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男吃绝户?郡主她血洗将军府》 第1章 由妻变妾 三月天,上京城正在化雪,还有些冷。 日落黄昏,大红花轿临门。 将军府李家今日门庭若市,特别是新郎李璟然,那叫一个春风得意。 少年将军,三个月前告捷回京,得了姨母皇后娘娘的懿旨赐婚,与定北侯府嫡女完婚,简直是双喜临门。 可定北侯府,却是一片死寂,门口处的白灯笼格外醒目,饶是今日侯府嫡女大婚,那灯笼都不曾摘下。 三个月前,定北侯和长子均战死沙场,只留下孤女沈黎。 鞭炮的声音震彻云霄,新娘子十里红妆羡煞旁人,这是定北侯生前给女儿备好的,今日由沈家宗族的长者亲自送来。 虽然沈家不同意这门婚事,可皇后娘娘懿旨,谁敢反抗? 喜婆搀扶着新娘子下了花轿,将大红绸递给了新郎官。 李璟然高兴的合不拢嘴,能娶沈黎那可是给李家长脸的事,特别是她的嫁妆,百万两银子都不止呢! 李家的次女李宝珠也十分高兴,时不时地就去摸摸那些嫁妆,可都是稀罕物,她来京城六年,竟还有这么多见都没见过的首饰呢! 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沈黎,李璟然声音很温柔:“夫人,小心。” 红盖头下的沈黎咬紧了红唇,眼底并没有半分高兴。 今日这亲是结不成的。 喜娘高高兴兴地嚷起来: “一拜天地——” “不许拜!” 一声高喊,让众人齐齐停下动作回头。 李家大门口,突然出现一膀大腰圆的女子,气喘吁吁地牵着一双儿女。 “这谁呀?” 有人发问,可接着,便是被那两个小孩子的话语给震惊住了: “爹——” 脆生生的声音,惊呆了众人,也惊呆了李璟然。 众目睽睽之下,那两个孩子欢腾地就往李璟然扑过去,一下子就抱住了他的大腿。 “爹,我们好想你呀。” “爹,你为什么将我们丢在兖州,也不回来瞧瞧。” “太好了,以后我们就能住在一起了。” …… 宾客们炸开了锅。 “没想到啊,李将军刚弱冠之年都娶过一房亲了?还有了一双儿女。” “看这两个孩子,只怕都三四岁了吧?” “这,这,这算个什么事儿呀?!” “这不是欺负人是什么?可不就是欺负定北侯府没男人了么!” …… 定北侯为国捐躯,如今仅剩的唯一血脉尚在守孝期,不仅要被迫下嫁,还要嫁个有妻有子的男人,给别人养孩子,侯爷的棺材板只怕都要压不住了。 李璟然的脸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但还是任由两个孩子拉着他:“你们怎么来了!” 宋蓉蓉泪眼婆娑,她酝酿着情绪,想着收到婆婆的那封书信,一眨眼,泪珠子就滚了下来:“若是我不来,我的两个孩子是不是就没有爹了?我竟然不知道,你背着我纳妾!” 纳妾! 整个喜宴陷入了一片死寂,比定北侯府都还要冷的死寂。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盯着从宋蓉蓉带着一双儿女大闹喜堂开始都没有说一句话的沈黎。 说是侯府千金,其实所有人都知道,她现在不过一个是一个孤女。 看着是风光,父兄为国捐躯,又得皇后赏识,可实际上,她才是最孤立无援的。 若当真是皇后赏识,又如何能逼得人在守孝期内下嫁呢? 又怎么会在大婚当日被原配夫人逼上门?这不是欺负人么! 但现在,没人可以成为她的后盾。 沈黎缓缓转身,身形瘦弱却站的很直。 世人皆知,李家从前不过是兖州的小门小户,只因李夫人容氏的亲妹妹运气好嫁给了嵘王,六年前嵘王又一跃成了皇上,身为皇后母家,李家这才有幸跟着到了上京城。 定北侯府却是累世勋贵,三年前她被皇后看中,赐婚给了李璟然,缘由嘛,自然不必多说。 皇后母族羸弱,需要世家大族扶持,而她就是那块踏脚石。 自打父亲出征后,她便开始在李家和侯府两头跑,因为自幼丧母的缘故,她对李家的老夫人格外好,将其当作亲母来侍奉。 老夫人稍稍有一点点不舒服,她就会请名医来诊脉,甚至有些时候还会宿在李府,专门伺候老夫人。 对李璟然的几个妹妹,尤其是性子骄纵、言行粗鄙的李宝珠,她更是温柔相待,处处照顾。 不仅给李宝珠买衣服头面,还带着她出席京城贵女的各种宴会,替她周全,使得原本无人问津的李宝珠,也得了不少贵公子的示好,婚事有望。 所有人都夸赞她知恩图报,贤良淑德,未来会成为当家主母的典范。 可不久前…… 她才得知李璟然在兖州老家有妻有子!而李家上下竟硬生生瞒了她三年! 沈黎当日的心痛只能用刀割来形容。 父兄战死,婆家欺瞒,皇后也向着,这是要将她往火坑里逼呢。 “原来,我是来做妾的吗?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沈黎会认了这桩事时,没想到素来温婉的沈黎自顾自地掀了盖头,露出了绝美的容颜,眼角的那颗美人痣宛如泣血。 “不是的,阿黎……” “阿黎,”高堂之上的李老夫人赶紧解释,“阿黎不要误会,这不过是以前璟然在兖州的童养媳,只当个粗使丫头,和你没得比。” 她瞪了一眼宋蓉蓉,这个时候来捣什么乱? 宋蓉蓉一愣,母亲这眼神怎么回事,不是她写信让自己来的吗? 在信上,母亲可说了,就要趁着大婚喜宴之上给这位定北侯府的嫡女一个下马威,不然这等高门大户出来的将门女是不受管束的。 而且她怎么能算是粗使丫头呢,她父亲可是兖州城鼎鼎大名的矿主! 她和李家的婚事,也是皇后娘娘亲自安排的,不过彼时皇后娘娘还是嵘王侧妃。 论资排辈,她比沈黎进门早,自然是要高一等的。 李老夫人笑着拉着沈黎的手:“莫要误了吉时,赶紧拜堂吧。” 沈黎面容恬淡地抽出自己的手,脸上保持着温柔的笑容:“怎么,当妾还需要拜堂吗?” 明明和寻常一样,都是温柔的笑意,可李璟然却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了。 “阿黎你不要胡说。”李璟然脸色有些难看了,方才春风得意的模样早就烟消云散,“皇后娘娘赐婚,你怎么能当妾呢。” 这不是打皇后娘娘的脸吗? “那怎么办?”沈黎声音还是温温婉婉的,可每一句话都像巴掌似得扇在李家人的脸上,“我朝律法,原配先进门,后进门的就算是平妻也是妾。” 李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李璟然,怎么连这个粗鄙的女人都管不住。 她笑着又要去拉沈黎的胳膊,可沈黎却早有防备地婉拒了,她脸上有些不悦,但还是好声好气地说:“阿黎不要生气,你出身侯府贵门,知书识礼,何必与这粗鄙之人一般见识,等你和璟然拜了堂,就我来做主了,你们就是平妻,不分大小,如何?” 第2章 他们只是孩子啊 “男人嘛,三妻四妾很正常,有母亲在一天,你就是一天李家的当家主母,如何?” “可若是你连这个都不答应了,便是你斤斤计较了,女人可不能这么善妒的,莫要犯七出之条。” 或许是定北侯府当真是没人了,或许是这三年来,沈黎表现的太过温顺,让李家人有了错觉,误以为沈黎是个听话的软柿子,以为稍微说些重话来威胁,就能让沈黎乖乖就范。 可大抵他们是忘记了,沈黎出身将门。 沈黎眉目淡然,眼底的光芒锋利无比:“还没成婚呢,老夫人就想用七出之条休我了?” 李老夫人被噎住,半晌都找不到话来圆:“我,我这不是……” “这婚,便算了。” 沈黎的话很轻,却掷地有声,宛如一道惊天紫雷劈在了李家头顶上,炸得他们好半天都回不了神。 李家人面面相觑,没想到一个定北侯府的孤女竟然态度敢这么强硬。 虽说定北侯府乃世家大族,可府上男丁全都战死沙场,留下一个孤女能成什么气候,反观他们李家,人丁兴旺,李璟然更是年纪轻轻便有了军功加持,日后定是要平步青云的。 要不是看在定北侯还有点余光,他们李家是断然不会让沈家孤女进门的。 世人都说他们李家是高攀了沈黎,可在他们看来,一个日落西山的定北侯府孤女能嫁给他们李家的好儿郎才是真真切切的高攀。 李老夫人不高兴了,脸色也彻底沉了下来:“沈黎,你别这般不识抬举。” 沈黎算个什么东西,再是高高在上的侯府千金又如何。 “你说退婚就退婚?退了婚,谁还要你?” 这三年,她在李家伺候公婆的事早就传遍了大江南北,谁不知道她已经是李家妇,是他的夫人。 李璟然想不明白,现在闹起来,对她有什么好处。 沈黎环视着在场吃喜酒的宾客,却开始解腰带。 吓得李老夫人就要扑上前去,新嫁娘当众脱衣服,这算个什么事呀。 奈何沈黎手脚动作麻利,她尚来不及阻止,喜服就被人沈黎嫌弃地丢在地上。 “啊!” “这!” 全场的宾客都震惊住了。 谁能想到,在大红喜服之内沈黎竟然裹着素色的孝服。 “沈黎!”李老夫人气的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指着沈黎,“你,你个大逆不道的妇人,竟敢在大婚之日穿丧服,你是要咒我们李家啊!” “沈黎!你这是做什么!”李璟然气急败坏,蹲身就去捡喜服想要给沈黎套上。 可沈黎却往后退了一步,离他们这群牛鬼蛇神远远的。 日落黄昏的光芒落在她白皙的脸上,更显得不胜娇美,仿似画中人一般。 李璟然却捏紧了手里的喜服,最后下了好大一个决心:“不是平妻行了吧?我这就将蓉蓉打发去兖州行了吧?以后除了过年,我都不见他们母子三人,行了吧?!” 这已经是他的底线了,希望沈黎见好就收。 宋蓉蓉一听这个,顿时慌了,这可和婆母信上说的不一样,她泫然欲泣:“夫君这是不要我们母子三人了吗?” 还缠着李璟然的两个娃娃也哭喊起来了:“爹不要我们了,爹不要我们了,呜呜呜……” “你是个坏女人!” “打死你!打死你!” 小孩子无理取闹,想要去打沈黎,可沈黎只是往旁边挪了下,两个孩子齐齐摔倒,滚在地上,更是哭声震天。 “毒妇!”宋蓉蓉赶紧抱住自己的一双儿女,“他们只是孩子啊,打人又不疼,你让他们打两下又怎么样了!你怎么这么歹毒,躲什么啊!” “宝贝,摔疼了吗?娘亲看看?” “沈黎,你赶紧给我儿子女儿道歉,赶紧的啊!没看到他们在哭吗?你听到没!” 宋蓉蓉心疼坏了,作为李家正妻,她必须要给沈黎立规矩,否则以后肯定要爬到她头上了。 李老夫人也生气了:“沈黎,我们李家自问对你不错,这三年来我们全家上下将你当成自己人了,你竟然这般不识抬举,太让我失望了!奉劝你一句,若是不能嫁给我儿,你恐怕就失去了此生最大的福气!” 她儿子可是当朝新贵,日后飞黄腾达、平步青云。 而沈黎,不过一介孤女! 沈黎冷冷地掀了下嘴皮,语气淡漠:“嗯,是挺不错的,大婚当日,逼我为妾,这等福气给你,要吗?” 所谓的把她当自己人,不过是以各种名义处处索要她的银子,拿她的银钱填补李家用度罢了。 “沈黎!你怎么和母亲说话的!”李璟然呵斥道,“这就是你当儿媳妇的态度?” “李将军,我还没嫁呢,你们就这么咄咄逼人?” 李璟然愤懑地瞪着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虽然刚刚沈黎已经说过退婚的话,但李璟然却深知,她一个孤女能到哪儿去,不过就是说来吓唬人的。 但现在听的她一口一个李将军,他心里有些不舒服。 “听不懂吗,李将军?”沈黎就像清冷的月亮,让人不可触碰,她淡漠地转过身,“我父兄战死沙场不到三个月,你们便去求了皇后一道懿旨,逼得我在守孝期内下嫁,罔顾伦常,算是什么东西?” 她语调没有任何波澜,就像在诉说一件极其寻常的事。 可偏偏,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能让李家被上京城的唾沫星子淹死。 沈黎已经快要走到府门口了,还是李宝珠注意到了她就要离开李家了,顾不得平时营造出来的形象,扯开嗓子吼道:“快关门!快关门!不能让她走了!” 要是沈黎走了,那她刚刚看上的金银首饰岂不是也要飞了。 她不允许! 李家的下人纷纷上前,抢在沈黎离开之前关上了李家的大门。 李宝珠这才松了口气:“嫂嫂,你都已经被我们李家八抬大轿抬进来了,哪有离开的道理,今日这堂,你若不拜,实在是不合情理。” 她就是见不得沈黎永远都是那样高高在上,侯府嫡女又如何,嫁到他们李家之后还不是要听他们李家人的话。 “诸位。” 沈黎脸上没有丝毫慌乱,她知道今日若不彻底断了李家的念头,她就算回到侯府也永无宁日。 “我愿拿出一半嫁妆,诚邀诸位为我破门。” 第3章 有钱能使厉王推磨 一半嫁妆! 在场的所有宾客全都傻眼了。 刚刚外面十里红妆,定北侯府的嫁妆可不少呢,就那一眼看过去,少说也得上百万了。 就算是分一半,一辈子都不愁花了。 眼见着有人蠢蠢欲动了,李宝珠气急了:“沈黎,你无耻!你怎么能用我们李家的钱!” “呵!李家的钱?李宝珠,如果我今日没看走眼,你这身衣裳是锦绣坊最新的样式,你头上的朱钗是玲珑阁最贵的款式,都是挂着我定北侯府的账。” “挂你的账又如何,你又没说不允许,再说了,你都嫁给我哥了,你的就是我们李家的!” “沈黎,今日我才算看清楚你的真面目,你竟然为了你的一己私欲,要将我们李家的钱给带走,你到底还是不如我的宋嫂嫂!” 李宝珠气不过,沈黎她凭什么呀,以前隔三差五地给她送东西,明明温温顺顺的,今天大喜之日,竟敢罔顾皇后娘娘旨意,翻脸不认人。 “真是,好大的一张脸呀。” 人群中,一道低沉而又好听的声音传来,全场都愣住了,齐齐回头。 李璟然都愣住了,他怎么来了?! 那人裹着厚重的皮裘,虽然在不起眼的角落,但身上矜贵的气质却无与伦比,他脸上有些不合常理的苍白,薄唇微微上扬,食指上的玄玉指环虽然低调,却很是贵重。 “你算个什么东西!”李宝珠从小就在兖州长大,并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但架不住李家宠溺,性子无法无天。 虽然刚刚这个人没有指名道姓,但她听得出来,他在说她脸大。 男人慢吞吞地站起身,往沈黎这边走过来。 李宝珠见状,脑子里就闪过很多龌龊的画面:“哦!我知道了,我就说为什么沈黎不愿意嫁给我哥,原来是有姘头!真是不知廉耻的一对狗……唔!” “啪!” 一记耳光,扇得李宝珠魂都飞走了。 好半天她才回过神,捂着火辣辣的脸。 她平时参加宴会都有沈黎在旁提点,今日被这么一闹,立刻原形毕露。 周围原本对她有意的几个世家,纷纷摇了摇头。 男人依旧在慢吞吞地走,可他身边的侍卫速度极快,扇完李宝珠,一眨眼的工夫便又回到了男人身边。 李宝珠想要发疯,可却被李璟然拽住,一个厉眼瞪住了她。 李璟然赶紧上前:“厉王殿下您怎么来了?” 厉王霍煜! 那可是曾经的传奇人物。 是先帝爷钦封的太子爷,要不是六年前出兵犬戎一族遭人暗算,失踪整整一年,错失皇位,哪有现在这位皇帝的事儿。 霍煜薄凉的嘴角勾了勾:“故人婚宴,本王当来。” 他目光一点儿也没有避忌,直勾勾地望着沈黎,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无需张牙舞爪,只是温温柔柔地就能把人收拾妥帖。 只是他很好奇,沈黎为什么能心甘情愿地待在这个到处都是奇葩的李家,直至今日才翻脸? 李宝珠的眼睛都快嫉妒出火来了,沈黎不过是个孤女,怎么还有王爷为她撑腰。 沈黎并不意外男人今日会来,只是没想到他会在喜宴上动手,但还是稍稍欠了下身:“王爷。” “方才你说,一半嫁妆换你离开李府?” 李璟然愣了一瞬,但立刻又回过神:“王爷,这可是皇后赐婚……” 霍煜全然无视掉李璟然,抓住沈黎的手腕:“本王带你走。” “王爷!” 李宝珠气急败坏,再也不管不顾地冲上前去,用自己的身体贴在大门上,形成了一个“大”字:“站住!不许走!不许走!” 霍煜身边的侍卫一个厉眼,吓得李宝珠抖了三抖,原本彪悍的声音软了些:“就算要走,也得把嫁妆留下!” 满堂宾客都觉得不可思议,天下竟然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好。”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沈黎淡淡开口,“暂时便放在这儿吧。” 李宝珠没想到自己撒泼打滚当真有用,还没回过神就被霍煜的侍卫给掀翻在地。 但现在她一点儿痛都感觉不到,反而很开心,那些首饰可好看了。 侍卫将门打开,霍煜带着一身孝服的沈黎光明正大地离开李家,宾客们都看不下去了,纷纷摔了碗筷离去,这到底是什么奇葩家庭?! 李璟然气不过想要追,可一直都未说话的李家家主李训却制止了他。 “站住。” 李璟然气不过:“爹!若厉王还是太子,咱们退避三舍又何妨,可现在已经变了天,他只是个闲散王爷,咱们何必怕他?” “你知道皇上有多想除掉他吗?” 李训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惯会察言观色。 厉王是先帝爷早早立下的太子,是当今天子的眼中钉肉中刺。 陛下不愿担一个谋害亲弟的罪名,这才留着厉王,可碍于名声也不好为自己的儿子三皇子立储。 但若他们趁着这个机会,打压厉王,那…… 三皇子的储位,岂不是稳了。 李璟然是个武将,对于朝堂之上的弯弯绕绕还不大理解,但李家能够从兖州这个小地方走到上京城,父亲李训功不可没,他的话必定有道理。 “去,找人将此事在坊间散开,就说厉王霍煜强取豪夺,占人妻!” 李宝珠兴奋不已,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爹,我去,我去!待我散播了这些消息,你可得将沈黎嫁妆里面那个鎏金头面给我!” 说到嫁妆,李训赶紧让人去点算:“一会儿送些贵重物品去三皇子的诚王府。” 李璟然:“儿子立刻去办。” 原本他们就是打算用沈黎的嫁妆去帮三皇子笼络朝臣的,娶不娶沈黎其实无所谓的。 李家一团乱,再没有人起心思来管宋蓉蓉母子三人是如何赶在大喜的日子来。 …… 马车里,气氛略显尴尬。 霍煜摸着食指上的玄玉指环,似笑非笑:“有心拉本王入局,怎么上了车却哑巴了?” 沈黎并不遮掩瞒骗,反而迎难而上,不卑不亢地直视霍煜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王爷明知是局,却要为了我的一半嫁妆而来,是不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早在半月前,她就分别去了两封信,一封给兖州宋蓉蓉,一封给了厉王霍煜。 给宋蓉蓉的信很简单,不外乎就是以李家老夫人的名义让她来搅局。 至于霍煜的,是实打实的一半嫁妆,还有…… 坊间传闻不假,有钱能不能使鬼推磨不知道,但一定能让厉王出手。 “你知道本王要的,不止是你的一半嫁妆。” 第4章 李家有命拿,没命花 沈黎很清楚,要和霍煜做交易,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我自然知道,不知道王爷想要什么?” “自然是……”霍煜嘴角勾了勾,眼底却是一片看不透的深沉,“全部的嫁妆。” “好。” 沈黎片刻都没有犹豫,只要能将厉王拉入局中,这件事便算成功了一半。 霍煜打量着沈黎,哼了一声:“本王却不知,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如今也有八百个心眼子了。” 到了侯府门口,沈黎正要下车,霍煜却冷不丁地开口:“定北侯的事,你已经猜到了吧?” 沈黎一愣,又退回车里坐好。 “果然呢。”霍煜哧了一声,“你若当真不想嫁李家,三个月的时间足够你退婚,可你没有,还对外装乖巧,守孝期内也不辞辛苦地两头跑,差点就要让人相信你是真心实意地要嫁进李家了。” “你可知道,此事万分凶险,稍有不慎,你这个定北侯府的独苗苗,也活不了了。” 霍煜说到后面,语气变得森冷。 “既然不愿意嫁,当初又为何要答应?” 沈黎全然不在意,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眼瞎呀。”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定北侯府满门忠烈,父兄都不愿意让她舞刀弄枪,想着找个老实人嫁过去,有侯府撑腰,她吃不了亏。 彼时,李璟然是最合适的人选。 看着人老实,又没什么家底,最适合培养。 只是没想到,有些人贪心不足蛇吞象。 三个月前,父兄战死沙场,起初她不敢相信,在沈家同宗的帮忙下,将父兄的丧事办完她才冷静下来,却发现事有蹊跷。 父亲沈平疆之所以被封为定北侯,是因为他年轻时候驻扎北境,常年和犬戎对战,就算年岁大了,也会和兄长一起率兵出征北境。 可三个月前,父亲却得到一道圣旨,南境异动,要他从北境和李璟然出征南楚边境。 而偏偏,这一去,身经百战的父兄身死,而初出茅庐的李璟然却凯旋而归。 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李璟然最清楚。 “你可曾想过,你不一定能承受这个真相?” 沈黎直视着霍煜的眼睛,半分都没有退让:“王爷若是怕,现在抽身还来得及,若当真拿了我的嫁妆……” 曾经鲜衣怒马的少年,如今眼眸之中全然一派深沉,宛如一潭深渊,要将人活活吞噬掉。 她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霍煜。 “回去好好休息。” 沈黎愣了一瞬,却是苦笑了一番,她在期待什么? 期待这个自从六年前吃了亏后就一蹶不振的前太子帮她? 他还有血性么? 不过就算没有霍煜,她也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目送着沈黎回府,侍卫青岚不高兴地吐槽李家:“到底是便宜了李家那群人,沈姑娘的嫁妆可不少呢,白白给人,可惜了。” 霍煜摸着手指上的玄玉指环,忍不住笑出声,她可从来不便宜旁人。 小时候,他没少在她手里吃亏。 定北侯曾说过,他这个女儿,若是当个将军,只怕能把敌军打倒崩溃,因为她从来不给敌人喘息的机会。 李家呀,怕是有命拿,没命花。 一连两日,李家和定北侯府都相安无事。 李宝珠可威风了,她这两日变着花样的带着从沈黎嫁妆里面分出来的头面,在上京城的一众小姐妹跟前耀武扬威了,每每到了黄昏才回来,惹得一直在家里带孩子的宋蓉蓉很不高兴。 “那个沈黎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家里老小可等着她照顾呢,可真折腾人。” 之前在兖州城,宋家可是安排了丫鬟来伺候她的,哪有这般辛苦。 她到上京城来,是为了彰显自己李家原配夫人地位的,不是来带孩子伺候婆母的,可这几日不是被孩子缠着,就是被病了的婆母缠着,她都没能好好地打扮下自己。 不过再忍忍好了,只要沈黎来了,她就把孩子都交给沈黎。 她都生了两个孩子了,也是时候享享清福了。 到时候她也拿沈黎嫁妆里面的首饰来戴一戴,上京城的工匠是不一样,那首饰什么的,比他们兖州城的要好看多了。 李老夫人被沈黎气病了,有些咳嗽:“咳咳咳……应该就这一两天吧,她只是个孤女,等她看清楚形势了,只能回来,她没有别的选择。” “明日,我便入宫去见皇后娘娘,让皇后娘娘敲打敲打她。” 沈黎回了侯府这两日都在祠堂跪着,满屋子的灵位让人心中悲凉。 丫鬟春见张罗了祭品,愤愤不平:“李家那群人可真够不要脸的,竟然想逼着小姐当妾,老爷、公子,你们若是在天之灵,就降几道春雷劈死他们好了。” 她碎碎念着,原本她是要去当陪嫁丫鬟的,可小姐不让,本来还以为是小姐不要她了,没想到小姐却是早就安排好了的。 从小到大其实小姐都是府上最聪明的,好些时候她都能看到公子来请教她兵书上的一些说法,老爷也是常说,不管是胆识还是计谋,小姐都在公子他们之上,她家小姐那可是真真的将门虎女呢。 沈黎眼角微红,更是衬得那颗美人痣越发红艳了,她伸出手:“扶我起来吧。” 跪了两日,腿都麻了。 活动了下双腿,血液畅通之后,沈黎又为父兄的灵位添了香:“去准备马车。” “咱们要去哪儿?”春见很担心,“小姐不会是想去李家吧?” 沈黎在灵位背后扒拉了一通,摸到了一块硬物:“入宫。” 春见立刻去准备,马不停蹄地就入宫去了。 三月的天并不热,这几日,定北侯府和李家的婚事闹的满城风雨,自然也都传入了齐帝的耳中。 一听是定北侯的孤女进宫,所有人都避之不及。 李家虽然现在是比不上定北侯府的,但背后有皇后撑腰,而且李家那位大少爷也算争气,年纪轻轻就能在战场上立下军功,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可定北侯府呢,满门忠烈如今只剩下一个孤女,能掀起什么浪花,而且这位孤女已经被李家八抬大轿娶进门了,在喜宴上闹成这样,也是不给李家脸面。 得罪了新贵李家,还得罪了李家背后的皇后,唉,她以后的路可难走了。 沈黎并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她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便要坚定无比地走下去。 谁都不知道沈黎是怎么入宫的。 她没有官职在身,也无诰命加身,皇城司的人想拦,可当看到沈黎手里那黑盒子里面的东西后,竟亲自送了她去承乾殿。 沈黎跪在承乾殿,齐帝面前的书桌上放着那方黑盒子,盒子里面的东西金灿灿的,晃的人眼睛疼。 定北侯虎父无犬女,到底李家是低估了沈黎。 第5章 算盘珠子都崩脸上了 “沈黎,你起来说话。” 沈黎重重一拜,她俯身于地并没有要起来的打算:“陛下,臣女想以先帝爷赐给定北侯府的免死金牌求一道圣旨。” 齐帝叹了口气:“你的事,朕听说了,李将军的确不成体统,欺瞒兖州有妻儿一事,但事情已成定局,若要朕下旨让他休妻,朕岂不是成了抛鸾拆凤的人?” 李璟然的母亲可是皇后的亲姐姐,不看僧面看佛面,他和皇后伉俪情深,怎么能为了个外人伤了和气。 一旁的总管太监吴东不合时宜地插嘴:“奴才觉得,沈姑娘不如就与那原配和平共处好了,大不了皇上让李将军进宫来敲打敲打,让他多疼惜你一番,再将那两个孩子过继到你名下,你做当家主母便是。” “吴公公的意思是,臣女还要给旁人养便宜儿子?” 吴东的脸色一沉,定北侯是怎么教女儿的,在皇上面前也敢如此放肆! 他也是看在定北侯的面子上才好心多言几句,不用她受生育之苦,反正都有一双便宜儿女,将就着养了便是,她嫁过去也是当家主母,那一双儿女难不成还敢不喊她一声母亲么? 沈黎却不理会他的这一番其他理论,叹了口气,又朝齐帝重重地拜了一拜:“请陛下下旨,臣女与李家退婚。” “啪!” 齐帝大怒:“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臣女知道!”沈黎不卑不亢,饶是跪着,但那双美目无比坚定,就算眼眶红红,她也绝不屈服。 “臣女父亲为国捐躯,战死沙场,臣女虽没有巾帼之才,但不辱门楣还是做得到的。” “李家欺人太甚,瞒骗臣女并无婚配,新婚当日撺掇原配逼臣女为妾,只怕也是打着让臣女为他们一家人养便宜孩子的主意。” 沈黎三拜:“陛下乃明君,定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忠臣遗孤遭受此等大罪,求陛下成全。” 齐帝是当真不想成全的:“你这免死金牌用了可就没有了,以后若是你……” “陛下,定北侯府唯有臣女孤身一人,若是当真臣女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也无颜苟活,一死又何妨。”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齐帝看了一眼身旁伺候的总管太监吴东,真是晦气。 不情愿的下了旨,吴东将明黄色的卷轴双手递给沈黎:“沈姑娘以后可就没有护身符了,千万要保重啊。” 他阴阳怪气着,沈黎却从他手里夺了圣旨:“不劳吴公公费心。” 她谢了恩,转身出了承乾殿。 吴东气的牙痒痒,一会儿他一定得去皇后娘娘那参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一本。 从皇宫出来,一辆马车就停在了她的跟前,车帘子后是霍煜那张好看的脸:“上车。” 沈黎皱了下眉,他当真是要来蹚这趟浑水? 不大像他的德行。 上了车,霍煜就开门见山:“听说,你用了免死金牌换了陛下的一旨退婚书?” 沈黎也不藏着掖着,将圣旨递给霍煜:“你想看?” “倒没什么兴趣,只是用免死金牌换代价有些大,其实你可以找本王的。” 虽说他和皇上之间因为身份有嫌隙,但若他去开口,至少不需要用到免死金牌。 “定北侯府什么都不多,就免死金牌和丹书铁券多。”沈黎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除了兄长之外,祠堂里的每一尊灵位后都有一块免死金牌。” 霍煜:“……” 定北侯府的祠堂的确就是一部北齐辉煌的军事历史,所向披靡,从无败绩,所以定北侯一脉得的赏赐也是最多的,赏到后面,都不知道该赏什么了,金银珠宝好似都显得俗气了。 最后从北齐圣祖爷开始,就开始赏免死金牌。 大的小的,圆的方的,沈黎专门数了下,免死金牌有七块,还有十三块丹书铁券,反正这辈子她也不能犯二十次死罪吧。 祖辈们当真是她的最强后盾,只要北齐霍氏不倒台,就没人敢不认这二十块……不,应该是十九块能够免死罪的金牌。 厉王府的马车去翰林院转了一圈,才到李府。 李府大门,喜字尚未被摘下,马车停下,青岚掀开帘子:“沈姑娘到了。” 沈黎点了下头,在丫鬟春见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车里早没了霍煜的踪迹。 啧,德行。 她仰起头,看着李府巍峨门匾上挂着的红绸,眸光冷淡。 …… 李璟然骂骂咧咧地回了李府,去了老夫人跟前请安:“母亲,您什么时候入宫去见见皇后娘娘?” 李老夫人才吃完沈黎之前留下的药膳,这两日她被一双孙子孙女吵的头疼,宋蓉蓉根本管不了他们,上蹿下跳的,俨然没规矩的乡野孩子。 “也不知道外面怎么回事,风言风语全都传开了,说我们李家想吃定北侯府的绝户,欺负了沈黎。今日下值回来,我说去侯府找沈黎,可侯府下人却说她不在府上,我问她去哪儿了,下人也不做声,完全不将我这个姑爷放在眼里!” 越说李璟然就越来气,“赶明儿,我定要将那狗眼看人低的下贱玩意儿发卖了。” “母亲,你说她一个孤女,不在侯府好好待着,去了哪儿呢?” 李璟然不安地皱起眉,忽然想到喜宴当日的厉王,不会是…… “沈黎不会是去勾搭厉王了吧?” 好在门外的下人来报,说沈黎回来了,李璟然才打断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他气急败坏地冲出去,来到前院,见沈黎还是一副未出阁的发饰,脸色不悦:“你都嫁为人妇了,怎地还做这样的姑娘家打扮。” 宋蓉蓉搀扶着李老夫人也走了出来,可她在看到沈黎的那一眼便生出了妒忌:“妹妹这一身可不少银子呢!” 因着沈黎今日先去皇宫面圣,所以穿着打扮虽然表面上看起来素雅,但实际上衣袍用的是顶好的料子,袖口和衣领都做了特殊的纹绣处理,在阳光下,波光粼粼,一眼就能看出是贵价货。 “这样好看的衣裳,以后可得少穿,不然怎么带孩子?” 李老夫人想到那两个令人头疼的小辈,也就只有让沈黎这样侯门大户出身的世家小姐能言传身教了。 相信用不了多久,沈黎就能将她的乖孙教养的很好。 彼时,再用沈黎侯府的人脉为她的孙儿和孙女定下门当户对的婚事,他们李家以后必定在上京城叱咤风云! 第6章 痛打渣男 “沈黎啊,”李老夫人和善地笑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见李璟然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李老夫人嗔怪道:“你媳妇都回来了,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 “李老夫人。”沈黎面容恬淡,声音也软软的,但并不客气。 李老夫人脸色沉了三分:“都是一家人,你当和璟然一般唤我一声母亲。” 一旁的宋蓉蓉赶紧道:“那你得叫我一声姐姐,毕竟我比你进入早,是原配夫人。虽说你乃侯府嫡女,进门晚,也没个一儿半女的,我也不是个计较的人,也不说你是妾室,但每日的晨昏定省是少不得的,到底你是侯府出来的,规矩总该懂。” “晨昏定省?你也配?!”春见可算是见到这群人的嘴脸了,幸好小姐是没想过要嫁到李家来,否则后半辈子不得被吃干抹净了? 春见将沈黎护在身后,可再张嘴,就被上前来的李璟然扇了好大一个耳光。 “啪!”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李家放肆,你信不信,我明日就……” “啪!” 李府上下全都愣住了。 李璟然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他捂着脸,不可思议地瞪着沈黎:“你敢打我?” 从小到大可没人敢打他,现在他不过是扇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鬟一巴掌,沈黎竟然敢当众打他。 这还得了? 要是今日不教教她规矩,以后只怕是要爬到他头上来撒野了。 沈黎目光清冷,一副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我定北侯府的人,岂容你放肆。” “沈黎!你已经和我成亲了,什么定北侯府,你的全都是我李家的!” 李璟然很不喜欢沈黎这副样子,总是冷冷清清,高高在上,就像天边遥远的月亮,触之不及。 可明明,他们已经成婚了,他是她的夫,她就该顺从他。 见沈黎还是冷着一张脸,李璟然自己下台阶:“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舍不得定北侯府,正好你回来,一会儿我让下人去收拾下侯府,反正那地方闲着也是闲着,咱们一家子人一起搬去侯府住好了。” “这样,你总归能满意了吧!” 一听能去定北侯府,李老夫人和宋蓉蓉之前不大好看的脸色又缓和了不少。 她们还没住过那么大的宅子呢。 春见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谁给你的脸,居然还敢惦记着我们定北侯府,不怕告诉你们,“真是不要脸,我家小姐已经入宫请了圣旨,和你们李家退婚!” 退!婚! 李老夫人颤了下,身子有些发软。 李璟然的脸则是更加火辣滚烫,原来今日她不在定北侯府是入宫去了。 “你,去求了圣旨要与我退婚?” “沈黎,你可真是卑劣呀,我都说了你进门之后是平妻,和蓉儿不分大小的,你怎么能用退婚来要挟我呢?” 李老夫人冷声斥责:“退婚那是没成亲的,你都已经成亲了,还说什么退婚?真是胡闹!” “老夫人,我与令郎当真成亲了吗?三媒六聘、八抬大轿、三拜天地、洞房花烛,缺一不可。” 她越是声音平淡,在场的人就越是心虚。 天地都没有拜完,哪儿还有后面的事发生,他们根本从来就算不上真正的夫妻。 宋蓉蓉虽然没念过多少书,可在这个关键点上却清醒的很,她搀扶着老夫人:“母亲,这要是退婚了,嫁妆可全都要退回去呢!” 若是休妻,嫁妆全留下,若是和离,一人一半,可这退婚,就没有嫁妆一说了。 李老夫人想到这段时间他们用沈黎的嫁妆去笼络朝臣已经去了三分之一,退也退不出来了。 本事想着沈黎一个孤女,翻不出什么浪花,他们还有皇后娘娘呢,怎么闹也闹不到这个地步呀。 “沈黎啊,”李老夫人忽然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原本阴冷的脸上也露出了和善的笑容,她在宋蓉蓉的搀扶下走到沈黎的跟前,粗糙的手轻轻地拉住了沈黎的手腕。 “婚可退不得。” 沈黎想要抽出手,李老夫人脸上伪装出来的和善和慈祥在这一刻崩塌。 宋蓉蓉也快速地抓住了春见,她本来就在乡野长大,三下五除二地就把春见给按趴下了。 “你们要做什么!” “你们这是找死,你们知不知道——” 春见咆哮着,可下一刻她嘴巴就被人用帕子捂住了,再喊不出什么。 可沈黎却一点儿慌乱都没有。 “李老夫人这是想做什么?” “你不是说,没有洞房花烛不算成婚吗?” 李老夫人眼底一抹阴毒,她死命地拽着沈黎的手,厉声道:“送少爷,夫人入洞房!” 沈黎往后退了一步,她需要再忍忍,忍到李家犯下滔天大祸,抬起手,将那卷明黄色的圣旨亮在人前:“皇上已经下旨,你们这是抗旨。” 被这么一提醒,李璟然却是不敢动了。 僵持不下之际,宋蓉蓉却大步上前泼辣地从沈黎手里抢走圣旨:“什么圣旨,什么抗旨,我看就是你为了要将我踩在脚下才弄出来的假东西,我可看过戏台子上演的,皇上下旨可是要设香案,由宫中大太监宣读的!你这个,分明就是假的!” 骗她没见过大世面吗? 说罢便将圣旨丢在地上,狠狠地用脚碾了两下。 而后还不解气,就像疯魔了一样,又取出火折子,丢在圣旨之上:“我让你骗我!” 这一疯狂的举动直接让李家人都震惊了。 但很快,李璟然便是回过神,是啊,到现在都不见皇上身边的红人吴公公来宣旨,这圣旨怕是真有猫腻。 他胆子随即大了起来:“沈黎,枉我还当你是名门贵女,教养极好,没想到却也是耍弄这些后宅手段的小女人,你这样的女人,当我李璟然的平妻也算是高攀了,要是……” “啪!” 沈黎不想听他废话,抬手就给了他另外一边脸耳光。 舒服多了。 “璟然!你还在等什么,还不赶紧生米煮成熟饭!”李老夫人已经口不择言了,她就不信她活了大半辈子还不能收拾这等小女子! 一个女儿而已,他儿子可是武将,随随便便就能强要了沈黎。 可她话音才刚刚落下,沈黎就动了脚。 李璟然只觉得头皮发麻,两腿之间的剧痛让他直不起腰杆,他痛苦无比地捂住受伤的地方,卷缩在地。 “夫君!”宋蓉蓉惊呼一声,哪里还顾得上春见。 她抱着卷缩成一团的李璟然:“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去请大夫啊!请大夫啊!” 第7章 青甲军,上! 春见骂骂咧咧地扯开捂住自己嘴巴的帕子,啐了一口,果断到小姐身边,乖巧无比:“我就说让他们不要自寻死路了。” 他们小姐虽然养在深闺之中,可沈家乃武将出身,一门忠烈哪个不是马背上长大的,侯爷还曾说过,若小姐是个男儿身定要比大少爷厉害许多呢! 还敢对小姐用强,真是不好好地掂量自己到底几斤几两。 李老夫人吓得差点晕过去,要不是被下人扶着,她也要倒下了。 她掌家这么多年,还不曾看过这么乖戾的女子,她大口地喘着气:“来人!来人啊!” “快!快把这个毒妇抓起来!” “来人啊!来人啊!” “孽障,沈黎你个泼妇,亏你还是侯府女,竟然伤你男人的子孙根!反了天了!” “把沈氏给我关到柴房去!” 这般刚烈的性子,如何能伺候好他们李家的年轻将军,要不好好收拾一番,树立了威信,以后还不反了天! 下人们拿着棍棒就过来,将沈黎和春见团团围住。 春见梗着脖子,一副视死如归的护主状:“小姐,一会儿您先走!” 大不了她和他们拼了。 沈黎白嫩的手覆在春见的肩头,语调森冷:“让一让。” 春见一愣,回眸就看到自家小姐的另一只手已经按在了腰间,那是大少爷特意为小姐制作的防身软剑。 平时就藏在腰带里,危急时刻抽出来,用来杀人最好不过了。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人给我拿下!” 沈黎才刚刚动了要大开杀戒的心思,突然听得“砰”的一声异响。 一窝蜂要往沈黎和春见扑过去的下人,也全都呆住了。 众人齐齐回头,李家大门豁然被人给撞开了! 李老夫人见如此情形气得吐血,就连刚刚从后院赶来的李宝珠都傻眼了。 但她倒是个没眼力劲的,直接就往人前冲,飞扬跋扈:“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擅闯我李家,知不知道我兄长可是刚刚才立了功的……”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院中众人尚来不及反应就看到她拔地而飞,在空中形成了一道不大优美的弧度,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尘嚣四起,惊得李家的女眷齐齐尖叫出声。 “放肆!放肆!”李老夫人气的捶胸顿足,“你们哪儿来不长眼的畜生,竟敢在我李家撒野!” 李府护院正要上前为自家主人出气,便有人快速往这边疾步而来。 脚步声整齐划一,一眼看去,一片青甲! “青,青甲军?!” 是定北侯府的青甲军! 可这些人不应该都被遣散了吗?谁敢在上京城调动青甲军旧部? 青甲军入府之后,整齐地往两边散开,片刻后,一道玄色身影便走了出来。 “厉王?!” 怎么哪哪儿都有他! 别说是李家人了,就是沈黎都愣了下,他不是在犬戎一战后就没了斗志,不喜欢蹚浑水么? 李璟然顾不得疼痛,在宋蓉蓉的搀扶下勉强站起身,他指着一片青甲军:“在京不得圣令,竟敢私自调动兵力,厉王殿下您好大的胆子啊!” “本王胆子再大,也不如你们李家。” 霍煜的目光在李璟然身上扫了一圈,看他这副德行只怕也没在沈黎这儿讨到半分好处。 他应该再晚一点的。 “厉王殿下在我李家如此作派,就不怕老身去皇后娘娘跟前参您一本吗?” 李老夫人恨得牙痒痒,婚宴当日若不是霍煜搅局,沈黎就算再刚烈也应该被他们璟然驯服了。 所谓出嫁从夫,她怎么就这般不守女德! “你去呗。”霍煜依旧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外面有马车,本王不介意送你一程。” 李老夫人自打六年前鸡犬升天之后,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什么厉王,不过就是党争之后的牺牲品,迟早都要玩完的。 现在居然敢这么对她说话,她一下子就捂着自己的心口,“哎哟哎哟”地叫起来,人也顺势倒在地上。 “没天理啊,侯府嫡女串通姘头,欺负婆家了!” 沈黎不要脸,敢带着姘头来这儿捣乱,她何必再给面子。 宋蓉蓉一听婆母都这样喊了,赶紧冲到已经破败不堪的大门口,扯开了嗓子嚎叫起来:“快来看呀,侯府嫡女被我们李家抓奸抓双,不要脸至极,还敢仗势欺人,让青甲军来杀人!大家快来看啊!” 婆媳两人颠倒黑白,气的春见浑身都在颤抖。 可一旁的沈黎却完全没有要自辩的意思,她很淡定地捡起刚刚被宋蓉蓉烧的只剩下一角的圣旨:“那便报官吧。” 她总是这样温柔,却能给出致命一击。 婆媳两人本来还在嚎叫的声音忽然就戛然而止了。 她们只是想让舆论把沈黎压的身败名裂,不能脱离李家,没想过要闹这么大的。 “不,不用了吧?都是家务事,这……” 霍煜冷白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戏谑:“不用李老夫人操心,本王提前为你们两家报了官,请吧。” 沈黎面无表情,转身就走:“我先去衙门等你们。” 李老夫人见状,又“哎哟哎哟”地叫起来,她一会儿捂着胸口一会儿捂着腿的:“我这儿好痛,快请大夫来,我怕是走不了了。” 霍煜薄凉的唇瓣掀了掀:“去把担架拿来,送李老夫人上公堂。” 李老夫人挣扎着,可青甲军才不惯着她,几乎是五花大绑地被抬上了公堂。 府都衙门的知府宋勉年过半百,都不曾看过这般奇葩的上堂方式,也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阵仗。 一身黑色大氅的霍煜立在堂下,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颤巍巍地拿起惊堂木都不敢落下。 而且这种事关世家大族的,哪里允许旁听的,可公堂围栏之后,乌央乌央的老百姓,全都翘首以待,他都心里慌慌的。 好在霍煜贴心地安抚:“宋知府不必在意本王,本王只是路过,顺便做个人证。” 有眼力劲儿的师爷赶紧让人抬了椅子来,霍煜堪堪落座,宋勉就赶紧拍响了惊堂木:“升堂!” 杀威棒敲打着地面,一阵阵“威武”的声音震耳欲聋,李老夫人昂首挺胸:“大人!民妇要状告李家媳妇沈黎!殴打丈夫,不事婆母,心肠歹毒!” “我儿乃当朝新贵,三个月前才立下战功凯旋而归,沈黎三日前才嫁进我李家,可却闹得我李家鸡飞狗跳,今日还公然上门挑衅,眼下还不知道我儿伤势如何。” 宋勉听了直皱眉,等李老夫人说完,他才问:“李家妇,可有此事?” “宋大人,我并非李家妇,我乃沈家女。” “沈黎!你还在这儿红口白牙地瞎说话,你嫁给我儿,那是八抬大轿,游过街的,你说不是就不是?!” 李老夫人还从未见过如此倔强的人,不过也好,让沈黎在大庭广众之下吃点亏,长长记性。 第8章 要让她长长记性 “的确不是我说不是就不是,而是……圣旨。” 宋蓉蓉不屑地冷笑着:“沈氏,你拿圣旨骗骗我们就好了,还敢欺瞒知府大人吗?你可知假传圣旨,是要杀头的!” “再说了,你说圣旨上写着退婚就写着退婚么?圣旨在哪儿呢!你倒是拿出来看看呀!” 宋蓉蓉破罐子破摔,就算刚刚那个是真的圣旨,她已经烧了,她就不信了,沈黎有通天的本事,能把圣旨变回来。 沈黎从容不迫地从怀里取出被烧的只剩下一角的明黄色圣旨:“不巧,还真有。” 宋蓉蓉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红了又白,白了又青,但在看清了沈黎手上只有巴掌大一块小破布,她便觉得可笑至极:“你说是圣旨便是圣旨了?都被烧成这样了,只剩下一个角了,这算哪门子圣旨?” “沈黎,你不要太过分,竟妄图想用这样的东西来和我们李家断了关系,好找你的姘头!” 她想恶狠狠地瞪一眼沈黎的姘头王爷,但目光才刚刚瞄过去,就被霍煜身上矜贵的气质勾得挪不开眼。 这样好看的男人,怎么会瞧得上沈黎这种破落户。 嗯,肯定是沈黎用了些什么下作手段勾引他。 她今日就要当众撕破沈黎的真面目,好让沈黎收收心,免得以后还不知天高地厚,仗着自己定北侯府嫡女的身份冲撞了上京城的贵人,给他们李家找麻烦。 “沈氏!”李老夫人冷了声音,“你假传圣旨一事我们都不与你追究,你倒好,竟敢堂而皇之地摆到公堂之上来,你太让我失望了。” 宋勉一听,竟然还有假传圣旨这种事,他立刻就看向了一旁坐姿优雅,半晌都没有作声的霍煜:“王爷?” 霍煜漫不经心地转着食指上的玄玉指环:“宋大人审讯便是,本王只是路过。” 眼见着宋勉为难,沈黎好心地提醒着:“既然都在说我假传圣旨,那便请人来辨真伪好了。” “沈黎,你又想拖延时间!”宋蓉蓉气不打一处来,“夫君被你打伤了还在府上,家里还有两个孩子,你这是存的什么心!马上就要用午膳了,你得赶紧回去做饭!你个毒妇,是想饿死我们一大家子人么?” “怎么,之前你们都是喝西北风吃米田共活的?” 沈黎言辞冷淡,要不是觉得宋蓉蓉聒噪,她是一句废话都不想和她说的。 “嗯?什么是米田共?” “噗嗤——” 霍煜没忍住笑出了声,到底还得是沈黎,怼的人不自知。 “咳咳,”霍煜清了下嗓子,善意提醒着,“宋大人,既然此事涉及到了假传圣旨,那便是涉及到翰林院。” 圣旨通常都是由翰林院负责撰写,他们自然知道如何辨别真伪。 宋勉立刻让人去请翰林院来。 “看来此事非同小可呀。”霍煜在一旁煽风点火,“根据我朝律法,假传圣旨,当如何呀?” 宋勉汗流浃背:“根据我朝律法,假传圣旨当诛九族。” 厉王这不明摆着借他的口来说这事儿么。 谁不知道,厉王是前太子,是陛下同父异母的弟弟,虽然命大没死在六年前,但陛下忌惮他曾经的势力,所以给了他一个最得罪人的差事——抄家。 任凭饶是再大、再有权势的官员见了他都得跟躲瘟神一样躲得远远的,生怕沾染了晦气。 一听要诛九族了,宋蓉蓉立刻道:“那可与我们李家没有关系,那是沈黎带来的。我看呀,就是沈黎想和姘头双宿双飞,才胆大妄为,用假圣旨来蒙骗我们。” 霍煜笑道:“可你们刚刚不是口口声声地说她是你们李家妇么?” 宋蓉蓉闻言,立刻看向了自家婆母。 李老夫人还有些犹豫,不过宋蓉蓉小小声地在她耳边道:“母亲,沈黎作死,假传圣旨是要被诛九族的,咱们犯不着和她一起死,只要在堂上定了她的罪,她就得被送进大牢,就没人能咬死嫁妆了。” 又能不让沈黎进门,又能吞了嫁妆,这买卖其实很划算的。 李老夫人是个人精,她此前因为是皇后姐姐的身份进过几次宫,也知道个中利害关系。 她看中的原本就不是沈黎这个人,而是她背后的定北侯府。 她痛心疾首:“沈氏,我们李家已经给过你机会了,今日是你自己不要的。” 当真是给脸不要脸,一个克父克兄的丧门星,要不是看在定北侯府的面子上,他们才不会要。 不过是无福之人,进不得他们李家这等福气满满的新贵之家。 以后呀,有的沈黎哭的。 不过彼时,她就不会像之前一样心软了。 李老夫人赶紧朝明镜高悬下坐着的宋勉拜了一拜:“大人,容禀。” “老夫人请说。” “沈黎本该是我李家妇,但大婚之日她忤逆公婆,对我儿不忠,还欺辱幼童,桩桩件件,都是宾客看的清清楚楚的。今日还和别的男人联手闯入我李家,打伤我儿,这等悍妇,我李家实在是留不起。” “我也是簪缨世家出身,我妹妹乃当朝中宫皇后娘娘,自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书六礼缺一不可,的确李家与定北侯府未完成这些礼数。” “且!大婚当日,沈黎蛮横跋扈,跟着别人男人离开。” 她每说一次别的男人,就狠狠地瞪一眼矜贵无比的霍煜。 可对方并不搭理她。 哼!什么厉王,不过就是个勾搭别人媳妇的奸夫。 自以为的高贵,在公堂之上坐着,一句话都不敢说,便是不占理。 “既然如此,”李老夫人转身朝着围栏外面的看客张开双臂,“老身请在场的所有人做个见证,我李家不要沈黎这等不侍公婆、不忠丈夫,恃强凌弱,勾三搭四的贱妇!” 她要狠狠地将高高在上的侯府嫡女,踩在脚下,践踏! 她要让沈黎知道,他们李家不要的人,以后自然也没人敢要,她倒是要看看,沈黎还能找到什么好人家。 “你要退婚,便退了!” “我们李家,和沈黎再无关系。” 李老夫人话音落下,立刻就端起了自己皇后姐姐的架子:“宋氏,扶老身回府。” “等等。” 沈黎清浅的声音传来,李老夫人冷哼一声。 “沈黎,方才老身的话说的还不够清楚?” 现在知道怕了,早干什么去了? 她就知道,沈黎不过就是用退婚来要挟他们。 饶是高门贵女也是惯用内宅阴狠手段的腌臜之徒。 她不会惯着她,她要让她长长记性。 第9章 啧,有辱斯文 宋蓉蓉警惕着:“沈黎,方才母亲已经说的够清楚了,你现在就算是跪下来求我们,我们也不可能让你回李家的。” “沈黎,你就等着被诛九族吧。” “哦,我差点忘记了,你的九族,差不多死光了吧。” 沈黎腰板笔直,寸步不让:“案子还没结完,你们慌什么?” 外间的阳光落下来,就洒在她身上,她就像一尊神圣不可侵犯的神女,嫉妒的宋蓉蓉眼红。 凭什么沈黎能这么好看,身材这么好,皮肤还吹弹可破。 大家都是有钱人家的姑娘,怎么她就要围着一大家子人转。 宋蓉蓉气的不轻,她朝沈黎扑过去,想要用自己这些年抱孩子积攒出来的臂力抡飞看起来弱质纤纤的沈黎:“沈黎你让开,你……唔!” “啪!” 宋蓉蓉还没来得及动手,就猝不及防地挨了一记耳光。 “我的父兄是为了北齐大好江山而亡,你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 沈黎突如其来的狠厉,吓得在场的人都不敢乱动。 是了,她温顺惯了,没人会将她和世代军功傍身的定北侯府联想在一起。 可她身上留着的,是最能征善战的沈家血脉啊。 宋勉高高举起的惊堂木久久都没有拍的下去。 宋蓉蓉被打的偏了头去,嘴里都弥漫着一股铁锈的味道,舌头一顶,赫然有个什么东西掉了。 她吐出来,竟是一颗带血的牙。 她目眦欲裂:“我要打死你!” 沈黎抬脚就朝着宋蓉蓉心窝子踹过去:“我的九族,岂容你置喙?” 李老夫人都吓傻了:“快来人呀,快阻止沈黎,她疯了,她得不到我儿子就疯了!她嫉妒宋氏,快拉开她们!” 霍煜瞧着久久不落下惊堂木的宋勉,眼底满满的都是戏谑:“宋大人,再不拍惊堂木,只怕要闹出人命了。” “啪啪啪!!” 被提醒要拍惊堂木的宋勉,一连三声,手都拍痛了:“快!快把人拉开!” 沈黎被拉开。 宋蓉蓉已经被揍的惨不忍睹,她想要反抗,可衙役们的杀威棒齐齐横在她和沈黎之间。 “沈黎,你,我,你,你……” “李将军到。” 外间传唤的声音打断了宋蓉蓉还没放出来的狠话。 宋蓉蓉大口地喘息着:“沈黎,我夫君来了,你死定了。” 李璟然本是不想来的,大夫才诊治了他,下半身还痛着,但听到府都衙门这边闹的很僵,他就算托着半残之躯也要来。 他要来看看,沈黎这个悍妇到底有什么下场。 李璟然来了公堂,因着有军功在身,在明镜高悬之下可以不跪。 宋蓉蓉一上来就受了大委屈的鸟儿似的,往李璟然身上挂:“夫君,你可算来了,我快被沈黎这个贱妇打死了,呜呜呜……” “沈黎,你做了什么?” 若是以前宋蓉蓉这样告状,他可能会怀疑一二。 毕竟在他的眼里,以前的沈黎很听话的,很温顺的。 可就在刚刚,他那一脚差点踹碎了他的宝贝儿,为了以后子嗣的生生不息,他今日非得要将沈黎送入大牢不可。 霍煜嗤笑了一声:“什么时候公堂之上也可以搂搂抱抱了?” 一边说,还一边用手半遮眼:“真是有辱斯文。” 围栏之后是看热闹百姓的哄堂大笑。 李璟然虽然觉得面子挂不住,但也禁不住女人委屈的哭声,他护着宋蓉蓉,指责沈黎:“蓉蓉她嫁我为妻多年,又给我生了孩子,你就不能让着她点?非得因为这些小事撕破了脸,闹的上公堂?” “家丑不可外扬,你身为侯府嫡女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学不会么,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如今把事情闹大了,我看你怎么收场。” 沈黎掀了掀嘴皮:“不用李将军想法子给我收场,管好你的妻子便是。” “我就知道你还是在吃醋,之前我母亲不是说了平妻么,果然你们高门大户养出来的便是这种精于算计的内宅女子,不如蓉蓉这般坦诚。” 李璟然踩一捧一,让宋勉都看不下去了。 他重重地落下惊堂木:“李将军,这儿是公堂,还请你自重。” 府都衙门虽然也经常审奇奇怪怪的案子,但也没有审过这样离谱的案子。 上京城哪户不知道,定北侯府满门忠烈,可侯府孤女在大婚当日竟然被逼为妾,这不是欺负人娘家无人么! 李璟然这才松开了宋蓉蓉,但脸色却不悦,他继续端着丈夫的架子一边说一边走向沈黎:“只要你肯给我母亲和蓉蓉跪下磕头认错,一会儿我就进宫替你向皇上求情,免了你假传圣旨的罪过,反正我才立了功。” “你那点军功算什么?我侯府……” “那是你父兄,不是你!”李璟然很不耐烦,指着沈黎的鼻子,“你只是一个内宅女子,离开了我李家能做什么?你们侯府人都死光了,你还在我这儿耀武扬威,我告诉你……唔!” “轰!” 就在这一瞬,公堂之上和公堂之下,所有人都惊呆了。 沈黎一把抓住李璟然指着她的手,一个漂亮的过肩摔,摔的上京城才冒出头的年轻将军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地上。 年轻将军气不过还想爬起来,绣着金线缀着珍珠的绣鞋已经狠狠地踩在了他的胸口上了。 宋勉“嚯”地起身,衙役们正要往上阻止沈黎再动手,可静坐一旁的霍煜却抬了下手,制止了他们的行动。 明镜高悬下的宋大人,悻悻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和一旁的师爷商量着一会儿该怎么写这个报告。 “沈黎!你当真会武功!” 李璟然下身还有些隐隐的疼,他之前是不相信,或者说是不敢相信。 那样柔柔弱弱,在他们李家任劳任怨、低眉顺眼的沈黎,竟然会武功,而且在他之上! “你骗我!” 沈黎脚下用力,踩得李璟然差点吐血:“你问过我吗?你当我定北侯府是什么?” 李老夫人也是看傻眼了,直到听到亲儿子的哀嚎才回过神来,和宋蓉蓉去拉沈黎,可沈黎广袖一挥,便将两人统统扇到了地上,半分情面都不留。 “大人!大人!你都不管管沈黎这个毒妇当众殴打丈夫,殴打婆母吗?!” 宋勉张了张嘴,还是看向了霍煜。 霍煜悠哉哉地喝着茶,片刻之后他才放下茶杯:“刚刚本王好似听到,李家老夫人说,退婚了哒。” 他尾音拉的老长,引起了公堂之外的人的共鸣。 “可不是!李家的吃相别太难看。” “幸好是定北侯府的姑娘,虎父无犬女,这要是其他高门贵女岂不是要被他们吃干抹净了!” “沈姑娘好样的!” 第10章 圣旨,有问题 李璟然双手死死地抓住沈黎的脚踝:“沈黎,你敢殴打朝廷命官!你可知道……唔!”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沈黎是病猫?”沈黎狠狠用力,当下就踩得李璟然吐血。 李老夫人惊慌失措:“我儿,我的儿子!我的儿子!沈黎,你个毒妇,宋大人,你当真不管吗?你要再不管,老身,老身就要去告御状了!” 宋勉还是顾忌李老夫人乃当今皇后的亲姐姐,便立刻拍响了惊堂木:“肃静!肃静!” 他正愁该怎么制止这一场闹剧,衙役就带着翰林院学士骆亭书来了。 骆亭书是这几日当值的翰林院学士,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也就二十五六,那道圣旨也是他亲自拟定呈上给陛下过目后用印的。 刚刚衙门来人说什么有人假传圣旨,他都震惊了,也不曾经历过这种事,赶紧和同僚说了一声,便匆匆来了。 见了衙门的大老爷,骆亭书还是施施然地行了个礼。 “骆学士来的正好。” 宋勉都快被堂下这群人吵的晕头转向了。 又碍于堂下坐着的那位,他不敢乱判,只能看脸色行事。 他让师爷将残余的圣旨端到骆亭书跟前:“方才沈姑娘说,圣旨被烧了,还请骆学士分辨一下,这到底是不是圣旨。” “烧圣旨?”骆亭书长这么大,还从未听过如此匪夷所思的事,“谁烧的?” 沈黎轻飘飘地指证:“李将军的原配夫人,宋氏。” 宋蓉蓉一听不乐意了,搀扶着李璟然,骂骂咧咧:“你说那是圣旨那就是圣旨吗?你假传圣旨来糊弄我们,现在翰林院的学士大人来了,一会儿就能戳穿你的真面目。” 李璟然按着胸口,刚刚被踩的太疼了,他缓缓地呼吸着:“沈黎,原本我是念在往日的情分,想着来帮你一把,没想到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为了与我退婚,假传圣旨,此事是要诛九族的!” “现在事情已经闹的人尽皆知,我就算想帮你,也帮不了了。你赶紧将定北侯府的地契交出来,免得你身死之后没人给沈家祖先上香。” 他也是好心。 定北侯府一门忠烈,最后全都要毁在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人手里。 他就说嘛,一个女人能管的好家么。 还不是得让他们男人来。 “等你死后,我保证一定会让定北侯府香火延续的。” “大不了,我吃点亏,以后多立点战功去请皇上,让我的儿子改姓为沈,承袭侯府爵位,彼时你们沈家祖先也会瞑目了。” 他已经是退了一万步了,希望沈黎临死之前懂点事。 沈黎听着李璟然的疯话,只觉得可笑:“李璟然,刚刚那一脚,是不是还没有把你踹醒?” 她当真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沈黎!你别蹬鼻子上脸了,我这是为你好。” 李老夫人也道:“沈氏,你当知道,定北侯府就你一个孤女了,你马上就要死了,以后谁给你们侯府的满门忠烈上香?我儿子已经说了,会生个孩子来姓沈,过继到你们沈家,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一会儿骆学士的鉴定出来,你再想求我们可就难了!” 宋蓉蓉也道:“对!母亲说的对,你赶紧把定北侯府的地契交出来。” 她之前路过侯府,那宅子可大可大呢。 宋家有钱是不错,但那也是六年前才发迹的,兖州那地方也不富裕,所以宋宅和李宅一样,都不算大。 她从未住过侯府,等拿到了侯府地契,她就要去选那个最大最大的房间来住。 这几日,她想了好久了。 宋勉都听不下去了,立刻拍响了惊堂木:“肃静!” 一个个的说些什么疯言疯语,沈黎要是当真假传圣旨,定北侯府是要抄家的,哪里还能给他们这群吸血蚂蟥。 哦! 他一下就回过神来,趁着擦汗之际,偷摸地瞄了一眼稳如泰山的厉王。 六年前厉王兵败北境,而后便性情大变,回京之后更是不涉朝政,除了抄家就没什么能惊动他了。 假传圣旨涉及到抄家,难怪王爷这般积极呢。 定北侯府在上京城也有百年根基,肯定有不少宝贝。 厉王是为了金银珠宝来的啊。 沈姑娘真是可怜,一个孤女,竟引了豺狼虎豹。 “骆学士,怎么样,圣旨是真是假?” 若是真的,他一定要为沈姑娘主持公道。 骆亭书神色凝重:“怎么会这样?” 他记得,退婚的圣旨是他亲自写的,怎么手里的这道…… 宋蓉蓉很急切:“圣旨是不是假的?” 李老夫人眼里满满的都是贪婪:“沈黎,骆学士马上就要说出圣旨是假的了,你还不将地契交给我们,等到盖棺定论后可就晚了。” 沈黎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她就站在公堂之上,任凭他们叫嚣着。 骆亭书鉴定完圣旨,朝宋勉拜了一拜:“宋大人,这道圣旨,的确是有问题的。” 李璟然心里的大石头也算是彻底放下了,之前看沈黎那般泰然自若,他都怀疑她是不是真的拿到了退婚的圣旨。 宋蓉蓉就像打了个胜仗那般笑的花枝乱颤,她趾高气扬地指着沈黎:“瞧瞧!瞧瞧!这就是定北侯府养出来的贵女,竟然为了抢男人,假传圣旨,就算我是个商贾之女,也不敢的呢!” “大家都来看呀,看看这上京城贵女的嘴脸,看看她到底有多不要脸!” 宋勉不敢相信:“当真是假的?” 骆亭书道:“圣旨每一道都有编号,本官记得,陛下退婚的圣旨编号是天启六年六十八,而这一道分明是天启六年三十二。” 宋蓉蓉还没听懂骆亭书的意思,她哪儿管什么天启六十八,天启三十二了,只要是假的,那就能置沈黎于死地。 原本她可没想过要人命的。 她只是想拿回属于她的一切,她才是李家的当家主母,她为李家生儿育女,凭什么沈黎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轻轻松松地抢了她的位置。 而且还摆出这么一副不屑的表情,她以为她是谁呀。 第11章 厉王也会怜香惜玉? 宋蓉蓉瞪着一旁完全不在意的沈黎,凭什么都这个时候了,她还是一脸风轻云淡。 沈黎假传圣旨是板上钉钉的事,为什么她还不知错,还不跪下求他们收下地契,每年生忌死忌为他们侯府忠烈上香?! “宋大人,你们还不将沈黎收押吗?” 宋勉简直无语,这一天天的一直被李家的人吵过来吵过去的,要不是看他们要么是军功在身,要么是老弱妇孺,他当真就要肃清公堂了。 “本官断案,还轮不到你们来置喙!” 宋蓉蓉被这么呵斥,更是不高兴了:“宋大人,明明是沈黎假传圣旨,你还偏帮着她,哦,我知道了,肯定是你以前收了定北侯府的好处!” “骆学士都说了,她的圣旨是假的!” “啪!” 惊堂木立刻拍响了。 宋勉厉声呵斥:“放肆!骆学士说了圣旨是假的吗?明明骆学士说的只是圣旨有问题。” 李璟然一介武夫,也不懂个中缘由:“圣旨有问题难道不是假的?” 他下意识地看向沈黎,沈黎身姿板正,丝毫不因为圣旨有问题而慌张,相反,她的目光一直都落在另外一个人身上——厉王! 在场的人除了沈黎和霍瑜,几乎所有目光全都集中在骆亭书身上。 骆亭书不疾不徐地解释:“圣旨有问题,但却不是假的。” 宋蓉蓉一听不是假的,身子都颤了下,但她不相信:“沈黎怎么可能真正地去请退婚的圣旨?她只是一个孤女,离开了我们李家,可就什么都不是了。” 虽然宋蓉蓉的话说出来让人觉得可笑,但事实便是如此。 定北侯只有一个孤女,如何能撑得起偌大的侯府。 沈家虽然还有人,但哪个不是虎视眈眈地盯着这块大肥肉,若沈黎是个男儿郎,他们肯定是不敢的,但偏偏她是女娇娥。 只有沈黎找了夫家,才能保住侯府的家业。 李璟然也道:“是呀,嫁到我们李家,是对沈黎最好的安排了。” “哧!” 沈黎掀了掀嘴皮,讥讽道:“怎么,我还要对你们的安排感恩戴德不成?谢谢你们觊觎我侯府家业,谢谢你们想吃我侯府的绝户?” 李老夫人听她说话,气得满脸通红,气的直锤胸口:“你们看看她,这样子是有半点做人家妻子的本分吗?” “我们现在可算听明白了,李家之前逼人家侯府贵女当妾,怎么敢想的呀?” “还让人家给养孩子,当人家一门忠烈比泥贱吗?” “哪儿来的老虔婆,在公堂之上还口出狂言,都要吃人家绝户了,还想让人有半点做妻子的本分?堂都没拜完,算哪门子的夫妻?” “可不是,李家可真是不要脸!原以为李将军年少有为,没想到竟是个吃绝户的腌臜玩意儿。” “吃人绝户,还要让人感恩戴德,跪下磕头认错?他们怎么有脸说的出口?” 围栏后的百姓们群情高涨,民愤都快要把围栏给冲破了,好在有衙役们挨个地劝说、阻拦。 婚礼都未成,都还不能算是真正的夫妻,刚刚那些言辞他们可都听得真真切切的,还惦记着人家的宅子呢! 李老夫人万万没想到,她允许让百姓来围观是想用七大姑八大姨的闲言碎语逼的沈黎就范,没想到竟然舆论一边倒,竟全都喷向了他们李家。 她身子被气的颤抖起来,大口地喘息着:“闭嘴,闭,闭嘴!哎呀呀,哎哟哟,好痛,我的心口好痛……” 李璟然立刻扶着李老夫人,他是朝堂新贵,才领了军功回来,日后平步青云不在话下。 原本骄傲无比的他,现在却听得百姓说他是腌臜玩意儿,脸皮子都挂不住了,厉声道:“不管如何,沈黎假传圣旨是板上钉钉的,宋大人,赶紧断案吧!” 最清楚圣旨情况的骆亭书这才慢吞吞地说道:“沈姑娘退婚的圣旨,是本官亲笔所书,也是由陛下亲自给沈姑娘的,怎么会是假的?” 他好奇地看向沈黎问:“沈姑娘,这圣旨是今日下的吧,算着时间,你应该是出宫就去了李府吧。” 李璟然听着骆亭书这么说,心里更不舒服了。 沈黎从皇宫取了退婚的旨意,就马不停蹄地去了李家和他摊牌退婚。 他握紧了拳头,半晌后,从牙缝里憋出一句话:“所以你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要与我退婚?” 沈黎没有遮掩:“对,从头到尾,我就没有想过要嫁给你。” “那你为什么……”又要带着价值上百万两的嫁妆游街与我拜堂呢? 可后面的话,李璟然尚未问出口,沈黎已经毫无耐心地打断了他的废话,径自走到了霍煜的跟前:“圣旨呢?” 霍煜眉眼冷峻,一双墨瞳宛如深渊,完全没有六年前那股恣意少年的模样。 他伸出手,手里赫然是一卷明黄色的圣旨:“本王不过是帮你,万一这圣旨落到了有心人手里,当真被烧掉了,你可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沈黎冷脸从霍瑜手里取了圣旨,交给骆亭书。 骆亭书只是打开一看便确定这是他亲自写的那道:“是了,便是这一道了。陛下亲自赐的退婚圣旨。差点没吓死我,我就说嘛今日翰林院便只有厉王殿下来过……” 他惊慌失措地抬头看向一旁举止优雅的矜贵男人,趁着围栏之后百姓纷纷拍手称快之际,悄悄地溜到了霍煜身旁,压低了声音:“天启三十二号的拓本是不是被你顺走的?” 翰林院平日原本就没什么人的,也就今日来了霍煜这么一个不速之客,然后就发生了这等稀奇事儿,不是他还能是谁。 宋勉隔得近,他竖起耳朵刚刚好就听到这个事儿,差点没一个趔趄从公堂上摔下来。 还能这么玩? 厉王殿下可从不是个怜香惜玉的,抄家时候随时都能看到哭的娇滴滴的女娘,可他何曾有过一丝心慈手软? 今日为定北侯府的姑娘报官已经是稀奇事儿了,还被骆学士指证,说顺走了圣旨的拓印版本,早上起来的迟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凑过来,压低了声音问:“所以被烧的是拓本?” 霍煜懒懒一笑:“怎么,拓本就不是圣旨了?” 第12章 敢装晕?扎醒她 堂下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完全没人理会拓本还是真迹的问题。 宋蓉蓉心里害怕的很,她长那么大,别说是圣旨了,就是达官显贵都不曾见几个,凭什么沈黎竟然能亲自进宫面圣,还求了圣旨来。 “沈氏,既然你这般清高,不想嫁到我们李家,那以后夫君平步青云,也希望你不要来沾染半分。” “你们定北侯府都死绝了,只有你一个孤女,我倒是要看看你如何能撑得起这一片天。” “夫君,咱们走。” 宋蓉蓉扶着已经快被气昏过去的李老夫人就往外面走。 沈黎却上前将人拦住:“宋蓉蓉,你是不是还忘记了什么?” 李璟然不明白沈黎到底要做什么:“沈黎,你别太过分,我母亲都这样了,蓉蓉还要带着她去看大夫,你赶紧让开。” “李将军,你的妻子,烧毁圣旨,这是什么罪,不用我来告诉你吧?” 宋蓉蓉一听,两眼一翻,就晕倒在地。 李璟然正要去扶,可他才刚刚要松手,李老夫人就要倒,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他一个大男人在公堂之上出尽了丑态。 他丝毫没有意识到时自己的问题,觉得今日发生的事全都是因为沈黎不顾大局:“沈黎!到如今你可满意了!你还不赶紧过来帮忙!” 沈黎走到宋蓉蓉的跟前,蹲下:“帮,我肯定是要帮的。” 宋蓉蓉原本是想装晕让人将她抬下去,可没想到才倒下,就感觉自己被一道黑影子笼罩起来。 她听到沈黎的声音,心里已经生出了不祥的预感,她想睁眼,可又怕被发现自己是装的,只能心里无能地怒骂:“沈黎,你快走开!” 可下一刻,人中处的剧痛让她猛地睁开眼睛,一下子就跳起来了。 她痛的眼泪花都出来了:“沈黎!你!你竟敢在公堂上动手?” 沈黎嫌弃地丢下刚刚扎过宋蓉蓉的发簪:“宋氏,你在说什么呢,我刚刚是救你,你瞧,你现在不是中气十足?” 宋蓉蓉咬牙切齿,李璟然赶紧拉住她,将李老夫人交给宋蓉蓉后才走到沈黎的跟前。 他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想要拉沈黎,沈黎却嫌弃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耐着性子:“沈黎,你何必呢?蓉蓉的确是在你之前进门的,你就算与她有夺夫之仇,也没必要将她往死路上逼。” “夺夫之恨?”沈黎不加掩饰地笑了起来,“你也配?” 她并不在意李璟然的目光,只是朝宋勉行了个礼:“如今得了骆学士的铁证,宋氏烧毁圣旨乃板上钉钉的事,还请宋大人按北齐律令惩治。” 宋勉立刻就拍响了惊堂木:“来人啊,将这个烧毁圣旨的宋氏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衙役们立刻上前,杀威棒压在宋蓉蓉的身上,吓得她嚎啕大哭:“救命啊——夫君!母亲!救救我!” “我们的宝贝还在等我回家呀!我的一双儿女不能没有娘亲呀!” “夫君!救救我!救救我啊——” “我怎么知道那是真的圣旨,沈黎一个孤女,凭什么能面见皇上,凭什么能巧言令色地骗了皇上下圣旨?” 李璟然也被哭的心烦意乱,他看向了脸色毫无波澜的沈黎,她总是这样高高在上,总是这样冷冷清清,他想尽了所有办法要将她拉入泥泞,她却偏偏,纤尘不染:“沈黎,我们需要谈谈!” 他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他从未见过像沈黎这样咄咄逼人的女子,明明以前她不是这样的。 李璟然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沈黎不过就是仗着定北侯府贵女的身份要一个说法。 “沈黎,你要退婚,我可以答应你,”他想着刚刚出门时候,父亲和李宝珠在他耳边说的那些话。 将军府这些年为了扶持三皇子当太子,暗中笼络朝臣,花了不少银子,如今入不敷出。 眼见着价值百万两的嫁妆来补贴,可千万不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你殴打婆母和丈夫,这件事不算完。” 他心虚地咳嗽了下,清了下嗓子:“不过你若肯将你爹曾得的那块免死金牌交给我,此事我便不再追究。以后婚嫁各不相干,我也不会找你麻烦。” 现在只有免死金牌能够救李家了。 宋蓉蓉烧毁圣旨,此事若府都衙门上报,便是大不敬之罪。 虽说皇上肯定会看在皇后的面子上放过李家,可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功绩便会功过相抵,他的平步青云就会受到阻滞。 可要是有定北侯府的免死金牌,又另说了。 “免死金牌?”沈黎挑眉,没想到李璟然还在打这的主意。 宋蓉蓉一听沈黎还有免死金牌,怒急了,骂道:“沈黎,你既然有免死金牌,还不赶紧拿出来!你这是要眼睁睁地看着我去死么?你怎么心肠如此歹毒?!” “难道不是你作死?”沈黎掩嘴轻笑,当真是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想要免死金牌,去找皇上呗。” “沈黎,你……” “你以为退婚的旨意是怎么来的?那是我用我父亲的免死金牌换的。” 李璟然身子都止不住地往后退了两步,他原以为沈黎只是巧言令色地迷惑了君王,陛下听信谗言这才下了圣旨,可没想到,却是沈黎用免死金牌换的! “沈黎!你凭什么用免死金牌去换这等不重要的旨意?你可知道免死金牌是用多少血肉之躯去换的?你现在所享受的娇贵人生都是用他们的满门忠烈来换的!你竟然……” “李将军,容我提醒下你,是我们定北侯府满门忠烈换的。”沈黎懒得和李璟然废话,“诚然如李将军所言,我们侯府眼下只留下我一个孤女,所以免死金牌该怎么用,只有我这个孤女有权利处置。” 李老夫人气的呕出一口鲜血,喷在了公堂之上:“你,你,你这个毒妇,你这是要害死我们李家呀!” “刚刚烧圣旨的时候,你们不是还欢乐的很么?”沈黎说着风凉话,郑重其事地收好圣旨,这一次她一定好好地找个地方供起来,免得又被人调包。 宋勉和师爷梳理了下事情的始末,虽然对李家想吃人绝户的事不齿,但还是按着律令只将犯事的宋蓉蓉押入了大牢。 李璟然眼睁睁地看着宋蓉蓉被带走,面红耳赤:“沈黎,你现在满意了?” “还没完呢。” 沈黎笑了笑,又朝宋勉行了个礼,“大人,既然圣旨已下,我沈黎与李家毫无瓜葛,那按我朝律法,李家应立刻将我的嫁妆全数归还。” 第13章 不还,就挨打 李老夫人在口吐鲜血之后,摇摇欲坠,可她一听到沈黎要求带走所有的嫁妆,便是又振作起来了。 她赶紧来拉住沈黎的手:“沈黎,都是误会,我们都只是被宋氏骗了而已。你还是我们李家的好儿媳,这婚呀,不能退,不能退的。” 沈黎抽出自己的手,往后退了两步:“是不能退,还是……退不得?” 她笑的暖洋洋的,整个人都神清气爽,可在李老夫人眼里却比恶魔还可怖。 李老夫人心里一慌,她这般模样,莫不是知道了什么? 她还想要去拉沈黎,可沈黎早有防备,一下子避开。 李老夫人手僵在半空中,想趁机往沈黎身上倒的身体也僵住了。 倒也不是,不倒也不是。 她原是想着若搭上沈黎再趁机一摔,就算他们李家有错,可她到底是老人家,摔破了头磕破了皮,到时候让府上的人四处宣扬下,起初同情沈黎这个孤女的也会数落她仗势欺人,在公堂上仗着厉王的偏帮,而欺负她这么一个老婆子。 沈黎笑嘻嘻的:“李老夫人,你可别来挨我,万一摔倒了,算你的还是算我的?” “我今日是让衙门来断公道的,可不是来惹一身屎的。” “沈黎!你骂谁是屎?” 李璟然听不得有人骂他母亲,他一直都觉得沈黎是高门贵女有教养的很,可没想到竟然如此不堪。 “谁答应我就骂谁。” 李璟然脸色苍白,他心里将所有事都串联起来。 沈黎咄咄相逼,入宫请旨,闹上公堂,其实只是为了和他,和李家断的干干净净。 原来明明不是这样的。 他曾以为,她大婚当日负气离开,不过就是耍弄内宅手段,嫉妒蓉蓉为他生了两个孩子,要逼蓉蓉和孩子离开。 可原来,并不是。 “沈黎,我在你那,到底算什么?” 他目光呆滞,不可思议。 “算什么都无所谓,我要我的嫁妆!”沈黎朝李璟然露出一个顽劣的笑容,胸有成竹,“根据北齐律令,侵占他人财物不还,十两一个板子,我的嫁妆值百万两,李将军准备挨多少板子?” “你少在这儿诓我!我可从未听说过这样荒唐的律法!” “咳咳!”宋勉清了下嗓子,“北齐婚姻法中除七出之条和三不去之外,第二十一条载明,若婚礼未成退婚后,男方需将女方所有嫁妆如数归还,同理,女方也要将男方彩礼退还。” 本着要将这个闹剧尽快收尾的责任,宋勉好心地问:“既然沈姑娘提出了这个要求,那同样,你们李家也可以要回彩礼,彩礼大概多少?” 李璟然支支吾吾了起来。 哪有什么彩礼。 那可是皇后赐婚,哪里还有彩礼一说。 宋勉知道李家不要脸,但没想到竟然不要脸到了这个地步,这不摆明了吃绝户吗? 就连外面旁听的百姓们都忍不住吐槽起来: “这都什么人呀?” “娶媳妇儿居然没有彩礼。” “没彩礼就算了,还要吞人家的嫁妆。” “定北侯府的嫁妆准备了上百万两,就算李家穷,至少也要拿出来走个过场呀,真是不要脸。” …… 外面沸沸扬扬的声音让李老夫人不高兴了:“什么彩礼!皇后娘娘赐婚,她沈家还想要彩礼?我们李家都没有嫌弃她一个天煞孤星,克死了父兄,守孝期内嫁人,她还有脸要彩礼?” 她又急又气,竟走到围栏前,扯开嗓子和围观的百姓对骂了起来。 李璟然站在公堂之上,又羞又臊的,自尊心让他迫切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沈黎不放过他:“看来,你们李家是不愿意还我嫁妆了。” 李老夫人梗着脖子:“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要不你就打死我这个老太婆!” 她妹妹是当朝皇后,她儿子是新贵武将,不过一个小小的衙门,还敢真的动手不成? 李璟然也梗着了脖子,他就不信,沈黎为了一点点银钱会与他闹到不能收场的局面。 若她将路走绝了,他以后绝对不会再理她了。 宋勉对着两母子也是无语,这次他都懒得看厉王殿下的示意了,这种人不打个几十大板,别说是难泄沈姑娘的心头之恨,就是民怒都压不住。 衙役们齐齐而上,直接把长身而立的李璟然压着趴在地上。 慌乱之中,他想爬,可衙役们架着他,他根本爬不动,直到直到皮开肉绽的疼痛落在李璟然身上,他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嚎声,李老夫人才害怕起来:“啊啊啊——杀人了!救命啊——衙门杀人了!” “啪!” 惊堂木再一次响起。 “将这个扰乱公堂的无知妇人拖下去!” 李璟然的惨嚎声在公堂上尤为刺耳,李老夫人害怕的直接晕了过去。 “我还!我还!” 李璟然这下才知道沈黎是来真的。 板子停下,宋勉问:“既然李将军答应了要还,沈姑娘可愿意等?” “我没什么耐心,最多三日。” 李家将她的嫁妆拿出去送人,她倒是要看看李家这群腌臜玩意儿能不能厚着脸皮去让人还回来。 李璟然脸色苍白地一瘸一拐地扶着浑身都在颤抖的李老夫人一路从府都衙门生生地走出来,屁股上的血迹斑驳,要不是早有李家的马车候着,他怕是要这样丢脸地走回李家了。 李家炸开了锅,没想到上午沈黎来闹了一出,把他们闹上了公堂,后来李璟然亲自去,李家家主李训便觉得此事肯定是妥了。 毕竟殴打婆母和丈夫的悍妇,就算是要退婚,也应该是被扫地出门的。 “到底怎么回事?” 李璟然都不能坐,屁股痛、下身疼,浑身都在疼。 他今日的自尊全都被板子给打碎了,可这都不是要紧的:“沈黎手里的圣旨,是真的。” “什么?圣旨竟然是真的?” 李训都傻眼了,他今上午忙的晕头转向的,想着十拿九稳的事,也就没有安排人去打听。 “怎么会是真的?” “还不止,现在沈黎逼着我三日之内还嫁妆,若不还就按着北齐律令,十两银子一个板子。” 上百万两,几十万个板子,打完他都要成肉泥了。 李老夫人气的剧烈咳嗽起来:“咳咳咳……都是沈黎那个贱妇!现在咱们可怎么办呀?要是被她知道……” “快!快去那沈黎嫁妆里的千年人参来,大拇指那般粗,反正今日我都挨了板子,少一株人参也不打紧的。” 李训赶紧把人叫住:“璟然,你等等。” 第14章 归还嫁妆 他顿了下,吩咐着一旁伺候的丫鬟:“人参不一定要用千年的,就用府里库房的那根好了。” “那株人参只是寻常的……” “人参我要送吏部尚书那边。”李训解释道,“你才打了胜仗回来,说是将军,可兵部和吏部尚未给你定品阶,人参送给吏部尚书,对你的前途有好处。” “夫人,你只是气急攻心,以后少生气便不会晕倒,你不要这么铺张浪费,现在正是三皇子夺储的关键时候,你得有大局观。” 李老夫人张了张嘴,又想到自己儿子的平步青云,和三皇子,只能叹口气:“定北侯府也是,怎么就只有一株千年人参,也没说多弄几株。” “哪有像沈黎这般小家子气的女子,都送到我们李府了,还要回去,简直不要脸。” 这些年,李家在上京城四处打点,就兖州那点儿资产哪里够,早就是入不敷出了,到处都赊账。 沈黎的嫁妆才一到,便去了三成还账。 她上哪儿去变嫁妆回来退回去? 李璟然不担心嫁妆,赖不了就让皇后娘娘出面,反正三皇子也用了不少,总不能他们李家担着。 “嫁妆都还是小事,就是府都衙门若是将今日的案子送上去……” 可是灭顶之灾啊! 李训道:“府都衙门送不上去。” “为何?” “你忘记了,你舅公可是刑部尚书。” 上头有人压着,他们就是将沈黎逼死了,也不会有人上禀天听的。 公堂闹得乌烟瘴气,好在有骆亭书帮着宋勉梳理案子的来龙去脉。 师爷一边检查自己的写的报告,一边骂骂咧咧:“我当师爷这么久,当真就没有见过像他们这般敲骨吸髓的腌臜玩意儿。” 骆亭书将所有的卷宗全都合上:“季师爷,别说这些了,想想你们该如何上报刑部吧。” 府都衙门隶属于刑部,而刑部尚书便是李老夫人和容皇后的舅父。 这报告若处理的不好,恐怕还会引火烧身。 宋勉年过半百,其实也不想蹚浑水,他只是想安安静静地度过最后的这几年,待甲子一到,便告老回乡种地去。 他看向在一旁慵懒到一句话都没有搭理他们的霍煜,小声地试探:“王爷可有想法?” “本王不过一个闲散王爷,能有什么法子?宋大人就直接上报好了,本王呀,只负责抄家。” 宋勉吓得额上冷汗都飙出来了:“王爷可不能和下官开玩笑,方才在堂上……” “在堂上,本王做了什么吗?” 仔细回想一下,好似什么都没有做,但好像又全都做了。 宋勉和季师爷双双求助地望着骆亭书,可不得救救他们呀。 骆亭书好气又好笑:“厉王殿下逗你们的,你们只管去上报,至于那位尚书大人往不往上报,便不是你们的问题了。” 宋勉和季师爷深知朝堂之中的波橘云诡和明争暗斗,丢乌纱事小,掉脑袋事大。 有了骆亭书的承诺,他们悬着的心才算稍稍安定下来。 霍煜已经起身,掸了下衣袍上的尘,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骆亭书立刻跟上,也不见外,跟着霍煜直接上了马车。 “怎么,就不怕锦衣卫那群爪牙将你我的关系上报给陛下?” 这些年,但凡和他有过多交集的朝臣都被清算的干干净净了。 为了保护定北侯府,他甚至从北境回来,就与他们断了关系,至于骆家……血亲关系,断不掉。 骆亭书哧了一声:“你以为咱们那位疑心病深重的陛下是眼瞎还是耳聋,骆家是你的母族,你我可是嫡亲嫡亲的表兄,我在朝为官,便也是陛下钳制骆家、钳制你的手段。” 他一边说,一边朝霍煜摊开掌心。 霍煜冷着脸:“做什么?” “今日可是把我吓坏了,我一听圣旨出了问题,就马不停蹄地过来了,还租了马车,你把车钱给我。” …… 沈黎用完午膳才到书房准备将父兄出征前的所有书信全都整理一遍,春见就匆匆跑来,一脸的焦灼:“小姐,李家来人了!” “他们将小姐的嫁妆全都送回来了。” 沈黎抬了下眼皮,才一日,这么痛快就送回来了? 按李家那种敲骨吸髓的性子,就算是府都衙门都已经做出了判决,他们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地归还嫁妆。 她起身往外面走:“去将我房中那个沉香盒子取来。” 春见应了一声立刻去。 李家的阵仗很大,李宝珠带着十几个下人敲锣打鼓地来到定北侯府大门口。 “大家快来看呀!我们李家可不是沈氏口中所说的腌臜之徒,明明是她不忠不义不孝,在大婚当日弃我兄长于不顾,还和别的男人逃婚,此事满堂宾客都可以作证!” “如今却上告府都衙门,说我们李家贪图她的嫁妆,还因此殴打我兄长和母亲,陷害我的嫂嫂宋氏,如今我那可怜的嫂嫂还被关在府都衙门的牢房之中。” “沈黎仗着自己是定北侯府的贵女,是高门世家之女,在上京城有关系有门路,一路打压我们,连同厉王和府都衙门要置我们李家于死地。” “现在我们李家请大家伙儿做做见证,我们今日将沈黎的嫁妆如数归还。” 李宝珠率先打开一箱子嫁妆,里面金灿灿的头面在阳光下晃的人眼睛都睁不开,还有不少金银珠宝更是让人垂涎三尺。 定北侯府的管事嬷嬷都着急的不得了,见了沈黎来,赶紧道:“小姐,你瞧瞧他们,哪有这样显山露水的,岂不是给我们侯府招豺狼么!” 财不露白这种浅显易懂的道理,难道李宝珠不知道吗? 不,她知道,她清楚的很。 李宝珠挑衅地转过身,随手将那一箱子嫁妆关上:“沈黎,这里一共八十八箱嫁妆,我们李家全数还给你。” “来人呀,给我抬进定北侯府!” 李宝珠眼里闪过一抹算计,只要这些箱子进了定北侯府,那可就与他们李家无关了。 第15章 她应该懂事的 李家的人迫不及待地要抬箱子进定北侯府,可沈黎和管事的周嬷嬷岿然不动,就挡在大门口。 李宝珠见状,立刻提裙上前:“沈黎,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还没验货,你慌什么?” 李宝珠一愣,眼里闪过一丝不可明说的惊慌:“验,验什么货?你当我们李家是什么人,还能讹你不成?” “再说了,八十八箱嫁妆,你如何验货,你有礼单么?” 李宝珠很笃定,她老早就看过沈黎的嫁妆礼单,所以觊觎头面很久。 所以在兄长成婚当日,她自告奋勇地清点嫁妆,礼单就在她手上,她还专门问了喜娘可有人誊抄过这份清单,当时喜娘还笑话她,都手忙脚乱了,谁还有工夫来誊抄。 她笃定,沈黎手里是没有礼单的。 她之前就说了,高门贵女又如何,还不是个蠢货,都不懂算计。 哎,可惜侯府这偌大的家业迟早都要被沈黎败光。 春见急匆匆地走来,手里捧着一方沉香盒子:‘小姐。’ 沈黎点了下头,也不去看那盒子,她语调温柔:“周嬷嬷,你带着侯府的账房先生按着礼单好好地点算一番嫁妆。” “什么礼单?”李宝珠惊呆了,她大步上前,逼到了沈黎的跟前,“你说,什么礼单!你从哪儿弄的假礼单?!” 春见立刻就将盒子打开,将里面的卷轴取出来,顺势便甩开,那卷轴咕噜咕噜地就从她手里展开,一路滚下去,直至台阶之下。 “嚯!” 外间被李宝珠敲锣打鼓引来的百姓们还是头一次这么直观地看到世家大族的嫁妆清单,几乎全都张大了嘴巴,眼睛都瞪得像铜铃。 “侯爷当真是爱护女儿的,这嫁妆带过去,李家八辈子都不愁了吧。” “还说什么沈姑娘骄横,我儿媳妇儿要是带这么多嫁妆来,我都把主屋给她住,直接交了账房钥匙。” “我长这么大还没看到过这么长的礼单呢!” “十里红妆,诚不欺我!” “我女儿要是带这么多嫁妆去婆家还被欺负,我只怕要把她婆家掀了,吃太撑了不是。” …… 李宝珠后背已经冒出一片白毛汗了,三月的风还不算暖,一吹便让她冷的打了个哆嗦。 春见不屑地哼了一声:“李姑娘,你可看清楚了,这上面可是有礼部印鉴的,岂能作假?” “礼部印鉴?”李宝珠听都没有听说过,“怎么嫁妆还要礼部盖印的吗?” “原本是不用的,”沈黎语气淡漠,但足以诛心,“只是我定北侯府嫁妆丰厚,未免小人惦记,所以我特意让人誊抄了一份,送到了礼部备案落印,万一被人偷梁换柱,我也能及早发现。” 李宝珠气的面红耳赤:“沈黎,你怎么能这样!” 兄长之前在兖州娶妻可就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 “你当真和宋嫂嫂说的一样,是内宅女子,最喜欢做这等腌臜的手脚!” “我们李家可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哪里像你这样精于算计,你先让我们把箱子抬进去,这外面那么多人,万一掉了一两个算你的还是算我的?” 李宝珠袖中的手都握成了拳头,她逼得自己一定要冷静下来。 “你说的有道理。” 听到沈黎这样说,李宝珠悄然宋了一口气。 “春见,你去一趟府都衙门,请宋大人安排人来。” “等等!”李宝珠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刚刚收好礼单的春见,“去府都衙门做什么?” “李姑娘刚刚说的极是,也是在提醒我,定北侯府的嫁妆颇丰,万一被有心人盯上了,可不得了,还是请官府来亲自点算的好。” “不,不用了吧?” 李宝珠心里有鬼,掌心里都沁出了汗水,滑腻腻的,抓的春见很不舒服。 春见甩开李宝珠的手,快步下了台阶:“怎么不用,肯定是要的!” “拦住她!快拦住她!” 这件事要是府都衙门插了手,保不齐要将她都给送进去。 听闻衙门的大牢到处都是老鼠蟑螂的,可脏了。 她细皮嫩肉的,可吃不消。 春见很机灵,跑的也很快,她不能给小姐丢脸。 可心里才刚刚冒出这个想法,忽然一股力道便将她踹飞了。 她本就还没有跑多远,这一飞就飞到了沈黎的脚边,重重地砸到了地上。 “春见!” 春见才一开口,就“哇”地吐出一口血。 周嬷嬷立刻安排人去请大夫。 “沈黎。”李璟然拾阶而上,目光阴狠。 他在李府等了许久都没有等来李宝珠的好消息,之前见识过沈黎的手段,他再不敢掉以轻心,于是特意来瞧瞧。 幸好来的快,不然让这个贱婢去请了府都衙门来,他们李家又得送一个进去。 宝珠的做法的确有欠妥当,但现在看来,便是唯一的出路。 “李璟然!” 沈黎将春见交给府中的下人带回去躺着等大夫,她缓缓起身,仰头与李璟然对视。 她目光冷厉,仿佛要在李璟然身上戳出几个洞才甘心。 “不过一个婢女,值得李将军下这么狠的手?” 李璟然比她高出半个头,常年习武,身子魁梧黝黑,极具压迫感:“抬嫁妆,入侯府。” 外面关于李家的流言蜚语已经够多了,他现在正值上升期,断然不能因为这件事而坏了青云路。 得速战速决。 沈黎寸步不让:“敢!” 侯府下人一字排开,死死地堵住了大门。 沈黎举起手里的礼单:“八十八箱嫁妆,我要清点。” “沈黎,你别太过分。”李璟然抓住沈黎的手腕,力道不小,他声音压得很低,“你当知道,我们李家的背后是谁。” “定北侯府只有你一个孤女,你能守住几个豺狼虎豹?只要今日嫁妆一事过了,以后,你若有什么难处,我李家也会出手相助。” 只要三皇子以后当了太子,他们李家便是造王者,肯定比现在的定北侯府都还要风光。 定北侯府除了沈黎这个孤女之外,已经再没有其他子嗣,注定了衰败。 花点银子,得他们李家庇护,对于沈黎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买卖,她这么聪明,应该懂事。 第16章 定北侯府不可欺辱 “呵,所以李将军的意思?” “你把礼单交给我,此事便算了结了。” 李璟然觉得自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他们此次退回来的嫁妆也足够沈黎吃喝一辈子了,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人就不能太贪心。 见沈黎也没反抗,李璟然伸手就去拿礼单,可他的手还没碰到礼单,就被沈黎一记心窝脚狠狠地踹下台阶。 李璟然皮糙肉厚,虽然滚下了但也没什么事。 他正要爬起来,忽然一道明晃晃的东西就朝他刺来。 在战场上刀光剑影他见得多了,那剑朝着他心口处来! 他下意识地用手去抓,掌心一阵剧痛,鲜血狂涌而出。 “啊啊啊——” 李宝珠吓坏了:“兄长!兄长!” “沈黎!你要杀了我兄长吗?” “来人啊!来人啊!” 李璟然咬牙切齿,沈黎已经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揍他了,他之前看在她是女流之辈不计较,可今日她却动了兵器! 他一定要给她几分颜色瞧瞧。 可他心里才这么一想,掌心再一次传来震痛,逼得他不得不松开长剑。 他一咬牙,飞扑上前去,用之前在战场上对付敌将的锁喉术,可他却连沈黎的身都进不得。 倒是沈黎,身形极快,不退反攻。 围观群众连她的身影都没有看到,就只听到“啪啪啪”的好几声,等再回过神,就看到北齐最年轻的将军脸上两片红,左右对称,生怕厚此薄彼。 “铮!” 沈黎还剑入鞘,骄傲的就像一个女将军。 她冷冷地俯视着满身狼狈的李璟然,将手中的礼单丢给身后的账房先生:“点!” 账房先生和周嬷嬷都欣喜不已:“是!” 李璟然不止脸上挂彩,手掌也被长剑划破,身上还满是尘土,狼狈不堪,他自从六年前随大部队进了上京城,便就没有这般被羞辱过。 他握紧了拳头,咬紧了后槽牙。 “沈黎!” 沈黎就站在定北侯府的大门口,头顶上北齐高祖皇帝亲笔御赐的匾额:“我早说了,定北侯府不是你们可以欺辱的。” 账房先生和周嬷嬷按着礼单开始仔细点算嫁妆,可除了前面五箱正常,后面的可就不大对劲了。 周嬷嬷走过来,神色难看:“小姐,嫁妆不对。” 李宝珠慌张地抓住李璟然的手臂:“兄长……” 这要是被拆穿了…… “沈黎,我们谈谈。” 李璟然虽然心有不甘,但这个时候,若让人知道他们李家吞了沈黎的嫁妆,大庭广众之下,并不好看。 可沈黎并不理会他:“周嬷嬷,不妨事的,大声念出来。” “沈黎!” 李璟然大步上前,虽然身上的伤还在疼,但他顾不得的。 “你非要将事情做这么绝么?” “就因为蓉蓉和孩子,你就非得要将我们李家往死路上逼吗?” “沈黎,母亲说你蛇蝎心肠,我还不信,枉费我还在母亲面前为你说好话,没想到你当真……” “李将军!”沈黎听的烦了,不耐地打断他的废话连篇。 这几日和李家的周旋不过只是开胃前菜,还有后面呢,这就受不了了? “是我将事情做绝的?是我在大婚当日逼自己当妾的?是我非得要拿银两贴补你们李家的?是我为了让自己名誉扫地,硬要让府都衙门开广庭审讯?是我烧了圣旨?还是我今日敲锣打鼓地引了这些看热闹的百姓来?” 沈黎目光柔和,语调轻缓,就像在诉说一件件不值得一提的小事。 可每一桩每一件,都狠狠地砸到李璟然的身上,宛如千钧力道,压得他喘不过气。 “你们李家想要把事情做绝了,还不能让我一个小女子反抗?” “若我不是定北侯府的女子,若我不是年幼就随着父兄习武,是不是就要被你们李家吃干抹净,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李璟然被说的高大的身子都颓然了下去。 可他还来不及细细想,怎么会走到今日这个地步,就听到那边周嬷嬷的声如洪钟—— “嫁妆数量不对,都只是上面虚浮了一层,下面可都是空的!” 一边说,周嬷嬷还一边扒拉,让人将上面全都起出来,果然就露出了个空箱子。 “你们几个,赶紧去看看后面的是不是都一样!” 侯府的下人们赶紧去检查后面的箱子:“嬷嬷!都是一样的,面上有一层,下面却是空的!” 账房先生核算着礼单:“那这数量可就差太多了,至少少了七成。” 李璟然和李宝珠两兄妹满脸通红,心虚地想走,可李宝珠之前呼声振天地引了那么多人来,齐齐地将定北侯府大门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想走也走不了。 周嬷嬷气势汹汹地走过来:“堂堂将军府竟会用这种肮脏手段来骗还嫁妆,要不是我家小姐聪慧,提前预判,这些箱子要是进了咱们侯府,咱们就只能哑巴吃黄连了!” 谁能想得到,李家竟然耍弄这些手段。 “呸!不要脸!” 李宝珠被啐了一脸唾沫星子,忍无可忍:“喂!够了啊!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了,你们还想怎样?” 沈黎觉得可笑:“仁至义尽?李宝珠,你头上现在戴着的朱钗还挂着我定北侯府的账呢!要和我说这些,麻烦你把朱钗首饰摘下,还有你的衣裙,也一并脱了再说。” 李宝珠咬着红唇:“沈黎,你不过就是仗着定北侯府罢了,我李家没你家大业大,但我知道什么叫廉耻。不像你,有了我兄长这个未婚夫,还勾搭厉王!” 她现在顾不得了,她一定要将这件事抹过去。 而且像沈黎这种养在深闺中的女子,以前那么温顺,怎么会在大婚之日那般嚣张,唯一的可能便是献身给了厉王,攀上了厉王这个靠山。 “扣你七成嫁妆,是因为你给兄长戴绿帽子,原本我是不想说的,我之前可看的真真切切的!” 李宝珠索性破罐子破摔了:“你借口照顾我母亲,三更半夜地从后门出去,便是私会厉王!” 李璟然当真就听进去了:“沈黎,没想到你竟然这般,人尽可夫!” 第17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李宝珠越说越激动:“可不就是人尽可夫!背着我兄长勾搭厉王,我们李家扣她的嫁妆也是人之常情,是给我们的补偿!” “沈黎背夫偷汉,简直……啊!” “啪!” 周嬷嬷都听不下去了,上前就是一个耳光,扇的李宝珠头都偏到了一边去。 “你个老刁奴,你敢打我!” 李宝珠抬起手就要打回去,可手腕却被沈黎狠狠捏住。 她还没回过神,就听到自己的骨头发出了惨烈的声音:“啊啊啊——我的手,我的手!” 沈黎不客气地当众卸了李宝珠的胳膊:“我侯府的人,你也敢动?” 她说话之际,还不忘给了李璟然一个警告的眼神。 李璟然背脊生寒:“沈黎……” 可他还没来得及组织语言,虽然他也觉得李宝珠说的兴许是事实,毕竟她说的那么言之凿凿的,而且厉王不管是在喜宴上还是在公堂上,都偏帮沈黎,林林总总,很难让人不怀疑的。 然而,沈黎已经动了手。 沈黎一脚踹在李宝珠的膝窝处,直接把人踹的跪下了。 李宝珠想反抗,可沈黎的脚踩在她的小腿上,她根本使不上劲儿,还疼的她龇牙咧嘴。 “周嬷嬷,给我狠狠地打。” “沈黎,你敢,你……唔!啊——” 周嬷嬷挽起衣袖,上来就给李宝珠甩了两个耳光,打的李宝珠懵圈了。 紧接着,周嬷嬷打顺了手,一下比一下狠,才片刻的工夫,李宝珠竟被打的嘴角流血了,脸也开始泛红发肿。 李璟然也是吓到了,可作为李宝珠的兄长,哪有不上前搭把手的道理:“沈黎,你放开我妹妹。” “李将军,我这是在帮你。” 她语调依旧柔软,要不是她一脚还踩在李宝珠的小腿上,他当真要以为她只是在和他讲道理。 “厉王殿下乃皇亲国戚,你妹妹当众污蔑他勾搭与我,岂不是毁坏他的名声?” 李宝珠被打的想出声都只能发出“呜呜呜”的低鸣声。 李璟然其实很想问,到底沈黎有没有勾三搭四,但话到嘴边就不敢了。 周嬷嬷下手不是一般的狠。 “李将军怎么不说话了?与其在这儿想我是不是真的勾搭上了厉王殿下,还不如多想想如何还我的嫁妆。” “沈黎!你要点脸!一个姑娘家,张口闭口的就是勾搭,你怎么……” “怎么,现在李将军也要脸了?吞我嫁妆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脸皮要往哪儿搁?” 她句句温柔,字字诛心,戳的李将军脸上火辣辣的。 “我还你就是,你放开宝珠!” 脸都要打坏了,还怎么和上京城的世家大族议亲? 沈黎抬了下手,周嬷嬷便停下了。 嚯,脸皮还挺厚的,她手掌心都开始火辣辣的痛了。 李宝珠想要起身,沈黎却没有挪动半分。 “兄长……呜呜呜……” “沈黎……” “李将军,我劝你不要得寸进尺,你们李家暗地里打主意要吞我的嫁妆,今日你什么时候把东西给我凑齐了,你的妹妹什么时候才能起来。” 周嬷嬷立刻让人给沈黎抬了椅子来。 沈黎顺势坐下,但脚还是没有挪动半分,就踩在李宝珠的小腿上。 “李将军快去吧,你迟一刻你的妹妹可就要多跪一刻了。” 李璟然只能硬着头皮回府。 李训原本以为此事肯定能办妥,就算宝珠出师不利,还有璟然兜底,没想到沈黎竟然油盐不进,扣了人不说,如今还让宝珠跪在定北侯府之外。 她沈黎算个什么东西! “父亲,咱们还是将东西还给她吧。” “还,拿什么还?”李训不是不还,而是根本还不了,“金银珠宝还能还,可那些古籍孤本又当如何还?全都送去了三皇子府上,难不成你还能开口去要?” 李璟然手足无措:“那咱们该怎么办?” 他从未想过原来在上京城竟然这般寸步难行,一点儿都不像在战场上杀敌那般简单。 “现在定北侯府外面全是人,沈黎说,若是没有见到嫁妆,就让宝珠一直跪着。她现在被掌了嘴,脸上带着伤,又被沈黎卸了手骨,还跪着,万一到时候落下病根,就不好议亲了。” “跪就跪,她吃了李家那么多米粮,跪一跪若是能让沈黎消气,还是好的。”李训不耐烦地闭上了眼睛,按揉着眉心深处,“她不是说能处理好这件事么,便也是给她一点小小的教训。” “不能议亲就算了,到时候打发回兖州找个小门小户嫁了便是,她那样子也难登大雅之堂。” 李训原本就不赞同带李宝珠来的,那小家子气的,成日就作威作福,完全和宋蓉蓉那商贾之女的德行一样,哪里像他这个朝臣的女儿。 偏是容氏要带,看在容皇后的面子上,他才勉强答应的。 “等到天黑,若是宝珠还没有回来,你便去报官,我倒是要看看,官府出面,沈黎她敢不放人。” 李训自以为考虑的很周全了,没想到一个时辰之后,门房匆匆来报—— “老爷,大爷,不好了,府门外出事了!” 李训这几日听“出事”两个字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只觉得晦气:“能出什么大事,难不成还能有人死在我李家门口了?” 门房低着头,也差不多了。 李璟然倒是平和:“出了什么事?” “是二小姐,二小姐被定北侯府的人押着,跪在门口。” “什么?” 李璟然心里涌出不好的预感,他率先冲出去,就看到定北侯府的下人敲锣打鼓地将人统统往府门口引。 而李宝珠正跪在地上,哭的那叫一个惨烈。 沈黎就站在她身旁,依旧气质温婉:“李将军,还没凑出嫁妆么?” 李璟然心疼这个妹妹,但又不敢去招惹沈黎,他脸上、身上、手上都还痛着:“沈黎,你到底想做什么?” “哦,也没什么,我就是想着你们之前想吞我七成嫁妆,数额巨大,万一到了晚上还没凑齐,又找人去报官倒打我一耙,说我扣押李宝珠就不好了。” 才刚刚出来的李训好巧不巧地就听到这番话,他老脸一沉,尴尬无比:“沈黎啊,到底我们之前差点成为翁媳,你说的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 “不爱听,您也要听着,今日什么时候凑足了嫁妆,李宝珠什么时候进府,若明日一早还没凑到,我便进宫告御状,说你们李家强取豪夺,想吞了我定北侯府百万嫁妆。” 第18章 李家上当了 李训没想到这原本在他们李家低眉顺眼的沈家女竟然也有这般精于算计的模样,到底是他此前看走了眼。 早知道便先将人强行留下,让璟然和她有了夫妻之实,甚至怀了孩子,大抵就不会这般嚣张了。 “哪有要侵吞,都是些闲言碎语,想来是宝珠贪玩贪美,拿了你的头面不愿意归还,这种小事何需你亲自来,你就是让侯府的下人来,我李家也得办明白了不是。” “我可不敢。”沈黎的笑容淡了些,“李大人乃门下省谏议大夫,专管舆论,万一我这儿没有做周全,被反咬一口,可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反正现在我也来了,便请李大人和李将军,把我的嫁妆都送出来吧,我侯府的人等着带回去。” 李训老脸通红,只能硬着头皮道:“璟然,还不去办。” 李璟然茫然,这要怎么办? 难不成,他还能凭空变出嫁妆来么? 他知道沈黎不好惹,也早知道她心狠,却心里还是不甘。 非要做到如此地步么? 这些年的情谊,她当真绝情到要将他们李家逼死么? 沈黎仿佛看不到他的窘迫和难堪:“李将军还不去?” 李训安抚着:“外面都快黑了,咱们府里说话。” “不用了,李大人,我上次在你们李家差点就吃了闷亏,要不是父兄教了我防身术专门用来对付下九流的手段,我大抵就要折在李家了。” 沈黎越说便是越不客气,李训脸上好不容易挤出来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哪怕老成持重也有几分稳不住了。 都已经那么久的事,还拿出来说,也不怕玷污了自己的名声,沈黎当真是不懂事。 幸好他们李家没有这样不懂事的儿媳妇。 “沈黎,你怎么和父亲这样说话的?”李璟然很生气,就算是沈黎怨他恨他,也是他们之间的事,犯不着累及双亲,“母亲都已经被你气病了,你还要将父亲气到卧床不起么?” “李将军,慎言。” 沈黎觉得万分可笑,往日她倒是孝顺,可换来的是什么? 蹬鼻子上脸。 “那是你的双亲,又不是我的。” “你还在这儿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取我的嫁妆来。” 李璟然见沈黎油盐不进,今日若是不给嫁妆,只怕她当真要逼着宝珠一直跪在李府门前了。 他迫于无奈,只能进李府去,将之前扣起来的嫁妆全都抬出来。 周嬷嬷带着账房先生又挨个点算,却也是对不上账的:“不对呀,别说头面了,就是这些凑足了,都还差好些古籍孤本呢。” “啧,我家侯府姑娘的嫁妆上怎么还有狗毛?” 周嬷嬷一边吐槽,一边那种头发去被扇成了猪头的李宝珠跟前比对。 “哎哟,原来不是狗毛,是李家二小姐的头发呀!真是晦气,我家姑娘的头面金贵无比,怎么还能被旁人戴!” “一会儿回了侯府,可得好好地清洗一番,别脏了我们姑娘。” 李宝珠气的想骂人,只是脸肿、嘴也肿,她张嘴都难受,一开口便开始流口水,那模样就像城外村口那个讨饭吃的二傻子似的。 李璟然板着脸:“沈黎!你够了。” “够?李将军没听到,方才我侯府嬷嬷说了么,嫁妆不够。” 沈黎懒得和李璟然废话,他看向了还在思考该如何圆谎的李训。 “李大人方才可是言辞凿凿地说,要归还我的嫁妆,怎么现在出尔反尔了?是李将军中饱私囊想吞了我的嫁妆,还是因为李大人个中授意?” 李璟然不敢置信地抬眼看着沈黎,李家已经被他逼到了如此地步,她为何还要揪着不放? 他已经将所有剩下的嫁妆全都拿出来了,半分都没有想要侵占。 还不够么? 她一个女子,抬那么多金银珠宝回去,还不是被人觊觎的,有点也就行了,真是不知好歹。 李训也没想到沈黎竟然锱铢必较到这个地步,他脸色也是不好:“方才我看那嫁妆,好些是头面和首饰,刚刚说了,是宝珠和宋氏贪玩贪美,或许送了人,不过你放心,欠你的,我李家半分钱都不会赖账……” “可不止头面和首饰,还有我祖父收集的古籍孤本,看李姑娘胸无点墨的样子,大抵是不会拿的。” 沈黎声音清脆,宛如山涧玉碎,三言两语便砸碎了李家父子的虚伪。 就李宝珠和宋蓉蓉这种目光短浅,只能看到华美饰物的女子,又岂会去动那些泛着黄散着古朴墨香味的古籍孤本? 李训脸上僵住,他不可思议地看着依旧温温柔柔,好似还低眉顺眼的沈黎心里“咯噔”一声。 她在试探他们李家! 那些古籍孤本有何用处,她竟知道了。 “沈黎,你与我儿有缘无分,的确是他哄骗你在先,欺瞒你在后,全都是他的错。至于嫁妆,数量不对,我李家也愿意弥补,那些什么古籍孤本我是真没有见到过,不过既然你说了,礼单上也写了,那我李家认。” “不如,折现。” 若是让沈黎再问下去,只怕要探究到三皇子那边。 彼时若牵扯到了三皇子和中宫,便要出大事了。 沈黎笑容明媚,街边上的灯黄橙橙地落在她脸上,更添了几分柔和,但她眼底的笑却是锋利无比。 任凭是谁,想要动她的东西,必定得付出惨痛的代价。 “既然李大人都这般说了,周嬷嬷,你便和账房先生列出差额的清单,我们细细对一对。” “不必对了。”李训生怕对出名目来,要是传到外间去,他李家的脸面要往哪儿搁,他如今的官阶已经到头了,可他儿子他朝必定有所作为的,断不能因为一个女子,而误了前程。 “你说是多少便是多少。” 沈黎笑盈盈地摊开掌心,比出了五根手指头。 李训立刻道:“快去账房取五千两给沈黎……” 花五千两买断这个疯女人的纠缠,划算。 “李大人,可不是五千。” 李训脸色一沉,难不成是五万? 这可有点贵了。 但那些古籍孤本,倒也还值这个价。 “五万就五万。” 沈黎摇摇头:“李大人莫要和我说笑,我侯府的嫁妆岂是这般廉价的?” 李训忽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他遭了这个小女娘的道! 第19章 连环扣 这个沈家的小女娘,三言两语就把他带到了坑里来了。 可这个坑,他却是爬不出去了,除非他要撕破脸,不要李家的颜面了,可璟然才二十出头,还有大好前程,断然不能因为这些,而耽搁了。 “五十万两……黄金。” “沈黎!你敢狮子大开口!” 李璟然气不过,冲上去,再忍不住伸手就要去抓沈黎的胳膊。 人在气头上总是容易行差踏错,明明在沈黎手上吃了那么多亏,李璟然还抱着侥幸的心思。 万一,万一她心里还有半分情谊呢。 然而沈黎却半分都没有惯着他,脸正眼都没有看他,空出来的脚便是踹了过去,直接把李璟然给踹飞了。 “李大人,原来这就是你们李家的诚意,”沈黎似笑非笑,那双清朗无比的眼眸中透着鄙夷,“五十万两黄金,一分都不能少!” “璟然!”李训再怎么装沉稳也装不下去了,“把将军扶回去!” 这件事,他必须尽快解决。 可李璟然却不甘心:“沈黎,你这般咄咄相逼,不过就是因为蓉蓉的事情,的确是我有错在先,隐瞒了蓉蓉和一双儿女的存在,可那是我的错吗?” “要不是看在定北侯府满门忠烈,全都战死沙场,我会娶你这个毫无依靠的孤女吗?” “所有人都说,你不过是个孤女,根本配不上我这个将军,可我也从未动过半分退婚的心思,还是八抬大轿地迎娶你进门,要说错,我便是没错的!” “而你,此前在大婚当日和厉王勾搭,又置我于何地?!” 沈黎只觉得可笑。 事到如今,李璟然竟还在炒冷饭,反正说过来说过去的,也就只有她妒忌宋蓉蓉,又与霍煜勾搭。 “李璟然,当真我配不上你吗?” 一句话,便让李璟然脸色惨白。 配不配的上,其实他们李家心知肚明。 “我父兄乃为国捐躯的忠烈之士,我祖上乃军功累累的开国功臣。我侯府祠堂里的英灵,随随便便选一个出来,功绩都比你高,比你厉害。诚然,我就是得了祖荫庇佑,可又如何,你能拿我如何?你能拿我定北侯府如何?!” 沈黎转过头,懒得看李璟然那慌乱无措的脸,她对李家这位家主,官拜三品的门下省谏议大夫李训才有兴趣。 五十万两黄金…… 是个敲门砖。 “我父兄三个月才在南楚战场上牺牲,我守孝期未过,你们李家就迫不及待地去求皇后娘娘下旨成婚。” “你是没有动过别的心思,是因为你们李家全都认为,我一个孤女好拿捏,低眉顺眼、温柔贤淑,可你们大抵是忘记了,我出身,将门!” “好了好了。”李训听得沈黎的字字诛心,外面的人越来越多,全都来看热闹,再这么闹下去,肯定要闹到皇上跟前了。 “沈黎呀,五十万两黄金的确太多了。” “我嫁妆里的那些古籍孤本可是无价之宝。” “是是是,我李家认,只是要筹集这么多银子,需要时间。” 李训心里另外有算盘,不是拿不出来,若这么爽快地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答应,还拿出来了,岂不是在告诉他们,他们李家的钱来的不干净。 三品大员的俸禄是多少,上京城那么多高官,一算便知。 他一年的俸禄也就三千两左右,加上这六年来精心布局得来的良田和铺子,整个李家的收入也不过一万两。 除去开支,每年能结余一千两已经是极好的了。 一下子要给五十万两黄金……岂不是在告诉整个上京城,他李家贪墨了。 李训恨铁不成钢地怒目瞪了一眼李璟然:“沈黎,你看这样行不行,我给你打个欠条?” “好啊,一年够了吧。” 出乎意料的,沈黎答应的十分爽快。 “我也不想和你们李家闹的太难看。” 李璟然后槽牙都快咬碎了,这还不算难看?只怕要不了明日,就一会儿的工夫,上京城大街小巷的便要将他们李家吃绝户的事才传出去。 “字据我已经提前写好了,烦请李大人签字留印便好。” 沈黎这般说完,周嬷嬷便将提前写好的字据呈上。 李训适才回神,他在上京城摸爬滚打了六年,竟被眼前这个小女娘施了连环扣,可偏偏每一步他都准确无误地踩进去了。 这个沈家女,太可怕了。 幸好没有进他们李家的大门,否则他们李家不鸡飞狗跳,也得妻离子散,这等算计,就璟然这种单纯的孩子,哪里是她的对手。 他立刻落笔签字,又差人取了他的印鉴落印。 “沈姑娘,这事儿算了了么。” 沈黎审视着字据:“可以了。” 周嬷嬷和账房先生又点算了一遍嫁妆,这才让人抬回侯府。 沈黎也松开了踩着李宝珠的脚,李宝珠想放声“嗷嗷”大哭,可嘴巴疼的厉害,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下人将她扶着回了府,李训也强行拽着李璟然回府。 李家府门重重地关上,府门外看热闹的百姓也就散了。 沈黎却看向了不远处的一辆马车,自打她到李府门口,那马车就一直停着。 她叮嘱了周嬷嬷几句,只身往那马车走过去。 青岚在看到沈黎来,吓得慌乱地想用一旁的树叶子把自己的连遮住。 “巴掌大的树叶子遮不住你的脸,青岚。” 沈黎推开青岚,上了马车。 好香。 霍煜的车里总是有一个冷冷清清的梅花香,她忍不住做了两个深呼吸,差点就要问出口这熏香哪儿来的,她让人去买一些。 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和霍煜并没有那么熟。 她讲字据递给了霍煜:“李家肯定是有贪墨的,可以抄。” 霍煜看了一眼字据,声音沉沉地对青岚道:“去翰林院。” 他将字据放在一旁的案几上:“就这么想抄李家?” “王爷自打六年前回上京城后,不就是专门负责抄家的么,我这是在给王爷找活儿。” “说人话。” “我父兄战死南楚一事有疑点,我要查,唯一的突破口就是李家。” 霍煜转着食指上的戒指,没有插嘴,等着沈黎将话说完。 “我不质疑李璟然在战场上的功绩,但我质疑缘何死的是我父兄和大部分青甲军。”她说着便看向了霍煜,“六年前,犬戎一战,好似也出现了类似的情况。” 霍煜的手倏地握紧了。 他眉心轻蹙,心中顿冷:“六年前的事,别碰,” 第20章 李家动了杀心 霍煜很严肃,六年前的事,他查过。 可一点儿线索都没有,被处理的干干净净,就连此前兵部和户部存放档案的地方也都被大火付之一炬。 他不想沈黎牵扯到更深的漩涡之中。 他端起旁边已经放温热的茶水递给沈黎,方才在李家门口说了那么多话,也不嫌累。 沈黎正好渴了,她不大喜欢喝茶,她浅啜了一口本只是想润润嗓子的,没想到这茶竟然是加了梨汤的果茶。 好香好甜。 她忍不住多喝了两口。 “你方才这般羞辱李家,有没有想过,他们会对你动杀心?” “自然,可他们不敢。我将事情闹的这么大,坊间可都是一清二楚的,若我某一日忽然死了,或者伤了,所有人都会第一反应是李家谋害我。” “所以呀,”沈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香香甜甜的茶,“李家现在是想弄死我又不敢弄死我。” “不过,他们弄不死我,不代表不会对我的字据下手,所以还得麻烦王爷一件事。” 现在去翰林院,沈黎知道霍煜是想替她拓印几份字据,可字据留在她手里并不安全,她得找几个信得过的衙门。 可她一个深闺女子,纵然平日里父兄都将她当男子来教养,但她也没有和官场的人打过交道。 霍煜明白她要做什么:“就目前的朝局来说,御史台和礼部要稍微干净些。” “那等翰林院拓印完,明日我就送去御史台和吏部。” 除此之外,她还要送去沈家、淮阳范家和傅家。 沈家是定北侯府的宗族,淮阳范家乃她母亲的宗族,至于傅家,便是前中书令傅阁老的府上。 傅老夫人此前与她母亲乃手帕交,母亲病故后,两家也有来往,只是后来朝堂巨变,傅阁老闲散在家,不过问朝政,但其门生众多,一时半会儿也无法拔除。 折腾的一天,沈黎有些困了,她一手撑着下巴,在马车的摇摇晃晃之中,竟是睡了过去。 车里没有灯,倒是街边上有些灯笼悬挂,从车帘子透进来的光影影错错地落在她的脸上,仿佛一下子就回到了数年前。 她也是这样睡着,只是那个时候她的睡姿不大好,趴在桌子上,口水流了他一袖子。 想到这个,霍煜从袖中取出锦帕就像小时候那般,动作轻柔地垫在了她的衣领处。 这样应该能兜的住她的口水吧? 马车堪堪停好,青岚才掀开帘子,还没出声,霍煜就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小心翼翼地拿起手边的字据下了车。 骆亭书这几日都累的够呛,昨日在公堂上白白地耽搁了不少时间,回来后处理了差点堆成小山那么高的文书。 从昨天到现在,差点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了。 好不容易喘口气,霍煜就跟索命似的,将一张纸拍他面前:“拓印。” “嗯?”骆亭书不能理解,“我这儿是你的书房吗?” 可话才一出口,他便悻悻地拿起字据。 若没有六年前的变动,翰林院可不就是太子殿下的书房么? 兴许这个时候,已经不是太子,而是北齐的皇了。 骆亭书未免霍煜多想,故意夸张地“嚯”了一声:“沈姑娘动作还挺快,这就搞定了。” 他拿到隔壁放拓印器具的房间,生怕弄坏了,亲自动手。 一盏茶的工夫,他才带着原件和拓印本过来:“喏。” 就一会儿,他已经打了好几个哈欠,眼泪都飙出来了:“大晚上的你不用睡觉吗?” 霍煜面无表情地将原件收好,又将拓印本取出一张给了骆亭书:“替本王收好。” 骆亭书手里的纸并不重,但他脸色不好看:“你还睡不着吗?哪有人晚上不睡觉的,你这样还能挨几年?” 从北境回来便带了一身寒症,无人能治,如今又夜不能寐,就算是铁打的身体都扛不住的。 “你再这折腾下去,还不如直接动手了好,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犯不着隐忍这么多年。” 霍煜瞧了一眼外面安安静静的院子:“当真嫌命长了?” 他不是没想过直接行刺,可现在还不能。 齐帝周围高手如云,若是不能得到他的信任,根本近不了身。 更何况,他要的不是像齐帝那样,留下一个弑君的骂名。 他要将六年前的事查个一清二楚,还青甲军一个公道。 骆亭书叹了口气:“今日我才得到消息,陛下安排了一支人马秘密往南边去了,也许是太皇太后。” 霍煜的心头一悸,就像被什么揪住了似得。 若是没有皇祖母的保护,他不可能出现在上京城,可也正是因为他,最疼他的皇祖母,失踪了。 “你知道的,骆家现在一盘散沙,根本……” “我自有安排。” 霍煜转身出了翰林院。 他的身份,并不适合在这儿待太久。 他掀开马车帘子,却见马车上却空无一人。 “沈黎呢?” 青岚还以为王爷知道的,王爷前脚刚刚进去,侯府的人后脚就来了。 “侯府的人来接沈姑娘了,沈姑娘说,让王爷记得还她字据。” 霍煜看着手里一沓字据,脸冷了三分,随手将字据塞青岚怀里:“明日,你将这些字据的拓印本送一份去礼部和御史台,余下的和原件都给侯府。” 这么快能醒,亦或者从一开始,就没有睡着。 心眼儿都耍他身上来了。 “这么多?” “她用得上。”霍煜上了车,“去玲珑阁。” 青岚忧心忡忡,王爷又睡不着觉了。 …… 沈黎回府先去看了被李璟然踹伤了的春见,又询问了下人大夫如何说的,得知春见无碍,修养几日就好后才去陪着周嬷嬷和账房先生点算。 嫁妆数量太大,加上李家交出来的东西货不对板,直到天边泛白,才勉强点完。 账房先生将结果交给沈黎,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小姐,若是加上之前李府承诺的五十万两黄金,应该能勉强平账。” “能平就好,也不差他们手里的肮脏钱。”沈黎也困的很,“你们快去休息吧。” 她正要去补眠,门房来报,厉王府来人了。 第21章 朝朝姑娘 想着正好要还霍煜锦帕,就让门房请他们进来了。 昨夜在马车里,她其实是有些困的,但身边有个男人,是怎么都睡不着的,但又不想说话,于是装睡。 可谁想得到,霍煜也不知道脑子抽什么疯,居然给她衣领上垫了一张锦帕。 她还是五六岁的小娃么,睡觉要流口水? 可她又不能直接把锦帕丢车里,到底是她用过的,好歹也要洗干净再还给他。 青岚带着字据来,身后还跟着玲珑阁的季掌柜和一些士兵。 她自小的首饰和出嫁的头面,都是出自于玲珑阁,所以经常来往,便也认识。 青岚将东西交给了沈黎:“王爷今日已经让属下将拓印本送去了礼部和御史台,王爷说了,其他的他就不方便插手了。” 沈黎没想到霍煜竟将事情给办了一大半,她正要道谢,青岚又道:“王爷还说,若沈姑娘要道谢,需要给诚意的,之前说好全部的嫁妆,该给了。” “今日我们带了人来,可以抬走吗?” 沈黎:“……” 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她才辛辛苦苦地和账房先生们点算清楚,要账的就来了。 用嫁妆拉霍煜入局,也不亏。 她勉强扯出笑容:“倒是点算的差不多了,只是李家还差五十万两黄金,我本来想着凑齐了再给王爷送过去的。” “王爷说不用凑齐,反正沈姑娘也赖不了账。” “行叭。” 果然有钱能使厉王推磨,真是一只只吃不吐的貔貅,她还没揣暖和就又没了。 她不想被烦心事扰乱自己的计划,立刻吩咐今日当值的秦嬷嬷:“劳烦嬷嬷,将这三份字据分别送去沈家、傅家和淮阳范家。” “秦嬷嬷,你记得,一定要大声敲门,自报家门,在各府门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给说一遍。” 青岚在一旁和账房先生对数,听着沈黎的吩咐,暗暗地赞许。 没想到沈姑娘年岁不大,但思虑却周全万分。 如此一来,李家就不敢也不能来闹事了。 但沈黎要的,还不止是这些,她要给李家危机感,要让李家尽快去救出宋蓉蓉。 沈黎又让人将锦帕取来,正要递上,青岚却抬手阻止。 “王爷说了,这锦帕他会亲自来取,不许属下碰的。” 沈黎皱了下眉,锦帕有那么重要么。 青岚看了一眼身后玲珑阁的人,季掌柜立刻送上昨夜赶制出来的香薰。 “沈姑娘,这是厉王殿下吩咐今日送来的。” 沈黎好奇打开盒子,清冷的梅花香扑鼻而来,正是昨天霍煜马车里的味道。 很好闻的。 她脸上不自在地露出了欣喜:“多谢季掌柜。” 她捏着干净的手帕,问青岚:“岚侍卫,厉王殿下如今在何处?这帕子既然这般重要,也不好一直都在我这儿。” 得了人家的东西,至少也得有礼貌地去道谢。 季掌柜正要开口,青岚却赶紧制止了:“咳咳,那个,沈姑娘,王爷公务缠身,改日吧。” 沈黎也不多问,点了下头,任由青岚和厉王府的士兵从她这儿将嫁妆带走。 只是她才转背就听到季掌柜问青岚:“王爷不是在府上吗?岚侍卫做什么拦着沈姑娘?” “季掌柜难不成忘记了,朝朝姑娘今日要来,要他们撞见了怎么办?” 季掌柜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啊……” 沈黎皱了下眉,看着手里的锦帕。 昨夜她倒是没有注意,鲜少男人会用有绣花的锦帕,这锦帕上还绣着一株梨花。 大抵这锦帕,是那位朝朝姑娘给他的吧。 沈黎将锦帕给了秋见,让她小心放好,等厉王有空她亲自去还。 别人的东西放她这儿,的确不好。 她去了祠堂上香,侯府从来没有什么女子不得入祠堂的规矩,此前母亲还与父亲说过,希望祖宗保佑,她这个姑娘家就不要舞刀弄枪了。 家中那么多须眉,也不需要她这个巾帼,最好找个老实又有上进心的人嫁了,安安稳稳地去做当家主母,平安是福。 她燃起了香,跪在一众灵位前。 “父亲,我会亲自查出三个月在南楚战场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最熟悉犬戎作战习惯的父兄被临时指派到南楚战场,虽然是完全相反的方向,但父兄和一众青甲军都是有绝对作战能力的,一两日便能调整下来,怎么可能伤亡如此惨重? 几乎全军覆没! 反观李璟然,同样都是去南楚的,偏生他就能凯旋而归。 并不是她小人之心,但不合理。 李璟然初涉战场,而父兄他们在犬戎一年要打两百多场仗,实力不对等,完全不合逻辑。 她磕了三个头,这才回房间休息。 在处理了李家那堆破烂事之后,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 她以前最喜欢赖床了,可三个月前得知父兄战死的消息后,就再也没睡的那么好了,每日就只能睡一两个时辰。 唯独今日,伴着新得来的冷梅香薰,她竟一觉睡了三个时辰,身子也前所未有的轻松。 她梳洗了一番,让人去给厉王府送了拜帖。 自从三个月那场战事之后,青甲军便被皇上撤了编,丢给了兵部来统筹,士兵们被分散,她想查也无从下手。 但霍煜却能带领一直青甲军闯了李府,她要找青甲军的人问问清楚,三个月前战场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青岚是傍晚才收到的拜帖,立刻就去向霍煜禀告了。 他也没有瞒着什么:“看来沈姑娘的确有事要找王爷的,原本她今日上午就要来。” “嗯?” 青岚耿直地解释:“彼时王爷正在玲珑阁,不方便见客,属下便回绝了。” 霍煜将拜帖放在桌面上,慵懒地用手支着下巴:“青岚啊,本王后院的兵器好像有些时日没擦了,你将它们全抬出来好好地擦擦。” 青岚迟疑了下,但还是应了一声“是”。 那些兵器已经尘封了一两年了,全都是灰,数量还大,要擦完可得一两日的。 “没擦干净,不许吃饭。” 青岚:“啊?” “还不去?” 青岚努力回想了一遍今日王爷交代的事,他也没做错什么呀,怎么就要受罚了? 他哭丧着一张脸,转身出了大厅,正好就撞上了才从外间采药回来的骆檀朝。 骆檀朝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就是去采药也没有半分朴素的意思。 满头的小辫子,远远看过去倒是青春少艾的模样。 她将一篮子草药放在椅子上:“怎么,青岚又做错事了?” 第22章 抗拒 霍煜没有作声,她倒是不客气,走到桌前就拿起拜帖。 “嚯!沈家那个小娘子?”骆檀朝眼里冒金光,“就是之前姐姐要给你议亲的那个小女娘。” “朝朝姨,你能不能……” “打住!都说了,你们都得叫我朝朝姑娘。”骆檀朝摸着自己每日都精心呵护的脸皮,“我现在看起来很老么?你就姨啊姨的,生怕别人不知道我是你长辈。” 虽然她已经快要四十岁了,但每日护肤,远离渣男,心情愉悦,精心保养,看起来就跟二十五六岁一样。 “我可是冒险回的上京城,要是被狗皇帝知道了,我很危险的!” 霍煜额角有些疼,他沉重地叹了口气:“朝朝姑娘,你要是再大声点,陛下很快就能派人来抓你了。” 骆檀朝不屑地哼了一声:“他敢来,我就把他吊起来毒打一顿,正好盘问出当初我姐你娘到底是怎么死的,我才不信她会殉情,你父皇一死,她就是太后,北齐举国最尊贵的女人,这都能去殉情,骗鬼呢!” “顺便还要撬开他的嘴巴,问出太皇太后到底在哪儿!” 霍煜的眉心拧起来了。 话糙理不糙,但的确不好听。 骆檀朝摘着药草上的小果子,漫不经心地问:“你现在还惦着那沈家女?” 霍煜已经开始按眉心了。 “既然是惦记着,那便去求娶呀,放在那,可别被人摘了。你不是说人家小时候可喜欢你了么,经常给你糖吃。” 霍煜眉心又皱的更紧了,不是他不想求娶,只是现在这种情况,当真要将沈黎拉的更深吗? 骆檀朝凑上来,差点怼上霍煜的脸:“你怕了?” “啊?哈哈哈……”骆檀朝退了两步,笑的前俯后仰,两只手死死地压在自己的眼角,生怕长出鱼尾纹,“大侄子,还有你怕的吗?你可是连行刺狗皇帝都敢做的,虽然失败了……” “朝朝姨!” 这种事是能随随便便地宣之于口的吗? “大侄子,听朝朝姨一句话,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反正定北侯上下都死的只剩下她一个人了,与其孤立无援,倒不如你们互相取暖,对吧?” 霍煜握紧了掌心的那颗梨糖。 第二天一早,沈黎便登门拜访厉王府。 是侍卫陆海来迎的,不等沈黎开口,他就已经猜到了沈黎想问青岚:“青岚还在后院擦兵器,沈姑娘请。” 沈黎轻颔首,便带着丫鬟秋见进了厉王府。 厉王府大的惊人,雕梁画栋,亭台水榭的,哪里像是个闲散王爷的府邸。 秋见压低声音问:“外间都在传,厉王殿下是皇上的眼中钉肉中刺,这么看着不像呢。” “别胡说。”沈黎看了一眼王府的下人,并没有人往他们这边看,也是奇怪。 这位皇帝疑心病甚重,不可能不安排眼线的。 但这一路走来,她并未感觉到有什么人的目光在她身上转悠,这个厉王府倒是显得干干净净。 陆海带着沈黎来到大厅,霍煜还没来。 “沈姑娘烦请小坐片刻,朝朝姑娘还在伺候王爷服药。” 沈黎面色坦荡:“劳烦陆侍卫了。” 看来外间传闻不假,霍煜六年前在北境战场上的确是九死一生,还落下了病根。 下人立刻就备了茶水和点心来,其中还有一盒糖。 秋见打开糖盒子,沈黎看了糖一眼便皱起眉来,怎么又是川贝梨糖,她最讨厌这玩意儿了。 小时候她老是夜咳不止,父亲去请了先帝让宫中的御医给她诊治,除了那些难喝的药汤之外,御医还给了这种川贝梨糖。 不甜就算了,还苦,吃完整个舌头都是苦的,堪比受刑。 但架不住父亲的威严,她也不敢丢,只能送人。 可每次挨个地发给青甲军的士兵们,父亲都会把糖要回来,逼着她吃。 直到有一日,她发现了一个大哥哥,她就算明目张胆地塞这种糖到他手里,父亲都不会骂她,甚至不敢抢糖回来给她,于是…… 她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日日都盼着那大哥哥来,给他糖。 “沈姑娘是有什么事吗?” 霍煜的声音将沈黎的思绪拉回来。 沈黎赶紧起身,将手里的锦帕交还给他:“已经洗干净了,实在不好意思。” “沈姑娘专门来还锦帕?”霍煜将锦帕放在桌子上,“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躲在屏风后面的骆檀朝后槽牙都咬的嘎吱嘎吱作响,大侄子,你要是不想有媳妇儿就继续作! 好在沈黎并不在意:“我今日来,的确是想请王爷帮个忙。” “说。” “我想见青甲军。” 上次霍煜带着青甲军破了李家的门,她就知道,青甲军应该是被他收编了。 定北侯府掌管青甲军已经有二十余年,随着父兄南征北战,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但三个月南楚那场战役委实太过蹊跷了。 青甲军几乎全军覆没! 但谁都没有想到,还有活着的人竟被霍煜收编了。 明明皇上猜忌霍煜,怎么会给他青甲军,这太匪夷所思了。 霍煜示意陆海去办。 他转过头看了一眼沈黎未动的糖果,寻思着她可能不大好意思:“既然沈姑娘都说了我们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就不必拘谨。” 沈黎笑了笑,喝了口茶,避开了霍煜的目光:“南楚一战之后,青甲军死伤无数,后被兵部统筹,为何最后会到了王爷手里?” “沈姑娘也知道,本王这些年来一直在抄家,最近贪墨案子太多了,人手不够,便向兵部要了些人来充沛潜龙卫。” 沈黎皱了下眉,这……说不通吧? 很快,陆海便带了三个青甲军士兵过来,都是跟了定北侯好些年的。 一个叫朱荣,一个叫陈嘉河,一个叫李洋。 朱荣右袖空荡荡,陈嘉河没了左眼,李洋看起来好像完整无缺,但面色苍白,唇色乌黑,分明是中了剧毒。 三人齐齐地给沈黎跪下。 “小姐,我等无能,未能保护主帅和将军,罪该万死啊!” 沈黎赶紧起来,和秋见一起把人扶起来:“和你们无关的,战场之上看天时地利人和,没人想这样的。” “不是!”陈嘉河抹了一把泪,他的心酸无处说,憋的慌,“不是的!” 霍煜立刻给了陆海一个眼神,陆海出去巡了一圈复命之后,陈嘉河才继续说道:“我们不该输的,我们是被出卖的!” 沈黎身子止不住地颤了下,她想过无数种可能,比如士兵贪功冒进,比如天灾人祸,比如战术失败,但从未想过竟会被人出卖。 “谁出卖了你们?” 第23章 沈黎:不是,他有病吧? “是后勤,是补给出卖了我们。”朱荣晃荡着自己空空的右袖,“我按将军的安排带兵杀到了敌将的跟前,可那刀却扛不住断了!” 陈嘉河也道:“我们手里的弓箭,没一个能射的远,扛不住几下弓就要被拉断!” 李洋更是气的一口污血喷出来:“军中的粮草,根本不够,刚刚开始的确是白米,后来就变成了麦麸,我们是士兵啊,不是畜生啊!我们是为北齐抛头颅洒热血的士兵啊!” 要不是扛不住饿,他们也不会在兵败后,藏在沼泽里啃着毒草过活。 “要不是厉王殿下,我等此刻都还在兵部的牢房!” 三名士兵想到战场上死伤无数的兄弟们,还有回来之后受到的严刑逼供,就忍不住落泪。 沈黎的心都揪起来了,她死死地咬住唇瓣,想要把眼泪憋回去。 她从未想过前线竟然惨烈到这种地步。 父兄他们战死的时候,该有多绝望啊。 她也没有想到,为北齐抛头颅洒热血的战士们在捡回一条命后,还要被关入大牢受刑! 陆海将人带出去,霍煜将锦帕塞到沈黎的手里:“擦擦。” 沈黎这才察觉到,尽管她想忍,可忍不住,早就泪流满面了:“失态了。” “人之常情。”霍煜端起茶,茶杯盖刮着茶汤上的沫,发出不大好听的声音,他声色淡漠,“南楚一战,北齐丢了两座城,陛下震怒,虽然定北侯率领青甲军强行夺回,但城池被南楚烧杀抢掠一空,死伤无数。” 沈黎大概明白为何青甲军会在霍煜手里了:“所以,皇上让你查贪墨?” 意识到这个问题很敏感,沈黎让秋见出去等着。 大厅的门还开着,但无人敢靠近。 “诚然如你所言,三个月南楚一战蹊跷的很,定北侯父子齐齐阵亡,李璟然这个年轻的将军竟然能力挽狂澜,不得不让人生疑。” “兵部和户部的贪墨是要查,但不急于一时,最急的还是党争。” 沈黎头皮一紧,后背生寒。 若是涉及到党争,那此事就很麻烦了。 “李家很明显是皇后一派,拥护着三皇子,只可惜呀,陛下不喜欢三皇子。” 也是,若是喜欢三皇子,嫡出血脉,立太子哪里需要一直耗着。 “所以皇上想立的人是……” “六皇子。” “可六皇子才五岁?” “可六皇子的母族,是傅家。” 沈黎一愣,傅家的确底蕴深厚,傅阁老三千门生其实李家能比的? 齐帝想要自己的血脉坐稳天子之位,而不是大行之后,皇位侄还于叔,就必须找个后台硬的,傅家是最好的人选。 霍煜走到沈黎的跟前,伸手拿起桌子上的糖,递到她面前:“喏,吃颗糖。” 沈黎:“……”他有毛病吧? “本王是陛下牵制三皇子唯一的人选。” 霍煜其实只是在给沈黎解惑,毕竟刚刚她就在怀疑,他身份特殊,没被暗杀已经是不幸之中的大幸,可怎么还能坐拥大宅子,想要青甲军也能要过来。 可这话落在沈黎耳中却充斥着威胁之意。 沈黎看着面前的糖,硬着头皮拿了一颗,眼神坚定地就像要去砍头似的,把糖塞进嘴里。 果然还是很难吃! 沈黎看了眼又脏了的锦帕:“这……” “劳烦沈姑娘再洗干净了。” 如果是涉及到党争,沈黎当真是不想掺和这事儿。 她艰难地笑了笑:“好。” 沈黎走后,骆檀朝才从后面的屏风出来,目光也落到那装糖的盒子里。 十几颗,沈黎都没有动过,唯一吃掉的一颗,还是被霍煜硬塞的。 这是喜欢? “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骆檀朝善意地提醒,毕竟她觉得没有哪个小姑娘会喜欢川贝那种从舌根处蔓延开的苦涩味道。 就算有梨的香甜也压不住。 从王府回到侯府,一路上沈黎都在思考,如果刚刚霍煜的说法成立,那三个月前的南楚一战便是牵连甚广。 她想要彻查,势必会动到那些人的利益,只怕阻滞不小。 看来的确得从长计议。 周嬷嬷来迎她,有些府中的事情需要她来定夺,她有条不紊地安排了之后问道:“春见还睡着吗?” “醒了的,在屋子里。小姐和春见的感情真好,她也是一觉醒来就问小姐在不在。” 沈黎带着秋见去了春见的房间。 春见因为挨了李璟然一脚,伤的不轻,脸色也苍白的很,但见了沈黎,立刻就中气十足:“小姐!咱们可不能放过李家!” 秋见赶紧去扶要下床的她:“平日让你好好练武你非得要偷懒,这下吃亏了吧。” “我那不是大意了么!” 她捂着胸口,李璟然那一脚不轻,要不是她有些武功底子,只怕要去半条命。 “本来可以让周嬷嬷给你切点人参入药的,可惜李家吞了那株千年人参。” “小姐,可别,就算李家没吞,也千万别用千年人参给奴婢入药,折奴婢的寿。”春见吓得不轻。 秋见气不过:“要不是看在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份上,咱们才不会答应他用银两来替换千年人参,那可是有市无价的宝贝呢!” “怎么?李老夫人要死的吗?” “不止李老夫人要死了,就连李璟然那狗男人也差不多了,在衙门挨了板子呢!” “该!” 两个丫鬟你一言我一语地相互吐槽着李家这些日子来做的那些腌臜事。 沈黎却只是懒懒地听着,她正好趁这个时候听些闲话来放空下自己。 “小姐!”周嬷嬷疾步而来,脸上露出了惊恐之色,“不好了!” “刚刚我那在府都衙门当值的侄儿给我偷偷来了消息,说是刑部那边没有受理宋氏的案子,李家已经把宋氏接走了。” 春见气的直咳嗽:“他们怎么能这样!他们这样官官相护天理何在!” 秋见赶紧拍着她的后背,给她顺着气:“你何以对李家的那些杂碎生气,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可不是,”沈黎一手托着腮,笑的美目轻柔,“气坏了自己可不值当。” “小姐,你……” 沈黎温温柔柔的目光里,露出了一丝狠厉:“他们若不救,这出戏还没办法继续唱下去。” 第24章 怎么不按套路来 宋蓉蓉沐浴梳洗了一番之后才去见李璟然:“夫君,幸好你来救我了,在大牢的日子可真不好受呀,呜呜呜……” 她一边垂泪一边往李璟然怀里靠:“妾身在牢狱之中受了好些苦,夫君可要为妾身做主呀!” 她说完赶紧掀开衣袖露出了一大片的淤青:“要不是狱卒发现的及时,夫君可就见不到妾身了。” 初初到牢房,她可从未睡过那样又高又硬的床,一不留神就滚下来,摔的全身骨头就像散架了似得。 李璟然原本还想责怪她一二,到底是她烧了圣旨才给他们李家带了祸事,虽然现在已经通过刑部那边解决掉了,但这件事也闹出了不少闲言碎语。 可在看到宋蓉蓉一脸可怜的模样,他又心软了:“疼吗?” “可疼可疼了。” 李璟然叹了口气,的确这件事不应该全怪她的,谁知道沈黎当真能求得来一道退婚的圣旨呢。 放着好好的李家贵妾不当,偏要当骨头硬的侯府孤女。 就沈黎那样的女子能守得住家业么。 亏他之前还想过要为沈黎守着家业的,不过现在是她自己不要的,以后有的她哭。 “蓉蓉,母亲身体不好,”李璟然拥着宋蓉蓉,声色无奈,“要用千年人参。” “沈黎的嫁妆里不是有一株么?” 之前她就翻过沈黎的嫁妆,不止人参,还有许多名贵的药材。 李璟然也不好说那株千年人参已经被父亲送给了吏部尚书,只能含糊:“嫁妆已经被沈黎带着人全都抬回定北侯府了。” “什么?”宋蓉蓉惊呼一声,“一成都没有扣下?” 哪有这样的,沈黎可太不要脸了。 都已经进了李家的大门,还能把嫁妆全都退回去,这算什么。 “你一会儿去给母亲买几株千年人参回来。” 宋蓉蓉:“啊?” 他有病吧? 千年人参呀,当是菜市场买萝卜吗? 还买几株,外间一株都要上万两,而且还有市无价,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得到的。 现在是打不了沈黎的主意要打她的主意了? 李璟然眼里浮现出不悦:“怎么了?” 难不成和沈黎相处了一两日,连宋蓉蓉也变得如此势利了吗? 宋蓉蓉握紧了拳头,指甲都快嵌入掌心了,她努力地扯出笑容:“没,一会儿我就去药铺瞧瞧,只是千年人参不大好买。” 李璟然淡淡地应了一声,边走了。 宋蓉蓉气的不轻,凭什么沈黎的错,要让她来填? 沈黎卷走了银子,那就应该沈黎给。 她可是李家的当家主母,岂能让沈黎猖狂。 她立刻吩咐下人:“去把玉哥儿和凤姐儿带过来,我带他们去定北侯府买千年人参。” 宋蓉蓉才不会再用自己的银两来贴补李家了,之前她已经付出够多了,好不容易沈黎要上赶着来当妾室,伺候公婆,带孩子,还有家用可不得就让沈黎来么。 是,现在沈黎是请了退婚的旨意,可好歹一日夫妻百日恩,千年人参当赔礼当孝心也是理所当然的。 哪有拍拍屁股就走了道理。 人家说雁过拔毛,他们现在别说拔毛了,还被人送进了大牢转了一圈,亏大了。 她带着一双儿女直接来到定北侯府门口,叫了门,可门房这几日是把李家众人的画像都烂熟于心了,一下子就认出了他们,不给开门。 宋蓉蓉不甘心吃了闭门羹,直接在侯府门口跪下了:“沈黎!你何必还要这样咄咄逼人呢?既然是圣旨退婚,我们李家已经照做了,你为什么还要害母亲性命呢?!” 她哭的那叫一个大声,惹了原本就在侯府门口蹲点的围观群众火速奔来。 本来上京城这段时间就无聊的很,李家和定北侯府的事闹得风风火火,还出了好几个版本,就连说书先生都差点没把侯府孤女和李家之前的牵扯给编排一遍了。 现在又有热闹看,他们还不麻溜的。 门房立刻去禀告了沈黎。 沈黎正在和周嬷嬷对账,周嬷嬷闻言,轻叹一口气:“当真是乡下来的,不知礼数,咱们侯府就不必和他们一般见识,不管便是。” “那哪儿成呀。”沈黎站起身就往外面走,“不去看看他们李家又要搭什么台子唱什么戏吗?最近手痒,还能练练。” 周嬷嬷和门房相互对视一眼,有些费解,倒是伺候沈黎十来年的秋见面容欣喜:“我家小姐,可算是回来了。” 周嬷嬷来侯府的时间不算长,未曾见过马背上肆意的沈黎。 可秋见见过的。 要不是侯夫人临终遗言,让小姐当一个深闺女子,不许再舞刀弄枪,不许骑马,安安分分地做好一个当家主母,小姐也不会低眉顺眼这么多年。 处处忍让,换来的只是旁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得寸进尺。 侯府大门被拉开,宋蓉蓉赶紧抬头看过去,见了沈黎她更是哭的大声:“沈黎,我知道你嫉妒我儿女双全,能为李家延续香火,一胎两宝,可你不能断了母亲的药呀,母亲对你不薄,有什么好处都想着你,你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吗?” 沈黎站在侯府门口,并没有要出来的意思,她目光沉沉:“我嫉妒你什么?嫉妒你正值韶华,却拖儿带女,一脸老态?还是嫉妒你要用自己的嫁妆来贴补李家这个巨大的无底洞?亦或者我嫉妒你嫁给了李璟然这个吸血虫?” 她一字一句,都快准狠地打在宋蓉蓉的心尖上。 宋蓉蓉差点没把后槽牙咬碎了,当真是能说会道的! 但她脸上还挂着泪:“我知道你说的都是气话,但现在只有你能救她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可以用银子来买的呀,不管你开多少银子,我都可以买的。” “我,我给你磕头了!” 说完当真就哐哐地给沈黎磕了两个头,身旁的孩子见状也是嗷嗷大哭起来。 宋蓉蓉前面已经做了很多铺垫了,她就不信,沈黎当真敢开口向她要银子。 之前他们李家在圣旨上吃了个闷亏,也是因为不如沈黎狡诈,这一次她一定要让沈黎将所有的东西全都吐出来。 沈黎笑了笑:“你能给多少?” 宋蓉蓉:“啊?” “买人参呀,你刚刚不是说,不管多少银子,都买吗?” 宋蓉蓉脸色一下子就白了,怎么不按套路来呢。 这个时候,难道不是应该害怕被百姓的唾沫星子淹死,应该毕恭毕敬地送上千年人参么。 第25章 吃了字据 “怎么?所以你刚刚只是信口雌黄,随口说说的?”沈黎一眼就能看穿宋蓉蓉的小把戏,她冷冷地嗤笑了一声,“你要演戏就去隔壁戏台子,别来我侯府门口,脏了我的地儿。” “沈黎!”宋蓉蓉没想到沈黎竟然这么强硬,她咬紧了红唇,逼得自己又滚落了好几颗眼泪,顺便还掐了一把自己的儿女,一时间,母子三人齐齐大哭。 “沈黎,你是要逼死母亲吗?沈黎,你今日若是不给我千年人参,我便在这儿……” 宋蓉蓉迟疑了下,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狠话才好。 刚刚沈黎都不按套路来,万一说重了,说什么撞死或者长跪不起,她当真了怎么办? 她正迟疑,忽然人群又骚动起来,三五个侍卫模样的人将看热闹的人生生推开,挤出一条道来,众人齐齐往后看过去。 人群外站着一名十八九岁的年轻女子,唇红齿白,衣着华贵,竟是长公主的侄女儿,赵清河。 沈黎皱了下眉,定北侯府和长公主府素来没什么来往,怎么今儿个上赶着来,这架势很明显是有备而来。 “沈姑娘这是做什么,人家母子三人都已经跪着哭着求你了,你竟然还高高在上地端着架子,怎么,定北侯府的家教都吃狗肚子里了?” 赵清河一来便给沈黎下马威,她脸上带着盈盈的笑容,但却足够尖酸刻薄。 “赵姑娘,我侯府没惹你吧?” “我就是看不惯。” 宋蓉蓉一听,当真是世上好人多,总算是有看不惯沈黎的了。 也不像府都衙门的那些臭男人,就像苍蝇见了有缝的蛋,处处都要围着沈黎转。 “赵姑娘,呜呜呜……”宋蓉蓉哭的那叫一个伤心,“你帮我劝劝沈黎,她已经让我们李家吃尽了苦头了,甚至还狮子大开口狠狠敲了一笔,娶她这个儿媳妇,简直差点让我们李家倾家荡产的。” “她还和府都衙门勾结,将我送进了大牢,呜呜呜……” 宋蓉蓉卖惨,绝口不提他们做的龌龊事。 “我这才出来,就听说母亲病重,而唯一能救母亲的药引子便是千年人参,赵姑娘,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呀!” 她虚掩着脸,从帕子里偷摸地瞄着沈黎,小人得志那般。 定北侯府可没有长公主府大呀。 再多的军功又如何,能扛得住皇亲国戚么。 长公主此前丧夫丧子,如今膝下无儿无女,就只有这个夫家剩下的侄女儿,对她可是溺爱的很。 赵清河都听不下去了:“沈黎!你当真是仗着定北侯府的功绩就这般折辱人的吗?” 她让人将宋蓉蓉和一双儿女都扶起来。 沈黎也缓缓地走下台阶,她并不恼怒,只是走到了宋蓉蓉的跟前:“怎么,不和赵姑娘说说你到底是为什么被丢进大牢的?” 她还没追究宋蓉蓉是如何出来的,倒是要被人反咬一口了。 宋蓉蓉一愣,沈黎却眼疾手快地抢过玉哥儿,宋蓉蓉才惊呼了一声:“你要做什么!” 沈黎已经掀开了玉哥儿的衣袖,露出了淤青一片。 小孩子还在抽泣,虽然很不喜欢沈黎,但他的的确确是痛的哭。 “身为人母,竟为了在我侯府门口闹事,不惜弄哭孩子,你就是这样当母亲的?” 玉哥儿和凤姐儿都在哭,哭声震天,吵得人耳根子发痒。 沈黎也懒得和宋蓉蓉废话,直接把孩子丢回她怀里,周围的人唾沫星子都足以将宋蓉蓉淹没了。 “见过狠心的娘,没见过这样狠心的,那孩子才多大呀,就舍得掐。” “刚刚那小孩的胳膊上全都是一片片淤青,还不知道那小女娃是怎么个样子。” “人家是个女娃娃,不方便掀袖子出来,但料想也不少。” “这样的女人,不丢进府都衙门痛打几个大板子都对不起那小孩子。” …… 宋蓉蓉听了,又是垂泪:“你们懂什么,我们这是尽孝。” 她无语极了,这些围观的当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是今天拿不回千年人参,就李璟然的性子,肯定要让她拿钱出去买的。 她是有私房钱也有嫁妆,但也不能让她贴补呀。 “沈黎,你就念在母亲对你好的份上,把千年人参给我吧。” 沈黎一脸无奈:“我倒是想给,可我没有呀。” “你撒谎!你怎么可能没有,你的嫁妆里明明就有一株千年人参,之前我还看到过的。” 嫁妆放在李家,她除了去找朱钗首饰来戴,也还偷摸地欣赏过那些古玩字画,当然她对那些不感兴趣,只是觉得好看而已。 千年人参,她是实实在在地在沈黎的嫁妆里看到过的。 而且李宝珠说沈黎带走了嫁妆,还让李训那边赔了不少银两,怎么可能没有。 宋蓉蓉气的直跺脚:“你是不是送人了?你是不是吃了?你这是暴殄天物,你知不知道钱要用在刀刃上!” “就算是我送人了,吃了,也是我的事,怎么?我的事还需要给你说吗?”沈黎冷冷地笑了笑,指着藏在人群之中看戏的李璟然,“倒是你夫君,怎么杵人群里,也不吱声?” 一众人齐齐看过去,就看到了故意半蹲着李璟然。 李璟然身材高大,原本站在寻常人之中也是鹤立鸡群的,但为了不被人发现,可怜兮兮地蹲了许久,结果还是被沈黎瞧见了。 “李将军刚刚是在做什么,腿软站不直?” 听见沈黎这般嘲讽,李璟然脸色不悦:“你何必这样咄咄逼人?” “是我咄咄逼人?”沈黎索性将字据拿出来,也不客气地丢李璟然的脸上,“也不知道是谁的父亲写的字据,上面可清楚地承认了,你们李家贪了我的嫁妆,凑不齐才折现的,现在怎么又成我的错了?” 宋蓉蓉看到字据,连想都没想,直接抓住拼命地往嘴里塞:“沈黎,你刚刚说什么字据?” 全场都震惊了。 李璟然虽然羞耻于宋蓉蓉的剑走偏锋,但一想到没了字据,沈黎就口说无凭了,顿时也硬气起来了:“哪有字据?” “呵,李将军这是将不要脸彰显到了极致呀。” 第26章 喜欢吃?管饱 沈黎也不惯着,又从衣袖里取出一张字据:“宋氏若还想吃,我这儿有,不碍事的,翰林院拓印本多的事。” 李璟然惊骇无比:“你竟然让翰林院拓印了字据?你可真歹毒!” “不止呢,我不止请翰林院拓印了字据,更是将字据分别送去了各大衙门,宋氏只管吃,若是不够,让各大衙门送过来给你吃,管饱。” “嗝~” 宋蓉蓉打了个饱嗝。 想想都觉得撑了,还别说真的吃。 赵清河有些不高兴了:“不就是个千年人参么,我这儿有,犯不着闹这么大。” 她说着便让下人将刚刚在前面平安巷收回来的珍贵药材取来,其中便有一株千年人参。 “沈姑娘舍不得拿出来救人,我倒是很乐意救李家老夫人,毕竟李将军可是为我们北齐立了赫赫战功的人。” 宋蓉蓉赶紧道:“赵姑娘当真是人美心善,不像有的人,是个白眼狼,明明有千年人参也不拿出来救母亲的性命,白瞎了母亲疼她。” 赵清河不是随便说说的,当着所有人的面还就给了李璟然千年人参。 李璟然感动不已:“赵姑娘救我母亲之恩,我没齿难忘。” 赵清河只是笑了笑:“李将军说的哪里话,你为北齐立下汗马功劳,我等在上京城锦衣玉食,还得仰仗将军。” 李璟然心头动容,这位赵姑娘背靠长公主府,可比沈黎要位高权重多了。 若是能将她娶到,岂不是攀上了长公主的高枝儿,谁都知道长公主无儿无女也就这么一个侄女儿,对她是疼爱的很。 宋蓉蓉眼见着沈黎目不转睛地往他们这边看,趾高气昂地拉着两个孩子就往李璟然身上靠。 她宣誓主权地挽住了李璟然的胳膊:“夫君,我膝盖疼。” 李璟然脸上露出了一抹不悦,宋蓉蓉到底是兖州那种小地方来的,没见到他和赵姑娘相谈甚欢么,这个时候插一脚进来做什么。 赵清河并不知道李璟然的算盘,只是浅浅一笑:“既然事情已经了了,那我便告辞了。” 她又朝沈黎笑了笑:“沈姑娘不会怪我喧宾夺主吧?” 那神色,分明得意的很。 沈黎却一点儿都不在意,转过身进了侯府,只是眼底的疑惑却未散去:“周嬷嬷你可瞧见了?” “瞧见了,”周嬷嬷激动的不得了,“刚刚要不是小姐拦住老身,老身都要去质问那姓赵的姑娘了,怎地手里的千年人参是咱们侯府的。” “那红绳上的结还是老身亲自绑的。” “你确定吗?” “那自然!花样也就只有老身一个人会的。” 沈黎吩咐秋见:“你去找找赵清河手里的千年人参是从哪儿得来的。” 若是她侯府的东西,那就不会是御赐之物,长公主府货物进出都会有记录,像赵清河这样随手就能拿出来的,只有一个可能性,便是才买到的。 只需要查查她今日去过什么地方就能得出结果。 周嬷嬷好心地提醒:“小姐,会不会是李家送给了赵姑娘?” “不会,”沈黎毫不犹豫地给出了否定的答案,“若当真是李家给她的,又何必让宋蓉蓉来我府门口碍眼,想来她应该是路过,只是不知道从何处得了千年人参。” 秋见去了又回,带回来个惊天大瓜。 “小姐!周嬷嬷!你们绝对想不到,我在平安巷看到了谁!” “平安巷?”周嬷嬷放下手中的账簿,抬起头来,见秋见慌慌张张回来,又大口地喘着粗气,她放下账本给秋见到了水,“你慢点说,先喝水。” 秋见灌了自己几大口水才道:“刚刚我去问了下长公主府是从何处寻的千年人参,那丫鬟同我说是在平安巷,我去平安巷,却见到李家家主,那位道貌岸然的李大人!” 沈黎这才将书放下:“如何道貌岸然了?” “一把年纪竟然还在平安巷养着外室,还有个五岁的孩子!” 秋见觉得简直恶心极了。 “小姐您是不知道,那巷子不大,也就住着三四户人,其中一户便是挂着李宅,奴婢只是去碰碰运气,没想到就看到李家那位家主抱着一个娃娃出来,身旁还跟着二十出头的美娇娘。” 周嬷嬷都大跌眼镜:“不能吧,李大人今年得有五十了吧?” 沈黎想了想:“之前两家送庚帖的时候,听人提及过,李大人的确有五十多岁,当时兄长还专门问过,怎地李大人三十岁才有李璟然,那议亲的媒人说,李璟然并非长子,李家长子在兖州死于非命。” 周嬷嬷只觉得晦气:“那孩子若当真是李训的,岂不是儿子和孙儿一个年纪?” 秋见忍不住嗤笑:“说不定孙儿还要大上一些呢!”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沈黎也笑盈盈的:“咱们既然知道这件事,怎么能让李家的孩子流落在外呢?” “那奴婢去报喜?” “不行!”周嬷嬷笑归笑,还是一下子把好事的秋见给拽住,“咱们侯府现在已经在风口浪尖上了,刚刚看赵姑娘那边好似有意要拉拢李家,咱们就不必蹚浑水了。” “周嬷嬷说的是,赵清河背靠长公主府,此前长公主府上下都低调的很,从未出现过今日的情况,事出反常必有妖,大抵没什么好事。” “那这么辛辛苦苦地查出就算了?” “怎么能算,”沈黎神神秘秘地写了张小纸条,交给秋见,“你去一趟厉王府,他应该对这件事很有兴趣。” 秋见欢乐地去办。 周嬷嬷去忧心忡忡的:“厉王那处,小姐还是远离的好。” 谁不知道厉王霍煜乃是前太子,这身份摆着就很尴尬。 现在还干着谁都看不顺眼的差事,万一有朝一日被人抓到小辫子,那靠近他的所有人都得被清算一遍的。 “嬷嬷放心,我自有分寸。” 周嬷嬷还想多嘴说些什么,但这几日见沈黎的行为举止到底是侯府的贵女,她很有想法也有分寸,至少现在她保全了自己的嫁妆也让李家吃了亏,甚至在外面愣是没人说她一句不是。 倒是李家,声名狼藉了还不自知。 第27章 不能挂 宋蓉蓉带着千年人参回府,招摇的不得了:“母亲!母亲!您瞧,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找回千年人参呢!” 躺在病榻之上的李老夫人原以为自己这个病无望了,可一听到千年人参顿时就来了精神,她在丫鬟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坐起来。 宋蓉蓉已经奔至床前,一把拉着她宛如枯骨一样的手:“母亲,这人参好大的个啊。” 李老夫人虽感动不已,但想着千年人参十分难得,早前老爷说了要送给吏部尚书,别是这不懂事的去吏部尚书府上闹回来的吧:“这是哪儿来的?” “自然是我买的。”宋蓉蓉连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李老夫人这才松了口气,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商贾之女,除了有银子也没什么长处了。 李璟然紧随其后,讥讽:“要不是赵姑娘看在我的面子上,能用这么低的价格卖给你?” 的确人参是买回来的,但低于了市场价,只用了三百两。 李老夫人问:“什么赵姑娘?” “长公主的侄女儿,赵清河。” 一听到“长公主”三个字,李老夫人的眼睛都开始冒光了:“听说长公主膝下无儿无女,就养着夫家留下的这个侄女儿,你们怎么认识她的?” “还不是因为我!”宋蓉蓉完全没有注意到李老夫人那谄媚而又兴致勃勃的眼神,立刻就将功劳往身上揽,“是我带着玉哥儿和凤姐儿去侯府闹,才惹了赵姑娘过来。” “赵姑娘人美心善,听到沈黎的所作所为后,二话不说就将才买来的千年人参让给了咱们。人参可宝贝了,我去看着他们入药,免得下人手脚不干净偷了几块。” 要是用不完,还能再转手卖给药铺,说不定就几小块都能值回三百两。 这笔买卖稳赚不赔呢! 瞧着宋蓉蓉那市侩的样子,李璟然面露嫌弃。 李老夫人看出了他心里的想法,拉住他的手,笑了笑:“那赵姑娘是高门大户,如今纡尊降贵地为宋氏出头,你身为人夫是不是得登门拜访一下?” “母亲也觉得应该吗?” 李璟然其实刚刚就想找个借口送赵清河回长公主府,他长这么大,都还没能见那么多皇亲国戚呢。 就连母亲的亲妹妹,当朝的皇后娘娘,也是在兖州的时候见得多,如今也难得一见了。 上京城什么都不多,偏是皇亲国戚多,官儿多。 要不是六年前这个王那个王的都几乎死绝了,还能再多点,彼时他就当真没什么存在感了。 有了李老夫人的首肯,李璟然当即就开始行动,立刻去了库房,可看到偌大的库房只有寥寥几个物件,都傻眼了。 “怎么回事!” 管事唯唯诺诺的:“侯府的嫁妆原本就占的多,全都搬走之后,便也不剩什么了。” “宋氏的嫁妆呢?” “那是夫人自己在管,钥匙也没在小人这儿呀。” 李璟然哼了一声,到底是商贾之女,也不知道为李家做做贡献。 算了,要不是时间紧,他一定要和宋氏说道说道,现在得先去长公主府。 他出了李府,直接往上京城最大的珠宝商玲珑阁去。 玲珑阁位于上京城朱雀大街之上,是一座两层高的小楼,寻常物件都摆放在一楼,价格比较贵的都存在库房,若是有看客想要贵价货季掌柜都会带去二楼。 李璟然来转了一圈,随意地选了个价格不高的朱钗,还是和往常一样道:“喏,就要这个,我要送人,包好看一些。挂定北侯府的账上。” 店小二正要捧着朱钗去挂账,季掌柜却听到“定北侯府”四个字,赶紧把人拦下:“你先去安抚着这位,我去楼上问问。” 小二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又是给李璟然倒茶又是上糕点的,可他有些着急,不耐烦地问:“怎么包装个礼物要这么久?” “客官,稍安勿躁,这东西既是要送人的,自然得包装的好看一些,咱们今日包装的师傅只有一位,还在排队呢。” 店小二是个人精,哪里敢说东西被季掌柜拦下来了。 李璟然看着外间的天色:“算了算了,别包装了,直接给我吧。” 好在季掌柜下来的及时,手里还拿着朱钗,店小二这才松了口气。 季掌柜将朱钗递到李璟然的手里,笑容满面:“李将军,这边结账吧。” “嗯?”李璟然本来就要走的,可听到季掌柜竟然让他结账,他很不高兴,“刚刚他没和你说么?挂账的呀。” “李家没在咱们玲珑阁挂过账,也没有预先存入银子,没办法挂的。” “没说挂李家的账,让你们挂定北侯府的账。”李璟然虽然压低了声音,但还是有不少人往这边看过来。 他心想着就挂着一次,反正沈黎也看不出来。 她平素也不喜欢买朱钗,之前归还的嫁妆里也有不少好物件,肯定不会被发现的。 季掌柜赔着笑:“那就更不行了,侯府的账不能挂。” “凭什么不能挂?!” “因为……” “因为我说不能挂。” 二楼传来温温柔柔的声音,却宛如一道利刃劈的李璟然不知所措。 他呆呆站在原地,怎么这么倒霉! 沈黎慢吞吞地从二楼下来,她本来是和季掌柜理清楚这段时间李家到底吸了她多少血,以定北侯府的名义在这儿拿了多少东西,没想到不查不知道,一查她都傻眼了。 “沈黎,你非得要和我作对么?” 李璟然只觉得沈黎阴魂不散,哪哪儿都有她。 就是买个朱钗都能遇上,上辈子是不是欠了她的。 秋见一脸无语:“李将军,论颠倒黑白还是你们李家最行,什么叫我们小姐要和你作对,难道不是你来玲珑阁还想吸我家小姐的血么?” 李璟然没想到秋见说话这样大声,引了更多人侧目而视,他惶惶地从荷包里取出银子,“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我刚刚只是不小心说错了而已,我又不是没钱!” 此地不宜久留,他拔腿就要跑。 “李将军。” 沈黎朗声喊住他。 他不得已又停下脚步:“怎么?现在想要替我付钱了?不需要!” 他还是挺硬气的。 沈黎哧了一声,讥讽道:“我是什么下贱的东西么?非得要上赶着给你使银子?” “那你喊我做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之前你们李家挂我侯府的账挂了还挺多的,正好今日李将军来,便一起算一算吧。” 第28章 洗洗眼睛 李璟然震惊地瞪大了双眼:“沈黎,你别太过分,你怎么能这般无赖我!我这还是第一次来玲珑阁。” “第一次就那么顺口地说挂我侯府的账?” “沈黎,你除了会咄咄逼人还会做什么?” “还会打人。” 李璟然:“……” 他信沈黎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毕竟他身上的伤都还没有好。 他不想和沈黎扯这些乱七八糟的,得赶紧去长公主府才是。 “算就算,你赶紧的。” 沈黎给了季掌柜一个眼神,季掌柜赶紧回到柜台后,算盘的声音噼里啪啦作响,好一会儿便报数:“一共是一千三百两。” “什么?!”李璟然万万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银子。 “怎么可能有这么多!”李璟然质问着,“是不是你和玲珑阁联手坑我?” 季掌柜被污蔑,原本还和善的脸一下子就垮了:“李将军慎言!若将军不信,请过来瞧瞧,这每一笔账都是清清楚楚的,上面还有令妹和李夫人的签字呢!” 李璟然伸长了脖子一看,前面的全都是李宝珠的签字,后面竟然还有宋蓉蓉的。 不用自己的嫁妆,跑这儿来买什么东西挂什么账? “李将军不会是要赖账吧?” 季掌柜撸起了袖子,他们玲珑阁能在上京城开这么久,可不是什么善茬。 他背后有人! 李璟然只感觉越来越多人围着了,他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 前几次也是这样,被围着,然后自己莫名其妙的就成了众矢之的,他赶紧道:“你少在这儿血口喷人!我只是觉得不公平,凭什么他们定北侯府能挂账,我们李家就不行?” “挂账也得有还的本事,李将军现在若还了前面欠的,我便给你开个户头挂。” 李璟然怎么可能摸得出一千多两银子,手都快把荷包扣烂了。 沈黎笑道:“季掌柜,看李将军这样子也是没带那么多银子出门。不如这样,让李将军打个欠条,三日内还清便是。” 季掌柜本想拒绝,但沈姑娘开了口,不得卖个面子哦。 “既是沈姑娘开口,那便行吧。” 他一边说,一边取了白纸和笔墨,递到了李璟然的面前。 李璟然气的不轻,但还是立下了欠条,不过想着长公主府家大业大的,如果能和赵姑娘那边成了好事,这点银子也不算什么。 就算三日内搞不定赵清河,还有宋蓉蓉呢。 宋蓉蓉家中那么多矿脉,拿个一千两也不是问题。 他愤懑地走出玲珑阁,气不过地还回头看了两眼,却见沈黎也出来了,只是沈黎却没有往侯府去,反而是往一旁不起眼的小巷子去。 她这……不会是在里面养了个男人吧! 李璟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之前宝珠就说,看到沈黎和野男人过从甚密,难道这个人不是厉王而是她在外面养的小白脸? 他握紧了朱钗,感觉自己头上一片绿,什么赵姑娘都抛之脑后了,立刻就跟了上去。 秋见扶着沈黎拐进了平安巷,忍俊不禁:“小姐猜的可真准,他跟过来了。” 沈黎只是笑了笑。 “小姐不好奇,李璟然刚刚买朱钗是要送给谁的?” “反正不是李宝珠和宋蓉蓉的。” “小姐这么笃定?” “他抠搜的要死,我和他议亲那么久,充其量就送了一只不值钱的纸鸢。” 秋见:“……小姐应该让我早点回来的,我一定打断贱男人的狗腿。” 沈黎并没有说话,只是让秋见去敲李宅的门。 很快便有人来应门了,是一个年轻的妇人,挽着松散的发髻,一眼看过去便是风情万种的样子。 她手边还牵着个五岁的娃娃:“你们是什么人?” 初次见面,妇人很谨慎。 沈黎眼角的余光瞄了一眼藏在巷子暗处往这边死劲儿瞧的李璟然,往后退了一步,好叫他看清楚那娃娃与他小时候极其相似的脸。 “之前我们听赵姑娘说,你这儿有些珍贵的字画和药材,我们想买一些。” 沈黎说着,便拿出了银两亮出了足够的诚意。 妇人见了银子,两眼放过,便让沈黎和秋见进去了。 藏在暗处的李璟然当真就傻眼了,刚刚那孩子,和他小时候可真像呀。 难道…… 是他的私生子?! 李璟然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直到沈黎从妇人手里买了些很有特征的字画和药材离开,他都没有从那黑暗的角落出来。 沈黎没有回侯府,直接去了厉王府。 门房那边去禀告的时候,霍煜正在扎针,骆檀朝的银针快准狠,逼退了他身体顽固到不行的寒气,他抱着暖手炉,听到沈黎来的消息,才睁开了眼睛。 这一睁眼,便是吐出了一口污血。 骆檀朝赶紧将续命的药丸塞进他嘴里,又用针封住了他几处大穴,才让他的气息稍微稳固了些。 青岚见状,立刻走出去,关上门,生怕里面的情况被旁人看了去。 他厉声呵斥门房的府兵:“都说了每月总有那么几日咱们厉王府是不见客的,你们怎么就听不懂呢?赶紧去把沈姑娘打发了,就说王爷不在府上。” 真是一天天的,不找点骂就找不到北了。 身后的房门被拉开,青岚赶紧去扶着才施完针的霍煜。 每月中旬,朝朝姑娘都会亲自来给王爷请脉,每次都很固定。 第一日服药,第二日施针加服药,第三日便是熏蒸。 王爷的寒症自打六年前泡在北境的大雪堆里就落下了,夏季都还好,其余三季,特别是冬季就更难过了。 “王爷放心,属下已经让人去打发沈姑娘走了。” 才收拾好医箱的骆檀朝啧啧了两声:“青岚,找个时间让我给你诊治诊治眼睛。” 青岚不明所以,一脸的懵:“我眼睛挺好的呀,就半个月前还能百步穿杨呢。” “嗯,百步穿杨。”霍煜沉吟了片刻,“那你就去练武场好好地展示下你的百步穿杨,一个时辰内没射劈叉十个箭靶子,就围着练武场跑个一百圈好了。” 他拢了拢厚实的衣袍,风轻云淡地往外面走。 青岚感受着手上的空滞感:“一个时辰射劈叉十个?” 骆檀朝无语地拍了拍青岚的肩膀:“小子,没事好好地用清水洗洗眼睛,再这么下去,我怕我会先给你收尸。” 青岚:“啊?” 第29章 内鬼 门房来回话,说厉王不在府上,沈黎正打算走,转身就遇到刚刚回来的陆海。 “沈姑娘,这么巧啊?”陆海扬起手里才去买的梨糕,“李记糕点铺刚刚出来的,要尝尝吗?” 秋见道:“不了,你家王爷都不在,我家小姐也不好久留。” “嗯?”陆海并不知道青岚干了些什么,“王爷在……” “咳咳咳!” 轻咳的声音从陆海身后传来,他就像见鬼了一样猛地转头,差点没把脖子扭到了:“王爷?” 咦?朝朝姑娘不是在给王爷诊治么,他可是算着时间去买的糕点,正好王爷施针结束,然后就能吃到新鲜的梨糕了。 可怎么王爷从外面回来? 霍煜额上还有细汗,脚边的袍子略显凌乱,但都不影响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矜贵气质。 他拾阶而上:“来了?” 他虽然竭力克制,但这般近的距离,沈黎还是能听出他微喘。 风尘仆仆的,是去了什么地方赶回来的吗? 她之前安排了秋见来告知平安巷的情况,不是王府回话说他今日不得空么? 要不是怕夜长梦多,她其实不会冒险引李璟然去平安巷的。 原本她只是想在玲珑阁的二楼观察平安巷的动静,没想到李璟然自己送上门来,这才有了后面发生的事。 至于霍煜…… 其实他若是忙的话,不必着急忙慌的,她一个人能行的。 “进来吧。”霍煜已经走进了府门,却见沈黎还站在门外,“怎么,还不走?” 沈黎跟着进了厉王府。 霍煜的脸色并不好看,有些病态的苍白。 三月的天,风还是凉的,但天气并不算冷,她一个女子都卸下了厚重的大氅,可霍煜却还裹着厚实的衣袍。 他生病了? 霍煜喝了一口茶,润了下发痒且腥甜的喉咙:“沈姑娘这个时辰来,还未用膳吧。” 沈黎看了一眼日落黄昏,其实这样晚的天她其实应该明日再来的,这种时候来很有蹭饭的嫌疑。 陆海立刻道:“今日厨房做香酥虾球,沈姑娘应该喜欢。” 沈黎一愣,她的确是喜欢香酥虾球的,她是在上京城出生的,但母亲却不是,母亲祖籍临海,依海而居,小时候她最乐意的事便是陪母亲回临海省亲。 香酥虾球便是临江的名菜。 后来母亲身子不好,也不能年年都回临海,于是父亲就找了地道的临江厨子来做母亲喜欢的菜肴。 再后来,母亲去了,父亲便让那厨子离开。 从此,侯府的餐桌上再也没有这道菜了。 时过境迁,她都快要忘记这道菜的味道了。 “属下立刻去让厨房准备。” 就沈黎愣神的一会儿功夫,陆海拔腿就跑,压根儿就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王爷命苦,这些年好不容易能有个放在心上的,他们做僚属的怎么能让王爷铩羽而归呢。 之前王爷拼的被陛下猜忌都要去李家参加婚宴他就觉得事态不对,如此想想,王爷这般不遗余力地帮忙让沈姑娘与李家退婚,这根本就是想娶沈姑娘嘛。 厉王府也该办办喜事了。 沈黎张了张嘴,陆海就只给了她一个背影。 罢了,先说正事好了。 她让秋见把东西交给霍煜:“这些是从平安巷买来的,银票我做了记号,无从抵赖。” “你倒是谨慎。” “自然,毕竟是我自己的事。” 沈黎这话并没有其他意思,但霍煜却拧了下眉。 “不是本王不帮你,实则是今日的确……咳咳咳……” 风一吹来,霍煜就止不住地咳嗽。 他用锦帕压住唇,脸越发的苍白了。 沈黎给他递上一杯茶,语调平淡:“王爷不用解释,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虽说现在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但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办,也是我今日唐突了。” 霍煜喝着茶,每月治疗的这几日他嘴巴淡的很,吃什么喝什么都味同嚼蜡,只是多喝水润着嗓子,要好受些。 他放下茶杯,脸色也恢复了如常。 他随手拿起一幅字画,泼墨挥洒之际,画风肆意,乃柳大师的真迹。 “如此看来,李训用了你的嫁妆去养外室,当真可笑。” “证据我已经给王爷了,希望接下来王爷不要让我失望” “你可知道,宋蓉蓉家中是做什么的?”霍煜将画放回桌子上,朝门外的陆海递了个眼神。 陆海立刻就去取了昨夜才得到的账本子回来。 “宋家原本在兖州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商贾之家,可就在六年前忽然一步登天,成为兖州唯一的皇商。” 沈黎不知道霍煜为什么会查宋家,但只要进了霍煜的眼,八成要倒霉。 “你可知,他们靠什么?” 陆海已经拿了账本子过来,直接就递给沈黎。 沈黎迟疑了下,还是拿起了账本子,她才翻开,就听到霍煜略低沉的声音响起:“宋家的祖业里有座山,山下有铁矿。” 铁矿? 她忽然想到前些日子陈嘉河他们说的,弓箭拉不开,粮草配不齐,原本她的注意力还在户部和兵部上,没想到却在这儿! “你是说,宋家以次充好?”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捏紧了账本。 宋家昧良心到这个地步了? “要去兖州转转吗?” 霍煜说的十分轻松,但要办成这件事,很难。 他都是为皇帝所忌惮的人,又收了青甲军,现在还和定北侯唯一的幸存者走那么近,皇帝不会轻易答应的。 沈黎没有立刻答应:“先把李家的事收拾了再说。” 她将账本放在桌子上,朝霍煜欠了个身:“今日天色一晚,我就不打扰了。” 霍煜并未留她,账本子的边缘都已经被捏变形了,她已经很克制自己的情绪了。 若真的查出来三个月前定北侯战死沙场的事和宋家有关,那自然,李家也逃不了干系。 不管是基于求财还是其他什么,作为姻亲,李家都不该这么做。 沈黎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走出厉王府的,只是觉得脚下轻飘飘的,大脑都好似运转不过来了。 宋家敢明目张胆的以次充好吗? 那是军粮那是上阵杀敌的兵器! 若没有内鬼从中勾结,他们能这么轻易地鱼目混珠? 而李璟然,此前便是负责三军粮草! 第30章 小时候的味道 陆海其实想留下沈黎,厨房那边都已经做好晚膳了,但被霍煜拦下了。 她现在很需要一个彻底的冷静下来,否则会影响下一步的走向。 陆海完全不能理解:“其实王爷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沈姑娘呢,非得要人家自己去想?万一沈姑娘想不明白怎么办?” “她能想明白的。” 霍煜很有信心。 他所认识的沈黎,才不是那么轻而易举地就被打倒的,更何况,他要彻彻底底地断了沈黎和李璟然的所有可能性。 就算李璟然和这件事没关系,那他也要让这件事缠住李璟然,扯都扯不下来的那种。 只有隔着血海深仇,才不会有什么旧情复炽的想法。 霍煜道:“去将香酥虾球送去定北侯府。” “好勒!” 陆海麻利地去办,生怕虾球冷了就不好吃了。 他动作很快,虾球送到侯府的时候,还热着。 他笑着说:“沈姑娘,王爷说这是专门为你做的,特意让属下送过来。” 沈黎看着香酥虾球许久,好半天才道了谢。 陆海高兴地就回厉王府了。 秋见看着膳厅旁边放着的两盒川贝梨糖:“厉王殿下怎么老是喜欢往咱们侯府送吃的,才送了两盒梨糖,难吃的要死,这虾球不会也难吃吧?” 周嬷嬷凑上来,作为川贝梨糖的受害者之一,她小心翼翼地闻了下虾球:“闻起来挺不错的。” “梨糖闻起来也很不错的。” 周嬷嬷咋舌,她就是嘴馋了一下,就换来了终身自闭。 还以为厉王妃送的是什么好东西,那梨糖简直难吃的令人发指! 周嬷嬷咽了口唾沫,将筷子双手递给了沈黎:“小姐,试试?” 沈黎额角有些疼,她想到入口全都是苦味的梨糖,对厉王府送来的东西都有着深深的恐惧。 但幼时的回忆最勾人,她还是拿起了筷子夹了一块小的虾球,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 那味道…… “嗯?” 她眼里都冒出了星星。 是……小时候的味道呢! 周嬷嬷见沈黎自己又夹了一筷子:“看来,这回味道不难吃了。” 沈黎不喜欢吃独食,立刻就分享开:“试试。” 周嬷嬷和秋见立刻都取了筷子分别夹了一块,当真是美味呢。 “没想到厉王府的厨子这么厉害,就是梨糖做的难吃了些。” “明儿个不会再送了吧?” 沈黎额角又开始疼了:“应该他没空送了吧。” 她按了按额角,吩咐秋见:“这几日你去玲珑阁盯着,有什么异常都要同我说,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李训养外室还有儿子的这件事,足以在朝堂上掀起轩然大波。 作为门下省谏议大夫,其身不正,要是被御史台知道了,还不知道要被弹劾成什么样子。 秋见不明白:“咱们可以捅破这件事的。” “你还没在李家手里吃过胡搅蛮缠的苦头吗?”沈黎放下筷子,“这一次,我要让李璟然自己打自己的脸。” 平安巷的李宅,终究还是坐不住的,买药材没什么大的进账,那妇人目光短浅的很,并不认为字画能卖钱,于是将主意打到了金灿灿的头面上。 尽管李训之前说过,这东西自己戴戴好了,千万不要拿出去卖,可戴着只是好看,哪里比的上真金白银来的实在。 秋见亲眼看到那妇人和玲珑阁做了交易后,便立刻回侯府禀告。 “小姐!卖了,卖了,可算是卖了!” 沈黎大喜:“可是卖给了玲珑阁?” “是的!奴婢亲眼看到,玲珑阁的季掌柜给了银子,还登记了她的信息,她还签字画押了呢!” 这种贵价货,掌柜的收的比较小心,都会留下卖方的信息,就怕是脏货。 “你去长公主府送给拜帖。” “嗯?” “就说,我觉得那日在侯府门口对赵姑娘有些失礼,请她去玲珑阁赔罪。” “啊?” 秋见听不明白:“怎么咱们还要给人赔罪呀?” “让你去,你便去。” 沈黎笑了笑,这几日厉王府那边只怕也安排妥当了吧。 安静了这么多天,霍煜足不出府,就连陆海都忍不住:“王爷,明知道李大人家风不严,咱们为什么不捅破了?说不定陛下知道了,还能让咱们抄个家。” “你成日都想着抄家,是闲的?” “不是,就是属下觉得李家欺人太甚。”陆海是替定北侯府抱不平的,“李训看起来忠厚老实,实则却是个比李璟然还腌臜的玩意儿,竟敢偷摸地用沈姑娘的嫁妆养外室,方才玲珑阁的掌柜来说,那李宅的妇人卖了一顶头面出来,可贵呢!” 霍煜笑了笑,站起身来:“看来有好戏看了。” “王爷去哪儿?” “玲珑阁。” 霍煜走到门口,却感觉这两日安静了些许,随口问了下:“青岚呢?” 陆海紧随其后回道:“告假了,现在还躺床上呢。” 本来之前听说青岚被罚,陆海都想着要求情的,但朝朝姑娘告知了他缘由,他便任由青岚自生自灭去了。 他们厉王府好不容易看着快要有喜事了,这搅屎棍非分不清楚场合,要把事情给弄劈叉了。 没残废就算好的了。 沈黎到玲珑阁的时候,赵清河已经提前到了。 她趾高气昂地笑道:“沈姑娘当真是将门虎女,能屈能伸,知错能改便是好的。” 她已经选了好几个首饰,就等着沈黎来付钱了。 沈黎却淡淡一笑:“赵姑娘,这等俗物岂能配的上你,我听闻玲珑阁最近来了一批顶好的货,若是赵姑娘看得上,我侯府出点银子也不算什么。” 毕竟今日这出戏,你不在,可唱不下去。 季掌柜一听,很有眼力劲儿地将人往二楼引,就在雅二落座。 隔壁的雅一包间里,陆海压低了声音:“要去同沈姑娘打个招呼吗?” 霍煜抬了下手,她那样聪明的人,只怕早就猜到了玲珑阁和他是什么关系了。 沈黎托着腮,望着楼下的风景:“玲珑阁这地段当真是好,想来背后的金主也是个识货之人,早早地买了这间铺子,生意是越做越红火呢。” “只可惜我们入上京城迟了,这些好地段的商铺都被世家大族占据了。” 赵清河其实也有一番雄心壮志的,只可惜时不我与。 沈黎翘首以盼,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咦?” 第31章 他心动了 雅二这个包间正好可以看到平安巷的入口,之前已经安排了人摸清楚李璟然每天去兵部点卯后就会来这儿转悠,沈黎专门来守株待兔的。 “大早上的,李将军来这儿做什么?”沈黎一脸无辜。 她原本就生的好看,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就更是显得人畜无害了。 “呀,我知道了,前几日我在玲珑阁还碰到过李将军,他好像说要买首饰送给赵姑娘。” 赵清河坐直了身子,想着这些日子李璟然的确登门拜访过,也带了不少礼物来,可都是些不值钱的糕点。 要不是为了舅母,她要拉拢李家,她早就不想搭理抠抠搜搜的李家了。 不过若是李璟然能在玲珑阁买上一套珠宝首饰,那又另当别论了。 李璟然这个人吧,虽然没什么本事,但胜在长的好看,又踩了狗屎运立了军功,又和皇后沾亲带故的,倒是能扶持一把的。 沈黎托着腮,眼见着李璟然往平安巷去,又“咦”了一声:“他去平安巷做什么?” 赵清河也皱了下眉,原本只是懒洋洋地坐着等着鱼儿上钩,没曾想鱼儿竟游走了。 她伸长了脖子,瞧着李璟然并没有去敲哪门哪户的门,却是躲在一个角落。 李璟然这几日吃不好睡不下的,两只眼睛下都起了一层乌青,他百思不得其解。 那个女人他没有印象呀,怎么就多了个私生子出来? 他蜷缩在角落,可怜兮兮地等着女人出去买菜。 今日他要问个明白! 李宅的妇人出来了,赵清河的脸忍不住一沉,这不是…… “这位夫人手里不少好东西,我之前也在她手里买过,”沈黎喝着茶,悠哉哉地望了一眼那妇人牵着的孩子,“那孩子也可爱,就是看起来像极了李将军呢!” 不说还好,一说,竟是有八成相似。 她点到即止,并不多言,就等着赵清河自己慢慢反应了。 赵清河想着自己投了不少银子去买那妇人手里的东西,就那人参也花了一千两,可转手卖给宋氏才三百两。 她是想着用人参去打通关系,但没想到李家竟然在这儿低买高卖,耍她呢! 季掌柜将首饰端了上来,金灿灿的头面让赵清河的脸色更难看了。 沈黎的嫁妆! “沈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嗯?”沈黎假装不懂。 赵清河指着名贵的头面:“你出嫁的时候,十里红妆,带着十顶金贵的头面招摇过市,怎么,今日是来炫耀的?” 沈黎呵呵一笑:“赵姑娘不要误会,我还当真不知道这是我的,可我的嫁妆又怎么会在玲珑阁呢?” 季掌柜赶紧拿出前几日的收据:“是那位住在平安巷李宅的钱旭姑娘卖给本店的,本店可没有收黑货,两位姑娘可莫要给本店泼脏水。” 事到如今,也不用沈黎再补刀了。 赵清河将事情一捋,就明白了个中缘由。 李家将沈黎的嫁妆偷摸地拿出来卖,高价卖出去,低价买回去,赚中间的差价,这不是将她当傻子么! “混账!” 赵清河再忍不住,直接往楼下去,她要找李家问个清楚。 平安巷中,李璟然从暗处一下子蹿出来,吓得钱旭和孩子一个激灵。 “你,你做什么?” 钱旭护着孩子,只觉得眼前这个人眉眼熟悉,但并不认识。 李璟然张了张嘴,可还没有问出什么,身后就传来一道清丽的女声:“李璟然,你当我赵清河是傻子吗?” 原本赵清河只是想找李璟然给个解释,然后趁机威逼利诱他为长公主府做事,可她话音才落下,身后就传来杂七杂八的声音—— “李璟然竟敢欺负赵姑娘,打他!” 一时间,好些人往平安巷涌,场面一顿混乱无比。 沈黎就坐在二楼的雅间里看着这一幕,她懒懒地吩咐秋见:“去知会李家,他们将军在平安巷挨打了。” 秋见应了一声,立刻去办。 片刻后,隔壁雅间的霍煜便走过来了:“你这是让李家在上京城彻底断了根基。” 沈黎笑了笑,眼里亮晶晶的,闪过一丝狡黠:“我不是在帮你么?” “嗯?” “李家若不在上京城断了根基,又如何能回兖州?” 李训养外室有私生子这些都不足以断了李家的根基,但牵连到了长公主府必定会让皇上起疑的。 御史台只需要稍稍弹劾下,就能让李家跌入泥潭。 长公主六年前可威风着呢,要不是因为妄图想在皇权上分一杯羹,也不会韬光养晦六年。 李家只看到长公主府高贵、威风,可却不知道皇家内斗,轻则丧命,重则抄家灭族。 “本王再给你加一把火吧。” 霍煜给了陆海一个眼神,陆海转身就出去了。 沈黎也不问,反正没好事。 平安巷混乱到人都挤不进去,反正就一直都惨嚎的声音传来。 钱旭倒是聪明,带着儿子快速回了李宅,关上大门,听之任之,想着外面那伙人打了李璟然就会走的。 可李璟然为什么会在这儿,她明明深居简出了,怎么李家的人还会找上门来。 老爷现在又不在,万一事情闹大了,又该怎么办? 等等! 为什么她要怕事情闹大了?不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挑明了进李家么! 听说李老夫人已经病入膏肓了,老爷没有妾室,若是她进了李府,是不是等李老夫人一死,她就能做当家主母了? 秋见也是个会传话的,去了李家,只说了一句李将军在平安巷快要被人打死了,就开跑。 李家直接乱成了一锅粥,就连躺在床上的李老夫人都颤颤巍巍地要宋氏扶着她亲自过来! 谁敢动她的宝贝儿子,她要拼命的。 那伙打人的见情况差不多了,很有默契地一哄而散,留下被揍的七零八落的李璟然和不知所措的赵清河。 虽然不知道路见不平的那群人是什么来头,但赵清河现在心里舒坦了:“李璟然,这就是你耍我的教训。” “我耍你什么了?”李璟然才是莫名其妙。 自己莫名其妙地多了个私生子出来,现在又莫名其妙地挨了打,传出去他还要不要活了? 他狼狈地爬起来,才刚刚站稳,李宅的门就被打开了。 钱旭一手牵着孩子,一手拿着伤药出来:“要不,我给你上个药?” 她声音温柔,宛如溪水落进山涧,沁人心脾。 李璟然心中荡漾,他总算懂得了什么叫柔情似水。 第32章 女人,要大度 钱旭伺候人很有一手的,温温柔柔地处理着李璟然的伤,倒是显得赵清河杵那有些不知所谓了。 赵清河才刚刚要上前去,忽然身旁一道黑影子“唰”的一声冲了过去。 “你是哪儿来的小贱人!” 宋蓉蓉是搀扶着李老夫人来救李璟然的,没想到才一到巷子口就看到这么别开生面的一幕,妒火上涌,哪里顾得上什么形象。 她抬手就一个巴掌扇到了钱旭的脸上,“啪”的一声打的钱旭头都偏到了一边。 “娘亲!” 小娃一下子就扑上来,狠狠地推了一把宋蓉蓉:“坏人!你敢打我娘亲,我让我爹打死你!” “你爹算个……” 声音戛然而止。 宋蓉蓉不可思议地看着小娃的脸。 “你……” 她又看向了李璟然。 这孩子的脸,和玉哥儿几乎一模一样的啊! 李璟然心虚地垂下了头。 他实在是不确定,这孩子是不是他的,早前在兖州其实他还是有不少风流债的。 “夫君!你可对得起我!” 李老夫人被丫鬟搀扶着,走到平安巷来,激动的不得了:“这是我李家的孩子?” 钱旭闻言,顺水推舟:“对。” 她捂着脸,仰起头看着李老夫人,眼底满满的都是打量。 若李老夫人的眼睛没被粉雕玉琢的娃娃吸引住,只怕也不会忽视掉这种极具侵略性的目光。 “快!快过来,让我瞧瞧。” 她觉得宋氏在这种事上的确太小心眼儿了,忍不住嗔怪。 “蓉蓉,你得大度些,毕竟这孩子是我们李家的血脉。” “母亲,你,你怎么能……” 宋蓉蓉已经有了哭腔,她年少就嫁给了李璟然,在李家勤勤恳恳的,还为李璟然生了一双儿女。 李家来上京城,半分都没有想带着她来,好不容易得了母亲的恩赐来上京城,一天福都没享过,还吃了牢狱之苦,现在还要眼睁睁地看着夫君养外室,有私生子! “这是怎么回事?”沈黎已经从玲珑阁的二楼下来了,她走到赵清河的身旁,“赵姑娘在这儿看什么?” 赵清河皱了下眉,已经察觉到自己被沈黎当枪使了。 “诶?这不是玉哥儿么?”沈黎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一晃眼的工夫长高了不少?” 李老夫人瞧沈黎来了就觉得晦气,她冷冷地呵斥宋蓉蓉:“你哭什么,还不赶紧把我的乖孙带回去,至于……” 她这才开始打量钱旭:“倒是个标致的,养在外间实在不像话,就一并领回去,做个妾室好了。” 宋蓉蓉差点没晕过去:“母亲!” 之前沈黎进李家门,因着是侯府贵女,想着单纯好拿捏,所以她才不计较的。 可现在这个一看就是人精,无媒无聘的,和人苟合,还生了孩子。 沈黎阴阳怪气地提了个问:“这是李家的孙儿呀?是李将军的?” 赵清河都搞不懂沈黎到底要做什么,拿她当枪使,扯出李璟然私生子有什么意义? 这女人当真是以前爱惨了李璟然吗? 现在被抛弃了,竟然手段层出不穷。 李老夫人嫌弃地睨了一眼沈黎:“有些人呀,注定没有福气,进不了我们李家的门,自然也没有福气三年抱俩了。” “我家璟然,可厉害了,以后注定是子孙满堂的。” “这福气我可受不住,还是你们自己留着吧。”沈黎笑着对赵清河道,“赵姑娘觉不觉得,这孩子的年纪有些大了?” 沈黎若是不提,还当真没人发现这个问题。 她也不管赵清河回不回答她,直接问:“这孩子几岁了呀?” 钱旭一点儿都不避忌:“我儿五岁了。” “哦,五岁了呀。” 宋蓉蓉一听更是癫狂:“李璟然!你可真对得起我!我与你才成婚四年,一双儿女也不过三岁,你竟在外间有个五岁的儿子!你……” “算上怀胎十月,嚯,李将军可是少年英雄呀,十四岁就能让人怀孕。” 李璟然立刻辩驳:“怎么可能!我十四岁的时候还在求学!” 宋蓉蓉:“?” 李老夫人:“?” 赵清河:“?” 沈黎抱着胳膊更是一头雾水:“那这孩子,哪儿来的?总不至于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我才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我有爹爹的!我爹爹叫李训!” 李璟然:“!” 宋蓉蓉:“!”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脸上还挂着笑的李老夫人身上。 李老夫人的脸都僵住了,表情别提多难看。 钱旭笑着:“原以为老夫人是个古板的人,没想到却大度的很,看来之前老爷是多虑了,早知道我便带着诚哥儿回李家的。” 李老夫人颤了颤,差点倒下。 别说是李老夫人了,李璟然也接受不了呀。 这些日子他被折磨的寝食难安,结果私生子变成了自己的弟弟。 “你们在这儿做什么,玲珑阁的老板报了官,说是有人销赃!” 府都衙门的衙役们凶神恶煞地冲进来,不由分说地就踹开了李宅的大门。 钱旭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到里面乒乒乓乓作响,然后就被收罗出一堆宝贝,其中不乏沈黎的嫁妆。 除了沈黎之外,其他人全都傻眼了。 “赵姑娘之前也是在这儿买的千年人参吧?”沈黎掩嘴轻笑,眼底的薄凉一览无余,“李大人可真是厚此薄彼呢,家中夫人都快病的要死了,竟然还将我嫁妆里的千年人参送给了外室,有趣,实在有趣!” “沈黎,你!”李璟然大步要往前去追沈黎,可手却被李老夫人死死地拽住。 她凭什么高高在上地在一旁看戏! “母亲!你放开我!” 李璟然已经被气晕了头,他就要甩开李老夫人的手,可李老夫人再撑不住了,“哇”的吐出来一口污血,倒在了他身上。 巷子里一片混乱,沈黎心情万分舒畅。 赵清河追着她出来:“沈姑娘!” 沈黎没有停下脚步,她就一边跟着一边问:“你今日是不是特意让我来揭穿李家真面目的?” “对。” “你可真歹毒,为了报复李家搞这么一出?” 沈黎笑了笑:“所以是我让李大人养外室的?还是我让李大人拿我的嫁妆去藏娇的?” 赵清河被问的哑口无言,可她到底没有追上沈黎,只是暗暗地握紧了拳头。 蛰伏这些年,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可以借李家的东风,没想到竟全被沈黎毁了! 第33章 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李训还不知道自己老底都被掀翻了,一直都在宫里准备着一会儿要与御史台的唇枪舌战。 北齐未免御史台一家独大,所以特意扩张了门下省的权力,双方均掌管着议论之言,弹劾、上谏皆在他们口舌之间。 六年前御史台和门下省都还算和平相处,但自打新帝登基以来,门下省不断扩张,御史台日渐缩小。 一众御史抗争之后,换来了一个每半年辩论一次的机会。 输一次,就削减一位御史,经过六年的折磨,御史台已经输到只剩下三个人了! 除了年长的赖御史还屹立不倒之外,就只剩下两个年轻人了,都是今年才提拔上来的,说是提拔,实则是其他衙门不想要才丢给御史台,就等着这一次机会把人裁掉。 外间可都是开了赌局的,这一次门下省的赢面太大了。 不仅仅是因为门下省如日中天,人丁兴旺,更是因为,今日坐镇的可是三皇子。 李家老夫人和皇后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姊妹,三皇子明着不偏帮,可暗地里呢? 所以今日上京城最大的赌坊在开盘之际,门下省便是以极低的赔率成了大热门,所有人都想来吃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今日辩证,门下省一比一赔率,快来买呀!” 沈黎站在“包赢不输”四个字的牌匾之下,脸色有些艰难地转头望着比她高出将近一个头的霍煜:“这就是你要带我见的世面?” 她本是要回侯府的,可才走到半道上就被霍煜拦下,不由分说地要带她见世面。 她想过奇怪口味的食物,也想过刀枪棍棒,但唯独没有想过是赌坊。 这人的心思,可真奇怪。 “有人送钱给你,你不要?”霍煜一边说,一边往里面走。 这家赌坊大家其实都门清,是大皇子霍亭生的产业。 齐帝有七个孩子,三男四女,除了夺嫡大热门三皇子和六皇子之外,还有个不起眼的大皇子。 大皇子的生母身份卑微,不过是嵘王的通房丫鬟,也就是后来嵘王登基为帝后,其母族得了些好处,生意做大,但充其量也不过是商贾之家,最是不招人待见。 可偏偏这位大皇子,没有继承齐帝的谋算,却继承了母族的珠算,一手算盘打的噼里啪啦作响,暗戳戳地置办了不少产业。 敢拿朝廷衙门来开赌局的,也只有他一个人了。 霍煜进来的那一瞬,二楼雅座的霍亭生就收到了消息。 他眉头一皱:“你们好生看着,莫要让本王这位皇叔惹出什么事端来。” 平日没事就干抄家这种没屁眼勾当的厉王,无端端地来赌场,可不是个好苗头。 霍煜带着沈黎直接来到摆着“门下省”和“御史台”的大面板前,其中“门下省”前已经堆了好些白花花的银两和厚实的银票,一旁的荷官正在挨个地发投注票据。 赌徒们的脸上都各自露出了欣喜的笑容,谁说天上不会掉馅饼儿,这不就是。 一百两换一百两,一千两换一千两,看来这一次大皇子的赌场得赔的倾家荡产咯! “御史台”前却是空荡荡的一片,尽管赔率已经达到了一赔十,仍然没有人往里面投注。 毕竟,拿银子打水漂的事正常人都干不出来。 沈黎站在堵台的面前:“王爷想让我投多少?” “得看沈姑娘有多少了。” 霍煜示意沈黎瞧瞧自己的荷包。 沈黎出门的时候也就带了几十两装装样子,但这一捞荷包却发现,有些厚实,却不沉。 她迟疑了片刻打开荷包,竟发现里面多了几张银票。 她抬眸就撞入了霍煜老谋深算的眼底。 他什么时候给塞的银票? 荷官瞧着锣鼓:“买定离手,买定离手了啊!” 隔壁的辩论堂就要开始了,为确保公平公正,他们马上就要封赌盘了。 “等等。” 沈黎赶紧从荷包里取出银票和银子,也没来得及点算。 荷官问:“姑娘要买门下省多少?” 他手里拿着票据,正要写“门”字,沈黎立刻制止:“我买御史台。” 荷官笔一颤,周围的赌徒们齐刷刷地看向沈黎。 “我买……” 沈黎看着手里的银票,都惊呆了。 “一……” 一千两的银票都有十张? 她回头看向真把自己当旁观者的霍煜,眼神复杂:来真的?全押? 霍煜笑了笑:“沈姑娘押注看着本王做什么?” 沈黎眉眼一沉,行叭,那她可就管不着了。 她将十张银票齐齐丢进“御史台”前面的赌台,又随手把自己的五十三两银子给丢进去。 “一万两零五十三两,押御史台。”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原本沈黎说要买御史台赢的时候,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明着暗里都在嘲笑。 这是哪户人家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现在朝局行情都不知道的大家闺秀,竟拿着闲钱在这儿打水漂。 御史台就三个人,怎么辩论的赢门下省,简直可笑。 但听到沈黎的赌注之后,全场寂静。 一万零五十三两,有零有整,这怕是拿了全副身家来吧? 荷官担心地问:“姑娘,确定吗?” “嗯,无所谓,反正也是白白得来的银子,就当个消遣吧。”沈黎笑了笑,对一旁的霍煜眨眨眼,“是吧,王爷?” 霍煜没有理会,只是盯着那荷官写了票据,然后示意沈黎收好。 大皇子身边的人下了楼,来到霍煜的跟前:“二楼雅间给王爷沏了茶,王爷不如上去休息下,这辩证也不知道要辩多久。” 按前几次的经验,快则半日,慢则一日。 “不必了,这次应该很快。” 霍煜没有动,只是在大厅里转悠了两圈。 下人立刻上了二楼给大皇子霍亭生禀告此事,霍亭生皱起眉:“皇叔这次又在盘算些什么?” 身旁的侍卫不懂:“这不是沈姑娘下的注么?” “糊涂,你什么时候看厉王对旁的事上心了?平日宫中宴请,他不是头疼就是脑热,反正能推就推,怎么偏偏沈黎出嫁他就去了?” “从李家带走沈黎就算了,还让府都衙门给沈黎主持公道,就算本王眼瞎都能看出里面的门道。” “别忘了,以前定北侯府和厉王可有一层十分深入的关系!” 霍亭生很不放心,与其在二楼自己胡思乱想,还不如直接下去找霍煜聊聊。 可他才堪堪走到一楼,甚至连招呼都还没来得及打一个,就有人着急忙慌地跑过来—— “结、结束了!辩证结束了!” 第34章 老狐狸环环相扣 那些买惯了这种赌局的赌徒们齐齐都笑了起来—— “嘿!这次门下省可当真不留情面,还没开始呢,就结束了?” “算起来,一炷香的时间都还没到吧?” “看来御史台要被除名了呀。” “来来来,兑赌注了,兑完了,咱们哥儿几个还能去大鱼大肉一顿。” …… 拿着红帖子的人着急地直跺脚,可赌徒们完全不理会他,因为在他们的心目中,御史台根本赢不了。 甚至还有些自大的竟开始嘲讽沈黎。 “果然只是个女流之辈,连朝堂大局走向都不清楚,白白地给赌坊送一万两银子。” “幸好家里没男人,不然回去肯定是一顿毒打。” “一万两呀!至少得管寻常人家吃喝用度三年!” “真是晦气!幸好李家没娶这败家娘们!” …… “不是……” 来报结果的人扒拉开一众人,在乌央乌央的吵闹之中,爬上了大桌子,还用力地敲响了锣鼓。 “你们安静!” 他也是服了,都不听人好好地说话。 等到全场都安静下来了,他才打开红帖子:“刚刚辩论堂那边给了结果,今日辩证,门下省……” “输!” “御史台赢!” 所有押了门下省的人齐齐看着红帖子上的三个大字——御史台——全都安静如鹌鹑。 霍亭生站在楼梯口,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刚刚听到张三说什么了没?” 侍卫茫然地点点头:“张三说,御史台赢了。” 但很快侍卫就回过神:“不怕的王爷,咱们还是稳赚不赔的。” 他立刻就招呼着一旁开票据的荷官过来,上面有统计的数量:“押御史台的人就只有沈姑娘,一万零五十三两,赔付出去也就十万零伍佰三十两,而押门下省的人很多,一共收了七十三万两,咱们还有的赚。” 霍亭生没有作声,只是穿过人群,目光炯炯地凝视着霍煜。 这笔买卖,谁赢他都不会亏,因为那群赌徒又不是用自己的银子来押的住,大部分都是从他的钱庄放出去的债。 九出十三归,利息高的可以吃人。 霍煜现在横插一脚进来,做什么? 赌坊一片哀嚎,没人相信门下省竟然会出这等幺蛾子,可他们却不知道,今日的辩论堂精彩极了。 年轻的御史不止将谏议大夫李训在平安巷养外室的事给扒拉出来,还将刑部密而不报李家宋氏焚烧圣旨一事翻出来说,在这些大事面前,李家私吞沈黎嫁妆这就算不值一提了。 门下省整一个兵荒马乱,立刻回去收拾烂摊子了。 三皇子脸都青了,此事不止牵涉到李家,更是把火烧到了刑部。 要知道,刑部尚书可是他的舅公。 天杀的李训! 沈黎去兑银子了,霍煜却已经走到了霍亭生的跟前。 霍亭生虽不甘心,但还是给霍煜行了礼:“皇叔。” “满意这份大礼吗?” “本王不懂皇叔是何意。” “很快你就懂了。” 霍煜看向已经兑好了银子的沈黎,十分欣慰地拍了拍霍亭生的肩膀:“该来的,始终会来,你躲不过便只有迎难而上。” 霍亭生感觉自己肩膀都快被他拍塌了,他现在还很懵,直到张三将这边的赌徒们全都安抚好,过来将今日在辩论堂发生的所有事全都阐述了一遍,他才惊觉遭了道儿。 “该死的!” 霍亭生快步追出赌坊,可外面来来往往的人,哪里还有霍煜的身影。 “本王这下被皇叔算计惨了!” 侍卫万分不解:“咱们这次不是赚了银子么?” 若算起来,也应该是厉王给咱们送了一份大礼。 那些赌徒大部分都在他们这儿借的钱来堵,一来二去赚了双份。 “银子赚了,可夺嫡的风波只怕很快就要烧到本王这儿来了!” 霍亭生这些年明哲保身,一心都在生意场上,从来不站位,所以存在感很低,没人会注意他,也方便了他大肆敛财。 但今日霍煜搞这么一出…… 是要将他往风口浪尖逼! 马车里,沈黎垫着沉甸甸的五百八十三两银子,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这钱来的可真快。” 说着她又不忘多打量了一番霍煜手里厚厚一沓银票。 眨眼工夫人家就赚了十万两,一夜暴富呢。 霍煜倒也是大方,全都给沈黎。 沈黎不贪心,掐了一半还给霍煜:“你费尽心思布这么大个局引大皇子,还真是为难你了。” 此前她一直都摸不清楚霍煜这段时间的举动,但在今日一切都分明了。 李家从捞宋蓉蓉开始,就进入了霍煜给他们布的天罗地网,这一次包括三皇子在内,都必将折损一二。 刑部尚书肆意扣压案子不上报,这已经是犯了皇上的大忌。 更何况这位尚书是皇后的舅父,对于想要扶持六皇子当储君的皇上来说,留不得。 宋蓉蓉烧毁圣旨,这是大不敬之罪,就算皇上顾及皇后脸面,但李家也算是彻底完了。 按如今这位陛下的心思,李家只怕很快就要离开上京城了。 “王爷这步棋下的稳准狠,大抵是不止要让李家离开上京城吧?” 沈黎其实已经猜到了,若没有赌坊一事,她会认为霍煜就此打住了。 可这个赌坊,牵扯了大皇子。 外间的风言风语很快就会把开赌局的大皇子推到风口浪尖上,彼时他敛财事小,是否操控朝堂言官才事大。 毕竟,今日这个赌局,大皇子明面上可是最大的赢家。 “断了李家的根基,折了刑部尚书,推大皇子到风口浪尖,然后再完美隐身,王爷好计谋。” 一连串环环相扣,差一步都可能前功尽弃。 沈黎盯着手里沉甸甸的银两,霍煜这个人,当真是深不可测。 幸好目前没有与他为敌,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马车停在侯府门口,霍煜声音清冷:“这几日本王会忙一点,可能会有宵小之徒来找你麻烦,你自己小心。” 沈黎应了一声,赶紧下了车。 却在几日后才知道,霍煜说的忙一点竟然是抄了刑部尚书的家。 李家一众人虽然吓得瑟瑟发抖,但家中根本是鸡犬不宁,自打钱旭不清不楚地进了府门后,就家无宁日了。 三个孩子一直吵闹,还有宋蓉蓉和钱旭每日都在斤斤计较,争着做当家主母。 父亲被弹劾,想方设法地去周旋,可没人敢接他这个烂摊子。 李璟然看着吵闹不堪的李家,心中生出无力地挫败感。 若是沈黎在,李家不可能成这个样子的。 对,沈黎! 他要去找沈黎。 第35章 她也要搅弄风云 春见修养了好几日,就算没有千年人参也有其他好的药材,恢复也不成问题。 秋见一边剥着橘子一边戏谑:“吃了这么大的苦头还不赶紧去后院练练?万一有什么不速之客找上门来,我还得看着你。” 春见从她手里抢过橘子,不客气地塞了一瓣到嘴里:“瞧你说的什么话,我有那么倒霉吗?” 沈黎任由她们两姐妹吵闹。 她们两个都是兄长从牙婆子手里精挑细选出来的,是练武的好材料,就是春见有些懒,不如秋见勤奋,所以这武功底子要差一些。 不过那日也是因为李璟然偷袭,否则她也不会受重伤。 “再说了,除了李家还能有什么不速之客?不过这几日他们可都在风口浪尖上,我刚刚出去买菜的时候还听人说,李家最近鸡飞狗跳,可惨可惨的了。” 秋见来了兴致:“怎么个惨法?” “说是李家家主身为门下省谏议大夫公然养外室,其身不正,陛下已经下令吏部准备撤了他的官职,现在李家到处找人说情,可没人敢理。” “诶?他们不是有三皇子撑腰么?” “嗨!宋氏要没烧圣旨都还好,这烧圣旨乃大不敬,刑部尚书都被抄家了,还不知道这事儿要闹多大呢!” 沈黎眼睛都没有抬一下,仍旧在看兵书:“刑部尚书被抄家可不完全是因为这件事,扣压案子只是个导火线,他自己贪墨怨得了谁?” 仗着自己是皇后的舅父,就为所欲为。 这些年举国上下冤假错案,陛下不是不知道,只是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 这一次不过是顺水推舟,不止将刑部尚书的位置空出来了,更是能敲山震虎,让皇后和三皇子别那么放肆。 “那李家是不是也要被抄家了?” 春见看热闹不嫌事大,她就是看不惯李家那种小人得志的样子。 他们沈家可是簪缨世家,定北侯府这一脉更是为北齐立下汗马功劳。 那李家都敢蹬鼻子上脸,还霸王硬上弓,简直厚颜无耻。 “李训的确是吞了我不少嫁妆,但还是有很大一部分以三皇子的名义送给了朝臣,这一次可能不会被抄家。” 秋见将剥好的橘子放到沈黎的手边:“那可太便宜他们了。” “不过李家这一次应该会被逐出上京城。” 若霍煜说的不错,那位疑心病甚重的皇帝想要六皇子当太子,就必须一点点地将皇后和三皇子的势力剥离。 刑部尚书已经撤职抄家了,但看在皇后的面子上,不会再有过多的惩罚。 但李家不一样。 她的嫁妆怎么会在短短几日内就被挥霍出去,老奸巨猾的李训为免事态扩大还立下字据,只求将事态按平了。 只要皇上稍微多想想,就能够联想到那些嫁妆大部分去了何处。 就算他不想,也会有人替他想的。 御史台、翰林院都有霍煜的人,她就不信内廷之中没有他的人。 一点点耳边风,足以让陛下动杀心。 但同时皇上也要考虑,现在把皇后那一脉的人惹急了,会不会影响六皇子,毕竟后宫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作为六宫之主的皇后要暗杀一个人,是轻而易举的。 所以他还是需要权衡。 最坏、最快,唯一可能的,就是李家被撵走。 但这样太便宜李家了,而且她接下来又该如何从李家身上找南楚之战的线索? “活该!”春见想到李家人的嘴脸就来气,“那群不要脸的瘟神现在最好就在自己府里不要出来丢人现眼,否则谁见谁倒霉。” 这才话音刚落,门房就来报:“李家又来人了!” 春见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巴,又立刻呸呸呸了三声:“我这什么乌鸦嘴!老天爷,小孩子不懂事,坏的不灵好的灵哈!” 她祷告完又横眉冷对:“李家哪个瘟神来了?” “李将军来了。” “兵部和吏部还没褫夺他的官阶品级么?就那模样的人也配当将军?”春见翻了个白眼,“效率可真慢。” 沈黎想到前几日霍煜说他很忙,定北侯府会有宵小之徒惦记,大约就是指李璟然了。 这人倒是算的准。 沈黎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嘴角勾起了笑意:“去打发了。” 门房问:“那用什么理由呢?” “就说我好像去长公主府了。” 门房立刻去办。 春见不明白:“小姐为什么不直接说不见呢?那种渣渣,就算是直接拒绝,他也不敢如何的。” “他之前不是拼命地想攀附长公主府么,这次我给他一个机会。” 沈黎放下兵书,端着秋见刚刚剥好的橘子,塞了一瓣到嘴里,很甜。 她笑容渐开,眉眼弯弯。 厉王殿下,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李璟然听门房说沈黎去了长公主府,便急匆匆地往长公主府去。 若是能趁着这个机会和长公主攀上关系,那他们李家头顶上的乌云也就要化开了。 这些日子三皇子那边他们不敢去,不是害怕挨骂,实在是怕连累了三皇子。 他们李家是要当造王者的,不是要把三皇子拉下来。 李璟然气喘吁吁地来到长公主府,自报了家门,便被请了进去。 他走在长公主府的回廊上打量着周围的布置,万分庆幸。 好在长公主府不像定北侯府那般不识抬举,连门都不让他进。 也不知道能不能见到赵姑娘。 他心猿意马之际,赵清河已经在花厅等着他了。 上好的碧螺春作为招待,还有些精致无比的糕点,让人看了就食指大动。 李璟然全然将要找沈黎的事抛之脑后:“赵姑娘。” “李将军请坐。” 李璟然才堪堪坐下,还没表达出来意,赵清河已经打铁趁热地开了口:“令尊的事我听说了,想来李将军最近也焦头烂额,既然找到我们长公主府,必定是走投无路了。” “只是李将军也知道,长公主府上下都是女流之辈,在朝堂上也帮不上忙,不如您退而求其次,回兖州?” “那怎么行!” 李璟然是来求助的,不是来找不痛快的。 他们李家好不容易才勉强在上京城站稳了脚跟,想着借助皇后娘娘和三皇子的势力平步青云,眼见着就要大展拳脚了,怎么能说退就退。 “若我与李将军一起退呢?” 第36章 宵小之徒,是他 李璟然愣了好一瞬,全然没有想到只有几面之缘的赵清河竟然会主动和他共同进退:“赵姑娘……” “李将军乃人中龙凤,如今的局面对李将军不利,为何不退避三舍,壮士断臂?” 赵清河走到李璟然面前,唇角微扬,就像一朵盛开的芙蓉花。 “李将军可没有多少时间了,若是将军想好了,便与我来信,届时我一定与你们共进退。” 李璟然感动非常,立刻站起来拉住赵清河的手:“承蒙赵姑娘错爱,只是兹事体大,我需要回府与家人商议。” 赵清河想要挣脱出自己的手,可奈何李璟然本就是武将,力气甚大,她脸上的笑很难看:“那我就静候佳音了,李将军快去吧。” 李璟然应了一声,依依不舍地才转身离开。 赵清华脸瞬间就垮了下来,立刻从怀里取出锦帕,嫌弃无比地擦了擦手,随手将锦帕丢给丫鬟:“烧了。” 真是晦气。 要不是舅母授意,她才不会来向李璟然示好。 她快步回到后院,来到池塘边,很不理解:“舅母,李家都这样了,咱们还要上赶着去接脏水么?” 自打平安巷那一日后,她就再没有和李家有半分的联系了。 甚至为了避免有人说三道四,这些日子她尽可能的不出门。 长公主年过半百,耳鬓花白,年轻的时候在兖州也没有太多奢华的东西进行保养,所以面容并不显年轻。 她这些年在上京城几乎是足不出户的,一心只在后院里种花养鱼,瞧着池塘里肥肥胖胖的锦鲤,她就很高兴。 “你知道这些鱼为什么不敢跳出池塘吗?” 赵清河摇摇头,现在不是讨论鱼敢不敢跳出池塘的问题吧? “若是在外间的大河里钓起来的鱼便是会试图跳出这方寸之地,唯有从小就被困在池塘里的鱼会老老实实地摆着尾巴供我们观赏。” “舅母的意思是……” 长公主将手里的鱼料全都撒进池塘,看着鱼儿争先恐后的模样,笑的满脸皱纹:“既然躲不掉,那便不必再躲。” 她擦了擦手:“李家想要东山再起,必须离开上京城,就像本公主要洗干净六年前的屈辱,也必须要离开上京城。” 若不是一子错,满盘输。 她会被困在这小小的长公主府? “去告诉厉王,本公主答应了。” 她的亲弟弟是什么德行她最清楚,那几个侄儿又有几斤几两,她也更清楚。 与其和那几个饭桶联手,还不如选一个最有实力,但最短命的合作。 上京城有人要搅弄风云都不带上她,是看不起她么? 定北侯府今日登门拜访的人有些多,才打发走了一个李璟然,又来了个骆亭书。 春见跟在沈黎的身后:“听闻骆学士和厉王殿下是表兄弟,要不是因为和骆家反目,也不可能官拜三品,他这次来咱们侯府是有什么事吗?” “应该是圣旨的事。” 沈黎心里惴惴不安,此前因为宋蓉蓉烧毁圣旨,她压根儿就没有深入去想,只是感谢霍煜替换了她的圣旨,否则有理说不清。 但现在想想,若是翰林院追查,为何她手里的圣旨从六十八号变成了三十二号,她是百口莫辩的。 总不能说,是霍煜偷龙转凤了吧。 现在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出卖伙伴的事她做不出来,而且她接下来还有许多需要他帮忙的地方。 也罢,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大厅里,骆亭书已经候着了,见了沈黎立刻起身,朝她作揖:“沈姑娘。” 沈黎还了礼:“骆学士今日来,有何贵干?” “例行公事而已,只要沈姑娘不要将本官当做宵小之徒就好。” 沈黎愣了一瞬,想到之前霍煜说的话,她立刻就反应过来了。 所以霍煜说的宵小之徒是……骆亭书! 骆亭书身边带着一名年轻的典簿,从一进来开始就记录,一句话都不放过。 “沈姑娘,接下来我要问你几个问题,你须得如实回答。”见沈黎点了头后,骆亭书才开口继续,“沈姑娘于三月初九入的宫,以免死金牌向陛下求了一道退婚的旨意,可对?” “是。” “那请问沈姑娘当日求了退婚的旨意后,去了何处与何人同行?” “当日我求了旨意出宫就想着去李家把事情了了,只是在宫门口遇到了厉王殿下,是坐的厉王殿下的马车去的李家。” “沈姑娘为何要坐厉王殿下的马车?” “此前在李家婚宴之上,李家百般阻拦,还关门动武不让我离开。我曾当众许诺,若是有人能将我带走,我便赠送一半的嫁妆,是厉王殿下救了我。那日我以为,厉王殿下是来求财的,但我的嫁妆被李家强行扣留,所以也是想狐假虎威请厉王殿下帮我拿回嫁妆。” “坊间不是都传么,有钱能使厉王推磨。” 年轻的典簿没什么经验,一听这个当场就笑了起来。 骆亭书给了他一个白眼,又继续问:“那接下来呢?” 沈黎便又如实地将马车停在了翰林院,真假参半地说道:“大约是王爷太忙了,他临时去了一趟翰林院,匆匆下了车,又匆匆上了车,最后就把我丢在李家门口,又走了。” 说到这里,沈黎又补充了一句:“大抵是厉王殿下也看出了,李家不好对付,所以特意带了青甲军的旧部来救我,我也是感激不尽的。” “那沈姑娘可知道,圣旨被调换了的事?” “我也是在上了公堂后才知晓的,也是骆学士你说的,天启三十二号圣旨很重要吗?” “每一道圣旨都很重要。”骆亭书笑了笑,眼睛都笑的眯起来了,“只是天启三十二号吧,比较特殊。” “嗯?” “那是一道,厉王殿下比较肉痛的圣旨。” 骆亭书很有分寸,并没有继续多说,只是看了一眼身后的典簿:“写完了吗?” “写完了。” “那回宫复命吧。” 沈黎倒是镇定,方才她所说的应该没有露出破绽。 骆亭书回到皇宫。 御书房中,齐帝的面前已经呈上了一份口供。 这是一盏茶前,总管太监吴东与霍煜交谈记录。 吴东立刻从骆亭书手里接过记录,开启了比对,而此刻霍煜就在隔壁朝房静等宣判。 若两份口供出现问题,那他便会迎来一场血光之灾! 第37章 心动 骆亭书被安排去了霍煜等候的朝房。 两人只是相互对视了一眼,并未有其他语言,在朝房之外,不止隔墙有耳还有眼。 吴东挨个地对比着记录,也让那位跟着骆亭书的典簿来问了话,当典簿说到沈黎嘲讽有钱能使厉王推磨时,疑心病甚重的齐帝才将手里的折子丢开。 “倒也说了句大实话。” 这些年,不止一个人在他跟前说霍煜贪财,他只是暗中观察并未有所行动。 霍煜是父皇亲自选出来的太子,若不是天时地利人和,他也无法成功夺位。 “父皇的眼光一向不怎么好。” 他有勇有谋,可从小就不讨父皇的喜欢,年少时候立了个军功就被父皇丢去了兖州,彼时他也就十六岁。 表面上是当一城之主,可兖州靠近南楚,他深知,自己不过是父皇手里的一颗棋子。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便开始了盘算,要如何才能重回上京城。 吴东比对完记录:“陛下,两者的口供除了些细节不同之外,其他的都是吻合的。” 齐帝摊开手,吴东立刻将记录递给他,上面都做好了批注,一目了然。 亲自过目之后,齐帝才将记录放下:“看来是朕多虑了。” 若是一模一样,便是霍煜和沈黎串供,那这两个人都留不得了。 可若不一样,那就是两人之中有人撒谎,撒谎的人也不能留。 “想来也是李家欺人太甚了。”吴东虽然看不惯沈黎之前用免死金牌换退婚旨意的做法,但外面的风言风语已经起来了,压都压不住。 李家也是,都在上京城扎根六年,竟然连一个女人都压不住,简直丢脸。 “让霍煜进来罢,朕还有事要吩咐他。” 吴东立刻去请,至于骆亭书也没什么事,也就让他回去了。 霍煜进了御书房,向齐帝行了礼:“陛下。” “定北侯府的事,你倒是上心。”齐帝声线听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只是目光淡漠地落在霍煜身上,充满了探究。 “自然是上心的,差一点沈黎便是微臣的未婚妻了。” 这种事瞒不住,也不用瞒。 齐帝这样疑心病重的人,若是说多的假话,很容易弄巧成拙。 “你念旧情,可旧情是否念你?” 霍煜没去看齐帝笑盈盈的目光,权当听不出话里面的探究:“沈黎念不念不重要,重要的是微臣没几天活头了。” 齐帝闻言顿时沉了脸:“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不是御医在为你诊治么?六年前落下的寒症一定有法子的。若不是你身体不好,朕这个皇位也应该让与你的。” “微臣惶恐。” 齐帝眉眼舒展,他喜欢看着霍煜这种卑微的样子,毕竟之前霍煜是太子的时候,那般骄傲,他偏生要将他拉入泥尘。 他心情好了起来:“李家那边,你有何建议?” 刑部尚书那边证据确凿,处理起来倒是很快。 只是李家,皇后已经来求过情了。 焚烧圣旨只是李璟然的妻子宋氏干的,若当真要深究下去,李家把那没脑子的女人休弃了,就再没有任何可以追究的。 至于李训养外室,大不了也就斥责,却也挡不住李璟然的仕途。 六皇子如今尚幼,如何能让三皇子的人扎根上京城。 “微臣想查三个月前南楚一战军饷贪墨一案。” 总管太监吴东都吓到了,这种事能说的吗? 三个月南楚的战役明明是…… 他下意识地看向了齐帝。 齐帝眯起了眼睛:“你忘了三个月前你也请过旨意去南楚吗?你还想朕再下一道让你皮开肉绽、禁足的圣旨吗?” 看来还是打的不够狠呢,不长记性。 “微臣想在临死之际,为沈黎最后做一点事。” “她?”齐帝眼底涌出一抹杀机,但凡是想查证这件事的人,都应该斩草除根,但很快他的脸色又恢复如常,“她知道南楚的事?” 军饷贪墨是军饷贪墨,但南楚一战内里乾坤可不能让旁人知晓。 “定北侯父子征战多年,竟在南楚一战上战死,而毫无经验的李璟然却得了军功凯旋而归,这种落差,但凡是人都会怀疑,更何况沈黎自幼便熟读兵书。” 齐帝嗤了一声很不屑:“你倒是了解她。” “若不查,沈黎会自己想法子查,还不如让微臣以押送李家回兖州的借口去暗中查探,一旦查出李家的确和贪墨一事有关,就由微臣将李家就地正法。如此便也可以保全户部和兵部。” 兵部上下都是齐帝自己的心腹,这些年该除掉的已经除的干干净净了。 若被南楚一战牵扯出来,少不了要弃车保帅。 齐帝呵了一声:“就地正法?”要不说成杀人灭口还要合适些。 不过霍煜这个提议甚好,足以让他心动。 既能找个借口除掉李家,斩掉三皇子的臂膀,震慑三皇子,也能将三个月南楚一战的秘密埋进李家的棺材。 只是…… 霍煜他信不过。 “你一个人如何成事?”齐帝心里已经有了人选,“等秦宣洺回来,朕让他带几个锦衣卫和你一起去兖州查案。” 霍煜应了一声,也不拒绝:“臣领旨。” “退下吧。” “是。” 待霍煜走后,吴东才问:“南镇抚司的秦副指挥使和厉王之前势成水火,这一次他们两人会不会在路上就打起来?” 锦衣卫分南北镇抚司,霍煜虽然是闲散人员,但实际上却被安置在北镇抚司,专门负责查贪墨和抄家。 后来齐帝为了让他和旁人都隔绝,孤立无援,所以授意了北镇抚司的指挥使:霍煜可以什么都不干,但必须抄家。 而且抄家不允许带锦衣卫,给他品阶给他官职,却不给人,反正就是要切断霍煜的所有可能性。 让上京城的世家大族、达官显贵只要一看到霍煜,就要联想到他是个只会抄家的恶魔。 而南镇抚司工作就很单一了,不查外案,只查内案。 说的简单些,便是监督北镇抚司。 霍煜抄家抄的多了,府上自然会有些来历不明的东西,秦宣洺不止一次登门拜访将他府邸的东西带走,还上书锦衣卫指挥使,要求严惩霍煜。 要不是齐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种事早就闹得满城风雨了。 齐帝冷冷一笑:“打起来才好,也好让朕仔细瞧瞧到底他们谁更厉害一些。” “那自然是秦大人了,”吴东给齐帝换了一盏热茶,“到底秦大人乃武状元出身,而厉王殿下六年前犬戎一战就伤了根本,脸色那般苍白,如何能战?” “若没有沈黎这件事,朕也差点信了。” 第38章 折辱 “陛下还在怀疑厉王殿下?” “父皇亲选出来的太子,朕将他养在身边如何能放心?”齐帝很累,不止身体伤累,更是心累,“他若死在六年前,朕哪里会这般头疼。” 吴东赶紧狗腿:“这次让厉王前往兖州,不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除之而后快?” 齐帝斜眼睨了一眼多嘴的太监,吓得吴东“噗通”一声跪下,膝盖瞬间酸麻不已:“奴才多嘴了。” “迟早有一日拔了你的舌头。” 齐帝冷冷地哼了一声,目光却落在被他刚刚丢在书桌上的折子上,“霍亭生”三个字别样扎眼。 真是按下老三,老大又冒出来了。 他现在还没死呢,一个个都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篡位么? 不过刚刚霍煜倒是提醒了他,沈黎乃定北侯府的孤女,若是能利用起来,兴许有些事办起来会更简单。 霍煜从皇宫出来,立刻让人给她送了一盒梨糖。 沈黎掂着手里的梨糖百感交集,虽然知道这次危机解除了,但霍煜每天都让人送过来的梨糖她要怎么解决掉呢? 她吩咐了秋见去收拾衣物准备出发前往兖州,后宫却来了旨意,皇后要见她。 春见有些担心:“小姐,来者不善。” 要不是有皇后在中间搅事,他们小姐也不会在守孝期被迫下嫁给李家,才牵扯出来这么多事。 如今李家偷鸡不成蚀把米,还连累了皇后的舅父,这口气皇后憋到了今时今日,只怕是想到了法子来请君入瓮了。 “来者不善也要去,”沈黎苦笑,塞了一颗梨糖到嘴里,这种时候梨糖都显得不那么难吃了,“皇后懿旨,我不去便是抗旨,她可以直接将我押入大牢的。” 她还是让春见给她拾掇了一番,才出了门,上了宫里来的马车沈黎才发现,原来皇后身边伺候着的海棠也来了。 她很有礼貌地向海棠欠了个身:“海棠姑姑。” 海棠却一点儿都不给面子,阴阳怪气:“我还以为要在车里等许久呢,毕竟现在沈姑娘得了厉王殿下的庇护,可是不将皇后娘娘放在眼里了。” 什么东西,竟敢让皇后娘娘为难,这一次入宫还不扒掉她半层皮。 沈黎也不解释,只是笑了笑,到一旁坐下。 很快马车就来到了宫门口,沈黎掀开帘子就下车。 可当她一脚踩到下车凳就察觉不对劲,下面是空的! 她立刻稳住身形,一手抓住车厢,可身后却是海棠娇纵的声音:“听闻沈姑娘武功了得,今日不如让奴婢见识见识?” 话音才落下,沈黎就感觉后背被人狠狠一推。 她身子根本不受控制地往前一倾,脚下也踩不稳,狠狠地往地上摔过去。 好在有些武功底子,才不至于脸着地,但手撑住身体,掌心还是被磨破了皮。 太监连连赔不是,又换了新的下车凳让海棠下了车,才漫不经心地对沈黎道:“沈姑娘,奴才没注意到这下车凳坏了,真是不巧。” “你瞧瞧你做的什么事,”海棠下了车,戳了下太监的脑门心,“你可仔细点吧,人家李将军本是要平步青云的,可就是惹了她不痛快,如今李家鸡犬不宁,啧,你的脑袋呀,还要不要了。” 她今日会奉懿旨来请沈黎本就是因为李家的事情牵扯到了三皇子,否则皇后娘娘根本不会掺和进来。 饶是李家那位老夫人和皇后娘娘是一母同胞又如何,如今皇后娘娘可是凤凰,岂是他们那种小门小户能攀附的? 李家也是,连个女儿都压制不住,还需要他们皇后娘娘出面,真是没用。 李训那是在辩论堂被戳穿的,不管是外室还是吞占沈黎的嫁妆,这些东西都是有迹可循的。 万一哪个不长眼地去追查,岂不是会连累三皇子。 所以今日皇后娘娘要召见沈黎,表面上是安抚,实则却似敲打。 嫁妆这件事,也就算了。 沈黎站起身,并不在意地擦了擦掌心里的血迹:“不妨事的。” 她很快就要离开这个是非地,也无谓惹是非。 在宫门口和宫人起冲突可不妙。 海棠算是给了她一个下马威,便施施然地带着她进宫见皇后了。 容皇后因着保养得宜,看起来比李老夫人要年轻许多,加上一身凤袍和一头的点翠凤冠更是衬得她雍容华贵。 沈黎进了未央宫,跪下行礼:“臣女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容皇后端着茶,轻柔地拨动着茶汤,手腕上的翡翠玉镯在她腕间晃动,衬得她手腕细腻无比。 她未开口,沈黎就不能起来。 海棠已经走到了容皇后的身边。 容皇后慢吞吞地喝了一口茶,又慢吞吞地放下茶杯,再慢吞吞地用锦帕压了压嘴角,却没有理会沈黎。 她拿起手边的一卷书,安安静静地看了起来。 沈黎跪的笔直,她忍。 这件事如果只是涉及到李家,容皇后根本不会出面,可事情牵扯到了三皇子,她知道,这一场硬仗躲不开。 但若步步退让,她只会被人拿捏。 于是在容皇后翻第二页的时候,沈黎磕了个头:“皇后娘娘若是想罚臣女跪,臣女可以去外面跪,也免得脏了娘娘的眼。” 容皇后抬眼,发出了一个轻蔑无比的“嗤”:“你也知道脏了本宫的眼?” “若本宫此前就能在你脸上看到不安分,就算本宫再怎么喜欢你,也不会想着让你有个依靠嫁进李家。” 她好不容易安排了李璟然进兵部,立下大功凯旋而归,总算是能在朝堂上辅佐三皇子了,竟被沈黎这么一个小女娘给搅的天翻地覆。 特别是现在看到沈黎那看似尊敬她的面孔下藏着的桀骜,就更没有好脸色了。 沈黎铿锵有力:“是沈黎的错,沈黎不该在守孝期嫁给李将军,更不该在得知李将军欺瞒臣女时耍脾气破坏了喜宴,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用臣女那些价值连城的嫁妆引诱李大人肆意侵占,说来说去,都是臣女的错。” “啪!” 容皇后被激怒,手中的书卷狠狠地砸到了沈黎的头上。 “你算个什么东西?!胆敢指责本宫?” 第39章 算计,以身入局 “沈黎,你还真拿自己当回事了,今日本宫让你来,便是要挫挫你的锐气,好叫你知道,这世上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你定北侯府已经败了,你便只能仰人鼻息!” “臣女还不够仰人鼻息?”沈黎一改温顺,咄咄相逼,她今日必须要将皇后激怒,重重处罚她才是,否则后患无穷! “臣女尚在守孝期间,皇后娘娘就让臣女出嫁,臣女有抗旨吗?” “李家贪图臣女嫁妆,李家长辈用臣女嫁妆养外室,要不是赵姑娘发现,臣女都还蒙在鼓里。” “那些嫁妆流向去了哪儿,自然有官差查办,臣女已经同府都衙门说了,每一件都必须拿回来!” 沈黎铿锵有力地戳中了容皇后的软肋,气的容皇后指着她的鼻子:“放肆!” 此前她安排了海棠去李家询问一二,李家说尽了沈黎的不是,她也知晓李家有添油加醋的嫌疑,但还是想着高门大户的女子不该这般不懂事。 没想到今日沈黎胆敢顶撞她。 当真是有娘生没娘养的低贱玩意儿了。 她统管六宫,后宫的莺莺燕燕已经足够让她头疼了,现在这个孤女都敢顶撞她,还敢用嫁妆来威胁她,简直太不将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了。 “来人呀!” “把沈黎拖出去狠狠地打!” 未央宫的宫人已经惯了收拾人,所以很快就将刑凳和板子取了过来。 一寸厚的板子落到身上必定会皮开肉绽! 海棠作为顶级刽子手,已经来到了沈黎的跟前,她淡漠地鄙睨着沈黎:“沈姑娘若是现在认错,保证以后再不追究嫁妆一事,兴许皇后娘娘会饶恕你的。” “李家拿了我的嫁妆,何以皇后娘娘会这般着急?”沈黎已经被押着趴在了刑凳上,她不卑不亢地笑了笑,“莫不是皇后娘娘也染指了我的嫁妆?” “打!” 海棠从未见过如此油盐不进的女子。 钱财不过身外物,没了就没了,而且李将军都说了,归还了大半,虽说好些都是李家自己贴补进去的,但总归是有的。 足够她一个小女娘用一辈子了。 至于那些古籍字画的孤本,她一个女流之辈拿来做什么,还不是压箱底。 倒不如给他们物尽其用,到时候三皇子当了太子,顺理成章地登基为帝还能心中感谢她。 真是不识抬举。 他们三皇子能拿她的嫁妆去打点,是给她面子了,也不瞧瞧其他人的嫁妆,他们三皇子看都不看一眼呢! 板子落到身上,对于从小挨打,又刻苦练功的沈黎来说,并不算痛,但她还是扯开了嗓子嚎叫起来。 这一叫就引了不少人来围观。 海棠却不以为意,还走出未央宫大门,对那些偷摸来看热闹的宫人道:“你们别藏着掖着,这就是违逆皇后娘娘的下场!往日皇后娘娘待你们宽容,但也让你们瞧瞧,皇后娘娘也是有底线的!” 她话音才落,刽子手的声音就传来:“呀!晕过去了!这怕不是要死在这儿?” 海棠回头,冷眸扫了一眼,立刻去给容皇后禀告:“说什么将门虎女,一样不禁打,晕过去了。” 容皇后嫌弃无比:“便送出宫去,莫要死在本宫这儿,晦气。” 她只是想教训下沈黎,让她不要那么不识好歹,可不是要让人死在这儿。 想来这一顿板子,沈黎应该能够认识到自己的错,好好地闭门思过,认真反省了。 沈黎被抬出了皇宫,由宫里的马车送回定北侯府。 这一路算不上招摇,但也不算低调,很快所有人都知道沈黎挨打了。 李家听到这个笑嘻嘻,差点就要放鞭炮了。 “当真挨打了?”宋蓉蓉停下了手里的活儿,兴致勃勃地凑过来,“当真是被皇后娘娘打的?” 李宝珠的伤才养好不久,眉飞色舞着:“自然是真的,我的几个小姐妹听说了这件事专门去看的,亲眼看着沈黎被抬进的定北侯府。” “说浑身血淋漓的,只怕下辈子都站不起来了。” 她摸着自己发髻上的银簪子,想到沈黎被打到晕过去,就解气。 不就拿了她几个头面么,犯得着闹得人尽皆知,打肿了她的脸,还差点害她成瘸子,幸好他们还有皇后娘娘撑腰。 就算他们要离开上京城,沈黎她也别想好过。 李璟然得了些安慰;“如此一来,那些嫁妆她必定不敢上门讨要了,总算是了结了心头的一件大事。” 父亲的字据被她送去了几个衙门,他们根本拿不回来,这个账是赖不掉的。 但皇后娘娘一出面,字据也就要化成水了。 一时之间,李家雀跃不已,要不是李璟然的官职文书已经下了,他们需要在三天内收拾好东西离开上京城,他一定要去定北侯府奚落一番沈黎。 就像当日她在李家门口,撕烂了脸皮,将他们李家推到了风口浪尖处一样。 “也罢,她挨了打定会学乖了,再不会来找我们李家的麻烦了,如今我们也要走了,这也叫好聚好散吧,希望她以后莫要仗着自己侯府贵女的身份横行霸道,给沈家抹黑。” 李璟然哼了一声,瞧着人粗暴地对他的兵器箱,立刻过去数落了。 他们并不知道,沈黎前脚出宫,后脚赖御史就进了宫,弹劾三皇子和皇后的折子墨迹都还没干,直接就递到了齐帝的面前。 御史台前些日子赢了辩论,今日赖御史是特意来述职的,岂料在宫门口就看到了如此不平之事,当下就取了巡防营的笔墨写了这个弹劾的折子。 “陛下若此时不为侯府孤女做主,那会寒了诸位武将的心啊!” “武将大多宿命便是马革裹尸,饮血沙场,若家中女眷得不到庇护,沈姑娘此事传出去,那他们日后只怕不会为朝堂抛头颅洒热血了啊!陛下!” 齐帝尚不知道沈黎入宫的事,让身边的总管太监吴东去了解情况,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后,吴东回来了。 赖御史字字珠玑,并无半分虚构。 当真是皇后召了沈黎入宫来打,还故意让人抬着沈黎出宫,杀鸡给猴看。 齐帝脸色沉黑,但也并不想为了沈黎一个孤女而与皇后为难。 他正要开口安抚赖御史,后宫就传了话来,吴东听了后脸色大变,也不敢耽搁一一转述给了齐帝。 吴东还是注意了下赖御史在场,所以说的很小声,确保不被旁人听了去:“陛下,六皇子因为看到沈姑娘挨打的样子,被吓晕了过去,已经安排御医过去了。” 第40章 圣旨到 齐帝暴跳如雷,但强压着火气没有在赖御史这种言官面前爆发出来。 他其实比任何人都清楚,皇后到底要杀沈黎给谁看,无外乎就是给他最宠的贤妃和六皇子看! 贤妃是他最宠爱的妃嫔,六皇子是他最喜欢的儿子。 若打沈黎只是悄悄地进行,没有影响到任何人,他倒是可以不管,可如今已经招惹到了贤妃和六皇子,那他就不能坐视不理! “赖御史说的不错,皇后今日之事的确欠妥。” 齐帝不耐烦地敲着桌面,目光冷冷地看着眼前的折子。 “既然沈黎的脸是被皇后丢的,那朕便要替定北侯府找回来。” 皇后要给他难看,那就休怪他不念夫妻之情。 容家这六年来在上京城足够威风了,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代表他看不到。 “传翰林院,定北侯府战功赫赫,为国捐躯,再无子嗣可承袭爵位,便抬沈黎为安平郡主,若日后择了良婿,经朕御笔所批,可承袭侯府爵位。” 赖御史感动不已:“陛下当真是明君啊!” 原以为今日他只是路见不平一声吼,没想到当真就帮到了定北侯府。 赖御史和定北侯也是有过交情的,虽然一文一武,但偶尔还是会谈论几句朝堂之事,沈黎便也是故人之女。 作为长辈,于公于私,他都要站出来说一说的。 齐帝摆摆手,屏退了赖御史后,才怒火中烧地将手边的折子抡到了地上,吓得伺候着的宫人们齐齐跪了一地。 “吴东!传朕旨意!” “皇后娇纵无礼,胡乱对功臣遗孤动用私刑,干预朝政,着即日起,于未央宫反省一月!无朕旨意,任何人不得出入未央宫!” 定北侯府是下午接到旨意的,传旨的是御书房的小太监,听闻沈黎身上还有伤,只说了陛下特许她不用跪,草草地就将圣旨给了沈黎。 沈黎一瘸一拐地送走了人,才对春见道:“打铁趁热,收拾下准备入宫谢恩。” 春见担心她身上的伤:“小姐,虽然你今日做足了准备多穿了几条厚的棉裤还加了不少棉花来垫着,但的确还是有皮外伤的,大夫都让你趴着休息了,你何必这样逞强呢?” “错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沈黎扶着自己的腰,伤其实不重,要再休息两日可就要见好了,彼时被疑心病甚重的齐帝发现可不得了。 到时候就功亏一篑了。 沈黎的马车才到宫门口,就看到总管太监吴东早早地候着了。 她还没下马车,吴东已经迎上来了:“陛下就知道安平郡主要来谢恩,特意让奴才在这儿候着,免得郡主折腾。” 沈黎温温柔柔笑着:“陛下这道旨意,臣女没齿难忘,特来谢恩,还请吴公公通传。” “郡主有伤,就不必去了。” 陛下现在可没工夫见她。 “只是陛下有句话让奴才带给郡主,郡主再不是以前那个孤苦无依的孤女,想做什么便大胆地去做,只要不是违了北齐律令,违背公序良俗,出了事,有圣旨兜着。” “多谢陛下。” 吴东顺带看了一眼马车里,沈黎的裙摆上还染着血,有些脏眼。 他嫌弃不已:“郡主回去吧,有伤在身脏了咱家的眼倒是无碍,若是脏了陛下的眼可就是殿前失仪了。” 沈黎假装茫然不知,回头一看自己的裙摆,立刻尴尬地遮挡:“不好意思,吴公公,只是……” “好了好了,回去吧。” 他可没那个时间和沈黎在宫门口吹风。 陛下还在贤妃和六皇子那,他得赶紧去找找存在感。 沈黎应了一声,放下了帘子,马车掉头就回去了。 春见悬着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了:“小姐当真是料事如神,吓死奴婢了。” 沈黎靠在软垫上,擦了擦裙角上染的鸽子血:“我今日在未央宫哭喊的那么凄惨,整个皇宫都能听得到,只是没想到就有那么巧,素来不靠近未央宫的六皇子今日会在附近,刚刚好看到我挨打的模样。” 她点到为止,心里已经了想法。 他这些年,到底安插了多少人在前朝和后宫? “别说是六皇子会被吓到了,就是小姐刚刚被抬回府的时候,奴婢和周嬷嬷都吓死了。” 春见想着还是心惊肉跳的。 “那血淋漓的,着实吓人呀!”春见说完,又变了脸色,“秋见那死丫头这些日子偷摸地去了什么地方,尽学这些旁门左道。” 谁家棉裤里面还用鱼泡装着鸽子血,稍稍一用力,就能戳爆,沁出来,吓人的很。 沈黎笑道:“若没有秋见的法子,我这次可是要吃硬亏的。” 以身入局,换了个郡主的头衔是小,让皇后禁足也是小,最重要的是让齐帝将她当成钳制李家的一把利器。 就像刚刚吴公公说的一样,只管去做,有圣旨兜着。 既然如此,她便不客气了。 皇后被禁足于未央宫,在得知沈黎前脚才在她这儿挨了打,后脚就得了赏赐受封了郡主,气的把主殿里的能砸的全都砸了。 海棠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最后一个花瓶生生地砸到了她的脑袋上:“你个不长眼的,怎么要让人抬着沈黎大摇大摆地送出宫去!” 海棠被砸的七晕八素,又不敢倒下去:“奴婢该死,奴婢也不知道陛下会知道……” “你不知道?!现在那小贱蹄子因祸得福,还得了郡主的封号,反而是本宫还被禁足了,你说要是外间的人知道了,会怎么想!” 是不是会认为她这个皇后只是徒有其表,是个傀儡。 她握紧了拳头,“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腕间的玉镯子应声而碎,她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既然她不让本宫好过,那本宫就只有除掉她!” 沈黎受封郡主的事并未大肆宣扬,到底事关皇后颜面,加上如今皇后又要被禁足一个月,所以李家这边半分消息都没有收到。 倒是无端端的,吏部的人来了。 李璟然有些奇怪,立刻出去迎接。 李训被罢了官,如今只是个平头百姓,成日就在后院和娇妾带孩子,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活生生地给李老夫人添堵。 吏部来的是个年轻人,见了李璟然也没有什么好脸色:“侍郎大人让下官来通知李将军,三日之后便是李将军离开上京城前往兖州赴任之际,可千万不能误了时辰。另,刚刚我们才接到通知,安平郡主自请与李将军一同前往兖州,路上还请李将军多多照顾。” 虽说上京城皇亲国戚多,但安平郡主这个称号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是陛下今日才封的,与李将军是旧识。” 李璟然忽然就眉开眼笑了:“知道了,知道了,本将一定会好好地照顾安平郡主的。” 等送走了吏部的官员,李宝珠才问:“兄长,安平郡主是谁呀?你认识吗?” “还能是谁,自然是赵姑娘。” 第41章 虎,就那么水灵灵地出现了 “赵姑娘一直都被长公主视如己出,此前她一直对我示好,上次在长公主还说了要同我共进退,如今这位安平郡主自请和我一同去兖州,不是赵姑娘是什么?” 李宝珠高兴的合不拢嘴:“那岂不是以后我们可以攀上长公主的高枝儿?” 她想到之前也见过赵清河,那气度一看就是不凡的。 “也就是说,若兄长能和郡主成其好事,岂不是以后是郡马爷?” 她如此一想,原本还有些隐隐作痛的脸都不疼了。 若是兄长成了郡马爷,那她的婚事就更不用愁了,肯定能找到比以前沈黎给她物色的更好的。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呀。 李宝珠晃着脑袋,美美地做着春秋大梦。 就连李璟然也开始了幻想,从上京城到兖州,若是快马加鞭得十天,若是像他们这样举家迁徙,至少得大半个月。 足够他和安平郡主培养感情了。 入了夜,凉风丝丝地往窗户缝里灌,沈黎早早地睡下了,可只是闭着眼一小会儿的工夫又辗转醒了过来,倒不是伤口疼,只是她想到了霍煜。 这些日子他精心布局,哪里是外间传闻的郁郁不得志,一心只在钱眼儿中? 前有长公主,后有大皇子,只怕是另有图谋的。 可他既然要密谋,又如何要将她拉入这趟浑水中,她只是想查她父兄的事,可没想过要卷入过往种种的是非黑白。 这个人太危险,若不是她被皇后逼的走投无路,断然不能与虎谋皮。 她睁着眼,怔怔地盯着透过窗户缝洒进屋子里的月光。 外间的风很大,吹的庭院中的树枝沙沙作响。 她才想撑起身下床去关实窗户,外间就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 “伤不想好了?” 原本只是透了缝隙的窗户被推开,夜风漏进来,一袭玄色长袍的霍煜就站在那。 他嗓音低哑,克制着语调之中的关心,流露出一丝漫不经心,就像被夜风吹得摇晃着脑袋的树丫子,沙沙声引得人心里痒痒的。 “你怎么来了?” 好歹这里也是定北侯府,他倒是出入的神不知鬼不觉,外间的府兵们竟然一点儿都没有察觉? 霍煜站在红漆廊柱子下,廊下的灯笼散出一点微黄的光,就那么肆无忌惮地落在他身上,竟带出了他眼底的肆意与张狂。 沈黎都呆了一瞬的,平日可从未见过他有这般神色。 霍煜也没进来,就只是站在窗户外,定定地看向趴着的她:“来看你死没死。” 沈黎:“……倒也还活着。” “沈黎,你有几条命,敢在他面前耍弄手段,你以为你骗的了谁?” 霍煜语气里的漫不经心散去,余下的却是沉重的责备。 她难道还不清楚自己的处境么? 定北侯府的独苗苗,若是死了,还有谁会在乎。 沈黎其实想换个姿势的,只是被霍煜这般直勾勾的盯着,她又不敢了。 是不敢了。 也不知道刚刚他想到了什么,原本冷清的眸子里忽然就多了一股子凶煞。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要是霍煜当真对她起了杀心,她是躲不开的,她打不过他。 可这样僵持着也不是办法,她尴尬地咳嗽了下:“我虽然以身入局,挨了些打,但好在局势可以掌控,你不也在暗中帮了我么,还有赖御史……” “说完了吗?” 窗户外面的人,忽然开口,不耐烦地打断。 沈黎啧了一声,果然不高兴了。 可为什么呀,她今天完成的这么好,不止让皇后禁足,让帝后之间的嫌隙更重了,还骗了个郡主来当。 难道是嫌弃她手段下作? 啧! 到底是霁月清风的前太子殿下。 可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得顾着光明正大么? 沈黎可不答应,心中微恼:“就算我今日手段下作,故意激怒皇后让她惩罚我,以身入局,但我至少办成了事。” 她一边说,一边就坐起来,大概是生气,一时之间还忘记了自己身上有伤,这么一动,扯到伤口,她疼的额上都冒出了冷汗。 窗户外的霍煜皱了下眉:“该!” 本来她就有伤,心情就很不好了,明明办成了事还要被人指责,凭什么她就活该了! “我怎么就该了?我要是有办法,会以身入局吗?那可是皇后呀!她一句话就能要了我的性命,我要不用点手段,能全身而退吗?你倒是霁月清风的,我就该在泥泞之中挣扎吗?” 她太清楚自己的处境了,若她不耍弄手段,就该死在后宫里了。 她一边骂一边已经走到了窗边,就差要指着霍煜的鼻子了。 “我知道我手段下作,可是我没别的办法,我父兄都死在了战场上,我就是个孤女,我只有自己可以利用了,我……唔!” 宽厚的手掌倏地覆上来,堵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嘴。 霍煜心里有些烦躁,他并不是来说她手段下作的。 沈黎抬头,眼底染上了一层愠色,这男人在做什么! 掌心的温热传到她脸上,让她脸颊都滚烫起来。 “沈黎,你可知道我面对的,比你更凶险?” 沈黎尽量克制住自己的呼吸,抬头仰视着近在咫尺的霍煜,不知为什么,他身上竟隐隐地散着一股血腥味。 “六年前,本王从北境的雪地被救起,一夕之间,父皇母后双亡,嵘王从兖州回朝登基为帝,尽管本王韬光养晦,但这些年暗杀不断,本王没有一日能睡得了一个安稳觉。” “他将本王安置在北镇抚司,处理抄家灭门之案,本王手里染了多少血腥,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哪个不是拼了命地想往上爬?为了权势地位不择手段的多了去,再下作的手段本王都用过。” “嗯?”沈黎怔忪了片刻,她竟不知道曾经鲜衣怒马的少年太子竟然会这样说自己。 “你以为,本王不争不抢真的能活下来吗?”霍煜松开手,掌心暖暖的、湿湿的,“只是争抢也要看情况,你何以将自己置于险地?” 沈黎正要反驳,若不以身入局,那谁去搏一搏? 这侯府,除了她就再没有旁的了。 手心一片冰凉,沈黎垂眸,掌心里多了一只小药瓶。 “既然你与本王要合作,那便应该相信本王。” 要是今日皇后当真是起了杀心,而不是要杀鸡儆猴,那沈黎今日不死也剩半条命。 第42章 郡主来了 幸好他在前朝后宫都安插了人,之前也让给人注意了沈黎的动向,否则今日也不能让人引六皇子和赖御史适时地出现。 沈黎被抬出宫时,他就在暗处。 他看到她被打的浑身都是血,趴在担架上了无生气的样子,那一瞬的心悸让他现在想起来都忍不住戾气横生。 “我知道,你要去兖州查案,可机会多的是,你根本……” “我等不及。” 沈黎握紧了掌心里的小白瓶子。 指关节都因为用力而泛白。 “或许你们在朝堂上摸爬滚打的人懂得什么叫蛰伏,什么叫韬光养晦,可我等不及了。每迟一天,关于南楚战场的线索就会被清扫多一日,我不想让青甲军,也不想我父兄多等一日。” “我与王爷合作,也只是这件事罢了,可事情一旦了结,我不可能再厚着脸皮纠缠着王爷,所以我必须要在短时间内站稳脚跟,替我父兄活下去。” “我也不想因为自己的事连累王爷,你已经够苦了,这种小事我可以解决,便也能护着你。” 沈黎仰起头,不管不顾地撞入他眼底的深潭,惊起一圈圈涟漪,再也散不开了。 他垂在两侧的手一点点地收拢,最后握成了拳头,心悸的感觉又席卷而来,那一处好似开始坍塌。 他曾是天之骄子,人中龙凤,是众所周知北齐未来的皇。 可那场变故来的太过突然,杀戮之中,他命悬一线。 就算他最后挣扎着活下来了,就算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就算他很可能命不久矣。 可所有人都让他要坚强,从未有人管过他到底内心的苦楚。 在他们的眼里,他是无所不能的神。 沉默良久,霍煜缓缓地抬起头了,可当指尖想要触碰到眼前女子的额头时却又停住了。 月光笼罩在他身上,给他打上了一层清冷,可却盖不住他眼底的惊涛骇浪。 沈黎眨眨眼,他的手已经覆下来了,轻柔地按在了她的脑袋上。 她整个人都僵了,心跳如雷,她定定地望着他,他……要做什么? 他身子缓缓地往下俯,吓得沈黎往后退了一步。 紧接着她就感觉自己的肩膀被霍煜扒拉了下,将她强行转了个身。 “受了伤就去休息!在这儿瞎站着做什么?” “嘭!” 沈黎还没来得及回过神,身后就传来关窗户的声音。 她茫然地盯着紧闭着的窗户。 不是,他有病吧。 明明是他来打扰她的,现在还有脸说她? 她气不过,转身去开窗户,可外面哪儿还有霍煜的踪迹。 啧,轻功这么好。 她却不知道,霍煜并未走远,只是在她的屋顶上,站了一夜,确定没有偷鸡摸狗之徒找麻烦后,才在天亮之际离开。 霍煜才回到王府就碰到要出门找到他的骆檀朝。 骆檀朝想到三年前霍煜干的那件蠢事,就担心的不得了:“你大晚上的不睡觉上哪儿去了?你不会又想暗杀这件事了吧!” “你可以再大声点。” 骆檀朝才不管他,拉着他就要检查,没见到伤,又瞧着他脸色好像不错:“啧,你晚上去哪儿了?” “我去哪儿了不重要,重要的事,你得收拾东西,与我一起去兖州。” 骆檀朝才想要拒绝,霍煜就立刻道:“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咦?有情况?”骆檀朝凑近了霍煜,眨眨眼,又像小狗那样在他身上嗅了嗅,“啧!你身上有味道!” 霍煜拧着眉。 “是侯府那小娘子的味道。” “朝朝姨!” 骆檀朝一拳锤在霍煜的胸膛之上:“你个混小子,让你叫我朝朝姑娘!” 霍煜额角抽抽:“沈黎受伤了,需要人照顾。” 骆檀朝翻了个白眼:“人身边那么多丫鬟,没人伺候?” “可也只有你医术了得。” “这话我爱听。”骆檀朝亲昵地挽住了霍煜的胳膊,笑盈盈的,“来来来,现在不忙说你心里头那个小姑娘的伤,先说你的,我们回屋子再说。” 霍煜:“……” 厉王府外,提着一串串才买好要带回兖州物件的李宝珠瞠目结舌:“兄长,你看到没?那个不是沈黎的奸夫么?现在怎么挽着另外一个女人?” “厉王好歹也是前太子,身边美女如云,哪里能轮的上沈黎。”李璟然嗤之以鼻,“之前帮她也不过是为了嫁妆而已。” “也是,沈黎又不是绝世美女,脾气还臭,又暴力,八成就是被甩了。” 李宝珠这样一想,心情就好了,方才李璟然拦着她不允许她买首饰的坏心情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这些东西一会儿给郡主送过去吧。”李宝珠心情无比好,她迫不及待地要去见那位新嫂嫂了。 李璟然也正有此意,可到了长公主府,他们并未如愿以偿地见到赵清河,反而是被长公主府的门房挡在外面。 今时不同往日,他们也不敢硬闯,只是将手里的礼物都交给了门房,才悻悻地离开。 不过不碍事的,来日方长,郡主对他有意,他成为郡马也是指日可待。 李家还在鸡飞狗跳,李老夫人被钱氏气的吐了好几口血,宋蓉蓉嫌弃不已,瞧着李宝珠回来,立刻拉着她:“我还要去照顾玉哥儿,母亲就交给你了。” 李宝珠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推进了满是药味和血腥味的房间。 李老夫人躺在床上,呻吟着:“宝珠……” “母亲,我还有事儿,一会儿再来照顾您。” 李宝珠脚底抹油,就开溜,完全不理会李老夫人的呼喊。 很快就到了李璟然前往兖州赴任的日子,吏部这边确认了霍煜和李家老小都在城门外后才离开。 李家这边准备的很充裕,不止替他们自己准备了,还专门为安平郡主准备了,俨然是将郡主当成了自家人。 三辆马车,浩浩荡荡,十分扎眼,倒是霍煜行车从简。 只是时候不早了,李璟然却张望着城门口。 青岚不耐烦地催促:“李将军还要等谁吗?吏部都已经确认过了,难不成李将军还以为能有转圜的余地?” 李璟然懒得理会厉王府的人,直到城门口来了辆马车,他才笑盈盈地迎上去。 他的郡主来了。 第43章 兵部要来给他撑腰了 城门口来的马车,车身朴素,和李家的三辆马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李家人将安平郡主当做了日后能平步青云的踏脚石,所以听到李璟然说“郡主来了”,一个个的都趋之若鹜。 除了小钱氏之外。 李宝珠和宋蓉蓉搀扶着李老夫人眼巴巴地下了车,在车前等候着郡主来。 小钱氏不甘心地牵着孩子跟着李训下车,她是不乐意李璟然攀上郡主的高枝儿的。 她得为自己儿子打算。 虽说现在她被纳进了李家,儿子也不是私生子了,但嫡庶有别,李老夫人还在世,那她就不能被扶正,当家主母也做不了。 李璟然是年轻的将军,就算今日因为种种被丢去兖州,可保不齐哪一日就能翻身。 若现在攀上郡主,翻身的机会就更大了。 李璟然是李老夫人的亲儿子,自然会帮着他母亲,到时候他成了李家的顶梁柱,哪里还有李训说话的份,她在李家便要仰人鼻息的。 “啧,这么大阵仗,还以为是什么名正言顺皇亲国戚。” 小钱氏酸溜溜的,她这几日还是去打听过赵清河的情况,也是生的好,偏生遇到长公主不孕不育,生不出孩子,又丧夫,夫家又正好留了个独苗苗给她。 啧! 李宝珠见不得小钱氏这样酸不拉几的样子,讥讽道:“就算不是名正言顺的皇亲国戚,但到底是皇上亲封的郡主,比某些勾引人父亲的人高不止一星半点儿。手段可真是下作!” “下作又如何,你还是得喊我一声小娘。” “你……” “好了!”李璟然不耐烦地回头瞪了两人一眼,“别吵了,让郡主看到成何体统。” 马车已经停下了。 李璟然赶紧换了一张笑脸迎上去:“郡主万安。” 赶车的是定北侯府的府兵冬青,见李璟然这般谄媚,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不过因为李家人往日都没有怎么注意过侯府的人,只当郡主身边的人都高人一等,傲慢了些,并不在意。 李璟然道:“郡主这一路要与我们李家同行,不如让末将为您引荐一二?” “都是熟人,不必引荐了。” 随着让李家人熟悉的声音传来,车帘子也被掀开了。 “沈黎?!” 李璟然震惊不已,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他笑着说:“我就知道你会后悔,可是沈黎,是你自己用免死金牌换了圣旨退婚了,要作天作地作死的,现在你想要跟着我回兖州,我需要考虑一下。” 他就知道沈黎会后悔的。 毕竟那么大个侯府,若是没人当家,很容易被人盯上的。 说不定,沈家的人已经开始打算盘了。 他早说了,沈黎一个孤女无依无靠的,怎么能行? 沈黎下了车:“我的确是要去兖州。” “沈黎!”李宝珠气的很,“你怎么还有脸来缠着我兄长,是你自己不要我们李家的,还将我们搞的鸡犬不宁,你现在说想跟着我们回兖州就回吗?你算什么东西!” 李老夫人倒是不介意,她拍了下李宝珠的手,鼻孔都快要翻上天了:“沈氏,我就知道你会后悔,我们李家也大度,不和你计较过去的种种。” “若你还想当我的儿媳妇也不是不可以,现在跪下来给我们磕头敬茶认错,让这出城入城的人都好好地瞧瞧。” 他们李家因为沈黎在上京城丢了脸,丢了官,还要被撵走。 她就要让沈黎在上京城城门口将面子找回来。 “对!”宋蓉蓉附和着,“还要给我敬茶,哪有妾室进门不给正妻敬茶的?” 李老夫人很喜欢听这话,顺带还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和李训站在一起的小钱氏。 这低贱的玩意儿便是没有给她敬茶。 也罢,她现在没力气来收拾小钱氏,等回了兖州再说。 李宝珠得意的很:“你既然是想回我们李家,就得做好儿媳妇的本分,母亲这些日子病重,你得衣不解带地好生伺候,晚上还得陪床,懂吗?还有你的首饰,也要给我!” “给你,你敢戴吗?” 沈黎忍不住笑了笑,给了春见一个眼神。 春见立刻从马车里抱着一个锦盒。 李宝珠欣喜若狂,没想到沈黎这一次这么好说话,肯定是现在才知道他们李家的好:“不就是些破首饰么,有什么不敢戴的。” 她娇纵地掀开锦盒盖子,露出了里面华贵无比的冠子。 这和寻常的头面不一样,是一顶带着点翠和东珠的华冠。 李宝珠看的出了神,这么好看的华冠凭什么沈黎能拥有? 反正她也得不到,还不如趁沈黎不注意,毁掉好了。 李宝珠在手里藏了一把匕首,她正要动手,沈黎却抓住了她的手腕,只听得“咔擦”一声,她就被疼的“嗷嗷”叫。 “哐当”一声,匕首也落到了地上。 “我的手,我的手要断了!啊啊啊——” 李璟然心急要去救李宝珠,可才走进,就被沈黎一个耳光扇的头都偏到了一边。 他不敢想着,在大庭广众之下沈黎敢打他:“沈黎!你敢打我!” “打你就打你,还要看时辰吗?” 李老夫人气的不轻,又开始剧烈咳嗽起来:“快!快来人啊……咳咳咳……沈黎敢殴打朝廷命官,快!快……把她绑起来!” 李家人齐齐而上,可全都被秋见打的趴下了。 李璟然被沈黎踩在脚下,动弹不得:“沈黎!你目无王法!无法无天!厉王殿下当真要坐视不理吗?!我要告到陛下那!” 青岚杵在霍煜的马车前,纹丝不动。 马车里也传来霍煜淡漠的声音:“本王只是负责将尔等送到兖州,至于李家和定北侯府之间的恩怨,本王可管不了。” 骆檀朝忍不住笑出了声:“你可真冷血。” 车里浅浅的笑声,虽然很轻,但还是落入了沈黎的耳朵。 霍煜的马车里,有女人? 是那位朝朝姑娘吗? “来人啊——来人啊——” “沈黎!你放开我们!” 可任凭李璟然怎么呼喊,都没人来救他,直到城门口传来整齐划一的声音。 人不多,也就十二人。 李璟然大喜:“沈黎,现在兵部的人来了,你完蛋了!” 兵部的人一定是来给他撑腰的! 第44章 贪了 沈黎见人来了,这才示意春见和秋见住手,往后退到了马车前。 来了十二个人,一个个都穿着青色的铠甲,领头的那个来了也没给李璟然一个正眼,直接朝沈黎行了个武将的礼:“末将青甲军参领徐勤参加安平郡主。” 李家人一行人狼狈之际,可在听到徐勤的话,都傻眼了。 “怎么可能!沈黎怎么可能是郡主?她是假的,徐参领你可别被骗了。” 徐勤皱起眉:“安平郡主是皇上亲封的郡主,这还能有假?” “可她才受了皇后娘娘的责罚,明明……” 李宝珠附和着:“是呀,明明那么多人看到了,沈黎是被抬回定北侯府的。” “皇后娘娘受奸人挑拨责罚肱骨重臣之后,染指前朝之事,已经被陛下勒令禁足中宫。” 李家人觉得天都要塌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沈黎懒得和他们废话:“刚刚李宝珠意图用刀子割破陛下赐给我的吉服,这件事我会如实上报礼部,若吉服上有任何问题,你们李家吃不了兜着走。” 春见端着吉服直接往回走,李璟然等人根本拦不住。 “沈黎,看在一日夫妻百日恩的份上……” “李将军,我们可没有当过夫妻。”沈黎冷脸打断他的求情,“我对你们李家也没有什么兴趣,这一次去兖州,也是因为求了陛下的恩赐,要亲自去你们李家拿回我的嫁妆,一月之期,怕你们赖账。” “至于青甲军,自然也是陛下亲自安排给我的,毕竟我一个女流之辈,少不了被人欺负,就像刚刚那样,李将军的咄咄逼人,和你们李家的无理取闹,我可是见识了。” 沈黎说完,便径自朝霍煜的马车走过去:“王爷,可以走了吗?” 霍煜掀开帘子,露出了身旁坐着的骆檀朝:“这得看李将军,是他刚刚执意要等人的。” 李璟然面红耳赤,他刚刚要等的就是安平郡主,若早知道安平郡主是沈黎,他早走了。 可为什么赵姑娘没有来? 他不甘心地看向城门口,巍峨高大的城门,就像一道巨大的屏障,将他彻底地挡在了门外。 李璟然不敢再久留了,圣旨不可违:“没有要等的人了。” “那就起程吧。” 沈黎回到了自己的马车,李璟然脑子嗡嗡作响,却临时被李训叫上了自己的马车。 小钱氏不得已,只能拖着孩子,去跟着李宝珠和宋蓉蓉的孩子们挤一辆。 宋蓉蓉和李老夫人一辆简直苦不堪言。 车队因着要照顾李家的老弱病残,速度不快,在霍煜眼中简直可以用龟速来形容。 李训脸色不大好看:“早让你处理好沈家女的事,你就是不听,现在好了,以郡主的身份,带着御赐的青甲军跟我们回兖州。” 李璟然此刻心情烦闷的很:“回去之后将良田铺子卖了,给她银子打发了就是,我哪儿知道,她这般爱财。” “沈家女都是小事,就厉王和青甲军。” 李训虽然没有证据,但心里总是不安的。 “青甲军早就被收编了,前段时间我听人说,是给了厉王的,这一次又拨了一部分给沈黎,个中到底什么情况,你我都不清楚。” “可璟然,你老是回答我,三个月南楚一战,你有没有做什么事。” 李训是言官,并不懂行军打仗之事。 他们老李家出这么个将军实在难得的很。 李璟然先是一愣,心里也开始不安起来,但那些事怎么能和人说,就是父亲他也不敢说的。 “你现在招惹的可不是沈家女,而是厉王,是青甲军,若是早说,为父还好早做准备,若是迟了,等到了兖州,就回天乏术了。” 李璟然也是害怕的,就在车里给李训跪下了:“父亲,救我啊。” “到底你做了什么!” “户部的军饷久久不下来,儿子和兵部安排的监军偷摸地换了兵器等级。” “你,你让谁换的?”李训脸都气变形了,他不敢相信自己英勇善战的儿子居然会做出这样的荒唐事来。 兵器分三六九等,平时训练的时候兵器会用差一点的,但上战场的用的那些兵器就是顶级的。 李璟然脑袋都耷拉下去了:“是岳丈大人。” “糊涂!糊涂啊!你!” 李训气的胸口起伏不定。 忽然他意识到一个更严重的事:“你是不是贪了?” 李璟然咬着后槽牙点点头,但又立刻回道:“可儿子只是拿了五万两,只有五万两啊。” 兵部可是带走了五六十万两,他这点银子只是渣渣。 李训抬起手,可当真要落到李璟然的脸上时,却又犹豫了。 他做了好几个深呼吸,紧紧地闭着眼睛。 车里的气氛过于凝重,李璟然跪在坚硬的木板上,任由颠簸都不敢起身。 他长这么大,还没见父亲发那么大的火。 良久之后,李训才睁开眼,眼底透着宛如毒蛇一般的凶狠:“为父记得,前往兖州会有一道必经之路,路边尽是高山,山中贼匪颇多。” “儿子明白了。” 只要沈黎和霍煜死在半道上,李家和定北侯府之间的事便就算了了。 而贪墨的事,不止不会有人再提及,他们为陛下铲除了厉王这个眼中钉,说不定还能重新回到上京城。 …… 骆檀朝一想到方才沈黎动手的英姿飒爽就忍不住笑,笑的霍煜都皱眉了。 一把年纪,还没个正形。 “你说你以后可怎么办呀?”骆檀朝分外担心自己这个大侄儿,手都攀上了他的肩头,“沈黎从小在行伍之家耳濡目染,拳脚功夫厉害着,以后你家有悍妻,夫纲难振哦。” 霍煜习惯了她这胡说八道的性子,也懒得搭话。 “不过小姑娘的性子我挺喜欢的,我看你也挺喜欢的,对吧。” “你年少时就时常往人家侯府跑,该不会是那个时候就瞧上了吧,啧,你这小子心眼儿可真多。” “你是从什么时候喜欢那小孩儿的?” 霍煜也陷入了回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是从她塞了梨糖到他手里,还是从她拉住他的手要给他表演大圣翻跟头,亦或者是她带着他爬树去看她精心呵护的鸟窝里的三只幼鸟…… 又或者,是她说他太苦了,想护着他的时候。 他不自觉地勾了勾嘴角,早说不清楚了。 第45章 撞破 日落黄昏。 霍煜并不着急赶路,但瞅着宛如龟速一样的李家三辆马车就很不耐烦,让青岚给带了话,让李家连夜断舍离,否则明日他亲自给他们的马车减重。 李老夫人的东西大部分都是续命的药材,自然是不能减的,可其他女眷的都是首饰珠宝,特别是李宝珠和宋蓉蓉。 李宝珠和宋蓉蓉叫苦连天,可李训和李璟然去不以为意,看着面前的地图,时不时地又打量着外面的巡逻的青甲军。 李家两父子的确是对沈黎动了杀心的,也想到了最适合的下手地方。 可此行难就难在,如何脱身。 沈黎身边有个功夫了得的丫鬟秋见,还有十二名青甲军随行,就算他们能提前引开厉王,想要调走沈黎身边的人,也是难事。 还别说如何将自身撇干净。 两个大男人在一堆女人的叽叽喳喳之中显得分外沉稳,全都落入了对面屋子的沈黎眼中。 秋见不知道从哪儿寻了一大把瓜子来,放在沈黎的跟前,又没好气地将窗户关上:“真是晦气,王爷怎么安排的房间,怎地我们就要和李家那伙人住对面。” “不住对面,怎么知道他们在算计我们。” “嗯?”秋见纳闷不已,又小心翼翼地拉开了窗户,留了一条缝,这才发现,李家那两父子竟当真时不时地往这边瞟。 “他们在算计咱们什么?” 沈黎嗑着瓜子,这里的瓜子很香,没有过多地添加什么多余味道,就只是单纯地炒香了,就让人一颗接一颗地停不下来。 “方才他们让驿站的士兵取了周围的地形图,距离这个驿站大概三百里外,有个地方叫虎啸口,是必经之路。” 沈黎用手指沾了点茶水,凭借着脑子里的记忆,将附近的地势图画了出来。 “喏,这个地方,两面高山,只能从这边进,对面出,出去之后,就是一马平川。” 秋见陷入了沉思,这些年,北齐虽然看似稳固,但朝廷内斗严重,贪官酷吏压的百姓苦不堪言,势必就多了山间草寇。 山有山贼,水有水匪。 民不聊生。 “他们难不成胆子大到勾结山匪想在这儿与我们动手?” “不好说。” 沈黎看着一点点在桌子上干掉的水迹。 李璟然骄傲无比,自打六年前从兖州到上京城,就是人中龙凤,但这段时间被她反复折辱,怀恨在心那是必定的。 只是,这么想要她的命…… 她站起身就往外面走。 秋见赶紧问:“郡主要去哪儿?” “找厉王。” 沈黎的房间可以看到李家人的动态,自然李家那边也能看到沈黎。 李宝珠见不得沈黎自诩清高的样子,听着刚刚沈黎那么随随便便就说出口的三个字,阴阳怪气哼了声:“我还以为她多了不起,还不是靠男人。大晚上的不在自己房间待着,还去找厉王,简直不知廉耻……” 她说的正得意,声音也不小,但被沈黎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立刻就闭嘴,怯怯地往李璟然身后躲了过去。 虽然心里害怕,但还是嘴欠,小小声地嘟囔:“说不定两个人早在婚宴之前就搞上了,只是我们太单纯太天真,不知道而已。” 瞪什么瞪! 不就是个二手货,还能被王爷瞧中了吗? “没看到人家王爷身边已经有人了吗?” 李宝珠这话,倒是提醒了李璟然。 在城门口等候的时候,他们是看到了厉王马车里有另外一个女子。 端庄又大方,就挨着厉王,想来是厉王的掌中娇。 厉王对沈黎,只怕就是玩玩而已。 想到这里,李璟然心里的那口气又咽下去了 …… 霍煜今日倒是没有赶路,只是例行施针还是需要的。 作为大夫的骆檀朝眼里没有什么男女,且霍煜又是她的晚辈,更是不设防地当着青岚的面扒了人的衣裳。 衣袍大半都被扒拉下来,霍煜才想拉扯下,骆檀朝已经不高兴了:“我一个姑娘家还没扭扭捏捏的,你还要恪守男德了?” 她素来有这种惊世骇俗的言辞,霍煜都见惯不怪了。 以前他都还是会制止两句,后来发现压根儿没用,她依旧我行我素,他就听之任之了。 可偏偏,今日赶巧儿了。 “王爷,郡主来了。” 青岚朗朗声音传来的时候,沈黎已经在屏风之外了。 屏风之后,霍煜半露胸膛,遮羞都来不及,他胡乱地想把衣服裹起来,可骆檀朝的手已经按住了他的肩头:“别动!” 沈黎和秋见傻了一瞬,还是秋见第一个回过神,伸手捂住沈黎的眼睛。 霍煜肩上背上全都是银针,他想出去解释,但身后压着他的朝朝姨却纹丝不动。 沈黎未经人事,但出嫁前一日有嬷嬷来教过她何为男女之事,大多都和霍煜此刻行径一样。 她脸颊通红,耳根子也发烫:“我还是明日再来吧。” 看青岚这样司空见惯的样子,只怕霍煜在王府也是这样放浪形骸的吧,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站住!” 倒不是霍煜开口,骆檀朝声线清冷。 她最不喜欢的就是小儿女这种误会的戏码,话本子上都写了。 人生了耳就是用来听人解释的,生了嘴巴就是用来解释的。 骆檀朝从屏风之后出来,还不忘回头叮嘱:“你别动。” 霍煜还在拢衣袍的手悻悻停下。 她走到沈黎跟前,秋见下意识地护着沈黎。 她笑了笑,也没动手,只是瞧了一眼屋子外面的月亮:“沈黎,有时间聊聊吗?” 说完也不等沈黎回话,直接抬脚迈出屋外。 驿站的院子里,有几株大葡萄藤,爬着架子生长的茂盛,只是现在有些冷,只有黄绿色的嫩芽每日每夜地在藤蔓上肆意生长。 沈黎跟着走出去。 秋见想跟着,骆檀朝开口吩咐:“我有些口渴,你去倒点茶水来。” “我……” “去吧。” 沈黎倒也不是脾气好,只是她并未在这位朝朝姑娘身上察觉到敌意,反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第46章 朝朝姨:儿媳妇茶真甜 霍煜因为有寒症,需要施针,加上骆檀朝的身份不宜大肆宣扬,所以安排在驿站的后院,单独居住。 但在外人看来,便是他走哪儿都想着左拥右抱,荒唐无度,也正合了疑心病齐帝的意。 骆檀朝笑看稍显拘谨的沈黎:“坐吧,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的。” 沈黎坐下,秋见已经将茶水端出来了。 她正要倒茶,骆檀朝道:“你先下去吧,我与你家郡主有话要聊。” 秋见看向沈黎,沈黎点了下头。 只是秋见才退下,骆檀朝就抬了下下巴,示意沈黎倒茶。 沈黎虽不知道骆檀朝要同她说什么,但见她也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还是给骆檀朝倒了茶。 “你也不是外面传闻的那般娇纵,无法无天。” 骆檀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笑的更好看了。 特别是她的小辫子,举手投足之际,肆意飞扬,看起来年轻又活泼。 “这杯儿媳妇茶,就算我替姐姐喝了。” “噗——” 沈黎还含在嘴里的茶水,一个没忍住,全喷了出来。 “咳咳咳……” 骆檀朝躲的快,倒也没被喷一身。 她挪到了沈黎旁边的石凳子,亲昵地拉住了她的手:“我以前还抱过你呢。” “啊?” “之前你母亲身体不好,是我师父为她诊治的,虽然后来回天乏术,但我也在你家住了两日,彼时你还小,可能不记得了。”骆檀朝得寸进尺,“以前你都跟在我屁股后面,喊我朝朝姨的。” “朝朝,姨?” 这最后一个“姨”字是带着疑问的。 眼前的朝朝姑娘,可是一点儿“姨”味都没有的。 可骆檀朝一点儿都不介意,当下就应道:“诶!” 霍煜刚刚穿好衣裳出来,就听到骆檀朝狗腿的回应声:“我叫你朝朝姨就是一顿臭骂,怎地她喊你朝朝姨就行?” 他还是不放心骆檀朝。 他能司空见惯她的口出狂言,不代表沈黎能接受,万一让沈黎误会了,还麻烦。 骆檀朝哼了一声:“那能一样么,你多大了,沈黎才多大,被你喊朝朝姨,整个人都得老十岁。” 霍煜:“……” 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从容坐下,但眉头还是拧的死死的:“我才二十五,只比沈黎大七岁。” 沈黎纳闷地看向他:“你怎么知道我多少岁?” 他们没熟到这个地步吧? 骆檀朝正要开口,桌子下的霍煜一脚踩在她脚上,她的话才刚刚开口,就变成一声“啊!” 惊得沈黎两只眼睛瞪的像铜铃:“怎么了?” “哦,没事,”霍煜糊弄着解释,岔开话题,“我父皇母后的事,你清楚的。朝朝姨身为骆家人在上京城行事不方便,所以对外直说是养在厉王府的朝朝姑娘。” 骆檀朝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下脚十分生猛的霍煜。 好家伙,当初是谁眼巴巴地求着她去让他母后为他和沈黎合八字的? 忘恩负义的大白眼狼。 见沈黎不在追问年岁的问题,他暗暗地松了口气。 今日不同往日,他内心其实很矛盾。 他想保护沈黎,想守着她,可他如今的身份又是众矢之的,此行凶险非常,他又不想讲她拖下水。 霍煜问:“你来找我,是有事吗?” “是,”沈黎被刚刚的事分了神,总算是想起正经事来,“你知道虎啸口吗?” 骆檀朝的手一抖,茶杯“哐当”一声落在桌子上。 她反应有些大,赶紧用锦帕擦着手:“我去收拾下衣裙,你们慢慢聊。” 霍煜拧了下眉,不是号称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朝朝姑娘么,这才哪儿到哪儿,就失态了。 他看了一眼沈黎,倒是没有过分注意朝朝姨的失态,只是很认真地在石桌子上画出了虎啸口的地形图。 “这个地方时我们的必经之地,快的话,三四日就会到,若慢的话也就五六日。这个地方,两侧都是高山,山匪出没,只有一条道过去,若是遇袭,我们难以抵挡。” 霍煜托着腮,目光倒没有在桌子上。 他望着沈黎,月华落在她身上,明眸皓齿,脸上没有寻常闺中女子的娇糯,反而英气逼人,一看便是不好惹的。 到底是定北侯养的好。 沈黎从小就知道是非黑白,善恶忠奸。 “你盯着我做什么?”沈黎一本正经地敲着石桌子,眼底闪过淡淡的一抹嫌弃。 父亲说带兵打仗得专注,她脸上是有花儿么? “如果我推测的不错,李璟然和南楚一战兵败有关,那我必定会在这个地方中伏,你可有法子避开这条路?” 她刚刚回忆了地图上的山脉走势,若是绕远路,要兜很大一圈。 霍煜笑盈盈的,但看不出来他是真笑还是假笑:“你明知避不开,还来问我,是在试探我?” 沈黎并没有这个意思,她实在是没辙了,这才想着来找霍煜:“我是真心实意来求教的。” 此前霍煜还是太子的时候,战无不胜,不管是北境还是南楚,他比她更熟悉。 她只是纸上谈兵。 “我从不走弯路,就一通到底。” 霍煜就没有打算要绕路。 “若是李家要动手,正好,我有借口送他们一家去见阎王。” 沈黎:“……” 她已经够狠了,将李家逼到这个地步。 没想到还有个更狠的,直接要送人一家去死的。 可现在李璟然还不能死。 “其实,也没那么严重。” “怎么?心疼了?” 霍煜眸光尖锐而冷漠,好似要透过沈黎的眼睛直逼她的内心深处。 沈黎坦荡荡,眼底锋芒毕露:“李璟然与青甲军败,与我父兄惨死脱不了干系,我要留着他,顺藤摸瓜,抓出幕后的主使者。” 她不是那种养在深闺之中,看事情只看表面的女娘。 她有自己的思维方式,而这种思维方式都是承袭了父兄。 她沉浸了片刻,忽然眼眸亮晶晶:“若李家想在这儿动手,那势必会和周围的山匪打交道,他们不敢用不熟悉的人,所以只要我以身入局,就能……” “还想来一次?”霍煜冷声打断她的念头,“忘记本王说的话了?” 上次在中宫只是挨板子,现在虎啸口什么情况她自己都不知道,万一对方一不做二不休,抓了就杀,她就只有去阎王殿找幕后主使了。 第47章 不速之客 沈黎还是有些怕霍煜那种森冷的眸光。 平时他眉眼弯弯,一副放浪形骸又慵懒的模样,饶是谁看了都想踩两脚。 可她知道,他并非这样的。 他若当真是任人宰割的,为何这六年前竟一点事都没有,他的手段何等高明。 饶是血雨腥风也能片叶不沾身地全身而退,若非如此,她不会在绝境求生之际想到他。 在上京城那个龙潭虎穴,若没有点手段如何能成事,难不成像李家那般狗仗人势? “没忘没忘,”沈黎心知他是生气了,的确作为盟友她是不该乱做主张的,至少也应该提前知会一声,“只是我不以身入局,怎么能让李家那群人露出伪善的真面目?” “他们的真面目上京城已经知道了,不用你涉险。”霍煜看着已经快要干掉的桌面,“你去过虎啸口吗?” 虽然只是简单地画出来,但和周围的地势很吻合。 “没去过,只是在父亲的书房里看过北齐的地势图。” “侯爷曾说你天资聪颖,过目不忘,当真如此。” 沈黎才想要感谢他的赞赏,哪知他却摊开手,一副讨要的模样:“郡主是不是忘记了本王的东西?” “我的嫁妆可全都给你了。”沈黎想着之前青岚来侯府将她才从李家拿回来的嫁妆全都抬走,就肉疼。 虽然沈黎这话是字面意思,可在霍煜听起来,却别有一番风味。 他笑了笑:“嗯,收到了。” 但他的手却没有收回去,还摊着:“可本王的锦帕,好似郡主忘记还了。” 沈黎尴尬地挠挠头:“那……” “弄丢了?” “算,算是吧。” 沈黎总不能说,锦帕被春见那个糊涂蛋洗破了吧。 那上面的刺绣又很精致,找遍了定北侯府都没有人能够绣出一模一样的。 霍煜这样的人,若是给他一方假的,只怕还要被抓到把柄。 可要还个破了的,就太没有道理了。 她其实还没有想好合适的借口,就想耗着的,等到合适的时机再和霍煜坦白,没想到他就这么水灵灵地问出了口。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既然郡主弄丢了的,那就请郡主还本王一方新的好了。” “好!”沈黎连多犹豫一刻都没有,满口就应下了,“我给王爷买一张。” 霍煜笑了笑:“那可不行,帕子上的刺绣金贵,既然郡主将帕子弄丢了,那便亲自绣张给本王,聊表诚意。” 沈黎低头看着自己虎口上的薄茧,让她现场表演一段舞刀弄枪都行,要刺绣,可真是为难。 小时候父亲专门请了女红师傅来教她,每天她都是在戳破手指和剪到手指之间来回切换,指头上就没有好全乎过。 幸好女红师傅觉得她朽木不可雕,就只待了半个月便走了。 也幸好只有半个月,再多半个月,她的手怕是都要废了。 “怎么,郡主这点诚意都没有?” 霍煜眉眼弯弯,懒懒的,给人一种平易近人的错觉。 “不是我没有诚意,实在是我的绣工……” “本王不介意。” “那,好吧。” 沈黎尴尬地苦笑,她依稀记得,霍煜那方锦帕上绣着一支梨花。 真是赶巧儿了,之前那位女红师傅教她的也是绣梨花。 应该能绣个样式出来……吧? “夜深了,郡主回了吧。” 霍煜已经站起身往屋子里走,他还要问问朝朝姨,一说虎啸口,反应这么大,生怕人不知道他们在其间动了什么手脚么。 秋见和沈黎回了前院,李宝珠欠嗖嗖地走过来,冷嘲热讽:“怎么,去厉王殿下那自荐枕席被撵出来了吗?” “也不瞧瞧你自己什么德行,不过是我兄长不要的女人,是郡主又如何,还不是个破鞋!” 她嫉妒的心里发慌,非得要说两句才甘心。 明明沈黎也有兄长,也是女子,可凭什么从小就锦衣玉食,被人簇拥,父兄都疼爱她。 而她在家中,就是不招人待见。 每次兄长犯了错,父亲会责骂她,母亲会责罚她,就连兄长也觉得犯错的好似不是自己,而是她。 这对她就很不公平。 就像送嫁妆回去那件事,要不是沈黎心眼儿多,她就已经成功了,哪里还会牵扯出后面的事来。 再说了,李家哪个没有拿沈黎的嫁妆,怎么就所有人都将罪责怪究到她身上。 她气不过,非得要找找沈黎的麻烦才是。 沈黎懒得和她多费唇舌,推开门就要进去,可李宝珠不依不饶:“沈黎,你在清高什么,你不过就是靠男人上位,拽什么。” 她说着就要去拉沈黎,可秋见却不给她机会,一巴掌扇过去,打的李宝珠踉跄了好几步。 秋见还要动手,忽然有两个侍卫冲过来,将李宝珠护着。 “沈姑娘当上了郡主火气可真大。” 驿站的门大打开着,赵清河带着人款步走来。 沈黎皱了下眉,她怎么跟着来了。 想到赵清河身后的深藏不露的长公主,她的眉头就皱得更紧了。 “赵姐姐,你瞧瞧沈黎,”李宝珠立刻就去告状,“我不过就是说了她攀龙附凤,没想到她就怀恨在心,让人打我,我脸都被打肿了。” 秋见下手的确很狠,才一会儿功夫,李宝珠就成了大小脸。 赵清河原是不想管李家这摊子破事的,但架不住舅母的吩咐:“我舅母身为长公主都不敢这般放肆殴打官宦女眷,郡主的架子可摆的有点大了,就是不知道此事传回了陛下耳中,是否要收回郡主的封号?” 平安巷一事,赵清河后知后觉自己被摆了一道,心中也有气。 而且她可是长公主打小就带在身边的,倒上京城六年,皇上连正眼瞧她都没有,更别说要给她抬位赐封号。 沈黎不过定北侯府的一个孤女,侯府都死绝了,什么靠山都没有,这都能得封号,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她也是今儿早上才听说了,要不是随舅母去见了大皇子,商议了些事情,也不会耽搁倒现在才赶过来。 沈黎就站在门口,安静地看着他们自说自话,心里开始打起了算盘,长公主为什么要插手李家的事? 第48章 招摇过市 李璟然在屋子里听到赵清河的声音,立刻松开怀里的宋蓉蓉,整理好了衣袍,狗腿地出了房间,完全不理会宋蓉蓉脸上露出来的失落。 宋蓉蓉就算是小门小户出身,从小就学了什么叫三从四德,可也容不得李璟然身边接二连三地出现别的女人。 更别提能让李璟然趋之若鹜的赵清河了。 她是见过赵清河的,那种眼里满满的都是目空一切,高高在上的样子,比沈黎更讨厌。 她透过窗户缝,看着自己的丈夫,就像只哈巴狗似的去讨好赵清河,心里就不是滋味。 倒不是替李璟然不值得,而是若当真赵清河进了李家的门,那她以后就别想有好日子了。 李璟然谄媚地笑着来到赵清河的身边:“我还以为赵姑娘不会来了。” “怎么会?既然答应了与李大人共同进退,自然我是要来的。” 李璟然感动不已,想要去拉她的手,可却被她不动声色避开,他更觉得她知书识礼了,哪里像宋氏那般,才议亲,就连夜爬上了他的床。 想到这里,李璟然的心里就更嫌弃糟糠之妻了。 “赵姑娘,咱们莫要和沈黎这种拜高踩低,势利眼的女人废话。”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将赵清河引荐给自己的父母,“我父母都在房中,赵姑娘可要见见?” 赵清河道:“夜深了,老人家都歇下了,我就不打扰了,驿站已经给我安排了房间,今夜大家都早点休息吧。” 说完就带着侍卫走了。 李璟然更是欢喜了,这等贤良淑德的女子上哪儿找,还没进门,就已经开始为他父母设身处地地想了,以后必定会孝顺两老的。 他本想奚落一番沈黎的,可一转身,沈黎的房门都已经关上了,早就不见了人,他哼了一声,迟早要让沈黎跪在地上求他! …… 青岚来报赵清河追来驿站的消息,霍煜正和骆檀朝商议下一步的打算。 “看来此行风大雨大呢!”骆檀朝磕着瓜子,意味深长,“起初只是想着不要让沈黎发现虎啸口的秘密,但李家已经开始打虎啸口的主意了,若沈黎当真被绑了去,就是咱们想瞒也瞒不住了。” “李家主动送上门去,我想他应该会很想收这份大礼。” “可他的身份不能曝光,我可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把人救回来,早知道你们都这般冒险,我才懒得救人。” 骆檀朝的脸色很不好看,她辛辛苦苦救下来的人,一旦暴露,还不知道要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呢。 “反正我不同意!” 她斩钉截铁。 “你就算为了沈黎着想,也绝对不能让他们见面的。” 一见面,那还了得。 霍煜道:“我什么时候说了,要让沈黎见他了?” “那你刚刚……” “我只是说他会喜欢李家这份大礼。” 骆檀朝尴尬地呵呵两声,原是她多虑了:“吓死我了,我就说嘛,你素来冷静,手段也越发狠辣,怎么可能小不忍则乱大谋。” 她说着又看了一眼霍煜的脸色,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才接着说:“不过这件事你可得处理好,别将我的儿媳妇儿给搞丢了。” 被人瞒骗的滋味不好受,她隐隐地感觉霍煜给自己埋了个炮仗,稍不注意,“嘭”一声的就得炸,尸骨无存。 霍煜看向外面,并不想理会骆檀朝。 月色浓郁,却隐隐地透着一股子冷戾,那层化不开的月华落在地上,露出一地的苍白。 第二天李家还没来得及收拾,青岚已经带着人将他们那些非必需品全都盘了下来,急得李璟然上蹿下跳的。 “你们这是做什么!你们是贼匪吗?!我可是将军!我要去兖州赴任的,你们这样对我,就不怕我告到上京城吗?” 青岚冷着脸:“昨日我家王爷已经说了,李将军携带的东西太多太重,严重影响赴任时间,若是耽搁了,只怕李将军也担待不起。” “那也是可以商量的。” “昨夜你们还没商量够吗?” 李老夫人在宋蓉蓉的搀扶中下来:“就将那些不值钱的衣物放下吧。” 她实在是没有力气再折腾了,这一路上还要颠簸半月。 宋氏伺候的并不好,她昨夜咳嗽,宋氏都没有起来给她倒水,丈夫李训又宿在小钱氏的房里,她一宿都没有睡好。 李宝珠看着自己才买的华贵衣裳就那么被丢下来:“我的衣裙很贵的,你们怎么能丢下来?母亲……” “母亲说了,衣物不值钱,没将你那些破烂首饰丢下来都很给你面子了。” 李璟然粗暴地呵斥,要不是李宝珠办事不力,哪有后面的事。 李宝珠拽着衣裙,眼底涌出恨意。 沈黎走出来,看着一地狼藉:“若是舍不得,便穿上吧。” “要你说,我知道!”李宝珠将地上的华服全都捡起来,这可都是上京城最近很流行的样式,她要带回兖州去,在那些乡巴佬面前好好地显摆的。 她没脑子的样子,让秋见都看不下去。 李家那姑娘是不是傻?那些华服绫罗绸缎好看是好看,但现在赶路,她穿的跟花蝴蝶似的,不被人盯上才怪。 沈黎笑了笑不说话,上了车。 李宝珠当真就听了她的建议,将锦衣华服一层套一层地穿在身上,饶是现在这个天气还有些冷,但也架不住穿那么厚实。 才坐进马车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热的她直冒汗。 可她愣是不脱,说什么也要将衣服带走。 李家的马车在青岚快准狠的减重之下,终于能轻车上路了,除了些名贵的药材和珠宝首饰之外,再没有其他。 秋见掀开帘子看了一眼李家藏起来的东西:“啧,郡主,你瞧瞧他们还是有存货的,可就是不拿出来还给咱们,真是缺德。” “听人说,昨夜李老夫人咳了一宿,都没人照顾,瞧她尖酸刻薄的样子,真是活该。” 沈黎看着手里的书,并不想听李家有多惨,那都和她没有关系,正如退婚圣旨之上些的,生死不相干。 但三个月前,父兄惨死的真相,她会亲手挖出来的。 李璟然到底在中间扮演了个什么角色,她也要清清楚楚。 “信送出去了吗?” “已经送出去了,三日后,会有人在虎啸口接应我们的。” 第49章 李家:需要一个诱饵 李训黑着脸上了车,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越来越庞大的车队,这里面不止有厉王的潜龙卫,还有定北侯府的青甲军,现在甚至连长公主府的侍卫都来了。 他们李家何德何能,竟然被重视到这个地步。 他冷着脸让李璟然过来。 “昨日让你去劝宋氏可劝好了?” 李璟然怔忪下,本来是要劝的,可正在两人温存之际,赵清河就来了。 他自然是去找赵清河了。 “糊涂!你现在是连孰轻孰重都不知道了吗?” 李训下意识地看了下周围来来回回的士兵,见有人往这边看,他才压低了声音。 “现在不是你和赵姑娘谈情说爱的时候,你要稳住宋氏,还有几日就到虎啸口了,宋氏不心甘情愿地引沈黎去死,你想用谁当诱饵?” “是用你妹妹,还是用你母亲?还是你要亲自去?” “我可不去。”李璟然连多犹豫一刻都没有。 虎啸口的山匪本就凶狠,从来都是劫财后就撕票,甚至从未有人看到过他们的真实面目。 而且附近的官府不作为,或者说是想作为也作为不了,到底两边的山脉绵延,山林间走兽密布,要是不识路的人上去,还会迷路,最后葬身于兽口。 李璟然看了一眼正在后面马车照顾李老夫人的宋蓉蓉,又看了一眼长公主府的那辆金贵马车,心里已经有了结果:“我会和蓉蓉说的。” 若宋氏和沈黎一起死了,娶赵姑娘就更容易了。 卸掉了重量的马车赶起路来也是轻快,脚程都快了不少。 终于是在黄昏之时来到了宁州,宁州刘知州带着人在城门口迎接,阵仗不小。 李宝珠就算是在车里吐的头晕眼花也要露个脸刷下存在感。 霍煜安排好了一切,便带着车队进了宁州城。 一行人全都落脚在州府衙门。 李老夫人已经被颠簸的几近晕厥,她从来没有坐过这么长时间的车都不休息的,可官大一级压死人,她就是喊破了喉咙也没人理会她。 宋蓉蓉也被颠的晕晕乎乎的,她下车都有些踉跄,要不是李璟然一把将人扶住带到了怀里,她就要摔倒了。 “夫君……” 宋蓉蓉眼里有泪花,昨夜的委屈和今日的颠簸全都在这个时候发泄出来,趴在李璟然的怀里嘤嘤痛哭。 李璟然安抚着宋蓉蓉,还亲自抱着宋蓉蓉进了衙门的后院。 他睨了一眼沈黎,若她当初不闹腾,不撕破脸,他也会这样疼惜她的。 只可惜,她错过了。 霍煜也看了一眼沈黎,在看到她脸色平静,一点儿也没有因为李璟然的举动而有任何波澜,这才放心。 可当他想转头吩咐刘知州办些事,沈黎却撞上了他的目光。 他赶紧撇开头,沈黎已经走过来了。 “我……” 沈黎问刘知州:“知州大人可知道宁州城中哪儿有绣坊?” “这……” 刘知州尴尬地看向身后的师爷和衙役们,可一个个的七尺男儿,又不刺绣又不买布的,哪里知道。 “若是郡主想买这些,不如让我家夫人陪郡主?” “倒不必了。”沈黎看向将头撇开到一边,还在自我尴尬的霍煜,“王爷一会儿有事吗?” “嗯?” “你陪我去逛逛吧。” 刘知州都傻眼了,他听到了些什么不得了的大八卦! 刚刚他就觉得不对劲了,李将军抱着一个美娇娘进衙门就很不对劲了! 他要是没记错,李将军和郡主郎才女貌,得了皇后娘娘赐婚,怎么现在,各……玩各的? 这些高官权贵玩的可真花。 不等霍煜拒绝,沈黎又道:“总归是要给你绣帕子,样式倒还好说,锦缎你得自己选。” 这话更暧昧了。 李将军的未婚妻要给厉王殿下绣帕子,李将军的脑袋上那是青青大草原? 刘知州的眼底流露出了一丝复杂。 “那你等我。” 霍煜叮嘱了刘知州一些重要的事,余下的便让青岚协同处理,他则带着陆海和沈黎出了门。 刘知州望着两人的背影,若有所思,还是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那位郡主不是定北侯府的贵女吗?之前好似皇后娘娘赐婚给了李将军?” 他都被这几个人的做派给整的不自信了,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陛下做主,两人退了婚。” 刘知州:“啊?” 李将军年纪轻轻就立下赫赫战功,与郡主其实是郎才女貌的,这婚退的不值呀。 “真是可惜了一桩良缘。” “什么良缘,那是孽缘。” 刘知州才发出感慨,青岚就忍不住骂骂咧咧。 “知州大人没瞧着刚刚李将军抱着的女人么?那是李将军的原配,还有一双儿女呢!” 刘知州:“啊?” “知州大人你先别啊,还有更离谱的……” 青岚口无遮拦地将上京城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一股脑儿地叭叭叭,原本只是在和刘知州吐槽,结果越是越带劲,就连师爷,还有正在干活儿的衙役们也齐齐都凑过来了。 在听了李家那群人的迷之操作后,个个脸上都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呸!不给彩礼,还要吞人家的嫁妆,要是侯爷还在世,肯定要扒了他们李家的皮!” “还不就是仗着侯爷为国捐躯了,欺负人家一个孤女!” “还在皇上明事理,给郡主做主,不然就要被人吃绝户了!” “贱!” …… 霍煜和沈黎并肩走在街上,好在宁州城并不大,陆海就随口问了两句路人,就找到了绣坊。 “一路舟车劳顿的,非得要出来,你是有什么想同本王说?” 霍煜很聪明,沈黎不可能莫名其妙地在外人面前说要给他绣帕子的事。 原本李家和她之间的事才勉强风平浪静,犯不着自己挑起来。 “南镇抚司的锦衣卫昨夜悄悄出了上京城。” 沈黎也是早上才收到春见的飞鸽传书。 刘知州是谁的人她不清楚,所以这种事不能在州府衙门开口。 其实这一路上,沈黎并不觉得累。 一路上车里有软垫,还有熏香,她倒是睡着睡着就到了的。 “春见探到,他们往南边来了。” 第50章 她说,要保他长命百岁 一边说着,沈黎就进了绣坊。 掌柜的瞧着两人进来,立刻就热络地迎上来:“两位客官赶巧儿了,小店刚刚上了新的布帛。” 他很有眼力劲儿,直接带着沈黎和霍煜来到贵价货面前:“这是才到的,上好的蜀锦,夫人若是用它来给公子做衣裳,公子穿在身上暖在心里呢!” 沈黎倏地红了脸:“掌柜的,你误会,我只是……” “她没打算给我做衣裳,只是想绣个帕子。”霍煜并不解释,“请掌柜的找些锦缎和刺绣用的东西。” 掌柜的尴尬地点点头:“诶,好勒!” “你为什么不解释?”沈黎的脸红扑扑的,就像天边的海棠花那般娇嫩。 “为什么要和外人解释,买完赶紧回去,你不是说南镇抚司安排了人往这边来,说不定是来抓人的。” 沈黎一下子就想到了骆檀朝:“朝朝姨呢?” 六年前,先皇后殉情而亡,骆家也动荡不已,好些和先皇后有关的人全都落了大狱,虽说骆家后面熬过来了,但也伤了元气。 从此便从朝堂里退了下去,甚至还从上京城迁回了祖籍北境,干回了老本行,养马。 骆家要是养寻常的马匹都还好,偏生骆家是靠战马发家,从而入仕。 所以当骆家返回北境后,齐帝就让他们送了骆亭书来,表面上入朝为官,厚待先皇后的母族,实际上却是用于掣肘骆家的质子。 “你不必担心她,她进城就溜去买药材了。” 别看骆檀朝天天没心没肺的,但脚下功夫好的很,鲜少有人能抓到她,整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所以霍煜从来不担心她。 掌柜的取了些适合男子做锦帕的布料来挨个介绍,但却被霍煜拒绝了:“用海棠色吧。” 沈黎道:“你之前的锦帕不是月白色吗?” 霍煜嘴角勾了勾,扯出沈黎并不懂的笑意:“我忽然觉得,海棠和梨花很配。” “随便你吧。” 反正也不是她用,不过霍煜一个大男人,用那么娇媚的海棠色,当真是古怪。 掌柜的找了上好的海棠色蜀锦,又配了女红的针线和其他工具。 买完这些,两人走出绣坊,霍煜问:“累吗?” 沈黎摇摇头,倒不是逞强,她的确不觉得累,虽说这一路挺赶的,但好在她提前做好了准备,不像李家那般大包小包的,又在途中和霍煜置气,搞得狼狈不堪。 “我陪你逛完了,你当还我一个人情,陪我吃个饭。” 沈黎其实没那么多时间,她看了下秋见手里的东西,想着最近还要挑灯夜战绣手帕,心情就有些烦闷。 但霍煜这只老貔貅,最讲究银货两讫。 她也不想欠他人情:“吃什么?” “郡主猎野兔的本事不错,不如抓只野兔尝尝?” 沈黎皱了下眉,仰头看着已经布上了一层阴霾的天空:“天快黑了。” “山野之外的东西,都是昼伏夜出,不去瞧瞧猎猎,倒是可惜了。” 一边说,当真就往城门口的方向去。 宁州城并不繁华,才堪堪入夜,小摊贩们就挨个地出城去了,大部分都是城外的村民,这几日田里还没有收成,就做些小工卖点手工玩意儿赚钱养家糊口。 越是往外走,就越是离烟火气越远。 沈黎有些冷了,霍煜将身上的大氅脱下来给她披上:“郡主这小身板还不如本王。” 她抬起头,看着他稍显苍白的脸,要是他说话不那么刻毒,她甚至都要忘记他身患寒症,命不久矣。 她将大氅还给霍煜:“王爷还是顾好自己,别到时候和锦衣卫相遇,还护不了自己。” 这个时候出城,除了杀人,还能做什么。 沈黎虽然被父兄养在深闺之中,但朝堂之上的明争暗斗,波谲云诡她也是耳濡目染的。 霍煜笑了笑:“郡主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怎么,莫不是王爷当真是想让我猎野兔吃?” “是呀。” 他眼睛亮亮的,在月华的映照之下,就像装上了满天星河,璀璨无比。 有那么一瞬,沈黎都怔忪了,好似曾经鲜衣怒马的少年回来了那般,可他嘴角勾起的那抹深意无比的笑,让她立刻回过神。 他再不可能是曾经的少年,他能从前太子这种尴尬的身份活到今时今日,少不了的便是阴狠手段。 就像她,从深闺之中走出来,就再不能装傻白甜,当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了。 可和沈黎所想的不同,霍煜当真带着她来到一片野地,也当真是准备了猎野兔的工具。 起初她都怀疑霍煜另有所图,可当她猎到第一只野兔开怀不已地举起叉子时,他已经生了火堆,甚至都做好了要将兔子就地烤制的准备。 沈黎做女红的手艺不好,但处理兔子的手艺好的不了。 她手脚麻利地扒了兔子的皮,也不管自己满手的血污,只是在溪边清理着,再举着用木棍穿好的兔子走到霍煜身边:“我可烤不了兔子。” “我会。” 火光映在他脸上,将他原本就轮廓分明的脸衬得柔和了许多,就连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在添上了烟火气后,显得不那么阴鸷,倒是多了几分温柔。 沈黎看的出神了,就连霍煜让她递个柴火过来都没听到,直到手上传来一片冰凉,她才仿佛被烫了下,缩回了手。 “怎么,”霍煜看着骨节分明的手,食指上戴着的戒指分外引人注目,“本王的手烫人?” “不,不烫。”沈黎说不上来这是一种什么样子的感觉,她的脸火辣辣的,为避免尴尬,她赶紧解释,“就是有些冷。” “本王寒症入体,是不治之症,说不定前一刻还在和你说话,下一刻就死了呢。” 他说的很轻巧,但却是在说这等生死大事。 沈黎生出同情,赶紧在他身边坐下:“不会的,王爷洪福齐天,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霍煜笑的眼角都露出了深意:“希望郡主说话算话。” “什么?” “郡主说要保我长命百岁的。” 沈黎见过不讲道理的人,但像霍煜这样不讲道理的还是头一遭。 兔子还没烤熟,陆海就寻来了:“王爷,处理好了。” 霍煜笑了笑,站起身来,带起来的冷风吹得火堆闪了一层层火星子出来。 “我带你去见见世面。” 沈黎抬起头,有些懵。 第51章 拔了他的舌头 霍煜所谓的见世面,便是见尸体。 走出山林间,六名南镇抚司锦衣卫的尸体已经摆放的整整齐齐了,身上的血迹也被人擦干净,除了伤口皮肉翻飞,皮肤呈现出死灰色之外,并不吓人。 陆海特意让人清理过的,就是为了不吓到沈黎。 可沈黎还是被吓到了,并不是因为尸体可怖,而是因为霍煜可怖。 明明刚刚还在山间里和她谈笑风生,一起猎兔子烤兔子,可这边却让人痛下杀手。 现在还故意带着她来“见世面”,这不是威胁她是做什么? 他在告诉她,如果她和他不是盟友,亦或者有朝一日他们反目,那这些锦衣卫就是下场。 沈黎的脸色不大好看。 尽管她已经努力地克制自己的情绪,可她到底是个养在深闺之中的姑娘,从小到大都有父兄的保护,就算会武功、懂兵法、擅排兵布阵,但人心可怖。 在霍煜面前,她算初出茅庐。 到底一个人的城府深到何种地步才能这般风轻云淡,谈笑间,就解决掉了危机。 “怎么了?” 霍煜注意到沈黎脸上闪过的一抹惊恐。 他承认自己的确是太操之过急了。 可若不尽快让沈黎知道朝野上下,再不是和上京城与李家唇枪舌剑那般简单的,到时候血雨腥风一来,她会更危险。 沈黎调整了下自己的心态,自己选的路,就是跪着也要走完。 “没事,就是晚上的风有些凉,冷着了。” 霍煜再一次脱下大氅给沈黎披上,怕她还要推脱,已经按住了她的肩头:“既然冷,就不要逞强。” 沈黎愣了一瞬,赶紧岔开话题:“王爷就这么让人把锦衣卫灭口了,可问出了些什么没?” 陆海赶紧将从其中一名锦衣卫怀里染血的信递上,沈黎看了看霍煜,这信好似没有拆开过,就这么水灵灵地给她了。 不会在试探她的吧。 “王爷不看吗?” “你看了便是。” 沈黎接过信,拆开一目十行,脸色越来越难看。 说是信,不如说是一道密旨,让这六个人前往清河郡查假币一案。 “假币不是户部在管吗?就算是要查案也应该是由北镇抚司查,陛下怎么会派南镇抚司去查?而且……” 沈黎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看着密旨最后的那一小行字:属实,全杀不留。 就算是查出了假币也应该三司会审,层层上报,怎么会让南镇抚司直接屠郡。 北齐治州府,州府下辖郡,清河郡虽不大,但城中常住人口也有几千,屠杀几千人,又不是犯了谋逆大罪。 “清河崔氏,乃帝师之家。” 崔氏藏书众多,又得北齐开国之君器重,曾下三道诏书奉崔氏为帝师。 凡立太子,必定会请崔氏翘楚做太子太傅,传道授业解惑。 然,这位皇帝并未非太子继位,所以和北齐历代皇帝都有所不同。 这六年来,齐帝都派人去请过崔家人入上京城,可总是被百般推脱,时间一久,坊间甚上尘嚣,都说当今这位天子名不正言不顺。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要想为自己正名,那就只有在崔氏身上安上一个无法洗脱的罪名。 联想到这儿,沈黎自己都被吓了一大跳。 霍煜瞧她露出了和刚刚被抓到的野兔一样的表情,就知道,她猜到了。 “杀几千人,稳定朝局,他做的出来。” 他从沈黎手里抽出密信,交给陆海,陆海取出火折子点燃密信,直到它化作灰烬。 “起风了,回吧。” 霍煜话音落下已经迈开了大长腿往陆海带来的马车方向走去,沈黎跟着上了车,心情十分沉重。 清河崔氏只是不愿意承认嵘王登基为帝的事实,以归园田居为借口拒不出世,就要招致灭顶之灾。 朝野上下,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 “沈黎,你现在还有机会全身而退。” 霍煜好心地提醒着。 “现在的你,在齐帝的眼里还是小打小闹,只是想为自己拿回欠款的小女娘,可若再进一步,牵涉其中,你觉得你将面对什么?” 沈黎眼底一片茫然,她费解地看着霍煜:“你是打算和我拆伙吗?” 马车停下,霍煜率先下了车,等沈黎掀开帘子,他已经伸出手:“没说要拆伙,只是想你顾及下自己,到底是侯府的独苗苗,莫要把小命玩脱了,到时候午夜梦回侯爷找本王算账。” 沈黎扶着车厢框框,自己下车:“你放心,我有分寸。” 霍煜悻悻地收回手。 两人并肩走回州府衙门的后院,忽然沈黎惊呼了一声。 紧接着小脸垮的难看。 “我的兔子!” 霍煜原本以为她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哪知却是因为那只被架在火上烤的兔子。 他笑了笑:“不妨事,今日本王没吃到,下次还请郡主再猎一只。” 沈黎无比尴尬:“还来?” 别又是买一送六了。 尽管两人刻意压低了声音,不想惹麻烦,可还是架不住有人要送上门。 “当真是不知廉耻。” 李璟然端着给李老夫人熬好的药汤,虽说他们今日黄昏就住进了衙门,可因为他们携带的东西大部分都是金银细软,放在马车里不安全,所以将东西挨个地卸下再送到各人的房间里也花了不少时间。 直至亥时才吃了晚饭,自然药也熬的晚了些。 宋蓉蓉和李宝珠,一个要照顾母亲,一个要带孩子,就只有他在厨房忙上忙下。 原本这些都应该是沈黎做的。 可她倒好,大晚上的,和别的男人到外面厮混,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天理了。 “我当你自诩清高,不愿和旁人共事一夫,没想到却只是攀龙附凤。” “你嫁谁不是嫁,你和谁一起当姐妹不是当,怎么,当得了厉王的妾,就做不得我李家的了,你果然……啊!” 哐当! “啪!” 霍煜一巴掌就甩在李璟然脸上。 他下手破狠,食指上的玄玉戒指锋利无比,划破了李璟然的脸皮。 李璟然始料未及,只觉得头晕眼花,竟被打的踉跄了两步,手里的药碗也落到地上碎了。 他满嘴都是血腥味,吐出血沫,还带了两颗牙齿。 别说是李璟然了,就是沈黎都没有想过,看起来脸色苍白,就像个病美人的霍煜竟然还有打人的力气,还不小呢。 霍煜转动着食指的玄玉戒指,眉眼染了一层寒霜:“拔了他的舌头。” 第52章 护着他 霍煜声线平淡,但有绝对的威慑力。 原本寂静的后院忽然就冲出两名潜龙卫,其中一人手中长剑“刷”的一声扫过李璟然的脸,要不是李璟然是个武将,躲闪的及时,就刚刚眨眼的工夫就能要了他的脑袋! 李璟然吓得惊叫出了声:“厉王!我是朝廷命官!你不能杀我!” 他就只是逞了口舌之快,怎地就要被人杀了! “父亲!救命啊——” 他是有拳脚功夫,可在潜龙卫的面前,就不值一提。 几招下来,他竟被踹到趴在地上,连滚带爬地逃命。 沈黎深深怀疑,就这,也能在战场上立功? “厉王殿下!” 李训听到声音匆匆穿着衣袍出来,他都已经睡下了。 原是听到了外间的动静,想着自己儿子到底是武将,又是新贵,不至于闹出什么大事,可当听到儿子喊救命,他才坐不住了。 幼子尚小,他又被罢官了,现在李家的顶梁柱就只有李璟然了。 可断不能出什么差错。 李璟然看到了救星,就想爬过去,可潜龙卫的人并不那么好说话,平素里干的也是抄家灭族的狠活儿,一脚便踩断了他的腿骨。 “啊——” “我的腿!我的腿啊——” “王爷手下留情啊!”李训冲过来,就给霍煜跪下来,“我儿是个武将啊,若是废了腿这辈子可怎么办才好呀!” 至少也得等他的小儿子长大考取功名之后再废呀! “再说了,王爷此行是保护我李家上下回兖州的,若是路上出了岔子,王爷也不好交差复命。” 院子里的动静太大了,就连等着喝药的李老夫人都被搀扶着出来了。 一见到自己儿子满脸都是血,还被踩在地上碾压,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你,你们……” “李老夫人又要说我和王爷仗势欺人吗?亦或者,又要吐口血,晕倒在这儿,诓骗我等,装柔弱扮白莲?” 沈黎不客气地哼了一声,既然霍煜方才有心护着她,她也断然不能做出背弃盟友的龌龊之举。 她挡在霍煜跟前:“分明是李将军造谣我和王爷,以下犯上,王爷就不能责罚他吗?” “再者说了,王爷此行奉命而来,只是要将李家一众人送回兖州,好让李将军复命,可没说是完整无缺、平平安安,反正留着一口气回兖州府衙报道就行。” “沈黎!你个毒妇!” “啪!” 潜龙卫动作快的很,李老夫人才骂出口,就是一个大嘴巴子。 李老夫人直接被气晕了过去,自从她的妹妹当上了皇后,她就没遭过这样的罪。 “容我再提醒下诸位,我是陛下亲封的安平郡主,尔等见了我,都得恭恭敬敬地行礼,再喊我名字,便是以下犯上。” “下次再让我听到你们直呼本郡主的名讳,本郡主倒不会像王爷那般,要拔了你们的舌头,但掌嘴是必不可少的。” 原本还想逞能的李宝珠此刻只能躲在李老夫人的身后,母亲都挨打了,她要敢作声,肯定也要挨打的。 “听明白了吗?” 沈黎目光如炬,冷冷地扫过在场的人。 可就算众人心中有气,也不敢沉默,稀稀落落地回着“知道了”。 霍煜唇角微不可见地勾了勾,被人护着的感觉可真好。 他送沈黎回屋,给足了李家密谋的时间。 李宝珠去叫了装睡的宋蓉蓉出来照顾李璟然,再看到李璟然满身都是伤,宋蓉蓉一下子就哭出来了。 “夫君,你怎么了?” 李宝珠翻了个白眼:“怎么了?刚刚外面动静那么大,你就睡的跟死猪一样,骗谁呢?” 李训呵斥:“有你这样跟你嫂子说话的?去给你母亲熬药!” 接下来的事,还必须要让宋蓉蓉去办的,得先拉拢。 这一波闹剧结束之后,人精的刘知州才冒出来,假意什么都不知道,还让人去请了大夫来。 大夫检查之后,神色不大好:“李将军腿骨断了,若是能卧床休息个一两个月,应该能恢复的妥当,可若是要继续赶路,恐怕这腿要废了。” “那怎么行!我夫君可是个武将,还要带兵打仗的,还要建功立业,光耀门楣的!” 她的一双儿女可全靠李璟然这个当父亲的一点功名了。 宋家再有钱,拿也是商贾之家。 在北齐原本就不受重视的,而且随时都可能被扣上莫须有的帽子,被抄家灭族。 朝中无人,不好办事。 “要修养多少日?” 大夫道:“伤筋动骨一百天,李将军若是不好好地修养,别说是打仗了,就是走路都难。” “那就养,咱们就在宁州养着。” “不行。”李璟然握紧了拳头,饶是疼出了一身冷汗都浇灭不了他眼底的恨意,“圣旨让我必须在四月到兖州赴任,若迟了,便是抗旨。” 命和腿,他只能选一样。 “大夫,可有什么止疼的药?” 大夫道:“五石散能止疼,不过会有点其他作用。” 五石散能止疼,就是容易上瘾,还致幻。 六年前东宫曾明文提出过禁止大小官员服用五石散,可齐帝登基之后,就罢黜了这一条规定。 李璟然管不了那么多了,腿可以养,命若没了,就当真完蛋了:“给我开吧,怎么样也不能耽搁时间。等到了兖州,再好好地调理。” 大夫下去开方子,李训亲自看了一圈外面没人,才将门窗关好。 李璟然额角的青筋都凸起来了,他双目赤红:“我一定要让沈黎死!我一定要让沈黎死!” “要不是沈黎,今日的事都不会发生!” “那个贱妇!在外面勾三搭四,说不定郡主之位也是靠她勾引陛下得来了!” 李璟然抓住一旁宋蓉蓉的手,原本他是打算在到虎啸口才说的,可现在他迫不及待了,他巴不得现在沈黎就死在那群山匪的手里。 最好是被人凌辱致死! “蓉蓉,只有你能帮我了!蓉蓉,我要沈黎死!” “我们和沈黎结下了太多的梁子,若是沈黎不死,回到兖州,她一定会报复我们的,你今日也看到了,有霍煜在,有潜龙卫在,有青甲军在,我们根本动弹她不得。” “到时候她会卷走我们李家所有的钱的!玉哥儿和凤姐儿还小,以后要用银子的地方多了去了,我们李家偌大的产业,肯定是要留给他们的,绝对不能白白地便宜了沈黎这个贱妇!” 一提到银子,宋蓉蓉就义不容辞了:“那你想让我怎么做?” 第53章 下毒 第二日起程,原本霍煜是想立刻起程的,但李训厚着脸皮,以李璟然腿伤为由需要多休息,提出他们一行人可以出发,但再给李璟然三天时间。 霍煜出奇的好说话,便答应了。 李璟然和宋蓉蓉在州府衙门惴惴不安,直到第三日收到了李训的飞鸽传书,已经用银子搞定了虎啸口的山匪,让他可以按计划进行了。 他才让宋蓉蓉去告知霍煜,他不想再耽搁时间,可以赶路了。 沈黎走出州府衙门,看着轻车简行的李家马车都有些不适应,但也只是笑了笑,便上了车。 一连三日都风平浪静,赶路颠簸,李璟然愣是没有多说一句废话,甚至连哀嚎声都没有发出一个。 所有人都知道,是州府衙门那边请的大夫给他开了五石散。 王爷最憎恨五石散,可却也不制止,就那么冷眼看着年轻的那位将军日渐沉沦,再无回头之路。 倒是沈黎一路上忙的不得了,指尖都扎了好几个针眼了。 秋见想帮忙的,可也只能看着,无能为力,这是春见的拿手活,她也不会。 终于在扎满了十个手指头,马车停下了。 前面就是虎啸口。 霍煜让所有人都停下来休息一阵子,一旦进入虎啸口便不能停车,因为两侧高山容易被山匪袭击。 他的传话很有深意,秋见一边给沈黎压着伤口,完全不能理解:“好在李璟然瘸了腿,只带了一个宋蓉蓉,这要是有心人听了去,还不得在虎啸口动手脚呀?” “也不知道王爷怎么想的,不过好在还有王爷的潜龙卫,郡主你也是,怎地就将青甲军留在了宁州保护李家那伙人?” 她才说完话,外面就有人递上了刚刚烧水泡好的茶。 秋见掀开帘子,看了一眼莫名其妙就站在火堆旁边的宋蓉蓉。 宋蓉蓉就像做了什么亏心事那般,眼神闪躲地立刻上了马车。 秋见端了茶水上了马车,正要给沈黎倒茶,却被按住了手。 “宋氏动了手脚。” “嗯?”秋见一听,火爆的脾气就上来了,“奴婢去宰了她!” “不着急,且看看他们要做什么。” 沈黎掀开茶壶,闻了下茶汤的味道,一股子甜腻腻的香味刺鼻的很,一闻就知道是廉价的老鼠药。 这是铁了心要她性命呢。 大约休息了一盏茶的时间,瞧着秋见将已经喝掉的茶具都递出了马车,宋蓉蓉才能将心中的大石头给放下。 “可吓死我了。” 刚刚她刚刚下完药,还没来得及上车,就看到沈黎身边的丫鬟往她看过来,她好怕被发现的。 “你就是这般胆小,没事的。” 李璟然安抚地握住了她的手,轻轻地拍打着。 “你只需要按着我同你说的办,就不会有事的。父亲已经提前打点好了,送了不少银子给虎啸口的山匪,记得将沈黎带到山野之间,进了他们的地盘,他们就会来。” “你记得,能跑则跑,若是跑不动被抓了也无妨,只要等着山匪将你们抓回去告诉他们的头领,你是李家人,他们就会放过你的。” 宋蓉蓉还是很害怕:“我……” “到时候我在虎啸口的外面等你。你是我的发妻,我就是拼了全部身家都要保住你的。” “我和玉哥儿、凤姐儿都会等着你的。” “等这件事了了,我们回兖州重新开始,教养玉哥儿和凤姐儿成人成才,我们白头到老。” 两三句甜言蜜语就将宋蓉蓉迷得晕头转向,连连点头。 车队还是很快地就进入了虎啸口,秋见一直都在透过帘子的缝隙观察着周围的山势:“郡主,这种地势易守难攻,要是被里面的山匪抓了,可不好逃走的。” 沈黎把玩着手里的绣花针:“这里的树生的极好,郁郁葱葱的,就算是有贼匪藏匿其间,我们这个角度是看不到的。” 绣坊的老板也是个坑人的,起初她都没有注意到,直到开始刺绣时才发现,大大小小的绣花针足足给了她二十枚。 她只是要在锦帕上绣一枝梨花,又不是要绣一床龙凤被,至于么。 “你可别把自己的眼睛盯瞎了。” 秋见道:“哪有,你瞧着这儿就不一样。” 她指着山顶有一处凸出来的地方。 沈黎也跟着看了一眼,随手将绣花针包好揣进兜里,然后掀开帘子:“停车!停车!” 马车立刻停下,她才下车,宋蓉蓉就很迫不及待地也下了车,往她这边跑着过来:“郡主可是肚子疼?我陪郡主!” 生怕别人不知道是她动的手脚一样,宋氏的此地无银三百两让李璟然都连连摇头。 他紧张地抓住了车厢的木头,直到看到宋蓉蓉搀扶着沈黎,那颗悬着的心才算放下来。 终于,一切都要结束了。 宋蓉蓉拽着沈黎往前走,终于是看到了树上的记号。 “就这儿吧。” “就这儿做什么?” 沈黎声音不咸不淡,脸上也不像刚刚那般难看。 “杀人灭口吗?” 宋蓉蓉惊呆了:“你!”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沈黎却上前一步,甚至步步紧逼。 “你想做什么?” 宋蓉蓉咽了口唾沫,紧张兮兮的。 沈黎似笑非笑:“是我想做什么,还是,你和李璟然想做什么。” 宋蓉蓉才刚刚张嘴,就听到周围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来了! 她顿时大起胆子来,猛地推了一把沈黎就想跑。 可她才跑两步,脚踝处就传来针扎的疼痛,她身形不稳,直直地往前扑过去。 她惊恐地回头看向沈黎,脚踝处两根绣花针十分扎眼:“你!” “你敢伤害我,我夫君不会放过你的!” “哦?你那废物夫君吗?” 沈黎示意宋蓉蓉往回看。 宋蓉蓉不明所以,但还是往马车那个方向看,就看到李璟然被拖着下来。 因着之前李璟然说,要将沈黎带的远些,不能让厉王听到动静来救人,所以他们这个距离只能看到模糊的情况,但根本听不到任何声音。 沈黎找了一块大石头,静静地等着。 李璟然被拖着过来,直接给丢地上了。 此刻,原本应该风度翩翩的年轻将军,就像一个无能的废物,他怒吼着:“沈黎!你要做什么!你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李将军还不知道吗?” 第54章 狗咬狗 沈黎左手搭在左膝盖上,身子微微前倾,极具压迫力。 她目光锐利无比,盯得李璟然心虚不已。 “三个月的战场,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璟然吓得呆住了:“你……” “李将军不说的话,我不保证会不会用刑。” 她悠哉哉地看着周围的密林,冷冷地哼了一声。 “反正就是你们死在这儿,也没人会发现,对不对?” “这地方,可是李将军特意找的呢。” 李璟然脸色煞白,简直不敢相信。 明明这里是他为沈黎找的葬身之地,可为什么,现在局面斗转。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 宋蓉蓉背叛了他! 他赶紧赔笑:“沈黎,你别听这个贱妇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害你呢?” “哦!我知道,一定是宋氏这个毒妇想要杀你,所以才让你误会了,你相信我,以前我们可是好到快要成亲了的呀。” “要不是宋氏从中作梗,你我现在已经是夫妻了,不是吗?” 宋蓉蓉被倒打一耙,气急败坏:“李璟然!你怎么能这样说呢!明明是你说让我把沈黎引到这儿来,到时候她就会被这儿的山匪给抓走,死无葬身之地……啊!” 眼见自己的计划都要被宋蓉蓉说完了,李璟然根本顾不得,用还好着的一只腿猝不及防地踹向了宋蓉蓉:“贱人!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沈黎,我没有,你信我,你一定要信我。” 宋蓉蓉被踹的头昏眼花,脑子嗡嗡的,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沈黎唇角微微上扬:“我是想信你的,可宋氏说的那么斩钉截铁,很难让我不信的,除非……你亲手杀了她,表明下自己的心意。” 李璟然一听立刻就答应:“好,好,我马上杀了她!” 沈黎抽出匕首,明晃晃的光折射到她脸上,平添了一股肃杀。 她就像个玩弄猎物的猎人,随手就将匕首丢到了李璟然和宋蓉蓉的面前。 “别说我不给你机会,杀了她我就放过你。” 李璟然连多犹豫一刻都没有,抓起匕首就往宋蓉蓉捅去。 宋蓉蓉刚刚被踹的有些晕,可当匕首来的时候,还是吓到了,在地上打了个滚,虽然避开了要害,可还是受了伤。 血流如注! 宋蓉蓉甩了下脑子,将原本不清醒的脑子甩到清醒。 “明明是你要杀沈黎!凭什么说是我!” “我这些年为你生儿育女,为你操持家务,换来的就是这些吗?” “李璟然,你当真是狼心狗肺!” 她骂完李璟然,又指着沈黎:“还有你,勾引人家的丈夫不成,就嫉妒成性,要毁了人家一大家子人。” “你也没吃亏呀!只是名声不大好听了而已,你就非要纠结那些嫁妆!原本你定北侯府就家大业大的,那些嫁妆给我们了又能怎样嘛!” “是你要逼得我们家破人亡的!” “沈黎!你个毒妇!” 沈黎只觉得可笑,她冷冷地凝视着宋蓉蓉,试图在她脸上找到些聪明,可徒劳无功。 “宋蓉蓉,枉费我将你引来上京城,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扶不上墙的烂泥。” 忽然之间,宋蓉蓉也不骂了,李璟然也不砍人了。 两人齐齐地望着周身极具压迫感的沈黎。 李璟然率先反应过来:“是你以我母亲的名义给蓉蓉写信的?” 他后背起了一层白毛汗,他忽然想到之前李宝珠说,母亲生病时是沈黎在照顾,随意出入母亲的房间,所以最可能找到母亲的字迹,临摹的! 所以那个时候,沈黎就开始怀疑他了! 他握紧了匕首,南楚战场之上的事绝对不能让人知道,否则他就彻底完了。 “沈黎!” 李璟然就像打了鸡血似得,举着匕首一瘸一拐地就朝沈黎冲过来。 至少也要带着沈黎下地狱! 可他到底是高估了自己,还没能靠近沈黎,就被旁边看了那么久好戏的陆海一脚踹飞了。 李璟然被踹的吐出一口血,整个人都仿佛被抽干了力气,可眼里的恨意却一分不减。 沈黎缓缓地站起来,从地上捡起匕首,用一方白帕擦了擦上面的血迹,冷冷地俯视着还在地上爬行的李璟然。 她一刀扎入他的手背。 “啊——” “说!三个月前的战场,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眼底的狠厉,让一旁时刻准备保护她的陆海都胆战心惊。 此刻的她就像从修罗地狱爬出来复仇的恶鬼,不将仇敌扒皮拆骨,绝不罢休。 李璟然颤抖着想要去抓沈黎,可沈黎不客气地抽出了匕首。 “啊——” 又是一声惨嚎。 李璟然用另外一只手捂住血窟窿,额上已经冒出了大颗大颗的冷汗。 他眼底的傲气在此刻全都散去,只剩下一片恐惧。 他简直不相信,他会被眼前这个弱质女流折辱,还被折辱的这样惨。 “沈黎,我是朝廷命官,我是……” “啊——” 另外一只好的手也被刀扎入。 所有潜龙卫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沈黎冷着脸:“我还是陛下亲封的郡主。” “李璟然,三个月前,我父兄如何死的。” “战死,他们是战死的……啊——” 他的话都还没有说完,就又是一刀。 李璟然痛的已经快要晕厥过去了,宋蓉蓉是直接被吓的瘫坐在地上,浑身都没有了力气。 他们当真是不该惹沈黎的。 “我最后给你一个机会,说了,我就放过你,若不说,我就在你身上开三刀六洞。” 李璟然惊恐无比:“你……” 眼见着沈黎已经举起了匕首,他肉眼可见地慌了。 “我说,我说!” “是我和兵部张侍郎,还有户部王侍郎,联合宋家偷换了兵器等级,还有粮草,导致青甲军吃不饱穿不暖,兵器也一碰就断。” “可,可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啊!” 前面的话,沈黎是早就猜到了的,可最后这句话至关重要。 她拧起眉:“你们奉了谁的命行事?” “是,是……唔,唔!” 李璟然忽然口吐白沫,整个人就像得了羊癫疯那般,浑身抽搐着,浑身的青筋都暴凸起,他两只眼睛瞪的老大。 陆海见状立刻去请骆檀朝,可他才走两步,李璟然就断气了。 第55章 这是一场谋杀 马车与事发地相隔甚远,骆檀朝在听到陆海阐述了下情况,脸上是又惊又喜:“当真是沈家那小女娘亲自动的手?” 她不大敢相信。 “是郡主亲自动的手,但李将军死的蹊跷,还是得请朝朝姑娘前去诊断一下。” 骆檀朝义不容辞地下了车,陆海一边走一边阐述着刚刚发生的事。 宋蓉蓉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见骆檀朝来,天真的以为这才是厉王身边的女人,立刻就嚎了起来:“姑娘!姑娘!救救我们啊!” “沈黎手段残忍,强嫁不了我夫君,就对我们下此毒手,她是一个毒妇呀!若是让她攀上厉王殿下的高枝儿,厉王府一定家宅不宁啊!” “求姑娘救救我们!” 宋蓉蓉现在唯一的希望就在眼前这个看似尊贵的女人身上了。 厉王手下人都对她十分恭敬,自然是不同凡响的。 只要能动摇这个女人,她还有一线生机。 “沈黎想勾搭厉王殿下,要是姑娘不早做防范,以后恐怕会重蹈我们李家的覆辙!” 宋蓉蓉字字泣血,可骆檀朝充耳不闻。 只是秉着医者的原则,戴上了手套,认真仔细地检查着李璟然的死因。 “死者身上有刀伤两处,但都在手掌之中,并不是致命伤,脚踝处有针,施针的人内力深厚,飞叶摘花可伤人性命。” 说这话的时候,骆檀朝下意识看向了沈黎。 好家伙,藏这么深。 那姑娘看起来弱质纤纤的,没想到下手这样狠。 倒是和霍煜匹配的很。 她从前还担心,霍煜这家伙太过阴鸷,沈黎又太过乖顺,容易被伤害,但现在看来,倒是多了个人治他,也未尝不是好事。 “是她!就是沈黎杀了我夫君啊!” 骆檀朝不为所动,继续检查:“死者口吐白沫,有抽搐的痕迹,口鼻里有些尚未消化的粉末。” “是,五石散。” 之前霍煜让人断了李璟然的一条腿,那大夫给开了五石散用来镇痛。 兴许是五石散的分量太大,才导致…… “咦?”骆檀朝注意到了李璟然鼻前有些奇怪的粉末,和五石散相差无几,但颜色呈现出灰白之色,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她捏起粉末,轻轻地碾压了下,然后嗅了下,陡然冷了脸。 “五石散是谁给的?” 面对骆檀朝的质问,宋蓉蓉意识到情况不对,不敢隐瞒:“是,是刘知州安排过来的大夫给的。” 沈黎问:“朝朝姨,五石散有问题吗?” 宋蓉蓉惊呼一声:“朝朝姨?” “你们,你们是一伙的!” 她两眼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只是在场的所有人没人理会她,全都在等骆檀朝的回话。 “五石散里面掺和了其他东西,”骆檀朝看着刚刚染了粉末而开始泛红的手套,“应该是,断肠草。” 所以,李璟然并不是因为过量服食五石散而暴毙,而是被人杀人灭口的。 沈黎脑子灵光,转的飞快:“刚刚李璟然说,南楚一战,他和户部、兵部联合了宋家一起贪墨,故意压低了青甲军的军饷,导致战败。” “可是他却没有说,为什么他能赢,还有他说他是奉命行事。” “要想查清楚南楚一战战败的缘由,还青甲军和我父兄的清白,就必须要去宋家。” 沈黎看了一眼已经晕倒的宋蓉蓉。 眼底涌出杀意。 “不如,以治丧的名义去宋家。” 她昂首挺胸,眼底一片淡漠。 “以郡主的身份,为李家大夫人宋氏治丧,是应该去一趟宋家的。” “在这个山匪横行之地,宋氏和李将军双双殒命,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下意识地看向了陆海。 陆海立刻明白,给两个手下递了眼色。 他们做这些事做的多了,直接把人拖下去。 方才王爷说了,郡主要做什么,只管照办。 骆檀朝已经打着哈欠往回走了,沈黎正要跟着,却瞧着她的目光若有似无地往某一处山林的方向去看。 沈黎好奇地往那个方向看过去,一股不寻常的闪光点,让沈黎几乎是快步追上了骆檀朝。 “朝朝姨,小心!” 她拖着骆檀朝快走了两步,身后白羽箭破空而来,只听得一声“咻”和“铮”后,箭已经全数没入了刚刚她们所站的位置! “有山匪!” “快走!” 沈黎拖着骆檀朝就疾步快跑,以最快的速度上了马车。 而在山林之中,才刚刚射出一箭的贼匪朝身后那位坐在轮椅上闭目养神的青年谄媚邀功:“老大,我办的好不好?” 青年的鼻子之上全都被修罗面具覆盖,只露出两只眼睛。 没人能看出他到底此刻是何种表情。 他缓缓地睁开眼,眼底一片冰凉:“嗯,的确办的好,要办的不好伤了她,你的脑袋也别要了。” 贼匪心里“咯噔”一声,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幸好她们跑的快哦! 差点自己的脖子都没有了。 “回了。” 青年一开口,身后的人就推着他离开。 他不经意地回头,看着已经爬上了马车的女子,心里揪着一疼,捏紧了手里的一片青色的铠甲碎片。 再等等,再等等,他们会再见面的。 …… 马车里,氛围有些尴尬。 沈黎刚刚是慌不择路,直接上了霍煜的马车,也没顾及那么多。 就是上车的时候有些慌张,也没看清楚情况,直接往人怀里扑,那场面叫一个生猛。 要只有他们两个人,倒也还好,大不了把这事儿烂在肚子里,可偏偏,骆檀朝也在车里。 骆檀朝时不时地发出轻笑的声音。 沈黎的耳根子都红了一大片,她其实很想让骆檀朝不要再笑了,可人也没有点破在笑什么,点破了就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她赶紧掀开车帘子,故意岔开话题:“怎么没有山匪追来?” 骆檀朝凑到她耳边:“你耳根子红了这么多,是过敏了吗?” 沈黎捂住自己的耳根子,小脸都快皱成一团了:“朝朝姨!” “诶!”骆檀朝假意要给沈黎把脉,“朝朝姨医术很好的,要是过敏,得早治,不然会抱憾终身的。” 霍煜终于看不下去了:“朝朝姨,你别逗她了。” “哟,心疼了呀?”骆檀朝肆无忌惮地打趣着,“死小孩,怎么不见你心疼心疼你朝朝姨我?” 霍煜:“……” 第56章 死的肯定是沈黎 虎啸口外。 李老夫人等的有些心慌了。 穿越虎啸口其实也不用那么长的时间,走得慢的一日便也足够,可他们从日出等到日落,都没有一点儿动静。 她心里惴惴不安:“老爷,你是不是安排好了,璟然到底如何了?” 他们前些日子通过虎啸口便是被拦截下来了。 可当时李训一点儿都不慌张,反而是从容不迫地取出了大部分的银钱,要见贼匪的首领。 当时她在马车里,大气都不敢出,甚至连嗓子痒,咳嗽都强力忍受着,生怕因为自己而为全家招致杀身之祸。 她现在还不想死。 好在贼匪收了银子就放他们走了。 要不是宝珠一直都在念叨她亏了好几副收拾,李训答应回去就给她买,她都还不知道,原来那些银子是用来买沈黎性命的。 虽然是一步险棋,但好在,第一步他们已经过了。 贼匪既然收了银子,就能办妥收买人命的事。 毕竟对于虎啸口的山匪来说,要杀一个女子,太易如反掌了。 沈黎这一次必死无疑。 入口那边早早地就传来了消息,说是马车已经进入了虎啸口了,可他们还是没有等来沈黎的死讯。 李训本来都是不着急的,被李老夫人这么催促,心情也烦躁不已:“你慌什么,你一个妇道人家,不知道他们还要做局么?” “兴许,是为了杀厉王呢!” 这话说的低哑,李训不敢太大声。 才说完,就有人来报了。 “来消息了!” “老爷,虎啸口那边来消息了,将军他们的车队遇袭,说是伤了不少人,还死了一男一女呢!” 李训嘴角都压不住了:“看,我说什么来着!” 厉王要是被杀了,那……他们回上京城就指日可待了。 陛下可是好些年都没能杀得了厉王的,他这一定算是立了大功。 李老夫人这才放下了悬着的心:“好,好,好,幸好老天开眼,沈黎那个贱妇总算是死了!” 她自从知道了李家父子的计划,就夜不能寐,成日吃斋念佛的,就是为了让菩萨好好地保佑她那位相当出色的儿子。 这一次能够除掉沈黎这个心腹大患,她人都精神了起来。 特意让李宝珠热了刚刚喝不下去的鸡汤,咕噜咕噜地灌了自己几口,仿佛也有了力气。 “老爷,还等什么,咱们快去城外等着吧!” 虎啸口的出口连接着一座不起眼的小县城,因着周围都是大山,所以叫环山县。 这里的地理位置其实很不好,所以来这儿当差的,大部分都是得罪了高官被贬过来的。 特别是县令蒲金,更是从御史台被贬过来的。 好在他这个人务实,也并未因为贬官而郁郁不得志,自暴自弃,反而鼓励百姓开荒,三年时间,环山县已经可以自给自足了。 相当于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 城门很坚固,但略显沧桑和破旧。 李老夫人在李宝珠的搀扶下,健步如飞,当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差点连李宝珠都跟不上她的步伐。 李训也高兴的不得了,但他比李老夫人要克制许多。 蒲县令也是听着虎啸口出了命案,特意安排了人在城门口迎,还故意推了大鼓来,调了一只二十人的弓箭手来,就怕山匪攻击城池。 “李老爷来这儿做什么?” 蒲县令不能理解,方才传来的消息那么火急火燎的,怎地还有人往这儿来凑热闹。 李老夫人赶紧道:“我儿子跟着厉王的车,我们也是担心,不是听说,死了一男一女吗?可是厉王和沈黎?” 她问的直白。 蒲县令有些不高兴:“现在还未证实,只是听说潜龙卫也受伤惨重。” “潜龙卫受伤了吗?那肯定是厉王和沈黎了!” 李老夫人虽然刻意地忍,但还是没能压得住嘴角的笑意。 蒲县令皱起眉:“李老夫人,慎言。” 厉王虽然干着抄家灭族这种没屁眼的勾当,但也是奉旨行事,其实和他本人也没什么关系。 也是朝堂之中有人刻意在妖魔化他,要用舆论将他和往日清风朗月那般的太子殿下彻底剥离开。 只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既然嵘王已经登记,厉王是太子的事就不能再提。 李训稳重些,他赶紧瞪了一眼李老夫人:“妇人无知,刚刚听着虎啸口死了一男一女,害怕是孩子和媳妇,所以有些着急,现在听到说潜龙卫在奋力还击,想着还有其他可能性,还请县令大人莫要计较。” 现在高兴个什么劲儿,也不知道避忌下。 蒲县令没有说话。 但心里已经很鄙视李训等人了。 听说,护送他们过虎啸口的那些士兵可都是青甲军。 是陛下特意给定北侯府的,是郡主的护卫。 人家都大大方方地让出护卫来保护他们一家子人,现在这群人还跟吸血蚂蟥似得,说着什么其他可能性。 要当真是王爷和郡主出事,那才是老天爷不开眼! 当然这话,蒲县令是没说出口的。 很快,虎啸口就冲出来一堆人,一个个的脸上都有急切,还有马车几乎是疯狂地往这边跑。 “来了来了!” “快!” “弓箭手准备!” 蒲县令不敢怠慢,他屏住了呼吸,那双饱经沧桑的眼睛都不敢眨,一瞬不瞬地盯着马车的后面,就怕有追兵来。 好在,除了潜龙卫对着空气挥舞了几下子之外,并没有追兵过来。 “儿子!” 李老夫人激动不已,终于除掉该死的沈黎了。 她总算是可以睡个好觉了。 她的天,可算是亮了! 自从那场婚宴过后,她就没过过一日安生的好日子,现在……终于来了。 属于他们李家的好日子! “儿子!” 她扑向了马车,激动地一把掀开了帘子。 可车厢里坐着的是秋见。 秋见刚刚被颠簸的有些厉害,马车才一停,她就止不住地想吐,满眼都是泪花。 李老夫人只觉得晦气:“怎么是你!我儿子呢!” 可她看到秋见哭,更是笃定了沈黎死了。 也不等秋见回答,就甩开帘子,往后面那辆马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