎么更好样的!” 看谁先忍不住低头! 沐嫣然最后瞥了身后的花船一眼,随后义无反顾地进了船舱。 待在孙毓秀这里也好,只要小心点,孙毓秀再多花心思也白搭,还可以看着她,不让她对顾长清出手! 有利有弊,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而此时正透过窗缝,孙毓秀盯着坐在船板上的沐嫣然,眼里闪过势在必得。 “事情可办好了?” 柔儿站在孙毓秀身后,脸色忐忑:“办……办好了,小姐,要不咱们再想想?若是让大公子知道了……” 这事可非同小可,绝对吃不了兜着走,若是让老爷知道她这条命可保不住了。 孙毓秀将窗 户放下,她怎么会听不出柔儿的退却之意? “只要你不说,我哥怎么会知道?”孙毓秀幽幽看着柔儿:“这时候打退堂鼓?晚了,你怕我哥到时候降罪于你,就不怕我现在收拾你?你怕我哥,就不怕我?” 她一说完,柔儿吓得立马跪在了地上瑟瑟发抖。 论起折磨人的花招,孙毓秀可比孙毓成厉害多了。 看她怕成这样,孙毓秀这才满意,手在她头上轻拍了拍:“这才对嘛……乖乖的,小姐不会薄待你的。” 她穿了鞋,下了贵妃榻,柔儿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拿了旁边的斗篷帮孙毓秀披上。 在前边帮孙毓秀开路,看着她乘了一叶小舟,悄无声息的去了对面,柔儿这才急匆匆的往回走。 才进了船舱,正面就碰上了沐嫣然,柔儿连忙迎了上来,满脸堆笑,异常热情:“沐姑娘,床铺已经给你收拾好了,您去瞧瞧,有什么不满意,奴婢再去给您收拾收拾。” 她忽然对她这么客气,沐嫣然心里毛毛的,默默的审视了她一番,看不出任何不对,这才面不改色的跟着她过去。 而此时,另一条花船上,顾长清刚冲了个凉,身上的酒意散了些,准备就寝。 推开门,黑漆漆的屋子里伸手不见五指,但他敏感地察觉到屋里有活物的气息。 “谁!” 他站在门口不动了,凭着自己的直觉死死的盯着某个方向。 那里有东西。 “顾长清?”女人的声音传了过来。 顾长清第一时间听出来,这是孙毓秀的声音,后背爬上一股冷汗。 孙毓秀怎么会出现在他这艘船上? “小姐,你若是有事派个人来传话就行,何必亲自过来,还请赶紧回船,若是让大公子知道了,恐怕得急坏了。” 听着顾长清话里话外都在赶她,孙毓秀更是不甘心,声音冷了几分。 “顾护卫是嫌弃我伤了脸?” 她莫名其妙来到他的房间,又说了这些莫名其妙的话,顾长清一时摸不清她的意图,压抑着心里的不耐烦。 “小姐的脸会治好的,并没有嫌弃一说。” 孙毓秀并没有在他这话里听出半分敷衍,他是真心实意这么认为的,心里刚刚滋生出的怒意此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一步一步朝着顾长清过来:“我的脸很快就会治好,这伤只是一时的……” 她离得近了,顾长清才发现,她竟然一边走一边脱着身上的衣裳,走到这 儿,浑身只剩里衣了。 先前在暗处看不清,如今被窗口透进来的月色一照,凹凸有致的身材纤毫毕现。 “孙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顾长清瞳孔紧缩,一瞬间变了脸色。 他终于不再是平常那副冷冷清清的模样,孙毓秀心里满意,她的脸虽然伤了,但对于自己的身材还是有自信的。 脸有什么?关了灯还不都一样?她不信她把自己脱光了顾长清能半点不动心。 更何况他还喝了酒,这酒喝的还不少。 “顾护卫,我什么意思,表现的还不够清楚吗?”她刻意压柔嗓音,一副柔情似水的语气,娇媚入骨。 顾长清下意识有些反胃,不明白怎么就成这个境遇了。 “孙小姐我只是一个护卫,你又何必这么不自爱?若是毁了清白,一个女子,你可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他记得这位大小姐在宴席上并没有喝酒,怎么就跟得了失心疯似的? 看他连连后退,孙毓秀心里不舒服极了:“怎么?你不愿意?” “孙大小姐,我有妻子,这您是知道的?您难道是想做妾吗?”顾长清拔高声调,试图让她清醒过来。 堂堂一个大小姐委身一个护卫,她别是中了蛊了。 第193章 快去救小姐 沐嫣然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心头像是压着一块巨石,让她喘不过气来。 又翻了几圈,她从床上滑下来,穿上鞋去开了窗。 湖风从外面吹进来时,她才觉得舒服了些,屋子里的憋屈劲儿渐渐消退,呼吸顺畅了许多。 趴在窗户上百无聊赖的往下看,忽然发现水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动,月色下,黑影模糊不清,又像是水波纹,又像是什么活物。 沐嫣然揉了揉眼睛,挺直了身子,探头往下看,可看来看去也看不到旁的东西,月色下,水波微漾,波光粼粼。 “奇怪,明明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那边。” 再怎么看也看不出盘的,沐嫣然重新将身子缩了回来,趴在窗户上瞅着月亮。 兴许是鱼也说不定。 “沉船了!快来人啊!”忽然半空中传来一声冲破云霄的尖叫,如一把利剑破开夜幕,将人的心突兀的一把提了起来。 她被这一嗓子惊得差点当场跳起来,心里的不安达到了极致,稍一迟疑便拿了旁边的披风一把披在身上跑了出去。 踉踉跄跄跑到船头,抬头一看,心凉了半截,沉的那艘船正是顾长清的。 说是沉并不贴切,因 为那艘船如今只剩一个船顶尖尖,船身全部沉到了水里。 沐嫣然被吓得脸色惨白,脚一软跪在了船上:“顾长清……你不准死,我不准你死!你听到没?” 眼里不受控制的涌出泪来,沐嫣然手脚直哆嗦,船沉到这个程度,若是人没事早就爬出来了。 可现在湖面上半点动静都没有,她不敢再往下深想。 孙毓成看着沐嫣然趴在船头,哭成了泪人,仿若梨花带雨,又如芙蓉滴露,心里痒痒的不行,上前借着扶她的机会揩油。 “顾夫人,节哀……” 话才落音,手被沐嫣然猛地打开,她双目赤红,爆发出比平时更强的气势来:“节什么哀?胡说八道什么!” 他是在咒他吗? 孙毓成一时不防,被她狠狠甩出几米远,最后一屁股坐在了床板上。 旁边的小厮被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扶,厉声呵斥:“你这人简直不识好歹,狗咬吕洞宾!信不信把你丢下湖里喂鱼,跟你那便宜夫君一起做个鬼鸳鸯?” 沐嫣然被威胁还没有反应,反而是孙毓成狠狠一巴掌拍在了那小厮头上。 “你要把谁丢进湖里喂鱼,我先把你剁碎丢进去了!”他 手忙脚乱爬起来,看着那小厮恼恨至极。 好不容易才设计弄死那个顾长清,美人唾手可得,偏偏在这时候说这些晦气话,要是让美人有个好歹,他饶不了他。 小厮没想到自己挨了一巴掌,当下不敢再说话了,缩到了旁边。 “人肯定没事,救人啊!人肯定还好好的!”沐嫣然病急乱投医,一把抓住孙毓成的袖子。 她不信顾长清就这么死了,那么多危难他们都一起过来了,没道理会无缘无故死在今天这个晚上。 孙毓成看着自己被沐嫣然扯皱的袖子,非但不生气,反而还美滋滋的,恨不得她抓的不是自己的袖子,而是自己的手,自己的肉,自己的命根子。 荡漾了一会儿,他才干咳一声,蹲下来,装出一副同情怜悯。 他和孙毓秀同父同母,两人相貌大差不差,孙毓成长得并不算差,装出这么一副大尾巴狼的样子还真有模有样。 “顾夫人,都这么久了,人恐怕是救不回了,想必是喝多了酒……船沉水时,这才没能第一时间清醒过来。” 孙毓成的话逻辑通顺,是最能够解释这件事的,可沐嫣然就是不肯信。 怎么会这样?怎么 突然就会这样? 而人群里,不止沐嫣然一个人崩溃,柔儿脸色青紫,跟死人毫无差别。 柳心无意间一回头,看到她这幅模样被吓了一跳。 “柔儿?你怎么了?莫不是被吓着了?” 虽然之前柔儿想害她,但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而且如今又见证了生死,她不由得再次心软,想要安慰安慰她。 可手才碰到她肩膀,还没来得及开口,柔儿却似大梦初醒,猛得冲进了人堆里,啪的一声在孙毓成面前跪下。 她这一系列动作来的又猛又急,根本没给人反应时间,把孙毓成都给唬了一跳。 柔儿哆嗦着嘴,好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孙毓成没了耐心,满脸嫌恶:“这是被吓得发了失心疯?来人,快把她给我带下去!可别等下再像疯狗一样咬人。” 听到他的吩咐,身后的小厮一人抓一边要将柔儿给拖下去,可忽然之间柔儿就跟疯了似的剧烈挣扎起来,竟是以一己之力挣脱了两个大男人的束缚。 “大少爷,快救救小姐……迟了可就救不了了啊!”柔儿泪流满面,浑身哆哆嗦嗦的,努力让话说的够清楚。 听到这话,孙毓成不淡定 了,蹲下身,猛地扣住柔儿的肩膀。 “你什么意思?小姐怎么了?她不是一直待在船上?” 柔儿被他这么一扣,整个人瞬间没了力气,软趴趴的掉了下来,被吓得六神无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没用的东西!”眼看着从她这边得不到答案,孙毓成终于忍无可忍站了起来,环顾四周,确实没有发现孙毓秀的影子。 这时哪怕再迟钝,他也该察觉到了。 出事,出大事了! “小姐呢!快去把小姐找过来!” 被孙毓成这么一吼,众人不敢耽搁,连忙四下去寻人。 小姐要是出事了,这船上大半的人都得陪葬! 就在场面混乱之时,趴在地上的柔儿忽然撕心裂肺的哭喊起来。 “小姐去了顾护卫的船上!小姐……小姐!” 她一声一声的喊着跟哭魂似的,惹得众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孙毓成犹如受到重击,颓然地坐倒在地,脸色煞白。 他和柱子合谋,他只需要将人引出来,让顾长清一个人待在那艘船上,柱子那边自然会派人来将这船给凿穿。 本是算的万无一失,可万万没有想到,孙毓秀竟然会跑到顾长清的船上! 第194章 人没死 天塌下来了。 孙毓成只觉得浑身发冷。 孙毓秀死了,他如何回去跟爹交代? 崔彦看着乱成一团的众人,茫然无措的到了船边,看着底下的湖水,心里一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毛生却是生气的很,小声开口:“这就是报应!孙大小姐跟少爷你有婚约在身,却不顾廉耻偷偷到一个护卫的船舱里去!这时压根没把我们崔府放在眼里!” 若是看不上他们少爷,大可将这婚事给推了,崔家并没有上赶着要跟他们孙家攀这门亲,可偏偏他们一边答应着崔家和孙家结亲,另一边却又玩这脚踏两条船的把戏! 这不是恶心人吗? 真以为两条船这么好踩的?看,现在没踩稳,摔水里了吧! 照他看来这就是报应,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恶人自有天收,这是老天爷将她收走了,不让他祸害自家少爷。 “别说了!”崔彦一声呵斥,如今人都快到鬼门关了,这时候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 毛生颇有些委屈,但也不敢再放肆了。 而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阵水声,崔彦几乎疑心是自己的错觉,顺着声响传来的地方一看,发现水面上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冒出来一个头 。 旁边的毛生后知后觉也看了过来,等看到那人的脸时,他惊的都结巴了。 “公……公子!那是鬼吗?顾护卫这是死的冤成水鬼了!” 他一声尖叫,立马惹得人心惶惶,众人被吓了个半死,齐齐的往船里面缩。 孙毓成更是心里有鬼,一听这话,耸然一惊,哪里还敢再说旁的什么?连孙毓秀是死是活都顾不上了,拖着几个小厮就往自己面前挡。 该不会是顾长清真变成厉鬼来找他索命了? 崔彦也发怵,甲板上,一只被水泡得发白发胀的手紧紧的扒在了边缘。 随后,湿透了的顾长清从水里爬了上来,用来束发的发冠早就不知道掉到了哪里,如今满头长发披散着,湿淋淋的落在肩上,贴在脸上,配合着他那张阴沉铁青的脸和头上清冷的月色,还真有几分夜半惊魂的味。 下一秒,他爬上甲板的同时,又拖了另一个白色不明物上来。 “快救人!”顾长清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嘶哑着喉咙开口。 这一出声,总算将崔彦震醒。 哪里是什么死人,分明是活着的顾长清! 那地上这坨软啪啪的不明物,想必就是消失不见的孙毓秀了。 “愣着干什 么?快去找大夫啊!”崔彦急了,怒吼一声。 柳心最先反应过来,连忙过来将昏迷的孙毓秀带回船舱。 一走到近前,她后背爬上的寒意越发的严重。 孙毓秀全身湿哒哒的,只剩下里衣,头发也散着,发饰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顾长清身上衣裳齐全,虽然发冠不见了,但也能看得出来头发高束的形状,并不是要就寝的装扮。 越想越觉得害怕,柳心咬着牙一声不吭,发着抖将孙毓秀给带了进去。 出了这么一档子意外,众人哪里还敢在这呆着?急匆匆的找了辆马车,随后便回了孙府。 沐嫣然看到顾长清爬上船,缓了好一会儿,这才有了力气,咬牙从地上爬起来奔了过去,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扛起他往船下走。 顾长清九死一生,又将孙毓秀捞了出来,如今正值深秋,湖水凉的很,他彻底没了力气,整个人几乎都压在了沐嫣然身上。 沐嫣然扛得有些吃力,但丝毫没有叫苦叫累,快下船舱时,耳边顾长清的声音微弱却坚定:“我与她什么都没发生过……她是自己偷偷过来的,我也不知道她为何会出现在我房间。” 顾长清说到这,连自己 都觉得自己这番话听着匪夷所思,脸色迅速灰败下去。 连他自己都不信,又怎么奢望沐嫣然信呢? “我知道。” 可出乎意料的事,沐嫣然并没有说信或者不信,而是给了他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他说她知道? 这三个字的态度表现的再明显不过。 她信他。 顾长清看着沐嫣然的发顶,眼里最后一层薄薄的坚冰被敲出了一个裂口,随后蜘蛛网一般龟裂开,碎得干干净净。 深夜,孙府灯火通明。 孙毓成带着孙毓秀回来时,就发现院子里孙万年正站在那里,像是在等什么人。 他被吓得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痛哭流涕:“爹,是儿子没本事……没照顾好妹妹,您既然知道了,我也不瞒着了,你要打要罚儿子都受着……” 他原本还想将这事压回去,可没想到孙万年竟然早早的就知道了,他来不及多想,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认错。 可出乎意料的是孙万年一开口,并不是知情者的口吻。 “秀秀怎么了?” 孙毓成也懵了,抬头:“爹,您不知道?” 如今已经是后半夜了,若不是知道孙毓秀出事,那为何不睡觉站在院子里? 孙万年 看着孙毓秀被抬下来,面无人色,昏迷不醒,当下脑袋有些眩晕,控制不住晃的话就要倒下去,幸好旁边伺候的下人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扶住,这才没酿成大祸。 “大夫!快去请大夫!” 孙府乱糟糟的,沐嫣然趁乱将顾长清搀扶到了他们的院子。 所幸顾长清并不算太严重,换了一身干净衣裳,沐嫣然又给他熬了一碗去风寒的姜汤,人已经恢复得跟平常差不多。 端着空碗,顾长清这才有心思将前因后果整理清楚,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便如惊雷,惊到了沐嫣然。 “船是被人故意凿沉的,我听到了声响,只不过被孙毓秀缠住了,这才没来得及将那人抓住。” 他既然如此说,那便是十分肯定了。 “荆博?”沐嫣然做了最坏的打算。 顾长清一口否定:“不是,若是他绝不会用如此拙劣的手段,也不会给我生还的机会。” 若真是荆博,他手底下培养的暗卫死士可不少。 想要让他死于意外,根本不会让他这么轻轻松松的逃脱出来。 既然不是荆博,那剩下会动手的人是谁,沐嫣然和顾长清心里也都有数了,两人异口同声。 “青云村。” “李诚。” 第195章 桃花债 “顾兄弟!你没事吧?” 石隆急匆匆进来,看着坐在床上,腿盖着被子,身上披着外衫,头发散着的顾长清,心头忽然一窒。 他一向知道顾长清模样生得好,可平时头发利落束起,肤色也被晒的黝黑,眉眼坚毅,好看也是不近人情的好看。 哪里像现在,如今这模样,简直有些过于妖异了,颇有些男生女相的意思。 “石护卫,你愣在这里干什么?”沐嫣然才将碗放回厨房,就看到石隆站在原地,一声不吭的。 被她这么一提醒,石隆才像是如梦初醒,连忙进门。 “听说顾老弟你落水了,我急急忙忙赶过来,如今看你没事便好。”石隆是真心庆幸,顾长清伸手给他倒了杯茶。 “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记得今天并不是石隆当值。 石隆脸上显现出来心有余悸:“别说了,一想到这事,我就怵的慌。” 他有所避讳,沐嫣然拿了剪刀将灯芯给挑的亮了些,眼里多了些好奇。 石隆是孙府的护卫长,不是胆小之人,能怕成这样,事情不会小。 顾长清眸色闪了闪,也没逼他。 石隆缓了缓,这才清醒过来,镇静了一会, 反而自己开口主动说了出来。 “还记得那位柱子爷吗?他被吊死在城外二里路的一棵歪脖子树上,周围全是尸体,都是当兵的。” 他声音越说越小,满脸惊恐。 顾长清敛下眸子,遮住了眼里的了然。 从李诚来凿船时,他早就猜到,柱子肯定知道了所有事,否则不可能这么着急灭口。 荆博不会放过他,但顾长清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这么快下手,还是以这么嚣张的方式要了柱子的性命。 石隆正惶惶然,丝毫没有注意到顾长清的不对劲,像是找到了一个缺口,将自己心里的害怕恐慌都一股脑宣泄出来。 “我听去了的兄弟说那地方是个乱葬场,白天经过都阴森森的,晚上更是鬼哭狼嚎,瘆人,那么多官兵都死了,荆大人估计也凶多吉少。” 沐嫣然在旁边听完,忍不住嘀咕:“放心,谁死了荆博都不一定能死呢。” 毕竟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就荆博这个级别的祸害,没个十年二十年的,阎王都不敢收。 “尸体呢?”顾长清冷不丁开口。 这话题转的太快,石隆没来得及反应,下意识回他:“在东院那座空院子里停 着呢。” “有没有人看着?” “有两个兄弟在那块守着。” 一问一答相当迅速,石隆回过神来,奇怪的看向他:“顾老弟,你问这个干什么?” 顾长清看着东院的方向,久久没有开口,就在石隆纳闷时,他才吐出两个字:“……迟了。” 只两个人在那看着。 迟了。 石隆听的稀里糊涂,迟了?什么迟了?哪里迟了? 今日顾老弟怎么怪怪的?每个字分开他听得懂,可合在一起,他就不知所云了。 莫不是落一回水,脑子进水了? 石隆听不出来,沐嫣然却从顾长清短短的两个字听出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杀势。 而此时,东院。 哪怕穿着一身黑色夜行衣也掩不住矜贵小公子气质的顾长安站在一旁,看着沈之玙熟练的戴上手套,进了屋子验尸。 而在屋子外头,两个看守坐在台阶上,头靠着头,彻底睡死了过去。 子夜,万物最疲乏的时候。 这迷香悄无声息,等药效过了,他们也只会以为是太过困顿,不小心打了个瞌睡,不会察觉到分毫。 片刻之后,沈之玙从屋里出来:“不是他。” 顾长安一时不知 道心里是什么滋味,既松了一口气,又升起一股子恼怒来。 “真是命大。” 沈之玙听到这话,无奈的摇摇头,笑出了声。 顾长安还是少年心性,争强好胜,偏偏又嘴硬心软。 他若是真想那人死,也就不会巴巴的跟着过来。 听到沈之玙的笑,顾长安恼羞成怒:“你笑什么?沈之玙,信不信本世子诛你九族?” 沈之玙并不把他的威胁当一回事,笑眯眯的将手套脱下来:“世子与你父亲很像。” 顾长安脸上神色明明灭灭,想要强装生气,可就是压不住嘴角的弧度,最后索性不装了,傲娇的一偏头:“要你说?我是亲生的,自然最像我父亲!” 沈之玙看着他这幅下巴几乎要抬到天上去的模样,压抑着嘴角的笑意。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好哄。 这位小世子最崇拜的就是他的太子父亲,虽然嘴上不说,却事事都以太子为标杆。 不管发多大的脾气,只要说一句像太子,多大的气性都能哄好。 “现在去哪?”顾长安主动开口。 沈之玙从怀里掏出来火折子,将刚刚脱下来的手套点火烧了:“去孙万年那。” 死的人并不 是他们要找的,但既然能瞒过荆博,就说明不是他们轻易能找到的。 如今剩下的唯一突破口就是孙万年。 两人身形鬼魅,对这孙府了如指掌,轻松的避开了守卫到了孙万年的院子。 屋里并不止他一人,地上跪着两个丫鬟,趴在地上瑟瑟发抖,满脸泪痕。 “老爷,奴婢真的不知道……您放过奴婢吧……”柳心捂着被踢的心口,语不成句,哭的极为凄惨。 孙万年坐在凳子上冷眼旁观,随后看向旁边趴在地上不敢开口的柔儿。 “你也什么都不知道?” 被孙万年阴郁的眼睛一打量,柔儿抖的更厉害了,刚刚柳心的惨状她在旁边看的可是一清二楚。 她可不想跟她一样。 “老爷……奴婢也是被逼的,奴婢拦不住小姐啊!小姐说,她不愿意嫁崔公子,她要嫁就嫁青节度使沈之玙,这才上了沈大人的船。” 柔儿不敢隐瞒,直接把孙毓秀给卖了个一干二净。 而在门外偷听的顾长安看着沈之玙的眼神怪异至极,以口型问他:“什么时候惹下的这桃花债?” 沈之玙:…… 顾长安问他?他去问谁?! 问的好,下次不准再问了。 第196章 回京 沐嫣然看着坐在床上一言不发的顾长清欲言又止。 眼看着天就要亮了,顾长清丝毫没有要就寝的意思,搁这熬鹰呢? 沐嫣然的视线长久的停在他身上,顾长清无奈:“你若是撑不住就先睡。” 听了他的话,沐嫣然托着腮趴在桌上:“顾大哥你不睡?” 顾长清幽幽开口:“等人。” 沐嫣然看了一眼天色,再看向顾长清时眼神复杂。 这个时间点…… 什么人会来?他等鬼呢? 她脸上的疑惑太过明显,顾长清并不多做解释,一偏头,若有所感,他转头看向窗户位置。 “客来了。” 沐嫣然因为这三个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谁来了?她怎么没听见声响? 而就在这时,有敲门声传了过来。 沐嫣然被吓得一个激灵,好家伙,真有人?虽然是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无神论者,但此时此刻,气氛太过诡异,由不得她不多想。 壮着胆子拉开了一条缝,看到门外站着的两人,刚刚受过惊吓的心重新放回了肚子里。 来的也不是什么生客,人她也认识。 不就是那天被她坑过十两银子的冤大头? 沈之玙看到开门的是她,迟疑了片刻也认 出来了,将眼里的讶异压了回去,笑着打了个招呼:“巧。” 沐嫣然语塞。 沈之玙并没有要追究他的意思,径直进了门,看向床上的顾长清。 沐嫣然将门关好,还有些摸不清情况,更不知道这两人是敌是友,心里的警惕一直没放下来过。 要是这两人不怀好意,她和顾长清,一个病一个弱,老弱病残四个字占了两,真干起来肯定吃亏。 没法硬来,只能智取,她正在脑子里想着对策时就看到沈之玙突兀的单膝跪地,对着顾长清摆了一个臣服的姿态。 “世子,臣沈之玙,接您回京。” 沐嫣然脑门上缓缓的冒出了个问号。 ? 她死乞白赖嫁的这个便宜丈夫好像不是一个简单的村夫。 自己可能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沐嫣然忽然觉得世界有些凌乱,她这个狗屎运也太厉害了吧?倒霉了这么久终于要转运了? 这算什么,平白无故捡了个世子老公? 顾长清并不意外沈之玙能找到他,起身下了床。 “荆博不是善类,瞒不了他多久。” 沈之玙还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臣明白,马车已经在外等着了,您如今就可与臣回京。” 顾长 清捞过旁边的长衫穿上,沈之玙起身要上手,被他一个眼神制止,只能迟疑着站在原地。 “嫣然,过来。” 猝不及防被叫了名字,沐嫣然连忙回过神上去帮忙。 沈之玙恍然大悟,重新退回了原处,顾长安则是一脸嫌弃。 几人悄无声息上了马车,连夜往京城赶,沐嫣然甚至连收拾几件换洗的衣裳功夫都没有。 马车上,沈之玙歉疚开口:“世子,不是我不近人情,实在是京里那边一刻都等不了了。” 顾长清嗅到了风雨欲来的滋味:“那边出事了?” 沈之玙也不瞒他:“我出京时,太子处境堪忧,陛下对太子忌惮很深,再加上陈相在旁边妖言惑众……” 剩下的话他没有再说,但顾长清不傻,敢明目张胆的将柱子吊死,陈仲然已然没了顾忌。 闭了闭眼,顾长清冷静下来:“最快速度几日能进京?” 沈之玙惊讶于他这么快就能想到关键点,稍稍愣了一下,随后连忙回他:“最快三日就能到。” 话音才落,顾长清便打断他:“慢了。” 顾长安终于看了他一眼。 “最多一日半的功夫,再晚可就什么都迟了。”顾长清语气笃定几乎是命令 一般开口。 沈之玙听到这,眉头皱紧:“世子为何这么确信?” 他得到的消息,顾长清一直呆在青云村,很难接触到外面的人,京城那边连他都没有收到过任何话,他凭什么这么笃定太子撑不过两日? 顾长安还有些稚嫩的脸显露出相当明显的不屑来,还带着少年的傲气:“这么自大,沈大哥,你可别是找错人了!” 一个村夫而已,勉强有点见识,真以为自己能运筹帷幄了? 对于顾长安的挑衅,顾长清并没有放在心上,看他们两个人都不信自己,他没有再辩解,反而没头没尾的丢了一句话出来。 “最多天明。” 只说了这四个字,随后他便一言不发,闭目养神,沐嫣然在旁边看了全场,马车里剑拔弩张,为了防止引人注意,沈之玙只雇了这么一辆马车,不得已,他们四个都得挤在里面,也因此,气氛一旦紧张起来,便避无可避。 她忍不住叫苦连天,原以为自己终于攀龙附凤一回,也知道自己需要付出一些代价,可没想到这代价来得这么快,她是真的感觉有些难熬。 一想到这种处境还要维持两天,她颇有些生无可恋。 顾长安冷嗤,对顾长清 这幅高人模样很是不爽,但也没再主动挑衅,也闭上眼睛不动了。 沈之玙视线在顾长清身上注视了许久,眼里的光明明灭灭,显然心里并不平静。 沐嫣然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见自己没有说话的余地,索性也百无聊赖的找了个角落,学着顾长清的样子闭上眼眼不见为净。 只不过顾长清是闭目养神,她一闭上眼是真的困了,没多久便睡的不省人事,意识昏沉了下去。 沈之玙看着在马车上睡得安稳的沐嫣然,脑袋上掉下来一排黑线,这车上没心没肺的恐怕就只有她了,能真的睡着的也就只剩她了。 马车晃晃荡荡没多久天变亮了,沈之玙撑了一天此时也有些疲乏,脑袋转得没平时快,以至于马车停住后顿了一秒才反应过来。 “车怎么停下来了?”他默默的握住了手里的剑,此时风声鹤唳,任何不寻常的动静都可能带来生命危险。 “大人,信鸽。”外面马夫递话。 听到这四个字,沈之玙第一反应是看向对面的顾长清,心里的不安加重,来不及多想,他一把掀开马车帘子,从马夫手里将信鸽接了过来,在鸽子腿上拿出一张便条。 “京城危,速回。” 第197章 入京 沈之玙看向顾长清,眼神彻底变了。 顾长安看他神色,也猜到了什么,劈手将他手里的字条夺过去看了一眼,抿紧了唇:“是母亲的字。” 他不会认错的。 顾长安看着坐在马车上眉目平静的顾长清,压抑着怒气:“你怎么会猜的这么准?是不是跟陈仲然有勾结!” 毕竟他再怎么说,也是陈仲然的外孙,身体里也有陈仲然的一部分血! 他不信他们就真的能撇得干干净净! 对于顾长安的质问,顾长清并没有多说什么,抬眸直直看向他:“弱者才靠天命,强者从不屑此道。” 顾长安满脸写着不服气,偏偏又没法反驳他,最后把自己气了个半死。 不同于顾长安小孩子脾气,沈之玙绝不相信顾长清真的只是靠猜便能猜的这么准,但若是说他跟陈仲然勾结,他也是不信的。 那剩下唯一的可能便是,这结果真是他算出来的,若是旁人他不信,但若是顾长清他却是半信半疑,毕竟他可是太子的种,生母又是陈仲然的嫡女。 陈仲然可恶,但不可否认,他要是真没几分本事,绝不可能活到今天,龙生龙凤生凤,老 鼠生的儿子会打洞。 太子和陈仲然嫡女结合生下来的儿子绝不是平庸之辈。 “沈大人,您看接下来该如何是好?”马夫在旁边小心翼翼开口问。 主子们的恩怨他不清楚,他唯一清楚的便是,一切听主子们吩咐,不该听的别听。 “按照大世子的意思,一日的功夫,快马加鞭赶到京城。”沈之玙并没有多犹豫什么,当即决定了按照顾长清的话做。 马夫一听这话心里也是叫苦连天,一日的功夫要跑到京城,别说马能不能累死,人能不能受得住都两说,更何况这马车上不只是有男人,还有位女客。 马夫怜悯地瞥了一眼坐在边边上的沐嫣然,这姑娘看着娇滴滴的,没想到就得受这苦,真是可怜见的。 沐嫣然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她身上,等她看过去时那里已经毫无异常,她也没多想,自顾自的在角落里自得其乐。 有了沈之玙的吩咐,马夫不敢耽搁,一路急行,一天的功夫足足累死了三匹马,这才在第二日闭城门前赶到了京城,进了城。 一下马车,顾长安趴在马车边边吐了个昏天黑地,他是太子嫡次子,从小到 大哪里受过这罪过? 沈之玙这回并没有取笑他娇气,毕竟,别说顾长安,他在边关过了好几年的日子,什么苦头都吃过,但像今日这般赶路,身子也差点没能承受住。 但好歹没像顾长安这样吐得狼狈至极。 吐了半天顾长安总算缓了过来,趴在马车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等看到身旁的顾长清和沈之玙两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顾长清脸色甚至都开始发青了,却又开始哈哈大笑起来。 “还以为你能有多神呢,没想到也还会晕车吗?你说呢顾大神算子?” 顾长安年纪小,口无遮拦的,肆无忌惮将挑衅的话说了出来。 好在顾长清并没有跟他计较的心思,他身体硬朗,但此时也有些撑不住,没工夫跟他生气。 马夫好悬没把胆汁给吐出来,等终于收拾好自己,站在几位主子面前,看着几位主子狼狈的模样,刚想要请罪,无意间瞥到站在一旁老神在在无所事事的沐嫣然,差点惊掉了下巴。 他原本以为这一路上最先遭不住去了半条命的一定是这个娇滴滴的姑娘,可没想到到了京城,他们几个大男人面如土色,反而是他一 个姑娘家家脸色红润跟没事人似的。 这也太诡异了些。 沐嫣然丝毫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反而一脸唾弃的扫了一眼他们几个:“至于吗?这么个半死不活的模样……” 听到他的话,沈之玙一脸复杂,顾长安被噎住,顾长清无奈摇头。 万万没有想到,原本以为会拖后腿的沐嫣然竟然最生龙活虎,甚至还反过来嘲笑他们几个大男人娇弱。 被沐嫣然这么一吐槽,顾长安也吐不下去了,强忍住胃里翻涌的呕吐欲,装着镇定地重新上了马车。 “赶紧去太子府,这大晚上的凉风一吹,瘆得慌。” 沈之玙和顾长清两人默契的装作没看出来他的回避之意,跟着上了马车,一车人去了太子府。 而此时,陈相府。 陈仲然听着底下人来报,说太子府连夜进了一辆马车,终于忍无可忍,一脚踹翻了荆博。 “蠢货,让你去办这么一点小事也给我办的稀里糊涂!” 金箔被踹翻在地,却不敢在脸上表现出什么,连忙重新爬回到了原处跪着。 “相爷恕罪,臣真的不知道这个顾长清居然如此狡猾,跟太子简直如出一辙 !”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在半路绞杀的竟然不是那位传说中太子的大世子,反而是一个村里的地痞无赖。 他真正要找的人却拿了沈之玙的牌子,蒙混过关,将他骗得团团转。 坐在上座的男人蓄着长须,身形消瘦,瞧着大约四十多岁,头上已有华发,此时面容阴鸷着,让他整个人显得异常阴沉。 “你不知道?你确实不知道!你除了知道会吃饭还知道什么?这么大一把年纪的人,竟然被个乳臭未干的给骗的团团转!” 陈仲然始终咽不下这口气,眼看着自己谋划这么多年的计划就要成事了,可没想到竟然一招败在这么个蠢货的手里,甚至等入了京才发现杀错了人。 “相爷,这是确实是臣的罪过,罪臣愿意将功补过,还请您给我一个机会。” 荆博语气诚恳,但陈仲然丝毫不给他面子,冷声冷语刺他:“以将功补过?怎么将功补过?人已经入了京了,进了太子府,你能做什么你还能去砍了他不成!这时候砍了他不是明摆着说这事是我干的!” 他这哪是将功补过啊,他这分明是要把他送到棺材里,恨他死得不够早! 第198章 见面 “那相爷,依您看该如何是好?”荆博也没了主意,照陈仲然的话说是进也不能退也不能,他们彻底进了个死局了? 陈仲然焦灼的在原地踱步,最终恶狠狠地一拍桌子:“如今只能静观其变,陛下对太子的猜忌已经达到了顶峰,太子这次非死不可,只要太子死了,到时候,他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儿又能如何?” 听了这话,荆博也放下了心:“您说的是,是臣不够稳重。” 而此时,太子府。 苏婉柔看着回来的顾长安和沈之玙,终究没忍住眼里的泪,哽咽出声。 “回来就好……” 这些日子她一直担惊受怕,生怕他们两个在外面出了事,如今看着人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他这颗提着的心才终于能够放回肚子里。 确认顾长安和沈至于没事,她才注意到二人身后的顾长清,看着他那张脸,苏婉柔不自然的愣了一下,随后才扯出来一个复杂的笑。 “是长清吧?你跟你母妃长得一模一样。” 从她脸上的神色,顾长清也能猜出来一点,是以听了并不觉得奇怪。 对她恭敬行了个晚辈的礼仪,沐嫣然在旁边学着他的模样,勉强也还算像模 像样。 苏婉柔心思五味杂陈:“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你竟然也成亲了,姐姐在地下,也该欣慰了。” 听她一连提到两次自己的母亲,顾长清皱了皱皱眉头,绕过了这个话题,问起了正事。 “太子何在?” 听到他提起太子,苏婉柔脸色迅速的哀婉了下来,整个人枯败下去,像是一朵饱经风霜的富贵花。 “太子已经被陛下召进宫去,昨日便进去了,我一波一波派去打探消息的人个个没能回来……” 沈之玙虽然心里早有预感,但没有想到事情已经严重到了这个地步。 “怎会如此?太子好歹是陛下的亲骨肉,虎毒尚且不食子,陛下就当真一点都不念父子之情了吗?”他眼里出现迷茫之色,后背发寒。 自从陛下年纪越来越大,身体日渐虚弱,他便开始向往起永生,每日寻仙问道,修炼丹药,渐渐的便越来越多疑暴戾,只要稍微不顺他的心,便血溅三尺。 这样的天子连自己亲儿子都不放过,他们这些做大臣的又哪里能睡得着? 顾长安在旁边听得心生愤慨:“我去宫里将父亲换回来,皇爷爷不就是想有个人控制在他手里求个安心吗 ?那究竟是我被困在宫中,还是父亲被困在宫中,又有什么差别?” 父亲早年出去赈灾,身子落下了病根,如今进了宫,哪里能被皇爷爷这么折腾? 他还年轻,总能撑过去的。 “放肆,这时候你还由着你的性子胡来吗?你是嫌还不够乱吗?”苏婉柔没了刚刚的脆弱,厉声呵斥,太子妃的气场全开,跟刚刚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沐嫣然在旁边看得有些惊讶,不愧是能坐上太子妃之位并为太子生下一子的女人,这身气势,一般女子哪里能有? 也只有她在,才能镇住如今人心惶惶的太子府,使得太子府至今还没能出乱子。 顾长安被苏婉柔这么一训斥,虽然不服气,但也不敢在这时候伤她的心,憋屈开口:“可若是不这么办,还能如何?母亲难道还有别的法子?” 苏婉柔被他这么一问,还真被问住了,颓然的坐了回去。 是啊,她还有其他的办法吗?她如果是有办法也不会如今还坐在这里跟他们几个小辈争论…… 这些日子她该想的办法都想了,该找的人也都找了,可陛下是铁了心想要给太子苦头吃,甚至连会不会要太子命都是两说。 “办法自然还是有的。”而就在这时,顾长清忽然开口。 他一出声,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苏婉柔眼里有了亮色,身子下意识前倾:“长清有法子?” 顾长清幽幽开口:“我倒是觉得方才小世子话说的没错,陛下只是想要手里有个筹码安心,并不是真想要太子的性命,但该去宫里换太子出来的不应该是他。” 沈之玙若有所思,苏婉柔想了想,面上显出几分悲色来:“若我能将太子换出来,我必义不容辞。” 可偏偏,陛下绝不会答应将一个太子妃控制在宫里,这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处,疑心一旦生了,便如鬼魅,日日夜夜纠缠着,没得解脱。 “换人的也不该是太子妃。”顾长清一口反驳了她的话。 太子妃筹码不够,顾长安年纪太小,行事冲动,一旦刺激了陛下,便会惹来杀身之祸。 所以太子的这两位至亲都不能入宫,更不能将太子换出来。 苏婉柔听得更糊涂了:“那还能有谁能去换?” “我。”顾长清低低开口,神色无悲无喜:“我才是这个最合适的人选。” 沐嫣然讶然的看向他,欲言又止。 苏婉柔也 没想到他竟然会毛遂自荐,面上的犹豫极为明显,但很快又被压了回去:“不行,我不答应!” 她语气强势,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顾长清却不慌不忙,用刚刚顾长安的话反问她:“除了这个,您还有别的办法吗?” 这一句话像一把刀子,深深的插进了苏婉柔的心口。 她确实再也想不出旁的办法。 苏婉柔苦笑:“我做太子妃这么多年,从未像现在这般觉得自己这么无用过。” 若是那人还在的话,想必不会如她这般无用吧。 她气势颓败下来,但依旧没有松口:“我向来不是什么好人,今日咱们才算是见第一面,若是我说将你当做亲儿子看待,别说你不会信,连我自己都不信。” 她调侃完自嘲的笑笑:“但我的话并没有半句虚言,谁都可以去将太子换出来,但唯独你不行,先不说你才回京,这么多年来,太子府对你不闻不问,已经是对不起你。” 她顿了顿,看向顾长清的眼神越发的含有深意:“而且你的身世也是问题,除了太子和我,陛下并不知道还有一个你的存在,这时候告诉陛下,太子还有个流落在外的嫡长子,陛下不会信。” 第199章 反诗 “陛下,夜深了,您看,要不先歇了吧?” 庆公公又给换了一杯热茶,看着龙椅上坐着的皇帝,眼底多了三分惧怕。 “他如何了?”良久,正阖着双目的临平帝开口,声音带着上了年纪的嘶哑浑浊。 “陛下,太子……有些不好。”庆公公犹豫许久,最终还是说了实话。 太子身子骨本来就不硬朗,又被陛下扔到了最偏最湿的西殿,哪怕陛下对太子表现得相当绝情,可庆公公丝毫不敢懈怠,时时刻刻派人盯着。 听那边太医说,太子的咳症越发厉害了。 终归是亲父子,陛下如今是一个态度,但往后会是什么个情形,谁又知道呢? 临平帝果然顿了顿,睁开了眼许久没有开口。 庆公公垂着头,许久没有听到动静,还以为临平帝睡着了,耳边却忽然传来声音:“给送个大夫过去。” 一听这话,庆公公放下心了:“陛下,御医那边已经过去了,您放心。” 而就在这时,外面急匆匆进来个小太监,庆公公看他这副模样,心里不安,低低怒斥了一声。 “慌慌张张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 小太监被这么一骂,当即抖着腿跪到 了地上,双手高高举起,捧着什么东西。 “陛下!这是在……西殿找到的……” 他一边说一边抖的跟筛糠似的,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这一番作态显然也引起了临平帝的疑心,庆公公只觉得从脚底板升起一股子寒意,将手往袖子里又缩了缩。 夜深了,更寒了。 “呈上来!”临平帝语气不复刚刚的平和,带着几分压抑的怒气。 庆公公亲自下了台阶,从小太监手里将那张薄薄的宣纸接了过来,递到了临平帝跟前。 临平帝将纸摊开,庆公公小心的掀了掀眼皮子,瞥了一眼那张宣纸。 透过背光,他隐隐约约能看见宣纸上像是写了几个字,布局工整,像是诗词一类。 临平帝面色越来越难看,殿内气氛逐渐压抑下来,透着一股肃杀。 “孽子!” 好半天,临平帝才恨恨将宣纸狠狠的摔在了地上,扶着桌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宣纸落在地上,庆公公打眼一瞧,顿时觉得触目惊心。 竟是《二子乘舟》! 纸上的笔迹确实是太子亲笔,毫无疑问,庆公公在临平帝身边伺候这么多年,也算是看着太子长大的,这一点自然不 会认错。 愿言思子,中心养养!愿言思子,不瑕有害! 这不是明摆着说陛下父子相残,要置他于死地吗? 疯了!太子难道真是被关疯了不成?这等大逆不道的事他也敢拿来临摹。 这是真预备不要命了? “来人,赐毒酒,他若是认为朕容不下他,朕便成全他,也不能白白背了这罪名!”临平帝气得脸色铁青。 是他的错,他过于仁慈,在乎这点父子情义,殊不知那孽子心里早已不将他当做父亲看待! 庆公公一听这话吓得当即跪倒在地,却不敢为太子说一句求饶话。 陛下如今正在气头上,谁求情谁就是同罪! 而此时,宫外。 陈仲然看着不远处的马车,阴沉开口:“事情都办好了?” 荆博在旁边半点不敢大意,自从上次他杀错人后,丞相便对他意见颇大,这次才是要是再出了差池,自己这条命恐怕也保不住了。 “您放心,都办好了,那要是我从罗刹人那里偶然得来的迷幻药,只要一点便能让人神志不清,宛如木偶,如同喝醉了一般,我将这药放到了太子的药里,太子已经乖乖写下了那一首反诗。” 荆博将前因后 果都别说了出来,自认为再无闪失,狞笑了出来:“太子这次必死无疑,神仙难救。” 陈仲然听到这才放心,又看了一眼那辆马车:“呵!老夫倒是要看看你们还能耍什么花招,回府。” 而在另一辆马车上,沈之玙悄悄放下车帘的一角:“太子妃,陈相走了。” 听到这苏婉柔心里的不安越发严重,心乱如麻。 陈仲然既然能跟过来,就说明对他们的计划有所察觉,非但不阻了,反而还打道回府,想必是在宫里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苏婉柔不敢再往下深想,沈之玙也意识到什么,但众人默契的没有开口。 这时候任何一个坏消息都会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长清……”苏婉柔握住的顾长清的手,欲言又止。 顾长清没动,任由苏婉柔紧紧攥住他的手,力道甚至大的将他的手掌捏出了红痕。 他那张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此时露出了让人安心的沉稳:“您放心。” 顾长清表现的这么平静,极大的慰藉到了苏婉柔的不安,她终于松开她,转头看向沐嫣然。 “沐姑娘,您真要跟着一块进宫?” 她面上显出几分不忍,顾长 清进宫,哪怕只顾着自己,已然是九死一生,要是再加上沐嫣然…… 顾长清活着出来的可能性或许会有三成,但沐嫣然活着出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顾长清进宫是为了换回太子,是为了救黎明百姓。 若是因为陛下多疑,太子死在宫中,皇储换人,只怕到时候朝廷动荡,百姓更是民不聊生。 可沐嫣然没必要牺牲,她可以在太子府好好的活着,看在顾长清的面子上,她会将沐嫣然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看待,绝不会亏待了她。 又何必进宫去受苦? “你若是愿意,我愿意让我本家将沐姑娘你收作义女,从此你便是苏家的贵女,安安稳稳待在苏家,等长清回来。”苏婉柔开口,允诺苏家会将她当做嫡亲的姑娘对待。 顾长清这一进宫,便是太子府欠他的,更是苏家欠他的。 她本以为沐嫣然至少也要想想,可没想到她马上给了她回复。 “太子妃您不必劝了,我心意已定。”沐嫣然丝毫没有犹豫,直接开口拒绝了她,偏头看向顾长清,眉目含笑。 “这一辈子他在哪,我在哪,我这条命本就是他救的,生生死死,我自己选的,我不后悔。” 第200章 太子身死 “太子妃,急报。” 马车外突然有敲击声。 苏婉柔一把撩开帘子,马车边站着一位小太监,看着有些眼生。 “太子妃,奴才是苏将军的人,特地来给您送信,一刻钟前,陛下给太子赐了鹤顶红,人已经往西殿去了。” 苏婉柔听到这,手一抖,差点从马车上栽下来:“你说什么?这消息可属实?” 那个小太监看着苏婉柔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忍,但还是一五一十开口:“娘娘,您还是快去吧,若是迟了,只怕是连……” 只怕是连最后一面也见不上了。 这句话被小太监给吞了回去,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这时候说这话未免太过残忍了些。 沈之玙被这消息给震得五神无主,怎么忽然的陛下就要对太子痛下杀手? 苏婉柔早已泪如雨下,眼神恨极:“一定是陈仲然干的!若不是他,陛下怎么好端端的就要太子性命?” 怪不得他在这里盯了这么久却忽然打道回府?所以从一开始就是他故意设计让太子惹来祸端?也是他早早的得到的消息,这才转身走人? 顾长清一时心里也复杂的很,他才一回来,连太子的面都没见到,就得知自己的生父 竟然就要丧命。 他从有记忆时就被母亲带着住在丞相府,脑子里连对太子的印象都没有,真要说对太子有多少孺慕之情,自然是不可能的。 可若说心里一点波动都没有,却也是不公正。 沐嫣然在旁边看着顾长清,神色有些担心,他一向情绪内敛,若真是心里不高兴,也不会表现出半点。 “进宫。”苏婉柔迅速收拾好情绪,又恢复成平日里那个冷静端庄的太子妃,脑子里快速下了决断。 那小太监传完信便急匆匆的进了宫,与苏婉柔分道扬镳。 马车进了宫门便不允许进去了,苏婉柔几人下来徒步往西殿走。 而自从苏婉茹几人进宫后,便有人往临平帝那里递信。 庆公公小心的看着他的脸色开口试探:“陛下,奴才这去把那个通风报信的捉了?” 这小太监真是不要命了,明知道陛下多疑,最讨厌背叛,偏偏这结骨眼上,他竟然去通知太子妃? 该说苏家培养出来的人忠心呢,还是该说他们愚蠢?陛下如今连太子都不放过,要是真震怒起来,不止是太子和太子妃,连苏家都不能幸免于难。 临平帝还没登基时,他便跟在临平帝身边,到如 今已是几十年过去,眼看着他就要告老还乡安享晚年,偏偏因为这些事天天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只盼着陛下别因为这事迁怒于他,让他好好的老死,他便阿弥陀佛了。 “罢了,放他们过去,就当朕不知道这事。” 出乎意料的是临平帝并没有大发雷霆,反而妥协了,他本就因为上了年纪佝偻的身形压得更低,显出几分老态来,有了几分慈父模样,不像是平日里高高在上冷酷无情的帝王。 庆公公心肝一颤,莫名感觉到一股悲哀,退了下去不再开口。 如今陛下也是后悔了吧? 但开弓哪有回头箭?覆水难收,破镜难圆,一切都迟了。 西殿。 苏婉柔过来时,整个大殿静悄悄的,没有半点人气。 她站在门口迟迟不敢进去,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若是来之前她还有侥幸之心,但如今这最后一丝侥幸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沈之玙原本以为至少会有人来拦他们,他甚至想过哪怕冒着大不敬也要突出重围,让太子妃见上太子最后一面,可没想到来的这一路异常平静,别说有人来拦他,甚至一路上连碰个活人都没碰见过。 他自然不会觉得是巧合,越是异常越是说明有人在背后吩咐过。 而这人是谁,所有人心里都明白,除了当今天子,谁还能有这么大的权力? 可越是如此,越是说明此事无力回天了,哪怕天子愧疚,但也绝不会后悔,这毒药赐下去,父子情分便断了。 天子多疑,怎么可能放任一条能威胁到自己的麒麟活着? 再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太子妃,臣先进去看看?”沈之玙顾念着苏婉柔的心情,想要给他一个缓冲的时间。 他提前进去或许还能收拾收拾,让太子走的体面些,太子妃进去看了也不至于过于难过。 可苏婉柔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她抬手拦住了他:“不用,我不是柔弱的性子。” 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她深吸一口气抬了裙脚,跨进了殿门。 殿内萧瑟,落叶遍地,几乎无处下脚,空气中充斥着叶片腐烂的气味。 整个大殿空无一人,苏婉柔走进内殿,一进门,入目就是顾怀珉的尸体。 他坐在地上,面色安详,除了比刚入宫时瘦了许多,现在只剩个骨架,其他看不出受了任何折磨的痕迹。 若不是那惨白的脸色,他看上去更像是 睡着了,而不是服毒身死。 苏婉柔本以为自己能够撑下去,可在一看到顾怀珉的尸体时,还是忍不住泪崩了。 她涂了水仙花的指甲死死的抠住门框,因为太过用力,手背上青筋暴起。 她借着这股力道想要撑着自己站起来,可到底还是滑落下去,长长的指甲在梨花木的门框上划出三道指甲痕,声音刺耳难听。 她滑落在地时,右手尾指指甲咔嚓一声生生掐断了,顿时鲜血淋漓。 沐嫣然在旁边看着触目惊心,想要上前却被顾长清一把拦住。 她不解的看向他,但见他眸色庄严肃穆,又默默的把话咽了,回去重新站在原地。 苏婉柔不顾太子妃仪态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撕心裂肺,整个殿内充斥着她低吼的怨恨的哭号。 沈之玙不忍心的移开视线,太子是个好太子,他坐在太子之位以上二十多年,丰功伟绩做了不少。 他并不是因为犯了什么错才让陛下忌讳,恰恰相反,正是因为他从不犯错,所以才招了陛下的疑心。 贤德,才是惹来太子杀身之祸的原因。 多么悲哀,一个人竟能因为太过关怀黎民百姓,从而被逼的活不下去。 沈之玙看不到希望。 第201章 认祖归宗 “人走了吗?”临平帝坐在龙椅上,双目紧闭,脸上的褶子堆在一团,让他看起来像是枯败的老树根。 庆公公在旁边再次换了热茶:“太子妃已经将太子带了回去,奴才……奴才没拦着。” 他说到最后声音有些颤抖,这是他这么多年来头一次擅作主张。 他自小入宫,从来都是谨慎的性子,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变过,一坚持就是几十年,也因此他活到了如今,还成了陛下身边最信赖的大太监。 他不清楚这次的擅做主张会带给他怎样的祸患,但他并不后悔。 咬了咬牙,庆公公笔直跪了下去,悲怆开口:“陛下,您已经快两天两夜没睡,这样下去身子如何撑得住,奴才斗胆,求您去歇息吧。” 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 临平帝并没有开口,自始至终维持着刚刚的姿势半坐半躺在龙椅上,脸上的沟沟壑壑堆积在一起,昏暗的灯光下,让人看着触目惊心。 “小庆子,你说朕是不是做错了?”好半天龙椅上才飘来临平帝的声音,难得带了几分脆弱。 庆公公听到小庆子三个字还有些恍惚,这么多年了,他一步一步爬到陛下的大太 监位置是陛下最信任的人,这宫里谁见了他不得尊称一句庆公公?哪怕是宠妃也没有例外。 他虽然是一介太监,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在宫里的地位仅次于陛下太后。 也只有陛下才会偶尔唤起他这个年轻时候的称呼。 他听到这莫名有些悲怆,仍旧跪倒在地,视线紧紧的盯着眼前的地板:“陛下,您是天子,天子是不会错的。” 天子也不允许做错。 临平帝终于睁开眼,一句一句的呢喃,像是在说服别人,但更像是在说服自己:“是啊,朕是天子,天子是不会有错的……一切皆是命。” 庆公公听着陛下语无伦次的辩解,忽然觉得悲凉,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听过这么一句话,一个人老了并不是看他花白的头发,也不是看他脸上的皱纹,可当他开始信天命,将自己的一生交给虚无缥缈的神佛时,那才是真的老了。 陛下是真的老了。 他服侍临平帝这么多年,自然明白陛下后悔杀了太子,可他是天子,便是再后悔,也绝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 “罢了,他一向不喜欢这个宫殿,人都没了,随他吧。”临平帝颓然的倒在了龙椅上 ,满身无力。 庆公公悄无声息地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这一关算是过了。 从地上爬起来,将桌上已经凉了的茶水重新换了一杯。 外面小太监急匆匆进来跪在了地上:“陛下,沈大人求见,一同前来的还有太子府刚找回来的大世子。” 听到这,临平帝睁开眼,眸底多了几分诧异:“大世子?” 庆公公还算有印象,悄声开口:“前太子妃与太子确实孕有一子,可听说这孩子福气薄,早殇了,如今怎么又找回来了?” 经他这么一提,临平帝总算有些印象:“让他进来吧。” 他方才恹恹的情绪涨高起来,庆公公察觉到异样,掀了掀眼皮子,撇了临平帝一眼又迅速收回视线,恭恭敬敬地站在原地。 顾长清沐嫣然跟在沈之玙身后,进了大殿,来时沈之玙已经教过他们礼仪,是以进殿他们三个便朝着头上行了大礼。 “大世子?当年不是报火殇了?如何又寻到了?”临平帝低声开口,话里话外都透着随意,听不出情绪。 沈之玙心里没底,但还是壮着胆子答:“陛下当年那场火灾,现场有一具女尸和一具孩子的尸体,都被 烧得不成人形,只能根据穿的衣裳戴着首饰勉强判断身份,那两具尸首上面有太子妃和小世子的配玉,仵作这才判定是前太子妃和小世子遇害。” 临平帝听的认真,看不出来是信了还是没信,甚至于不敢再乱看,这时候如果被认定是心虚,只怕他死都没有葬身的余地。 “后来才知道,那日大世子跟身边伺候的侍童换了衣裳,偷偷溜出去玩,这才逃过死劫。” 沈之玙终于将提前通过气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遗漏的这才放下心,忐忑的等着临平帝的反应。 他私心里并不赞同顾长清来见陛下,毕竟陛下才赐了太子毒酒,如今看着顾长清这张脸难免睹物思人,若是再惹的陛下震怒,只会白白陪进去性命,顾长清进宫来本就是为了换太子出去,如今太子已经死了,那就没有必要了。 陛下从始至终在没派人过来过,放了太子妃和太子的尸首出宫就说明还是有恻隐之心,愿意放他们一马,在他看来这时候一块出宫才是上上之策,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可偏偏顾长清执意按照原计划,这也就算了,沐嫣然也不拦着点反而 一味的盲从,顾长清说什么她应什么义无反顾的跟了过来,这些都还不离谱,最离谱的是太子妃竟然也跟着他们一块胡闹,答应了下来。 他只是小小的一个节度使,没什么说话的余地,只能办好自己的差事。 如今他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剩下的,只能够听天由命了。 殿内安静得甚至有些压抑,庆公公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喘。 “既然回来了那便呆在宫中吧,也算是替你父亲在朕跟前尽孝。”出乎意料的是临平帝对这件事的接受度似乎挺高,丝毫没有再问其中的细节,直接拍板,将顾长清认祖归宗。 沈之玙甚至有些不敢置信,就这么简单?几句话的功夫,竟然就将顾长清认定是皇族…… 他本以为以陛下多疑的性子,大理寺和刑部兵部吏部都得来上一遍,这才会打消疑心,没想到他这回竟然失策了。 庆公公听在耳里,虽然意外,但也不算太意外。 这位世子回来的时机确实巧,乍一看甚至觉得是有人精心安排,可谁也猜不到陛下会对太子下毒手。 太子才死大世子便回来了,陛下正愧疚着,难免觉得,是老天对太子的补偿。 第202章 临平帝晕厥 陈仲然坐在陈府,盯着底下回话的小厮,脸色阴鸷:“你可打听清楚了,确实他被陛下认祖归宗了?” 小厮跪在地上被吓得瑟瑟发抖:“相爷,奴才听得清清楚楚的,绝对一个字都没听错,传话的公公就是这么跟奴才说的……” 话才刚落音,头顶上一个茶盏便摔在他身上,将他打得头破血流:“废物通通都是废物!本相爷养你们这些废物有什么用?” 那小思连动弹都不敢动弹,任凭陈仲然将怒气发泄在他身上,陈仲然摔完好几套杯子,这才缓过神来,就觉得一阵胆颤。 他总算是将太子给除了,去了心头大患,可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死了个顾怀珉,又来了一个顾长清。 为什么他就没有顺畅的时候?老天爷为什么独独不肯帮他?明明他比沈家更适合当皇族! 看看这个天下,被沈家人如今霍霍成什么样了? 他们不配!不配!! 荆博在旁边不敢吭声,屋子里一堆人等着陈仲然发完脾气。 半个小时后,地上堆满了碎瓷片,几乎没有下脚之地。 “告诉道士,就说可以行事了,让他不必顾忌,下狠药,三日之内我要听到 我想要的消息。” 荆博手颤了颤,不敢置信的抬头看向陈仲然:“相爷要不要再考虑考虑?我们已经等了这么久,为何要急着这一时片刻?” 从两年前他们便给陛下下慢性药,借着那道士的手。 已经耐心等了这么久,为何突然行事激进起来,明明他们可以等到陛下自然暴毙,不会有任何人怀疑到他们,可若是毫无征兆,陛下死的不明不白,只怕会横生枝节。 丞相一向行事谨慎,他甚至常常觉得他谨慎过了头,今日却一反常态,着实让人捉摸不透。 “不必再说,按我说的做。”陈仲然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直接便是命令般的语气。 荆博不敢反抗,退了下去。 屋子里很快便只剩下陈仲然一人,他站在暗处,几乎透不进光。 他已经等了几十年,没法再等下去了,十几年前他一场大火烧死了自己亲闺女,如今想来,他犯的最大的错误,便是一时生了不忍,将顾长清放了出去,丢到乡下养大。 他本来是想留着以备不时之需,给自己增加一个活命的筹码,可如今看来这哪里是什么活命的筹码,这分明是催命的恶鬼。 “不愧是 顾怀珉的种!”陈仲然忽然癫狂的笑了起来:“小小年纪就将我骗得团团转。”将顾长清丢到青云村后,他一直派人看着,甚至还亲自去那个小村子看过他。 那时候顾长清不过几岁,人瞧着呆呆傻傻,都说这孩子是被那一场大火给吓蠢了,成了一个傻子,他看了几次后,便也放下心来。 可现在深想,他这哪里是吓成了傻子,他这是将其他人都当成了傻子,耍的他们团团转。 才几岁的孩子便能装得毫无破绽,甚至一装就是十几年,这样的聪慧,这样的耐心,他怎能不怕? 顾怀珉生了个好儿子! 他算是后继有人了!死的不冤枉! 陈仲然最恨的便是将这顾长清生出来的,是他嫡亲的闺女! 顾长清越是聪明,他便越是恼怒。 第二日,朝堂。 庆公公出来,站在了高台上:“诸位,陛下身子抱恙,今日早朝便散了吧。” 这话一出,底下顿时爆发出一阵议论声。 “陛下都几日没再上朝了?” “养着太医院干什么使的?连陛下都治不好,不如都砍了头,也省得吃白饭浪费粮食!” “日日见不到陛下,递进去的折子也 不见有回复,长此以往……” 剩下的话庆公公没敢再听,他连忙退了回去。 陛下沉迷于炼丹修仙,有半个月没再上朝过了,先前还会尽职尽责看些折子,到后面连折子也不愿意看了,大臣们对陛下早有不满,只是碍于皇权,不敢明说。 他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但自己只是一个太监,这么多年的脸面也是陛下给的,陛下若是不愿意给,他这满身体面荣华顷刻便能散得干干净净。 这不是他该管的事。 才回到后宫,正好撞见顾长清,他正和顾夫人两个在亭子里面喂鱼,二人看着很是恩爱。 庆公公在旁边看的有些钦羡,若是先前他对这位世子的来历还有些持怀疑态度,但相处了这么几日后,他便越发坚定,这位恐怕真是那位大世子。 毕竟在深情这一方面上,两人简直如出一辙。 庆公公时常看着顾长清,总觉得自己看到了第二个太子,有时恍惚了,甚至会觉得太子还没死,只是变年轻了许多。 他尚且如此,陛下失神的次数更多,对这位大世子倒是不错,时不时的送些赏赐过去。 正收回视线要走,突然听到扑通一声,偏头一 看就发现有个小太监跪在了他身边。 “公公,陛下,陛下出事了……”那小太监几乎要哭了出来,声音变了调,刺得庆公公耳膜有些痛。 而在这时,顾长清也听到了小太监的话,走了过来。 他和沐嫣然两个人的位置过于诡异,小太监直到他出来时才看见他们两个,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本就白的脸色顿时更加不能看,顾长清甚至怀疑他随时都会晕过去。 庆公公这时也顾不得什么保密不保密的,连忙往临平帝的寝宫赶。 那小太监犹豫了一秒,手忙脚乱从地上爬起来,也跟着跑,路上简明扼要的将事情说了一遍。 “陛下去到秋明道士那,照例想要耍一顿强身健体的五禽戏,可秋明道士却说自己新研发了一种药丸,吃上一颗能多活上两年的日子,奴才们劝不动,陛下将这药吃了下去。” 他说完又开始发抖:“刚开始还好好的,可等陛下一回到寝宫便昏了过去……” 庆公公听到这整个人都不好了:“那那个道士呢?” 小太监迟疑着开口:“等奴才们能回过神来去抓人时,人已经跑了,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再也寻不到了……” 第203章 逼宫 “丞相您不能进去,没有陛下召唤,您可不能擅闯!” 门口吵吵嚷嚷的顾长清一回头就发现门口进来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面上蓄着长须,身材消瘦,穿的丞相官服, 想必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左相陈仲然?他名义上的外祖父。 庆公公站在床前,挡住了在床上躺着的临平帝,看向陈仲然的眼神阴寒。 “丞相,这是什么意思?就不怕陛下降罪于您吗?” “庆公公何必这么强撑气势,跟我唱空城计呢?”陈仲然自顾自的坐了下去,脸色淡然。 庆公公当即变了脸色:“丞相这话什么意思?” 陈仲然也不掩饰,甩了甩袖子,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杯茶:“我既然敢过来,手里自然是有一些资本的,庆公公还是别耍花样的好。” 他这几乎已经算是明牌,庆公公看向他的眼神震惊:“这事是你干的?” 所以他才是幕后主谋? 陈仲然笑出声:“自然,庆公公,识时务者为俊杰,陛下的玉玺一直是你收着,只要你在我这上面盖一个章,日后荣华富贵,自然享之不尽。” 他从怀里掏出了拟的奏折,放到了旁边的桌 面上。 庆公公咬着后槽牙,看着陈仲然的眼神恨之入骨:“丞相,你是要反吗?” 竟然觊觎玉玺,他这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陈仲然坐在凳子上,看着床上躺着的临平帝,耐心一点一点消散,没出声。 若是这太监不配合,那他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够先下手为强。 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已经再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丞相说的对,识时务者为俊杰,庆公公,你还是看清时势吧。”顾长清忽然开口,沐嫣然待在他旁边,被他的话给吓了一跳。 这居然会是从顾长清口里说出来的话,他是谁?顾长清去哪儿了,他把顾长清藏在哪儿了? 他这么一开口,将陈仲然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暼了他一眼,似乎愣了一下,视线在他脸上久久没有离开过。 沐嫣然视线在她们两人身上逡巡片刻,很快便明白了陈仲然发呆的缘由,太子死时他就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顾长清跟太子长得并不像,想必更像他母亲。 而这位丞相就是前太子妃的生父。 “你就是长清?”半晌,陈仲然才回过神来,主动开口:“倒是比你母亲更有 福分。” 顾长清听了这话,脸上没有多余的反应,随着眼睑,不喜不悲,看不出心思。 陈仲然也不勉强,很快将刚刚的失态收了起来,重新看向庆公公。 “我也不逼你,一刻钟,生生死死你自己选择。” 他说完便端起茶杯,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 庆公公脸色不好看,青青红红,五彩缤纷,他先是瞥了顾长清一眼,两人对视了几秒,庆公公才溃败一般退后了两步。 “陈相刚刚的允诺可是真的?” 这便是要妥协了。 陈仲然看着庆公公眼神有些惊诧,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如此轻易的答应下来:“庆公公可想好了?” “丞相这话说笑了,奴才哪里还有退路?这一身荣华都是因为陛下,如今陛下躺在这,这大太监,不过也就是个笑话罢了。”庆公公语气嘲讽。 陈仲然放下了一半的心,他倒是识时务怪不得能做到这么高的位置,顾长清刚刚劝他的那句话,恐怕也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既然如此,那庆公公便盖章吧。”陈仲然没有再确认的意思,时间紧迫,不知道为何越是离自己想要的东西唾手 可得越是觉得心里不安。 “丞相别急,事先咱们可得商量好,不能这么糊里糊涂的被盖了,奴才要是帮您盖了这个章,是不是您就能放奴才出宫?”庆公公依旧如从前一般小心谨慎,双手拢在袖子里,不慌不忙。 这一问直接就问到了点子上。 陈仲然半晌笑了笑:“庆公公是聪明人,我也不瞒你,您盖了这个章暂时走不了,毕竟你若是走了,陛下又突然暴毙,岂不是惹人生疑?但你也别担心,只需半个月事情便能定下来,到时候,我允诺的自然不会有半分反悔”。 他笃定庆公公会妥协,而事情也正如他预料的一般,庆公公犹豫了片刻,便从书架的角落里拿出一个盒子来,抱着盒子走到了陈仲然面前。 “还希望丞相能够言而有信。”他说完拿出玉玺,盖了下去。 陈仲然看着纸上的让位诏书,终于得意地大笑出声,他半辈子为了这个位置费尽心思,没想到今日简简单单就到了手,这是老天爷要让他逆天改命啊! 他小心的将那纸诏书放进怀里,随后看向顾长清:“也算是我陈家的种,长清若是想要认祖归宗,外祖父欢迎之 至!三日后,考虑好了给外祖父答复。” 这个外孙长得跟他嫡女一模一样,但性子确实比他母亲圆滑多了,是个有福之人,陈家子嗣不丰,他这么识趣,瞧着又是个有耐心和胆识的,也不蠢,兴许日后能帮得上他也不一定。 陈仲然交代完便回了陈府,荆博正在焦灼的等他。 他已经上了丞相这条船,一旦出了差池,那就不只是丞相倒霉,他也得连坐,不得好死,这可是卖命的买卖,他哪里能安心? 如今看着陈仲然安全回来,他松下一口气的同时,心里涌上狂喜,连忙上前:“恭喜丞相,贺喜丞相,如今一朝得偿所愿,也不枉您过去这么多年的努力。” 荆博径直跪了下去,既是为陈仲然贺喜也是为自己贺喜,他在朝中这么多年立下赫赫战功,拼了半条命不要,才勉强爬到大将军这个位置,再想往上升基本没可能。 他不甘心,凭什么,他费了这么大劲也只能是个大将军,而那些纨绔子弟什么都不用做,每日吃喝玩乐便能继承爵位? 如今陈仲然得势,他一直忠心耿耿跟着他这么多年,帮他办了不少事,荣华富贵自然少不了他。 第204章 反转 “放心,你帮我办的事,我都记在心上,荆将军,日后荣华富贵,你便不用愁了。” 陈仲然俯下身子,拍了拍荆博的肩膀,语气蛊惑。 如今正到关键时候,他必须将荆博安抚住,这是他手里一把好用的刀,想要的东西明确,只是一点权势,稍稍画一些饼给他看,便能够让他心甘情愿为自己卖命。 果不其然,一听这话荆博满脸感激涕零,眼里写满了贪欲:“多谢丞相栽培,臣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说完便起身出了府,去办交代好的事。 三日后逼宫,朝廷换个姓,想必会激起激烈的反扑,丞相入宫去拿的这诏书不过是要糊弄天下百姓,至于太子府那些人可糊弄不住。 棍棒底下出孝子,强权之下治万民,关键时候还是得看谁手里的兵多。 三日后,陈仲然站在镜前,仔仔细细地端详着镜里的人,他已经不年轻了,一直蛰伏这么多年才算心想事成。 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确认自己身上没有任何不妥之处,他这才起身上了马车,往宫里过去。 他的人早就将整个皇宫控制住,是以,等到了宫门并没有人阻拦。 一 切顺利的过分,陈仲然心里的不安又浮了起来:“太子府那边没有动静?” 这不太符合他设想……按理来说,太子因他而死,怎么着太子府那群人也应该有所行动,怎么真的蛰伏不动? 荆博却没他想的这么复杂,满脸得意:“臣一大早便带着人将太子府围了,沈之玙不在,太子府就一个太子妃和小世子,一个女人和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孩能掀起什么风浪,自然是保命要紧,哪里还会过来坏事?” 他说的也确实有道理,陈仲然勉强将心里的不安压了下去,大步往后宫走。 那药是他给道士的,临平帝和道士推杯换盏时,他就站在后面,亲眼看着临平帝将那药给喝了下去,全程没有离开过他的视线。 他确信临平帝如今绝对是个死人。 只要一刻钟,他过去将临平帝的尸首抬出来,日后他便是整个大雍的新帝。 一路上顺畅的很,比陈仲然想象的还要顺利的多,甚至顺利的让他有些莫名的发怵。 一路走到御书房,看着那块牌匾,他忽然有些不敢进,站在原地止步不前。 “丞相,您怎么不动了?”身后荆博开始催促。 他是习武之人,又干了这么多要命的差事,如今终于要获得劳动成果,此时哪里还耐得下心思?只想赶紧看着陈仲然登上地位,他好成了异姓王,从此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陈忠然咬了咬牙走了进去,如今便是有不妥之处也来不及了,他身后带着这么多人,每个人都是提着脑袋跟着他干,身家性命都绑在他身上,他若是退后,这时候胆怯了,都不用临平帝跟他算账,身后这群人第一时间会将他撕碎。 进了门,整个大殿空无一人,窗纱被放了下来,屋子里没有点灯,昏暗的很只能闻到一股浓厚的药香。 陈仲然越往里走,便觉得越是忐忑,等走到最里面,看到龙榻上安坐的男人,心彻底沉了下去。 林平弟果然没有死,他一路上的不安也有了解释,像是冥冥中的命数,更像是老天爷给他的示警。 “陈相,若是来的路上有片刻的心软,朕都不会追究你的罪责,放你一马,可终究你还是将自己逼上了绝路。”临平帝声音嘶哑,虚弱无力。 他刚登上帝位时,陈忠然便一直跟着他,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他姓陈仲然甚至更信过太 子。 在这之前他怀疑过自己的亲生儿子,却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这个好丞相。 陈仲然脸色灰白,已经明白自己如今是大势所趋,连给自己求饶都不成。 “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陛下想要如何便如何吧,臣只求陛下解惑,让臣死个明白,那毒妖世上无药可医,究竟是谁有这本事?” 他谋划了这么多年,没想到终究成了一场空。 他便是死也不想这么糊涂着死! 临平帝瞥了一眼沐嫣然,沐嫣然识趣的站了出来,将手里的银线蛊放了出来:“我不是大罗神仙,自然没有通天之能,起死回生确实没这个本事,但要在阎王手底下将人借回来一天却是有这个面子的。” 陈仲然也是有见识的,看到沐嫣然手里的蛊虫,再看向她时眼里多了几分惊骇。 “南疆蛊女?”他像是受了大刺激,忽然又哭又笑起来:“怪不得……是老天爷不肯成全我,不是我陈仲然没有本事!” 他说话颠三倒四,显然被刺激的没了神智,临平帝没什么力气,更没有心思跟他周旋,挥了挥手,殿内忽然闪出来三个披着铠甲的将士,将他拖了下去了, 殿外一地尸首,荆博身上插满了箭,躺在正中央,双目圆瞪,满脸不甘。 顾长安身上穿了一身软甲,没了平时的稚气,瞧着倒是像太子重新活了过来。 一夜长大,莫过于此。 殿内,临平帝剧烈咳嗽,甚至吐出一大口血来,他本就是强弩之末,撑到现在已是不易。 “庆公公,将朕写的诏书拿过来。” 庆公公不敢多话,连忙按照他的吩咐,将诏书拿到他跟前,临平帝并不接,手里拿着帕子捂着嘴声音浑浑沌沌:“念。” 顾长清和沐嫣然跪了下去。 庆公公看了一眼诏书,心中惊诧,面上不敢表现出分毫,按照诏书一字一字念了出来,陛下竟是要让这大世子成下一届的新帝。 顾长清听完也惊了一下,万万没有想到,临平帝竟然会选他担当如此重任! 可还没等他开口,临平帝忽然倒了下去。 “陛下!”庆公公惊呼一声,哭着传唤太医,老泪纵横。 殿外苏婉柔听到庆公公的喊声,明白了什么,一言不发,跪倒在地。 也算是为她的夫君报仇了。 平阳四十六年,临平帝薨。 次年,新帝即位,年号永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