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总裁不会撩(GL)》 第1章 金枪鱼三明治(1) “欢迎光临!” “依家”便利店感应门发出一声响动,阿茂扬起笑容,充满活力地说道。 进门的女人向她颔首一笑。 阿茂知道她,是在附近革新医疗有限公司总部上班的叶小姐,经常来店里买一个厚切金枪鱼三明治作早餐,从来不买其它的。每次来的时间很早,上班高峰期还没有到,她来的时候店里经常没有别的客人,不过平时这里也没有什么客人就是了。自从添福乐连锁便利店入驻三白市以来,很快吸引了大批客人,冲击了依家的生意。阿茂知道最近各个店里都人心惶惶的,传言说依家快要破产了。 他想到这,不禁为自己的未来担忧,估计今年的春节都过不好了。 不过好在,他可以在店铺还开着的时候,尽情地欣赏一下美人。 叶小姐独自一人时看起来有点难以接近,但是当你和她交谈过,才能感到她原来是一个亲切的人。 这并不是说她长得很阴郁。恰恰相反,她的五官漂亮得过分,面部线条因瘦削而分明,但并不让人觉得冷硬,因为她有着一双澄澈的桃花眼。浓深琥珀颜色的秋水剪瞳,无论看着谁,都像在看着自己的挚爱恋人,眷恋多情,分分秒秒都要把人的魂魄勾了去。 对,就像这样。 对上叶小姐眸子,心中一乱,面上温度也上来了。连忙移开视线,慌乱地接过三明治扫价。 “13元,谢谢。请问还是不加热吗?” “对。” 她的声音本来十分好听,但此时却带着几分沙哑,让阿茂多看了她一眼。 这才发现这位漂亮的客人面色有些憔悴,眉稍带着倦意,眼眶泛着淡淡的青色。 他大胆猜测道:“叶小姐这是加班了吗?” “对啊,熬了通宵。”叶小姐一边付钱,一边垂了垂嘴角,委屈的表情也格外动人,“这年头钱不好赚啊。” “革新那样的大企业,压力应该很大吧,要注意身体呀。”阿茂关切地说道。 叶小姐勾起唇角,“多谢小帅哥关心啦。” 看着叶小姐的背影,阿茂才想到,之所以她看起来难以接近,就是因为在独自一人时,身上难免染上了疏离的气息,像是有一层无形的微凉空气笼罩周身,让人不敢主动靠近。 * 叶念斯喜欢在公司热三明治,即使还有几天就要步入春季,但天气仍旧寒冷,在便利店热好,拿上来总会凉了。 电话响起时,三明治刚刚热好。划过接听键,就听见总监一贯沉稳的男中音变不那么沉稳说道:“小叶!” 还没回话,又听对方连珠似的开口:“赶快把昨天整理好的报表拿到会议室来!应该就在我桌上!快快!”说完就挂了电话。 撇撇嘴,轻抿水晶玻璃中的水,咬了一口三明治,走进总监办公室,一眼就看到放在办公桌右上角的一叠报表。 咽下三明治,小跑到会议室门口,吸口气,理理仪容,敲门。 “进。”这是总裁秘书的声音。 “不好意思,打扰了。” 叶念斯一眼瞟到张鑫亮的位置,就微微低下头,目不斜视地走向他,无视了在坐其他几位打量的目光。 大眼一扫张鑫亮面前的文件,是上一版的报表。 前一阵美国最大的电子电气公司卫明勒推出了自己的家庭护理品牌,以优良的品质和合理的价格,迅速攻占西方市场。因此最近几家家庭护理系列较为“鸡肋”的欧美公司,迫于股东要求盈利的压力,有意出售旗下品牌。革新医疗选中美国一家适宜国产企业发展的品牌——剑明思家庭护理,想对其进行收购。剑明思在卫明勒出现之前,在全球家庭护理品牌中市场占有率排名第四,要是能拿下剑明思,就能在国际家庭护理品牌中占有一席之地。 此次收购,革新医疗做了大让步,包括让剑明思保留70%的知识产权,承诺不干涉其运营管理、保留高管团队、不裁员。好不容易和剑明思谈拢,拿到了对方的意向协议,就差项发改委提交信息报告,接着就可以进行收购。于是虽然这周结束就是春节,但是革新医疗没有一点临放假的喜庆之感,行政系统一半以上的工作人员都加班加点,整座大楼笼罩着一层无形的压力。 他们昨天下午快下班时才发现整理的财务报表中有一项数据写错,导致统计结果和风险分析结果出了一些问题,整个财务管理部熬了通宵才把自己手上这份正确的做出来。没想到早上开会时,张鑫亮竟然拿错了。 张鑫亮舒了一口气,起身相迎,低声道谢,抽出其中一份快速浏览两页,然后说:“把报表给各位领导发一下。” 随即,他看到自己面前这个虽然只来了一个月,但十分机敏能干的助理,竟是怔了一瞬,才低低应了句:“是。” 叶念斯抱着文件,绕到主位上去,那里坐着的是公司总裁靳桑浯。 没有分给这位年轻的总裁一点目光,仍旧低着头,望着桌面,站定。 视野里有一只皓白的手,轻扶着透明的水晶玻璃杯,杯中盛着的液体也是透明的。那只手五指修长,骨节均匀,圆润的指盖泛着淡淡的贝色光泽。 即使仅仅是一只手,都美得不可思议。 抽出一份报表,弯下腰,拉近的距离让淡淡的铃兰香气顺着鼻息进入身体。动作一顿,接着将报表端端正正地摆在了那只手的主人面前,站直身体。 “谢谢。” 声音也极为好听,如静静流淌的泉水。 她恍惚间觉得,这声音大概比那杯水还要清澈一些。 但是仍旧不敢抬头望上哪怕一眼,匆匆移到几位副总、总监身边,将报表一一发了下去。 终于张鑫亮放她离开,并且吩咐她关掉灯。 低着头走到门口,按下开关,张鑫亮开始汇报报表上的内容。 关门的时候,她才抬头迅速瞟了一眼正位上的女人。 靳桑浯将目光放在张鑫亮身上,正专注地听他的汇报,投影仪的荧光打在侧脸,堪堪能笼罩出一个线条完美的剪影,模糊并且遥不可及。 叶念斯垂了垂眼,关上门。 回到自己办公间,看到放在桌上只咬了一口的面包,只觉得胃钝痛得厉害,全然没了胃口。 木然地把面包扔进垃圾桶,突然看见企鹅头像闪烁,点开一看,是财务部的白欣然,同时也是她的大学同学。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胃还痛吗?” 叶念斯心中一暖,淡笑着回道:“不痛了。” 白欣然继续说:“我要累得半身不遂了啊啊啊!!!!晚上要不要一起次一顿好次的补一补?” 叶念斯笑,跟着对方的用词回道:“好呀好呀,次什么?” 白欣然不止是她的大学同学,更是她的下铺,是她大学关系最好的朋友,不过在毕业以后断了联系。没想到这次跳槽,竟然又与她相遇了,对方还是财务部的同事。两人迅速联络起来,很快变得如当年一样要好。 确定好吃什么,又聊了几句,开始处理文件。文档字数不断增加,格式不断调整,鼠标和键盘在翩飞的指下“咔哒咔哒”的响,然后频率慢慢降了下来,最终停住。 “小叶?小叶?” 一只手在眼前晃了晃。 “啊?”叶念斯差点把鼠标扔出去,一抬头,是总监那张成熟男人的脸。 张鑫亮今年三十五岁,至今单身,五官端正,为人绅士,又身为这么大一个公司企业的财务总监,名副其实的钻石王老五,受到公司不少女同事的青睐。此时斜靠在桌子上,眉梢微挑,仿若没有受到刚刚小插曲的影响,心情很不错的样子,看起来确实有几分潇洒。 “发什么呆呢傻姑娘?”张鑫亮问她。 叶念斯按了保存,才站起身,礼貌问好:“张总。” 张鑫亮笑挥挥手,也不在意没有得到问题的答案,说:“这个案子总算是定下来了,等着他们战略发展部写信息报告。后天我要出差,那边如果有需要的话你配合他们一下。” 叶念斯脑海里瞬间浮现出部门经理季澄非那张明媚漂亮的面孔,点了点头,“好的。” 张鑫亮又说:“几天辛苦你和大家了,特别是昨晚。今晚我请客犒劳下两个部门的同事,你安排一下。” 和朋友的小聚是没机会了,虽然有人请客也好,但是不自觉按了按自己的胃。这几天加班,都是叫外卖,有时候饭都放凉了才吃,要不直接忘了吃,胃里根本受不了。长期的胃病最近没有发作,因而放松了警惕,没有备着药,只能硬忍着熬过去。希望晚上吃饭不会被灌太多酒,要不然她得分分钟交代在酒店里。 准确记得张鑫亮再无安排,叶念斯还是翻开日程安排确认一下,然后问:“七点钟,明华酒店?” 张鑫亮颔首示意:“好。” 这一层是高级管理层,财务部还在楼下。 下班后,张鑫亮和叶念斯一起去了高层专用电梯。 走过拐角,却见电梯里已经站了两个人。 叶念斯呼吸一滞,张鑫亮已经加快步伐走了上去,她也提起速度,紧跟在后进了电梯。 “桑浯,小李,谢啦。”下班时间,张鑫亮也不拘谨,称呼变得随意起来。 电梯里的两个人,一个是靳桑浯,另一个是她的助理李姝玉。 “靳总,李助。”叶念斯打了招呼,往后一缩,站在角落,眼观鼻鼻观心,将目光乖乖收好。 她听见张鑫亮对靳桑浯发出邀请:“晚上我和财务部聚餐,你要不要一起去?” 低垂的睫毛颤了颤。 “不了。估计你去他们都吃不好,更别说我去了。”靳桑浯笑着拒绝,转而又说,“你们最近确实挺忙的,要不我明天放你们一天假。” “真么好?!”张鑫亮惊讶道。 “不过有一个条件,今晚不要喝酒。我放你们假,你们肯定没有约束,使劲喝。加了这么多天班,身体都虚,再喝酒,总会有人撑不住。别让我好意放假反而办了坏事。你说我说得对不对,”清澈的声音仿佛刻意顿了顿,接着两个字轻轻从唇边逸出,“——叶助?” 诶? 叶念斯愣了愣,才缓缓抬眼,望向靳桑浯。 她穿着一件质地轻容的灰色羊绒长款外套,内搭带有拼接蕾丝钩花的长款衬衣;肌肤莹白,眉黛如山,鼻梁高挺,薄唇淡樱,静静望向自己的眼眸,黑如墨玉,湛然光辉静静流淌,身形高挑,清致温润,无声静立,犹如兀自盛开的一株铃兰。 叶念斯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勾起嘴角,努力做出一副开心的表情,“当、当然好呀!” 靳桑浯轻轻一笑,将视线移回张鑫亮。 男人跟着一笑:“能放假当然好了,你可不要说话不算话。” 叶念斯再次垂眸,浓密的睫毛撒下一小片深灰阴影。 这时听到靳桑浯回答:“自然。最近还有得忙,你们有机会先多休息。” 靳大总裁虽然体恤下属,给他们放假,但是张鑫亮第二天要出差,还需回办公室整理资料。叶念斯身为助理,自然也得上岗。 在休息室热好三明治,回办公室的路上正巧遇见刚到公司的靳桑浯。 “叶助?今天不是放你们假了吗?”好老板靳桑浯问道。 人人发出问句,尾音都要上扬,难免尖锐刺耳。可靳桑浯的声音却宛转清和,只觉得动人好听。 “啊……张总还需要整理一下明天出差的材料。”好员工叶念斯回答道。 “这样。”靳桑浯微微一笑,目光落在她右手,“他们家的厚切金枪鱼三明治一直都挺好吃的。” “啊?”叶念斯顺着靳桑浯的视线,提了提勾在手指上依家连锁便利店的牌子,反应过来,有些不自在地应道:“哦,是。”然后犹豫一下,抿了抿唇,客气发问,“靳总你吃饭了吗?” 得到了这样的答案:“还没有。” 叶念斯更不自在了,手指一紧,大指不自觉地抠起袋子,支吾着没有说话。 靳桑浯静静地望着她,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一阵,忽然轻勾嘴角,“一会儿小李会送来。” “哦哦。”叶念斯不知为何地松了一口气,“那靳总你忙,我就回去了。” “好。”靳桑浯轻声应道。 和靳桑浯相对走过,身子错开好远,那抹铃兰香气没有传至鼻尖。 第2章 金枪鱼三明治(2) 喜欢厚切金枪鱼三明治的不止叶小姐一个人,但是和她购买频率相当的,也只有一位姓李的女士。 自阿茂一年前来这里工作,李女士就来买三明治了。她一般会买一个厚切金枪鱼三明治,有的时候会再买一份其他的吃食。 “没办法,老板喜欢吃。”李女士无奈地偏偏头,这样说道。 她的头发总是盘到脑后,发鬓整齐,扣子也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一颗,这样的神情让她看起来多了一丝俏皮。 她来得没有叶小姐那么早,但是通常会比其他上班族早一点。有一次她遇到一个熟人,阿茂听到那人称呼她为“李助理”。 今天叶小姐没有来。 当然了,她已经连续两天早上都吃金枪鱼三明治了,再来的话,任谁也会腻的。但是她为什么不买些其他的呢? 再晚一点,阿茂会知道,李女士今天也没有来。 不过他现在有别的客人,这个客人到的比平时叶小姐来得都要早一些。 那位客人刚进门的时候,就让他呼吸一滞。 不似叶小姐那样明艳的漂亮,她美得像一汩清泉,一潭镜湖;精致的五官镶嵌在白皙的脸上,犹如天神之手精雕细琢下的玉面雕像,一丝一毫都恰到好处,至臻完美。 “欢、欢迎光临!”说话都不利索了。 客人对她微微一笑。 阿茂觉得自己就要晕倒了。 这位客人有些面善,对店里很是熟稔,径直走到鲜食区,取下一个三明治。 厚切金枪鱼三明治。 店里的这个真的有这么好吃? 其实之前阿茂见李女士经常买的时候,自己也心痒痒,专门买了一个品尝,但是觉得和店里其他三明治是一般美味,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最好吃的应该是全麦鲑鱼三明治啊。 拿到收银台付账时,阿茂倒吸了一口气。 他见这位客人面善,不是因为她以前来光顾过生意,而是因为,他曾经在《青年企业家》的杂志上见过她!革新医疗的总裁靳桑浯! 当初他拿着杂志的时候还在想,这又不是时尚杂志,干嘛把封面人物p成这样,一张面孔比那些平面模特还精致漂亮。 因为这家便利店离革新医疗总部很近,那期杂志在很短时间内被抢购一空。偶然听到有人评论:“我们靳总就是漂亮!” 今天一见——不行,口水要流出来了。 麻麻,革新医疗都是美人!麻麻,我要去革新医疗打工! 靳桑浯作为封面人物,那时刚刚成为革新医疗的总裁,阿茂本来不懂商业上的事,经常听来来回回革新的员工交谈,也大致明白了一二。 革新医疗有三大业务板块:医疗器械、生物制药、医疗服务。两年前,革新医疗的董事长兼总裁靳联生掌权,也就是靳桑浯的父亲,提出了战略转型。 革新医疗原本的核心竞争力是成本优势,以低价打开市场;他在此次转型中提出:要将核心竞争力重新定位为技术优势,特别强调,要大力发展高端产业,开辟更广阔的海外市场。革新原本对技术投入极大,这次更是要求,将原来研发投入的销售额,从10%上调到12%,而其中的50%都投入了ct机项目中。 发展技术本来没有错,但革新的ct机在价格上没有优势,品牌上不如海外企业,技术上没有突破性进展,因此销售滞阻,中低端市场份额也逐步下降,导致资金无法回笼,资金链险些断裂,使公司面临巨大的危机。 此时公司内部分为两派,以靳联生为代表的保守派认为,困难是一时的,应该留下ct机,利用其它产业回笼资金,待情况稳定后再缓慢投入,继续分析仪的研发,做到技术创新,打出品牌。另一派则认为应该忍痛割肉,卖掉ct机品牌,让企业迅速渡过难关。 那时,靳桑浯刚从芝加哥大学mba毕业半年,在美国有一家投资公司。得到国内消息,带着三千万资金回国,暂缓公司危机。接着,说服自己父亲出售ct机。得到首肯后,上阵谈判,将ct机以合理的价格出售给国内另一医疗器械巨头——已打开高端市场的宝木医疗。 出售的资金转而投入了革新医疗的生物制药板块。其他大型医疗器械公司,在革新出现危机时,为了抢占市场份额,注意力高度集中,投入资金大力研发各类医疗器械。却没想到革新将主战场转向另一板块,旗下新光生物的试剂盒,如雨后春笋般席卷了全国大小生物、基础医学实验室。革新特别在测序技术上有所创新,旗下新光测序公司一跃而成全国最大的测序公司。不止危机解决,革新医疗的总资产还有所提升。 靳联生见自己女儿如此能干,便放手把公司交给了她,自己带着夫人,跑去环球旅行。 不到半年,靳桑浯领导革新医疗在美国纽约证券交易所成功上市,自此公司踏入新的篇章。 这样一个人,正勾着漂亮的唇角,带着温和的笑容,看着自己。 能力给她美好的外表又加了一层光环,让阿茂头晕目眩。 女神!!! “13、13元,谢谢。” 啊……她的手好漂亮…… 找回两元钱,阿茂问:“请问需要加热吗?” 靳桑浯倒是犹豫了一下,才说:“麻烦等一下。”然后在乳制品专柜,拿了一瓶原味酸奶,“还有这个。三明治麻烦加热,谢谢。” 声音也好好听……好有礼貌……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啊…… 三明治热好,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别人女神的靳桑浯接过时又道了声谢,才踱至窗边的高脚凳上坐下,双臂撑着桌子,一口一口吃了起来,时不时抿一口酸奶。 阿茂在心里捂着脸,怎么会有人吃个三明治都这么好看优雅。 一个三明治没有吃完,被放在一边,看起来是吃不下了。 食量这么小?怪不得这么瘦。 之后她也没有走的意思,而是拿起为在这用餐的客人特别准备的报纸,看了起来。 是不是在等人呀? 直到两版看完,她才抬手看了看表,放下报纸,收拾好垃圾,拿起没喝完的半瓶酸奶,起身离开了。 * 总监还在的时候,没有接到战略发展部的消息;总监一走,战略发展部经理季澄非就来了电话,说有一项数据不太清楚,需要具体的说明。 叶念斯和财务部陈经理走进小会议室时,心中微微叹气:明明这件事直接联系财务部就可以了,非要让自己走一遭。 季澄非一身中长款的橙红风衣,皮裤,高帮靴,看起来精神干练,而一头长发发尾卷曲着,妆容精致明艳,让她又多了一丝女人味。 “叶助理、陈经理。”她此时板着面孔,看起来十分严肃。 陈经理知道季澄非不到三十岁,平时有一股年轻人特有的朝气和冲劲,非常爽朗明快,第一次见她面色如此深沉,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吓了一大跳。听她解释后,才明白事情不大,把心安稳放回肚子里,腹诽她这幅表情,大概是生理期的缘故。 叶念斯坐在一旁,听着季澄非和陈经理谈论数据上的问题。这场谈话完全不需要她,只能无奈又无聊地端着水晶玻璃杯喝水。 等事情谈完,季澄非说:“不如陈经理你先走,我还有事要和叶助理谈。” 陈经理狐疑的目光打量了她们一下。 等着陈经理关上门,季澄非才皱着眉问:“两周后的校庆你去不去?” 叶念斯又叹气,来到公司一个月,每每见到季澄非,只要身边没有别人,对方就毫无顾忌地给她脸色看,她也只有生生受着。 没有办法,谁让她做错了事。 本市有一座全国着名学府三白大学,周日是90周年校庆日。叶念斯本科就读的那个学校,不止白欣然是她的同学,季澄非也是,甚至连总裁都是和她同级的校友,估计整个革新医疗总部三分之一的年轻人都是从白大出来的。 又抿了口水,才说:“去。” “那到时候一块去。”相比于邀请,季澄非的这句话更像是命令。 明明那么不情愿,为什么还要提出同行? “我和小白已经约好了,要不然到时候一起?”叶念斯提议道。 季澄非眉头拧得更紧,思考片刻,说:“那你们去吧。” “那……”叶念斯心头掠过千万思绪,最后却只是说,“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了。”说着季澄非已站起身,迟疑一下还是表现出了一点礼貌,“先走了。” 当会议室只空落落地剩下叶念斯一个人时,她只觉得身心俱疲,连呼吸都是沉甸甸的。 脱力一般地倚在靠背上,阖上眼,将手背轻搭在额头上,唇边留给自己讥讽的弧度。 好一会儿,才抬起眼睫,将水晶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第3章 金枪鱼三明治(3) 今天女神又来了,一个厚切金枪鱼三明治,一瓶原味酸奶。 热三明治的时候阿茂终于鼓起勇气,想和女神套套近乎。一口气刚提上来,感应门就响了。 嘴边的“小姐,你下次要不要试试店里其他口味的三明治,我可以和你推荐推荐”,不得已变成了“欢迎光临”。 他和女神一齐朝门口望去,只见叶小姐施施然走进来,然后脚步陡然停住了。 两个美人就在他咫尺距离间,简直此生无憾了好嘛!!! “靳总。”然后他听见叶美人清越的声音。 阿茂有些纠结,不知道现在是表现出惊讶的样子,才知道面前是大名鼎鼎的革新医疗总裁好,还是淡定地表示自己已经了然于胸好。 在他还没有纠结出结果,靳美人就说话了。 只听见她溪流一般清澈的声音,带着温暖的笑意说:“在外面就不要那么拘谨了,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 叶念斯有些发怔,静默的样子仿佛在怅惘,又像在挣扎,片刻后才缓缓开口,嗓音竟然带着颤抖和嘶哑:“桑浯……” 话音未落,像是被自己的声音扎到似的,她已经低着头,旋动脚跟,急急走向鲜食区,取下一个三明治。 “叮——”的一声,靳桑浯的三明治热好了。 她接过三明治,侧身,给叶念斯让出结账的位置。 “请问还是不加热吗?”阿茂问。 叶念斯这次不如往常回答得利落,犹犹豫豫地没有说话。 这时候,靳桑浯在她身边温声说:“要不一起在这吃吧?反正时间还早。” 叶念斯不做声,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最后还是靳桑浯对阿茂说:“加热一下,麻烦了。” 在加热的时候,靳桑浯转身又拿了一瓶原味酸奶,付过钱,递给叶念斯:“只吃三明治有点干。” 叶念斯盯着酸奶,抿唇接过,怕一不小心指尖就触碰到对方白皙的肌肤,很小声地回了一句:“谢谢。” 阿茂偷偷观察两位美人,总觉得她们有点奇怪,气氛明显有些紧张,但是偏生两人之间又像不能被外人插|进一丝一毫,紧密胶连在一起。 两人在窗边坐下,靳桑浯轻声叮咛:“酸奶有些凉,喝慢一些。” 叶念斯微微弓着背,埋头啃三明治,一副心无旁骛的样子,眸子却偷偷地滑向左边,拿眼睛迅速瞄了一眼靳桑浯,嗓子里含糊地“唔”了一声。 靳桑浯拆开三明治包装,胳膊却一直置于桌上,没有抬手将它送至嘴边的意思,薄唇微动,寒暄地问:“你来公司一个月了,还习惯吗?” 叶念斯的动作停下来,但是没有抬头,回答她:“嗯。” “最近几年,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叶念斯低声说。 “分的员工宿舍你没有要,现在住的地方怎么样?” “挺好的。” 靳桑浯又问:“每天上班怎么来的,方便吗?” “公交地铁都有,很方便。”叶念斯干巴巴地回答道。 靳桑浯轻轻笑了一下,说:“你回来有几个月了,我们还没有聚聚。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吃个饭?” 想要拒绝的话就在唇边,但又听见靳桑浯叹息似的感叹:“想想我们认识也有九年了啊……” 叶念斯彻底怔住。 她和靳桑浯从来都不是普通的校友关系。 * 九年。 时间千回百转,记忆浅唱低吟,恍惚间,仿佛正是盛夏时光,烈日骄阳。 “同学……同学……?同学,衣服拖地上了。”嗓音清和并温润。 叶念斯一看,军训服外套一半还搭在腿上,一半落到了地上,急忙收起来,抬头时人还没有看清就连连道谢。 那人不在意地一笑,说:“不用客气。” 她这才看清那人样貌。 温雅完美的五官,嘴角弯起漂亮的弧度,眼中的浅浅笑意如静静流淌的一汪泉水;额上发丝被濡湿而有些乱,高挺鼻梁上也晕着薄薄的汗,因为刚摘下帽子,头发看起来也不是很整齐,但是却不显得狼狈,反而有一种青春的活力与朝气。 那是她第一次见靳桑浯。 大一军训,叶念斯因为身体不好,被准许不参加训练,但还是要穿着军训服做在操场旁边看着。 军训还要求每人每天要写一篇通讯稿,以营为单位交到团委宣传部去。于是叶念斯每天坐在主席台下的阴凉处,奋笔疾书,同时发扬舍友爱,一个人写好几篇,也担任着把全营稿子交到团委的任务。有的时候会有被晒得头晕眼花的同学,也过来坐一坐,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她一人。 军训第三天,她如往常一样,在阴凉处埋头写着稿子,于是就出现了这一幕。 叶念斯觉得这人长得真是赏心悦目,心中好感度急升。见她一手拿着帽子,一手抱了一叠稿纸,于是说:“诶,同学,你也是要去交稿子吗?不如一起吧?” 靳桑浯一点头,弯了弯嘴角:“好呀。” 一路上,叶念斯感受到这人说话语调舒缓,如正声雅音,温温柔柔,一看就是大家闺秀。也把对方的情况都摸清楚了:对方是生物科学与医学工程学院的,三白市本地人;因为个子高,站在第一排,被教官随手指定了每天交稿子。 那时叶念斯一米六八,靳桑浯比她高了一点点。 她扭头悄悄打量人家。 因为顶着太阳晒,涂多少层防晒霜都没有用,她的五个舍友第一天就被晒成了黑炭。但是这个靳桑浯,现在皮肤泛着蜜色,不知道比那些舍友白了多少,一看就娇弱的样子。估计教官也是见她这样,所以让她交稿子,顺便偷偷懒。 靳桑浯归队时,叶念斯还与她交换了手机号,并且邀请道:“要不以后我们都一起交稿子吧,我一直坐在那,你过来叫我?” 靳桑浯弯着唇角,“好。” 于是这样,军训的两星期,每日两人都一齐去交稿,来回路上20多分钟。 叶念斯渐渐觉得,除了舍友,这个学校最熟悉的就是靳桑浯了。 倒数第二天,叶念斯去靳桑浯的所在营的休息场地等她。靳桑浯的稿子放在马扎上,怕被风吹走,上面压着自己的水杯。 靳桑浯将水杯放到地上,拿起稿子,转头对她浅浅地笑。 眼底印着太阳的点点光辉,叶念斯心念一动,身子一颤,把杯子碰倒了。 玻璃杯不禁摔,碎了一地。 叶念斯忙不迭地说对不起,靳桑浯却一把执住了她的手腕,温声叮嘱:“别乱动,小心脚下。” 掌心炙热,带着薄汗的滑腻。 但并没有觉得脏兮兮的,反而心跳砰砰,打鼓似的跳得飞快,让她有一种自己要心脏病发了的错觉。 不过手指很快松开,手的主人不急不缓地说:“你小心一点,站过去稍等片刻,我把这里扫一下。” “哦,好。”叶念斯乖乖挪步,帮忙把稿子拿着。 靳桑浯打扫好,和她一起去了团委。 路上,叶念斯歉声道:“对不起,杯子多少钱啊,我赔给你。” “不用了,杯子是别人送给我妈妈的,她不喜欢,就给我用了,没要钱。” 叶念斯心想,这样的话,靳桑浯应该也不知道价钱,就打定主意要给她买一个新的,所以“唔”了一声,没再就这个问题纠结下去。 军训期间,午休时间短,没有时间出校,叶念斯一心想快点还靳桑浯一个杯子,就在学校超市瞅了一个最漂亮的买下来。 比她原来那个杯子还漂亮呢。她当时还挺自豪。 下午就给了靳桑浯。 靳桑浯也没有拒绝,温笑盈盈地接受了。 最后一天是汇演,叶念斯留在了宿舍,心中怅然若失。 估计以后没什么机会见到靳桑浯了吧,这两周过去,她已经是自己除了舍友以外最熟悉的人了。 军训结束,和舍友们才有时间去校外的大超市采购一番,路过水杯的时候,多留意看了一下,没几眼就看到了靳桑浯原来那个杯子。 ……133元?! 怀疑自己看错了,扯来一旁的白欣然:“你快看看,这个杯子多少钱?” 白欣然一看,“133啊。咦,这个杯子还是用水晶做的不成?而且,谁会用这么贵的杯子喝水啊?” 十年前的一百多元,比现在要值钱好多。 叶念斯当下凌乱了,想想自己买的那个杯子,虽然在学校超市的货架上算是贵的,但是也不过十块钱而已。 原来靳桑浯是个富二代。 三白市姓靳的不少,她年级就有几个同学姓靳。三白市也是个商业发达的大都市,虽然她平时挺关心经济,但毕竟是外地人,也不能确定靳桑浯出自哪一脉。 回到宿舍就给靳桑浯发了个短信:“我今天在超市见到你之前那个杯子了,原来那么贵啊,真是对不起,我赔钱给你吧~” 发出短信的时候还有点肉疼,一百元对当时的她来说可不是个小数目。 靳桑浯的短信很快回过来:“你可能看错了吧。把妈妈杯子打碎,我还专门给家里报备了一下。我妈说杯子挺便宜的。你不用过意不去。送我的杯子很漂亮,谢谢你^_^。” 虽然靳桑浯这么说,但是还是有点过意不去。但转念一想,就算杯子真的一百多元,她要赔钱,对方也不会收,而且这些钱,看人家那态度也是不在意;再加上自己已经表达了充分的诚意,对方应该也了解,这么一想心里就好受一些了。 她又看了一眼短信结尾的那个颜表情,想起对方轻勾嘴角、眼含浅笑的样子,突然就觉得这个符号怎么那么可爱,决定自己以后发短信,也要加这样的颜表情。又觉得靳桑浯这人,不知道是强迫症,还只是严谨,在颜表情后面还要加一个句号。 现在发短信应该不会再加颜表情了吧? 记忆中靳桑浯是那般青春,而眼前这人已经褪去了所有稚气,线条更加分明,却依旧柔和,在时光沉淀中,成长成了如今的模样:从容不迫,优雅自得,目光平静且温柔,静静等待她的答复。 好似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在心里激不起半点涟漪。 好似……沉湎于过去的,只有她一人而已,可笑又可悲。 见叶念斯仍在迟疑,靳桑浯补充道:“把小白和澄非一起叫上。” 叶念斯凝视着她,目光一寸一寸地从她面上搜寻过去,想知道她说出这样轻描淡写的话时,脸上的表情是不是仍旧那么毫无破绽。 最后还是颓然地微微缩起身子。 对方完美无瑕的脸上带着淡淡的浅笑,墨玉般的瞳眸盛着窗外投进的清晨华光,温和又安静。 “……好。” 她溃败地这样回答道。 * 清晨一起用过早餐,晚上下班后又接到了对方电话。 来电没有备注,但是叶念斯之前有看过公司的通讯录,记得很清水。 “靳总。” 那头先愣了一瞬,才说:“不是说了,公司外面称呼得随意一点吗?” 是一贯温和的语气,听不出一点不满或失落。 叶念斯顺着她:“桑浯。” 吐出这两个字时,喉咙一哽,呼出的气息都像实体化了似的,坚硬地摩擦着声带。 不禁用力咽了咽喉咙,方问:“有什么事吗?” 靳桑浯这才说了正事:“关于那个海外并购的信息报告,我又研究了一下,发现有几个地方需要调整,明天要上会讨论了,你能不能现在过来,我们商量一下?” 叶念斯看看时间,已经晚上八点了, “好,我马上过去。” 靳桑浯又说:“是来我家,我在家里。” 叶念斯咬了咬内唇。 厚重的窗帘遮挡住了室外的夜色,屋顶的灯光宣泄一地,面对着的电脑屏幕显示着红红绿绿的美股走势。 在她沉默的时候,电话那端静待的清浅呼吸显得尤为清晰。 好半天,她才开口:“如果是张总,而且他是个女人,现在你会让他到你家去吗?” “不会。”靳桑浯腔调轻缓,却没有一丝迟疑。 叶念斯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隐隐地要破土而出。 又听到对方补充道:“我看过你的员工信息,上面填的地址离我家近些,而鑫亮他家离公司比较近。” 心中冒出的那一点点尖头,被人生生砍断。 第4章 金枪鱼三明治(4) 心脏连带胃,一阵紧缩。 咽了咽干涩的喉咙,问:“你在城北,我在城南,怎么就近了?” 靳桑浯静默了一下,才说:“我没有住在家里的别墅,现在在城南的尚泽花苑。” 听她没有回话,靳桑浯继续说:“如果你觉得来我家不方便,去公司……” “不用了,”叶念斯截断她的话,“去你家,把具体地址发给我。”说完便收了线。 不知道是因为没来由的生气而心跳过速,还是胃里不舒服,她只觉得一阵胸闷恶心。抽屉里取出两片胃药塞进嘴里,喝了几口水,坐下缓了一会儿,才收拾东西出门。 尚泽花苑是离叶念斯20分钟车程的高级小区,有公交车可以直达,当敲开靳桑浯家门的时候是八点半。 “不好意思,现在了还让你跑一趟。外套挂在衣架上就行。”靳桑浯这个总裁做的倒是客气有礼。 叶念斯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脸,换上靳桑浯给她取的一双渐变蓝色的棉拖鞋,跟在她身后,走进公寓。公寓有大约一百八十多平,三室两厅,一厨两卫,开放式餐厅,以米、白为基调色的简约风格,简单大气而不失柔和。 室内大概有恒温的中央空调,走在前面的人穿着一件浅灰色大圆领长款针织衫,柔顺长发如泼墨一般洒在背后,修长的腿包裹在米色棉质休闲裤之下,从上到下的衣物都宽松的挂在身上,显得格外瘦弱单薄。 因为都穿着拖鞋,所以身高的对比显得明显了些。 她记得自己刚上大学时,比靳桑浯矮了差不多两公分。却没想到,一个大学,她又长了四公分,最后比靳桑浯还高了一点。 靳桑浯将她引进书房,扯过椅子,一边往外走一边温声说:“随便坐,喝点什么?” “白水就好。”叶念斯依言坐下,打开自己的笔记本,随意打量着书房。 书房里三个大书柜靠着三面墙而立,窗下摆了一个大书桌,桌上放着双显示屏的台式电脑,还有一台超薄的铂金色笔记本放在桌角。 两个显示器都开着,叶念斯一眼望去,各个屏幕的内容尽收眼底,心中已经对想要做的调整有了一个概念。 少顷,靳桑浯端着两个盛着清水的水晶杯走进来,递给她的是个杯身为不对称钻石状切割的,而自己则是一个圆形凹面水晶切割的。 坐定后,靳桑浯向她大致讲述了需要调整的地方,最主要的是要上调投入总金额。 听后,叶念斯不禁问:“真的计划投入这么多金额?” 靳桑浯微微笑了笑,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问:“现在欧美那边一共有四家公司都想出售它们的家庭护理系列,如果要让你选,除了剑明思,你会选择收购哪一家?” 叶念斯回想了一下,各个公司的数据迅速反应在脑海里。不明白靳桑浯的用意,但是还是回答说:“德国安夏蓓乐旗下的牧沃伦。” 她停顿了一下,去看靳桑浯的反应,只见对方乌黑的眸里依旧是带着清浅笑意的模样,好像只是一心认真地看着自己似的。 心头一颤,不由地偏过视线,假意望着电脑屏幕,不紧不慢地给出解释:“剑明思一直做的是医疗器械,在国内也有一定的知名度,品牌效应比牧沃伦强得多,在中国也有工厂,所以是最好的选择。而牧沃伦属于德国安夏蓓乐公司,安夏蓓乐主要是做电子电气的,医疗这块不是他们的主要产业,大型医疗器械也就罢了,刚开辟不久的家庭护理系列一直销量不高。在分销方面,剑明思的医疗器械渠道和剑明思一直依赖母品牌的电子产品销售模式,各有利弊。不过,牧沃伦一直做电子科技,应用在家庭护理器械上,有独特的优势,成本也比较低。而且,同样,它在国内也有工厂。” 靳桑浯闻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只是说:“我们开始吧。” 叶念斯望了她一眼,没有多问,点点头,打开自己电脑上的材料,顺手拿起杯子抿了一口。 靳桑浯刚刚毫无波动的眼神,这时却闪了闪。微微垂了眼睫,勾起颊边散落的发,别到耳后,眨两下眼,复又抬起目光,将注意力放在电脑屏幕上。 有意让叶念斯主导,靳桑浯发言很少。 叶念斯抛开了平时和她相遇时所表现的疏离,侃侃而谈。灯光如水银般倾泻而下,衬得她总是含情的眼眸里,璀璨光辉耀耀流转。 靳桑浯根据她的话,改动着材料,随手端起水晶杯。 叶念斯一愣,随即脸颊发烫。靳桑浯手中椭圆花纹的玻璃杯是刚刚自己喝的那杯,先前没有注意,现在回想起来,显然是自己拿错了。 她马上撇过头,一本正经地对着自己电脑,用余光暗暗打量靳桑浯的神色。 应该没有注意到吧。 她心中发出一声叹息。自己都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在怅然。 拿起杯子,大口地喝水,希望掩饰自己心中的不自在。 嗯,这次没有拿错。 一杯水很快被喝完,靳桑浯端起杯子,出房间给她接水。 等到靳桑浯的气息完全消失在房间里,叶念斯也放下手中的材料,闭了闭眼。 那些年,她也是这样和她一起上自习的。 * 本来军训过后,心下稍许怅惘:她与靳桑浯不是一个学院,以后不能时常见面。 然而,她没想到,再一次的见面竟那么快就到来了。 军训结束的第二天就要上课。 叶念斯的宿舍是四人间,她和白欣然是一个专业,另外两人是另一个专业。而她和白欣然在上课的途中,华丽丽地迷路了。好不容易找到教室,从后门溜进去,弓腰埋头,余光里瞅见倒数第二排靠走廊一边,刚好空了两个座位,扯了一下白欣然的衣服,冲了过去。 “同学,请问这有人吗?” “没有,请坐吧。” 咦?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抬眼一看—— 靳桑浯?! 难道走错教室了? 叶念斯再仔细一瞅,见她桌上的书确实是要上的那门课。急忙挪动屁股,坐在她旁边,一边掏出书,一边低声问她:“你怎么在这里?” “明年我要申请工商管理的第二学位,这门课是你们经济学专业和工商管理的共同课程,我早上刚好没课,所以过来听一下。”靳桑浯小声给她解释。 “哦。” 学校每年的第二学位申请,都是从第二学年开始,没想到靳桑浯现在就过来听课了,也真是好学。 她又看见靳桑浯面前还有一个水杯,正是自己赔给她的那个,嘿嘿一笑,专心听起课来。 之后的几天她都没有见到靳桑浯。不过也难怪,才大一,就只开了那一门和专业有关的课,每周两大节,另一节靳桑浯应该是在自己专业有课。 她还专门发短信问了一下:“今天上课你怎么没来?是在自己专业有课吗?” 靳桑浯肯定她的猜测:“嗯。老师讲到哪了啊?” “讲的不多。”叶念斯手指停下来想了想,然后继续写,“我把笔记借给你吧?” “那太感谢了!你什么时候方便?我过去取,还是……?” 叶念斯提议道:“不如一起去上自习?我下午没课,一直都在图书馆”。 “好,我下午前两节有课,下了课就过去。” 她真的是每句话都带标点啊…… 一边感叹着,一边去约白欣然,结果遭到了白欣然的拒绝:“不要!都到大学了,我才不要再当苦行僧!” 好半天找到图书馆,又好半天摸清结构。刚开学,馆里人不多,在阅览室靠窗的位置坐下,把包放在旁边的椅子上,占个位置,又给靳桑浯发了自己的具体方位,开始看高数。 良久之后,身边的座椅一动,见靳桑浯安静地站在椅子旁。没有了那一身乏味的军训服,她穿着淡蓝的连衣裙,乌黑的长发散落在脸颊旁,温雅蕴藉,精致动人。 叶念斯被她惊艳到,愣了两秒才回过神,急忙拿起自己的书包,放置身后。 “谢谢。”靳桑浯对她一笑,低声道谢,修长的手指勾住耳边的发,款款而坐。 小小的一个动作都被她做得如此优雅,身上带的清雅香气也随之袭来,叶念斯觉得自己的脸莫名地有些热,低声回了一句“不客气”。 后来两人一起去上自习就变成常态。 上完自习,当然还会一起吃饭。有时候白欣然会和她们一起,有时候靳桑浯青梅竹马的好朋友季澄非和席苏虞也会来,五人自此熟识。不过白、季二大概因为属性相近、同性相斥,两人一直热络不起来,而席苏虞一直是学霸作风,不常和她们一起出来。 叶念斯也越来越喜欢靳桑浯这个朋友,温柔体贴,性格好得不可思议。 也对她了解更多。 知道了她喜欢用水晶杯喝水。 知道了她喜欢贝多芬、喜欢梵高。 知道了她喜欢威廉巴特勒叶芝。 知道了她原来不只是生物医学工程专业,还是五年制的本硕连读。 也觉得她可能有点面瘫,因为除了微笑、皱眉和平淡的毫无表情,几乎没有从她脸上看到过第三种表情。不过那一双墨玉般的眸子还是时不时地表达一些不一样的情绪。 * 听到靳桑浯的脚步声,她才从回忆中抽出身,继续改动着材料。信息报告包括投资背景、收购目标、收购方案、下一步工作时间表等部分,甚至还附上了详尽的品牌推广计划。 她不知道靳桑浯早已回来,半倚在门框上,从后面静静地凝视着自己的背影有一阵了。 看着自己长发随意地绾在脑后,低着头,露出的一段脖颈雪白修长,线条优美流畅,盈盈发光。 靳桑浯悄无声息地站立着,好一会儿,才重新落座,将杯子递给叶念斯。 两人又开始工作。 十点整,靳桑浯的手机振动起来。她随手一划,扭扭脖子,“太晚了,要不就到这里?” “还没有做完呢。”叶念斯惊讶道。 靳桑浯笑了笑,“差不多了,数据都调整完了,剩下的措辞再修改一下就行。” 叶念斯迟疑了片刻,点头:“好。” 她收拾好东西,站起身,却因为突然的动作,眼前不禁一黑,忙撑住桌沿。下一秒,身旁人影晃动,自己被人搂住了腰,搀住了胳膊,鼻间是雅致泅润的铃兰香气。 闭着眼缓了口气,她摇摇头:“没事,起得太猛了。”身子一扭,离开了靳桑浯怀抱。 靳桑浯眉心微拢,一贯清和的面容沉下来,踌躇一下,低声说:“今晚你太累了,要不然,就在我这里休息吧。” 叶念斯猛地转头望向靳桑浯,眸光微微泛冷,仿若夜空中的冷烁寒星,拒绝道:“不用了,我回去就好。” 靳桑浯沉默了一下,应道:“我送你。” 叶念斯这才点了下头。 一路无话。 她们都住在近郊,此时路上已经没了什么人,商店也大都关了门,唯有少部分店铺稀稀落落地亮着霓虹灯。 叶念斯坐在黑色的凯迪拉克里,将头抵在车窗上,神色漠然,窗外的景致在她眼底迅速倒退。 沉默一直蔓延到了叶念斯的公寓楼下。 她松了安全带,淡淡地说:“路上小心,到了给我发个短信。” 靳桑浯对她浅浅地弯了一下嘴角,“好,快上去吧。” 叶念斯下了车,往后退了几步,静等车开出去。 车子没有动。 她知道靳桑浯在等着她上楼。 可是她不愿意。 她和靳桑浯不知道是在较什么劲,好似谁先动,谁就输了。 没人移动分毫,僵持在原地。 夜风轻缓,稍厚的衣袂只被拂起微小的弧度,额前的刘海却已经有些凌乱。 路灯凉白,拉得她的影子长长的,有一部分打在了车身上。 终于,车尾后红灯一闪,发动机声音响起,凯迪拉克缓缓驶走。 叶念斯敛了眼神,转身上楼。 洗漱过后,坐在床上翻了会儿书,收到靳桑浯的短信:“已到家。早点休息。晚安,祝好梦。” 叶念斯敲下两个字:“晚安”,将要点到发送键时,却僵住了。 纤长浓密的眼睫微微垂下,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终于,手指一动,点了两下退格键,两个字消失在屏幕上。 关灯睡觉,室内一片漆黑。 须臾之后,又亮起了小小的光源。 叶念斯将胳膊缩在被子里,双手捧着手机晾在外面,发出一条短信:“晚安”。 * 靳桑浯看着手机屏幕,微微勾起嘴角,目光如皎洁夜光下水泽氤氲的一片湖,柔软而沉静。 第5章 金枪鱼三明治(5) 美好的清晨由欣赏两位美人开始。 要是每天都能看到这样的景色就好了。阿茂看着坐在窗边的两个窈窕身影,美滋滋地想。 不过明天开始春节假期,不上班,两位美人应该不会来。 想到这,他又有点失落。 不过很奇怪,今天叶美人没有吃金枪鱼三明治,而是选择了自己认为最好吃的全麦鲑鱼三明治。 他站在收银台里犹豫了一会儿,看看现在也不会有客人,鼓起勇气,蹭到了两位美人身后。 “抱歉,打扰一下。” 两位循声,一齐转过来望向他,目光疑惑。 他本来做了一番心里建设,现在被两双美目齐齐望着,想到自己要问出的话,麦色的脸刷地涨红。 深吸了一口气,才大着胆子问道:“靳总、叶小姐,不知道革新医疗的餐厅,最近有没有职位空缺?” 他从小就听爸爸讲,机会是要靠人争取的。既然他有机会和革新医疗的决策者说上话,为什么不争取这个机会?不过他想来想去,觉得自己只适合在餐厅做事,他学历低,其他的事情恐怕干不好。本来是想收银的时候就问的,但是当时一时没有鼓足勇气。 靳桑浯疑惑地“嗯?”了一声。 他不想被误认为冒进的人,着急解释道:“因为最近便利店的生意不是很好,听说要破产了,所以我想,能不能……” 靳桑浯温和地笑着,柔声说:“我给你一个后勤部的电话,你打过去问问吧,就说是我让你打的。” 清和的声音抚平了阿茂的紧张,他高兴地抽出自己前胸口袋里的笔和便利贴,递给靳桑浯。 靳桑浯刷刷写下一串数字,“这是后勤部的徐经理,你上班时间打给他就行。” 阿茂连声道谢。 “还不知道你姓名?”靳桑浯礼貌地询问。 “林繁茂,我叫林繁茂!双木林,繁盛茂密的繁茂!”阿茂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心思纯净,把喜悦写在了自己脸上。 “好,我知道了,林繁茂。” 声音清澈温润,如细流涓涓,而又于石尖低落,一下一下敲击在心头,让他头晕目眩,不知所以。 迷迷糊糊地飘回收银台,还在回味刚刚发生的一切。 这边两人不知道他的心里活动,重新转向落地窗,靳桑浯侧头看着叶念斯,问:“鲑鱼的好吃吗?” 叶念斯漫不经心地点点头:“不过很快就吃不到了吧。”语气中有不加掩饰的遗憾。 很多年前在这个城市的回忆,将会消失一个。 随着年岁流淌,“过去”里值得怀念的地方,都会慢慢消失,而那一段记忆慢慢磨损着自己的认知,或许哪一天就会发出这样的疑问:真的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吗? 真的……爱过那个人吗? * 靳桑浯凝视她片刻,微垂眼睫,将注意力移回自己手中的三明治。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 叶念斯突然说:“你昨天报告做到很晚吧?” 靳桑浯一愣,显然没有想到她会说出关心的话,旋即笑了笑:“没有很晚,不到十一点就做好了。” “哦。”叶念斯应了一声,专门打量了一下靳桑浯的神色。 对方在精致的妆容下,显得神采奕奕,黑白分明的眼里如往常一般湛然澄澈,没有一丝倦意。于是信了她的话。 又问:“今天上会讨论?” “嗯。如果可以的话,会尽快赶在今天给发改委那边发过去。” * 不过靳桑浯的愿望没有达成。 会议10点开始,一直开到了下午5点,中午的时候只有让餐厅将午餐送去。 最后靳桑浯力排众议,坚持使用了原来的文件,一字未动。但是送往发改委那边已然来不及了。 叶念斯听到总裁办传来的消息,心中忖度着争议应该就出在投入金额上。 这样想着,直到下班,又在电梯里见到了靳桑浯,帮自己按着电梯门,这次身边没有李助理。 叶念斯颔首道谢。 靳桑浯勾了勾嘴角,算作回应,面上有轻微的倦意。 心中突然产生一种柔软的情绪,轻声道:“听说会议不顺利?” 靳桑浯眼睫颤了一下,这次唇角弯起的弧度仍不大,但是看起来精神了些,“还好。” 叶念斯心里明白,先不说会议上的明枪暗箭,再耽误一个春节,恐会多生事端。 想要安慰靳桑浯,但不知道如何开口,嘴唇翕动,最终还是噤声。 她的表情被靳桑浯尽收眼底,虽什么都没说,却让靳桑浯心情好了很多,浅笑着问:“春节回家吗?” 不明白靳桑浯的情绪为什么突然振作了,但还是顺着她的话,回答道:“晚上的车。” “要坐一夜吧?”靳桑浯问。 叶念斯摇头,“坐高铁,两个小时就到了。” 她家在邻省的昆布市,但是离三白市不远。虽然飞机路上只用一小时,但是机场离市区较远,候机的时间较长,还不如高铁来得快。 靳桑浯又问:“舅舅身体还好吗?” 叶念斯心头一颤,为靳桑浯的称呼,也为其它的什么,不再敢看靳桑浯的面孔,只把视线落在了她的衣领上。领口旁是雪白又精致的锁骨,心中一怔,觉着对方身上大概不会有合适的目光落脚点,只能转头,盯着电梯门,这才低声说:“还可以。” 靳桑浯好像没有发现她的不自在,也不介意她不看向自己的不礼貌,又问:“吃过饭再去?” 叶念斯点了点头,她需要三餐定时,不然胃又会痛,而且……她也不是那么想早一点回昆布市。 “要不一起吧?吃过饭我再送你去高铁站?”靳桑浯提出邀请。 “不麻烦了,谢谢。”叶念斯顿了一下,补充道,“我早上出门已经泡了米。”——谎话。 “那我送你回家?正好顺路。” 再拒绝是在不好,应道:“那……麻烦你了。” 依旧是那辆凯迪拉克,靳桑浯一路上偶尔问问叶念斯关于昆布市的一些问题,旅游景点、小吃之类的,感叹道:“昆布市我也有好几年都没去了。” “昆布市不是还有咱们的子公司吗?”叶念斯问。 “嗯。那个公司还没有去过。”靳桑浯的腔调变得有些淡,转而又提起了另一个话题,“我看你简历上说,研究生阶段帮宝木医疗做了两个收购,都是什么情况,能说的可以给我说说吗?” 宝木医疗董事长兼总裁的千金赵萧年,是叶念斯研究生阶段的一个关系很不错的师妹。当时宝木医疗要做收购的时候她写了一个策划,本来是自己写着练手的,没想到被赵萧年看到,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让自己父亲同意叶念斯负责这项收购,结果还不错,包括收购后的品牌建立都很成功。之后又为宝木医疗完成了一个收购案。 去年她研究生毕业,进入宝木医疗工作,今年年初从宝木医疗辞职,拿到了总裁的介绍信,顺利地得到了革新医疗财务总监助理的职位。 叶念斯给靳桑浯大致讲了一下两个收购案的情况,谈话间已经到了公寓楼下。 “今天实在是感谢。路上小心,再见。” 靳桑浯眨眨眼,轻轻一笑,“再见。去昆布市的路上注意安全,一路顺风。” 等凯迪拉克消失在视线中,叶念斯才上了楼。 * 坐在高铁上,杂乱的思绪嵌在脑子里,让叶念斯的太阳穴突突地疼。她不住地想起最近几日和靳桑浯的相处,小小的细节都变得格外清晰。 靳桑浯柔和湛然的眸光,靳桑浯唇角勾起的轻浅弧度,靳桑浯清澈的嗓音…… 她不是不知道,和靳桑浯独处的这些时间,一直是靳桑浯极有耐心、不知疲倦地在提问,让她们之间不至于尴尬地沉默,而她却一直在抗拒。 胡思乱想间,窗外天已经黑了。 叶念斯对着玻璃看着自己漆黑、空洞的双眸,自嘲地笑了一下。 像是厌恶见到这个自己,用力闭上了眼。 拉着一个小行李箱出了车站,一眼就看见站在出站口的男人向她招手:“叶小姐。” 叶念斯心中一惊,接着叹气,知道是舅舅自作主张。几步走上前,仰着头,男人高大英挺的身躯遮挡住了路灯的光芒,阴影笼罩下来,让她根本看不清他的脸。 “吴医生,太麻烦你了。上一天班一定很辛苦,还麻烦你来接我一趟。” 姓吴的男人名为吴嘉皓,是她舅舅的主治医生,浓眉大眼,是个好相貌的,舅舅住院这些日子,一直想撮合他们。 “没关系。”吴嘉皓笑得温文尔雅,“太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在街上也不安全,我们都不放心——我来吧。”说着,他伸手要拉过叶念斯的行李箱。 “没事。不重,真的不重。”叶念斯客气地拒绝了他。 吴嘉皓也没有多做坚持,无奈地笑笑,引着叶念斯上了自己灰蓝色的别克,问:“你是先回家,还是先去医院?” “先去医院看我舅舅吧。”叶念斯说。 吴嘉皓将车开往市中心医院。 第6章 你给我的提议(1) 路上,叶念斯问:“我舅舅现在情况怎么样?” 吴嘉皓面色有些沉重,说:“最近病情没有继续发展,但最重要的是要尽快找到合适的肾|源。” 这个答案在预料之中,叶念斯还是不免心里一沉。 她年少时失去父母,是舅舅于明辉将她养大,并且为此与女朋友分了手,一直也没有结婚,自己开了一间小服装店,生意比较好,生活还算富裕,她有什么需求也都尽量满足。 半年前于明辉查出肾衰竭,现在已经到了晚期,只有肾移植才能救治,一直在住院治疗。不过即使花了很大的钱在医疗上,但是卖掉了服装店,加上这些年攒下来的钱,日子过得也不拮据。 看她心情不好,吴嘉皓安慰了几句,她恹恹地靠着车窗,勉强对他笑了笑。 下车的时候,吴嘉皓说:“就把箱子先留我车上吧。” “不用了,不麻烦你了,我到时候自己回就行,这里离我家挺近的。” 吴嘉皓劝她说:“你现在一个人在路上,于先生都不放心,再晚点他就更担心了,怎么会放心你一个人回家。他早就叮嘱我,如果你要先来看他的话,让我再送你回去。” 叶念斯迟疑一下,说道:“那一会儿还是要麻烦你了。” 吴嘉皓挑起嘴角,笑容有些苦:“你一定要这么客气吗?” 她有些怔忡,一个大男人做出这样委屈的表情,看起来真有些可怜兮兮的。 心有愧意,表情纠结起来:“抱歉。” 吴嘉皓见状,倒是笑着反过来安慰她:“朋友嘛,当然要为其两肋插刀。你现在在革新上班,听你舅舅说还是个不低的职位,很快就会飞黄腾达的,你就当给我个机会,让我提前抱抱大腿。” 叶念斯也笑了:“我舅舅的命都握在你手里呢,怎么都是我仰仗着你才是。” 两人相视一笑,上了住院部肾内科。 吴嘉皓回了办公室,让她走的时候叫他,她感激一笑。 病房是三人间,于明辉的床在最里面,外面两床原本的病人已经出了院,新来的两个她都没有见过,一个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一个头发雪白看起来八十岁左右。三人聚精会神地看着央视台播的谍战片,正在惊险处,一时没有发现她的到来。 叶念斯又往进走了几步,几人才发现了她。 于明辉马上收起了脸上略带兴奋的表情,轻咳一声,矜持地朝她点点头:“来了?” 然后又向几个病友介绍:“这是我外甥女,姓叶,在一家医疗器械公司上班。” 叶念斯客气地笑着点点头,受了几人的赞美,走到于明辉病床边坐下。 于明辉因病而身形消瘦,脸色泛着灰白,颧骨到下巴的部分像是被斧头劈下,突然地瘦下去。只有一双眼,依旧炯炯有神,睫毛纤长浓密,眸光盈盈如水,可以看出,如果再健康一点,绝对是一个魅力四射的帅大叔。 他还没等叶念斯坐定,便问:“是吴医生送你来的?” 叶念斯点点头。 他又接着问:“他没走吧?一会儿还送你回去?” 叶念斯又点头,这才有了说话的机会:“您感觉身体怎么样?” “还行,好吃好睡的。”于明辉说。 叶念斯再没说话,于明辉也就沉默着。 他看着叶念斯,那双和她母亲、也和自己像极了的眼,眸色深沉,像是有一团挥之不去的黑雾纠集在眼眶里,遮住了背后空虚绝望的灵魂。 他叹了一口气,“工作怎么样?” 叶念斯浑身一个激灵,于明辉嗓音低沉,却好似一颗炸弹在她耳边爆炸似的,胃都因惊吓而猛地一抽。 不动声色地将一直手压在了胃上,她缓缓开口:“很顺利。” 于明辉微微一点头,声音更低:“那就好。” * 与此同时,三白市一家商务会所的荫蔽包厢里,一个头发稀疏、体型微胖的中年男人坐在里面,无意识地抖动着腿。 突然包厢的门开了,他“霍”地站起身,衣角却扫到桌上茶杯,哗啦啦水撒了一桌子。 服务生马上过来处理,一阵兵荒马乱后,一切终于重新回归秩序。 他不好意思地笑着伸出手:“您就是李女士吧?请坐请坐!” 他面前的女人从妆容到服装都一丝不苟,对着他露出一个公式化的微笑,握了握手。 他名叫陈润典,本来经营着全市连锁的依家便利店,可前一阵全省连锁的添福乐入驻三白市,一连几家都开在依家隔壁。他们的店主手上有不错的资源,进货渠道比较便利,所以东西普遍价格比较低。依家和它打价格战,没有多久就支撑不住了,临近破产。可是今天这个女人突然联系他,说要收购依家。在这个时候,他当然尽可能地想把它出手,免得这么多年的辛苦换来最后的一无所获。 进行初步洽谈后,李女士提出对依家的资产、债权、债务进行清理与评估,并且要求他提供依家的管理相关情况。同时表示事不宜迟,即使第二天是除夕,还是要在依家公司进行深入会谈。 * 整个春节,护工也回家过年,叶念斯都在医院照顾于明辉,后者每餐是医院特别制定的饭,她除了帮忙倒倒水、看着输液瓶、在输液时帮忙把吊瓶提到洗手间,没有其他什么事。 同样的,话也不是很多。 于明辉已经习惯了她这副沉默的样子,自己和病友聊聊天,任由她坐在一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两个病友一开始也凑上去和她聊天,但见她一脸木然,偶尔点头或者“嗯”一声,渐渐地也就不怎么和她搭话了。吴嘉皓对她也一直绅士有礼,保持着良好的“不与病人家属恋爱”的职业道德。显然是于明辉一头热,两位当事人反而没有那个意思。 除夕那夜,她在家里,电视放着春晚,但是她意识恍惚,不太清楚到底演了些什么。 一直坐着感觉自己有些呆傻,站起身在屋里游魂一样晃荡。 最后晃进自己房间,望了一眼窗外夜景。 小区里不允许放炮,城市的新春烟火也没点燃,因此一切都静悄悄的。 倏然,心脏急促地跳动起来,一下下猛烈地撞击胸膛,甚至微微发痛。 一个黑色衣服的窈窕身影站在在楼前的第一棵水杉树下! 她疯了一样地冲出家门,第一次感觉电梯如此慢。 机器的运作声被她耳边心脏搏动的声音掩盖,微弱地几不可查。 这样的心情…… 和当年一样的。 * 大学的第一个学期,她和靳桑浯的感情升温至沸腾,甚至到了寒假,也每天一通电话,总要说上一个多小时,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话。 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对靳桑浯产生不寻常的感情的,只知道之后的那个寒假,每天都在思念靳桑浯中度过,就连和她打电话时,都觉得无比地想念。 有时晚上也会做一些很奇怪的梦,梦中靳桑浯和她亲密无间——真正的物理距离上的毫无间隙。 甚至是中午。 那天中午,她和靳桑浯通完电话,去睡午觉,结果一身潮热地醒来,明白自己是彻底沦陷了。 心惊胆战又心如蜜糖,充满希冀又黯然绝望。 也无比想听见靳桑浯的声音。 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念斯?” 耳边响起靳桑浯清澈的声音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那边没有听到回话,疑惑地又唤了一声:“念斯?” “桑浯……”一开口,却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哭腔明显,啜泣声也随之从唇边逸出。 怕靳桑浯察觉出不对,急忙清清嗓子,扔下一句“我没事”,掐掉线。 靳桑浯却很快给她回拨过来。 咬咬牙,吸吸鼻子,接通,随即听到电话那端靳桑浯关切的声音:“念斯?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勉强打起精神,笑着应道:“没事,我刚刚睡午觉,好像一不小心按到手机,所以给你打过去了。可能睡得迷迷糊糊的,所以声音不太对。” 靳桑浯将信将疑地“噢”了一声,说:“那你继续睡吧。” 挂断电话,一抹脸,满手泪水,满心荒凉。 和靳桑浯不过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况且叶念斯甚至不敢确定,自己在她心中有没有季澄非重要。 最关键的,她们都是女生啊。女生和女生怎么能在一起? 心口仿佛被人用刀片狠狠划过,泛起尖锐的疼痛,又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从床头柜里翻出药瓶,倒出两粒,含在舌下。蜷缩在床上,右手紧紧按住胸口,妄求能想要跳出来一般的心脏稳住。 不知过了多久,狂乱的心跳才恢复了正常的频率。 叶念斯脱力地苦笑。 她的初恋尚未开始,就注定了无处是生途。 现下舅舅去杭州为了年关进货,并不在家。 屋里就她一人,躺在床上,想着以前和靳桑浯相处的点点滴滴,哭了又笑,笑了又哭。 暮色渐渐压下来,手机响了好久,才有气无力地接起来:“喂……?” 靳桑浯的声音不急不缓地响起:“念斯,是我,你在家吗?” 叶念斯一个激灵坐起身,“在啊,怎么了?” “我在你家楼下。”靳桑浯这样回答道。 她探眼一望窗外,冲下楼。 * 现在的心情…… 和那时候是一样的…… 第7章 你给我的提议(2) 她还记得当时下楼以后,就见靳桑浯站在楼前的第一棵水杉树下,手中拖着一个精致的枚红色小皮箱,即使裹着厚厚的黑色羽绒服,也依然看起来长身玉立、闪闪发光。 靳桑浯本来是微笑着的,但在见到自己的一瞬间,眉头便皱了起来。自己再走近一点,她的眉便皱得更紧了。 而自己心中的挣扎与痛苦,在见到靳桑浯的那一刻就烟消云散。 之前在电梯里,就做了一个决定,如果靳桑浯真的来了,如果这一切都不是自己臆想中的幻觉,那么自己就一定不会放手。 对于她来说,所有的一切,与靳桑浯相比,都算得了什么? 她满心欢喜,又感激涕零。 当时的自己就站在靳桑浯面前,好像已经穿越了未来的重重磨难,来到她的身边。 “你怎么来啦?” “你怎么了?” 两人同时问道。 俱是一愣。 她先笑了一笑,靳桑浯却依旧表情严肃。一抬手,动作轻柔地帮面前的人拉上了羽绒服的拉链,说:“听你在电话里不对劲,就过来看看。你怎么了?眼睛红红的?” 心里的那些念头怎么能对靳桑浯说? 她心念一动,半真半假地说:“我中午其实做了个梦,梦见了你。醒来发现你不在,就特别想你,想你想得都哭了。”说到后面,自己竟真有一些动情,眼睛也红了。 靳桑浯好似也有些动容,声音低低地说:“我也想你。” 她便笑了笑,“我们现在见面了,多好。” “嗯。” 各有感触,沉默片刻之后,靳桑浯问:“也没有提前说,突然过来,会不会不方便?” “怎么会呢?”这才发现她们都还傻站着,急忙将靳桑浯引向家里,还好有钥匙随手塞进裤包的习惯,要不然她们都不能进门。 在电梯里,向靳桑浯解释道:“我舅舅最近进货去了,可能大后天才回来。这两天家里,我们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你能待几天啊?你之前有没有来过昆布市?反正一定要好好转转!哦,对了,你是怎么来的啊?哦,还有,你是怎么知道我家地址的啊?啊,好像一次问了太多问题,用不用我再从头问一遍?” 话音一落,她心里都要爆炸了:哎呀妈呀,脑子怎么坏掉了?怎么办怎么办?她会不会嫌弃我傻? 见她这样子,靳桑浯却很开心似的,嘴角依旧是惯常的弧度,但眸里有光芒闪烁,一个问题一个问题耐心地回答:“我过来是临时决定的,父母都在上班,还不知道这个事,所以我得打个电话回去知会一声。不知道他们允许我出来几天。我是坐飞机过来的。之前帮你寄了一些三白市特产回家,你还记得吗?” “哦哦。”她点头。 那个时候还没有高铁,坐火车的话就要坐一整夜。 靳桑浯的行李不多,就是一套换洗衣物和一套洗漱用品,也不用整理出来。箱子立在自己的房间,需要时就往外拿。 打量着屋内的装饰,靳桑浯自然也就发现了床头的一瓶药。走近看了看,这才让她意识到自己没有把药瓶收起来。不知为何,虽然靳桑浯知道她的身体情况,却还是有些紧张。 靳桑浯问她:“身体不舒服吗?” 含糊地“唔”了一声,轻描淡写地说:“天气有点冷,胸口有点闷罢了。”说完便上前把药瓶从靳桑浯手中拿过,装作随意地扔进床头柜的抽屉里。 做完这些动作,她才发现自己此刻与靳桑浯离得很近,对方纤长睫毛下的乌黑眼眸里,自己的倒影清晰可见。 “你、你干嘛?”她结巴着。 她心虚,靳桑浯却坦然又正经,“看看你的脸色怎么样。” “那、那你看怎么样?” 靳桑浯一时没有说话。 叶念斯心跳如雷。 靳桑浯的气息呼在自己的鼻尖,温热潮湿,馥郁洇润,让自己触电般,一路酥麻到了心里。 须臾,靳桑浯轻声答道:“我看你的脸色还比较红润,身体应该没有大问题。” 当时她脑中混乱得无法思考,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在发热,好半天才想到往右移动一步,拉开两人间距离。 “你、你不用给家里打个电话说一声吗?” 好吧,已经连续三句话都结巴了。 靳桑浯将目光从她的面容上移开,随意地落在室内的某一点,点点头,拿出手机,“这就打。” 她坦然地在自己面前打电话,自己却有一种觊觎人家女儿的心虚感,借口倒水,躲进厨房。 在厨房和水杯大眼瞪小眼,突然听见靳桑浯在客厅唤她:“念斯?” “诶,来了!” 端水出去,见靳桑浯举着手机,说:“我妈妈想和你说话。” “啊?哦!”把水杯放下,在腿上蹭掉掌心不知为何冒出的汗,一边示意靳桑浯坐,一边接过手机,“阿姨好!” “啊,念斯啊。”靳妈妈的声音如靳桑浯一般好听,“桑浯突然跑去,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没有。”不知道靳桑浯是怎么跟她妈妈解释的,所以没有多说。 “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平时在学校里还多亏桑浯照顾。” 靳妈妈又叮嘱了几句注意安全,收了线。 “嗳,你妈妈还挺好的么。” 靳桑浯淡淡地笑,“是啊。” “她让你呆几天?”这是她最关心的。 靳桑浯竖起食指,“一天。明晚家里有事,她说给我定明天下午的飞机。” “啊?这么仓促?”难免失望,眉梢都落了下去,身子也瘫在沙发上,无奈地接受现实,“好吧,毕竟你能来就很好了。” 靳桑浯温声宽慰她说:“你看,没有几天就开学了啊,很快又能再见面了。” 她长吸了一口气,打起精神,问:“那你也待不了多久,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靳桑浯说:“我想去你念书的地方看一看。”她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小学、初中、高中都想去,但是不知道时间安排不安排得过来?” “好呀。”她笑着说,“我一直都在昆布大学的附属学校,初高中离得很近,附近有小吃城,正好我们可以去吃晚饭。小学远一些,明早我们可以过去转转。” 那晚,她给舅舅房里换了床单被罩,自己睡在里面,而靳桑浯睡的她的房。 只是想到靳桑浯仅仅和自己隔了一面墙壁,就激动得睡不着。数羊也没有用,脑海中纯白的羊羔最终也变成了一张莹白的美丽脸庞。 结果导致第二天带靳桑浯去小学的时候,自己精神不济。 靳桑浯下午三点的飞机,中午吃过饭,直接去了机场。 送走靳桑浯,她还有一种犹在梦中的感觉。 剩下的假期,就在回忆着她们相处的那些时光、盼望着电话、细数着日子中度过。 * 冲出楼道,脚步陡然停下。 那个黑色身影还站在原地,但已经不是叶念斯想要去往的方向。 在楼上看不太清楚,但是现在,只一眼,她就知道那不是靳桑浯。 心脏像被冻住而停止跳动般,什么也听不到了。 那个身姿窈窕的女士,等来了从隔壁楼道出来的高大男人,笑靥如花地挽着对方的胳膊远去。 心跳声也从耳边消失的世界,寂静得像是死去了。 大概自己的灵魂都是荒芜的。 “砰——!” 巨大的爆破声响后,一簇簇绚丽烟花在空中绽放,混着飘渺而来的欢呼声,光辉璀璨,几乎刺痛了叶念斯的眼。 眼膜疼痛干涩。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零点。 犹记得那一年的除夕夜,新年愿望,她不敢许诸如“希望能与桑浯在一起”这样的企盼,总觉得太过奢望,美好而虚幻。 她只敢想:“祝桑浯身康体宁,万事顺遂”。 而现在,她许愿:“希望舅舅早日康复。” 桑浯…… 靳桑浯…… …… 她不知道如何把这句话补完。 第8章 你给我的提议(3) 收假之后的第一天就是情人节。在进入依家,看到情人节活动宣传之前,叶念斯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这是她没有理由去过的节日。 同之前一样,又在依家同靳桑浯吃了早饭,不过这次两人通通避开了厚切金枪鱼三明治。 阿茂这次不再羞怯地主动说:“靳总,我和徐经理联系过了,在这里干到月末,下个月就入职!” 靳桑浯鼓励了他几句,他便又喜滋滋地不知所以了。 * 张鑫亮总监已经出差回来,叶念斯在办公室坐了没多久,就见到了他。 “给你带的礼物。”张鑫亮将一个精致的小纸袋放在了叶念斯桌上,“小东西,当地的手工艺品,没花多少钱。” 叶念斯来革新不过一个月,张鑫亮出了三次差,有一次她跟着去了,剩下两次都给她带了出差礼物,全是些精致漂亮的小玩意儿。 “谢谢。”她笑着接过,打开一看,是一个陶艺的招财猫,笑得比她平常见的置于商店中的那些,要更憨厚可掬,也不知道张鑫亮是在哪找到这么可爱的玩意儿。 “好可爱,谢谢。”她笑了笑。 张鑫亮挑了下眉,“放到桌上的——哎,我来给你放吧。”说着拿起招财猫放到了办公桌的右上角,让招财猫的脸朝着门口。 “这样就对了。”他说。 叶念斯一笑,“没想到总监还相信这些东西。” “倒不说是相信,买了总是要放对地方。”他笑笑。 两人闲谈几句,张鑫亮看看手表,说:“行了,我收拾收拾东西,一会儿向咱们靳总汇报一下出差的情况。” 张鑫亮去总裁办,一去就去了一个多小时,回来的时候面色深沉,把叶念斯叫进自己办公室。 沉着声,张鑫亮解释了自己脸色难看的原因:“今早我们要把信息报告给发改委那边送过去的时候,突然收到消息,发改委那边已经收到了金龙医疗的信息报告,和我们的除了投资主体和投资背景不一样以外,其他的都一样。” 为了防止国产企业在海外并购项目上自相残杀,发改委只会批准一家公司进行收购,现在虽然金龙医疗的信息报告还没有被确认,要是革新再上交一份比金龙好很多的报告,说不定还有机会一搏。但是金龙的报告和革新如出一辙,报告书写时革新全力而为,怎么也没办法超越自己。 金龙医疗是金氏实业集团的子公司,是国产和革新医疗、宝木医疗齐名的国产医疗器械三巨头之一,总裁金氏实业董事长金建业的儿子金学章。 叶念斯疑惑地问:“金龙是怎么拿到剑明思的意向协议的?他们不是已经和我们签了吗?” 张鑫亮沉着脸:“不知道剑明思收了金龙的什么好处,合起伙来坑我们。但是发生这样的事,我们责难剑明思也是于事无补。” “会不会在那边负责这个项目的副总出了问题?” 张鑫亮皱着眉摇头,也不知道是否定还是不知道。 叶念斯接着问:“现在在公司的人员也出了奸细?” “这个一定是的。” “那怎么办?” 张鑫亮眼睑肌肉微微紧绷,眉头蹙起:“先等一下,”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大概两个小时后金龙医疗的信息报告就会拿到手,我们先看看再说。” 说着,他拂了拂自己左手的袖扣,像是掸掉灰尘,又像是挥开让自己极为厌恶的事物,讥讽道:“这个金学章,从两年前开始接手金龙,结果好几个产业都被挤出市场了,现在还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真不知道金老那么经天纬地的一个人,怎么就生出了这样一个儿子。” 他又讽刺了金学章几句,才让叶念斯离开。 叶念斯忧心忡忡地回到自己办公桌前,心如明镜。 现在公司不只之前投入的财力物力人力付诸东流不说,家庭护理市场的开拓都也会受阻。剑明思一旦被国内企业收购,如果品牌建立良好,国内其他品牌如果没有特别的优势,很难与其抢占市场份额。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张鑫亮又去了一趟总裁办公室。 四十分钟后,他一扫先前沉重的模样,神采飞扬地回来了,又将叶念斯叫进办公室。 他的身体舒展开来,姿态放松地倚在转移上,噙着笑招呼自己助理:“坐。” 叶念斯疑惑地问道:“事情解决了?” “靳总早就知道公司里有间谍了,就是想趁此把人揪出来。她之前叫了几个怀疑的人接触信息报告,并且对着不同的人改变了数据。这样,通过最后上交的报告里的数据,就能知道谁有问题了。” 张鑫亮语调轻松,嘴角还有似笑非笑的微小弧度,叶念斯的心却重重地沉了下去。 靳桑浯叫她去家里改报告的情境历历在目,会议后关心对方的心情也仍旧清晰。可原来不仅会议是故意拖长时间,可以让间谍把报告送出去,甚至她还被列为怀疑对象之一。想来那晚挣扎的扭捏、电梯里她傻兮兮的关心,都被人当做笑话看了去。 哦,不止,从一个月前进入革新医疗工作,自己存在的意义就是一个笑话吧。 叶念斯只觉得有一股刺骨的寒风,从自己心里呼啸着吹起来,眨眼间冻住骨肉,全身中淙淙循环流淌的血液都变得冰凉。 “小叶,怎么了?” 回过神,看见了张鑫亮关切的眼神。 “总监,金龙交上去的那份信息报告你这有没有,能不能让我看一下?”叶念斯问。 张鑫亮看了看手表,本来靳桑浯通知他收拾资料,半个小时之后开会的,但是……他又看了看叶念斯难看的脸色,说:“你等等。我先下载了。” 他从邮箱里把材料下载下来,将电脑屏幕转向叶念斯。 叶念斯快速浏览了一下,她一向过目不忘,所以将数据记得很清楚。 确实是自己上周四晚,在靳桑浯家里改动后的那份。 叶念斯怔怔地抬起头,目光茫然无助地看着张鑫亮。 “怎么了?”张鑫亮被她的神色吓到,惊问道。 叶念斯艰难地动了动嘴唇,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现在显然是靳桑浯想把自己踢出去,她还能说什么? 她只是觉得靳桑浯转了这么大一个弯,只为赶走自己,又是何必呢。 直接告诉她:“我不想看到你”,她绝对会缩着脑袋逃;或者一开始就不要把自己招进来啊。 哦,对了,估计她想给自己按上“商业间谍”的帽子,从此再也不会有公司敢录用自己,断送自己的职业道路。 平日看着靳桑浯那张温柔的微笑着的脸,以为她已经不介意以前那些事了;每天早上同她一起吃早餐,让自己心里甚至浮现了一点点奢望,幻想着对方还有一点点在意自己。 原来这一切都是为了报复,挖了个坑等着自己跳下去。 看张鑫亮这样的反应,估计靳桑浯还没有跟他说自己是那个所谓的“间谍”。 现在她除了苦笑着摇头说“没事”,还能怎么办呢? 第9章 你给我的提议(4) 张鑫亮将信将疑地看了她一眼,“好吧。没事的话,那现在准备一下之前我们做信息报告的材料,一会儿要开个会,是关于这次‘间谍事件’和接下来的、计划的。”他顿了顿,又补充道,“靳总让你和我一起去。” “好。” 应该要说处理自己的事情吧。 叶念斯收拾好材料,静坐了一会儿,才将文件给了张鑫亮。张鑫亮大致翻看一下,又看了看表,说:“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他们到的比较早,一会儿后,几个副总、总监才陆续到来。 最后,靳桑浯才踩着点推门而入,坐到了主位。 她简要说明了剑明思项目对公司的重要性,又提到了关于出现间谍事件的恶劣性,接着,她沉声说:“关于这件事,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间谍是——” 自从靳桑浯出现的那一刻,叶念斯仿佛看见这个宽敞明亮的会议室其实是一个为自己打造的牢笼。光线都化作淬着寒光的利刃,像她刺来;四堵墙壁也不断向她挤压,天花板直直地落下来,不知道几个呼吸后,就会将她碾压粉碎。 “——策划部经理徐才明。” 叶念斯浑身一振,抬眼四望。 阳光还是阳光,墙壁还在原地,会议室依旧宽敞明亮。 望向靳桑浯,试图从她的表情上找出蛛丝马迹,只见她目光从众人身上一掠而过,只在扫过叶念斯时停顿了一秒,露出一点几乎微不可见的温和笑容,才平缓地移开。 叶念斯恍惚间意识到: 我命不由我、不由天,唯由靳桑浯。 会议室寂静一片,又渐渐响起窸窸窣窣的议论声,有几人看起来比较镇静,张鑫亮是其中之一,应该是早已知晓。 靳桑浯清了清喉咙,室内渐渐安静下来。 她接着说:“对于徐先生已经做出处理,公告不久便会发布。并且,会尽快任命新的策划部经理,各位有推荐人选也请提出。”话题一转,“现在还有一点,我们的家庭护理系列应该怎么办?叶念斯助理向我提过一个建议——收购德国安夏蓓乐旗下的牧沃伦,不知道大家觉得怎么样?” 众人皆把目光放在了叶念斯身上。 叶念斯愣着眨了眨眼,这一环接一环,她有点跟不上节奏,刚刚的寒惊还没有过去,现在完全不明白靳桑浯的意图。 靳桑浯端然静坐,表情温和自然。 运营总监李长明是一位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身材微胖,鼻梁短宽。 他沉吟一声,取出一份文件,说:“之前我们就分析过牧沃伦。”说着将文件递给靳桑浯。 靳桑浯垂睫浏览两秒,一秒两页,然后把文件递给身边副总,示意大家传看。 运营总监接着说:“牧沃伦可能在成本上有些优势,但是也弥补不了在品牌价值上的弱势。要是与剑明思硬碰硬,赢的可能性很小,还不如暂时放弃家庭护理这一块儿。” 营销总监这时也开口了,他的嗓音是常年烟熏后的沙哑:“而且,牧沃伦那边我们前期完全没有介入,就算决定收购,成功的几率也很小。” 靳桑浯皓白的手指徐徐摩挲着盛着透明液体的水晶玻璃杯,转过头望向叶念斯,不紧不慢地开口,“叶助,两位总监的意见你也听了,说说你的看法。” 叶念斯愣了一下,用手拢了一下耳边的发。这是她习惯性的动作,借此让她可以有短暂的思考时间。 沉吟了一下开口:“我是这样想的:牧沃伦的品牌价值确实是弱势,但是产品成本比较低,我们可以有更多的资金去提升价值。” 靳桑浯轻轻笑了笑,嗓音是一贯的清澈潺潺:“之前派人接触过几家家庭护理品牌,牧沃伦那边的人一直没有撤,现在看起来是用上了。我们的起步,不算晚。” * 等到叶念斯坐回自己办公桌前,才从之前开会的那一幕幕中缓过神来,疑惑也一点一点慢慢浮上心头。 靳桑浯一开始就知道公司里有奸细,所以剑明思的项目一直是幌子。她一定给自己留有退路,这个退路就是牧沃伦,可能牧沃伦那边一直都有公司的人接触着。 刚刚的参会人员里,张鑫亮肯定深得靳桑浯信任,所以提前被告知了计划。但是其他几人就不一定了,说不定之前还被列为怀疑对象。现在奸细抓到,也不能让他们觉得自己被怀疑或是隐瞒过,所以上演了一出“刚刚知道这件事,大家商讨一下下一步安排”的戏码。 原来张鑫亮请部门吃饭的那天,靳桑浯在电梯里说的那句:“最近还有得忙,你们有机会先多休息”不是客套。 但是为什么要让自己引出牧沃伦? 而且那份信息报告又是怎么回事? 想着想着,就坐立不安起来。 突然,张鑫亮开门而出,留下一句:“我有点事,出去一趟,估计到下午才会回来。有人找我让他们打我电话。”他大步向前迈着,突然脚步一停,转头对叶念斯挑了挑眉,“小叶,你就没有什么要问的?” 叶念斯立刻站起身,“我……” “哎,”张鑫亮一挥手,截断她的话,“我赶时间,你去问桑浯吧。”说完,又迈起步伐,潇洒离开。 叶念斯枯坐了十分钟,终于决定去找靳桑浯。 她不是第一次去总裁办公室,之前有帮张鑫亮送过几次文件。 总裁办在这层楼的另一头,敲开磨砂的玻璃门,宽敞的空间摆着几盆装饰性的盆栽;靠近窗户的一侧,有两张办公桌相对放置,是秘书和助理的工作区域;与他们对面是单另房间的接待区;而他们身后,有一扇双开实木大门,那后面才是靳桑浯的办公室。 李姝玉助理率先起身相迎。 打过招呼后,叶念斯说:“靳总现在有空吗?我找她有点事。” 李姝玉示意她稍等,先进总裁办公室询问了一下,才抵着门对她点头。 总裁办公室又是另一副光景。靳桑浯一人的办公室,和外面的空间差不多大。还是极简的装修风格,色调简约大气,点缀着盆栽和鱼缸;落地窗外阳光正盛,此时窗帘降下半米,让室内的光线不会很刺眼;侧面暗色沙发前是玻璃桌面的茶几,支架是细直的金属材质。 深处是一张大的老板桌,而靳桑浯端坐在桌后,带着清和微笑望着她,瓷白光洁的肌肤在窗外透进来阳光下竟有些闪闪发光。 “坐。”靳桑浯扬扬头,指着自己对面的椅子,说,“我刚好也要找你。你先说吧。” 叶念斯依言坐定,抿抿唇,却没有说出什么婉转含蓄的话,开门见山而无头无尾地问:“为什么?” 幸而靳桑浯听懂了她的问题,平和地给出解释:“我自然是一直都相信你的,那晚确实是需要你的帮助。数据改了之后,我第二天早上让徐经理看了一遍。” 叶念斯显然不太相信,“你为什么就相信我不是奸细?” 靳桑浯眼神淡淡的,仿佛穿过叶念斯看到了别的地方,或者到了别的时间。 第10章 你给我的提议(5) 半晌,她温和浅笑,又好像发出一声叹息,声音似月光清澈如水的温暖夏夜:“认识这么多年,你的人品我是知道的。” 叶念斯眉头微微一紧,又问她:“那……为什么要用我引出收购牧沃伦?” 靳桑浯将思绪收回,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说:“这也是我要找你说的事。你担任这个收购项目的负责人之一,怎么样?” 叶念斯心头一动,自己提出的建议,让自己当负责人合情合理。她想起那晚靳桑浯问:“如果要让你选,除了剑明思,你会选择收购哪一家?” 所以…… 靳桑浯静等两秒,观察她的反应,见她明白过来,接着说道:“今明两天准备一下,我让李助理带你办好签证,后天我们去德国,顺道拿意向协议。尽职调查早就做好了,信息报告我会安排人完成。” 然而叶念斯还是不满意,又一次问道:“为什么?” 靳桑浯只能进一步解释:“你在宝木医疗做了那么出色的收购,财务总监助理的位置太委屈。而且——”她仿佛刻意停顿了一下,又像在斟酌着词句,须臾之后开口,“你的才能,我再相信不过。” 叶念斯感觉自己心脏颤了颤,匆匆撇开视线,免得让靳桑浯从自己眼里看出什么。 纠结几秒,低头说道:“多谢靳总赏识。” * 下午两点,关于收购牧沃伦的项目通知公布出来。总负责人是靳桑浯,负责人是分管营销和战略策划的副总、运营部经理、策划部副经理,而叶念斯的名字赫然列在他们后面。 高压下工作了一天多,叶念斯晚上下班累得都要散架了。 就在这一天半里,除了工作上的事,还要应付张鑫亮不时的调笑:“哎呀,我又要招新的助理了。” 白欣然的好奇:“诶?斯斯,你怎么是负责人之一?哦哦,对了,听说,这个项目是你提议的,好厉害啊!策划部的徐经理下了,是不是你会接任啊?” 还有和战略发展部接触时季澄非冷然的表情。 对于张鑫亮,她带着无奈的笑容,尴尬道:“总监,您就别开我玩笑了。” 对着白欣然,装无辜:“这种事别乱说,上头让我们做什么,我们照做就是了。” 面对季澄非,就只能赔笑了。 总之是精疲力尽的一天半。 趴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手机突然响起,是她的师妹,也是宝木医疗董事长的千金,赵萧年。 “喂,念斯姐。”赵萧年的声音即使通过电子的失声,依旧清和好听。 “嗯,萧年。怎么了?” 赵萧年是听了革新医疗被金龙医疗截胡的事,来问叶念斯情况的。不过她也没想过打听具体信息,主要还是关心叶念斯。 叶念斯失笑道:“现在风声传的这么快啊。” 赵萧年也笑:“虽然宝木和革新关系还不错,但是毕竟是竞争对手。你刚刚从宝木跳槽到革新,又是在财务上工作,我担心你会被波及。但是现在看你精神还可以,应该没什么事吧?” 叶念斯心中一暖,回道:“嗯,没事,多谢关心啦。” 赵萧年踟蹰了一下,又说:“如果……在革新……有什么困难的话,随时欢迎你回来,宝木医疗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叶念斯倒是很不给面子地戏谑着:“是后门吧?你就知道压榨我。” 赵萧年低低笑了一声,“我这不是信任学姐你嘛。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 听电话那端情绪低落起来,叶念斯提起精神,想感染对方,笑着应道:“知道啦。那你就把位置给我留好,说不定没多久,我就干不下去,要回宝木了。” “嗯。不管怎么样,还是祝念斯姐你成功。” “谢谢你,好师妹。”说完了自己的事,她关心地问道,“那么你呢,刚刚毕业吧?现在回家了?” “嗯,在总公司上班。”赵萧年回答说。 收线后,叶念斯将脸埋在了床单里,没人看见她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好一会儿,才撑着坐起,拖着身子给自己下了一小口面,总算是把晚餐应付了。 * 依家总经理陈润典坐在同一家商务会所等着同一个人。 他喜欢早一点到,这样可以有时间厘清思绪。 端正地坐着,直到敲门声响起后,李女士推门而入。 “不好意思,久等了。” “没有,是我来早了。” 春节期间,李女士带着她的团队审查了依家的各项报表,之后,两人协商了收购合同。而现在,他们要正式签订合同。 陈润典本来想搞一个小型的发布会,这样说不定有一点热度,可以小幅度带动依家的经济。但是,李女士要求低调,最好希望外界根本不知道依家已经换了主。 他用了一个小时翻看合同,对方的条件开得很公道。收购以后,他还是依家的总经理,而对方则是“董事长”。 当他翻到最后,漂亮的花体签名出现在眼前时,才意识到,要收购他的便利店的,不是面前的这个李女士,而是那个革新医疗的总裁——靳桑浯。 抬头打量李女士,对方面容不变地用平淡地目光看着他。 他最后还是签下了合同。 “明天上午开会。”李女士说。 次日上午9点整,三白市商务圈一栋写字楼的第9层,依家召开了管理层会议,参会人员包括高层行政人员和各店店长。 简单交代了依家的换主,会议室吵闹片刻,被陈润典压了下去。 之后,李女士讲了针对添福乐的三点策略: 第一点,既然添福乐最大的优势在于价格,那么依家就要首先从不会明码标价的东西上下手,也就是生鲜食品。除了需要更换一批手艺更好的师傅,研究出更好吃的菜品,还需要研究每一家店附近着名的小吃。每一片区域都有闻名小吃,和他们签订合约,每天供货给附近的便利店当做晚餐或者夜宵。运营部三天拿出具体实施案。 这一点就有人提出来了异议:“可是那些小吃,都在人群集中活动的地方,买起来肯定都很方便,我们怎么就能凭着这些小吃吸引顾客了?“ 李女士睇他一眼,问道:“这附近最有名的小吃是什么?” 答:“隔壁那条街的天津狗不理包子啊!” “最近的依家又在哪?” “就在咱们楼底下。” 李女士嘴角勾了勾唇角,有几分似笑非笑的意味,“如果我们和他们卖的是一样的东西,那你说这栋写字楼,这么多的上班族,是会在依家买,还是去隔壁那条街买?” 那人还是有点似懂非懂,挠挠后脑,但看别人没有异议了,自己也便缩起来不再做声。 李女士这才开始说第二点:添福乐的货源在价格上非常有优势,但是依家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出可以比对方更便宜的供货商,因此,要调整依家所卖产品。尽量要进入不同的产品,它卖干脆面,依家就买手捏面;同时,相同的产品也要尽量进入不同的品牌,它卖潘婷,依家就买海飞丝。尽量减少两家在价格上的对比度。 说到第三点时,她将手中的文件分发给在座各位:把店面根据分布位置分为a、b、c、d四类。a类是住宅区、b是商业区、c是办公区、d是学校。具体哪一家店属于哪一类已经在文件上标出。同时文件上也有根据历年报表,总结出不同区域店铺的货物供求关系。据此调整供货,从今以后分类供货。同时,每间店的店长根据自己店铺特色,什么货多进一些,什么货少进一些,酌情调整。 二、三点归纳成一个购货计划单,市场部同样三天后上交。 每家店主自己写一个材料,传给运营部和市场部,市场部做一个统计汇总就行,不用费太大的工夫。 李女士又说了一些鼓励激励的话结束会议。 她在大公司干久了,每次新员工入职都要参加,这种话手到擒来。进会议室前还一片惨淡,出会议室后所有人都热血沸腾,踌躇满志。 最后,李女士和陈润典去了他办公室,给他单独下了命令:“尽快找到可以替代的供货渠道。” 第11章 你给我的提议(6) 隔天,李女士身为革新总裁助理,陪同靳桑浯,与总裁秘书,一位副总以及副总的助理,还有叶念斯,远赴德国慕尼黑。 在去往机场的路上,叶念斯拿出手机,刷了刷朋友圈。发现被一篇推送刷了屏。她一直关注着白大和昆布大学公众号,这两个公众号也发了这条推送:“在德国交换的一年,看他们怎么把完美做到极致。” 点进一看,文章通过第一人称,讲述了是首都大学研究生的作者,通过交换生项目去德国学习一年,同时去慕尼黑各个公司工厂参观,感受到了德国的教育,和德国人讲究纪律、追求完美的品格;提出,正式这样的国民,才能使得德国品牌一直以来都保持着在人们心中的“耐用、可靠、安全、精密”的印象;接着,对自己一直以来的生活学习提出了反思。 总而言之,是一篇类似于“哈佛凌晨四点半”的鸡汤,同时文采斐然,感情真挚,反思犀利直戳人心,让人看后热血沸腾,十分励志。 自己的朋友圈里,几乎每个白大、昆大校友,还有不曾联系过的教授都转发了。还有在昆大念书时,曾经加过的一个同学的家长也转发了这条推送。估计也有不少中年人会把这条推送转出去,也是为了教育自己的儿女。 叶念斯相信,不久,全国各大高校将会有一半以上,推送这篇文章。 再点开微博,热门里赫然有一条tag:#在德国交换的一年#。 确实是很励志啊。叶念斯在心中感叹道。 不过,德国品牌的“耐用、可靠、安全、精密”也会深入人心。 这就是“提升品牌价值”的第一步。 叶念斯看了一眼坐在后座的靳桑浯,暗暗地想:这下同是德国品牌的费森尤斯和西门子在国内的销量也要往上涨了。现在卫明勒的家庭护理品牌在西方风头正盛,革新主要目标还是国内和东南亚市场,把“饼”做大了,每个人分到的才更多。 可是,如果牧沃伦收购不成功,为这些前期活动花费的一切都会打水漂。 革新团队包下了整个商务舱,叶念斯望向走廊对面,靳桑浯坐在靠窗的位置,本来就关了灯,李秘书又沉睡着挡在她们中间,让她根本看不见靳桑浯的身影。 淡淡地收回视线,心中却浮起不能与人言的遗憾和失落。 闭目养了会儿神,心知现在按北京时间已经是凌晨,眼周疲惫,却没有一丝睡意。 突然听见靳桑浯的方向传来一丝动静,她立刻睁开了眼,看见一个纤细的身影从座位上起身,走了出来。没几步脚步就停下了,显然是发现自己还睁着眼。 而叶念斯先她一步低声开口:“怎么了?” 靳桑浯压低了声音轻轻说:“吵醒你了?抱歉,我去下洗手间。” 过了一会儿,靳桑浯从洗手间中出来,见叶念斯还醒着,弯下腰,轻声问:“怎么还不睡?” 叶念斯语焉不详地“嗯”了一声。 靳桑浯迟疑一下,问道:“你是不是失眠?我在飞机上从来休息不好,所以带了安眠药。你要不要?” 叶念斯不信她:“那你怎么又起来了?” 靳桑浯浅浅地弯了弯唇角,不管叶念斯看不清,说:“我还没吃呢。” 叶念斯这才将信将疑地说:“那好吧。” “我先去给你要杯水。” 叶念斯抬手抓住了她的胳膊,“不用麻烦了,我能咽下去。” 掌心的温度顺着衬衣传到皮肤,靳桑浯愣了一瞬,才说:“好。” 叶念斯已经身处手,掌心向上,“看得见我的手在哪吗?” “看得见。” 靳桑浯从裤兜掏出药瓶,给叶念斯掌心道了一粒药:“一粒就行。” 叶念斯将药干咽下去,含糊地说:“谢谢。” “睡吧。”靳桑浯的声音很轻,宛如呓语。 下一秒,叶念斯感觉到一只温凉柔软的手,在自己脸上抚了抚,还没待她反应过来,面前的身影已经离开了。 她心里顿时五味陈杂,但在理出头绪之前,安眠药药效上来,陷入沉沉的睡眠。 一觉睡到了飞机降落,叶念斯醒来只觉得腰酸背痛。估计其他人还时不时起身走一走,她和靳桑浯可是因为安眠药的关系,窝了近十个小时。 转头看向靳桑浯,比自己还夸张,脸色苍白着由李秘书扶着起身,向来从容的脸庞上,两条好看的眉毛紧紧皱着,就在直起身子的一瞬间,全身一颤。估计是平时办公室坐多了,全身肌肉劳损得厉害。 叶念斯甚至觉得自己听到了“咔嚓”的一声。 注意到这边的目光,靳桑浯和李秘书转头看来。 靳桑浯的眉头先是紧了紧,接着再舒展开来,对她又露出了往常一样平和的笑容。 叶念斯点头问好,接着下了飞机,心头还萦绕着昨晚的一幕。她依然不确定,那短暂的肌肤相亲,究竟是真实发生过,还是一个梦。 拿好行李还不到早上六点,革新(德国)医疗总裁一早带着人在机场大厅等候。革新德国的总经理是个德国男人,大概四十多岁,眼眶深邃,带着一副无框眼镜,身材高大,看起来很有气势。接到人后,将他们安排进了酒店。 单人单间,稍作休息,一行人在酒店吃过早餐,先不急着前往牧沃伦,而是去了革新德国总部。 叶念斯本就明白,前期的工作已经顺利开展,而自己这个“负责人”之前没有处理过海外并购的项目,现在也不过是占个名头,跑跑腿。但是没有想到原来在她“负责”之前,已经有了那么大阵仗: 可瑞亚金融集团(koelreuteria financial group)担任财务顾问,安永会计师事务所(ernstwhinney)负责审计,美迈斯律师事务所(o\melvenymyers llp)为法律顾问,人力资源部分则由怡安翰威特(aon hewitt)提供咨询服务;革新德国的团队也有十人。 前期的动作应该已经酝酿了很久,能把这么大的动静瞒下来,靳桑浯一定费了大功夫。 中国一行人和德国团队沟通后,叶念斯心中大致有了一个轮廓。 牧沃伦的项目已经开始了近两个月,这也是靳桑浯第二次来进行谈判了,更别说之前还有数不清的越洋电话和视频会议。本来还有一家巴西的公司是竞争者,而这家公司做的是医疗器械的代理,在实力和资本上都比不过革新,所以在一个月前已经退出。 牧沃伦左右找不到比革新更合适的买家,但一开始对方对涉及到技术和人员管理的问题上还存在着一些疑虑。技术方面,靳桑浯愿意让步,让牧沃伦保持一部分的知识产权;在人员管理方面,她也承诺,高管团队予以保留,不转移工厂和不裁员。 双方于此达成共识后,接下来的谈判就顺利得多。 这次靳桑浯到来,除了进行下一步的谈判外,还要拿到牧沃伦的意向协议。 第12章 你给我的提议(7) 上午和靳桑浯一起去谈判,叶念斯才第一次见到了她工作时的样子。 地道的美式英语,腔调温和,言语谦谦,目光湛然,从容镇定,身姿端然而立,唇枪舌战中依如兀自盛开的纯白铃兰,又像是丛林间流淌不息的淙淙溪流。 叶念斯就突然想起老子在《道德经》里说的一句话:“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以其无以易之。” 大概靳桑浯就是如水一般的人,柔而难犯,战无不胜。 心脏不期然地加速了跳动。 她眨了下眼,低下头随意写了两个字,假装在做记录。 应该是错觉,要不然她怎会觉得,即使室内灯光明亮,靳桑浯也是最耀眼的光源。 * 当天回到酒店,李姝玉才开始处理依家传来的文件。 她将文件整理后,向靳桑浯汇报情况。 靳桑浯将文件大致翻了翻,纤细的食指指着购货计划上的一条,说:“这个类型的产品,把售价统一调整一下。” 李姝玉望了望靳桑浯指的地方,一愣,又抬头看一看靳桑浯温雅精致的脸庞,端庄高贵的身姿,再低头看看她指的地方,有些怀疑地问:“这个?” 得到肯定的答复,李姝玉标注了一下,打算给陈润典吩咐下去。 她心中还有疑惑,憋不住终究是问了:“靳总,为什么……要收购依家?” 靳桑浯闻声,抬起头微笑着望着她,又像是穿过她,望向了她身后虚无的某一点,目光柔和得能拧出水来,声音也温暖动人: “因为我喜欢吃金枪鱼三明治,让我吃一辈子也不会腻啊。” 面前的人虽然在说着三明治,可是李姝玉却觉得她像在对什么人表白,用着无限深情,说着“一辈子”的誓言似的。 * 待了近一周的时间,目标顺利达成。 周四,飞机降落在三白市。出了机场,靳桑浯直接去了公司,收购牧沃伦的信息报告刚刚完成。她看完报告,微笑着吩咐:“资料都整理齐,送往发改委。” 第二天早晨,依旧在依家吃早餐,靳桑浯这时还没到,阿茂热情地向叶念斯打招呼:“好久不见!” 叶念斯被他热情洋溢的活力所感染,主动问候道:“好久不见,最近怎么样?” “我前一阵不是和你们说依家感觉快破产了嘛,但是最近换了个新老板,采取了很多措施,生意又好起来了!”阿茂指着旁边的早餐架,问她,“你要不要试试这个台湾饭团?就是……”他分不清东南西北,抬手虚指了一下,“那边特别好吃、每次好多人买的那一家的。现在它给我们供货早餐了。真的特别好吃!” 叶念斯见他如此热情推荐,便买了一个,一边笑着问:“这就是你说的‘好多措施’?这个台湾饭团帮你吸引了很多顾客?” “不止呢。”阿茂一边加热一边说,“你看,我们店里卖的东西也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不是店长,只是这个店的收银员,所以那次开会没去,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措施。 “这样啊。”叶念斯应了一句。 阿茂又想说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转了回去。 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叶念斯反而被勾起了好奇心,问:“怎么了?” 阿茂麦色的脸有些红,“没什么,想到店里还有些改变,但是感觉不好意思和女孩子说。” 叶念斯挑了右眉,配着桃花眼,生了一股娇媚,“怎么,你们店里还提供什么……特殊服务了?” 阿茂被她闹了个大脸红,嗫嚅着:“不是……” 叶念斯依旧挑眉看着他。 “就是……那个……我听说,所有店的避孕套也调价了。” 叶念斯这下兴趣更大了:“怎么回事?” 阿茂便轻咳一声,对她解释道:“晚上12点以前,店里避孕套的价格会调高1块钱,12点以后,又调回正常。” 这时感应门声响起,两人一齐望去,靳桑浯款款而入,打了声招呼。 叶念斯微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阿茂此时脸上的红晕和忸怩的神色还未散去,靳桑浯好似也能感觉出先前这两人相谈的氛围,于是问:“在聊什么呢?” 阿茂看看叶念斯,后者低着头不说话,心里奇怪,叶小姐每次和靳总在一起都感觉不自然,但是两人每次还像约好似的,要一起吃早餐。 “在聊一些店里的变化。”他说,便把先前和叶念斯讲的又重复了一遍,最后也红着脸讲了避孕套的事。 他大胆猜测:“我觉得是因为,来便利店买避孕套的,总会因为觉得不好意思,平日就不想再光顾这家店。但是12点以后来买的,一般都是立刻需要的。所以这样一来,可以算是把客人都赶去别处买避孕套,然后让他们平时不好意思再进去买其他的东西。” 叶念斯在有靳桑浯的场合都尽量不说话,没有接话。 靳桑浯不置可否地微笑着,问阿茂:“如果依家的情况变好了,你还想去革新工作吗?” “这……”阿茂犹豫地拧起眉,“我都已经和徐经理说好了啊。“ 靳桑浯宽慰道:“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如果你想留在依家,和徐经理说一声就行,不要有太大的负担。” 付了帐,靳桑浯坐在叶念斯身边,手边依旧是厚切金枪鱼三明治,问道:“明天就是白大校庆,你会不会去?” 叶念斯“啊”了一声,放下口边的厚切鸡排三明治,抿了抿唇才说:“要去的,已经和小白约好了。”她又回问道,“你去吗?” 靳桑浯笑了笑:“去的。我应该会和澄非一起去。” 叶念斯转过头,看着靳桑浯的玉雕面容,说道:“说来,前一阵子澄非还约我一起去。” “是么……可能是和你很久没见了,想和你聚一聚吧。”靳桑浯推测道。 “这样啊。”叶念斯口中应和着,心里却不相信。季澄非对自己的态度,不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和自己不对盘,可别说和自己“聚一聚”了。 “说起来,之前还说我们几个聚一下呢,一直也没机会。”靳桑浯说。 叶念斯随着她的话头说:“是啊,最近太忙了。可能把牧沃伦的项目结束了,我们才有空吧?” 靳桑浯笑笑:“是啊。” 两人又闲聊几句,将三明治吃完,进了公司大楼。 第13章 校庆如期而至(1) 第二天便是校庆。 叶念斯是被电话吵醒的,迷迷糊糊地暗了下锁屏,声音消失了。她翻了个身,继续睡着。 过了一会儿,电话又响起来,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才划下接听,然后就听见那头白欣然充满活力的声音:“斯斯!你是不是还没起?我都快到你家楼下了!” 叶念斯一愣,才意识到她和白欣然约好去校庆。 “哦,我马上就收拾好了!”她随口扯着谎,“你专心开车,注意安全,别打电话了。我挂了啊。” 挂掉电话,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昨晚睡不着,安眠药多喝了一粒,今早三个闹铃都被她无意识地按掉了。 套上卫衣、休闲裤,三下五除二地洗漱完毕,门铃就响了。她一边给自己扎了个马尾,一边给白欣然开了门。 白欣然笑着调侃:“你这是才起来吧。” 叶念斯翻了个白眼,伸手抢过她手中的袋子,捧着热腾腾的包子,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谢谢啦。你已经吃过了?” “嗯呐。我听说胃病病人不能喝豆浆,所以就没给你买。” 叶念斯心里一热,回道:“冰箱里有酸奶,自己拿,也帮我拿一瓶。先别急着喝,有点凉,晾晾再说。” “哦。”白欣然看了下时间,“要不你在车上吃吧。” “你急什么?”叶念斯觉得奇怪,“校庆不是一天呢么,去那么早有什么用?” “不是,中午我有事。” “什么事?” 白欣然眉梢眼角都掉了下去,摆了一副标准的苦瓜脸,声音也惨兮兮的,“中午我妈给我安排了相亲,说要是我不去,就和我断绝关系。” “哦,那走吧,只要你不怕一会儿车里都是一股包子味儿。” “天气预报说今天要下雨,你记得把伞拿上啊。”白欣然提醒她。 叶念斯朝窗外看了一眼,阳光明亮刺眼,不由地眯眯眼:“这不太阳大着呢吗?” “哎呀。你就拿上嘛,有备无患。” “好吧。”叶念斯把伞装进自己的包里,和白欣然下了楼。 白欣然是一辆绿色的大众polo,小巧的车型也很符合她小巧的身材。 路上,叶念斯继续刚才的话题:“哎,相亲是好事啊,你干嘛这副表情。都快27的人了,不会还想着有什么白马王子吧?” 白欣然不乐意她说的话,“哼”了一声,拿眼睛瞪她:“敢情相亲的不是你。” 叶念斯耸耸肩,问:“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啊?” “好像是个工程师吧。”白欣然不太确定地说,罢了,又补充一句,“长得不帅,但是也不丑。” “不丑就不错了。”她眼珠转了转,突然想到,“诶,我的顶头上司张总监长得就很可以嘛,你怎么不下手?” 白欣然缩着脖子使劲摇了下头:“张总监是高岭之花,公司里多少少女的心都碎在了攀岩之路上,我才不去自讨苦吃。” “这么多年,张总监就没有一个女朋友?” “好像是听说……”白欣然歪头想了一下,“张总监年轻的时候,被女朋友劈过腿,从此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再也没有见他谈过恋爱。” “这样啊……哦,对了,你既然中午就走,晚上的同学聚会你去不去啊?” 他们当年班上的同学,约好了趁着校庆,大家都回学校看看,顺便聚一次会。 “去啊,正好免得那个人留我到晚上再吃一顿饭。”白欣然沉默了几秒,突然问,“你呢?快27岁的不止我一个,你不打算再找一个?” 叶念斯一愣,才笑着说:“我现在在事业上升期,不打算谈个恋爱,拖自己后腿。” 白欣然转头看了她一眼,才叹息一般地说:“当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毕业典礼之后,怎么突然就没了你的消息?你和桑浯感情那么深,怎么说分就分了?” 叶念斯听后,微微垂下了眼,像是兀自沉浸在了回忆里,好一会儿,才轻描淡写地说:“感情再深,也不能抹杀我和她都是女人事实。世俗的压力不是我能承受的,也不是她应得的,所以提的分手。” 她还记得那年大学毕业,毕业典礼后的那一天,打电话给她说:“舅舅知道了我们的关系,他和我谈了很多事。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我们什么都不用怕,什么都可以做到。但是舅舅的话让我想清楚,这个社会已经对女性很不公平了,我们两个女孩子又在一起,以后肯定要面对很多想象不到的压力。特别是你,你是革新医疗的继承人,身边没有一丝一毫能容下我们这样恋情的地方。……好吧,我也不愿说是为你好这样的话。单从我这方面考虑,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你知道我心气高,绝对不会满足于碌碌无为的状态。是,我们是相爱的,但这爱情带给我们的阻力你想过吗?我只知道,有你的未来不是我想过的生活。” 白欣然皱起眉,“真的?” 叶念斯低低地“嗯”了一声。 心有疑惑,但白欣然还是没有追问下去。 快到白大时,车位就已经被停得满满当当,白欣然只得调头,把小polo停在了隔壁街,两人步行过去。 叶念斯这才发现,白欣然本来不到一米六,此时蹬着一双高跟鞋,快要赶上自己了。不得不佩服她,要在校园里走一圈呢,这也能受得了。 自从来到三白市,工作繁忙,加上心知马上校庆,所以一直没有回来看过。 三白大学有三个校区,校庆的主场在最老的那个校区,是她们两人的目的地,也是她们当年所居住、生活的校区。 阔别五年,白大多少有了些变化,新修的宿舍楼、改建的学校超市、道路口新立了路牌,而路旁的梧桐树依旧笔直挺拔,树梢冒出春天特有的嫩绿;樱花大道两旁的樱花簌簌绽放,或白或粉,朵朵抹在枝头;一号教学楼前的白玉兰,在阳光下,纯净透明。 校园里人头攒动,还有很多青春的面孔穿着印有“白大校庆”t恤的志愿者。 不过白欣然显然是高估了自己的耐受力,走了半个小时,刚到汉阳活动中心,就直呼“脚要断了!” 叶念斯骂她:“活该!” “不行不行,走不了了”白欣然挥挥手,“我们进去坐一会儿吧。” 汉阳活动中心十多年前一个校友捐赠的,并且以自己的名字命名,有着白大最大的礼堂,平时重要的报告会和晚会都在这里召开。 她们刚好在活动中心的南边后口,南门进去是细长走廊连接着的团委和艺术团的办公室,东边才是大礼堂。 进门后,就听见隐隐的人声,白欣然推断:“今天一定请了很多杰出校友来开讲座。” 叶念斯思忖片刻,说:“你先去找位置坐,刚好过来了,我就去拜访一下以前的团委老师。” “好。”白欣然说,“到时候微信联系。” 叶念斯以前是团委学生会办公室的,后来当了副主席,和领导团委的安老师关系很好。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到她的办公室是不是还在这里,今天又有没有上班。 不过看来她运气很好,记忆中的办公室门口还挂着安老师的牌子,室内灯也亮着。 敲开门,对着面前慈祥的中年女人,笑盈盈地唤道:“安老师!” 安老师先鼓圆了眼,看了她几秒,然后恍然大悟地笑起来:“小叶同学!我刚刚还向小靳同学问起你!” 第14章 校庆如期而至(2) 叶念斯其实对这个话题有点抵触,不明白安老师为什么突然提到靳桑浯,但还是先笑着和老师在会客沙发上坐下,夸张地“诶?”了一声。 安老师要去给她接水,她连忙拦着:“不用麻烦了,我坐坐就走。”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礼数不周,来看老师也没有准备什么东西,但是多做解释也是越描越黑。 不过安老师显然不介意,揶揄道:“你是急着去听小靳的讲座吧?你们现在关系还是这么好啊。” 叶念斯这才想明白,现在开讲座的就是靳桑浯,于是笑了笑没有回话。 两个人聊了一些当年的事,安老师笑着感慨:“我还记得,当年办公室换届的时候,你们主任纠结让你还是小靳来接任,为了这事,还专门来征求我的建议。我就给他说啊:你和小靳能力都是很足的,但是小靳对学生会的事不是很上心,你让她当主任,她肯定不干;但是让你当主任,把她留作副主任,她一定会用心帮助你,为你分担工作,这样我们学生会就能留下两个人才了。” 记得加入校学生会是大一的时候,百团大战,校学生会、各个社团招新。 招新时间定在第十三周的周末。本来院学生会也应该是这个时间。校领导规定,任何组织不允许在前十周招新,为让新生更好的适应大学的学习生活,不会应接不暇。不过各学院团工委学生会早已换届,根本忙不过来,所以不听指令,但校里的组织却不得不服从命令。 招新前一天,靳桑浯还给叶念斯发短信问她要去哪个部门,要不要去社团。 校学生会不止一个组织,团委、艺术团和社团联合会都有各自的学生会。叶念斯问了几个学姐,总觉得团委听起来更高大上一点,所以打算去团委学生会的办公室。 她一个电话给靳桑浯回过去,口若悬河地说了一大堆团委学生会办公室的好处,撺掇着她去参加。 靳桑浯只轻笑着回了她一个字:“好。” 至于社团,她两都担心忙不过来,所以决定不参加了。 之后,两人顺利地进入办公室,分在两个组:叶念斯在负责大型活动组,靳桑浯在负责报告会组。每周一的课、每周四的例会,是两人的固定见面时间,平时也时不时地约着一起自习。 校学生会总免不了各种聚餐和联谊,叶念斯不愿与人说自己身体不好,总觉得这是自己的弱点。可是靳桑浯是知道的,所以每次都帮她挡酒。靳桑浯喝酒不上头,喝越多,脸色越白。聚会结束,惨白着一张脸,被叶念斯搀扶回宿舍。不过她酒量也好,从来没醉过,喝多少都能保持清醒,也没有吐过。 叶念斯心疼又愧疚,两场下来就坦白了自己的身体问题,不过已经没有人信。 靳桑浯好笑地看着她郁闷的鼓着的脸,捏了捏她的手。 回忆被安老师打断:“现在啊,已经很难像你们当年一样,一届能出两个特别能干的女娃娃了。” 叶念斯心里叹气,那是因为现在的女娃娃都变聪明了啊。明知道努力不出什么结果,何必还那么认真呢?好的资源从来都是给男生。各个学院还好说,但是纵观校团委学生会成立几十年来的历史,没有一届女主席,还不如在自己学院的学生会里努力一把,三届好歹还能出一个女主席来。 安老师看她脸色有些不对,问:“你不会还在因为当年因为你是女生,所以不让你当主席而生气吧?” “没有没有。”叶念斯急忙摇头,随口应付道,“只是有些感慨罢了。当年年轻不懂事,现在还能不知道么?再说,这么多年了,什么事也都过去了。” 当年是气愤的,不当主席绝不留主席团,后来是安老师盛情相劝,她才看着对方情面留了下来。但是在主席团的一年,基本不干什么实事了。 是啊,这么多年了,什么事都过去了。 叶念斯出了安老师办公室,看着自己微信上白欣然发来的两条消息: “原来现在在开讲座的是桑浯!!!!” “我在12排3座,你快来!!!” 她暗暗地想: 但是,有些事,永远不会过去…… * 叶念斯找到白欣然的时候,靳桑浯的讲座已接近尾声。 人离得很远,但讲堂左右的墙壁上各贴了一面显示屏,清楚地显示了她完美无瑕的脸庞。 叶念斯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就感到身边白欣然对自己耳朵哈着热气:“咱们靳总可是收货了一大批迷弟迷妹啊!” 叶念斯不习惯这样亲密的距离,往后靠了靠,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 白欣然见叶念斯的表情毫无波动,无趣地撇了撇嘴。 这时听见身后传来青年人特有的少年嗓音:“你看!她实在是太漂亮了!简直360度无死角颜!而且又这么会赚钱!你说她会不会喜欢我这样的小鲜肉?” 另一人啐道:“再漂亮也订婚了,你没机会了!” “啊?真的?” “去年三白市最大的经济娱乐新闻你不知道?就在范冰冰和李晨公布恋情那会儿,她和男朋友也凑热闹发了个‘我们’,而且当天就宣布订婚了。” “诶?她还有微博?你给我分享一下,我也关注关注。” “她微博不怎么发私人情况,大都是转发的公司的消息。” “哦,对了,你知道她未婚夫是谁吗?” “仁华医疗集团的太子爷知道吗?” “哦哦,那个家里有好多家医院、疗养院的?” “对,就是他!” …… 白欣然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叶念斯的神色。虽然革新医疗总裁订婚不是什么秘密,甚至当时公关部还买了很多热门制造话题度,但是她也摸不准叶念斯对此的反应,就怕后者突然暴起。 不过显然对方比她镇定多了,面不改色,眸光深沉如秋夜古井。 感觉到打量的目光,斜一眼,问:“你休息好了没?休息好了我们就走。” 白欣然急忙连声说:“好了好了,走吧走吧!” 去侧门的一路上,随处可见席间有人举着手机拍照。 白欣然咋下嘴,脚踩高跷,勉强跟上前面叶念斯的背影。 又随便转了转,沿途白欣然一直观察着叶念斯的神情,就怕她被礼堂里听到的那番话影响。过了一阵,也没瞧出异样来,就又放开了心思和叶念斯打闹。 第15章 校庆如期而至(3) 快到十一点半时,白欣然说:“时间差不多了,我得走了。要不先把你送到哪,让你好吃个饭,休息休息,我结束了去接你?” “不用,”叶念斯拒绝道,“我还想在附近看看,你走吧,路上小心。” 送走白欣然,叶念斯又回到校园里,穿过井字形、排列整齐的教学楼、宿舍,到了东门。 东门外是一条小吃街,如记忆里一般热闹,但所有的路边小摊都摆进了新建的门面房里。 路很窄,饭菜的香味穿过不远的距离,就来到鼻边。可是叶念斯不为所动,脚步偶有停顿,却不是为现在,而是为了记忆中的画面。 那还是没有加入学生会的时候,和靳桑浯相熟以后,有时候晚上肚子饿,白欣然担心长胖,不愿与自己出去,她就会约靳桑浯。东门的小吃街,几乎被她们吃了个遍。 虽然靳桑浯每次吃的不多,常常动了几口就放下筷子,可她每次吃完,就只是用柔柔暖暖的目光看着叶念斯大口朵颐,也不催促,让叶念斯格外受用。 叶念斯最爱吃那家关东煮,骨汤浓郁,极其入味;也最爱在靳桑浯吃饱后,将烫烫的丸子再塞进她嘴里,然后看她对自己无奈地笑。 她们在不同的宿舍楼,最后会在岔路口分别,路灯映在靳桑浯玉雕的容颜上,每每都让叶念斯有片刻的失神。 后来除席苏虞之外的四个人加入自己学院的学生会,事情增多,但再忙碌,叶念斯每周总要约靳桑浯吃一两次饭。 * 在小吃街尽头右转,出现一个小区。小区左右有还有一些商店,其中就有依家便利店。 那时候她们刚刚在一起,市里正好要入驻一家新的连锁便利店。得知消息的那一天,叶念斯就笑嘻嘻地对靳桑浯说:“晚上我们去依家买东西啊。” 靳桑浯说:”嗯,好啊。你想买什么?” 叶念斯胳膊一挥,豪气地说:“什么都要买!”天天拉着靳桑浯去依家买东西:零食、饮料、洗护用品…… 对着靳桑浯疑惑的眼神,她是这样解释的:“新的便利店要入驻了,这旧便利店为了稳固自己的市场,肯定会做活动来维持客户嘛!” 果然,那一周依家的东西都便宜得很,叶念斯今天买了一大堆零食,明天又想去买饮料,后天想想还是囤积一些洗护用品…… 从此“依家”列入她们经常约会的地点名单。 * 小区是专门为了出租而建的,有很多年历史了。租客大多是学生,所以安全防范措施格外得好,门卫也很严。但今天校庆,这里也承载着很多人的记忆,所以对外开放。 叶念斯登记了姓名,顺利进入小区。 因为主要提供学生的住房出租,建筑密度很大,没有娱乐设施,空地都种满了树。 楼房没有翻新,除了树木长高许多,一切和记忆中没有差别。 3号楼,这栋楼的空间稍大些,一般是两个人合租。 2单元,3楼,右边。 铁门倒是比印象里破旧许多,估计会让现在的住户很没有安全感吧。 不知道现在里面会是什么样的呢? 不知道现在里面住的是什么样的人呢? 是一个人住,还是两个人呢? 如果是两个人的话,他们又是什么样的关系呢? 会不会牵手?会不会接吻?会不会做更亲密的事? 会不会以为,那小小的空间,就组成了自己全部的世界,而这样的日子,又恨不得能过一辈子? 当时她们打算等靳桑浯五年读完,一起申请国外的mba。而叶念斯就趁着大四和多出的一年积累工作经验和准备语言。 叶念斯和一批同是大四的同学进了革新医疗实习,但是怕引起靳桑浯父母的注意,只是进了子公司。 她们都还没有做好出柜的准备。 同时靳桑浯已经进入研究生阶段,因为她大三完成的科创项目,在研一时论文完成还申请了专利,研究生毕业毫无压力,虽然每周周末会去自家公司,但是时间还是相对宽松。给家里还是报备着“周内实验很忙,没有时间”,自己就安心地一边准备语言的同时,一边用叶念斯的话来说就是“操持家务”。 对,她们背着家里,在学校附近租了这套房。 住在了一起,也就加深了各方面的了解。 叶念斯发觉靳桑浯有个癖好——喜欢收集那些各式各样的水晶玻璃杯,即使平时冷静自持的她,遇见漂亮的水晶杯也走不动路,于是家里专门有一个收集水晶杯的柜子。 叶念斯一开始还想劝她:“家里有那么多水晶杯了啊,根本用不完啊!” 这时候靳桑浯就会用无辜的表情看着她:“可是,它们的主要目的不是拿来用,是欣赏收藏呀。” 成熟端庄的靳桑浯用那样湿漉漉的小鹿斑比一样的眼神望着自己的时候,叶念斯分分钟缴械投降。 何况,其实叶念斯是喜欢靳桑浯用水晶杯的。透明的水晶杯装着纯净的水,莹白的手掌托着杯身,叶念斯每每看到,都觉得这美得像一幅画。而且,她觉得,靳桑浯比她手里的那杯清水还要清澈动人呢。 还有靳桑浯的衣柜。之前有去过她的宿舍,但是也没有专门注意过衣柜里的衣服都是什么,叶念斯平时也不关注时尚,也不能从衣服的款式看出什么来。 所以当她们一起整理衣服的时候叶念斯看到衣服的标签,只觉得耳边轰隆隆地响。 靳桑浯察觉到她的异常,脑袋伸过来问她:“怎么了?” 叶念斯抓着衣服,手都在抖:“你的衣服……每一件都……贵到天上去了……” “是吗?”靳桑浯偏偏头,疑惑地问,“难道衣服不是都差不多这个价吗?” 叶念斯一把将衣服扔在了靳桑浯头上。 哼,万恶的资产阶级! 不只是衣服,每当给家里添置什么家当的时候,靳桑浯之前没有去过这种地方,当然是叶念斯领她一起的,然后就会听到她发出疑惑又幸福地感叹:“原来这些东西这么便宜啊。” 总之是不知民间疾苦的大小姐。 但是却不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有稍稍的洁癖,总是将家里收拾地井井有条;会做各种菜品,让叶念斯养刁了嘴,再也吃不下外食了。 啊,除了厚切金枪鱼三明治! 小区的依家便利店,叶念斯很喜欢吃它们的金枪鱼三明治。 “让我吃一辈子也不会腻!” 叶念斯这样宣告。 年轻总是天真到无知,一口一个“一辈子”,总以为就可以真正地践行着自己的话一辈子。 比如,她们曾经许诺: 一辈子不分开…… * 倏地,铁门发出一声响动,从里面被人推开了。 叶念斯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愣愣地看着铁门位置变换,门后的人,一点一点,露出了玉雕的面容。 一时间,她似乎渡过了千山万水,时间的河流奔腾而过,不知多少年前,也是这个人,无数次地为自己打开了这扇门,迎自己回家。 灵魂不知飘去了何处,四肢也不受掌控。死死扣住牙关,怕一不留神,就泄露了喉间的呜咽。 第16章 校庆如期而至(4) 靳桑浯也有些怔忡,静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仿佛过了很久,叶念斯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为什么你还留着这间房子?” 靳桑浯没有回答,静默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地反问道:“那你又为什么在这里?” 叶念斯咬了咬内唇。 答案呼之欲出。 然而叶念斯拒绝接受。 沉默在两人周围蔓延。 最终,还是一道铃声打破了着令人窒息的沉寂。 靳桑浯拿出手机,看到来电显时,不由抬睫看了叶念斯一眼,接通。 “嗯,有点事耽误了……马上下来了……好……” 她声音很低,语气温柔,垂着纤长的睫毛,看不见眼神。 收了线,对叶念斯笑了笑,低声说:“我还有点事,你想进来坐坐的话……” “不用了,”叶念斯截断她的话,“我也要走了。 不知为何,靳桑浯迟疑了一瞬,才点头和叶念斯一同下楼。 室外的太阳似乎已被人重击打散,遗落在人间幽僻的角落。天空阴沉无光,空气都像浸了水的棉花,沉甸甸地潮湿着。 快到小区门口,靳桑浯问:“你要去哪?不如送你一程?” 叶念斯直视着前方,摇头拒绝:“我还要转一转。” 靳桑浯又说:“看样子马上要下雨了,带没带伞?” “带了。”叶念斯低声回应,依旧没有分给靳桑浯一丝目光。 刚出小区,就听见两声喇叭,街对面的一辆路虎降下车窗,一个英俊的脑袋伸了出来,对她们笑了笑,又招了下手。 靳桑浯对着那边挥手回应,又转过头看着叶念斯,目光在她漂亮的侧脸上停留一阵,最终轻声说:“我走了,你一个人注意安全。” 叶念斯终于转身,凝视着靳桑浯,眼神认真又专注,好似有千言万语。 可是她却只是说:“好的,再见。” 靳桑浯睫毛颤了颤,缓缓地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几乎微不可见的笑容:“再见。” 她迈动长腿,走至街对面,消失在车内。 而路虎徐徐驶出,最终也在视野中消失了。 叶念斯垂下眼,发了会儿呆,转头钻进依家便利店,买了个厚切金枪鱼三明治,坐在窗前默默啃着。 须臾之后,窗外的水汽终于凝结成滴,大雨倾盆而下。 哗啦啦—— 雨滴第一次砸中万物的一瞬间,产生了巨大的声响。 恍然间,叶念斯有一种那是自己心底的什么东西轰然坍塌的错觉。 * 白欣然和相亲对象吃过午餐,还在自家母亲的威逼下,去看了场电影,散场时已经三点半了。看着春雨倾盆,暗暗得意自己有先见之明。 在电影院前分手,给对方的“白小姐,希望今后能常联系”,送了个假模假样的微笑算作回应,几步跨上了自己的polo。 总算松了一口气,给叶念斯拨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很久没有接通,她估摸着对方可能还在校园里,周围太吵没有听到,正要放弃时,那头传来了叶念斯拖长了的声音:“喂……?” “斯斯,是我。你怎么了,声音有气无力的?” “哦,没睡午觉,有点困。”叶念斯低声解释道。 “你猪啊你,现在都几点了,怎么困也困过了吧?”白欣然习惯性地笑骂了几句,才问了叶念斯的方位,“你等着啊,姐姐现在就过去陪你玩。” 到了叶念斯说的便利店,刚进门就见她一个人捧着杯奶茶呆坐在窗前。 她走近一看,吓了一跳,“斯斯!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哭了?!” “啊?”叶念斯愣了一下,摸摸眼角,指腹触感潮湿,“哦,可能是因为哈欠打了吧?啊——”哈欠说着就来,随即一滴眼泪从眼角落下。 白欣然也被她说得感觉有点困,跟在她后面就是一个哈欠,打完自己眼睛也是湿湿的。 “被你传染了。”她推了叶念斯一下。 叶念斯笑着问道:“相亲怎么样?” “别提了,”白欣然一屁股坐下,瘪着嘴挥挥手,“那男的就是个奇葩!” 叶念斯好笑地问:“怎么奇葩了?” “他说什么:‘白小姐,我觉得你挺不错的……’” “那不挺好的?” “嘿!”白欣然拿眼睛瞪她,“等我说完好么?” 叶念斯做了一个封住嘴的动作,示意自己再不会插话。 白欣然接着说:“他说:‘我觉得你挺不错的,但是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说完,她瞅着叶念斯。 叶念斯会意,评论道:“哦,那人家就是不喜欢你呗。” “你也这么觉得吧?我当时也是这么觉得的。我还心想,你不喜欢我正好啊,我也不喜欢你——但是!” 叶念斯捧场地问道:“但是什么?” “但是他说:‘不过没有关系,如果我们结婚,我有信心把你变成我喜欢的样子。’”白欣然说完,又凑到叶念斯耳边,压低了声音说,“我说‘变成’,但是你知道,其实他说的是‘调|教成’。”随即她又恢复了正常音量,“你说这是不奇葩?是不是?” “哈哈哈真是太奇葩了!你遇到的都是什么人啊!” 叶念斯夸张地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会儿天,又脑袋凑在一起,用便利店的wifi看了一阵综艺,悠哉到六点,启程去了聚会所在的酒店。 进门前,白欣然惦记她胃不好,叮嘱道:“到时候你就说回去要开车,也肩负着送我回家的任务,不能喝酒。他们要是实在让你喝,你就叫我,我来帮你。” 叶念斯笑了笑,主动弯了胳膊,让白欣然挽住。 她们虽然一下午都闲坐着没事干,但来的不算早,有很多同学已经到了。 他们班当年一共三十个人,大约能来二十人左右,大包厢里分了两桌。 寒暄落座,人来齐后,班长起身致辞。 酒店外,大雨击打着整个世界;酒店内,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白欣然是土生土长的三白市人,本科毕业,在外地读完研后,又回三白市工作,和之前的同学时不时也小聚大聚的。但叶念斯自毕业以后再无消息,多年未见,大家都哄着让她喝酒。 “这么久都没有消息,大家说,是不是该罚?” “对啊对啊。念斯,你也太不把我们当朋友了吧!” 白欣然刚想帮她解围,就见叶念斯端着酒杯,一饮而尽,笑着说:“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以后一定和大家多多联系,到时候可不要嫌我烦。” “怎么会呢!来,满上满上!” 白欣然皱起眉头。 叶念斯的双眸,如初阳之下、犹沾雨露的桃花,明艳动人。 然而她知道,叶念斯的情绪太不对了。 酒被开了一瓶又一瓶,叶念斯将自己抗议的胃抛至脑后,让酒精控制了自己的身体。 目光漫无目的地散落在随便的某一点,这里没有她期望看见的那个人。 如今那个人已经和别人订婚了,虽然早已知晓,但亲眼见到又是另一回事。 她还记得当初铺天盖地的新闻是怎么描述的:金童玉女,天作之合。 然而也仍旧记得当初那个人说喜欢自己的样子。 忘不了。 忘不了。 第17章 校庆如期而至(5) 那是大一的第二个学期,开学不久就是情人节。 假期还未结束,白欣然就在烦恼情人节要送的礼物,也让叶念斯帮着参谋。 叶念斯看着网上令人眼花缭乱的“情人节送男朋友什么礼物好”的攻略,突然在里面看到了送杯子的含义。 她心念一动,默默地把那一条记下来。 情人节那天叶念斯下午没课,可是靳桑浯自己学院有活动,没有和她一起去图书馆。 她一直忐忑,情人节的活动,大都和表白有关。也不知道靳桑浯今天会收到多少人的示爱。 烦乱了一下午,书也没有看进去多少,最终还是收拾了东西回宿舍。 白欣然已撇下她,和自己亲亲男友约会去了,另外两个室友也各有各的安排。 叶念斯干干地坐了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给靳桑浯发了个短信过去: “还在忙吗?” 10分钟,没有回信。 又发一条:“宿舍就我一个人,好无聊(v-v)”。 再发,这条比较长:“小白去和男朋友约会了,她为今天准备了好久,放假的时候就在看礼物,我也帮她搜了一下。当时看到一条关于送杯子的寓意,你猜是什么?” 半个小时,没有回复。 叶念斯鼓起勇气,敲下几个字:“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 她本来发短信,除非问句,末尾是不加标点的。可是这次专门写上了句号,以示郑重。 发完这句,手中的电话好像突然变得滚烫,被她扔在一边。 心脏砰砰地扣着胸腔,好像一个人在迫不及待地敲着门,急切地想打开另一个世界。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 等到手机终于响起的那一刻,叶念斯几乎是扑上去,抓过它。 桑浯来电。 “喂,桑浯……?” 靳桑浯的声音十分轻柔,说:“念斯,我就在你宿舍底下。” 叶念斯急忙冲了下去。 靳桑浯笑得温柔,还嘱咐她:“慢点。” 她观察靳桑浯的神情,却见对方依旧是平常的温雅面容,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难道她没有看到短信?——哎呀,她都打电话了,短信肯定是看到了啊。 难道她以为这只是对好朋友说的话? 叶念斯心里七上八下的。 靳桑浯不知她心里这些思虑,只是问她:“吃饭了没有?” “还没。”叶念斯摇头。 “那一起去吃饭?”靳桑浯征求她的意见。 叶念斯又点头。 往常都是以叶念斯为主,去哪吃饭、吃什么,一般都是她拿主意。可这次,靳桑浯微微前走了半步,叶念斯一直跟在她身后。 出了东门,靳桑浯突然脚步一顿。 叶念斯就这个瞬间,和她走到了并排。 下一秒,右手便被人温热地轻轻牵住。 叶念斯愣了一瞬,平时也有和包括靳桑浯在内的亲密的朋友牵过手,但此时对她来说却又不同的意味。 惊讶和窃喜同时袭来,但不想表现得太过在意,便假装若无其事地望去。 只见走在右边的人的,带着清和的微笑,说:“怎么走那么后面?” 明明只和你隔了半步而已。 叶念斯腹诽,心中却升上一种热热潮潮的感觉,像春风拂过树的枝头,叶子轻轻颤动。 吃过饭,夜色也徐徐降临。沿着小吃街一路走过,路边的灯光将影子拉得乎长乎短。 两只纤细的手,自然地牵在一起。 依旧是靳桑浯引着方向,拐进了小吃街中段延伸出的一条小巷。 这条小巷的商店主要经营饰品、鲜花和diy制作。 靳桑浯带着叶念斯进了一家陶艺店,店里的灯光是暖黄色的,看着让人的内心格外安静柔软。 扎着马尾的老板见到靳桑浯,从椅子上跳下来,高兴地招呼:“来得刚刚好,杯子刚给你烤好,等着啊。”说完进了后厅。 叶念斯疑惑地看着靳桑浯,后者笑了笑,没有说话。 不久,老板便拿了一个杯子出来,靳桑浯接过,又转递给了叶念斯。 叶念斯执着杯子细细地看:马克杯的形状,线条流畅,杯面光滑,杯身画了一片桑叶,颜色是青翠的绿,锐锯齿状的叶缘都格外细致。 老板说:“这可是你这周做的第五个了,我看做得挺好的。怎么样,你自己满意吗?” 靳桑浯点头,礼貌地说道:“谢谢。” 老板又问:“要送人,用包起来吗?” 靳桑浯转头看向叶念斯,问:“你还想包起来吗?” “送给我?”叶念斯不太相信,确认般地问道。 门口的灯光毛茸茸地打在靳桑浯身上,她的声音轻轻的,像一片温热的羽毛扫过叶念斯的心:“送给你。” 叶念斯紧紧地抓着杯把,骨节泛白,嘴角却微微上挑,眉目也舒展开来,眸中有粼粼水光,像是夜幕中的漫天星辰在闪耀。 她转头望向老板,说:“麻烦你,包起来。” * 校园里有一片人工湖,起名为尘央湖。湖旁是一片小树林,被人戏称为情人坡,总有相恋的学生在树木的掩映下亲昵耳语。 叶念斯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也有一天成为了其中的一员。 她的手里还提着杯子,耳边是靳桑浯平和的声音:“杯子刚烤好,会有点味道,可以晾一下了再用。” 叶念斯点点头,转念想到靳桑浯在黑暗中应该看不见自己的动作,于是又“嗯”了一声。 靳桑浯便不再说话。 她们一直往树林深处走,直到旁边已看不清其他爱情鸟,靳桑浯才停住脚步。 叶念斯疑惑地望去,不知靳桑浯是什么打算。 但下一刻,月光穿入枝叶后,投下的不甚明晰的微薄光亮被人彻底遮住,唇上有温热的触感,轻轻的,痒痒的,极为柔软。 呼吸间都是对方清雅的香气,叶念斯颤抖着,顺从地微启唇瓣,闭上了眼。 靳桑浯的吻是生涩的,却异常温柔,带着一丝试探的小心翼翼,像是花瓣被吹落,但又在风的力量下摇曳,没有定所。 叶念斯只有拥紧她,回应她,给她无声的鼓励和邀请。 靳桑浯也用力揽住了她的腰,好似想将自己的一切都与对方相融。 唇齿纠缠,芬芳溢满。 待叶念斯略有些喘不过气来,才被与身相贴的人放开。 然而靳桑浯没有站直身子,仍旧依着她,气息卷着她的耳畔,让她全身酥麻。 她听见靳桑浯轻轻笑了起来,嗓音如同钢琴般纯净悱恻:“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叶念斯全身都热了起来,心中像是涨潮一般翻涌,一浪高过一浪。 浪潮漫过声带,以至于最后发出的声音,不像是因自己大脑的指挥,而更像是一种天意与注定:“喜欢你。” * 叶念斯醒来时头疼欲裂,胃也一阵一阵闷着疼。记忆自昨天同学会开始一次次地与人碰杯开始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了家,还换了衣服。 趿着鞋走到客厅,白欣然蜷在沙发里看电视,声音放得极小。听到响声,抬头瞄了她一眼。犹豫片刻,像是斟酌了下措辞,开口问:“感觉怎么样?” 叶念斯哀嚎了一声,“呃……宿醉的感觉。” 白欣然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厨房里有粥,自己去热。” 叶念斯一边朝厨房走去,一边笑着说:“这么好啊?昨天照顾了我一晚上吧?谢谢了啊。” 白欣然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等叶念斯喝完粥,胃里舒服了些,还没等把碗收拾回厨房,就听见沙发上传来白欣然的声音:“你昨晚喝醉了,一直在叫桑浯的名字——不过放心,你回来了以后才说的,没有被班里的人知道。” 叶念斯手上动作顿了一瞬,然后才状似漫不经心地问:“是吗?我还说了什么?” 白欣然回答:“只是一直叫她的名字……”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厨房里传来了水声,知道自己现在说话叶念斯也不一定听得清,只有暂放一放。 不过事情当然没有完,等叶念斯从厨房出来,她趴在沙发靠背上,瞅着叶念斯,继续刚才的话题:“把你送回来后,我给桑浯打电话了。” 叶念斯的脚步陡然停住。 隔着一段距离,白欣然不是很确定现在她脸上的表情和眼神,但是故意止住话头,等叶念斯的反应。 不远处的人还是站在那儿没动,白欣然只有接着说:“不过我打过去的时候,已经关机了。” 叶念斯这才给了她一点回应:“估计那个时候太晚了,她已经睡了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白欣然说,“果然今早她看到未接电话提醒就回过来了。” 叶念斯望着她,没有接话。 白欣然耸耸肩,“她问我有什么事。昨晚我喝了一点酒,一时冲动才给她打的电话。今早我心想你既然要清醒了,我也不能干预你们的事情。所以就是说昨晚我们班里聚会,她来我们班也蹭过好几年的可,所以想看她有没有时间出来。后来问候了几句,扯了些有的没的,就挂了。” 叶念斯“哦”了一声。 白欣然拍拍自己的旁边的沙发,示意叶念斯坐过来,认真的问她:“你究竟和桑浯之间有什么事?不要给姐姐扯什么乱七八糟的借口,就你昨晚那表现,啧啧,简直是教科书搬的情根深种。” 叶念斯皱了皱眉头,又叹了一口气:“真的就是我昨天跟你说的那些,我当时真是那么觉得的,但是我这几年放不下她也是真的。可是你说,放不下又能怎么样?” 白欣然疑惑地问:“其实我最不明白的一点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你一点消息都没有,而到现在才出现?又或者说——会出现?” 这是她自己叶念斯出现以来就放在心里的困扰,但是因为过了五年,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不是还适合问出口。如今重逢也有两月,虽然几度年岁,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了一些变化,但是感到当年的深厚感情没有淡去,所以现在才问出了口。 她真诚的发问得到叶念斯一个自嘲的微笑,而后听得她喃喃反问道:“你都觉得奇怪,你说,桑浯她会不会也在疑惑?” 白欣然觉得叶念斯话里有深意,刚想追问,突然电视自己关了。 虽然她声音开得小,但关闭时的雪花声还是清晰地传到了两人耳朵里。 叶念斯站起来试了一下屋里的灯,又出门试一下楼道的灯,得出结论:“没电费了。” “电卡里有电吗?” “没有。”摇头。 白欣然对她这种临阵磨枪的行为嗤之以鼻:“你怎么不知道充上电以后就去给电卡交点钱,以备不时之需?今天物业应该休息吧。走吧,我送你去买电。” “我来的时候就有电,房东把电卡给我以后我还没有来得及去充。”叶念斯伸冤,又说,“等等啊,房东给我留的有最近供电营业厅的地址。” 地址包着电卡在书桌的柜子里放着,她拿出来给白欣然看。 “劳动西路?”白欣然夸张地“哎呀”一声,“那么荒凉的地方你就算能打车去,也找不到车回。你看今天不是有我在,你该怎么办呀。所以说做人要未雨绸缪,知道不?” 斜乜一眼,“你是不是因为这种事被你妈念多了,所以抓着我就停不下来,以泄心头之苦?” 白欣然:“……” * 劳动西路并不如白欣然的语气所暗示的那么荒凉,只是临出市区,绿化不是很好。 街道边工厂居多,没有高楼耸立,白色院墙上都难露出个屋顶。整条街光秃秃的,耀眼阳光下被晒得金黄,好像快融入同样金黄的空气里消失了一样,毫无生气。 交完电费,走出营业厅,白欣然站在门口等她,双目明亮地看着对面工厂里开出一辆货车。 “怎么了?”叶念斯问。 “我在看那辆车是怎么开直角弯出来的,我虽然驾龄也有几年,但是拐弯的时候还是拿不准。” “你打算开这么大的车吗?” “你懂什么。”白欣然不以为意,“比例都差不多嘛。” 定定地观察了对方在什么时候转方向盘,看着货车转过弯,工厂大门也关上了,才说,“走吧。” * 叶念斯插电卡的时候,白欣然站在楼道口百无聊赖地问:“诶,你充了多少钱啊?” “200。” “这么少?”眼睛瞪圆,“你好歹充500嘛。” “我不怎么在家里用电。”叶念斯把卡拔|出来,“就每天开个灯,用个电脑什么的。” “哦。那一会儿我再送你去充点钱,免得你下次还要跑一趟。” “不用了,等明天物业上班了,我去物业充,不用麻烦跑一趟。” 白欣然看一眼时间:“那我就走了,你记得明天充电费。” 叶念斯不禁失笑:“知道了,婆婆妈妈的。” 白欣然坐回车里,才想起:是不是斯斯问了个问题,我还没回答来着? 第18章 一两个庆祝仪式(1) 收购牧沃伦的项目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然而不久,金龙医疗成功收购剑明思的消息传来,并且邀请了革新医疗参加庆祝仪式。 请柬是金学章亲自送上来的,直接给了靳桑浯,并且“麻烦”她代为转交给其他人,然后靳桑浯亲自来了财务总监办公室。 张鑫亮看了看请柬,发出一声轻蔑的“嘁”。 靳桑浯无奈地笑了笑,转身望向叶念斯,递上另一封请柬,说:“这是你的。” 叶念斯愣了愣,这才接过请柬。 张鑫亮也有些疑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接到邀请。 靳桑浯平和地笑着望向叶念斯:“显然他还记得你这个老同学。” 金学章也是她们的校友,和叶念斯同学院不同专业,当年还追求过她。当时她已经和靳桑浯在一起了。靳桑浯毕竟是另一个学院的,她在靳桑浯知道之前就把金学章打发掉了。靳桑浯还是好一阵后才从白欣然那儿听说这个事的。 当时她们在吃火锅,而她只想一巴掌拍死白欣然这个嘴巴不严的,一边又小心翼翼地看着靳桑浯的反应,怕她生气。 靳桑浯倒是没有生气,带着如常的神色将涮好的牛肚放进叶念斯的的碗里,才放下筷子,静静地望着叶念斯。 叶念斯当下会意,将事情解释得一清二楚,顺道还花言巧语地表白心意,凑在靳桑浯面前,扬起脸说:“我只喜欢你。” 靳桑浯听完,轻轻笑了一笑,小声地在叶念斯耳边说一句“我也只喜欢你”,又继续给叶念斯涮牛肚了。 * 革新医疗的众人一同出席金龙的庆祝仪式。 叶念斯挽着张鑫亮的胳膊走进酒店顶层的宴会厅,看着走在他们前面挽着运营总监李长明的靳桑浯。她今晚穿了一件宝蓝色的贴身礼服,头发绾在脑后,脖颈莹洁修长,连着流畅的肩部线条和漂亮的蝴蝶骨,身姿颀长优美。 自从他们坐上公司的车驶向酒店,张鑫亮就察觉叶念斯有些反常的沉默,以为她没有参加过这种场合,此时拍了拍她的手,贴心地小声安慰:“小叶,不用太紧张,没什么事的。” 叶念斯收回胶在靳桑浯后背的视线,笑了笑,还没有说话,就听见前面传来一个清亮的男音:“靳总、李总、张总,还有叶小姐,好久不见。” 她循声望去,面前是一个英挺的年轻男人,眉毛浓黑,眼角修长,斜飞入鬓,眸里神采飞扬,嘴角挂着自信的微笑,是此次宴会的主角金学章。 几人寒暄了几句,金学章便话题一转问靳桑浯:“华大公子怎么没有来?是觉得我没有亲自给他送请柬,怠慢了他?” 叶念斯默默咬了一下内唇,见靳桑浯笑容不变地回答:“金总你说笑了,他一会儿会和华伯父一起过来。” 金学章“哈哈”一笑,又问:“靳总,你和华公子订婚这么久了,什么时候才能参加你们的婚礼啊?” 靳桑浯客气地说:“婚期定了,一定会通知金总你的。”她顿了顿,未等金学章接话,又礼貌询问道,“不知道金董在哪,我们想去打个招呼。” “他老人家就在那边坐着呢。”金学章向他们指明了方向,又要忙着招呼后面的客人了。 离开时,他的目光从叶念斯的面上一掠而过,上挑的眼角在此时给他添了几分邪气。 几人又去金氏实业董事长金建业那里问候几句,然后来到安排的席位落座。很显然,金学章没有把华格赫一行安排和他们一桌,而在另一面的医院医疗区域。 他们这一行四人,叶念斯坐在最右,靳桑浯坐在最左。圆桌旁,叶念斯刚好可以看见靳桑浯精致的妆容,对方却侧头听着李长明的话,并未将注意力分给她一分。 不久庆祝仪式开始,主持人是金龙医疗的一位高管,一番活跃气氛后,并购双方上台讲话,接着是记者提问。 叶念斯听了听他们所宣布的并购条件,心下已经明了。既然金龙能把剑明思从革新手上抢走,自然开的条件比革新要好,无论在知识产权还是市场份额上抑或是其他方面都有所让步。但是对于金龙自己来讲,并购的投入到底值不值得,便不得而知了。金学章也是仗着金氏实业财大气粗,为此次并购下了血本。看他踌躇满志的样子,好像已经借着剑明思赢了满贯。 眉头微蹙,她瞥一眼靳桑浯,对方认真地听着台上的讲话,没有其他多余的表情,看不出心思。 察觉到她的视线,转过头来微微笑了一下,心下了然叶念斯想知道她的反应。 记者提问结束后,宴会正式开始,席间开始走动。 靳桑浯筷子都没动,端起酒杯和张鑫亮交代了一声,挽着李长明去了别处敬酒。 叶念斯也和张鑫亮起身,去了另一个方向,杯中的酒渐渐喝完,胃里开始泛起隐隐的疼痛。叹了口气,和张鑫亮说了一声,转头从侧门出去,钻进了阳台,躲开酒精。 无论是商人还是媒体人,都在大厅里忙着交际应酬,没有人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因此阳台一个人都没有。 走到栏杆边,外面是这个城市万家灯火齐明的夜晚,略有一些火树银花的意味。 双手撑在金属护栏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微凉的风扬起耳边的发,有些冷,但她一时不打算回去。 “看来你在革新过的还不错。”身后略带讥诮地男声在安静的空间里显得十分突兀。 叶念斯转身,看见金学章挑着一边的嘴角,笑得有些阴阳怪气,在不远处看着她。 暗皱了下眉,“金总,宴会才刚刚开始,你可是今晚了主角,来这没人的地方干什么?” “自然是来看你。”金学章的话不像平常那些花花公子的轻佻,略带了些阴沉。 说着他几个跨步就来到了叶念斯面前。 叶念斯往后缩了缩身子,惊道:“金总,你想干什么?” “你觉得呢?” 叶念斯身子一侧,就要走,金学章两手一伸,就抓住了她的手臂把她按在了栏杆上。 男人的呼吸几乎要打在她的脸上,鼻间也是对方身上淡淡的酒味和香水味,按理来说应该不算难闻,可叶念斯只觉得自己胃里翻涌,快要吐出来了。 她忍住胃里的恶心,尽力把头往后仰,护栏很高,暂时没有摔下去的担心,只是冷冷道:“金总,请自重。” “呵……”金学章毫不在意她的警告,发出嘲讽的一声轻嗤,“我……” “金学章!”一个充满怒气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他的动作。 接着他被人一把推开,面前的叶念斯被拉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 “金总,不知道你想对我的女伴做什么?”张鑫亮冷冷地问。 第19章 一两个庆祝仪式(2) 金学章摊摊手,嗤笑道:“没什么,我只是见到老同学,和她开个玩笑而已。” 张鑫亮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搂着叶念斯进了大厅。 叶念斯心中不知是怅然还是感激,心中的期待明明是另一个身影。尽管张鑫亮解了她的围,可是在他怀里她仍不自在。一走出金学章视线,就和张鑫亮拉开了距离,垂着头,低低说了声:“谢谢。” 张鑫亮只是温柔地问她:“没事吧?” 叶念斯摇摇头,又道了一声谢。 张鑫亮愤愤地说:“这个金学章真不是东西,总有一天……”他话音截住,只是冷笑了两声。 既然金学章没有实质性地伤害到她,叶念斯对于他的行为到没有太大所谓,毕竟做了好几年同学,也是知道他为人的。 张鑫亮舒了口气,又安慰了叶念斯两句,接着感叹似的说:“幸亏靳总提醒我金学章跟着你去了阳台,让我去看看,不然真让金学章那小子做出什么事来。” 叶念斯心里一跳,“靳总给你说的?” “对啊。”张鑫亮应道。 叶念斯朝靳桑浯望去。 她总是能一眼在人群中找见她,她总是最引人注目、最耀眼的那一个。靳桑浯的身边依然是李长明,华格赫没有陪着她。 心中也不知道是应该欣喜靳桑浯一直注意着她,还是应该难过为什么不是靳桑浯亲自出来。 失去了再待下去的心思,只想回家休息。 张鑫亮体贴地提出要送她回家。叶念斯没有拒绝,她的外套还在公司的车上。 等他们离了大厅,靳桑浯默默收回自己的注意力,微微偏侧的视线转向面前的人,微笑着回应:”嗯?是的。” * 令叶念斯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中午她就收到了一大束玫瑰,上面的卡片写着“一和你的目光相遇,我只好束手就擒”,落款是金学章。 她收花的时候,张鑫亮刚好在,本想笑着调侃几句,一知道送花的人是谁,脸就沉了下来,冷笑着说:“明知道我们两家公司的关系现在是这样,他还送花过来,也不知道安的是什么心。” 叶念斯将花扔进垃圾桶里,揉了揉眉心,心中也满是厌恶。 午间休息时间快要结束时,手机铃响,联系人没有备注,她心里大约知道来电的是谁,出了办公室,寻了一处无人的地方接听。 “叶小姐。” 果然,金学章轻佻的声音从手机那端传来,话音玩味,像是这个称呼有多么好笑似的。 “金总。”叶念斯耐下性子礼貌地回话。 “不知道我送给你的花你喜不喜欢?”金学章在那边问。 金学章的态度奇怪,全然没有追求人的那种深情语调,更像是在调戏人般不羁。 叶念斯皱着眉头,客套地回话:“让金总破费了,实在不好意思。” “既然如此,不知你今晚可否赏脸一起吃个晚餐。” “抱歉,今晚要加班,可能没有时间。”想也不想地拒绝。 金学章“哈”了一声,“那明天呢?” “最近可能要出差,但是不一定是哪一天,也没法给您个准信。” 纠缠了半天,叶念斯才让他暂时打消了吃饭的念头。 挂掉电话,心累地深呼一口气,转头就看见靳桑浯立在不远的拐角处。对方给了一个非常合适的距离,并不会听到她的讲话,但又表示了自己的存在,只是不知道在那里多久了。 叶念斯一怔,叫了一声“靳总”。 “叶助理。”靳桑浯对她微笑了一下,算是回应,然后静默了一会儿,才问,“听说你今天收了束花?” 她嘴角噙着浅浅的笑,好像寻常朋友那样寒暄,叶念斯也摸不准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含糊地“啊”了一声。 靳桑浯只是提醒道:“最近我们和金龙的关系比较紧张,在这方面最好还是注意点。” 叶念斯心里有些乱,低下头应道:”嗯,我知道的。” 靳桑浯又问:“昨天你提前走了,没什么事吧?” 她语调中泛着关切,但却让叶念斯觉得有些委屈。 咽了咽喉咙,将那些莫名的情绪抚平,叶念斯有些干巴巴地说:“没事。”也没有解释。 既然她都让张鑫亮去看自己了,不久之后自己就离开,她自然也能想到两者的关系。 靳桑浯眼神沉了沉,而后才微微一笑说:“没事就好。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 叶念斯微微笑了一下,“我知道了。” 靳桑浯点了下头,“你有数就好,我先回办公室了。” 叶念斯看着她修长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还兀自站立了片刻。直到掌心犯疼,她才发现自己紧握住了手机,坚硬的角在她的掌心烙下一个苍白的痕迹,又迅速发红。 她把手机重新握紧,也回了办公室。 没想到第二天叶念斯又收了一束玫瑰花。 收一束不算什么,连收两天这可就传出去了。 她没拿到花多久,企鹅就闪个不停。是白欣然来八卦了。 约了中午吃饭时在食堂见面,白欣然听说花是金学章送的,连忙放下筷子,把自己嘴巴里的那口饭咽下去,瞪大了眼睛“哈?”了一声,引得周围人频频侧目。她自己也不好意思,脸红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问:“金学章?这么多年还是对你不死心啊?” 还没等叶念斯回答,她就自顾地说下去:“不过说实在的,你这么一说,我回想了一下,好像真的这么多年他没有传出什么绯闻啊。难不成真的是一直在等你?” 叶念斯翻了个白眼,自觉还没有这么大魅力:“怎么可……” 话说到一半,白欣然又打断了她:“也不知道你是什么体质,怎么总是吸引这些豪门子弟呢?一个靳桑浯,一个金学章。难不成真的是因为长得太漂亮?”她停顿了一下,细细打量叶念斯清妩的精致面容。 叶念斯也学乖了,没有搭话。 白欣然像是得出什么结论般地点点头,然后神秘兮兮地问:“那我们靳总知不知道这个事啊?啊,这应该已经都传开了,她肯定是知道的,诶,她有什么反应啊?” 叶念斯先等了一下,看对方双眼灼灼地闪着八卦的光,确定了她真的是在等自己的答案后,才不急不缓地说:“唔……也没什么反应。就是提醒我现在和金龙的关系比较僵,让我自己多注意一些。” “呀!”白欣然一拍手,“那肯定是吃醋了,借着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想让你和他保持距离呢。” “你想多了。”叶念斯无奈地扶额,她回想着昨天靳桑浯的表情语气,怎么都不像是吃醋了样子。她又想,“不过话说回来,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你为什么总是希望我和她还能有些什么呢?” 白欣然显然被她的问题问道了,思忖了一下开口:“大概是因为……当年看着你们一步步走过来的吧……你们的感情我也看在眼里,后来你们分手也分得不明不白的……总感觉这段感情没有结束,还需要一份答案……” 叶念斯咬了咬内唇,只能苦笑。 第20章 一两个庆祝仪式(3) 靳桑浯没有什么反应,不代表别人没有。 叶念斯和白欣然聊着聊着,就感觉自己身边一个阴影投来,接着身边就坐了一个人。 “澄非?”白欣然笑着打了声招呼。 季澄非对她也笑了一下算是回应,然后就面色不善地望着叶念斯,颇有些兴师问罪的意思:“你和金学章是怎么回事?” 叶念斯愣了一下,无奈地回答:“我和他没有什么,我也不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 心中也叹息,季澄非明明是个阳光活泼的性子,但每每遇见她就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季澄非皱着眉,想了一会儿,踌躇一番才留下一句:“你好自为之。”起身离开了。 等季澄非一走,白欣然就凑近了叶念斯问:“你说澄非她是不是知道桑浯还喜欢着你,所以来帮她打探的?” 叶念斯手掌抵着白欣然额头,把她的脑袋推开,翻着白眼说:“我们都一把年纪了,哪来的这么多抓马。再说,她都有未婚夫了。” 话是这样说的,但是等到白欣然重新拿起筷子,把注意力放到自己的饭菜上的时候,叶念斯垂下眼,细长的羽睫遮住了变得暗沉沉的目光。 * 第三天叶念斯没有收到金学章的花。 她本来还在庆幸金学章终于收敛,然后就被叫到了总裁办公室。 靳桑浯的老板桌上摆了一大束玫瑰,火红的颜色在这间简约欧式风格的办公室里显得十分刺眼。 叶念斯只觉得那红色好像燃烧了一般,将自己的双眸都烤得炽热得疼。她傻乎乎地想起,自己也是给靳桑浯送过花的。 那是大一第一学期的光棍节,当时她们还没有在一起,双十一也还不是购物狂欢节,表白的却如现在一样多。 白欣然在凌晨十二点接到一个男生的表白短信,不过那时她已经睡着了,没有看到。 双十一早上没课,睡到十点才起床,看到短信尖叫一声,裹了大衣,一蹬拖鞋,冲到阳台上打电话。足足一个小时后,才面带桃花地回来。 叶念斯一看就明白了:得,小妮子恋爱了。 叶念斯这一天也收到了两条表白短信,也被两个男生面对面地表了白,其中三个都是平时不怎么说话的。 她礼貌地拒绝了所有人,不知为何,脑中却浮现出靳桑浯的样子。 像她这样面容姣好,又温雅蕴藉的人,应该会有很多人喜欢吧? 当时正在上课,把手机藏在桌子底下,编辑了一条短信发过去:“今天你脱单了吗?” 那时还没有“脱光”这么新潮的说法。 靳桑浯没有立刻回复。 叶念斯越等越紧张,不会是真的脱单了,不好意思告诉我吧? 她当时也没想过自己为什么那么在意,只是觉得,如果靳桑浯和别人谈恋爱了,她就……就…… 她也“就”不出个所以然来。 手机振动时,叶念斯突然感受到了大学以前才体会过的老师在念成绩时的紧张感。 “抱歉,刚刚在上课,没有听见。……” 哦,对,桑浯上课特别认真。 她接着往下看—— “没有呢。你呢?” 感觉自己考了满分一样的欣喜啊! 叶念斯赶紧回复:“没事嘿嘿。我也没脱单呢”。 发送。 诶? 叶念斯又啪啪啪啪,写了一条短信,紧接着发送过去:“既然如此,今晚我们两个光棍要不要一起去看场电影,过个节?” 靳桑浯自然说好。 那晚她们一起过了光棍节,看了一场爱情电影。 电影散场后,散步回学校。 十一月的天气已经有些冷,靳桑浯自己戴了一双皮手套,叶念斯右手插在衣兜里,左一只手露在外面,要去牵靳桑浯的手。 靳桑浯见状,取下右边手套,执起叶念斯的手塞进了自己大大的衣兜里。两只手在布料的遮挡下,十指相扣。 叶念斯的手因为身体原因,一直都是凉的,可是靳桑浯的手十分温暖。 那热度就像一只蝴蝶,从自己手部的血管,翩翩飞入胸腔,停歇在心脏上,好似心脏那里开了一朵娇嫣的花。 走了一段路程,突然不知道从哪里,蹦跳着跑出来一个小女孩,站在她们面前,右臂挽着一个篮子,里面是一簇玫瑰花,说:“姐姐……”然后她停住了,歪歪头,露出困扰的表情,好像遇见了什么难题。 靳桑浯和叶念斯都愣了一下,才笑着弯下腰。 “小美女,怎么了?”叶念斯问。 小女孩看着叶念斯,又看看靳桑浯,又想了一下,才对叶念斯伸了伸胳膊,将篮子送到她面前,问:“姐姐,你要不要给你的女朋友买一朵玫瑰花?” 叶念斯愣住了,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胃里一溜烟地蹿到了嗓子眼,速度极快,使得变低的气压让她身体里的器脏都缩了起来,心脏跳得飞快,仿佛有什么东西挣扎着要从里面钻出来。 她咽了咽喉咙,看了一眼靳桑浯,对方用平和带笑的乌黑眸子看着她,和小女孩一样等着她的答案。 叶念斯终于说:“好。” 她从兜里掏出钱的时候,手因为过于紧张而有些颤抖。 小女孩递给她一朵玫瑰,又蹦跳着离开了。 叶念斯深吸一口气,初冬的寒气在她肺部游走,让她才平静下来,将玫瑰递举至靳桑浯眼前,说:“送给你,我的‘女朋友’。” “谢谢。”靳桑浯声音轻轻的,收下玫瑰,脸庞一低,抿唇微笑着轻嗅。她的眼帘是微微垂下的,纤长羽睫掩盖而下,眼睛便如一道墨痕,浓郁温醇。 叶念斯便觉得这天也不是太寒冷了,至少她脸颊的温度只上不下;也可能是因为自己的心跳过速,像马达一样产生了热量一样吧。 这枝玫瑰在叶念斯不知道的情况下被做成了标本,在她和靳桑浯住在一起后才重新见到,而后放在了她们的床头。 * “这是你的花。”她晃神间听到靳桑浯说。 一愣,还没有完全理解靳桑浯话中的意思,就听对方淡声解释道:“是金学章送你的。昨天我给前台交代了,再有金学章送来花,直接送到我这里,也不要宣传出去。”停顿了一下,说,“你应该知道我的用意,希望你不要介意。” 叶念斯舒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说:“就我们目前和金龙的关系来看,我是不应该和他们有过多的牵扯,特别是我们现在还在做着牧沃伦的项目。以后有花可以直接让前台处理了。” 见叶念斯了解,靳桑浯才弯弯嘴角,露出一个平和的微笑来,拿着桌上的文件,引叶念斯走到旁边的会议区,交代了一些关于牧沃伦收购的事宜。 金龙医疗完成了剑明思的收购,革新自然也要加快步伐。现在已经开始着手准备牧沃伦收购后的各项品牌活动事宜,想能不能有机会和剑明思同时开始新一轮的抢占市场运动。 商讨完事情,靳桑浯让叶念斯准备下一周出差,目的地德国慕尼黑。 叶念斯知道,牧沃伦的收购,到达尾声了。 第21章 一两个庆祝仪式(4) 接下来在德国的几天,谈判中免不了唇枪舌战,但是还算顺利。 同时,网络上的那篇“在德国交换的一年”推送热度也渐渐降了下去。 不多时,交易达成。 革新医疗国际有限公司以1.37亿欧元收购德国公司安夏蓓乐旗下的家庭护理品牌牧沃伦,包括一支有50多名研发人员的技术团队和相关知识产权,德国法兰克福、印度、和日本的工厂、营销网络以及两个位于欧洲的物流仓库。 当天,从安夏蓓乐大楼出来时,靳桑浯的衣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叶念斯跟在她身后深深吸了一口气,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晚上吃过简餐,回房休息。叶念斯站在酒店房间的窗前,看着窗外的街景。 刚刚舅舅于明辉发语音来关心她出差的情况,嗓音沙哑,还带着已经挥之不去的疲惫。 舅舅的状态越来越差了啊。 天空是昏暗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彻底进入夜色,将酒店门前道路边的原本充满活力的嫩绿树木,染上一层浅薄的黑。 突然,敲门声响起,接着,熟悉的声音问道:“念斯,在吗?” 她的心跳不期然地乱了一拍。 “来了。” 理了理头发,开门前还下意识地照了下镜子。 靳桑浯施施然站在门口,上身是一件长款浅灰色大圆领海马毛毛衣,露出的锁骨精致又漂亮。 脸上带着柔和的笑容,“明天就要离开,事情也办完了,今晚要不要出去逛逛?” 叶念斯一时间没有回话,看着靳桑浯的眼。 好像思量了良久,而对方就静静地等着她回话。 终于给出答案:“……等我一下,我把外套穿上。” 她看到靳桑浯轻轻笑了笑,语气还是轻轻的:“不急,晚上有点冷,你穿厚一点。”又问,“你想去哪?景点?还是哪里?” 这几次来德国,满脑子都是牧沃伦的收购案,一直都在看相关的资料,关于德国慕尼黑的风土人情一点都没有了解,也不知道哪里好玩,于是说:“都可以,哪里方便去哪里吧。”她将扣子扣上,接着想起什么,“但是不要去和酒有关的地方。”她知道德国的啤酒文化举世有名,但是……想想都觉得自己的胃拧成了一团。 靳桑浯思索片刻,询问她的意见:“玛利亚广场怎么样?那边现在应该挺热闹的。” “好啊。我们怎么去?” 靳桑浯笑了笑,晃晃手,钥匙因为撞击而发出了清脆的声响,“我借了车。” 叶念斯又换上平底鞋,疑惑地问:“中国的驾照在这能用吗?” “上次来之前,已经去德国驻华使馆认证过了,有半年有效期,现在还没过。”靳桑浯耐心地回答她。 叶念斯心中感叹,跟着靳桑浯出去旅游的话,自己肯定是什么都不用做,傻傻地跟在别人身后的那个。 靳桑浯借的车是一辆白色宝马,就停在酒店外。她设置好导航,将车驶了出去。 听着导航的提示音,叶念斯突然意识到:“我们没带翻译!” 靳桑浯目视前方,回道:“我稍稍会一点德语。”说完她才抽空转头看了叶念斯一眼,给她一个笑容。 叶念斯惊讶地说:“我记得以前你会被德语啊,什么时候学的?”说完,自己先是愣了一下。 “以前”这个东西,对于她来讲,太过遥远,遥远得好像是另一个人的人生。 不过靳桑浯却没有什么反应,平和地解释:“在美国读书的时候学了一点。” 叶念斯抿了抿唇,既然决定和靳桑浯一道出来,怎么也要开开心心的才是,于是打定主意抛开“以前”,安心地转一圈。 她笑了一下,换了个话题:“我们去的这个地方的历史,你有了解吗?” “我前几次来,一直都在忙公事,也没有机会去转转,只听说是个特别有名的景点。你要是有兴趣的话,我们到了可以看看有没有导游,不过现在比较晚了,不一定找得到。” “不用找导游,我问问度娘。”叶念斯说着拿出手机,查了一下玛利亚广场的资料,又讲给靳桑浯听。 一路上说着话,很快就到了。 下了车,就感觉有徐徐凉风吹来,幸好叶念斯的风衣比较厚,倒不觉得冷,不过她确实被吓了一跳。 灯光璀璨,四周的建筑恢弘大气,确实很美;然而广场上望过去,乌压压的都是人。 此时靳桑浯也下了车,绕过车头来到她身边。 她纳闷地问:“我还以为欧洲国家人口稀疏呢,怎么这里人这么多?” “大概是着名的景点吧?”靳桑浯顿了一下,又说,“人这么多,别走丢了。” 听得对方话音刚落,下一秒,叶念斯就感到自己的左手被人突然地牵住。 明明上一刻还是热闹拥挤的广场,现在却像是被按了静音键,寂静得只能听见自己不断加速的心跳。 身边的人已往前移动,叶念斯的脚步不自觉地跟上,身边的景致也随之变换,又好像只有灯光在不断交替,炫目耀眼。 明明在路上还想着要抛开“以前”,而现在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温凉光滑,陌生又熟悉。 明明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女生了,但是现在怎么还能因为一个同性间的牵手而心跳加速。 可是自己有一半的灵魂在纠结着这样那样的事,而另一半的灵魂,又在晕乎乎地想着: 听说,只有在中国,女生间的牵手才会被看成是好朋友间的亲密,在别的地方,只要牵手,就说明这两人是恋人的关系。那现在,我和她这样牵着手,在这群德国人的眼里,我们是不是就是恋人呢? “想要这个?”耳边靳桑浯的声音轻柔地响起。 “啊?”叶念斯眨眨眼。 “喜欢这个吗?”靳桑浯微笑着又重复了一遍。 叶念斯这才发现靳桑浯已经将她带到了一个小摊前,而她之前一直盯着面前的吊坠看。 “哦,不是。”叶念斯摇了摇头。 靳桑浯笑了笑,牵着她继续往前走去。 第22章 一两个庆祝仪式(5) 回国当天,从机场走出,革新的几辆车将所有人送回家。 总裁本来有专车接送,先一步离开。 叶念斯坐着车,半途突然对司机说道:“抱歉,麻烦送我去白大。” 车停在东门外。 叶念斯一下车便看到了街对面的小区。 当年她们住在这里时,靳桑浯通常醒得早些,清晨的时候睁开眼就能看见她柔柔地目光像融化了的巧克力,然后她们会给对方一个早安吻,互相推搡着下床洗漱。 然后她们一起做早餐,当然是靳桑浯主厨,叶念斯打下手,在靳桑浯烤面包(对,靳桑浯这个富二代还买了一个烤面包机)的时候她热牛奶,在靳桑浯煎蛋的时候把果酱或者花生酱,不管什么酱抹进面包里,然后把牛奶递到靳桑浯嘴边。或者直接去依家买厚切金枪鱼三明治。 吃完早饭,骑着车子去上课,下午没有课她们就会回家;有课的话,在食堂吃过饭,天气冷的时候就去图书管理一个无人的角落,天气热的时候就在小树林的树荫下,靠在一起小眯一阵。 叶念斯课程紧一些,经常回家的时候已是饭点。 开门进屋,靳桑浯的鞋子已经规规整整地摆在了玄关处,她便也将自己的鞋换下,摆在她的旁边,她喜欢看着两个人的物品并排地摆放在一起。再往里走,厨房的门是关上的,但是可以闻到饭菜的飘香,她喜欢这种味道。她喜欢推门进去,靳桑浯一边抄着菜,一边转过头来对她柔柔地一笑,说:“油烟大,出去等我,马上就好。”她喜欢她清澈的声音,如春日泉水,温暖舒缓。但是她偏不,她喜欢看着靳桑浯围着围裙,很居家的样子,也喜欢她其他的样子。她喜欢她所有的样子。 她们一起用水晶杯喝水,一起蜷缩在沙发上看电影,一起在电影结束时或哭或笑。 * 穿过小吃街进入学校时,悠长而响亮的铃声从远处传来。 不一会儿,就有喧闹的声音如同这春日的花粉,不断膨胀,慢慢洋溢在校园里。 看来正好赶上早上第一节大课的下课时间。 慢慢朝大路走去,不一会儿,便有三五成群的学生呼啸而过,又有三三两的慢悠悠地从身旁走过。 其中也有同行的女生,手拉着手,说说笑笑,青春的脸庞像是一朵朵盛开的栀子花。 叶念斯不禁微笑,当年她们也是这样的,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就像连体婴儿一样,整个空间都是她们共有的,没有一瞬感觉厌倦,甚至没有一瞬产生“我需要一点个人空间”的念头。 再行几步,就是尘央湖。 湖旁的情人坡没有夜晚时暧昧的氛围,只有长椅上端坐的学生朗声背着英语。 湖边有着清凉的水汽,混着青草味和泥土的气息。 叶念斯深吸一口气,出差的疲惫都消散不少。 两节大课间有20分钟的休息时间,第一节没课的人现在才往教学楼赶去。 似乎被这样的氛围所影响,不知不觉也走到了一号教学楼附近。 叶念斯犹记得当时她们上课不在一处,而经管学院的老师都喜欢拖堂,靳桑浯便总是在教学楼门口的第一棵玉兰树下等她。 面容清和,笑容温暖而迷人,目光眷恋缱绻,美得摄人魂魄,让自己有时会产生一种,她就是那株玉兰上一朵修炼成仙的花。 那时候她想,要是她真的是仙人,那自己也是她在这人世间不可割舍的牵绊。 叶念斯恍恍惚惚地回忆着,一号教学楼和教学楼下的那一排玉兰树,渐渐出现在视野里,晃动着由小变大,和记忆中重叠,丰富了许多记得并不真切的细节和色彩。 直到所有的细节展现在眼前,包括第一棵玉兰下立着的人。 莹白剔透的面容,深咖色的长风衣,黑色窄腿裤。 像是另一棵在此扎根多年的树。 一直都在这里,从未离开过…… 一直都在这里等着自己…… * 然而都是虚妄。 叶念斯觉得胸口有一股热气翻滚,直冲脑袋,逼近眼睑,好像下一秒就要滚烫着涌出。 “念斯?”那人也是惊讶的,旋即嘴角漾出一抹柔暖笑意。 叶念斯压抑着胸中的情感,一边揉揉眼睛,一边喃喃地念叨:“啊,太阳好刺眼。” 朝前走了几步,对着靳桑浯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靳总。” 靳桑浯摇摇头,好像拿她没办法似的无奈道:“已经和你说过很多次了,没人的时候叫我的名字就好。” 叶念斯没有接话,转而客套的问候:“你也来看看学校啊?” 靳桑浯“嗯”了一声,温声说:“上次校庆过来,行程匆匆,没有机会好好看看。今天正好没事,就过来了。” 叶念斯点头,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 靳桑浯抬手看了一下表,提议道:“要不要一起去吃点东西?我看飞机上你没有怎么吃。” 也不知道靳桑浯是真就注意到她没有怎么吃飞机餐,还是随口这么一说,叶念斯还没有想好究竟要不要接受邀请,就见有一片花瓣晃悠悠地落在了靳桑浯肩头。 眨了眨眼,有些拘谨拂上对方肩膀,将那瓣花择在手心。 花瓣有很大一部分变成了毫无水分的枯黄,她伸手,“喏,你肩上的花瓣。”等靳桑浯含笑接过,才回答道:“好。要吃什么?” 最后吃了东门满香记的过桥米线。 周五,还没有到下课时间,店里只有零星的趁着下课前不挤的没课的学生。 和记忆中的样子有了区别,可能是重新装修过,光线更加明朗,墙壁更加雪白,但是一进门就传来的那一股香气和老板热情的南方口音,瞬间就扬起了叶念斯的回忆。 不过—— “靳小姐这次带朋友一起来了?”发福的老板是这样招呼的。 叶念斯略带诧异地望了靳桑浯一眼,而后者脸上带着不变的温和笑意,对着老板点了点头,正向开口,却被老板截断: “啊!这位是当年和你形影不离的那位同学吧?这么多年,真是越来越漂亮了!我一时都没有认出来。” 微笑着看向叶念斯,靳桑浯并没有说话,显然是要把两人间交流的主动权放在她手里。 当年读书的时候,她一直扮演着两人间发言人这样的角色,但这么多年以后,自己与人交际已经不像原来那般主动了,有另一人在场时,她更希望那人担当交流任务,自己在一旁附和就好,特别当那个人是靳桑浯时。 然而现在,也只有露出得体笑容,回应老板的热情:“没想到您还记得我。” “当然记得了!”老板轻轻拍了一下菜单,“像你们这样漂亮的小姑娘本来就不多,还总是黏在一起,让人想忘都忘不了!”他搔搔后脑,这才想起正题,“光顾聊谈了,你们想吃什么?我记得……你们以前一直是吃双人餐的吧?” “我要一个三鲜单人餐。”叶念斯率先说道,望向靳桑浯。 靳桑浯眨了一下眼,浓密长睫投下的阴影在眸上一掠而过,随即微笑说:“我也要一个单人餐,三鲜。” 第23章 一两个庆祝仪式(6) 两人落座后,老板还想过来聊一阵,但是刚巧又来了一批客人,他又转去招待了。 靳桑浯看看老板忙碌的身影,对叶念斯说:“我回国以后,偶尔过来吃饭,也没想到老板会记得我。” 叶念斯点点头,不知道如何接话,也不愿意接话,转头望向窗外。 靳桑浯静静地凝视她。 望着窗外却眉眼微垂,漂亮的桃花眼因为低垂的角度,眸角上挑,勾勒出更加动人的线条。饱满的樱唇微抿,显然注意力不在街边的景致。 春日的阳光浮在四周,然而还是暖不了她一身疏离气息—— 思绪滑到此处时,强制地停下来,也如对面人一样垂睫。 再这样看着她,不知道还会想到什么地方去。 不算尴尬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不久米线端上,沉默地吃着。 在靳桑浯米线还剩一半时,放下筷子去结了账,而后默默坐在叶念斯对面不再动作。 叶念斯一直低头吃饭,终于还是忍耐不住地抬头看了一眼,想知道对方现在还是不是像以前那样,带着温和笑意,静静地注视着自己。 这个答案是:不是。 对面的人像米线端来之前的她一样,出神地望着窗外。 所以……自己在期待些什么呢? 一切都不同了才是正常的。 * 感觉到放在自己身上的视线,靳桑浯转头望向她。 不过须臾之后,薄唇缓缓勾起,眼中漾出清浅笑意,波光潋滟。 和以前一模一样…… 叶念斯觉得自己的心好似被烧热的箭射中了,酥酥|痒痒地刺痛着,又暖暖的。这股暖意从胸口溢开,差一点就要涌上眼眶。 急忙低下头,胡乱夹了一筷子米线塞进嘴里。 * 靳桑浯的司机把她送到就离开了。要回家的时候,靳桑浯不想再麻烦司机一趟,本来说打车,叶念斯便要自己一个人坐地铁,靳桑浯也就跟着她下了地铁站。 这个时间点,地铁里的人不多。 靳桑浯很久没有坐地铁,没有磁卡,先去买票。然后在售票机向叶念斯招手,叶念斯磨过去,听到她问:“我家那里应该买到哪的票?” 叶念斯不做声地帮靳桑浯选了票,和她一起进了地铁。 地铁没有拥挤的市民,没有急刹车,叶念斯和靳桑浯之间保持着礼貌的一拳的距离。一直到靳桑浯的那一站。 看靳桑浯还没有起身的意思,叶念斯提醒她:“到站了。” 靳桑浯柔柔地对她笑:“我先把你送到站。” 叶念斯愣了一下,“不用麻烦了。” “不麻烦,”靳桑浯很自然地说,“我把你送到站,再坐对面的地铁回来。也不用再买一次票,对吗?” “是没错……”说话间,地铁已经关上了门。 叶念斯叹气,看着对方温和真挚的美丽脸庞,一点办法都没有。 终于是到了叶念斯那站,靳桑浯一直把她送到了要出站的地方。 “回去好好休息,这几天辛苦了。” 叶念斯点头,“你也是。再见。” 靳桑浯微微地笑着,对她挥了挥手。 “再见。”她说。 * 隔天,革新医疗庆祝仪式在全市最高的旋转宴会厅举行。 靳桑浯也不可能提前知道最后合约签定是哪一天,顶层的旋转餐厅非常难定,不知道革新用什么方法解决的这个问题。 公关部的员工接到合约签订的通知就开始加班加点,通知各方,布置会场,最后举办的宴会也没有一点仓促之感。不过金学章却没有来这场庆祝仪式,叶念斯不知道他是因为心中不平还是真的有事。 不过她看到了华格赫。 当华格赫出现的那一刻,叶念斯的呼吸一滞,接着就见靳桑浯朝他走去,和华家一行打招呼,两方很熟稔的样子。 叶念斯默默地抚了一下胸口,那里面的器官闷闷地疼痛着,让她垂下眼抿了抿杯中的酒。 张鑫亮依旧细心地发现了她的不对劲,玩笑般地想缓解她的“紧张”:“你是对这种宴会留下阴影了?别担心,金学章现在肯定在喝着闷酒、生着闷气呢!”又坏心眼地补充了一句,“希望他不要气坏了身子,哈哈哈!” 叶念斯转过头,直直地看着他,避免自己的视线中出现又令心脏难受的情景,镇定了心神才捧场地笑了一下说:“我感觉总监你对金学章意见好像特别大。” 张鑫亮“啧”了一声,说道:“那种人,你是不知道……”他露出了很嫌恶的表情,但是话音在嘴边转了一下才说,“总之一开始就是个二世祖,后来金董看不惯他不学无术,就把他扔去美国读了两年书。去年把他放了回来,慢慢着手打理家业。金家是做医疗器械起家的,后来才发展的其他产业。让金学章接手,估计也是金董想着自己儿子不管怎么样,都还是要继承自己家业。” 叶念斯知道他话没说完,但是也没有往下问。两人都聊了一些其他的事,看着媒体区渐渐坐满,她感叹道:“这个月的医疗界可是热闹了,一连两场收购成功的庆祝仪式,而且都还是收购的家庭护理品牌。” 叶念斯说的没错,之前革新收购牧沃伦,一点风都没有放出去,现下整个医疗界都嗅到了一股硝烟弥漫的味道。 过了有十几分钟,革新医疗公关部曾经理作为主持,登上主席台,美丽的面庞挂着动人的微笑,调整了一下话筒,进行了开场。 接下来便是收购双方代表人的讲话。 叶念斯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视线已经牢牢地锁在了靳桑浯的身上。 她纤细优雅的身姿,清和温润的声音,带着自信的光彩的双眸,无一不让人心动。在上位者中她与众不同得不是气场凌厉的人,相反还有着温和的气质,但却让人安心与信服。 当提到靳桑浯提到自己,说自己作为项目负责人之一的功劳,叶念斯才理智稍稍回归了一些。 她可以看到整个宴会厅,一半以上的男人都在盯着靳桑浯,其中也包括华格赫。她猜想,他一定的目光专注且深情的,或者还有隐隐约约的痴迷。 靳桑浯就是这样一个会让人不自觉地迷恋上的人。 她无奈苦笑,上一次的庆功宴她在开席没多久就离去,而这一次,还没有开席她已经想逃离这个地方。但是她不能,这是自己公司的庆祝仪式,并且还是自己参与的项目。 尔后靳桑浯清湛的目光投了过来,叶念斯不知道她是在看自己,还是在看别人。不过很快,她又将目光移向了别处。 宴会开始后,叶念斯跟着张鑫亮,在全场交际应酬了一会儿,在胃开始隐隐作痛时,又溜出了宴会厅。 叶念斯没有想到会在走廊深处的阳台遇见靳桑浯。阳台的光线比走廊昏暗,犹豫片刻,才朝那边走去。 第24章 一两个庆祝仪式(7) 到了同样昏暗的一处,叶念斯看见靳桑浯靠着栏杆,右手抱着左臂,默默地站着。精致的妆容让她看起来美丽大方,然而叶念斯却感觉到了她的疲惫。 看到自己,靳桑浯收起了脸上的倦意,强打起精神,露出一个微笑。 叶念斯几步走到她身边,不自觉地放低了声音,柔和地问:“很累吧。” 靳桑浯摇了一下头,“还好。” 叶念斯的心不期然地疼了一下,咬了咬内唇,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靳桑浯转过身,双手搭在了栏杆上,侧头看了看叶念斯纠结的表情,微微笑了一下说:“明早例会,说一下牧沃伦的后续事情,同时也会宣布任命你为新的策划部经理,你准备一下吧。” 全公司早已默认了叶念斯是下一任策划部经理的这件事,当事人却皱着眉头,沉吟一下,终于问出口:“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信任她、提携她,没有丝毫芥蒂。 靳桑浯听到这句话,一时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望着她,目光是熟悉的专注,像是一片温暖柔软的湖将她全部包围了,让她毫无负担与顾忌的徜徉在里面。 叶念斯甚至有一种错觉:那目光里还包含着她曾经拥有的缱绻温柔。 终于,靳桑浯缓缓开口:“我一直在等你……” 叶念斯一愣,心脏像是有什么泵坏掉了,剧烈、毫无规则地跳动着,血液一瞬间涌遍全身,让她头晕目眩,耳边嘶鸣。 其实靳桑浯不过经过瞬间的停顿便再次开口,但叶念斯却觉得仿佛已经过了一个世纪,直到她听见靳桑浯接着说: “——我一直在等你问我这个问题。” 叶念斯觉得不妨世界就在上一秒终结,这样她也可以带着自欺欺人的幸福活到生命的尽头。 靳桑浯停下来看了一下叶念斯的表情,才轻缓着语气柔声说:“你已经离开了这么久,为什么偏偏现在出现?我想你可能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吧。但是又看你来公司以后也没有主动找我,估计是你可能是因为……”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起来,是你把我甩了。所以,我想你大概是现在也不好意思开口。但是不论是你的能力还是人品,我都再相信不过,你在宝木医疗做的那几个项目我也清楚。一来我确实欣赏你的才华;二来,也是希望你知道,即使我们曾经相爱,但是希望你不要有什么顾虑,我们依然可以……” 听到这,叶念斯恍惚间看到靳桑浯狠狠皱了一下眉头,但却瞬间舒展开来,于是她也不确定刚才看到的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她听到面前的人继续说出接下来几个字:“做朋友。” 叶念斯愣愣地,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谢谢你。” 她只能这么说。 是的,当年是自己提的分手。 而如今靳桑浯说要和自己做朋友,那便是真的放下了吧,一点都不在意了吧。 她有了未婚夫,有了和自己毫无相关的未来,因此拥有着善良又高洁的灵魂的她,可以以朋友的身份,对自己这个负心人献出温柔和体贴,如自和她相识以来,她一贯做的那样。 自己在她面前,不过是一个有着一段历史的老同学罢了。 所以自己还可以期待什么呢? 叶念斯笑了笑,但是看着靳桑浯微变的脸色,她估计自己的笑容不会太好看。然而她头脑昏昏,顾不了这些,喃喃开口:“是的,我是有一件事请你帮忙。” 靳桑浯温柔地看着她,鼓励一般地问道:“什么事?” “我的舅舅——得了肾衰竭,现在需要换肾,但是一直都找不到合适的肾|源。我认识的人里面,也只有你资源比较多。所以希望你能不能帮帮忙,救救我舅舅,看能不能找到合适他的□□?” 靳桑浯有些惊讶地说:“当然可以!你应该早一点和我说。这样吧,明早开会,会开完以后,我带着人和你一起去昆布市,安排一下舅舅的转院工作。” 听到她熟稔地叫“舅舅”,叶念斯有片刻的恍惚。当年她们还在一起的时候,虽然靳桑浯也没见过几次于明辉,但是私下里她总是这样称呼的。 “舅舅说什么了?” “舅舅的感冒怎么样了?” “诶,你看昆布市最近要降温,你提醒舅舅要注意添衣服。” …… 叶念斯恍惚了一下,才仔细看了看靳桑浯,见她没有一点不快,便又酸涩又稍微放心地说:“本来我也是想把舅舅转过来,毕竟这边的中心医院是全省治疗肾病最好的医院,但是舅舅情况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这样……”靳桑浯沉吟了一下说,“那明天下午的时候先拿一下舅舅的病例和肾移植需要的资料。” “还是……最好不要了。”叶念斯吞吞吐吐地说,“你最好还是……” 不要出现在舅舅面前。他还因为当年你和我在一起而讨厌你。 虽然来之前已经和舅舅说好了,但是你出现在舅舅面前还是会刺激到他。 靳桑浯做了一个明白的表情,说:“是我考虑不周。那我找个人和你一起去吧,我就不去了。” 叶念斯低下头小声说:“谢谢你。” “不用客气。”靳桑浯柔声道,又停顿了一会儿,叹息般地重复了一遍,“不用和我客气,念斯。” 叶念斯被她柔软的语气戳中了心扉,眼眶一热,倔强地偏过头去,不让她看到自己脆弱的表情。 你怎么能这么好。 她心里默默地想。 这么不明不白出现在你的眼前,然而你还是愿意帮助我。 因为自己作为当年提出分手的那一位,如今实在难以求助,所以你对我体贴又温柔,希望我可以接受以一个朋友身份、没有负担地开口。 明明是想求你帮忙,但是你还是包容了我和舅舅的不可理喻。 第25章 一两个庆祝仪式(8) 这个人永远这么得好,相识这么多年,她只见她生过一次气,那是在大一下学期的时候。 夏日将近,学校进入文化艺术节,开始举办一系列活动,自己的经济管理学院承办了一个活动,校学生会办公室也承办了好几个活动。作为校学生会办公室部委和学院学生会组织部部委,她忙得连轴转。 虽然校办公室那边靳桑浯不是和她一个组,也分担了她大部分的工作,她还是忙得饭都没有时间吃。靳桑浯每次给她带饭,都要将饭菜夹在她嘴边,她才想起来动动牙齿。靳桑浯提醒了她很多次,如果太累的话,一定要告诉主管的学姐。可是叶念斯一直不愿示弱,所以一直坚持着。 本来身体不好,最后校办公室的活动正式演出的时候,她在后台心跳过速,晕了过去。 双眼渐渐黑暗时她听见一向温雅的靳桑浯失态地尖叫:“念斯——!” 于是她在失去意识前抓住了那人的手,放心地交代:“不要告诉舅舅。” 醒来时已经在医院,靳桑浯红着眼眶守了她一夜,也果然没有通知她舅舅。 没有什么大碍,就是劳累过度,到下午就出了院。 于是在送她到宿舍门口时,靳桑浯已经快十个小时没有和她说话了。 平时不发火的人,一生气起来是很恐怖的。 靳桑浯虽然没有冲她发脾气,但是自己就觉得她身上嗖嗖嗖地往外冒冷气。毫无表情的一张脸像是用冰雕刻而成的一样。 也不知道她是属于冷暴力那一类的人,还是因为自己的目前的身体状况,强忍着不向自己发火。 总之她心虚地不敢说一句话。 到宿舍门口时,还在下午的上课时间,宿舍没有人,十分寂静。 摸摸鼻子,缩着肩,看着如冰雕一样立在门口的靳桑浯,小心翼翼地提出邀请:“你……要不要……进来坐坐?” 靳桑浯目光沉沉地凝视着她,没有说话。 尴尬了一会儿,又说:“那你路上小……” 靳桑浯突然抓住了她手腕,一向温热的掌心,此时却冰凉,很用力,让她得有些疼。 然而她突然又无力地放了手,紧绷的肩膀松了下来,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露出脆弱又坚定的表情,一字一句地说:“念斯,人生不过生老病死,生与病不能控制,而剩下两样,我想都与你一起。” 那时自己惊讶地望着她,心中顿时充满了酸涩与甜蜜,眼泪瞬间漫上眼睑,紧紧抱住了心爱的人,“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她哽咽着说。 靳桑浯双臂紧紧锁住了自己的腰,感受着紧贴着自己的心跳,发出一声喟叹。 *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阳台外的夜幕仿若玄色锦绣,暗而深沉,看不见星星,然而万家灯火却如一个个璀璨宝石点缀其上。 微凉的风拂过两人的面颊,也吹散了叶念斯眼底的微红。 叶念斯深吸了一口气,高处的空气比地面混着各种陈杂的气体要清新得多。 她开口:“出来很久了,不回去吗?今晚你可是主角。” 类似的话她上次也和金学章说过,不过两者有着截然不同的心境。 靳桑浯微微摇了下头,“你先回吧。” “那我就先过去了。” 叶念斯已转身举步要走,靳桑浯却叫住了她:“念斯。” 叶念斯回过身:“嗯?” “少喝点酒。”靳桑浯这样说。 叶念斯扯了扯嘴角,勉强笑着说,“这是你需要担心的吧,我相信现在一定有很多人在找你,想和你喝酒呢,主人公。” 靳桑浯也跟着她弯了弯嘴角。 “你也不要在这里待久了,小心着凉。”留下一句叮嘱,叶念斯转身离开。 靳桑浯望着她窈窕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微垂眼睫,眸光沉了沉,没有人看见她握住栏杆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 * 叶念斯刚到宴会厅门口,就见一人急匆匆地走出来,看见她时,却陡然停下脚步,试探着问:“叶念斯?” 她看着他曾经不止一次地同靳桑浯一起出现在新闻、杂志上的英俊的面庞,点了点头,“是的,华先生。” “你见到桑浯了吗?”华格赫问。 年轻英俊的男人牵挂自己的恋人,只是分开了一会儿便想念万分。 自己的胸腔好像突然间长了许多刺,心脏每跳动一下,就要被这些刺扎穿。 强自按下心中的痛,她说:“前面左拐的阳台。” 听到指路,华格赫好像突然间不着急了,表情变得有些玩味:“你们刚刚在一起?” 叶念斯心中顿生戒备,不知道华格赫知不知道当年她与靳桑浯的事,现在是不是又误会了什么,只有一脸客气地回答:“刚刚碰巧遇见,聊了两句。” 华格赫笑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仿佛那笑里有一抹促狭的意味。 他道了声谢,动身去找靳桑浯了。 果然就在阳台看见了靳桑浯的背影,瘦削纤细,又有些孤寂。 叹了一口气,脱掉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了靳桑浯的背上,行至她身边,顺势握住了她的手,当下因为那冰凉的温度而皱了眉:“怎么这么凉?这里太冷了,你不想去宴会厅,我们就找个暖和一点的地方坐着吧?” “就是想吹吹风。”说着把手抽了回来。 华格赫也不在意,笑着说:“我刚刚出来的时候看到叶念斯了,她说和你聊了一会儿,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靳桑浯皱了下眉头,表情认真严肃,“对了,刚想和你说这个事。念斯的舅舅得了肾衰竭,现在需要肾移植,明天下午的时候你找这方面专家和她一起去下昆布市,取一下她舅舅的病例和肾移植需要的资料吧?” 华格赫也收敛了笑容,皱着眉,表情也是极为严肃的,但是他不是因为和靳桑浯相同样的原因,“叶念斯就是因为这个才突然出现的?” 靳桑浯抿了抿唇,“应该是吧。” “当年她以那样可笑的理由、随便打了一通电话和你分手,我没想到她也会有脸回来找你帮忙。我想,她也不会不知道这件事需要我参与吧,毕竟我家是开医院的。”华格赫语带讥讽地说。 靳桑浯因为他的语气而皱了一下眉,“别这么说。” “好,我不说。”华格赫冷笑了一声,“不过我估计澄非知道这事以后,绝对会想打死她的。” 她摇了摇头,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走吧,回去吧。” * 那天晚上回到家,叶念斯接到一个电话,来电显示“金学章”。 她眯着眼,咬着内唇,挂断。 再打来。挂断。 再打。 叶念斯闭上了眼,接通。 那边嘈杂的背景下传来一个咬牙切齿的男声:“叶念斯你好样的!” 叶念斯阴沉着脸把电话挂断,直接关机。 深吸了一口气,静立片刻,才放下手机,脱掉衣服,进洗浴室,打开蓬头。 她的身体纤细,四肢修长,背后的水珠顺着后颈滑下,在光滑得好像失去了摩擦力的皮肤上,毫无阻拦地滴落。 莹白肌肤隐藏在不断升腾的水汽中,两胸之间,一道比周围皮肤颜色较深的长长疤痕,也逐渐看不真切了。 第26章 我回来了(1) 第二天便是周一,革新医疗收购德国品牌牧沃伦的消息占了各大综合类和商业类新闻媒体的头条。 革新医疗的的例会在周一上班的头一个半小时召开,由各位高管和部门负责人及主要业务负责人参与,主要内容总结上周工作,及对上周的工作问题求解和本周或下阶段工作进行计划。 会议上,靳桑浯肯定了叶念斯对此次收购的贡献并且宣布了叶念斯的调令,次日生效。 掌声渐稀后,靳桑浯提出了关于牧沃伦拓宽市场的新的讨论议题,也定下了下周出差,去各国牧沃伦分公司处理事务的日程。 叶念斯参与进讨论,隐隐也能感觉到从季澄非那里投来的目光,不过她没有理会。 会后,叶念斯和张鑫亮前后脚出了会议室。走了一段路程后,叶念斯还在奇怪这次季澄非没有上来对她冷嘲热讽一番,就听见张鑫亮在耳边说:“今晚你有没有空一起吃饭,恭喜你升职?” 叶念斯想了一下,说:“今天下午我有点私事,要去昆布市一趟,晚饭的时间可能赶不回来。” 张鑫亮便笑着说:“我知道你明天肯定要和部门吃饭,那后天呢,后天你有没有空?不知道可不可以赏个脸?” 明明是有些调笑的话语,叶念斯却一本正经的回答道:”嗯,后天可以的。” 张鑫亮又问:“最近金学章没有再骚扰你吧?” 她摇了摇头,“没有。”这几天忙得晕头转向,也不知道前台有没有再继续收到花。 叶念斯的办公室还在张鑫亮外面,前不久已经给张鑫亮招了新的助理,工作也已经交接。 她收拾着自己的东西,等着靳桑浯联系她。半个小时之后,接到靳桑浯的电话:“念斯,把你东西收拾好,来我办公室吧。” 叶念斯自然知道她说的是外出的东西,拿上早就收拾好的手包,和张鑫亮交代了一声去了总裁办。 总裁办公室里站着两个男性。一个中年人,衣着体面,带着金丝眼镜,中等身材;另一个身体精瘦,是个年轻人。靳桑浯介绍道其中年长的是全省有名的肾病专家徐主任,另一位是他的学生陈医生。 靳桑浯没有说两人来自哪个医院,不过叶念斯是很清楚的。 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她还是礼貌地向两人问了好,并且表达了自己的感谢。 靳桑浯用公司的车将三人送到了火车站,又亲自把人送上了高铁。 路上徐医生问了一些于明辉的情况,动车到站后,革新医疗昆布市子公司长新医疗派了车来接。到了医院司机又随他们一起,以防突然有什么要跑腿的工作。 叶念斯暗自苦笑,靳桑浯竟然体贴到了这种地步,是给旧情人的福利么。 她昨天已经和舅舅与吴嘉皓医生联系好,说明了这边的情况。吴嘉皓一早已经准备好材料等他们。 徐主任看了病历,又去跟着去病房看了于明辉。 叶念斯跟着他们,这才经半个多月以后再一次看到了自己舅舅。 于明辉比上次又瘦了一些,面色是病中的灰白,正在输液,精神也差了一些。病房里在看财经频道,于明辉一直对此颇有兴趣,现在也不过是偶尔掀掀眼皮,瞅几眼便作罢。见到他们,恹恹地打了下招呼。 徐医生对他检查了一番,问了一些问题,心中有数地对叶念斯说:“叶小姐,你可以先在这里陪陪于先生,我和吴医生讨论讨论,整理出结果了和你说。” 叶念斯很信任地点点头:“麻烦您了。” 徐医生走后,叶念斯观察着于明辉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说:“这是靳桑浯找来的医生,是全省有名的肾病专家。” 虽然这是一开始就和舅舅商量好的,昨天也给他打电话说了,但是还是担心他有情绪。 于明辉表情淡淡的,问她:“你觉得靳桑浯还喜欢你吗?” 咬咬内唇,摇头:“我想……是不喜欢了吧。” 于明辉盯着她,眼里是暗沉沉的阴霾。 * 回程是子公司长新医疗的人定的票,一行人在昆布市吃了饭才回去。到站的时候是已经是晚上九点半。 革新的专车在车站外等着,将几人分别送回了家。 第二天在策划部何副经理的经理秘书小刘的陪伴下,叶念斯熟悉了部门的人员和各项工作。 新官上任,晚上请策划部的众人吃晚餐。 策划部在前经理的领导下一直是轻松的氛围,后来前经理出了事,部门内部拘谨起来。但总有一两个跳脱的人,大着胆子说了几句俏皮话,叶念斯笑着接了梗,大家也都明白了新来的经理是个好相处的,渐渐也就热闹起来。 刚好赶上三八妇女节,策划部的男同志都笑着,说自己今晚刚好陪女同志过节。 叶念斯胃不好,喝了一轮酒就说要去洗手间,其实是想缓一会儿。 没走几步就看见不远处两个人影从拐角处出现,落入眼中,将她震得停住了脚步。 ——靳桑浯和她甜甜蜜蜜的未婚夫。 他们显然也看见了她,两人俱是一愣,靳桑浯从华格赫臂弯中抽出手,先一步朝她走来。 “部门聚餐?”她微笑着询问。 叶念斯静默了片刻,才尽量平静地说:“是的。”回以微笑是做不到了。 华格赫这才徐徐移步过来,站在她俩身后,并不打扰。 靳桑浯想了想,又问:“哪个房间?” 叶念斯有些呆地指了指身后,“就在那边的春日园。” 靳桑浯轻声问:“介不介意我一会儿参加你们的聚会?”语气极为诚恳。 叶念斯看了一眼华格赫,低声说:“如果你方便的话。” 靳桑浯再次展露笑颜,“自然方便的。” 待叶念斯离开,华格赫拧着眉,不很认同地问:“你一会儿要过去?” 视野中没有叶念斯的身影,靳桑浯摘下掩饰的平和面具,露出担忧的神情,低低“嗯”了一声,说:“他们肯定要喝酒,我不是很放心。” 华格赫眉头蹙地更紧,“难道你还要帮她挡酒不成?”深吸一口气,但还是没有压抑住翻滚的情绪,下一个出口的字音量骤升,“你……” “不是。”靳桑浯温和地截断了对方还未完成的语句,避免了自己未婚夫的失态,“我的身份也不适合。”她低低叹气,随即又露出一抹微笑,“走吧,伯父、伯母要等急了。” 第27章 我回来了(2) 今天不过是妇女节,华母抱怨自己丈夫一天到晚忙工作,非要他陪自己过节。后来一想,不如把自己准儿媳妇儿也叫上,一起吃个饭。 本来说华格赫把两老一接,靳桑浯从公司出发,可华母非要让自己儿子去接他的未婚妻,所以两拨人没有一起过来。 靳桑浯和华格赫进了包厢,二老已经到了。 相互关心问候一番,吃了一会儿菜,靳桑浯歉然解释公司员工在隔壁聚餐,需要她过去一下。 华家两老以为她要去应酬,还叮嘱着注意身体、尽量少喝酒,不然让自己儿子去挡酒也可以。 华格赫本就在这个问题上不是很想搭理她,一听自己父母还要卖儿子,更不乐意,眯着眼斜乜着靳桑浯,不说话。 脸有些红,靳桑浯微笑着拒绝了二老的好意,起身离席。 * 和靳桑浯与华格赫分开后,叶念斯钻进了洗手间。 在隔间里休息一会儿,有两滴泪直直地从眼角滑落,不也知道是因为胃疼得厉害了,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补了妆,回到春日园,叶念斯宣布:“你们想闹就趁现在赶快闹,一会儿靳总就来了。” 室内顿时就如叶念斯所说的闹作一团,不过她仔细听了听,倒没有人对此有所埋怨的,好像靳桑浯之前也和他们一起吃过几顿饭,而当时氛围还不错。 过了十几分钟,靳桑浯便到场了,并且迅速融入进整个环境里。 不过虽然靳桑浯和大家很融洽,但毕竟身份在那,也没人敢放开了闹,喝酒也拘束了些。 然而就在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叶念斯已经给自己灌下了很多杯酒,靳桑浯一直没有拦住,周围还有一群员工在,她也不好与叶念斯多做纠缠,只能不厌其烦地提醒她。但叶念斯渐渐地意识不清了。 她迷蒙着双眼,却尽量将目光聚焦在靳桑浯身上,周围的一切好像都不存在了,世界都只剩下她一个人。所有的情感翻涌着不受控制,又像沉甸甸地在胸腔里塞进一个形状不规整的坚硬的充满棱角的石头,将她的胸口摩擦出一道道的伤口,鲜血淋漓。 心里的疼痛淹没了一切感官,唯有唤着那个人的名字才能感觉到自己释放了罪恶的灵魂,得到解脱与救赎。 她感觉自己被拥进倚一具柔软的身躯,有几个人在一旁搀扶着她,鼻尖是自己熟悉又陌生的铃兰香气。那股香气顺着鼻腔进入身体,随着血液流淌抚平一切伤痛。她跟随着那股香气,跌跌撞撞不知道走了多少时间、走过了多少路。 当柔软与香气离开,所有的疼痛又立刻呼啸着刺透她的身体。胃里像是放了一把火,将自己的内脏烧成一片废墟。 她交叠双手死死压住胃,“桑浯……好疼……” 话语和她的泪一并涌出。 * 叶念斯刚醒来时就意识到不对劲,首先自己现在睡的床都不是熟悉的硬度,而且被子的质感也和家里的不一样,身上的睡衣更不是自己习惯的款式。 睁开眼,屋里一片黑暗,厚厚的窗帘边上,隐约可以看出被遮挡的外面的阳光的影子。酒精给大脑留下的疼痛感代替了昨晚的记忆,她轻哼一声坐起身。 “刷”地一声,窗帘被拉开了大半。 叶念斯吓了一跳,眯眼一阵适应了光线,才看见站在她窗边逆光的剪影。 纤细修长的身形,根本看不清面容的脸。 叶念斯知道,那是靳桑浯。 沉默。 屋内的沉默让光线中可以看清的细小的正在跳跃的灰尘都显得太过喧嚣,每每看到靳桑浯就会不断翻滚的情绪让叶念斯的大脑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还是靳桑浯打破的沉默,她轻轻开口,颤抖的声线带着小心翼翼:“你的胸口……是怎么回事?是什么时候做的手术?” 叶念斯望向窗外,阳光大好,令她的思维有一丝的游离。 靳桑浯一步一步及缓慢地走到叶念斯面前,跪坐在床上,轻轻拉下她的衣领,双手想抚摸上她的胸口,却颤抖着不敢接触,试了几次都无果,只有放弃地垂下双臂,抓住她的双手,那冰凉的温度让叶念斯不禁打了个寒颤。 可是虽然是逆光,她也能看见靳桑浯用力望进她眼底的眸子里的细碎的光线。 靳桑浯的唇颤抖着:“你胸口的疤是怎么来的吗?” 叶念斯垂下眼帘,将目光放在被子的褶皱上,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 靳桑浯的呼吸离得很近,潮湿微热的气体扑打在侧面的面颊上,并不均匀地颤动着。 “你知道了,又有什么意义吗?” 叶念斯开口了,思维却混乱地想到一首威廉巴特勒叶芝的诗,那首诗的第一句便是:“speech after long slience(在沉默许久之后开口)”,而结尾是:“we loved each other and were ignorant(年轻时,我们彼此爱过,却又懵懂不知)”。 她想,那时她和靳桑浯是相爱的,并且幸运的是她们意识到了这份爱,并且勇敢地承认了它,但一切也逃不脱命运的诅咒。在她们相遇的那一刻,命运已经举起他的镰刀,狰狞地笑着,将刀刃放在她们刚刚萌芽的爱情旁边。 年轻时也曾天真地想过挣脱所有的枷锁,将命运主宰;可现实却是,只有手掌的掌纹堪堪滑过命运的边缘,握不住的成就了一切迫不得已和无法抗拒。 * 叶念斯抬起头,看着自己曾经亲吻过很多次的双眼,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你都有未婚夫了不是吗?” 靳桑浯微皱起了眉头,但眸光带着希冀,闪烁着。 果然这条疤和她们之前的恋情有关系么,所以才会提到格赫。 那么当年的分手…… 想到一种可能性,她全身都颤抖起来,声线不稳地说:“如果这是你的顾虑的话,完全可以不用担心。” 叶念斯愣愣地,不明白靳桑浯的意有所指。 靳桑浯接着就给出了解释:“华格赫是gay,我们订婚只是掩人耳目,而且我们双方的父母都知道这些事。”她跪坐在叶念斯面前,声音极小,像是怕震碎了面前的瓷娃娃,“所以,念斯,现在能告诉我,你的疤是怎么回事了吗?” 叶念斯注意到靳桑浯没有提“掩人耳目”的原因,但不外乎就是商业上的那些事。然而她已经不能处理这样的信息,脑子里好像起了一阵风暴,飞沙走石。 “告诉我,念斯。求你告诉我。”靳桑浯又重复了一遍,这一遍她的嗓音已经破碎,像是下一秒就要落泪。 第28章 我回来了(3) 叶念斯终于笑了笑,笑容里有苦涩也有释然,她说:“毕业典礼结束的那一天,我舅舅不知怎么就知道了我们的关系。那天晚上……我们产生了很大的矛盾,争吵了很久,直到——”她握住靳桑浯的双手放到自己的胸口上,“这里再也承受不住。” 感觉到自己掌心的双手一颤,她继续说道:“连夜就被送到首都。他们说我可能撑不住。所以我求舅舅让我给你打电话,然后和你说分手。” 她记得当时于明辉严厉的指责,她从来没有见过舅舅这样令人恐惧的神色。 之后一个巴掌被扇到她脸上。 她跌坐在地,一只耳朵嗡嗡尖锐地响,另一只耳朵听见于明辉歇斯底里地喊叫。 脑袋懵懵的,她恍恍惚惚地想,桑浯那么好。 听到后来,于明辉的声音好像隔了一层玻璃,传到她耳边时要穿过它,所以带了刺耳的划玻璃的声音,刺啦刺啦…… 她全身都因为这样的声音而汗毛竖起,想要捂住耳朵,但是发现自己无法动弹。 她不知道是自己的心跳过速,还是因为自己心跳快要停止了。 很奇怪,她甚至没有感觉到一丝疼痛。 然后她被于明辉抱起,看见他脸上那种令人战栗不已的神色消失了,重新充满了爱怜和焦急的担忧。 她在他的怀里一颤一颤的,看着他身后的景致在不断变换,颜色也各有不同。 那些颜色在她的眼里搅动着,最后混在一起,成了浓厚的黑。 * 清醒时眼皮还睁不开——这样说起来其实她也不知道着算不是算是清醒了。 周遭的环境大概还是有感知的,舅舅与医生的话也听了一耳朵,知道自己手术的成功率有多低。 睁眼时她被各种各样的管子困在病床上。 摘了氧气罩,换成鼻吸氧管,她对舅舅说:“让我给她打个电话吧。求求你让我给她打个电话吧。”说着哽咽了,她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 舅舅终于还是同意了,只不过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她要说的却是分手的话。 如果自己不久就会死去…… 没有人知道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保持声音的冷漠和平静。 说了那些可笑的话,也不知道桑浯是否相信。 挂断电话后,手机从掌心滑落在地,撕心裂肺的疼痛从胸腔传来,瞬间侵入四肢百骸。 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的声音,身边于明辉的表情变得惊恐又担忧。 医生鱼贯而入,噪杂一片,地上再次响起的手机声淹没在各种声音中,最后不知道被谁一脚踩得支离破碎。 * 叶念斯深吸了一口气,唇角舒缓,“幸亏上天垂帘,手术、治疗,康复了一年。我不敢联系你,怕你担心,而且我舅舅也一直管着我。等我好了以后,才得知你已经去了国外,我也打听不到你的联系方式。再后来听到你的消息时,你已经回了国,并且订了婚。我以为……你不会再要我了,所以一直不敢来找你。直到后来舅舅肾衰竭……接下来你都知道了。”说完,她抿了抿唇,有一颗泪不小心地从左眼眼角滑落。 靳桑浯望着她,很认真、很用力地望着她。 下一个瞬间,她就被靳桑浯扑倒在床上,唇被印上另两片微凉的柔软,然后被完全入侵。 靳桑浯的吻也是那么的认真用力,充满了和她平时不一样的急切,柔软的舌不放过能触及的每一寸,像是要尝尽她的味道。 叶念斯搂主她的腰,感觉到紧绷的身体,也尽情地回吻她,仿佛以此可以补偿她们分开的那么些年。 渐渐地,叶念斯掌下的腰软了起来,感到自己的脸上一片濡湿,但那不是自己的泪。 靳桑浯离开了她的唇,翻身蜷缩在一旁,侧着身子将头置于她的颈窝,双手紧紧抓住她衣领,身体不住颤抖。 不一会儿,她就感觉到肩上的衣料被温热的液体打湿。 轻抚着靳桑浯的背,自己也不禁红了眼眶。 * 等两人都冷静下来,叶念斯推了推靳桑浯,小声地问:“所以……你还喜欢我?” 靳桑浯一愣,随即轻轻地笑了,目光坚定而温柔,嗓音沙哑:“我爱你,一直都爱你,从来没有停止过爱你。” 叶念斯小小地勾起嘴角,然后也小小声地呢喃道:“我也爱你,我也从来都没有停止过爱你。” 两人紧紧相拥了一会儿,享受这迟来了五年的甜蜜。 叶念斯突然“啊”了一声,忙问:“几点了几点了?是不是已经迟到了?”说着便要起床。 靳桑浯笑着按住她的腰,说:“我今早给何经理说你和我去见客户了。” 不好请假的,昨晚去聚餐,今早又请假,肯定是喝多了,会有人说叶念斯工作不负责的。 “啊——”恍然大悟。 靳桑浯这时将她的腰搂得紧了一些,有些担心地问:“你还没说,你现在的身体怎么样了?” 叶念斯安抚般地摸了摸她的脸,“心脏已经痊愈啦,不要担心。” 靳桑浯还是不放心地皱着眉头:“但是你的胃病呢?还有,好像你血压也有点低。” 叶念斯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我血压低的?” “我看了你的入职体检。还有你昨晚胃疼,但是就是抱着我不肯放手,最后是格赫送我们回来的。他给你开了药,又给你量了血压的。” 叶念斯脸上一红,“我有抱着你不放吗?”又“噢”了一声,“怪不得,我说今早起来胃怎么不疼呢,是不是昨晚打针了?” “不准转移话题,我们在说你的健康问题呢。”靳桑浯摆起严肃脸,“入职体检的项目有限,要不然明天你去做个全身体检好了。” 叶念斯推她,“昨天去昆布市,放了半天假;今天……也不知道你批了多久的假;明天,还要体检请假。你还想不想让我当这个策划部经理了?” 靳桑浯轻笑,妥协道:“那好,那周六去体检,好吗?” “嗯……”叶念斯想了想,突然妖娆一笑,“我让你‘亲身’感觉一下我的身体有多健康!” 说着她就翻到靳桑浯上方,吻住了她。 靳桑浯只愣了一瞬,就带着小甜蜜地认命地回应她。 这是她们重逢之后的第二个吻,它甜蜜而温柔。 紧接着迎来了她们重逢的第三个吻,这个吻更深、更猛烈。靳桑浯的手指滑到叶念斯的发间,后者可以尝到她唇齿间甜甜的呼吸。 第29章 我回来了(4)大肥章 第四个吻伴随着她们两个交换的若有深意的视线。这个吻是纯粹的, 带着叶念斯舌尖传来的最自然不过的欲|望。当靳桑浯推开她, 喘息着以获得氧气, 可以感受到她的手上的温度, 透过薄薄的布料传至腰间皮肤。 靳桑浯将她拉下来, 像她唇上有自己生命的源泉或者其他什么东西那样亲吻她,在她口里发出一声嘤咛。 叶念斯在颤抖中回应, 对方的肋骨在她手掌下急剧地扩张,那感觉美妙欲仙。 她们曾分离了许久, 但是叶念斯却如时间从未流逝那般了解靳桑浯。 她手掌落下的每一点, 她的每一次抚摸,好像都是在最正确的时间做着最正确事。比如纤细的指尖拂过靳桑浯的后颈, 抚摸她的背;比如让对方的面容隐藏在自己的颈窝,并且发出连续的低吟, 让喘息流过皮肤;比如抚感受着对方微弓着的身子,仿佛她在拉着优美的小提琴…… 琴声悠扬婉转,音律动人,转而激昂高亢, 一瞬间好似直直穿透了天花板。 “念斯……”自己的名字带着小声的啜泣从身下人的唇边逸出。 琴声慢慢归于平静。 * 两个人□□着身子抱在一起, 手臂相缠,双腿相交, 恨不得不留一点缝隙, 像两株紧紧缠绕在一起的水草, 互相扶持着才能生长。 叶念斯终于平稳了呼吸, 眨眨眼, “哇哦……” 靳桑浯笑了一声,有些小羞涩地埋怨道:“什么啊。” 叶念斯又急匆匆地说:“不过不过,虽然刚刚是很爽,但是第二场就不行了。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说明我们的体力跟不上感情了,不行,以后得加强锻炼才行。” 靳桑浯瞥她一眼,“越说越离谱了。” 叶念斯嘿嘿笑了笑,眼珠转来转去,也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靳桑浯见她灵动的样子,便不忍再说什么了。 叶念斯来革新的几个月,那样子靳桑浯是看到的:小心翼翼,眼底有挥散不去的一层阴霾。 当时一见她那个样子,什么都忘记了,只想对她好、给她想要的一切,满足她所有的要求,让她开怀、快乐。 如今见她这样开心,她也便开心了。 她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闭上眼,感受着与她肌肤相贴的感觉,嘴角勾着幸福的笑意:“真好。” 这几年一直在想着她、念着她。每每从忙碌中停下来,环顾四周,发觉自己生活在一个没有叶念斯的世界里,总觉得了无生趣。有的时候想起当年和叶念斯在一起的情景,才可以发自内心地弯弯嘴角,但是思绪再也不会跑到分手的那个时候。暴露疗法不顶用,当回忆触及到那时,即使只是微微一角,便像有一把利刃,从脚底顺着脊柱直冲头顶,疼痛在身体里爆炸开来,无法呼吸,浑身冒冷汗。 而如今,她又回到了她的身边。 不论是因她舅舅的病,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她回来了。 而且原来也是和她一样,期待着有对方的未来。 这样就真的再好不过了。 * 突然叶念斯的电话响起,手机主人皱皱眉头,不满有人打扰她们的温馨时光。 靳桑浯笑着率先放开了与叶念斯交缠的四肢,推推她说:“你接电话,我去冲一下。” 叶念斯这才不情不愿地拿起手机,目光却一直追随着靳桑浯的背影,对方只披了一件上衣,就往浴室走去,修长笔直的双腿好似在发着莹洁的光。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叶念斯才回过神来,电话里已经噼里啪啦地说了很多。 白欣然听说叶念斯和靳桑浯去见客户了,作为她俩纠结关系的知情人之一,特地打电话来关心,但这方接了电话以后半天每个声响,把她吓得还以为叶念斯糟了什么歹徒,差一点就要打110了。 “诶诶诶,我在,我没事。”叶念斯连忙安抚她,为朋友的关心心里一暖,又为自己刚才不想接她电话而且把她在电话里晾了那么久有些心虚。 白欣然总算放心地“哦”了一声,知道她没事,旋即劈头盖脸地指控她:“那你刚刚怎么没说话?脑子是被狗吃了是不是?!还是耍我很好玩?” “姐姐哟姐姐,我错了还不行吗?”叶念斯讨好道。 白欣然“哼”了一声,暂且放过了她,说:“听说你今早和桑浯一起出去了,怎么样,你们事办完了吗?” “啊——”叶念斯发出了一声语气词,将白欣然先吊在那边,免得她又发脾气,脑子飞速旋转,也不知道怎么描述现在的情况,没有和靳桑浯聊过,她也不知道适不适合将她们的情况告诉给白欣然听。想了半天,也是无果,只能放弃:“这个等见面了说。”拖延战术。 白欣然又“哼”了一声,然后装作语气不太好地问她:“那明晚的一起吃饭你别忘了,到时候你一五一十地告诉姐姐我,要不然……”装模作样地哼唧两声,“仔细你的皮!” 在她调令出来之后,白欣然就说要给她庆祝的,不过前天有事,昨天和部门聚餐,今天约了张鑫亮,所以两个好姐妹的聚餐就只能拖到明天去了。 叶念斯连忙应道:“嗯嗯,不会忘的。” 又和白欣然扯了一些闲话,挂了电话,她顺便看了一眼时间,套上靳桑浯昨晚给她换的睡衣,出了卧室。 声音是从另一间卧室传来的。 叶念斯知道靳桑浯已经冲完了澡,在卧室换衣服。 她心念一动,直接推门进去,靳桑浯的衬衣扣子还只扣了一半。见她进来,眉头皱了皱,“穿成这样小心冷。”说着她随手取了一件外套给她搭在肩上。 叶念斯又把外套提溜下来,“我也去冲冲。” 两卫的公寓,因为只有靳桑浯一个人住,而将其中的一间改作浴室。 靳桑浯将洗护用品给她指了一遍,然后问她:“想吃什么?” 叶念斯娇笑起来:“金枪鱼三明治有没有?” 靳桑浯也就跟着她弯起嘴角,“有的。你先洗一洗。你出来先穿我的衣服?衣服放在这,吹风机也放在你睡的那个房间?” 叶念斯点头:“好。” 靳桑浯便出去,顺便给她带上了门。 打开蓬头,叶念斯抓起浴室的洗头膏看了看,还是她记忆中的铃兰花香型的洗头膏。 记得当年她就一直觉得靳桑浯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香味,还以为是她喷了香水,后来才知道是她用的铃兰花香型的洗头膏,但是自己也跟着用了,也没有什么区别。 她感叹地笑了,感觉一切还是自己的记忆中的样子。 清洗完毕,靳桑浯已经买好金枪鱼三明治,还有两杯酸奶。 自己便被对方便领着,吹头发。 暖暖的风扫着头顶,感觉整个人都温暖起来。 然后靳桑浯又拿起梳子,给她梳头。 她笑道:“服务这么好啊?” 靳桑浯只是低低地笑,没有说话。 她从镜子里只能看见靳桑浯低垂着头,额前的刘海遮住了眼,淡樱的嘴唇向上勾着微微的弧度,好似这样就能让她极为满足似的。 叶念斯转过身,靳桑浯显然没有料到她突然的行为,因为她的眼底还有一抹脆弱的神情没有消散。但她很快调整过来,温和的笑意漾开了那抹脆弱。 叶念斯拉着她在自己腿上坐下,靳桑浯挣扎了几下便由她去了,只是担着力量,以免压疼叶念斯。 叶念斯轻轻摸着她的下巴,稍微使了力,让她直视着自己眼睛,目光真挚而深情。 靳桑浯便又渐渐露出了那样的眼神,柔软地丢失了所有盔甲,好像任何人都能伤害到她。即使叶念斯知道她是一个内心多么强大的人。 知道她这样的神情是因为自己,叶念斯胃里一阵紧缩。 她坚定地告诉她:“桑浯,你看,我就在这里,我爱你,我哪儿也不会去。” 靳桑浯微微笑了,“我知道,我只是……有点……难以置信。我没想到你竟然真的就回到了我身边。” 叶念斯抱住了她,说:“是的,我回来了,”她又重复了一遍,“我哪儿也不会去。” 说这句话时,胃里像是有一只大手拧着,十分酸涩疼痛。 靳桑浯静了一会儿,在她耳边,呢喃般地问她:“那……有我的未来,是不是你想要的生活?” 叶念斯顿时心痛地难以复加,肯定地回答她:“是!我只想生活在有你的未来里!” 靳桑浯便轻轻笑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鼻间都是令她安心的气息。好像这样她就将力气充值满了,放开叶念斯,站起身,“好了,该吃饭了,再不吃饭你胃要难受了。” 叶念斯见她心情真的好了一些,便从善如流地放了人。 本来靳桑浯安排的座位是面对面的,叶念斯却把椅子搬到了靳桑浯旁,让两个椅子挨在一起。 靳桑浯表情无奈,眼里却是轻轻浅浅的笑意。 叶念斯一边拆了三明治包装,一边问:“你怎么这么快就买回来了?依家离这里很近吗?” “你上次来没有发现吗,依家就开在小区门口啊。” “是么。”她上次来脑里一团乱,根本没有注意到。 她咬了一口三明治,发现还是熟悉的美味,发出了一声感叹。 靳桑浯便又被她逗笑了。 她凑过脑袋,瞅着靳桑浯,说:“诶,我发现你笑点变得特别低。” 靳桑浯笑容不变地看着她:“因为高兴啊。” 她目光好似有温度似的,硬生生地将叶念斯的脸都灼红了。 心里有些热地回过头,叶念斯继续吃三明治。 刚咬两口,又想到一件事:“刚刚是小白给我打电话,说明晚要一起吃饭,庆祝我升职,你要不要一起去?” “好啊。”靳桑浯好不犹豫地就答应了,她想了想,提议道,“要不要把澄非也叫上?刚好这么多年了,大家也没有聚聚。” 叶念斯想到季澄非对自己横眉冷对的样子,不由地缩了缩肩膀。 靳桑浯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澄非她先前……只是为我鸣不平罢了。我会和她说清楚的。” 叶念斯皱着眉头,连额头感觉都皱起来了,“你觉不觉得澄非其实是暗恋你?” 靳桑浯“噗嗤”一笑,“怎么会?你想太多了,我们只是好朋友而已。” 叶念斯不相信地摇摇头,“肯定是你太迟钝了,要不然她一直对我敌意这么大的。”她在背后告季澄非的状,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的,还为了表示自己的话的可信度,一双桃花眼都瞪成了杏眼,“从大学开始就这样了!一开始大家一起玩还好好的,后来一知道我和你在一起,整个人都不对了!” 话说到这,靳桑浯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唇,而后才说:“应该是朋友间的占有欲的吧,毕竟从小一起玩到大,开始知道我和你成为朋友的时候,她就有点不高兴了。后来知道我和一个女生在一起了,觉得我没有考虑清楚,对自己的未来不负责任,所以就更不高兴了。但是她绝对是对我一点意思都没有的,后来自己也想清楚了,况且……”她顿了顿,继续说,“……还有一个席苏虞呢。” 叶念斯没有遗忘的本领,所以即使交流不多,对席苏虞还记得很清楚。 季澄非的爸爸当年是革新的首席工程师,所以和靳家关系很好,季澄非也就和靳桑浯一起长大,老话来说就是“手帕交”。而席苏虞是她们从小学开始就一个班的同学,上了大学也和靳桑浯一个班,同班了十几年,关系说来也应该不错的。季澄非喜欢到处去玩,靳桑浯好脾气的经常陪着她,但是席苏虞自己有自己的主意。所以不是很经常和他们在一起。 叶念斯记得她当时是大学霸,大学期间就拿了好几个专利,后来就全奖去麻省读博了。不管当时还是现在,申请国外学校一般都申请的是硕士研究生,很难申请上直博的,特别是工科,就是他们是全国前五的学校,能申请上这样好的学校都非常难得,估计全校印象都比较深刻。 叶念斯又把脑袋凑了过去,一脸八卦:“你的意思是两个人有猫腻?” 靳桑浯看了叶念斯一眼:“其实苏虞出国这么多年了,我也不清楚两个人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哦。”叶念斯有些失落地把脑袋又缩了回去。 靳桑浯突然有些犹犹豫豫地开口:“念斯……你要不要……搬过来住?” 她心里忐忑,叶念斯却不把这个当大事,满口答应:“好啊。这周末吧?” 当年都一起住了那么久,现在两个人又在一起了,还有什么住不得的。 她房子租了三个月,不过现在看来要给房东打电话,让他另找租客了。但是三个月的钱她当然还是要给满的。 靳桑浯安心地笑了,将自己的开心压在心里,语气上还很平淡地问:“你中午想吃什么?我来做啊。” “什么都好。”叶念斯不挑剔地笑,“这几年你的手艺有没有退步啊?” 靳桑浯倒是有些为难了,“说起来,其实我已经很久没有做过饭了。” 叶念斯夸张地“哈?!”了一声,说:“那你不会做出什么黑暗料理来吧?这几年我依然没有动过手,所以不要指望我了,不如我们一起出去吃?” “还是不要了。”靳桑浯皱着眉头说,“还是自己家里做吧,照着菜谱,应该没问题的。我第一次照着菜谱做的时候,你不是说做得还可以?” 叶念斯品味了一下靳桑浯的话,才发现一个事实:“你第一次给我做饭,就是你第一次下厨?” “是啊。”靳桑浯说。 怪不得虽然当时饭菜确实好吃,但是在靳桑浯的手指上还能时不时看到一两个创可贴。有一次回来时看到地上红溜溜的一滩血,把她吓了一跳,还送靳桑浯去医院缝了三针。幸亏靳桑浯天生丽质,肤质是一等一的好,从来不留疤。她就没想到是因为她不熟练。 “我还以为是有钱家的小孩从小会上什么家政课呢。”叶念斯抱住了靳桑浯的胳膊,“你怎么那么能干啊?”自己曾经也试了几次,结果次次都是黑暗料理。 靳桑浯微微地笑了一下,问:“那我们中午自己做?一会儿去买菜?” “好!”叶念斯笑着答应了,放开靳桑浯的胳膊,又拿起刚刚被自己抛弃了的吃了一半的三明治。 靳桑浯被她解放,这才也能咬了三明治一口,而后她又问:“你说明天和小白她们吃饭,要不要直接请到家里来?” “不要!”叶念斯想也不想地拒绝了,“我们一共四个人,小白那也是一个料理白痴,难道只让你一个人来做饭啊?多累啊!” “澄非也可以帮个忙的。”靳桑浯说。 叶念斯一听,“那更不行了。”她酝酿了一番让靳桑浯和季澄非保持距离的说辞,但是还没开口就被以为她已经说完的靳桑浯打断了。 “那年我和你分手,她都没有趁虚而入,那肯定就是不喜欢我的。那么多年我和她都没有在一起,现在就更不可能了。”靳桑浯声音柔柔地给她打定心针,好像真怕她生气似的。 叶念斯嘟嘟嘴,心里觉得靳桑浯说的对,“好了,我知道了。你想把她们请到家里来吗?” 靳桑浯笑了笑,“看你。” 想了想,“那还是不要了,还要准备,太累。” “好,听你的。”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一个三明治一杯酸奶吃了将近四十分钟。 叶念斯吃完之后,愣着看靳桑浯剩下的半个三明治,问:“你现在食量这么小了?” 靳桑浯无奈地笑笑,解释道:“时间不早了,有些吃不下。” 叶念斯回想了一下刚刚□□相对的情境,面前的人腰肢纤细,不盈一握,实在是太瘦了些。 心里不可抑制地想到:这几年她都是怎么过来的? 是一直在等着我吗? 又是带着怎样的心情,在重逢以后,依然如此温柔地对待自己? 只是想着都觉得自己太过残忍,而身在其中的当事人又会经受着怎样的苦痛? 呼吸变得困难起来,逃避地不让自己再想下去。 关注于现在更重要的…… 一起去买菜吧。 * 出门的时候靳桑浯开了那辆凯迪拉克,二十分钟到了附近的超市。 还是上班时间,超市里人并不多。 靳桑浯推着车,走到图书区。叶念斯正疑惑着,就见她取了一本菜谱。翻了几页,又合上,对叶念斯指指封面:“家常营养菜?” 叶念斯点头,靳桑浯就直接把书递给叶念斯,“当年是在网上查的菜谱,有些是网友自己的经验,做出来效果不是很好,还是买出版的书比较可靠。”又说,“我可能手已经生了,先做点家常菜练下手。你选选中午想吃什么。” 叶念斯翻着菜谱的同时,靳桑浯看看书架,又取了一本,问:“吃不吃西餐?” “会不会太麻烦?” 靳桑浯微微一笑,“不会的。”拉开推车的儿童座椅将书放下。 就这样又选了一本煲汤的、一本煮粥的。 叶念斯看着儿童座椅上三本花花绿绿的菜谱,有些担心地问:“会不会太多了?应该没有时间做吧?” 她也是随口一问,没想到靳桑浯真敛住眉目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最后漾开一抹浅笑,答道:“没关系,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叶念斯捏着书,几根手指插在不同的页码中,对靳桑浯笑了笑,说:”嗯。”她指了指菜谱的一页,“我想吃这个菜。”翻了几页,“这个也想吃。” 木须小白菜和西芹鲜百合。 靳桑浯让她再选个荤菜,她又翻了翻,选了一个番茄炖牛腩。 将这本菜谱也放在儿童座椅上,朝蔬菜区走去。叶念斯记性好,只看一遍就能记住需要买的食材,靳桑浯在她引导下,穿梭在一个又一个的蔬菜架之间。 靳桑浯以前虽然做过饭,但是没有人教她如何挑菜,叶念斯就更不会了。她们挑选了些干净漂亮的,又买了肉和调料,还有围裙和洗洁精。靳桑浯又想起家里还有一个小型烤箱,再买了一些做饼干需要的材料,说什么时候有空可以试试,最后收获满满地回家。 靳桑浯换上宽松的居家服,松松地搭在肩上,看上去十分纤细瘦削。 叶念斯帮她把围裙系上,超市的围裙只有一个格子样的,蓝白相间,十分平淡无奇,甚至还有些土气,但是在她身上竟然显出了一种清新的田园风。 靳桑浯随手把头发绾起,露出了莹白细长的脖颈。 米是之前有的,靳桑浯和叶念斯一样,偶尔会煮粥喝。 叶念斯洗米,靳桑浯洗菜,之后前者在后者的指挥下,把米饭做上。 新买的书,摊开并不方便,叶念斯索性拿起来给她念:“……小白菜洗净切段……鸡蛋加少许盐搅匀……” 西芹鲜百合做好,叶念斯夹一筷子尝了尝,”嗯——!”她赞赏地竖起大拇指。 木须小白菜做好,一尝,眼睛发亮,“好吃!” 番茄炖牛腩做好,叶念斯把饭盛出来,“开饭咯!” 靳桑浯笑着取下围裙,端了两盘菜,跟在叶念斯身后进了餐厅。 叶念斯不得不承认,靳桑浯在厨艺上是有天赋的。什么时候该下锅,什么时候放调料才入味,有一种天生的敏感在里面,就像股票大师知道什么时候该买什么时候该卖一样。 虽然刀工自然退步许多,西芹段长短不一、番茄片薄厚有别、牛腩块大小各异,但总归还是色香味俱全! 叶念斯不停口地吃了一阵,才有心情分一点心思在聊天上:“对了,你怎么搬出来住了啊?怎么不住你们家那大别墅?” 读书的时候她被靳桑浯带着去过,那时候刚巧家里长辈都出差,她们在里面肆无忌惮地闹了很久。 靳桑浯给她夹了一筷子菜,轻描淡写地说:“太空旷了,住起来冷清得很。” 叶念斯眨眨眼,“噢”了一声。 吃过饭,叶念斯主动去洗碗,靳桑浯想去帮她,被她拒绝了:“你做了饭,当然应该是我洗碗了。” 靳桑浯便在一旁看着,说:“对了,公司会给你配辆车,预算是二十万,你有没有什么看上的车型?或者看上的价位更高一点的话,我可以给你补上。” “啊?”叶念斯倒是愣了一愣。她是高中毕业学的车,那年暑假拿上驾照后,舅舅让她开车上街跑过几次,后来就再也没机会开车了。要是自己开的话,心里还真没谱。” 她把自己的顾虑说给靳桑浯听,得来靳桑浯的一个微笑:“其实我们住在一起了,平时我都可以接送你的。但是我也会经常出差,那个时候你自己开车还是比较方便些。这周末我当你的教练,带你熟悉一下好不好?” 叶念斯求之不得:“当然好啊!”想了一下又说,“周末不是既要体检又要搬家吗?” “体检周六,练车周天?搬家的话……这几天你抽空了就收拾,周五下午我们就一次搬走?”靳桑浯提议道。 叶念斯不怀好意地笑了,“这么着急啊?” 靳桑浯抿着唇笑了一下,没有否认。 她们已经分开了那么久,她再也不想忍受没有她的日子了。 叶念斯也暗暗笑了一会儿,才说车她也不懂,让靳桑浯帮她选,但是在公司预算内就行了,她也不想太高调。 靳桑浯颔首说好,又问道:“你车牌号想要什么?” 叶念斯眼珠转了转,问:“能不能要‘sw520’?” 靳桑浯脸上微微有些红晕,向她确认:“你确定?” 叶念斯立即大呼:“确定得不能再确定啦!” 靳桑浯就微微地笑。 叶念斯把东西收拾好,洗了洗手,刚要去擦,身边人已经顺手把毛巾递了过来。 她微微有一瞬间的怔忪,为这样自然的相处,手顿了顿,旋即笑着接过毛巾。那毛巾好像还带着靳桑浯的体温似的,让她一路熨帖到心里。 出了厨房,叶念斯看了下时间,“差不多该去上班了。”说完便想起什么,一拍额头,懊恼地哭丧着脸,“完了!昨晚我喝醉了,肯定什么形象都没了!你还说我一直抱着你不肯放手,我这经理估计也当不下去了!” 靳桑浯见她夸张的样子有一点好笑,摸摸她的脸,安慰她:“昨天你快神志不清前,我就让何经理牵头散席了,放心,形象还给你留着呢。” 叶念斯一听,更夸张地“哇”了一声,双臂一展,将靳桑浯锁进了怀里,“你怎么能这么好?!”说着还不忘用自己的脑袋蹭了蹭对方的。 靳桑浯笑着把她的头推开,“好了,去上班了。” * 路上,叶念斯还问:“平时你上下班都自己开车?” “不是。”靳桑浯语气清和地答,“但是要接送你的话,还是自己开车方便一点。” “这样……那你会不会很辛苦啊?” 靳桑浯分神看了她一眼,露出一个浅浅笑容,“不会。” 话音未落,车已经驶入革新大楼所在的那条街,叶念斯急忙拍了拍她:“就在这停下吧,我们分头走。” 靳桑浯刹车都没点一下,微笑着说:“不是给他们说,我们一起去见客户吗?一起进去没有问题的。” “哦。”叶念斯这才想起来,还是自己做贼心虚。 靳桑浯带她走了高管专用电梯,她在外面还怂得不得了,现在进了公司胆子却大了。 瞅了一眼摄像头的位置,向后移了几步,又将靳桑浯也往后一拉,遍牵着她的手不放,摸一摸捏一捏的,玩得不亦乐乎。靳桑浯本来比她矮了两公分,鞋跟也比她矮三公分,她为这身高差距嘴咧得更开怀。 靳桑浯只是弯着嘴角,由着她动作。 电梯快到叶念斯那一层时,靳桑浯问:“下班了我在停车场等你?” 叶念斯“啊”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晚上有约:“今晚张总监约了我一起吃饭,老上司庆祝我升职。”她摸摸靳桑浯的手当做道歉。 靳桑浯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见叶念斯一双桃花眼盯着自己,便笑了笑,温声叮嘱:“别喝酒。” “我知道啦。”叶念斯绷了嗓子,用撒娇的语气说。 这下靳桑浯的笑意才真到了眼底,问:“那你们吃完饭后,还有什么活动吗?” “没了吧。”叶念斯想了一下,“吃完饭应该就各回各家了。哦,对了,晚上我还是回我那里吧,顺便收拾收拾,把东西打打包什么的。” “那你到家了给我打电话,我帮你收拾。”靳桑浯说。 叶念斯眯起眼笑,“然后顺便晚上就不回了是吧?” 靳桑浯从善如流,“夫人真聪明。” 她说不来那种调笑的语气,因此一句俏皮话从她口中出来也变成了十分认真正经、温润潺潺的陈述,让叶念斯红了脸。 小声道:“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我们俩谁是夫人,今早你还没有感受出来?” 靳桑浯便说:“那我就是经理夫人。” 叶念斯拿肩膀顶了她一下,咯咯地笑。 走出电梯时,叶念斯举着大指和小指放在耳边,给了一个电话联络的动作,靳桑浯笑着点了点头。 等电梯门完全关上,叶念斯才转动脚尖回了自己工作岗位。 * 下班后,张鑫亮的车等在公司门口,叶念斯刚开门就闻到一股郁金香的香味。她本来以为是张鑫亮在车里放的空气清新剂,但是张鑫亮随即从后座上举起一束郁金香送到她眼前,截断了她的猜测,也让她心里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但还是很礼貌地接过了花:“谢谢。” 张鑫亮笑着发动车子,点评一句:“香花配美人。” 叶念斯矜持地微笑,心里略有些尴尬。 去的是一家城东区有名的西餐厅,张鑫亮知道她最近胃不好,体贴地没有点酒。 * 张鑫亮全程都很绅士,叶念斯全程都很矜持。 张鑫亮说“小叶你真美”,叶念斯说“谢谢”不说“总监你真帅”。 张鑫亮一直想聊两个人的私生活,什么兴趣爱好、休闲娱乐;叶念斯一直把话题往工作上带。 张鑫亮委屈地说:“小叶,难道下班了我们还要谈工作吗?” 叶念斯看到一个大男人做出这样的表情,心里更尴尬了,但是还是很优雅地说:“抱歉,是我的错。”她眨了眨眼,突然笑起来,“说来总监你和咱们靳总认识很长时间了吧?” 张鑫亮说:“下了班就不要叫我总监了,直接叫我的名字吧。” 叶念斯感觉嗓子有点干,好像发不出声似的,音节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鑫……亮……?”说完她自己都打了一个哆嗦。 张鑫亮满意地笑了,这才回答叶念斯刚才那个问题:”嗯,我和桑浯是在美国认识的。她是我的师妹,当时她和朋友合伙开了一家投资公司,把我挖到他们公司去了。后来又邀请我一起回国,我就和一起回来了,当时和我们一起回来的还有李姝玉,她和桑浯关系也很不错。” 第30章 我回来了(5) 叶念斯回想起靳桑浯回国时, 自己看过的那些报导, “那你和靳总关系一定很不错吧。我记得靳总回来的时候, 革新的情况不是很好, 你能回来帮她, 真是重情义。” 张鑫亮眯起眼睛笑了一下,在想叶念斯是不是吃醋。举起杯子, 挡住自己的小表情,抿了口水, 才恢复平常的神色说:“我们关系是很不错。我当时也是相信桑浯, 她的全盘计划也都说给我听了,给我开的条件也很好, 所以我才愿意跟着她回来,现在看来, 我的眼光没有错。” 叶念斯听出话里透露出的另一层信息,疑惑地问道:“诶?她回国前就知道自己要接手革新了?” 张鑫亮脸色微变,眼神闪了闪,抿了口水, 才“啊”了一声, 说:“应该是他爸给她说了让她回来解决危机,立了威就接手吧。” 明白张鑫亮不愿多说, 叶念斯不在意地一笑, 也抿了口水, 没有再追问。 吃完饭, 张鑫亮提出要散散步, 叶念斯没好意思拒绝她。 两人沿着餐厅外面的道路走了一会儿,张鑫亮有一搭没一搭地找着话题,兴趣爱好都聊过了,他又开始聊小时候的事情,叶念斯都替他心累。 听着他的话,自己的心思却渐渐跑到了靳桑浯那里。她和靳桑浯每次好像都有聊不完的话题,完全不用费力思考,一句话一句话就出来了。 那不是一种聊天的感觉,而是有这样一件事想和她分享,或者想知道她的发生的事情、她的想法,一切都那么自然。 沉默也有,但也并不觉得尴尬,相反,也很安心、舒适。 就好像她们不是两个人在相处,而是两个是灵魂的相互触摸似的。 越想越玄乎,叶念斯不禁笑了一下。 张鑫亮见她这样,也知道她的心思不在自己这里。苦笑了一下,提出要送她回家。 叶念斯欣然答应。 张鑫亮送她到楼底下,绅士到底地先下车开了车门。 叶念斯抱着花走出来,对张鑫亮很礼貌地说:“谢谢你,这是一个很愉快的夜晚。” 张鑫亮微笑着说:“有你这样一位美丽的女士相伴,是我的荣幸。” 张鑫亮没有提出他原计划的问题,叶念斯已经给出了答案。 两个成年人心照不宣地挥手作别。 叶念斯转身,身后传来了汽车发动的声音。 当她走进楼门时,汽车的声音已经消失在了这个小区。 一边等电梯一边给靳桑浯打了电话,表示自己这边已经结束,靳桑浯回道:“马上就到。” 然后她抱着郁金香开始作难,靳桑浯看到这花,自己该怎么解释?虽然知道对方也不会就因为一束花平白无故地生气,但是自己也不希望她有一点不高兴。 扔了就太不礼貌了。 叶念斯眼睛眯了眯眼。 哈! 她抱着花回了家,把它放在一旁也不费心理会。 倒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敲门声就响起来。 她一咕噜爬起身,小跑去开了门,“这么快?!” 靳桑浯温和地笑着进屋,手上提了个大包,应该是自己晚上留宿需要的东西,换上叶念斯拿给她的拖鞋,再往屋里走了两步就看见桌上的郁金香。 一个疑惑地眼神投了过来。 “哦,这是张总监给我的,祝贺我升职。”叶念斯装作轻描淡写地说。 靳桑浯和她一起坐在了沙发上,很自然地问:“要不要找个花瓶插上? 耸肩,“家里没花瓶。” 靳桑浯牵过她的手,捏了捏,才说:“说起来,金学章还给你送了好久的花。” 叶念斯连忙探过身,贿赂一般地亲了她一下,含糊道:“是么,我都不记得了。” 靳桑浯点了下头,认真地答:“是我们庆祝仪式之后没有再送来的。” “这样……”叶念斯说,“其实就在庆祝仪式那天晚上,金学章还给我打过电话,不过被我挂了。” 靳桑浯没有回她的话,只是静静地瞧着她,一双眸子乌黑又专注,慢慢地把她的脸瞧红了。 “干嘛这样看着我?”叶念斯有些羞赧又强装镇定地小声问,桃花眼湿漉漉地闪着光。 靳桑浯轻轻摸了摸她泛红的脸,声音也轻轻地,呢喃道:“你好美。”她顿了顿,补充道,“怪不得这么多人都喜欢你。” 叶念斯先害羞了一下,才想起自己想的策略,故意大声说:“还说我呢!我今天可是听张鑫亮说了,在革新那么风雨飘摇的时候,她和李助都奋不顾身地陪你回国,可谓是患难见真情!”——“恶人先告状”是也。 靳桑浯轻轻笑了一下,拍拍叶念斯的腿:“要是讲故事的话,我们今天就没时间收拾了。”说着起身,从手腕上取下一根皮筋,简单束了个马尾,问道:“我们从哪里开始?” 叶念斯抱住她的腰不让她走:“这么着急想让我搬过去一起住啊?你把人家好奇心都勾起来,就想这么不负责地走开?我们可以一边收拾一边一边说嘛。” “好好好。”靳桑浯无奈地捏了捏环在自己腰上的手。 叶念斯这才起身,先带靳桑浯在自己的房间里参观了一下。 同是独身居住,她的房子比靳桑浯小了一半,两室一厅,一厨一卫,其中一个卧室被她用来当书房。 叶念斯的东西也不多,衣物都是当季的,她的大部分家当还在昆布市。 东西要真要收拾,一个小时就可以了,一个行李箱外加一个大纸箱就足够。 叶念斯本来对自己的东西也没有概念,系统看了一下后得出结论:“感觉我们今晚就可以把东西搬完了。” 靳桑浯微微笑着,墨玉般的眸子印着屋内的灯光,好似蕴含着一片璀璨的星空。 叶念斯没有大纸箱,不过还是有两个买了快递的小纸箱,差不多能够。 两人收拾起来,倒是想起了当年她们一起搬进出租房的时候,所以都温暖挂着笑,回忆了一些当年的事,倒是把靳桑浯要“讲故事”的事给忘了。 靳桑浯想了一下说:“你还有些东西在我们当年住的房子里。” 叶念斯手上动作顿了一下,“你还留着啊?” “你当时离开得匆忙,东西都留着。”靳桑浯浅笑着说。 叶念斯把手上的衣服放进行李箱,才问:“那个屋子,你一直租着么?”她还记得校庆那天见靳桑浯从那间房里出来。 “没有。”靳桑浯说,“我买下来了。” 叶念斯笑了笑:“什么时候抽空我们回去看看?” “好。”靳桑浯点点头,柔和地应道。 * 累出一身汗,终于把叶念斯的行李搬到靳桑浯的公寓。 靳桑浯把家里的钥匙郑重地交到了叶念斯的手上。 叶念斯这才发现自己掌心有些汗,原来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紧张又激动起来。 靳桑浯说:“欢迎回家。” 声音很轻,像是怕打碎了一个单薄的梦。 叶念斯心底柔软一片,“我回来了。” 她们长久地注视着对方,慢慢地靠近,两个人、四瓣唇,贴在了一起。叶念斯悄悄伸出舌,缓缓地描绘对方薄薄的唇形。 靳桑浯颤抖着张开唇,叶念斯便立刻滑了进来,品尝着靳桑浯口腔里清晰的芬馨气息。 第31章 谁是夫人(1) 两个人气息用尽时才缓缓分开,额头相抵着喘息。 当气息平稳后, 她们的嘴唇又像两块磁铁一样吸在了一起。 等大脑彻底清醒, 靳桑浯已经倒在沙发上, 而叶念斯抱着后者压在她的身上。 她们对视着, 然后像个两个孩子一样地笑了。 叶念斯翻身躺在靳桑浯旁边,幸亏她们都很瘦,沙发又很大。 靳桑浯胳膊顺着她的背,抚摸她脑后的发,歇了好一会儿, 气息仍旧不稳地轻声说:“我们还要把你的东西收拾好。” 叶念斯千回百转地”嗯”了一声,表示拒绝,蹬掉自己的高跟鞋,“不要, 好累啊。就把东西放那, 要用的取出来用, 明天再收拾好不好?” 靳桑浯无奈地笑:“你先歇着, 我去收拾。” 叶念斯把靳桑浯抱紧了一些,摇了摇, 撒娇说:“哎呀, 我们先躺一会儿嘛, 躺一会儿了一起去收拾。” 靳桑浯只能在这样的攻势下投降,声音带笑:“好吧。” 叶念斯突然打个哈欠, “我好困啊, 你困不困?” 靳桑浯其实也有点倦意, 但是她还是想先把叶念斯的行李收拾了,所以只是说:“还好。”但话音一落,她自己也打了个哈欠。 叶念斯“嗤嗤”地笑,“你说其实会不会是因为我们两个有点缺氧?听说轻微的缺氧也会让人想打哈欠。” 靳桑浯温声附和她:”嗯,有可能。” 叶念斯便满意地闭上眼。 靳桑浯见她一脸惬意,放低了声音喃喃说:“我感觉书房还要收拾一下,要不然两个显示屏放在那儿,你不好用桌子。你说,我们用不用再买一张书桌?” 叶念斯咬了她的脸一口,没有用力,但是还是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一个小印记,于是她又上去舔了舔,才装作凶狠地用命令的语气说:“不准把工作带回家做!” 靳桑浯这次没有顺着她:“要是不带回家,我就只有在公司一天到晚的加班了,可是我想早一点回来。” 感觉和你更近一点——这半句话她没好意思说出口。 叶念斯嗤嗤一笑,勉强同意:“好吧。不过桌子就不用了,我应该不常用书房。”她想了想,又笑,“当年我们还没有在一起的时候,你就喜欢和我一起写作业。当时你住东区,我住西区,我们俩一个写理科的作业,一个写工科的作业,你还非要跑到西区这边的自习室来。估计当时澄非没少说你吧?” 靳桑浯脸上浮现一抹霞色,闭上眼假意休息而没有听到叶念斯的话。 叶念斯又兀自“嗤嗤”地笑了一会儿,见靳桑浯的脸越来越红,才收敛了。 她们静静躺了片刻,靳桑浯闲聊着说:“好像过几天要降温。” 叶念斯皱了脑门,说:“这都入春这么久了,还要降温?不过温度应该低不到哪里去吧,我还是有几件厚衣服的。” “好像最低气温是六度吧?” “十六度?不低啊。” “‘是’六度,六度。”靳桑浯强调了一下。 叶念斯一听就不自觉打了个哆嗦,说:“怎么会降到这么低?现在这天气真是越来越不得了了。不是说全球气温变暖么,怎么还这么冷……” 靳桑浯听着她絮絮叨叨的埋怨,静静地凝视着她,不知看了多久,直到眼眶酸胀,才后知后觉地眨了下眼。 叶念斯的呼吸落在她的面上,像是有一片天鹅绒拂过,痒痒的,又带着些令人心动的温热。那样的热度好似顺着脸颊的毛细血管,流淌至全身,让全身也变得暖洋洋的。 经过这么多年,她再一次觉得脚踏上了实地,所有的一切都美好得不可思议。 这样紧紧贴在一起,感受着对方的温暖,静静地听着说一些有所谓或者无所谓的话,这已经实现了她最大的梦想。 她心中怪异地升起一种劫后余生的感激,以及失而复得的欣喜。 * 终于休息够了,靳桑浯才拖着叶念斯从沙发上起来,去玄关移开被她们一进屋就遗忘的行李箱和纸箱,拉开鞋柜:“鞋子放这里。” 叶念斯从靳桑浯背后凑过脑袋去看,发现里面已经空出了一半的位置。 今天搬进来本来是临时起意,没想到靳桑浯已经把地方给她腾好了。 她的心里柔软温暖,微微笑着,顺势摸了摸面前人的肩,说:“好。” 靳桑浯仰着头望向身后的她,抿了抿唇,犹豫一下,问:“那你想住哪间房?我们把衣服整理进去。”语毕,面容不变,却默默地移开眼,视线没有目的地随意落在行李箱的某一角。 叶念斯眉头一挑,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靳桑浯平和的侧脸,随即清清嗓子,故意沉吟一声,反问道:”嗯……你说我住哪一间比较好?” 靳桑浯眨了眨眼,轻描淡写地说:“主卧是比次卧要大一些……” 叶念斯直起身子,没有理会靳桑浯,跨过行李箱走进主卧,拉开衣柜,果不其然地看到空出一半的地方,朗声对还站在客厅靳桑浯说:“啊,看来有人帮我把衣柜都整理好了,那我住这间屋好了。 靳桑浯听后微微笑了一下,折回去将叶念斯的行李箱拉进来。 一边收拾,一边交代道:“每周一三五的上午九点,会有家政阿姨来打扫卫生,平时注意保持就行。” 叶念斯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把衣服收拾好,又把其他物件放到应该放的地方,顺道给叶念斯介绍了一下家里的布置。 叶念斯惊讶地发现,比起中午,厨房里多出一个洗碗机。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靳桑浯,这是……为了不让她洗碗吗? 靳桑浯抿着唇,浅浅笑了一下,然后才说:“这个下午才送来,我还没有看说明书,我们可以一起研究一下。” 说明书就放在旁边,两个人照着操作了一番,很快摸清门道。 厨房里还立着一个木柜,叶念斯询问后得知是靳桑浯放水晶杯的地方。 靳桑浯拉开柜子,叶念斯探头一看,柜子很大,但是杯子只有十几个,显得十分得空。 “诶?这些年你收集的杯子还没有大四一年收集的多啊?”叶念斯惊讶地问,“是不喜欢了?” 靳桑浯把柜子合上,微微笑着,腔调有些淡地说:“这些年比较忙,没有时间去看这些东西了。” 叶念斯“哦”了一声。 她不知道,事实是,她很久都没有刻意挑选杯子,不经意看见时,心里也毫无波澜。 失去她,所有的美都变得毫无意义。 * 靳桑浯从橱柜里取出一个水晶杯,杯身的对称钻石状切割折射着顶灯的光芒,在她指尖真如钻石般璀璨耀眼,“在家里用上次给你准备的那个杯子可以吗?” “可以。”叶念斯点头,笑着说,“人家收藏水晶杯,是用来品酒的,你买来却只是装白水,未免太浪费了些。” 冲洗着杯子,靳桑浯说:“如果装酒,我还担心杯子的铅会析出,对健康有害,用来装水刚刚好。” 洗好擦净,对着灯光将杯子转了一圈,细细欣赏了一番光线的折射,最后一弹杯身,将杯子在清脆声响的余韵中,郑重其事地递给叶念斯,说:“这个杯子叫stel——繁星。” 第32章 谁是夫人(2) “那你的叫什么?”叶念斯好奇的问。 “beluga, 鱼子酱。” 叶念斯“哦哦”两声,面容严肃地将杯子接过,宣誓一般承诺道:”嗯。我会爱护好你的宝贝的。” 靳桑浯摸了摸她的脸,上等乌玉一般的眸子深深地看着她, 目光如月光下一片柔软的湖。她像是想要说什么, 但是淡樱色的薄唇微抿, 终于轻启双唇,却只是问: “明早想吃什么?” 叶念斯很开心地举手,像小学生上课回答问题一般:“三明治!” 靳桑浯也就很开心地笑了。 时间不早,出了厨房, 靳桑浯便推着叶念斯去洗漱, 准备睡觉。 叶念斯看靳桑浯只挤了她的牙膏时, 疑惑地问:“你不刷牙?” 靳桑浯把牙刷递给她, 微笑了一下说:“一会儿我洗个澡。” 叶念斯已经把牙刷送进嘴里了, 听到她的话, 又取出来, 因为已经粘了牙膏,说话有点含糊不清:“上午洗了澡,晚上又洗,你的皮脂会流失, 皮肤很容易干燥的。” 靳桑浯摸了摸自己的脸, “应该不会吧……” 叶念斯见状, 也伸出手去摸了一把, 凝脂肤理, 光滑细腻的触感,让她舒服得直想叹息,果然是天生丽质难自弃。 “那行吧。”重新把牙刷放在嘴里,叶念斯又突然想到一件事,“那我今早上醒来时候,还带着口气。昨晚喝多了,应该也没有怎么清理……你还……我们还……”她实在是难以想象靳桑浯的感受。 靳桑浯眼中漾起清浅的笑意,“你身上香香的。” 她的嗓音温润清澈,丝丝入耳,如春日清澈的露珠,从树上嫩绿的叶尖滴落,敲击在叶念斯的心弦上,让她微微红了脸庞。 叶念斯洗漱完,先上了床,随便拿了一本书靠在床头。 靳桑浯不一会儿关了客厅的灯走进来,头发已经吹干了,水汽氤氲在眼里,波光潋滟,温柔眷恋。 叶念貌将书放下,在靳桑浯钻进被子里时,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她知道自己的脸在看见对方带着浓郁深情的眼时微微红了,紧着着,感觉到自己的下巴被潮湿的指尖触碰,下一刻,柔软如水的唇印在了自己的唇上。 * 和靳桑浯约好了在公司要低调一点,中午也没约饭,叶念斯一边咬着筷子一边给靳桑浯发短信:“吃饭了吗?” 靳桑浯没有回复。 叶念斯就知道她在忙,估计有很大可能不在公司,自己这才把手机放到一边,认认真真地吃起饭。 休息时间要结束了才收到靳桑浯回的短信:“在外面,吃过了。你吃了吗?” 叶念斯就回我吃了呀,我吃的什么什么,你吃的什么呀。 靳桑浯说我吃的什么什么。 她们俩就午饭很没营养地讨论了一番,叶念斯如果照照镜子就回发现,她在说着这么没有内涵的话题的同时,脸上还带着傻子一样的笑容。 微信突然传来一张图片,是一个笑容憨厚、皮肤黝黑、略显笨拙地比着剪刀手的大叔。 靳桑浯在下面附着:“这是司机大哥。” 叶念斯就咯咯咯地笑。 下午的时候,叶念斯收到白欣然的微信,说自己现在还在外面,晚上直接去吃饭的地方。 叶念斯回她道:“可能到时候会多去几个人。” 白欣然:“???谁???” 叶念斯一边想着她问号打得还对称,一边答:“靳桑浯和季澄非。” 接着就收到白欣然一连串的回复: “????!!!!!” “!!!!!!!!!” “什么情况???” “咋回事???” “你和咱们靳总复合了?” 叶念斯看着如此激动地白欣然,淡定地回了一个表情:“[害羞]”。 白欣然又回: “啊啊啊啊!!!!!!” “要不是身边还有人,我都要尖叫了!!!!” “我是谁我在哪[再见]” “旋转、跳跃!” “暴风哭泣!” “你们终于在一起了!!!!” 突然,机关枪一样的消息停顿了片刻,白欣然才又发过来:“那她未婚夫咋办涅?” 叶念斯抿着嘴笑:“见面了再细说。” 白欣然:“啊啊啊,你现在说嘛,不带这样吊着人的!” “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 其实是她还没有和靳桑浯商量过怎么和白欣然说未婚夫的事。 叶念斯安抚了她几句,白欣然那边有事,这才放过了她。 叶念斯长吁一口气,想了一下白欣然的反应,怎么觉得自己和靳桑浯复合了,白欣然比她们两个当事人都激动呢? 她摇摇头,又看到朋友圈有个小红点,显示的是白欣然的头像,她还心想白欣然别在朋友圈里乱说,点进去一看,发现那条朋友圈这样写着: “啊啊啊!我要疯了!!!!萌了快10年的真人cp终于发糖了!!!有生之年啊有生之年[哭泣][哭泣][哭泣][哭泣]” 叶念斯顿时恍然大悟,关了锁屏,靠在椅子上活动活动肩,心情有点微妙。 静坐着体味了一下,她又把微信打开,默默地给白欣然点了一个赞。 下班前,靳桑浯说她已经回到了公司,叶念斯非不让她停车场等,指挥她把车开在路口。 叶念斯到了路口一看,那里停着两辆车,一辆是她熟悉的靳桑浯低调的凯迪拉克,另一辆看起来像季澄非的车。 她左右一瞅没人,才一溜地钻进凯迪拉克里。 屁股一挨座位,先顺势探过身在靳桑浯脸上亲了一口,这才安安分分地系安全带。 靳桑浯淡笑着发动车子。 她们要去的地方是读书时经常去的白大旁边的创意菜餐厅。 车停好,靳桑浯熄火,开安全带,拉车门。 叶念斯一声“等等!”截住了她的动作。 朝她勾勾手指,疑惑地探身过去,被一张湿巾抹了抹脸。 “口红印。”叶念斯笑着说。 靳桑浯也一笑,等叶念斯给她清理干净了,才下车。 三个人要了包厢,叶念斯给白欣然发短信说了具体位置,抬头就看见季澄非有些别扭地时不时瞟自己一眼。 叶念斯对她笑了一下,季澄非便猛地转过头去,用力大得让叶念斯都替她点心会不会闪了脖子。 不多时,白欣然到场。 一开门,就捂着胸口,做热泪盈眶状—— “打扰一下,请问你们人到齐了吗,现在可以点餐了吗?”服务员在一旁问询截断了白欣然的表演。 白欣然一个趔趄,顺势滑到念斯旁边的座位坐下,对三个人一一笑过去,接着眼观鼻鼻观心,摆出了衣服清心寡欲的样子。 四个人,拿了一份菜单上来,白欣然和季澄非都推让靳桑浯点菜,靳桑浯又把菜单递给了叶念斯。 叶念斯拿着菜单点了一通,大部分的菜在菜单后面都画了三个辣椒,意味着特辣,听着其他几人频频皱眉。 靳桑浯轻声说:“你胃不好,不要吃这么多辣的了吧。” 叶念斯嘟了嘟嘴,手腕一转,把菜单递了出去。 靳桑浯笑着接过,全点了些清淡易消化的。 服务员一离开房间,白欣然问她们:“你们真又在一起了啊?” 叶念斯点头,旁边靳桑浯微笑着说:”嗯,这些日子让你费心了。” 她一愣,“什么意思?什么‘费心’了?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故事?” 第33章 谁是夫人(3) “诶——你不知道, ”白欣然一手搭在了叶念斯肩上, “当时你一在公司出现, 桑浯……” “咳。”靳桑浯一声咳嗽截断了白欣然的话,面颊上浮现出一抹霞色。 “呃……”白欣然愣了一下, 又嘿嘿一笑, “其实我一直都想让你们在一起,但是又因为你是我朋友, 我不希望我的期待而影响了你的决定,所以一直忍着没说。”她拍了一下桌子,十分为啥, “你都不知道我忍得多么痛苦!” 叶念斯狐疑地望了望两人, 眼珠转了一圈,没有再追问。 白欣然眼睛在包厢内转了一圈,然后和季澄非寒暄几句, 最后感叹似的说:“要是再加上苏虞,我们小分队就集齐了啊。” 她问季澄非:“诶, 苏虞现在在美国怎么样啊?我最近没怎么跟她联系了。” “我怎么知道?!”季澄非声音大得让在座的几人都吓了一跳。 叶念斯看了靳桑浯一眼, 然后用胳膊肘戳了戳白欣然。 白欣然瞬间明白过来, 哈哈一笑, 转了话题。 几人聊了一阵, 服务员上菜。报了菜名要离开时,季澄非叫住了服务员, “再来一箱啤酒。” 靳桑浯一皱眉, 季澄非已经转过头来和她们说:“老朋友相聚, 怎么能没有酒。桑浯……” 靳桑浯眉头猛然皱得更紧,听得季澄非继续说:“念斯不能喝,你刚好要开车,也就陪着她。车就放这,我明天自己过来取。小白,咱俩怎么说也要喝尽兴。” 白欣然愣了一下,点头说:“好。” 酒来了,季澄非先倒了一杯,站起来对着叶念斯说:“念斯,这一杯我敬你,你喝水就好。以前是我不知道你的苦衷,所以才那样对你,希望你原谅我。我祝你和桑浯百年好合!” 叶念斯就举起水杯,和她碰了一下,“我知道你是为了桑浯,我也很高兴桑浯有你这个朋友。” 季澄非喝完就给自己满上第二杯酒,刚要举起来,却被靳桑浯拉住了手腕。 “好了,先吃饭吧,吃一会儿了再喝也不迟。”靳桑浯温声劝慰道。 季澄非抿抿唇,乖乖坐下了。 白欣然凑近了一些叶念斯,和她咬耳朵:“她说的苦衷是什么意思啊?” 叶念斯就把当年的事简单和白欣然说了一下。 白欣然又惊讶又心疼地说:“原来你胸口的疤是大学毕业了才有的啊。我不是知道你心脏不好么,还以为是你小时候做手术留下的。那你现在没事了吗?” 叶念斯点头,“痊愈了。但是医生说心脏不能再出问题,要是再出问题,那就真没办法了。” * chapter6一日一世界(2) 白欣然关心了几句她的身体,然后又关心起其它的问题:“桑浯的那个未婚夫怎么办?” 叶念斯嘴角下瘪,用肩膀碰了一下靳桑浯。 靳桑浯便立刻望过来,”嗯?” “小白问你,你的未婚夫是怎么回事。” 靳桑浯拢拢耳边的发,徐徐将事情简单和白欣然解释了一下。 白欣然很敏捷地接话:“放心吧,我是不会说出去的。”她做了一个把嘴巴用拉链拉上的姿势。 叶念斯听完靳桑浯的话,哼唧两声才准备动筷子,才发现自己面前的小盘子里摆满了已经剥好的虾,腥线也被很体贴地剃掉了。顿时心里一喜,转头就亲了靳桑浯一口。 靳桑浯笑笑没说话,一旁的白欣然大呼受不了,但是还是很愉悦地把狗粮吃下了。 季澄非安静了一阵,像是在听从靳桑浯“先吃饭”的话,感觉自己吃的差不多了,就起身坐到白欣然的旁边,拉着她喝酒,不过她也没强求白欣然,不在乎她每次只是抿一小口,自己一杯一杯地喝得很实诚。 靳桑浯也没有拦着她,在她起身上厕所时,皱着眉陪她去了洗手间。 白欣然看两人出了包厢,有些忐忑地对叶念斯说:“我怎么觉得澄非这情况有点不对啊?” 叶念斯也说不上来,只能和白欣然一起懵圈。 白欣然想了想,问:“不会是她喜欢桑浯吧?” 叶念斯身子抖了抖,想了一下才说:“说不定是你之前提到了苏虞,她才这样的。” “不会吧?你说她和苏虞……?” 叶念斯耸了耸肩。 白欣然身子也抖了一下,“要是她真和苏虞有什么,那我岂不是前途堪忧?” 叶念斯一挑眉,“你怎么了?” “你想,”白欣然给她算账,“我身边就四个关系好的小伙伴,四个都是弯的,那我、那我……” 叶念斯惊讶地“啊?”了一声,问道:“你不是弯的?!” 白欣然一巴掌拍上她后背,“姐姐是宇直,你知道吗,是宇直!”她还在叶念斯后背画了一个感叹号,最后那一点用了很大的力气,让叶念斯直讨饶。 季澄非究竟是对靳桑浯有爱意,还是对席苏虞有意思,并没有让她们困扰多久。 季澄非从洗手间回来以后,彻底醉了。扒着靳桑浯,一直在喊:“混蛋!你这个混蛋!” 叶念斯和白欣然面面相觑。 然后又听着季澄非说:“当年你一声不响就走了,一走就是这么多年……呜呜呜……” 叶念斯和白欣然依旧面面相觑——哦! 靳桑浯抱着季澄非很辛苦的样子,叶念斯便上手帮忙。 靳桑浯提了提右肩,对她说:“钱包在我右边口袋里。” 叶念斯摇摇头,也没说什么,拿上自己的钱包去结账了。 三人费力地把季澄非送回家,靳桑浯叫司机来送季澄非和叶念斯,自己留下照顾喝醉的人,叶念斯便坚持要留下来,于是最后只有白欣然离开了。 季澄非家里有一间客房,靳桑浯以前也来住过,房间里还有她的东西。 靳桑浯熟门熟路地给叶念斯取了一套新的洗漱用品,叶念斯把东西拿在手上,幽幽地说了一句:“你对她家可真熟哦……” 靳桑浯眨眨眼,静静看了她两秒,说:“哦,倒是提醒我了。你先洗漱,我去打个电话。” 留下叶念斯一个人在洗手间里,不明白自己刚才说的话,和靳桑浯要去打电话有什么关系。 她只好一个人闷闷地洗澡、刷牙。换上靳桑浯在这里留的一套睡衣后,靳桑浯的电话还没有打完。 她无聊地坐在床上玩手机。 靳桑浯的电话打了一个多小时,才收起发烫手机进了客房。 “你先睡吧,”她说,“我今晚睡客厅,免得澄非晚上有什么事情。” 叶念斯没理她,翻身躺下,拉起被子往身上一裹,闭上眼了。 靳桑浯愣了一下,随即一笑,躺在叶念斯身后抱住了她,亲吻她细嫩的脖颈,让叶念斯打了个哆嗦,不过也没有遭到拒绝。她胆子便大了一些,又亲吻了一下她耳后的皮肤,才说:“刚刚我在给苏虞打电话,邀请她回来当我们公司的资深主任工程师。” 叶念斯没有说话,靳桑浯就接着解释道:“她今年要毕业,手上好几个专利,全世界各大医疗器械公司都开出天价想把她收入麾下。不过凭着我们往日的情谊,她已经答应了我。你知道么,其实她一开始只说考虑一下,然后我说我和你又在一起了。还说今晚澄非醉了酒,一直在喊她的名字,然后她马上就答应了。”说完她轻笑两声。 第34章 谁是夫人(4) 此为防盗章 请柬是金学章亲自送上来的, 直接给了靳桑浯, 并且“麻烦”她代为转交给其他人,然后靳桑浯亲自来了财务总监办公室。 张鑫亮看了看请柬, 发出一声轻蔑的“嘁”。 靳桑浯无奈地笑了笑,转身望向叶念斯, 递上另一封请柬,说:“这是你的。” 叶念斯愣了愣, 这才接过请柬。 张鑫亮也有些疑惑, 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接到邀请。 靳桑浯平和地笑着望向叶念斯:“显然他还记得你这个老同学。” 金学章也是她们的校友, 和叶念斯同学院不同专业,当年还追求过她。当时她已经和靳桑浯在一起了。靳桑浯毕竟是另一个学院的,她在靳桑浯知道之前就把金学章打发掉了。靳桑浯还是好一阵后才从白欣然那儿听说这个事的。 当时她们在吃火锅, 而她只想一巴掌拍死白欣然这个嘴巴不严的, 一边又小心翼翼地看着靳桑浯的反应, 怕她生气。 靳桑浯倒是没有生气, 带着如常的神色将涮好的牛肚放进叶念斯的的碗里, 才放下筷子, 静静地望着叶念斯。 叶念斯当下会意,将事情解释得一清二楚, 顺道还花言巧语地表白心意, 凑在靳桑浯面前, 扬起脸说:“我只喜欢你。” 靳桑浯听完, 轻轻笑了一笑, 小声地在叶念斯耳边说一句“我也只喜欢你”, 又继续给叶念斯涮牛肚了。 * 革新医疗的众人一同出席金龙的庆祝仪式。 叶念斯挽着张鑫亮的胳膊走进酒店顶层的宴会厅,看着走在他们前面挽着运营总监李长明的靳桑浯。她今晚穿了一件宝蓝色的贴身礼服,头发绾在脑后,脖颈莹洁修长,连着流畅的肩部线条和漂亮的蝴蝶骨,身姿颀长优美。 自从他们坐上公司的车驶向酒店,张鑫亮就察觉叶念斯有些反常的沉默,以为她没有参加过这种场合,此时拍了拍她的手,贴心地小声安慰:“小叶,不用太紧张,没什么事的。” 叶念斯收回胶在靳桑浯后背的视线,笑了笑,还没有说话,就听见前面传来一个清亮的男音:“靳总、李总、张总,还有叶小姐,好久不见。” 她循声望去,面前是一个英挺的年轻男人,眉毛浓黑,眼角修长,斜飞入鬓,眸里神采飞扬,嘴角挂着自信的微笑,是此次宴会的主角金学章。 几人寒暄了几句,金学章便话题一转问靳桑浯:“华大公子怎么没有来?是觉得我没有亲自给他送请柬,怠慢了他?” 叶念斯默默咬了一下内唇,见靳桑浯笑容不变地回答:“金总你说笑了,他一会儿会和华伯父一起过来。” 金学章“哈哈”一笑,又问:“靳总,你和华公子订婚这么久了,什么时候才能参加你们的婚礼啊?” 靳桑浯客气地说:“婚期定了,一定会通知金总你的。”她顿了顿,未等金学章接话,又礼貌询问道,“不知道金董在哪,我们想去打个招呼。” “他老人家就在那边坐着呢。”金学章向他们指明了方向,又要忙着招呼后面的客人了。 离开时,他的目光从叶念斯的面上一掠而过,上挑的眼角在此时给他添了几分邪气。 几人又去金氏实业董事长金建业那里问候几句,然后来到安排的席位落座。很显然,金学章没有把华格赫一行安排和他们一桌,而在另一面的医院医疗区域。 他们这一行四人,叶念斯坐在最右,靳桑浯坐在最左。圆桌旁,叶念斯刚好可以看见靳桑浯精致的妆容,对方却侧头听着李长明的话,并未将注意力分给她一分。 不久庆祝仪式开始,主持人是金龙医疗的一位高管,一番活跃气氛后,并购双方上台讲话,接着是记者提问。 叶念斯听了听他们所宣布的并购条件,心下已经明了。既然金龙能把剑明思从革新手上抢走,自然开的条件比革新要好,无论在知识产权还是市场份额上抑或是其他方面都有所让步。但是对于金龙自己来讲,并购的投入到底值不值得,便不得而知了。金学章也是仗着金氏实业财大气粗,为此次并购下了血本。看他踌躇满志的样子,好像已经借着剑明思赢了满贯。 眉头微蹙,她瞥一眼靳桑浯,对方认真地听着台上的讲话,没有其他多余的表情,看不出心思。 察觉到她的视线,转过头来微微笑了一下,心下了然叶念斯想知道她的反应。 记者提问结束后,宴会正式开始,席间开始走动。 靳桑浯筷子都没动,端起酒杯和张鑫亮交代了一声,挽着李长明去了别处敬酒。 叶念斯也和张鑫亮起身,去了另一个方向,杯中的酒渐渐喝完,胃里开始泛起隐隐的疼痛。叹了口气,和张鑫亮说了一声,转头从侧门出去,钻进了阳台,躲开酒精。 无论是商人还是媒体人,都在大厅里忙着交际应酬,没有人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因此阳台一个人都没有。 走到栏杆边,外面是这个城市万家灯火齐明的夜晚,略有一些火树银花的意味。 双手撑在金属护栏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微凉的风扬起耳边的发,有些冷,但她一时不打算回去。 “看来你在革新过的还不错。”身后略带讥诮地男声在安静的空间里显得十分突兀。 叶念斯转身,看见金学章挑着一边的嘴角,笑得有些阴阳怪气,在不远处看着她。 暗皱了下眉,“金总,宴会才刚刚开始,你可是今晚了主角,来这没人的地方干什么?” “自然是来看你。”金学章的话不像平常那些花花公子的轻佻,略带了些阴沉。 说着他几个跨步就来到了叶念斯面前。 叶念斯往后缩了缩身子,惊道:“金总,你想干什么?” “你觉得呢?” 叶念斯身子一侧,就要走,金学章两手一伸,就抓住了她的手臂把她按在了栏杆上。 男人的呼吸几乎要打在她的脸上,鼻间也是对方身上淡淡的酒味和香水味,按理来说应该不算难闻,可叶念斯只觉得自己胃里翻涌,快要吐出来了。 她忍住胃里的恶心,尽力把头往后仰,护栏很高,暂时没有摔下去的担心,只是冷冷道:“金总,请自重。” “呵……”金学章毫不在意她的警告,发出嘲讽的一声轻嗤,“我……” “金学章!”一个充满怒气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他的动作。 接着他被人一把推开,面前的叶念斯被拉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 “金总,不知道你想对我的女伴做什么?”张鑫亮冷冷地问。 叶念斯愣了一下,无奈地回答:“我和他没有什么,我也不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 心中也叹息,季澄非明明是个阳光活泼的性子,但每每遇见她就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季澄非皱着眉,想了一会儿,踌躇一番才留下一句:“你好自为之。”起身离开了。 等季澄非一走,白欣然就凑近了叶念斯问:“你说澄非她是不是知道桑浯还喜欢着你,所以来帮她打探的?” 第35章 谁是夫人(5) 此为防盗章 叶念斯眉头微微一紧, 又问她:“那……为什么要用我引出收购牧沃伦?” 靳桑浯将思绪收回,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说:“这也是我要找你说的事。你担任这个收购项目的负责人之一, 怎么样?” 叶念斯心头一动,自己提出的建议, 让自己当负责人合情合理。她想起那晚靳桑浯问:“如果要让你选,除了剑明思, 你会选择收购哪一家?” 所以…… 靳桑浯静等两秒,观察她的反应,见她明白过来,接着说道:“今明两天准备一下,我让李助理带你办好签证, 后天我们去德国, 顺道拿意向协议。尽职调查早就做好了,信息报告我会安排人完成。” 然而叶念斯还是不满意, 又一次问道:“为什么?” 靳桑浯只能进一步解释:“你在宝木医疗做了那么出色的收购, 财务总监助理的位置太委屈。而且——”她仿佛刻意停顿了一下,又像在斟酌着词句, 须臾之后开口, “你的才能, 我再相信不过。” 叶念斯感觉自己心脏颤了颤, 匆匆撇开视线, 免得让靳桑浯从自己眼里看出什么。 纠结几秒, 低头说道:“多谢靳总赏识。” * 下午两点, 关于收购牧沃伦的项目通知公布出来。总负责人是靳桑浯,负责人是分管营销和战略策划的副总、运营部经理、策划部副经理,而叶念斯的名字赫然列在他们后面。 高压下工作了一天多,叶念斯晚上下班累得都要散架了。 就在这一天半里,除了工作上的事,还要应付张鑫亮不时的调笑:“哎呀,我又要招新的助理了。” 白欣然的好奇:“诶?斯斯,你怎么是负责人之一?哦哦,对了,听说,这个项目是你提议的,好厉害啊!策划部的徐经理下了,是不是你会接任啊?” 还有和战略发展部接触时季澄非冷然的表情。 对于张鑫亮,她带着无奈的笑容,尴尬道:“总监,您就别开我玩笑了。” 对着白欣然,装无辜:“这种事别乱说,上头让我们做什么,我们照做就是了。” 面对季澄非,就只能赔笑了。 总之是精疲力尽的一天半。 趴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手机突然响起,是她的师妹,也是宝木医疗董事长的千金,赵萧年。 “喂,念斯姐。”赵萧年的声音即使通过电子的失声,依旧清和好听。 “嗯,萧年。怎么了?” 赵萧年是听了革新医疗被金龙医疗截胡的事,来问叶念斯情况的。不过她也没想过打听具体信息,主要还是关心叶念斯。 叶念斯失笑道:“现在风声传的这么快啊。” 赵萧年也笑:“虽然宝木和革新关系还不错,但是毕竟是竞争对手。你刚刚从宝木跳槽到革新,又是在财务上工作,我担心你会被波及。但是现在看你精神还可以,应该没什么事吧?” 叶念斯心中一暖,回道:“嗯,没事,多谢关心啦。” 赵萧年踟蹰了一下,又说:“如果……在革新……有什么困难的话,随时欢迎你回来,宝木医疗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叶念斯倒是很不给面子地戏谑着:“是后门吧?你就知道压榨我。” 赵萧年低低笑了一声,“我这不是信任学姐你嘛。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 听电话那端情绪低落起来,叶念斯提起精神,想感染对方,笑着应道:“知道啦。那你就把位置给我留好,说不定没多久,我就干不下去,要回宝木了。” “嗯。不管怎么样,还是祝念斯姐你成功。” “谢谢你,好师妹。”说完了自己的事,她关心地问道,“那么你呢,刚刚毕业吧?现在回家了?” “嗯,在总公司上班。”赵萧年回答说。 收线后,叶念斯将脸埋在了床单里,没人看见她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好一会儿,才撑着坐起,拖着身子给自己下了一小口面,总算是把晚餐应付了。 * 依家总经理陈润典坐在同一家商务会所等着同一个人。 他喜欢早一点到,这样可以有时间厘清思绪。 端正地坐着,直到敲门声响起后,李女士推门而入。 “不好意思,久等了。” “没有,是我来早了。” 春节期间,李女士带着她的团队审查了依家的各项报表,之后,两人协商了收购合同。而现在,他们要正式签订合同。 陈润典本来想搞一个小型的发布会,这样说不定有一点热度,可以小幅度带动依家的经济。但是,李女士要求低调,最好希望外界根本不知道依家已经换了主。 他用了一个小时翻看合同,对方的条件开得很公道。收购以后,他还是依家的总经理,而对方则是“董事长”。 当他翻到最后,漂亮的花体签名出现在眼前时,才意识到,要收购他的便利店的,不是面前的这个李女士,而是那个革新医疗的总裁——靳桑浯。 抬头打量李女士,对方面容不变地用平淡地目光看着他。 他最后还是签下了合同。 “明天上午开会。”李女士说。 次日上午9点整,三白市商务圈一栋写字楼的第9层,依家召开了管理层会议,参会人员包括高层行政人员和各店店长。 简单交代了依家的换主,会议室吵闹片刻,被陈润典压了下去。 之后,李女士讲了针对添福乐的三点策略: 第一点,既然添福乐最大的优势在于价格,那么依家就要首先从不会明码标价的东西上下手,也就是生鲜食品。除了需要更换一批手艺更好的师傅,研究出更好吃的菜品,还需要研究每一家店附近着名的小吃。每一片区域都有闻名小吃,和他们签订合约,每天供货给附近的便利店当做晚餐或者夜宵。运营部三天拿出具体实施案。 这一点就有人提出来了异议:“可是那些小吃,都在人群集中活动的地方,买起来肯定都很方便,我们怎么就能凭着这些小吃吸引顾客了?“ 李女士睇他一眼,问道:“这附近最有名的小吃是什么?” 答:“隔壁那条街的天津狗不理包子啊!” “最近的依家又在哪?” “就在咱们楼底下。” 李女士嘴角勾了勾唇角,有几分似笑非笑的意味,“如果我们和他们卖的是一样的东西,那你说这栋写字楼,这么多的上班族,是会在依家买,还是去隔壁那条街买?” 那人还是有点似懂非懂,挠挠后脑,但看别人没有异议了,自己也便缩起来不再做声。 李女士这才开始说第二点:添福乐的货源在价格上非常有优势,但是依家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出可以比对方更便宜的供货商,因此,要调整依家所卖产品。尽量要进入不同的产品,它卖干脆面,依家就买手捏面;同时,相同的产品也要尽量进入不同的品牌,它卖潘婷,依家就买海飞丝。尽量减少两家在价格上的对比度。 第36章 谁是夫人(6) 此为防盗章 而自己心中的挣扎与痛苦, 在见到靳桑浯的那一刻就烟消云散。 之前在电梯里, 就做了一个决定,如果靳桑浯真的来了, 如果这一切都不是自己臆想中的幻觉,那么自己就一定不会放手。 对于她来说,所有的一切,与靳桑浯相比, 都算得了什么? 她满心欢喜,又感激涕零。 当时的自己就站在靳桑浯面前,好像已经穿越了未来的重重磨难,来到她的身边。 “你怎么来啦?” “你怎么了?” 两人同时问道。 俱是一愣。 她先笑了一笑, 靳桑浯却依旧表情严肃。一抬手, 动作轻柔地帮面前的人拉上了羽绒服的拉链, 说:“听你在电话里不对劲, 就过来看看。你怎么了?眼睛红红的?” 心里的那些念头怎么能对靳桑浯说? 她心念一动,半真半假地说:“我中午其实做了个梦,梦见了你。醒来发现你不在, 就特别想你,想你想得都哭了。”说到后面,自己竟真有一些动情, 眼睛也红了。 靳桑浯好似也有些动容, 声音低低地说:“我也想你。” 她便笑了笑, “我们现在见面了, 多好。” “嗯。” 各有感触, 沉默片刻之后,靳桑浯问:“也没有提前说,突然过来,会不会不方便?” “怎么会呢?”这才发现她们都还傻站着,急忙将靳桑浯引向家里,还好有钥匙随手塞进裤包的习惯,要不然她们都不能进门。 在电梯里,向靳桑浯解释道:“我舅舅最近进货去了,可能大后天才回来。这两天家里,我们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你能待几天啊?你之前有没有来过昆布市?反正一定要好好转转!哦,对了,你是怎么来的啊?哦,还有,你是怎么知道我家地址的啊?啊,好像一次问了太多问题,用不用我再从头问一遍?” 话音一落,她心里都要爆炸了:哎呀妈呀,脑子怎么坏掉了?怎么办怎么办?她会不会嫌弃我傻? 见她这样子,靳桑浯却很开心似的,嘴角依旧是惯常的弧度,但眸里有光芒闪烁,一个问题一个问题耐心地回答:“我过来是临时决定的,父母都在上班,还不知道这个事,所以我得打个电话回去知会一声。不知道他们允许我出来几天。我是坐飞机过来的。之前帮你寄了一些三白市特产回家,你还记得吗?” “哦哦。”她点头。 那个时候还没有高铁,坐火车的话就要坐一整夜。 靳桑浯的行李不多,就是一套换洗衣物和一套洗漱用品,也不用整理出来。箱子立在自己的房间,需要时就往外拿。 打量着屋内的装饰,靳桑浯自然也就发现了床头的一瓶药。走近看了看,这才让她意识到自己没有把药瓶收起来。不知为何,虽然靳桑浯知道她的身体情况,却还是有些紧张。 靳桑浯问她:“身体不舒服吗?” 含糊地“唔”了一声,轻描淡写地说:“天气有点冷,胸口有点闷罢了。”说完便上前把药瓶从靳桑浯手中拿过,装作随意地扔进床头柜的抽屉里。 做完这些动作,她才发现自己此刻与靳桑浯离得很近,对方纤长睫毛下的乌黑眼眸里,自己的倒影清晰可见。 “你、你干嘛?”她结巴着。 她心虚,靳桑浯却坦然又正经,“看看你的脸色怎么样。” “那、那你看怎么样?” 靳桑浯一时没有说话。 叶念斯心跳如雷。 靳桑浯的气息呼在自己的鼻尖,温热潮湿,馥郁洇润,让自己触电般,一路酥麻到了心里。 须臾,靳桑浯轻声答道:“我看你的脸色还比较红润,身体应该没有大问题。” 当时她脑中混乱得无法思考,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在发热,好半天才想到往右移动一步,拉开两人间距离。 “你、你不用给家里打个电话说一声吗?” 好吧,已经连续三句话都结巴了。 靳桑浯将目光从她的面容上移开,随意地落在室内的某一点,点点头,拿出手机,“这就打。” 她坦然地在自己面前打电话,自己却有一种觊觎人家女儿的心虚感,借口倒水,躲进厨房。 在厨房和水杯大眼瞪小眼,突然听见靳桑浯在客厅唤她:“念斯?” “诶,来了!” 端水出去,见靳桑浯举着手机,说:“我妈妈想和你说话。” “啊?哦!”把水杯放下,在腿上蹭掉掌心不知为何冒出的汗,一边示意靳桑浯坐,一边接过手机,“阿姨好!” “啊,念斯啊。”靳妈妈的声音如靳桑浯一般好听,“桑浯突然跑去,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没有。”不知道靳桑浯是怎么跟她妈妈解释的,所以没有多说。 “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平时在学校里还多亏桑浯照顾。” 靳妈妈又叮嘱了几句注意安全,收了线。 “嗳,你妈妈还挺好的么。” 靳桑浯淡淡地笑,“是啊。” “她让你呆几天?”这是她最关心的。 靳桑浯竖起食指,“一天。明晚家里有事,她说给我定明天下午的飞机。” “啊?这么仓促?”难免失望,眉梢都落了下去,身子也瘫在沙发上,无奈地接受现实,“好吧,毕竟你能来就很好了。” 靳桑浯温声宽慰她说:“你看,没有几天就开学了啊,很快又能再见面了。” 她长吸了一口气,打起精神,问:“那你也待不了多久,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靳桑浯说:“我想去你念书的地方看一看。”她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小学、初中、高中都想去,但是不知道时间安排不安排得过来?” “好呀。”她笑着说,“我一直都在昆布大学的附属学校,初高中离得很近,附近有小吃城,正好我们可以去吃晚饭。小学远一些,明早我们可以过去转转。” 那晚,她给舅舅房里换了床单被罩,自己睡在里面,而靳桑浯睡的她的房。 只是想到靳桑浯仅仅和自己隔了一面墙壁,就激动得睡不着。数羊也没有用,脑海中纯白的羊羔最终也变成了一张莹白的美丽脸庞。 结果导致第二天带靳桑浯去小学的时候,自己精神不济。 靳桑浯下午三点的飞机,中午吃过饭,直接去了机场。 送走靳桑浯,她还有一种犹在梦中的感觉。 剩下的假期,就在回忆着她们相处的那些时光、盼望着电话、细数着日子中度过。 * 冲出楼道,脚步陡然停下。 那个黑色身影还站在原地,但已经不是叶念斯想要去往的方向。 在楼上看不太清楚,但是现在,只一眼,她就知道那不是靳桑浯。 心脏像被冻住而停止跳动般,什么也听不到了。 那个身姿窈窕的女士,等来了从隔壁楼道出来的高大男人,笑靥如花地挽着对方的胳膊远去。 第37章 谁是夫人(7) 此为防盗章  之后一个巴掌被扇到她脸上。 她跌坐在地, 一只耳朵嗡嗡尖锐地响, 另一只耳朵听见于明辉歇斯底里地喊叫。 脑袋懵懵的,她恍恍惚惚地想, 桑浯那么好。 听到后来, 于明辉的声音好像隔了一层玻璃, 传到她耳边时要穿过它,所以带了刺耳的划玻璃的声音,刺啦刺啦…… 她全身都因为这样的声音而汗毛竖起,想要捂住耳朵,但是发现自己无法动弹。 她不知道是自己的心跳过速,还是因为自己心跳快要停止了。 很奇怪, 她甚至没有感觉到一丝疼痛。 然后她被于明辉抱起,看见他脸上那种令人战栗不已的神色消失了, 重新充满了爱怜和焦急的担忧。 她在他的怀里一颤一颤的,看着他身后的景致在不断变换, 颜色也各有不同。 那些颜色在她的眼里搅动着,最后混在一起, 成了浓厚的黑。 * 清醒时眼皮还睁不开——这样说起来其实她也不知道着算不是算是清醒了。 周遭的环境大概还是有感知的,舅舅与医生的话也听了一耳朵, 知道自己手术的成功率有多低。 睁眼时她被各种各样的管子困在病床上。 摘了氧气罩,换成鼻吸氧管, 她对舅舅说:“让我给她打个电话吧。求求你让我给她打个电话吧。”说着哽咽了, 她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 舅舅终于还是同意了, 只不过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 她要说的却是分手的话。 如果自己不久就会死去…… 没有人知道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保持声音的冷漠和平静。 说了那些可笑的话,也不知道桑浯是否相信。 挂断电话后,手机从掌心滑落在地,撕心裂肺的疼痛从胸腔传来,瞬间侵入四肢百骸。 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的声音,身边于明辉的表情变得惊恐又担忧。 医生鱼贯而入,噪杂一片,地上再次响起的手机声淹没在各种声音中,最后不知道被谁一脚踩得支离破碎。 * 叶念斯深吸了一口气,唇角舒缓,“幸亏上天垂帘,手术、治疗,康复了一年。我不敢联系你,怕你担心,而且我舅舅也一直管着我。等我好了以后,才得知你已经去了国外,我也打听不到你的联系方式。再后来听到你的消息时,你已经回了国,并且订了婚。我以为……你不会再要我了,所以一直不敢来找你。直到后来舅舅肾衰竭……接下来你都知道了。”说完,她抿了抿唇,有一颗泪不小心地从左眼眼角滑落。 靳桑浯望着她,很认真、很用力地望着她。 下一个瞬间,她就被靳桑浯扑倒在床上,唇被印上另两片微凉的柔软,然后被完全入侵。 靳桑浯的吻也是那么的认真用力,充满了和她平时不一样的急切,柔软的舌不放过能触及的每一寸,像是要尝尽她的味道。 叶念斯搂主她的腰,感觉到紧绷的身体,也尽情地回吻她,仿佛以此可以补偿她们分开的那么些年。 渐渐地,叶念斯掌下的腰软了起来,感到自己的脸上一片濡湿,但那不是自己的泪。 靳桑浯离开了她的唇,翻身蜷缩在一旁,侧着身子将头置于她的颈窝,双手紧紧抓住她衣领,身体不住颤抖。 不一会儿,她就感觉到肩上的衣料被温热的液体打湿。 轻抚着靳桑浯的背,自己也不禁红了眼眶。 * 等两人都冷静下来,叶念斯推了推靳桑浯,小声地问:“所以……你还喜欢我?” 靳桑浯一愣,随即轻轻地笑了,目光坚定而温柔,嗓音沙哑:“我爱你,一直都爱你,从来没有停止过爱你。” 叶念斯小小地勾起嘴角,然后也小小声地呢喃道:“我也爱你,我也从来都没有停止过爱你。” 两人紧紧相拥了一会儿,享受这迟来了五年的甜蜜。 叶念斯突然“啊”了一声,忙问:“几点了几点了?是不是已经迟到了?”说着便要起床。 靳桑浯笑着按住她的腰,说:“我今早给何经理说你和我去见客户了。” 不好请假的,昨晚去聚餐,今早又请假,肯定是喝多了,会有人说叶念斯工作不负责的。 “啊——”恍然大悟。 靳桑浯这时将她的腰搂得紧了一些,有些担心地问:“你还没说,你现在的身体怎么样了?” 叶念斯安抚般地摸了摸她的脸,“心脏已经痊愈啦,不要担心。” 靳桑浯还是不放心地皱着眉头:“但是你的胃病呢?还有,好像你血压也有点低。” 叶念斯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我血压低的?” “我看了你的入职体检。还有你昨晚胃疼,但是就是抱着我不肯放手,最后是格赫送我们回来的。他给你开了药,又给你量了血压的。” 叶念斯脸上一红,“我有抱着你不放吗?”又“噢”了一声,“怪不得,我说今早起来胃怎么不疼呢,是不是昨晚打针了?” “不准转移话题,我们在说你的健康问题呢。”靳桑浯摆起严肃脸,“入职体检的项目有限,要不然明天你去做个全身体检好了。” 叶念斯推她,“昨天去昆布市,放了半天假;今天……也不知道你批了多久的假;明天,还要体检请假。你还想不想让我当这个策划部经理了?” 靳桑浯轻笑,妥协道:“那好,那周六去体检,好吗?” “嗯……”叶念斯想了想,突然妖娆一笑,“我让你‘亲身’感觉一下我的身体有多健康!” 说着她就翻到靳桑浯上方,吻住了她。 靳桑浯只愣了一瞬,就带着小甜蜜地认命地回应她。 这是她们重逢之后的第二个吻,它甜蜜而温柔。 紧接着迎来了她们重逢的第三个吻,这个吻更深、更猛烈。靳桑浯的手指滑到叶念斯的发间,后者可以尝到她唇齿间甜甜的呼吸。 “不用了,”叶念斯截断她的话,“去你家,把具体地址发给我。”说完便收了线。 不知道是因为没来由的生气而心跳过速,还是胃里不舒服,她只觉得一阵胸闷恶心。抽屉里取出两片胃药塞进嘴里,喝了几口水,坐下缓了一会儿,才收拾东西出门。 尚泽花苑是离叶念斯20分钟车程的高级小区,有公交车可以直达,当敲开靳桑浯家门的时候是八点半。 “不好意思,现在了还让你跑一趟。外套挂在衣架上就行。”靳桑浯这个总裁做的倒是客气有礼。 叶念斯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脸,换上靳桑浯给她取的一双渐变蓝色的棉拖鞋,跟在她身后,走进公寓。公寓有大约一百八十多平,三室两厅,一厨两卫,开放式餐厅,以米、白为基调色的简约风格,简单大气而不失柔和。 室内大概有恒温的中央空调,走在前面的人穿着一件浅灰色大圆领长款针织衫,柔顺长发如泼墨一般洒在背后,修长的腿包裹在米色棉质休闲裤之下,从上到下的衣物都宽松的挂在身上,显得格外瘦弱单薄。 第38章 谁是夫人(8) 此为防盗章 她的头发总是盘到脑后, 发鬓整齐,扣子也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一颗,这样的神情让她看起来多了一丝俏皮。 她来得没有叶小姐那么早, 但是通常会比其他上班族早一点。有一次她遇到一个熟人, 阿茂听到那人称呼她为“李助理”。 今天叶小姐没有来。 当然了, 她已经连续两天早上都吃金枪鱼三明治了, 再来的话,任谁也会腻的。但是她为什么不买些其他的呢? 再晚一点, 阿茂会知道, 李女士今天也没有来。 不过他现在有别的客人, 这个客人到的比平时叶小姐来得都要早一些。 那位客人刚进门的时候,就让他呼吸一滞。 不似叶小姐那样明艳的漂亮,她美得像一汩清泉,一潭镜湖;精致的五官镶嵌在白皙的脸上, 犹如天神之手精雕细琢下的玉面雕像,一丝一毫都恰到好处,至臻完美。 “欢、欢迎光临!”说话都不利索了。 客人对她微微一笑。 阿茂觉得自己就要晕倒了。 这位客人有些面善,对店里很是熟稔, 径直走到鲜食区,取下一个三明治。 厚切金枪鱼三明治。 店里的这个真的有这么好吃? 其实之前阿茂见李女士经常买的时候,自己也心痒痒, 专门买了一个品尝, 但是觉得和店里其他三明治是一般美味, 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最好吃的应该是全麦鲑鱼三明治啊。 拿到收银台付账时, 阿茂倒吸了一口气。 他见这位客人面善,不是因为她以前来光顾过生意,而是因为,他曾经在《青年企业家》的杂志上见过她!革新医疗的总裁靳桑浯! 当初他拿着杂志的时候还在想,这又不是时尚杂志,干嘛把封面人物p成这样,一张面孔比那些平面模特还精致漂亮。 因为这家便利店离革新医疗总部很近,那期杂志在很短时间内被抢购一空。偶然听到有人评论:“我们靳总就是漂亮!” 今天一见——不行,口水要流出来了。 麻麻,革新医疗都是美人!麻麻,我要去革新医疗打工! 靳桑浯作为封面人物,那时刚刚成为革新医疗的总裁,阿茂本来不懂商业上的事,经常听来来回回革新的员工交谈,也大致明白了一二。 革新医疗有三大业务板块:医疗器械、生物制药、医疗服务。两年前,革新医疗的董事长兼总裁靳联生掌权,也就是靳桑浯的父亲,提出了战略转型。 革新医疗原本的核心竞争力是成本优势,以低价打开市场;他在此次转型中提出:要将核心竞争力重新定位为技术优势,特别强调,要大力发展高端产业,开辟更广阔的海外市场。革新原本对技术投入极大,这次更是要求,将原来研发投入的销售额,从10%上调到12%,而其中的50%都投入了ct机项目中。 发展技术本来没有错,但革新的ct机在价格上没有优势,品牌上不如海外企业,技术上没有突破性进展,因此销售滞阻,中低端市场份额也逐步下降,导致资金无法回笼,资金链险些断裂,使公司面临巨大的危机。 此时公司内部分为两派,以靳联生为代表的保守派认为,困难是一时的,应该留下ct机,利用其它产业回笼资金,待情况稳定后再缓慢投入,继续分析仪的研发,做到技术创新,打出品牌。另一派则认为应该忍痛割肉,卖掉ct机品牌,让企业迅速渡过难关。 那时,靳桑浯刚从芝加哥大学mba毕业半年,在美国有一家投资公司。得到国内消息,带着三千万资金回国,暂缓公司危机。接着,说服自己父亲出售ct机。得到首肯后,上阵谈判,将ct机以合理的价格出售给国内另一医疗器械巨头——已打开高端市场的宝木医疗。 出售的资金转而投入了革新医疗的生物制药板块。其他大型医疗器械公司,在革新出现危机时,为了抢占市场份额,注意力高度集中,投入资金大力研发各类医疗器械。却没想到革新将主战场转向另一板块,旗下新光生物的试剂盒,如雨后春笋般席卷了全国大小生物、基础医学实验室。革新特别在测序技术上有所创新,旗下新光测序公司一跃而成全国最大的测序公司。不止危机解决,革新医疗的总资产还有所提升。 靳联生见自己女儿如此能干,便放手把公司交给了她,自己带着夫人,跑去环球旅行。 不到半年,靳桑浯领导革新医疗在美国纽约证券交易所成功上市,自此公司踏入新的篇章。 这样一个人,正勾着漂亮的唇角,带着温和的笑容,看着自己。 能力给她美好的外表又加了一层光环,让阿茂头晕目眩。 女神!!! “13、13元,谢谢。” 啊……她的手好漂亮…… 找回两元钱,阿茂问:“请问需要加热吗?” 靳桑浯倒是犹豫了一下,才说:“麻烦等一下。”然后在乳制品专柜,拿了一瓶原味酸奶,“还有这个。三明治麻烦加热,谢谢。” 声音也好好听……好有礼貌……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啊…… 三明治热好,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别人女神的靳桑浯接过时又道了声谢,才踱至窗边的高脚凳上坐下,双臂撑着桌子,一口一口吃了起来,时不时抿一口酸奶。 阿茂在心里捂着脸,怎么会有人吃个三明治都这么好看优雅。 一个三明治没有吃完,被放在一边,看起来是吃不下了。 食量这么小?怪不得这么瘦。 之后她也没有走的意思,而是拿起为在这用餐的客人特别准备的报纸,看了起来。 是不是在等人呀? 直到两版看完,她才抬手看了看表,放下报纸,收拾好垃圾,拿起没喝完的半瓶酸奶,起身离开了。 * 总监还在的时候,没有接到战略发展部的消息;总监一走,战略发展部经理季澄非就来了电话,说有一项数据不太清楚,需要具体的说明。 叶念斯和财务部陈经理走进小会议室时,心中微微叹气:明明这件事直接联系财务部就可以了,非要让自己走一遭。 季澄非一身中长款的橙红风衣,皮裤,高帮靴,看起来精神干练,而一头长发发尾卷曲着,妆容精致明艳,让她又多了一丝女人味。 “叶助理、陈经理。”她此时板着面孔,看起来十分严肃。 陈经理知道季澄非不到三十岁,平时有一股年轻人特有的朝气和冲劲,非常爽朗明快,第一次见她面色如此深沉,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吓了一大跳。听她解释后,才明白事情不大,把心安稳放回肚子里,腹诽她这幅表情,大概是生理期的缘故。 叶念斯坐在一旁,听着季澄非和陈经理谈论数据上的问题。这场谈话完全不需要她,只能无奈又无聊地端着水晶玻璃杯喝水。 等事情谈完,季澄非说:“不如陈经理你先走,我还有事要和叶助理谈。” 陈经理狐疑的目光打量了她们一下。 等着陈经理关上门,季澄非才皱着眉问:“两周后的校庆你去不去?” 叶念斯又叹气,来到公司一个月,每每见到季澄非,只要身边没有别人,对方就毫无顾忌地给她脸色看,她也只有生生受着。 没有办法,谁让她做错了事。 本市有一座全国着名学府三白大学,周日是90周年校庆日。叶念斯本科就读的那个学校,不止白欣然是她的同学,季澄非也是,甚至连总裁都是和她同级的校友,估计整个革新医疗总部三分之一的年轻人都是从白大出来的。 又抿了口水,才说:“去。” “那到时候一块去。”相比于邀请,季澄非的这句话更像是命令。 明明那么不情愿,为什么还要提出同行? “我和小白已经约好了,要不然到时候一起?”叶念斯提议道。 第39章 靳总反攻计 此为防盗章  叶念斯这才想明白,现在开讲座的就是靳桑浯, 于是笑了笑没有回话。 两个人聊了一些当年的事, 安老师笑着感慨:“我还记得, 当年办公室换届的时候,你们主任纠结让你还是小靳来接任, 为了这事,还专门来征求我的建议。我就给他说啊:你和小靳能力都是很足的, 但是小靳对学生会的事不是很上心, 你让她当主任,她肯定不干;但是让你当主任,把她留作副主任,她一定会用心帮助你, 为你分担工作,这样我们学生会就能留下两个人才了。” 记得加入校学生会是大一的时候,百团大战,校学生会、各个社团招新。 招新时间定在第十三周的周末。本来院学生会也应该是这个时间。校领导规定, 任何组织不允许在前十周招新, 为让新生更好的适应大学的学习生活, 不会应接不暇。不过各学院团工委学生会早已换届, 根本忙不过来, 所以不听指令, 但校里的组织却不得不服从命令。 招新前一天, 靳桑浯还给叶念斯发短信问她要去哪个部门, 要不要去社团。 校学生会不止一个组织, 团委、艺术团和社团联合会都有各自的学生会。叶念斯问了几个学姐,总觉得团委听起来更高大上一点,所以打算去团委学生会的办公室。 她一个电话给靳桑浯回过去,口若悬河地说了一大堆团委学生会办公室的好处,撺掇着她去参加。 靳桑浯只轻笑着回了她一个字:“好。” 至于社团,她两都担心忙不过来,所以决定不参加了。 之后,两人顺利地进入办公室,分在两个组:叶念斯在负责大型活动组,靳桑浯在负责报告会组。每周一的课、每周四的例会,是两人的固定见面时间,平时也时不时地约着一起自习。 校学生会总免不了各种聚餐和联谊,叶念斯不愿与人说自己身体不好,总觉得这是自己的弱点。可是靳桑浯是知道的,所以每次都帮她挡酒。靳桑浯喝酒不上头,喝越多,脸色越白。聚会结束,惨白着一张脸,被叶念斯搀扶回宿舍。不过她酒量也好,从来没醉过,喝多少都能保持清醒,也没有吐过。 叶念斯心疼又愧疚,两场下来就坦白了自己的身体问题,不过已经没有人信。 靳桑浯好笑地看着她郁闷的鼓着的脸,捏了捏她的手。 回忆被安老师打断:“现在啊,已经很难像你们当年一样,一届能出两个特别能干的女娃娃了。” 叶念斯心里叹气,那是因为现在的女娃娃都变聪明了啊。明知道努力不出什么结果,何必还那么认真呢?好的资源从来都是给男生。各个学院还好说,但是纵观校团委学生会成立几十年来的历史,没有一届女主席,还不如在自己学院的学生会里努力一把,三届好歹还能出一个女主席来。 安老师看她脸色有些不对,问:“你不会还在因为当年因为你是女生,所以不让你当主席而生气吧?” “没有没有。”叶念斯急忙摇头,随口应付道,“只是有些感慨罢了。当年年轻不懂事,现在还能不知道么?再说,这么多年了,什么事也都过去了。” 当年是气愤的,不当主席绝不留主席团,后来是安老师盛情相劝,她才看着对方情面留了下来。但是在主席团的一年,基本不干什么实事了。 是啊,这么多年了,什么事都过去了。 叶念斯出了安老师办公室,看着自己微信上白欣然发来的两条消息: “原来现在在开讲座的是桑浯!!!!” “我在12排3座,你快来!!!” 她暗暗地想: 但是,有些事,永远不会过去…… * 叶念斯找到白欣然的时候,靳桑浯的讲座已接近尾声。 人离得很远,但讲堂左右的墙壁上各贴了一面显示屏,清楚地显示了她完美无瑕的脸庞。 叶念斯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就感到身边白欣然对自己耳朵哈着热气:“咱们靳总可是收货了一大批迷弟迷妹啊!” 叶念斯不习惯这样亲密的距离,往后靠了靠,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 白欣然见叶念斯的表情毫无波动,无趣地撇了撇嘴。 这时听见身后传来青年人特有的少年嗓音:“你看!她实在是太漂亮了!简直360度无死角颜!而且又这么会赚钱!你说她会不会喜欢我这样的小鲜肉?” 另一人啐道:“再漂亮也订婚了,你没机会了!” “啊?真的?” “去年三白市最大的经济娱乐新闻你不知道?就在范冰冰和李晨公布恋情那会儿,她和男朋友也凑热闹发了个‘我们’,而且当天就宣布订婚了。” “诶?她还有微博?你给我分享一下,我也关注关注。” “她微博不怎么发私人情况,大都是转发的公司的消息。” “哦,对了,你知道她未婚夫是谁吗?” “仁华医疗集团的太子爷知道吗?” “哦哦,那个家里有好多家医院、疗养院的?” 第40章 谁是夫人(9) 此为防盗章 叶念斯几步走到她身边, 不自觉地放低了声音, 柔和地问:“很累吧。” 靳桑浯摇了一下头, “还好。” 叶念斯的心不期然地疼了一下, 咬了咬内唇,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靳桑浯转过身, 双手搭在了栏杆上, 侧头看了看叶念斯纠结的表情, 微微笑了一下说:“明早例会,说一下牧沃伦的后续事情, 同时也会宣布任命你为新的策划部经理, 你准备一下吧。” 全公司早已默认了叶念斯是下一任策划部经理的这件事,当事人却皱着眉头, 沉吟一下,终于问出口:“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信任她、提携她,没有丝毫芥蒂。 靳桑浯听到这句话,一时没有说话, 只是安静的望着她,目光是熟悉的专注, 像是一片温暖柔软的湖将她全部包围了,让她毫无负担与顾忌的徜徉在里面。 叶念斯甚至有一种错觉:那目光里还包含着她曾经拥有的缱绻温柔。 终于,靳桑浯缓缓开口:“我一直在等你……” 叶念斯一愣, 心脏像是有什么泵坏掉了, 剧烈、毫无规则地跳动着, 血液一瞬间涌遍全身, 让她头晕目眩,耳边嘶鸣。 其实靳桑浯不过经过瞬间的停顿便再次开口,但叶念斯却觉得仿佛已经过了一个世纪,直到她听见靳桑浯接着说: “——我一直在等你问我这个问题。” 叶念斯觉得不妨世界就在上一秒终结,这样她也可以带着自欺欺人的幸福活到生命的尽头。 靳桑浯停下来看了一下叶念斯的表情,才轻缓着语气柔声说:“你已经离开了这么久,为什么偏偏现在出现?我想你可能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吧。但是又看你来公司以后也没有主动找我,估计是你可能是因为……”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起来,是你把我甩了。所以,我想你大概是现在也不好意思开口。但是不论是你的能力还是人品,我都再相信不过,你在宝木医疗做的那几个项目我也清楚。一来我确实欣赏你的才华;二来,也是希望你知道,即使我们曾经相爱,但是希望你不要有什么顾虑,我们依然可以……” 听到这,叶念斯恍惚间看到靳桑浯狠狠皱了一下眉头,但却瞬间舒展开来,于是她也不确定刚才看到的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她听到面前的人继续说出接下来几个字:“做朋友。” 叶念斯愣愣地,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谢谢你。” 她只能这么说。 是的,当年是自己提的分手。 而如今靳桑浯说要和自己做朋友,那便是真的放下了吧,一点都不在意了吧。 她有了未婚夫,有了和自己毫无相关的未来,因此拥有着善良又高洁的灵魂的她,可以以朋友的身份,对自己这个负心人献出温柔和体贴,如自和她相识以来,她一贯做的那样。 自己在她面前,不过是一个有着一段历史的老同学罢了。 所以自己还可以期待什么呢? 叶念斯笑了笑,但是看着靳桑浯微变的脸色,她估计自己的笑容不会太好看。然而她头脑昏昏,顾不了这些,喃喃开口:“是的,我是有一件事请你帮忙。” 靳桑浯温柔地看着她,鼓励一般地问道:“什么事?” “我的舅舅——得了肾衰竭,现在需要换肾,但是一直都找不到合适的肾|源。我认识的人里面,也只有你资源比较多。所以希望你能不能帮帮忙,救救我舅舅,看能不能找到合适他的□□?” 靳桑浯有些惊讶地说:“当然可以!你应该早一点和我说。这样吧,明早开会,会开完以后,我带着人和你一起去昆布市,安排一下舅舅的转院工作。” 听到她熟稔地叫“舅舅”,叶念斯有片刻的恍惚。当年她们还在一起的时候,虽然靳桑浯也没见过几次于明辉,但是私下里她总是这样称呼的。 “舅舅说什么了?” “舅舅的感冒怎么样了?” “诶,你看昆布市最近要降温,你提醒舅舅要注意添衣服。” …… 叶念斯恍惚了一下,才仔细看了看靳桑浯,见她没有一点不快,便又酸涩又稍微放心地说:“本来我也是想把舅舅转过来,毕竟这边的中心医院是全省治疗肾病最好的医院,但是舅舅情况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这样……”靳桑浯沉吟了一下说,“那明天下午的时候先拿一下舅舅的病例和肾移植需要的资料。” “还是……最好不要了。”叶念斯吞吞吐吐地说,“你最好还是……” 不要出现在舅舅面前。他还因为当年你和我在一起而讨厌你。 虽然来之前已经和舅舅说好了,但是你出现在舅舅面前还是会刺激到他。 靳桑浯做了一个明白的表情,说:“是我考虑不周。那我找个人和你一起去吧,我就不去了。” 叶念斯低下头小声说:“谢谢你。” “不用客气。”靳桑浯柔声道,又停顿了一会儿,叹息般地重复了一遍,“不用和我客气,念斯。” 叶念斯被她柔软的语气戳中了心扉,眼眶一热,倔强地偏过头去,不让她看到自己脆弱的表情。 你怎么能这么好。 她心里默默地想。 这么不明不白出现在你的眼前,然而你还是愿意帮助我。 因为自己作为当年提出分手的那一位,如今实在难以求助,所以你对我体贴又温柔,希望我可以接受以一个朋友身份、没有负担地开口。 明明是想求你帮忙,但是你还是包容了我和舅舅的不可理喻。 叶念斯愣了一下,无奈地回答:“我和他没有什么,我也不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 心中也叹息,季澄非明明是个阳光活泼的性子,但每每遇见她就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季澄非皱着眉,想了一会儿,踌躇一番才留下一句:“你好自为之。”起身离开了。 等季澄非一走,白欣然就凑近了叶念斯问:“你说澄非她是不是知道桑浯还喜欢着你,所以来帮她打探的?” 叶念斯手掌抵着白欣然额头,把她的脑袋推开,翻着白眼说:“我们都一把年纪了,哪来的这么多抓马。再说,她都有未婚夫了。” 话是这样说的,但是等到白欣然重新拿起筷子,把注意力放到自己的饭菜上的时候,叶念斯垂下眼,细长的羽睫遮住了变得暗沉沉的目光。 * 第三天叶念斯没有收到金学章的花。 她本来还在庆幸金学章终于收敛,然后就被叫到了总裁办公室。 靳桑浯的老板桌上摆了一大束玫瑰,火红的颜色在这间简约欧式风格的办公室里显得十分刺眼。 叶念斯只觉得那红色好像燃烧了一般,将自己的双眸都烤得炽热得疼。她傻乎乎地想起,自己也是给靳桑浯送过花的。 那是大一第一学期的光棍节,当时她们还没有在一起,双十一也还不是购物狂欢节,表白的却如现在一样多。 第41章 一人一念(1) 此为防盗章  靳桑浯和华格赫进了包厢, 二老已经到了。 相互关心问候一番, 吃了一会儿菜,靳桑浯歉然解释公司员工在隔壁聚餐,需要她过去一下。 华家两老以为她要去应酬,还叮嘱着注意身体、尽量少喝酒, 不然让自己儿子去挡酒也可以。 华格赫本就在这个问题上不是很想搭理她,一听自己父母还要卖儿子,更不乐意,眯着眼斜乜着靳桑浯,不说话。 脸有些红, 靳桑浯微笑着拒绝了二老的好意,起身离席。 * 和靳桑浯与华格赫分开后,叶念斯钻进了洗手间。 在隔间里休息一会儿, 有两滴泪直直地从眼角滑落, 不也知道是因为胃疼得厉害了,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补了妆,回到春日园, 叶念斯宣布:“你们想闹就趁现在赶快闹, 一会儿靳总就来了。” 室内顿时就如叶念斯所说的闹作一团,不过她仔细听了听,倒没有人对此有所埋怨的,好像靳桑浯之前也和他们一起吃过几顿饭, 而当时氛围还不错。 过了十几分钟, 靳桑浯便到场了, 并且迅速融入进整个环境里。 不过虽然靳桑浯和大家很融洽,但毕竟身份在那,也没人敢放开了闹,喝酒也拘束了些。 然而就在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叶念斯已经给自己灌下了很多杯酒,靳桑浯一直没有拦住,周围还有一群员工在,她也不好与叶念斯多做纠缠,只能不厌其烦地提醒她。但叶念斯渐渐地意识不清了。 她迷蒙着双眼,却尽量将目光聚焦在靳桑浯身上,周围的一切好像都不存在了,世界都只剩下她一个人。所有的情感翻涌着不受控制,又像沉甸甸地在胸腔里塞进一个形状不规整的坚硬的充满棱角的石头,将她的胸口摩擦出一道道的伤口,鲜血淋漓。 心里的疼痛淹没了一切感官,唯有唤着那个人的名字才能感觉到自己释放了罪恶的灵魂,得到解脱与救赎。 她感觉自己被拥进倚一具柔软的身躯,有几个人在一旁搀扶着她,鼻尖是自己熟悉又陌生的铃兰香气。那股香气顺着鼻腔进入身体,随着血液流淌抚平一切伤痛。她跟随着那股香气,跌跌撞撞不知道走了多少时间、走过了多少路。 当柔软与香气离开,所有的疼痛又立刻呼啸着刺透她的身体。胃里像是放了一把火,将自己的内脏烧成一片废墟。 她交叠双手死死压住胃,“桑浯……好疼……” 话语和她的泪一并涌出。 * 叶念斯刚醒来时就意识到不对劲,首先自己现在睡的床都不是熟悉的硬度,而且被子的质感也和家里的不一样,身上的睡衣更不是自己习惯的款式。 睁开眼,屋里一片黑暗,厚厚的窗帘边上,隐约可以看出被遮挡的外面的阳光的影子。酒精给大脑留下的疼痛感代替了昨晚的记忆,她轻哼一声坐起身。 “刷”地一声,窗帘被拉开了大半。 叶念斯吓了一跳,眯眼一阵适应了光线,才看见站在她窗边逆光的剪影。 纤细修长的身形,根本看不清面容的脸。 叶念斯知道,那是靳桑浯。 沉默。 屋内的沉默让光线中可以看清的细小的正在跳跃的灰尘都显得太过喧嚣,每每看到靳桑浯就会不断翻滚的情绪让叶念斯的大脑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还是靳桑浯打破的沉默,她轻轻开口,颤抖的声线带着小心翼翼:“你的胸口……是怎么回事?是什么时候做的手术?” 叶念斯望向窗外,阳光大好,令她的思维有一丝的游离。 靳桑浯一步一步及缓慢地走到叶念斯面前,跪坐在床上,轻轻拉下她的衣领,双手想抚摸上她的胸口,却颤抖着不敢接触,试了几次都无果,只有放弃地垂下双臂,抓住她的双手,那冰凉的温度让叶念斯不禁打了个寒颤。 可是虽然是逆光,她也能看见靳桑浯用力望进她眼底的眸子里的细碎的光线。 靳桑浯的唇颤抖着:“你胸口的疤是怎么来的吗?” 叶念斯垂下眼帘,将目光放在被子的褶皱上,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 靳桑浯的呼吸离得很近,潮湿微热的气体扑打在侧面的面颊上,并不均匀地颤动着。 “你知道了,又有什么意义吗?” 叶念斯开口了,思维却混乱地想到一首威廉巴特勒叶芝的诗,那首诗的第一句便是:“speech after long slience(在沉默许久之后开口)”,而结尾是:“we loved each other and were ignorant(年轻时,我们彼此爱过,却又懵懂不知)”。 她想,那时她和靳桑浯是相爱的,并且幸运的是她们意识到了这份爱,并且勇敢地承认了它,但一切也逃不脱命运的诅咒。在她们相遇的那一刻,命运已经举起他的镰刀,狰狞地笑着,将刀刃放在她们刚刚萌芽的爱情旁边。 年轻时也曾天真地想过挣脱所有的枷锁,将命运主宰;可现实却是,只有手掌的掌纹堪堪滑过命运的边缘,握不住的成就了一切迫不得已和无法抗拒。 * 叶念斯抬起头,看着自己曾经亲吻过很多次的双眼,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你都有未婚夫了不是吗?” 靳桑浯微皱起了眉头,但眸光带着希冀,闪烁着。 果然这条疤和她们之前的恋情有关系么,所以才会提到格赫。 那么当年的分手…… 想到一种可能性,她全身都颤抖起来,声线不稳地说:“如果这是你的顾虑的话,完全可以不用担心。” 叶念斯愣愣地,不明白靳桑浯的意有所指。 靳桑浯接着就给出了解释:“华格赫是gay,我们订婚只是掩人耳目,而且我们双方的父母都知道这些事。”她跪坐在叶念斯面前,声音极小,像是怕震碎了面前的瓷娃娃,“所以,念斯,现在能告诉我,你的疤是怎么回事了吗?” 叶念斯注意到靳桑浯没有提“掩人耳目”的原因,但不外乎就是商业上的那些事。然而她已经不能处理这样的信息,脑子里好像起了一阵风暴,飞沙走石。 “告诉我,念斯。求你告诉我。”靳桑浯又重复了一遍,这一遍她的嗓音已经破碎,像是下一秒就要落泪。 靳桑浯看看老板忙碌的身影,对叶念斯说:“我回国以后,偶尔过来吃饭,也没想到老板会记得我。” 叶念斯点点头,不知道如何接话,也不愿意接话,转头望向窗外。 靳桑浯静静地凝视她。 望着窗外却眉眼微垂,漂亮的桃花眼因为低垂的角度,眸角上挑,勾勒出更加动人的线条。饱满的樱唇微抿,显然注意力不在街边的景致。 春日的阳光浮在四周,然而还是暖不了她一身疏离气息—— 思绪滑到此处时,强制地停下来,也如对面人一样垂睫。 第42章 一人一念(2) 此为防盗章 那还是没有加入学生会的时候,和靳桑浯相熟以后, 有时候晚上肚子饿, 白欣然担心长胖, 不愿与自己出去, 她就会约靳桑浯。东门的小吃街,几乎被她们吃了个遍。 虽然靳桑浯每次吃的不多, 常常动了几口就放下筷子,可她每次吃完,就只是用柔柔暖暖的目光看着叶念斯大口朵颐, 也不催促,让叶念斯格外受用。 叶念斯最爱吃那家关东煮,骨汤浓郁, 极其入味;也最爱在靳桑浯吃饱后,将烫烫的丸子再塞进她嘴里,然后看她对自己无奈地笑。 她们在不同的宿舍楼,最后会在岔路口分别,路灯映在靳桑浯玉雕的容颜上,每每都让叶念斯有片刻的失神。 后来除席苏虞之外的四个人加入自己学院的学生会, 事情增多, 但再忙碌, 叶念斯每周总要约靳桑浯吃一两次饭。 * 在小吃街尽头右转,出现一个小区。小区左右有还有一些商店, 其中就有依家便利店。 那时候她们刚刚在一起, 市里正好要入驻一家新的连锁便利店。得知消息的那一天, 叶念斯就笑嘻嘻地对靳桑浯说:“晚上我们去依家买东西啊。” 靳桑浯说:”嗯,好啊。你想买什么?” 叶念斯胳膊一挥,豪气地说:“什么都要买!”天天拉着靳桑浯去依家买东西:零食、饮料、洗护用品…… 对着靳桑浯疑惑的眼神,她是这样解释的:“新的便利店要入驻了,这旧便利店为了稳固自己的市场,肯定会做活动来维持客户嘛!” 果然,那一周依家的东西都便宜得很,叶念斯今天买了一大堆零食,明天又想去买饮料,后天想想还是囤积一些洗护用品…… 从此“依家”列入她们经常约会的地点名单。 * 小区是专门为了出租而建的,有很多年历史了。租客大多是学生,所以安全防范措施格外得好,门卫也很严。但今天校庆,这里也承载着很多人的记忆,所以对外开放。 叶念斯登记了姓名,顺利进入小区。 因为主要提供学生的住房出租,建筑密度很大,没有娱乐设施,空地都种满了树。 楼房没有翻新,除了树木长高许多,一切和记忆中没有差别。 3号楼,这栋楼的空间稍大些,一般是两个人合租。 2单元,3楼,右边。 铁门倒是比印象里破旧许多,估计会让现在的住户很没有安全感吧。 不知道现在里面会是什么样的呢? 不知道现在里面住的是什么样的人呢? 是一个人住,还是两个人呢? 如果是两个人的话,他们又是什么样的关系呢? 会不会牵手?会不会接吻?会不会做更亲密的事? 会不会以为,那小小的空间,就组成了自己全部的世界,而这样的日子,又恨不得能过一辈子? 当时她们打算等靳桑浯五年读完,一起申请国外的mba。而叶念斯就趁着大四和多出的一年积累工作经验和准备语言。 叶念斯和一批同是大四的同学进了革新医疗实习,但是怕引起靳桑浯父母的注意,只是进了子公司。 她们都还没有做好出柜的准备。 同时靳桑浯已经进入研究生阶段,因为她大三完成的科创项目,在研一时论文完成还申请了专利,研究生毕业毫无压力,虽然每周周末会去自家公司,但是时间还是相对宽松。给家里还是报备着“周内实验很忙,没有时间”,自己就安心地一边准备语言的同时,一边用叶念斯的话来说就是“操持家务”。 对,她们背着家里,在学校附近租了这套房。 住在了一起,也就加深了各方面的了解。 叶念斯发觉靳桑浯有个癖好——喜欢收集那些各式各样的水晶玻璃杯,即使平时冷静自持的她,遇见漂亮的水晶杯也走不动路,于是家里专门有一个收集水晶杯的柜子。 叶念斯一开始还想劝她:“家里有那么多水晶杯了啊,根本用不完啊!” 这时候靳桑浯就会用无辜的表情看着她:“可是,它们的主要目的不是拿来用,是欣赏收藏呀。” 成熟端庄的靳桑浯用那样湿漉漉的小鹿斑比一样的眼神望着自己的时候,叶念斯分分钟缴械投降。 何况,其实叶念斯是喜欢靳桑浯用水晶杯的。透明的水晶杯装着纯净的水,莹白的手掌托着杯身,叶念斯每每看到,都觉得这美得像一幅画。而且,她觉得,靳桑浯比她手里的那杯清水还要清澈动人呢。 还有靳桑浯的衣柜。之前有去过她的宿舍,但是也没有专门注意过衣柜里的衣服都是什么,叶念斯平时也不关注时尚,也不能从衣服的款式看出什么来。 所以当她们一起整理衣服的时候叶念斯看到衣服的标签,只觉得耳边轰隆隆地响。 靳桑浯察觉到她的异常,脑袋伸过来问她:“怎么了?” 叶念斯抓着衣服,手都在抖:“你的衣服……每一件都……贵到天上去了……” “是吗?”靳桑浯偏偏头,疑惑地问,“难道衣服不是都差不多这个价吗?” 叶念斯一把将衣服扔在了靳桑浯头上。 哼,万恶的资产阶级! 不只是衣服,每当给家里添置什么家当的时候,靳桑浯之前没有去过这种地方,当然是叶念斯领她一起的,然后就会听到她发出疑惑又幸福地感叹:“原来这些东西这么便宜啊。” 总之是不知民间疾苦的大小姐。 但是却不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有稍稍的洁癖,总是将家里收拾地井井有条;会做各种菜品,让叶念斯养刁了嘴,再也吃不下外食了。 啊,除了厚切金枪鱼三明治! 小区的依家便利店,叶念斯很喜欢吃它们的金枪鱼三明治。 “让我吃一辈子也不会腻!” 叶念斯这样宣告。 年轻总是天真到无知,一口一个“一辈子”,总以为就可以真正地践行着自己的话一辈子。 比如,她们曾经许诺: 一辈子不分开…… * 倏地,铁门发出一声响动,从里面被人推开了。 叶念斯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愣愣地看着铁门位置变换,门后的人,一点一点,露出了玉雕的面容。 一时间,她似乎渡过了千山万水,时间的河流奔腾而过,不知多少年前,也是这个人,无数次地为自己打开了这扇门,迎自己回家。 灵魂不知飘去了何处,四肢也不受掌控。死死扣住牙关,怕一不留神,就泄露了喉间的呜咽。 那还是没有加入学生会的时候,和靳桑浯相熟以后,有时候晚上肚子饿,白欣然担心长胖,不愿与自己出去,她就会约靳桑浯。东门的小吃街,几乎被她们吃了个遍。 虽然靳桑浯每次吃的不多,常常动了几口就放下筷子,可她每次吃完,就只是用柔柔暖暖的目光看着叶念斯大口朵颐,也不催促,让叶念斯格外受用。 第43章 一人一念(3) 此为防盗章  第二天便是校庆。 叶念斯是被电话吵醒的, 迷迷糊糊地暗了下锁屏, 声音消失了。她翻了个身, 继续睡着。 过了一会儿,电话又响起来, 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 才划下接听, 然后就听见那头白欣然充满活力的声音:“斯斯!你是不是还没起?我都快到你家楼下了!” 叶念斯一愣,才意识到她和白欣然约好去校庆。 “哦,我马上就收拾好了!”她随口扯着谎,“你专心开车,注意安全, 别打电话了。我挂了啊。” 挂掉电话, 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昨晚睡不着, 安眠药多喝了一粒, 今早三个闹铃都被她无意识地按掉了。 套上卫衣、休闲裤, 三下五除二地洗漱完毕,门铃就响了。她一边给自己扎了个马尾, 一边给白欣然开了门。 白欣然笑着调侃:“你这是才起来吧。” 叶念斯翻了个白眼,伸手抢过她手中的袋子, 捧着热腾腾的包子, 咬了一口, 含糊不清地说:“谢谢啦。你已经吃过了?” “嗯呐。我听说胃病病人不能喝豆浆, 所以就没给你买。” 叶念斯心里一热,回道:“冰箱里有酸奶,自己拿,也帮我拿一瓶。先别急着喝,有点凉,晾晾再说。” “哦。”白欣然看了下时间,“要不你在车上吃吧。” “你急什么?”叶念斯觉得奇怪,“校庆不是一天呢么,去那么早有什么用?” “不是,中午我有事。” “什么事?” 白欣然眉梢眼角都掉了下去,摆了一副标准的苦瓜脸,声音也惨兮兮的,“中午我妈给我安排了相亲,说要是我不去,就和我断绝关系。” “哦,那走吧,只要你不怕一会儿车里都是一股包子味儿。” “天气预报说今天要下雨,你记得把伞拿上啊。”白欣然提醒她。 叶念斯朝窗外看了一眼,阳光明亮刺眼,不由地眯眯眼:“这不太阳大着呢吗?” “哎呀。你就拿上嘛,有备无患。” “好吧。”叶念斯把伞装进自己的包里,和白欣然下了楼。 白欣然是一辆绿色的大众polo,小巧的车型也很符合她小巧的身材。 路上,叶念斯继续刚才的话题:“哎,相亲是好事啊,你干嘛这副表情。都快27的人了,不会还想着有什么白马王子吧?” 白欣然不乐意她说的话,“哼”了一声,拿眼睛瞪她:“敢情相亲的不是你。” 叶念斯耸耸肩,问:“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啊?” “好像是个工程师吧。”白欣然不太确定地说,罢了,又补充一句,“长得不帅,但是也不丑。” “不丑就不错了。”她眼珠转了转,突然想到,“诶,我的顶头上司张总监长得就很可以嘛,你怎么不下手?” 白欣然缩着脖子使劲摇了下头:“张总监是高岭之花,公司里多少少女的心都碎在了攀岩之路上,我才不去自讨苦吃。” “这么多年,张总监就没有一个女朋友?” “好像是听说……”白欣然歪头想了一下,“张总监年轻的时候,被女朋友劈过腿,从此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再也没有见他谈过恋爱。” “这样啊……哦,对了,你既然中午就走,晚上的同学聚会你去不去啊?” 他们当年班上的同学,约好了趁着校庆,大家都回学校看看,顺便聚一次会。 “去啊,正好免得那个人留我到晚上再吃一顿饭。”白欣然沉默了几秒,突然问,“你呢?快27岁的不止我一个,你不打算再找一个?” 叶念斯一愣,才笑着说:“我现在在事业上升期,不打算谈个恋爱,拖自己后腿。” 白欣然转头看了她一眼,才叹息一般地说:“当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毕业典礼之后,怎么突然就没了你的消息?你和桑浯感情那么深,怎么说分就分了?” 叶念斯听后,微微垂下了眼,像是兀自沉浸在了回忆里,好一会儿,才轻描淡写地说:“感情再深,也不能抹杀我和她都是女人事实。世俗的压力不是我能承受的,也不是她应得的,所以提的分手。” 她还记得那年大学毕业,毕业典礼后的那一天,打电话给她说:“舅舅知道了我们的关系,他和我谈了很多事。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我们什么都不用怕,什么都可以做到。但是舅舅的话让我想清楚,这个社会已经对女性很不公平了,我们两个女孩子又在一起,以后肯定要面对很多想象不到的压力。特别是你,你是革新医疗的继承人,身边没有一丝一毫能容下我们这样恋情的地方。……好吧,我也不愿说是为你好这样的话。单从我这方面考虑,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你知道我心气高,绝对不会满足于碌碌无为的状态。是,我们是相爱的,但这爱情带给我们的阻力你想过吗?我只知道,有你的未来不是我想过的生活。” 白欣然皱起眉,“真的?” 叶念斯低低地“嗯”了一声。 心有疑惑,但白欣然还是没有追问下去。 快到白大时,车位就已经被停得满满当当,白欣然只得调头,把小polo停在了隔壁街,两人步行过去。 叶念斯这才发现,白欣然本来不到一米六,此时蹬着一双高跟鞋,快要赶上自己了。不得不佩服她,要在校园里走一圈呢,这也能受得了。 自从来到三白市,工作繁忙,加上心知马上校庆,所以一直没有回来看过。 三白大学有三个校区,校庆的主场在最老的那个校区,是她们两人的目的地,也是她们当年所居住、生活的校区。 阔别五年,白大多少有了些变化,新修的宿舍楼、改建的学校超市、道路口新立了路牌,而路旁的梧桐树依旧笔直挺拔,树梢冒出春天特有的嫩绿;樱花大道两旁的樱花簌簌绽放,或白或粉,朵朵抹在枝头;一号教学楼前的白玉兰,在阳光下,纯净透明。 校园里人头攒动,还有很多青春的面孔穿着印有“白大校庆”t恤的志愿者。 不过白欣然显然是高估了自己的耐受力,走了半个小时,刚到汉阳活动中心,就直呼“脚要断了!” 叶念斯骂她:“活该!” “不行不行,走不了了”白欣然挥挥手,“我们进去坐一会儿吧。” 汉阳活动中心十多年前一个校友捐赠的,并且以自己的名字命名,有着白大最大的礼堂,平时重要的报告会和晚会都在这里召开。 她们刚好在活动中心的南边后口,南门进去是细长走廊连接着的团委和艺术团的办公室,东边才是大礼堂。 进门后,就听见隐隐的人声,白欣然推断:“今天一定请了很多杰出校友来开讲座。” 叶念斯思忖片刻,说:“你先去找位置坐,刚好过来了,我就去拜访一下以前的团委老师。” “好。”白欣然说,“到时候微信联系。” 叶念斯以前是团委学生会办公室的,后来当了副主席,和领导团委的安老师关系很好。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到她的办公室是不是还在这里,今天又有没有上班。 第44章 一人一念(4) 此为防盗章 本来身体不好, 最后校办公室的活动正式演出的时候,她在后台心跳过速, 晕了过去。 双眼渐渐黑暗时她听见一向温雅的靳桑浯失态地尖叫:“念斯——!” 于是她在失去意识前抓住了那人的手, 放心地交代:“不要告诉舅舅。” 醒来时已经在医院, 靳桑浯红着眼眶守了她一夜,也果然没有通知她舅舅。 没有什么大碍,就是劳累过度,到下午就出了院。 于是在送她到宿舍门口时, 靳桑浯已经快十个小时没有和她说话了。 平时不发火的人,一生气起来是很恐怖的。 靳桑浯虽然没有冲她发脾气, 但是自己就觉得她身上嗖嗖嗖地往外冒冷气。毫无表情的一张脸像是用冰雕刻而成的一样。 也不知道她是属于冷暴力那一类的人, 还是因为自己的目前的身体状况,强忍着不向自己发火。 总之她心虚地不敢说一句话。 到宿舍门口时, 还在下午的上课时间, 宿舍没有人, 十分寂静。 摸摸鼻子, 缩着肩, 看着如冰雕一样立在门口的靳桑浯,小心翼翼地提出邀请:“你……要不要……进来坐坐?” 靳桑浯目光沉沉地凝视着她, 没有说话。 尴尬了一会儿,又说:“那你路上小……” 靳桑浯突然抓住了她手腕,一向温热的掌心, 此时却冰凉, 很用力, 让她得有些疼。 然而她突然又无力地放了手,紧绷的肩膀松了下来,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露出脆弱又坚定的表情,一字一句地说:“念斯,人生不过生老病死,生与病不能控制,而剩下两样,我想都与你一起。” 那时自己惊讶地望着她,心中顿时充满了酸涩与甜蜜,眼泪瞬间漫上眼睑,紧紧抱住了心爱的人,“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她哽咽着说。 靳桑浯双臂紧紧锁住了自己的腰,感受着紧贴着自己的心跳,发出一声喟叹。 *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阳台外的夜幕仿若玄色锦绣,暗而深沉,看不见星星,然而万家灯火却如一个个璀璨宝石点缀其上。 微凉的风拂过两人的面颊,也吹散了叶念斯眼底的微红。 叶念斯深吸了一口气,高处的空气比地面混着各种陈杂的气体要清新得多。 她开口:“出来很久了,不回去吗?今晚你可是主角。” 类似的话她上次也和金学章说过,不过两者有着截然不同的心境。 靳桑浯微微摇了下头,“你先回吧。” “那我就先过去了。” 叶念斯已转身举步要走,靳桑浯却叫住了她:“念斯。” 叶念斯回过身:“嗯?” “少喝点酒。”靳桑浯这样说。 叶念斯扯了扯嘴角,勉强笑着说,“这是你需要担心的吧,我相信现在一定有很多人在找你,想和你喝酒呢,主人公。” 靳桑浯也跟着她弯了弯嘴角。 “你也不要在这里待久了,小心着凉。”留下一句叮嘱,叶念斯转身离开。 靳桑浯望着她窈窕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微垂眼睫,眸光沉了沉,没有人看见她握住栏杆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 * 叶念斯刚到宴会厅门口,就见一人急匆匆地走出来,看见她时,却陡然停下脚步,试探着问:“叶念斯?” 她看着他曾经不止一次地同靳桑浯一起出现在新闻、杂志上的英俊的面庞,点了点头,“是的,华先生。” “你见到桑浯了吗?”华格赫问。 年轻英俊的男人牵挂自己的恋人,只是分开了一会儿便想念万分。 自己的胸腔好像突然间长了许多刺,心脏每跳动一下,就要被这些刺扎穿。 强自按下心中的痛,她说:“前面左拐的阳台。” 听到指路,华格赫好像突然间不着急了,表情变得有些玩味:“你们刚刚在一起?” 叶念斯心中顿生戒备,不知道华格赫知不知道当年她与靳桑浯的事,现在是不是又误会了什么,只有一脸客气地回答:“刚刚碰巧遇见,聊了两句。” 华格赫笑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仿佛那笑里有一抹促狭的意味。 他道了声谢,动身去找靳桑浯了。 果然就在阳台看见了靳桑浯的背影,瘦削纤细,又有些孤寂。 叹了一口气,脱掉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了靳桑浯的背上,行至她身边,顺势握住了她的手,当下因为那冰凉的温度而皱了眉:“怎么这么凉?这里太冷了,你不想去宴会厅,我们就找个暖和一点的地方坐着吧?” “就是想吹吹风。”说着把手抽了回来。 华格赫也不在意,笑着说:“我刚刚出来的时候看到叶念斯了,她说和你聊了一会儿,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靳桑浯皱了下眉头,表情认真严肃,“对了,刚想和你说这个事。念斯的舅舅得了肾衰竭,现在需要肾移植,明天下午的时候你找这方面专家和她一起去下昆布市,取一下她舅舅的病例和肾移植需要的资料吧?” 华格赫也收敛了笑容,皱着眉,表情也是极为严肃的,但是他不是因为和靳桑浯相同样的原因,“叶念斯就是因为这个才突然出现的?” 靳桑浯抿了抿唇,“应该是吧。” “当年她以那样可笑的理由、随便打了一通电话和你分手,我没想到她也会有脸回来找你帮忙。我想,她也不会不知道这件事需要我参与吧,毕竟我家是开医院的。”华格赫语带讥讽地说。 靳桑浯因为他的语气而皱了一下眉,“别这么说。” “好,我不说。”华格赫冷笑了一声,“不过我估计澄非知道这事以后,绝对会想打死她的。” 她摇了摇头,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走吧,回去吧。” * 那天晚上回到家,叶念斯接到一个电话,来电显示“金学章”。 她眯着眼,咬着内唇,挂断。 再打来。挂断。 再打。 叶念斯闭上了眼,接通。 那边嘈杂的背景下传来一个咬牙切齿的男声:“叶念斯你好样的!” 叶念斯阴沉着脸把电话挂断,直接关机。 深吸了一口气,静立片刻,才放下手机,脱掉衣服,进洗浴室,打开蓬头。 她的身体纤细,四肢修长,背后的水珠顺着后颈滑下,在光滑得好像失去了摩擦力的皮肤上,毫无阻拦地滴落。 莹白肌肤隐藏在不断升腾的水汽中,两胸之间,一道比周围皮肤颜色较深的长长疤痕,也逐渐看不真切了。 张鑫亮看了看请柬,发出一声轻蔑的“嘁”。 靳桑浯无奈地笑了笑,转身望向叶念斯,递上另一封请柬,说:“这是你的。” 叶念斯愣了愣,这才接过请柬。 张鑫亮也有些疑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接到邀请。 靳桑浯平和地笑着望向叶念斯:“显然他还记得你这个老同学。” 第45章 一人一念(5) 此为防盗章  靳桑浯也有些怔忡,静静地看着她, 一言不发。 仿佛过了很久, 叶念斯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为什么你还留着这间房子?” 靳桑浯没有回答, 静默了好一会儿, 才轻轻地反问道:“那你又为什么在这里?” 叶念斯咬了咬内唇。 答案呼之欲出。 然而叶念斯拒绝接受。 沉默在两人周围蔓延。 最终,还是一道铃声打破了着令人窒息的沉寂。 靳桑浯拿出手机,看到来电显时,不由抬睫看了叶念斯一眼, 接通。 “嗯,有点事耽误了……马上下来了……好……” 她声音很低,语气温柔,垂着纤长的睫毛, 看不见眼神。 收了线,对叶念斯笑了笑,低声说:“我还有点事, 你想进来坐坐的话……” “不用了, ”叶念斯截断她的话,“我也要走了。 不知为何, 靳桑浯迟疑了一瞬, 才点头和叶念斯一同下楼。 室外的太阳似乎已被人重击打散, 遗落在人间幽僻的角落。天空阴沉无光, 空气都像浸了水的棉花, 沉甸甸地潮湿着。 快到小区门口, 靳桑浯问:“你要去哪?不如送你一程?” 叶念斯直视着前方, 摇头拒绝:“我还要转一转。” 靳桑浯又说:“看样子马上要下雨了,带没带伞?” “带了。”叶念斯低声回应,依旧没有分给靳桑浯一丝目光。 刚出小区,就听见两声喇叭,街对面的一辆路虎降下车窗,一个英俊的脑袋伸了出来,对她们笑了笑,又招了下手。 靳桑浯对着那边挥手回应,又转过头看着叶念斯,目光在她漂亮的侧脸上停留一阵,最终轻声说:“我走了,你一个人注意安全。” 叶念斯终于转身,凝视着靳桑浯,眼神认真又专注,好似有千言万语。 可是她却只是说:“好的,再见。” 靳桑浯睫毛颤了颤,缓缓地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几乎微不可见的笑容:“再见。” 她迈动长腿,走至街对面,消失在车内。 而路虎徐徐驶出,最终也在视野中消失了。 叶念斯垂下眼,发了会儿呆,转头钻进依家便利店,买了个厚切金枪鱼三明治,坐在窗前默默啃着。 须臾之后,窗外的水汽终于凝结成滴,大雨倾盆而下。 哗啦啦—— 雨滴第一次砸中万物的一瞬间,产生了巨大的声响。 恍然间,叶念斯有一种那是自己心底的什么东西轰然坍塌的错觉。 * 白欣然和相亲对象吃过午餐,还在自家母亲的威逼下,去看了场电影,散场时已经三点半了。看着春雨倾盆,暗暗得意自己有先见之明。 在电影院前分手,给对方的“白小姐,希望今后能常联系”,送了个假模假样的微笑算作回应,几步跨上了自己的polo。 总算松了一口气,给叶念斯拨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很久没有接通,她估摸着对方可能还在校园里,周围太吵没有听到,正要放弃时,那头传来了叶念斯拖长了的声音:“喂……?” “斯斯,是我。你怎么了,声音有气无力的?” “哦,没睡午觉,有点困。”叶念斯低声解释道。 “你猪啊你,现在都几点了,怎么困也困过了吧?”白欣然习惯性地笑骂了几句,才问了叶念斯的方位,“你等着啊,姐姐现在就过去陪你玩。” 到了叶念斯说的便利店,刚进门就见她一个人捧着杯奶茶呆坐在窗前。 她走近一看,吓了一跳,“斯斯!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哭了?!” “啊?”叶念斯愣了一下,摸摸眼角,指腹触感潮湿,“哦,可能是因为哈欠打了吧?啊——”哈欠说着就来,随即一滴眼泪从眼角落下。 白欣然也被她说得感觉有点困,跟在她后面就是一个哈欠,打完自己眼睛也是湿湿的。 “被你传染了。”她推了叶念斯一下。 叶念斯笑着问道:“相亲怎么样?” “别提了,”白欣然一屁股坐下,瘪着嘴挥挥手,“那男的就是个奇葩!” 叶念斯好笑地问:“怎么奇葩了?” “他说什么:‘白小姐,我觉得你挺不错的……’” “那不挺好的?” “嘿!”白欣然拿眼睛瞪她,“等我说完好么?” 叶念斯做了一个封住嘴的动作,示意自己再不会插话。 白欣然接着说:“他说:‘我觉得你挺不错的,但是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说完,她瞅着叶念斯。 叶念斯会意,评论道:“哦,那人家就是不喜欢你呗。” “你也这么觉得吧?我当时也是这么觉得的。我还心想,你不喜欢我正好啊,我也不喜欢你——但是!” 叶念斯捧场地问道:“但是什么?” “但是他说:‘不过没有关系,如果我们结婚,我有信心把你变成我喜欢的样子。’”白欣然说完,又凑到叶念斯耳边,压低了声音说,“我说‘变成’,但是你知道,其实他说的是‘调|教成’。”随即她又恢复了正常音量,“你说这是不奇葩?是不是?” “哈哈哈真是太奇葩了!你遇到的都是什么人啊!” 叶念斯夸张地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会儿天,又脑袋凑在一起,用便利店的wifi看了一阵综艺,悠哉到六点,启程去了聚会所在的酒店。 进门前,白欣然惦记她胃不好,叮嘱道:“到时候你就说回去要开车,也肩负着送我回家的任务,不能喝酒。他们要是实在让你喝,你就叫我,我来帮你。” 叶念斯笑了笑,主动弯了胳膊,让白欣然挽住。 她们虽然一下午都闲坐着没事干,但来的不算早,有很多同学已经到了。 他们班当年一共三十个人,大约能来二十人左右,大包厢里分了两桌。 寒暄落座,人来齐后,班长起身致辞。 酒店外,大雨击打着整个世界;酒店内,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白欣然是土生土长的三白市人,本科毕业,在外地读完研后,又回三白市工作,和之前的同学时不时也小聚大聚的。但叶念斯自毕业以后再无消息,多年未见,大家都哄着让她喝酒。 “这么久都没有消息,大家说,是不是该罚?” “对啊对啊。念斯,你也太不把我们当朋友了吧!” 白欣然刚想帮她解围,就见叶念斯端着酒杯,一饮而尽,笑着说:“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以后一定和大家多多联系,到时候可不要嫌我烦。” “怎么会呢!来,满上满上!” 白欣然皱起眉头。 叶念斯的双眸,如初阳之下、犹沾雨露的桃花,明艳动人。 然而她知道,叶念斯的情绪太不对了。 酒被开了一瓶又一瓶,叶念斯将自己抗议的胃抛至脑后,让酒精控制了自己的身体。 第46章 一人一念(6) 此为防盗章  所以…… 靳桑浯静等两秒, 观察她的反应, 见她明白过来,接着说道:“今明两天准备一下, 我让李助理带你办好签证,后天我们去德国,顺道拿意向协议。尽职调查早就做好了,信息报告我会安排人完成。” 然而叶念斯还是不满意, 又一次问道:“为什么?” 靳桑浯只能进一步解释:“你在宝木医疗做了那么出色的收购, 财务总监助理的位置太委屈。而且——”她仿佛刻意停顿了一下,又像在斟酌着词句,须臾之后开口,“你的才能,我再相信不过。” 叶念斯感觉自己心脏颤了颤,匆匆撇开视线, 免得让靳桑浯从自己眼里看出什么。 纠结几秒, 低头说道:“多谢靳总赏识。” * 下午两点,关于收购牧沃伦的项目通知公布出来。总负责人是靳桑浯,负责人是分管营销和战略策划的副总、运营部经理、策划部副经理,而叶念斯的名字赫然列在他们后面。 高压下工作了一天多, 叶念斯晚上下班累得都要散架了。 就在这一天半里,除了工作上的事, 还要应付张鑫亮不时的调笑:“哎呀, 我又要招新的助理了。” 白欣然的好奇:“诶?斯斯, 你怎么是负责人之一?哦哦, 对了,听说,这个项目是你提议的,好厉害啊!策划部的徐经理下了,是不是你会接任啊?” 还有和战略发展部接触时季澄非冷然的表情。 对于张鑫亮,她带着无奈的笑容,尴尬道:“总监,您就别开我玩笑了。” 对着白欣然,装无辜:“这种事别乱说,上头让我们做什么,我们照做就是了。” 面对季澄非,就只能赔笑了。 总之是精疲力尽的一天半。 趴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手机突然响起,是她的师妹,也是宝木医疗董事长的千金,赵萧年。 “喂,念斯姐。”赵萧年的声音即使通过电子的失声,依旧清和好听。 “嗯,萧年。怎么了?” 赵萧年是听了革新医疗被金龙医疗截胡的事,来问叶念斯情况的。不过她也没想过打听具体信息,主要还是关心叶念斯。 叶念斯失笑道:“现在风声传的这么快啊。” 赵萧年也笑:“虽然宝木和革新关系还不错,但是毕竟是竞争对手。你刚刚从宝木跳槽到革新,又是在财务上工作,我担心你会被波及。但是现在看你精神还可以,应该没什么事吧?” 叶念斯心中一暖,回道:“嗯,没事,多谢关心啦。” 赵萧年踟蹰了一下,又说:“如果……在革新……有什么困难的话,随时欢迎你回来,宝木医疗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叶念斯倒是很不给面子地戏谑着:“是后门吧?你就知道压榨我。” 赵萧年低低笑了一声,“我这不是信任学姐你嘛。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 听电话那端情绪低落起来,叶念斯提起精神,想感染对方,笑着应道:“知道啦。那你就把位置给我留好,说不定没多久,我就干不下去,要回宝木了。” “嗯。不管怎么样,还是祝念斯姐你成功。” “谢谢你,好师妹。”说完了自己的事,她关心地问道,“那么你呢,刚刚毕业吧?现在回家了?” “嗯,在总公司上班。”赵萧年回答说。 收线后,叶念斯将脸埋在了床单里,没人看见她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好一会儿,才撑着坐起,拖着身子给自己下了一小口面,总算是把晚餐应付了。 * 依家总经理陈润典坐在同一家商务会所等着同一个人。 他喜欢早一点到,这样可以有时间厘清思绪。 端正地坐着,直到敲门声响起后,李女士推门而入。 “不好意思,久等了。” “没有,是我来早了。” 春节期间,李女士带着她的团队审查了依家的各项报表,之后,两人协商了收购合同。而现在,他们要正式签订合同。 陈润典本来想搞一个小型的发布会,这样说不定有一点热度,可以小幅度带动依家的经济。但是,李女士要求低调,最好希望外界根本不知道依家已经换了主。 他用了一个小时翻看合同,对方的条件开得很公道。收购以后,他还是依家的总经理,而对方则是“董事长”。 当他翻到最后,漂亮的花体签名出现在眼前时,才意识到,要收购他的便利店的,不是面前的这个李女士,而是那个革新医疗的总裁——靳桑浯。 抬头打量李女士,对方面容不变地用平淡地目光看着他。 他最后还是签下了合同。 “明天上午开会。”李女士说。 次日上午9点整,三白市商务圈一栋写字楼的第9层,依家召开了管理层会议,参会人员包括高层行政人员和各店店长。 简单交代了依家的换主,会议室吵闹片刻,被陈润典压了下去。 之后,李女士讲了针对添福乐的三点策略: 第一点,既然添福乐最大的优势在于价格,那么依家就要首先从不会明码标价的东西上下手,也就是生鲜食品。除了需要更换一批手艺更好的师傅,研究出更好吃的菜品,还需要研究每一家店附近着名的小吃。每一片区域都有闻名小吃,和他们签订合约,每天供货给附近的便利店当做晚餐或者夜宵。运营部三天拿出具体实施案。 这一点就有人提出来了异议:“可是那些小吃,都在人群集中活动的地方,买起来肯定都很方便,我们怎么就能凭着这些小吃吸引顾客了?“ 李女士睇他一眼,问道:“这附近最有名的小吃是什么?” 答:“隔壁那条街的天津狗不理包子啊!” “最近的依家又在哪?” “就在咱们楼底下。” 李女士嘴角勾了勾唇角,有几分似笑非笑的意味,“如果我们和他们卖的是一样的东西,那你说这栋写字楼,这么多的上班族,是会在依家买,还是去隔壁那条街买?” 那人还是有点似懂非懂,挠挠后脑,但看别人没有异议了,自己也便缩起来不再做声。 李女士这才开始说第二点:添福乐的货源在价格上非常有优势,但是依家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出可以比对方更便宜的供货商,因此,要调整依家所卖产品。尽量要进入不同的产品,它卖干脆面,依家就买手捏面;同时,相同的产品也要尽量进入不同的品牌,它卖潘婷,依家就买海飞丝。尽量减少两家在价格上的对比度。 说到第三点时,她将手中的文件分发给在座各位:把店面根据分布位置分为a、b、c、d四类。a类是住宅区、b是商业区、c是办公区、d是学校。具体哪一家店属于哪一类已经在文件上标出。同时文件上也有根据历年报表,总结出不同区域店铺的货物供求关系。据此调整供货,从今以后分类供货。同时,每间店的店长根据自己店铺特色,什么货多进一些,什么货少进一些,酌情调整。 二、三点归纳成一个购货计划单,市场部同样三天后上交。 每家店主自己写一个材料,传给运营部和市场部,市场部做一个统计汇总就行,不用费太大的工夫。 李女士又说了一些鼓励激励的话结束会议。 她在大公司干久了,每次新员工入职都要参加,这种话手到擒来。进会议室前还一片惨淡,出会议室后所有人都热血沸腾,踌躇满志。 最后,李女士和陈润典去了他办公室,给他单独下了命令:“尽快找到可以替代的供货渠道。” 收假之后的第一天就是情人节。在进入依家,看到情人节活动宣传之前,叶念斯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这是她没有理由去过的节日。 同之前一样,又在依家同靳桑浯吃了早饭,不过这次两人通通避开了厚切金枪鱼三明治。 阿茂这次不再羞怯地主动说:“靳总,我和徐经理联系过了,在这里干到月末,下个月就入职!” 靳桑浯鼓励了他几句,他便又喜滋滋地不知所以了。 * 张鑫亮总监已经出差回来,叶念斯在办公室坐了没多久,就见到了他。 “给你带的礼物。”张鑫亮将一个精致的小纸袋放在了叶念斯桌上,“小东西,当地的手工艺品,没花多少钱。” 叶念斯来革新不过一个月,张鑫亮出了三次差,有一次她跟着去了,剩下两次都给她带了出差礼物,全是些精致漂亮的小玩意儿。 “谢谢。”她笑着接过,打开一看,是一个陶艺的招财猫,笑得比她平常见的置于商店中的那些,要更憨厚可掬,也不知道张鑫亮是在哪找到这么可爱的玩意儿。 “好可爱,谢谢。”她笑了笑。 张鑫亮挑了下眉,“放到桌上的——哎,我来给你放吧。”说着拿起招财猫放到了办公桌的右上角,让招财猫的脸朝着门口。 “这样就对了。”他说。 叶念斯一笑,“没想到总监还相信这些东西。” “倒不说是相信,买了总是要放对地方。”他笑笑。 两人闲谈几句,张鑫亮看看手表,说:“行了,我收拾收拾东西,一会儿向咱们靳总汇报一下出差的情况。” 张鑫亮去总裁办,一去就去了一个多小时,回来的时候面色深沉,把叶念斯叫进自己办公室。 沉着声,张鑫亮解释了自己脸色难看的原因:“今早我们要把信息报告给发改委那边送过去的时候,突然收到消息,发改委那边已经收到了金龙医疗的信息报告,和我们的除了投资主体和投资背景不一样以外,其他的都一样。” 为了防止国产企业在海外并购项目上自相残杀,发改委只会批准一家公司进行收购,现在虽然金龙医疗的信息报告还没有被确认,要是革新再上交一份比金龙好很多的报告,说不定还有机会一搏。但是金龙的报告和革新如出一辙,报告书写时革新全力而为,怎么也没办法超越自己。 第47章 工作还是度假(1) 此为防盗章  喜欢厚切金枪鱼三明治的不止叶小姐一个人, 但是和她购买频率相当的, 也只有一位姓李的女士。 自阿茂一年前来这里工作,李女士就来买三明治了。她一般会买一个厚切金枪鱼三明治, 有的时候会再买一份其他的吃食。 “没办法,老板喜欢吃。”李女士无奈地偏偏头,这样说道。 她的头发总是盘到脑后, 发鬓整齐,扣子也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一颗,这样的神情让她看起来多了一丝俏皮。 她来得没有叶小姐那么早, 但是通常会比其他上班族早一点。有一次她遇到一个熟人,阿茂听到那人称呼她为“李助理”。 今天叶小姐没有来。 当然了, 她已经连续两天早上都吃金枪鱼三明治了,再来的话,任谁也会腻的。但是她为什么不买些其他的呢? 再晚一点,阿茂会知道,李女士今天也没有来。 不过他现在有别的客人, 这个客人到的比平时叶小姐来得都要早一些。 那位客人刚进门的时候, 就让他呼吸一滞。 不似叶小姐那样明艳的漂亮, 她美得像一汩清泉, 一潭镜湖;精致的五官镶嵌在白皙的脸上,犹如天神之手精雕细琢下的玉面雕像,一丝一毫都恰到好处, 至臻完美。 “欢、欢迎光临!”说话都不利索了。 客人对她微微一笑。 阿茂觉得自己就要晕倒了。 这位客人有些面善, 对店里很是熟稔, 径直走到鲜食区,取下一个三明治。 厚切金枪鱼三明治。 店里的这个真的有这么好吃? 其实之前阿茂见李女士经常买的时候,自己也心痒痒,专门买了一个品尝,但是觉得和店里其他三明治是一般美味,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最好吃的应该是全麦鲑鱼三明治啊。 拿到收银台付账时,阿茂倒吸了一口气。 他见这位客人面善,不是因为她以前来光顾过生意,而是因为,他曾经在《青年企业家》的杂志上见过她!革新医疗的总裁靳桑浯! 当初他拿着杂志的时候还在想,这又不是时尚杂志,干嘛把封面人物p成这样,一张面孔比那些平面模特还精致漂亮。 因为这家便利店离革新医疗总部很近,那期杂志在很短时间内被抢购一空。偶然听到有人评论:“我们靳总就是漂亮!” 今天一见——不行,口水要流出来了。 麻麻,革新医疗都是美人!麻麻,我要去革新医疗打工! 靳桑浯作为封面人物,那时刚刚成为革新医疗的总裁,阿茂本来不懂商业上的事,经常听来来回回革新的员工交谈,也大致明白了一二。 革新医疗有三大业务板块:医疗器械、生物制药、医疗服务。两年前,革新医疗的董事长兼总裁靳联生掌权,也就是靳桑浯的父亲,提出了战略转型。 革新医疗原本的核心竞争力是成本优势,以低价打开市场;他在此次转型中提出:要将核心竞争力重新定位为技术优势,特别强调,要大力发展高端产业,开辟更广阔的海外市场。革新原本对技术投入极大,这次更是要求,将原来研发投入的销售额,从10%上调到12%,而其中的50%都投入了ct机项目中。 发展技术本来没有错,但革新的ct机在价格上没有优势,品牌上不如海外企业,技术上没有突破性进展,因此销售滞阻,中低端市场份额也逐步下降,导致资金无法回笼,资金链险些断裂,使公司面临巨大的危机。 此时公司内部分为两派,以靳联生为代表的保守派认为,困难是一时的,应该留下ct机,利用其它产业回笼资金,待情况稳定后再缓慢投入,继续分析仪的研发,做到技术创新,打出品牌。另一派则认为应该忍痛割肉,卖掉ct机品牌,让企业迅速渡过难关。 那时,靳桑浯刚从芝加哥大学mba毕业半年,在美国有一家投资公司。得到国内消息,带着三千万资金回国,暂缓公司危机。接着,说服自己父亲出售ct机。得到首肯后,上阵谈判,将ct机以合理的价格出售给国内另一医疗器械巨头——已打开高端市场的宝木医疗。 出售的资金转而投入了革新医疗的生物制药板块。其他大型医疗器械公司,在革新出现危机时,为了抢占市场份额,注意力高度集中,投入资金大力研发各类医疗器械。却没想到革新将主战场转向另一板块,旗下新光生物的试剂盒,如雨后春笋般席卷了全国大小生物、基础医学实验室。革新特别在测序技术上有所创新,旗下新光测序公司一跃而成全国最大的测序公司。不止危机解决,革新医疗的总资产还有所提升。 靳联生见自己女儿如此能干,便放手把公司交给了她,自己带着夫人,跑去环球旅行。 不到半年,靳桑浯领导革新医疗在美国纽约证券交易所成功上市,自此公司踏入新的篇章。 这样一个人,正勾着漂亮的唇角,带着温和的笑容,看着自己。 能力给她美好的外表又加了一层光环,让阿茂头晕目眩。 女神!!! “13、13元,谢谢。” 啊……她的手好漂亮…… 找回两元钱,阿茂问:“请问需要加热吗?” 靳桑浯倒是犹豫了一下,才说:“麻烦等一下。”然后在乳制品专柜,拿了一瓶原味酸奶,“还有这个。三明治麻烦加热,谢谢。” 声音也好好听……好有礼貌……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啊…… 三明治热好,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别人女神的靳桑浯接过时又道了声谢,才踱至窗边的高脚凳上坐下,双臂撑着桌子,一口一口吃了起来,时不时抿一口酸奶。 阿茂在心里捂着脸,怎么会有人吃个三明治都这么好看优雅。 一个三明治没有吃完,被放在一边,看起来是吃不下了。 食量这么小?怪不得这么瘦。 之后她也没有走的意思,而是拿起为在这用餐的客人特别准备的报纸,看了起来。 是不是在等人呀? 直到两版看完,她才抬手看了看表,放下报纸,收拾好垃圾,拿起没喝完的半瓶酸奶,起身离开了。 * 总监还在的时候,没有接到战略发展部的消息;总监一走,战略发展部经理季澄非就来了电话,说有一项数据不太清楚,需要具体的说明。 叶念斯和财务部陈经理走进小会议室时,心中微微叹气:明明这件事直接联系财务部就可以了,非要让自己走一遭。 季澄非一身中长款的橙红风衣,皮裤,高帮靴,看起来精神干练,而一头长发发尾卷曲着,妆容精致明艳,让她又多了一丝女人味。 “叶助理、陈经理。”她此时板着面孔,看起来十分严肃。 陈经理知道季澄非不到三十岁,平时有一股年轻人特有的朝气和冲劲,非常爽朗明快,第一次见她面色如此深沉,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吓了一大跳。听她解释后,才明白事情不大,把心安稳放回肚子里,腹诽她这幅表情,大概是生理期的缘故。 叶念斯坐在一旁,听着季澄非和陈经理谈论数据上的问题。这场谈话完全不需要她,只能无奈又无聊地端着水晶玻璃杯喝水。 等事情谈完,季澄非说:“不如陈经理你先走,我还有事要和叶助理谈。” 陈经理狐疑的目光打量了她们一下。 等着陈经理关上门,季澄非才皱着眉问:“两周后的校庆你去不去?” 叶念斯又叹气,来到公司一个月,每每见到季澄非,只要身边没有别人,对方就毫无顾忌地给她脸色看,她也只有生生受着。 没有办法,谁让她做错了事。 本市有一座全国着名学府三白大学,周日是90周年校庆日。叶念斯本科就读的那个学校,不止白欣然是她的同学,季澄非也是,甚至连总裁都是和她同级的校友,估计整个革新医疗总部三分之一的年轻人都是从白大出来的。 又抿了口水,才说:“去。” “那到时候一块去。”相比于邀请,季澄非的这句话更像是命令。 明明那么不情愿,为什么还要提出同行? “我和小白已经约好了,要不然到时候一起?”叶念斯提议道。 季澄非眉头拧得更紧,思考片刻,说:“那你们去吧。” “那……”叶念斯心头掠过千万思绪,最后却只是说,“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了。”说着季澄非已站起身,迟疑一下还是表现出了一点礼貌,“先走了。” 当会议室只空落落地剩下叶念斯一个人时,她只觉得身心俱疲,连呼吸都是沉甸甸的。 脱力一般地倚在靠背上,阖上眼,将手背轻搭在额头上,唇边留给自己讥讽的弧度。 好一会儿,才抬起眼睫,将水晶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华格赫本就在这个问题上不是很想搭理她,一听自己父母还要卖儿子,更不乐意,眯着眼斜乜着靳桑浯,不说话。 脸有些红,靳桑浯微笑着拒绝了二老的好意,起身离席。 * 和靳桑浯与华格赫分开后,叶念斯钻进了洗手间。 在隔间里休息一会儿,有两滴泪直直地从眼角滑落,不也知道是因为胃疼得厉害了,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补了妆,回到春日园,叶念斯宣布:“你们想闹就趁现在赶快闹,一会儿靳总就来了。” 室内顿时就如叶念斯所说的闹作一团,不过她仔细听了听,倒没有人对此有所埋怨的,好像靳桑浯之前也和他们一起吃过几顿饭,而当时氛围还不错。 过了十几分钟,靳桑浯便到场了,并且迅速融入进整个环境里。 第48章 工作还是度假(2) 此为防盗章  两人落座后, 老板还想过来聊一阵,但是刚巧又来了一批客人, 他又转去招待了。 靳桑浯看看老板忙碌的身影, 对叶念斯说:“我回国以后,偶尔过来吃饭,也没想到老板会记得我。” 叶念斯点点头, 不知道如何接话, 也不愿意接话, 转头望向窗外。 靳桑浯静静地凝视她。 望着窗外却眉眼微垂, 漂亮的桃花眼因为低垂的角度,眸角上挑,勾勒出更加动人的线条。饱满的樱唇微抿,显然注意力不在街边的景致。 春日的阳光浮在四周,然而还是暖不了她一身疏离气息—— 思绪滑到此处时, 强制地停下来,也如对面人一样垂睫。 再这样看着她,不知道还会想到什么地方去。 不算尴尬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不久米线端上,沉默地吃着。 在靳桑浯米线还剩一半时,放下筷子去结了账, 而后默默坐在叶念斯对面不再动作。 叶念斯一直低头吃饭,终于还是忍耐不住地抬头看了一眼, 想知道对方现在还是不是像以前那样, 带着温和笑意, 静静地注视着自己。 这个答案是:不是。 对面的人像米线端来之前的她一样,出神地望着窗外。 所以……自己在期待些什么呢? 一切都不同了才是正常的。 * 感觉到放在自己身上的视线,靳桑浯转头望向她。 不过须臾之后,薄唇缓缓勾起,眼中漾出清浅笑意,波光潋滟。 和以前一模一样…… 叶念斯觉得自己的心好似被烧热的箭射中了,酥酥|痒痒地刺痛着,又暖暖的。这股暖意从胸口溢开,差一点就要涌上眼眶。 急忙低下头,胡乱夹了一筷子米线塞进嘴里。 * 靳桑浯的司机把她送到就离开了。要回家的时候,靳桑浯不想再麻烦司机一趟,本来说打车,叶念斯便要自己一个人坐地铁,靳桑浯也就跟着她下了地铁站。 这个时间点,地铁里的人不多。 靳桑浯很久没有坐地铁,没有磁卡,先去买票。然后在售票机向叶念斯招手,叶念斯磨过去,听到她问:“我家那里应该买到哪的票?” 叶念斯不做声地帮靳桑浯选了票,和她一起进了地铁。 地铁没有拥挤的市民,没有急刹车,叶念斯和靳桑浯之间保持着礼貌的一拳的距离。一直到靳桑浯的那一站。 看靳桑浯还没有起身的意思,叶念斯提醒她:“到站了。” 靳桑浯柔柔地对她笑:“我先把你送到站。” 叶念斯愣了一下,“不用麻烦了。” “不麻烦,”靳桑浯很自然地说,“我把你送到站,再坐对面的地铁回来。也不用再买一次票,对吗?” “是没错……”说话间,地铁已经关上了门。 叶念斯叹气,看着对方温和真挚的美丽脸庞,一点办法都没有。 终于是到了叶念斯那站,靳桑浯一直把她送到了要出站的地方。 “回去好好休息,这几天辛苦了。” 叶念斯点头,“你也是。再见。” 靳桑浯微微地笑着,对她挥了挥手。 “再见。”她说。 * 隔天,革新医疗庆祝仪式在全市最高的旋转宴会厅举行。 靳桑浯也不可能提前知道最后合约签定是哪一天,顶层的旋转餐厅非常难定,不知道革新用什么方法解决的这个问题。 公关部的员工接到合约签订的通知就开始加班加点,通知各方,布置会场,最后举办的宴会也没有一点仓促之感。不过金学章却没有来这场庆祝仪式,叶念斯不知道他是因为心中不平还是真的有事。 不过她看到了华格赫。 当华格赫出现的那一刻,叶念斯的呼吸一滞,接着就见靳桑浯朝他走去,和华家一行打招呼,两方很熟稔的样子。 叶念斯默默地抚了一下胸口,那里面的器官闷闷地疼痛着,让她垂下眼抿了抿杯中的酒。 张鑫亮依旧细心地发现了她的不对劲,玩笑般地想缓解她的“紧张”:“你是对这种宴会留下阴影了?别担心,金学章现在肯定在喝着闷酒、生着闷气呢!”又坏心眼地补充了一句,“希望他不要气坏了身子,哈哈哈!” 叶念斯转过头,直直地看着他,避免自己的视线中出现又令心脏难受的情景,镇定了心神才捧场地笑了一下说:“我感觉总监你对金学章意见好像特别大。” 张鑫亮“啧”了一声,说道:“那种人,你是不知道……”他露出了很嫌恶的表情,但是话音在嘴边转了一下才说,“总之一开始就是个二世祖,后来金董看不惯他不学无术,就把他扔去美国读了两年书。去年把他放了回来,慢慢着手打理家业。金家是做医疗器械起家的,后来才发展的其他产业。让金学章接手,估计也是金董想着自己儿子不管怎么样,都还是要继承自己家业。” 叶念斯知道他话没说完,但是也没有往下问。两人都聊了一些其他的事,看着媒体区渐渐坐满,她感叹道:“这个月的医疗界可是热闹了,一连两场收购成功的庆祝仪式,而且都还是收购的家庭护理品牌。” 叶念斯说的没错,之前革新收购牧沃伦,一点风都没有放出去,现下整个医疗界都嗅到了一股硝烟弥漫的味道。 过了有十几分钟,革新医疗公关部曾经理作为主持,登上主席台,美丽的面庞挂着动人的微笑,调整了一下话筒,进行了开场。 接下来便是收购双方代表人的讲话。 叶念斯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视线已经牢牢地锁在了靳桑浯的身上。 她纤细优雅的身姿,清和温润的声音,带着自信的光彩的双眸,无一不让人心动。在上位者中她与众不同得不是气场凌厉的人,相反还有着温和的气质,但却让人安心与信服。 当提到靳桑浯提到自己,说自己作为项目负责人之一的功劳,叶念斯才理智稍稍回归了一些。 她可以看到整个宴会厅,一半以上的男人都在盯着靳桑浯,其中也包括华格赫。她猜想,他一定的目光专注且深情的,或者还有隐隐约约的痴迷。 靳桑浯就是这样一个会让人不自觉地迷恋上的人。 她无奈苦笑,上一次的庆功宴她在开席没多久就离去,而这一次,还没有开席她已经想逃离这个地方。但是她不能,这是自己公司的庆祝仪式,并且还是自己参与的项目。 尔后靳桑浯清湛的目光投了过来,叶念斯不知道她是在看自己,还是在看别人。不过很快,她又将目光移向了别处。 宴会开始后,叶念斯跟着张鑫亮,在全场交际应酬了一会儿,在胃开始隐隐作痛时,又溜出了宴会厅。 叶念斯没有想到会在走廊深处的阳台遇见靳桑浯。阳台的光线比走廊昏暗,犹豫片刻,才朝那边走去。 叶念斯和白欣然聊着聊着,就感觉自己身边一个阴影投来,接着身边就坐了一个人。 “澄非?”白欣然笑着打了声招呼。 季澄非对她也笑了一下算是回应,然后就面色不善地望着叶念斯,颇有些兴师问罪的意思:“你和金学章是怎么回事?” 叶念斯愣了一下,无奈地回答:“我和他没有什么,我也不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 心中也叹息,季澄非明明是个阳光活泼的性子,但每每遇见她就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季澄非皱着眉,想了一会儿,踌躇一番才留下一句:“你好自为之。”起身离开了。 等季澄非一走,白欣然就凑近了叶念斯问:“你说澄非她是不是知道桑浯还喜欢着你,所以来帮她打探的?” 叶念斯手掌抵着白欣然额头,把她的脑袋推开,翻着白眼说:“我们都一把年纪了,哪来的这么多抓马。再说,她都有未婚夫了。” 话是这样说的,但是等到白欣然重新拿起筷子,把注意力放到自己的饭菜上的时候,叶念斯垂下眼,细长的羽睫遮住了变得暗沉沉的目光。 * 第三天叶念斯没有收到金学章的花。 她本来还在庆幸金学章终于收敛,然后就被叫到了总裁办公室。 第49章 工作还是度假(3) 此为防盗章 她记得当时于明辉严厉的指责,她从来没有见过舅舅这样令人恐惧的神色。 之后一个巴掌被扇到她脸上。 她跌坐在地, 一只耳朵嗡嗡尖锐地响, 另一只耳朵听见于明辉歇斯底里地喊叫。 脑袋懵懵的, 她恍恍惚惚地想, 桑浯那么好。 听到后来,于明辉的声音好像隔了一层玻璃,传到她耳边时要穿过它, 所以带了刺耳的划玻璃的声音,刺啦刺啦…… 她全身都因为这样的声音而汗毛竖起,想要捂住耳朵,但是发现自己无法动弹。 她不知道是自己的心跳过速, 还是因为自己心跳快要停止了。 很奇怪,她甚至没有感觉到一丝疼痛。 然后她被于明辉抱起,看见他脸上那种令人战栗不已的神色消失了, 重新充满了爱怜和焦急的担忧。 她在他的怀里一颤一颤的,看着他身后的景致在不断变换,颜色也各有不同。 那些颜色在她的眼里搅动着, 最后混在一起, 成了浓厚的黑。 * 清醒时眼皮还睁不开——这样说起来其实她也不知道着算不是算是清醒了。 周遭的环境大概还是有感知的, 舅舅与医生的话也听了一耳朵,知道自己手术的成功率有多低。 睁眼时她被各种各样的管子困在病床上。 摘了氧气罩, 换成鼻吸氧管, 她对舅舅说:“让我给她打个电话吧。求求你让我给她打个电话吧。”说着哽咽了, 她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 舅舅终于还是同意了, 只不过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她要说的却是分手的话。 如果自己不久就会死去…… 没有人知道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保持声音的冷漠和平静。 说了那些可笑的话,也不知道桑浯是否相信。 挂断电话后,手机从掌心滑落在地,撕心裂肺的疼痛从胸腔传来,瞬间侵入四肢百骸。 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的声音,身边于明辉的表情变得惊恐又担忧。 医生鱼贯而入,噪杂一片,地上再次响起的手机声淹没在各种声音中,最后不知道被谁一脚踩得支离破碎。 * 叶念斯深吸了一口气,唇角舒缓,“幸亏上天垂帘,手术、治疗,康复了一年。我不敢联系你,怕你担心,而且我舅舅也一直管着我。等我好了以后,才得知你已经去了国外,我也打听不到你的联系方式。再后来听到你的消息时,你已经回了国,并且订了婚。我以为……你不会再要我了,所以一直不敢来找你。直到后来舅舅肾衰竭……接下来你都知道了。”说完,她抿了抿唇,有一颗泪不小心地从左眼眼角滑落。 靳桑浯望着她,很认真、很用力地望着她。 下一个瞬间,她就被靳桑浯扑倒在床上,唇被印上另两片微凉的柔软,然后被完全入侵。 靳桑浯的吻也是那么的认真用力,充满了和她平时不一样的急切,柔软的舌不放过能触及的每一寸,像是要尝尽她的味道。 叶念斯搂主她的腰,感觉到紧绷的身体,也尽情地回吻她,仿佛以此可以补偿她们分开的那么些年。 渐渐地,叶念斯掌下的腰软了起来,感到自己的脸上一片濡湿,但那不是自己的泪。 靳桑浯离开了她的唇,翻身蜷缩在一旁,侧着身子将头置于她的颈窝,双手紧紧抓住她衣领,身体不住颤抖。 不一会儿,她就感觉到肩上的衣料被温热的液体打湿。 轻抚着靳桑浯的背,自己也不禁红了眼眶。 * 等两人都冷静下来,叶念斯推了推靳桑浯,小声地问:“所以……你还喜欢我?” 靳桑浯一愣,随即轻轻地笑了,目光坚定而温柔,嗓音沙哑:“我爱你,一直都爱你,从来没有停止过爱你。” 叶念斯小小地勾起嘴角,然后也小小声地呢喃道:“我也爱你,我也从来都没有停止过爱你。” 两人紧紧相拥了一会儿,享受这迟来了五年的甜蜜。 叶念斯突然“啊”了一声,忙问:“几点了几点了?是不是已经迟到了?”说着便要起床。 靳桑浯笑着按住她的腰,说:“我今早给何经理说你和我去见客户了。” 不好请假的,昨晚去聚餐,今早又请假,肯定是喝多了,会有人说叶念斯工作不负责的。 “啊——”恍然大悟。 靳桑浯这时将她的腰搂得紧了一些,有些担心地问:“你还没说,你现在的身体怎么样了?” 叶念斯安抚般地摸了摸她的脸,“心脏已经痊愈啦,不要担心。” 靳桑浯还是不放心地皱着眉头:“但是你的胃病呢?还有,好像你血压也有点低。” 叶念斯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我血压低的?” “我看了你的入职体检。还有你昨晚胃疼,但是就是抱着我不肯放手,最后是格赫送我们回来的。他给你开了药,又给你量了血压的。” 叶念斯脸上一红,“我有抱着你不放吗?”又“噢”了一声,“怪不得,我说今早起来胃怎么不疼呢,是不是昨晚打针了?” “不准转移话题,我们在说你的健康问题呢。”靳桑浯摆起严肃脸,“入职体检的项目有限,要不然明天你去做个全身体检好了。” 叶念斯推她,“昨天去昆布市,放了半天假;今天……也不知道你批了多久的假;明天,还要体检请假。你还想不想让我当这个策划部经理了?” 靳桑浯轻笑,妥协道:“那好,那周六去体检,好吗?” “嗯……”叶念斯想了想,突然妖娆一笑,“我让你‘亲身’感觉一下我的身体有多健康!” 说着她就翻到靳桑浯上方,吻住了她。 靳桑浯只愣了一瞬,就带着小甜蜜地认命地回应她。 这是她们重逢之后的第二个吻,它甜蜜而温柔。 紧接着迎来了她们重逢的第三个吻,这个吻更深、更猛烈。靳桑浯的手指滑到叶念斯的发间,后者可以尝到她唇齿间甜甜的呼吸。 听她没有回话,靳桑浯继续说:“如果你觉得来我家不方便,去公司……” “不用了,”叶念斯截断她的话,“去你家,把具体地址发给我。”说完便收了线。 不知道是因为没来由的生气而心跳过速,还是胃里不舒服,她只觉得一阵胸闷恶心。抽屉里取出两片胃药塞进嘴里,喝了几口水,坐下缓了一会儿,才收拾东西出门。 尚泽花苑是离叶念斯20分钟车程的高级小区,有公交车可以直达,当敲开靳桑浯家门的时候是八点半。 “不好意思,现在了还让你跑一趟。外套挂在衣架上就行。”靳桑浯这个总裁做的倒是客气有礼。 叶念斯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脸,换上靳桑浯给她取的一双渐变蓝色的棉拖鞋,跟在她身后,走进公寓。公寓有大约一百八十多平,三室两厅,一厨两卫,开放式餐厅,以米、白为基调色的简约风格,简单大气而不失柔和。 室内大概有恒温的中央空调,走在前面的人穿着一件浅灰色大圆领长款针织衫,柔顺长发如泼墨一般洒在背后,修长的腿包裹在米色棉质休闲裤之下,从上到下的衣物都宽松的挂在身上,显得格外瘦弱单薄。 因为都穿着拖鞋,所以身高的对比显得明显了些。 她记得自己刚上大学时,比靳桑浯矮了差不多两公分。却没想到,一个大学,她又长了四公分,最后比靳桑浯还高了一点。 靳桑浯将她引进书房,扯过椅子,一边往外走一边温声说:“随便坐,喝点什么?” “白水就好。”叶念斯依言坐下,打开自己的笔记本,随意打量着书房。 书房里三个大书柜靠着三面墙而立,窗下摆了一个大书桌,桌上放着双显示屏的台式电脑,还有一台超薄的铂金色笔记本放在桌角。 两个显示器都开着,叶念斯一眼望去,各个屏幕的内容尽收眼底,心中已经对想要做的调整有了一个概念。 少顷,靳桑浯端着两个盛着清水的水晶杯走进来,递给她的是个杯身为不对称钻石状切割的,而自己则是一个圆形凹面水晶切割的。 坐定后,靳桑浯向她大致讲述了需要调整的地方,最主要的是要上调投入总金额。 听后,叶念斯不禁问:“真的计划投入这么多金额?” 靳桑浯微微笑了笑,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问:“现在欧美那边一共有四家公司都想出售它们的家庭护理系列,如果要让你选,除了剑明思,你会选择收购哪一家?” 叶念斯回想了一下,各个公司的数据迅速反应在脑海里。不明白靳桑浯的用意,但是还是回答说:“德国安夏蓓乐旗下的牧沃伦。” 她停顿了一下,去看靳桑浯的反应,只见对方乌黑的眸里依旧是带着清浅笑意的模样,好像只是一心认真地看着自己似的。 心头一颤,不由地偏过视线,假意望着电脑屏幕,不紧不慢地给出解释:“剑明思一直做的是医疗器械,在国内也有一定的知名度,品牌效应比牧沃伦强得多,在中国也有工厂,所以是最好的选择。而牧沃伦属于德国安夏蓓乐公司,安夏蓓乐主要是做电子电气的,医疗这块不是他们的主要产业,大型医疗器械也就罢了,刚开辟不久的家庭护理系列一直销量不高。在分销方面,剑明思的医疗器械渠道和剑明思一直依赖母品牌的电子产品销售模式,各有利弊。不过,牧沃伦一直做电子科技,应用在家庭护理器械上,有独特的优势,成本也比较低。而且,同样,它在国内也有工厂。” 靳桑浯闻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只是说:“我们开始吧。” 第50章 工作还是度假(4) 此为防盗章 叶念斯一下车便看到了街对面的小区。 当年她们住在这里时, 靳桑浯通常醒得早些, 清晨的时候睁开眼就能看见她柔柔地目光像融化了的巧克力,然后她们会给对方一个早安吻, 互相推搡着下床洗漱。 然后她们一起做早餐, 当然是靳桑浯主厨, 叶念斯打下手, 在靳桑浯烤面包(对,靳桑浯这个富二代还买了一个烤面包机)的时候她热牛奶, 在靳桑浯煎蛋的时候把果酱或者花生酱, 不管什么酱抹进面包里,然后把牛奶递到靳桑浯嘴边。或者直接去依家买厚切金枪鱼三明治。 吃完早饭, 骑着车子去上课,下午没有课她们就会回家;有课的话, 在食堂吃过饭,天气冷的时候就去图书管理一个无人的角落, 天气热的时候就在小树林的树荫下,靠在一起小眯一阵。 叶念斯课程紧一些,经常回家的时候已是饭点。 开门进屋, 靳桑浯的鞋子已经规规整整地摆在了玄关处, 她便也将自己的鞋换下, 摆在她的旁边, 她喜欢看着两个人的物品并排地摆放在一起。再往里走, 厨房的门是关上的, 但是可以闻到饭菜的飘香, 她喜欢这种味道。她喜欢推门进去,靳桑浯一边抄着菜,一边转过头来对她柔柔地一笑,说:“油烟大,出去等我,马上就好。”她喜欢她清澈的声音,如春日泉水,温暖舒缓。但是她偏不,她喜欢看着靳桑浯围着围裙,很居家的样子,也喜欢她其他的样子。她喜欢她所有的样子。 她们一起用水晶杯喝水,一起蜷缩在沙发上看电影,一起在电影结束时或哭或笑。 * 穿过小吃街进入学校时,悠长而响亮的铃声从远处传来。 不一会儿,就有喧闹的声音如同这春日的花粉,不断膨胀,慢慢洋溢在校园里。 看来正好赶上早上第一节大课的下课时间。 慢慢朝大路走去,不一会儿,便有三五成群的学生呼啸而过,又有三三两的慢悠悠地从身旁走过。 其中也有同行的女生,手拉着手,说说笑笑,青春的脸庞像是一朵朵盛开的栀子花。 叶念斯不禁微笑,当年她们也是这样的,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就像连体婴儿一样,整个空间都是她们共有的,没有一瞬感觉厌倦,甚至没有一瞬产生“我需要一点个人空间”的念头。 再行几步,就是尘央湖。 湖旁的情人坡没有夜晚时暧昧的氛围,只有长椅上端坐的学生朗声背着英语。 湖边有着清凉的水汽,混着青草味和泥土的气息。 叶念斯深吸一口气,出差的疲惫都消散不少。 两节大课间有20分钟的休息时间,第一节没课的人现在才往教学楼赶去。 似乎被这样的氛围所影响,不知不觉也走到了一号教学楼附近。 叶念斯犹记得当时她们上课不在一处,而经管学院的老师都喜欢拖堂,靳桑浯便总是在教学楼门口的第一棵玉兰树下等她。 面容清和,笑容温暖而迷人,目光眷恋缱绻,美得摄人魂魄,让自己有时会产生一种,她就是那株玉兰上一朵修炼成仙的花。 那时候她想,要是她真的是仙人,那自己也是她在这人世间不可割舍的牵绊。 叶念斯恍恍惚惚地回忆着,一号教学楼和教学楼下的那一排玉兰树,渐渐出现在视野里,晃动着由小变大,和记忆中重叠,丰富了许多记得并不真切的细节和色彩。 直到所有的细节展现在眼前,包括第一棵玉兰下立着的人。 莹白剔透的面容,深咖色的长风衣,黑色窄腿裤。 像是另一棵在此扎根多年的树。 一直都在这里,从未离开过…… 一直都在这里等着自己…… * 然而都是虚妄。 叶念斯觉得胸口有一股热气翻滚,直冲脑袋,逼近眼睑,好像下一秒就要滚烫着涌出。 “念斯?”那人也是惊讶的,旋即嘴角漾出一抹柔暖笑意。 叶念斯压抑着胸中的情感,一边揉揉眼睛,一边喃喃地念叨:“啊,太阳好刺眼。” 朝前走了几步,对着靳桑浯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靳总。” 靳桑浯摇摇头,好像拿她没办法似的无奈道:“已经和你说过很多次了,没人的时候叫我的名字就好。” 叶念斯没有接话,转而客套的问候:“你也来看看学校啊?” 靳桑浯“嗯”了一声,温声说:“上次校庆过来,行程匆匆,没有机会好好看看。今天正好没事,就过来了。” 叶念斯点头,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 靳桑浯抬手看了一下表,提议道:“要不要一起去吃点东西?我看飞机上你没有怎么吃。” 也不知道靳桑浯是真就注意到她没有怎么吃飞机餐,还是随口这么一说,叶念斯还没有想好究竟要不要接受邀请,就见有一片花瓣晃悠悠地落在了靳桑浯肩头。 眨了眨眼,有些拘谨拂上对方肩膀,将那瓣花择在手心。 花瓣有很大一部分变成了毫无水分的枯黄,她伸手,“喏,你肩上的花瓣。”等靳桑浯含笑接过,才回答道:“好。要吃什么?” 最后吃了东门满香记的过桥米线。 周五,还没有到下课时间,店里只有零星的趁着下课前不挤的没课的学生。 和记忆中的样子有了区别,可能是重新装修过,光线更加明朗,墙壁更加雪白,但是一进门就传来的那一股香气和老板热情的南方口音,瞬间就扬起了叶念斯的回忆。 不过—— “靳小姐这次带朋友一起来了?”发福的老板是这样招呼的。 叶念斯略带诧异地望了靳桑浯一眼,而后者脸上带着不变的温和笑意,对着老板点了点头,正向开口,却被老板截断: “啊!这位是当年和你形影不离的那位同学吧?这么多年,真是越来越漂亮了!我一时都没有认出来。” 微笑着看向叶念斯,靳桑浯并没有说话,显然是要把两人间交流的主动权放在她手里。 当年读书的时候,她一直扮演着两人间发言人这样的角色,但这么多年以后,自己与人交际已经不像原来那般主动了,有另一人在场时,她更希望那人担当交流任务,自己在一旁附和就好,特别当那个人是靳桑浯时。 然而现在,也只有露出得体笑容,回应老板的热情:“没想到您还记得我。” “当然记得了!”老板轻轻拍了一下菜单,“像你们这样漂亮的小姑娘本来就不多,还总是黏在一起,让人想忘都忘不了!”他搔搔后脑,这才想起正题,“光顾聊谈了,你们想吃什么?我记得……你们以前一直是吃双人餐的吧?” “我要一个三鲜单人餐。”叶念斯率先说道,望向靳桑浯。 靳桑浯眨了一下眼,浓密长睫投下的阴影在眸上一掠而过,随即微笑说:“我也要一个单人餐,三鲜。” 叶念斯收拾好材料,静坐了一会儿,才将文件给了张鑫亮。张鑫亮大致翻看一下,又看了看表,说:“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他们到的比较早,一会儿后,几个副总、总监才陆续到来。 最后,靳桑浯才踩着点推门而入,坐到了主位。 她简要说明了剑明思项目对公司的重要性,又提到了关于出现间谍事件的恶劣性,接着,她沉声说:“关于这件事,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间谍是——” 自从靳桑浯出现的那一刻,叶念斯仿佛看见这个宽敞明亮的会议室其实是一个为自己打造的牢笼。光线都化作淬着寒光的利刃,像她刺来;四堵墙壁也不断向她挤压,天花板直直地落下来,不知道几个呼吸后,就会将她碾压粉碎。 “——策划部经理徐才明。” 叶念斯浑身一振,抬眼四望。 阳光还是阳光,墙壁还在原地,会议室依旧宽敞明亮。 望向靳桑浯,试图从她的表情上找出蛛丝马迹,只见她目光从众人身上一掠而过,只在扫过叶念斯时停顿了一秒,露出一点几乎微不可见的温和笑容,才平缓地移开。 叶念斯恍惚间意识到: 我命不由我、不由天,唯由靳桑浯。 会议室寂静一片,又渐渐响起窸窸窣窣的议论声,有几人看起来比较镇静,张鑫亮是其中之一,应该是早已知晓。 靳桑浯清了清喉咙,室内渐渐安静下来。 她接着说:“对于徐先生已经做出处理,公告不久便会发布。并且,会尽快任命新的策划部经理,各位有推荐人选也请提出。”话题一转,“现在还有一点,我们的家庭护理系列应该怎么办?叶念斯助理向我提过一个建议——收购德国安夏蓓乐旗下的牧沃伦,不知道大家觉得怎么样?” 众人皆把目光放在了叶念斯身上。 叶念斯愣着眨了眨眼,这一环接一环,她有点跟不上节奏,刚刚的寒惊还没有过去,现在完全不明白靳桑浯的意图。 靳桑浯端然静坐,表情温和自然。 运营总监李长明是一位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身材微胖,鼻梁短宽。 他沉吟一声,取出一份文件,说:“之前我们就分析过牧沃伦。”说着将文件递给靳桑浯。 靳桑浯垂睫浏览两秒,一秒两页,然后把文件递给身边副总,示意大家传看。 运营总监接着说:“牧沃伦可能在成本上有些优势,但是也弥补不了在品牌价值上的弱势。要是与剑明思硬碰硬,赢的可能性很小,还不如暂时放弃家庭护理这一块儿。” 营销总监这时也开口了,他的嗓音是常年烟熏后的沙哑:“而且,牧沃伦那边我们前期完全没有介入,就算决定收购,成功的几率也很小。” 第51章 工作还是度假(5) 此为防盗章 叶念斯摇摇头, 又道了一声谢。 张鑫亮愤愤地说:“这个金学章真不是东西,总有一天……”他话音截住,只是冷笑了两声。 既然金学章没有实质性地伤害到她, 叶念斯对于他的行为到没有太大所谓,毕竟做了好几年同学,也是知道他为人的。 张鑫亮舒了口气,又安慰了叶念斯两句, 接着感叹似的说:“幸亏靳总提醒我金学章跟着你去了阳台, 让我去看看,不然真让金学章那小子做出什么事来。” 叶念斯心里一跳,“靳总给你说的?” “对啊。”张鑫亮应道。 叶念斯朝靳桑浯望去。 她总是能一眼在人群中找见她,她总是最引人注目、最耀眼的那一个。靳桑浯的身边依然是李长明, 华格赫没有陪着她。 心中也不知道是应该欣喜靳桑浯一直注意着她, 还是应该难过为什么不是靳桑浯亲自出来。 失去了再待下去的心思,只想回家休息。 张鑫亮体贴地提出要送她回家。叶念斯没有拒绝, 她的外套还在公司的车上。 等他们离了大厅,靳桑浯默默收回自己的注意力, 微微偏侧的视线转向面前的人,微笑着回应:”嗯?是的。” * 令叶念斯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中午她就收到了一大束玫瑰,上面的卡片写着“一和你的目光相遇,我只好束手就擒”, 落款是金学章。 她收花的时候, 张鑫亮刚好在, 本想笑着调侃几句,一知道送花的人是谁,脸就沉了下来,冷笑着说:“明知道我们两家公司的关系现在是这样,他还送花过来,也不知道安的是什么心。” 叶念斯将花扔进垃圾桶里,揉了揉眉心,心中也满是厌恶。 午间休息时间快要结束时,手机铃响,联系人没有备注,她心里大约知道来电的是谁,出了办公室,寻了一处无人的地方接听。 “叶小姐。” 果然,金学章轻佻的声音从手机那端传来,话音玩味,像是这个称呼有多么好笑似的。 “金总。”叶念斯耐下性子礼貌地回话。 “不知道我送给你的花你喜不喜欢?”金学章在那边问。 金学章的态度奇怪,全然没有追求人的那种深情语调,更像是在调戏人般不羁。 叶念斯皱着眉头,客套地回话:“让金总破费了,实在不好意思。” “既然如此,不知你今晚可否赏脸一起吃个晚餐。” “抱歉,今晚要加班,可能没有时间。”想也不想地拒绝。 金学章“哈”了一声,“那明天呢?” “最近可能要出差,但是不一定是哪一天,也没法给您个准信。” 纠缠了半天,叶念斯才让他暂时打消了吃饭的念头。 挂掉电话,心累地深呼一口气,转头就看见靳桑浯立在不远的拐角处。对方给了一个非常合适的距离,并不会听到她的讲话,但又表示了自己的存在,只是不知道在那里多久了。 叶念斯一怔,叫了一声“靳总”。 “叶助理。”靳桑浯对她微笑了一下,算是回应,然后静默了一会儿,才问,“听说你今天收了束花?” 她嘴角噙着浅浅的笑,好像寻常朋友那样寒暄,叶念斯也摸不准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含糊地“啊”了一声。 靳桑浯只是提醒道:“最近我们和金龙的关系比较紧张,在这方面最好还是注意点。” 叶念斯心里有些乱,低下头应道:”嗯,我知道的。” 靳桑浯又问:“昨天你提前走了,没什么事吧?” 她语调中泛着关切,但却让叶念斯觉得有些委屈。 咽了咽喉咙,将那些莫名的情绪抚平,叶念斯有些干巴巴地说:“没事。”也没有解释。 既然她都让张鑫亮去看自己了,不久之后自己就离开,她自然也能想到两者的关系。 靳桑浯眼神沉了沉,而后才微微一笑说:“没事就好。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 叶念斯微微笑了一下,“我知道了。” 靳桑浯点了下头,“你有数就好,我先回办公室了。” 叶念斯看着她修长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还兀自站立了片刻。直到掌心犯疼,她才发现自己紧握住了手机,坚硬的角在她的掌心烙下一个苍白的痕迹,又迅速发红。 她把手机重新握紧,也回了办公室。 没想到第二天叶念斯又收了一束玫瑰花。 收一束不算什么,连收两天这可就传出去了。 她没拿到花多久,企鹅就闪个不停。是白欣然来八卦了。 约了中午吃饭时在食堂见面,白欣然听说花是金学章送的,连忙放下筷子,把自己嘴巴里的那口饭咽下去,瞪大了眼睛“哈?”了一声,引得周围人频频侧目。她自己也不好意思,脸红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问:“金学章?这么多年还是对你不死心啊?” 还没等叶念斯回答,她就自顾地说下去:“不过说实在的,你这么一说,我回想了一下,好像真的这么多年他没有传出什么绯闻啊。难不成真的是一直在等你?” 叶念斯翻了个白眼,自觉还没有这么大魅力:“怎么可……” 话说到一半,白欣然又打断了她:“也不知道你是什么体质,怎么总是吸引这些豪门子弟呢?一个靳桑浯,一个金学章。难不成真的是因为长得太漂亮?”她停顿了一下,细细打量叶念斯清妩的精致面容。 叶念斯也学乖了,没有搭话。 白欣然像是得出什么结论般地点点头,然后神秘兮兮地问:“那我们靳总知不知道这个事啊?啊,这应该已经都传开了,她肯定是知道的,诶,她有什么反应啊?” 叶念斯先等了一下,看对方双眼灼灼地闪着八卦的光,确定了她真的是在等自己的答案后,才不急不缓地说:“唔……也没什么反应。就是提醒我现在和金龙的关系比较僵,让我自己多注意一些。” “呀!”白欣然一拍手,“那肯定是吃醋了,借着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想让你和他保持距离呢。” “你想多了。”叶念斯无奈地扶额,她回想着昨天靳桑浯的表情语气,怎么都不像是吃醋了样子。她又想,“不过话说回来,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你为什么总是希望我和她还能有些什么呢?” 白欣然显然被她的问题问道了,思忖了一下开口:“大概是因为……当年看着你们一步步走过来的吧……你们的感情我也看在眼里,后来你们分手也分得不明不白的……总感觉这段感情没有结束,还需要一份答案……” 叶念斯咬了咬内唇,只能苦笑。 靳桑浯转过身,双手搭在了栏杆上,侧头看了看叶念斯纠结的表情,微微笑了一下说:“明早例会,说一下牧沃伦的后续事情,同时也会宣布任命你为新的策划部经理,你准备一下吧。” 全公司早已默认了叶念斯是下一任策划部经理的这件事,当事人却皱着眉头,沉吟一下,终于问出口:“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信任她、提携她,没有丝毫芥蒂。 靳桑浯听到这句话,一时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望着她,目光是熟悉的专注,像是一片温暖柔软的湖将她全部包围了,让她毫无负担与顾忌的徜徉在里面。 叶念斯甚至有一种错觉:那目光里还包含着她曾经拥有的缱绻温柔。 终于,靳桑浯缓缓开口:“我一直在等你……” 叶念斯一愣,心脏像是有什么泵坏掉了,剧烈、毫无规则地跳动着,血液一瞬间涌遍全身,让她头晕目眩,耳边嘶鸣。 其实靳桑浯不过经过瞬间的停顿便再次开口,但叶念斯却觉得仿佛已经过了一个世纪,直到她听见靳桑浯接着说: “——我一直在等你问我这个问题。” 叶念斯觉得不妨世界就在上一秒终结,这样她也可以带着自欺欺人的幸福活到生命的尽头。 靳桑浯停下来看了一下叶念斯的表情,才轻缓着语气柔声说:“你已经离开了这么久,为什么偏偏现在出现?我想你可能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吧。但是又看你来公司以后也没有主动找我,估计是你可能是因为……”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起来,是你把我甩了。所以,我想你大概是现在也不好意思开口。但是不论是你的能力还是人品,我都再相信不过,你在宝木医疗做的那几个项目我也清楚。一来我确实欣赏你的才华;二来,也是希望你知道,即使我们曾经相爱,但是希望你不要有什么顾虑,我们依然可以……” 听到这,叶念斯恍惚间看到靳桑浯狠狠皱了一下眉头,但却瞬间舒展开来,于是她也不确定刚才看到的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她听到面前的人继续说出接下来几个字:“做朋友。” 叶念斯愣愣地,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谢谢你。” 她只能这么说。 是的,当年是自己提的分手。 而如今靳桑浯说要和自己做朋友,那便是真的放下了吧,一点都不在意了吧。 她有了未婚夫,有了和自己毫无相关的未来,因此拥有着善良又高洁的灵魂的她,可以以朋友的身份,对自己这个负心人献出温柔和体贴,如自和她相识以来,她一贯做的那样。 自己在她面前,不过是一个有着一段历史的老同学罢了。 所以自己还可以期待什么呢? 叶念斯笑了笑,但是看着靳桑浯微变的脸色,她估计自己的笑容不会太好看。然而她头脑昏昏,顾不了这些,喃喃开口:“是的,我是有一件事请你帮忙。” 靳桑浯温柔地看着她,鼓励一般地问道:“什么事?” 第52章 工作还是度假(6) 此为防盗章  脑袋懵懵的,她恍恍惚惚地想, 桑浯那么好。 听到后来, 于明辉的声音好像隔了一层玻璃, 传到她耳边时要穿过它, 所以带了刺耳的划玻璃的声音, 刺啦刺啦…… 她全身都因为这样的声音而汗毛竖起,想要捂住耳朵,但是发现自己无法动弹。 她不知道是自己的心跳过速,还是因为自己心跳快要停止了。 很奇怪,她甚至没有感觉到一丝疼痛。 然后她被于明辉抱起,看见他脸上那种令人战栗不已的神色消失了, 重新充满了爱怜和焦急的担忧。 她在他的怀里一颤一颤的,看着他身后的景致在不断变换,颜色也各有不同。 那些颜色在她的眼里搅动着, 最后混在一起,成了浓厚的黑。 * 清醒时眼皮还睁不开——这样说起来其实她也不知道着算不是算是清醒了。 周遭的环境大概还是有感知的,舅舅与医生的话也听了一耳朵, 知道自己手术的成功率有多低。 睁眼时她被各种各样的管子困在病床上。 摘了氧气罩, 换成鼻吸氧管,她对舅舅说:“让我给她打个电话吧。求求你让我给她打个电话吧。”说着哽咽了, 她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 舅舅终于还是同意了, 只不过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 她要说的却是分手的话。 如果自己不久就会死去…… 没有人知道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才能保持声音的冷漠和平静。 说了那些可笑的话, 也不知道桑浯是否相信。 挂断电话后,手机从掌心滑落在地,撕心裂肺的疼痛从胸腔传来,瞬间侵入四肢百骸。 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的声音,身边于明辉的表情变得惊恐又担忧。 医生鱼贯而入,噪杂一片,地上再次响起的手机声淹没在各种声音中,最后不知道被谁一脚踩得支离破碎。 * 叶念斯深吸了一口气,唇角舒缓,“幸亏上天垂帘,手术、治疗,康复了一年。我不敢联系你,怕你担心,而且我舅舅也一直管着我。等我好了以后,才得知你已经去了国外,我也打听不到你的联系方式。再后来听到你的消息时,你已经回了国,并且订了婚。我以为……你不会再要我了,所以一直不敢来找你。直到后来舅舅肾衰竭……接下来你都知道了。”说完,她抿了抿唇,有一颗泪不小心地从左眼眼角滑落。 靳桑浯望着她,很认真、很用力地望着她。 下一个瞬间,她就被靳桑浯扑倒在床上,唇被印上另两片微凉的柔软,然后被完全入侵。 靳桑浯的吻也是那么的认真用力,充满了和她平时不一样的急切,柔软的舌不放过能触及的每一寸,像是要尝尽她的味道。 叶念斯搂主她的腰,感觉到紧绷的身体,也尽情地回吻她,仿佛以此可以补偿她们分开的那么些年。 渐渐地,叶念斯掌下的腰软了起来,感到自己的脸上一片濡湿,但那不是自己的泪。 靳桑浯离开了她的唇,翻身蜷缩在一旁,侧着身子将头置于她的颈窝,双手紧紧抓住她衣领,身体不住颤抖。 不一会儿,她就感觉到肩上的衣料被温热的液体打湿。 轻抚着靳桑浯的背,自己也不禁红了眼眶。 * 等两人都冷静下来,叶念斯推了推靳桑浯,小声地问:“所以……你还喜欢我?” 靳桑浯一愣,随即轻轻地笑了,目光坚定而温柔,嗓音沙哑:“我爱你,一直都爱你,从来没有停止过爱你。” 叶念斯小小地勾起嘴角,然后也小小声地呢喃道:“我也爱你,我也从来都没有停止过爱你。” 两人紧紧相拥了一会儿,享受这迟来了五年的甜蜜。 叶念斯突然“啊”了一声,忙问:“几点了几点了?是不是已经迟到了?”说着便要起床。 靳桑浯笑着按住她的腰,说:“我今早给何经理说你和我去见客户了。” 不好请假的,昨晚去聚餐,今早又请假,肯定是喝多了,会有人说叶念斯工作不负责的。 “啊——”恍然大悟。 靳桑浯这时将她的腰搂得紧了一些,有些担心地问:“你还没说,你现在的身体怎么样了?” 叶念斯安抚般地摸了摸她的脸,“心脏已经痊愈啦,不要担心。” 靳桑浯还是不放心地皱着眉头:“但是你的胃病呢?还有,好像你血压也有点低。” 叶念斯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我血压低的?” “我看了你的入职体检。还有你昨晚胃疼,但是就是抱着我不肯放手,最后是格赫送我们回来的。他给你开了药,又给你量了血压的。” 叶念斯脸上一红,“我有抱着你不放吗?”又“噢”了一声,“怪不得,我说今早起来胃怎么不疼呢,是不是昨晚打针了?” “不准转移话题,我们在说你的健康问题呢。”靳桑浯摆起严肃脸,“入职体检的项目有限,要不然明天你去做个全身体检好了。” 叶念斯推她,“昨天去昆布市,放了半天假;今天……也不知道你批了多久的假;明天,还要体检请假。你还想不想让我当这个策划部经理了?” 靳桑浯轻笑,妥协道:“那好,那周六去体检,好吗?” “嗯……”叶念斯想了想,突然妖娆一笑,“我让你‘亲身’感觉一下我的身体有多健康!” 说着她就翻到靳桑浯上方,吻住了她。 靳桑浯只愣了一瞬,就带着小甜蜜地认命地回应她。 这是她们重逢之后的第二个吻,它甜蜜而温柔。 紧接着迎来了她们重逢的第三个吻,这个吻更深、更猛烈。靳桑浯的手指滑到叶念斯的发间,后者可以尝到她唇齿间甜甜的呼吸。 热三明治的时候阿茂终于鼓起勇气,想和女神套套近乎。一口气刚提上来,感应门就响了。 嘴边的“小姐,你下次要不要试试店里其他口味的三明治,我可以和你推荐推荐”,不得已变成了“欢迎光临”。 他和女神一齐朝门口望去,只见叶小姐施施然走进来,然后脚步陡然停住了。 两个美人就在他咫尺距离间,简直此生无憾了好嘛!!! “靳总。”然后他听见叶美人清越的声音。 阿茂有些纠结,不知道现在是表现出惊讶的样子,才知道面前是大名鼎鼎的革新医疗总裁好,还是淡定地表示自己已经了然于胸好。 在他还没有纠结出结果,靳美人就说话了。 只听见她溪流一般清澈的声音,带着温暖的笑意说:“在外面就不要那么拘谨了,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 叶念斯有些发怔,静默的样子仿佛在怅惘,又像在挣扎,片刻后才缓缓开口,嗓音竟然带着颤抖和嘶哑:“桑浯……” 话音未落,像是被自己的声音扎到似的,她已经低着头,旋动脚跟,急急走向鲜食区,取下一个三明治。 “叮——”的一声,靳桑浯的三明治热好了。 她接过三明治,侧身,给叶念斯让出结账的位置。 “请问还是不加热吗?”阿茂问。 叶念斯这次不如往常回答得利落,犹犹豫豫地没有说话。 这时候,靳桑浯在她身边温声说:“要不一起在这吃吧?反正时间还早。” 叶念斯不做声,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最后还是靳桑浯对阿茂说:“加热一下,麻烦了。” 在加热的时候,靳桑浯转身又拿了一瓶原味酸奶,付过钱,递给叶念斯:“只吃三明治有点干。” 叶念斯盯着酸奶,抿唇接过,怕一不小心指尖就触碰到对方白皙的肌肤,很小声地回了一句:“谢谢。” 阿茂偷偷观察两位美人,总觉得她们有点奇怪,气氛明显有些紧张,但是偏生两人之间又像不能被外人插|进一丝一毫,紧密胶连在一起。 两人在窗边坐下,靳桑浯轻声叮咛:“酸奶有些凉,喝慢一些。” 叶念斯微微弓着背,埋头啃三明治,一副心无旁骛的样子,眸子却偷偷地滑向左边,拿眼睛迅速瞄了一眼靳桑浯,嗓子里含糊地“唔”了一声。 靳桑浯拆开三明治包装,胳膊却一直置于桌上,没有抬手将它送至嘴边的意思,薄唇微动,寒暄地问:“你来公司一个月了,还习惯吗?” 叶念斯的动作停下来,但是没有抬头,回答她:“嗯。” “最近几年,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叶念斯低声说。 “分的员工宿舍你没有要,现在住的地方怎么样?” “挺好的。” 靳桑浯又问:“每天上班怎么来的,方便吗?” “公交地铁都有,很方便。”叶念斯干巴巴地回答道。 靳桑浯轻轻笑了一下,说:“你回来有几个月了,我们还没有聚聚。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吃个饭?” 想要拒绝的话就在唇边,但又听见靳桑浯叹息似的感叹:“想想我们认识也有九年了啊……” 叶念斯彻底怔住。 她和靳桑浯从来都不是普通的校友关系。 * 九年。 时间千回百转,记忆浅唱低吟,恍惚间,仿佛正是盛夏时光,烈日骄阳。 “同学……同学……?同学,衣服拖地上了。”嗓音清和并温润。 第53章 清明的恶梦(1) 此为防盗章  假期还未结束, 白欣然就在烦恼情人节要送的礼物,也让叶念斯帮着参谋。 叶念斯看着网上令人眼花缭乱的“情人节送男朋友什么礼物好”的攻略,突然在里面看到了送杯子的含义。 她心念一动, 默默地把那一条记下来。 情人节那天叶念斯下午没课,可是靳桑浯自己学院有活动,没有和她一起去图书馆。 她一直忐忑, 情人节的活动,大都和表白有关。也不知道靳桑浯今天会收到多少人的示爱。 烦乱了一下午,书也没有看进去多少, 最终还是收拾了东西回宿舍。 白欣然已撇下她, 和自己亲亲男友约会去了,另外两个室友也各有各的安排。 叶念斯干干地坐了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给靳桑浯发了个短信过去: “还在忙吗?” 10分钟, 没有回信。 又发一条:“宿舍就我一个人, 好无聊(v-v)”。 再发,这条比较长:“小白去和男朋友约会了,她为今天准备了好久, 放假的时候就在看礼物, 我也帮她搜了一下。当时看到一条关于送杯子的寓意, 你猜是什么?” 半个小时,没有回复。 叶念斯鼓起勇气,敲下几个字:“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 她本来发短信, 除非问句, 末尾是不加标点的。可是这次专门写上了句号, 以示郑重。 发完这句,手中的电话好像突然变得滚烫,被她扔在一边。 心脏砰砰地扣着胸腔,好像一个人在迫不及待地敲着门,急切地想打开另一个世界。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 等到手机终于响起的那一刻,叶念斯几乎是扑上去,抓过它。 桑浯来电。 “喂,桑浯……?” 靳桑浯的声音十分轻柔,说:“念斯,我就在你宿舍底下。” 叶念斯急忙冲了下去。 靳桑浯笑得温柔,还嘱咐她:“慢点。” 她观察靳桑浯的神情,却见对方依旧是平常的温雅面容,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难道她没有看到短信?——哎呀,她都打电话了,短信肯定是看到了啊。 难道她以为这只是对好朋友说的话? 叶念斯心里七上八下的。 靳桑浯不知她心里这些思虑,只是问她:“吃饭了没有?” “还没。”叶念斯摇头。 “那一起去吃饭?”靳桑浯征求她的意见。 叶念斯又点头。 往常都是以叶念斯为主,去哪吃饭、吃什么,一般都是她拿主意。可这次,靳桑浯微微前走了半步,叶念斯一直跟在她身后。 出了东门,靳桑浯突然脚步一顿。 叶念斯就这个瞬间,和她走到了并排。 下一秒,右手便被人温热地轻轻牵住。 叶念斯愣了一瞬,平时也有和包括靳桑浯在内的亲密的朋友牵过手,但此时对她来说却又不同的意味。 惊讶和窃喜同时袭来,但不想表现得太过在意,便假装若无其事地望去。 只见走在右边的人的,带着清和的微笑,说:“怎么走那么后面?” 明明只和你隔了半步而已。 叶念斯腹诽,心中却升上一种热热潮潮的感觉,像春风拂过树的枝头,叶子轻轻颤动。 吃过饭,夜色也徐徐降临。沿着小吃街一路走过,路边的灯光将影子拉得乎长乎短。 两只纤细的手,自然地牵在一起。 依旧是靳桑浯引着方向,拐进了小吃街中段延伸出的一条小巷。 这条小巷的商店主要经营饰品、鲜花和diy制作。 靳桑浯带着叶念斯进了一家陶艺店,店里的灯光是暖黄色的,看着让人的内心格外安静柔软。 扎着马尾的老板见到靳桑浯,从椅子上跳下来,高兴地招呼:“来得刚刚好,杯子刚给你烤好,等着啊。”说完进了后厅。 叶念斯疑惑地看着靳桑浯,后者笑了笑,没有说话。 不久,老板便拿了一个杯子出来,靳桑浯接过,又转递给了叶念斯。 叶念斯执着杯子细细地看:马克杯的形状,线条流畅,杯面光滑,杯身画了一片桑叶,颜色是青翠的绿,锐锯齿状的叶缘都格外细致。 老板说:“这可是你这周做的第五个了,我看做得挺好的。怎么样,你自己满意吗?” 靳桑浯点头,礼貌地说道:“谢谢。” 老板又问:“要送人,用包起来吗?” 靳桑浯转头看向叶念斯,问:“你还想包起来吗?” “送给我?”叶念斯不太相信,确认般地问道。 门口的灯光毛茸茸地打在靳桑浯身上,她的声音轻轻的,像一片温热的羽毛扫过叶念斯的心:“送给你。” 叶念斯紧紧地抓着杯把,骨节泛白,嘴角却微微上挑,眉目也舒展开来,眸中有粼粼水光,像是夜幕中的漫天星辰在闪耀。 她转头望向老板,说:“麻烦你,包起来。” * 校园里有一片人工湖,起名为尘央湖。湖旁是一片小树林,被人戏称为情人坡,总有相恋的学生在树木的掩映下亲昵耳语。 叶念斯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也有一天成为了其中的一员。 她的手里还提着杯子,耳边是靳桑浯平和的声音:“杯子刚烤好,会有点味道,可以晾一下了再用。” 叶念斯点点头,转念想到靳桑浯在黑暗中应该看不见自己的动作,于是又“嗯”了一声。 靳桑浯便不再说话。 她们一直往树林深处走,直到旁边已看不清其他爱情鸟,靳桑浯才停住脚步。 叶念斯疑惑地望去,不知靳桑浯是什么打算。 但下一刻,月光穿入枝叶后,投下的不甚明晰的微薄光亮被人彻底遮住,唇上有温热的触感,轻轻的,痒痒的,极为柔软。 呼吸间都是对方清雅的香气,叶念斯颤抖着,顺从地微启唇瓣,闭上了眼。 靳桑浯的吻是生涩的,却异常温柔,带着一丝试探的小心翼翼,像是花瓣被吹落,但又在风的力量下摇曳,没有定所。 叶念斯只有拥紧她,回应她,给她无声的鼓励和邀请。 靳桑浯也用力揽住了她的腰,好似想将自己的一切都与对方相融。 唇齿纠缠,芬芳溢满。 待叶念斯略有些喘不过气来,才被与身相贴的人放开。 然而靳桑浯没有站直身子,仍旧依着她,气息卷着她的耳畔,让她全身酥麻。 她听见靳桑浯轻轻笑了起来,嗓音如同钢琴般纯净悱恻:“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叶念斯全身都热了起来,心中像是涨潮一般翻涌,一浪高过一浪。 浪潮漫过声带,以至于最后发出的声音,不像是因自己大脑的指挥,而更像是一种天意与注定:“喜欢你。” * 叶念斯醒来时头疼欲裂,胃也一阵一阵闷着疼。记忆自昨天同学会开始一次次地与人碰杯开始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了家,还换了衣服。 趿着鞋走到客厅,白欣然蜷在沙发里看电视,声音放得极小。听到响声,抬头瞄了她一眼。犹豫片刻,像是斟酌了下措辞,开口问:“感觉怎么样?” 叶念斯哀嚎了一声,“呃……宿醉的感觉。” 白欣然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厨房里有粥,自己去热。” 叶念斯一边朝厨房走去,一边笑着说:“这么好啊?昨天照顾了我一晚上吧?谢谢了啊。” 白欣然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等叶念斯喝完粥,胃里舒服了些,还没等把碗收拾回厨房,就听见沙发上传来白欣然的声音:“你昨晚喝醉了,一直在叫桑浯的名字——不过放心,你回来了以后才说的,没有被班里的人知道。” 叶念斯手上动作顿了一瞬,然后才状似漫不经心地问:“是吗?我还说了什么?” 白欣然回答:“只是一直叫她的名字……”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厨房里传来了水声,知道自己现在说话叶念斯也不一定听得清,只有暂放一放。 不过事情当然没有完,等叶念斯从厨房出来,她趴在沙发靠背上,瞅着叶念斯,继续刚才的话题:“把你送回来后,我给桑浯打电话了。” 叶念斯的脚步陡然停住。 隔着一段距离,白欣然不是很确定现在她脸上的表情和眼神,但是故意止住话头,等叶念斯的反应。 不远处的人还是站在那儿没动,白欣然只有接着说:“不过我打过去的时候,已经关机了。” 叶念斯这才给了她一点回应:“估计那个时候太晚了,她已经睡了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白欣然说,“果然今早她看到未接电话提醒就回过来了。” 叶念斯望着她,没有接话。 白欣然耸耸肩,“她问我有什么事。昨晚我喝了一点酒,一时冲动才给她打的电话。今早我心想你既然要清醒了,我也不能干预你们的事情。所以就是说昨晚我们班里聚会,她来我们班也蹭过好几年的可,所以想看她有没有时间出来。后来问候了几句,扯了些有的没的,就挂了。” 叶念斯“哦”了一声。 白欣然拍拍自己的旁边的沙发,示意叶念斯坐过来,认真的问她:“你究竟和桑浯之间有什么事?不要给姐姐扯什么乱七八糟的借口,就你昨晚那表现,啧啧,简直是教科书搬的情根深种。” 叶念斯皱了皱眉头,又叹了一口气:“真的就是我昨天跟你说的那些,我当时真是那么觉得的,但是我这几年放不下她也是真的。可是你说,放不下又能怎么样?” 白欣然疑惑地问:“其实我最不明白的一点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你一点消息都没有,而到现在才出现?又或者说——会出现?” 第54章 清明的恶梦(2) 此为防盗章  之后一个巴掌被扇到她脸上。 她跌坐在地, 一只耳朵嗡嗡尖锐地响, 另一只耳朵听见于明辉歇斯底里地喊叫。 脑袋懵懵的,她恍恍惚惚地想,桑浯那么好。 听到后来, 于明辉的声音好像隔了一层玻璃,传到她耳边时要穿过它,所以带了刺耳的划玻璃的声音,刺啦刺啦…… 她全身都因为这样的声音而汗毛竖起,想要捂住耳朵, 但是发现自己无法动弹。 她不知道是自己的心跳过速, 还是因为自己心跳快要停止了。 很奇怪, 她甚至没有感觉到一丝疼痛。 然后她被于明辉抱起,看见他脸上那种令人战栗不已的神色消失了, 重新充满了爱怜和焦急的担忧。 她在他的怀里一颤一颤的, 看着他身后的景致在不断变换, 颜色也各有不同。 那些颜色在她的眼里搅动着,最后混在一起,成了浓厚的黑。 * 清醒时眼皮还睁不开——这样说起来其实她也不知道着算不是算是清醒了。 周遭的环境大概还是有感知的,舅舅与医生的话也听了一耳朵, 知道自己手术的成功率有多低。 睁眼时她被各种各样的管子困在病床上。 摘了氧气罩,换成鼻吸氧管,她对舅舅说:“让我给她打个电话吧。求求你让我给她打个电话吧。”说着哽咽了, 她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 舅舅终于还是同意了, 只不过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 她要说的却是分手的话。 如果自己不久就会死去…… 没有人知道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保持声音的冷漠和平静。 说了那些可笑的话,也不知道桑浯是否相信。 挂断电话后,手机从掌心滑落在地,撕心裂肺的疼痛从胸腔传来,瞬间侵入四肢百骸。 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的声音,身边于明辉的表情变得惊恐又担忧。 医生鱼贯而入,噪杂一片,地上再次响起的手机声淹没在各种声音中,最后不知道被谁一脚踩得支离破碎。 * 叶念斯深吸了一口气,唇角舒缓,“幸亏上天垂帘,手术、治疗,康复了一年。我不敢联系你,怕你担心,而且我舅舅也一直管着我。等我好了以后,才得知你已经去了国外,我也打听不到你的联系方式。再后来听到你的消息时,你已经回了国,并且订了婚。我以为……你不会再要我了,所以一直不敢来找你。直到后来舅舅肾衰竭……接下来你都知道了。”说完,她抿了抿唇,有一颗泪不小心地从左眼眼角滑落。 靳桑浯望着她,很认真、很用力地望着她。 下一个瞬间,她就被靳桑浯扑倒在床上,唇被印上另两片微凉的柔软,然后被完全入侵。 靳桑浯的吻也是那么的认真用力,充满了和她平时不一样的急切,柔软的舌不放过能触及的每一寸,像是要尝尽她的味道。 叶念斯搂主她的腰,感觉到紧绷的身体,也尽情地回吻她,仿佛以此可以补偿她们分开的那么些年。 渐渐地,叶念斯掌下的腰软了起来,感到自己的脸上一片濡湿,但那不是自己的泪。 靳桑浯离开了她的唇,翻身蜷缩在一旁,侧着身子将头置于她的颈窝,双手紧紧抓住她衣领,身体不住颤抖。 不一会儿,她就感觉到肩上的衣料被温热的液体打湿。 轻抚着靳桑浯的背,自己也不禁红了眼眶。 * 等两人都冷静下来,叶念斯推了推靳桑浯,小声地问:“所以……你还喜欢我?” 靳桑浯一愣,随即轻轻地笑了,目光坚定而温柔,嗓音沙哑:“我爱你,一直都爱你,从来没有停止过爱你。” 叶念斯小小地勾起嘴角,然后也小小声地呢喃道:“我也爱你,我也从来都没有停止过爱你。” 两人紧紧相拥了一会儿,享受这迟来了五年的甜蜜。 叶念斯突然“啊”了一声,忙问:“几点了几点了?是不是已经迟到了?”说着便要起床。 靳桑浯笑着按住她的腰,说:“我今早给何经理说你和我去见客户了。” 不好请假的,昨晚去聚餐,今早又请假,肯定是喝多了,会有人说叶念斯工作不负责的。 “啊——”恍然大悟。 靳桑浯这时将她的腰搂得紧了一些,有些担心地问:“你还没说,你现在的身体怎么样了?” 叶念斯安抚般地摸了摸她的脸,“心脏已经痊愈啦,不要担心。” 靳桑浯还是不放心地皱着眉头:“但是你的胃病呢?还有,好像你血压也有点低。” 叶念斯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我血压低的?” “我看了你的入职体检。还有你昨晚胃疼,但是就是抱着我不肯放手,最后是格赫送我们回来的。他给你开了药,又给你量了血压的。” 叶念斯脸上一红,“我有抱着你不放吗?”又“噢”了一声,“怪不得,我说今早起来胃怎么不疼呢,是不是昨晚打针了?” “不准转移话题,我们在说你的健康问题呢。”靳桑浯摆起严肃脸,“入职体检的项目有限,要不然明天你去做个全身体检好了。” 叶念斯推她,“昨天去昆布市,放了半天假;今天……也不知道你批了多久的假;明天,还要体检请假。你还想不想让我当这个策划部经理了?” 靳桑浯轻笑,妥协道:“那好,那周六去体检,好吗?” “嗯……”叶念斯想了想,突然妖娆一笑,“我让你‘亲身’感觉一下我的身体有多健康!” 说着她就翻到靳桑浯上方,吻住了她。 靳桑浯只愣了一瞬,就带着小甜蜜地认命地回应她。 这是她们重逢之后的第二个吻,它甜蜜而温柔。 紧接着迎来了她们重逢的第三个吻,这个吻更深、更猛烈。靳桑浯的手指滑到叶念斯的发间,后者可以尝到她唇齿间甜甜的呼吸。 阿茂知道她,是在附近革新医疗有限公司总部上班的叶小姐,经常来店里买一个厚切金枪鱼三明治作早餐,从来不买其它的。每次来的时间很早,上班高峰期还没有到,她来的时候店里经常没有别的客人,不过平时这里也没有什么客人就是了。自从添福乐连锁便利店入驻三白市以来,很快吸引了大批客人,冲击了依家的生意。阿茂知道最近各个店里都人心惶惶的,传言说依家快要破产了。 他想到这,不禁为自己的未来担忧,估计今年的春节都过不好了。 不过好在,他可以在店铺还开着的时候,尽情地欣赏一下美人。 叶小姐独自一人时看起来有点难以接近,但是当你和她交谈过,才能感到她原来是一个亲切的人。 这并不是说她长得很阴郁。恰恰相反,她的五官漂亮得过分,面部线条因瘦削而分明,但并不让人觉得冷硬,因为她有着一双澄澈的桃花眼。浓深琥珀颜色的秋水剪瞳,无论看着谁,都像在看着自己的挚爱恋人,眷恋多情,分分秒秒都要把人的魂魄勾了去。 对,就像这样。 对上叶小姐眸子,心中一乱,面上温度也上来了。连忙移开视线,慌乱地接过三明治扫价。 “13元,谢谢。请问还是不加热吗?” “对。” 她的声音本来十分好听,但此时却带着几分沙哑,让阿茂多看了她一眼。 这才发现这位漂亮的客人面色有些憔悴,眉稍带着倦意,眼眶泛着淡淡的青色。 他大胆猜测道:“叶小姐这是加班了吗?” “对啊,熬了通宵。”叶小姐一边付钱,一边垂了垂嘴角,委屈的表情也格外动人,“这年头钱不好赚啊。” “革新那样的大企业,压力应该很大吧,要注意身体呀。”阿茂关切地说道。 叶小姐勾起唇角,“多谢小帅哥关心啦。” 看着叶小姐的背影,阿茂才想到,之所以她看起来难以接近,就是因为在独自一人时,身上难免染上了疏离的气息,像是有一层无形的微凉空气笼罩周身,让人不敢主动靠近。 * 叶念斯喜欢在公司热三明治,即使还有几天就要步入春季,但天气仍旧寒冷,在便利店热好,拿上来总会凉了。 电话响起时,三明治刚刚热好。划过接听键,就听见总监一贯沉稳的男中音变不那么沉稳说道:“小叶!” 还没回话,又听对方连珠似的开口:“赶快把昨天整理好的报表拿到会议室来!应该就在我桌上!快快!”说完就挂了电话。 撇撇嘴,轻抿水晶玻璃中的水,咬了一口三明治,走进总监办公室,一眼就看到放在办公桌右上角的一叠报表。 咽下三明治,小跑到会议室门口,吸口气,理理仪容,敲门。 “进。”这是总裁秘书的声音。 “不好意思,打扰了。” 叶念斯一眼瞟到张鑫亮的位置,就微微低下头,目不斜视地走向他,无视了在坐其他几位打量的目光。 大眼一扫张鑫亮面前的文件,是上一版的报表。 前一阵美国最大的电子电气公司卫明勒推出了自己的家庭护理品牌,以优良的品质和合理的价格,迅速攻占西方市场。因此最近几家家庭护理系列较为“鸡肋”的欧美公司,迫于股东要求盈利的压力,有意出售旗下品牌。革新医疗选中美国一家适宜国产企业发展的品牌——剑明思家庭护理,想对其进行收购。剑明思在卫明勒出现之前,在全球家庭护理品牌中市场占有率排名第四,要是能拿下剑明思,就能在国际家庭护理品牌中占有一席之地。 此次收购,革新医疗做了大让步,包括让剑明思保留70%的知识产权,承诺不干涉其运营管理、保留高管团队、不裁员。好不容易和剑明思谈拢,拿到了对方的意向协议,就差项发改委提交信息报告,接着就可以进行收购。于是虽然这周结束就是春节,但是革新医疗没有一点临放假的喜庆之感,行政系统一半以上的工作人员都加班加点,整座大楼笼罩着一层无形的压力。 第55章 清明的恶梦(3) 此为防盗章 靳桑浯没有回答, 静默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地反问道:“那你又为什么在这里?” 叶念斯咬了咬内唇。 答案呼之欲出。 然而叶念斯拒绝接受。 沉默在两人周围蔓延。 最终, 还是一道铃声打破了着令人窒息的沉寂。 靳桑浯拿出手机,看到来电显时, 不由抬睫看了叶念斯一眼,接通。 “嗯,有点事耽误了……马上下来了……好……” 她声音很低,语气温柔,垂着纤长的睫毛,看不见眼神。 收了线, 对叶念斯笑了笑,低声说:“我还有点事,你想进来坐坐的话……” “不用了,”叶念斯截断她的话, “我也要走了。 不知为何,靳桑浯迟疑了一瞬, 才点头和叶念斯一同下楼。 室外的太阳似乎已被人重击打散,遗落在人间幽僻的角落。天空阴沉无光,空气都像浸了水的棉花,沉甸甸地潮湿着。 快到小区门口,靳桑浯问:“你要去哪?不如送你一程?” 叶念斯直视着前方,摇头拒绝:“我还要转一转。” 靳桑浯又说:“看样子马上要下雨了, 带没带伞?” “带了。”叶念斯低声回应, 依旧没有分给靳桑浯一丝目光。 刚出小区, 就听见两声喇叭,街对面的一辆路虎降下车窗,一个英俊的脑袋伸了出来,对她们笑了笑,又招了下手。 靳桑浯对着那边挥手回应,又转过头看着叶念斯,目光在她漂亮的侧脸上停留一阵,最终轻声说:“我走了,你一个人注意安全。” 叶念斯终于转身,凝视着靳桑浯,眼神认真又专注,好似有千言万语。 可是她却只是说:“好的,再见。” 靳桑浯睫毛颤了颤,缓缓地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几乎微不可见的笑容:“再见。” 她迈动长腿,走至街对面,消失在车内。 而路虎徐徐驶出,最终也在视野中消失了。 叶念斯垂下眼,发了会儿呆,转头钻进依家便利店,买了个厚切金枪鱼三明治,坐在窗前默默啃着。 须臾之后,窗外的水汽终于凝结成滴,大雨倾盆而下。 哗啦啦—— 雨滴第一次砸中万物的一瞬间,产生了巨大的声响。 恍然间,叶念斯有一种那是自己心底的什么东西轰然坍塌的错觉。 * 白欣然和相亲对象吃过午餐,还在自家母亲的威逼下,去看了场电影,散场时已经三点半了。看着春雨倾盆,暗暗得意自己有先见之明。 在电影院前分手,给对方的“白小姐,希望今后能常联系”,送了个假模假样的微笑算作回应,几步跨上了自己的polo。 总算松了一口气,给叶念斯拨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很久没有接通,她估摸着对方可能还在校园里,周围太吵没有听到,正要放弃时,那头传来了叶念斯拖长了的声音:“喂……?” “斯斯,是我。你怎么了,声音有气无力的?” “哦,没睡午觉,有点困。”叶念斯低声解释道。 “你猪啊你,现在都几点了,怎么困也困过了吧?”白欣然习惯性地笑骂了几句,才问了叶念斯的方位,“你等着啊,姐姐现在就过去陪你玩。” 到了叶念斯说的便利店,刚进门就见她一个人捧着杯奶茶呆坐在窗前。 她走近一看,吓了一跳,“斯斯!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哭了?!” “啊?”叶念斯愣了一下,摸摸眼角,指腹触感潮湿,“哦,可能是因为哈欠打了吧?啊——”哈欠说着就来,随即一滴眼泪从眼角落下。 白欣然也被她说得感觉有点困,跟在她后面就是一个哈欠,打完自己眼睛也是湿湿的。 “被你传染了。”她推了叶念斯一下。 叶念斯笑着问道:“相亲怎么样?” “别提了,”白欣然一屁股坐下,瘪着嘴挥挥手,“那男的就是个奇葩!” 叶念斯好笑地问:“怎么奇葩了?” “他说什么:‘白小姐,我觉得你挺不错的……’” “那不挺好的?” “嘿!”白欣然拿眼睛瞪她,“等我说完好么?” 叶念斯做了一个封住嘴的动作,示意自己再不会插话。 白欣然接着说:“他说:‘我觉得你挺不错的,但是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说完,她瞅着叶念斯。 叶念斯会意,评论道:“哦,那人家就是不喜欢你呗。” “你也这么觉得吧?我当时也是这么觉得的。我还心想,你不喜欢我正好啊,我也不喜欢你——但是!” 叶念斯捧场地问道:“但是什么?” “但是他说:‘不过没有关系,如果我们结婚,我有信心把你变成我喜欢的样子。’”白欣然说完,又凑到叶念斯耳边,压低了声音说,“我说‘变成’,但是你知道,其实他说的是‘调|教成’。”随即她又恢复了正常音量,“你说这是不奇葩?是不是?” “哈哈哈真是太奇葩了!你遇到的都是什么人啊!” 叶念斯夸张地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会儿天,又脑袋凑在一起,用便利店的wifi看了一阵综艺,悠哉到六点,启程去了聚会所在的酒店。 进门前,白欣然惦记她胃不好,叮嘱道:“到时候你就说回去要开车,也肩负着送我回家的任务,不能喝酒。他们要是实在让你喝,你就叫我,我来帮你。” 叶念斯笑了笑,主动弯了胳膊,让白欣然挽住。 她们虽然一下午都闲坐着没事干,但来的不算早,有很多同学已经到了。 他们班当年一共三十个人,大约能来二十人左右,大包厢里分了两桌。 寒暄落座,人来齐后,班长起身致辞。 酒店外,大雨击打着整个世界;酒店内,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白欣然是土生土长的三白市人,本科毕业,在外地读完研后,又回三白市工作,和之前的同学时不时也小聚大聚的。但叶念斯自毕业以后再无消息,多年未见,大家都哄着让她喝酒。 “这么久都没有消息,大家说,是不是该罚?” “对啊对啊。念斯,你也太不把我们当朋友了吧!” 白欣然刚想帮她解围,就见叶念斯端着酒杯,一饮而尽,笑着说:“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以后一定和大家多多联系,到时候可不要嫌我烦。” “怎么会呢!来,满上满上!” 白欣然皱起眉头。 叶念斯的双眸,如初阳之下、犹沾雨露的桃花,明艳动人。 然而她知道,叶念斯的情绪太不对了。 酒被开了一瓶又一瓶,叶念斯将自己抗议的胃抛至脑后,让酒精控制了自己的身体。 目光漫无目的地散落在随便的某一点,这里没有她期望看见的那个人。 如今那个人已经和别人订婚了,虽然早已知晓,但亲眼见到又是另一回事。 她还记得当初铺天盖地的新闻是怎么描述的:金童玉女,天作之合。 然而也仍旧记得当初那个人说喜欢自己的样子。 忘不了。 忘不了。 她来得没有叶小姐那么早,但是通常会比其他上班族早一点。有一次她遇到一个熟人,阿茂听到那人称呼她为“李助理”。 今天叶小姐没有来。 当然了,她已经连续两天早上都吃金枪鱼三明治了,再来的话,任谁也会腻的。但是她为什么不买些其他的呢? 再晚一点,阿茂会知道,李女士今天也没有来。 不过他现在有别的客人,这个客人到的比平时叶小姐来得都要早一些。 那位客人刚进门的时候,就让他呼吸一滞。 不似叶小姐那样明艳的漂亮,她美得像一汩清泉,一潭镜湖;精致的五官镶嵌在白皙的脸上,犹如天神之手精雕细琢下的玉面雕像,一丝一毫都恰到好处,至臻完美。 “欢、欢迎光临!”说话都不利索了。 客人对她微微一笑。 阿茂觉得自己就要晕倒了。 这位客人有些面善,对店里很是熟稔,径直走到鲜食区,取下一个三明治。 厚切金枪鱼三明治。 店里的这个真的有这么好吃? 其实之前阿茂见李女士经常买的时候,自己也心痒痒,专门买了一个品尝,但是觉得和店里其他三明治是一般美味,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最好吃的应该是全麦鲑鱼三明治啊。 拿到收银台付账时,阿茂倒吸了一口气。 他见这位客人面善,不是因为她以前来光顾过生意,而是因为,他曾经在《青年企业家》的杂志上见过她!革新医疗的总裁靳桑浯! 当初他拿着杂志的时候还在想,这又不是时尚杂志,干嘛把封面人物p成这样,一张面孔比那些平面模特还精致漂亮。 因为这家便利店离革新医疗总部很近,那期杂志在很短时间内被抢购一空。偶然听到有人评论:“我们靳总就是漂亮!” 今天一见——不行,口水要流出来了。 麻麻,革新医疗都是美人!麻麻,我要去革新医疗打工! 靳桑浯作为封面人物,那时刚刚成为革新医疗的总裁,阿茂本来不懂商业上的事,经常听来来回回革新的员工交谈,也大致明白了一二。 革新医疗有三大业务板块:医疗器械、生物制药、医疗服务。两年前,革新医疗的董事长兼总裁靳联生掌权,也就是靳桑浯的父亲,提出了战略转型。 革新医疗原本的核心竞争力是成本优势,以低价打开市场;他在此次转型中提出:要将核心竞争力重新定位为技术优势,特别强调,要大力发展高端产业,开辟更广阔的海外市场。革新原本对技术投入极大,这次更是要求,将原来研发投入的销售额,从10%上调到12%,而其中的50%都投入了ct机项目中。 第56章 清明的恶梦(4) 此为防盗章  叶念斯就突然想起老子在《道德经》里说的一句话:“天下莫柔弱于水, 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 以其无以易之。” 大概靳桑浯就是如水一般的人,柔而难犯, 战无不胜。 心脏不期然地加速了跳动。 她眨了下眼,低下头随意写了两个字, 假装在做记录。 应该是错觉,要不然她怎会觉得, 即使室内灯光明亮, 靳桑浯也是最耀眼的光源。 * 当天回到酒店,李姝玉才开始处理依家传来的文件。 她将文件整理后,向靳桑浯汇报情况。 靳桑浯将文件大致翻了翻, 纤细的食指指着购货计划上的一条, 说:“这个类型的产品, 把售价统一调整一下。” 李姝玉望了望靳桑浯指的地方, 一愣, 又抬头看一看靳桑浯温雅精致的脸庞,端庄高贵的身姿, 再低头看看她指的地方, 有些怀疑地问:“这个?” 得到肯定的答复,李姝玉标注了一下, 打算给陈润典吩咐下去。 她心中还有疑惑, 憋不住终究是问了:“靳总, 为什么……要收购依家?” 靳桑浯闻声, 抬起头微笑着望着她, 又像是穿过她,望向了她身后虚无的某一点,目光柔和得能拧出水来,声音也温暖动人: “因为我喜欢吃金枪鱼三明治,让我吃一辈子也不会腻啊。” 面前的人虽然在说着三明治,可是李姝玉却觉得她像在对什么人表白,用着无限深情,说着“一辈子”的誓言似的。 * 待了近一周的时间,目标顺利达成。 周四,飞机降落在三白市。出了机场,靳桑浯直接去了公司,收购牧沃伦的信息报告刚刚完成。她看完报告,微笑着吩咐:“资料都整理齐,送往发改委。” 第二天早晨,依旧在依家吃早餐,靳桑浯这时还没到,阿茂热情地向叶念斯打招呼:“好久不见!” 叶念斯被他热情洋溢的活力所感染,主动问候道:“好久不见,最近怎么样?” “我前一阵不是和你们说依家感觉快破产了嘛,但是最近换了个新老板,采取了很多措施,生意又好起来了!”阿茂指着旁边的早餐架,问她,“你要不要试试这个台湾饭团?就是……”他分不清东南西北,抬手虚指了一下,“那边特别好吃、每次好多人买的那一家的。现在它给我们供货早餐了。真的特别好吃!” 叶念斯见他如此热情推荐,便买了一个,一边笑着问:“这就是你说的‘好多措施’?这个台湾饭团帮你吸引了很多顾客?” “不止呢。”阿茂一边加热一边说,“你看,我们店里卖的东西也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不是店长,只是这个店的收银员,所以那次开会没去,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措施。 “这样啊。”叶念斯应了一句。 阿茂又想说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转了回去。 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叶念斯反而被勾起了好奇心,问:“怎么了?” 阿茂麦色的脸有些红,“没什么,想到店里还有些改变,但是感觉不好意思和女孩子说。” 叶念斯挑了右眉,配着桃花眼,生了一股娇媚,“怎么,你们店里还提供什么……特殊服务了?” 阿茂被她闹了个大脸红,嗫嚅着:“不是……” 叶念斯依旧挑眉看着他。 “就是……那个……我听说,所有店的避孕套也调价了。” 叶念斯这下兴趣更大了:“怎么回事?” 阿茂便轻咳一声,对她解释道:“晚上12点以前,店里避孕套的价格会调高1块钱,12点以后,又调回正常。” 这时感应门声响起,两人一齐望去,靳桑浯款款而入,打了声招呼。 叶念斯微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阿茂此时脸上的红晕和忸怩的神色还未散去,靳桑浯好似也能感觉出先前这两人相谈的氛围,于是问:“在聊什么呢?” 阿茂看看叶念斯,后者低着头不说话,心里奇怪,叶小姐每次和靳总在一起都感觉不自然,但是两人每次还像约好似的,要一起吃早餐。 “在聊一些店里的变化。”他说,便把先前和叶念斯讲的又重复了一遍,最后也红着脸讲了避孕套的事。 他大胆猜测:“我觉得是因为,来便利店买避孕套的,总会因为觉得不好意思,平日就不想再光顾这家店。但是12点以后来买的,一般都是立刻需要的。所以这样一来,可以算是把客人都赶去别处买避孕套,然后让他们平时不好意思再进去买其他的东西。” 叶念斯在有靳桑浯的场合都尽量不说话,没有接话。 靳桑浯不置可否地微笑着,问阿茂:“如果依家的情况变好了,你还想去革新工作吗?” “这……”阿茂犹豫地拧起眉,“我都已经和徐经理说好了啊。“ 靳桑浯宽慰道:“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如果你想留在依家,和徐经理说一声就行,不要有太大的负担。” 付了帐,靳桑浯坐在叶念斯身边,手边依旧是厚切金枪鱼三明治,问道:“明天就是白大校庆,你会不会去?” 叶念斯“啊”了一声,放下口边的厚切鸡排三明治,抿了抿唇才说:“要去的,已经和小白约好了。”她又回问道,“你去吗?” 靳桑浯笑了笑:“去的。我应该会和澄非一起去。” 叶念斯转过头,看着靳桑浯的玉雕面容,说道:“说来,前一阵子澄非还约我一起去。” “是么……可能是和你很久没见了,想和你聚一聚吧。”靳桑浯推测道。 “这样啊。”叶念斯口中应和着,心里却不相信。季澄非对自己的态度,不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和自己不对盘,可别说和自己“聚一聚”了。 “说起来,之前还说我们几个聚一下呢,一直也没机会。”靳桑浯说。 叶念斯随着她的话头说:“是啊,最近太忙了。可能把牧沃伦的项目结束了,我们才有空吧?” 靳桑浯笑笑:“是啊。” 两人又闲聊几句,将三明治吃完,进了公司大楼。 然而叶念斯拒绝接受。 沉默在两人周围蔓延。 最终,还是一道铃声打破了着令人窒息的沉寂。 靳桑浯拿出手机,看到来电显时,不由抬睫看了叶念斯一眼,接通。 “嗯,有点事耽误了……马上下来了……好……” 她声音很低,语气温柔,垂着纤长的睫毛,看不见眼神。 收了线,对叶念斯笑了笑,低声说:“我还有点事,你想进来坐坐的话……” “不用了,”叶念斯截断她的话,“我也要走了。 不知为何,靳桑浯迟疑了一瞬,才点头和叶念斯一同下楼。 室外的太阳似乎已被人重击打散,遗落在人间幽僻的角落。天空阴沉无光,空气都像浸了水的棉花,沉甸甸地潮湿着。 快到小区门口,靳桑浯问:“你要去哪?不如送你一程?” 叶念斯直视着前方,摇头拒绝:“我还要转一转。” 靳桑浯又说:“看样子马上要下雨了,带没带伞?” “带了。”叶念斯低声回应,依旧没有分给靳桑浯一丝目光。 刚出小区,就听见两声喇叭,街对面的一辆路虎降下车窗,一个英俊的脑袋伸了出来,对她们笑了笑,又招了下手。 靳桑浯对着那边挥手回应,又转过头看着叶念斯,目光在她漂亮的侧脸上停留一阵,最终轻声说:“我走了,你一个人注意安全。” 叶念斯终于转身,凝视着靳桑浯,眼神认真又专注,好似有千言万语。 可是她却只是说:“好的,再见。” 靳桑浯睫毛颤了颤,缓缓地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几乎微不可见的笑容:“再见。” 她迈动长腿,走至街对面,消失在车内。 而路虎徐徐驶出,最终也在视野中消失了。 叶念斯垂下眼,发了会儿呆,转头钻进依家便利店,买了个厚切金枪鱼三明治,坐在窗前默默啃着。 须臾之后,窗外的水汽终于凝结成滴,大雨倾盆而下。 哗啦啦—— 雨滴第一次砸中万物的一瞬间,产生了巨大的声响。 恍然间,叶念斯有一种那是自己心底的什么东西轰然坍塌的错觉。 * 白欣然和相亲对象吃过午餐,还在自家母亲的威逼下,去看了场电影,散场时已经三点半了。看着春雨倾盆,暗暗得意自己有先见之明。 在电影院前分手,给对方的“白小姐,希望今后能常联系”,送了个假模假样的微笑算作回应,几步跨上了自己的polo。 总算松了一口气,给叶念斯拨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很久没有接通,她估摸着对方可能还在校园里,周围太吵没有听到,正要放弃时,那头传来了叶念斯拖长了的声音:“喂……?” “斯斯,是我。你怎么了,声音有气无力的?” “哦,没睡午觉,有点困。”叶念斯低声解释道。 “你猪啊你,现在都几点了,怎么困也困过了吧?”白欣然习惯性地笑骂了几句,才问了叶念斯的方位,“你等着啊,姐姐现在就过去陪你玩。” 到了叶念斯说的便利店,刚进门就见她一个人捧着杯奶茶呆坐在窗前。 她走近一看,吓了一跳,“斯斯!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哭了?!” “啊?”叶念斯愣了一下,摸摸眼角,指腹触感潮湿,“哦,可能是因为哈欠打了吧?啊——”哈欠说着就来,随即一滴眼泪从眼角落下。 白欣然也被她说得感觉有点困,跟在她后面就是一个哈欠,打完自己眼睛也是湿湿的。 第57章 那么多的雨(1) 此为防盗章 看她心情不好,吴嘉皓安慰了几句, 她恹恹地靠着车窗, 勉强对他笑了笑。 下车的时候, 吴嘉皓说:“就把箱子先留我车上吧。” “不用了, 不麻烦你了, 我到时候自己回就行, 这里离我家挺近的。” 吴嘉皓劝她说:“你现在一个人在路上, 于先生都不放心,再晚点他就更担心了,怎么会放心你一个人回家。他早就叮嘱我, 如果你要先来看他的话, 让我再送你回去。” 叶念斯迟疑一下,说道:“那一会儿还是要麻烦你了。” 吴嘉皓挑起嘴角, 笑容有些苦:“你一定要这么客气吗?” 她有些怔忡, 一个大男人做出这样委屈的表情, 看起来真有些可怜兮兮的。 心有愧意, 表情纠结起来:“抱歉。” 吴嘉皓见状,倒是笑着反过来安慰她:“朋友嘛,当然要为其两肋插刀。你现在在革新上班,听你舅舅说还是个不低的职位,很快就会飞黄腾达的,你就当给我个机会, 让我提前抱抱大腿。” 叶念斯也笑了:“我舅舅的命都握在你手里呢, 怎么都是我仰仗着你才是。” 两人相视一笑, 上了住院部肾内科。 吴嘉皓回了办公室,让她走的时候叫他,她感激一笑。 病房是三人间,于明辉的床在最里面,外面两床原本的病人已经出了院,新来的两个她都没有见过,一个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一个头发雪白看起来八十岁左右。三人聚精会神地看着央视台播的谍战片,正在惊险处,一时没有发现她的到来。 叶念斯又往进走了几步,几人才发现了她。 于明辉马上收起了脸上略带兴奋的表情,轻咳一声,矜持地朝她点点头:“来了?” 然后又向几个病友介绍:“这是我外甥女,姓叶,在一家医疗器械公司上班。” 叶念斯客气地笑着点点头,受了几人的赞美,走到于明辉病床边坐下。 于明辉因病而身形消瘦,脸色泛着灰白,颧骨到下巴的部分像是被斧头劈下,突然地瘦下去。只有一双眼,依旧炯炯有神,睫毛纤长浓密,眸光盈盈如水,可以看出,如果再健康一点,绝对是一个魅力四射的帅大叔。 他还没等叶念斯坐定,便问:“是吴医生送你来的?” 叶念斯点点头。 他又接着问:“他没走吧?一会儿还送你回去?” 叶念斯又点头,这才有了说话的机会:“您感觉身体怎么样?” “还行,好吃好睡的。”于明辉说。 叶念斯再没说话,于明辉也就沉默着。 他看着叶念斯,那双和她母亲、也和自己像极了的眼,眸色深沉,像是有一团挥之不去的黑雾纠集在眼眶里,遮住了背后空虚绝望的灵魂。 他叹了一口气,“工作怎么样?” 叶念斯浑身一个激灵,于明辉嗓音低沉,却好似一颗炸弹在她耳边爆炸似的,胃都因惊吓而猛地一抽。 不动声色地将一直手压在了胃上,她缓缓开口:“很顺利。” 于明辉微微一点头,声音更低:“那就好。” * 与此同时,三白市一家商务会所的荫蔽包厢里,一个头发稀疏、体型微胖的中年男人坐在里面,无意识地抖动着腿。 突然包厢的门开了,他“霍”地站起身,衣角却扫到桌上茶杯,哗啦啦水撒了一桌子。 服务生马上过来处理,一阵兵荒马乱后,一切终于重新回归秩序。 他不好意思地笑着伸出手:“您就是李女士吧?请坐请坐!” 他面前的女人从妆容到服装都一丝不苟,对着他露出一个公式化的微笑,握了握手。 他名叫陈润典,本来经营着全市连锁的依家便利店,可前一阵全省连锁的添福乐入驻三白市,一连几家都开在依家隔壁。他们的店主手上有不错的资源,进货渠道比较便利,所以东西普遍价格比较低。依家和它打价格战,没有多久就支撑不住了,临近破产。可是今天这个女人突然联系他,说要收购依家。在这个时候,他当然尽可能地想把它出手,免得这么多年的辛苦换来最后的一无所获。 进行初步洽谈后,李女士提出对依家的资产、债权、债务进行清理与评估,并且要求他提供依家的管理相关情况。同时表示事不宜迟,即使第二天是除夕,还是要在依家公司进行深入会谈。 * 整个春节,护工也回家过年,叶念斯都在医院照顾于明辉,后者每餐是医院特别制定的饭,她除了帮忙倒倒水、看着输液瓶、在输液时帮忙把吊瓶提到洗手间,没有其他什么事。 同样的,话也不是很多。 于明辉已经习惯了她这副沉默的样子,自己和病友聊聊天,任由她坐在一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两个病友一开始也凑上去和她聊天,但见她一脸木然,偶尔点头或者“嗯”一声,渐渐地也就不怎么和她搭话了。吴嘉皓对她也一直绅士有礼,保持着良好的“不与病人家属恋爱”的职业道德。显然是于明辉一头热,两位当事人反而没有那个意思。 除夕那夜,她在家里,电视放着春晚,但是她意识恍惚,不太清楚到底演了些什么。 一直坐着感觉自己有些呆傻,站起身在屋里游魂一样晃荡。 最后晃进自己房间,望了一眼窗外夜景。 小区里不允许放炮,城市的新春烟火也没点燃,因此一切都静悄悄的。 倏然,心脏急促地跳动起来,一下下猛烈地撞击胸膛,甚至微微发痛。 一个黑色衣服的窈窕身影站在在楼前的第一棵水杉树下! 她疯了一样地冲出家门,第一次感觉电梯如此慢。 机器的运作声被她耳边心脏搏动的声音掩盖,微弱地几不可查。 这样的心情…… 和当年一样的。 * 大学的第一个学期,她和靳桑浯的感情升温至沸腾,甚至到了寒假,也每天一通电话,总要说上一个多小时,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话。 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对靳桑浯产生不寻常的感情的,只知道之后的那个寒假,每天都在思念靳桑浯中度过,就连和她打电话时,都觉得无比地想念。 有时晚上也会做一些很奇怪的梦,梦中靳桑浯和她亲密无间——真正的物理距离上的毫无间隙。 甚至是中午。 那天中午,她和靳桑浯通完电话,去睡午觉,结果一身潮热地醒来,明白自己是彻底沦陷了。 心惊胆战又心如蜜糖,充满希冀又黯然绝望。 也无比想听见靳桑浯的声音。 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念斯?” 耳边响起靳桑浯清澈的声音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那边没有听到回话,疑惑地又唤了一声:“念斯?” “桑浯……”一开口,却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哭腔明显,啜泣声也随之从唇边逸出。 怕靳桑浯察觉出不对,急忙清清嗓子,扔下一句“我没事”,掐掉线。 靳桑浯却很快给她回拨过来。 咬咬牙,吸吸鼻子,接通,随即听到电话那端靳桑浯关切的声音:“念斯?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勉强打起精神,笑着应道:“没事,我刚刚睡午觉,好像一不小心按到手机,所以给你打过去了。可能睡得迷迷糊糊的,所以声音不太对。” 靳桑浯将信将疑地“噢”了一声,说:“那你继续睡吧。” 挂断电话,一抹脸,满手泪水,满心荒凉。 和靳桑浯不过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况且叶念斯甚至不敢确定,自己在她心中有没有季澄非重要。 最关键的,她们都是女生啊。女生和女生怎么能在一起? 心口仿佛被人用刀片狠狠划过,泛起尖锐的疼痛,又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从床头柜里翻出药瓶,倒出两粒,含在舌下。蜷缩在床上,右手紧紧按住胸口,妄求能想要跳出来一般的心脏稳住。 不知过了多久,狂乱的心跳才恢复了正常的频率。 叶念斯脱力地苦笑。 她的初恋尚未开始,就注定了无处是生途。 现下舅舅去杭州为了年关进货,并不在家。 屋里就她一人,躺在床上,想着以前和靳桑浯相处的点点滴滴,哭了又笑,笑了又哭。 暮色渐渐压下来,手机响了好久,才有气无力地接起来:“喂……?” 靳桑浯的声音不急不缓地响起:“念斯,是我,你在家吗?” 叶念斯一个激灵坐起身,“在啊,怎么了?” “我在你家楼下。”靳桑浯这样回答道。 她探眼一望窗外,冲下楼。 * 现在的心情…… 和那时候是一样的…… 收假之后的第一天就是情人节。在进入依家,看到情人节活动宣传之前,叶念斯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这是她没有理由去过的节日。 同之前一样,又在依家同靳桑浯吃了早饭,不过这次两人通通避开了厚切金枪鱼三明治。 阿茂这次不再羞怯地主动说:“靳总,我和徐经理联系过了,在这里干到月末,下个月就入职!” 靳桑浯鼓励了他几句,他便又喜滋滋地不知所以了。 * 张鑫亮总监已经出差回来,叶念斯在办公室坐了没多久,就见到了他。 “给你带的礼物。”张鑫亮将一个精致的小纸袋放在了叶念斯桌上,“小东西,当地的手工艺品,没花多少钱。” 叶念斯来革新不过一个月,张鑫亮出了三次差,有一次她跟着去了,剩下两次都给她带了出差礼物,全是些精致漂亮的小玩意儿。 第58章 那么多的雨(2) 此为防盗章  她一直忐忑, 情人节的活动,大都和表白有关。也不知道靳桑浯今天会收到多少人的示爱。 烦乱了一下午,书也没有看进去多少, 最终还是收拾了东西回宿舍。 白欣然已撇下她, 和自己亲亲男友约会去了,另外两个室友也各有各的安排。 叶念斯干干地坐了一会儿, 终于鼓起勇气给靳桑浯发了个短信过去: “还在忙吗?” 10分钟, 没有回信。 又发一条:“宿舍就我一个人, 好无聊(v-v)”。 再发,这条比较长:“小白去和男朋友约会了,她为今天准备了好久, 放假的时候就在看礼物,我也帮她搜了一下。当时看到一条关于送杯子的寓意, 你猜是什么?” 半个小时, 没有回复。 叶念斯鼓起勇气,敲下几个字:“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 她本来发短信,除非问句,末尾是不加标点的。可是这次专门写上了句号,以示郑重。 发完这句,手中的电话好像突然变得滚烫,被她扔在一边。 心脏砰砰地扣着胸腔,好像一个人在迫不及待地敲着门, 急切地想打开另一个世界。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 等到手机终于响起的那一刻, 叶念斯几乎是扑上去, 抓过它。 桑浯来电。 “喂,桑浯……?” 靳桑浯的声音十分轻柔,说:“念斯,我就在你宿舍底下。” 叶念斯急忙冲了下去。 靳桑浯笑得温柔,还嘱咐她:“慢点。” 她观察靳桑浯的神情,却见对方依旧是平常的温雅面容,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难道她没有看到短信?——哎呀,她都打电话了,短信肯定是看到了啊。 难道她以为这只是对好朋友说的话? 叶念斯心里七上八下的。 靳桑浯不知她心里这些思虑,只是问她:“吃饭了没有?” “还没。”叶念斯摇头。 “那一起去吃饭?”靳桑浯征求她的意见。 叶念斯又点头。 往常都是以叶念斯为主,去哪吃饭、吃什么,一般都是她拿主意。可这次,靳桑浯微微前走了半步,叶念斯一直跟在她身后。 出了东门,靳桑浯突然脚步一顿。 叶念斯就这个瞬间,和她走到了并排。 下一秒,右手便被人温热地轻轻牵住。 叶念斯愣了一瞬,平时也有和包括靳桑浯在内的亲密的朋友牵过手,但此时对她来说却又不同的意味。 惊讶和窃喜同时袭来,但不想表现得太过在意,便假装若无其事地望去。 只见走在右边的人的,带着清和的微笑,说:“怎么走那么后面?” 明明只和你隔了半步而已。 叶念斯腹诽,心中却升上一种热热潮潮的感觉,像春风拂过树的枝头,叶子轻轻颤动。 吃过饭,夜色也徐徐降临。沿着小吃街一路走过,路边的灯光将影子拉得乎长乎短。 两只纤细的手,自然地牵在一起。 依旧是靳桑浯引着方向,拐进了小吃街中段延伸出的一条小巷。 这条小巷的商店主要经营饰品、鲜花和diy制作。 靳桑浯带着叶念斯进了一家陶艺店,店里的灯光是暖黄色的,看着让人的内心格外安静柔软。 扎着马尾的老板见到靳桑浯,从椅子上跳下来,高兴地招呼:“来得刚刚好,杯子刚给你烤好,等着啊。”说完进了后厅。 叶念斯疑惑地看着靳桑浯,后者笑了笑,没有说话。 不久,老板便拿了一个杯子出来,靳桑浯接过,又转递给了叶念斯。 叶念斯执着杯子细细地看:马克杯的形状,线条流畅,杯面光滑,杯身画了一片桑叶,颜色是青翠的绿,锐锯齿状的叶缘都格外细致。 老板说:“这可是你这周做的第五个了,我看做得挺好的。怎么样,你自己满意吗?” 靳桑浯点头,礼貌地说道:“谢谢。” 老板又问:“要送人,用包起来吗?” 靳桑浯转头看向叶念斯,问:“你还想包起来吗?” “送给我?”叶念斯不太相信,确认般地问道。 门口的灯光毛茸茸地打在靳桑浯身上,她的声音轻轻的,像一片温热的羽毛扫过叶念斯的心:“送给你。” 叶念斯紧紧地抓着杯把,骨节泛白,嘴角却微微上挑,眉目也舒展开来,眸中有粼粼水光,像是夜幕中的漫天星辰在闪耀。 她转头望向老板,说:“麻烦你,包起来。” * 校园里有一片人工湖,起名为尘央湖。湖旁是一片小树林,被人戏称为情人坡,总有相恋的学生在树木的掩映下亲昵耳语。 叶念斯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也有一天成为了其中的一员。 她的手里还提着杯子,耳边是靳桑浯平和的声音:“杯子刚烤好,会有点味道,可以晾一下了再用。” 叶念斯点点头,转念想到靳桑浯在黑暗中应该看不见自己的动作,于是又“嗯”了一声。 靳桑浯便不再说话。 她们一直往树林深处走,直到旁边已看不清其他爱情鸟,靳桑浯才停住脚步。 叶念斯疑惑地望去,不知靳桑浯是什么打算。 但下一刻,月光穿入枝叶后,投下的不甚明晰的微薄光亮被人彻底遮住,唇上有温热的触感,轻轻的,痒痒的,极为柔软。 呼吸间都是对方清雅的香气,叶念斯颤抖着,顺从地微启唇瓣,闭上了眼。 靳桑浯的吻是生涩的,却异常温柔,带着一丝试探的小心翼翼,像是花瓣被吹落,但又在风的力量下摇曳,没有定所。 叶念斯只有拥紧她,回应她,给她无声的鼓励和邀请。 靳桑浯也用力揽住了她的腰,好似想将自己的一切都与对方相融。 唇齿纠缠,芬芳溢满。 待叶念斯略有些喘不过气来,才被与身相贴的人放开。 然而靳桑浯没有站直身子,仍旧依着她,气息卷着她的耳畔,让她全身酥麻。 她听见靳桑浯轻轻笑了起来,嗓音如同钢琴般纯净悱恻:“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叶念斯全身都热了起来,心中像是涨潮一般翻涌,一浪高过一浪。 浪潮漫过声带,以至于最后发出的声音,不像是因自己大脑的指挥,而更像是一种天意与注定:“喜欢你。” * 叶念斯醒来时头疼欲裂,胃也一阵一阵闷着疼。记忆自昨天同学会开始一次次地与人碰杯开始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了家,还换了衣服。 趿着鞋走到客厅,白欣然蜷在沙发里看电视,声音放得极小。听到响声,抬头瞄了她一眼。犹豫片刻,像是斟酌了下措辞,开口问:“感觉怎么样?” 叶念斯哀嚎了一声,“呃……宿醉的感觉。” 白欣然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厨房里有粥,自己去热。” 叶念斯一边朝厨房走去,一边笑着说:“这么好啊?昨天照顾了我一晚上吧?谢谢了啊。” 白欣然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等叶念斯喝完粥,胃里舒服了些,还没等把碗收拾回厨房,就听见沙发上传来白欣然的声音:“你昨晚喝醉了,一直在叫桑浯的名字——不过放心,你回来了以后才说的,没有被班里的人知道。” 叶念斯手上动作顿了一瞬,然后才状似漫不经心地问:“是吗?我还说了什么?” 白欣然回答:“只是一直叫她的名字……”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厨房里传来了水声,知道自己现在说话叶念斯也不一定听得清,只有暂放一放。 不过事情当然没有完,等叶念斯从厨房出来,她趴在沙发靠背上,瞅着叶念斯,继续刚才的话题:“把你送回来后,我给桑浯打电话了。” 叶念斯的脚步陡然停住。 隔着一段距离,白欣然不是很确定现在她脸上的表情和眼神,但是故意止住话头,等叶念斯的反应。 不远处的人还是站在那儿没动,白欣然只有接着说:“不过我打过去的时候,已经关机了。” 叶念斯这才给了她一点回应:“估计那个时候太晚了,她已经睡了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白欣然说,“果然今早她看到未接电话提醒就回过来了。” 叶念斯望着她,没有接话。 白欣然耸耸肩,“她问我有什么事。昨晚我喝了一点酒,一时冲动才给她打的电话。今早我心想你既然要清醒了,我也不能干预你们的事情。所以就是说昨晚我们班里聚会,她来我们班也蹭过好几年的可,所以想看她有没有时间出来。后来问候了几句,扯了些有的没的,就挂了。” 叶念斯“哦”了一声。 白欣然拍拍自己的旁边的沙发,示意叶念斯坐过来,认真的问她:“你究竟和桑浯之间有什么事?不要给姐姐扯什么乱七八糟的借口,就你昨晚那表现,啧啧,简直是教科书搬的情根深种。” 叶念斯皱了皱眉头,又叹了一口气:“真的就是我昨天跟你说的那些,我当时真是那么觉得的,但是我这几年放不下她也是真的。可是你说,放不下又能怎么样?” 白欣然疑惑地问:“其实我最不明白的一点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你一点消息都没有,而到现在才出现?又或者说——会出现?” 这是她自己叶念斯出现以来就放在心里的困扰,但是因为过了五年,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不是还适合问出口。如今重逢也有两月,虽然几度年岁,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了一些变化,但是感到当年的深厚感情没有淡去,所以现在才问出了口。 她真诚的发问得到叶念斯一个自嘲的微笑,而后听得她喃喃反问道:“你都觉得奇怪,你说,桑浯她会不会也在疑惑?” 第59章 那么多的雨(3) 此为防盗章 “不用, ”叶念斯拒绝道,“我还想在附近看看,你走吧, 路上小心。” 送走白欣然,叶念斯又回到校园里, 穿过井字形、排列整齐的教学楼、宿舍, 到了东门。 东门外是一条小吃街,如记忆里一般热闹, 但所有的路边小摊都摆进了新建的门面房里。 路很窄, 饭菜的香味穿过不远的距离, 就来到鼻边。可是叶念斯不为所动, 脚步偶有停顿,却不是为现在,而是为了记忆中的画面。 那还是没有加入学生会的时候, 和靳桑浯相熟以后,有时候晚上肚子饿, 白欣然担心长胖, 不愿与自己出去, 她就会约靳桑浯。东门的小吃街,几乎被她们吃了个遍。 虽然靳桑浯每次吃的不多,常常动了几口就放下筷子, 可她每次吃完, 就只是用柔柔暖暖的目光看着叶念斯大口朵颐, 也不催促, 让叶念斯格外受用。 叶念斯最爱吃那家关东煮,骨汤浓郁,极其入味;也最爱在靳桑浯吃饱后,将烫烫的丸子再塞进她嘴里,然后看她对自己无奈地笑。 她们在不同的宿舍楼,最后会在岔路口分别,路灯映在靳桑浯玉雕的容颜上,每每都让叶念斯有片刻的失神。 后来除席苏虞之外的四个人加入自己学院的学生会,事情增多,但再忙碌,叶念斯每周总要约靳桑浯吃一两次饭。 * 在小吃街尽头右转,出现一个小区。小区左右有还有一些商店,其中就有依家便利店。 那时候她们刚刚在一起,市里正好要入驻一家新的连锁便利店。得知消息的那一天,叶念斯就笑嘻嘻地对靳桑浯说:“晚上我们去依家买东西啊。” 靳桑浯说:”嗯,好啊。你想买什么?” 叶念斯胳膊一挥,豪气地说:“什么都要买!”天天拉着靳桑浯去依家买东西:零食、饮料、洗护用品…… 对着靳桑浯疑惑的眼神,她是这样解释的:“新的便利店要入驻了,这旧便利店为了稳固自己的市场,肯定会做活动来维持客户嘛!” 果然,那一周依家的东西都便宜得很,叶念斯今天买了一大堆零食,明天又想去买饮料,后天想想还是囤积一些洗护用品…… 从此“依家”列入她们经常约会的地点名单。 * 小区是专门为了出租而建的,有很多年历史了。租客大多是学生,所以安全防范措施格外得好,门卫也很严。但今天校庆,这里也承载着很多人的记忆,所以对外开放。 叶念斯登记了姓名,顺利进入小区。 因为主要提供学生的住房出租,建筑密度很大,没有娱乐设施,空地都种满了树。 楼房没有翻新,除了树木长高许多,一切和记忆中没有差别。 3号楼,这栋楼的空间稍大些,一般是两个人合租。 2单元,3楼,右边。 铁门倒是比印象里破旧许多,估计会让现在的住户很没有安全感吧。 不知道现在里面会是什么样的呢? 不知道现在里面住的是什么样的人呢? 是一个人住,还是两个人呢? 如果是两个人的话,他们又是什么样的关系呢? 会不会牵手?会不会接吻?会不会做更亲密的事? 会不会以为,那小小的空间,就组成了自己全部的世界,而这样的日子,又恨不得能过一辈子? 当时她们打算等靳桑浯五年读完,一起申请国外的mba。而叶念斯就趁着大四和多出的一年积累工作经验和准备语言。 叶念斯和一批同是大四的同学进了革新医疗实习,但是怕引起靳桑浯父母的注意,只是进了子公司。 她们都还没有做好出柜的准备。 同时靳桑浯已经进入研究生阶段,因为她大三完成的科创项目,在研一时论文完成还申请了专利,研究生毕业毫无压力,虽然每周周末会去自家公司,但是时间还是相对宽松。给家里还是报备着“周内实验很忙,没有时间”,自己就安心地一边准备语言的同时,一边用叶念斯的话来说就是“操持家务”。 对,她们背着家里,在学校附近租了这套房。 住在了一起,也就加深了各方面的了解。 叶念斯发觉靳桑浯有个癖好——喜欢收集那些各式各样的水晶玻璃杯,即使平时冷静自持的她,遇见漂亮的水晶杯也走不动路,于是家里专门有一个收集水晶杯的柜子。 叶念斯一开始还想劝她:“家里有那么多水晶杯了啊,根本用不完啊!” 这时候靳桑浯就会用无辜的表情看着她:“可是,它们的主要目的不是拿来用,是欣赏收藏呀。” 成熟端庄的靳桑浯用那样湿漉漉的小鹿斑比一样的眼神望着自己的时候,叶念斯分分钟缴械投降。 何况,其实叶念斯是喜欢靳桑浯用水晶杯的。透明的水晶杯装着纯净的水,莹白的手掌托着杯身,叶念斯每每看到,都觉得这美得像一幅画。而且,她觉得,靳桑浯比她手里的那杯清水还要清澈动人呢。 还有靳桑浯的衣柜。之前有去过她的宿舍,但是也没有专门注意过衣柜里的衣服都是什么,叶念斯平时也不关注时尚,也不能从衣服的款式看出什么来。 所以当她们一起整理衣服的时候叶念斯看到衣服的标签,只觉得耳边轰隆隆地响。 靳桑浯察觉到她的异常,脑袋伸过来问她:“怎么了?” 叶念斯抓着衣服,手都在抖:“你的衣服……每一件都……贵到天上去了……” “是吗?”靳桑浯偏偏头,疑惑地问,“难道衣服不是都差不多这个价吗?” 叶念斯一把将衣服扔在了靳桑浯头上。 哼,万恶的资产阶级! 不只是衣服,每当给家里添置什么家当的时候,靳桑浯之前没有去过这种地方,当然是叶念斯领她一起的,然后就会听到她发出疑惑又幸福地感叹:“原来这些东西这么便宜啊。” 总之是不知民间疾苦的大小姐。 但是却不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有稍稍的洁癖,总是将家里收拾地井井有条;会做各种菜品,让叶念斯养刁了嘴,再也吃不下外食了。 啊,除了厚切金枪鱼三明治! 小区的依家便利店,叶念斯很喜欢吃它们的金枪鱼三明治。 “让我吃一辈子也不会腻!” 叶念斯这样宣告。 年轻总是天真到无知,一口一个“一辈子”,总以为就可以真正地践行着自己的话一辈子。 比如,她们曾经许诺: 一辈子不分开…… * 倏地,铁门发出一声响动,从里面被人推开了。 叶念斯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愣愣地看着铁门位置变换,门后的人,一点一点,露出了玉雕的面容。 一时间,她似乎渡过了千山万水,时间的河流奔腾而过,不知多少年前,也是这个人,无数次地为自己打开了这扇门,迎自己回家。 灵魂不知飘去了何处,四肢也不受掌控。死死扣住牙关,怕一不留神,就泄露了喉间的呜咽。 叶念斯这才想明白,现在开讲座的就是靳桑浯,于是笑了笑没有回话。 两个人聊了一些当年的事,安老师笑着感慨:“我还记得,当年办公室换届的时候,你们主任纠结让你还是小靳来接任,为了这事,还专门来征求我的建议。我就给他说啊:你和小靳能力都是很足的,但是小靳对学生会的事不是很上心,你让她当主任,她肯定不干;但是让你当主任,把她留作副主任,她一定会用心帮助你,为你分担工作,这样我们学生会就能留下两个人才了。” 记得加入校学生会是大一的时候,百团大战,校学生会、各个社团招新。 招新时间定在第十三周的周末。本来院学生会也应该是这个时间。校领导规定,任何组织不允许在前十周招新,为让新生更好的适应大学的学习生活,不会应接不暇。不过各学院团工委学生会早已换届,根本忙不过来,所以不听指令,但校里的组织却不得不服从命令。 招新前一天,靳桑浯还给叶念斯发短信问她要去哪个部门,要不要去社团。 校学生会不止一个组织,团委、艺术团和社团联合会都有各自的学生会。叶念斯问了几个学姐,总觉得团委听起来更高大上一点,所以打算去团委学生会的办公室。 她一个电话给靳桑浯回过去,口若悬河地说了一大堆团委学生会办公室的好处,撺掇着她去参加。 靳桑浯只轻笑着回了她一个字:“好。” 至于社团,她两都担心忙不过来,所以决定不参加了。 之后,两人顺利地进入办公室,分在两个组:叶念斯在负责大型活动组,靳桑浯在负责报告会组。每周一的课、每周四的例会,是两人的固定见面时间,平时也时不时地约着一起自习。 校学生会总免不了各种聚餐和联谊,叶念斯不愿与人说自己身体不好,总觉得这是自己的弱点。可是靳桑浯是知道的,所以每次都帮她挡酒。靳桑浯喝酒不上头,喝越多,脸色越白。聚会结束,惨白着一张脸,被叶念斯搀扶回宿舍。不过她酒量也好,从来没醉过,喝多少都能保持清醒,也没有吐过。 叶念斯心疼又愧疚,两场下来就坦白了自己的身体问题,不过已经没有人信。 靳桑浯好笑地看着她郁闷的鼓着的脸,捏了捏她的手。 回忆被安老师打断:“现在啊,已经很难像你们当年一样,一届能出两个特别能干的女娃娃了。” 叶念斯心里叹气,那是因为现在的女娃娃都变聪明了啊。明知道努力不出什么结果,何必还那么认真呢?好的资源从来都是给男生。各个学院还好说,但是纵观校团委学生会成立几十年来的历史,没有一届女主席,还不如在自己学院的学生会里努力一把,三届好歹还能出一个女主席来。 第60章 看不完的书(1) 此为防盗章 吴嘉皓面色有些沉重, 说:“最近病情没有继续发展, 但最重要的是要尽快找到合适的肾|源。” 这个答案在预料之中, 叶念斯还是不免心里一沉。 她年少时失去父母,是舅舅于明辉将她养大, 并且为此与女朋友分了手,一直也没有结婚,自己开了一间小服装店,生意比较好, 生活还算富裕,她有什么需求也都尽量满足。 半年前于明辉查出肾衰竭, 现在已经到了晚期, 只有肾移植才能救治, 一直在住院治疗。不过即使花了很大的钱在医疗上, 但是卖掉了服装店,加上这些年攒下来的钱, 日子过得也不拮据。 看她心情不好,吴嘉皓安慰了几句,她恹恹地靠着车窗, 勉强对他笑了笑。 下车的时候,吴嘉皓说:“就把箱子先留我车上吧。” “不用了, 不麻烦你了, 我到时候自己回就行, 这里离我家挺近的。” 吴嘉皓劝她说:“你现在一个人在路上, 于先生都不放心, 再晚点他就更担心了,怎么会放心你一个人回家。他早就叮嘱我,如果你要先来看他的话,让我再送你回去。” 叶念斯迟疑一下,说道:“那一会儿还是要麻烦你了。” 吴嘉皓挑起嘴角,笑容有些苦:“你一定要这么客气吗?” 她有些怔忡,一个大男人做出这样委屈的表情,看起来真有些可怜兮兮的。 心有愧意,表情纠结起来:“抱歉。” 吴嘉皓见状,倒是笑着反过来安慰她:“朋友嘛,当然要为其两肋插刀。你现在在革新上班,听你舅舅说还是个不低的职位,很快就会飞黄腾达的,你就当给我个机会,让我提前抱抱大腿。” 叶念斯也笑了:“我舅舅的命都握在你手里呢,怎么都是我仰仗着你才是。” 两人相视一笑,上了住院部肾内科。 吴嘉皓回了办公室,让她走的时候叫他,她感激一笑。 病房是三人间,于明辉的床在最里面,外面两床原本的病人已经出了院,新来的两个她都没有见过,一个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一个头发雪白看起来八十岁左右。三人聚精会神地看着央视台播的谍战片,正在惊险处,一时没有发现她的到来。 叶念斯又往进走了几步,几人才发现了她。 于明辉马上收起了脸上略带兴奋的表情,轻咳一声,矜持地朝她点点头:“来了?” 然后又向几个病友介绍:“这是我外甥女,姓叶,在一家医疗器械公司上班。” 叶念斯客气地笑着点点头,受了几人的赞美,走到于明辉病床边坐下。 于明辉因病而身形消瘦,脸色泛着灰白,颧骨到下巴的部分像是被斧头劈下,突然地瘦下去。只有一双眼,依旧炯炯有神,睫毛纤长浓密,眸光盈盈如水,可以看出,如果再健康一点,绝对是一个魅力四射的帅大叔。 他还没等叶念斯坐定,便问:“是吴医生送你来的?” 叶念斯点点头。 他又接着问:“他没走吧?一会儿还送你回去?” 叶念斯又点头,这才有了说话的机会:“您感觉身体怎么样?” “还行,好吃好睡的。”于明辉说。 叶念斯再没说话,于明辉也就沉默着。 他看着叶念斯,那双和她母亲、也和自己像极了的眼,眸色深沉,像是有一团挥之不去的黑雾纠集在眼眶里,遮住了背后空虚绝望的灵魂。 他叹了一口气,“工作怎么样?” 叶念斯浑身一个激灵,于明辉嗓音低沉,却好似一颗炸弹在她耳边爆炸似的,胃都因惊吓而猛地一抽。 不动声色地将一直手压在了胃上,她缓缓开口:“很顺利。” 于明辉微微一点头,声音更低:“那就好。” * 与此同时,三白市一家商务会所的荫蔽包厢里,一个头发稀疏、体型微胖的中年男人坐在里面,无意识地抖动着腿。 突然包厢的门开了,他“霍”地站起身,衣角却扫到桌上茶杯,哗啦啦水撒了一桌子。 服务生马上过来处理,一阵兵荒马乱后,一切终于重新回归秩序。 他不好意思地笑着伸出手:“您就是李女士吧?请坐请坐!” 他面前的女人从妆容到服装都一丝不苟,对着他露出一个公式化的微笑,握了握手。 他名叫陈润典,本来经营着全市连锁的依家便利店,可前一阵全省连锁的添福乐入驻三白市,一连几家都开在依家隔壁。他们的店主手上有不错的资源,进货渠道比较便利,所以东西普遍价格比较低。依家和它打价格战,没有多久就支撑不住了,临近破产。可是今天这个女人突然联系他,说要收购依家。在这个时候,他当然尽可能地想把它出手,免得这么多年的辛苦换来最后的一无所获。 进行初步洽谈后,李女士提出对依家的资产、债权、债务进行清理与评估,并且要求他提供依家的管理相关情况。同时表示事不宜迟,即使第二天是除夕,还是要在依家公司进行深入会谈。 * 整个春节,护工也回家过年,叶念斯都在医院照顾于明辉,后者每餐是医院特别制定的饭,她除了帮忙倒倒水、看着输液瓶、在输液时帮忙把吊瓶提到洗手间,没有其他什么事。 同样的,话也不是很多。 于明辉已经习惯了她这副沉默的样子,自己和病友聊聊天,任由她坐在一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两个病友一开始也凑上去和她聊天,但见她一脸木然,偶尔点头或者“嗯”一声,渐渐地也就不怎么和她搭话了。吴嘉皓对她也一直绅士有礼,保持着良好的“不与病人家属恋爱”的职业道德。显然是于明辉一头热,两位当事人反而没有那个意思。 除夕那夜,她在家里,电视放着春晚,但是她意识恍惚,不太清楚到底演了些什么。 一直坐着感觉自己有些呆傻,站起身在屋里游魂一样晃荡。 最后晃进自己房间,望了一眼窗外夜景。 小区里不允许放炮,城市的新春烟火也没点燃,因此一切都静悄悄的。 倏然,心脏急促地跳动起来,一下下猛烈地撞击胸膛,甚至微微发痛。 一个黑色衣服的窈窕身影站在在楼前的第一棵水杉树下! 她疯了一样地冲出家门,第一次感觉电梯如此慢。 机器的运作声被她耳边心脏搏动的声音掩盖,微弱地几不可查。 这样的心情…… 和当年一样的。 * 大学的第一个学期,她和靳桑浯的感情升温至沸腾,甚至到了寒假,也每天一通电话,总要说上一个多小时,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话。 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对靳桑浯产生不寻常的感情的,只知道之后的那个寒假,每天都在思念靳桑浯中度过,就连和她打电话时,都觉得无比地想念。 有时晚上也会做一些很奇怪的梦,梦中靳桑浯和她亲密无间——真正的物理距离上的毫无间隙。 甚至是中午。 那天中午,她和靳桑浯通完电话,去睡午觉,结果一身潮热地醒来,明白自己是彻底沦陷了。 心惊胆战又心如蜜糖,充满希冀又黯然绝望。 也无比想听见靳桑浯的声音。 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念斯?” 耳边响起靳桑浯清澈的声音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那边没有听到回话,疑惑地又唤了一声:“念斯?” “桑浯……”一开口,却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哭腔明显,啜泣声也随之从唇边逸出。 怕靳桑浯察觉出不对,急忙清清嗓子,扔下一句“我没事”,掐掉线。 靳桑浯却很快给她回拨过来。 咬咬牙,吸吸鼻子,接通,随即听到电话那端靳桑浯关切的声音:“念斯?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勉强打起精神,笑着应道:“没事,我刚刚睡午觉,好像一不小心按到手机,所以给你打过去了。可能睡得迷迷糊糊的,所以声音不太对。” 靳桑浯将信将疑地“噢”了一声,说:“那你继续睡吧。” 挂断电话,一抹脸,满手泪水,满心荒凉。 和靳桑浯不过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况且叶念斯甚至不敢确定,自己在她心中有没有季澄非重要。 最关键的,她们都是女生啊。女生和女生怎么能在一起? 心口仿佛被人用刀片狠狠划过,泛起尖锐的疼痛,又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从床头柜里翻出药瓶,倒出两粒,含在舌下。蜷缩在床上,右手紧紧按住胸口,妄求能想要跳出来一般的心脏稳住。 不知过了多久,狂乱的心跳才恢复了正常的频率。 第61章 看不完的书(2) 此为防盗章 张鑫亮看了看请柬, 发出一声轻蔑的“嘁”。 靳桑浯无奈地笑了笑, 转身望向叶念斯,递上另一封请柬, 说:“这是你的。” 叶念斯愣了愣,这才接过请柬。 张鑫亮也有些疑惑, 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接到邀请。 靳桑浯平和地笑着望向叶念斯:“显然他还记得你这个老同学。” 金学章也是她们的校友, 和叶念斯同学院不同专业, 当年还追求过她。当时她已经和靳桑浯在一起了。靳桑浯毕竟是另一个学院的, 她在靳桑浯知道之前就把金学章打发掉了。靳桑浯还是好一阵后才从白欣然那儿听说这个事的。 当时她们在吃火锅,而她只想一巴掌拍死白欣然这个嘴巴不严的,一边又小心翼翼地看着靳桑浯的反应,怕她生气。 靳桑浯倒是没有生气,带着如常的神色将涮好的牛肚放进叶念斯的的碗里,才放下筷子, 静静地望着叶念斯。 叶念斯当下会意,将事情解释得一清二楚, 顺道还花言巧语地表白心意,凑在靳桑浯面前, 扬起脸说:“我只喜欢你。” 靳桑浯听完,轻轻笑了一笑,小声地在叶念斯耳边说一句“我也只喜欢你”,又继续给叶念斯涮牛肚了。 * 革新医疗的众人一同出席金龙的庆祝仪式。 叶念斯挽着张鑫亮的胳膊走进酒店顶层的宴会厅, 看着走在他们前面挽着运营总监李长明的靳桑浯。她今晚穿了一件宝蓝色的贴身礼服, 头发绾在脑后, 脖颈莹洁修长,连着流畅的肩部线条和漂亮的蝴蝶骨,身姿颀长优美。 自从他们坐上公司的车驶向酒店,张鑫亮就察觉叶念斯有些反常的沉默,以为她没有参加过这种场合,此时拍了拍她的手,贴心地小声安慰:“小叶,不用太紧张,没什么事的。” 叶念斯收回胶在靳桑浯后背的视线,笑了笑,还没有说话,就听见前面传来一个清亮的男音:“靳总、李总、张总,还有叶小姐,好久不见。” 她循声望去,面前是一个英挺的年轻男人,眉毛浓黑,眼角修长,斜飞入鬓,眸里神采飞扬,嘴角挂着自信的微笑,是此次宴会的主角金学章。 几人寒暄了几句,金学章便话题一转问靳桑浯:“华大公子怎么没有来?是觉得我没有亲自给他送请柬,怠慢了他?” 叶念斯默默咬了一下内唇,见靳桑浯笑容不变地回答:“金总你说笑了,他一会儿会和华伯父一起过来。” 金学章“哈哈”一笑,又问:“靳总,你和华公子订婚这么久了,什么时候才能参加你们的婚礼啊?” 靳桑浯客气地说:“婚期定了,一定会通知金总你的。”她顿了顿,未等金学章接话,又礼貌询问道,“不知道金董在哪,我们想去打个招呼。” “他老人家就在那边坐着呢。”金学章向他们指明了方向,又要忙着招呼后面的客人了。 离开时,他的目光从叶念斯的面上一掠而过,上挑的眼角在此时给他添了几分邪气。 几人又去金氏实业董事长金建业那里问候几句,然后来到安排的席位落座。很显然,金学章没有把华格赫一行安排和他们一桌,而在另一面的医院医疗区域。 他们这一行四人,叶念斯坐在最右,靳桑浯坐在最左。圆桌旁,叶念斯刚好可以看见靳桑浯精致的妆容,对方却侧头听着李长明的话,并未将注意力分给她一分。 不久庆祝仪式开始,主持人是金龙医疗的一位高管,一番活跃气氛后,并购双方上台讲话,接着是记者提问。 叶念斯听了听他们所宣布的并购条件,心下已经明了。既然金龙能把剑明思从革新手上抢走,自然开的条件比革新要好,无论在知识产权还是市场份额上抑或是其他方面都有所让步。但是对于金龙自己来讲,并购的投入到底值不值得,便不得而知了。金学章也是仗着金氏实业财大气粗,为此次并购下了血本。看他踌躇满志的样子,好像已经借着剑明思赢了满贯。 眉头微蹙,她瞥一眼靳桑浯,对方认真地听着台上的讲话,没有其他多余的表情,看不出心思。 察觉到她的视线,转过头来微微笑了一下,心下了然叶念斯想知道她的反应。 记者提问结束后,宴会正式开始,席间开始走动。 靳桑浯筷子都没动,端起酒杯和张鑫亮交代了一声,挽着李长明去了别处敬酒。 叶念斯也和张鑫亮起身,去了另一个方向,杯中的酒渐渐喝完,胃里开始泛起隐隐的疼痛。叹了口气,和张鑫亮说了一声,转头从侧门出去,钻进了阳台,躲开酒精。 无论是商人还是媒体人,都在大厅里忙着交际应酬,没有人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因此阳台一个人都没有。 走到栏杆边,外面是这个城市万家灯火齐明的夜晚,略有一些火树银花的意味。 双手撑在金属护栏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微凉的风扬起耳边的发,有些冷,但她一时不打算回去。 “看来你在革新过的还不错。”身后略带讥诮地男声在安静的空间里显得十分突兀。 叶念斯转身,看见金学章挑着一边的嘴角,笑得有些阴阳怪气,在不远处看着她。 暗皱了下眉,“金总,宴会才刚刚开始,你可是今晚了主角,来这没人的地方干什么?” “自然是来看你。”金学章的话不像平常那些花花公子的轻佻,略带了些阴沉。 说着他几个跨步就来到了叶念斯面前。 叶念斯往后缩了缩身子,惊道:“金总,你想干什么?” “你觉得呢?” 叶念斯身子一侧,就要走,金学章两手一伸,就抓住了她的手臂把她按在了栏杆上。 男人的呼吸几乎要打在她的脸上,鼻间也是对方身上淡淡的酒味和香水味,按理来说应该不算难闻,可叶念斯只觉得自己胃里翻涌,快要吐出来了。 她忍住胃里的恶心,尽力把头往后仰,护栏很高,暂时没有摔下去的担心,只是冷冷道:“金总,请自重。” “呵……”金学章毫不在意她的警告,发出嘲讽的一声轻嗤,“我……” “金学章!”一个充满怒气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他的动作。 接着他被人一把推开,面前的叶念斯被拉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 “金总,不知道你想对我的女伴做什么?”张鑫亮冷冷地问。 于是她在失去意识前抓住了那人的手,放心地交代:“不要告诉舅舅。” 醒来时已经在医院,靳桑浯红着眼眶守了她一夜,也果然没有通知她舅舅。 没有什么大碍,就是劳累过度,到下午就出了院。 于是在送她到宿舍门口时,靳桑浯已经快十个小时没有和她说话了。 平时不发火的人,一生气起来是很恐怖的。 靳桑浯虽然没有冲她发脾气,但是自己就觉得她身上嗖嗖嗖地往外冒冷气。毫无表情的一张脸像是用冰雕刻而成的一样。 也不知道她是属于冷暴力那一类的人,还是因为自己的目前的身体状况,强忍着不向自己发火。 总之她心虚地不敢说一句话。 到宿舍门口时,还在下午的上课时间,宿舍没有人,十分寂静。 摸摸鼻子,缩着肩,看着如冰雕一样立在门口的靳桑浯,小心翼翼地提出邀请:“你……要不要……进来坐坐?” 靳桑浯目光沉沉地凝视着她,没有说话。 尴尬了一会儿,又说:“那你路上小……” 靳桑浯突然抓住了她手腕,一向温热的掌心,此时却冰凉,很用力,让她得有些疼。 然而她突然又无力地放了手,紧绷的肩膀松了下来,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露出脆弱又坚定的表情,一字一句地说:“念斯,人生不过生老病死,生与病不能控制,而剩下两样,我想都与你一起。” 那时自己惊讶地望着她,心中顿时充满了酸涩与甜蜜,眼泪瞬间漫上眼睑,紧紧抱住了心爱的人,“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她哽咽着说。 靳桑浯双臂紧紧锁住了自己的腰,感受着紧贴着自己的心跳,发出一声喟叹。 *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阳台外的夜幕仿若玄色锦绣,暗而深沉,看不见星星,然而万家灯火却如一个个璀璨宝石点缀其上。 微凉的风拂过两人的面颊,也吹散了叶念斯眼底的微红。 叶念斯深吸了一口气,高处的空气比地面混着各种陈杂的气体要清新得多。 她开口:“出来很久了,不回去吗?今晚你可是主角。” 类似的话她上次也和金学章说过,不过两者有着截然不同的心境。 靳桑浯微微摇了下头,“你先回吧。” “那我就先过去了。” 叶念斯已转身举步要走,靳桑浯却叫住了她:“念斯。” 叶念斯回过身:“嗯?” “少喝点酒。”靳桑浯这样说。 叶念斯扯了扯嘴角,勉强笑着说,“这是你需要担心的吧,我相信现在一定有很多人在找你,想和你喝酒呢,主人公。” 靳桑浯也跟着她弯了弯嘴角。 “你也不要在这里待久了,小心着凉。”留下一句叮嘱,叶念斯转身离开。 靳桑浯望着她窈窕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微垂眼睫,眸光沉了沉,没有人看见她握住栏杆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 * 叶念斯刚到宴会厅门口,就见一人急匆匆地走出来,看见她时,却陡然停下脚步,试探着问:“叶念斯?” 她看着他曾经不止一次地同靳桑浯一起出现在新闻、杂志上的英俊的面庞,点了点头,“是的,华先生。” 第62章 看不完的书(3) 此为防盗章  叶念斯其实对这个话题有点抵触, 不明白安老师为什么突然提到靳桑浯,但还是先笑着和老师在会客沙发上坐下, 夸张地“诶?”了一声。 安老师要去给她接水, 她连忙拦着:“不用麻烦了,我坐坐就走。”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礼数不周, 来看老师也没有准备什么东西, 但是多做解释也是越描越黑。 不过安老师显然不介意, 揶揄道:“你是急着去听小靳的讲座吧?你们现在关系还是这么好啊。” 叶念斯这才想明白,现在开讲座的就是靳桑浯, 于是笑了笑没有回话。 两个人聊了一些当年的事, 安老师笑着感慨:“我还记得, 当年办公室换届的时候,你们主任纠结让你还是小靳来接任, 为了这事, 还专门来征求我的建议。我就给他说啊:你和小靳能力都是很足的, 但是小靳对学生会的事不是很上心, 你让她当主任, 她肯定不干;但是让你当主任, 把她留作副主任,她一定会用心帮助你,为你分担工作, 这样我们学生会就能留下两个人才了。” 记得加入校学生会是大一的时候, 百团大战, 校学生会、各个社团招新。 招新时间定在第十三周的周末。本来院学生会也应该是这个时间。校领导规定, 任何组织不允许在前十周招新,为让新生更好的适应大学的学习生活,不会应接不暇。不过各学院团工委学生会早已换届,根本忙不过来,所以不听指令,但校里的组织却不得不服从命令。 招新前一天,靳桑浯还给叶念斯发短信问她要去哪个部门,要不要去社团。 校学生会不止一个组织,团委、艺术团和社团联合会都有各自的学生会。叶念斯问了几个学姐,总觉得团委听起来更高大上一点,所以打算去团委学生会的办公室。 她一个电话给靳桑浯回过去,口若悬河地说了一大堆团委学生会办公室的好处,撺掇着她去参加。 靳桑浯只轻笑着回了她一个字:“好。” 至于社团,她两都担心忙不过来,所以决定不参加了。 之后,两人顺利地进入办公室,分在两个组:叶念斯在负责大型活动组,靳桑浯在负责报告会组。每周一的课、每周四的例会,是两人的固定见面时间,平时也时不时地约着一起自习。 校学生会总免不了各种聚餐和联谊,叶念斯不愿与人说自己身体不好,总觉得这是自己的弱点。可是靳桑浯是知道的,所以每次都帮她挡酒。靳桑浯喝酒不上头,喝越多,脸色越白。聚会结束,惨白着一张脸,被叶念斯搀扶回宿舍。不过她酒量也好,从来没醉过,喝多少都能保持清醒,也没有吐过。 叶念斯心疼又愧疚,两场下来就坦白了自己的身体问题,不过已经没有人信。 靳桑浯好笑地看着她郁闷的鼓着的脸,捏了捏她的手。 回忆被安老师打断:“现在啊,已经很难像你们当年一样,一届能出两个特别能干的女娃娃了。” 叶念斯心里叹气,那是因为现在的女娃娃都变聪明了啊。明知道努力不出什么结果,何必还那么认真呢?好的资源从来都是给男生。各个学院还好说,但是纵观校团委学生会成立几十年来的历史,没有一届女主席,还不如在自己学院的学生会里努力一把,三届好歹还能出一个女主席来。 安老师看她脸色有些不对,问:“你不会还在因为当年因为你是女生,所以不让你当主席而生气吧?” “没有没有。”叶念斯急忙摇头,随口应付道,“只是有些感慨罢了。当年年轻不懂事,现在还能不知道么?再说,这么多年了,什么事也都过去了。” 当年是气愤的,不当主席绝不留主席团,后来是安老师盛情相劝,她才看着对方情面留了下来。但是在主席团的一年,基本不干什么实事了。 是啊,这么多年了,什么事都过去了。 叶念斯出了安老师办公室,看着自己微信上白欣然发来的两条消息: “原来现在在开讲座的是桑浯!!!!” “我在12排3座,你快来!!!” 她暗暗地想: 但是,有些事,永远不会过去…… * 叶念斯找到白欣然的时候,靳桑浯的讲座已接近尾声。 人离得很远,但讲堂左右的墙壁上各贴了一面显示屏,清楚地显示了她完美无瑕的脸庞。 叶念斯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就感到身边白欣然对自己耳朵哈着热气:“咱们靳总可是收货了一大批迷弟迷妹啊!” 叶念斯不习惯这样亲密的距离,往后靠了靠,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 白欣然见叶念斯的表情毫无波动,无趣地撇了撇嘴。 这时听见身后传来青年人特有的少年嗓音:“你看!她实在是太漂亮了!简直360度无死角颜!而且又这么会赚钱!你说她会不会喜欢我这样的小鲜肉?” 另一人啐道:“再漂亮也订婚了,你没机会了!” “啊?真的?” “去年三白市最大的经济娱乐新闻你不知道?就在范冰冰和李晨公布恋情那会儿,她和男朋友也凑热闹发了个‘我们’,而且当天就宣布订婚了。” “诶?她还有微博?你给我分享一下,我也关注关注。” “她微博不怎么发私人情况,大都是转发的公司的消息。” “哦,对了,你知道她未婚夫是谁吗?” “仁华医疗集团的太子爷知道吗?” “哦哦,那个家里有好多家医院、疗养院的?” “对,就是他!” …… 白欣然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叶念斯的神色。虽然革新医疗总裁订婚不是什么秘密,甚至当时公关部还买了很多热门制造话题度,但是她也摸不准叶念斯对此的反应,就怕后者突然暴起。 不过显然对方比她镇定多了,面不改色,眸光深沉如秋夜古井。 感觉到打量的目光,斜一眼,问:“你休息好了没?休息好了我们就走。” 白欣然急忙连声说:“好了好了,走吧走吧!” 去侧门的一路上,随处可见席间有人举着手机拍照。 白欣然咋下嘴,脚踩高跷,勉强跟上前面叶念斯的背影。 又随便转了转,沿途白欣然一直观察着叶念斯的神情,就怕她被礼堂里听到的那番话影响。过了一阵,也没瞧出异样来,就又放开了心思和叶念斯打闹。 所以…… 靳桑浯静等两秒,观察她的反应,见她明白过来,接着说道:“今明两天准备一下,我让李助理带你办好签证,后天我们去德国,顺道拿意向协议。尽职调查早就做好了,信息报告我会安排人完成。” 然而叶念斯还是不满意,又一次问道:“为什么?” 靳桑浯只能进一步解释:“你在宝木医疗做了那么出色的收购,财务总监助理的位置太委屈。而且——”她仿佛刻意停顿了一下,又像在斟酌着词句,须臾之后开口,“你的才能,我再相信不过。” 叶念斯感觉自己心脏颤了颤,匆匆撇开视线,免得让靳桑浯从自己眼里看出什么。 纠结几秒,低头说道:“多谢靳总赏识。” * 下午两点,关于收购牧沃伦的项目通知公布出来。总负责人是靳桑浯,负责人是分管营销和战略策划的副总、运营部经理、策划部副经理,而叶念斯的名字赫然列在他们后面。 高压下工作了一天多,叶念斯晚上下班累得都要散架了。 就在这一天半里,除了工作上的事,还要应付张鑫亮不时的调笑:“哎呀,我又要招新的助理了。” 白欣然的好奇:“诶?斯斯,你怎么是负责人之一?哦哦,对了,听说,这个项目是你提议的,好厉害啊!策划部的徐经理下了,是不是你会接任啊?” 还有和战略发展部接触时季澄非冷然的表情。 对于张鑫亮,她带着无奈的笑容,尴尬道:“总监,您就别开我玩笑了。” 对着白欣然,装无辜:“这种事别乱说,上头让我们做什么,我们照做就是了。” 面对季澄非,就只能赔笑了。 总之是精疲力尽的一天半。 趴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手机突然响起,是她的师妹,也是宝木医疗董事长的千金,赵萧年。 “喂,念斯姐。”赵萧年的声音即使通过电子的失声,依旧清和好听。 “嗯,萧年。怎么了?” 赵萧年是听了革新医疗被金龙医疗截胡的事,来问叶念斯情况的。不过她也没想过打听具体信息,主要还是关心叶念斯。 叶念斯失笑道:“现在风声传的这么快啊。” 赵萧年也笑:“虽然宝木和革新关系还不错,但是毕竟是竞争对手。你刚刚从宝木跳槽到革新,又是在财务上工作,我担心你会被波及。但是现在看你精神还可以,应该没什么事吧?” 叶念斯心中一暖,回道:“嗯,没事,多谢关心啦。” 赵萧年踟蹰了一下,又说:“如果……在革新……有什么困难的话,随时欢迎你回来,宝木医疗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叶念斯倒是很不给面子地戏谑着:“是后门吧?你就知道压榨我。” 赵萧年低低笑了一声,“我这不是信任学姐你嘛。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 听电话那端情绪低落起来,叶念斯提起精神,想感染对方,笑着应道:“知道啦。那你就把位置给我留好,说不定没多久,我就干不下去,要回宝木了。” “嗯。不管怎么样,还是祝念斯姐你成功。” “谢谢你,好师妹。”说完了自己的事,她关心地问道,“那么你呢,刚刚毕业吧?现在回家了?” 第63章 看不完的书(4) 此为防盗章 阿茂这次不再羞怯地主动说:“靳总, 我和徐经理联系过了,在这里干到月末, 下个月就入职!” 靳桑浯鼓励了他几句, 他便又喜滋滋地不知所以了。 * 张鑫亮总监已经出差回来, 叶念斯在办公室坐了没多久, 就见到了他。 “给你带的礼物。”张鑫亮将一个精致的小纸袋放在了叶念斯桌上,“小东西, 当地的手工艺品,没花多少钱。” 叶念斯来革新不过一个月,张鑫亮出了三次差, 有一次她跟着去了, 剩下两次都给她带了出差礼物,全是些精致漂亮的小玩意儿。 “谢谢。”她笑着接过, 打开一看,是一个陶艺的招财猫,笑得比她平常见的置于商店中的那些,要更憨厚可掬, 也不知道张鑫亮是在哪找到这么可爱的玩意儿。 “好可爱,谢谢。”她笑了笑。 张鑫亮挑了下眉,“放到桌上的——哎,我来给你放吧。”说着拿起招财猫放到了办公桌的右上角,让招财猫的脸朝着门口。 “这样就对了。”他说。 叶念斯一笑, “没想到总监还相信这些东西。” “倒不说是相信, 买了总是要放对地方。”他笑笑。 两人闲谈几句, 张鑫亮看看手表,说:“行了,我收拾收拾东西,一会儿向咱们靳总汇报一下出差的情况。” 张鑫亮去总裁办,一去就去了一个多小时,回来的时候面色深沉,把叶念斯叫进自己办公室。 沉着声,张鑫亮解释了自己脸色难看的原因:“今早我们要把信息报告给发改委那边送过去的时候,突然收到消息,发改委那边已经收到了金龙医疗的信息报告,和我们的除了投资主体和投资背景不一样以外,其他的都一样。” 为了防止国产企业在海外并购项目上自相残杀,发改委只会批准一家公司进行收购,现在虽然金龙医疗的信息报告还没有被确认,要是革新再上交一份比金龙好很多的报告,说不定还有机会一搏。但是金龙的报告和革新如出一辙,报告书写时革新全力而为,怎么也没办法超越自己。 金龙医疗是金氏实业集团的子公司,是国产和革新医疗、宝木医疗齐名的国产医疗器械三巨头之一,总裁金氏实业董事长金建业的儿子金学章。 叶念斯疑惑地问:“金龙是怎么拿到剑明思的意向协议的?他们不是已经和我们签了吗?” 张鑫亮沉着脸:“不知道剑明思收了金龙的什么好处,合起伙来坑我们。但是发生这样的事,我们责难剑明思也是于事无补。” “会不会在那边负责这个项目的副总出了问题?” 张鑫亮皱着眉摇头,也不知道是否定还是不知道。 叶念斯接着问:“现在在公司的人员也出了奸细?” “这个一定是的。” “那怎么办?” 张鑫亮眼睑肌肉微微紧绷,眉头蹙起:“先等一下,”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大概两个小时后金龙医疗的信息报告就会拿到手,我们先看看再说。” 说着,他拂了拂自己左手的袖扣,像是掸掉灰尘,又像是挥开让自己极为厌恶的事物,讥讽道:“这个金学章,从两年前开始接手金龙,结果好几个产业都被挤出市场了,现在还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真不知道金老那么经天纬地的一个人,怎么就生出了这样一个儿子。” 他又讽刺了金学章几句,才让叶念斯离开。 叶念斯忧心忡忡地回到自己办公桌前,心如明镜。 现在公司不只之前投入的财力物力人力付诸东流不说,家庭护理市场的开拓都也会受阻。剑明思一旦被国内企业收购,如果品牌建立良好,国内其他品牌如果没有特别的优势,很难与其抢占市场份额。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张鑫亮又去了一趟总裁办公室。 四十分钟后,他一扫先前沉重的模样,神采飞扬地回来了,又将叶念斯叫进办公室。 他的身体舒展开来,姿态放松地倚在转移上,噙着笑招呼自己助理:“坐。” 叶念斯疑惑地问道:“事情解决了?” “靳总早就知道公司里有间谍了,就是想趁此把人揪出来。她之前叫了几个怀疑的人接触信息报告,并且对着不同的人改变了数据。这样,通过最后上交的报告里的数据,就能知道谁有问题了。” 张鑫亮语调轻松,嘴角还有似笑非笑的微小弧度,叶念斯的心却重重地沉了下去。 靳桑浯叫她去家里改报告的情境历历在目,会议后关心对方的心情也仍旧清晰。可原来不仅会议是故意拖长时间,可以让间谍把报告送出去,甚至她还被列为怀疑对象之一。想来那晚挣扎的扭捏、电梯里她傻兮兮的关心,都被人当做笑话看了去。 哦,不止,从一个月前进入革新医疗工作,自己存在的意义就是一个笑话吧。 叶念斯只觉得有一股刺骨的寒风,从自己心里呼啸着吹起来,眨眼间冻住骨肉,全身中淙淙循环流淌的血液都变得冰凉。 “小叶,怎么了?” 回过神,看见了张鑫亮关切的眼神。 “总监,金龙交上去的那份信息报告你这有没有,能不能让我看一下?”叶念斯问。 张鑫亮看了看手表,本来靳桑浯通知他收拾资料,半个小时之后开会的,但是……他又看了看叶念斯难看的脸色,说:“你等等。我先下载了。” 他从邮箱里把材料下载下来,将电脑屏幕转向叶念斯。 叶念斯快速浏览了一下,她一向过目不忘,所以将数据记得很清楚。 确实是自己上周四晚,在靳桑浯家里改动后的那份。 叶念斯怔怔地抬起头,目光茫然无助地看着张鑫亮。 “怎么了?”张鑫亮被她的神色吓到,惊问道。 叶念斯艰难地动了动嘴唇,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现在显然是靳桑浯想把自己踢出去,她还能说什么? 她只是觉得靳桑浯转了这么大一个弯,只为赶走自己,又是何必呢。 直接告诉她:“我不想看到你”,她绝对会缩着脑袋逃;或者一开始就不要把自己招进来啊。 哦,对了,估计她想给自己按上“商业间谍”的帽子,从此再也不会有公司敢录用自己,断送自己的职业道路。 平日看着靳桑浯那张温柔的微笑着的脸,以为她已经不介意以前那些事了;每天早上同她一起吃早餐,让自己心里甚至浮现了一点点奢望,幻想着对方还有一点点在意自己。 原来这一切都是为了报复,挖了个坑等着自己跳下去。 看张鑫亮这样的反应,估计靳桑浯还没有跟他说自己是那个所谓的“间谍”。 现在她除了苦笑着摇头说“没事”,还能怎么办呢? 快到十一点半时,白欣然说:“时间差不多了,我得走了。要不先把你送到哪,让你好吃个饭,休息休息,我结束了去接你?” “不用,”叶念斯拒绝道,“我还想在附近看看,你走吧,路上小心。” 送走白欣然,叶念斯又回到校园里,穿过井字形、排列整齐的教学楼、宿舍,到了东门。 东门外是一条小吃街,如记忆里一般热闹,但所有的路边小摊都摆进了新建的门面房里。 路很窄,饭菜的香味穿过不远的距离,就来到鼻边。可是叶念斯不为所动,脚步偶有停顿,却不是为现在,而是为了记忆中的画面。 那还是没有加入学生会的时候,和靳桑浯相熟以后,有时候晚上肚子饿,白欣然担心长胖,不愿与自己出去,她就会约靳桑浯。东门的小吃街,几乎被她们吃了个遍。 虽然靳桑浯每次吃的不多,常常动了几口就放下筷子,可她每次吃完,就只是用柔柔暖暖的目光看着叶念斯大口朵颐,也不催促,让叶念斯格外受用。 叶念斯最爱吃那家关东煮,骨汤浓郁,极其入味;也最爱在靳桑浯吃饱后,将烫烫的丸子再塞进她嘴里,然后看她对自己无奈地笑。 她们在不同的宿舍楼,最后会在岔路口分别,路灯映在靳桑浯玉雕的容颜上,每每都让叶念斯有片刻的失神。 后来除席苏虞之外的四个人加入自己学院的学生会,事情增多,但再忙碌,叶念斯每周总要约靳桑浯吃一两次饭。 * 在小吃街尽头右转,出现一个小区。小区左右有还有一些商店,其中就有依家便利店。 那时候她们刚刚在一起,市里正好要入驻一家新的连锁便利店。得知消息的那一天,叶念斯就笑嘻嘻地对靳桑浯说:“晚上我们去依家买东西啊。” 靳桑浯说:”嗯,好啊。你想买什么?” 叶念斯胳膊一挥,豪气地说:“什么都要买!”天天拉着靳桑浯去依家买东西:零食、饮料、洗护用品…… 对着靳桑浯疑惑的眼神,她是这样解释的:“新的便利店要入驻了,这旧便利店为了稳固自己的市场,肯定会做活动来维持客户嘛!” 果然,那一周依家的东西都便宜得很,叶念斯今天买了一大堆零食,明天又想去买饮料,后天想想还是囤积一些洗护用品…… 从此“依家”列入她们经常约会的地点名单。 * 小区是专门为了出租而建的,有很多年历史了。租客大多是学生,所以安全防范措施格外得好,门卫也很严。但今天校庆,这里也承载着很多人的记忆,所以对外开放。 叶念斯登记了姓名,顺利进入小区。 因为主要提供学生的住房出租,建筑密度很大,没有娱乐设施,空地都种满了树。 楼房没有翻新,除了树木长高许多,一切和记忆中没有差别。 3号楼,这栋楼的空间稍大些,一般是两个人合租。 第64章 看不完的书(5) 此为防盗章 叶念斯跟在她身后深深吸了一口气, 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晚上吃过简餐,回房休息。叶念斯站在酒店房间的窗前, 看着窗外的街景。 刚刚舅舅于明辉发语音来关心她出差的情况,嗓音沙哑,还带着已经挥之不去的疲惫。 舅舅的状态越来越差了啊。 天空是昏暗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彻底进入夜色,将酒店门前道路边的原本充满活力的嫩绿树木,染上一层浅薄的黑。 突然,敲门声响起, 接着, 熟悉的声音问道:“念斯, 在吗?” 她的心跳不期然地乱了一拍。 “来了。” 理了理头发,开门前还下意识地照了下镜子。 靳桑浯施施然站在门口,上身是一件长款浅灰色大圆领海马毛毛衣, 露出的锁骨精致又漂亮。 脸上带着柔和的笑容,“明天就要离开, 事情也办完了, 今晚要不要出去逛逛?” 叶念斯一时间没有回话,看着靳桑浯的眼。 好像思量了良久,而对方就静静地等着她回话。 终于给出答案:“……等我一下,我把外套穿上。” 她看到靳桑浯轻轻笑了笑,语气还是轻轻的:“不急, 晚上有点冷, 你穿厚一点。”又问, “你想去哪?景点?还是哪里?” 这几次来德国,满脑子都是牧沃伦的收购案,一直都在看相关的资料,关于德国慕尼黑的风土人情一点都没有了解,也不知道哪里好玩,于是说:“都可以,哪里方便去哪里吧。”她将扣子扣上,接着想起什么,“但是不要去和酒有关的地方。”她知道德国的啤酒文化举世有名,但是……想想都觉得自己的胃拧成了一团。 靳桑浯思索片刻,询问她的意见:“玛利亚广场怎么样?那边现在应该挺热闹的。” “好啊。我们怎么去?” 靳桑浯笑了笑,晃晃手,钥匙因为撞击而发出了清脆的声响,“我借了车。” 叶念斯又换上平底鞋,疑惑地问:“中国的驾照在这能用吗?” “上次来之前,已经去德国驻华使馆认证过了,有半年有效期,现在还没过。”靳桑浯耐心地回答她。 叶念斯心中感叹,跟着靳桑浯出去旅游的话,自己肯定是什么都不用做,傻傻地跟在别人身后的那个。 靳桑浯借的车是一辆白色宝马,就停在酒店外。她设置好导航,将车驶了出去。 听着导航的提示音,叶念斯突然意识到:“我们没带翻译!” 靳桑浯目视前方,回道:“我稍稍会一点德语。”说完她才抽空转头看了叶念斯一眼,给她一个笑容。 叶念斯惊讶地说:“我记得以前你会被德语啊,什么时候学的?”说完,自己先是愣了一下。 “以前”这个东西,对于她来讲,太过遥远,遥远得好像是另一个人的人生。 不过靳桑浯却没有什么反应,平和地解释:“在美国读书的时候学了一点。” 叶念斯抿了抿唇,既然决定和靳桑浯一道出来,怎么也要开开心心的才是,于是打定主意抛开“以前”,安心地转一圈。 她笑了一下,换了个话题:“我们去的这个地方的历史,你有了解吗?” “我前几次来,一直都在忙公事,也没有机会去转转,只听说是个特别有名的景点。你要是有兴趣的话,我们到了可以看看有没有导游,不过现在比较晚了,不一定找得到。” “不用找导游,我问问度娘。”叶念斯说着拿出手机,查了一下玛利亚广场的资料,又讲给靳桑浯听。 一路上说着话,很快就到了。 下了车,就感觉有徐徐凉风吹来,幸好叶念斯的风衣比较厚,倒不觉得冷,不过她确实被吓了一跳。 灯光璀璨,四周的建筑恢弘大气,确实很美;然而广场上望过去,乌压压的都是人。 此时靳桑浯也下了车,绕过车头来到她身边。 她纳闷地问:“我还以为欧洲国家人口稀疏呢,怎么这里人这么多?” “大概是着名的景点吧?”靳桑浯顿了一下,又说,“人这么多,别走丢了。” 听得对方话音刚落,下一秒,叶念斯就感到自己的左手被人突然地牵住。 明明上一刻还是热闹拥挤的广场,现在却像是被按了静音键,寂静得只能听见自己不断加速的心跳。 身边的人已往前移动,叶念斯的脚步不自觉地跟上,身边的景致也随之变换,又好像只有灯光在不断交替,炫目耀眼。 明明在路上还想着要抛开“以前”,而现在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温凉光滑,陌生又熟悉。 明明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女生了,但是现在怎么还能因为一个同性间的牵手而心跳加速。 可是自己有一半的灵魂在纠结着这样那样的事,而另一半的灵魂,又在晕乎乎地想着: 听说,只有在中国,女生间的牵手才会被看成是好朋友间的亲密,在别的地方,只要牵手,就说明这两人是恋人的关系。那现在,我和她这样牵着手,在这群德国人的眼里,我们是不是就是恋人呢? “想要这个?”耳边靳桑浯的声音轻柔地响起。 “啊?”叶念斯眨眨眼。 “喜欢这个吗?”靳桑浯微笑着又重复了一遍。 叶念斯这才发现靳桑浯已经将她带到了一个小摊前,而她之前一直盯着面前的吊坠看。 “哦,不是。”叶念斯摇了摇头。 靳桑浯笑了笑,牵着她继续往前走去。 心中也叹息,季澄非明明是个阳光活泼的性子,但每每遇见她就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季澄非皱着眉,想了一会儿,踌躇一番才留下一句:“你好自为之。”起身离开了。 等季澄非一走,白欣然就凑近了叶念斯问:“你说澄非她是不是知道桑浯还喜欢着你,所以来帮她打探的?” 叶念斯手掌抵着白欣然额头,把她的脑袋推开,翻着白眼说:“我们都一把年纪了,哪来的这么多抓马。再说,她都有未婚夫了。” 话是这样说的,但是等到白欣然重新拿起筷子,把注意力放到自己的饭菜上的时候,叶念斯垂下眼,细长的羽睫遮住了变得暗沉沉的目光。 * 第三天叶念斯没有收到金学章的花。 她本来还在庆幸金学章终于收敛,然后就被叫到了总裁办公室。 靳桑浯的老板桌上摆了一大束玫瑰,火红的颜色在这间简约欧式风格的办公室里显得十分刺眼。 叶念斯只觉得那红色好像燃烧了一般,将自己的双眸都烤得炽热得疼。她傻乎乎地想起,自己也是给靳桑浯送过花的。 那是大一第一学期的光棍节,当时她们还没有在一起,双十一也还不是购物狂欢节,表白的却如现在一样多。 白欣然在凌晨十二点接到一个男生的表白短信,不过那时她已经睡着了,没有看到。 双十一早上没课,睡到十点才起床,看到短信尖叫一声,裹了大衣,一蹬拖鞋,冲到阳台上打电话。足足一个小时后,才面带桃花地回来。 叶念斯一看就明白了:得,小妮子恋爱了。 叶念斯这一天也收到了两条表白短信,也被两个男生面对面地表了白,其中三个都是平时不怎么说话的。 她礼貌地拒绝了所有人,不知为何,脑中却浮现出靳桑浯的样子。 像她这样面容姣好,又温雅蕴藉的人,应该会有很多人喜欢吧? 当时正在上课,把手机藏在桌子底下,编辑了一条短信发过去:“今天你脱单了吗?” 那时还没有“脱光”这么新潮的说法。 靳桑浯没有立刻回复。 叶念斯越等越紧张,不会是真的脱单了,不好意思告诉我吧? 她当时也没想过自己为什么那么在意,只是觉得,如果靳桑浯和别人谈恋爱了,她就……就…… 她也“就”不出个所以然来。 手机振动时,叶念斯突然感受到了大学以前才体会过的老师在念成绩时的紧张感。 “抱歉,刚刚在上课,没有听见。……” 哦,对,桑浯上课特别认真。 她接着往下看—— “没有呢。你呢?” 感觉自己考了满分一样的欣喜啊! 叶念斯赶紧回复:“没事嘿嘿。我也没脱单呢”。 发送。 诶? 叶念斯又啪啪啪啪,写了一条短信,紧接着发送过去:“既然如此,今晚我们两个光棍要不要一起去看场电影,过个节?” 靳桑浯自然说好。 那晚她们一起过了光棍节,看了一场爱情电影。 电影散场后,散步回学校。 十一月的天气已经有些冷,靳桑浯自己戴了一双皮手套,叶念斯右手插在衣兜里,左一只手露在外面,要去牵靳桑浯的手。 靳桑浯见状,取下右边手套,执起叶念斯的手塞进了自己大大的衣兜里。两只手在布料的遮挡下,十指相扣。 叶念斯的手因为身体原因,一直都是凉的,可是靳桑浯的手十分温暖。 那热度就像一只蝴蝶,从自己手部的血管,翩翩飞入胸腔,停歇在心脏上,好似心脏那里开了一朵娇嫣的花。 走了一段路程,突然不知道从哪里,蹦跳着跑出来一个小女孩,站在她们面前,右臂挽着一个篮子,里面是一簇玫瑰花,说:“姐姐……”然后她停住了,歪歪头,露出困扰的表情,好像遇见了什么难题。 靳桑浯和叶念斯都愣了一下,才笑着弯下腰。 “小美女,怎么了?”叶念斯问。 小女孩看着叶念斯,又看看靳桑浯,又想了一下,才对叶念斯伸了伸胳膊,将篮子送到她面前,问:“姐姐,你要不要给你的女朋友买一朵玫瑰花?” 第65章 看不完的书(6) 此为防盗章  答案呼之欲出。 然而叶念斯拒绝接受。 沉默在两人周围蔓延。 最终, 还是一道铃声打破了着令人窒息的沉寂。 靳桑浯拿出手机,看到来电显时, 不由抬睫看了叶念斯一眼, 接通。 “嗯,有点事耽误了……马上下来了……好……” 她声音很低,语气温柔,垂着纤长的睫毛, 看不见眼神。 收了线,对叶念斯笑了笑,低声说:“我还有点事,你想进来坐坐的话……” “不用了,”叶念斯截断她的话,“我也要走了。 不知为何,靳桑浯迟疑了一瞬,才点头和叶念斯一同下楼。 室外的太阳似乎已被人重击打散,遗落在人间幽僻的角落。天空阴沉无光,空气都像浸了水的棉花, 沉甸甸地潮湿着。 快到小区门口, 靳桑浯问:“你要去哪?不如送你一程?” 叶念斯直视着前方,摇头拒绝:“我还要转一转。” 靳桑浯又说:“看样子马上要下雨了, 带没带伞?” “带了。”叶念斯低声回应, 依旧没有分给靳桑浯一丝目光。 刚出小区, 就听见两声喇叭, 街对面的一辆路虎降下车窗, 一个英俊的脑袋伸了出来,对她们笑了笑,又招了下手。 靳桑浯对着那边挥手回应,又转过头看着叶念斯,目光在她漂亮的侧脸上停留一阵,最终轻声说:“我走了,你一个人注意安全。” 叶念斯终于转身,凝视着靳桑浯,眼神认真又专注,好似有千言万语。 可是她却只是说:“好的,再见。” 靳桑浯睫毛颤了颤,缓缓地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几乎微不可见的笑容:“再见。” 她迈动长腿,走至街对面,消失在车内。 而路虎徐徐驶出,最终也在视野中消失了。 叶念斯垂下眼,发了会儿呆,转头钻进依家便利店,买了个厚切金枪鱼三明治,坐在窗前默默啃着。 须臾之后,窗外的水汽终于凝结成滴,大雨倾盆而下。 哗啦啦—— 雨滴第一次砸中万物的一瞬间,产生了巨大的声响。 恍然间,叶念斯有一种那是自己心底的什么东西轰然坍塌的错觉。 * 白欣然和相亲对象吃过午餐,还在自家母亲的威逼下,去看了场电影,散场时已经三点半了。看着春雨倾盆,暗暗得意自己有先见之明。 在电影院前分手,给对方的“白小姐,希望今后能常联系”,送了个假模假样的微笑算作回应,几步跨上了自己的polo。 总算松了一口气,给叶念斯拨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很久没有接通,她估摸着对方可能还在校园里,周围太吵没有听到,正要放弃时,那头传来了叶念斯拖长了的声音:“喂……?” “斯斯,是我。你怎么了,声音有气无力的?” “哦,没睡午觉,有点困。”叶念斯低声解释道。 “你猪啊你,现在都几点了,怎么困也困过了吧?”白欣然习惯性地笑骂了几句,才问了叶念斯的方位,“你等着啊,姐姐现在就过去陪你玩。” 到了叶念斯说的便利店,刚进门就见她一个人捧着杯奶茶呆坐在窗前。 她走近一看,吓了一跳,“斯斯!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哭了?!” “啊?”叶念斯愣了一下,摸摸眼角,指腹触感潮湿,“哦,可能是因为哈欠打了吧?啊——”哈欠说着就来,随即一滴眼泪从眼角落下。 白欣然也被她说得感觉有点困,跟在她后面就是一个哈欠,打完自己眼睛也是湿湿的。 “被你传染了。”她推了叶念斯一下。 叶念斯笑着问道:“相亲怎么样?” “别提了,”白欣然一屁股坐下,瘪着嘴挥挥手,“那男的就是个奇葩!” 叶念斯好笑地问:“怎么奇葩了?” “他说什么:‘白小姐,我觉得你挺不错的……’” “那不挺好的?” “嘿!”白欣然拿眼睛瞪她,“等我说完好么?” 叶念斯做了一个封住嘴的动作,示意自己再不会插话。 白欣然接着说:“他说:‘我觉得你挺不错的,但是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说完,她瞅着叶念斯。 叶念斯会意,评论道:“哦,那人家就是不喜欢你呗。” “你也这么觉得吧?我当时也是这么觉得的。我还心想,你不喜欢我正好啊,我也不喜欢你——但是!” 叶念斯捧场地问道:“但是什么?” “但是他说:‘不过没有关系,如果我们结婚,我有信心把你变成我喜欢的样子。’”白欣然说完,又凑到叶念斯耳边,压低了声音说,“我说‘变成’,但是你知道,其实他说的是‘调|教成’。”随即她又恢复了正常音量,“你说这是不奇葩?是不是?” “哈哈哈真是太奇葩了!你遇到的都是什么人啊!” 叶念斯夸张地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会儿天,又脑袋凑在一起,用便利店的wifi看了一阵综艺,悠哉到六点,启程去了聚会所在的酒店。 进门前,白欣然惦记她胃不好,叮嘱道:“到时候你就说回去要开车,也肩负着送我回家的任务,不能喝酒。他们要是实在让你喝,你就叫我,我来帮你。” 叶念斯笑了笑,主动弯了胳膊,让白欣然挽住。 她们虽然一下午都闲坐着没事干,但来的不算早,有很多同学已经到了。 他们班当年一共三十个人,大约能来二十人左右,大包厢里分了两桌。 寒暄落座,人来齐后,班长起身致辞。 酒店外,大雨击打着整个世界;酒店内,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白欣然是土生土长的三白市人,本科毕业,在外地读完研后,又回三白市工作,和之前的同学时不时也小聚大聚的。但叶念斯自毕业以后再无消息,多年未见,大家都哄着让她喝酒。 “这么久都没有消息,大家说,是不是该罚?” “对啊对啊。念斯,你也太不把我们当朋友了吧!” 白欣然刚想帮她解围,就见叶念斯端着酒杯,一饮而尽,笑着说:“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以后一定和大家多多联系,到时候可不要嫌我烦。” “怎么会呢!来,满上满上!” 白欣然皱起眉头。 叶念斯的双眸,如初阳之下、犹沾雨露的桃花,明艳动人。 然而她知道,叶念斯的情绪太不对了。 酒被开了一瓶又一瓶,叶念斯将自己抗议的胃抛至脑后,让酒精控制了自己的身体。 目光漫无目的地散落在随便的某一点,这里没有她期望看见的那个人。 如今那个人已经和别人订婚了,虽然早已知晓,但亲眼见到又是另一回事。 她还记得当初铺天盖地的新闻是怎么描述的:金童玉女,天作之合。 然而也仍旧记得当初那个人说喜欢自己的样子。 忘不了。 忘不了。 感觉到自己掌心的双手一颤,她继续说道:“连夜就被送到首都。他们说我可能撑不住。所以我求舅舅让我给你打电话,然后和你说分手。” 她记得当时于明辉严厉的指责,她从来没有见过舅舅这样令人恐惧的神色。 之后一个巴掌被扇到她脸上。 她跌坐在地,一只耳朵嗡嗡尖锐地响,另一只耳朵听见于明辉歇斯底里地喊叫。 脑袋懵懵的,她恍恍惚惚地想,桑浯那么好。 听到后来,于明辉的声音好像隔了一层玻璃,传到她耳边时要穿过它,所以带了刺耳的划玻璃的声音,刺啦刺啦…… 她全身都因为这样的声音而汗毛竖起,想要捂住耳朵,但是发现自己无法动弹。 她不知道是自己的心跳过速,还是因为自己心跳快要停止了。 很奇怪,她甚至没有感觉到一丝疼痛。 然后她被于明辉抱起,看见他脸上那种令人战栗不已的神色消失了,重新充满了爱怜和焦急的担忧。 她在他的怀里一颤一颤的,看着他身后的景致在不断变换,颜色也各有不同。 那些颜色在她的眼里搅动着,最后混在一起,成了浓厚的黑。 * 清醒时眼皮还睁不开——这样说起来其实她也不知道着算不是算是清醒了。 周遭的环境大概还是有感知的,舅舅与医生的话也听了一耳朵,知道自己手术的成功率有多低。 睁眼时她被各种各样的管子困在病床上。 摘了氧气罩,换成鼻吸氧管,她对舅舅说:“让我给她打个电话吧。求求你让我给她打个电话吧。”说着哽咽了,她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 舅舅终于还是同意了,只不过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她要说的却是分手的话。 如果自己不久就会死去…… 没有人知道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保持声音的冷漠和平静。 说了那些可笑的话,也不知道桑浯是否相信。 挂断电话后,手机从掌心滑落在地,撕心裂肺的疼痛从胸腔传来,瞬间侵入四肢百骸。 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的声音,身边于明辉的表情变得惊恐又担忧。 医生鱼贯而入,噪杂一片,地上再次响起的手机声淹没在各种声音中,最后不知道被谁一脚踩得支离破碎。 * 叶念斯深吸了一口气,唇角舒缓,“幸亏上天垂帘,手术、治疗,康复了一年。我不敢联系你,怕你担心,而且我舅舅也一直管着我。等我好了以后,才得知你已经去了国外,我也打听不到你的联系方式。再后来听到你的消息时,你已经回了国,并且订了婚。我以为……你不会再要我了,所以一直不敢来找你。直到后来舅舅肾衰竭……接下来你都知道了。”说完,她抿了抿唇,有一颗泪不小心地从左眼眼角滑落。 第66章 一人莫念(1) 此为防盗章 对于她来说, 所有的一切,与靳桑浯相比,都算得了什么? 她满心欢喜, 又感激涕零。 当时的自己就站在靳桑浯面前, 好像已经穿越了未来的重重磨难, 来到她的身边。 “你怎么来啦?” “你怎么了?” 两人同时问道。 俱是一愣。 她先笑了一笑,靳桑浯却依旧表情严肃。一抬手,动作轻柔地帮面前的人拉上了羽绒服的拉链, 说:“听你在电话里不对劲,就过来看看。你怎么了?眼睛红红的?” 心里的那些念头怎么能对靳桑浯说? 她心念一动,半真半假地说:“我中午其实做了个梦, 梦见了你。醒来发现你不在, 就特别想你,想你想得都哭了。”说到后面,自己竟真有一些动情,眼睛也红了。 靳桑浯好似也有些动容, 声音低低地说:“我也想你。” 她便笑了笑, “我们现在见面了, 多好。” “嗯。” 各有感触, 沉默片刻之后, 靳桑浯问:“也没有提前说, 突然过来, 会不会不方便?” “怎么会呢?”这才发现她们都还傻站着, 急忙将靳桑浯引向家里, 还好有钥匙随手塞进裤包的习惯,要不然她们都不能进门。 在电梯里,向靳桑浯解释道:“我舅舅最近进货去了,可能大后天才回来。这两天家里,我们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你能待几天啊?你之前有没有来过昆布市?反正一定要好好转转!哦,对了,你是怎么来的啊?哦,还有,你是怎么知道我家地址的啊?啊,好像一次问了太多问题,用不用我再从头问一遍?” 话音一落,她心里都要爆炸了:哎呀妈呀,脑子怎么坏掉了?怎么办怎么办?她会不会嫌弃我傻? 见她这样子,靳桑浯却很开心似的,嘴角依旧是惯常的弧度,但眸里有光芒闪烁,一个问题一个问题耐心地回答:“我过来是临时决定的,父母都在上班,还不知道这个事,所以我得打个电话回去知会一声。不知道他们允许我出来几天。我是坐飞机过来的。之前帮你寄了一些三白市特产回家,你还记得吗?” “哦哦。”她点头。 那个时候还没有高铁,坐火车的话就要坐一整夜。 靳桑浯的行李不多,就是一套换洗衣物和一套洗漱用品,也不用整理出来。箱子立在自己的房间,需要时就往外拿。 打量着屋内的装饰,靳桑浯自然也就发现了床头的一瓶药。走近看了看,这才让她意识到自己没有把药瓶收起来。不知为何,虽然靳桑浯知道她的身体情况,却还是有些紧张。 靳桑浯问她:“身体不舒服吗?” 含糊地“唔”了一声,轻描淡写地说:“天气有点冷,胸口有点闷罢了。”说完便上前把药瓶从靳桑浯手中拿过,装作随意地扔进床头柜的抽屉里。 做完这些动作,她才发现自己此刻与靳桑浯离得很近,对方纤长睫毛下的乌黑眼眸里,自己的倒影清晰可见。 “你、你干嘛?”她结巴着。 她心虚,靳桑浯却坦然又正经,“看看你的脸色怎么样。” “那、那你看怎么样?” 靳桑浯一时没有说话。 叶念斯心跳如雷。 靳桑浯的气息呼在自己的鼻尖,温热潮湿,馥郁洇润,让自己触电般,一路酥麻到了心里。 须臾,靳桑浯轻声答道:“我看你的脸色还比较红润,身体应该没有大问题。” 当时她脑中混乱得无法思考,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在发热,好半天才想到往右移动一步,拉开两人间距离。 “你、你不用给家里打个电话说一声吗?” 好吧,已经连续三句话都结巴了。 靳桑浯将目光从她的面容上移开,随意地落在室内的某一点,点点头,拿出手机,“这就打。” 她坦然地在自己面前打电话,自己却有一种觊觎人家女儿的心虚感,借口倒水,躲进厨房。 在厨房和水杯大眼瞪小眼,突然听见靳桑浯在客厅唤她:“念斯?” “诶,来了!” 端水出去,见靳桑浯举着手机,说:“我妈妈想和你说话。” “啊?哦!”把水杯放下,在腿上蹭掉掌心不知为何冒出的汗,一边示意靳桑浯坐,一边接过手机,“阿姨好!” “啊,念斯啊。”靳妈妈的声音如靳桑浯一般好听,“桑浯突然跑去,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没有。”不知道靳桑浯是怎么跟她妈妈解释的,所以没有多说。 “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平时在学校里还多亏桑浯照顾。” 靳妈妈又叮嘱了几句注意安全,收了线。 “嗳,你妈妈还挺好的么。” 靳桑浯淡淡地笑,“是啊。” “她让你呆几天?”这是她最关心的。 靳桑浯竖起食指,“一天。明晚家里有事,她说给我定明天下午的飞机。” “啊?这么仓促?”难免失望,眉梢都落了下去,身子也瘫在沙发上,无奈地接受现实,“好吧,毕竟你能来就很好了。” 靳桑浯温声宽慰她说:“你看,没有几天就开学了啊,很快又能再见面了。” 她长吸了一口气,打起精神,问:“那你也待不了多久,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靳桑浯说:“我想去你念书的地方看一看。”她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小学、初中、高中都想去,但是不知道时间安排不安排得过来?” “好呀。”她笑着说,“我一直都在昆布大学的附属学校,初高中离得很近,附近有小吃城,正好我们可以去吃晚饭。小学远一些,明早我们可以过去转转。” 那晚,她给舅舅房里换了床单被罩,自己睡在里面,而靳桑浯睡的她的房。 只是想到靳桑浯仅仅和自己隔了一面墙壁,就激动得睡不着。数羊也没有用,脑海中纯白的羊羔最终也变成了一张莹白的美丽脸庞。 结果导致第二天带靳桑浯去小学的时候,自己精神不济。 靳桑浯下午三点的飞机,中午吃过饭,直接去了机场。 送走靳桑浯,她还有一种犹在梦中的感觉。 剩下的假期,就在回忆着她们相处的那些时光、盼望着电话、细数着日子中度过。 * 冲出楼道,脚步陡然停下。 那个黑色身影还站在原地,但已经不是叶念斯想要去往的方向。 在楼上看不太清楚,但是现在,只一眼,她就知道那不是靳桑浯。 心脏像被冻住而停止跳动般,什么也听不到了。 那个身姿窈窕的女士,等来了从隔壁楼道出来的高大男人,笑靥如花地挽着对方的胳膊远去。 心跳声也从耳边消失的世界,寂静得像是死去了。 大概自己的灵魂都是荒芜的。 “砰——!” 巨大的爆破声响后,一簇簇绚丽烟花在空中绽放,混着飘渺而来的欢呼声,光辉璀璨,几乎刺痛了叶念斯的眼。 眼膜疼痛干涩。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零点。 犹记得那一年的除夕夜,新年愿望,她不敢许诸如“希望能与桑浯在一起”这样的企盼,总觉得太过奢望,美好而虚幻。 她只敢想:“祝桑浯身康体宁,万事顺遂”。 而现在,她许愿:“希望舅舅早日康复。” 桑浯…… 靳桑浯…… …… 她不知道如何把这句话补完。 他们到的比较早,一会儿后,几个副总、总监才陆续到来。 最后,靳桑浯才踩着点推门而入,坐到了主位。 她简要说明了剑明思项目对公司的重要性,又提到了关于出现间谍事件的恶劣性,接着,她沉声说:“关于这件事,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间谍是——” 自从靳桑浯出现的那一刻,叶念斯仿佛看见这个宽敞明亮的会议室其实是一个为自己打造的牢笼。光线都化作淬着寒光的利刃,像她刺来;四堵墙壁也不断向她挤压,天花板直直地落下来,不知道几个呼吸后,就会将她碾压粉碎。 “——策划部经理徐才明。” 叶念斯浑身一振,抬眼四望。 阳光还是阳光,墙壁还在原地,会议室依旧宽敞明亮。 望向靳桑浯,试图从她的表情上找出蛛丝马迹,只见她目光从众人身上一掠而过,只在扫过叶念斯时停顿了一秒,露出一点几乎微不可见的温和笑容,才平缓地移开。 叶念斯恍惚间意识到: 我命不由我、不由天,唯由靳桑浯。 会议室寂静一片,又渐渐响起窸窸窣窣的议论声,有几人看起来比较镇静,张鑫亮是其中之一,应该是早已知晓。 靳桑浯清了清喉咙,室内渐渐安静下来。 她接着说:“对于徐先生已经做出处理,公告不久便会发布。并且,会尽快任命新的策划部经理,各位有推荐人选也请提出。”话题一转,“现在还有一点,我们的家庭护理系列应该怎么办?叶念斯助理向我提过一个建议——收购德国安夏蓓乐旗下的牧沃伦,不知道大家觉得怎么样?” 众人皆把目光放在了叶念斯身上。 叶念斯愣着眨了眨眼,这一环接一环,她有点跟不上节奏,刚刚的寒惊还没有过去,现在完全不明白靳桑浯的意图。 靳桑浯端然静坐,表情温和自然。 运营总监李长明是一位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身材微胖,鼻梁短宽。 他沉吟一声,取出一份文件,说:“之前我们就分析过牧沃伦。”说着将文件递给靳桑浯。 靳桑浯垂睫浏览两秒,一秒两页,然后把文件递给身边副总,示意大家传看。 第67章 一人莫念(2) 此为防盗章  她还记得当时下楼以后, 就见靳桑浯站在楼前的第一棵水杉树下, 手中拖着一个精致的枚红色小皮箱, 即使裹着厚厚的黑色羽绒服, 也依然看起来长身玉立、闪闪发光。 靳桑浯本来是微笑着的, 但在见到自己的一瞬间,眉头便皱了起来。自己再走近一点, 她的眉便皱得更紧了。 而自己心中的挣扎与痛苦, 在见到靳桑浯的那一刻就烟消云散。 之前在电梯里, 就做了一个决定, 如果靳桑浯真的来了,如果这一切都不是自己臆想中的幻觉,那么自己就一定不会放手。 对于她来说,所有的一切,与靳桑浯相比, 都算得了什么? 她满心欢喜, 又感激涕零。 当时的自己就站在靳桑浯面前,好像已经穿越了未来的重重磨难, 来到她的身边。 “你怎么来啦?” “你怎么了?” 两人同时问道。 俱是一愣。 她先笑了一笑, 靳桑浯却依旧表情严肃。一抬手, 动作轻柔地帮面前的人拉上了羽绒服的拉链, 说:“听你在电话里不对劲, 就过来看看。你怎么了?眼睛红红的?” 心里的那些念头怎么能对靳桑浯说? 她心念一动, 半真半假地说:“我中午其实做了个梦, 梦见了你。醒来发现你不在, 就特别想你,想你想得都哭了。”说到后面,自己竟真有一些动情,眼睛也红了。 靳桑浯好似也有些动容,声音低低地说:“我也想你。” 她便笑了笑,“我们现在见面了,多好。” “嗯。” 各有感触,沉默片刻之后,靳桑浯问:“也没有提前说,突然过来,会不会不方便?” “怎么会呢?”这才发现她们都还傻站着,急忙将靳桑浯引向家里,还好有钥匙随手塞进裤包的习惯,要不然她们都不能进门。 在电梯里,向靳桑浯解释道:“我舅舅最近进货去了,可能大后天才回来。这两天家里,我们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你能待几天啊?你之前有没有来过昆布市?反正一定要好好转转!哦,对了,你是怎么来的啊?哦,还有,你是怎么知道我家地址的啊?啊,好像一次问了太多问题,用不用我再从头问一遍?” 话音一落,她心里都要爆炸了:哎呀妈呀,脑子怎么坏掉了?怎么办怎么办?她会不会嫌弃我傻? 见她这样子,靳桑浯却很开心似的,嘴角依旧是惯常的弧度,但眸里有光芒闪烁,一个问题一个问题耐心地回答:“我过来是临时决定的,父母都在上班,还不知道这个事,所以我得打个电话回去知会一声。不知道他们允许我出来几天。我是坐飞机过来的。之前帮你寄了一些三白市特产回家,你还记得吗?” “哦哦。”她点头。 那个时候还没有高铁,坐火车的话就要坐一整夜。 靳桑浯的行李不多,就是一套换洗衣物和一套洗漱用品,也不用整理出来。箱子立在自己的房间,需要时就往外拿。 打量着屋内的装饰,靳桑浯自然也就发现了床头的一瓶药。走近看了看,这才让她意识到自己没有把药瓶收起来。不知为何,虽然靳桑浯知道她的身体情况,却还是有些紧张。 靳桑浯问她:“身体不舒服吗?” 含糊地“唔”了一声,轻描淡写地说:“天气有点冷,胸口有点闷罢了。”说完便上前把药瓶从靳桑浯手中拿过,装作随意地扔进床头柜的抽屉里。 做完这些动作,她才发现自己此刻与靳桑浯离得很近,对方纤长睫毛下的乌黑眼眸里,自己的倒影清晰可见。 “你、你干嘛?”她结巴着。 她心虚,靳桑浯却坦然又正经,“看看你的脸色怎么样。” “那、那你看怎么样?” 靳桑浯一时没有说话。 叶念斯心跳如雷。 靳桑浯的气息呼在自己的鼻尖,温热潮湿,馥郁洇润,让自己触电般,一路酥麻到了心里。 须臾,靳桑浯轻声答道:“我看你的脸色还比较红润,身体应该没有大问题。” 当时她脑中混乱得无法思考,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在发热,好半天才想到往右移动一步,拉开两人间距离。 “你、你不用给家里打个电话说一声吗?” 好吧,已经连续三句话都结巴了。 靳桑浯将目光从她的面容上移开,随意地落在室内的某一点,点点头,拿出手机,“这就打。” 她坦然地在自己面前打电话,自己却有一种觊觎人家女儿的心虚感,借口倒水,躲进厨房。 在厨房和水杯大眼瞪小眼,突然听见靳桑浯在客厅唤她:“念斯?” “诶,来了!” 端水出去,见靳桑浯举着手机,说:“我妈妈想和你说话。” “啊?哦!”把水杯放下,在腿上蹭掉掌心不知为何冒出的汗,一边示意靳桑浯坐,一边接过手机,“阿姨好!” “啊,念斯啊。”靳妈妈的声音如靳桑浯一般好听,“桑浯突然跑去,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没有。”不知道靳桑浯是怎么跟她妈妈解释的,所以没有多说。 “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平时在学校里还多亏桑浯照顾。” 靳妈妈又叮嘱了几句注意安全,收了线。 “嗳,你妈妈还挺好的么。” 靳桑浯淡淡地笑,“是啊。” “她让你呆几天?”这是她最关心的。 靳桑浯竖起食指,“一天。明晚家里有事,她说给我定明天下午的飞机。” “啊?这么仓促?”难免失望,眉梢都落了下去,身子也瘫在沙发上,无奈地接受现实,“好吧,毕竟你能来就很好了。” 靳桑浯温声宽慰她说:“你看,没有几天就开学了啊,很快又能再见面了。” 她长吸了一口气,打起精神,问:“那你也待不了多久,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靳桑浯说:“我想去你念书的地方看一看。”她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小学、初中、高中都想去,但是不知道时间安排不安排得过来?” “好呀。”她笑着说,“我一直都在昆布大学的附属学校,初高中离得很近,附近有小吃城,正好我们可以去吃晚饭。小学远一些,明早我们可以过去转转。” 那晚,她给舅舅房里换了床单被罩,自己睡在里面,而靳桑浯睡的她的房。 只是想到靳桑浯仅仅和自己隔了一面墙壁,就激动得睡不着。数羊也没有用,脑海中纯白的羊羔最终也变成了一张莹白的美丽脸庞。 结果导致第二天带靳桑浯去小学的时候,自己精神不济。 靳桑浯下午三点的飞机,中午吃过饭,直接去了机场。 送走靳桑浯,她还有一种犹在梦中的感觉。 剩下的假期,就在回忆着她们相处的那些时光、盼望着电话、细数着日子中度过。 * 冲出楼道,脚步陡然停下。 那个黑色身影还站在原地,但已经不是叶念斯想要去往的方向。 在楼上看不太清楚,但是现在,只一眼,她就知道那不是靳桑浯。 心脏像被冻住而停止跳动般,什么也听不到了。 那个身姿窈窕的女士,等来了从隔壁楼道出来的高大男人,笑靥如花地挽着对方的胳膊远去。 心跳声也从耳边消失的世界,寂静得像是死去了。 大概自己的灵魂都是荒芜的。 “砰——!” 巨大的爆破声响后,一簇簇绚丽烟花在空中绽放,混着飘渺而来的欢呼声,光辉璀璨,几乎刺痛了叶念斯的眼。 眼膜疼痛干涩。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零点。 犹记得那一年的除夕夜,新年愿望,她不敢许诸如“希望能与桑浯在一起”这样的企盼,总觉得太过奢望,美好而虚幻。 她只敢想:“祝桑浯身康体宁,万事顺遂”。 而现在,她许愿:“希望舅舅早日康复。” 桑浯…… 靳桑浯…… …… 她不知道如何把这句话补完。 “没办法,老板喜欢吃。”李女士无奈地偏偏头,这样说道。 她的头发总是盘到脑后,发鬓整齐,扣子也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一颗,这样的神情让她看起来多了一丝俏皮。 她来得没有叶小姐那么早,但是通常会比其他上班族早一点。有一次她遇到一个熟人,阿茂听到那人称呼她为“李助理”。 今天叶小姐没有来。 当然了,她已经连续两天早上都吃金枪鱼三明治了,再来的话,任谁也会腻的。但是她为什么不买些其他的呢? 再晚一点,阿茂会知道,李女士今天也没有来。 不过他现在有别的客人,这个客人到的比平时叶小姐来得都要早一些。 那位客人刚进门的时候,就让他呼吸一滞。 不似叶小姐那样明艳的漂亮,她美得像一汩清泉,一潭镜湖;精致的五官镶嵌在白皙的脸上,犹如天神之手精雕细琢下的玉面雕像,一丝一毫都恰到好处,至臻完美。 “欢、欢迎光临!”说话都不利索了。 客人对她微微一笑。 阿茂觉得自己就要晕倒了。 这位客人有些面善,对店里很是熟稔,径直走到鲜食区,取下一个三明治。 厚切金枪鱼三明治。 店里的这个真的有这么好吃? 其实之前阿茂见李女士经常买的时候,自己也心痒痒,专门买了一个品尝,但是觉得和店里其他三明治是一般美味,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最好吃的应该是全麦鲑鱼三明治啊。 拿到收银台付账时,阿茂倒吸了一口气。 第68章 一人莫念(3) 此为防盗章 靳桑浯无奈地笑了笑, 转身望向叶念斯,递上另一封请柬,说:“这是你的。” 叶念斯愣了愣,这才接过请柬。 张鑫亮也有些疑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接到邀请。 靳桑浯平和地笑着望向叶念斯:“显然他还记得你这个老同学。” 金学章也是她们的校友,和叶念斯同学院不同专业, 当年还追求过她。当时她已经和靳桑浯在一起了。靳桑浯毕竟是另一个学院的, 她在靳桑浯知道之前就把金学章打发掉了。靳桑浯还是好一阵后才从白欣然那儿听说这个事的。 当时她们在吃火锅, 而她只想一巴掌拍死白欣然这个嘴巴不严的,一边又小心翼翼地看着靳桑浯的反应,怕她生气。 靳桑浯倒是没有生气,带着如常的神色将涮好的牛肚放进叶念斯的的碗里, 才放下筷子, 静静地望着叶念斯。 叶念斯当下会意, 将事情解释得一清二楚, 顺道还花言巧语地表白心意,凑在靳桑浯面前,扬起脸说:“我只喜欢你。” 靳桑浯听完, 轻轻笑了一笑, 小声地在叶念斯耳边说一句“我也只喜欢你”, 又继续给叶念斯涮牛肚了。 * 革新医疗的众人一同出席金龙的庆祝仪式。 叶念斯挽着张鑫亮的胳膊走进酒店顶层的宴会厅,看着走在他们前面挽着运营总监李长明的靳桑浯。她今晚穿了一件宝蓝色的贴身礼服, 头发绾在脑后, 脖颈莹洁修长, 连着流畅的肩部线条和漂亮的蝴蝶骨,身姿颀长优美。 自从他们坐上公司的车驶向酒店,张鑫亮就察觉叶念斯有些反常的沉默,以为她没有参加过这种场合,此时拍了拍她的手,贴心地小声安慰:“小叶,不用太紧张,没什么事的。” 叶念斯收回胶在靳桑浯后背的视线,笑了笑,还没有说话,就听见前面传来一个清亮的男音:“靳总、李总、张总,还有叶小姐,好久不见。” 她循声望去,面前是一个英挺的年轻男人,眉毛浓黑,眼角修长,斜飞入鬓,眸里神采飞扬,嘴角挂着自信的微笑,是此次宴会的主角金学章。 几人寒暄了几句,金学章便话题一转问靳桑浯:“华大公子怎么没有来?是觉得我没有亲自给他送请柬,怠慢了他?” 叶念斯默默咬了一下内唇,见靳桑浯笑容不变地回答:“金总你说笑了,他一会儿会和华伯父一起过来。” 金学章“哈哈”一笑,又问:“靳总,你和华公子订婚这么久了,什么时候才能参加你们的婚礼啊?” 靳桑浯客气地说:“婚期定了,一定会通知金总你的。”她顿了顿,未等金学章接话,又礼貌询问道,“不知道金董在哪,我们想去打个招呼。” “他老人家就在那边坐着呢。”金学章向他们指明了方向,又要忙着招呼后面的客人了。 离开时,他的目光从叶念斯的面上一掠而过,上挑的眼角在此时给他添了几分邪气。 几人又去金氏实业董事长金建业那里问候几句,然后来到安排的席位落座。很显然,金学章没有把华格赫一行安排和他们一桌,而在另一面的医院医疗区域。 他们这一行四人,叶念斯坐在最右,靳桑浯坐在最左。圆桌旁,叶念斯刚好可以看见靳桑浯精致的妆容,对方却侧头听着李长明的话,并未将注意力分给她一分。 不久庆祝仪式开始,主持人是金龙医疗的一位高管,一番活跃气氛后,并购双方上台讲话,接着是记者提问。 叶念斯听了听他们所宣布的并购条件,心下已经明了。既然金龙能把剑明思从革新手上抢走,自然开的条件比革新要好,无论在知识产权还是市场份额上抑或是其他方面都有所让步。但是对于金龙自己来讲,并购的投入到底值不值得,便不得而知了。金学章也是仗着金氏实业财大气粗,为此次并购下了血本。看他踌躇满志的样子,好像已经借着剑明思赢了满贯。 眉头微蹙,她瞥一眼靳桑浯,对方认真地听着台上的讲话,没有其他多余的表情,看不出心思。 察觉到她的视线,转过头来微微笑了一下,心下了然叶念斯想知道她的反应。 记者提问结束后,宴会正式开始,席间开始走动。 靳桑浯筷子都没动,端起酒杯和张鑫亮交代了一声,挽着李长明去了别处敬酒。 叶念斯也和张鑫亮起身,去了另一个方向,杯中的酒渐渐喝完,胃里开始泛起隐隐的疼痛。叹了口气,和张鑫亮说了一声,转头从侧门出去,钻进了阳台,躲开酒精。 无论是商人还是媒体人,都在大厅里忙着交际应酬,没有人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因此阳台一个人都没有。 走到栏杆边,外面是这个城市万家灯火齐明的夜晚,略有一些火树银花的意味。 双手撑在金属护栏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微凉的风扬起耳边的发,有些冷,但她一时不打算回去。 “看来你在革新过的还不错。”身后略带讥诮地男声在安静的空间里显得十分突兀。 叶念斯转身,看见金学章挑着一边的嘴角,笑得有些阴阳怪气,在不远处看着她。 暗皱了下眉,“金总,宴会才刚刚开始,你可是今晚了主角,来这没人的地方干什么?” “自然是来看你。”金学章的话不像平常那些花花公子的轻佻,略带了些阴沉。 说着他几个跨步就来到了叶念斯面前。 叶念斯往后缩了缩身子,惊道:“金总,你想干什么?” “你觉得呢?” 叶念斯身子一侧,就要走,金学章两手一伸,就抓住了她的手臂把她按在了栏杆上。 男人的呼吸几乎要打在她的脸上,鼻间也是对方身上淡淡的酒味和香水味,按理来说应该不算难闻,可叶念斯只觉得自己胃里翻涌,快要吐出来了。 她忍住胃里的恶心,尽力把头往后仰,护栏很高,暂时没有摔下去的担心,只是冷冷道:“金总,请自重。” “呵……”金学章毫不在意她的警告,发出嘲讽的一声轻嗤,“我……” “金学章!”一个充满怒气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他的动作。 接着他被人一把推开,面前的叶念斯被拉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 “金总,不知道你想对我的女伴做什么?”张鑫亮冷冷地问。 叶念斯和白欣然聊着聊着,就感觉自己身边一个阴影投来,接着身边就坐了一个人。 “澄非?”白欣然笑着打了声招呼。 季澄非对她也笑了一下算是回应,然后就面色不善地望着叶念斯,颇有些兴师问罪的意思:“你和金学章是怎么回事?” 叶念斯愣了一下,无奈地回答:“我和他没有什么,我也不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 心中也叹息,季澄非明明是个阳光活泼的性子,但每每遇见她就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季澄非皱着眉,想了一会儿,踌躇一番才留下一句:“你好自为之。”起身离开了。 等季澄非一走,白欣然就凑近了叶念斯问:“你说澄非她是不是知道桑浯还喜欢着你,所以来帮她打探的?” 叶念斯手掌抵着白欣然额头,把她的脑袋推开,翻着白眼说:“我们都一把年纪了,哪来的这么多抓马。再说,她都有未婚夫了。” 话是这样说的,但是等到白欣然重新拿起筷子,把注意力放到自己的饭菜上的时候,叶念斯垂下眼,细长的羽睫遮住了变得暗沉沉的目光。 * 第三天叶念斯没有收到金学章的花。 她本来还在庆幸金学章终于收敛,然后就被叫到了总裁办公室。 靳桑浯的老板桌上摆了一大束玫瑰,火红的颜色在这间简约欧式风格的办公室里显得十分刺眼。 叶念斯只觉得那红色好像燃烧了一般,将自己的双眸都烤得炽热得疼。她傻乎乎地想起,自己也是给靳桑浯送过花的。 那是大一第一学期的光棍节,当时她们还没有在一起,双十一也还不是购物狂欢节,表白的却如现在一样多。 白欣然在凌晨十二点接到一个男生的表白短信,不过那时她已经睡着了,没有看到。 双十一早上没课,睡到十点才起床,看到短信尖叫一声,裹了大衣,一蹬拖鞋,冲到阳台上打电话。足足一个小时后,才面带桃花地回来。 叶念斯一看就明白了:得,小妮子恋爱了。 叶念斯这一天也收到了两条表白短信,也被两个男生面对面地表了白,其中三个都是平时不怎么说话的。 她礼貌地拒绝了所有人,不知为何,脑中却浮现出靳桑浯的样子。 像她这样面容姣好,又温雅蕴藉的人,应该会有很多人喜欢吧? 当时正在上课,把手机藏在桌子底下,编辑了一条短信发过去:“今天你脱单了吗?” 那时还没有“脱光”这么新潮的说法。 靳桑浯没有立刻回复。 叶念斯越等越紧张,不会是真的脱单了,不好意思告诉我吧? 她当时也没想过自己为什么那么在意,只是觉得,如果靳桑浯和别人谈恋爱了,她就……就…… 她也“就”不出个所以然来。 手机振动时,叶念斯突然感受到了大学以前才体会过的老师在念成绩时的紧张感。 “抱歉,刚刚在上课,没有听见。……” 哦,对,桑浯上课特别认真。 她接着往下看—— “没有呢。你呢?” 感觉自己考了满分一样的欣喜啊! 叶念斯赶紧回复:“没事嘿嘿。我也没脱单呢”。 发送。 诶? 叶念斯又啪啪啪啪,写了一条短信,紧接着发送过去:“既然如此,今晚我们两个光棍要不要一起去看场电影,过个节?” 靳桑浯自然说好。 那晚她们一起过了光棍节,看了一场爱情电影。 电影散场后,散步回学校。 十一月的天气已经有些冷,靳桑浯自己戴了一双皮手套,叶念斯右手插在衣兜里,左一只手露在外面,要去牵靳桑浯的手。 第69章 一人莫念(4) 此为防盗章 同之前一样,又在依家同靳桑浯吃了早饭, 不过这次两人通通避开了厚切金枪鱼三明治。 阿茂这次不再羞怯地主动说:“靳总, 我和徐经理联系过了, 在这里干到月末, 下个月就入职!” 靳桑浯鼓励了他几句, 他便又喜滋滋地不知所以了。 * 张鑫亮总监已经出差回来, 叶念斯在办公室坐了没多久,就见到了他。 “给你带的礼物。”张鑫亮将一个精致的小纸袋放在了叶念斯桌上,“小东西, 当地的手工艺品, 没花多少钱。” 叶念斯来革新不过一个月, 张鑫亮出了三次差, 有一次她跟着去了, 剩下两次都给她带了出差礼物,全是些精致漂亮的小玩意儿。 “谢谢。”她笑着接过,打开一看, 是一个陶艺的招财猫, 笑得比她平常见的置于商店中的那些,要更憨厚可掬,也不知道张鑫亮是在哪找到这么可爱的玩意儿。 “好可爱, 谢谢。”她笑了笑。 张鑫亮挑了下眉,“放到桌上的——哎, 我来给你放吧。”说着拿起招财猫放到了办公桌的右上角, 让招财猫的脸朝着门口。 “这样就对了。”他说。 叶念斯一笑, “没想到总监还相信这些东西。” “倒不说是相信,买了总是要放对地方。”他笑笑。 两人闲谈几句,张鑫亮看看手表,说:“行了,我收拾收拾东西,一会儿向咱们靳总汇报一下出差的情况。” 张鑫亮去总裁办,一去就去了一个多小时,回来的时候面色深沉,把叶念斯叫进自己办公室。 沉着声,张鑫亮解释了自己脸色难看的原因:“今早我们要把信息报告给发改委那边送过去的时候,突然收到消息,发改委那边已经收到了金龙医疗的信息报告,和我们的除了投资主体和投资背景不一样以外,其他的都一样。” 为了防止国产企业在海外并购项目上自相残杀,发改委只会批准一家公司进行收购,现在虽然金龙医疗的信息报告还没有被确认,要是革新再上交一份比金龙好很多的报告,说不定还有机会一搏。但是金龙的报告和革新如出一辙,报告书写时革新全力而为,怎么也没办法超越自己。 金龙医疗是金氏实业集团的子公司,是国产和革新医疗、宝木医疗齐名的国产医疗器械三巨头之一,总裁金氏实业董事长金建业的儿子金学章。 叶念斯疑惑地问:“金龙是怎么拿到剑明思的意向协议的?他们不是已经和我们签了吗?” 张鑫亮沉着脸:“不知道剑明思收了金龙的什么好处,合起伙来坑我们。但是发生这样的事,我们责难剑明思也是于事无补。” “会不会在那边负责这个项目的副总出了问题?” 张鑫亮皱着眉摇头,也不知道是否定还是不知道。 叶念斯接着问:“现在在公司的人员也出了奸细?” “这个一定是的。” “那怎么办?” 张鑫亮眼睑肌肉微微紧绷,眉头蹙起:“先等一下,”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大概两个小时后金龙医疗的信息报告就会拿到手,我们先看看再说。” 说着,他拂了拂自己左手的袖扣,像是掸掉灰尘,又像是挥开让自己极为厌恶的事物,讥讽道:“这个金学章,从两年前开始接手金龙,结果好几个产业都被挤出市场了,现在还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真不知道金老那么经天纬地的一个人,怎么就生出了这样一个儿子。” 他又讽刺了金学章几句,才让叶念斯离开。 叶念斯忧心忡忡地回到自己办公桌前,心如明镜。 现在公司不只之前投入的财力物力人力付诸东流不说,家庭护理市场的开拓都也会受阻。剑明思一旦被国内企业收购,如果品牌建立良好,国内其他品牌如果没有特别的优势,很难与其抢占市场份额。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张鑫亮又去了一趟总裁办公室。 四十分钟后,他一扫先前沉重的模样,神采飞扬地回来了,又将叶念斯叫进办公室。 他的身体舒展开来,姿态放松地倚在转移上,噙着笑招呼自己助理:“坐。” 叶念斯疑惑地问道:“事情解决了?” “靳总早就知道公司里有间谍了,就是想趁此把人揪出来。她之前叫了几个怀疑的人接触信息报告,并且对着不同的人改变了数据。这样,通过最后上交的报告里的数据,就能知道谁有问题了。” 张鑫亮语调轻松,嘴角还有似笑非笑的微小弧度,叶念斯的心却重重地沉了下去。 靳桑浯叫她去家里改报告的情境历历在目,会议后关心对方的心情也仍旧清晰。可原来不仅会议是故意拖长时间,可以让间谍把报告送出去,甚至她还被列为怀疑对象之一。想来那晚挣扎的扭捏、电梯里她傻兮兮的关心,都被人当做笑话看了去。 哦,不止,从一个月前进入革新医疗工作,自己存在的意义就是一个笑话吧。 叶念斯只觉得有一股刺骨的寒风,从自己心里呼啸着吹起来,眨眼间冻住骨肉,全身中淙淙循环流淌的血液都变得冰凉。 “小叶,怎么了?” 回过神,看见了张鑫亮关切的眼神。 “总监,金龙交上去的那份信息报告你这有没有,能不能让我看一下?”叶念斯问。 张鑫亮看了看手表,本来靳桑浯通知他收拾资料,半个小时之后开会的,但是……他又看了看叶念斯难看的脸色,说:“你等等。我先下载了。” 他从邮箱里把材料下载下来,将电脑屏幕转向叶念斯。 叶念斯快速浏览了一下,她一向过目不忘,所以将数据记得很清楚。 确实是自己上周四晚,在靳桑浯家里改动后的那份。 叶念斯怔怔地抬起头,目光茫然无助地看着张鑫亮。 “怎么了?”张鑫亮被她的神色吓到,惊问道。 叶念斯艰难地动了动嘴唇,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现在显然是靳桑浯想把自己踢出去,她还能说什么? 她只是觉得靳桑浯转了这么大一个弯,只为赶走自己,又是何必呢。 直接告诉她:“我不想看到你”,她绝对会缩着脑袋逃;或者一开始就不要把自己招进来啊。 哦,对了,估计她想给自己按上“商业间谍”的帽子,从此再也不会有公司敢录用自己,断送自己的职业道路。 平日看着靳桑浯那张温柔的微笑着的脸,以为她已经不介意以前那些事了;每天早上同她一起吃早餐,让自己心里甚至浮现了一点点奢望,幻想着对方还有一点点在意自己。 原来这一切都是为了报复,挖了个坑等着自己跳下去。 看张鑫亮这样的反应,估计靳桑浯还没有跟他说自己是那个所谓的“间谍”。 现在她除了苦笑着摇头说“没事”,还能怎么办呢? 收购牧沃伦的项目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然而不久,金龙医疗成功收购剑明思的消息传来,并且邀请了革新医疗参加庆祝仪式。 请柬是金学章亲自送上来的,直接给了靳桑浯,并且“麻烦”她代为转交给其他人,然后靳桑浯亲自来了财务总监办公室。 张鑫亮看了看请柬,发出一声轻蔑的“嘁”。 靳桑浯无奈地笑了笑,转身望向叶念斯,递上另一封请柬,说:“这是你的。” 叶念斯愣了愣,这才接过请柬。 张鑫亮也有些疑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接到邀请。 靳桑浯平和地笑着望向叶念斯:“显然他还记得你这个老同学。” 金学章也是她们的校友,和叶念斯同学院不同专业,当年还追求过她。当时她已经和靳桑浯在一起了。靳桑浯毕竟是另一个学院的,她在靳桑浯知道之前就把金学章打发掉了。靳桑浯还是好一阵后才从白欣然那儿听说这个事的。 当时她们在吃火锅,而她只想一巴掌拍死白欣然这个嘴巴不严的,一边又小心翼翼地看着靳桑浯的反应,怕她生气。 靳桑浯倒是没有生气,带着如常的神色将涮好的牛肚放进叶念斯的的碗里,才放下筷子,静静地望着叶念斯。 叶念斯当下会意,将事情解释得一清二楚,顺道还花言巧语地表白心意,凑在靳桑浯面前,扬起脸说:“我只喜欢你。” 靳桑浯听完,轻轻笑了一笑,小声地在叶念斯耳边说一句“我也只喜欢你”,又继续给叶念斯涮牛肚了。 * 革新医疗的众人一同出席金龙的庆祝仪式。 叶念斯挽着张鑫亮的胳膊走进酒店顶层的宴会厅,看着走在他们前面挽着运营总监李长明的靳桑浯。她今晚穿了一件宝蓝色的贴身礼服,头发绾在脑后,脖颈莹洁修长,连着流畅的肩部线条和漂亮的蝴蝶骨,身姿颀长优美。 自从他们坐上公司的车驶向酒店,张鑫亮就察觉叶念斯有些反常的沉默,以为她没有参加过这种场合,此时拍了拍她的手,贴心地小声安慰:“小叶,不用太紧张,没什么事的。” 叶念斯收回胶在靳桑浯后背的视线,笑了笑,还没有说话,就听见前面传来一个清亮的男音:“靳总、李总、张总,还有叶小姐,好久不见。” 她循声望去,面前是一个英挺的年轻男人,眉毛浓黑,眼角修长,斜飞入鬓,眸里神采飞扬,嘴角挂着自信的微笑,是此次宴会的主角金学章。 几人寒暄了几句,金学章便话题一转问靳桑浯:“华大公子怎么没有来?是觉得我没有亲自给他送请柬,怠慢了他?” 叶念斯默默咬了一下内唇,见靳桑浯笑容不变地回答:“金总你说笑了,他一会儿会和华伯父一起过来。” 第70章 一人莫念(5) 此为防盗章  张鑫亮看了看请柬, 发出一声轻蔑的“嘁”。 靳桑浯无奈地笑了笑,转身望向叶念斯, 递上另一封请柬, 说:“这是你的。” 叶念斯愣了愣,这才接过请柬。 张鑫亮也有些疑惑, 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接到邀请。 靳桑浯平和地笑着望向叶念斯:“显然他还记得你这个老同学。” 金学章也是她们的校友, 和叶念斯同学院不同专业,当年还追求过她。当时她已经和靳桑浯在一起了。靳桑浯毕竟是另一个学院的, 她在靳桑浯知道之前就把金学章打发掉了。靳桑浯还是好一阵后才从白欣然那儿听说这个事的。 当时她们在吃火锅, 而她只想一巴掌拍死白欣然这个嘴巴不严的, 一边又小心翼翼地看着靳桑浯的反应, 怕她生气。 靳桑浯倒是没有生气, 带着如常的神色将涮好的牛肚放进叶念斯的的碗里,才放下筷子, 静静地望着叶念斯。 叶念斯当下会意, 将事情解释得一清二楚,顺道还花言巧语地表白心意, 凑在靳桑浯面前,扬起脸说:“我只喜欢你。” 靳桑浯听完,轻轻笑了一笑, 小声地在叶念斯耳边说一句“我也只喜欢你”,又继续给叶念斯涮牛肚了。 * 革新医疗的众人一同出席金龙的庆祝仪式。 叶念斯挽着张鑫亮的胳膊走进酒店顶层的宴会厅, 看着走在他们前面挽着运营总监李长明的靳桑浯。她今晚穿了一件宝蓝色的贴身礼服, 头发绾在脑后, 脖颈莹洁修长,连着流畅的肩部线条和漂亮的蝴蝶骨,身姿颀长优美。 自从他们坐上公司的车驶向酒店,张鑫亮就察觉叶念斯有些反常的沉默,以为她没有参加过这种场合,此时拍了拍她的手,贴心地小声安慰:“小叶,不用太紧张,没什么事的。” 叶念斯收回胶在靳桑浯后背的视线,笑了笑,还没有说话,就听见前面传来一个清亮的男音:“靳总、李总、张总,还有叶小姐,好久不见。” 她循声望去,面前是一个英挺的年轻男人,眉毛浓黑,眼角修长,斜飞入鬓,眸里神采飞扬,嘴角挂着自信的微笑,是此次宴会的主角金学章。 几人寒暄了几句,金学章便话题一转问靳桑浯:“华大公子怎么没有来?是觉得我没有亲自给他送请柬,怠慢了他?” 叶念斯默默咬了一下内唇,见靳桑浯笑容不变地回答:“金总你说笑了,他一会儿会和华伯父一起过来。” 金学章“哈哈”一笑,又问:“靳总,你和华公子订婚这么久了,什么时候才能参加你们的婚礼啊?” 靳桑浯客气地说:“婚期定了,一定会通知金总你的。”她顿了顿,未等金学章接话,又礼貌询问道,“不知道金董在哪,我们想去打个招呼。” “他老人家就在那边坐着呢。”金学章向他们指明了方向,又要忙着招呼后面的客人了。 离开时,他的目光从叶念斯的面上一掠而过,上挑的眼角在此时给他添了几分邪气。 几人又去金氏实业董事长金建业那里问候几句,然后来到安排的席位落座。很显然,金学章没有把华格赫一行安排和他们一桌,而在另一面的医院医疗区域。 他们这一行四人,叶念斯坐在最右,靳桑浯坐在最左。圆桌旁,叶念斯刚好可以看见靳桑浯精致的妆容,对方却侧头听着李长明的话,并未将注意力分给她一分。 不久庆祝仪式开始,主持人是金龙医疗的一位高管,一番活跃气氛后,并购双方上台讲话,接着是记者提问。 叶念斯听了听他们所宣布的并购条件,心下已经明了。既然金龙能把剑明思从革新手上抢走,自然开的条件比革新要好,无论在知识产权还是市场份额上抑或是其他方面都有所让步。但是对于金龙自己来讲,并购的投入到底值不值得,便不得而知了。金学章也是仗着金氏实业财大气粗,为此次并购下了血本。看他踌躇满志的样子,好像已经借着剑明思赢了满贯。 眉头微蹙,她瞥一眼靳桑浯,对方认真地听着台上的讲话,没有其他多余的表情,看不出心思。 察觉到她的视线,转过头来微微笑了一下,心下了然叶念斯想知道她的反应。 记者提问结束后,宴会正式开始,席间开始走动。 靳桑浯筷子都没动,端起酒杯和张鑫亮交代了一声,挽着李长明去了别处敬酒。 叶念斯也和张鑫亮起身,去了另一个方向,杯中的酒渐渐喝完,胃里开始泛起隐隐的疼痛。叹了口气,和张鑫亮说了一声,转头从侧门出去,钻进了阳台,躲开酒精。 无论是商人还是媒体人,都在大厅里忙着交际应酬,没有人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因此阳台一个人都没有。 走到栏杆边,外面是这个城市万家灯火齐明的夜晚,略有一些火树银花的意味。 双手撑在金属护栏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微凉的风扬起耳边的发,有些冷,但她一时不打算回去。 “看来你在革新过的还不错。”身后略带讥诮地男声在安静的空间里显得十分突兀。 叶念斯转身,看见金学章挑着一边的嘴角,笑得有些阴阳怪气,在不远处看着她。 暗皱了下眉,“金总,宴会才刚刚开始,你可是今晚了主角,来这没人的地方干什么?” “自然是来看你。”金学章的话不像平常那些花花公子的轻佻,略带了些阴沉。 说着他几个跨步就来到了叶念斯面前。 叶念斯往后缩了缩身子,惊道:“金总,你想干什么?” “你觉得呢?” 叶念斯身子一侧,就要走,金学章两手一伸,就抓住了她的手臂把她按在了栏杆上。 男人的呼吸几乎要打在她的脸上,鼻间也是对方身上淡淡的酒味和香水味,按理来说应该不算难闻,可叶念斯只觉得自己胃里翻涌,快要吐出来了。 她忍住胃里的恶心,尽力把头往后仰,护栏很高,暂时没有摔下去的担心,只是冷冷道:“金总,请自重。” “呵……”金学章毫不在意她的警告,发出嘲讽的一声轻嗤,“我……” “金学章!”一个充满怒气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他的动作。 接着他被人一把推开,面前的叶念斯被拉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 “金总,不知道你想对我的女伴做什么?”张鑫亮冷冷地问。 金学章摊摊手,嗤笑道:“没什么,我只是见到老同学,和她开个玩笑而已。” 张鑫亮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搂着叶念斯进了大厅。 叶念斯心中不知是怅然还是感激,心中的期待明明是另一个身影。尽管张鑫亮解了她的围,可是在他怀里她仍不自在。一走出金学章视线,就和张鑫亮拉开了距离,垂着头,低低说了声:“谢谢。” 张鑫亮只是温柔地问她:“没事吧?” 叶念斯摇摇头,又道了一声谢。 张鑫亮愤愤地说:“这个金学章真不是东西,总有一天……”他话音截住,只是冷笑了两声。 既然金学章没有实质性地伤害到她,叶念斯对于他的行为到没有太大所谓,毕竟做了好几年同学,也是知道他为人的。 张鑫亮舒了口气,又安慰了叶念斯两句,接着感叹似的说:“幸亏靳总提醒我金学章跟着你去了阳台,让我去看看,不然真让金学章那小子做出什么事来。” 叶念斯心里一跳,“靳总给你说的?” “对啊。”张鑫亮应道。 叶念斯朝靳桑浯望去。 她总是能一眼在人群中找见她,她总是最引人注目、最耀眼的那一个。靳桑浯的身边依然是李长明,华格赫没有陪着她。 心中也不知道是应该欣喜靳桑浯一直注意着她,还是应该难过为什么不是靳桑浯亲自出来。 失去了再待下去的心思,只想回家休息。 张鑫亮体贴地提出要送她回家。叶念斯没有拒绝,她的外套还在公司的车上。 等他们离了大厅,靳桑浯默默收回自己的注意力,微微偏侧的视线转向面前的人,微笑着回应:”嗯?是的。” * 令叶念斯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中午她就收到了一大束玫瑰,上面的卡片写着“一和你的目光相遇,我只好束手就擒”,落款是金学章。 她收花的时候,张鑫亮刚好在,本想笑着调侃几句,一知道送花的人是谁,脸就沉了下来,冷笑着说:“明知道我们两家公司的关系现在是这样,他还送花过来,也不知道安的是什么心。” 叶念斯将花扔进垃圾桶里,揉了揉眉心,心中也满是厌恶。 午间休息时间快要结束时,手机铃响,联系人没有备注,她心里大约知道来电的是谁,出了办公室,寻了一处无人的地方接听。 “叶小姐。” 果然,金学章轻佻的声音从手机那端传来,话音玩味,像是这个称呼有多么好笑似的。 “金总。”叶念斯耐下性子礼貌地回话。 “不知道我送给你的花你喜不喜欢?”金学章在那边问。 金学章的态度奇怪,全然没有追求人的那种深情语调,更像是在调戏人般不羁。 叶念斯皱着眉头,客套地回话:“让金总破费了,实在不好意思。” “既然如此,不知你今晚可否赏脸一起吃个晚餐。” “抱歉,今晚要加班,可能没有时间。”想也不想地拒绝。 金学章“哈”了一声,“那明天呢?” “最近可能要出差,但是不一定是哪一天,也没法给您个准信。” 纠缠了半天,叶念斯才让他暂时打消了吃饭的念头。 挂掉电话,心累地深呼一口气,转头就看见靳桑浯立在不远的拐角处。对方给了一个非常合适的距离,并不会听到她的讲话,但又表示了自己的存在,只是不知道在那里多久了。 叶念斯一怔,叫了一声“靳总”。 “叶助理。”靳桑浯对她微笑了一下,算是回应,然后静默了一会儿,才问,“听说你今天收了束花?” 她嘴角噙着浅浅的笑,好像寻常朋友那样寒暄,叶念斯也摸不准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含糊地“啊”了一声。 靳桑浯只是提醒道:“最近我们和金龙的关系比较紧张,在这方面最好还是注意点。” 叶念斯心里有些乱,低下头应道:”嗯,我知道的。” 靳桑浯又问:“昨天你提前走了,没什么事吧?” 她语调中泛着关切,但却让叶念斯觉得有些委屈。 咽了咽喉咙,将那些莫名的情绪抚平,叶念斯有些干巴巴地说:“没事。”也没有解释。 既然她都让张鑫亮去看自己了,不久之后自己就离开,她自然也能想到两者的关系。 靳桑浯眼神沉了沉,而后才微微一笑说:“没事就好。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 第71章 一人莫念(6) 此为防盗章 进门的女人向她颔首一笑。 阿茂知道她, 是在附近革新医疗有限公司总部上班的叶小姐,经常来店里买一个厚切金枪鱼三明治作早餐, 从来不买其它的。每次来的时间很早, 上班高峰期还没有到, 她来的时候店里经常没有别的客人,不过平时这里也没有什么客人就是了。自从添福乐连锁便利店入驻三白市以来,很快吸引了大批客人, 冲击了依家的生意。阿茂知道最近各个店里都人心惶惶的,传言说依家快要破产了。 他想到这, 不禁为自己的未来担忧, 估计今年的春节都过不好了。 不过好在, 他可以在店铺还开着的时候, 尽情地欣赏一下美人。 叶小姐独自一人时看起来有点难以接近, 但是当你和她交谈过, 才能感到她原来是一个亲切的人。 这并不是说她长得很阴郁。恰恰相反,她的五官漂亮得过分, 面部线条因瘦削而分明,但并不让人觉得冷硬, 因为她有着一双澄澈的桃花眼。浓深琥珀颜色的秋水剪瞳,无论看着谁,都像在看着自己的挚爱恋人, 眷恋多情, 分分秒秒都要把人的魂魄勾了去。 对, 就像这样。 对上叶小姐眸子, 心中一乱,面上温度也上来了。连忙移开视线,慌乱地接过三明治扫价。 “13元,谢谢。请问还是不加热吗?” “对。” 她的声音本来十分好听,但此时却带着几分沙哑,让阿茂多看了她一眼。 这才发现这位漂亮的客人面色有些憔悴,眉稍带着倦意,眼眶泛着淡淡的青色。 他大胆猜测道:“叶小姐这是加班了吗?” “对啊,熬了通宵。”叶小姐一边付钱,一边垂了垂嘴角,委屈的表情也格外动人,“这年头钱不好赚啊。” “革新那样的大企业,压力应该很大吧,要注意身体呀。”阿茂关切地说道。 叶小姐勾起唇角,“多谢小帅哥关心啦。” 看着叶小姐的背影,阿茂才想到,之所以她看起来难以接近,就是因为在独自一人时,身上难免染上了疏离的气息,像是有一层无形的微凉空气笼罩周身,让人不敢主动靠近。 * 叶念斯喜欢在公司热三明治,即使还有几天就要步入春季,但天气仍旧寒冷,在便利店热好,拿上来总会凉了。 电话响起时,三明治刚刚热好。划过接听键,就听见总监一贯沉稳的男中音变不那么沉稳说道:“小叶!” 还没回话,又听对方连珠似的开口:“赶快把昨天整理好的报表拿到会议室来!应该就在我桌上!快快!”说完就挂了电话。 撇撇嘴,轻抿水晶玻璃中的水,咬了一口三明治,走进总监办公室,一眼就看到放在办公桌右上角的一叠报表。 咽下三明治,小跑到会议室门口,吸口气,理理仪容,敲门。 “进。”这是总裁秘书的声音。 “不好意思,打扰了。” 叶念斯一眼瞟到张鑫亮的位置,就微微低下头,目不斜视地走向他,无视了在坐其他几位打量的目光。 大眼一扫张鑫亮面前的文件,是上一版的报表。 前一阵美国最大的电子电气公司卫明勒推出了自己的家庭护理品牌,以优良的品质和合理的价格,迅速攻占西方市场。因此最近几家家庭护理系列较为“鸡肋”的欧美公司,迫于股东要求盈利的压力,有意出售旗下品牌。革新医疗选中美国一家适宜国产企业发展的品牌——剑明思家庭护理,想对其进行收购。剑明思在卫明勒出现之前,在全球家庭护理品牌中市场占有率排名第四,要是能拿下剑明思,就能在国际家庭护理品牌中占有一席之地。 此次收购,革新医疗做了大让步,包括让剑明思保留70%的知识产权,承诺不干涉其运营管理、保留高管团队、不裁员。好不容易和剑明思谈拢,拿到了对方的意向协议,就差项发改委提交信息报告,接着就可以进行收购。于是虽然这周结束就是春节,但是革新医疗没有一点临放假的喜庆之感,行政系统一半以上的工作人员都加班加点,整座大楼笼罩着一层无形的压力。 他们昨天下午快下班时才发现整理的财务报表中有一项数据写错,导致统计结果和风险分析结果出了一些问题,整个财务管理部熬了通宵才把自己手上这份正确的做出来。没想到早上开会时,张鑫亮竟然拿错了。 张鑫亮舒了一口气,起身相迎,低声道谢,抽出其中一份快速浏览两页,然后说:“把报表给各位领导发一下。” 随即,他看到自己面前这个虽然只来了一个月,但十分机敏能干的助理,竟是怔了一瞬,才低低应了句:“是。” 叶念斯抱着文件,绕到主位上去,那里坐着的是公司总裁靳桑浯。 没有分给这位年轻的总裁一点目光,仍旧低着头,望着桌面,站定。 视野里有一只皓白的手,轻扶着透明的水晶玻璃杯,杯中盛着的液体也是透明的。那只手五指修长,骨节均匀,圆润的指盖泛着淡淡的贝色光泽。 即使仅仅是一只手,都美得不可思议。 抽出一份报表,弯下腰,拉近的距离让淡淡的铃兰香气顺着鼻息进入身体。动作一顿,接着将报表端端正正地摆在了那只手的主人面前,站直身体。 “谢谢。” 声音也极为好听,如静静流淌的泉水。 她恍惚间觉得,这声音大概比那杯水还要清澈一些。 但是仍旧不敢抬头望上哪怕一眼,匆匆移到几位副总、总监身边,将报表一一发了下去。 终于张鑫亮放她离开,并且吩咐她关掉灯。 低着头走到门口,按下开关,张鑫亮开始汇报报表上的内容。 关门的时候,她才抬头迅速瞟了一眼正位上的女人。 靳桑浯将目光放在张鑫亮身上,正专注地听他的汇报,投影仪的荧光打在侧脸,堪堪能笼罩出一个线条完美的剪影,模糊并且遥不可及。 叶念斯垂了垂眼,关上门。 回到自己办公间,看到放在桌上只咬了一口的面包,只觉得胃钝痛得厉害,全然没了胃口。 木然地把面包扔进垃圾桶,突然看见企鹅头像闪烁,点开一看,是财务部的白欣然,同时也是她的大学同学。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胃还痛吗?” 叶念斯心中一暖,淡笑着回道:“不痛了。” 白欣然继续说:“我要累得半身不遂了啊啊啊!!!!晚上要不要一起次一顿好次的补一补?” 叶念斯笑,跟着对方的用词回道:“好呀好呀,次什么?” 白欣然不止是她的大学同学,更是她的下铺,是她大学关系最好的朋友,不过在毕业以后断了联系。没想到这次跳槽,竟然又与她相遇了,对方还是财务部的同事。两人迅速联络起来,很快变得如当年一样要好。 确定好吃什么,又聊了几句,开始处理文件。文档字数不断增加,格式不断调整,鼠标和键盘在翩飞的指下“咔哒咔哒”的响,然后频率慢慢降了下来,最终停住。 “小叶?小叶?” 一只手在眼前晃了晃。 “啊?”叶念斯差点把鼠标扔出去,一抬头,是总监那张成熟男人的脸。 张鑫亮今年三十五岁,至今单身,五官端正,为人绅士,又身为这么大一个公司企业的财务总监,名副其实的钻石王老五,受到公司不少女同事的青睐。此时斜靠在桌子上,眉梢微挑,仿若没有受到刚刚小插曲的影响,心情很不错的样子,看起来确实有几分潇洒。 “发什么呆呢傻姑娘?”张鑫亮问她。 叶念斯按了保存,才站起身,礼貌问好:“张总。” 张鑫亮笑挥挥手,也不在意没有得到问题的答案,说:“这个案子总算是定下来了,等着他们战略发展部写信息报告。后天我要出差,那边如果有需要的话你配合他们一下。” 叶念斯脑海里瞬间浮现出部门经理季澄非那张明媚漂亮的面孔,点了点头,“好的。” 张鑫亮又说:“几天辛苦你和大家了,特别是昨晚。今晚我请客犒劳下两个部门的同事,你安排一下。” 和朋友的小聚是没机会了,虽然有人请客也好,但是不自觉按了按自己的胃。这几天加班,都是叫外卖,有时候饭都放凉了才吃,要不直接忘了吃,胃里根本受不了。长期的胃病最近没有发作,因而放松了警惕,没有备着药,只能硬忍着熬过去。希望晚上吃饭不会被灌太多酒,要不然她得分分钟交代在酒店里。 准确记得张鑫亮再无安排,叶念斯还是翻开日程安排确认一下,然后问:“七点钟,明华酒店?” 张鑫亮颔首示意:“好。” 这一层是高级管理层,财务部还在楼下。 下班后,张鑫亮和叶念斯一起去了高层专用电梯。 走过拐角,却见电梯里已经站了两个人。 叶念斯呼吸一滞,张鑫亮已经加快步伐走了上去,她也提起速度,紧跟在后进了电梯。 “桑浯,小李,谢啦。”下班时间,张鑫亮也不拘谨,称呼变得随意起来。 电梯里的两个人,一个是靳桑浯,另一个是她的助理李姝玉。 “靳总,李助。”叶念斯打了招呼,往后一缩,站在角落,眼观鼻鼻观心,将目光乖乖收好。 她听见张鑫亮对靳桑浯发出邀请:“晚上我和财务部聚餐,你要不要一起去?” 低垂的睫毛颤了颤。 “不了。估计你去他们都吃不好,更别说我去了。”靳桑浯笑着拒绝,转而又说,“你们最近确实挺忙的,要不我明天放你们一天假。” “真么好?!”张鑫亮惊讶道。 第72章 如是生老病死(1) 此为防盗章 本来身体不好, 最后校办公室的活动正式演出的时候, 她在后台心跳过速, 晕了过去。 双眼渐渐黑暗时她听见一向温雅的靳桑浯失态地尖叫:“念斯——!” 于是她在失去意识前抓住了那人的手,放心地交代:“不要告诉舅舅。” 醒来时已经在医院,靳桑浯红着眼眶守了她一夜,也果然没有通知她舅舅。 没有什么大碍,就是劳累过度,到下午就出了院。 于是在送她到宿舍门口时,靳桑浯已经快十个小时没有和她说话了。 平时不发火的人, 一生气起来是很恐怖的。 靳桑浯虽然没有冲她发脾气, 但是自己就觉得她身上嗖嗖嗖地往外冒冷气。毫无表情的一张脸像是用冰雕刻而成的一样。 也不知道她是属于冷暴力那一类的人, 还是因为自己的目前的身体状况, 强忍着不向自己发火。 总之她心虚地不敢说一句话。 到宿舍门口时,还在下午的上课时间, 宿舍没有人,十分寂静。 摸摸鼻子, 缩着肩,看着如冰雕一样立在门口的靳桑浯, 小心翼翼地提出邀请:“你……要不要……进来坐坐?” 靳桑浯目光沉沉地凝视着她, 没有说话。 尴尬了一会儿, 又说:“那你路上小……” 靳桑浯突然抓住了她手腕,一向温热的掌心, 此时却冰凉, 很用力, 让她得有些疼。 然而她突然又无力地放了手,紧绷的肩膀松了下来,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露出脆弱又坚定的表情,一字一句地说:“念斯,人生不过生老病死,生与病不能控制,而剩下两样,我想都与你一起。” 那时自己惊讶地望着她,心中顿时充满了酸涩与甜蜜,眼泪瞬间漫上眼睑,紧紧抱住了心爱的人,“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她哽咽着说。 靳桑浯双臂紧紧锁住了自己的腰,感受着紧贴着自己的心跳,发出一声喟叹。 *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阳台外的夜幕仿若玄色锦绣,暗而深沉,看不见星星,然而万家灯火却如一个个璀璨宝石点缀其上。 微凉的风拂过两人的面颊,也吹散了叶念斯眼底的微红。 叶念斯深吸了一口气,高处的空气比地面混着各种陈杂的气体要清新得多。 她开口:“出来很久了,不回去吗?今晚你可是主角。” 类似的话她上次也和金学章说过,不过两者有着截然不同的心境。 靳桑浯微微摇了下头,“你先回吧。” “那我就先过去了。” 叶念斯已转身举步要走,靳桑浯却叫住了她:“念斯。” 叶念斯回过身:“嗯?” “少喝点酒。”靳桑浯这样说。 叶念斯扯了扯嘴角,勉强笑着说,“这是你需要担心的吧,我相信现在一定有很多人在找你,想和你喝酒呢,主人公。” 靳桑浯也跟着她弯了弯嘴角。 “你也不要在这里待久了,小心着凉。”留下一句叮嘱,叶念斯转身离开。 靳桑浯望着她窈窕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微垂眼睫,眸光沉了沉,没有人看见她握住栏杆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 * 叶念斯刚到宴会厅门口,就见一人急匆匆地走出来,看见她时,却陡然停下脚步,试探着问:“叶念斯?” 她看着他曾经不止一次地同靳桑浯一起出现在新闻、杂志上的英俊的面庞,点了点头,“是的,华先生。” “你见到桑浯了吗?”华格赫问。 年轻英俊的男人牵挂自己的恋人,只是分开了一会儿便想念万分。 自己的胸腔好像突然间长了许多刺,心脏每跳动一下,就要被这些刺扎穿。 强自按下心中的痛,她说:“前面左拐的阳台。” 听到指路,华格赫好像突然间不着急了,表情变得有些玩味:“你们刚刚在一起?” 叶念斯心中顿生戒备,不知道华格赫知不知道当年她与靳桑浯的事,现在是不是又误会了什么,只有一脸客气地回答:“刚刚碰巧遇见,聊了两句。” 华格赫笑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仿佛那笑里有一抹促狭的意味。 他道了声谢,动身去找靳桑浯了。 果然就在阳台看见了靳桑浯的背影,瘦削纤细,又有些孤寂。 叹了一口气,脱掉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了靳桑浯的背上,行至她身边,顺势握住了她的手,当下因为那冰凉的温度而皱了眉:“怎么这么凉?这里太冷了,你不想去宴会厅,我们就找个暖和一点的地方坐着吧?” “就是想吹吹风。”说着把手抽了回来。 华格赫也不在意,笑着说:“我刚刚出来的时候看到叶念斯了,她说和你聊了一会儿,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靳桑浯皱了下眉头,表情认真严肃,“对了,刚想和你说这个事。念斯的舅舅得了肾衰竭,现在需要肾移植,明天下午的时候你找这方面专家和她一起去下昆布市,取一下她舅舅的病例和肾移植需要的资料吧?” 华格赫也收敛了笑容,皱着眉,表情也是极为严肃的,但是他不是因为和靳桑浯相同样的原因,“叶念斯就是因为这个才突然出现的?” 靳桑浯抿了抿唇,“应该是吧。” “当年她以那样可笑的理由、随便打了一通电话和你分手,我没想到她也会有脸回来找你帮忙。我想,她也不会不知道这件事需要我参与吧,毕竟我家是开医院的。”华格赫语带讥讽地说。 靳桑浯因为他的语气而皱了一下眉,“别这么说。” “好,我不说。”华格赫冷笑了一声,“不过我估计澄非知道这事以后,绝对会想打死她的。” 她摇了摇头,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走吧,回去吧。” * 那天晚上回到家,叶念斯接到一个电话,来电显示“金学章”。 她眯着眼,咬着内唇,挂断。 再打来。挂断。 再打。 叶念斯闭上了眼,接通。 那边嘈杂的背景下传来一个咬牙切齿的男声:“叶念斯你好样的!” 叶念斯阴沉着脸把电话挂断,直接关机。 深吸了一口气,静立片刻,才放下手机,脱掉衣服,进洗浴室,打开蓬头。 她的身体纤细,四肢修长,背后的水珠顺着后颈滑下,在光滑得好像失去了摩擦力的皮肤上,毫无阻拦地滴落。 莹白肌肤隐藏在不断升腾的水汽中,两胸之间,一道比周围皮肤颜色较深的长长疤痕,也逐渐看不真切了。 叶念斯咬了咬内唇。 答案呼之欲出。 然而叶念斯拒绝接受。 沉默在两人周围蔓延。 最终,还是一道铃声打破了着令人窒息的沉寂。 靳桑浯拿出手机,看到来电显时,不由抬睫看了叶念斯一眼,接通。 “嗯,有点事耽误了……马上下来了……好……” 她声音很低,语气温柔,垂着纤长的睫毛,看不见眼神。 收了线,对叶念斯笑了笑,低声说:“我还有点事,你想进来坐坐的话……” “不用了,”叶念斯截断她的话,“我也要走了。 不知为何,靳桑浯迟疑了一瞬,才点头和叶念斯一同下楼。 室外的太阳似乎已被人重击打散,遗落在人间幽僻的角落。天空阴沉无光,空气都像浸了水的棉花,沉甸甸地潮湿着。 快到小区门口,靳桑浯问:“你要去哪?不如送你一程?” 叶念斯直视着前方,摇头拒绝:“我还要转一转。” 靳桑浯又说:“看样子马上要下雨了,带没带伞?” “带了。”叶念斯低声回应,依旧没有分给靳桑浯一丝目光。 刚出小区,就听见两声喇叭,街对面的一辆路虎降下车窗,一个英俊的脑袋伸了出来,对她们笑了笑,又招了下手。 靳桑浯对着那边挥手回应,又转过头看着叶念斯,目光在她漂亮的侧脸上停留一阵,最终轻声说:“我走了,你一个人注意安全。” 叶念斯终于转身,凝视着靳桑浯,眼神认真又专注,好似有千言万语。 可是她却只是说:“好的,再见。” 靳桑浯睫毛颤了颤,缓缓地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几乎微不可见的笑容:“再见。” 她迈动长腿,走至街对面,消失在车内。 而路虎徐徐驶出,最终也在视野中消失了。 叶念斯垂下眼,发了会儿呆,转头钻进依家便利店,买了个厚切金枪鱼三明治,坐在窗前默默啃着。 须臾之后,窗外的水汽终于凝结成滴,大雨倾盆而下。 哗啦啦—— 雨滴第一次砸中万物的一瞬间,产生了巨大的声响。 恍然间,叶念斯有一种那是自己心底的什么东西轰然坍塌的错觉。 * 白欣然和相亲对象吃过午餐,还在自家母亲的威逼下,去看了场电影,散场时已经三点半了。看着春雨倾盆,暗暗得意自己有先见之明。 在电影院前分手,给对方的“白小姐,希望今后能常联系”,送了个假模假样的微笑算作回应,几步跨上了自己的polo。 总算松了一口气,给叶念斯拨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很久没有接通,她估摸着对方可能还在校园里,周围太吵没有听到,正要放弃时,那头传来了叶念斯拖长了的声音:“喂……?” “斯斯,是我。你怎么了,声音有气无力的?” “哦,没睡午觉,有点困。”叶念斯低声解释道。 “你猪啊你,现在都几点了,怎么困也困过了吧?”白欣然习惯性地笑骂了几句,才问了叶念斯的方位,“你等着啊,姐姐现在就过去陪你玩。” 第73章 如是生老病死(3) 此为防盗章  相互关心问候一番,吃了一会儿菜, 靳桑浯歉然解释公司员工在隔壁聚餐, 需要她过去一下。 华家两老以为她要去应酬, 还叮嘱着注意身体、尽量少喝酒,不然让自己儿子去挡酒也可以。 华格赫本就在这个问题上不是很想搭理她, 一听自己父母还要卖儿子,更不乐意, 眯着眼斜乜着靳桑浯,不说话。 脸有些红,靳桑浯微笑着拒绝了二老的好意, 起身离席。 * 和靳桑浯与华格赫分开后,叶念斯钻进了洗手间。 在隔间里休息一会儿, 有两滴泪直直地从眼角滑落, 不也知道是因为胃疼得厉害了, 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补了妆, 回到春日园,叶念斯宣布:“你们想闹就趁现在赶快闹,一会儿靳总就来了。” 室内顿时就如叶念斯所说的闹作一团, 不过她仔细听了听,倒没有人对此有所埋怨的,好像靳桑浯之前也和他们一起吃过几顿饭, 而当时氛围还不错。 过了十几分钟, 靳桑浯便到场了, 并且迅速融入进整个环境里。 不过虽然靳桑浯和大家很融洽, 但毕竟身份在那,也没人敢放开了闹,喝酒也拘束了些。 然而就在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叶念斯已经给自己灌下了很多杯酒,靳桑浯一直没有拦住,周围还有一群员工在,她也不好与叶念斯多做纠缠,只能不厌其烦地提醒她。但叶念斯渐渐地意识不清了。 她迷蒙着双眼,却尽量将目光聚焦在靳桑浯身上,周围的一切好像都不存在了,世界都只剩下她一个人。所有的情感翻涌着不受控制,又像沉甸甸地在胸腔里塞进一个形状不规整的坚硬的充满棱角的石头,将她的胸口摩擦出一道道的伤口,鲜血淋漓。 心里的疼痛淹没了一切感官,唯有唤着那个人的名字才能感觉到自己释放了罪恶的灵魂,得到解脱与救赎。 她感觉自己被拥进倚一具柔软的身躯,有几个人在一旁搀扶着她,鼻尖是自己熟悉又陌生的铃兰香气。那股香气顺着鼻腔进入身体,随着血液流淌抚平一切伤痛。她跟随着那股香气,跌跌撞撞不知道走了多少时间、走过了多少路。 当柔软与香气离开,所有的疼痛又立刻呼啸着刺透她的身体。胃里像是放了一把火,将自己的内脏烧成一片废墟。 她交叠双手死死压住胃,“桑浯……好疼……” 话语和她的泪一并涌出。 * 叶念斯刚醒来时就意识到不对劲,首先自己现在睡的床都不是熟悉的硬度,而且被子的质感也和家里的不一样,身上的睡衣更不是自己习惯的款式。 睁开眼,屋里一片黑暗,厚厚的窗帘边上,隐约可以看出被遮挡的外面的阳光的影子。酒精给大脑留下的疼痛感代替了昨晚的记忆,她轻哼一声坐起身。 “刷”地一声,窗帘被拉开了大半。 叶念斯吓了一跳,眯眼一阵适应了光线,才看见站在她窗边逆光的剪影。 纤细修长的身形,根本看不清面容的脸。 叶念斯知道,那是靳桑浯。 沉默。 屋内的沉默让光线中可以看清的细小的正在跳跃的灰尘都显得太过喧嚣,每每看到靳桑浯就会不断翻滚的情绪让叶念斯的大脑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还是靳桑浯打破的沉默,她轻轻开口,颤抖的声线带着小心翼翼:“你的胸口……是怎么回事?是什么时候做的手术?” 叶念斯望向窗外,阳光大好,令她的思维有一丝的游离。 靳桑浯一步一步及缓慢地走到叶念斯面前,跪坐在床上,轻轻拉下她的衣领,双手想抚摸上她的胸口,却颤抖着不敢接触,试了几次都无果,只有放弃地垂下双臂,抓住她的双手,那冰凉的温度让叶念斯不禁打了个寒颤。 可是虽然是逆光,她也能看见靳桑浯用力望进她眼底的眸子里的细碎的光线。 靳桑浯的唇颤抖着:“你胸口的疤是怎么来的吗?” 叶念斯垂下眼帘,将目光放在被子的褶皱上,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 靳桑浯的呼吸离得很近,潮湿微热的气体扑打在侧面的面颊上,并不均匀地颤动着。 “你知道了,又有什么意义吗?” 叶念斯开口了,思维却混乱地想到一首威廉巴特勒叶芝的诗,那首诗的第一句便是:“speech after long slience(在沉默许久之后开口)”,而结尾是:“we loved each other and were ignorant(年轻时,我们彼此爱过,却又懵懂不知)”。 她想,那时她和靳桑浯是相爱的,并且幸运的是她们意识到了这份爱,并且勇敢地承认了它,但一切也逃不脱命运的诅咒。在她们相遇的那一刻,命运已经举起他的镰刀,狰狞地笑着,将刀刃放在她们刚刚萌芽的爱情旁边。 年轻时也曾天真地想过挣脱所有的枷锁,将命运主宰;可现实却是,只有手掌的掌纹堪堪滑过命运的边缘,握不住的成就了一切迫不得已和无法抗拒。 * 叶念斯抬起头,看着自己曾经亲吻过很多次的双眼,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你都有未婚夫了不是吗?” 靳桑浯微皱起了眉头,但眸光带着希冀,闪烁着。 果然这条疤和她们之前的恋情有关系么,所以才会提到格赫。 那么当年的分手…… 想到一种可能性,她全身都颤抖起来,声线不稳地说:“如果这是你的顾虑的话,完全可以不用担心。” 叶念斯愣愣地,不明白靳桑浯的意有所指。 靳桑浯接着就给出了解释:“华格赫是gay,我们订婚只是掩人耳目,而且我们双方的父母都知道这些事。”她跪坐在叶念斯面前,声音极小,像是怕震碎了面前的瓷娃娃,“所以,念斯,现在能告诉我,你的疤是怎么回事了吗?” 叶念斯注意到靳桑浯没有提“掩人耳目”的原因,但不外乎就是商业上的那些事。然而她已经不能处理这样的信息,脑子里好像起了一阵风暴,飞沙走石。 “告诉我,念斯。求你告诉我。”靳桑浯又重复了一遍,这一遍她的嗓音已经破碎,像是下一秒就要落泪。 所以…… 靳桑浯静等两秒,观察她的反应,见她明白过来,接着说道:“今明两天准备一下,我让李助理带你办好签证,后天我们去德国,顺道拿意向协议。尽职调查早就做好了,信息报告我会安排人完成。” 然而叶念斯还是不满意,又一次问道:“为什么?” 靳桑浯只能进一步解释:“你在宝木医疗做了那么出色的收购,财务总监助理的位置太委屈。而且——”她仿佛刻意停顿了一下,又像在斟酌着词句,须臾之后开口,“你的才能,我再相信不过。” 叶念斯感觉自己心脏颤了颤,匆匆撇开视线,免得让靳桑浯从自己眼里看出什么。 纠结几秒,低头说道:“多谢靳总赏识。” * 下午两点,关于收购牧沃伦的项目通知公布出来。总负责人是靳桑浯,负责人是分管营销和战略策划的副总、运营部经理、策划部副经理,而叶念斯的名字赫然列在他们后面。 高压下工作了一天多,叶念斯晚上下班累得都要散架了。 就在这一天半里,除了工作上的事,还要应付张鑫亮不时的调笑:“哎呀,我又要招新的助理了。” 白欣然的好奇:“诶?斯斯,你怎么是负责人之一?哦哦,对了,听说,这个项目是你提议的,好厉害啊!策划部的徐经理下了,是不是你会接任啊?” 还有和战略发展部接触时季澄非冷然的表情。 对于张鑫亮,她带着无奈的笑容,尴尬道:“总监,您就别开我玩笑了。” 对着白欣然,装无辜:“这种事别乱说,上头让我们做什么,我们照做就是了。” 面对季澄非,就只能赔笑了。 总之是精疲力尽的一天半。 趴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手机突然响起,是她的师妹,也是宝木医疗董事长的千金,赵萧年。 “喂,念斯姐。”赵萧年的声音即使通过电子的失声,依旧清和好听。 “嗯,萧年。怎么了?” 赵萧年是听了革新医疗被金龙医疗截胡的事,来问叶念斯情况的。不过她也没想过打听具体信息,主要还是关心叶念斯。 叶念斯失笑道:“现在风声传的这么快啊。” 赵萧年也笑:“虽然宝木和革新关系还不错,但是毕竟是竞争对手。你刚刚从宝木跳槽到革新,又是在财务上工作,我担心你会被波及。但是现在看你精神还可以,应该没什么事吧?” 叶念斯心中一暖,回道:“嗯,没事,多谢关心啦。” 赵萧年踟蹰了一下,又说:“如果……在革新……有什么困难的话,随时欢迎你回来,宝木医疗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叶念斯倒是很不给面子地戏谑着:“是后门吧?你就知道压榨我。” 赵萧年低低笑了一声,“我这不是信任学姐你嘛。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 听电话那端情绪低落起来,叶念斯提起精神,想感染对方,笑着应道:“知道啦。那你就把位置给我留好,说不定没多久,我就干不下去,要回宝木了。” “嗯。不管怎么样,还是祝念斯姐你成功。” “谢谢你,好师妹。”说完了自己的事,她关心地问道,“那么你呢,刚刚毕业吧?现在回家了?” “嗯,在总公司上班。”赵萧年回答说。 收线后,叶念斯将脸埋在了床单里,没人看见她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好一会儿,才撑着坐起,拖着身子给自己下了一小口面,总算是把晚餐应付了。 * 依家总经理陈润典坐在同一家商务会所等着同一个人。 他喜欢早一点到,这样可以有时间厘清思绪。 端正地坐着,直到敲门声响起后,李女士推门而入。 “不好意思,久等了。” “没有,是我来早了。” 春节期间,李女士带着她的团队审查了依家的各项报表,之后,两人协商了收购合同。而现在,他们要正式签订合同。 陈润典本来想搞一个小型的发布会,这样说不定有一点热度,可以小幅度带动依家的经济。但是,李女士要求低调,最好希望外界根本不知道依家已经换了主。 他用了一个小时翻看合同,对方的条件开得很公道。收购以后,他还是依家的总经理,而对方则是“董事长”。 当他翻到最后,漂亮的花体签名出现在眼前时,才意识到,要收购他的便利店的,不是面前的这个李女士,而是那个革新医疗的总裁——靳桑浯。 第74章 如是生老病死(3) 此为防盗章 最后,靳桑浯才踩着点推门而入, 坐到了主位。 她简要说明了剑明思项目对公司的重要性, 又提到了关于出现间谍事件的恶劣性, 接着,她沉声说:“关于这件事,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 间谍是——” 自从靳桑浯出现的那一刻,叶念斯仿佛看见这个宽敞明亮的会议室其实是一个为自己打造的牢笼。光线都化作淬着寒光的利刃, 像她刺来;四堵墙壁也不断向她挤压,天花板直直地落下来, 不知道几个呼吸后, 就会将她碾压粉碎。 “——策划部经理徐才明。” 叶念斯浑身一振, 抬眼四望。 阳光还是阳光,墙壁还在原地, 会议室依旧宽敞明亮。 望向靳桑浯,试图从她的表情上找出蛛丝马迹,只见她目光从众人身上一掠而过,只在扫过叶念斯时停顿了一秒, 露出一点几乎微不可见的温和笑容, 才平缓地移开。 叶念斯恍惚间意识到: 我命不由我、不由天, 唯由靳桑浯。 会议室寂静一片, 又渐渐响起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有几人看起来比较镇静, 张鑫亮是其中之一, 应该是早已知晓。 靳桑浯清了清喉咙,室内渐渐安静下来。 她接着说:“对于徐先生已经做出处理,公告不久便会发布。并且,会尽快任命新的策划部经理,各位有推荐人选也请提出。”话题一转,“现在还有一点,我们的家庭护理系列应该怎么办?叶念斯助理向我提过一个建议——收购德国安夏蓓乐旗下的牧沃伦,不知道大家觉得怎么样?” 众人皆把目光放在了叶念斯身上。 叶念斯愣着眨了眨眼,这一环接一环,她有点跟不上节奏,刚刚的寒惊还没有过去,现在完全不明白靳桑浯的意图。 靳桑浯端然静坐,表情温和自然。 运营总监李长明是一位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身材微胖,鼻梁短宽。 他沉吟一声,取出一份文件,说:“之前我们就分析过牧沃伦。”说着将文件递给靳桑浯。 靳桑浯垂睫浏览两秒,一秒两页,然后把文件递给身边副总,示意大家传看。 运营总监接着说:“牧沃伦可能在成本上有些优势,但是也弥补不了在品牌价值上的弱势。要是与剑明思硬碰硬,赢的可能性很小,还不如暂时放弃家庭护理这一块儿。” 营销总监这时也开口了,他的嗓音是常年烟熏后的沙哑:“而且,牧沃伦那边我们前期完全没有介入,就算决定收购,成功的几率也很小。” 靳桑浯皓白的手指徐徐摩挲着盛着透明液体的水晶玻璃杯,转过头望向叶念斯,不紧不慢地开口,“叶助,两位总监的意见你也听了,说说你的看法。” 叶念斯愣了一下,用手拢了一下耳边的发。这是她习惯性的动作,借此让她可以有短暂的思考时间。 沉吟了一下开口:“我是这样想的:牧沃伦的品牌价值确实是弱势,但是产品成本比较低,我们可以有更多的资金去提升价值。” 靳桑浯轻轻笑了笑,嗓音是一贯的清澈潺潺:“之前派人接触过几家家庭护理品牌,牧沃伦那边的人一直没有撤,现在看起来是用上了。我们的起步,不算晚。” * 等到叶念斯坐回自己办公桌前,才从之前开会的那一幕幕中缓过神来,疑惑也一点一点慢慢浮上心头。 靳桑浯一开始就知道公司里有奸细,所以剑明思的项目一直是幌子。她一定给自己留有退路,这个退路就是牧沃伦,可能牧沃伦那边一直都有公司的人接触着。 刚刚的参会人员里,张鑫亮肯定深得靳桑浯信任,所以提前被告知了计划。但是其他几人就不一定了,说不定之前还被列为怀疑对象。现在奸细抓到,也不能让他们觉得自己被怀疑或是隐瞒过,所以上演了一出“刚刚知道这件事,大家商讨一下下一步安排”的戏码。 原来张鑫亮请部门吃饭的那天,靳桑浯在电梯里说的那句:“最近还有得忙,你们有机会先多休息”不是客套。 但是为什么要让自己引出牧沃伦? 而且那份信息报告又是怎么回事? 想着想着,就坐立不安起来。 突然,张鑫亮开门而出,留下一句:“我有点事,出去一趟,估计到下午才会回来。有人找我让他们打我电话。”他大步向前迈着,突然脚步一停,转头对叶念斯挑了挑眉,“小叶,你就没有什么要问的?” 叶念斯立刻站起身,“我……” “哎,”张鑫亮一挥手,截断她的话,“我赶时间,你去问桑浯吧。”说完,又迈起步伐,潇洒离开。 叶念斯枯坐了十分钟,终于决定去找靳桑浯。 她不是第一次去总裁办公室,之前有帮张鑫亮送过几次文件。 总裁办在这层楼的另一头,敲开磨砂的玻璃门,宽敞的空间摆着几盆装饰性的盆栽;靠近窗户的一侧,有两张办公桌相对放置,是秘书和助理的工作区域;与他们对面是单另房间的接待区;而他们身后,有一扇双开实木大门,那后面才是靳桑浯的办公室。 李姝玉助理率先起身相迎。 打过招呼后,叶念斯说:“靳总现在有空吗?我找她有点事。” 李姝玉示意她稍等,先进总裁办公室询问了一下,才抵着门对她点头。 总裁办公室又是另一副光景。靳桑浯一人的办公室,和外面的空间差不多大。还是极简的装修风格,色调简约大气,点缀着盆栽和鱼缸;落地窗外阳光正盛,此时窗帘降下半米,让室内的光线不会很刺眼;侧面暗色沙发前是玻璃桌面的茶几,支架是细直的金属材质。 深处是一张大的老板桌,而靳桑浯端坐在桌后,带着清和微笑望着她,瓷白光洁的肌肤在窗外透进来阳光下竟有些闪闪发光。 “坐。”靳桑浯扬扬头,指着自己对面的椅子,说,“我刚好也要找你。你先说吧。” 叶念斯依言坐定,抿抿唇,却没有说出什么婉转含蓄的话,开门见山而无头无尾地问:“为什么?” 幸而靳桑浯听懂了她的问题,平和地给出解释:“我自然是一直都相信你的,那晚确实是需要你的帮助。数据改了之后,我第二天早上让徐经理看了一遍。” 叶念斯显然不太相信,“你为什么就相信我不是奸细?” 靳桑浯眼神淡淡的,仿佛穿过叶念斯看到了别的地方,或者到了别的时间。 收购牧沃伦的项目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然而不久,金龙医疗成功收购剑明思的消息传来,并且邀请了革新医疗参加庆祝仪式。 请柬是金学章亲自送上来的,直接给了靳桑浯,并且“麻烦”她代为转交给其他人,然后靳桑浯亲自来了财务总监办公室。 张鑫亮看了看请柬,发出一声轻蔑的“嘁”。 靳桑浯无奈地笑了笑,转身望向叶念斯,递上另一封请柬,说:“这是你的。” 叶念斯愣了愣,这才接过请柬。 张鑫亮也有些疑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接到邀请。 靳桑浯平和地笑着望向叶念斯:“显然他还记得你这个老同学。” 金学章也是她们的校友,和叶念斯同学院不同专业,当年还追求过她。当时她已经和靳桑浯在一起了。靳桑浯毕竟是另一个学院的,她在靳桑浯知道之前就把金学章打发掉了。靳桑浯还是好一阵后才从白欣然那儿听说这个事的。 当时她们在吃火锅,而她只想一巴掌拍死白欣然这个嘴巴不严的,一边又小心翼翼地看着靳桑浯的反应,怕她生气。 靳桑浯倒是没有生气,带着如常的神色将涮好的牛肚放进叶念斯的的碗里,才放下筷子,静静地望着叶念斯。 叶念斯当下会意,将事情解释得一清二楚,顺道还花言巧语地表白心意,凑在靳桑浯面前,扬起脸说:“我只喜欢你。” 靳桑浯听完,轻轻笑了一笑,小声地在叶念斯耳边说一句“我也只喜欢你”,又继续给叶念斯涮牛肚了。 * 革新医疗的众人一同出席金龙的庆祝仪式。 叶念斯挽着张鑫亮的胳膊走进酒店顶层的宴会厅,看着走在他们前面挽着运营总监李长明的靳桑浯。她今晚穿了一件宝蓝色的贴身礼服,头发绾在脑后,脖颈莹洁修长,连着流畅的肩部线条和漂亮的蝴蝶骨,身姿颀长优美。 自从他们坐上公司的车驶向酒店,张鑫亮就察觉叶念斯有些反常的沉默,以为她没有参加过这种场合,此时拍了拍她的手,贴心地小声安慰:“小叶,不用太紧张,没什么事的。” 叶念斯收回胶在靳桑浯后背的视线,笑了笑,还没有说话,就听见前面传来一个清亮的男音:“靳总、李总、张总,还有叶小姐,好久不见。” 她循声望去,面前是一个英挺的年轻男人,眉毛浓黑,眼角修长,斜飞入鬓,眸里神采飞扬,嘴角挂着自信的微笑,是此次宴会的主角金学章。 几人寒暄了几句,金学章便话题一转问靳桑浯:“华大公子怎么没有来?是觉得我没有亲自给他送请柬,怠慢了他?” 叶念斯默默咬了一下内唇,见靳桑浯笑容不变地回答:“金总你说笑了,他一会儿会和华伯父一起过来。” 金学章“哈哈”一笑,又问:“靳总,你和华公子订婚这么久了,什么时候才能参加你们的婚礼啊?” 靳桑浯客气地说:“婚期定了,一定会通知金总你的。”她顿了顿,未等金学章接话,又礼貌询问道,“不知道金董在哪,我们想去打个招呼。” “他老人家就在那边坐着呢。”金学章向他们指明了方向,又要忙着招呼后面的客人了。 离开时,他的目光从叶念斯的面上一掠而过,上挑的眼角在此时给他添了几分邪气。 几人又去金氏实业董事长金建业那里问候几句,然后来到安排的席位落座。很显然,金学章没有把华格赫一行安排和他们一桌,而在另一面的医院医疗区域。 他们这一行四人,叶念斯坐在最右,靳桑浯坐在最左。圆桌旁,叶念斯刚好可以看见靳桑浯精致的妆容,对方却侧头听着李长明的话,并未将注意力分给她一分。 不久庆祝仪式开始,主持人是金龙医疗的一位高管,一番活跃气氛后,并购双方上台讲话,接着是记者提问。 第75章 如是生老病死(4) 此为防盗章 地道的美式英语,腔调温和, 言语谦谦, 目光湛然, 从容镇定, 身姿端然而立, 唇枪舌战中依如兀自盛开的纯白铃兰, 又像是丛林间流淌不息的淙淙溪流。 叶念斯就突然想起老子在《道德经》里说的一句话:“天下莫柔弱于水, 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以其无以易之。” 大概靳桑浯就是如水一般的人, 柔而难犯,战无不胜。 心脏不期然地加速了跳动。 她眨了下眼, 低下头随意写了两个字, 假装在做记录。 应该是错觉, 要不然她怎会觉得, 即使室内灯光明亮,靳桑浯也是最耀眼的光源。 * 当天回到酒店, 李姝玉才开始处理依家传来的文件。 她将文件整理后,向靳桑浯汇报情况。 靳桑浯将文件大致翻了翻,纤细的食指指着购货计划上的一条, 说:“这个类型的产品,把售价统一调整一下。” 李姝玉望了望靳桑浯指的地方,一愣, 又抬头看一看靳桑浯温雅精致的脸庞, 端庄高贵的身姿, 再低头看看她指的地方,有些怀疑地问:“这个?” 得到肯定的答复,李姝玉标注了一下,打算给陈润典吩咐下去。 她心中还有疑惑,憋不住终究是问了:“靳总,为什么……要收购依家?” 靳桑浯闻声,抬起头微笑着望着她,又像是穿过她,望向了她身后虚无的某一点,目光柔和得能拧出水来,声音也温暖动人: “因为我喜欢吃金枪鱼三明治,让我吃一辈子也不会腻啊。” 面前的人虽然在说着三明治,可是李姝玉却觉得她像在对什么人表白,用着无限深情,说着“一辈子”的誓言似的。 * 待了近一周的时间,目标顺利达成。 周四,飞机降落在三白市。出了机场,靳桑浯直接去了公司,收购牧沃伦的信息报告刚刚完成。她看完报告,微笑着吩咐:“资料都整理齐,送往发改委。” 第二天早晨,依旧在依家吃早餐,靳桑浯这时还没到,阿茂热情地向叶念斯打招呼:“好久不见!” 叶念斯被他热情洋溢的活力所感染,主动问候道:“好久不见,最近怎么样?” “我前一阵不是和你们说依家感觉快破产了嘛,但是最近换了个新老板,采取了很多措施,生意又好起来了!”阿茂指着旁边的早餐架,问她,“你要不要试试这个台湾饭团?就是……”他分不清东南西北,抬手虚指了一下,“那边特别好吃、每次好多人买的那一家的。现在它给我们供货早餐了。真的特别好吃!” 叶念斯见他如此热情推荐,便买了一个,一边笑着问:“这就是你说的‘好多措施’?这个台湾饭团帮你吸引了很多顾客?” “不止呢。”阿茂一边加热一边说,“你看,我们店里卖的东西也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不是店长,只是这个店的收银员,所以那次开会没去,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措施。 “这样啊。”叶念斯应了一句。 阿茂又想说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转了回去。 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叶念斯反而被勾起了好奇心,问:“怎么了?” 阿茂麦色的脸有些红,“没什么,想到店里还有些改变,但是感觉不好意思和女孩子说。” 叶念斯挑了右眉,配着桃花眼,生了一股娇媚,“怎么,你们店里还提供什么……特殊服务了?” 阿茂被她闹了个大脸红,嗫嚅着:“不是……” 叶念斯依旧挑眉看着他。 “就是……那个……我听说,所有店的避孕套也调价了。” 叶念斯这下兴趣更大了:“怎么回事?” 阿茂便轻咳一声,对她解释道:“晚上12点以前,店里避孕套的价格会调高1块钱,12点以后,又调回正常。” 这时感应门声响起,两人一齐望去,靳桑浯款款而入,打了声招呼。 叶念斯微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阿茂此时脸上的红晕和忸怩的神色还未散去,靳桑浯好似也能感觉出先前这两人相谈的氛围,于是问:“在聊什么呢?” 阿茂看看叶念斯,后者低着头不说话,心里奇怪,叶小姐每次和靳总在一起都感觉不自然,但是两人每次还像约好似的,要一起吃早餐。 “在聊一些店里的变化。”他说,便把先前和叶念斯讲的又重复了一遍,最后也红着脸讲了避孕套的事。 他大胆猜测:“我觉得是因为,来便利店买避孕套的,总会因为觉得不好意思,平日就不想再光顾这家店。但是12点以后来买的,一般都是立刻需要的。所以这样一来,可以算是把客人都赶去别处买避孕套,然后让他们平时不好意思再进去买其他的东西。” 叶念斯在有靳桑浯的场合都尽量不说话,没有接话。 靳桑浯不置可否地微笑着,问阿茂:“如果依家的情况变好了,你还想去革新工作吗?” “这……”阿茂犹豫地拧起眉,“我都已经和徐经理说好了啊。“ 靳桑浯宽慰道:“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如果你想留在依家,和徐经理说一声就行,不要有太大的负担。” 付了帐,靳桑浯坐在叶念斯身边,手边依旧是厚切金枪鱼三明治,问道:“明天就是白大校庆,你会不会去?” 叶念斯“啊”了一声,放下口边的厚切鸡排三明治,抿了抿唇才说:“要去的,已经和小白约好了。”她又回问道,“你去吗?” 靳桑浯笑了笑:“去的。我应该会和澄非一起去。” 叶念斯转过头,看着靳桑浯的玉雕面容,说道:“说来,前一阵子澄非还约我一起去。” “是么……可能是和你很久没见了,想和你聚一聚吧。”靳桑浯推测道。 “这样啊。”叶念斯口中应和着,心里却不相信。季澄非对自己的态度,不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和自己不对盘,可别说和自己“聚一聚”了。 “说起来,之前还说我们几个聚一下呢,一直也没机会。”靳桑浯说。 叶念斯随着她的话头说:“是啊,最近太忙了。可能把牧沃伦的项目结束了,我们才有空吧?” 靳桑浯笑笑:“是啊。” 两人又闲聊几句,将三明治吃完,进了公司大楼。 感觉到自己掌心的双手一颤,她继续说道:“连夜就被送到首都。他们说我可能撑不住。所以我求舅舅让我给你打电话,然后和你说分手。” 她记得当时于明辉严厉的指责,她从来没有见过舅舅这样令人恐惧的神色。 之后一个巴掌被扇到她脸上。 她跌坐在地,一只耳朵嗡嗡尖锐地响,另一只耳朵听见于明辉歇斯底里地喊叫。 脑袋懵懵的,她恍恍惚惚地想,桑浯那么好。 听到后来,于明辉的声音好像隔了一层玻璃,传到她耳边时要穿过它,所以带了刺耳的划玻璃的声音,刺啦刺啦…… 她全身都因为这样的声音而汗毛竖起,想要捂住耳朵,但是发现自己无法动弹。 她不知道是自己的心跳过速,还是因为自己心跳快要停止了。 很奇怪,她甚至没有感觉到一丝疼痛。 然后她被于明辉抱起,看见他脸上那种令人战栗不已的神色消失了,重新充满了爱怜和焦急的担忧。 她在他的怀里一颤一颤的,看着他身后的景致在不断变换,颜色也各有不同。 那些颜色在她的眼里搅动着,最后混在一起,成了浓厚的黑。 * 清醒时眼皮还睁不开——这样说起来其实她也不知道着算不是算是清醒了。 周遭的环境大概还是有感知的,舅舅与医生的话也听了一耳朵,知道自己手术的成功率有多低。 睁眼时她被各种各样的管子困在病床上。 摘了氧气罩,换成鼻吸氧管,她对舅舅说:“让我给她打个电话吧。求求你让我给她打个电话吧。”说着哽咽了,她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 舅舅终于还是同意了,只不过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她要说的却是分手的话。 如果自己不久就会死去…… 没有人知道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保持声音的冷漠和平静。 说了那些可笑的话,也不知道桑浯是否相信。 挂断电话后,手机从掌心滑落在地,撕心裂肺的疼痛从胸腔传来,瞬间侵入四肢百骸。 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的声音,身边于明辉的表情变得惊恐又担忧。 医生鱼贯而入,噪杂一片,地上再次响起的手机声淹没在各种声音中,最后不知道被谁一脚踩得支离破碎。 * 叶念斯深吸了一口气,唇角舒缓,“幸亏上天垂帘,手术、治疗,康复了一年。我不敢联系你,怕你担心,而且我舅舅也一直管着我。等我好了以后,才得知你已经去了国外,我也打听不到你的联系方式。再后来听到你的消息时,你已经回了国,并且订了婚。我以为……你不会再要我了,所以一直不敢来找你。直到后来舅舅肾衰竭……接下来你都知道了。”说完,她抿了抿唇,有一颗泪不小心地从左眼眼角滑落。 靳桑浯望着她,很认真、很用力地望着她。 下一个瞬间,她就被靳桑浯扑倒在床上,唇被印上另两片微凉的柔软,然后被完全入侵。 靳桑浯的吻也是那么的认真用力,充满了和她平时不一样的急切,柔软的舌不放过能触及的每一寸,像是要尝尽她的味道。 叶念斯搂主她的腰,感觉到紧绷的身体,也尽情地回吻她,仿佛以此可以补偿她们分开的那么些年。 渐渐地,叶念斯掌下的腰软了起来,感到自己的脸上一片濡湿,但那不是自己的泪。 靳桑浯离开了她的唇,翻身蜷缩在一旁,侧着身子将头置于她的颈窝,双手紧紧抓住她衣领,身体不住颤抖。 不一会儿,她就感觉到肩上的衣料被温热的液体打湿。 轻抚着靳桑浯的背,自己也不禁红了眼眶。 * 等两人都冷静下来,叶念斯推了推靳桑浯,小声地问:“所以……你还喜欢我?” 靳桑浯一愣,随即轻轻地笑了,目光坚定而温柔,嗓音沙哑:“我爱你,一直都爱你,从来没有停止过爱你。” 叶念斯小小地勾起嘴角,然后也小小声地呢喃道:“我也爱你,我也从来都没有停止过爱你。” 两人紧紧相拥了一会儿,享受这迟来了五年的甜蜜。 叶念斯突然“啊”了一声,忙问:“几点了几点了?是不是已经迟到了?”说着便要起床。 靳桑浯笑着按住她的腰,说:“我今早给何经理说你和我去见客户了。” 不好请假的,昨晚去聚餐,今早又请假,肯定是喝多了,会有人说叶念斯工作不负责的。 “啊——”恍然大悟。 靳桑浯这时将她的腰搂得紧了一些,有些担心地问:“你还没说,你现在的身体怎么样了?” 叶念斯安抚般地摸了摸她的脸,“心脏已经痊愈啦,不要担心。” 靳桑浯还是不放心地皱着眉头:“但是你的胃病呢?还有,好像你血压也有点低。” 叶念斯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我血压低的?” “我看了你的入职体检。还有你昨晚胃疼,但是就是抱着我不肯放手,最后是格赫送我们回来的。他给你开了药,又给你量了血压的。” 叶念斯脸上一红,“我有抱着你不放吗?”又“噢”了一声,“怪不得,我说今早起来胃怎么不疼呢,是不是昨晚打针了?” “不准转移话题,我们在说你的健康问题呢。”靳桑浯摆起严肃脸,“入职体检的项目有限,要不然明天你去做个全身体检好了。” 第76章 尾声 此为防盗章 她跌坐在地, 一只耳朵嗡嗡尖锐地响, 另一只耳朵听见于明辉歇斯底里地喊叫。 脑袋懵懵的, 她恍恍惚惚地想,桑浯那么好。 听到后来,于明辉的声音好像隔了一层玻璃,传到她耳边时要穿过它,所以带了刺耳的划玻璃的声音,刺啦刺啦…… 她全身都因为这样的声音而汗毛竖起,想要捂住耳朵,但是发现自己无法动弹。 她不知道是自己的心跳过速, 还是因为自己心跳快要停止了。 很奇怪, 她甚至没有感觉到一丝疼痛。 然后她被于明辉抱起,看见他脸上那种令人战栗不已的神色消失了, 重新充满了爱怜和焦急的担忧。 她在他的怀里一颤一颤的, 看着他身后的景致在不断变换,颜色也各有不同。 那些颜色在她的眼里搅动着,最后混在一起, 成了浓厚的黑。 * 清醒时眼皮还睁不开——这样说起来其实她也不知道着算不是算是清醒了。 周遭的环境大概还是有感知的,舅舅与医生的话也听了一耳朵, 知道自己手术的成功率有多低。 睁眼时她被各种各样的管子困在病床上。 摘了氧气罩, 换成鼻吸氧管, 她对舅舅说:“让我给她打个电话吧。求求你让我给她打个电话吧。”说着哽咽了, 她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 舅舅终于还是同意了, 只不过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 她要说的却是分手的话。 如果自己不久就会死去…… 没有人知道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保持声音的冷漠和平静。 说了那些可笑的话,也不知道桑浯是否相信。 挂断电话后,手机从掌心滑落在地,撕心裂肺的疼痛从胸腔传来,瞬间侵入四肢百骸。 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的声音,身边于明辉的表情变得惊恐又担忧。 医生鱼贯而入,噪杂一片,地上再次响起的手机声淹没在各种声音中,最后不知道被谁一脚踩得支离破碎。 * 叶念斯深吸了一口气,唇角舒缓,“幸亏上天垂帘,手术、治疗,康复了一年。我不敢联系你,怕你担心,而且我舅舅也一直管着我。等我好了以后,才得知你已经去了国外,我也打听不到你的联系方式。再后来听到你的消息时,你已经回了国,并且订了婚。我以为……你不会再要我了,所以一直不敢来找你。直到后来舅舅肾衰竭……接下来你都知道了。”说完,她抿了抿唇,有一颗泪不小心地从左眼眼角滑落。 靳桑浯望着她,很认真、很用力地望着她。 下一个瞬间,她就被靳桑浯扑倒在床上,唇被印上另两片微凉的柔软,然后被完全入侵。 靳桑浯的吻也是那么的认真用力,充满了和她平时不一样的急切,柔软的舌不放过能触及的每一寸,像是要尝尽她的味道。 叶念斯搂主她的腰,感觉到紧绷的身体,也尽情地回吻她,仿佛以此可以补偿她们分开的那么些年。 渐渐地,叶念斯掌下的腰软了起来,感到自己的脸上一片濡湿,但那不是自己的泪。 靳桑浯离开了她的唇,翻身蜷缩在一旁,侧着身子将头置于她的颈窝,双手紧紧抓住她衣领,身体不住颤抖。 不一会儿,她就感觉到肩上的衣料被温热的液体打湿。 轻抚着靳桑浯的背,自己也不禁红了眼眶。 * 等两人都冷静下来,叶念斯推了推靳桑浯,小声地问:“所以……你还喜欢我?” 靳桑浯一愣,随即轻轻地笑了,目光坚定而温柔,嗓音沙哑:“我爱你,一直都爱你,从来没有停止过爱你。” 叶念斯小小地勾起嘴角,然后也小小声地呢喃道:“我也爱你,我也从来都没有停止过爱你。” 两人紧紧相拥了一会儿,享受这迟来了五年的甜蜜。 叶念斯突然“啊”了一声,忙问:“几点了几点了?是不是已经迟到了?”说着便要起床。 靳桑浯笑着按住她的腰,说:“我今早给何经理说你和我去见客户了。” 不好请假的,昨晚去聚餐,今早又请假,肯定是喝多了,会有人说叶念斯工作不负责的。 “啊——”恍然大悟。 靳桑浯这时将她的腰搂得紧了一些,有些担心地问:“你还没说,你现在的身体怎么样了?” 叶念斯安抚般地摸了摸她的脸,“心脏已经痊愈啦,不要担心。” 靳桑浯还是不放心地皱着眉头:“但是你的胃病呢?还有,好像你血压也有点低。” 叶念斯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我血压低的?” “我看了你的入职体检。还有你昨晚胃疼,但是就是抱着我不肯放手,最后是格赫送我们回来的。他给你开了药,又给你量了血压的。” 叶念斯脸上一红,“我有抱着你不放吗?”又“噢”了一声,“怪不得,我说今早起来胃怎么不疼呢,是不是昨晚打针了?” “不准转移话题,我们在说你的健康问题呢。”靳桑浯摆起严肃脸,“入职体检的项目有限,要不然明天你去做个全身体检好了。” 叶念斯推她,“昨天去昆布市,放了半天假;今天……也不知道你批了多久的假;明天,还要体检请假。你还想不想让我当这个策划部经理了?” 靳桑浯轻笑,妥协道:“那好,那周六去体检,好吗?” “嗯……”叶念斯想了想,突然妖娆一笑,“我让你‘亲身’感觉一下我的身体有多健康!” 说着她就翻到靳桑浯上方,吻住了她。 靳桑浯只愣了一瞬,就带着小甜蜜地认命地回应她。 这是她们重逢之后的第二个吻,它甜蜜而温柔。 紧接着迎来了她们重逢的第三个吻,这个吻更深、更猛烈。靳桑浯的手指滑到叶念斯的发间,后者可以尝到她唇齿间甜甜的呼吸。 大概靳桑浯就是如水一般的人,柔而难犯,战无不胜。 心脏不期然地加速了跳动。 她眨了下眼,低下头随意写了两个字,假装在做记录。 应该是错觉,要不然她怎会觉得,即使室内灯光明亮,靳桑浯也是最耀眼的光源。 * 当天回到酒店,李姝玉才开始处理依家传来的文件。 她将文件整理后,向靳桑浯汇报情况。 靳桑浯将文件大致翻了翻,纤细的食指指着购货计划上的一条,说:“这个类型的产品,把售价统一调整一下。” 李姝玉望了望靳桑浯指的地方,一愣,又抬头看一看靳桑浯温雅精致的脸庞,端庄高贵的身姿,再低头看看她指的地方,有些怀疑地问:“这个?” 得到肯定的答复,李姝玉标注了一下,打算给陈润典吩咐下去。 她心中还有疑惑,憋不住终究是问了:“靳总,为什么……要收购依家?” 靳桑浯闻声,抬起头微笑着望着她,又像是穿过她,望向了她身后虚无的某一点,目光柔和得能拧出水来,声音也温暖动人: “因为我喜欢吃金枪鱼三明治,让我吃一辈子也不会腻啊。” 面前的人虽然在说着三明治,可是李姝玉却觉得她像在对什么人表白,用着无限深情,说着“一辈子”的誓言似的。 * 待了近一周的时间,目标顺利达成。 周四,飞机降落在三白市。出了机场,靳桑浯直接去了公司,收购牧沃伦的信息报告刚刚完成。她看完报告,微笑着吩咐:“资料都整理齐,送往发改委。” 第二天早晨,依旧在依家吃早餐,靳桑浯这时还没到,阿茂热情地向叶念斯打招呼:“好久不见!” 叶念斯被他热情洋溢的活力所感染,主动问候道:“好久不见,最近怎么样?” “我前一阵不是和你们说依家感觉快破产了嘛,但是最近换了个新老板,采取了很多措施,生意又好起来了!”阿茂指着旁边的早餐架,问她,“你要不要试试这个台湾饭团?就是……”他分不清东南西北,抬手虚指了一下,“那边特别好吃、每次好多人买的那一家的。现在它给我们供货早餐了。真的特别好吃!” 叶念斯见他如此热情推荐,便买了一个,一边笑着问:“这就是你说的‘好多措施’?这个台湾饭团帮你吸引了很多顾客?” “不止呢。”阿茂一边加热一边说,“你看,我们店里卖的东西也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不是店长,只是这个店的收银员,所以那次开会没去,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措施。 “这样啊。”叶念斯应了一句。 阿茂又想说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转了回去。 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叶念斯反而被勾起了好奇心,问:“怎么了?” 阿茂麦色的脸有些红,“没什么,想到店里还有些改变,但是感觉不好意思和女孩子说。” 叶念斯挑了右眉,配着桃花眼,生了一股娇媚,“怎么,你们店里还提供什么……特殊服务了?” 阿茂被她闹了个大脸红,嗫嚅着:“不是……” 叶念斯依旧挑眉看着他。 “就是……那个……我听说,所有店的避孕套也调价了。” 叶念斯这下兴趣更大了:“怎么回事?” 阿茂便轻咳一声,对她解释道:“晚上12点以前,店里避孕套的价格会调高1块钱,12点以后,又调回正常。” 这时感应门声响起,两人一齐望去,靳桑浯款款而入,打了声招呼。 叶念斯微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阿茂此时脸上的红晕和忸怩的神色还未散去,靳桑浯好似也能感觉出先前这两人相谈的氛围,于是问:“在聊什么呢?” 阿茂看看叶念斯,后者低着头不说话,心里奇怪,叶小姐每次和靳总在一起都感觉不自然,但是两人每次还像约好似的,要一起吃早餐。 “在聊一些店里的变化。”他说,便把先前和叶念斯讲的又重复了一遍,最后也红着脸讲了避孕套的事。 他大胆猜测:“我觉得是因为,来便利店买避孕套的,总会因为觉得不好意思,平日就不想再光顾这家店。但是12点以后来买的,一般都是立刻需要的。所以这样一来,可以算是把客人都赶去别处买避孕套,然后让他们平时不好意思再进去买其他的东西。” 叶念斯在有靳桑浯的场合都尽量不说话,没有接话。 靳桑浯不置可否地微笑着,问阿茂:“如果依家的情况变好了,你还想去革新工作吗?” “这……”阿茂犹豫地拧起眉,“我都已经和徐经理说好了啊。“ 靳桑浯宽慰道:“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如果你想留在依家,和徐经理说一声就行,不要有太大的负担。” 付了帐,靳桑浯坐在叶念斯身边,手边依旧是厚切金枪鱼三明治,问道:“明天就是白大校庆,你会不会去?” 叶念斯“啊”了一声,放下口边的厚切鸡排三明治,抿了抿唇才说:“要去的,已经和小白约好了。”她又回问道,“你去吗?” 靳桑浯笑了笑:“去的。我应该会和澄非一起去。” 叶念斯转过头,看着靳桑浯的玉雕面容,说道:“说来,前一阵子澄非还约我一起去。” “是么……可能是和你很久没见了,想和你聚一聚吧。”靳桑浯推测道。 “这样啊。”叶念斯口中应和着,心里却不相信。季澄非对自己的态度,不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和自己不对盘,可别说和自己“聚一聚”了。 “说起来,之前还说我们几个聚一下呢,一直也没机会。”靳桑浯说。 叶念斯随着她的话头说:“是啊,最近太忙了。可能把牧沃伦的项目结束了,我们才有空吧?” 靳桑浯笑笑:“是啊。” 两人又闲聊几句,将三明治吃完,进了公司大楼。 嘴边的“小姐,你下次要不要试试店里其他口味的三明治,我可以和你推荐推荐”,不得已变成了“欢迎光临”。 他和女神一齐朝门口望去,只见叶小姐施施然走进来,然后脚步陡然停住了。 两个美人就在他咫尺距离间,简直此生无憾了好嘛!!! “靳总。”然后他听见叶美人清越的声音。 阿茂有些纠结,不知道现在是表现出惊讶的样子,才知道面前是大名鼎鼎的革新医疗总裁好,还是淡定地表示自己已经了然于胸好。 在他还没有纠结出结果,靳美人就说话了。 只听见她溪流一般清澈的声音,带着温暖的笑意说:“在外面就不要那么拘谨了,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 叶念斯有些发怔,静默的样子仿佛在怅惘,又像在挣扎,片刻后才缓缓开口,嗓音竟然带着颤抖和嘶哑:“桑浯……” 话音未落,像是被自己的声音扎到似的,她已经低着头,旋动脚跟,急急走向鲜食区,取下一个三明治。 “叮——”的一声,靳桑浯的三明治热好了。 她接过三明治,侧身,给叶念斯让出结账的位置。 “请问还是不加热吗?”阿茂问。 叶念斯这次不如往常回答得利落,犹犹豫豫地没有说话。 这时候,靳桑浯在她身边温声说:“要不一起在这吃吧?反正时间还早。” 叶念斯不做声,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最后还是靳桑浯对阿茂说:“加热一下,麻烦了。” 在加热的时候,靳桑浯转身又拿了一瓶原味酸奶,付过钱,递给叶念斯:“只吃三明治有点干。” 叶念斯盯着酸奶,抿唇接过,怕一不小心指尖就触碰到对方白皙的肌肤,很小声地回了一句:“谢谢。” 阿茂偷偷观察两位美人,总觉得她们有点奇怪,气氛明显有些紧张,但是偏生两人之间又像不能被外人插|进一丝一毫,紧密胶连在一起。 两人在窗边坐下,靳桑浯轻声叮咛:“酸奶有些凉,喝慢一些。” 叶念斯微微弓着背,埋头啃三明治,一副心无旁骛的样子,眸子却偷偷地滑向左边,拿眼睛迅速瞄了一眼靳桑浯,嗓子里含糊地“唔”了一声。 靳桑浯拆开三明治包装,胳膊却一直置于桌上,没有抬手将它送至嘴边的意思,薄唇微动,寒暄地问:“你来公司一个月了,还习惯吗?” 叶念斯的动作停下来,但是没有抬头,回答她:“嗯。” “最近几年,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叶念斯低声说。 “分的员工宿舍你没有要,现在住的地方怎么样?” “挺好的。” 靳桑浯又问:“每天上班怎么来的,方便吗?” “公交地铁都有,很方便。”叶念斯干巴巴地回答道。 靳桑浯轻轻笑了一下,说:“你回来有几个月了,我们还没有聚聚。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吃个饭?” 想要拒绝的话就在唇边,但又听见靳桑浯叹息似的感叹:“想想我们认识也有九年了啊……” 叶念斯彻底怔住。 她和靳桑浯从来都不是普通的校友关系。 * 九年。 时间千回百转,记忆浅唱低吟,恍惚间,仿佛正是盛夏时光,烈日骄阳。 “同学……同学……?同学,衣服拖地上了。”嗓音清和并温润。 叶念斯一看,军训服外套一半还搭在腿上,一半落到了地上,急忙收起来,抬头时人还没有看清就连连道谢。 那人不在意地一笑,说:“不用客气。” 她这才看清那人样貌。 温雅完美的五官,嘴角弯起漂亮的弧度,眼中的浅浅笑意如静静流淌的一汪泉水;额上发丝被濡湿而有些乱,高挺鼻梁上也晕着薄薄的汗,因为刚摘下帽子,头发看起来也不是很整齐,但是却不显得狼狈,反而有一种青春的活力与朝气。 那是她第一次见靳桑浯。 大一军训,叶念斯因为身体不好,被准许不参加训练,但还是要穿着军训服做在操场旁边看着。 军训还要求每人每天要写一篇通讯稿,以营为单位交到团委宣传部去。于是叶念斯每天坐在主席台下的阴凉处,奋笔疾书,同时发扬舍友爱,一个人写好几篇,也担任着把全营稿子交到团委的任务。有的时候会有被晒得头晕眼花的同学,也过来坐一坐,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她一人。 军训第三天,她如往常一样,在阴凉处埋头写着稿子,于是就出现了这一幕。 叶念斯觉得这人长得真是赏心悦目,心中好感度急升。见她一手拿着帽子,一手抱了一叠稿纸,于是说:“诶,同学,你也是要去交稿子吗?不如一起吧?” 靳桑浯一点头,弯了弯嘴角:“好呀。” 一路上,叶念斯感受到这人说话语调舒缓,如正声雅音,温温柔柔,一看就是大家闺秀。也把对方的情况都摸清楚了:对方是生物科学与医学工程学院的,三白市本地人;因为个子高,站在第一排,被教官随手指定了每天交稿子。 那时叶念斯一米六八,靳桑浯比她高了一点点。 她扭头悄悄打量人家。 因为顶着太阳晒,涂多少层防晒霜都没有用,她的五个舍友第一天就被晒成了黑炭。但是这个靳桑浯,现在皮肤泛着蜜色,不知道比那些舍友白了多少,一看就娇弱的样子。估计教官也是见她这样,所以让她交稿子,顺便偷偷懒。 靳桑浯归队时,叶念斯还与她交换了手机号,并且邀请道:“要不以后我们都一起交稿子吧,我一直坐在那,你过来叫我?” 靳桑浯弯着唇角,“好。” 于是这样,军训的两星期,每日两人都一齐去交稿,来回路上20多分钟。 叶念斯渐渐觉得,除了舍友,这个学校最熟悉的就是靳桑浯了。 倒数第二天,叶念斯去靳桑浯的所在营的休息场地等她。靳桑浯的稿子放在马扎上,怕被风吹走,上面压着自己的水杯。 靳桑浯将水杯放到地上,拿起稿子,转头对她浅浅地笑。 眼底印着太阳的点点光辉,叶念斯心念一动,身子一颤,把杯子碰倒了。 玻璃杯不禁摔,碎了一地。 叶念斯忙不迭地说对不起,靳桑浯却一把执住了她的手腕,温声叮嘱:“别乱动,小心脚下。” 掌心炙热,带着薄汗的滑腻。 但并没有觉得脏兮兮的,反而心跳砰砰,打鼓似的跳得飞快,让她有一种自己要心脏病发了的错觉。 不过手指很快松开,手的主人不急不缓地说:“你小心一点,站过去稍等片刻,我把这里扫一下。” “哦,好。”叶念斯乖乖挪步,帮忙把稿子拿着。 靳桑浯打扫好,和她一起去了团委。 路上,叶念斯歉声道:“对不起,杯子多少钱啊,我赔给你。” “不用了,杯子是别人送给我妈妈的,她不喜欢,就给我用了,没要钱。” 叶念斯心想,这样的话,靳桑浯应该也不知道价钱,就打定主意要给她买一个新的,所以“唔”了一声,没再就这个问题纠结下去。 军训期间,午休时间短,没有时间出校,叶念斯一心想快点还靳桑浯一个杯子,就在学校超市瞅了一个最漂亮的买下来。 比她原来那个杯子还漂亮呢。她当时还挺自豪。 下午就给了靳桑浯。 靳桑浯也没有拒绝,温笑盈盈地接受了。 最后一天是汇演,叶念斯留在了宿舍,心中怅然若失。 估计以后没什么机会见到靳桑浯了吧,这两周过去,她已经是自己除了舍友以外最熟悉的人了。 军训结束,和舍友们才有时间去校外的大超市采购一番,路过水杯的时候,多留意看了一下,没几眼就看到了靳桑浯原来那个杯子。 ……133元?! 怀疑自己看错了,扯来一旁的白欣然:“你快看看,这个杯子多少钱?” 白欣然一看,“133啊。咦,这个杯子还是用水晶做的不成?而且,谁会用这么贵的杯子喝水啊?” 十年前的一百多元,比现在要值钱好多。 叶念斯当下凌乱了,想想自己买的那个杯子,虽然在学校超市的货架上算是贵的,但是也不过十块钱而已。 原来靳桑浯是个富二代。 三白市姓靳的不少,她年级就有几个同学姓靳。三白市也是个商业发达的大都市,虽然她平时挺关心经济,但毕竟是外地人,也不能确定靳桑浯出自哪一脉。 回到宿舍就给靳桑浯发了个短信:“我今天在超市见到你之前那个杯子了,原来那么贵啊,真是对不起,我赔钱给你吧~” 发出短信的时候还有点肉疼,一百元对当时的她来说可不是个小数目。 靳桑浯的短信很快回过来:“你可能看错了吧。把妈妈杯子打碎,我还专门给家里报备了一下。我妈说杯子挺便宜的。你不用过意不去。送我的杯子很漂亮,谢谢你^_^。” 虽然靳桑浯这么说,但是还是有点过意不去。但转念一想,就算杯子真的一百多元,她要赔钱,对方也不会收,而且这些钱,看人家那态度也是不在意;再加上自己已经表达了充分的诚意,对方应该也了解,这么一想心里就好受一些了。 她又看了一眼短信结尾的那个颜表情,想起对方轻勾嘴角、眼含浅笑的样子,突然就觉得这个符号怎么那么可爱,决定自己以后发短信,也要加这样的颜表情。又觉得靳桑浯这人,不知道是强迫症,还只是严谨,在颜表情后面还要加一个句号。 现在发短信应该不会再加颜表情了吧? 记忆中靳桑浯是那般青春,而眼前这人已经褪去了所有稚气,线条更加分明,却依旧柔和,在时光沉淀中,成长成了如今的模样:从容不迫,优雅自得,目光平静且温柔,静静等待她的答复。 好似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在心里激不起半点涟漪。 好似……沉湎于过去的,只有她一人而已,可笑又可悲。 见叶念斯仍在迟疑,靳桑浯补充道:“把小白和澄非一起叫上。” 叶念斯凝视着她,目光一寸一寸地从她面上搜寻过去,想知道她说出这样轻描淡写的话时,脸上的表情是不是仍旧那么毫无破绽。 最后还是颓然地微微缩起身子。 对方完美无瑕的脸上带着淡淡的浅笑,墨玉般的瞳眸盛着窗外投进的清晨华光,温和又安静。 “……好。” 她溃败地这样回答道。 * 清晨一起用过早餐,晚上下班后又接到了对方电话。 来电没有备注,但是叶念斯之前有看过公司的通讯录,记得很清楚。 “靳总。” 那头先愣了一瞬,才说:“不是说了,公司外面称呼得随意一点吗?” 是一贯温和的语气,听不出一点不满或失落。 叶念斯顺着她:“桑浯。” 吐出这两个字时,喉咙一哽,呼出的气息都像实体化了似的,坚硬地摩擦着声带。 不禁用力咽了咽喉咙,方问:“有什么事吗?” 靳桑浯这才说了正事:“关于那个海外并购的信息报告,我又研究了一下,发现有几个地方需要调整,明天要上会讨论了,你能不能现在过来,我们商量一下?” 叶念斯看看时间,已经晚上八点了, “好,我马上过去。” 靳桑浯又说:“是来我家,我在家里。” 叶念斯咬了咬内唇。 厚重的窗帘遮挡住了室外的夜色,屋顶的灯光宣泄一地,面对着的电脑屏幕显示着红红绿绿的美股走势。 在她沉默的时候,电话那端静待的清浅呼吸显得尤为清晰。 好半天,她才开口:“如果是张总,而且他是个女人,现在你会让他到你家去吗?” “不会。”靳桑浯腔调轻缓,却没有一丝迟疑。 叶念斯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隐隐地要破土而出。 又听到对方补充道:“我看过你的员工信息,上面填的地址离我家近些,而鑫亮他家离公司比较近。” 心中冒出的那一点点尖头,被人生生砍断。 他和女神一齐朝门口望去,只见叶小姐施施然走进来,然后脚步陡然停住了。 两个美人就在他咫尺距离间,简直此生无憾了好嘛!!! “靳总。”然后他听见叶美人清越的声音。 阿茂有些纠结,不知道现在是表现出惊讶的样子,才知道面前是大名鼎鼎的革新医疗总裁好,还是淡定地表示自己已经了然于胸好。 在他还没有纠结出结果,靳美人就说话了。 只听见她溪流一般清澈的声音,带着温暖的笑意说:“在外面就不要那么拘谨了,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 叶念斯有些发怔,静默的样子仿佛在怅惘,又像在挣扎,片刻后才缓缓开口,嗓音竟然带着颤抖和嘶哑:“桑浯……” 话音未落,像是被自己的声音扎到似的,她已经低着头,旋动脚跟,急急走向鲜食区,取下一个三明治。 “叮——”的一声,靳桑浯的三明治热好了。 她接过三明治,侧身,给叶念斯让出结账的位置。 “请问还是不加热吗?”阿茂问。 叶念斯这次不如往常回答得利落,犹犹豫豫地没有说话。 这时候,靳桑浯在她身边温声说:“要不一起在这吃吧?反正时间还早。” 叶念斯不做声,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最后还是靳桑浯对阿茂说:“加热一下,麻烦了。” 在加热的时候,靳桑浯转身又拿了一瓶原味酸奶,付过钱,递给叶念斯:“只吃三明治有点干。” 叶念斯盯着酸奶,抿唇接过,怕一不小心指尖就触碰到对方白皙的肌肤,很小声地回了一句:“谢谢。” 阿茂偷偷观察两位美人,总觉得她们有点奇怪,气氛明显有些紧张,但是偏生两人之间又像不能被外人插|进一丝一毫,紧密胶连在一起。 两人在窗边坐下,靳桑浯轻声叮咛:“酸奶有些凉,喝慢一些。” 叶念斯微微弓着背,埋头啃三明治,一副心无旁骛的样子,眸子却偷偷地滑向左边,拿眼睛迅速瞄了一眼靳桑浯,嗓子里含糊地“唔”了一声。 靳桑浯拆开三明治包装,胳膊却一直置于桌上,没有抬手将它送至嘴边的意思,薄唇微动,寒暄地问:“你来公司一个月了,还习惯吗?” 叶念斯的动作停下来,但是没有抬头,回答她:“嗯。” “最近几年,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叶念斯低声说。 “分的员工宿舍你没有要,现在住的地方怎么样?” “挺好的。” 靳桑浯又问:“每天上班怎么来的,方便吗?” “公交地铁都有,很方便。”叶念斯干巴巴地回答道。 靳桑浯轻轻笑了一下,说:“你回来有几个月了,我们还没有聚聚。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吃个饭?” 想要拒绝的话就在唇边,但又听见靳桑浯叹息似的感叹:“想想我们认识也有九年了啊……” 叶念斯彻底怔住。 她和靳桑浯从来都不是普通的校友关系。 * 九年。 时间千回百转,记忆浅唱低吟,恍惚间,仿佛正是盛夏时光,烈日骄阳。 “同学……同学……?同学,衣服拖地上了。”嗓音清和并温润。 叶念斯一看,军训服外套一半还搭在腿上,一半落到了地上,急忙收起来,抬头时人还没有看清就连连道谢。 那人不在意地一笑,说:“不用客气。” 她这才看清那人样貌。 温雅完美的五官,嘴角弯起漂亮的弧度,眼中的浅浅笑意如静静流淌的一汪泉水;额上发丝被濡湿而有些乱,高挺鼻梁上也晕着薄薄的汗,因为刚摘下帽子,头发看起来也不是很整齐,但是却不显得狼狈,反而有一种青春的活力与朝气。 那是她第一次见靳桑浯。 大一军训,叶念斯因为身体不好,被准许不参加训练,但还是要穿着军训服做在操场旁边看着。 军训还要求每人每天要写一篇通讯稿,以营为单位交到团委宣传部去。于是叶念斯每天坐在主席台下的阴凉处,奋笔疾书,同时发扬舍友爱,一个人写好几篇,也担任着把全营稿子交到团委的任务。有的时候会有被晒得头晕眼花的同学,也过来坐一坐,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她一人。 军训第三天,她如往常一样,在阴凉处埋头写着稿子,于是就出现了这一幕。 叶念斯觉得这人长得真是赏心悦目,心中好感度急升。见她一手拿着帽子,一手抱了一叠稿纸,于是说:“诶,同学,你也是要去交稿子吗?不如一起吧?” 靳桑浯一点头,弯了弯嘴角:“好呀。” 一路上,叶念斯感受到这人说话语调舒缓,如正声雅音,温温柔柔,一看就是大家闺秀。也把对方的情况都摸清楚了:对方是生物科学与医学工程学院的,三白市本地人;因为个子高,站在第一排,被教官随手指定了每天交稿子。 那时叶念斯一米六八,靳桑浯比她高了一点点。 她扭头悄悄打量人家。 因为顶着太阳晒,涂多少层防晒霜都没有用,她的五个舍友第一天就被晒成了黑炭。但是这个靳桑浯,现在皮肤泛着蜜色,不知道比那些舍友白了多少,一看就娇弱的样子。估计教官也是见她这样,所以让她交稿子,顺便偷偷懒。 靳桑浯归队时,叶念斯还与她交换了手机号,并且邀请道:“要不以后我们都一起交稿子吧,我一直坐在那,你过来叫我?” 靳桑浯弯着唇角,“好。” 于是这样,军训的两星期,每日两人都一齐去交稿,来回路上20多分钟。 叶念斯渐渐觉得,除了舍友,这个学校最熟悉的就是靳桑浯了。 倒数第二天,叶念斯去靳桑浯的所在营的休息场地等她。靳桑浯的稿子放在马扎上,怕被风吹走,上面压着自己的水杯。 靳桑浯将水杯放到地上,拿起稿子,转头对她浅浅地笑。 眼底印着太阳的点点光辉,叶念斯心念一动,身子一颤,把杯子碰倒了。 玻璃杯不禁摔,碎了一地。 叶念斯忙不迭地说对不起,靳桑浯却一把执住了她的手腕,温声叮嘱:“别乱动,小心脚下。” 掌心炙热,带着薄汗的滑腻。 但并没有觉得脏兮兮的,反而心跳砰砰,打鼓似的跳得飞快,让她有一种自己要心脏病发了的错觉。 不过手指很快松开,手的主人不急不缓地说:“你小心一点,站过去稍等片刻,我把这里扫一下。” “哦,好。”叶念斯乖乖挪步,帮忙把稿子拿着。 靳桑浯打扫好,和她一起去了团委。 路上,叶念斯歉声道:“对不起,杯子多少钱啊,我赔给你。” “不用了,杯子是别人送给我妈妈的,她不喜欢,就给我用了,没要钱。” 叶念斯心想,这样的话,靳桑浯应该也不知道价钱,就打定主意要给她买一个新的,所以“唔”了一声,没再就这个问题纠结下去。 军训期间,午休时间短,没有时间出校,叶念斯一心想快点还靳桑浯一个杯子,就在学校超市瞅了一个最漂亮的买下来。 比她原来那个杯子还漂亮呢。她当时还挺自豪。 下午就给了靳桑浯。 靳桑浯也没有拒绝,温笑盈盈地接受了。 最后一天是汇演,叶念斯留在了宿舍,心中怅然若失。 估计以后没什么机会见到靳桑浯了吧,这两周过去,她已经是自己除了舍友以外最熟悉的人了。 军训结束,和舍友们才有时间去校外的大超市采购一番,路过水杯的时候,多留意看了一下,没几眼就看到了靳桑浯原来那个杯子。 ……133元?! 怀疑自己看错了,扯来一旁的白欣然:“你快看看,这个杯子多少钱?” 白欣然一看,“133啊。咦,这个杯子还是用水晶做的不成?而且,谁会用这么贵的杯子喝水啊?” 十年前的一百多元,比现在要值钱好多。 叶念斯当下凌乱了,想想自己买的那个杯子,虽然在学校超市的货架上算是贵的,但是也不过十块钱而已。 原来靳桑浯是个富二代。 三白市姓靳的不少,她年级就有几个同学姓靳。三白市也是个商业发达的大都市,虽然她平时挺关心经济,但毕竟是外地人,也不能确定靳桑浯出自哪一脉。 回到宿舍就给靳桑浯发了个短信:“我今天在超市见到你之前那个杯子了,原来那么贵啊,真是对不起,我赔钱给你吧~” 发出短信的时候还有点肉疼,一百元对当时的她来说可不是个小数目。 靳桑浯的短信很快回过来:“你可能看错了吧。把妈妈杯子打碎,我还专门给家里报备了一下。我妈说杯子挺便宜的。你不用过意不去。送我的杯子很漂亮,谢谢你^_^。” 虽然靳桑浯这么说,但是还是有点过意不去。但转念一想,就算杯子真的一百多元,她要赔钱,对方也不会收,而且这些钱,看人家那态度也是不在意;再加上自己已经表达了充分的诚意,对方应该也了解,这么一想心里就好受一些了。 她又看了一眼短信结尾的那个颜表情,想起对方轻勾嘴角、眼含浅笑的样子,突然就觉得这个符号怎么那么可爱,决定自己以后发短信,也要加这样的颜表情。又觉得靳桑浯这人,不知道是强迫症,还只是严谨,在颜表情后面还要加一个句号。 现在发短信应该不会再加颜表情了吧? 记忆中靳桑浯是那般青春,而眼前这人已经褪去了所有稚气,线条更加分明,却依旧柔和,在时光沉淀中,成长成了如今的模样:从容不迫,优雅自得,目光平静且温柔,静静等待她的答复。 好似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在心里激不起半点涟漪。 好似……沉湎于过去的,只有她一人而已,可笑又可悲。 见叶念斯仍在迟疑,靳桑浯补充道:“把小白和澄非一起叫上。” 叶念斯凝视着她,目光一寸一寸地从她面上搜寻过去,想知道她说出这样轻描淡写的话时,脸上的表情是不是仍旧那么毫无破绽。 最后还是颓然地微微缩起身子。 对方完美无瑕的脸上带着淡淡的浅笑,墨玉般的瞳眸盛着窗外投进的清晨华光,温和又安静。 “……好。” 她溃败地这样回答道。 * 清晨一起用过早餐,晚上下班后又接到了对方电话。 来电没有备注,但是叶念斯之前有看过公司的通讯录,记得很清楚。 “靳总。” 那头先愣了一瞬,才说:“不是说了,公司外面称呼得随意一点吗?” 是一贯温和的语气,听不出一点不满或失落。 叶念斯顺着她:“桑浯。” 吐出这两个字时,喉咙一哽,呼出的气息都像实体化了似的,坚硬地摩擦着声带。 不禁用力咽了咽喉咙,方问:“有什么事吗?” 靳桑浯这才说了正事:“关于那个海外并购的信息报告,我又研究了一下,发现有几个地方需要调整,明天要上会讨论了,你能不能现在过来,我们商量一下?” 叶念斯看看时间,已经晚上八点了, “好,我马上过去。” 靳桑浯又说:“是来我家,我在家里。” 第77章 番外 此为防盗章  心脏连带胃, 一阵紧缩。 咽了咽干涩的喉咙, 问:“你在城北,我在城南, 怎么就近了?” 靳桑浯静默了一下, 才说:“我没有住在家里的别墅,现在在城南的尚泽花苑。” 听她没有回话, 靳桑浯继续说:“如果你觉得来我家不方便,去公司……” “不用了, ”叶念斯截断她的话,“去你家, 把具体地址发给我。”说完便收了线。 不知道是因为没来由的生气而心跳过速, 还是胃里不舒服, 她只觉得一阵胸闷恶心。抽屉里取出两片胃药塞进嘴里, 喝了几口水,坐下缓了一会儿, 才收拾东西出门。 尚泽花苑是离叶念斯20分钟车程的高级小区, 有公交车可以直达,当敲开靳桑浯家门的时候是八点半。 “不好意思,现在了还让你跑一趟。外套挂在衣架上就行。”靳桑浯这个总裁做的倒是客气有礼。 叶念斯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脸, 换上靳桑浯给她取的一双渐变蓝色的棉拖鞋,跟在她身后, 走进公寓。公寓有大约一百八十多平, 三室两厅, 一厨两卫, 开放式餐厅,以米、白为基调色的简约风格,简单大气而不失柔和。 室内大概有恒温的中央空调,走在前面的人穿着一件浅灰色大圆领长款针织衫,柔顺长发如泼墨一般洒在背后,修长的腿包裹在米色棉质休闲裤之下,从上到下的衣物都宽松的挂在身上,显得格外瘦弱单薄。 因为都穿着拖鞋,所以身高的对比显得明显了些。 她记得自己刚上大学时,比靳桑浯矮了差不多两公分。却没想到,一个大学,她又长了四公分,最后比靳桑浯还高了一点。 靳桑浯将她引进书房,扯过椅子,一边往外走一边温声说:“随便坐,喝点什么?” “白水就好。”叶念斯依言坐下,打开自己的笔记本,随意打量着书房。 书房里三个大书柜靠着三面墙而立,窗下摆了一个大书桌,桌上放着双显示屏的台式电脑,还有一台超薄的铂金色笔记本放在桌角。 两个显示器都开着,叶念斯一眼望去,各个屏幕的内容尽收眼底,心中已经对想要做的调整有了一个概念。 少顷,靳桑浯端着两个盛着清水的水晶杯走进来,递给她的是个杯身为不对称钻石状切割的,而自己则是一个圆形凹面水晶切割的。 坐定后,靳桑浯向她大致讲述了需要调整的地方,最主要的是要上调投入总金额。 听后,叶念斯不禁问:“真的计划投入这么多金额?” 靳桑浯微微笑了笑,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问:“现在欧美那边一共有四家公司都想出售它们的家庭护理系列,如果要让你选,除了剑明思,你会选择收购哪一家?” 叶念斯回想了一下,各个公司的数据迅速反应在脑海里。不明白靳桑浯的用意,但是还是回答说:“德国安夏蓓乐旗下的牧沃伦。” 她停顿了一下,去看靳桑浯的反应,只见对方乌黑的眸里依旧是带着清浅笑意的模样,好像只是一心认真地看着自己似的。 心头一颤,不由地偏过视线,假意望着电脑屏幕,不紧不慢地给出解释:“剑明思一直做的是医疗器械,在国内也有一定的知名度,品牌效应比牧沃伦强得多,在中国也有工厂,所以是最好的选择。而牧沃伦属于德国安夏蓓乐公司,安夏蓓乐主要是做电子电气的,医疗这块不是他们的主要产业,大型医疗器械也就罢了,刚开辟不久的家庭护理系列一直销量不高。在分销方面,剑明思的医疗器械渠道和剑明思一直依赖母品牌的电子产品销售模式,各有利弊。不过,牧沃伦一直做电子科技,应用在家庭护理器械上,有独特的优势,成本也比较低。而且,同样,它在国内也有工厂。” 靳桑浯闻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只是说:“我们开始吧。” 叶念斯望了她一眼,没有多问,点点头,打开自己电脑上的材料,顺手拿起杯子抿了一口。 靳桑浯刚刚毫无波动的眼神,这时却闪了闪。微微垂了眼睫,勾起颊边散落的发,别到耳后,眨两下眼,复又抬起目光,将注意力放在电脑屏幕上。 有意让叶念斯主导,靳桑浯发言很少。 叶念斯抛开了平时和她相遇时所表现的疏离,侃侃而谈。灯光如水银般倾泻而下,衬得她总是含情的眼眸里,璀璨光辉耀耀流转。 靳桑浯根据她的话,改动着材料,随手端起水晶杯。 叶念斯一愣,随即脸颊发烫。靳桑浯手中椭圆花纹的玻璃杯是刚刚自己喝的那杯,先前没有注意,现在回想起来,显然是自己拿错了。 她马上撇过头,一本正经地对着自己电脑,用余光暗暗打量靳桑浯的神色。 应该没有注意到吧。 她心中发出一声叹息。自己都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在怅然。 拿起杯子,大口地喝水,希望掩饰自己心中的不自在。 嗯,这次没有拿错。 一杯水很快被喝完,靳桑浯端起杯子,出房间给她接水。 等到靳桑浯的气息完全消失在房间里,叶念斯也放下手中的材料,闭了闭眼。 那些年,她也是这样和她一起上自习的。 * 本来军训过后,心下稍许怅惘:她与靳桑浯不是一个学院,以后不能时常见面。 然而,她没想到,再一次的见面竟那么快就到来了。 军训结束的第二天就要上课。 叶念斯的宿舍是四人间,她和白欣然是一个专业,另外两人是另一个专业。而她和白欣然在上课的途中,华丽丽地迷路了。好不容易找到教室,从后门溜进去,弓腰埋头,余光里瞅见倒数第二排靠走廊一边,刚好空了两个座位,扯了一下白欣然的衣服,冲了过去。 “同学,请问这有人吗?” “没有,请坐吧。” 咦?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抬眼一看—— 靳桑浯?! 难道走错教室了? 叶念斯再仔细一瞅,见她桌上的书确实是要上的那门课。急忙挪动屁股,坐在她旁边,一边掏出书,一边低声问她:“你怎么在这里?” “明年我要申请工商管理的第二学位,这门课是你们经济学专业和工商管理的共同课程,我早上刚好没课,所以过来听一下。”靳桑浯小声给她解释。 “哦。” 学校每年的第二学位申请,都是从第二学年开始,没想到靳桑浯现在就过来听课了,也真是好学。 她又看见靳桑浯面前还有一个水杯,正是自己赔给她的那个,嘿嘿一笑,专心听起课来。 之后的几天她都没有见到靳桑浯。不过也难怪,才大一,就只开了那一门和专业有关的课,每周两大节,另一节靳桑浯应该是在自己专业有课。 她还专门发短信问了一下:“今天上课你怎么没来?是在自己专业有课吗?” 靳桑浯肯定她的猜测:“嗯。老师讲到哪了啊?” “讲的不多。”叶念斯手指停下来想了想,然后继续写,“我把笔记借给你吧?” “那太感谢了!你什么时候方便?我过去取,还是……?” 叶念斯提议道:“不如一起去上自习?我下午没课,一直都在图书馆”。 “好,我下午前两节有课,下了课就过去。” 她真的是每句话都带标点啊…… 一边感叹着,一边去约白欣然,结果遭到了白欣然的拒绝:“不要!都到大学了,我才不要再当苦行僧!” 好半天找到图书馆,又好半天摸清结构。刚开学,馆里人不多,在阅览室靠窗的位置坐下,把包放在旁边的椅子上,占个位置,又给靳桑浯发了自己的具体方位,开始看高数。 良久之后,身边的座椅一动,见靳桑浯安静地站在椅子旁。没有了那一身乏味的军训服,她穿着淡蓝的连衣裙,乌黑的长发散落在脸颊旁,温雅蕴藉,精致动人。 叶念斯被她惊艳到,愣了两秒才回过神,急忙拿起自己的书包,放置身后。 “谢谢。”靳桑浯对她一笑,低声道谢,修长的手指勾住耳边的发,款款而坐。 小小的一个动作都被她做得如此优雅,身上带的清雅香气也随之袭来,叶念斯觉得自己的脸莫名地有些热,低声回了一句“不客气”。 后来两人一起去上自习就变成常态。 上完自习,当然还会一起吃饭。有时候白欣然会和她们一起,有时候靳桑浯青梅竹马的好朋友季澄非和席苏虞也会来,五人自此熟识。不过白、季二大概因为属性相近、同性相斥,两人一直热络不起来,而席苏虞一直是学霸作风,不常和她们一起出来。 叶念斯也越来越喜欢靳桑浯这个朋友,温柔体贴,性格好得不可思议。 也对她了解更多。 知道了她喜欢用水晶杯喝水。 知道了她喜欢贝多芬、喜欢梵高。 知道了她喜欢威廉巴特勒叶芝。 知道了她原来不只是生物医学工程专业,还是五年制的本硕连读。 也觉得她可能有点面瘫,因为除了微笑、皱眉和平淡的毫无表情,几乎没有从她脸上看到过第三种表情。不过那一双墨玉般的眸子还是时不时地表达一些不一样的情绪。 * 听到靳桑浯的脚步声,她才从回忆中抽出身,继续改动着材料。信息报告包括投资背景、收购目标、收购方案、下一步工作时间表等部分,甚至还附上了详尽的品牌推广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