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慌,霸总和系统跟我一起穿了!》 第1章 权臣宠妹上天1 姜芙匆匆赶到宁寿堂的时候,侯府的几个小厮正领了老夫人的命,在院子当间儿对表少爷陆砚执行家法。 “啪——啪——” 鞭子一下一下抽在皮肉上,每每扬起,又带着破空之声,煞是刺耳。 姜芙觉得要完,额头上的伤口彷佛更痛了。 偏偏她那个倒霉弟弟姜松还在旁边像猴子似的上蹿下跳,口中大嚷:“对!用力!用力抽!谁敢不使劲儿,小爷我扣他的月例银子!” 不愧有个经商的外祖,这小子成天张嘴闭嘴都是银子,怪不得招老夫人的烦! 姜芙腹诽道。 但现在最重要的是陆砚又??叒叕挨打了啊! 嗷嗷嗷! 他现在挨的打,都是以后要报的仇! 姜芙一想到自己最后竟然是被野猫活活抓死的,就情不自禁地哆嗦起来。 “你这个系统不靠谱,就不能在陆砚被带回侯府之前,把我送过来吗?” 她和那个无形无状的系统进行无声交流。 作为一个扑街写手,姜芙入行三年,写了上千万字的网络小说。 她认真,她勤勉,她不断更。 奈何她写一本扑一本,扑一本写一本。 在又一次通宵码字之后,姜芙猝死在了她的简陋出租屋里。 书桌上,电脑屏幕还亮着,鼠标旁边是一碗已经凉掉了的泡面…… 然后,姜芙就发现她的脑子里多了一个系统。 系统自称“小爆”,全名是“爆款网文数据分析库”。 据它说,是因为姜芙孜孜不倦的写作精神感动苍天,所以才得以绑定系统。 “你想写出爆款网文吗?” “你想日销过万,月月买房吗?” “你想做大神,渠道开花,IP开发吗?” 小爆循循善诱。 姜芙傻愣愣点头。 “你的资质一般,单靠理论教学,实在带不动。所以,我们还是实操,身临其境。等你亲自感受过一本本火文的巨大魅力,再动起笔来,当然就红透整个网文界啦!” 小爆挤眉弄眼地说道。 单纯的姜芙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但没等她拒绝,整个人已经被吸入漩涡,来到了第一本爆款网文的世界中。 这本古言作品占据各大排行榜前十,书名就带着一股浓浓的不可说味道—— 权臣宠妹上天。 姜芙咀嚼着这个名字,又想了想自己在书里的人设…… 她是女主角的堂妹,属于“琴棋书画你不行,闯祸惹事第一名”的极品人物。 妥妥的大冤种一个! “你想得倒是美,我没把你送到几年之后,已经是对你很友好了!赶紧的,你再不快一点,陆砚可就要被打得昏死过去了啊!勇敢的少女啊,快去创造奇迹!” 说着说着,小爆干脆唱了起来。 姜芙只好硬着头皮,正式开始她感觉并不怎么美好的亲身体验。 “四姑娘怎么来了?老夫人说了,让你好好歇着,这几天就甭过来了。” 宁寿堂的大丫头珍珠眼尖,一见到姜芙,她立即眉目含笑,快步迎上来。 姜芙勉强打起精神,也笑着抿唇:“哪里就有那么娇贵了,我已经好多了。珍珠姐姐,祖母她老人家眼下……” 老太太的身边哪个不是伶俐人,珍珠略略压低声音:“四姑娘,奴婢劝您先回去休息,老夫人这会儿心头可不爽快。” 她冲着还在受着家法的陆砚一努嘴,眼底也滑过一丝不喜。 “表少爷这回是真的惹怒老夫人了,您是什么身份,他又是什么身份,居然敢推您,还害得您撞破了头,女儿家的脸最是珍贵,都不晓得会不会留疤……” 珍珠越说越气,恨恨地拿眼角乜着被按压在长凳上的陆砚。 姑娘在家都是娇客,更别说是侯府的嫡出小姐,那真叫一个金尊玉贵,能是他陆砚这个寄人篱下的表少爷能比的? 姜芙听得头皮发麻。 是啊,她以后是什么身份,陆砚以后又是什么身份? 如果那梦是真的,她就是一个纨绔子弟的下堂妻,人家陆砚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阁老大人! “珍珠姐姐,我和砚表哥只是玩闹,都怪我的新鞋子不合脚,当时没站稳,何况他马上就过来拉我,这怎么能是他的错呢?” 姜芙飞快地说道。 珍珠面上一呆。 因为害怕,也因为着急,姜芙说话的声音有点大,就连陆砚都听见了。 他跪在院子里,面无表情,上半身挺得直直的,单薄瘦削的身体看上去有些可怜。 二十鞭子抽下去,陆砚后背上的衣服已然破破烂烂,还渗出丝丝血迹。 饶是如此,这个十五岁的少年依旧一声不吭,喉咙里连个闷哼都没有。 听了姜芙的话,他倒是抬起头来,冷冷地看了这个四表妹一眼。 那一眼毫无温度,跟淬了冰的刀子一样。 姜芙对上陆砚的目光,赶紧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就是笑得跟哭似的,十分辣眼。 没办法,她心里想哭,脸上怎么可能笑得逼真? 陆砚在心头发出阵阵冷笑,砚表哥? 叫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儿的,她怎么不叫自己小野种了? 平时不就是她叫得最起劲吗? 还有,她干嘛撒谎? 明明他就是故意推她,还特地选了假山上那块最陡峭尖锐的石头。 自己根本就是抱着恨不得让她死的想法,完全没留有任何余地。 莫不是姜芙还留着什么后手? 难道这一向没脑子的四姑娘也学聪明了,知道徐徐图之了? 呵,果然是姜家人,蛇鼠一窝! 陆砚的喉头一阵腥甜,他吃力地咽下一口带血的唾沫,死也不发出声音。 他们不就是想看他痛苦,等他求饶吗? 他偏不! “愣着做什么,你们还不赶紧把砚表哥扶起来?” 姜芙佯装生气,厉声喝道。 她虽人小,却是二房的嫡长女,老夫人的心肝宝贝儿,下人们哪里敢不听从? 闻言,一直被死死按在角落里的小厮逐风也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 逐风一把推开其他人,用自己同样单薄的小身板搀扶着陆砚。 陆砚挨打的时候,逐风也挨了一顿拳打脚踢,脸上此刻两个乌眼青。 此刻,这一主一仆依偎在一起,实在可怜。 “四姑娘,老夫人叫你进去。” 帘子一掀,另一个大丫头碧玉忽然露面。 “表少爷也跟着一起来。” 她又补上一句。 姜芙知道,祖母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她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啊! 快步走进屋里,姜芙努力调整好状态,脸上挂着恰当的淡淡微笑。 人未至,声先到。 “祖母,祖母,我好想您啊!” 她如乳燕归林,一头扑进了侯府老夫人带着檀香的怀抱里。 嗯,只要搞定这个金字塔尖一般的存在,其余人也就不足为惧了! 至于为啥那个陆砚居然跟她在现实世界里暗恋的男神长得有八分像…… 先不管了,保命要紧! 第2章 权臣宠妹上天2 仗着自己现在这具身体还没过十岁生日,姜芙豁出脸面,在老夫人的怀中像扭股糖一样,亲昵了好半天。 “快让祖母瞧瞧你的伤。” 老夫人仔细打量了半天,慈爱的目光渐渐凌厉。 而陆砚自从进门之后,就跪在了门口,低垂着头,一动不动。 老夫人彷佛没看见他似的,也不叫起来。 “祖母,您这一次真的是错把明珠当鱼目,冤枉砚表哥了呢!” 姜芙咬着嘴唇,一脸不高兴地说道。 “哦?那你说说,我怎么冤枉他了?” 老夫人略显疑惑地看着她。 于是,姜芙将早就想好的那套说辞又说了一遍。 无非是她的新鞋不合脚,当时多亏了姜砚出手相助,这才仅仅只是受了一点小伤。 “祖母,您说,这可不就是冤枉了好人?” 一口气说完,姜芙跺了跺脚,有些蛮横地抱怨起来。 “我娘当初不过是随口夸了两句,谁叫那韩家表姐非要多事,巴巴地叫人给我送新鞋来,打量谁不知道她那点心思似的!送就送了,结果尺码还不合脚,祖母,以后咱家不许韩家人上门行不行?” 早就习惯了她的任性,对于这种孩子气的话,老夫人不过是一笑置之。 但她显然有些拿不准接下来要怎么处理这件事了。 打都打了,难道做长辈的还要向晚辈道歉不成? 不过是一个庶女与人私奔,在外面生下来的野孩子,还不是他们侯府心善,允他在家里住下? 别看陆砚在礼法上也要称呼老夫人一声“外祖母”,但二人却没有血缘关系,更不存在亲情。 原因就在于,陆砚的亲娘,是当初十分得宠的梅姨娘生的庶女。 梅姨娘风头正劲那几年,就连当时身为侯夫人的老夫人也要避其锋芒,容忍一二。 作为主母,对这样不守规矩的妾室,以及她生的孩子,哪能不恨? 如今虽然老侯爷没了,梅姨娘没了,六姑奶奶也没了,然而老夫人每每对着陆砚,依旧心气不顺。 “行了,你起来吧。既然错怪了你,你也莫要怨怼,以后更要谨言慎行,别给侯府抹黑。” “碧玉,你去请许先生,请他给看看,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去库房拿。” 老夫人吩咐道。 碧玉立刻出去了。 许先生在京城小有名气,他是侯府请来的府医,医术高超,有他为陆砚诊治,姜芙十分放心。 “逐风,照顾好你家少爷。” 老夫人这是撵人了。 很快,沉默的主仆二人退出宁寿堂。 坐在罗汉床上的姜芙明显长舒一口气。 如此一来,陆砚就不会连续多日高烧不退,还染上咳疾,一到冬天就咳个不停了吧? 而她离惨死的结局,也远了一步吧? “芙儿要不要再让许先生给瞧一瞧?” 老夫人是真疼孙女,等碍眼的人一走,就开始指使几个丫头团团转。 端蜜水的端蜜水,拿果子的拿果子,恨不得把好东西都送到姜芙的面前。 没了压力,姜芙食欲大开,一手杯子一手果子,吃得十分香甜。 她连连摆头:“不要不要,我早就不疼了!” 笑话,那黑黢黢的药汤子苦死个人,她疯了才会喝! 老夫人只好作罢。 华灯初上,侯府里明显热闹起来。 老侯爷一过世,几个庶子就拿着分到的家产出去自立门户,如今还住在侯府的,只有三个嫡子。 姜芙是二房的女儿,她的大伯承爵,执掌中馈的是大伯母,现任侯夫人李氏。 老夫人和三个儿子闲聊几句,就让他们回去,只留下一众女眷一起用餐。 三房的女孩一起排齿序,姜芙排行第四,前面三个堂姐,后面三个堂妹。 老实说,一下子让她记住这么多面孔,实在很难。 尤其还是一群年岁相仿的小女孩! 为了不露出马脚,她只能装作很饿的样子,低头吃菜。 “四妹妹的胃口真好,难道是因为那位挨了打?” 好好的饭桌上,非要有一个不和谐的音符冒出来,姜芙能怎么办,她也很无奈啊! 但姐姐妹妹的后宅剧情,正是这本三百万字的爆款网文里必不可少的内容! 说话的是二姑娘姜薇,大房的嫡女,真真正正的侯府千金。 说起来,姜芙其实只是侯爷的侄女,假如将来侯府分了家,她能说上什么样的婆家,那就只能靠自己亲爹的本事了。 姜薇同样很是厌恶陆砚,她甚至连这两个字都不愿意说,嫌脏了嘴,平时只用“那位”来指代。 “我在长身体,多吃一些,才能长高。” 姜芙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慢吞吞地说道。 其余的姑娘顿时全都笑了。 二姑娘姜薇个头不高,这是她的心病。 “你!不识好歹!” 她恼怒地骂了一句。 “砚表哥身世可怜,四妹妹何必咄咄逼人呢?总归是一家人,万一传出去了,平白叫外人笑话不是?” 三姑娘姜菀苦口婆心地劝道。 说完,她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一个站在角落里,完全不起眼的婆子。 别人不晓得,但重生一世的姜菀知道,这婆子其实是陆砚的人! 这里众人说的每句话,最后都会传到他的耳朵里! “三姐说的是,以前是我不懂事,就算心里想着跟砚表哥亲近,可又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他和我玩,最后只会靠欺负他来博得关注。” 姜芙低下头,双手紧握着筷子,神色愧疚。 众人大惊失色。 这小祖宗是撞邪了? 平日里,属她鬼点子最多,又仗着有老夫人撑腰,明里暗里没少对陆砚下死手。 “四妹妹,你……” 迫切需要展示温柔善良的姜菀也懵了。 没有姜芙的恶毒,哪能彰显出她的好心? 同一时间,侯府西南角,一处冷清小院。 这是陆砚的住处,虽然地方偏僻,但好歹也是侯府一角,还不至于简陋寒碜。 逐风正在院子里煎药。 屋内,许先生皱眉说道:“你这一次伤得不轻,必要好好休息才行。” 俯卧着的陆砚语气淡淡地回答道:“放心,死不了。” 他心里有数,皮肉伤罢了,早就习惯了,不是吗? “你如今已有十五岁,不如离了侯府,再做其他打算?” 许先生劝道。 陆砚摇头不语。 他不敢冒险,因为他不是孑然一身,在他的身边,有无数人甘愿付出生命。 包括他的母亲。 想到亲娘,陆砚的表情渐渐变得柔和起来,他还记得她用双手抚摸自己脸颊的样子。 “砰砰砰!”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逐风跑去开门,等到看清来人,他微微惊愕:“三姑娘,您、您怎么来了?” 只见姜菀带着一个小丫头站在门前,那丫头的手上还提着一个红漆食盒。 她微微一笑:“我来看看砚表哥,听说他受伤了。” 说罢,也不等逐风反应,姜菀提起裙角,径直走进了院中。 “姜菀去刷好感值了,她还带了好吃的,色香味俱全,此时此刻,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小爆时时关注着周围的动向,他情绪激动,朝姜芙大声喊道。 姜芙站在一条小路上,因为刚才一直在低头猛吃,现在有点撑得慌。 她摆摆手,一脸抗拒:“吃不下了,我实在吃不下了。” 小爆:“?” 喂,醒醒,姜菀又不是拿来给你吃! 第3章 权臣宠妹上天3 在小爆丧心病狂的催促中,抱着多走几步消消食的心态,姜芙还是往陆砚的住处走去。 印象中,这位大小姐是从来没来过这里的。 贵人怎么能踏贱地! 就在姜芙溜溜达达的时候,姜菀已经让身边的小丫头打开了食盒。 里面有几样糕点,看着不太起眼,但用料都是很实在的。 主要是姜菀虽然重活一世,却实在不知道陆砚的喜好。 这个人……就好像没有喜好一样! 没有喜好,所以也没有弱点! “逐风,你家少爷还没吃饭吧,我拿了一些点心给你们主仆二人充饥。” 姜菀一边说着,一边往内室看。 只是有屏风隔着,她也看不到什么。 即便是亲戚,但姜菀也不能毫不避嫌地走到陆砚的卧室里去。 “多谢三姑娘,三姑娘真是好人。” 逐风垂着眼睛,小声道谢。 “我知道你是个好的,得亏有你在砚表哥身边照顾。哎,四妹妹从小就是那样的性子,其实她没有坏心,就是太莽撞了……” 姜菀柔柔地说道,像是在替姜芙说好话。 往常她每次这么说,逐风都不会顶嘴,但脸上总会露出几分忿忿不平的神色。 “记得把糕点拿给砚表哥吃。” 目的达成,姜菀亦不想多待。 主要是现在的陆砚在侯府内实在是一坨臭狗屎,她就算想讨好,也得留心别被其他人知道。 “什么糕点?” 就在姜菀转身的时候,一道又甜又脆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不请自来的人,当然是姜芙。 她走进来,一眼就看见了放在桌上的食盒,以及食盒里的糕点。 别说,这现做的糕点闻着就是香…… “是四妹妹啊,你怎么来了?” 姜菀有些担忧地看向逐风,又小声劝着姜芙:“四妹妹,砚表哥已经受过罚了,你就别再抓着不放了,好不好?” 不等姜芙说话,逐风立即挡住了她。 “四小姐,我家少爷刚喝了药,已经睡下了。” 逐风板着脸,一字一顿地说道。 对姜芙的厌恶,他几乎都要无法控制,要不是少爷不许,逐风早就想动手了。 “啊?不对吧,我看院子里还煎着药呢,你怎么不看着一点,煎药的时候旁边离不得人。” 姜芙诧异地瞪大了双眼,伸手朝外面一指。 逐风一愣,暗道糟了! 他被姜菀拉着说话,忘了自己原本还在煎药! 这下子,逐风再也顾不上她们,直接冲了出去。 再三确定药没事,他才松了一口气。 “三姐姐,你就是再想跟逐风说话,也得让他看着药啊,万一把药煎坏了怎么办?” 姜芙义正言辞地说道。 装白莲花嘛,当谁不会! 姜菀顿时被气个半死,什么叫她想跟逐风说话! 她一个高门贵女,做什么要上赶着和一个小厮说话? 她明明是过来看望陆砚的! 这个姜芙真是脑子有病! “既然这样,那我先回去了。” 懒得和姜芙废话,姜菀带着小丫头匆匆离开。 看她走了,姜芙坐下来,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啧。” 她尝了一口,吧唧吧唧嘴,那一嘴的茶叶沫子可真是货真价实。 就这茶,估计侯府里稍微有点脸面的下人都不喝。 姜芙对陆砚的心机又有了一层新的认识。 看他装得多像那么一回事儿啊! 小可怜,受气包什么的,最能激发女性的母爱之情了! 别看陆砚整天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但作为穿书者的姜芙却很清楚,这一切都是假象! 为啥陆砚每次受伤要不了多久就又活蹦乱跳了? 因为有圣手许先生和他用各种天材地宝制成的灵丹妙药啊! 为啥陆砚明明吃不饱还能长那么高的个子? 因为有私下小灶汤汤水水荤素齐全啊! 为啥陆砚连府学都没得去还能才高八斗学富五车? 因为有一堆门客幕僚绝世大儒亲自教导啊! “四小姐,我们少爷要吃药了。” 正想着,逐风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走进来,委婉地下着逐客令。 姜芙点头,表示听到了,但她的身子坐得稳稳的,一动不动。 逐风咬咬牙:“您还是回去吧,就算您想折腾少爷,也得等他好了再说!” 姜芙催他:“快送进去吧,凉了就不好了。” 等逐风进了卧室,姜芙掏出手帕,垫在手里,从食盒里取了一块糕点。 嗯,真好吃,松软可口,纯天然不加任何防腐剂,无色素,无糖精…… 就着那杯不咋的的茶水,姜芙一口又一口,把姜菀送来的糕点吃了个七七八八。 反正陆砚又不是真的缺衣少食,她吃的时候毫无心理负担。 “还真没看出来,三姐的手艺不错。” 姜芙自言自语道。 刚才小爆说了,这是姜菀亲手做的。 因为她想用实际行动,从生活中的小事入手,一点一滴地感染着陆砚,一步步得到他的信任和好感。 据说姜菀已经让人私下去买衣服和鞋了,她的女红很好,但毕竟不能亲手给陆砚做。 那样就显得太刻意了,反而容易打草惊蛇,引起陆砚的怀疑。 像陆砚这样的人,在阴暗处生活久了,他的防备心极重,绝对不会轻易向他人敞开心扉。 但一旦被他接纳了,他就一定会将其呵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倍加爱惜。 甚至可以说带着一种偏执了。 要不怎么叫“宠妹上天”呢! 姜芙拍了拍落在裙子上的糕点渣子,又用手帕抹抹嘴。 看着几乎快空了的食盒,她终于有了一丝心虚。 想了想,姜芙拿起旁边的食盒盖子,仔细把它盖好。 对于这种掩耳盗铃的行为,小爆看见了,但他决定装瞎。 “俗话说得好,嘘寒问暖不如打笔巨款。我觉得想要攻略陆砚那种人,送点衣服和吃食啥的,作用不大。” 姜芙心想,就像姜菀频频示好也有一段时间了,但陆砚还不是对她不咸不淡的? 要送礼,就得送到人家的心坎上不是? 小爆冷笑:“呵呵,说得好像你有巨款似的。” 姜芙点点头:“这个可以有。” 她抬脚就走。 等逐风伺候陆砚吃完了药,一走出来,发现姜芙已经走了,他的神色顿时轻松不少。 只是当他刚拎起放在桌上的食盒,表情一下子变了。 逐风难以置信地打开盖子,一脸愕然。 姜芙这个贱女人,连别人送给少爷的糕点都不放过,真是可恶啊啊啊! 第4章 权臣宠妹上天4 在自己的小院里躺了两天,姜芙发誓她再也不暴饮暴食了。 主要是她一个底层韭菜,一瞬间过上了万恶的封建贵族的生活,看见什么好吃的当然都想吃。 至此,姜芙终于明白一个道理: 不管是古代人还是现代人,只要有钱,日子都可以过得很滋润…… 同样,古代人的智慧也不容小觑,那种你一来就挥斥方遒,遇神杀神的情节,只能发生在无脑爽文里。 “你真的要去找老夫人讨要六姑奶奶的嫁妆?” 姜芙正胡思乱想着,冷不防听见小爆的问话,她顿了顿,还是点点头。 小爆嗤笑:“你还真当那位老夫人有多喜欢你?当初她拗不过自己的儿子,只能娶了商户之女做儿媳,心里早就憋了一口气。要不是因为银子,她才不会给你好脸色。现在倒好,整个侯府都知道你是最得宠的,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我看只有老夫人自己才清楚!” 不就是捧杀那一套嘛,姜芙不是不明白。 就看她和姜松姐弟俩被惯成那样,也知道老夫人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慈眉善目了。 至于老夫人最疼爱谁,据姜芙冷眼观察着,她哪个小辈都不疼爱,她最疼爱的还是她自己! “但这种人也有一个好处,就是永远只会从利益出发。” 姜芙勾勾嘴角。 总比那些你跟他说道理,他跟你讲情分,你跟他讲情分,他又跟你讲规矩的人强一点。 “老夫人是属貔貅的,只进不出,我劝你别去撞南墙!” 小爆丢下一句话,不吭声了。 倒是姜芙带着两个婢女,悠悠然先去花园里摘了几朵开得不错的山茶,这才前往宁寿堂。 “祖母,我瞧这花开得正好,拿来给您插个瓶。” 姜芙娇笑道。 老夫人笑吟吟地点头,又夸她有孝心,让珍珠去拿花瓶。 等花瓶拿来,姜芙又嚷着她要亲手来插花给祖母看。 张罗半天,姜芙才进入主题。 听了她的话,老夫人沉了脸色:“按理来说,家里的女孩不论嫡庶,到了年纪出嫁,府里都会准备嫁妆。” 说到这里,老夫人像是气极似的拿手拍了一下身下的罗汉床,语气也冷了三分:“聘则为妻,奔则为妾,既然陆砚他娘当初是跟人私奔的,她有什么脸要嫁妆?” 眼看着老夫人动怒,珍珠碧玉二人连忙叫底下伺候的人都出去,她们也守在门口,不许任何人进来。 换成是别人,恐怕早就被老夫人这番话给糊弄住了。 但姜芙却很清楚,六姑奶奶也就是陆砚他娘才不是和人私奔的。 而且,老侯爷比谁都清楚这个女儿是有大造化的,所以他暗中准备了一份堪比嫡女的嫁妆。 只是因为种种原因,那些东西还放在侯府的库房里。 老侯爷还在世的时候,积威甚重,老夫人至今依旧不敢乱动这份嫁妆。 “祖母,您不要生气,为了这种人生气不值得。您要是病了,我可要心疼了呢!” 姜芙依偎着老夫人,又去挽她的胳膊,一脸娇憨地说道。 “是是是,谁也没有我的芙儿贴心。” 老夫人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不过,她那双精明的老眼闪过一丝光,声音更温和:“芙儿,你怎么忽然想起这个来了,难不成是谁跟你嚼了什么舌根?” 要是让她知道有哪个下人多嘴多舌,非得提了发卖出去不可! 姜芙摇头:“才没人和我说呢,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好办法。祖母,反正那小野种也不算我们陆家人,干脆给他一笔钱,打发他远远走了!我想来想去,不如就打着归还他娘嫁妆的名义,如此一来,任谁说起这件事,都是侯府仁至义尽了呢!” 这些话还真的戳中了老夫人的心。 她那天叫陆砚进来,近距离地多看了两眼,这一看不由得心惊。 十五岁的少年已然有了玉树临风的气质,那是哪怕穿着破衣烂衫也掩饰不住的。 老夫人人老成精,又阅人无数,她知道像陆砚这样的人,即便自己刻意打压,但他只要有一点点机会,都能冒头! 就算他在侯府无人过问,可是外面的人到底不清楚,一旦让他继续和侯府牵扯着,以后怕是后患无穷…… “祖母,你想啊,他有腿也有嘴,我们总不能把他拴在家里,逢年过节的,他还是能见到外人。要是遇到那不开眼的,还真当他是我们侯府的表少爷来巴结呢,呸,他也配!” 姜芙一边打量着老夫人的神色,一边啐了一口,恶狠狠地说道。 “你让我再想想……” 这一次,老夫人没有再一口拒绝。 姜芙见好就收。 第二天上午,珍珠来见姜芙,说老夫人同意将六姑奶奶生前的遗物还有她的嫁妆交给陆砚。 “老夫人昨儿夜里休息得不好,今早便有些头痛,让奴婢把六姑奶奶的嫁妆单子交给四小姐。东西都在库房,到时候找几个婆子去搬,还得麻烦四小姐过目。” 珍珠递上东西,又转述了老夫人的话。 这是一推六二五了? 姜芙心头不屑,嘴上却欢天喜地:“好好好,我这就去看看!那小野种凭什么用我们陆家的好东西,要是有好的,我就先拿出来,反正这单子也是在我手里!” 她一向和陆砚势同水火,如今说出这种话,珍珠丝毫也不觉得奇怪。 等珍珠一走,姜芙立刻换了衣服,拿上嫁妆单子就去找陆砚。 为了节省时间,她又叫自己的婢女先去六姑奶奶的闺房,那里许久没住人,不收拾一番,也不好进去。 姜芙进门的时候,陆砚正在写字。 他的房间又阴又冷的,连个炭盆子都没点,姜芙刚一迈过门槛,就打了个喷嚏。 “阿嚏——” 声音极其响亮。 饶是陆砚听到了有人的脚步声,但还是被这个声音给影响到了,他手里的毛笔一颤,那一笔就写糟了。 一笔写糟了,等于这一张纸也写糟了。 “又是姜芙!” 看清楚来人是谁,立在一旁的逐风气得直咬牙,他哼了一声,转身就把放在桌上的两盘糕点收起来。 叫你吃,吃个屁! 揉了揉鼻子,姜芙站在离陆砚不远不近的地方,冲他喊道:“砚表哥,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陆砚将毛笔搁在笔架上,慢条斯理地问道:“什么好地方?是把我骗到茅房,让人泼我一身屎,还是带我去池边,再让人一脚把我踢下去?” 姜芙沉默,且尴尬。 这些……确实都是以前她干的事情啊! 第5章 权臣宠妹上天5 陆砚没有理会姜芙,自顾自地走到一旁,用清水洗干净了双手。 逐风连忙递上一块帕子,陆砚接过来,缓缓擦拭着。 姜芙的目光也跟着落在他的手上,看得她一阵目眩神迷。 他不只是长得像自己的男神,就连那只手也像极了,十分满足她这个手控的幻想。 但姜芙很有自知之明,她之前只是一个扑街写手,每天还要为了温饱而忙忙碌碌。 对她来说,男神就是神一样的存在,只能瞻观。 早在姜芙刚穿进来的那天,小爆就回答了她的疑问,之所以让陆砚长得与她的男神相像,算是系统给的额外福利。 似乎察觉到了姜芙的视线,陆砚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头。 他厌恶被人注视,尤其注视他的人,还是一个他厌恶的人。 不得已之下,陆砚只好开口:“你要带我去哪里?” 姜芙立即清醒过来,赶紧把目光移向别处。 逐风愤愤:“四小姐,我家少爷后背的鞭伤还没好呢,您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他的命吗?” 闻言,姜芙还真的从头到脚将陆砚打量了一遍。 不愧是神医许先生啊,有他在,陆砚之前都被抽成破布娃娃了,这才几天就能下地乱跑了! 不过,姜芙还是决定为自己正个名:“我今天绝对不会算计你,你如果不跟我过去,一定会后悔!” 她抿了抿嘴唇,一脸正色。 只可惜,她在陆砚和逐风二人的心中毫无信用可言。 “走吧。” 想了想,陆砚率先迈步往外走。 逐风虽然不甘心,但他向来不会违逆陆砚的意思,也只好快步跟上。 姜芙反而落在了最后。 她被迫小跑几步,走在了陆砚的前面。 侯府很大,而陆砚所住的地方又十分偏僻,幸好姜芙知道要怎么走,一路顺畅地带着他往后院前进。 陆砚的母亲姜如月虽然是庶女,但因为其姨娘梅夫人受宠,所以她没有和其他庶女们挤在一个院子里,而是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小院。 她离开侯府之后,老侯爷便让人关了小院,不许安排其他人再住进去。 渐渐地,这里便萧索凋零起来。 三人一路无话,倒是陆砚的表情随着他们不断往这个方向来而有所变化。 他心里隐隐有个猜测,难道是…… 像是看出陆砚心中所想,姜芙也没有再卖关子:“我问了祖母,她同意让你来这里看看。另外,你母亲的嫁妆已经整理出来了,以后就由你自己保存了。” 陆砚的脚步猛地一顿! 这怎么可能? 那老太婆会有这么好心? 还有姜芙,她又在想什么鬼主意,是不是想借着这件事再兴风作浪? 陆砚的脸一下子阴暗得骇人。 “你不用怀疑,我已经派人先过去打扫了,一会儿再叫人把那些嫁妆都送到你的院子里。反正是真是假,马上就见分晓,我又何必撒这个谎?” 姜芙摊摊手,表情无辜。 陆砚盯着她许久,确定她不像是在搞鬼,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平复了心情,镇定地问道。 姜芙也知道,以他们之间的仇怨,想轻易哄好陆砚,那就是痴人说梦。 所以,她干脆回答道:“我们以前处得不好,以后恐怕也够呛,不过我现在只能做到这些,希望你别再追究以前那些事。要是你还是意难平,那有什么是我能做的,你说出来我试试。” 这就是要一笔勾销了? 他还以为她又琢磨出什么新的折磨人的法子了? 信,还是不信? “嫁妆是你要的?” 陆砚再次确认。 姜芙点头。 他微微颔首:“好,就照你说的,大家以后互不相欠,最好别再有任何交集。” 犹豫一下,陆砚又补充一句:“我会尽快离开。” 不管是老师还是许先生,或是自己的那些手下,都劝他离开这里。 只是他一直没有拿定主意,既然连母亲的遗物都得到了,那确实没有必要再逗留于此。 没想到,最后竟然是姜芙帮他完成了这件事。 双方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两个人似乎有了默契,继续往前走。 很快,陆砚就站在了姜如月的故居前。 以他的身手,什么门什么锁都不可能拦住他,但陆砚不愿意鬼鬼祟祟地走进这里,那是对母亲的一种亵渎。 现在,他终于可以大大方方地来看一看母亲曾经生活的地方了。 姜芙的婢女动作麻利,已经把屋里简单打扫过了。 这里并不脏,只是因为常年无人居住,没有人气,有一种寂静凄清的感觉。 陆砚慢慢地走了进去,他看见了搁在窗下贵妃榻上的一个针线笸箩,里面还放着没做完的针线,是一方帕子。 他将那帕子小心地叠起来,放在怀中。 姜芙站在门口,她没有进去,也不想打扰陆砚。 她知道,陆砚是第一次进到这个小院子里,当初姜如月带着八岁的他回到侯府,已经是拼着最后一口气。 几乎是一进门,姜如月就撒手人寰了。 “我母亲一直很想回来看看,可惜……” 陆砚站在梳妆台前,伸手轻轻打开放在上面的妆奁,那里面还放着几支姜如月在闺中的时候常戴的发钗。 因为年头太久,金钗也都不怎么亮了,颜色黯淡。 陆砚的指尖轻轻拂过那些旧物,他的声音里蕴含着浓郁的哀伤。 “你好好活着,她就会觉得很幸福。” 姜芙脱口而出。 说完,她又有一点后悔。 幸好陆砚并没有嫌她多嘴。 姜芙原本以为陆砚会在这里逗留很久,不料,他也只是四处看看,就准备离开。 除了随手拿了几样姜如月当初用过的东西。 “第一次来,以后也不会再来。” 这句话,陆砚像是说给别人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两个人在一条小路上分开,临走之前,姜芙把那份嫁妆单子递给陆砚。 看得出来,他并不是很想要。 大概是不想要侯府的东西。 姜芙又递了递:“拿着吧,据说是祖父亲自为六姑姑准备的,到底是老人家的一番心意。” 陆砚这才伸手接了过去。 虽然他对老侯爷并没有一丝感情,亦没有见过他,但他却是这里唯一一个疼爱过母亲的人。 事情解决,姜芙感到如释重负,回去的时候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听说陆砚当晚就亲自去宁寿堂谢过老夫人,但老夫人因身体不适,没有见他。 陆砚就在门外说了几句感激的话,然后就带着小厮逐风和那些嫁妆一起离开侯府。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等姜菀听到消息,已经是第二天了。 她又气又怒,在屋里摔了一整套茶具。 “陆砚怎么会走?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姜菀记得很清楚,上辈子的陆砚,在侯府待到了十八岁,等他中了状元才离开! 人都不在侯府了,叫她还怎么做一个好表妹! 第6章 权臣宠妹上天6 陆砚不在侯府的日子,对姜芙来说,那简直就是山中无老虎! 而且,她反复思索,既然他接受了自己的好意,也拿到了姜如月的嫁妆,顺利离开侯府,就说明两个人的恩怨已了了吧? 但愿陆砚能说到做到啊! 不会被装进麻袋,被发了疯的野猫活活抓死,生活真美好! 当然,如果可以忽略姜菀时不时看过来的幽怨眼神的话。 虽然侯夫人李氏治下手段高超,但还是免不了下人们偷偷嚼舌根。 于是,表少爷是被四姑娘赶走的说法不胫而走。 姜芙也懒得去分辩。 倒是姜薇丝毫也不奇怪,反而在姐妹们的面前嘲笑她:“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还以为你学好了呢,哪知道是变本加厉,都直接把人给撵出去了!” 她一向因为祖母偏爱姜芙而对这个四妹妹嫉妒不已,三不五时就要阴阳怪气一下。 谁让姜芙一个二房的比她自己这个真正的侯府嫡女还要趾高气昂? 姜芙不接招,吃吃点心,喝喝茶水,时不时再在脑海里和小爆闲聊几句。 “我啥时候能离开?” 左右她不会惨死,陆砚也不会再受折磨,姜芙认为自己在这本书里已然功成身退。 “离开?你半夜想屁吃呢?故事主线还没走完,你就想着溜了?” 小爆从一大堆数据中分出一丝注意力,恨铁不成钢地骂道。 他已经警告过姜芙,如果她不老老实实搬砖,就会彻底湮灭在烟波浩渺的网络小说里,灰飞烟灭。 姜芙果然闭嘴。 看到姜薇向姜芙开火,平时最喜欢充当老好人的姜菀一反常态地没有吭声。 就让这两个蠢货狗咬狗去吧,她还是想办法去打听清楚陆砚的下落! 可惜,姜菀哪怕重活一世,依旧只是一个闺阁少女,她一年到头也出不了几次门,上哪儿去探查外面的消息? 陆砚彷佛从人间蒸发了…… 冬去春来,二月刚过,侯府二房传来一个好消息—— 姜芙的母亲,二夫人薄氏再次有孕。 她嫁进侯府已经快十五年了,婚后三年无子,老夫人对这个商户女更添厌恶。 奈何二老爷态度十分坚决,死也不纳妾。 幸好薄氏后来生下一女一子,就是姜芙和姜松。 如今她已经三十岁出头,又有了喜信儿,岂不高兴? 整个二房喜气洋洋。 但姜芙熟知这本书的情节,她比谁都清楚,这个孩子并没有生下来。 罪魁祸首,是老夫人和她的外甥女白氏。 清明之后不久,侯府迎来一位客人,就是老夫人亲妹妹的女儿白氏。 白氏新寡,她父母双亡,家中长嫂刻薄,只好前来投奔姨母。 “我的儿,你受苦了,从今儿起,侯府就是你的家。我已经叫人收拾了隔壁厢房,你安安心心住下,和姨母作伴。” 拉着白氏的手,老夫人泣涕涟涟,仿佛透过外甥女的面容,看见了自己早逝的妹妹。 白氏也跟着呜呜咽咽,姨甥二人抱头痛哭。 “得,又来一个打秋风的。” 一走出宁寿堂,姜薇便不屑地翻了一记白眼。 她将白氏从头到脚打量得清楚,见她衣饰简洁,行李不多,就猜到这位表姑奶奶恐怕过得不怎么样。 否则,兄嫂也不会容不下她了。 姜芙没有说话,心里却是赞同姜薇。 这个白氏,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 姐妹几个走到路口,各自分开,姜芙转了个方向,去看望薄氏。 因为薄氏这一胎怀得辛苦,昨晚才看过大夫,所以老夫人一早发话,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叫她没事别出来。 所以,薄氏刚才不在宁寿堂。 “母亲。” 姜芙进门,看见薄氏正靠着大迎枕,手里拿着一块布料,慢慢地缝着新生儿的小肚兜。 “大夫叫你多休息,做针线那么费神,你何必亲自动手?” 姜芙不高兴地唠叨起来。 一见到她来了,薄氏立即放下东西,将她拉到自己的身边。 “我晓得,只是随便动上几针,打发无聊罢了。” 薄氏柔柔地说道。 “可见到你祖母的娘家亲戚了?” 她虽然不出门,但也听说了白氏的到来。 无他,主要是老夫人一接到消息,就令人拾掇起来,甚至把李氏也指挥得团团转,又是开库房,又是支银子的。 幸好薄氏怀孕,算是躲了清闲。 “见到了,长得不错。” 姜芙很是公允地说道。 白氏确实姿容楚楚,有一种小白花的娇怯。 大概每一位侯府表姑娘\表姑奶奶都有这种特质,姜芙吐槽道。 “老夫人看重娘家人,你不要失了礼数。” 薄氏叮嘱女儿。 说罢,她眉头微蹙。 也不怪薄氏行事小心,她知道,自从侯府攀上了四皇子,将手伸到了盐铁,银钱上大大宽裕。 因此,老夫人不必再给薄家好脸色,甚至又动了给二儿子换个媳妇的心思。 这些年,薄氏的娘家为了她和一双儿女,为侯府花销不计其数。 侯府人人都长了一双富贵眼! 尤以老夫人为最! “我知道,母亲。” 姜芙低低应声,她知道薄氏在书里的下场。 大概是为了烘托她这个炮灰,在书里,谁对她好,谁死得早。 谁和她对着干,谁前途灿烂。 薄氏作为她的亲娘,整个侯府里最真心待她的人,落得个一尸两命。 “白表姑奶奶也是个命苦的,待我找些拿得出手的东西,明儿过去看看她。” 薄氏叹了一口气。 闻言,姜芙立即变色。 她努力压下焦躁,柔声劝道:“母亲,有祖母关照那白氏,必然妥帖。她刚没了丈夫,你却和父亲感情深厚,如今腹中又有了小弟弟,若是落在有心人眼里,说不得以为你是过去炫耀的。” 薄氏倒吸凉气:“不是吧?我是一番好意……” “谁知道呢?人心隔肚皮,她放着娘家不去,千里迢迢来投奔侯府,想必也是有大志气的。” 姜芙一脸淡淡。 可不是有大志气,人家一开始还想做侯爷的妾室呢! 要不是李氏实在手腕过人,加上大伯父那中年发福的样子实在入不得白氏的眼,相比之下,清俊儒雅的父亲当然就成了她的目标。 何况薄氏有孕,精力不济,白氏又不傻,一下子就舍了大房,盯上二房! 左右有老夫人给她撑腰! “芙儿,你似乎对那白氏颇为不喜?” 留意着女儿的神色,薄氏好奇地问道。 “初次见面,也没什么喜不喜的,只是她如今是祖母的心头肉,我们还是避着一些为好。万一冲撞了,到时候又是一笔烂账!” 说完,姜芙下定决心。 既然她在这里,就绝对不许白氏作妖作到二房的头上! 第7章 权臣宠妹上天7 等姜芙走出薄氏的院子,已经察觉到她心意的小爆忍不住暗戳戳地怂恿:“这就对啦,好歹都是你的家人,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你得帮帮他们。” 他不开口还好,他一开口,姜芙顿时后悔起来。 她干嘛自己给自己找事儿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 小爆幽幽地说道:“但凡是主角,无论男女,一定都有没事找事的特质。主角要是不找事,剧情还怎么展开呢?” 他觉得姜芙孺子可教也,这才几天啊,她就已经开始向主角靠拢了! 也不枉费他拿了人家的好处,专门来成全她。 当然,这种内幕,小爆是绝对不会告诉姜芙的。 打工人就得有打工魂才对! 第二天午后,白氏笑吟吟地走进了二房的院子。 她昨天来了侯府,就叫心腹丫鬟去打听情况,如今已经知道,二房人口简单,二老爷没有妾室,一直和妻子清清静静地过日子。 在白氏看来,二房应该是自己最容易拿下来的。 倒是那个侯夫人李氏,一看就是个不好相与的主儿,白氏如今没有什么把握,所以对她暂时敬而远之。 “二表嫂!” 白氏亲亲热热地拉着薄氏的手,直到两个人都坐了下来,她才松开了手。 薄氏也连忙让人上茶招待。 这是婆婆的娘家亲戚,薄氏不敢怠慢。 不过,她也没忘记女儿昨天和自己说的话,对白氏十分客气,但有时候客气其实也就意味着一种疏远。 白氏是聪明人,她一下子就察觉到了。 这令她心头恼怒,好你个商户女,居然不识抬举! 自己主动示好,按理来说,薄氏应该受宠若惊,继而百般讨好才对。 她早就听说了,薄氏的嫁妆丰厚得很,从她手里拿出来的东西,就没有不好的! 愠怒之下,白氏只喝了一杯茶,略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倒是薄氏盯着桌上的茶杯,默默不语。 嫁进侯府十几年了,她自然不会看不出,这白氏确实是一个爱钻营的。 想不到女儿还那么小,看人就这么准。 思及女儿近几个月来的变化,薄氏的唇角又微微扬起,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到底是长大了,也懂事了,让她放心不少。 从薄氏那里铩羽而归,白氏带着丫鬟在侯府的花园里散心。 她望着那些被精心打理过的花木,更加笃定自己一定要留下来。 虽然有了姨母的庇护,但她是一个女人,在这侯府里还是要有个男人做靠山,才更踏实一点。 这么一想,她便毫不犹豫地朝着另一条小径走去。 白氏掐着时间,在一个二老爷必经的路口等着。 远远地看着他的身影,白氏便佯装路过,二人恰巧路过。 “二表哥,你散值回来了?” 白氏迎上去,先福了福身,才开口问道。 二老爷短暂地愣了一下,似乎这才认出她的身份。 他淡淡回答道:“是。” 说完,就迈步要走。 对这个表妹,二老爷实在没什么印象,再说了,就算是亲戚,也是男女有别。 他还急着回去看夫人呢,夫人有孕,不知道今天有没有不舒服。 白氏咬牙,身子一软,人便厥过去了。 “啊!小姐!” 她的丫鬟尖叫一声,一边努力地想要搀扶起白氏,一边看着二老爷,向他求助。 “二老爷,求您帮帮奴婢,救救我家小姐……” 这丫鬟是白氏从娘家带出来的,对她一向忠心耿耿,自然要配合白氏演戏。 如果换成侯爷或者三老爷,可能现在已经冲上去,一把抱起佳人了。 但偏偏二老爷不是这样的性情。 “我帮你去喊人。” 他趁机溜了,走得还挺快。 依旧在闭眼装晕的白氏一时间不知道自己现在是继续晕下去呢,还是直接苏醒过来呢? 丫鬟这一次是真的急了:“姑娘,二老爷说走就走了!” 白氏犹豫了一下,一动不动。 没等丫鬟再次开口,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道人影。 “不好,表姑奶奶怎么昏过去了?快,给表姑奶奶掐人中,用力!” 姜芙还特地带来了一个专门干粗活的婆子,她一说完,那婆子就应声说是,一把推开白氏的丫鬟。 一只大得跟蒲扇差不多的手伸过来,指甲缝里还有黑泥,婆子丹田运气,将大拇指狠狠地掐在了白氏的人中,再死命地一按! “嗷!” 又酸又痛,白氏直挺挺坐起来,眼泪狂飙。 都说四小姐骄狂,也怪自己没有事先提防着这个死丫头! 姜芙在旁边拍着巴掌,兴高采烈:“这不就好了吗?果然是偏方治大病!” 她扭头看着婆子,从荷包里掏出一角碎银。 “赏你的。” 姜芙对婆子的表现实在太满意了。 她估摸着,接下来至少三天,白氏都得顶着一个大大的乌青淤血印子了。 尤其那印子还在人中处,就像是长了一抹小胡子,真是越想越可乐呀! 婆子领了赏,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快送表姑奶奶回去休息吧。” 姜芙做了好事却不求回报,反而催促着白氏的丫鬟。 另外,她还叮嘱道:“祖母年纪大了,就别惊动她老人家了。” 听了姜芙的话,白氏恨恨地瞪了她一眼。 废话,她都这样了,还能让老夫人知道吗? 当然是先随便找个什么借口,在自己屋里躲着不见人,等印子消了再说啊! 白氏带着丫鬟仓惶地走了。 姜芙掸了掸衣服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也准备打算深藏功与名地离去。 “呵!” 头顶上方传来一声轻轻的嗤笑。 姜芙一怔,下意识抬头。 只见树上站着一个人,正看着自己。 她没想到,陆砚居然还会出现在侯府。 “你怎么在这里?” 姜芙皱眉。 “我不在这里,不就看不到这出好戏了?” 陆砚一个跃身而下,他双脚无声着地,整个动作十分轻盈,甚至连一片树叶都没有带下来。 “姜芙,你以前想害人,好歹还亲自动手,现在都学会指使人了?” 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不过是有事要来一趟侯府,才一个照面,她居然又在欺负人。 亏他还相信她改了! 姜芙的嘴,骗人的鬼! 陆砚莫名地觉得,他好生气! 第8章 权臣宠妹上天8 乍一看到陆砚,姜芙确实吃了一惊。 但她转念又一想,如今四皇子在朝中名声赫赫,侯府又抱上了四皇子的大腿,八成已经成了陆砚的眼中钉。 估计他听到了什么消息,所以亲自来踩踩点吧。 “咦?” 小爆一头雾水地嚷嚷道:“这个陆砚怎么忽然间变得好生气?真是奇怪了,你上次害他丢了半条命,他当时都没有这么生气啊!” 姜芙连忙纠正:“不是我,是这个角色。” 她是人美心甜的小可爱,才不是作天作地的炮灰女。 “难道……” 姜芙一脸复杂地扭头看了一眼白氏离开的方向。 陆砚生气,难道是因为他亲眼看到自己欺负了白氏,对白氏心生怜惜? 因为缺乏母爱而对年长女人产生畸恋? 姜芙的想法开始变得自由奔放,甚至有了猥琐化趋势。 如果陆砚知道姜芙脑子里的黄色废料,估计会恨不得掐死她。 “那啥,这叫合理使用侯府资源,免得这些下人们都太闲了,整天聚在一起嚼舌根。” 姜芙随意扯了一个借口。 总不能说,我对一心想要给我爹当小妾的女人肯定是像严冬一样残酷无情吧? “哼,上行下效,如果你们侯府的人能立身正,下人们自然也就规矩了。” 陆砚不屑地说道。 言下之意,就是侯府从上到下都没什么好东西,一个个就不要菜鸡互啄啦! “确实。” 姜芙认真地点了点头。 比如二房,人少,清净,下人们也都挺懂事的。 但三房那边就乱得一塌糊涂,连通房和姨娘都能吵起来,鸡犬不宁。 “你……” 见她没有呛自己,还开口附和,陆砚难免意外,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姜芙。 人还是那个人,长相也还是那个长相,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全身的气质都变得截然不同了。 沉静了许多,褪去了那种浮躁骄狂,而且不像是假装。 陆砚自认他看人的水平还是很不错的。 “我忽然想起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眼看着陆砚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自己,姜芙暗道不好,转身要逃。 后领一紧。 陆砚伸出两根手指,将姜芙提在手里。 “我问你,姜菀为什么叫人打听我?” 他问道。 近来,实在没有办法的姜菀,让身边的婢女买通了侯府的车夫,让他借着能够在外行走的便利,帮忙打听消息。 姜芙诧异:“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她和姐妹们的关系都不咋的,以前就是,所以姜芙也用不着想办法去维护姐妹情。 还挺省事的。 嘴上说不知道,但姜芙的心里却门儿清。 打听陆砚,当然是为了找机会,投其所好啊! 等以后侯府倒霉了,有这份香火情在,陆砚好歹会放过三房一马不是嘛! “去看看她想做什么,然后告诉我。” 陆砚松开手指,姜芙觉得自己终于又能动了。 她连忙活动一下脖子。 只是陆砚的话让姜芙双眼迷茫:“啥?” “后天晚上我再来找你,要是到时候你什么消息都没打听出来,哼哼。” 陆砚捻了捻手指,理所当然地吩咐着,很有上位者的气势,和他在侯府艰难度日的时候判若两人。 被这股气势所震撼,姜芙下意识地就点了点头。 等她反应过来,身边已经没人了。 姜芙叹了一口气,向小爆询问她三叔最近的动静。 有小爆这个金手指在,其他人的动态,只要姜芙想知道,问问他就行。 “你三叔最近很是春风得意啊,当差当得不错,他在四皇子面前露了个脸,四皇子还随口夸了他两句。” 小爆把查到的结果告诉姜芙。 看,这就是皇权,你说一个三四十岁的大老爷们被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给夸了两句,还只是嘴上说说的客气话而已,有什么可美的啊? 美个屁啊! 腹诽完毕,姜芙觉得他大概猜到陆砚的心思了。 估计陆砚以为姜菀是受到了四皇子的指使,所以心生警惕,先让她去探探情况。 但姜芙知道,和四皇子没关系,单纯就是姜菀想去陆砚面前刷好感。 所以她决定回去睡觉,而不是去看三姐姐那张常年挂着温婉笑意的脸。 只是姜芙还没来得及躺下,姜菀却主动上门了。 她拿了几个花样子,说要和姜芙商量商量哪个好看,给老夫人绣个手炉套。 老夫人上了年纪,畏寒,一到冬天就手炉不离手。 姜芙十分佩服:“这还没到夏天呢,三姐姐就想着冬天的事情了!那可得好好挑一个,务必要让祖母一看到就心生欢喜才行。” 她一个个挑起来,还叫上二人的婢女一起讨论。 姜菀笑容一滞。 她只是胡乱找了一个上门的理由啊,结果对方比自己还认真! 耽误半天,姜菀好不容易才找到开口的机会:“四妹妹,我们明天去一趟玉琼楼吧?” 玉琼楼,有名的首饰铺子,是薄氏的陪嫁之一。 侯府女眷大多在这里添置行头,一是因为玉琼楼的首饰实在是好,二是因为薄氏一向大方。 “好啊。” 姜芙也想出去看看。 见她答应得痛快,姜菀才满意地离开。 逛铺子只是和长辈的说辞,她是从那个车夫的口中得知,似乎有人曾经在一间茶楼里见过陆砚。 姜菀坐不住了,她想去碰碰运气。 第二天请安的时候,姜芙果然没有见到白氏,她称病躲在房间里不出来。 老夫人很担忧,本想亲自去看看,又被身边的人给拦住了。 她老人家到底上了年纪,众人唯恐过了病气。 最后,老夫人只好让碧玉过去看了看,但碧玉也没见到白氏本人,只和她的婢女说了几句。 “许是水土不服吧,歇上几天也就好了,还请姨母万万不要替我担心,折煞我也,待我好了就去给她请安。” 碧玉如实地将白氏的话转告给老夫人。 老夫人这才放心,又让人开了她的小库房,拿了好几样上了年份的药材去给白氏滋补身子。 看得李氏咬牙不已。 她出身显赫,不是一个眼皮子浅的人,不会为了一点好东西就气闷。 只是这位表姑奶奶一来就折腾得人仰马翻,倒是显得她这个当家主母招待不周了。 果然,老夫人不悦,敲打了李氏好几句。 李氏的脸色亦不好看,然而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任由婆婆当面教导。 姜芙无比庆幸薄氏因为保胎而不用过来请安,不然,她也是妥妥的炮灰。 等到终于可以出门了,别说姜菀,就连姜芙都觉得如释重负。 “四妹妹,多谢你今日陪我出门。” 马车里,姜菀拉着姜芙的手,亲亲热热地说道。 姜芙强忍着一身鸡皮疙瘩,笑得比她还真诚:“我娘说了,三姐姐素来稳重端庄,有你看顾着我,我肯定不会出事。” 姜菀:“……” 敢情你要是出事,那还成了我的错了?! 第9章 权臣宠妹上天9 姜芙提前让人送了消息,玉琼楼的掌柜的早早等在门口。 二位小姐一到,他立即请她们进了内室,又让人送来香茗点心。 “三小姐,四小姐,不知道两位想看点什么?” 掌柜的非常恭敬。 姜菀想买两支小钗,像她这个年纪的少女,都已经开始装扮起来了,但又不能像十四五岁的少女那样大张旗鼓的。 姜芙则无所谓,让掌柜的随便拿来看看。 原本,姜菀只是拿逛铺子做挡箭牌。 但是哪个女人不爱购物呢? 尤其玉琼楼的首饰,简洁大方的有之,华美豪奢的有之,不管客人想要什么风格,这里都能满足。 于是,姜菀一不小心就把她的私房钱花了个精光…… 这还是在掌柜的已经尽可能给她优惠的情况下。 当然,玉琼楼是做生意的,总不可能真的赔本就是了。 姜芙觉得,如果姜菀以后时不时地就找她逛铺子,似乎……也不错? 让她好好想想她娘还有什么铺子来着? 绸缎铺? 香料铺? 出了玉琼楼,小风一吹,姜菀似乎有些清醒过来。 她强忍着肉痛,对姜芙问道:“四妹妹,你怎么什么都没买?” 这个臭丫头,自己不买,倒是不拦着她买! 姜芙摸了摸头顶,表情乖巧:“我还小呢,戴戴珠花就好了,不像三姐姐,出门做客的机会多。” 这倒也是,姜菀心里舒服多了。 “你说得对。” 一想到自己佩戴着玉琼楼的饰品,在一众少女中脱颖而出,姜菀的肉痛立即不翼而飞。 她十一岁了,按照风俗,这个年纪的贵女已经差不多开始相看。 总不能家里的女孩到岁数了,从外面随便抓个男人就嫁了吧? 提前个三年五载的,慢慢挑选,好好观察,很有必要。 “四妹妹,还要多谢二伯娘让掌柜的给我减了好多银子呢!走,我请你去喝茶。” 姜菀没有忘记正事,带着姜芙直奔车夫口中的那间茶楼。 到了地方,姜菀说一楼比楼上的雅间更热闹,便让小二搬来一扇屏风,将她们的位置单独隔开。 而她和姜芙虽然坐在屏风后,但只要稍微抬抬眼,还是能够看到其他人。 按理来说,姐妹二人更应该去雅间,大堂里毕竟鱼龙混杂,不适合未婚女子久坐。 “好了,先上一壶好茶,再来几样招牌点心。” 姜菀让婢女给了那小二一块不小的碎银,喜得他恨不得跪下磕头,态度愈发殷勤。 “好咧,两位小姐请稍等!” 冷眼看着姜菀这一系列的反常骚操作,姜芙闷不吭声,听之任之,并不反对。 她倒要看看姜菀究竟在等谁! 坐了快半个时辰,姜菀因为心不在焉,一口口喝着茶,居然在不知不觉间喝了大半壶茶。 最后,还是姜芙提醒她:“三姐姐,还是别喝了,在外更衣不便。” 当然了,她是等姜菀已经喝了很多茶水之后才说的! 没等到陆砚的半个影子,却灌了一肚子茶,姜菀满心苦涩,只好放弃。 就在此时,茶楼门口有了一阵骚动。 姜菀刚要起身,听见声音,她立即又坐了下来。 动作幅度有点大,姜菀只觉得腹胀,还有一种想要释放的生理需求。 奈何想要见到陆砚的渴望,暂时压过了这个需求。 简单来说,就是心理需求高于生理需求。 “四妹妹,我有些头晕,我们再坐片刻吧!” 姜芙面露关切:“既然三姐姐身体不适,还是赶紧回家!” 姜菀急了:“不不不,我、我坐一下就好!”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眼角溜着门口。 很快,一行人走了进来。 众人簇拥着一个年轻男子,很明显,他是其中地位最为尊贵的那个。 姜菀微怔,紧接着便是失望。 来人不是陆砚,却是……四皇子! 四皇子经常在外行走,不少人都见过他,此时被人认出,他倒也没有不快,脸上依旧是淡淡笑意。 的确如传言一般,四皇子为人谦逊,颇有储君风范。 他也是一众皇子中,呼声最高的储君人选。 但姜菀是活过一辈子的人,她很清楚,最后上位的可不是这个目前势头强劲的四皇子。 所以,姜菀对四皇子这个败寇不感兴趣,飞快地收回了眼。 她是不看了,然而四皇子那群人却往这边看了过来。 主要是那扇屏风确实惹眼。 看了两眼,四皇子含笑说道:“这主意倒是不错,我们今天也在一楼坐吧。” 听他的意思,竟是要仿效姜菀的做法了。 立即有人去照办。 没多久,四皇子等人便在隔壁落座。 他们早就对屏风后的人感兴趣,如今趁着这个机会,自然要好好看上一番。 姜菀要溜,可惜失败了,只好和姜芙一起上前,对四皇子见礼。 “我知道你父亲。他办事不错。” 等二人自报家门,四皇子想了想,对侯府三老爷还有那么一点点印象。 姜菀略显僵硬地扯起嘴角:“蒙您错爱了。” 等今天回去,她就要好好跟她爹说道说道,别再跟在四皇子的屁股后面了! 不然等四皇子夺嫡失败,新皇上位清算,他们一家子都得去陪葬! 至于大房和二房,就任由他们作死去吧! 一直旁观的姜芙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皇子,她有点好奇,这个四皇子不像是没能力的,为什么陆砚却要投入二皇子的麾下呢? 书里没写这个。 和姜菀一样,姜芙也知道后来是谁做了皇帝。 书里写了这个。 她正费力地思索着,四皇子看了过来。 “四小姐怎么不说话?” 四皇子语气和煦地问道。 姜芙站得笔直,口中老老实实:“第一次见到四皇子,我有点紧张。” 她的诚实回答逗笑了四皇子,看到四皇子大笑,其余人也跟着一起笑。 一时间,茶楼内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看着四皇子脸上的笑,姜菀心中一动。 就是可惜了姜芙才十岁出头,年纪太小了一点。 不过,总可以先定下来,等到了年纪再送到四皇子的身边就可以。 反正以姜芙的出身,皇子正妃的位置是不要想了。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迅速在姜菀的脑海里生根发芽。 她不是一个喜欢拖拖拉拉的人,横竖已经有了想法,索性就决定马上去做。 巧得很,有人跟着凑趣:“四小姐莫怕,四皇子最是温和的一个人。不如你亲手倒一杯茶给四皇子,就不会害怕了!” 其他人纷纷赞同。 姜芙无法拒绝,她上前一步,伸手端起茶壶,倒了一杯茶。 第10章 权臣宠妹上天10 别看姜芙的动作看起来慢吞吞的,其实她的脑子转得可快。 书里没有这一段啊,没写过姐妹俩在外面碰到四皇子。 都是姜菀招来的幺蛾子,不过,姜芙也清楚,她不是为了等四皇子。 一切都是凑巧罢了。 在外人看来,就是姜芙这个小姑娘稳稳地倒茶,稳稳地端起杯子。 虽然动作慢了,但她毕竟年纪小,还对四皇子心有敬畏不是吗? 所以,四皇子不仅不生气,还觉得姜家的女孩子都挺不错,生得好,又端庄。 “来啦!来啦!” 小二端着托盘,一路吆喝着,从后面小跑到了近前。 他手上是香喷喷热烘烘的糕点,大师傅现做,刚刚出炉,就是为了给贵客品尝。 眼看那小二跑到姜芙的身边,姜菀一扭身,肩膀不小心撞到他。 小二一脸谄笑,只顾着四皇子那边,压根没注意到身边的其他人。 他没站稳,一个趔趄。 手里的托盘直奔姜芙的脸。 总算来了! 姜芙顿时有一种“第二只靴子总算落地”的感觉,也不枉费她一直吊着一颗心,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呢! 轻松避过糕点,她双脚还牢牢地踩在地上,并没有对四皇子投怀送抱。 倒是姜菀那边不怎么好。 无他,她想出恭,俗称上厕所。 一肚子茶水在姜菀的肚子里造反,疯狂地对她的膀胱进行有效输出,并发起最后的集体冲锋。 撞了小二之后,姜菀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脸色涨红地夹起双腿。 强烈的不适让她失去了平衡,而且比小二更严重。 小二只是趔趄,没有倒下。 姜菀却猛地向前扑去,出于本能,她伸手一抓! 四周一下子安静了。 所有人都屏息,包括四皇子。 姜芙端着那杯茶,惊惶失措地往后退了两步,尖叫道:“啊,三姐姐,你是哪里不舒服?我马上叫人去永宁侯府传话,让他们立刻派个大夫过来给你看看!” 虽然只有短短的两句话,却充分交代清楚了姜菀的身份,并且展现了妹妹对姐姐的关切之情,可以说是画龙点睛之笔,起到了升华主题的作用。 小爆见缝插针地表示叹服:“你还真不愧是一个写手哈!阅读理解能力满分呢!” 姜芙假谦虚:“还行,我们要踏实做人,不能光动嘴,不动手。” 在一片慌乱中,柔弱无助,胆小害羞的四小姐还不小心把屏风也给带倒了。 于是,茶楼大堂里的客人和伙计都看到了令人窒息的一幕—— 姜菀扑倒在四皇子怀里,一时间站不起来。 只见她的脸面朝下,埋在他某个不可以描述否则就让你修改的部位。 同时,她的手里也紧紧抓着某个不可以描述否则就让你修改的部位。 众人看呆了。 四皇子的脸是白里透着红呀,红里透着黑。 即便他早就已经成人,到底一直中规中矩行事,没有玩过这么刺激的。 “啊!” 刚刚撑起身体,把头抬起来的姜菀发出一声尖叫,眼睛一白就晕了过去。 姜芙探头一看,确定她是真晕。 不是白氏那种。 看来,这个结果让三姐姐感到绝望。 毕竟她的目标从来都不是四皇子,一个功亏一篑的家伙不值得她的青睐! 她要的是陆砚,是因为排行第六而假称姓陆的陆砚啊! 姜芙觉得,如果她是姜菀,她可能也会“嘎”一下子就抽过去了。 没办法,对孩子的打击太大了,接受不了现实。 最后,以四皇子铁青着一张帅脸,抱着姜菀上了马车,一路回到侯府为结束,让今天的出行显得格外惊悚和充实。 惊悚的是姜菀,充实的是姜芙(的胃)。 姜芙真心实意地觉得那间茶楼里的点心不错,她每样都挑着吃了不少,倒是茶水一般,所以她没喝几口,全都被姜菀自己喝了。 四皇子总不能“吧嗒”一声把姜菀往侯府门口一丢就走了,他得进门。 得到消息,连老夫人都出来迎接了,更不要说侯府里的其他人。 永宁侯天资平庸,他没有功也不闯祸,四皇子之所以接受永宁侯府的示好,愿意施以恩惠,其实主要是看在二老爷能力不错,是正正经经的进士出身的面子上。 侯府一日没分家,二房和三房就得和大房紧紧关联着。 “四皇子,这、这是……怎、怎怎么了?” 看着站在四皇子身边,身上还搭着他的披风,脸色惨白的姜菀,永宁侯结结巴巴地问道。 四皇子不欲浪费口舌,只简单说道:“待三小姐满了十三岁,我再派人来接她。” 到时候,估摸着他也已经有自己的府邸了,在后院安排个妾室不算什么。 这句话,俨然就是四皇子给永宁侯等人的交代。 人家是皇子,又不是娶妻,知会一声已经可以了。 说完,他带着随从转身就走。 不知道是不是姜芙的错觉,她总觉得四皇子的背影看起来有那么一丝狼狈。 或许,短时间内他都不想让别人倒茶给自己喝了…… 四皇子走了之后,侯府里炸了锅。 给皇子做妾,那也是妾啊! 三房夫人是姜菀的亲娘,她一听消息,顿时要死要活。 “无知!妇人之见!皇室是最不看重嫡庶的地方!待莞儿生下皇孙,四皇子更有可能被立为储君!储君,储君,你们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面对哭闹不休的三弟妹,永宁侯不耐烦地大声喊道。 二老爷沉默不语,三老爷两眼冒光。 前者不觉得过早站队是一件好事,奈何兄长的脾性,他是了解的。 左右说了没用,不如三缄其口。 至于后者,此刻已经做上了给未来皇帝当老丈人的美梦。 永宁侯一锤定音:“就这么办,叫人好生照看着莞儿,她要什么吃的穿的就给她!难得她有这个机缘,说不定也是我们侯府的大造化!” 谁还没有个光耀门楣的理想呢! 永宁侯挺直腰杆,他也有! 为了伟大理想能实现,别说侄女,就是亲女儿他也照样可以送去当小妾! 只是一想到二房和三房的女孩都长得水灵灵娇滴滴的,而自己那个嫡女姜薇却矮墩墩的,面容只算清秀,永宁侯不禁一阵心塞。 没法给未来皇帝当老丈人了,他也是很遗憾的好不好! 姜芙一回来就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然后换上家常衣服,等她随意翻翻书,写两笔字,一天又过去了。 时间飞快,到了晚间,婢女侍候姜芙洗漱,待她入寝后吹熄烛火,轻轻退出卧室。 姜芙没睡着,只是闭着眼睛休息。 月上中天,窗棂处传来细微的响动。 陆砚跳窗进来,准时赴约。 隔着层层叠叠的床幔,他低咳一声:“我来了,你把衣服穿上,出来说话。” 第11章 权臣宠妹上天11 姜芙坐起来,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纯白色里衣。 长衣长裤, 除了手脚露在外面,别处都包裹得严严实实,有啥不能见人的? 她以前夏天在家码字,嫌电费贵,不舍得开空调,就穿着小吊带和小内内呢! 想到这里,懒得穿了再脱的姜芙一把掀开床幔,麻利地从床上跳了下来。 “你……” 见她出现在眼前,陆砚先是瞠目结舌,紧接着,他立即转过身去。 借着皎洁清冷的月光,姜芙清楚地看到陆砚的耳朵从最上面的耳尖开始变红,然后一点点往下。 一眨眼,两只耳朵都红透了! 不、不是吧? 她再一次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哭笑不得。 这是一个什么纯情大宝贝儿啊? “你、你把衣服穿上!” 陆砚低低咆哮着。 “说得我好像没穿衣服似的!” 姜芙白了他一眼,但还是拿起挂在衣架上的一件外衫,囫囵往头上一套。 “行了。” 她往梳妆台前随意一坐,也没有招呼陆砚坐下。 又等了片刻,陆砚才转过身。 “男女有别,你怎么可以毫无廉耻,在男子面前衣衫不整?” 他开口就是一顿严厉指责。 大宝贝儿秒变老夫子。 姜芙大怒:“谁衣衫不整了?这是我的卧室,我爱怎么穿就怎么穿!还有,既然知道男女有别,那你大半夜的跑来干嘛,难道你不是男的?” 哪怕只是一个少年,但被人当面质问“不是男的”,仍旧令陆砚又羞又恼。 “我是无心之举,你却是明知故犯。论龌龊,当然是你更胜一筹!” 姜芙深谙喷人要一鼓作气的道理,趁着陆砚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她直接下了这么一个结论。 放在现代,十岁的孩子还在读小学三四年级呢,提什么男女有别的! 陆砚没想到自己居然一下子成了龌龊之人,他一时间语塞:“我、我是你表哥!” 如今想起来自己是表哥了? 姜芙用指尖拨弄着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故意拉长声音:“表哥怎么了?表哥也是外男,男女有别!” 陆砚沉默。 等了大半天,直到姜芙涌上一阵困意。 她打了个哈欠,忍不住主动问道:“三姐姐和四皇子的事情,你也听说了吧?” 这种风流韵事,一向都跟长了翅膀一样,传得飞快。 尤其一个是贵女,一个是皇子,更令众人关注。 陆砚原本还想再抓着姜芙好好说一说男女有别的事情,但一听到姜菀做下的丑事,他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从逐风口中听到来龙去脉以后,陆砚的心情有几分复杂。 对于姜菀的心思,他原本还以为自己看得很清楚。 无非就是想要走一条雪中送炭的路子,大概是姜菀察觉到了什么异样,认定他奇货可居。 结果,他才离开侯府没多久,她就抱上了四皇子的大腿! 而且还是真真正正的“抱大腿”! 有了四皇子这个“新人”,陆砚一转头就成了“旧人”。 端详着他的脸色,姜芙失笑:“你这是……吃四皇子的醋?” 陆砚轻哼:“让你打听的事情呢?” “三姐姐心思缜密,我怎么可能轻易从她嘴里套话?不过,她就算还想对你做什么,以后也难了,毕竟她已经是四皇子的人了。” 姜芙十分光棍地一摊两手:“除非,你要冲冠一怒为红颜,从四皇子手里把三姐姐抢回来。” “胡言乱语!” 陆砚呵斥她:“我和她又没关系!只是我不能容许任何人打听我的行踪。” 闻言,姜芙小心翼翼地试探:“也许三姐姐的目标并不是你呢?说不定,她以为你这么轻易就离开侯府,是攀上了什么了不得的高枝儿,也想从你这里搭上一条线?” 生怕陆砚不相信,她又提醒道:“三姐姐这个年纪的女孩,是该相看人家了。” 这种猜测多多少少有几分道理。 如果换做是其他人,听到这里就应该放下心了。 但陆砚有个不能说的秘密,一听到姜菀还藏着这种心思,他愈发提防起来。 “我能攀上什么高枝儿?笑话!” 陆砚矢口否认,态度坚决,看上去很像那么一回事儿。 如果不是知道每个人的命运,姜芙说不定还真的会被他给糊弄过去。 不过,她本来就没想过陆砚会说真话。 说完正事,姜芙直接送客:“你说完了吧?那我去睡觉了。啊,对了,你记得把窗户给我关严实,免得漏风。” 万一不小心得了风寒,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见她吩咐自己的语气那么理所当然,陆砚的脸色有点难看。 临走之前,他又回头看了看姜芙,欲言又止。 “那个白氏,你小心一点。我叫人查了查她的底细,发现她的亡夫死得有些蹊跷。” 陆砚点到即止。 倒是姜芙真真儿地吃了一惊。 看着她微微张大嘴巴,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陆砚的心情总算好了几分。 他毫不吝啬对她的嘲笑:“什么蠢样子,难看死了!” 说完,陆砚又从窗户那里飞身离开。 确定他走了,姜芙摸黑解衣,又慢吞吞地躺回床上。 然而睡意却跑没影儿了。 她睁着眼睛,想着陆砚的那句话,更加肯定白氏的到来充满了阴谋的味道。 就是不知道老夫人有没有参与其中? 不管有没有,她对薄氏的不喜,都是真真切切的。 尤其姜菀成了四皇子的人,侯府和四皇子之间的关系更胜从前。 四皇子吃肉,侯府跟着喝汤,少不了黄白之物。 对比之下,薄家的钱财就成了可有可无的。 “小爆,能不能拿到白氏谋害亲夫的证据?” 夜色中,姜芙轻声唤着。 小爆为难:“书里没有提及他的死亡真相,你想要指认白氏,就必须利用现有资源,自行调查。” 听起来难度就不小,姜芙只好作罢。 辗转一夜,姜芙起床之后,从铜镜里看到自己的气色不太好。 她年纪还小,一向不喜欢涂脂抹粉,拒绝了婢女的提议,姜芙就顶着两个黑眼圈去宁寿堂请安。 “四姑娘这是没歇息好?瞧这眼睛,啧啧。” 消失了两天的白氏再一次重现于人前,而且,她大概是恢复了元气,一见到姜芙就出言挑衅。 掀起眼皮,淡淡地看了白氏一眼,姜芙没说话。 以为她怕了,白氏掩唇轻笑,扭头对老夫人感慨道:“哎,真是姑娘大了,我寻摸着,四姑娘恐怕是见了三姑娘有了好归宿,也跟着起了心思呢!” 哦嚯,敢说我想男人了? 姜芙朝着白氏笑了笑。 第12章 权臣宠妹上天12 这个笑容让白氏有点心里发毛。 但她转念一想,一个被老夫人故意捧得找不到北的小丫头,除了逞逞凶,还能怎么样? 这里可是宁寿堂,难不成姜芙还敢让粗使婆子对自己动手? 要真是那样,白氏巴不得! 她正好没机会对二房发难呢! 姜芙先恭恭敬敬地给老夫人请了早安,又询问她昨儿夜里睡得是否安稳,做足了孝顺孙女的样子,她才蹙起眉头,频频看向白氏。 “为何看你表姑?可是有话要说?” 老夫人和蔼地问道。 她还以为白氏前两天病了,姜芙有意想要亲近。 直到老夫人主动开口,姜芙终于理直气壮地说道:“表姑奶奶虽然不是我姜家人,但您如今住在侯府,还请务必言语谨慎。像是什么好归宿,什么起了心思这种话,既非您这种寡居之人可说,又非我这种闺阁女孩可听的!” 只要占住一个“理”字,姜芙也不管老夫人会不会不高兴。 相反,老夫人自诩为最重规矩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总不能打她自己的颜面。 这还没完,姜芙趁着白氏怔怔,继续补刀。 “如今朝廷鼓励寡妇再醮,倘若表姑奶奶有心,待出了孝期,大可以请祖母为您做主。表姑奶奶如今是我侯府的座上宾,又有祖母庇护,寻个清白人家做正妻再容易不过,何必动了给权贵做小的念头?” 别看姜芙才十岁,但她此刻板着小脸,看上去异常严肃端庄。 白氏愕然,继而大怒:“谁说我要去做小?四丫头,你一个做晚辈的怎么可以满嘴胡吣?” 她是看中了二老爷,但却要先赶走薄氏,到时候再求老夫人做主,自己是要堂堂正正做二房太太的! 姜芙义正言辞:“表姑奶奶方才说三姐姐与人做妾是好归宿,莫不是自己也想奔一个同样的好归宿?” 白氏张口结舌,想说做妾算什么狗屁好归宿,她故意那么说,无非是想要恶心姜芙罢了。 但她又不能这么说。 毕竟,整个侯府都因为姜菀攀上了四皇子而欢欣鼓舞,尤其老夫人和永宁侯母子。 处于两难的白氏哑巴了。 倒是侯夫人李氏趁机给她上眼药:“芙儿这话说得不错,母亲再疼爱表姑奶奶不过,如何能眼睁睁看着你一个人蹉跎大好时光!” 赶紧把白氏嫁出去,她也跟着省心。 “姨母,您听听,我这是碍了人家的眼,都要把我扫地出门……” 白氏无法,只好一头扑进老夫人的怀中哭诉起来。 她已是三旬妇人,又不是青葱少女,动不动便哭闹,饶是老夫人再心疼,也不禁有些腻歪。 老夫人抚了抚白氏的后背,低声安慰道:“胡说,哪个敢让你走?你也是了,四丫头才多大,你就跟她说那种话,万一传出去,人家只会说你这个做长辈的不端方!” 果然,和外甥女比起来,老夫人更在意脸面。 离开宁寿堂的时候,李氏特地喊住了姜芙:“你娘还好吧?让她不要与我客气,要什么便派人去取,待我腾出手来便去看她。” 李氏这么说倒也不是托大,偌大一个侯府都归她操心,每天从早到晚实在没个空闲。 “多谢大伯母惦念,我娘这几日还好,她要是缺了什么,肯定会打发人去跟您说的。” 姜芙客客气气地道谢。 李氏瞧着这个最近变化不小的侄女,心中也有了一丝快慰。 她不求二房三房的孩子多上进,只要别闯出祸来,连累侯府便好! 而李氏冷眼瞧着姜芙过去的样子,尤其她每每对陆砚下死手,都心惊肉跳,唯恐这丫头将来在外面也不知道天高地厚,得罪了哪位贵人。 天子脚下,随便拉出来一个都有靠山。 “大伯母,表姑奶奶蕙质兰心,想必志存高远。她又有祖母疼爱,您可要多多留意,不可怠慢了贵客。” 思来想去,鉴于李氏这些年对二房还不错,姜芙出声提醒。 李氏稍微一琢磨,便明白了她的意思,脸色愈发难看。 等姜芙回到院子里不久,李氏就打发身边的心腹送来了一整套红宝石头面,说适合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佩戴。 这应该就是李氏给她的谢礼了,姜芙收起来毫无心理负担。 她喊来婢女,趁机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小库房。 薄氏富裕,对唯一的女儿更是大方,哪怕姜芙年纪还小,她的首饰就多到令人眼花缭乱。 对着那一堆闪亮亮,姜芙笑得停不下来,摸摸这个,又碰碰那个。 “一本书就是一个单独的世界,这个世界的东西是带不到下个世界里的,你的脸都抽筋了,还是歇一歇吧。” 小爆看不过眼,好心提醒她。 “那又如何?曾经拥有也值了,最怕连拥有都不曾!” 姜芙不管。 “拥有了再失去,不是更惨吗?” 小爆感到困惑。 他的所有知识储备,都来源于数据库里的小说资料,所以,听姜芙这么说,小爆一时间也搞不清楚谁对谁错了。 “信我的没错!” 姜芙双手叉腰,难得地在小爆面前抖起来了。 没过两天,姜芙就从下人口中听说,表姑奶奶白氏近来同三房走动颇多。 还说她和三姑娘一见如故,二人很快成了忘年交。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放在这里也是适用的。 姜菀算计姜芙不成,反而把自己搭进去,她能不恨姜芙吗? 她总不能恨自己,对不对? “那就只能恨我了。” 姜芙叹气。 这两个对她存有恶意的人凑到一起,姜芙不得不再次过上提心吊胆的日子。 一夜回到解放前,不是,一夜回到陆砚还在侯府的日子。 果然,姜芙猜得没错。 等姜菀刚缓过来,她就跑去找老夫人提议,让阖府女眷前往普光寺祈福。 老夫人是个信佛的,加上侯府成功加入四皇子的阵营,也要去谢谢菩萨,她便应允了。 除了薄氏养胎,不得不留在家里,女眷倾巢而出,一行人浩浩荡荡。 “来了,来了,寺庙是个好地方,一般都会发生能够推动剧情发展的大事件!” 姜芙又紧张,又期待。 是有刺客闯进来,还是有人要栽赃她偷汉子,或者买通大和尚说她刑克六亲? “我看看。哦,没错,就在这个普光寺,你发现陆砚竟然在小禅房里偷偷拜祭他娘,于是你一怒之下,砸了小禅房,还跑去告状,害得陆砚在祠堂里跪了三天三夜。这一段剧情难道你忘了?” 总有小爆哪壶不开提哪壶。 姜芙彷佛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凉水,她怏怏地应声道:“没忘。” 这么说,她很快还能遇到陆砚? 第13章 权臣宠妹上天13 老夫人带着众女眷在大殿祈福敬香,又给了普光寺添了一笔丰厚的香油钱。 然后,她便和几个妇人一起去听大师讲经。 “知道你们这些小姑娘不爱听,自去歇着吧,或者四处转转,记得别走远了,多带上几个人。” 老夫人对女孩们叮嘱道。 普光寺常年接待权贵之家,对女眷则更为用心,将她们一律安排在环境清幽,不易被人打扰的客房。 “哎呀,总算能出来了,我都快被那檀香的味道给熏晕了!” 一走出来,姜薇便不顾形象地大声喊道。 旁边的管事妈妈急忙劝她,千万要注意形象。 “这有什么?算了,我去那边看碑林,你们要不要去?” 姜薇仗着自己是大房嫡女,总是第一个拿主意。 闻言,有人愿意和她一起前往碑林。 姜菀不吭声,按理来说,像她这种已经定下终身的女孩是不应该轻易出门的。 但她央求了老夫人,如今侯府的前途和姜菀牢牢捆绑在一起,老夫人自然不会轻易驳了她的面子。 “我不懂书法,我就不去了。” 姜芙一点儿都不掩饰她在这方面的欠缺,何况她也是实话实说,并不想装才女。 于是,姜薇带着一部分人走了。 姜芙也准备带着两个婢女在周围随便散散步。 “四妹妹,多日不见,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要和我说的吗?” 身后传来姜菀幽幽的声音,如泣如诉,令人莫名地感到后背发冷。 姜芙回头看她那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反而明媚一笑:“是了,我还没祝贺三姐姐,愿三姐姐芳龄永驻,得偿所愿。” 她是故意的,姜菀以后就是四皇子的妾,给人做妾的,靠得可不就是男人的宠爱吗? 只有保持年轻漂亮,才能在皇子的后宅里一直斗下去嘛! 谁让姜菀那么喜欢玩心眼呢? 做了四皇子的女人,以后有一辈子的时间去玩,就是不知道她的对手们会不会给她这样的机会。 “四妹妹好手段,原来是我小看你了。” 缓缓吐出一口气,姜菀没有再纠结那天的事情。 “彼此彼此。” 姜芙冲她点了点头,翩然离去。 看着那个纤细的背影,姜菀控制不住地露出一个狞笑:“姜芙,原来你一直在扮猪吃老虎!不过,我一定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想到白氏说的那些话,她又恢复脸色。 “走吧,我要去补个觉,说不定晚上有好戏,扰得人睡不安稳呢!” 姜菀抚了抚鬓旁垂下的头发,微微一笑。 “哎,我还以为,作为女主的姜菀应该不会这么沉不住气。” 打发婢女去拿东西,姜芙随意找了一个地方坐下,在心里和小爆对话。 “毕竟你还是一个新人,我要是安排大魔王,你现在早就灰飞烟灭了!稳扎稳打懂不懂?” 小爆罕见地主动为姜芙解惑:“所以,如果没有办法提升配角的智商,一般情况下,我们会主动给主角降智,以免无法推进剧情。” 姜芙:“……” 你就直说我缺心眼得了! 她抽了抽眼角,还想再趁机多问几句,但小爆却提醒姜芙,她应该去左手边那排禅房找陆砚了。 今天是姜如月的忌日,然而整个侯府却无一人记得,又或者说有人记得,只是不敢提起罢了。 老夫人实在太恨梅姨娘了,这份恨意自然也转移到了梅姨娘的女儿和外孙的身上。 整了整裙角,姜芙按照小爆给的指示,十分顺利地找到了一个僻静的院落。 院子里有三间禅房,房间不大,从外面看也很不起眼。 姜芙找了一圈,没看见人。 她试着喊了一声:“有人在吗?我和婢女走岔路了,想在此歇歇脚,还请给个方便。” 依旧没人回答她。 姜芙心里嘀咕几句,面上仍是带着几分焦急,她伸手推了推,发现中间禅房的房门并没有上锁。 一使劲,房门便轻轻开了。 禅房内点着上好的檀香,香气幽幽,除了一张长条案几,一个蒲团外,别无他物。 案几正中,供奉着姜如月的灵位,灵前还摆放着点心果品,香炉内燃着三支香。 少年跪坐在蒲团上,看背影,一动不动。 姜芙收回目光,知道陆砚应该是刚拜祭过他的母亲。 她蹑手蹑脚地上前,发现陆砚居然跪着睡着了。 姜芙错愕,伸手轻轻地在他面前挥了挥。 “别挥了,他确实睡着了,还睡得很死。” 小爆解释道:“陆砚经常夜不能寐,唯有在拜祭姜如月的时候,才能像正常人一样熟睡。不过,他睡不了多久,就快要醒……” 没等他说完,姜芙只觉得手腕一痛! 原来,还没等她收回手,陆砚已经睁开了眼睛! 刚刚醒来的少年,眼神还氤氲着一片如烟如雾般的迷茫,这令陆砚看起来竟有几分温柔,原本就精致的眉眼更加完美。 虽然被他抓得很疼,但姜芙不得不说,近距离欣赏帅哥的体验,不要太美妙! 而且,仔细看过陆砚的这张脸之后,姜芙愈发觉得,他和自己在现实生活中暗恋的男神有七分,哦不,八分相像! 这么一想,姜芙又悲从中来。 她死了,但男神却根本不认识她,更不知道自己对他的痴心一片…… 就像她和小爆说的,从来没有拥有过,那才是最惨的! 亲眼目睹了姜芙脸上的表情变化,看她一会儿傻笑犯痴,一会儿又悲痛欲绝,陆砚没好气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说罢,倒是主动松开了手。 姜芙没有防备,跌坐在地上。 她揉着手腕,终于回神,也用惊讶的语气问陆砚:“祖母带我们来上香。你怎么也来了?这个……” 姜芙扭头看向案几上的灵位。 “我母亲的灵位。” 陆砚脸色一沉,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眼神里充满了警告之意。 姜芙顿时心领神会,举起三根手指作发誓状:“我绝对不说出去!” 见她上道,陆砚这才微微颔首,眼底的杀意也如退潮一般退去。 姜芙在心中尖叫:“你看到没,要是我不发誓,他搞不好会杀了我啊!” 面对陆砚的强大气势,小爆可耻地遁走了,半天没有回应。 很明显,这是背黑锅他来,送死姜芙去。 意识到自己孤军奋战的姜芙一下子眼含热泪。 “你哭什么?” 正准备开口撵人的陆砚看到姜芙含着眼泪的模样儿,诧异极了。 第14章 权臣宠妹上天14 可惜,陆砚不知道有个词语叫做“鳄鱼的眼泪”。 尽管在他的意识里并不存在怜香惜玉,然而对着这么一个泪流满面的小丫头,陆砚就算再有心结,也不好对姜芙发作。 姜芙从袖子里掏出帕子,胡乱在脸上抹了抹。 她吸着鼻子,认命道:“我就是……想到小姑姑早逝,心里……不太得劲儿……难受……” 姜芙想的哪里是姜如月,她想的是自己啊! 用不了十年,陆砚就会权倾朝野,到那时候想要弄死她还不是跟碾死一只蚂蚁似的! 搞不好自己死得比姜如月还早! 不知道是不是姜芙哭得太过真情实感,连一向多疑的陆砚竟然也信了她的鬼话。 他的脸色比起之前,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柔和了。 姜家除了已经故去的老太爷,其他人在陆砚眼里,比畜生还不如。 想不到,最后却是这个最跋扈最仗势欺人的二房四姑娘对他的母亲还抱有一丝亲情。 “既然来了,那你也给母亲上柱香吧。” 犹豫再三,陆砚决定给姜芙一个面子。 如果母亲在天有灵,看到娘家还有晚辈惦念自己,估计也会感到欣慰吧? “啊?” 姜芙捏紧帕子,一脸错愕。 “怎么,你还不愿意了?” 陆砚把脸一沉。 “当然不是!” 姜芙也不傻,立即矢口否认,并且还为刚才的反应找了借口:“总归是姜家做事不地道,我又一直对你不好,我原本以为自己没资格给小姑姑上香。” 陆砚轻哼:“你也知道?” 接下来,姜芙在蒲团上跪下,祭拜了姜如月的灵位。 她恭恭敬敬地上过香,还闭上眼睛,嘴唇微动,念念有词地说了半天。 陆砚听不见姜芙说了什么,他猜,可能她是在忏悔过去的行为吧。 还在装死的小爆:“天真,你想多了。小孩才道歉,我们大人都是死鸭子嘴硬。” 寂静的小禅房内,姜芙一脸虔诚地跪在那里,玉白的肌肤犹如上好的瓷器,几欲反光。 从陆砚的角度看过去,她的睫毛黑压压的,浓密极了,就像两只小刷子,还时不时地微微颤动。 “她居然也可以这么安静?”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陆砚绝对不敢相信姜芙还有这样的一面。 念叨了半天,姜芙估计姜如月应该听见了自己的恳求,再说下去就太烦人了,她果断住嘴。 哎,希望她大人有大量,给她的宝贝儿子托个梦,请他将来对侯府二房高抬贵手…… 至于大房和三房,不是姜芙自私,她真的管不了那么多啊! “那个,我的婢女应该在找我了,我得赶紧回去。” 姜芙站起来,准备开溜。 “逐风会帮你拦住她,放心,不会有人乱说。” 像是知道她在担心什么,陆砚瞥了姜芙一眼,特地在“乱说”两个字上加重了声音。 她讪笑。 呵呵,这个“有人”当然也包括她啦! 怪不得刚才一直没有看见逐风,原来那小子是躲在暗处给陆砚放风。 哎,那不对啊! 既然有逐风守着,在书里为什么会有姜芙误闯小禅房,还跑去告状,害得陆砚又跪了祠堂的剧情呢? 难道是…… 姜芙很快有了一个猜测: 这应该是陆砚故意设下的局,他虽然受罚,但也将祭拜姜如月的事情摆在了明面。 永宁侯知道这件事之后,倒也没有责怪陆砚,反而默许了他的行为。 此后的几年,陆砚还住在侯府中,但每年的这一天,他都可以来一趟普光寺。 原来是这样啊! 还真的是心机深沉! 至于这一次,则纯粹是姜芙主动送上门来。 如今,陆砚已经脱离了侯府的辖制,出入自由,他当然不需要再在这件事上大费周章,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来祭奠亡母。 “那个,你能不能……” 尽管姜芙觉得她不算脸皮薄的人,但想一想自己的请求,还是有点害臊。 “有话快说。” 陆砚嘴上说着让她“放心”,身体却很诚实地打开房门,表达着送客的意思。 姜芙不敢再耽搁下去,飞快地说道:“有关白氏的事情,如果你查到证据,能不能派人告诉我一声?” 原来是这个,陆砚微微颔首。 他确实想要对付侯府,不过,在拥有足够的实力之前,陆砚可不希望有人抢先一步把侯府给搅和散了。 任由白氏作妖,说不定她还真有这个本事。 从不轻视任何人,哪怕是老人,女子和小孩,是陆砚的准则之一。 “可以。” 他没有拿乔,直接答应。 姜芙欣喜不已,连声道谢。 等她走出小禅房,果然在不远处看见了自己的婢女。 那婢女正和一位小师傅言谈甚欢,手里还端着几样果子和茶饮。 “姑娘,奴婢迷路了,多亏有小师傅带我去了厨房,又送我回来,还告诉奴婢这寺中哪里的景色最好看呢!” 见到姜芙走过来,婢女愧疚地解释道。 那僧人也施以一礼,含笑告辞。 姜芙估摸着,这恐怕就是逐风在暗中拖延时间了,免得婢女找不到自己,又去惊动其他人。 “没事,我也只是在附近转了转。走吧,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歇歇。” 姜芙正在长身体,看到婢女手中有吃的,她马上就饿了。 应对大魔王陆砚真是一件劳心劳力的苦差事啊,咬了一口果子,姜芙愤愤。 普光寺的斋菜味道不错,用过晚膳,姜芙再一次婉拒了姜薇出去找萤火虫的提议,带着婢女回房。 “不识好歹的东西!” 姜薇跺脚,她气得骂了一句,但依旧兴致不减,带着一堆人兴高采烈出门。 姜芙满不在乎地让婢女侍候自己洗漱,早早安置。 大约三更左右,万籁俱寂,众人都已入眠。 “谁?” 因为早早存着防备心,所以姜芙并不打算真睡,可惜白天有点疲累,她不知不觉打起瞌睡。 结果,就在她半睡半醒的时候,猛地看见床边有个黑影。 刚说出一个字,那人便一把捂住姜芙的嘴。 “是我,别出声,穿上衣服,跟我走。” 听到声音是陆砚,姜芙松了一口气。 凭她对陆砚的了解,这人就算想要杀了自己,那也是恨不得昭告天下,不可能大半夜的摸黑行凶。 姜芙毫不犹豫地照做,等她走出卧房,才发现逐风同样喊醒了睡在外间的婢女。 “带她们先走。” 陆砚对逐风吩咐道。 看他的样子,是打算留下来。 “你要……” 姜芙想说什么,却被陆砚用眼神制止住,催她快走。 就在他们的身影刚刚融入夜色中,又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摸到门口。 躲在暗处的陆砚无声勾起嘴角。 第15章 权臣宠妹上天15 夜色深沉,整个普光寺都被黑暗笼罩。 就在一片静谧中,一个听不出男女的嘶哑声音划破夜空—— “走水啦!快来人啊!走水啦,着火啦!” 除了叫声,那人还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面锣,敲得咣咣直响。 众人皆被惊醒,不少人根本来不及穿好衣服,衣衫不整从客房里往外跑。 今夜,不止是永宁侯府的女眷,还有其他几家达官显贵的夫人也偕同家人留宿普光寺。 一时间,人影幢幢,人心惶惶。 姜家的下人簇拥着老夫人到了外面的空地上,有僧侣点燃起火把。 借着火光,大家一个个互相辨认着,连连报起平安。 “菀姐儿,薇姐儿……” 老夫人被身边的婆子搀扶着,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孙女们的名字。 她眼下最在意的还是姜菀。 “看好家里的姑娘们,都别乱跑,再叫家里的小厮去帮师傅们救火。” 老夫人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最初的紧张过后,她很快镇定下来,还有条不紊地吩咐起来。 很快,火势被控制住了。 一间堆放杂物的库房起了火,幸好发现得早,寺内并没有什么大的损失。 就在众人如释重负之际,白氏却颤声开口喊道:“四、四姑娘怎么不在这里?” 大家闻声去找,果然没有见到姜芙和她的婢女。 “我也是才发现四姑娘不在,莫不是……” 白氏带着哭腔说道,她故意只说了一半,就连忙用帕子捂住了嘴。 但老夫人的脸色已经变得极其难看。 薄氏没有跟着一起出来,如果姜芙出了什么意外,她这个做祖母的到底面上无光。 “奇怪,难道是睡得太沉了,没有听见声音?” “还愣着干嘛,叫人马上去找啊!” “不会是四妹妹那边也起了火……” 混乱中,几个姑娘都慌了。 白氏用帕子遮着嘴角,暗暗得意。 只可惜现在到处都是人,她看了半天,都没有见到自己的那个心腹丫鬟。 当初陪嫁的四个贴身丫鬟,如今只剩下两个,一个此刻正扶着她的手臂,另一个则按照计划,等众人都熟睡之后,从小门那里放人进来。 一切都很顺利,唯有一点令白氏有些遗憾。 那就是姜芙这个臭丫头才十岁,年纪还太小,就算事成,也顶多是她被贼人玷污。 如果再多个三两岁,便可以说成是与男人私会了! 白氏放下帕子,用手指狠狠地绞着。 等到了客房门口,老夫人派婆子去敲门,无人响应。 “踹开。” 老夫人面沉如水。 婆子踹门而入,刚一冲进去便“嗷”一嗓子大喊,又赶紧跑出来。 只见她结结巴巴:“里面……里面有人……” 脸上的表情更是尴尬,还带着一丝惊恐。 “废话,这是四姑娘的房间,里面有人还不正常?你这婆子还不马上叫醒四姑娘,怎么掉头就往外跑?” 看出婆子的异样,白氏抢先一步,气势汹汹地质问道。 “表姑奶奶,这、这不怪奴婢啊,那房里有、有男人……” 婆子吓得跪倒在地,脸色煞白。 白氏窃喜,面上却佯装惊讶,呵斥道:“胡说八道!你居然敢朝四姑娘的身上泼脏水,信不信扒了你的皮?” 说罢,她一边往里走,一边大声喊着:“芙儿,芙儿你可在房里?” 其余人都被婆子的话给镇住了,直到听见白氏的话,这才回神。 “进去看看。” 老夫人抬脚,大家下意识地簇拥着她一起往里走。 普光寺的客房摆设都是一样的,姜芙的房间和其他人的大同小异,绕过屏风,只见床幔被扯得一团糟,地上竟歪七扭八地摆着两双鞋! 其中一双,确实是男鞋不假! 老夫人大怒:“把人给我拖出来!” 说完,她又让下人们送几个闺阁女孩回去休息,不让她们被这种腌臜事儿污了眼睛耳朵。 又有两个婆子往里冲。 白氏站在最前面,此刻她显得手足无措,神色复杂,口中不停地向老夫人道歉:“是我关心则乱,我太莽撞了,假如我知道芙儿的房间里真的有男子,我岂会就这么闯进来……这种事到底不光彩,芙儿毕竟是女子,又是侯府千金……” 说完,她用帕子擦着眼角,哭得梨花带雨。 老夫人的脸上不辨喜怒,声音是一贯的威严:“行了,把这贼子给我捆起来,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竟敢对我永宁侯府下手!” 两个婆子用力扇了几巴掌,床上的男人幽幽转醒,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堵住了嘴。 “呜呜!” 他拼命挣扎着,也惊醒了身边那个一直背对众人,还在熟睡着的女子。 等女子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浑身上下连块遮羞布都没有,顿时发出刺耳的尖叫。 “啊啊啊——” 婆子正准备再次捂嘴,等看清楚女子的面容,不禁惊奇出声:“咦,你怎么……” “还不快点,磨蹭什么!” 老夫人厉声催促。 婆子不再犹豫,照样先堵了嘴,又抓起一根腰带,绑住女子的双手。 “老夫人,这二人实在胆大,竟已成了好事。” 等捆住二人,婆子匆匆对着皱巴巴的脏污床铺扫了一眼,向老夫人禀告。 “佛门净地,阿弥陀佛!姨母,家里的女孩儿出了这种事,怎生是好……” 白氏红着眼眶呜咽道。 婆子看了看她,表情更奇怪,欲言又止地又开口道:“老夫人,里面的人……不是四姑娘,是……老奴瞧着,依稀是……是表姑奶奶身边的冬梅姑娘……” 婆子一说完,就把头埋得低低的,再也不敢出声。 “什么?” 白氏先惊后怒:“你这婆子定是看错了!” 但一想到至今没有回来的冬梅,她又心惊肉跳起来。 快走几步,白氏冲到那女子面前,一把扣住对方的下巴。 等凑近一看,铺天盖地的绝望一刹那席卷而来! 白氏的身体晃了晃,险些晕倒。 “哎,你们怎么在我房里?” 门口传来姜芙的声音,她带着婢女进门,脸上带着关切之色:“听说客房这边走水了,祖母和姐妹们可受惊了?我过来的时候,看见师傅们已经把火扑灭了,大家不必惊惶。这是……” 看到地上被捆着的一男一女,姜芙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她后退两步,吃惊地看向老夫人。 “祖母,出什么事了?” 她一扭头,想也不想地投进老夫人的怀抱,瑟瑟发抖。 来啊,造作啊,反正今晚睡不了了,有大把时光! 第16章 权臣宠妹上天16 姜芙能够明显察觉到老夫人浑身一抖。 抖吧,嘿嘿,这笔账记得找你的好外甥女去算! 她不信老夫人看不出整件事的门道儿。 稍一迟疑,老夫人动作僵硬地用手抚了抚姜芙的后背,然后艰难地说道:“好孩子,莫怕,只是两个作死的下人。对了,大半夜的,你这是做什么去了?” 说罢,她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姜芙的脸,似乎想要从这个孙女的表情看出一丝端倪。 姜芙仰着小脸,眼神清明:“祖母,我做了个噩梦,吓得睡不着,就起身去大殿诵经,求佛祖保佑阖府上下平安。再后来,我听见外面吵吵嚷嚷的,一打听才知道是客房这边走了水,赶紧回来……” 她双手合十:“一定是佛祖显灵,这火早早被扑灭,没伤到人。” 一番回答听起来毫无破绽,老夫人也只好顺着姜芙的话往下说:“是啊,多亏佛祖保佑。” 至于她是真的去诵经还是假的去诵经,如今已经无关紧要了。 何况,如果有需要,姜芙当然能找出一二三四五个证人。 冬梅和贼人被带下去,分别关起来。 出了这种事,姜芙的那间客房已经没法再住人了。 大半夜的,再去寻一间新客房也麻烦,她索性就去姜薇那里,对付几个时辰,左右天一亮就要回府。 “哎哎哎,四妹妹,你是没看见,我们当时一进去都懵了……” 姜薇拉着姜芙说个不停,一脸兴奋,丝毫没觉得自己作为一个闺阁女儿谈论这种事情有什么不妥。 姜芙也不阻止,反正她也想听一听嘛。 就是不知道陆砚到底做了什么,竟然能把那两个人给送到一张床上去,还真的成了好事。 “那男的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啊,这个冬梅太不要脸了,跑到寺庙里和情郎约会,啧啧!” 姜薇不仅详细描述出当时的场景,并且还加上了个人评论,可谓是有景有情,入眼入心。 她说了半天,口干舌燥,足足喝了三杯茶。 “真的吗?” “然后呢?” “怎么会这样!” 相比之下,姜芙只需要祭出黄金三句,就可以控住整场对话,轻轻松松。 等姜薇终于睡着了,失联大半天的小爆才姗姗来迟。 “喂?哈喽?莫西莫西?萨瓦迪卡?” 小爆面不改色地撒谎:“歪,歪,能听见我说话吗?之前出现联络故障,技术部门一直在抓紧时间修复漏洞。” 姜芙嘬着牙花子冷笑。 “陆砚把你送走之后,先敲昏了那个混混的头,然后又去抓了冬梅,还从混混的身上搜到了春那啥药,给他俩吃了,一颗都没有浪费哦!” 小爆觉得陆砚做得很对。 这么危险的东西,当然要马上处理掉,不能轻易叫它流到其他人手中。 “哪里来的混混?” 姜芙皱了皱眉头,这普光寺好歹也是名震八方的,怎么还能跑出混混? “哼,还不是白氏那恶妇,她让婢女冬梅在市井找了一个偷鸡摸狗的闲汉,说有办法能帮他娶到官家小姐。” 这方法听着还真不错,先占了小姐的便宜,再被众人堵个正着。 冬梅告诉那闲汉,到时候他大概会受些皮肉之苦,但侯府为了名声,最后肯定还是会把女儿嫁给他,并陪送大笔嫁妆。 富贵险中求,别说挨打了,就是搭上半条命,也足以令人动心! 于是,二人商定好,冬梅守在小门那里,负责把人放进来,再告诉他具体是哪一间客房。 一切都很顺利,唯一的意外,是陆砚。 “我还以为他早就走了。” 想到他成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姜芙的心情一瞬间变得古怪。 “是逐风说,普光寺里有几处景色很不错,劝他多住两天,就权当散心,还说是听寺里的一位小师傅说的,肯定错不了。” 小爆往前翻了翻剧情,找到了原因。 啊,那应该是逐风在帮自己绊住婢女的时候,也顺便听到了小师傅的话,姜芙懂了。 搞清楚了前因后果,她果断过河拆桥:“我累了,拜拜!” 然后,就单方面切断了和小爆的对话。 这还是姜芙今天刚学会的,只要她不想再听再说,就可以屏蔽对方的消息。 谁让它在关键时刻一个人跑了! 以后,她也要对它用、完、就、扔! 有老夫人下令封口,前一晚发生在客房里的事情并没有传出去。 但因为夜半起火,第二天天刚亮,就有不少马车排队出了普光寺。 几家女眷都害怕再出意外,纷纷离去,姜家也不例外。 三个嫡女坐在同一辆马车内,姜薇叽叽喳喳地炫耀着她的战利品,一会儿是摘下来的花草,一会儿是琉璃罐子里的萤火虫,显然收获颇丰。 “二姐姐不像是去庙里,倒像是去踏青。” 忍了半天的姜菀出言讥讽道。 姜薇傻不拉几地没听出来,还美滋滋地点头:“听老和尚念经有什么意思!” 姜菀气得想笑。 旁边的姜芙倚靠着车壁,只是听着,并不搭话。 姜菀扭头看她:“四妹妹彷佛很累似的,若是不知情的,还以为你昨夜去做了什么呢!” 用眼神示意婢女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姜芙慢悠悠地呷了一口,这才捧着杯子,轻声开口:“诵经贵在心诚,为家人祈福,万不敢说辛苦。” 文绉绉说话谁不会! 你找不到机会去刷陆砚的好感,就硬生生非要把一篇甜宠文拗成宅斗文吗? 姜芙已经开始在心里鄙视这个女主角了! “对啊,”姜薇附和道:“四妹妹昨晚去诵经了,说不定就是她感动了佛祖,那火才没怎么烧起来呢!” “哪里,都是祖宗保佑。” 姜芙冲她腼腆一笑。 看着这对不知道是真蠢还是装蠢的姐妹,再想想行动失败还折进去一个冬梅的白氏,姜菀有些绝望。 宁寿堂内。 “跪下!” 屏退所有人之后,老夫人厉声喝道。 白氏捏着帕子刚要哭上两声,又听老夫人低吼一句:“在我面前,收起你的眼泪!” 她只好老老实实地跪在冰凉的地上。 “要么就学会忍耐,要么就一击即中,没有万全的把握就随便出手,那不叫勇敢,那叫愚蠢!” 老夫人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白氏猛地抬起头,眼神闪烁。 听姨母的意思,似乎不是要清算她? “还有,不管四丫头她娘是谁,她到底是我们姜家的女孩。一笔写不出两个姜字,她的名声坏了,其他的女孩就能有好?一个个都是眼看就要说亲的年岁了,真出了事,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此刻,老夫人实在怨恨白氏没有见识,她在小门小户里待久了,根本不懂家族内是荣辱与共的关系! “姨母,姨母我错了……” 白氏膝行几步,趴在老夫人的脚边,连连讨饶着。 “四丫头生得好,又被我惯得紧,何况她外祖只是商人,做不得她的靠山。再等两年,她对侯府有大用。” 老夫人捻着手里的佛珠,垂着眼皮说道。 第17章 权臣宠妹上天17 一听这话,白氏顿时不哭了。 她亲自去倒了一杯茶,小心翼翼地端给老夫人。 故意让白氏端了好一会儿,老夫人才伸手把杯子接过去,喝了一口。 “姨母,这件事是我思虑不周,我也是被那丫头给气昏了头……” 觑着老夫人的脸色没那么难看了,白氏才继续说道:“我原本以为,吓唬吓唬她,等薄氏一听到女儿出事了,还不去了半条命?她这一胎本来就怀象不好,自己动了胎气,赖不到别人头上!” 她知道老夫人对这个儿媳妇的不喜,所以干脆就把目标对准薄氏,将姜芙一带而过。 果然,老夫人轻哼:“能怀上算什么本事,能生下来,能立住,那才是本事!” 说完这一句,她又瞪着白氏:“你太心急了,就算等到她瓜熟蒂落那天有何妨?女人生产本就是一道鬼门关,到时候岂不是更不会落人口实!” 只要让接生婆动动手脚,大人和孩子都活不了。 侯府子嗣众多,一个不知道能不能长大,将来会不会成才的孙子,老夫人还真的不怎么看在眼里。 “以后请姨母多多教导我。” 白氏少不了伏低做小一番,又是亲自侍奉老夫人用膳,又是给她揉肩捶腿,足足折腾大半日。 等老夫人累了,叫碧玉搀扶自己去休息,白氏才离开宁寿堂。 走到无人处,她脚步一拐,独自去了姜菀的院子。 因为和四皇子的关系,姜菀如今的待遇甚至比姜薇都要好上一截,屋子里的摆设焕然一新,甚至有不少都是特地从侯府库房里取出来的。 白氏落座之后,环视着周围,咬咬牙。 这府里上下都觉得老夫人偏疼她,然而老夫人却不会这么大手笔地给白氏布置屋子,更不会为她大开侯府库房,顶多就是拿自己的体己补贴一二罢了。 “给表姑奶奶上茶。” 因为不出门,姜菀的打扮很随意,她躺在窗下的贵妃榻上,手里握着一本书。 看见白氏进门,她冲人吩咐了一声,只是略欠了欠身子,没有行礼。 和姜薇一样,姜菀内心里也认为白氏只是打秋风的穷亲戚而已,用不着对她太客套。 白氏冷哼一声:“三姑娘好大的气派,到底是入了贵人的眼,今时不同往日了!” 姜菀把手里的书随意一丢,直直看向她:“我还以为表姑奶奶此刻应该忙得很,忙着四处打点,去搭救你那位忠心耿耿的婢女!” 白氏呼吸一滞。 姜菀又道:“到底主仆一场,还是全了这份情意最好,免得她一时糊涂,说了不该说的话。” “冬梅自幼在我身边,她不会背叛我。” 深吸一口气,白氏努力平静下来。 昨夜,冬梅在被带下去的时候,给了白氏一个眼神,那意思是让她放心。 虽然舍不得冬梅,但白氏也知道,还是死人更可信一点。 “表姑奶奶还是谨慎着吧,已经失手了一次,别再扯出什么有的没的。” 姜菀翘起嘴角。 白氏被一个小姑娘再三挖苦,她本就在老夫人那里吃了一肚子的气,到现在哪里还能忍? “我失手?你说得倒是轻巧!你我合作,你不过是去求老夫人答应出门,动动嘴皮子而已,我却做了多少事?如今没成,你反倒怪起我来,难不成永宁侯府的人就是这么办事的?” 白氏怒极,连声质问道。 姜菀低下头,欣赏着自己新染的指甲,声音不疾不徐:“表姑奶奶的话,我听不懂,什么合作,什么没成?祖母向来信佛,她老人家原本也是时不时就要带着我们去普光寺上香的,哪里需要我去求?” 如果再听不懂她的意思,白氏就是傻子了。 “好,好,好!” 白氏连说三个“好”字,说完,她腾地站起来,转身就走,险些和端茶进来的丫鬟撞在一起。 “滚,不长眼的小蹄子,看你能张狂多久!” 她指桑骂槐地骂了那丫鬟一句,气冲冲地往外走。 说到底,还是白氏小看了姜菀,小看了姜芙,小看了永宁侯府里的每一个人。 她之前无论是处置小妾通房,还是和婆婆争夺管家权,甚至送丈夫归西,都太过顺利了。 以至于让白氏产生错觉,以为自己智谋过人。 前所未有的打击令白氏身心疲惫,昨晚,她一夜没合眼,头半夜是激动的,后半夜是害怕的。 她跌跌撞撞地在廊下走着,连脸上的眼泪都没有擦掉。 “荷表妹?” 一个诧异的声音从前方传来,白氏下意识地抬头,一双朦胧泪眼对上姜三老爷满是惊喜的脸。 白氏赶紧抬起手,胡乱拿衣袖擦擦眼睛,又垂头向人问好:“三、三老爷。” 对这个称呼并不满意,姜三老爷快走了两步,站在白氏的面前。 “你我是正正经经的表兄妹,怎么喊得如此见外?荷表妹,你这是从哪里出来?” 姜三老爷关切地打量着白氏的神色。 他原本是打算去看看姜菀,听说昨晚普光寺走水,自己这个当爹的总要去表达一下关心。 如果是以前,姜三老爷才不屑去做这种事。 但一想到这个女儿以后的前途不简单,他就乐颠颠来了。 不料,还没等走进院子,却瞧见了哭哭啼啼的白氏。 姜三老爷爱美人,尤其是弱柳扶风的美人。 可惜,他的妻子是老夫人亲自挑选的,因为有着好出身,自然被教导得大方稳重。 姜三老爷只好一个接一个的纳妾,导致后院乌烟瘴气,一塌糊涂。 为此,永宁侯没少训斥这个弟弟。 “表兄妹又如何?如今我是地上的泥,三表哥是天边的云,做人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好。” 白氏半侧着头,语气凄苦。 “难道是谁给了荷表妹委屈受?跟三表哥说,我来替你出气!” 姜三老爷又挪挪步子,再次转到白氏的面前。 二人离得已是颇近了。 “不敢让三表哥费心。” 说完,白氏再次垂头不语。 她心中暗想,就算我真的说了,你又能对你的宝贝女儿如何? 男人果然都是贱的! 姜三老爷只觉得鼻间香气幽幽,动人心魄,一时间他有些熏熏然,只想和美人交流感情,早就不记得什么探望女儿了。 “荷表妹,我记得你从前最善烹茶,不如我们坐下来吃杯茶,聊聊天?” 姜三老爷迫不及待地提出邀请。 等了又等,他才看见白氏一脸矜持地微微点头:“那我便献丑了。” 二人相视一笑,一前一后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第18章 权臣宠妹上天18 因为有了前两次的经验,姜芙总觉得,今晚陆砚会来。 毕竟,他昨天救了自己一次。 在这个背景下,女子的名节甚至比性命还重要。 陆砚破坏白氏主仆的毒计,姜芙合计半天,还是不得不承认,他这是间接救了自己一命。 以他的德行,还不挟恩图报? 姜芙不信! 于是,她睁眼躺在床上,等啊等,等啊等,一直等到天边发白。 天快亮了,估计陆砚不会来了,姜芙实在困得不行,睡了过去。 接着,她又空等了一夜。 “他这是在憋大坏啊!利滚利,还不知道要来讨什么好处呢!” 姜芙把自己关在房里,急得不停苍蝇搓手。 她记得,陆砚暗中投靠二皇子,而现在的二皇子呢,没钱没势没靠山,不显眼,也不犯错。 难道是姜菀和四皇子的事情给陆砚提了个醒,他想把自己送到二皇子身边? 既可以做礼物,又可以做眼线,一举两得! 姜芙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也不怪她思维广,毕竟长了这么一张可以祸国殃民的脸嘛! 姜芙又害怕又骄傲,一会儿缩脖子,一会儿挺胸。 苦思良久,姜芙依旧没有对策,她懊恼地仰天长啸:“我有什么错,我只是一个不讨人喜欢的漂亮女孩呀……” 站在门口放哨的婢女:“……” 又过了几天,就在姜芙已经恢复了优质睡眠的某个夜里,她迷迷糊糊地听见一阵微弱的声音。 那声音……听起来怪怪的。 是一种让人听了就忍不住想竖起耳朵再仔细听听,但却不能过多描写否则就会被锁章的声音。 身为小作家,姜芙曾经在她的扑街小说里多次提及过这种声音! “谁?” 她一个翻身坐起,从枕头下摸出一把菜刀。 注意形象的姜芙也很想放匕首,但她的小金库里不可能有这种东西,又不可能打发婢女去买。 最后,她只好从小厨房里偷了一把菜刀。 据说厨娘发现菜刀丢了之后,叉腰骂了一下午。 怪怪的声音消失了,姜芙一手攥着床幔,一手紧握菜刀,看着窗边那个佝偻的身影。 见她一直不动,陆砚咽下一口带血的唾沫,闭闭眼。 他如果有第二个选择,绝对不会来这里! “过来,扶我。” 陆砚嘶哑出声。 确定是他,姜芙一把丢了菜刀,光着脚丫子就跑过来了。 “我怎么闻到一股血味?” 她吸了吸鼻子,然后才恍然大悟,原来陆砚刚才是疼得直哼哼! 等陆砚解开外衣,姜芙更确定自己的猜测没错—— 他的胸前有一道极为恐怖狰狞的剑伤! 怪不得连陆砚都难以忍受,哼哼唧唧的,这伤口……太吓人了! 姜芙也不敢说,姜芙也不敢问,姜芙也不敢哔哔,她扶着陆砚坐下,然后想着去哪里弄点药。 “药在这里。” 陆砚指了指袖子,姜芙伸手一摸,果然找到一个小锦囊。 她打开锦囊,里面是两个药瓶。 陆砚先从第一个药瓶里倒出几颗药,直接吞了,又让姜芙把第二个药瓶里的药粉洒在伤口上。 性命攸关,姜芙很是郑重地照做,还找来干净的布条,给陆砚把伤口包好。 虽然她的手法不咋的,但因为那药给力,血很快止住不说,就连陆砚的脸色也不太像死人了。 “伤我的人是……” 陆砚缓了缓,刚一开口,就被姜芙飞快地打断。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你不要再说下去啦!” 姜芙趁机尝试了一下脑残台词,发现的确很恶心之后,她迅速正色道:“不要告诉我,秘密知道得越多,死得就越快。总之,今夜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陆砚抽了抽眼角。 “但是……” 他拧眉,还要再说下去。 姜芙伸手阻止,义正言辞:“你救我一命,我救你一命,大家就算扯平,从此各自安宁,你看这样行不行?” “其实我……” 陆砚愈发无奈,然而情况紧急,他顾不了太多,只好先点了姜芙的哑穴,飞快地说道:“有追兵,我甩不脱,他们很快就会过来了。不能让他们知道我在这里,否则谁都活不了!” 说完,他没管姜芙,强撑着站起来,开始在她的卧房里四处寻找可以躲避的地方。 陆砚看了衣柜,又看了梳妆台,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床上。 姜芙拼命指着嘴,示意有话要说。 等陆砚解了穴,姜芙表示她想到一个好办法。 “我坐在浴桶里,你躲在水里,我露出半个臂膀,估计谁也不敢多看!” 她摩拳擦掌。 反正作为现代人,露个膀子算啥? 这可是经典桥段啊,想当年,西门大妈就是坐在浴桶里,被刘德凯紧紧拥入怀中,笑成了一朵狗尾巴花。 陆砚乜她:“这个时辰,你洗澡,你是担心我死太慢?” 姜芙表示她有被冒犯到。 陆砚一指床:“你,重新躺上去,再多拿一床厚被子出来。” 从浴桶到床,听起来也没有什么质的飞跃,姜芙一边去拿被子,一边嘟嘟囔囔。 抱着心爱小妾睡觉的永宁侯被吵醒,跪在门外的大管家战战兢兢:“侯爷,外面来了好多人,都是龙骑卫的,指挥使大人也在!” 刚要骂人的永宁侯把脏话咽回肚子里,赶紧叫小妾帮自己更衣。 很快,整个永宁侯府都亮了起来。 龙骑卫指挥使坐在高头大马上,冲着永宁侯略一拱手:“侯爷,打扰了,我等奉圣上之命围剿刺客,有人看见他刚才跳墙进了侯府。” 永宁侯满头大汗:“刺、刺客?哪有刺客?来、来人呐,快,先保护本侯爷!” 指挥使面露不屑,大手一挥,叫手下们进去仔细搜查。 龙骑卫虽然行事张狂,无所忌惮,但他们平时也不会轻易得罪这些公侯。 只是,四皇子今夜被刺客所伤,圣上震怒,命龙骑卫务必捉拿凶手。 “禀大人,前院都搜查过了,没有可疑人物!” “没有发现线索!” 指挥使下马,将马鞭对折握在手中。 他微微扬起下颌,眯眼看向永宁侯:“侯爷,我要带人去后院继续搜查。” 永宁侯吞了吞口水。 “后、后院住的都是女眷,这不太好吧?” 他赔笑问道。 指挥使没有理会,径直带人往后院走。 一路上,时不时传来女人的尖叫声,但龙骑卫如狼似虎,又有皇命在身,无人敢阻拦。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指挥使面不改色地随意跨入一间院子,看见几个下人挤在一起,瑟瑟发抖。 他举起手里的马鞭指了指,随意问道:“这是贵府哪位姑娘的闺房?” 下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大着胆子回答道:“是四姑娘。” 指挥使点点头,叫手下开始搜查院子各处,自己亲自去了卧房。 第19章 权臣宠妹上天19 正常情况下,别说让外男走进女子的闺房了,即便迎面遇到,那也得侧身垂眼,以示避嫌。 男女有别的规矩不是说说玩的,更甚者儿大避母,女大避父,连一家人都要恪守,何况陌生人? 但问题是,谁让人家龙骑卫不好惹呢? 龙骑卫直接听命于皇帝本人,有监察百官,先斩后奏的权力。 别说像永宁侯这种狗屁实权没有,空有爵位的政治边缘人物了,就是内阁,六部的大臣都要对他们退出一射之地。 走到卧房门口,指挥使低咳一声,到底还要给侯府千金留几分体面。 “四姑娘,在下唐突了。” 嘴上说得客气,但指挥使迈出的步子却没有任何迟疑。 姜芙的房间没有姜薇的大,也没有姜菀的精致,不过被她布置得相当温馨。 说白了,就是待着舒坦。 只见姜芙靠在床头,身上披着外衣,身边蜷缩着两个婢女,一主二仆偎依在一起,三双眼睛一起看过来。 能看出来,她们都被吓得不轻,浑身颤颤巍巍,活像三只抱团取暖的小鹌鹑。 “请问,四姑娘今晚可曾听到什么声音,或是看到什么?” 指挥使一边打量四周,一边开口问道。 他吸口气,这房间里香喷喷的,味道不呛人,还挺好闻的,估计女儿家都喜欢弄一些什么香儿啊粉儿的。 姜芙抓着被角,细声细气地回答问题:“我一向睡得早,今晚轮到这两个婢女给我守夜,她俩就睡在床榻上。” 她指了指床榻,一般大户人家的丫鬟都会睡在这个地方,晚上方便照顾主人。 “看院门的婆子来说,府里进了刺客。” 姜芙抿了抿嘴唇,一提起刺客,她的神色显得有些畏惧。 指挥使点点头,安抚道:“放心,我们一定会抓到那个刺客。” 说罢,他漫不经心地走了几步,这里看看,那里瞧瞧。 他看到哪里,主仆三人也跟着看哪里。 最后,指挥使的目光落在床上。 姜芙避开他的目光,低着头。 毫无预兆地,指挥使扬起手中的马鞭,猛地往床上一甩! “啪!” 破空之声乍起,吓得三个女孩都尖叫起来,抱得更紧了。 指挥使上前一步,凝眸细看。 那床厚厚的被子已经被抽得破了一道大口子,露出里面的棉絮。 他伸手扒拉几下,发现被子里什么都没有。 刚进门的永宁侯僵在原地,他被那一鞭子给抽得险些掉头就跑。 “劳驾四姑娘起身。” 指挥使似乎不甘心自己猜测错误。 两个婢女搀扶着姜芙下床,等她刚一离开,指挥使又翻起枕头和褥子等物。 “这是什么?” 他在枕头下面抽出一把菜刀,脸色铁青地问道。 “大、大人,我家姑娘说了,如果府里真的闯进来坏人,她宁可抹脖子也绝不受辱!这菜刀是姑娘让奴婢去厨房拿来的……” 其中那个高挑的婢女抽抽噎噎地说道,旁边矮一点的婢女也不停点头。 闻言,姜芙惨笑:“真到了那份上,倒不如干干净净死了!” 举着菜刀的指挥使还没说什么,门口的永宁侯已经激动得连声夸道:“好啊,不愧是我们姜家的好女儿!芙姐儿,你能这么想,伯父好生欣慰!女子贞节大过天,千万不能坠了我们侯府的名声……” 呸,你有个毛的名声,姜芙在心里骂起来。 再说了,生命那么珍贵,怎么可以轻易就放弃? 还贞节大过天,她真想啐永宁侯一脸。 都说到是死是活了,而且也没有任何发现,指挥使只好再次拱拱手,带着手下去其他院子继续搜查。 这一晚,从大房到三房,从主子到下人的住处,各个地方都被查了个遍。 如果换成是其他人,永宁侯早就大发雷霆了。 刺客在哪儿呢? 你不是说刺客进我府里了? 谁说的,叫他出来! 但对着龙骑卫,永宁侯是连屁也不敢放的,他不仅一直陪着,还得亲自送客。 “都打起精神来,从现在起,给我每天十二个时辰巡逻,一定要保护好本侯爷的安全!” 永宁侯把大管家喊到面前,冷脸吩咐了半天,然后才拥着小妾回房睡觉。 被龙骑卫这么一闹,各房人都没休息好,老夫人特地打发人来传话,说今早不必请安。 她还叫厨房熬了不少安神汤,往各个院子里都送了一些。 姜芙的院子里也收到了,她自己喝了一碗,剩下的叫大家分着喝了。 “出去给我买点东西。” 她指着两个婢女,给她们拿了钱,让二人从角门出去,快去快回。 半个时辰后,二人提着不少装有零嘴儿的油纸包进了院子。 坐在树下看书的姜芙看了一眼,确定陆砚已经脱身,还找了一个身形相似的婢女代替,她一直悬着的那颗心总算放下来。 呼,真是吓死了,得亏她昨晚没听陆砚的。 要是像他说的那样,躲在被窝里,还不被一鞭子抽成破布娃娃? 还是她的主意好,直接把陆砚打扮成婢女的样子,就在指挥使的眼皮子底下,反而不容易被怀疑。 再加上有被子,有菜刀,指挥使的注意力一次又一次被吸引,一个被吓坏了的小丫鬟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不过,说到底,最关键的还是陆砚长得好。 十几岁的少年还有一点雌雄莫辨,加上他瘦,皮肤白,五官精致,穿上女装再稍微打扮一下,别说指挥使,连永宁侯不也压根没认出来嘛! “可惜,没用上浴桶。” 姜芙一边看话本,一边吃零嘴儿,还十分遗憾地叹了一口气,摇摇头。 她也想享受一把西门大美女的待遇啊! 一处僻静院落,逐风和许先生已经等了一夜,二人都万分焦急。 直到陆砚终于出现,他们连忙迎上来。 “少爷!” 逐风一把扶住陆砚,哽咽开口。 他也伤得不轻,昨夜逐风负责引开四皇子身边的侍卫,原本以为能让陆砚功成身退,谁知道,四皇子遇刺的消息传得太快,还惊动了龙骑卫。 等逐风绕了大半个城,好不容易甩脱侍卫,来到事先说好的地点和许先生汇合,才知道陆砚根本还没有回来。 “多亏有许先生的药。” 陆砚冲着许先生点点头,面露感激。 许先生一语不发地搭上他的手腕,凝神切脉。 许久,他才颔首:“万幸,没有伤到心脉,只是失血过多,需要静养。” 一听这话,逐风长出一口气。 只是等他的目光落在陆砚的衣服上,逐风还是忍不住小声问道:“少爷,你、你怎么穿成这样?” 像个大户人家的丫鬟! 陆砚脸色一黑,伸手从怀里掏出两个白面馒头。 姜芙!你给我等着! 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吃一口馒头了! 小剧场: 逐风:“少爷,你看这馒头,它又白又圆,它又大又翘,它……” 陆砚:“滚!” 第20章 权臣宠妹上天20 四皇子遇刺的消息,在整个京城不胫而走。 龙骑卫苦寻三天无果,当今圣上震怒,据说在早朝的时候当众发火。 别看他执意不肯立太子,但四皇子毕竟是圣上最心爱的儿子。 而且,如今居然有人敢闯入大内行刺,岂不是连他这个做皇帝的都不安全了? 一时间,宫内宫外人人噤若寒蝉。 然而,姜芙的日子却一下子变得好过起来—— 永宁侯特地叫人送来一套白玉茶具,姜芙私下请薄氏过目,薄氏一眼就认出,这还是先帝当初赏给老侯爷的。 姜芙没想到这个大伯父竟如此大方,她估摸着,应该是自己那天在指挥使面前的“表现”令他满意。 两句假话换来一套御赐茶具,这一波真不亏! 而且,侯爷有了表示,李氏、老夫人和三房那边都跟着也送了东西过来。 半天时间,姜芙收礼收到手软。 把礼物分门别类归档,姜芙美滋滋地让婢女去烧水了,一会儿就用新得的茶具来泡茶。 她才不觉得暴殄天物呢,反正自己将来也带不走,当然要多享用几次。 “四姑娘,这是门房那边送来的,说是你之前在铺子里预订的首饰。” 一个婢女送上一个异常精美的锦盒。 姜芙错愕:“给我的?” 她接过来一看,里面果然是一套精美的饰品,足有十几件。 如果仅仅是这样,那也没什么稀奇的,薄氏那里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各样的头面。 但这套首饰却是由藕粉色和田玉制作而成,其质地细腻,颜色浓淡相宜,那种犹如桃花一般娇艳的色泽,最适合姜芙这个年纪的女孩。 毕竟,她年纪还小,普通的金钗玉簪之类的,一不小心就会显得庸俗。 姜芙很确定,这不是自己买的。 她稍微一思索,就猜到了送礼之人是谁。 这么大手笔,还不留姓名,除了陆砚,估计也不会再有其他人了。 “正好过几日就是长宁长公主的赏花宴,四姑娘,奴婢觉得就用这套首饰吧!” 婢女们都凑过来,已经开始叽叽喳喳地商量起来那天要给姜芙梳什么发型,穿什么裙子了。 “也好。” 姜芙点点头。 按照剧情,长宁长公主在赏花宴上毫不掩饰她对陆砚的欣赏,于是,有传言说他成了长公主的入幕之宾。 其实,长公主只是知晓了陆砚的身世而已。 因为得了她的青睐,所以之后的几年,陆砚在永宁侯府过得还可以。 姜芙对这些宴会不感兴趣,一向是能推就推,不过,她也想去趁机看看陆砚的伤怎么样了。 时间倏忽而过,转眼便到了赴宴那一日。 老夫人极要脸面,侯夫人李氏又是有手腕的,所以哪怕永宁侯只有祖宗老本可吃,但京城内的一些应酬还是少不了侯府女眷。 当然,长公主的宴会,李氏只带上了三个嫡女。 先查看了一番女孩们的衣着打扮,确定无误,李氏这才上了马车。 坐好后,姜芙不禁在心里发出暗笑。 好歹也是公侯之家,以前自己在小说里看到的那些嫡女庶女之间争斗的小心机,譬如撞衫、攀比首饰之类的,大多只是杜撰,其实并不会真的存在。 倘若她们三个人中的任何一个看起来有不妥,李氏又不是瞎子聋子,还敢放她们去长公主面前作妖? 或许是因为长公主的威仪,一路上,就连姜菀也只是悄悄打量姜芙,没像之前那样阴阳怪气。 桃花宴,其实赏的并不单单只是桃花,这里的“桃花”其实更有贵族年轻男女相看之意。 可能是上了年纪的人都喜欢做媒,长宁长公主也不例外。 每年到了天气晴好,朝中无大事的时节,她便会在别苑举办宴会,邀请各家权贵。 不少未婚男女便可趁此机会偷偷见上一面,如果彼此有意,两家很快就会传出喜讯。 这已经成了京城中心照不宣的秘密。 长宁长公主比圣上大了十岁,是圣上一母同胞的长姐,也曾经一心辅佐圣上登基,却丝毫不眷恋权柄,婚后和驸马很是相得。 可惜驸马英年早逝,此后长宁长公主一直没有再嫁,但身边亦不乏青年才俊,偶尔有御史上疏,均被圣上驳斥。 “皇姐当年为朕殚精竭虑,如今她身边不过只是多了几个侍奉之人,你们就坐不住了!朕倒是不知道,你们这些臣子究竟是为朕分忧的,还是整天吃饱了撑的窥伺皇族的!” 天子这一发怒,连“窥伺皇族”都说出来了,哪个还敢再去弹劾长宁长公主,活腻歪了吗? 再说,长公主一不干预朝政,二不结交外臣,三不欺男霸女,她一个守寡妇人,难不成在自己的公主府里养几个男子做消遣都不行? 到了别苑,自有长公主身边的下人前来接待,将李氏等人引领到了水榭中。 李氏带着女孩们上前见礼,长宁长公主也不是第一次见她们了,她笑眯眯地受了礼,又说了几句场面话,这才让她们落座。 “本宫听说四姑娘之前伤了头,瞧这样子,如今应该是大好了吧?” 还没等姜芙坐稳,就听见长宁长公主提到自己,吓得她立刻又站直了。 “多谢殿下关怀,小女已经无恙。” 她连忙回答道。 “花儿一样的姑娘,莫要留疤才好,本宫这里有一些药膏,你拿去涂一涂,以后可要仔细了。” 长宁长公主略一抬手,立即有人将东西送上来。 姜芙惴惴不安地接过,再次道谢。 因为长宁长公主这番问话,还得了赏赐,一时间,不少人都将目光落在了姜芙那里。 幸好,长宁长公主很快又发话,让这群小辈们出去随意游玩,不必拘束。 十几个环肥燕瘦的女孩们走出水榭,三三两两,各自找了熟悉的玩伴,在花园中逐渐分散开来。 “三妹妹,那边的花儿好看,我们走。” 姜薇瞥了一眼姜芙,气鼓鼓地拉着姜菀走了,把姜芙和她的婢女留在原地。 姜芙失笑,一瓶药膏而已,把姜薇气得宁可和姜菀待在一起,都要撇下自己。 她也不想想,以姜菀的性格,真会老老实实赏花吗? 就不知道到时候是谁给她做炮灰了,偏偏姜薇还要主动凑上去。 “哎,前面有个凉亭,我们歇歇脚去。” 姜芙懒得走动,何况这些花花草草在她看来,也没啥奇特的,跟现代的华南植物园差远啦。 凉亭边站着两个公主府的侍女,一见到有客人,她们福了福身,取来茶水点心,小心在旁边伺候。 就在姜芙坐下来,轻轻捶着自己小腿的时候,又有人来了。 那两个侍女赶紧恭敬福身:“陆公子好!” 陆砚点了一下头,挥手示意她们下去。 呦,姜芙看着他这副俨然主人一般的姿态,眯了眯眼睛,主动开口:“陆公子如今好气派呀!” 第21章 权臣宠妹上天21 陆砚听出她语气里的戏谑,只见他脚步一顿,但却没说什么。 在姜芙对面坐下,陆砚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你也去垫垫肚子。” 姜芙随手拿起面前的一盘点心,递给自己的婢女,让她先下去。 等凉亭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姜芙才压低声音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这里是长宁长公主名下的别苑,而且以陆砚的谨慎性子,肯定早就安排好了,她不必担心被人偷听。 陆砚本来也是特地来找姜芙的,闻言,他没有隐瞒:“许先生说,需要静养多日,好在没有伤到心脉。” 姜芙长舒一口气。 陆砚以为她没听清自己的话,又补充道:“许先生如今在我身边。” 在他离开侯府不久,作为府医的许先生就提出告辞,永宁侯稍作挽留,但对方去意已决。 对此,姜芙倒是一点儿也不奇怪。 她假装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被你挖墙脚去了!” 陆砚犹豫了一下,鬼使神差地说道:“他一直都是我的人,当然要随我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告诉她。 姜芙挑眉,陆砚居然主动挑明了许先生的身份? 这倒是有意思了。 “怪不得不管你伤得多重,都能很快痊愈,原来早就收买了许先生!” 她决定索性继续装下去。 陆砚气结:“我为什么伤得重?你之前究竟是多恨我,非要让我死不可!” 话题逐渐变得危险,姜芙生怕他和自己算旧账,连忙用干净帕子垫着一块枣泥糕,谄笑着递给陆砚。 他面无表情:“我最讨厌吃枣泥糕。” 拍马屁失败的姜芙:“……” 她赶紧把手缩回来,笑容更谄媚:“那我吃这个,你吃别的。” 话音刚落,陆砚就一把把那块枣泥糕抢走了。 然后,皱眉咬了一口。 那表情,跟吃毒药差不多。 姜芙心说我怎么知道你爱吃啥啊,枣泥糕离我最近,我就拿了呗。 勉强吃了两口,陆砚还是决定不折磨自己了。 他把枣泥糕拈在指尖,也不丢掉,就垂眼看着。 “对了,”姜芙把上半身往前凑了凑,小声问道:“四皇子伤得如何?现在外面说什么的都有,我昨天还听见下人们偷偷说他只剩下一口气了,真的假的?” 陆砚冷笑一声:“当然是假的。” 一听这话,姜芙不禁有些失望。 要知道,四皇子是夺嫡热门人选,如果他早早死了,会省很多事。 “原来你行动失败了?四皇子没事,你还白挨了那么重的伤,得不偿失啊!” 姜芙的一双美眸紧紧地盯着陆砚的胸前,恨铁不成钢地摇着脑袋。 被她看得一阵尴尬,陆砚低咳一声,这才解释道:“他也受了伤,我不算无功而返。” 姜芙黯淡的眼睛倏地亮起:“伤在哪里?” 陆砚只觉得脸上有一股热气在蔓延,他假装口渴,呷了一口茶,缓慢地品尝着。 看他喝茶,姜芙也觉得嘴里发干,也拿起杯子。 长公主用来待客的茶叶,自然是最好的,姜芙不浪费,一口口喝得开心。 “此事不便告诉你。” 陆砚沉吟片刻,还是决定不说。 姜芙留意到,他说的是“不便”,而不是“不能”。 “哪里就不便了?那你想个便的办法,你那么聪明。” 她觉得只要自己坚持不懈,还是可以打听出来的。 被姜芙夸聪明,陆砚到底只是一个少年,难免心中受用。 于是,他委婉说道:“四皇子以后子嗣有碍。” “噗!” 姜芙喷了一口茶。 她赶紧用袖子抹抹嘴。 想了想,姜芙把声音压得更低:“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啊,这个‘子嗣有碍’,是指有子嗣的结果有碍呢,还是指有子嗣的过程有碍呢?” 哎,和这些人说话也太费劲了,姜芙想了半天才想出这么一个文雅的说法。 一句话,是不孕不育呢,还是小四皇子彻底废掉不中用了? “噗!” 这一次,是陆砚喷了茶。 他重重撂下茶杯,一张脸发红:“你、你从哪里学来的浑话?” 姜芙诧异:“怎么就浑了?我这不是好奇以后姜菀会不会守活寡吗?” 虽然她说得理直气壮,但陆砚依旧不悦。 “以后这种话不许再说。” 他伸手弹了弹姜芙的脑门,目光落在她头上的那朵粉玉桃花。 姜芙也忍不住摸摸头:“是你挑的吧?眼光不错。” 陆砚轻哼:“我让逐风去选的。” 行行行,你说了算,姜芙才不在意。 “我已经派人去了白氏的夫家那边,但路途遥远,一来一回需要时间。另外,做事不可再鲁莽,遇到实在解决不了的事情,就叫人去药王庙街的孙记当铺找掌柜的,他会帮你。” 收回了手,陆砚正色道。 姜芙傻眼了,这怎么忽然一副交代后事的语气? 他看出她的惊愕,主动解释:“接下来我会离开京城,两三年内都不会再回来。” 龙骑卫那边还在到处缉凶,即便陆砚不担心暴露,但安全起见,他还是准备听取谋士们的建议。 姜芙这才了然地点点头。 她猜测,等陆砚再回到京城,应该就是他考取状元的时候了,在他十八岁那年。 这么一来,剧情又被拉回到原有轨道上。 “那你也一切多小心。” 姜芙明白,别看自己的存在很逆天,但其实她插手不了一些注定会发生的事情。 见她这么平静,连一点离别愁绪都没有,陆砚顿了顿,既感慨姜芙似乎是真的懂事了,又郁闷她对自己竟一丝不舍都没有。 太没良心了啊,亏他以德报怨! 这么一想,陆砚从姜芙的发间扯下一支小小的珍珠钗,一把攥在掌心。 “你干嘛?” 姜芙捂着脑袋,狠狠瞪他。 这种小钗是用来固定发型的,她十分担心自己会披头散发,岂不是当众丢人。 “礼尚往来。” 陆砚潇洒地挥挥手,走了。 姜芙没坐多久,又有侍女过来,说即将开宴,请她过去。 姜芙赶紧让自己的婢女为她整了整衣衫,确定没有任何不妥当的地方,这才离开凉亭。 能看得出来,长宁长公主今天的心情很不错,她坐在上首,笑吟吟地看着底下的年轻后辈们。 男女宾客之间,由一道花墙隔开,借着花朵的空隙,双方可以隐隐约约看见彼此。 姜芙注意到,男宾那边有人在吟诗作对,而这边已经有不少贵女微微红了脸。 “长公主,这是陆公子亲手摘下来的,请您赏玩。” 一个侍女恭敬地将一枝新折的花枝送到长宁长公主的面前。 只见长宁长公主脸上的笑意更深,她接过那花,轻声嗔道:“这孩子,哪里就用得着他亲自动手了?去,叫他过来。” 等陆砚一出现,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不少人的神色都变得极其微妙—— 这、这难道是长公主新找的面首?! 第22章 权臣宠妹上天22 无他,实在是因为这个少年太年轻,太俊俏,又太眼生了! 有侯府老夫人在上头压着,陆砚在京城权贵面前从没有堂堂正正地亮过相。 所以,在场诸人大多不认识他,也在情理之中。 再联系到那些与长宁长公主有关的传言…… 见到陆砚堂而皇之地站在长宁长公主的身侧,男宾们大多面露不屑鄙夷,女宾们则偷偷打量着。 坐在姜芙身边的姜薇率先沉不住气,她忿忿不平地嘀咕道:“这野种实在不要脸,竟然扒上了长公主,他也不想想,长公主的年纪比他亲娘都大……” 见她越说越不像话,姜芙低声呵斥道:“噤声!二姐姐怎不知道祸从口出!” 就连一向喜欢充当和事佬的姜菀也冲着姜薇摇头:“二姐姐不可,慎言!” 幸好,离她们三姐妹最近的几个贵女都光顾着去看陆砚,应该没人听见姜薇的话。 姜薇扁扁嘴,到底不吭声了。 但她的话,其实也说中了绝大多数人的心思。 反正,在他们看来,陆砚如今俨然是长宁长公主的新宠了。 “知道你乖,好了,快坐下吧,我叫人准备了你爱吃的菜,一会儿可要多吃一点。” 长宁长公主满面慈爱地说道。 陆砚道谢。 他就坐在长公主下首,神色怡然自得,丝毫没有尴尬或者不适。 见状,姜菀垂眸,心中冷笑。 那些蠢货现在一定更看不起陆砚了,但他们怎么会知道,长宁长公主只是怜惜这个侄儿命运坎坷,二人可是亲姑侄,哪有什么龌龊! 如果不是自己多活了一辈子,或许,她也是蠢货之一了,姜菀深深叹息。 奈何她的名声受损,再想博取陆砚的好感,太难太难…… 姜菀咬着嘴唇,心乱如麻。 她原本还想借今天这个机会,私下见陆砚一面,哭求他帮自己摆脱四皇子。 可惜被长宁长公主这么横插一杠子,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陆砚,一个不小心,说不定还会引起长公主对自己的反感。 最后,姜菀只好打消这个念头。 以后再找机会吧,她唯有这么安慰着自己。 与此同时,姜芙一边吃喝,一边也留心着姜菀的一举一动。 看她低着个头,貌似柔顺温婉,实则一双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姜芙就猜到她现在肯定没少动心思。 不过,陆砚马上就离开京城,就算姜菀再想搞小动作,她的手也伸不到那么远。 一时间,姜芙觉得胃口更好了。 嗯,不愧是长公主的厨子,手艺就是棒! 赏花宴过后,长宁长公主回房,她面露疲色,但依旧留陆砚和自己说说话。 她品着一杯香茗,似笑非笑:“我听说永宁侯府的四姑娘这些年没少折辱你,怎么瞧着你待她居然还不错?” 长公主的眼睛很毒,早就看出姜芙头上戴的粉玉桃花就是那套首饰中的其中一件。 她早就奇怪,陆砚前几天怎么特特命人从长公主府的库房里取了它出来,原来是拿去讨好小姑娘。 “姑母要是心疼,以后我再不去姑母的库房了。” 陆砚板着脸,故意曲解长宁长公主的意思。 果然,长宁长公主捧着茶杯,笑骂一句:“你这个猴儿,我这辈子又没个一儿半女的,那些身外之物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我以为,姑母是怪我把东西乱送人。” 陆砚还是那副面瘫脸。 “少年慕艾,再正常不过,我看那丫头年岁还小,却生得极好,要是过个三年五载……” 长宁长公主觑着他的脸色,笑得愈发慈爱。 “姑母想多了,只是她那晚帮了我,我不想欠人情罢了。明早出发,行李还没收拾,我先回去。” 陆砚起身就走。 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长宁长公主跟身边的心腹妈妈笑道:“看到没有,这恐怕就是落荒而逃!” 那妈妈也笑:“依老奴看,永宁侯府的四姑娘确有不凡之处。” 长宁长公主摇摇头,叹气:“砚儿此生恐怕都不能以皇子的身份示人,总归是我们皇家亏待了他们母子,本宫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哎……” 妈妈沉默。 涉及到帝王秘辛,即便是长公主的心腹,也不敢多说什么。 陆砚无声无息地离开京城,身边只有小厮逐风一人。 整个永宁侯府,除了姜芙之外,并没有其他人听到风声。 倒是姜菀依旧不死心,每次出门,只要听到和长宁长公主有关的消息,她都格外上心。 当然,等她隐约感觉到陆砚或许已经不在京城,已经过去很久了,自是后话不提。 对姜芙来说,眼下只有两个人让她操心—— 薄氏肚子里的孩子,还有白氏。 普光寺那件事,因为有老夫人出面压下来,白氏安然无恙。 但姜芙也没指望单靠这件事就能彻底把白氏收拾了。 她更期待陆砚那边的调查结果。 “卧槽,还是你们城里人会玩!” 一日午后,姜芙正深陷在躺椅里昏昏欲睡,就被小爆的一声惊呼给完全吵醒。 “三老爷和白氏在葡萄架下‘荡秋千’呢,青天白日的就这么乱来。啧啧,没眼看啊,三老爷宝刀不老,白氏风韵犹存。” 小爆一边说着没眼看,一边现场直播。 最近,三太太的母亲抱恙,病得起不来床,她回娘家侍疾去了。 主母一走,三房那边可不就乱套了。 真是“姨娘与通房齐飞,小妾共白氏一色”,三老爷觉得今天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 他由衷希望丈母娘病得再久一点。 “这就搞上了?我以为,白氏还会再吊一阵胃口。” 对于他们二人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姜芙并不觉得意外。 只是她没想到,白氏这么快就让三老爷得手了,似乎不符合她待价而沽的风格。 “三老爷毕竟是风月老手嘛,对付白氏这种风流俏寡妇,他手到擒来。” 小爆很公允地评价着他们两个人。 只要白氏不来祸害二房,姜芙觉得,她都可以持看戏的态度。 而且,和她比起来,有人会更着急才对。 一听到消息,姜菀就砸了一套上好的汝窑茶具。 “贱妇,当真是不要脸!祖母怎么会有这样的亲戚,这根本就是引狼入室!” 她红着双眼,浑身颤栗,指尖狠狠地掐着手心。 为什么,白氏怎么会和自己的父亲搅和在一起了? 她不是最仰慕二伯父那样的儒雅男子吗? 二伯母如今有身子,二房又没有姨娘妾室,白氏既然有心,怎么不去对二伯父下手? 姜菀越想越恼怒,恨不得令人绑了那白氏去浸猪笼! 第23章 权臣宠妹上天23 尽管恨得牙痒痒,但姜菀还是不得不吩咐下去。 “叫他们把嘴都给我闭严实了!外祖母身子不好,母亲已经寝食难安,怎么能让她再被这种不要脸的贱人给气到!” 姜菀怒道。 然而,她也知道,就算三房这边人人都做哑巴,但白氏又怎么会不吭声? 姜菀没有想错。 翌日天未亮,白氏便一身素衣,头上毫无饰物,跪在宁寿堂的院子里。 她摆出这么一副“脱簪待罪”的样子,表面上看是请罪,其实是要迫使老夫人替自己做主。 碧玉不敢耽搁,等老夫人睡醒,连忙小心翼翼地向她汇报。 不仅如此,她也把自己听来的关于三房那边的消息在老夫人耳边低低说了一遍。 “什么?老三这孽障!” 闻言,老夫人一把摔了手里的漱口盂。 她上了年纪,虽然觉轻,但每天刚起身的时候,脑子其实还有些迷糊的。 然而,碧玉那一番话却让她一个激灵就清醒过来。 老夫人一手按着胸,剧烈地喘息着,吓得碧玉连忙为她顺着心口。 “叫她滚进来,她不要脸我还要脸,别脏了我宁寿堂的地界!” 碧玉连忙去外面传话。 俗话说得好,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 别看三老爷最不成器,却是老夫人最疼爱的小儿子,否则,她也不会因为他和白氏的事情而大动肝火。 她之前不还指点白氏去爬二老爷的床吗? 由此可见,老夫人并不在意白氏去祸害男人, 但她却不允许白氏去祸害三老爷! 很快,碧玉领着哭哭啼啼的白氏走进了老夫人的卧房。 “姨母救我!” 白氏一进门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结结实实地俯身磕头,眼看着脑门就已经见血了。 “姨母,如果你不替我开这个口,等三太太从娘家回来,她岂不是要活吃了我!” 白氏心里明镜似的。 三太太的娘家可不比二太太的娘家,就冲老夫人那么偏心,她怎么可能不替小儿子讨一房好媳妇? 别看三太太的父亲已经致仕,可她的几个亲哥哥都在朝为官,且都担任要职。 “活吃了你也是你自找的!你挑谁不好,偏要挑个最爱拈酸吃醋的!” 老夫人怒骂道。 她甚至觉得,就算白氏去勾搭了永宁侯也好,起码那李氏一向不管束丈夫这方面的事情。 只有三太太,成天跟乌眼鸡似的掐姨娘! 白氏也不回嘴,只是抹泪。 她心想,我倒是想挑别人呐,只可惜成日见不到永宁侯,那二老爷又避我如蛇蝎。 我要是再不为自己谋划,连姜菀那黄毛丫头都能踩在我头上了! 不得不说,白氏之所以能狠下心来委身三老爷,姜菀那天说的一番话功不可没。 “冤孽,冤孽啊!我还不如两脚一蹬,也好过现在要替你们这些不省心的去收拾烂摊子!” 老夫人捶着胸口,哀嚎连连。 只是白氏听她的语气便可以笃定,自己这一波稳了。 很快,三太太被老夫人从娘家叫了回来。 她面色憔悴,态度恭敬:“母亲特地让人去叫我,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 到底难以启齿,老夫人只好顾左右而言他,扯了一堆有的没的,最后才和盘托出。 将宝贝女儿送去给四皇子做妾这件事,已经让三太太对老夫人、永宁侯和三老爷母子三人起了嫌隙。 如今,她又听到白氏睡了自己男人,三太太当即闹开了! “欺人太甚!便是母亲的外甥女,也没得这么自甘下贱的!自己男人才死了没几天,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再是出身好,教养好,三太太如今也被气成了泼妇一个,在宁寿堂就亲手扇了白氏好几个大耳刮子! 老夫人没拦她,也是抱着先让她出出气,再继续谈的意思。 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别说李氏,就连一直深居简出的薄氏都匆匆赶来。 待听说前因后果,妯娌俩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开口。 “好了,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白氏到底是我的外甥女,如今是我让她去伺候老三,你便给我老婆子一点面子罢了。” 老夫人一脸疲惫地说道。 闻言,三太太先是怔在原地,接着,她就放声大哭起来。 婆婆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她又有什么办法? “孝道”二字压死人,正所谓长辈赐不可辞,长辈给的一只猫儿一只狗儿都是好的,何况一个姨娘? 白氏就这么成了白姨娘。 据说,她给三太太敬茶那天,三太太足足让白氏端着茶杯举了快一盏茶的时间,这才接了。 这么一来,白氏的两条手臂都要断了,连用筷子夹菜都直抖。 老夫人听闻之后,一个字都没说。 正室给妾室立规矩,就算她是婆婆,又能说什么? 想当年,老夫人对待妾室的手段更是花样百出,比三太太如今的做法不知道狠辣到哪里去了。 “想不到竟真的让我的娇娇儿给说中了,那白氏果然不是个老实的。” 回到自己的房里,薄氏拉着姜芙的手,连连感叹。 但她更欣慰,女儿真是长大了。 “娘,这些事情和咱们都没关系,你只要好好养身体,生个白白胖胖的弟弟,让他和我玩就好!” 姜芙将侧脸轻轻地贴在薄氏的肚子上,柔声说道。 姜松那熊孩子正是讨狗嫌的年纪,还是人类幼崽更可爱一点。 “刚说你长大了,又说孩子话。” 薄氏点了点姜芙的额头,笑着说道:“傻女儿,怎么整天还想着玩,你这个年纪,待娘坐完月子,也要仔细给你相看起来了。” 对于十几岁就嫁人这件事,姜芙无语。 她想好了,能拖就拖,能躲就躲,实在没招了,就去逼小爆想办法。 伸手捏了捏自己还很圆润的脸颊,姜芙嘟了嘟嘴,忍不住又去想陆砚此刻到了哪里。 离京城应该挺远了吧? 等他再次归来,就会带起一阵血雨腥风了,姜芙知道,眼下只是短暂的宁静。 云卷云又舒,花开复花谢。 转眼已是陆砚离京的第三年。 最近半个月,京城里最热闹的消息,非四皇子被圣上封为瑞王,并赐下府邸莫属。 “听说光是修缮瑞王府就用了两年多的时间呢!” “哎,要是我借着伺候咱们姑娘的机会,以后也能去瑞王府开一次眼界,那就好了!” “那你还不赶紧求求姑娘。” 姜芙的院子里,她的婢女们正讲着从外面听来的八卦,主仆几人说说笑笑,好不快活。 因为年纪渐长了,薄氏管束姜芙也更严,不许她没事出去乱跑。 所以,她现在只能听听八卦来解闷。 “别看都是皇帝的儿子,能不能封王建府才是关键。四皇子,哦不,该叫瑞王了,如今确实是诸皇子中的第一人。” 呷了一口茶,姜芙说出一句总结。 没见历史上有好多连儿子都生了的皇子,还憋憋屈屈地住在宫里,彷佛被皇帝老爹遗忘了嘛? 于是,这个消息一出来,众人更相信是四皇子最得帝心。 第24章 权臣宠妹上天24 “姑娘,要是照这么说,瑞王以后岂不是就要坐那个位置了?” 一个年龄小的婢女实在没忍住,好奇地问道。 另外几个婢女纷纷瞪她。 “天家之事,岂是我等能置喙的呢?好了,你们也别瞪她,她也只是一时口快。但千万记得,只要出了院子,所有人都必须把自己的嘴巴管牢。” 姜芙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她叮嘱了婢女们几句,让她们散了,自己继续看书。 眼睛落在书页,但过了半天,姜芙一个字都没读进去。 她索性把书合上,闭着眼睛沉思。 作为第一个有亲王封号的皇子,第一个出宫建府的皇子,难道圣上真的就那么看重四皇子吗? “天家无父子。” 小爆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天气这么好,搞得他也跟着想睡上一会儿。 “你又知道了?” 相处久了,姜芙现在对小爆也不像刚开始的时候那么小心翼翼。 用她的话说,这叫翻身农奴把歌唱。 “当爹的还不算太老,当儿子的已经成长起来了,你觉得他们真的能一直做到父慈子孝吗?” 小爆想都不想地反问道。 这倒是,姜芙同意:“别说瑞王还不是太子呢,就算是,放眼古今中外,没坐上皇位的太子照样数不胜数。” “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当年连龙骑卫都抓不到所谓的‘刺客’,皇帝震怒,除了责怪他们办事不利,更多的是迁怒四皇子。” “有人敢闯进宫里,对皇子下手,皇帝怎么会不担心自己?皇帝都是疑心病,越老病得越重,他甚至还怀疑过这起行刺是四皇子自导自演,失败之后不得不使苦肉计来洗清嫌疑。” 小爆摇头晃脑,呼哧呼哧地大笑起来。 “皇帝老儿思维广。” 姜芙一想到瑞王的隐疾,又补充一句:“残疾王爷欢乐多。” 此刻,她口中的“残疾王爷”正在贤妃的宫里喝茶。 贤妃是圣上在潜邸的时候便侍奉在侧的老人,因生育四皇子而位列妃位,在后宫中也有一席之地。 她虽低调,但声名很不错,经常得到圣上的夸赞。 后宫的妃嫔与子嗣,或母凭子贵,或子凭母贵,两者具有密不可分的利害关系。 所以,贤妃与瑞王就是一对标准的皇家母子。 “我儿如今已是亲王,又有了自己的府邸,接下来就该让钦天监那边看看日子,好迎娶你的王妃进门。” 贤妃微笑着说道。 瑞王的婚事,早在两年前便已经敲定,他未来的王妃来头不小,是当朝张首辅的嫡孙女。 这门婚事,是贤妃大费周章才给儿子求来的。 瑞王面无表情:“母妃看着办就是了。” 见他没什么喜色,贤妃诧异:“是谁惹我儿不高兴了?难道如今这宫里还有哪个不长眼的,敢让你心里不痛快?” 瑞王懒得解释,又随便和贤妃扯了几句,就回了王府。 等他一走,贤妃犯起嘀咕:“难不成是对这桩婚事不满意?娶妻娶贤,要说那张七姑娘的确只是面貌清秀,但只要以后做了皇帝,什么美人儿没有?” 转念又一想,贤妃蹙眉:“一定是哪个狐媚子迷住了我儿的心窍,眼看王府即将迎来女主人,那些小贱人一个个都沉不住气了!” 她扬声:“来人,传本宫的话!” 当天下午,有宫人内侍来到了永宁侯府,指名要见三姑娘姜菀。 哪怕来人只是无根的太监,但老夫人仍旧带着李氏亲自接待。 那内侍倒也没拿乔,开门见山地表示贤妃娘娘有东西给三姑娘,自己就是跑腿的。 一行人去了姜菀的院子,姜菀已经打扮整齐,带着婢女站在门口。 “姜三姑娘,贤妃娘娘特地赏了东西给你,快谢恩吧!” 内侍一挥手,身后的几个小太监捧着东西上来。 只见他们手里举着托盘,一个托盘里是《女戒》《女训》等书本,一个托盘里是佛珠手串和檀香。 “娘娘还说了,女子最重要的便是三从四德。三姑娘出身侯府,这规矩方面嘛,自然不必担心。” 太监独有的尖利嗓音在耳边响起,姜菀死死抠着手心,强迫自己忍耐。 “多谢贤妃娘娘。” 她跪下,朝着宫里的方向磕头谢恩,然后叫婢女去接了东西。 等人一走,姜菀又砸了一套茶具。 “还想让我吃斋念佛吗?这老太婆实在可恶,居然专门在瑞王大婚之前来敲打我,怕我和未来的王妃争宠!” 她红着双眼,到底还是流下了眼泪。 侍妾入府,不过是一顶小轿抬进去罢了。 尽管永宁侯和三老爷已经答应姜菀,府里会照旧给她准备嫁妆,还会陪嫁几个下人,省得她进了王府以后,身边没有可信的人。 贤妃的举动,很快也传进了其他人的耳朵里。 “哈哈哈,她也有今天!笑死人了,枉她一口一个小妾的,自己不也是做小妾的!” 听完了八卦,白氏笑得连眼泪都流出来了。 她擦了擦眼角,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自从白氏跟了三老爷,三房愈发鸡飞狗跳。 三太太和姜菀母女齐心,一起对付白氏。 白氏有老夫人撑腰,又会在三老爷面前装可怜,双方竟然闹了一个平手。 眼看有人负责吸引姜菀的注意力,而白氏一时间也占不到什么真正的便宜,姜芙也就没有急着一锤子捶死她。 想当初,陆砚派人去了白氏的老家,而那人也在半年之后返回京城,并和姜芙私下见了一面。 至此,姜芙彻底掌握了白氏毒杀亲夫的证据。 人证物证都在,她反而不急了。 怪不得猫逮了耗子都喜欢玩上一阵子呢,确实好玩啊! “姑娘,姑娘,瑞王给咱们阖府下帖子,说请钦天监算过,下个月初一是好日子,最适宜乔迁呢!” 一个婢女手握请帖,兴冲冲地跑到姜芙的面前。 姜芙托腮,忽然反应过来—— 下个月初一啊,那不就是后天? 她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想要见识一下张七姑娘的风采。 书里对张七姑娘的着墨只是寥寥几笔,并不比她这个炮灰女配多。 但张七姑娘却聪颖过人,也曾为瑞王出力不少,只可惜红颜薄命,一场风寒便要了她的命。 “嘿嘿。” 姜芙摸着下巴笑了,有她在,瑞王还想无事夏迎春有事钟无艳? 呸! 第25章 权臣宠妹上天25 初一一大早,永宁侯便带着一大家子前往瑞王府,向瑞王恭祝乔迁之喜。 离瑞王府最近的那条路上,车马如织。 永宁侯府虽然也是公侯之家,但前来道贺的哪有等闲之辈? 等永宁侯带着家人终于进了瑞王府,日头都照得老高。 男子还好,女眷们坐在车里,既不敢吃喝,怕弄花了妆容,又不敢乱动,怕弄皱了衣衫,一个个苦不堪言。 尤其是姜菀,她今天是一定要见到瑞王的,所以摸黑起床装扮,从头到脚,无一处不精致。 可惜等她终于坐在瑞王府的后花园里,那张脸已经汗津津的,失了几分娇艳。 看着姜菀的猴儿屁股脸,姜芙一边偷笑,一边喝茶吃点心,顺便欣赏着四周的风景。 “四妹妹倒是清爽。” 姜菀小心翼翼地用帕子擦拭着鬓角,一脸怨念地看着姜芙。 姜芙含笑:“三姐姐是女为悦己者容。” 为了一个瑞王,她才懒得大清早爬起来梳妆打扮呢,只要不失了礼数就行。 所以,姜芙没擦粉,也没涂胭脂,只在嘴唇上点了点口脂罢了。 不等姜菀再开口,从不远处走过来七八个少女,一群人说说笑笑。 她们中间簇拥着一个圆脸少女,那少女的样貌最多只能说是端庄清秀,然而眉目之间却带着一股说不清的气韵,令其格外引人注目。 这便是张七了。 姜芙暗道。 不只是她认出了张七,其余的姑娘们也都住嘴,齐齐地看向那边。 众人都知道瑞王与张七二人由圣上赐婚,这位张姑娘是板上钉钉的瑞王妃。 如今她虽然还不是王妃,但大家都纷纷站起来,同张七姑娘问好。 “张姑娘,你上个月在月华诗社做的那首诗可真好!” 一个少女兴奋地说道。 “那当然!张姑娘文采斐然,连圣上都夸过呢!” “瑞王和张姑娘的好事近了吧?说不定等我们下次来瑞王府,就要拜见瑞王妃了呢!” “就是就是!” 又有几个和张七姑娘关系比较好的少女跟着开口打趣,气氛一时间更添热络。 人群中,姜菀狠狠地握拳,任凭掌心里留下深深的指甲印子。 这个张七貌不惊人,除了有个做首辅的祖父,还有什么地方比她强? 姜菀抿紧嘴唇,趁着没人注意,悄悄溜走。 她一路避开人群,向瑞王待客的方向不断靠近。 也是姜菀运气不错,刚经过一道月亮门,她便看见了瑞王经常带在身边的一个小厮福来。 “福来!” 姜菀连忙喊人,并让福来帮自己传话,说她要见瑞王。 很快,姜菀被带到一处僻静院落。 她等了片刻,瑞王匆匆赶来。 “王爷!” 姜菀行礼问安,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声音也愈发娇柔婉转。 尽管瑞王对当年的情景心有芥蒂,但对着这么一个千娇百媚的少女,他也说不出什么恶言。 “不必多礼。” 瑞王态度和蔼,伸手虚扶了一把。 姜菀顺势向他贴了过去。 瑞王一怔,倒也没躲,直接揽住了她的腰。 反正早晚都是自己的女人,又是姜菀主动的,瑞王揩油揩得毫无心理负担。 “恭喜王爷!” 姜菀倚靠着瑞王的胸膛,呵气如兰。 “本王如今已经开府,莞儿打算何时搬过来呢?” 瑞王挑起她的下颌,也温柔地开口问道。 姜菀略有几分不自在地低下了头,瑞王只当她是害羞,哈哈一笑。 “王爷,莞儿害怕极了,还不知道以后要如何在王妃娘娘的手里讨生活。” 一想起贤妃对自己的侮辱,姜菀就恨得牙痒痒,但为了让瑞王怜惜,她又不得不装出一副恐惧的样子。 她知道,瑞王的婚事不可能取消。 唯一的办法就是趁着那张七还没嫁过来,自己尽快得宠,最好早早怀上一男半女,说不定还能搏一搏。 看到姜菀小脸煞白,瑞王心头升起一股怜爱。 抬着她的下巴,他俯身在姜菀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这才不甚在意地回答道:“怕什么?这是王府,一切自有本王说了算。再说张老头的孙女就是一个无盐女,读书读得发迂,怎么能进本王的眼?” 本来,瑞王无所谓娶谁做王妃。 但外面却有风言风语,说他为了能做太子,连婚事都搭进去了,简直就是拿自己去巴结张首辅。 瑞王能忍? 越想越憋气,连带着把未婚妻都膈应起来了。 当着贤妃和张家人的面,瑞王不敢说什么,当着姜菀,他还用得着藏着掖着吗? “哼,张老头一把年纪还不致仕,实在可恶,我巴不得他早日告老还乡。到时候什么张七张八的,都给我待在后院当摆设,本王不稀罕!” “人家是才女,王爷怎么能说是迂呢?” 姜菀半掩着嘴,吃吃笑着。 二人又调笑了几句,姜菀收敛了笑容,正色道:“王爷,你可还记得陆砚这个人?” 瑞王在记忆中搜寻半天,总算想起来姜菀说的人是谁。 他顿时面露不屑:“姑母也真是的,连这么一个身份不明的野种都愿意抬举……” 没等瑞王说完,姜菀急忙打断:“王爷慎言!” 瑞王还以为她是忌惮长宁长公主,不过,他也承认自己刚才的话有些逾矩,于是闭嘴。 “王爷,陆砚此人颇有才情,虽然长公主对他有恩,但想必他不会甘心做裙下之臣。王爷欲成大事,当然要将饱学之士纳入麾下,不如就派人去见一见陆砚,让他为你所用?” 姜菀拼命游说着。 据她所知,陆砚压根没有当皇帝的想法。 既然他不争那个位置,那如果瑞王能够得到他的辅佐,一定会逆天改命! “莞儿似乎对这个姓陆的很看好?” 瑞王玩味地看着姜菀,同时也在心中怀疑她的动机。 “陆砚曾在永宁侯府生活过几年,那时候他的日子过得很不好,但我从下人口中得知,他其实一直在读书。” 姜菀索性放出猛料:“王爷,如果陆砚今年下场,必将蟾宫折桂。” 瑞王愣了愣,也沉思起来。 见状,姜菀没有再多说,而是静静地凝视着瑞王,留意他的表情。 她也想徐徐图之,奈何时间不等人,就算引起瑞王的怀疑,她还是要让他拿下陆砚。 二人各想各的,全然没有留意到不远的角门外,站着两个少女。 第26章 权臣宠妹上天26 听了半天,张七率先转身离开。 姜芙一挑眉,也跟上她。 她们一前一后走出去老远,张七才站定,语气平静地说道:“谢谢你让我听到那些话。” 姜芙摆手:“别客气。” 她可不想看着瑞王过上妻贤妾美的好日子,所以千方百计地把张七单独约出来。 亲眼目睹,亲耳听见。 “是他眼瞎。” 姜芙又补了一句,真心实意地为张七高兴。 其实,她对这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才女很有好感,只是不知道要如何与对方相处。 “他看错了我,我也看错了他,大家扯平了。” 张七十分洒脱地笑了笑,仰头看天。 她曾经真的想要做瑞王的贤内助,甚至助他完成大业。 然而祖父对此犹豫不决,他曾私下说过,瑞王心性狭窄,这桩赐婚未必就是一件好事。 现在,张七觉得祖父的顾虑并非多余,有的人的确是金玉其外。 他不配。 然而,这世间同床异梦的夫妻那么多,再多一对又有何妨呢? 看着张七重新回到人群中,淡定自若地同她的小姐妹们说笑,姜芙不禁对她心生佩服。 “说起来还是我对不起她,我故意把她引到那里,就是想要让她看见瑞王和姜菀私会。” 姜芙用手撑脸,看似在赏花,其实是和小爆聊天。 “那也好过让她为瑞王鞠躬尽瘁。张首辅那老狐狸至今都不肯押宝呢,就是因为他不想卷入皇位之争。啊,说起陆砚,他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 小爆不开口还罢了,一开口就是重磅消息。 姜芙赶紧坐直了身体:“我记得书里有写,说他十八岁中了状元,正式进入朝堂。” 随着陆砚入仕,几个皇子不断掀起血雨腥风。 不过,等新帝继位,陆砚进了内阁,一切就都尘埃落定了吧? 这么一想,姜芙又觉得陆砚回来也挺好。 离她告别这里更近一步不是? 没多久,姜菀也回来了。 她气色极好,一路笑吟吟的,和刚才判若两人。 瑞王已经答应了她,等陆砚回到京城,就会派王府长史前去拜访。 姜菀喜不自胜。 她瞥了一眼张七,眼底是掩藏不住的鄙视。 “三姐姐不去和张姑娘打个招呼吗?毕竟要不了多久,你们就要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了,我记得白姨娘也是日日要在三婶面前立规矩的。王府肯定比我们侯府的规矩还要大,幸好张姑娘一看就是性子和善的,不像会磋磨妾室。” 当着众人的面,姜芙很愿意在适当的时候给姜菀添个堵。 她一说完,不少人都想起来,这位姜三姑娘据说爱慕瑞王,非君不嫁。 奈何瑞王的正妃人选已经定下,她只能做妾。 当然,这不过是永宁侯放出去的风声而已。 总不能承认当年姜菀在茶楼里投怀送抱那件事是真的吧? 还要不要脸啦! “你!” 姜菀还沉浸在之前的喜悦中,冷不丁被姜芙这么一刺激,居然半晌没反应过来,只能含恨瞪着她。 瞪就瞪吧,瞪一眼也不会怀孕,姜芙满不在乎。 倒是那群贵女们已经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了,看向姜菀的眼神也变得十分复杂。 接下来的时间,姜菀一直臭着脸。 可惜,没人在意,更没人哄她。 倒是瑞王府里的厨子很有两把刷子,面对着一桌子的美食,姜芙吃了个肚儿圆,十分满足地回家去了。 没过两天,韩家表姐约姜芙出门。 说起这位韩家表姐,也是让人头疼。 韩家和姜家沾亲带故,但韩家家境不显,一直靠着永宁侯府的荫庇。 韩太太一心想要把女儿嫁进侯府,于是母女二人百般巴结姜家众人,尤其对姜芙,更是想尽办法投其所好。 韩表姐针线手艺好,时不时地做一些小玩意儿送给姜芙。 伸手不打笑脸人,姜芙只好和她保持着一种不远不近的关系。 “芙儿妹妹,我哥哥今日休沐,我就把他一起叫上了,你不会介意吧?” 韩双娘拉着姜芙的手,一脸忐忑。 姜芙只想呵呵。 来都来了,她就算介意,还能把人赶走不成? 自从李氏敲定了世子妃人选,韩家那边就消停了一阵子。 哪知道,最近韩家人又热络起来了。 “韩表哥在我心里就像亲哥哥一样,我怎么会介意?双娘姐姐别多想。” 姜芙弯了弯眼睛,也笑眯眯地握住了韩双娘的手。 狠狠一个用力! 韩双娘明显手上一抖。 连带着,站在旁边的韩晟都跟着脸色一白。 亲哥哥…… 兄妹俩同时在心里犯嘀咕,姜芙这句话是无心的,还是故意说给他们听的? 难道她已经猜到了他们的意图? 三人各怀心思,先去了胭脂水粉铺子,又去看首饰。 两个女孩走在前面,韩晟跟在她们的身后,专门负责拎东西。 “芙儿,快来看,这芙蓉花发钗好漂亮啊!” 韩双娘大惊小怪地嚷了起来。 随着年龄增长,薄氏三不五时就叫人送来各式各样的首饰,姜芙对这些东西早就免疫了。 她瞥了一眼,懒洋洋地应付着韩双娘:“嗯,是挺精致的。” 韩双娘两眼放光,还偷偷扯了一把韩晟。 韩晟连忙开口说道:“芙儿妹妹,这发钗刚好契合了你的名字,既然你也喜欢,就让我买下来送给你吧!” 说罢,他便低下头,准备从腰间的钱袋子里往外掏银子。 一旁的掌柜笑得连眼睛都快看不见了,这发钗不便宜,想不到才摆出来半天就卖出去了! 姜芙无语。 韩家人的心思,就差明晃晃地写在脑门上了! 她敢说,要是自己今天收了这发钗,要不了明天,韩太太就会叫媒人上门提亲! 看在大家自幼一起长大的情分上,姜芙考虑给他们留最后一丝面子。 就在她刚要把话说得再清楚一点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不算陌生的声音—— “她不喜欢这个。” 闻言,众人齐齐回头。 三年未见,陆砚明显变化不小,从少年完全长成了青年模样,他看起来更高了,但还是略瘦,然而眉目依旧精致。 陆砚走到姜芙的身边,长臂一伸,从掌柜手里的托盘上取了一支金光闪闪的金簪。 “这个好。” 他轻哼,往她发间一插。 姜芙只觉得她的脑袋跟着一沉,连脖子好像都被压短了二寸! 这是什么宝贝大金簪?! 第27章 权臣宠妹上天27 生平第一次被插簪,对方还是男人…… 想想白素贞夸赞许仙:“官人每次都把我插得很好看。” 多么令人心生遐想! 但姜芙却连一丝旖旎的感觉都没有,她只有一个想法:头上坠得慌! 姜芙伸手,连忙拔下那根金簪,重新放回原位。 “我还没及笄呢,戴什么簪!” 她瞪着陆砚和韩晟,没好气地说道。 韩晟顿时脸色涨得通红,嘴唇翕动着,嗫嚅道:“芙儿妹妹,对不住……” 韩双娘也赶紧打圆场:“芙儿,我哥哥他平时只一心读书,除了我,他连话都没和女孩说过几句,更不懂我们女孩的事情,还请你多多包涵。” 说完,她还拉起姜芙的手,抱歉地笑了笑。 姜芙嘴角一扯。 都这时候了,还不忘替她哥推销呢? 话里话外地夸韩晟爱读书,不好女色,就差直接说嫁给他了。 要是真爱读书,怎么连个童生都没考过! 人家陆砚,很快就是状元了。 姜芙一边抽出自己的手,一边默默吐槽。 但她猛地想起陆砚方才的举动,眼角瞥到那支大金簪,不由得又是一阵脖子发酸。 “麻烦掌柜的把它装起来。” 陆砚说完,跟在他身后的逐风已经伸手掏出钱袋,跑去结账。 原本以为没戏了的掌柜立即眉开眼笑,连说陆砚好眼光。 “有人的眼光倒是不怎么好。” 陆砚轻哼。 姜芙站在旁边装聋。 见她没反应,陆砚火大,忍不住再次开口:“耳朵也不怎么好。” 倒是韩双娘偷瞄了这个俊俏男子半天,终于按捺不住。 只见她上前两步,用身子挡住姜芙,然后问道:“你是谁,居然敢对永宁侯府的姑娘动手动脚,哪里来的胆子?” 韩双娘想好了,对方要是没什么身份,就让哥哥打他一顿,在姜芙面前来个英雄救美。 倘若对方有些来头,那自己就扮成一个挺身而出,爱护妹妹的好姐姐,说不定还能借此攀上一门好亲。 她比姜芙大了一岁多,明年就要及笄,可惜韩家家世不显,结不到什么好姻缘。 不然,她韩双娘何必巴结侯府,天知道她多厌恶做那些针线! 早在进门之前,陆砚就已经认出这对兄妹。 面对韩双娘的质问,他甚至懒得说话。 闻言,捧着木盒刚走回来的逐风一脸讥诮,嘴皮子一张一合:“你又算什么东西,张嘴闭嘴永宁侯府,不知道的还以为永宁侯府是你家!” 没能嫁给侯府世子,是韩双娘心中的痛。 被一个小厮当众戳破,她简直无地自容到了极点。 “刁奴!你!” 韩双娘又羞又怒,扭头向韩晟求助。 这一看,她更懵了。 只见那男子迈步走向哥哥,只伸手一提,便如同提溜一只鸡崽儿似的,将人一路拎着,径直丢到了首饰铺子的门外。 然后,他微微俯身,在韩晟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韩晟一脸惊惧,身子还抖了几下。 这家首饰铺子就位于最热闹的一条街上,此刻已经有不少人围靠过来,指指点点。 “呜!” 韩双娘再也受不了,她尖叫着,用手帕捂着脸,低头往外冲。 韩晟喊了两声,只好去追。 虽然眼前的情况发生得过于突兀,但没了这对兄妹,姜芙还是心头一松。 来了这个世界这么久,她已经渐渐明白,古代与现代的诸多不同。 在现代社会,年轻人可以选择断亲,如果实在厌恶哪个亲戚,大不了直接不往来。 放在古代,那就难了,人人都要依附宗族,尤其是权贵官宦之家,更看重姻亲故旧。 否则,姜芙也不会耐着性子应付韩家人。 包括薄氏亦是如此,不是她看不穿韩家的小心思,奈何人家没说破那层意思,彼此又是亲戚,只能敷衍。 想到这里,姜芙下意识地叹了一口气。 “把你当年欺负我的气力拿出三分,也不至于被这种人家惦记上。” 陆砚重新走到姜芙的身边,语气不善。 他离京这么久,一回来就看到她居然和男人逛铺子,实在气不打一处来。 更可恶的是,那个叫韩晟的,不仅是个破落户,还是个蠢的,都十七八岁了,连个童生都不是,竟敢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个读书人。 姜芙摊手,也不辩解。 她能说什么啊? 她能说,欺负你是我来之前的事情,我本人可没欺负过你。 没看见陆砚一出现,连小爆都不哔哔了吗? 它可是最懂趋利避害的。 倒是陆砚一脸疑惑地打量着姜芙。 三年不见,她怎么变得如此贞静乖巧? 孙掌柜每个月都会给自己传京城的消息,期间,他也提过几次永宁侯府,但都不算什么大事。 最多,也就是侯府二房添了个男丁,三房又纳了几个姨娘之类的。 除非……陆砚脑补,是姜芙这段时间受了很多委屈,才不得不改了性子。 一时间,他恼怒起来,对永宁侯府的憎恶又多了几分。 被受委屈的姜芙:“谢谢,大可不必!” 越想越气的陆砚已经暗暗决定,必须要提前送侯府诸人上路。 在那里生活了六七年,他太清楚姜家人的丑陋嘴脸了。 说起来,整个姜家也就是二房夫妻还算凑合,虽然他们没对自己伸出过援手,但也没落井下石过。 至于姜芙,陆砚嘴上不说,心里早就当她是小时候不懂事,只不过想通过作践他,来吸引自己的注意罢了。 就是姜芙当初在饭桌上的那番说辞,被婆子一字不落地全都转述给了陆砚。 不懂事的姜芙:“谢谢,就是这样!” 鉴于之前的话题太沉重,姜芙想了想,还是主动问道:“你是回京考试的吗?” 随着会试即将到来,京城里有许多来自全国各地的读书人,氛围日渐浓厚。 陆砚没有隐瞒,点头:“是。” 他这三年一直在江南读书,蓄势待发,只等通过科举,入朝为官。 姜芙语气诚恳:“你一定能高中的!” 顿了顿,她又补充:“一定能考中状元!所以你千万别紧张,注意身体。” 姜芙是好心,她去过南京夫子庙,那号舍真叫一个屁大点的地方,吃喝拉撒都在里面,九天下来,不死也扒层皮。 如果陆砚出事,自己岂不是彻底困在这个小世界里? 所以,姜芙神色郑重极了。 一听这话,逐风不禁张大了嘴。 四姑娘咋这么笃定? 那可是会试啊,集中了全国的举子! 连他这个做小厮的,都不敢一口咬定少爷肯定就是状元。 倒是陆砚缓缓扬起嘴角,露出微笑。 他双手背后,尽量让语气淡然:“嗯,你的心意,我都知道了。” 小丫头真早熟,小时候就绞尽脑汁让他注意到她,现在更是对自己充满信心。 第28章 权臣宠妹上天28 姜芙回到家中,习惯性地先去了薄氏的院子里。 “小少爷,慢点跑!” “咯咯,嘻嘻!你们抓不到我!” 几个婢女正带着两岁多的姜杬玩闹,薄氏则坐在旁边,满眼慈爱地看着。 她当初高龄产子,没少受罪。 幸好二老爷并未趁机纳妾,连个通房也没收,夫妻恩爱更胜从前。 相比之下,三房那边可是整天出幺蛾子。 三年来,妻妾斗法,光人命就闹出了四五条。 连老夫人那边都没少吃斋念佛,搞得宁寿堂香火缭绕的,薄氏每次去请安回来,都忍不住和心腹下人嘀咕两句。 “娘。” 姜芙走上了台阶,握住薄氏伸过来的手。 摸着女儿的手一点儿也不凉,薄氏才放下心来:“最近早晚风大,千万注意。” 她虽然有了幼子,但对女儿也是疼爱的。 大户人家,再看重男丁,亦不会太亏待女儿。 尤其闺阁少女在家的日子都不长,一过了及笄,便离成亲不远。 一想到这个,薄氏脸上的笑意更浓。 眼看会试在即,又有一批新科进士新鲜出炉,二老爷已经私下说过,他准备在这些才俊里给女儿挑一个如意郎君。 二姑娘姜薇去年年底已经出嫁,嫁给了齐国公的嫡幼子,门当户对。 别看姜薇个人形象一般,但家世摆在那里,对方是小儿子,没有爵位要袭,她不必做宗妇,不必掌家,倒也轻松。 瑞王府那边派人传过话,姜菀下个月入府。 永宁侯和三老爷拼了老命,总算给她求来一个侧妃之位。 按理来说,侧妃比之前说的侍妾好多了。 但因为瑞王忌惮张首辅,他已经向侯府这边暗示过,迎姜菀入府的排场不会很大。 而且,姜菀会和另一位王侧妃一起入府。 听到消息,姜菀又砸了一套茶具。 这么一溜儿排下来,姜芙的婚事就到了眼前。 好在二老爷是个有成算的,也不准备卖女求荣,只想找个踏踏实实的读书人。 为此,永宁侯没少在他耳边唠叨。 可惜呀,侯府里的几个姑娘,就数四姑娘长得最好。 三姑娘那边搭上了瑞王,要是再把四姑娘送到其他王爷那里,那不是旱涝保收? 无法说服二弟的永宁侯越想越难受,越想越不甘心。 环视一圈,确定周围都是母亲的心腹,姜芙凑近了薄氏,小声说道:“娘,陆砚回来了。他要下场,参加今年的科举。” 薄氏一怔。 当年,得知女儿经常带着下人去欺负陆砚,生性善良的薄氏很是把姜芙斥责一顿,还打过手心。 虽然她和六姑奶奶姜如月并不熟悉,对陆砚也没有什么感情,但到底可怜他小小年纪就没了爹娘疼爱。 奈何姜芙有老夫人护着,老夫人听说孙女挨打,反而把薄氏给臭骂一通。 姜芙年幼,以为祖母宠爱自己,还洋洋得意。 只有薄氏心里清楚,婆婆那是借孩子的手,给她自己出气罢了。 可惜女儿还太小,她不敢把话说透,免得姜芙一不小心就说秃噜了,再得罪了婆婆。 庆幸的是,自从撞到头那次,姜芙就不再折腾陆砚。 再然后,就是陆砚离开侯府,不知所踪。 “他……” 薄氏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她想起有一晚丈夫醉酒,嘴里翻来覆去地念叨着一句话。 “真像啊……真像……我怎么才看出来……” 薄氏一边给丈夫擦脸,一边追问他,什么真像。 二老爷醉眼迷蒙,一把握住妻子的手,只见他打了个酒嗝,嘴里喷出一股酒气:“陆砚……陆砚真像他亲爹……说出来吓死你们……” 说完,他一头栽倒,睡死过去。 等到第二天早上,被好奇心折磨了一宿的薄氏拉着二老爷,让他把话说清楚。 哪知道,二老爷当即变了脸色。 他喝退下人,表情凝重,一再叮嘱薄氏,再不许提及此事。 “以后也不要说起陆砚这个人。” 二老爷再三强调。 薄氏习惯了听从丈夫的话,自此不说不问。 只是,如今听到女儿说起陆砚回京,她难免又想起了那些没头没脑的酒醉之词。 “娘,要是能分家就好了。” 眼看着薄氏呆呆出神,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清楚自己的话,姜芙把头靠在母亲的肩头,喃喃自语道。 不过,老夫人还活得好好的,分家是不可能的。 凭姜芙对陆砚的了解,他恨死了姜家,恨死了老夫人,侯府早晚要玩完。 她早已把二老爷和薄氏当成家人,还有姜松姜杬两个弟弟,一想到侯府众人的结局,姜芙的心中苦涩不已。 最好就是分家,二房单过。 “傻孩子,净说胡话。” 薄氏爱怜地摸了摸姜芙的头。 她也想当家做主,但离开侯府,女儿的婚事又要降一等。 好比姜菀,如果不是有永宁侯为她奔走,就以三老爷的身份,她能做侧妃? “放心,等殿试结束,爹娘一定给你找个靠谱的夫婿。” 为了给女儿宽心,薄氏隐约透出来那么一两句。 姜芙这才明白,二老爷即将为她上演一出榜下捉婿的戏码。 “没关系,如果陆砚疯批起来,还没等你出嫁,整个侯府就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啦。到时候连命都没了,根本不需要在意嫁给谁。”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姜芙听见小爆语气真诚地安慰道。 姜芙懒得怼小爆,在梳妆台前坐下,一眼就看见一个木盒。 她向身后一瞥。 一个婢女主动回话:“姑娘,是二门上的婆子刚送来的,说是落在马车上了。” 估计大家都以为这是姜芙今天逛街的时候买的,下车的时候忘在了车里。 姜芙心有所感,一把打开木盒。 果然,那支金灿灿的发簪安静地躺在红色绒布上,在烛火的照映下,熠熠生辉。 她拿出发簪,对着光线看了又看,最后一口咬了下去。 嘿,是纯金不是镀金! 看着两排牙印,姜芙顿时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能换银子的首饰不是好盘缠! 与此同时,陆砚正坐在肃王的书房里,慢悠悠地品着手里的热茶。 前年,二皇子被封肃王,三皇子被封宁王,二人皆已开府,和瑞王重新站在了同一起跑线。 “回来就好,江南虽富庶,到底离京城遥远,多有不便。” 肃王一手拍在陆砚的肩头,面露欣喜。 陆砚放下茶杯,轻轻拂开他的手,开门见山:“我不会认祖归宗,只要你有本事,以后就能坐稳那个位置。” 肃王一直含笑的目光略一沉凝,刹那间冷了下来。 一句试探,竟换来这么一句,让他不得不多想。 “六弟……” 肃王眸色沉沉,声音更低。 第29章 权臣宠妹上天29 这两个字一说出口,陆砚眼底的深沉要比肃王更浓郁。 能看出他在克制情绪,肃王又连忙解释:“毕竟你是……血浓于水。” 陆砚闭眼,又飞快睁开。 等他再次看向肃王,表情已经恢复如常:“我这辈子都只会是陆砚,如果你记不住这一点,接下来也没什么好谈的了。” 此话一出,肃王一时间竟分不清自己是应该松一口气,还是更悬起了心。 对方没有夺位的心思,这当然很好。 可是,对方连皇家身份都不放在眼里,足见其心性冷硬。 “好了,我不会再说那样的话。” 无论如何,肃王不会放弃一个强大的盟友。 所以,他很痛快地保证道。 接下来,二人谈论了一番目前的局势,着重提到了瑞王即将大婚一事。 “张老大人年事已高,却老当益壮,只怕高次辅空有一身抱负,不得施展。” 肃王叹息一声。 和瑞王结亲,张首辅即便不愿意站队,在外人眼里,也必然成了瑞王一党。 闻言,陆砚轻翘着嘴角,漫不经心地接了一句:“老了就应该回乡下含饴弄孙,何必还要每天在朝堂上殚精竭虑呢?” 肃王颔首:“是极,是极。” 二人相视一笑。 这一番对话,世上并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同样,陆砚的归来,也没有引起任何一方的关注。 放眼整个京城,接下来最重要的,是即将到来的春闱。 “穿越女做方便面这个情节,在无数本涉及科举的小说里都出现过,当男主角在贡院里吃上泡面,都把隔壁老王给馋哭了!” 小爆一挥手,罗列出几十本相关网文。 姜芙明白小爆的意思,这是叫她去巴结陆砚。 喊来侯府里的一个厨娘,姜芙稍微描述了一番。 那厨娘倒也爽快:“四姑娘说的那东西,奴婢听明白了,和伊府面有八分相似。奴婢这就去做,做好了给四姑娘送来,看是不是那回事儿。” 二房有钱,侯府里的下人自然都愿意积极表现。 等厨娘拿了荷包,高高兴兴地走了,姜芙才忍不住吐槽:“现在的作者是不是把古代人都想得太蠢了,随随便便搞点东西都能震惊四座。结果呢,人家老早就有了,还用得着等你教?” 小爆气得直跳脚:“你懂什么!瞧,这就是你扑街的原因!爽就够了,你在网文里找什么逻辑?” 被狠狠扎心的姜芙闭了嘴。 她写了那么多本书,每个月的稿费勉强只够温饱,编辑说她挺勤奋的,就是好像缺乏一点灵气和运气。 她写甜文的时候,流行虐文,等她好不容易通过不断阅读,也学会挖子宫,吊城墙,又流行甜文了! 怪不得这个系统说她死得惨,是真惨。 “你得去关心陆砚,用真情去温暖他,用柔情去滋养他。来,你看看原着中这一段是怎么写的——” 小爆照着读:“……姜菀伸出纤纤十指,上面的几个针眼依稀可见,她熬夜缝了几个晚上,终于赶在陆砚下场之前,将这件披风做好。” 姜芙低头看了看手指,再联想到自己的女红水平,实在不是扎几个针眼就能搞定的。 她好奇:“姜菀都快成瑞王侧妃了,那她还有机会接近陆砚吗?” 小爆丢了手里的书,双手抱胸,目露赞许地说道:“要不怎么说你当时那步棋走得好,把她弄进王府后院里,以后光是争宠都忙不过来。” 姜芙长舒一口气,爪子保住了,不用做劳什子披风。 厨娘那边很快做好了方便面,按照姜芙说的,还有配料包。 要不怎么说劳动人民有智慧呢,厨娘把脱水肉粒和蔬菜干用糯米纸包好,可以直接煮。 试吃了一碗,觉得味道挺好,姜芙让婢女一包一包都整理好,派人送去长公主府。 她估计,陆砚八成会选择在那里落脚。 当天晚上,姜芙睡得正香,忽然,她被一种强烈的窒息感给生生憋醒。 等她惊恐地睁开眼,一个黑乎乎的影子笼罩过来。 “救……” 刚要开口,一只手捂住姜芙的嘴。 温热的呼吸打在她脸上,声音倒是熟悉的:“睡得还真死,主子和丫鬟果然是一个样。” 听出是陆砚,姜芙整个人放松下来。 但她很快又大怒,伸手拨开他:“哪有半夜乱闯女孩房间的,你有毛病啊!” 陆砚站直身体,略向后退了一步,这才说道:“这侯府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语气里充满了对永宁侯府的不屑一顾。 姜芙抻长了脖子,向外看去,瞥见给她值夜的那个婢女还在榻上沉沉睡着,终于稍微放心。 应该是被打晕了,不管怎么说,陆砚并不是一个滥杀无辜的人。 即便在原着里,他也只是对姜家大房和二房下手,而那些在侯府做事的下人,陆砚没有迁怒。 “东西收到了?” 姜芙缩了缩脖子,用被子裹住身体。 夜深露重,她有点冷,但又不方便下床去拿衣服穿。 陆砚点点头。 姜芙向他解释:“做法我都让人写在纸上了,你提前试试,总比在里面啃干饼子强。” “我让逐风煮了一份,味道不错。” 陆砚今天一回到长公主府,就看见桌上放着一个大包裹,门房说是姜四姑娘送来的。 搞得逐风神经紧张,又是银针试毒,又是反复检查的。 他反正是不太相信姜芙会有这么好的心肠。 “说吧,你想要什么?” 那十几包油炸过的面条,耐放,易携带,最重要的是,配上调料,味道还不错。 陆砚从来不觉得天上会掉免费馅饼。 当然,也包括面条。 姜芙讪笑一声:“我能要什么……” 她还想客气几句,陆砚却出声打断:“过期不候。” 姜芙倒吸一口凉气,马上改口:“我的确有事想求你。” 听她说想分家,陆砚也吃了一惊。 他原本以为,以她的性格,会向自己讨要一些看得见摸得着的好处。 看来,自己对她的了解,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深。 “想分家并非不可,只要上头没有长辈。” 陆砚似笑非笑:“那侯府可就要办丧事了。” 吓得姜芙一哆嗦,连忙摆手:“还是不要了,我不想让我爹丁忧。” 说起来,侯府里真正有实职的人只有二老爷。 朝廷里的位置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等她爹守完孝,还不知道能不能顺利起复呢。 第30章 权臣宠妹上天30 姜芙生怕陆砚一个激动,转身就去弄死老夫人。 那她岂不是罪过了,白白和一条人命沾上了关系。 老夫人再有诸多不是,也不至于死在她的一句话上。 情急之下,姜芙顾不上冷,一把掀开被子,伸手去拽住了陆砚的袖子。 陆砚低下头,盯着那只小手,一时间竟没有开口呵斥。 姜芙顺着他的目光,这才后知后觉地松开手,有些尴尬地看着他。 “那个,你千万别乱来!我知道你恨她,她确实对不起你们母子,但你不能稀里糊涂地就弄死她!真做了这种事,对你也不好!” 她知道陆砚的身份,也知道他以后位高权重。 一旦被政敌抓住了错处,还是杀害嫡外祖母这样的暴行,就算陆砚辅佐皇帝有功,照样难逃口诛笔伐。 “嗯。” 看到姜芙如此急迫,陆砚点点头。 一低头,看见她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他转身,看见屏风上搭着一件衣服,随手拿起。 “啪嗒——” 什么东西从衣服里掉出来,正落在陆砚的鞋面上。 房间里黑灯瞎火的,原本应该看不出是什么,奈何陆砚眼力过人,他只觉得脸颊一下子烧起来。 姜芙忽然想起来,她之前图省事,随手把换下来的衣服搭在屏风上,没让婢女收拾。 那里面还有…… 她腾地跳下了床,瞪大了双眼,果然看到了一块鹅黄色布料。 幸好不是赤色,要不然,就真的变成孙答应的肚兜了。 而那个狂徒,不是,是陆砚的表情,姜芙只当自己眼瞎,完全没敢去看。 陆砚把衣服往姜芙的怀里一塞,想转身,但他似乎不知道怎么处理鞋面上的东西,又不敢随便踢开。 僵持半天,陆砚硬着头皮,咬紧牙关,用脚尖把肚兜一挑。 很好,没挑出去,因为太轻了。 更因为他的这个动作,上面那两根细细的带子勾在了鞋帮上。 姜芙快要跪了,她拱手喊饶命:“求你了,先别动。” 然后,她哆哆嗦嗦地上前,轻手轻脚地把肚兜摘下来。 等它彻底脱离自己,陆砚比姜芙还庆幸。 “你、你好自为之。” 丢下这句话,他落荒而逃。 姜芙攥着薄薄的布料,她发誓,等天一亮就把它扔火盆里烧干净,再挫骨扬灰! 春闱首日,天公并不作美,三更便下起了绵绵细雨。 这雨虽然不大,天气却湿冷得很,春风入骨。 不少考生在排队的时候就被冻得直打喷嚏,偏偏为了防止夹带小抄,他们都只能穿单衣。 长长的队伍里,年轻人还好,有些中年人已经被冻得脸色煞白。 而这还仅仅只是开始,他们要在号舍里考上九天,吃喝拉撒睡都在小小的空间里。 到了午间,陆砚停下笔,收好笔墨纸砚,从篮子里翻出一个纸包,给自己煮起了面。 比起那些就着热水啃干饼的考生来说,在这种寒浸浸的日子里,来一碗滚烫的面,实在是太幸福了。 陆砚没碰荤食,只在煮面的时候加了一小包蔬菜干,免得号舍充满味道。 但即便这样,一碗面下肚,他仍是舒服得眯眼。 身上不冷,大脑运转快,下笔也更流畅。 其他考生可就没这么好运气了,干粮噎人,热水也不敢多喝,免得频繁出恭。 当然,能想到煮面的也不止陆砚,但不少读书人平时在家都是四体不勤的,甚至有个倒霉蛋笨手笨脚,打翻了炉子,险些酿成火灾。 看着阴沉的天空,朝中有不少官员都忍不住念叨,这一届的考生实在不太走运。 不过,这一切和永宁侯府没什么关系。 永宁侯近来春风得意,他的侄女成了瑞王侧妃,瑞王又是一众皇子中,最有可能被立储的。 李氏被他叮嘱了好几次,她表面应承,内心却把三房骂了个狗血淋头。 一家子蠹虫,平日里吃他们的,喝他们的,这还不够,居然连嫁女儿都要靠侯府! 凭什么? 李氏做了这么多年的侯夫人,后宅手腕过人,不就是置办嫁妆,表面光鲜有表面光鲜的置办法子,内里实惠有内里实惠的置办法子。 于是,在她的授意下,姜菀的嫁妆可真叫一个驴粪蛋子表面光! 等她以后上手,才会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重活一世,姜菀好歹上辈子也是嫁过人的,也张罗过一大家子的生活,所以,她一看到嫁妆单子,险些没吐出一口老血。 “娘,你要给我做主啊!” 姜菀拿着单子,一路哭诉着跑进了三太太的院子里。 三太太倒在床上,头上绑着厚厚的抹额。 她也是命苦,指望再生一个,好笼络住丈夫的心,哪知道孩子才一上身,就被那个最近刚提上来的姨娘给害得落了胎。 大夫说了,三太太这回伤了根本,又到了这个岁数,以后怕是都不可能再开怀了。 否则,她也不会明知道女儿即将出阁,却把办嫁妆的事情交给大嫂。 听了姜菀的话,三太太许久没出声。 姜菀等得不耐烦了,追问道:“娘,你有没有听见啊?大伯母也太小气了,给的全是什么家具,摆设,布匹什么的,这些哪有田地和铺子值钱?” 所以,她一看就恼了。 三太太幽幽叹了一口气:“菀儿,罢了,你是嫁到王府去的,就算有再多的嫁妆,要是王爷给你气受,爹娘也没法给你做主。” 谁敢跟皇帝的儿子说理去? 尤其永宁侯府又不是什么简在帝心的存在。 “娘,你这是什么话?我嫁到王府,还不是为了我们家,为了侯府……” 姜菀顿时急得跺脚。 这几年,她娘愈发牛心左性,成天不是和她爹闹,就是和那些小妾斗。 要姜菀说,做妻子的只要管住这个家,男人愿意跟谁睡就跟谁睡。 大不了一碗绝子汤灌下去,生不出一儿半女,随时都能提脚发卖了,那些女人还不是要看主母的脸色过日子! 可三太太偏不,三老爷更是色心不死,夫妻俩活像两只乌眼鸡。 姜菀再有心,也是一个未婚少女。 要是她真的伸手管了父亲的房里事,传出去岂不要被笑掉大牙? 更别说,贤妃还派了四个古板刻薄的教习嬷嬷,整天盯着她学规矩。 宫规森严,行走坐卧都要遵从皇家礼仪,学不完,根本学不完!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姜菀几乎每天都累得倒头就睡。 四个教习嬷嬷都是人精,她们领悟了贤妃的意图,下手一个比一个狠。 谁让姜菀在未来婆婆的眼中,就是一个小小年纪就敢勾她儿子的下贱胚子呢? 第31章 权臣宠妹上天31 “莞儿。” 眼看着女儿情绪崩溃,三太太只好坐起身子,拉起她的手。 她原本想先养好身子再说,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再认不清楚现实。 “等你的婚事一了,娘就打算和你爹和离。” 三太太开口就是一个大雷。 姜菀懵了。 和离? 她爹和她娘? 虽然知道父母感情一向不太好,中间又有一群莺莺燕燕,但姜菀实在不敢相信,她娘要和离。 姜菀张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倒是三太太自嘲一笑:“我是懒得再管他了,你祖母也是个偏心的,按说这话我做媳妇的不该说,但你瞧瞧白氏的张狂样儿,如果不是有你祖母撑腰,她一个寡妇做妾的敢吗?” 这些年,三太太没少回娘家,求助几个哥哥,帮三老爷疏通。 她出钱出力,总算给丈夫谋了个虚职,说出去好歹也有一个官身。 哪知道,他就是这么报答她的! “娘,和离哪是那么容易的,你不要乱来!再说,我有个这样的娘家,以后还怎么在王府立足!” 姜菀又急又怕。 三太太还要再说什么,外面已经传来婢女的通禀—— “太太,嬷嬷来了,让三姑娘回去。” 话音刚落,一个容长脸,有着深刻法令纹的嬷嬷已经进门。 她是宫廷女官,有官职在身,面对三太太这样没有诰命的后宅妇人倒也无需太客气。 “三姑娘,您该去学规矩了。还有,哭哭啼啼可不是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哪怕有天大的事情,也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拔足狂奔,实在没了礼数,不成体统。” 嬷嬷板着脸,一字一句,丝毫没有给姜菀留面子。 姜菀咬了咬嘴唇,只好跟她离开。 一路上,她恨得心头滴血。 这三年来,姜菀总是忍不住想要骂贼老天:既然让她重生,为什么不能让她事事如意? 上辈子,她嫁了个没本事的男人,婚后没两年,娘家又倒了。 没了娘家倚仗,婆母一反之前的态度,不仅对她百般刁难,还不停给丈夫塞女人。 就这么被磋磨了几年,她一命呜呼,临死的时候,还听见婆母和丈夫在商量,要准备多少银子娶继室进门。 她好恨! “姜芙,都怪你!如果不是你,我就不用给瑞王当妾。呸,什么侧妃,我不稀罕!” 姜菀捏住拳,死死地咬着嘴唇。 “三姑娘,女子应有妇容,端庄柔顺,万万不可以露出狰狞怨恨之色。” 教习嬷嬷冷漠平板的声音又一次适时地响起。 姜菀只好强迫自己换了个表情。 回到房间,她唤来婢女,询问披风做得怎么样了。 婢女支支吾吾:“姑娘,还、还没做好……” 姜菀大怒,这披风是她让婢女给陆砚做的,原本想在春闱之前送去。 但她的婢女如今都被教习嬷嬷们调教得如同鹌鹑一样,一听说姜菀要给外男做针线,一个个谁也不敢领这个差事。 最后,一个二等婢女实在推脱不过,落在她的头上。 小人物倒有小人物的智慧,她不敢明里拒绝,便使出一个拖字诀。 “连这点事都做不好,要你们有什么用?哼,到时候喊来人牙子,全都卖了你们,别想跟我去王府!” 姜菀大怒,吓得一众婢女全都跪在地上,砰砰磕头哀求。 不多时,这些事情就传进了姜芙的耳朵里。 还是那句话,二房事少钱多,底下当差的自然愿意往上凑。 当然,他们接触不到姜芙,偶尔能和她身边的婢女说上几句话,那也是好的。 姜芙的院子里,消息总是很灵通。 即便没人告诉她,小爆也会叨叨几句:“你三婶竟然有和离的想法,还真令人意想不到。” 姜芙同样震惊:“她是说着玩玩,还是来真的?” 捏着白氏的把柄这么久,姜芙一直没着手收拾她,就是想把钱花在刀刃上。 如果三太太真的离开侯府,以白氏的性子,肯定按捺不住。 还真是一个好机会。 吉日吉时,姜菀出门。 王府娶亲自然不同于普通人,何况又只是迎娶侧妃。 婚事由礼部主管,瑞王派了王府詹事和管家前来,自己并没露面。 永宁侯府虽然张灯结彩,但除了近亲,前来道喜的人并不多。 以侯府如今的地位,再加上有人担心引起张首辅的不快,这种情况自然再正常不过。 倒是第二天,乃是瑞王成婚的正日子。 他亲自率众前往张家迎亲,做足了场面,京城里热闹非凡。 没人觉得瑞王的做法有什么不对,侧妃也是妾,谁家娶妻和纳妾一样? 唯有永宁侯在私下里唉声叹气,惹来李氏悄悄翻了好几个白眼。 姜芙一直关注着三房的动静。 大概是因为心里有了主意,三太太这几天不吵不闹的,专心休养。 李氏和薄氏都送去了不少好药材,她也照单全收,按时吃药,并且约束自己身边的婆子丫鬟,只管伺候她,对其他事情一律不理会。 这么一来,白氏顿时觉得天降良机,又抖了起来。 就连姜菀回门那天,她也故意一大早就守在老夫人的身侧,一会儿端茶,一会儿捏肩,死活不走。 三朝回门,瑞王依旧没露面。 姜菀带着一大车礼物,独自回了侯府。 这让永宁侯又失落起来,他还想趁机和瑞王攀亲,好生契阔一番。 三太太的脸色明显好了许多,她特地早起上妆,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好叫女儿放心。 姜菀通身气派,短短几日,已经很有侧妃的威仪。 不过,姜芙注意到,她的态度虽骄矜,但目光却有几分游移,彷佛在遮掩什么。 小爆偷笑:“她还是黄花闺女。” 姜芙一边暗自打量,一边同它八卦:“看来,瑞王是真的废了。” 老夫人已经开口询问,想知道姜菀过得可好。 姜菀刚说了两句场面话,一直赖着没离开的白氏忽然用帕子捂嘴,咯咯笑着出声。 “老夫人别担心,听说张七姑娘,哦,就是瑞王妃,向来是大度宽和的性子,咱们三姑娘能摊上这样的主母,必定不会受委屈的!” 闻言,三太太气白了脸。 这种场合,有她一个姨娘说话的份儿? 她刚才一进来就看见了白氏,本想撵人,又不愿意把事情闹大,让姜菀脸面受损。 可惜有人给脸不要脸。 不等三太太说话,姜菀扭头瞥了一眼立在身侧的婢女:“去,打她。” 第32章 权臣宠妹上天32 这婢女不是姜菀从侯府陪嫁过去的,而是王府的家生子。 瑞王的人,自然不用忌惮什么。 她立即上前,把白氏从老夫人的身后拖了出来,准备左右开弓。 “打!翠嘴,打烂她的果!” 小爆跃跃欲试,在姜芙的脑海里上蹿下跳。 姜芙也在默默感叹。 别看姜菀这个侧妃有名无实,但她如今想要教训一个姨娘,却手到擒来。 哪知道,怜香惜玉的三老爷第一个不干。 他从座椅上弹起来,暴跳如雷:“姜菀,白氏好歹也是你的长辈,你敢?” 姜菀冷笑:“她算什么长辈,一个姨娘罢了。别说打她,就是打死她,谁敢去瑞王府抓凶手?”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三老爷像是被掐住脖子,瞬间沉默。 白氏慌了,她拼命往三老爷那边靠拢,头发散了,衣裳也乱了,口中不停哀叫:“三郎救我!姨母救我!” 姜菀一个眼神,婢女飞快地把人扯住,扬手就是正反两个巴掌,声音清脆。 眼看她还要再打,三老爷心疼不已,又不敢再吼姜菀,他只好冲过去,用身体护着爱妾。 眼前这一幕,把三太太给气笑了。 只见她缓缓起身,先整理了一下衣服,语气平静地说道:“老夫人,侯爷,我要和离。若你们不允,我便让家中父兄亲自来和你们谈。” 装晕的老夫人立刻睁开双眼,连侯爷也打翻了手边的茶杯。 三太太说完就走,完全没给其他人说话的机会。 没多久,她便让人送来了和离书。 而且,还雇了车马,把嫁妆什么的都拉走了。 看她这么迅速,就知道是早就做好了准备,连东西都事先收拾好了。 包括姜菀在内的侯府众人,完全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把她捆起来,丢柴房去!再叫个人牙子来,远远发卖了!” 姜菀咬牙。 永宁侯讪讪:“莞儿,这、这……” 好好一个回门,最后成了这样,他老脸无光。 白氏死死抱着三老爷,哭得花枝乱颤,时不时还要嚎一嗓子:“出嫁的姑奶奶要卖了亲爹的姨娘,还有没有天理王法啦……我不活了,倒叫我死了干净……” 三老爷也一起失声痛哭,嘴里又是心又是肝地叫着。 气得姜菀甩袖就走。 永宁侯府没规矩也不是一天两天,白氏到底逃过一劫。 躺在美人榻上,她闭着眼睛,让一个小丫头给自己脸上涂药膏。 听到三太太真的走了,白氏不由得轻笑出声。 “走了好,没了这头母老虎,以后这三房就是我的天下。” 依照本朝律法,严禁以妾为妻,却没有明令禁止在妻子死后扶正贵妾。 这样的行为不犯法,只是难免会被有规矩的人家不齿。 但以三老爷那种糊涂性子,又都一把年纪了,还屁本事没有,他想再娶一门好亲也不容易。 所以,白氏相信,自己一定能把三房连人带钱都攥在手里。 想到这里,她一把推开小丫头。 先照了照镜子,发现脸颊还红得厉害,白氏也不遮掩,故意顶着一脸伤,跑去找三老爷。 一晚上你侬我侬的柔情蜜意下来,白氏竟说动了三老爷,要将她扶正。 消息传到宁寿堂,老夫人好悬没被气死。 她这一宿没睡,还想着一大早就命人备上厚礼,让三老爷去岳家负荆请罪,再把人接回来。 至于和离的事情,最好连提都不要提。 哪知道,这孽障是鬼迷心窍,竟要把个小妾当老婆! 母子二人吵了半天,不欢而散。 回到自己院子,三老爷越想语气,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签了和离书。 这还不够,他又派小厮去官府备案,算是彻底和三太太一拍两散。 老夫人装晕装了半辈子,如今她是真的晕了,半边身子动弹不得,口齿不清。 府医赶来一看,说是大厥,就是现代所说的中风。 李氏和薄氏轮流带着下人伺候,不分昼夜。 已经出嫁的几个姑奶奶也都闻讯赶来,更不要说像姜芙这种没出门的姑娘,更是一日要跑好几次宁寿堂。 姜菀也得了消息,但她根本顾不上回娘家探望祖母。 她气母亲非要和离,令她刚进王府就丢了个大丑,又嫉妒瑞王一连几天都宿在王妃张氏那里,对自己看也不看。 “长成那个样,连个烧火丫头都不如,也好意思扒着男人不放!” 把下人都打发出去,姜菀一个人在房间里咒骂着。 她对瑞王没什么男女之情,甚至因为知道上辈子坐上皇位的那个人也不是他,连一丝敬慕都没有。 但姜菀明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自己跟了瑞王,就一定要想办法助他夺嫡。 这其中,最关键的人,就是陆砚。 “来人,把汤盛上。” 调整好情绪,姜菀喊来婢女给自己梳妆,然后带着一盅汤,身姿袅娜,去往前院。 书房内。 瑞王看着面前还在冒着热气的汤,以及汤碗里的不明物,脸色晦暗不明。 这个形状,看得瑞王胯下一紧…… 姜菀笑得娇羞妩媚:“王爷,趁热喝汤。” 她想着以形补形,最好一喝就快速起效。 殊不知,瑞王如今就是吃了龙的那啥也白搭。 他之所以一直睡在张氏那里,就是因为张氏足够聪明,只要她还想做瑞王妃,就不会把这个秘密说出去。 换成其他女人,瑞王不敢冒险。 等了半天,眼看着瑞王一动不动,脸上的表情还变来变去,姜菀终于也察觉到哪里不对了。 她刚要解释两句,瑞王已经沉声唤人。 “来人,马上送姜侧妃回去!另外,书房重地,不许再放闲杂人等进来!” 四个侍卫,以及一个内侍闻声进来。 “姜侧妃,您请吧。” 内侍躬身,看着态度恭敬,听着声音却阴阳怪气。 姜菀只觉得自己的整张脸皮都被按在地上摩擦。 瑞王一句话,她就成闲杂人等了! 被赶,还被一个阉人看不起! 前院的消息一出,王侧妃笑得直不起腰。 该,叫她得瑟! 娘家闹得一团糟不说,邀宠还失败了,真是一出好戏呀。 哈哈哈,王侧妃多干了一碗饭。 反正王爷也不来睡她,这逼肥谁爱减谁减! 张氏倒没说什么,只是再三约束下人,不许她们乱嚼舌根。 亏了当年她撞破瑞王和姜菀私会,从那时候起,张氏就确定了自己今后要走的路,绝不会傻傻地对瑞王掏心窝子。 至于瑞王为何不碰她,张氏也有一番考量。 她准备找机会见一见祖父。 只是,张氏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张首辅那边就出事了。 第33章 权臣宠妹上天33 张首辅因年岁已高,早晚出入均会乘坐马车。 结果,就在回府的路上,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酒醉发狂,惊了马匹。 张首辅跌出马车,一头撞在青石板路上,额头登时血流不止。 那书生很快被扣下,原来是参加会试的举子。 这名举子在开考第二日就感染了风寒,又强撑了两天,最后被抬了出来。 不用说,连试卷都没答完,必定名落孙山。 等身体一好,他便日日买醉,成了附近几家酒肆的常客,每天都喝得酩酊大醉。 今日终究酿成了大祸。 被抓住的时候,此人还神志不清,满口胡话。 张首辅被下人送回家中,家人急忙去请来御医,连太医院的医正都匆匆赶来。 “情况不妙,快,快去禀告陛下!” 医正满头是汗,趁张家人不备,扭头吩咐身边的助手。 这种大事,他可不敢隐瞒。 当晚,伤人的举子清醒过来。 他悔恨不已,咬破手指,写下忏悔血书,又趁看守不备,用腰带自尽。 到了第二日早朝,眼看着张首辅平时站着的位置空空荡荡,瑞王的脸黑如锅底。 他才刚大婚没几天,张首辅就出了大事,要说是巧合,谁能相信? 张老头人老成精,滑不溜丢,即便两家结亲,他依旧不肯松口,大张旗鼓地支持自己。 现在他倒下了,他的几个儿孙都不成器,张家更没法为己所用了。 瑞王瞪着那个空位,心中无声呐喊—— 是谁,是谁做的? 旁边的肃王面无表情。 不得不说,陆砚是对的,除掉张首辅势在必行。 尽管他态度暧昧,没有公开支持瑞王,但两家是姻亲,等张氏生下儿子,难保张首辅不会替瑞王摇旗呐喊。 而且,身为皇帝的儿子,肃王也很清楚,皇帝未必就真的像他表现得那么敬爱张首辅。 任谁都不愿意时时刻刻被人盯着,还一盯就是四十年。 皇帝可是从七岁起,就拜张首辅为师。 哪怕他某天多玩耍了一刻钟,都要被太后和张首辅训斥几句,说他玩物丧志,不是为君之道。 如今,皇帝连孙子都有了,他怎么愿意继续在张首辅面前装孙子? 肃王暗想,自己这也算是为君分忧了。 张首辅被袭一事,虽然引起不小的震动,但即将到来的殿试也引人关注。 三年一次,多少人苦读十几二十年,就为了取得功名。 看着呈上来的试卷,目光略过其中一个名字,皇帝微微失神。 那个女人,美丽而倔强。 当她得知真相,知道自己骗了他,便毅然决然地离开了…… “陛下。” 身边的内侍轻声提醒着,皇帝这才回神,手里的朱笔握了太久,滴下来的墨团氤氲成了一片。 他换了一支笔,再不迟疑,勾起那个名字。 状元,陆砚。 钦点的三甲新鲜出炉,紧接着便是打马游街,满城欢庆。 陆砚和身边的榜眼、探花一起,骑着高头大马,行进在队伍的最前方。 围观群众挥舞鲜花手帕,簇拥在御街两旁,欣赏新晋进士们的风姿。 伴随着锣鼓声声,一路上好不热闹。 明知道永宁侯府那边一团乱,不可能有人在这种时候跑出来凑热闹,但陆砚还是忍不住四处张望。 “状元郎在看我呢!” “胡说,明明是看我!” “老天爷,状元郎真俊啊,还这么年轻,恐怕连二十岁都没有!” “也不知道状元公可有婚配?老朽有一小女,待字闺中,愿以白银十万两为嫁妆……” “去去去,谁稀罕你的白银十万两,状元才看不上你的女儿!” “状元看不上,我看得上!老丈觉得在下如何?” “……” “……” 陆砚耳力惊人,听到周围传来的一片嘈杂,他只好收回视线,重新在马背上坐得端正笔直。 不得不说,一丝淡淡的失落涌上心头。 她那么笃定自己能考中,如果能亲眼看到他披红游街,想必也会很高兴吧? 陆砚高中状元的消息传到侯府,刚刚才稍有起色的老夫人又浑身哆嗦起来。 关键是,把这个消息告诉给她的人,还偏偏是永宁侯。 “娘,那是六妹的儿子,也是我们侯府的正经晚辈!我想好了,这就派人去把他接回来,再从族里找一个合适的姑娘说亲……” 永宁侯激动得连声音都高了八度。 别看状元授官只是六七品而已,但却能入翰林院,是天子近臣。 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陆砚还这么年轻,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有更大的造化? 要不是考虑到辈分,永宁侯都想亲自去接人了。 “逆子……小畜生……滚……” 老夫人的脸颊抽搐着,整张脸似乎不受控制,她艰难地吼出几个字,涎水顺着嘴角淌下。 见状,碧玉和珍珠一个擦嘴,一个抚心口,熟练地伺候着。 李氏拉了拉永宁侯,用眼神示意他出去。 夫妇二人走出宁寿堂,李氏压低声音:“侯爷,老夫人的病凶险得紧,不要再刺激她了。你不是不知道,她对那位有多介意,哪怕死了几十年,心里都过不去。” 永宁侯哪里不清楚老夫人和梅姨娘之间的陈年旧事。 他正色:“妇人之见!那陆砚直接被授予翰林院修撰!是修撰!日常能直接面见陛下的!你们懂个屁!” 永宁侯爆了粗口。 李氏不吭声了。 平复了一下心情,永宁侯忽然又转换话题:“芙儿的婚事,她娘可曾与你谈过?” 李氏一惊,脱口道:“侄女的婚事,自有她父母做主。我一个做伯娘的,怎好插手?” 永宁侯嘬着牙花,目露精光:“张首辅出事了,瑞王那边也不见得完全可靠。” 宁王好色,十来岁便通晓人事,如今王府后院里,有名分没名分的加一起足有三四十。 虽然可以用女人搭上宁王,但容易来的也就不值钱,更不见得能用女人影响宁王。 永宁侯又盯上肃王。 可惜肃王妃出身鲁国公府,祖上靠军功起家,其父兄皆驻守边关。 她本人乃河东狮一头,肃王除了两个皇帝赐婚的侧妃,房里压根没有其他女人。 此路不通。 不过,永宁侯摸着下巴,沉吟道:“肃王妃有个幼弟还没说亲,我看这是一桩好婚事。” 李氏又气又怒:“侯爷还是尽早熄了这个念头吧,那鲁国公家的小子哪里是还没说亲,是说不上亲才对!放眼京城,哪有好人家会把女儿嫁给他?” 第34章 权臣宠妹上天34 鲁国公幼子,标准纨绔一枚,眠花宿柳,名声在外。 待他满十六岁之后,鲁国公府传出想要相看女孩的风声。 结果,接下来的大半年,京城的贵女们纷纷定亲、嫁人,动作一个比一个快。 没办法,谁都不想找这么一个男人,还不如绞了头发出家。 小儿子出生的时候,鲁国公连孙子都有了,他常年在外,几年也见不到儿女一次。 等他发现小儿子已经长歪,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却毫无办法。 而且,肃王私下去见了鲁国公,翁婿二人一番密谈。 从那以后,鲁国公对小儿子彻底放手,也不再管束他。 只是再三告诫儿子,吃喝嫖赌都可,却绝不许欺男霸女,凌辱百姓。 说白了,你要败坏家业,你要贪图享乐,随便你,但你不能给家里招灾惹祸。 这也是肃王说的,说鲁国公一家功高震主,难保不会被有心人上眼药。 有这么一个任谁提起来都忍不住摇头的儿子,说不定是一件好事。 至此,这位小公爷在纨绔之路上一发不可收拾。 虽然他确实没做过太伤天害理的事情,但正如李氏所说,好人家都不会舍得把精心教养的女儿嫁过去受罪。 而那些低门小户的,鲁国公府又看不上。 于是,肃王妃最近一直十分操心幼弟的婚事。 她办了好几次赏花宴,也有选弟媳的意思。 永宁侯自觉掌握了上位密码。 想想看,把侄女嫁给肃王的嫡亲小舅子,别的不说,肃王妃为了自己弟弟的幸福,还能不往死里吹枕边风? “风流又不是下流,等成婚了就收心了。鲁国公那是什么人家,你居然嫌弃上了,我还怕人家看不上芙儿那丫头!” 永宁侯瞪眼。 要不怎么说女子就是头发长,见识短,男人在外面快活快活而已,不过是逢场作戏,哪里就至于影响婚配了! 终于明白他在打什么算盘,李氏轻呵一声。 “侯爷高瞻远瞩,妾自愧不如。不过,这事还是侯爷去和二弟商量吧,妾要回去侍奉老夫人了,二弟妹昨晚守了一夜,今儿该让她歇歇。” 和薄氏做了十几年的妯娌,李氏对这个弟妹挺满意。 薄氏虽然出身不显,但性情柔和,从不和她争抢权力。 而且,人家自己嫁妆丰厚,干不出从公中抠挖银钱的事情。 儿女都是心头肉,将心比心,同样也有女儿的李氏不想掺和这件事。 永宁侯装模作样地说了几句“夫人辛苦”之类的话,然后便哼着小曲儿,去后院找某个姨娘去了。 被打上主意的姜芙正在看状元游街的实况转播。 知道她出不了门,错过了精彩画面,这也是小爆给她的福利。 姜芙趴在床上,边看边和它讨论:“陆砚进了翰林院,算是正式踏入朝堂,这么一想,我还有点小激动。” 小爆忽然正色:“别激动了,你大伯要把你卖了。” 一听到鲁国公府,姜芙就知道,该走的剧情果然来了。 按照原着,她及笄之后的第二个月就嫁进鲁国公府,可惜婚姻不谐。 等永宁侯府倒台,婆家直接以“无子”为理由,将她休弃。 说到无子,姜芙胃里一阵翻涌。 “那个小公爷恶心得要死,最喜欢玩多人运动,一根萝卜不知道捅过多少坑,哪个好女孩愿意给他生儿育女?” 还有脸说她无子,想象被他碰一下,她都想吐。 “没关系,既然你穿来了,那就努力修改剧情。” 小爆适时地进行鼓励:“陆砚中了状元,你不得表示表示?” 姜芙垮着个批脸,有气无力地试探:“那就……随二两银子?” 小爆虚空给了她一拳。 婢女的声音在帘子外响起:“姑娘,有人送了一个匣子来。” 等姜芙接过,打开匣子一看,里面居然只有一枝花。 真花,有花有枝有叶,修剪得很是精巧。 只是看上去不像是才摘下来的,尽管喷过水,还是略微有一点打蔫。 姜芙疑惑,但却不敢向婢女多问。 等到她打发人下去,才听见小爆狂喜的声音:“哎呀呀,这是陆砚簪过的花!” 哦,是状元簪花。 姜芙转了转手中的花茎,顿时明白过来。 幸好有小爆,不然,她很可能以为只是一朵蔫吧花,随手就丢了。 选了一个缠枝纹五彩花觚,姜芙把那枝花轻轻投进去。 但愿能多看几天吧。 春闱结束,二老爷在几个他看好的新科进士中来回挑选,操碎了一颗慈父心。 没等他选中,肃王府的帖子已送到了侯府。 洒金的帖子上,写着赏花宴将在三日后的王府后花园举行,邀请侯夫人李氏及一众女眷。 薄氏对这种场合一向不感冒,她照旧不去,但她想让女儿出去见一见人。 “大嫂,芙儿就拜托你了。” 薄氏对李氏说道。 除了姜芙,侯府眼下也没有适宜出门做客的女孩。 李氏瞥了一眼嘴角根本压不住笑的永宁侯,她心里膈应,嘴上却只好答应下来。 不明真相的薄氏回到院子里,欢欢喜喜地张罗着衣衫首饰,想要让姜芙美美地去参加肃王府的赏花宴。 她虽然相信夫君的眼光,选一个家世尽量简单的夫家,但也不排斥女儿能受到那些夫人们的青睐。 这么好的女儿,如果嫁得太低,薄氏亦觉得可惜。 何况,薄氏对高门大户的情况了解得不多,她只知道肃王洁身自好,也很放心让女儿去见世面。 换成是宁王,打死薄氏,她都不会同意。 不过,薄氏并不知道,肃王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芙儿,你那日就穿新做的桃红衫子,最是鲜亮不过。” 薄氏喜滋滋地参谋着。 知道内情的姜芙没有说破,反正她是不可能任由永宁侯摆布,嫁到鲁国公府的。 到了赏花宴那日,姜芙随李氏一起出门。 肃王府内,不少权贵夫人都应邀前来,只是在场的年轻女孩不多。 她们不能不给肃王妃面子,但又不想和鲁国公府结亲,索性压根不让家中女孩露面。 万一相中了,你敢拒婚? 花厅内,肃王妃正招待客人。 一个婢女匆匆前来,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肃王妃表情一变。 转眼,她的脸上又重新浮起得体的笑容。 今天一早,肃王妃特地派人去娘家把弟弟接来,准备让他在阁楼上偷看几眼,说不定能遇到心仪的姑娘。 结果这小子来是来了,一听说相看,他脚底抹油,直接跑了! 阁楼内,两个男子凭窗伫立。 这里视野开阔,将王府整个后花园尽收眼底。 “你嫂子真是病急乱投医。” 肃王无奈地摇摇头。 视线中忽地捕捉到一抹桃红,陆砚的眼睛微微眯起,沉默不语。 第35章 权臣宠妹上天35 虽然还只是春天,但王府内有能工巧匠,花园里虽不如盛夏那般姹紫嫣红,依旧几步一景,煞是好看。 肃王又解释道:“约在这里说话,四周藏不了人,也不必担心被人看见。” 阁楼在高处,底下有什么风吹草动,一眼就能看到。 陆砚如今的身份特殊,所以肃王更加小心,连书房都不放心了,害怕被人偷听。 发现陆砚一直关注着在下面走动的人,视线又似乎锁定了其中一个少女,肃王好奇地多看两眼。 “还不是我那个小舅子,一直说不上亲,逼得你嫂子直犯愁,只好办了个赏花宴,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岳家给力,所以肃王也一直敬重妻子。 不过,说起那个小舅子,他语气里难免多了一丝抱怨。 眼下朝堂表面安静,内里汹涌。 按理来说,肃王府更该韬光养晦,越低调越好。 但为了弟弟的婚姻大事,肃王妃特地去求了肃王。 看在妻子的面子上,肃王没说什么。 “张老大人这两天就能醒,不过以后只能辞官修养。首辅这个位置太重要,暂时不要多做安排。” 眼看少女们鱼贯走进凉亭,陆砚收回目光,说起正事。 肃王面上一喜:“不错,那么多人都盯着下一任首辅是谁,我们不必在这种时候掺和。” 瑞王已经少了张家的倚仗,贤妃又人老珠黄,在皇帝那边使不上什么力。 宁王的母妃虽然受宠,但他自己实在不甚争气。 蛰伏多年,肃王直到现在才终于有一种能够长出一口气的感觉。 “你觉得,我是否要争取去吏部协办的机会?” 兴奋之余,肃王不禁踌躇满志,想要大干一场。 斜睨他一眼,陆砚立即泼下一盆冷水。 “六部行走,这是只有太子才享有的权利,不觉得太显眼了?” 皇帝多疑,哪怕是亲儿子,成年之后也都只允许他们旁听朝政,并没有给予在各部理事的机会。 肃王顿了顿:“我已年近三十……实在不行,哪怕是礼部或者工部也可……” 比起吏部的重要性,这两个地方就差得多了。 陆砚打断他未说完的话:“不仅不要去六部,还要把你手头上的事情都尽快收尾,然后告诉陛下,你想亲自给世子开蒙。” 肃王的嫡长子一出生就被请封了世子,他今年虚岁有五,聪明活泼。 稍一思忖,肃王立即明白了陆砚话中的深意。 他之前还隐隐有几分不快,此刻却感到极其开怀。 肃王大笑两声,向陆砚拱拱手:“多亏有你提醒,后日便是大朝,散朝之后我就去面见父皇。” 张首辅出事,瑞王少不得一番动作。 自幼就喜欢与瑞王别苗头的宁王也会不甘落后。 让他们二人去争,去抢,自己就在家中闭门谢客,教教儿子读书写字。 高下立见。 肃王刚要叫人送来一些好酒好菜,与陆砚把酒言欢一番。 一转身,却见他已经撩起袍角,脚步极快地下楼去了。 “哎!” 肃王喊了两声,奈何陆砚充耳不闻,走得飞快。 他只好喊来贴身内侍,吩咐两句,让人看好了陆砚,最好送他直接离开王府,别再横生枝节。 然而,陆砚熟知王府格局,三转两拐的,就不见了踪影。 凉亭内,三三两两,坐着七八个妙龄少女。 姜芙和其他人都不熟,显得有些孤单。 那些女孩听说她是永宁侯的侄女,似乎瞧不上一个落魄侯府的隔房女儿,对她顿时都没了兴趣。 姜芙坐在一侧,乐得清净。 她之所以愿意过来,主要是想探一探肃王府的虚实。 按照剧情,肃王几年之后会荣登大宝,未来的皇后就是他的发妻肃王妃。 亲眼见到了未来皇后,对方果然雍容端庄,具有母仪天下的风范,姜芙觉得不虚此行。 相比之下,被那几个贵女抱团孤立,实在不算什么。 她正欣赏着园中景色,冷不防被一个上茶的婢女撞到,茶水洒在裙摆上,污了一片。 “奴婢该死,请姑娘赎罪!” 婢女连忙跪下磕头,她的脑门磕在青石板上,很快就红了。 这些都是王妃请来的贵客,做下人的哪里敢冒犯。 “没事,你别磕了,带我去更衣处。” 姜芙很淡定地站了起来。 那婢女果然起身,带她穿过连廊,一路向僻静之处走去。 走了一段路,姜芙喊停:“行了,你自去忙吧。” 她才不傻,一般女子遇到这种落单的情况都很危险。 何况,裙子湿着就湿着,她又不是真正的贵女,反正等风吹吹就干了。 婢女一脸的为难。 姜芙就那么要笑不笑地盯着她。 一道声音响起:“你下去吧。” 婢女如蒙大赦,对姜芙笑了笑,福身离开。 等她走了,陆砚才从一簇茂密的花木后面现身。 姜芙吃惊地张大了嘴:“你怎么在这里?” 忽又想到他和肃王的关系,猜到二人在这里秘密见面,她赶紧闭上嘴。 秘密什么的,撞破就容易没命啊! 看她紧紧抿着嘴唇,陆砚气不打一处来:“你不知道王府办赏花宴的目的?” 不光乖乖来了,还穿成这样。 春色烂漫,什么景致都不如这一抹桃红来得夺目。 那纨绔走得及时,陆砚默念,如果他真的见到了姜芙,说不定还不舍得走。 “赏花宴肯定是赏花,王府的花儿确实好看。” 姜芙嘴硬,咬死不承认。 沉默了片刻,陆砚又问道:“我给你的花儿,可看见了?” 说起这个,姜芙的表情立刻变得很是骄傲。 “加了一点蔗糖在水里,今早出门的时候,我看那花儿还没凋呢!” 除了悉心呵护,姜芙甚至偷偷把姜松喊过来,让他对着状元簪花认认真真地磕了个头,沾沾好运。 她弟弟已经考过了童生试,接下来就要去考秀才。 如果能考过,十二岁的小秀才公,那也是很光宗耀祖的。 听到她这么重视自己送过去的东西,陆砚的脸色终于好了那么一点点。 但他马上又叮嘱道:“以后不要再来王府,你年纪也不小了,好好在家待着。” 左思右想,陆砚没把话说透。 他怕姜芙万一动了心,看中了鲁国公府的门第。 这丫头虽然看起来不像小时候那么癫,谁知道会不会忽然又抽起风? 哪知道,姜芙想的却不是这件事。 她心念一动,上前两步,凑近陆砚。 确定四下无人,姜芙踮起脚尖,在他耳边小声问道:“宁寿堂里是不是有你的人?” 第36章 权臣宠妹上天36 清风徐来,夹杂着独属于少女的淡淡馨香。 陆砚呼吸一窒。 等他好不容易放松,那馨香又幽幽地往鼻子里钻,几乎令人不能思考。 等了半天,不见陆砚回话,姜芙还以为自己又惹他不高兴了。 她立刻见好就收:“不说也行,那我不问了。” 说完,姜芙立刻站好,重新拉开和陆砚的距离。 她离得远了,但陆砚的心底却感到一阵难以言说的失落。 他甚至想让她再靠近一些,就像刚才那样。 “碧玉是我的人。” 陆砚没打算隐瞒,反正那老虔婆如今半死不活的,早已不能把自己怎么样。 虽然早有预料,但听见他亲口承认,姜芙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说起来,碧玉和珍珠都是跟了老夫人很多年的老人了。 按说这样的人,是很难收买的。 陆砚疑惑:“她哪里露了马脚?” 碧玉的性格沉稳,又耐心细致,不知道是哪里出了纰漏,竟被姜芙给发现了。 姜芙摇头:“不是她。只是我觉得,老夫人头回中风,不该病得那么重,这都多少天了,居然没有丝毫好转。” 既然府医的医术没问题,看来,应该是吃的药有问题。 宁寿堂日夜有人伺候,是内鬼动手的可能性最高。 说着,姜芙忍不住又看了陆砚一眼。 难道是美男计? 为复仇而献身? 陆砚被她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不禁瞪她:“你那是什么眼神?” 他多智近妖,一下子就猜出了姜芙的心思。 “收起你龌龊的想法。” 陆砚伸手在姜芙的头顶敲了一下,压低声音。 “碧玉还是三等丫头的时候,差点儿被一个管事的欺负,还是我路过,帮她逃过一劫。没多久,那管事的犯了大错,被打发到乡下庄子里去了,再没回来。” 还有一点他没说,后来他帮碧玉弄死了那个管事,换来了她的誓死效忠。 老夫人的药,被碧玉动了手脚。 以后,她老人家就只能过着有人伺候,但却身不能动,口不能言的日子了。 而这种日子,她一定能过得长长久久的。 钝刀杀人。 陆砚说到做到,他没一下子要了老夫人的命,侯府众人也不必守孝。 “怎么,你觉得我恶毒?” 见姜芙不语,陆砚挑眉。 她叹气:“倒也不是。可能这就是一报还一报吧。” “不愧是那女人的亲生儿子,连害人的路数都一样。我猜,让你来王府参加赏花宴,是永宁侯的主意吧?” 陆砚提醒着姜芙,别光顾着感慨他人的命运,还是先想想自己吧。 “我可不是好惹的,逼急了我,就在水井里下药,大家一起死。” 用鞋尖踢了踢地面,姜芙恶狠狠地说道。 被她的豪言壮语给逗笑,陆砚扬起了嘴角,伸手戳了戳姜芙气鼓鼓的脸颊。 软,比想象中似乎还要软。 姜芙懵住,惊愕地看着陆砚。 小爆在她脑海中尖叫:“他在调——戏——你!” 拉长的声音如同警笛,它嗷嗷咆哮:“他摸你,你摸他!咱不能吃亏!” 这声音像紧箍咒,让姜芙中了邪一样。 她果然抬起手,狠狠地掐住陆砚的左腮。 他如玉的面庞一瞬间被捏得发红。 抢在陆砚发火之前,姜芙的理智重新归位。 她收回手,提起裙子,转身拔足狂奔! 陆砚皱紧眉头,腮边传来痛意。 她……她这是又换了一种引起自己注意的方式? 因为主角的缺席,这一场赏花宴草草结束。 连肃王妃都有些意兴阑珊。 离开王府,一坐进马车,李氏长出一口气:“赶紧回府!” 姜芙乖乖坐在旁边,很体贴地为李氏倒了一杯茶。 “赏花的时候,没发生什么事吧?” 李氏委婉地打听着。 姜芙摇头:“没,我只在凉亭里坐了一会儿。” 闻言,李氏放下了心。 她带着姜芙出门,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实在良心难安。 回到侯府,还没走到二门,立即有下人请李氏去宁寿堂,说有要事。 李氏还以为老夫人不好,她连衣服都没换,急匆匆赶了过去。 姜芙自然也跟上。 宁寿堂里间。 三老爷发出马景涛同款大吼:“为什么?我就要娶她!除了她,我谁也不要!” 老夫人说不出话,但她的情绪很激动,眼泪和鼻涕糊一脸。 永宁侯也怒道:“没听说过哪个正经人家把小妾扶正的!” 三老爷昂起头,显然对这话不屑一顾。 “咱家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家,大哥,你就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刚走到门口的姜芙就听见这么一嗓子。 她腹诽,可不是,上赶着把嫡女送去做妾的,确实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家。 三老爷的自我认知非常准确,比永宁侯这个打肿脸充胖子的家伙强多了。 李氏跨过门槛,连忙开口劝阻。 “侯爷,快消消气,注意身子。三弟,你说的这叫什么话,难不成生活在侯府这么多年,反倒委屈你了?” 她还一肚子怨气呢! 男女有别,三老爷总不好和大嫂互呛,只好表情悻悻,暂时闭上嘴。 李氏走到永宁侯的身边,先安抚了两句,然后扶他坐下。 “男主外,女主内,三房如今没个女人主事,总归是不方便。” 她看向三老爷:“三弟可是想好了,要扶正白氏?” 三老爷连忙点头:“大嫂,我想好了,如今母亲身体不好,合该用喜事冲一冲。” 李氏才不想搭理三房那一堆破烂事儿,既然自己愿意,那就随他去。 总比真的娶进来一个摸不清底细,还掐尖要强的好。 李氏看向永宁侯,夫妇二人飞快交换了一下眼神。 永宁侯低咳了两声,没再反对:“总归不算明媒正娶,也别张扬,就找个好日子,在家里摆几桌罢了。” 大操大办,又要公中出银子。 昨晚,李氏趁永宁侯心情不错,让他看了这几年的帐。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二房还好,三房简直就是无底洞。 尤其三老爷每个月去账房支银子的架势,那叫一个儿卖爷田不心疼。 一想到那些白花花的银子都没了,永宁侯的心肝脾胃肾全都疼。 摆几桌就摆几桌,三老爷达成目的,倒也不执着这一点,而是急着去找白氏报喜去了。 看着他乐颠颠的身影,姜芙无声地咧了咧嘴。 很好,能不能分家,就看这一次。 第37章 权臣宠妹上天37 早朝结束,肃王没有马上离宫,而是请见皇帝。 “父皇,阿沛已经五岁,儿臣想亲自给他开蒙。” 肃王没有绕圈子,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 倒是皇帝有些意外。 他这几年被大臣们催着立储,越看几个成年的儿子越不顺眼。 没想到,这个老二竟如此识趣。 “你府上自有良师,何必需要你亲力亲为?” 皇帝不咸不淡地问道。 “不养儿不知父母恩,儿臣每每看到阿沛调皮捣蛋,就会忍不住想起儿臣幼时和弟弟们该是如何令父皇头疼。” 肃王拱拱手,又行了一礼。 待他站直身体,语气更加诚恳。 “父皇,儿臣无甚本领,在朝堂上不能替父皇分忧,那就将王府打理妥当,把阿沛教得懂事一些,以后让他在皇祖父膝下多多尽孝。” 这一番龙屁拍得皇帝十分舒爽。 他大手一挥,直接厚厚赏了,其中有不少文房四宝,都是给小孙子用的。 肃王领赏,高高兴兴出宫。 回到王府之后,他果然闭门谢客,每天亲自带世子读书写字,对朝中之事一概不听不问。 皇帝暗中派了龙骑卫在肃王府周围。 一连多日过去,除了每隔三天有下人出去采买一次,压根没人进出。 比起东奔西走的宁王,和频繁接触政事的瑞王,肃王显得格外没有上进心。 张首辅告老,瑞王便不再踏入张氏的院子。 姜菀喜不自胜,连给王妃请安都懒懒的,三不五时就要称病不去。 张氏倒也不曾说什么。 王侧妃却一如既往地每天去请安,听说有几次还在张氏那里吃了早饭。 自从她发现张氏陪嫁的厨娘手艺绝佳,请安就更积极了。 姜菀觉得王侧妃是个大傻叉,张氏的娘家都倒了,没看瑞王都不去了吗? 她趁机给三老爷谋了个缺。 或许,瑞王如今也懂得了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倒也同意了。 三老爷又是升官,又是娶妻,可谓是双喜临门。 他选了个就近的好日子,在家里摆了几桌酒。 白氏虽然也想出风头,但她明白凡事不能太过火。 现在三房还指望着侯府,有永宁侯发话,说不许大肆操办,谁都不敢违逆。 还在病中的老夫人并没露面。 到底心疼小儿子,让珍珠送来了一套翡翠头面,是她自己的压箱底。 李氏和薄氏原本不想来,只是如果做妯娌的都不出现,实在说不过去。 二人商量好了似的,都送了不轻不重的礼。 三老爷人逢喜事精神爽,他举着酒杯,也不管别人喝不喝,自己先喝了个痛快。 一壶酒下肚,他整张脸都红透了。 就在这时,顺天府的一队人马进了侯府,直奔三房的院子。 三老爷大着舌头,怒喝道:“什么人,居然敢闯进侯府,活得不耐烦了?” 很快,听到消息的永宁侯也匆匆赶来。 他虽然没有直接骂人,但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为首之人还算客气,他对永宁侯拱手,解释道:“我们前来捉拿白氏。她杀夫、犯奸、盗窃,如今人证物证俱全,府尹大人要求即刻拿人归案!” 众人惊愕。 又有人眼尖,看见人群中有一个做妇人打扮的女子,惊呼道:“那不是冬梅吗?” 正是白氏从前的婢女。 她当初被关在柴房,白氏悄悄去灌了毒药,杀人灭口。 冬梅本以为自己一命呜呼,哪知道再一睁眼,她竟被人救了。 等身子大好,救命恩人安排冬梅在京郊一个庄子里做活。 后来她嫁给庄头,还生了一个儿子。 前几天,救命恩人找到她,问她敢不敢指认白氏。 冬梅恨透了白氏,又一直想报恩,她哪里不敢,一口答应下来。 白氏做过的那些事,她作为贴身伺候的人,再清楚不过。 更别说,这其中又有姜芙的暗中布置。 她派孙掌柜把查到的那些证据全都归拢好,匿名送到了顺天府。 原来,白氏并不是一个人杀了她的丈夫。 她是先和当地一个富商勾搭成奸,恰巧那富商是开生药铺子的,家中各色药物齐全,可谓近水楼台。 二人你出药,我出力,把慢性药加在补药里,毒死了白氏的丈夫。 然后,白氏又卷走了家中银钱,想着和富商一起远走高飞。 想不到,这富商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他只想要钱,不想要人。 白氏辛辛苦苦弄来的一大笔钱,就这么被黑吃黑了,自己还险些送命。 她思来想去,这才一路辗转来到京城,假意投奔老夫人,实则避难。 为的也是用侯府的名头唬人,防止被那个富商灭口。 毕竟,商人低贱,轻易不敢招惹权贵。 整件事算不上多么扑朔迷离,只是这对奸夫淫妇做得实在隐秘,这才一直逍遥法外。 待听完这一切,三老爷的酒也已经醒了大半。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喉头快速滚动着,三老爷浑身无力。 他看着面色灰败的白氏,结结巴巴地开口问道:“你、你真的……” 白氏不吭声,身上的红衣似血。 不等三老爷再说什么,随着一声令下,立即有人上前将白氏带走。 官家女眷,照说即便犯法,也不会被这么粗暴对待。 但上头说了,女子杀夫,乃是罪大恶极,务必要从重严惩,以儆效尤,自然无需再对她客气。 等那群人离开,李氏这才回神。 她咬牙切齿:“我侯府怎么会有如此毒妇!一家子的脸面都要被这个丧门星给丢光了!” 李氏故意冲着宁寿堂的方向叫骂,毫不收敛,显然是把这股气发到了老夫人的头上。 如果不是有老夫人引狼入室,也不会有今日的一幕。 一向做大孝子的永宁侯这一次没有拦着李氏。 很明显,他也被气得不轻。 出了这种丑事,他还怎么筹谋,还怎么和鲁国公府做亲家? 侯府三太太成亲当日被缉拿归案,以后谁敢娶侯府的姑娘,不怕全家都被杀了? 为今之计,唯有分家!把老三分出去! “不行,分家,必须分家!去,让二弟回来,就说今日分家!” 永宁侯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看着瘫软在一旁的三老爷,他一咬牙,做出了决定。 除了休沐日,二老爷其余时间都在衙门。 他一下值,就看见家中下人等在门口。 又听说了今日家中发生巨变,二老爷匆匆赶回来。 侯府内,姜芙等在一条必经之路上,拦下她爹。 “父亲,分家势在必行,侯爷想同鲁国公府结亲。” 她言简意赅地说道。 第38章 权臣宠妹上天38 虽然说结亲,但姜芙的脸上也没有什么羞怯之色。 二老爷留意到,女儿口称侯爷,连一声“大伯”也不肯叫,可见已经心寒如斯。 他比薄氏敏锐得多,一听到鲁国公府,脸色立即变了。 电光石火之间,二老爷已经想透了前因后果。 包括接下来要怎么应对,他心里也有数。 二老爷目光怜爱:“芙儿,不必惊慌,为父不会让他们乱来。” 如果说整个侯府还有智商在线的人,姜芙相信,二老爷绝对是其中一个。 所以,她才特地来这里等人。 “我自然信爹娘。松儿这两年一心苦读,杬儿也健壮可爱,没什么比一家人健健康康,齐齐整整更重要的了。” 生怕姜松坏了脾性,姜芙老早就说服薄氏,让他搬去前院,以免长于妇人之手。 有二老爷亲自盯着儿子的学习,姜松渐渐不再嚣张贪玩,反倒一心向学。 听女儿说起两个儿子,二老爷最后一丝犹豫也消失了。 他可是有妻子儿女的人,绝不能随意把身家性命托付在别人身上,哪怕那个人是他的亲大哥。 永宁侯这几年上蹿下跳,四处钻营,令二老爷极为排斥。 “好,我们先过去。” 二老爷领着姜芙去了宁寿堂。 白氏被带走,三老爷像是浑身力气都被抽光,软绵绵地陷在椅子里。 不管别人说什么,他都无甚反应。 老夫人坚决不同意分家,然而她毕竟只是后宅女子,又口不能言,只是哭闹不休。 李氏一个眼神,立即有人熬了安神汤。 一碗安神汤喂下去,老夫人那边顿时没了动静。 永宁侯请来了几位族老,他们一听说侯府要分家,纷纷出言劝阻。 事到如今,永宁侯也不想瞒着,遂将白氏的事情说了清楚。 几个干瘪老头顿时跳脚,还有人提议,要把三老爷这一房除族,再不承认他是姜家人。 最后,分家一事尘埃落定。 按照律法和族规,永宁侯是嫡长子,分去六成家产,其余的两房平分。 二老爷表示,没有异议。 三老爷倒是嫌少,但没人在乎他的意见,要是他还不满意,连二成都没有。 送走族老,永宁侯私下拦住二老爷,一脸痛心疾首。 “二弟,你不会怪大哥无情吧?大哥实在没办法,这也是为了你的官声考虑。” 二老爷神色诚恳:“大哥是一家之主,难为大哥这么多年为全家人遮风挡雨了。拙荆当初陪嫁了一处宅子,已经派人去拾掇了,我们这就搬走。” 说完,二老爷趁永宁侯还没反应过来,迈步就走。 压根没有给对方任何机会。 永宁侯本想拉拢二房,以不逼他们搬走为条件,希望二弟同意把姜芙嫁进鲁国公府。 哪知道,二房搬得贼快! 隔天,当三老爷还在酩酊大醉,二房已经住进了薄氏的陪嫁宅子里。 薄氏从二老爷口中得知了永宁侯的打算,气得她啐了好几口。 转头就告诉婆子丫头,除了陪嫁,和自己花钱买的东西,其他连一根针也不要拿。 反正她腰包鼓鼓,索性全都买新的,谁稀罕侯府那些破烂,薄氏还嫌晦气呐! 以前,一大家子住在一起,薄氏宁可委屈自己和孩子,也不敢太张扬。 几个女孩年纪相仿,姜薇霸道,姜菀小心眼,薄氏每次给女儿东西,都得分成相同几份,就怕惹麻烦。 现在好了,薄氏开了库房,什么好的贵的,全拿出来给姜芙布置房间。 等人都离开,姜芙倒在架子床上,看着头顶的帐子,喜笑颜开。 终于过上腐朽的生活了,让她先高兴一会儿。 “如今你爹是一家之主,已经彻底和侯府分家了,不管永宁侯攀附谁,将来出事,都赖不到你们头上。” 小爆也十分满意:“从龙之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个不小心,就是满门抄斩。” 除了早年得罪陆砚,永宁侯倒台的另一个主要原因,就是他们站错了队。 新皇登基,不能先拿亲兄弟开刀,但收拾收拾这群跟班,多少还是能消一消心头之火。 和肃王的紧闭门户正好相反,其他两个王爷,如今格外活跃。 宁王贪图女色,有一些官宦人家便主动送上美人,他一律照单全收。 瑞王更在意自己的口碑,于是,他频频结交一些名士和学子,想要在仕林界积累名声。 要姜芙说,这二人都在作死线上反复横跳。 他们不是不清楚这么做的危险性,只是皇帝日趋老迈,储位不定,实在太诱人。 不然,为何不像几年前那样,夹着尾巴做人? 还不是等不及了。 某天傍晚,二老爷回家,把全家人召集到一起。 他看上去神情严肃,开口便是炸雷:“我想外放。” 众人大惊。 京官有天然优势,想当初,二老爷中了进士,也曾在外奔波了好几年,因为考评上佳,最后才调回京城。 现在他竟主动离京,实在稀奇。 二老爷捋着胡须,他最近开始蓄须,十分爱惜自己的胡子,总是忍不住摸摸。 “这话只在家中说说,在外万不可透露。有人告诉我,说圣上服用红丸,已有半年之久。” 除了懵懂不知的姜杬,其他人都是大吃一惊。 有现代科学常识的姜芙更是知道,纵观五千年历史,但凡哪个皇帝吃上了这东西,不说离死不远了,那也差不离。 薄氏抱着幼子,脸色发白,嘴唇微微动了动:“老爷,这消息可属实?莫不是在骗你吧。” 二老爷叹气。 “我一个没靠山没背景的七品小官,纵是骗了我,又有何好处呢?人家之所以肯与我说道两句,还是因为我父亲当年曾于他家有恩,怕我稀里糊涂掉了脑袋罢了。” 薄氏神色黯然。 连她一个内宅夫人,都听说永宁侯近日联络了一批学子,整日在酒肆茶楼搞什么清谈,说来说去都是为了瑞王。 “老爷放心,家中有我。” 薄氏很快振作起来。 如果外放,现在就要准备起来了,铺子田地庄子什么的,都需要安排心腹下人。 最重要的是银钱,上下打点好,也能谋个富庶之地。 “芙儿,你年纪也不小了,需要学习管家理事。你那个院子就归你安排,留什么,带什么,自己都要做到心中有数。” 薄氏趁机教导女儿。 就在姜芙跟在薄氏身后,努力学习古代后宅生活经验的时候,有媒人上门。 第39章 权臣宠妹上天39 媒人是个三十来岁的干练妇人,她白净面皮,头上插了两根分量很足的银钗。 倒不像乡下媒婆那般,穿红着绿,抹着一张血盆大口,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她一进门先对薄氏行礼,口唤太太,又介绍自己的身份,做足礼数。 姜芙还想再听两句,只是薄氏已经把她赶走。 古代婚姻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姑娘在一旁听着自己婚事的,不成体统。 她只好告退。 幸好有小爆在,姜芙倒是把薄氏和媒人的对话都听了个清清楚楚,一字不落。 媒人说明来意,是为鲁国公嫡幼子提亲。 薄氏早就从二老爷那里知道了鲁国公府的情况,也知道这件事一定是永宁侯在背后暗中使力。 不料,连肃王妃都认可了这门婚事,想必是相中了姜芙。 一时间,薄氏说不上是应该生气,还是应该高兴。 她推脱自己做不了主。 “我家老爷不在,我只是个整日在后宅打转的无知妇人,实在不敢应承。” 说媒没有一次成的,那媒人也清楚。 不过,论起两家门第,可是女方大大地高攀了。 她不信自己说不下来这门亲。 于是,媒人喝了茶,又说了几句客气话,告辞离开。 薄氏不愿意招人话柄,何况她向来是个手松的,让婢女追上去,给了一个鼓鼓的荷包,又暗示对方,千万不要在外乱说。 无论亲事成与不成,在这个时代,女子的闺誉都是大过天。 万一遇到那种不讲究的人家,先放出风声,管你最后是嫁还是不嫁。 名声受损,以后再想说个好婆家,难上加难。 所以,薄氏难受了一下午,只想着等二老爷回来,就好好催一催他,是否定下姑爷人选。 说起这个,二老爷也心累不已。 他看好的三个新晋进士,学问,年纪,容貌,都还算不错。 可惜,一个家有寡母,性情刻薄,为人小气,不是个好相与的。 一个是明明已经过继给无子的族叔族婶,但听说又与亲生父母过从甚密,一旦女儿嫁过去,就等于有两家公婆要侍奉,实在难做。 至于最后一个,更让二老爷气闷。 此人刚满二十岁,仪表堂堂,家有良田千亩,父母恩爱,学问扎实。 然而,二老爷打听到,他有个十分要好的同性友人,二人同吃同住,进进出出。 不是,同进同出。 薄氏听完,先是错愕,继而大哭。 难道她的宝贝女儿真的要嫁到鲁国公府吗? 她和丈夫琴瑟和鸣,中间没有第三人,薄氏简直想象不到,如果女儿嫁给一个整日出入青楼楚馆的丈夫,日子该是何等凄苦。 二老爷也苦笑:“说起来,鲁国公府倒还不算欺人太甚,只是先让媒人上门。否则,人家进宫求了赐婚圣旨,哪里还有我们说话的余地?” 薄氏的哭声猛地一顿。 是啊,假如肃王妃和鲁国公夫人去求了皇后,等旨意一下,他们全家就只有磕头谢恩。 揽着妻子的肩头,二老爷眉头紧皱。 他彷佛下了什么决定,拍着薄氏的后背,轻声安抚道:“别慌,我来想想办法。” 翌日,二老爷去了翰林院,见到陆砚。 他没有摆长辈的架子,邀他一叙。 散值之后,二人找了一间茶楼,在包间里相对而坐。 二老爷开门见山。 他请陆砚出面,让肃王妃和鲁国公府打消结亲的念头。 “找了媒人?” 陆砚微一拧眉。 看来,肃王妃已经放弃了在那些豪门贵女中挑人。 又或者,她觉得姜芙容色过人,说不定能拴住弟弟的心。 虽说纳妾才纳色,但弟弟那个性子,真给他娶一个不够漂亮的妻子,肯定跟白娶一样。 二老爷忧心忡忡:“是啊,现在只怕那边见我不松口,索性去求了赐婚圣旨……” 陆砚的眉头拧得更紧。 见状,二老爷趁机说道:“芙儿年纪确实不小了,不知道阿砚你是否有相熟的同窗同年,只要人品过硬,家中人口简单,不需大富大贵。” 他之前看的那几个,不提也罢。 人品过硬,家世简单,这要求的确并不高。 只是陆砚没来由的一阵郁气,这姜老二是不是过于草率了? 姜芙那种性子,嫁给那些书呆子,岂不糟蹋? 他虽然不懂女子的吃穿用度,但也清楚银钱的重要性。 那些年轻官员每月俸禄少得可怜,连一个铜板都要算得清清楚楚,她能受得了? 受不了,就得动嫁妆银子。 财帛动人心,说不定,还会引来婆家的觊觎。 陆砚越想越气,他端起茶杯,想喝口茶来压一压心火。 结果,一口冷茶下肚,更添几分恼怒。 鲁国公的小儿子,是吧,他记住了。 “我知道你近日在打听外放一事,稍安勿躁,此时一动倒不如一静。何况,你的长子颇有几分读书天赋,留在京城更好。” 陆砚用指节轻轻敲着桌面,一字一顿地说道。 外放的官员,没有三五年回不来,到时候姜芙恐怕就只能嫁在外地了,一辈子都未必能再踏足京城。 她那么喜欢热闹,又爱享受的人,不该遭太多罪。 陆砚想,离得远了,她不就再也没法引起自己的注意了? 还是留在眼皮子底下吧。 二老爷连忙说是,态度恭敬。 多看了他两眼,陆砚起身离开。 坐进马车,陆砚招来逐风,低声吩咐几句。 没两天,一个花魁打扮的貌美女子跪在鲁国公府大门口,哭诉自己腹中有了小公爷的骨肉,已有二月余。 众人纷纷围观。 吵吵闹闹中,又有个年轻妇人拉着俩小娃,跪在花魁旁边,说这是她给小公爷生的一儿一女。 消息传进府中,鲁国公夫人当场昏厥。 肃王妃匆匆回了娘家,又派人去绑弟弟回来。 饶是她脸再大,也无法让媒人去催姜家的答复。 人家不把媒人打出来才怪! 哪有姑娘愿意一嫁进来就对着三个庶子女啊? 倒是永宁侯在家嘀咕:“不过是几张吃饭的嘴,何必在意,等以后自己有了嫡子,这个家还不是你说了算……” 敢情是还在打算盘呢! 不过,他也清楚二弟的脾气。 倘若没这些烂糟事,二房都未必答应,现在又是花魁,又是外室的,怕是不成了! 外人津津乐道这些八卦,陆砚则神色平静地走进御书房。 他规矩行礼问安,丝毫没有异样。 第40章 权臣宠妹上天40 看着这张年轻的脸,坐在龙案之后的皇帝有片刻失神。 垂首站立在一旁的内侍低咳一声,皇帝蓦地惊醒。 他点头,声音和缓:“起来吧。” 陆砚站起来,飞快地瞥了一眼皇帝。 果然,别看圣上依旧威仪赫赫,但其实他的身体如今已是外强中干,耗损得厉害。 不过是靠着那些进上的红丸催发精血,等时候一到,就会如同燃尽的蜡烛一样。 陆砚心中有数,面色不显。 “说吧,你有何事?” 皇帝看够了,也好奇陆砚的来意。 他自授官之后,还没有主动来见自己。 有几次,皇帝特地召翰林院的人,陆砚也都不在其中。 “臣在进宫的路上,听到了一个消息。” 陆砚没有添油加醋,只是客观地转述了一遍发生在鲁国公门前的闹剧。 皇帝听得仔细。 末了,他也无奈叹息:“鲁国公满门忠烈,世代为国驻守边关,奈何小儿子不成器,可见世事难以十全十美。” 他像是又想到什么,脸色慢慢沉下来。 说鲁国公的小儿子不成器,他那几个儿子也不见得就省心。 相反,他们都太“上进”了! “臣有一言,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陆砚觑着皇帝的表情。 皇帝冷哼:“不当讲就别讲了!” 陆砚面不改色地继续说下去。 “鲁国公为国效力多年,想必他也不希望看着儿子这么胡闹下去。说起来,崇安郡主寡居三年,父兄皆已不在了,如今她尚在桃李年华,就这么蹉跎着,实在可怜可惜。” 皇帝眼睛一亮,妙啊! 这个崇安郡主是他堂弟的嫡女,十五岁嫁人,转年就死了丈夫,如今还不满二十岁。 皇帝怜惜她,封了郡主。 别看崇安郡主亲缘浅,但她毕竟是宗室女,身份摆在那里,而且性情刚烈,使得一手好鞭法。 “到时候给她修个郡主府,婚后夫妇二人就住在郡主府,倒也省却不少麻烦。” 皇帝沉吟着,越想越觉得这办法好。 鲁国公夫人溺爱幼子,任凭哪个贵女嫁进去,做媳妇的都不能顶撞婆母。 除非是公主或郡主,品级更高,不能当成一般的婆媳相处。 到时候,小两口都住在郡主府里,一切都得听郡主的,外人别想伸手进去。 万一小公爷惹郡主不高兴了,挨顿鞭子都有可能。 而且,他连一个守寡的堂侄女都记挂着,也能彰显帝王仁心不是? 臣子和宗室,都顾及到了,不错。 “陛下仁慈。” 眼看目的达到,陆砚也不吝啬说几句好听的。 皇帝掀了掀眼皮,看着眼前这个不能相认的儿子,忍不住脱口问道:“小六,你也不小了,可有意中人?” 不能给他封王赐爵,实乃一大憾事。 那么,给他选个位高权重的岳家,风光大婚,总可以吧? 陆砚的声音听不出半点起伏:“回陛下,没有,臣也暂时没有成婚的意图。” 话落,他眼前却浮现出一道倩影。 陆砚微怔。 他在这种时候,想到了姜芙。 本以为每每想到她,就会情不自禁地回忆起那段被羞辱的日子。 哪知道,并不是。 而且,那些记忆彷佛早已淡去,随风而逝。 与之相反的,是她的笑靥,她的眼泪,她的种种充满了狡黠和灵动的姿态。 陆砚下意识地摇摇头。 皇帝毕竟是过来人,一见到他这副架势,就知道陆砚是口不对心。 “你要是没有,那朕就给你指一个人。” 皇帝只不过稍微板起脸,整个御书房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 内侍宫女全都屏息,把头深深地低下。 陆砚彻底清醒,不过他并不见胆怯,反而轻嗤一声。 “不是每个人都愿意被摆布,起码我不是。” 皇帝不怒反笑:“怎么,连朕也不能够?” 陆砚斩钉截铁地回答道:“是,连你也不能够。” 旁边的内侍悬着一颗心,冷汗涔涔。 这位实在胆大,御前奏对,居然敢你呀我啊的,真不愧是陛下的龙种。 皇帝忽然爆出一阵大笑。 他笑够了,这才起身,径直绕过长桌,走到了陆砚的面前。 二人相对站着,彼此的身上都散发着一股慑人的气势,很是相似。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如果你愿意,从今天起,这宫里就会有一个六皇子。我可以封你为王,甚至有朝一日你可以……” 没等皇帝说完,陆砚摇头,将他打断。 “我不愿意。” “我不是什么皇子,我只是我娘的儿子。” “你的皇位,还是留给你自己的儿子好了。” 说罢,陆砚施礼,大步离开。 “你、你回来!你是朕的儿子,这无可更改,不是你说不是就不是!” 身后传来皇帝的咆哮。 内侍连忙上前,搀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当夜,皇帝龙体抱恙,召了御医诊治。 第二天的早朝亦草草结束,文武百官都看见皇帝面色不佳,与之前的红光满面大相径庭。 下朝后,有人再也按捺不住,私下议论。 消息传到翰林院,陆砚置若罔闻,继续手里的事情。 与此同时,皇帝的赐婚圣旨也送到了鲁国公府。 一听说皇帝竟然把守寡的崇安郡主指给了宝贝儿子,刚清醒没多久的国公夫人又晕了。 “雷霆雨露,皆是天恩。” 肃王听完了肃王妃从娘家带回来的消息,他沉默半晌,只说了这么一句。 很难不怀疑,这是皇帝在敲打鲁国公,在敲打他。 毕竟,风雨欲来。 一想到自己之前的一系列做法,似乎给王府招惹了麻烦,肃王妃自责不已。 夫妻二人相对无言。 倒是薄氏喜得要去拜佛还愿,姜芙再不用嫁给那纨绔,而且还不得罪鲁国公府和肃王府。 不是他们不愿意嫁,是圣旨谁也拦不住哇! 听着薄氏念叨着要添多少香油钱,二老爷喃喃道:“不是佛祖显灵,我看是他显灵才对。” 薄氏没听清丈夫在嘀咕什么,她只知道,他们不必推女儿进火坑。 真是万幸! 转天,二老爷又去了翰林院。 他见到陆砚,一开口便石破天惊:“大外甥,你考虑一下,亲上加亲要不要?” 本以为他是来向自己道谢,没想到却是求婚。 即便陆砚再少年老成,心性绝佳,面对着从天而降的婚事,他也不禁对着二老爷张大了嘴。 第41章 权臣宠妹上天41 确定四下无人,二老爷笑得像只狐狸。 他又忍不住捋捋胡须,怎么想都觉得自己一定没看错。 这小子对宝贝女儿有意思。 看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把鲁国公府安排得明明白白,就足以说明其用心。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事情用心,说明什么? 至于陆砚和女儿小时候的那些龃龉,二老爷并不多想。 哪怕是读书人,在这一点上也跟乡下农夫没甚两样—— 地是别人家的好,娃是自己的好。 他的宝贝闺女就是样样都好,就算小时候不懂事,有点任性,有点跋扈,那又怎么了? 男孩子,一个个都皮实得很呢。 看陆砚现在长得比自己还高半头,就知道那些苦头不算什么。 圣人都说了,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姜大人。” 陆砚从震惊中回神,他闭上嘴,想了想,又喊了一声:“舅父,婚姻大事,不可儿戏。” 二老爷正色:“理当如此。但你双亲俱失,世人都知娘亲舅大,自然有舅父为你做主。” 皇帝:“放屁,朕还活得好好的!” 陆砚:“这话似乎也有道理。” “孩子,你这些年受苦了,舅父无能,当初未能保你母子周全,如今你和芙儿都大了,你二人郎才女貌,实在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说着,二老爷眼眶微红,声音透着一丝哽咽。 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这八个字反复在陆砚的脑海中回荡,让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带起一抹笑。 皇帝被自己气得够呛,万一哪天他忽然又想起来,随便指了个贵女给他,到时候岂不麻烦? 还有肃王,话里话外也多次试探,想为他牵线,以此来稳固他们之间的同盟关系。 如果自己定亲,即便是皇帝,也不能轻易让臣子悔婚。 肃王就更没话可说了。 “如今你舅父我也算顶门立户了,你不愿意回侯府就不回,有空多来舅父家坐坐,叫你舅母做拿手好菜给你吃。” 二老爷选择了适度煽情,他见好就收。 等陆砚走远,二老爷顿时又变成了风姿翩翩的美大叔,捋着胡须,迈起四方步。 他并非贪图陆砚的身份。 只是女儿貌美,自家低微,就如同小儿抱金,行于闹市,早晚会招来祸患。 为了一家子的性命,也为了女儿的终身幸福,二老爷不介意飙演技。 拖延了足有大半个月,皇帝总算龙体康复。 经过这一次,他愈发依赖红丸。 以前不过是每过两日才服用一丸,如今却是日日都要。 偶尔兴致来了,召嫔妃侍寝,甚至一日两丸。 后宫里很快多了几个极为受宠的低等嫔妃,都是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鲜嫩得很。 消息传入陆砚的手中。 他看完,把字条传给肃王。 肃王扫过那行字,反手将它烧了。 他冷笑:“老三的庄子里,有不下两千人,装备精良,全都伪装成佃户。” 虽然一见到漂亮女人就走不动路,但宁王敢想敢做,他利用外祖家的势力,暗中组建私兵。 古代亲王卫兵,数目最多也不过二三百人。 宁王养着这么一支队伍,其心可诛。 “他的一个侧妃,是兵马司副指挥使的亲妹妹,还有几个侍妾,家中也都有父兄在禁军中任职。” 这段时间,肃王暗中将宁王后院那群女人的家世背景给摸了个遍。 于是,他更加可以肯定,宁王好色不过表象,只是通过女人四处结交。 “他难不成想要逼宫?” 陆砚觉得宁王的脑子不太好,但俗话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成王败寇,历史都是胜利者书写的。 宁王如果真的事成,谁知道百年之后的史料又会如何记载这一段呢? “还得需要我那贤德的好四弟再添一把火。” 三个皇子虽然不睦,毕竟从小一起长大,对彼此的性子再了解不过。 宁王冲动,却不是真傻到家。 如果没有人推他一把,他未必能走得出这一步。 “派人去给张氏透个消息,她是聪明人,自会知道怎么做。” 陆砚忽而说道。 肃王诧异:“张氏?你和这位张七姑娘还有交情?” 这张家的姑娘没嫁人之前,素有才名,只是相貌普通了一些。 难不成这个弟弟重才不重貌? 可她已经嫁给瑞王,这岂不是…… 肃王习惯性发散思维。 陆砚不悦地瞥他:“只是受人之托罢了。” 还是姜芙曾经和他提过一嘴,说张氏是个好姑娘,嫁给瑞王并非她的本意,以她的才干,跟着瑞王实在可惜。 肃王这才确定自己误会了。 他点点头,一口应下:“好,我这就去安排。” 没两天,一直深居简出的瑞王妃破天荒地求见瑞王。 瑞王近来春风得意,他已经在读书人中有了相当不错的口碑。 他不是嫡,不是长,想要那个位置,就必须靠着贤名。 自古储君立嫡立长立贤,总要占一个才好。 瑞王见了张氏,对她还算客气:“王妃有何事?” 张家如今没用了,张氏女做王妃,有些浪费。 瑞王想好了,等他御极,便给张氏封一个妃位,再重新立后。 听到张氏要去皇寺为陛下祈福,瑞王既意外又欣慰:“你能这么想,很好,也算是替我尽孝。” 很快,张氏自请前往皇寺的消息就传遍了王府上下。 姜菀狂喜,这个碍眼的女人愿意主动腾地方,再好不过! 她相信,等自己助瑞王成就大业,还换不来一个后位? 出去打听消息的婢女回来了,又说起另一个消息:“王侧妃说,她也要陪着王妃一起去祈福。” 姜菀嗤笑:“那就是个蠢的,我瞧她这两个月胖了不止十斤。咱们这个王妃呀,看着大度,实则心机得很!” 殊不知,王侧妃自小爱吃,以前待字闺中,父母管束得厉害,多一口都不许她碰。 现在反正嫁了人,王侧妃绝不委屈自己的胃。 张氏劝了几句,说自己是去皇寺,衣食起居都比不得王府,王侧妃不为所动,坚持要同行。 于是,二女带着下人和护卫,在一个清晨离开了瑞王府,前往皇寺。 姜芙听说了,不禁替张氏感到高兴。 她正准备继续翻看账本,不料,薄氏的婢女匆匆前来。 “姑娘,表少爷来了,老爷太太让你过去。” 姜芙懵逼,哪个表少爷? 婢女只好小声提醒:“就是侯府六姑奶奶的儿子,姓陆的那个。” 第42章 权臣宠妹上天42 姜芙实在没想到,居然还有陆砚主动上门做客的一天。 她赶紧换了一身能见客的衣服,快步赶往客厅。 二老爷和薄氏都在,陆砚坐在下首。 三人的手边都放着茶,却没人喝。 薄氏的表情明显不太自在。 看到姜芙来了,她松了一口气:“芙儿,你陆表哥来了,快来见礼。” 姜芙规规矩矩地给陆砚行礼问好,姿态娴雅,看上去和大家闺秀别无二致。 陆砚忍不住想笑,猜她为了学习礼仪,应该没少吃苦头。 他也回了礼,重新坐下。 姜芙站在薄氏身边,一脸好奇,想不通陆砚的来意。 “恭喜舅父一家乔迁新居。” 推了推手边的礼品,陆砚一板一眼地说着客气话。 真是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 姜芙瞠目结舌,露出见鬼一般的表情。 见状,薄氏嗔怪道:“做的什么怪样子,也不怕你陆表哥笑话!” 她转头看向陆砚,笑容自然了不少。 “你这孩子太客气,都是一家子骨肉,何必拿什么东西。你如今也是大人了,要学着撑起门庭,可不能大手大脚的,要慢慢攒起身家才是。” 听出薄氏是一番好意,陆砚再次欠身。 他恭敬地回答道:“舅母说的是。俸禄什么的,眼下确实不多,幸好母亲的嫁妆如今都在我手里,每年的出息还算可观。” 二老爷忽然想到,当初还是姜芙去找老夫人讨回了姜如月的嫁妆。 世间万事,还真是难以预料。 “芙儿,你表哥第一次来家里,你带他去园子里逛逛。” 二老爷捋着胡须,又看向陆砚。 “你也别急着走,你舅母最擅长做红烧狮子头,今天借你的光,我也能吃上一口。” 薄氏佯怒:“孩子们都在,老爷说的这是什么话。” 说罢,她连忙带人去厨房准备。 姜芙走在前面,陆砚跟在她身后,两个人不远不近的,在园子里闲逛。 “鲁国公府的事情,都解决了。” 陆砚开口。 姜芙对他莞尔一笑:“是,我都听说了,还要多谢你从中帮忙。” 陆砚耳尖微动:“你怎么知道是我?” 姜芙随手扯了一根草,在手里把玩,然后才回答道:“我爹娘不认识其他能说得上话的人,你如今是状元,又可以随意出入肃王府,我猜是你。” 她不可能对陆砚实话实说,说自己知道这本书的故事走向,当然清楚他的本事。 “那你想过没有,打算嫁个什么人?” 见她只是玩着手里的草,陆砚问出一个盘桓在脑中许久的问题。 姜芙手上一用力,草被扯断。 她悻悻地丢了那根草,说出最安全的答案:“这是我爹娘要考虑的事情。” 看着姜芙一脸正经的表情,陆砚更想逗逗她。 “你爹说,要把你嫁给我。” 姜芙:“!” 她疯狂呼叫小爆,这么重要的信息,它怎么没说? 可惜,一到关键时刻,小爆就掉链子。 它装死。 看着姜芙的脸色变来变去,陆砚满意了。 这样才对,装什么淑女。 他伸手,薅了一把她头顶翘起来的一撮绒毛。 察觉到陆砚心情不错,小爆偷偷和姜芙咬耳朵:“嫁给他,这个世界的主线就基本完成了,还是不错的。” 毕竟是首个任务,难度系数不大,算是它为姜芙争取来的福利。 姜芙还有一丝担忧:“他的身份是不定时炸弹。” “怎么,还惦记着那个小公爷?” 陆砚语气有点酸。 小爆刚要说话,一听见陆砚开口,它立即又缩了。 任凭姜芙怎么呼唤,小爆依旧不吭声。 姜芙只好先安抚一下眼前这个酸溜溜的男人:“狗屁的小公爷,谁惦记他了。” 她说话粗俗,但陆砚也不介意。 反正她以前骂起他来,一句比一句难听。 这么一想,陆砚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有大病。 “只是私下商定,暂时不对外公布,舅父舅母疼爱你,一定希望多留你几年。” 而且,陆砚也需要一些时间。 三年吧,他在心里说。 因为有陆砚在,晚饭十分丰富。 家里人少,也不必分男女,都围在一起吃饭。 放学归家的姜松乍一看见陆砚,想到小时候自己不懂事,他还很不好意思,郑重向陆砚道歉。 陆砚考问了几句,觉得姜松的基础很不错,说他以后要是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来问自己。 能得到状元的指点,那真是可遇不可求。 姜松十分高兴,一口一个“表哥”叫得亲热,还请他以后多多来家里。 二老爷甚至拿出珍藏的好酒,和陆砚小酌了几杯。 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他这个做丈人的,也很满意啊! 临走之前,陆砚将贴身玉佩留给二老爷,两个聪明人心照不宣。 姜芙看着她爹笑逐颜开地把人送走,总觉得他像是生怕自己砸在手里,嫁不出去似的。 再然后,连不知内情的薄氏也发现了一丝异样。 在她的追问下,二老爷只好含糊其辞:“随便抓个人嫁了,芙儿也是遭罪。反正她还没及笄,不必着急,难道我们还养不起女儿吗?” 薄氏一想,确是这个道理,女儿晚两年嫁人,还能在娘家舒坦舒坦。 她虽然不再着急,但每天都提溜着姜芙学习管家,看账,逢年过节如何送礼,等等。 时间倏忽而过。 五月,后宫新得宠的一个美人遇喜,皇帝龙颜大悦。 偏有人像是看不得皇帝高兴似的,趁机上了折子,再次提及议储之事,得到不少朝臣的支持。 更有人在奏折里夸赞瑞王素有贤名,堪为大任。 一时间,立瑞王为太子的呼声最高。 又半个月,那美人落了胎,据说在出事那天,她在御花园和几个年长嫔妃拌过嘴。 其中就有贤妃,她也是在场嫔妃中品阶最高的。 皇帝迁怒,斥责了贤妃,还让她闭门思过。 支持瑞王的声音弱了下去。 七月,宁王醉酒,当街纵马,踩死三人,被御史弹劾。 皇帝如今信奉道教,最忌讳因果牵扯。 一怒之下,直接罚了宁王三年俸禄,勒令他一年不得外出,专心忏悔。 接过了圣旨,也不等传旨的天使走远,宁王已经气得破口大骂。 “父皇真是老糊涂了,不过是死了几个贱民,赔银子便是,何必关我禁闭……” 他一路骂着,任凭几个内侍如何哄着劝着,依旧难消心头之火。 只要坐在龙椅上的另有其人,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畅快。 宁王眯起眼睛,眼底血红一片。 第43章 权臣宠妹上天43 时隔多年,后宫又有女子有孕。 虽然最后没保住,但仍旧搅乱了一池春水。 嫔妃无论是否受宠,都渴盼着能有个孩子傍身。 既然有人能怀,那自己也能怀。 一时间,整个后宫春色满园关不住,皇帝偶尔在宫里转一转,都能遇到好几拨人。 平时更是有送补汤的,有送针线的,有送点心的。 甚至有胆大的,直接跑去御书房,大白天的就勾着皇帝往龙榻上躺。 于是,那红丸从一天一两粒,变成两三粒。 皇帝觉得,自己比从前更为龙精虎猛。 只是他如今看不得奏折,多看几眼就觉得心烦意乱,索性把政事都丢给内阁。 至于宫务,也有心腹内侍们去操办,皇帝并不怎么多做过问。 为这个江山呕心沥血几十年,也该松快松快。 尤其一想到那几个巴不得他早死的儿子,皇帝更是冷笑连连。 他要再活三十年,说不定还能生出几个儿子! 别说,在皇帝的奋力耕耘之下,到了八月,真的有三四个嫔妃都召了御医。 有两个确定有孕的,还有两个因为日子太短,脉象浅,暂时把不出来。 “哈哈哈哈!” 皇帝大笑,一挥大手:“今年的中秋宫宴,要好好办!” 内侍躬身捧来了托盘,明黄绒布上,放着药盒,盒里正是红丸。 皇帝拿起两粒,转念一想,又多拿了一粒,一起放入口中。 内侍又连忙取来热酒,伺候皇帝服下。 片刻,皇帝阖起了双眼,一脸享受地靠在龙椅上,等候多时的乐伎伶人鱼贯而入。 没多久,便有靡靡的丝竹之音响起。 当晚,又有教坊司舞娘被临幸。 消息一出,许多老臣都觉得此事荒诞,纷纷上书。 甚至有人提议,请二王入宫,劝谏陛下。 肃王因感染风寒,整个人消瘦不堪。 尽管如此,他还是客客气气地接待了那几个老臣,却没有一口答应。 见他说不了两句话就要咳上半天,众人只好作罢。 扭头又去求见瑞王。 瑞王一番思量,他先召集长史及谋士们商议一宿,第二天一早便入宫,在御书房门前长跪不起,请皇帝保重龙体。 消息传到宫外,又是一片夸赞瑞王纯孝的议论之声。 还在关禁闭的宁王听到了,气得拔剑,连砍了好几个小内侍,仍旧难消火气。 不行,忍无可忍,他真的不想再忍了! 至于皇帝本人,在清醒之后,得知自己竟然幸了一个舞姬,心里也觉得丢人。 借着瑞王这一举动,皇帝借坡下驴,表示自己一定会爱惜身体。 还命人打开私库,赏了瑞王不少的好东西。 一派父慈子孝。 肃王从肃王妃的手中接过帕子,将脸上的药粉擦掉。 之前还蜡黄的脸,一下子恢复正常。 看着肃王又端起碗,将里面的苦药汤子一饮而尽,肃王妃连忙擦了擦他的嘴角,心疼道:“王爷,这药不喝也罢。” 肃王摇摇头:“做戏要做全套。你这几日约束好府中众人,务必要谨言慎行。” 肃王妃立即让他放心。 “就快了。” 肃王握住肃王妃的手。 夫妻二人将头抵在一处,一切尽在不言中。 宫中接连有喜,又恰逢中秋,今年的中秋宫宴格外盛大。 瑞王替贤妃求情,皇帝允许她出来参加宫宴,把贤妃感激得不行。 她是宫中老人,好歹也是四妃之一,亲王生母,要是连中秋宴都无法露脸,实在说不过去。 更别说,瑞王还需要贤妃的帮忙。 夜晚来临,宫宴开始,皇帝很给面子,许多嫔妃都大着胆子上前敬酒,他来者不拒。 等宫宴结束,皇帝已经面色潮红,脚步踉跄。 内侍们架着他往回走,几个高位嫔妃刚要跟上,却又被贤妃给拦下。 贤妃似笑非笑:“姐妹们,今晚月色正好,不如大家到我那里,咱们继续赏月喝茶,也消消酒气。” 母凭子贵,瑞王近来得势,其他人不敢随意下贤妃的面子。 万一人家成了未来的太后呢? 不少嫔妃连忙附和,簇拥着贤妃一道离开。 确定皇帝是独自一人回去的,贤妃这才放心,自己总算没耽误儿子的计划。 被扶上龙床,皇帝觉得口干难忍,叫人去倒茶。 内侍退下,四周渐渐安静下来。 就在皇帝等得不耐烦的时候,外面隐约传来了嘈杂人声,伴随着凌乱的脚步声。 他瞪眼,怒道:“什么人在外喧闹?人呢,都死哪里去了?” 酒精和药物令皇帝既虚弱,又暴躁。 此刻,他昏沉沉的,除了吼叫,连坐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有人拨开幔帐,迈步走进来,带进一股冷风。 “父皇,是儿臣啊。” 宁王看着皇帝,眼神充满不屑。 “阖家团聚的日子里,父皇难道忘了还有一个儿子被禁足吗?” 听见声音,皇帝艰难地睁开眼睛,正对上宁王那张吊儿郎当的脸。 他不由得心头火起,张嘴就骂:“逆子!咳咳……” 腥甜的血液倒呛进食管里,带着铁锈味,火辣辣的,让皇帝无法再开口。 宁王哼了哼,故作孝顺地扶起皇帝,让他倚靠在自己的肩头。 同时,他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空白圣旨和笔墨。 “父皇,事到如今,你应该知道做什么了吧?” 宁王阴沉沉地说道。 皇帝抹去嘴角的鲜血,冲着外面大喊:“快来人,快来人!朕的龙骑卫!” 宁王大笑:“父皇,别喊了,您的龙骑卫被我的好四弟缠住了。既然他正忙着,那就换我来服侍您老人家,也是一样的。” 闻言,皇帝脸色更见灰败。 “你们……你们两个……” 他举起胳膊,又颓然地垂下来。 就在宁王按着皇帝的手,逼他写下传位诏书之际,一身铠甲,满身血污的瑞王率兵冲了进来。 宁王没想到自己留在外面的人手竟然这么快就被解决了。 可恨他还没有拿到诏书。 “父皇,儿臣救驾来迟,还望父皇恕罪!来人,和本王一起诛杀乱臣贼子!” 瑞王提剑大喊,一瞬间逼到床畔。 见势不妙,宁王刚要闪身避开,冷不防被躲在床下的一个人踹中心窝,当时动弹不得。 “噗嗤!” 瑞王的剑将他捅了个对穿。 床下跳出一个人,赫然正是陆砚。 瑞王刚抽出剑,一抬头,对上陆砚。 短暂的惊讶过后,瑞王哈哈大笑。 “陆砚,你怎么在这里?难不成你这状元侍奉陛下还侍奉到了龙床上?哈哈哈哈!” 第44章 权臣宠妹上天44 面对羞辱,陆砚面不改色。 他挡在皇帝身前,声色俱厉:“瑞王,你擅闯宫禁,罪同谋反!还不束手就擒!” 仗着自己已经打通各处关节,连皇帝身边的内侍都被他收买了,瑞王全无半点害怕。 他反而提着剑,任由剑身滴血,在原地踱步。 “老三那个傻子,要不是他解决了兵马司的人,还有禁军侍卫头领,我还真腾不出手去对付龙骑卫。” 瑞王踢了一脚宁王的尸身,一脸嫌恶。 听到连龙骑卫都被他拿下了,皇帝的脸色已经和死人没什么两样。 他看着陆砚的背影,今日若非有他,自己此刻恐怕已经和宁王一起上路。 “父皇,您考虑好了吗?这天下还是交给儿臣吧,老三死了,老五天残,您心心念念的老六老七,如今还在娘肚子里呢!” 对于那两个有孕的嫔妃,瑞王并不放在眼里。 一会儿就让后宫这些女人陪葬,有了她们,父皇在地底下也不孤单。 看他多么孝顺! 眼见皇帝迟迟不开口,瑞王没了耐心。 他重新举起剑,恶狠狠地看着陆砚:“既然你不识好歹,我就先送你一程!” 长剑袭来,陆砚伸出一只手,两指并拢,捻住那凌厉的剑刃! 没料到他竟有这等身手,只把对方当成文弱书生的瑞王暗道一声不好。 他急忙撤力,试图抽出长剑。 那剑却纹丝不动! 就在瑞王准备弃剑的时候,一道泛着寒光的箭矢凌空而来,直中他的后心! 肃王的声音传来:“父皇!” 他同样一身是血,连脸上都溅到不少,手里的长刀已然砍得卷了刃。 宫门之外,持续进行着一场恐怖的杀戮。 直到肃王出现,皇帝总算放下了悬着的心。 就在昨夜,他已睡下,朦朦胧胧中,却又被人唤醒。 肃王和陆砚深夜出现在宫里,就是冒着掉脑袋的危险,将宁王和瑞王意图逼宫的消息告知皇帝。 于是,就有了今日之事。 虽然知道有他二人在,自己不会有事,但亲眼看见两个儿子造反,皇帝还是吓出一身冷汗。 大皇子年幼夭折,五皇子一出生就是跛腿,老三老四均已伏诛,眼下,他已经没有选择。 “老二,以后这江山就交给你了。” 话音刚落,皇帝又呕了一口血。 他一边喷着血沫,一边拉起陆砚的手,对肃王颤声道:“这也是你的弟弟,你答应朕,要善待于他。你发誓,你发誓!” 天家无父子,帝王无情。 纵然他二人今日联手,谁又知道以后会不会反目成仇,手足相残? 肃王早就知道了陆砚的真实身份,说实话,他不是没有忌惮过。 他们都不是嫡出,何况宫里是最不在意嫡庶的地方。 但是,几次试探下来,肃王是真的愿意相信,陆砚对做皇帝不感兴趣。 他能感受到,陆砚对皇帝,其实还有着深深的怨恨。 只是他被人伦礼教束缚,身为人子,人臣,不能做出大逆不道之事。 肃王连忙跪下,发下重誓,表示自己必会善待陆砚。 “快,拿朕的红丸,快……” 皇帝再也支撑不下去,此刻唯有红丸才能令他脱离苦海。 肃王连声喊人,让他们进来伺候。 陆砚默默地退到了一旁。 有人捧着药盒走近。 眼看皇帝一口气服下一把红丸,二人都垂着眼,谁也没有开口阻拦。 当天边出现一缕蟹壳青色,皇宫各处也纷纷传来了哗哗的冲水声。 内侍们抬着沉重的水桶,浇去一地的血腥。 至此,朝中大臣才知晓昨夜发生了什么。 一些曾与二王过从甚密的,甚至吓得直接当众尿了裤子。 尘埃落定,肃王作为太子监国。 他快刀斩乱麻地处理了二王谋逆大案,相关人等一律下大狱。 不过,为了不影响朝野,太子大度表示,并不会大肆牵连。 小鱼小虾一类的,只要据实交代,大多贬官、罚俸,起码保住了性命。 而那些关键人物就在劫难逃了。 比如三老爷,比如永宁侯等人。 被迫搬出侯府之后,三老爷的生活水平一落千丈。 以前好歹有个侯爷兄长,别人倒也给两分薄面。 离开了侯府,三老爷顿觉处处受制,连银钱都不凑手。 就在这个时候,有些想要巴结投靠瑞王又不成的人,就注意到了这位姜侧妃的父亲,主动上门送礼。 三老爷被吹捧得晕陶陶,很快,他也以瑞王老丈人自居,趁机敛了不少财物。 瑞王倒台,他这个“老丈人”自然也被关进牢里。 永宁侯的运气要比他好一些,毕竟,他只是姜侧妃的大伯,关系远了一层。 所以,交了一大笔银钱,又被削了爵位,他灰溜溜地回到家中。 这个时候,就显示出了高门嫡女的重要性。 在他入狱期间,李氏不仅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还拿出全部银钱,为丈夫奔走。 永宁侯能全须全尾地出来,有她一大半功劳。 看着妻子几乎白了半边的发鬓,永宁侯像个孩子似的嚎啕大哭。 等他哭完,就告诉下人,侯府即将被收回,他也不再是侯爷,大家想走就走,想留就留。 后院的年轻姨娘们走了个干净,只剩了两个人老珠黄的,无处可去,愿意继续留下来伺候。 一大家子走的走,散的散,真真儿是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楼塌了。 薄氏念着旧情,特地来看望李氏,她也没说虚的,只是悄悄送上了一大包银钱。 这东西比什么都实在,李氏没有推辞。 三老爷同一众从犯被判了斩立决,不等秋后,即刻执行。 瑞王府的后院已经被重兵把守。 到底是伺候过凤子龙孙的,这群女眷暂时没有被关押,只是被禁足在院子里。 听到瑞王死在宫里,亲爹又被砍头,姜菀疯了一样,几次想要冲出去。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是侯府嫡女,我是瑞王侧妃!” 她失声尖叫,十指扒着门板,抓出道道血痕。 门外的守卫不为所动。 姜菀忽又想起一事,她激动大喊:“张氏呢?你们怎么不去抓王妃?她是王爷的正妻,快抓她,砍她的头!” 有人嗤笑,好心告诉她。 “别再胡乱攀扯了,瑞王妃,哦,如今再没什么瑞王,人家已经被封为秦国夫人。陛下感念秦国夫人纯孝,特赦她与瑞王谋逆一案无关。” 连着王侧妃也平安无事,二人继续在皇寺祈福,不受波及。 姜菀委顿在地。 凭什么,凭什么! 她咬破嘴唇,尝到血的味道。 不,她绝不认输! “我要见陆砚,我知道他的秘密,让他来见我!” 第45章 权臣宠妹上天45 姜菀从白天等到黑天,待掌灯时分,陆砚终于来了。 她看着这个男人,眼前渐渐模糊。 不该是这样的,一个声音在姜菀的心中呐喊。 这不该是她的命运,她理应被疼爱着,被呵护着,而不是被圈在这里等死。 “表哥……” 姜菀哽咽,向陆砚伸手。 他并没有走近,站在几步开外,和她保持着距离。 甚至,在听到她喊自己“表哥”的时候,陆砚还皱了皱眉头。 什么表哥表妹的,听着就不正经,他很是嫌弃。 除非是姜芙这么叫他,那还差不多。 “瑞王谋逆,罪无可恕,你作为他的家眷,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陆砚沉声说道。 朝中也有人提议,将宁王府和瑞王府的女眷全部赐死。 但如今皇帝病重,太子等人不想造成太多杀戮。 于是,女子十岁以下充入教坊司,其余流放。 至于王府子女,则由宗室抚养成人。 能平安长大已经是万幸,想要多风光,那是不可能的了。 “活罪难逃……哈哈,好一个活罪难逃!陆砚,你觉得我是不是还应该感恩戴德,谢谢你们放我一条生路,啊?” 姜菀癫狂地大笑起来。 陆砚没有阻止她。 笑吧,过不了多久,她就会知道,有时候连笑也是一种奢侈。 止住笑声,姜菀阴恻恻地盯着陆砚。 她上前两步,压低声音:“我知道你的秘密,关于你的身世。” 陆砚表情微变。 姜菀留意到,她更加得意。 “你娘当初不是与人私奔的,那只是老夫人故意往她身上泼的脏水,其实老夫人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离开侯府的,只知道她一心想逃婚。” 陆砚的眉心跳了跳:“所以呢?” 姜菀一字一顿:“你救我出去,我会帮你干掉太子的。” 她想过了,瑞王之所以不能成事,是因为天命原本就不在他身上,自己再努力也没用。 如果能说动陆砚,如今的太子,曾经的肃王也绝对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见陆砚不语,姜菀红着眼眶,声音嘶哑地提醒他。 “别忘了,当初在侯府那几年,只有我拿你当人。他们都是怎么欺辱你的,你难道都忘了?” 陆砚终于出声:“如今这世上已经没有永宁侯府。” 姜菀一窒。 但她又陷入狂喜。 这样睚眦必报的男人,才是自己应该辅佐的对象! 姜菀想要去抓陆砚的手,被他抢先一步避开。 她顾不得羞恼,连忙整整鬓发,揩去眼泪,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往日一样柔美妩媚。 “我可以帮你,等你做了皇帝,那些欺负过你的人,你想杀几个杀几个。” 姜菀不再大吼大叫,反而极尽温柔地说道:“你也是皇子,你娘出身侯府,你不比他们差……” 她越说越靠近,没有注意到陆砚眼底一闪而逝的杀意。 “来人,姜氏疯了,满口胡言乱语,妄议皇族,把她拉下去!” 立刻有人抓起姜菀,将她捆住,又堵上嘴。 又有人大喊:“先灌一碗药,免得她发起疯来伤人!” 陆砚背着双手,静静地看着被五花大绑,完全说不出话的姜菀。 他吩咐守卫:“这女人疯得厉害,竟敢随意将陛下和太子挂在嘴上,你们可要看好了,免得跟着遭殃。” 几个守卫连声说是。 姜菀被灌了药,一直到离京那天,整个人都是迷迷糊糊的。 当然,她也试图到处宣扬陆砚的身世。 但只要她一张嘴,马上又被灌下去一大碗药,渐渐神志不清,见人只会咧嘴傻笑。 天和二年秋,风调雨顺,又是一个丰收年。 距二王谋逆失败已经过去了三年。 一夜之间没了两个儿子,身体又被红丸透支,先帝强撑了一个月,终究还是回天乏术,龙驭宾天。 太子悲恸,在灵前晕厥。 但国不可无君,在群臣拥立下,太子顺利继位。 第二年即为天和元年。 三年来,皇帝逐渐将权柄握在掌中。 他年轻而勤勉,提拔了一大批出身不显,但年轻能干的官员。 其中,最为显赫的就是陆砚。 他是状元,走正经科举路子上来的,才学过人。 又在翰林院历练过,连几个性情严苛的老大人都对他赞不绝口。 更别说,还有传闻,说他得了长宁大长公主的庇护。 当今圣上对这位姑母,可是十分敬爱的。 皇后也时常派人去问候她,各种赏赐更是如流水一般。 宫中没有太后,嫔妃也屈指可数,皇后统领六宫,椒房独宠。 有她的态度摆在那里,长宁大长公主如今已是宗室里最尊贵的长辈。 即便有人不忿,在背后嘀咕两句,也没人敢当面得罪陆砚。 金桂飘香的季节里,陆砚入了内阁。 比起那些头发花白才入阁拜相的官员来说,他实在年轻得可怕。 有老臣劝皇帝慎重。 不料,皇帝却金口玉言:“朕说陆砚做得来,他便做得来。若是他做不来,就算朕给他,他也不会要。” 这些话辗转传了出去,只要不蠢,都知道陆砚在皇帝的心中是个什么位置。 皇帝日益威严,谁敢挑战皇权? 何况,陆砚又不是徒有其表之辈。 烧尾宴上,有同僚按捺不住,询问陆砚是否已有婚约。 如此受皇帝宠爱的权臣,如果能和他结亲,岂不等于登上一条通天路? “刘大人冒昧了,我听说,皇后殿下有意将她的姨表妹许配给陆大人呢!” 有人阴阳怪气地嘲讽道。 皇后没有妹妹,但她嫡亲姨母生有一女,端庄温柔,尚未婚配。 皇后近日时常召表妹进宫说话,又恰巧偶遇伴君的陆砚,彼此见过两面。 那意思不言而喻。 其他人也听过这传闻,都跟着一起哄笑。 甚至有人已经迫不及待地恭喜陆砚了。 一片笑声中,只见陆砚端起酒杯,缓缓起身。 “多谢各位同僚的抬爱,只是陆某已有婚约,我二人青梅竹马。” 那个刘大人的一张老脸成了猪肝色,其他人都愣了愣,然后才开口祝贺。 “到时候可要讨一杯水酒喝。” “就是,陆大人一定要通知我们!” 陆砚重新坐下,素来沉静的脸上也多了一抹淡笑。 他虽然不愿和先帝相认,到底二人是血缘上的父子,如今三年孝期已过,政事清明,朝堂也比从前平静许多。 是该考虑考虑人生大事了。 第46章 权臣宠妹上天(完) 二老爷如今官居五品,因他性子稳重,做事谨慎,前年被擢升为户部郎中。 长子三年前就考中了秀才,明年准备下场秋闱。 无论过不过,都算得上是读书种子。 次子也已开蒙,聪明伶俐,不逊于长子。 仕途平坦,夫妻恩爱,后继有人,二老爷自然春风得意。 只是,他偶尔也会担心女儿的婚事。 如今的陆砚,实在太耀眼,虽然二人早就说好了,世事难料,二老爷总害怕会横生枝节。 尤其他最近也听到了一些传闻。 无人可说,只好跟妻子嘀咕:“阿砚不会做那陈世美吧?” 惹来薄氏一顿白眼:“你做陈世美,阿砚也不会!” 没看他虽然每次都来去匆匆,但只要能挤出时间,哪怕只是坐下喝一杯茶,也要跑一趟吗? 难道陆砚会缺这一杯茶? 还不是为了能从他们口中,问问姜芙的近况。 外人还以为,他是来探望舅父的。 永宁侯府倒了,不少人才得知,原来陆砚的亲娘出自永宁侯府,他还有三个舅父。 大舅父被削了爵位,三舅父被砍头,只剩下一个二舅父。 因早已分家,又一贯谨小慎微,并没有被牵连。 亲戚走动,实属正常。 主要是任谁都没有想到,陆砚会娶这样门第的女子。 被妻子呛声,二老爷不仅不生气,反而摸着那一把美髯,连连点头称是。 夫妇二人口中的陆砚,果然没有令他们失望。 半月之后,他正式请来了赐婚圣旨。 随圣旨一起送到姜家的,还有帝后的丰厚赏赐。 大门口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大家啧啧称奇:“没听说过这位姜家大姑娘有什么过人之处啊?” 平平无奇的姜芙:“……” 她这一年多都被拘在院子里绣嫁妆。 当然,绣是不可能真绣的,有绣娘和婢女动手,她最后在上面扦几针做做样子。 如果没有小爆陪伴,姜芙还真的无聊透了。 古代贵女的慢节奏生活,她渐渐适应,只是在心底的某个角落,仍旧藏着一份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炽热。 下聘那天,姜芙见到了陆砚。 因为男女有别,自她及笄之后,二人几乎就没有再独处过了。 陆砚最近忙着准备婚事,也有一段时间没来姜家。 一见到姜芙,他有些吃惊,连语气都急了几分:“怎么瘦了这么多?” 以前又软又嫩的脸颊,明显单薄许多。 姜芙摸摸脸,心虚地问道:“能看出来?” 陆砚皱眉:“是谁说了什么,还是你在担心什么?” 尽管是皇帝赐婚,难保没人背后嚼舌根。 那些人不能轻易动他,说不得就要在女眷身上做文章。 姜芙赶紧解释:“都没有,我挺好的。” 不过是一想到要嫁人,要管家,要应付一大摊子事,就有些惶恐不安。 高官夫人,哪里是那么好做的? 光是年节的迎来送往,人情走动,就不知道有多么繁琐了。 姜芙早就跟薄氏学习过这些,但她懒散惯了,更不喜欢和一群女人虚与委蛇。 那种表面你好吗,内心好你妈的日子,她还是怕。 当初之所以选择宅在家里写小说,不就是因为她不乐意朝九晚五吗? “真的。” 姜芙强调。 陆砚更加肯定,她没说实话。 不过,他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二人大婚的日子定在明年三月,最是一年春好处,不冷不热的天气,舒爽怡人。 薄氏又是欣慰,又是不舍。 转眼到了一年的末尾,这是姜芙留在娘家的最后一个年。 父母恩爱如初,两个弟弟懂事乖巧,她也摆脱了惨死的命运,一切似乎都那么完美。 冰镇过的果酒酸甜可口,姜芙忍不住多喝两杯。 薄氏没有阻止女儿,等嫁了人,就不能这么随意了,反正是在家里,就随她去吧。 酒劲上头,姜芙视线开始模糊起来。 有婢女扶她回去。 半路上,似乎又遇到了什么人,她想看看,却怎么都撑不起眼皮。 那人将她抱起来,动作轻柔。 姜芙觉得舒服,她稍微扭了扭身体,把头一埋,嗅着那股熟悉的淡淡冷香,陷入梦乡。 陆砚在床边守到后半夜,期间给姜芙喂了两次水,掖了三次被角。 又听了一大堆梦话。 他这才知道,她为了何事烦忧。 原来是不想困在后宅,不想成为一个庸俗的贵妇。 不得不说,她总是会让他感到惊喜。 多少女人整天围着丈夫孩子,哭着闹着逼他们上进。 或者深陷妻妾争斗,逐渐变得面目可憎,甚至手染鲜血? 窗外雪声簌簌,天地间一片安宁。 陆砚却清晰地知道,当初那个男人答应了他娘,却根本做不到的事情,自己一定要努力做到。 床上的姜芙睡得一张脸粉扑扑的,她咕哝了两声,翻了个身,睡姿有些不雅,但又透着几分可爱。 陆砚久久凝视着。 天和三年春,朝堂出了一件大事。 刚成婚半月的陆砚上书辞官。 朝野震惊。 陆砚坦然面对四周:“臣罹患奇症,私下里一直在求医问药,如今京城的大夫看遍了,想到处走走。” 其他人都信了。 如果不是事关生死,谁会辞官啊? 皇帝知道他是在胡扯。 下了朝,皇帝单独留下陆砚。 陆砚依旧语气平淡:“朝中能臣辈出,不是非我不可。” 皇帝起身,走到他面前,二人平视。 “你可是担心朕会忘了当日誓言?” 他能成为太子,又登基为帝,从那些老臣手中夺回权力,整个过程中,陆砚功不可没。 甚至,皇帝有时候也在想,假如当初陆砚选择辅佐老三或老四,也未必不能将他们中的一个推上大位。 这么一想,他就忍不住汗湿后背。 陆砚摇摇头:“陛下乃真龙天子,自然是一言九鼎,金口玉言。臣从未怀疑过。” 顿了顿,他又说道:“臣早年经历异于常人,一直渴慕能过上安稳平淡的生活。如今臣已娶妻,想多陪陪家人,请恕臣不能再为陛下分忧。” 摘下头顶的官帽,陆砚掸了掸袖子,向皇帝行了大礼。 然后,他慢慢退了出去。 阳光晴朗,又是一个好天气。 京郊,三辆低调结实的马车停靠在路边,一个年轻小妇人正在张望。 远远地,她看见丈夫鲜衣怒马,飞驰而来。 说好了放下一切,同你游览山河,我可以做到。 第47章 卷末彩蛋① 陆家老夫人姜芙是个传奇人物。 她年轻的时候,和丈夫用十年的时间,走遍各地。 去过漠北,也下过江南,甚至连东南沿海一带,都曾出海游历过。 离开京城的时候还是新婚夫妻,回来的时候,就多了一串小萝卜头。 陆家老夫人生了二子二女,不仅全都平安健康长大,而且每一个的人生都可圈可点。 除了子女优秀,更令人津津乐道的,就是陆砚对妻子的宠爱。 二人自成亲,吃住就在一起,从未分开过,也从未有过第三者介入。 陆砚年轻的时候,据说得了怪病,因此挂印而去,不少人还担心他英年早逝。 也有人等着看陆姜氏的笑话,高嫁又怎么了,搞不好没两年就得当寡妇呢! 哪知道,等那些看热闹的都老得颤颤巍巍了,陆砚还能一大早就悄悄出门,排队给妻子买新出笼的三丁大肉包。 妻宝男什么的,陆砚当得坦然。 几十年过去,姜芙也老了,终于到了弥留之际。 哪怕到了这个时候,她的一双眼睛仍旧澄澈,丝毫不像是一个耄耋老人。 同样白发白须的丈夫紧握着她的手。 “慢点走,等等我。” 陆砚为她整理着头发,柔声说道:“我得把咱俩的后事都交代明白。” 姜芙微笑着闭了眼。 她有一个小秘密,只是不能告诉他。 一大群孙男娣女都哭了起来。 亲手为姜芙装殓,陆砚喊来长子与长孙,重申家训,留下与姜芙合葬的遗言,便含笑闭眼。 夫妻竟是在同一天逝去。 陆砚以为自己会看到牛头马面,不料,他却看到了一堆奇怪的人,穿着奇怪的衣服,穿梭在各种奇怪的建筑里。 他能看到他们,他们却似乎看不到他。 他飘着飘着,进了一栋十分高大的屋子,里面到处都是他认不得的东西,还在嘀嘀作响。 更可怕的是,他竟然看到了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 那个男人和身边的人说了几句话,然后,他就躺到了一个古怪的床上,身上和头上还插了许多管子。 管子一根一根亮起,男人也像是死了似的,紧紧闭着眼,一动不动。 陆砚吓坏了,他大喊大叫,那些人却毫无反应。 下一瞬,他眼前一黑,彻底没了意识。 “姜芙,醒醒。” 小爆推了推姜芙,把她唤醒。 刚经历记忆清零的姜芙,看着自己已经变成透明的身躯,一时间还有些不太适应。 “休息一下,咱们准备下一本书啦!” 小爆献上一枚徽章,如玉的质地,上面刻有四个字—— 「出口成章」 姜芙伸手接过。 那精美的徽章一触到她的掌心,就彷佛融入血肉,倏地消失不见。 同时,一种耳清目明的感觉袭遍了姜芙的周身。 她闭闭眼,又睁开。 “下一本书是什么题材?” “真假千金。伯府和平头百姓相互抱错孩子的故事。” “你还真是什么红就选什么啊!” “那当然,我是小爆,我只生产爆款嘛!” 第1章 真千金的荣华路1 “好姐姐,你就帮我说几句好话。这可是夫人赏的银镯子,足银的,也就姐姐你人美心善,换成是别个,我还舍不得给呢!” “死妮子,就你精乖!我丑话说在前面,这事可不敢打包票。” “我自然晓得,谁不想跳出这个火坑,现在人人都削尖了脑袋瓜子,只想去真正的大姑娘那里伺候呢!” “嘘,快别乱说了,那位要醒了。” “醒就醒呗,当自己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物。说起来,商户人家出身,也不见得就比我等高贵嘛!” 微热的风,将两个婢女的一番对话轻柔地传进了姜芙的耳中。 其实,她早就醒了,只是躺在床上没动。 刚进入这本书,姜芙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内容,顺便再和小爆聊聊天。 她来的时间不早不晚,真伯府千金方蓉是三天前被接回来的。 而自己这个假货,因为受不了刺激,当场晕倒,被送回院子里休息。 按照原着,姜芙会继续留在安阳伯府,只是身份变成养女,从大姑娘变成二姑娘。 毕竟养了十几年,就是猫狗,也会有感情。 安阳伯府不差一双筷子。 唯一的问题是,姜芙自幼患有口疾。 虽然不至于结巴,却因为笨嘴拙舌,她一向少言寡语,十分内向。 没多久,伯府上下,再无人把二姑娘看在眼里。 和侯府世子的婚约也还给了方蓉。 年底,她的亲生父母因为挂念女儿,偷偷来到伯府,收买了下人,只为和姜芙在后门见上一面。 结果,姜芙被诬陷偷窃,与外人勾结,变卖伯府财物。 她气不过,想要解释,却越急越说不出来。 亲爹娘被打入大牢,天寒地冻的,还没过堂就染了风寒。 哥哥去衙门说理,反被几个差役当众暴打,险些丢了性命。 她被关在屋里,一时想不开,直接吊了脖子。 以上这些,不过是全书开篇的一章。 寥寥两千字,把一个炮灰交代得明明白白。 全书两百万字,此后再没人想起过这个短命养女。 就连伯夫人于氏有一次偶尔和心腹下人说到她,也是恨铁不成钢,觉得她白瞎了自己的养育,害她丢人。 姜芙正在和小爆说话,帘子一动,进来一个圆脸婢女。 那婢女一对上姜芙,脸上表情微变,似乎没想到她已经坐起来了,还自己穿好了衣服。 “二姑娘,您都醒了,怎么不喊人啊?” 她忍不住抱怨道:“夫人如果知道了,又该说是我们底下人伺候得不尽心了。” 看似关切的话语,其实充满了埋怨。 奴婢埋怨姑娘,这伯府的规矩还真是挺好的。 姜芙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她听出来了,这婢女就是拿着银镯子去求人疏通那个。 其实她不必这么着急,还白搭了个心爱之物。 姜芙让她给自己梳了头发,又喝了杯茶。 感觉这具身体内的生气渐渐都回来了,这才起身往外走。 原有记忆都在,姜芙不必担心不认识路。 她没心思欣赏伯府里的景色,直奔伯夫人所在的正院。 正院里,方蓉正陪着于氏聊天。 说是聊天,基本上都是方蓉在说,于氏揽着她哭。 离着还有一段距离,姜芙都听见了她的哭声。 “娘的心肝儿,如何叫你吃了这么多苦头,真是烂肚肠的一家子!把我好端端的娇娇儿抱走,害我们母女分离十几年……” 呜呜呜,呜呜呜,好不可怜凄惨。 只要不是铁石心肠的,恐怕都会跟着红了眼眶。 很遗憾,姜芙不仅铁石心肠,而且她还知道,方蓉分明就是在胡说八道。 是,她是伯府千金,刚出生就被抱错了。 但她的养父母,就是姜老实夫妇,也对她千娇百宠,极尽爱护。 特别是姜老实不过一个乡下汉,白手起家,他从挑担货郎做起,如今在距离京城一百多里外的县城开了铺子,实在很不容易。 更何况,又不是姜家偷了伯府的孩子。 怪只怪当时世道混乱,各路豪杰揭竿而起,就连当今圣上都是靠着几个结义兄弟,拼杀一路,才坐上皇位。 怎么到了方蓉的嘴里,一切就变味了呢? 怪不得在原着里,伯府一口咬定,姜家三口人是外贼通内鬼。 于氏更是恨得让下人捆了姜老实夫妇,直接送去大牢。 根源竟出在这儿。 打帘儿的丫头刚要开口通传,姜芙一个凌厉眼神飞过去。 那丫头吓得急忙噤声。 姜芙刻意放轻脚步,屋里的人并不知道有人在接近。 “……什么好的都是哥哥的,我求了好久,勉强跟着认了几个字,不做睁眼瞎罢了。母亲,您能不能也给我请个先生,我这一笔烂字,实在不能见人。” 方蓉依偎在于氏的膝头,鼻尖红红的,显然也哭过。 “当然能,乖女,不光请先生,还要给你请嬷嬷,好生教导你礼仪。娘还要亲自教你管家,以后嫁了人才能执掌中馈……” 说到这里,于氏猛地一顿。 嫁人…… 姜芙故意提高音量:“给夫人请安。” 屋里的主仆皆是一惊。 这是大姑娘,不,已经是二姑娘的声音了。 因为口疾,她很少在人前讲话。 如果不得不开口,也是尽量只说三五个字,而且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姜芙只是象征性地屈了屈膝,没等于氏发话,她已经站直了身体。 她保持着微笑,垂在身侧的右手握了握。 出口成章,那可不是说说而已。 原以为只是一个徽章,哪知道还有意外收获。 从这一刻起,再也不会有冤死的炮灰,只会有牙尖嘴利的逆天改命女! “你怎么来了?” 于氏侧头,飞快地用帕子拭掉泪痕,恢复端庄仪态。 以前,她一直以为,自己对这个女儿不冷不热的,是因为接受不了她的缺陷。 如今才知道,是因为没有母女血脉。 原来是天意啊! 姜芙没有直接回答于氏的问话,而是含笑看向方蓉。 “大姑娘好。那日我身子不适,没能好好和你说几句话,实在惭愧。” 她的目光温和地扫过方蓉的脸,颈子,手…… 只听姜芙又一脸艳羡地夸道:“大姑娘真不愧是伯府千金,像极了夫人的好颜色。瞧瞧这脸粉白的,羞煞我也。刚才我在外面,不巧听到了几句,大姑娘说自己冬天洗衣,夏天烧火,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天生丽质吗?” 前半段,听得于氏满心舒爽,甚至一时间忽略了姜芙怎么能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后半段,则让方蓉变脸。 坏了,光顾着卖惨,好像过头了! 第2章 真千金的荣华路2 什么洗衣烧火,当然是方蓉胡诌的。 她小时候,姜老实还只是货郎,家里自然买不起下人。 等后来姜家开了铺子,日渐殷实起来,除了吃喝,第一笔额外开支,就是找人牙子给方蓉挑了个小丫头。 方蓉也是想要让亲娘疼惜自己,好多多弥补她,才故意把在姜家的日子说得那么惨。 一个谎话需要无数谎话去圆。 这三天,她说来说去,连自己都信了。 在正院的默许下,这些话传了出去。 所以,就连各院的婆子婢女都听说了,二姑娘的亲生父母不仅出身低贱,还心思恶毒,作践女儿。 “可能是吧,我也不知道。” 方蓉有些尴尬地低下头。 于氏毕竟做了多年的伯府女主人,之前只是没人提醒她,她又刚认回亲生女儿,很多话根本来不及细想。 此刻,被姜芙点破,她也回过神。 姜老实一家如果真的那么坏,这女儿如何能够手上连个茧子都没有,浑身的肉皮儿摸着比剥壳的鸡蛋都嫩? 更别说还识字,能写会算。 不过,女儿流落在外,到底还是受苦了,于氏不愿意再多想。 她开口打岔:“好了,不说这个。你身子可好了?” 姜芙扬起嘴角:“多谢夫人惦记着,我都好了。” 于氏这才意识到,她没有喊自己母亲。 而且,她说话的时候,一点儿都没卡壳。 从进屋到现在,连个磕巴都没打! 于氏惊诧地打量起养女,发现她的变化岂止只有这些。 这仪态,这气质…… 难不成是因为大病了一场,通了心窍,整个人脱胎换骨了? 她正暗忖着,姜芙又开口了。 “夫人,其实我今天过来,是想请您同意我回姜家去。” 于氏下意识皱眉,出声反对:“不行,那就是个虎狼窝……” 又想到毕竟是她的亲爹娘,改口道:“伯府不差你一张嘴,你安心住着就好。” 他们夫妇曾讨论过此事,最终一致同意,把姜芙留下。 一来,养了这么久,有感情(虽然不多)在。 这二来嘛,就是伯府女孩少,算上姜芙也才两个,将来嫁出去,总能为伯府出一份力。 姜芙摇摇头,看了一眼表情有些紧张的方蓉,又对于氏说道:“有大姑娘在夫人跟前尽孝,我很羡慕。既然是一场阴差阳错,现在就该各归其位。” 她拿孝道说事,于氏一时间竟说不出反对的话。 倒是方蓉拉了拉她的袖子,轻声撒娇。 “娘,妹妹想回去看看,咱们不好拦着。哪天她想回来了,咱们伯府还是欢迎的,您说是不是?” 于氏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我的儿,你说得对,就听你的。” 姜芙趁机又道:“夫人,我还有个不情之请,说出来请您千万不要笑话。” 一想到以后都不用对着这个假女儿,于氏心头蓦地松了一口气。 爱与不爱,真的很难伪装。 从前,她害怕伯爷觉得自己对女儿不好,总是拼命想做出一副慈母的样子,腻烦得很。 以后再也不需要了。 那种从内心涌起的轻快感,令于氏终于对她露出笑容。 “傻孩子,你说。” 姜芙委婉地表示,她走可以,但是为了伯府的脸面,以及为了证明她可不是被伯府扫地出门的,不能藏藏掖掖,更不能两手空空。 也就是说,她不仅要风风光光地回家,还要连吃带拿! 于氏和方蓉都听懂了。 前者沉默不语,后者忿忿不平。 凭啥,她白白享受了十几年的荣华富贵,现在居然又想捞一笔再走! 一时间,屋内安静极了,落针可闻。 姜芙老神在在地站在那里等着,也不催。 小爆比了个大拇指:“还得是你!我以为你会昂首挺胸,不吃嗟来之食呢!” 姜芙啐它:“少叭叭,跟钱过不去的都是二逼。” 它赞同极了,毕竟,连它都是金钱财富的产物。 只是这话不能说,要瞒着姜芙。 “妹妹,这……这不妥当吧。再说,你要是带钱回姜家,万一被盯上,财帛动人心啊!” 方蓉绞着手里的帕子,期期艾艾地说道,又拿眼睛去瞟于氏。 于氏似乎也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姜芙大大方方地反驳:“我知道,夫人几年前就开始给我攒嫁妆了,那些东西如今再转给大姑娘用,总归不太好。再说,大姑娘是伯府的嫡长女,身份贵重,自然应该准备更好的。至于原来那些,倘若夫人舍得,我感激不已。” 一番话,说得于氏连连点头。 是啊,她唯一的女儿,用什么都配得起。 那些嫁妆虽然已经准备得七七八八,但都是她安排底下人去办的,尽心不尽心的,也就那样。 嫁妆关乎女子一生,扯上抱错孩子的事情,太不吉利。 于氏几乎立即做了决定:“就按你说的,稍后我让王顺家的把单子拿给你,再安排马车和护卫送你回家。” 钱到手,姜芙也不在乎多行个礼。 她再次屈膝,语气恭顺:“多谢夫人垂爱!那我先回去了。” 王顺家的动作很快,半个时辰之后,就拿来了嫁妆单子。 姜芙拿了单子,不假他人之手,又派人去取库房钥匙,一一核对过了。 该说不说的,东西还挺多,质量也过得去。 起码够她吃喝不愁小半辈子了。 翌日一早,几辆马车驶出了伯府,于氏还派了一队家中的护卫随行。 万松县离京城不远,放在现代,那就是一脚油门的事。 但在古代,交通不便,而且马车负重,走不了太快。 姜芙原本还以为自己会晕车,再不就是被颠得骨头疼。 可事实却是,她好像很适应出门,并不觉得累,甚至还有心情看向窗外。 有点奇怪,不过姜芙没多想。 咱都是做任务的人了,有点特殊体质啥的,那不是很正常嘛? 比起一胎生九个,或者随时能让异性发那啥情的主角,只是不晕车而已,弱爆了。 “姜姑娘,前面就是万松县了。” 一个护卫说道。 姜芙探头看了看,县城大门近在咫尺。 她点头:“进城吧。” 自己要回来的消息,没有事先通知姜家,他们肯定不会过来迎接。 不过,姜氏杂货铺在县城里很有名,随便找个路人一问便知。 那人指了路,又十分好奇地看着这几辆马车。 马车,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坐的! 再联想到,姜家上个月传出了抱错孩子的八卦,不少人都跟在马车后面,准备去看热闹。 一传十十传百的,竟聚了三五十人,浩浩荡荡地往姜家杂货铺走去。 第3章 真千金的荣华路3 眼前出现一座二层建筑,前面是铺子,后面还连着个小院,门上挂着牌子。 姜氏杂货铺。 姜老实果然是老实人,起名也起得这么谦虚。 照说这样的铺子,叫杂货铺实在有些委屈了。 放在县城,说是数一数二,也不为过。 连小爆都疑惑不已:“没找错地方吗?我还以为只是个巴掌大的小铺子。” 一个护卫上前,指着门口,问带路的人:“确定是这里吗?” 那闲汉抱着两手,连连点头:“是呢,您不是说要找姜氏杂货铺,那就是这里没错。” 姜芙已经自己从马车里跳下来。 闻言,她随手丢了一个小银角子过去。 闲汉一把接住,嘴里不停说着好话。 真是富贵从天降,他就带了个路,居然有银子拿! 帷帽什么的,早在出了伯府不到二里地远,姜芙就一把给摘了。 她现在已经不是贵女,是商户女了,还怕抛头露面? 于是,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彷佛有天女下凡,又好似仙子降世,看得他们纷纷目眩神迷,一个比一个张大嘴巴。 听见声音,正在铺子里擦拭货架的邱氏,手拿着抹布,疑惑地走了出来。 “哎呀,大嫂子出来了!大嫂子,你闺女回来了!” “什么呀,不是你之前那个抱错的闺女,应该是你那个真闺女!” “老天爷呀,这就是伯府的马车吗?瞧这马,油光水滑的,啧啧。” “看什么马呀,快看人!” “我看过了,几辆车里都是满的,这老多的好东西,都是给姜老实两口子的?” 众人七嘴八舌,各有各的关注点。 邱氏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她肤色白皙,身形窈窕,虽然一身朴素衣裙,头上也没什么装饰,但举手投足之间却不似普通农妇,更无一丝市侩之气。 这是姜芙看到她,第一眼的感觉。 再一细瞧,邱氏的眉眼精致,姜芙果然和她有六七分相似,外人一看就知道,二人应当是母女关系。 不过,邱氏现在显然被惊得不轻。 她看着眼前的一幕,讷讷半天,没等说出话来,眼圈已经红透。 “我现在叫姜芙,不姓方了。” 姜芙主动开口,想了想,她又小声问道:“你就是我娘了。” 说来奇怪,虽然在一起生活了那么久,对着于氏,哪怕是演戏,姜芙也喊不出这个字。 邱氏捂着嘴,扑簌簌落下泪。 她没想到,自己和伯府不约而同地给两个女孩都起了带草字头的名字。 只是姜蓉以后就是方蓉了,曾经的方芙也变成了姜芙。 “居然真的是从伯府回来的,看这架势,以后不走了?” “阿蓉不回来了?” “废话,我是阿蓉我也不回来,放着荣华富贵不要,那不是有病吗?” “生恩大过天,哪能说走就走了,逢年过节也应该回来看看。” 人群更加骚动。 眼看着邱氏的眼泪越抹越多,姜芙从袖子里掏出一条手帕,走到她身边。 “娘,你不让我进去吗?” 她给邱氏擦了眼泪,低声问道。 虽然知道旁边那些人没有恶意,只是想凑热闹,但姜芙也不想做猴子,任由他们指指点点。 邱氏这才后知后觉,她胡乱擦了一把脸,又有些不好意思。 “抱歉,把你这么好的帕子弄脏了,一会儿我用皂角仔细搓干净。” 她又招呼姜芙进屋:“东西多,挺乱的,别弄脏你的衣服。” 说完,邱氏抢在前面,把一些没整理完的干货都堆到旁边的架子上,尽量腾出一片地方。 见她忙碌,姜芙把两个袖子绑好,也跟她一起收拾。 邱氏大惊失色:“使不得,怎么能让你做事?快不要碰了,小心弄伤手。” 姜芙一边拾掇,一边让邱氏去安排外面那些人。 “我对县里不熟悉,娘,你去找个客栈,再给他们买些酒菜,好歹也是一路送我回来的,住一宿再让他们回去。” 邱氏连忙说应该的。 杂货铺里还有个小伙计,正在后院挑水。 邱氏把他唤来,又拿了银钱,让他把人都送到隔壁的客栈。 县城客栈里没什么人,一下子招待了这么多从伯府来的护卫,掌柜的眉开眼笑。 又是让人烧水,又是让人喂马,好不殷勤。 姜家把银钱给得足足的,两个人住一间上房,洗好热水澡,又有好饭好菜给送到房里。 没多久,小伙计又过来了。 偷偷给领头的护卫塞了荷包,笑嘻嘻地说是东家给的,让大伙回去吃酒。 原本以为这是一趟苦差,没想到这位姜姑娘挺好伺候的,姜家人居然也这么大方。 众人吃饱喝足,分了银子,又睡上一觉,第二天才回京复命。 等他们回到伯府,有人好奇,自然要问上几句,护卫们都对姜家赞不绝口。 于氏和方蓉都在后宅,接触不到这些护卫。 等她们从其他下人口中得知这些事情,已经是好久之后了。 邱氏几次想要姜芙停手,可她不听,硬是和邱氏一起,把货架都规整利索。 这期间,姜芙察觉到,邱氏总是忍不住一边干活,一边偷瞄自己。 她佯装没有发现。 “快洗洗手。” 邱氏打来一盆温水。 放下水盆,她情不自禁地拉过姜芙的手,一边细细给她淋上水,一边滴下大颗大颗的眼泪。 “还是第一次给我儿洗手……” 邱氏啜泣着,又笑道:“瞧我,就是眼窝子浅,老爱掉眼泪。”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声似马非马的嘶鸣。 然后是从骡车上搬货物的声音。 邱氏给姜芙擦干手,一脸喜色:“你爹和你哥回来了!” 干活的时候,姜芙就询问过他们,得知这对父子去乡下收山货,已经走了好几天,也快回来了。 姜老实是个闲不住的人,在外人看来,他如今也可以躺着享受了,但他不行,隔三岔五的总要出去一趟。 怕他出事,儿子姜魁就跟着一起。 “娘,我和爹回来了!” 一个声音浑厚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轻松卸下两个麻袋。 他刚直起腰,就看见一个陌生的少女站在旁边。 姜魁吓得连退两步,迟疑道:“你是……” 姜芙尽量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温柔无害:“哥啊,我是你妹!” 啧啧,打死她也想不到,文韬武略,勤政爱民,开创了河清海晏,百年盛世的太宗武皇帝,此刻正在杂货铺里扛麻袋。 这么粗的金大腿,谁不想抱! 第4章 真千金的荣华路4 可能是姜芙的笑容有些吓人,姜魁不仅没有对她放下戒备,反而扭头去喊邱氏和姜老实。 “爹,娘,你们快来!” 邱氏还没来得及和姜老实说上两句话,二人就被儿子给叫到了铺子里。 看着眼前这个娇滴滴的姑娘,姜老实的反应比姜魁也好不到哪里去。 只有邱氏激动地解释:“他爹,这是芙儿,芙儿回来了,以后都不走了!” 姜老实和姜魁齐刷刷地看过去。 姜老实是惊喜。 而姜魁的目光里除了意外,还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接下来,姜芙干脆把整件事都说了一遍。 包括方蓉回到伯府,她晕倒,在床上躺了三天,然后向于氏请辞,等等。 听她说于氏对方蓉很好,邱氏小心翼翼地看了姜芙一眼,犹豫开口:“蓉儿她……可适应那边的日子?” 姜芙实话实说:“大姑娘看着不错,伯夫人管家有方,没有哪个不开眼的下人敢乱来。” 姜魁在一旁冷哼:“怎么会不适应?一听说自己的亲爹是伯爷,当晚就打包了行李,生怕我们拦着她呢!” 话落,邱氏的眼神瞬间变得黯淡无光起来。 姜老实瞪了姜魁一眼,让他不许再说。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他搓搓手,一脸憨笑。 因为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就翻来覆去地念叨这几个字。 很快,邱氏重新打起精神。 她让姜魁去割肉,自己和姜老实飞快地把刚收回来的山货都放进仓库,然后关了铺子,带姜芙回家。 姜家住在离杂货铺两条街的一条巷子里,院子不大,但收拾得干净整齐。 他们在乡下还有田,让信得过的乡亲帮着种,每年只收一些粮食。 姜老实人品好,多少人抢着种他家的田。 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怯生生地看着姜芙。 邱氏告诉姜芙:“这是家里买的丫头,叫小丫,年纪还小,做不得什么,以后就给你端茶倒水。别嫌弃她粗笨,也是可怜人,老家闹洪灾,爹娘都没了。” 小丫头忙不迭磕头,口称小姐,说自己任打任骂,只求别赶走她。 这是姜家给方蓉买的婢女,她走的时候,觉得这小丫头上不得台面,唯恐被伯府耻笑,并没带走。 方蓉走了,小丫头自觉没活路,忐忑了好几天,连饭也不敢多吃,半夜饿了就偷偷喝井水。 邱氏心神恍惚,也没留意到她的异样。 如今打眼一细看,才发现这孩子怎么瘦得一把骨头,小脸蜡黄,她也怕姜芙会看不上。 “你起来吧,我不赶你,以后跟着我就是了。” 伯府里的婢女,别说她们肯定不愿意跟着自己,就是愿意,姜芙也不稀罕那些拜高踩低的刁奴。 从小丫身上,姜芙再一次可以肯定,姜家人都很心善。 不然,买个这么小的下人,什么重活都干不了,岂不是白浪费粮食。 只是看她可怜罢了。 一听这话,小丫忍不住又是砰砰砰几个头。 姜芙一阵无语,她还是有点不太能接受这种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但她也不打算挑战规则。 姜魁买了肉,一条鱼,还打了酒。 邱氏带着家里的粗使婆子一起下厨,煎炒烹炸,忙得热火朝天。 姜芙带着小丫清点从伯府里带来的那些东西,小丫跟着方蓉也学了几个字,磕磕绊绊地读着单子。 姜芙一样样把东西往屋里拿。 看了几眼,姜魁走上前,主动帮她搬那些比较沉的。 他人高腿长的,力气又大,不消来回几趟,就全都搬完了。 “这些,都是伯府给你的?” 姜魁看了看堆满一屋子的东西,忍不住问道。 姜芙核对无误,把单子叠好,又交给小丫,让她找地方收好。 小丫一溜烟跑了。 “是啊,还有一些家具什么的,太大太重,我就没要,让他们给我折算成了银票。” 姜芙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递给姜魁。 他下意识扫了两眼,都是二百两面值的,少说也有四五张。 “你收好。” 这笔钱放在哪里都不是小数目,姜魁不太放心地追问道:“他们给你钱,不是有别的目的吧?” 果然是个胆大心细的人,姜芙感慨道,自己不过稍微一试,就觉得姜魁不一般。 “我主动要求离开伯府,他们不必担心名声受损,给我一些钱傍身,理所应当。” 姜芙微微一笑。 不仅如此,她带走了所谓的嫁妆,也就等于放弃了和侯府世子的婚约。 这笔账无论怎么算,伯府都不吃亏。 姜魁欲言又止。 他和方蓉做了十几年的兄妹,只可惜二人性情迥异,并不亲近。 尤其方蓉懂事之后,总嫌爹和哥哥粗鄙,不像县学里的那些读书人文气雅致。 于是和他们愈发疏远。 面对着这个同样娇柔美丽的妹妹,再一想到人家在伯府里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姜魁无端端生出一股自卑。 他想到自己一身臭汗,连忙后退两步,怕姜芙闻到。 “你先歇歇,等一会儿就能吃饭了。” 姜魁赶紧走了,想着去打桶水冲冲,再换身干净衣裳。 结果,他在井边遇到了怀有同样心思的姜老实。 姜老实憋了半天,吭吭哧哧:“你娘和你妹子都爱干净,咱爷俩以后干完活就洗洗,反正天儿也不冷。” 姜魁闷头把水往头上倒。 另一边,姜芙也在打量着自己的闺房。 这房间宽敞明亮,是家里最好的一间房,家具都刷过桐油,擦得一尘不染。 桌椅板凳齐全,甚至还有衣柜,梳妆台和矮榻,布置得很是考究,在县城实不多见。 其实就是方蓉以前的房间,姜家没有空房,只好委屈姜芙住在这里。 不过邱氏把被褥什么的都换过了,都是家里新做的,还晾晒过,柔软蓬松。 姜芙走近一闻,带着一股阳光的气息。 “我觉得这里比伯府好多了。” 她由衷地对小爆说道。 只听小爆嘴里嘿呀哈呀地一顿叨咕:“从前方蓉对姜家爱搭不理,以后咱让她高攀不起。” 刚才它已经暗中探了一下姜家的家底。 别说,姜老实夫妇能干,俭省,又低调,其实银子攒了不老少。 他们原本担心方蓉回到伯府被欺负,还悄悄给她塞了一百两银票。 方蓉软磨硬泡,甚至把邱氏珍藏多年的一根金钗都要走了。 姜芙听了,有点来气。 她不是眼馋方蓉有金钗,而是她凭啥那么大的脸? 一边拿人家东西,一边又极力抹黑。 第5章 真千金的荣华路5 就在姜家一家团聚,其乐融融的时候,出外办差的安阳伯也风尘仆仆地回到家中。 饭桌上,安阳伯看了一圈,没发现姜芙的身影。 他疑惑地问道:“芙儿呢?” 于氏正在给他夹菜,闻言手上一顿。 王顺家的在一旁恭敬开口:“回伯爷的话,二姑娘执意要回家尽孝,夫人劝不过,只好派人送她回去了,还装了几大车的东西。” 安阳伯颔首:“回去看看也好,过几天就派人接回来。” 于氏错愕:“还接回来干嘛?是她自己要走的,又不是我们赶她。再说了,那么多双眼睛都看见她从伯府离开……” 伯府里没了假千金,她这心里不知道有多畅快。 一大早带人拾掇女儿的院子,开了库房,缺什么就马上补上。 中午和女儿一起用饭,二人说说笑笑,简直不要太快活。 这才是母女该有的样子啊! 见她居然违背自己的意思,安阳伯危险地眯起眼睛:“先吃饭!” 当着孩子们的面,他不想给正妻难堪。 饭后,打发孩子们回去,又挥退了下人,安阳伯才耐着性子在人后教妻。 “我早知你不亲那孩子,现在知道她不是我们的骨肉,更是一眼都不想多看。” 安阳伯顿了顿,又往下说。 “但她八岁就和镇北侯世子有了婚约,亲故们都知道我们两家是亲家。” 于氏着急抢白:“伯爷,不能让她嫁过去,那是我们蓉儿的婚事呀!” 安阳伯摆手:“话是如此,但你可曾拿回信物?” 于氏呆愣当场。 是啊,她这几天大悲大喜的,脑子糊涂,竟忘了当初侯府送来了一枚玉佩。 玉佩一直被姜芙贴身戴着,没摘下过。 所以,于氏压根没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个重要东西! 她恼怒地一拍桌子:“不行,必须拿回来!” 安阳伯并不知道姜芙的变化,他只是点点头:“去吧,你亲自过去,那孩子从小听话,不会不给你的。” 听他这么一说,于氏才犹犹豫豫地说道:“伯爷,说来也奇怪,她躺了几天,醒过来之后,好像说话利落了许多。” “哦?真的?” 安阳伯随口问了一句,却并不当真。 早年,他们也曾求医问药,但没什么用。 反正女子贞静为上,沉默寡言总比聒噪嚼舌要好。 只不过,就像妻子所说的,这么好的一桩婚事,必须留给亲生女儿。 于氏回忆起那天的情景,微微蹙眉。 “是啊,说了半天话,也没结巴,还挺伶俐的,连我都被她绕进去了!” 那些嫁妆,对伯府来说不算什么。 但于氏每每想起来,难免心疼。 更别说,姜芙还要了一千两银票! 当时急着打发她走,只想着破财免灾,说给就给了! 安阳伯仍旧不太在意,又交代于氏两句,他就起身出了正院,显然不打算留宿。 于氏没好气地嘟囔两句,一想到丈夫竟让她亲自去那种乡下地方,更是气闷。 她喊来王顺家的,主仆密语半天,终于商量出了一个好主意。 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姜芙嗅着比京城清新不少的空气,精神满满。 院子里十分安静,她起得晚,姜老实夫妇和姜魁都去了杂货铺,家里只有一个婆子和小丫。 见姜芙醒了,小丫连忙伺候她洗漱,又去端了早饭。 姜芙一边吃饭,一边问她:“附近有当铺吗?” 小丫声音脆脆地回答道:“街上就有,小姐是想当东西?” 姜芙咽下嘴里的食物,点点头:“是,有些用不到的,放在家里也占地方,不如换成钱。” 她昨晚又清点了一遍,茶叶绸缎什么的,自家能用,都留着。 至于那些摆件,首饰,器皿之类,留下几样以备不时之需,其余的都卖掉。 士农工商,商人身份最低贱,不可招摇,免得惹祸。 饭后,姜芙打了两个包袱,大的自己背着,小的让小丫抱着,二人去了本地最大的当铺——陈记当铺。 掌柜的识货,一看都是好东西,数量还不少,连忙请姜芙进里间坐着,喊伙计送上热茶糕点。 他则在旁边一样样查看。 “哦,对了,还有这个。” 姜芙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玉,随手递给掌柜的。 触手细腻,还带着一股暖意,掌柜的一惊,难道是暖玉? 他连忙细看。 果真是好东西! 掌柜的好不容易才调整好呼吸,他恭敬问道:“姑娘,可否容老朽将这块玉佩拿去给东家看看?刚巧,我们东家今日来此查账,人就在楼上。” 小丫好奇,歪头看看他:“你不是东家吗?” 掌柜的含笑:“老朽只是替东家做事而已。” 他又看向姜芙:“姑娘请放心,我们诚信买卖,绝不会乱来。” 意思是让她不必担心调包。 姜芙不甚在意地点头:“行,那你随意,我等着就好。” 掌柜的拿着玉佩,蹬蹬蹬上楼去了。 等人走了,姜芙把桌上的糕点推到小丫面前,低声说道:“吃吧。” 一直偷吞口水,还以为她不知道。 小丫不好意思地拿了一块。 她咬了一口,眼睛马上变得亮亮的,两颊鼓起,飞快地吃起来,活像一只小仓鼠。 吃了两块,小丫不敢再拿。 姜芙也不劝,只让伙计把剩下的糕点用油纸包起来,然后塞到小丫的怀里。 就凭她今天带来的那些东西,几块糕点而已,只要是有脑子的,都不会介意。 小丫张大了嘴,一脸孺慕地看着姜芙。 小姐好大方,好淡定,好有气势! 她一定要好好跟着小姐,哪怕以后小姐再买其他下人,自己也是第一丫头! 当铺二楼,临窗雅室。 一男子稳坐在桌后,正缓缓擦着一把剑。 阳光投进来,照在他的头上,脸上。 如果有人看去,就会发现,此人的一只眼睛,竟是棕绿色的! 胆小的恐怕还会叫出声。 “东家。” 掌柜的似乎见怪不怪,他躬身行礼:“打扰东家了,小的收到一块玉佩,请您过目。” 男人继续擦着剑。 直到擦完,他才掀起眼皮,淡淡道:“什么玉佩,居然让你都这么不冷静,拿来吧。” 掌柜的这才放轻脚步,将玉佩奉上。 看了两眼,男人的表情终于出现一丝裂缝。 他伸手取过玉佩,在掌中把玩两下,一脸玩味。 “这不是大哥给他未婚妻的信物,怎么跑到这小县城里来了,有趣。” 第6章 真千金的荣华路6 掌柜的上前一步,语气比之前轻松了许多。 “东家久在边关,有所不知,京城里上个月爆出一件奇事。原来安阳伯府当年抱错了孩子……” 他声情并茂,详略得当地讲述了一番。 听完,男人沉吟道:“那女子就在楼下?照你说的,她在伯府生活了十几年,如今却回了万松县,以后就和亲爹娘在一起了?” 掌柜的回想着姜芙的样子,见她衣着朴素,打扮得如同县里一般商户家的小娘子,他点点头。 “就是她了。这些东西也都是她从伯府带出来的,估计想变卖了,都换成银两。” 男人觉得姜芙是个务实的。 “放在家里,保不齐招贼惦记。这么说来,倒是个识时务的小姑娘。” 他把玉佩放在桌上,那意思就是准备留下了。 “告诉她,东西我们都收,再给她一个好价。只是有一个条件,必须死当。” 掌柜的退下。 姜芙听了他的要求,反而笑了:“最好不过,我原本也没想过再赎回来。” 赎个屁,她之所以管于氏要东西,是因为之前实在吃不准姜家的情况,怕家里穷到毛干爪净的。 有银子在身上,遇事不慌。 现在姜家比她想象中好多了,家人也都良善勤劳,姜芙更巴不得尽快和伯府一刀两断。 双方交割清楚,签字拿钱,痛痛快快。 姜芙照例要了银票,想了想,又要了十两银子。 “姑娘周全,随身放些银子,花起来也方便。” 掌柜的特地让伙计帮她把银子都绞成一两一两的,装进荷包里。 姜芙接过来,照样塞到小丫的怀中。 吓得小丫同手同脚地走出当铺。 十两银子在她身上! 要命! 能买两个半的她! 姜芙失笑:“你好好走路,等下咱们买点东西,也就花出去了。” 她去了成衣铺子,给自己买了两身换洗衣服。 以前的衣服不适合在县城里穿,布料都是好的,可以裁了改改,或者做其他小物件。 又买了两套结实耐脏的男装,分别给姜老实和姜魁。 至于邱氏,姜芙看了看,铺子里的衣服无论款式还是料子都很一般,比不上家里的好绸缎,就只买了几条帕子,几个香囊。 只能说,万松县虽然离京城很近,但购买力摆在那儿,对于见惯了好东西的姜芙来说,实在没什么吸引力。 最后她索性买了一些现成的吃食回去,没花几个钱。 即便这样,回到杂货铺,还是引来邱氏一顿说。 “你这孩子,想买什么跟娘说。也是我糊涂,净高兴了,忘记给你零花钱。” 邱氏摸出一个钱袋,递给姜芙。 里面是一些铜板,并几个碎银角子。 姜芙笑着接过。 邱氏又忽然想起来,有些不好意思:“钱太少了,回家再给你拿。” “我爹呢?” 环视一圈,姜芙没看见其他人,好奇地问道。 “和你大哥又去山上挖草药了,怎么说都不听,非说山里都是宝。” 邱氏嗔道。 听说,在万松县西南方向十里外,有座伏虎山。 这山形似一头卧着的老虎,因此而得名。 伏虎山险峻,但山中草木茂盛,多有奇珍。 只是因为山形复杂,令许多人望而却步。 姜老实幼年孤苦,还是一个老猎户怜惜他,带他打了几年猎,勉强没饿死。 姜魁天生神力,虽然没有正经拜师学艺,却力能扛鼎。 自他过了十二岁,就时常跟着姜老实一起进山,父子一起采药捕猎。 “再大的宝,也比不得我们一家都好好的。” 姜芙听完,还是觉得要找个机会和他们说说,尽量不去冒险。 邱氏连声说是。 有女儿发话,不怕爷俩不听! 金乌西斜,姜老实和姜魁终于回来了。 俩人身后的背篓里都是满满的,看来收获颇丰。 看到姜芙也在,姜老实从背篓里掏出一串野果子。 生怕她嫌弃,他赶紧说道:“不脏的,我都是挑好的摘。” 姜芙取下一颗,在衣襟上蹭蹭,直接塞进嘴里。 又酸又甜,像樱桃似的,她眯起眼,口中夸赞道:“真好吃!” 姜老实憨憨笑了。 那边,姜魁已经把东西都倒出来。 许多草药必须尽快炮制,若是耽误了,也会影响药效,卖不上价钱。 他小心翼翼将草药一根根分开,轻轻抖落根须上的泥土。 “姜芙,快让你哥住手!那里面有一株虎仙眼,不能离了土,要尽快栽到盆子里!” 正往盆里倒水,让姜老实洗把脸的姜芙,一把丢了水桶,飞奔到姜魁面前。 “停停停!” 她按住姜魁的大手,成功阻止他的动作。 “哥,这个不行。” 姜芙在小爆的指引下,从一堆乱糟糟的草药里仔细地捻起一根不怎么起眼的。 只见它长了四五片圆圆的叶子,每片叶子正中,都有着像眼睛似的黄色叶脉。 怪不得叫虎仙眼,确实有几分像老虎的眼睛。 幸好,它的根上还粘着一大团半湿润的泥。 等到把它栽到盆里,又洒了少许水在叶片上,姜芙才松了一口气。 面对其他三人疑惑的目光,她解释道:“这是虎仙眼,一味很珍稀的药材,但不能离土太久,而且还必须是生长地的土,否则药效尽失。” 正因为它的这一特性,很多人明明已经采到了,却不能拿它入药。 姜魁又看了看那草,追问道:“你从哪里知道的?” 姜芙随口扯谎:“我经常看闲书,在书里看到的,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伯府富贵,有藏书也不稀奇。 姜老实挠了挠头,讪讪地说道:“真的是药,我不认得,就看它好像长了个眼睛,想着挺好玩咧,拿给你玩的。” 质朴的话,却最让人感动。 姜芙没有想到,竟然是为了给她玩,她爹才误打误撞采到了虎仙眼。 听说这东西珍稀,邱氏连忙又给花盆挪了个位置,免得被谁不小心碰坏了。 “先养上几天,让它恢复元气。这东西稀缺,不愁卖。” 姜芙暗想,要是能把它卖去京城,说不定会更赚。 一家四口把其余的草药都收拾妥当,粗略算算,也能值几百文钱。 邱氏喜滋滋:“芙儿真是天生带福,趁着今儿天早,娘去给你包饺子!” 连姜魁都主动对姜芙说道:“娘包的饺子,天下第一好吃。” 姜芙含笑应是。 但她也好奇,等他以后成了九五之尊,吃尽了珍馐美味,还会不会觉得这一盘家常饺子,是天下第一呢? 一辆马车连夜赶路,从京城方向,直奔着万松县。 天刚亮,他们停在姜家门口。 车夫上前,大力拍着门板,嘴里吆喝着:“开门!快来人!我们是镇北侯府的!” 第7章 真千金的荣华路7 姜家的院子里,一家四口看着面前的妇人。 就在刚才,一个自称来自镇北侯府的男人敲响了大门。 然后,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带着个婢女,从马车里出来。 从她脸上,明显可以看到嫌恶之色。 姜芙冷冷打量着妇人。 或许对她来说,这就是贵人踩贱地吧,可真是委屈死了。 从穿戴上看,这妇人一定是侯府里得脸的仆妇,只腕子上那不经意间露出的金镯子就值不少钱。 “你们还真是不知轻重,居然把镇北侯府的人拦在门外,等了那么久!” 妇人神态鄙夷,随口斥了一句。 姜芙率先走上前,微微扬起下颌,用比她更倨傲几分的口吻骂回去。 “以为是从哪儿跑出来的野狗乱吠,竟然是侯府的下人。好大的口气,知道的你是镇北侯府的奴婢,不知道的还当你是镇北侯夫人!” 妇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她再狂妄,也不敢和侯夫人相提并论。 “你、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 想说“小贱人”,但妇人又忍住。 毕竟自己是有任务在身上的,不能因小失大。 等拿回东西,非得好好出一口恶气! 妇人收敛起怒容,强压着火气,先给姜老实和邱氏草草行了一礼。 她表明来意:“奉我们侯夫人之命,来找姜姑娘索要一样东西。” 邱氏连忙请她进屋。 妇人带着婢女走了进去,发现姜家的房子虽然不算大,但用料扎实,打扫得也干净。 她哼了一声,这才坐下来。 邱氏本想去烧水煮茶,却被姜芙一把拦住。 “你要什么东西?” 姜芙明知故问。 她已经猜到,李家不可能娶一个假千金,势必要讨回定亲信物。 妇人觉得姜芙故意装傻。 也是,像她这样的人,当然会死死扒着侯府不放。 那可是世子,未来的镇北侯! 莫说正妻,即便做妾,都是她高攀了! 妇人撇撇嘴:“姜姑娘,别绕圈子了,快把玉佩拿出来,也好让奴婢尽快回去交差。”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又埋怨起安阳伯府。 她们家的破烂事儿,和镇北侯府又有什么关系! 结果,那伯夫人于氏跑来找侯夫人一顿哭求,侯夫人只好答应,最后派自己前来。 本想给姜家来个下马威,没见识的小商户人家,拿出侯府的名头,吓上几句,还不乖乖就范? 何曾想到会被劈头盖脸一顿骂,都被比作野狗了! “哦,玉佩啊。” 姜芙故意拉长了声音。 等了半天,那妇人急道:“是啊,就是我们世子的玉佩!” 一摊两手,姜芙很无赖地说道:“我急用钱,就把它当了,你去前面那条街的陈记当铺问问,也许还在。” 妇人立时坐不住,拔腿就往外走。 嘴里还嘟囔:“竟敢当了,看我不告诉夫人……” 婢女也狠狠瞪了姜芙一眼,快步跟上。 很快,那辆马车消失在了门外。 看方向,估计真的赶去陈记当铺了。 等姜老实去关上院子大门,邱氏才担忧地开口:“芙儿,那什么玉佩的,你真的当了?” 姜芙并没放在心上,对她点点头。 “是啊,反正我又不会嫁到侯府,拿着它没用。再说,侯府家大业大的,也不在意一块玉佩。” 邱氏总觉得这话哪里不对,但一时间又不知道如何辩驳。 倒是一直没开口的姜魁忽然说道:“娘,妹妹做得对,咱不要他们的东西,留着就是祸害。” 见他主动替自己说话,姜芙脸上笑意更深。 “就是,这钱等入冬之后拿去在城门口施粥,就当我们给那什么侯府积德了。” 而那妇人匆忙赶到陈记当铺,又挨了当头一棒。 “不巧,有个从南边来的商人路过,看中了东西,已经买走了。” 掌柜的取来账簿,找到相关记载,指给妇人看。 这妇人是侯夫人陪嫁,自然也是识文断字的,一看账簿,顿时头大如斗。 “这商人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她催问。 掌柜的面露为难:“我们只管买卖,不问其他,您这是为难小老儿了,在下实在不清楚。” 妇人气冲冲地走了,要赶回侯府复命。 等她走后,掌柜的再次去了楼上的雅间。 男人早已看清了方才妇人的面容,他失笑:“竟派了心腹陪嫁过来,还真怕被人家一个姑娘给赖上不成?” 掌柜的弯腰回答:“听说侯夫人向来做事谨慎。” “那可不是。” 男人笑声更大了:“她这辈子唯一就不谨慎了那么一次,所以才有了我嘛。” 这话……掌柜的不敢随意接口。 “我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明日回京。” 男人起身,拿起悬挂在墙上的剑。 掌柜的虽然不放心,却知道他说一不二的性格,立即回答道:“这就去给东家安排。” 比了比手中的剑,男人蓦地深深叹气。 “和定北王比起来,我还是差得远,也许再过十年二十年,我才能有他那样的神勇无匹。” 这一次,如果不是定北王及时率军增援,他或许就不只是受些皮外伤,而是没命了。 如果他死了,除了娘,还会有谁会为自己流一滴泪呢? 他们只会高兴。 毕竟,他从一出生就是个不祥之人。 连亲生父亲都憎恶他,想亲手掐死他。 掌柜的露出钦佩的神色,含笑道:“定北王十三岁跟着陛下南征北战,都是真刀真枪拼出来的。如今各地尚有余寇,想立功也不难,何况东家还这么年轻,不必着急。” 这道理并不难懂,男人也露出思索的表情,缓缓点头。 “说的是,是我太心急了。” 掌柜的拱拱手,下去准备回京事宜。 在姜家和当铺碰了两鼻子灰的妇人不敢耽搁,马不停蹄地赶回侯府。 她有些狼狈,胡乱整了整衣服和头发,去了正院。 一见到侯夫人,妇人连忙跪倒,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将来龙去脉道来。 自然,因为她在姜芙那里受了气,没少告状。 倒是侯夫人忍不住笑道:“瞧你说的,她一个从小说话都费劲的,能憋出俩字儿就好生不易了,如何还能言语羞辱你。” 竟是不大相信。 妇人又气又委屈:“老奴可不敢骗夫人。” “罢了,”侯夫人摆摆手,对她和于氏所说的,姜芙如今变得尖嘴利牙一事不以为然,“条子拿给我看看,如若真的叫人买走,留了记档,也就随他去了。” 妇人离开当铺之前,特地搬出镇北侯府的名头,逼着掌柜的交出那一页记档。 有这东西在手,那块玉佩何去何从已经明了,左右是赖不到侯府头上。 第8章 真千金的荣华路8 姜芙可不管什么伯府还是侯府,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揍一双。 平头百姓家的闺女,就是这一点好。 虽然身份低微,但也没人整天盯着你,管东管西。 比如,邱氏一开始希望姜芙每天留在家里,做做女红,别晒黑了脸,弄糙了手。 姜芙反问她:“娘,我养得那么娇,你觉得街坊四邻会不会说闲话?就咱家这样的,如果大哥说亲,你可愿意给他娶个那样的媳妇?” 邱氏顿时不吭声。 他们虽说已经不是庄户人家,不需要指望娶个膀大腰圆屁股肥的姑娘,但起码也得是样样拎得起的爽利人儿。 整天花啊月的,实在伺候不起。 将心比心,邱氏也不想招个这样的活祖宗进门。 姜魁也闹了个大红脸:“我才不想要媳妇!” 他没好意思当着妹妹说,前几年有个押镖的镖头指点过自己几个月,又告诫他千万别早早成婚,失了童子身,影响功夫。 就这样,姜芙很快适应了姜家的生活,每天也会跟着邱氏一起,去杂货铺里做事。 因她貌美,身世又离奇,不少人抱着瞧热闹的心态,没事就往杂货铺跑。 姜家杂货铺的货全,价也合理,一来二去的,每天倒是没少卖货。 零星有那么一两个街溜子,倒是想揩油,奈何万松县里哪个不知道姜魁的本事。 想调戏人家妹子,也得看看自己的命够不够硬。 别说,之前那株有点蔫头耷脑的虎仙眼,在邱氏和姜芙的悉心照料下,没两天就恢复了蓬勃生机。 翠绿欲滴的叶片上,虎眼形状的叶脉愈发清晰,被晨光一照,闪着黄莹莹的光。 邱氏爱得不行,一得空就去看。 姜芙发现,她这个娘不仅姿容出众,平日里也不像普通妇人一样扎堆嚼舌乱串门子,而是养花种草的,很有几分娴静的味道。 她总觉得,邱氏不像是农家女。 姜芙去问小爆,小爆翻了翻原着,说没提到过,它暂时也不清楚邱氏的出身。 不过,它却说起另一件事:“我没骗你,虎仙眼真的是宝贝,有人正在山上到处找它呢!” 十里外的伏虎山上,一队装备精良的人马蜿蜒而上。 尽管他们都出自彩衣卫,人均高手,但冷不丁来到这山路崎岖险峻的伏虎山,仍感到有几分行路艰难。 有人边走边问:“百户,那什么虎眼草,真的只有这山上才有?” 另一个人骂道:“说你是狗脑子,那是虎仙眼,还虎眼草。” 为首那人望了一眼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沉声道:“神医是这么说的,想必没错。都打起精神,陛下派我等前来寻药,是为了给王爷治疗痼疾,不容有失!” 身后众人立即应是。 只可惜,任凭他们恨不得把整座山都翻一遍,依旧没有找到一根虎仙眼的草毛。 到了最后,大家都怀疑神医是不是看错了,也许他十年前在这座山上看到的并不是虎眼草。 又或者,那草被野兽啃吃了,或者被人采走了。 一行人只好无功而返。 时间飞快,眨眼从夏入秋。 天冷了,北边的胡人开始蠢蠢欲动,西边和南边也不消停。 自皇帝登基,时不时有小股势力出来闹一下,其中有前朝余孽,也有农民造反。 因此,各地的战乱并不算少,只是他们都不成气候,掀不起太大的风浪。 真正能威胁到朝廷的,是北胡和西番,以及南边上百个少数民族部落。 为了四方安定,皇帝将与自己一起并肩战斗多年的三个结义兄弟封为异姓王,镇守三地。 分别是定北王、平西王和怀南王。 他们都是一起出生入死多年的好兄弟,深受皇帝信任,手握重兵。 尽管军功赫赫,但三人连同皇帝本人在内,都受过大大小小无数伤,特别是定北王,十多年前曾险些丢了性命。 每到冬天,旧伤复发,就会格外难捱。 而冬天又是北胡人南下掠杀频繁的时候。 定北王生性刚烈,每每咬牙死撑,与众兵将一起上阵厮杀。 皇帝忧心,幸好寻到神医为定北王诊治。 其中最珍贵的一味药,叫虎仙眼。 此药确实罕见,连宫里都没有。 那神医说了,十年前他云游四海,曾在万松县附近的一座山上见到了一株。 皇帝立即派了心腹前来。 一拨走了,又来一拨,前前后后折腾了几个月,仍旧无果。 尽管他们行踪隐秘,但在山中行走,难免留下痕迹。 又一次进入伏虎山深处,姜老实父子都察觉到了异样。 二人互看一眼,都没说话,也没有再继续往里走,而是选择悄没声地沿原路往回走。 一路上,爷俩象征性地打了一只野鸡。 遇到熟人,只说在山脚下转了转。 都知道姜家父子好身手,三不五时地就能打到野味,大家都没觉得奇怪。 回到家里,姜魁将自己的发现说给邱氏和姜芙。 邱氏捂着心口:“莫不是又要打仗了?” 她是从战乱中熬过来的,眼下的稳当日子才没几年,自然忧心忡忡。 姜芙知道内情,所以并不害怕。 她趁机说道:“正好,爹和大哥最近都不要再去山上了,如今家里不缺银钱,想吃肉就去铺子里割。” 姜老实知道女儿这是担心自己,连忙点头。 姜芙又看向姜魁:“大哥,你要是没事干,不如把书本捡起来。我听说,你从前也是读过几年书的,荒废了也可惜。” 这话邱氏爱听。 她附和道:“听你妹妹的,你小时候用的那些书本,娘都给你收得好好的。” 想了想,姜魁倒是不反感看书写字,也就应了。 十月,怀南王派二百亲兵,送嫡女入京。 小郡主身份尊贵,进京那天,街路两旁都挤满了围观的人,大家纷纷驻足,想亲眼见到她的风姿。 说起来,除了定北王孤身一人,其他两王都已成家。 皇帝信任他们,允许他们携带家眷留在驻地,并没有扣下家人为质。 怀南王年过四旬,虽然妻妾无数,但膝下只有一个女儿。 他大张旗鼓地把唯一的女儿送回京中,也有深层含义,就是向皇帝表态,以免被有心人钻了空子。 从前大家亲如兄弟,如今既然已经君臣有别,还是应该恪守君臣之道。 皇帝当然也明白怀南王的心意,所以,他格外优容小郡主。 小郡主的到来,让京城上流的贵女圈子重新洗牌。 哪怕是公主,都要给她几分脸面,何况其他人。 没多久,就流出小郡主骄纵跋扈,又喜爱美男的传言。 “郡主要见我?” 姜家院子里,再次出现一群不速之客。 姜芙指着自己,重复一遍。 “就是你,姜家女。” 那面白无须的年轻宦官不耐烦地扬扬手,又有个小内侍躬身上前,送上一张请帖。 第9章 真千金的荣华路9 请帖精美,撒着金箔。 凑近了一闻,还有淡淡的花香味。 只是姜芙不明白,小郡主干嘛要见她? “好的,多谢中官大人。” 姜芙收起帖子,又让小丫送上了几个沉甸甸的荷包。 见她没有张嘴太监闭嘴公公的,还给了丰厚打赏,那宦官的脸色好了许多。 回去的路上,他忍不住在心中暗忖—— 到底是在安阳伯府待过那么多年的姑娘,还挺懂礼数。 于是,在给小郡主复命的时候,宦官不动声色地替姜芙说了两句好话。 与此同时,姜芙也在家中指点小丫。 因为她注意到,小丫在给荷包的时候,小脸上很是肉痛。 “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更别说,这些无根之人最喜欢银子,不求他们帮咱们,只求他们别暗中捣鬼。” 小丫点点头,她其实很聪明。 “我知道了,小姐。怪不得您让我没事就做荷包,不用好看,只要针脚密实就行,原来是留着打赏的。” 她歪头,笑嘻嘻说道。 姜芙给她拿了一块枣泥糕,打发小丫出去。 她不会一直缩在这个小县城里,早晚都会走出去,让身边人逐渐适应,也是必修课。 邱氏听说小郡主点名要姜芙去参加什么宴会,很是紧张。 “现打首饰恐来不及,衣服倒有两套还没上过身的,娘今晚就拿去再浆洗一遍。” 她急得在原地团团转。 姜芙一把拉住邱氏,让她不必费心。 “干净整洁就好,假如过于招摇,反而容易惹麻烦。” 一句话,成功浇熄了邱氏的心头火。 女儿已经不是伯府贵女,按照本朝律法,商户甚至不能穿着绫罗绸缎。 或许在一些偏远之地,民不举官不究,但她去面见郡主,自然不敢逾矩。 到了宴会前一日,姜魁赶着骡车,亲自送姜芙进京。 小丫还小,又没学会礼仪,怕她冲撞贵人,反而被抓住把柄,姜芙就没带着她。 进城后,兄妹二人找了客栈住下,离怀南王府不远。 休整一夜,翌日巳时左右,姜魁把姜芙送到了怀南王府角门。 因府中今日有宴,已经提前安排了婆子丫头候着,负责接待各家贵女。 车来车往,姜家的骡车甚是显眼。 姜芙神态自若地走下骡车,又让姜魁先回客栈休息。 “哥哥不必担心,我会随机应变。” 她低声安抚道。 姜魁知道多说无益,只是点点头,让她凡事以自身安全为重。 他还有话没说。 如果小郡主非要扣人,或者妹妹过了时间还没出来,自己哪怕是硬闯,也要带她一起离开。 又有一辆挂着安阳伯府徽记的马车停了下来。 车夫放凳,婢女掀帘,一个少女缓缓出现在众人视线里。 方蓉更像安阳伯,五官尚好,但脸型并不小巧。 她也知道自己在长相上的缺陷,于是并不怎么精雕细琢眉眼,而是把整个人往疏朗大气上打扮。 骡车显眼,方蓉刚一站定,也看到了骡车旁边的兄妹俩。 她一怔,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们。 姜芙扫了方蓉一眼,没有想和她搭话的欲望。 倒是方蓉在原地踌躇片刻。 在察觉到越来越多的目光往这边看过来,她终于按捺不住,快步走来。 径直走到姜芙面前,方蓉气息微喘,急急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等姜芙开口,她又催道:“这是怀南王府,不是你能随意胡闹的地方,赶紧回去吧!” 尽管和姜芙没打过几次交道,但方蓉后来细细回想,更肯定她是故意在于氏面前说那些话。 幸好,于氏不很聪明,又怜惜她在外受苦,每次自己只要哭上两声,就什么都有了。 姜芙看了方蓉一眼,见她通身气派,显然在伯府过得很好。 毕竟兄妹一场,乍一见到方蓉,姜魁还是关切地问道:“你可还好?” 方蓉一向不与这个哥哥亲近。 见他还像过去一样,一身粗布短打,还赶着骡车,她下意识蹙眉。 真是的,姜家也不算太穷,当个富家少爷不好吗? 自甘堕落! 方蓉把脸扭到一旁,淡淡回答:“还好,不劳你担心。” 姜芙顿时来气。 好歹也曾是你的家人,一家子恨不得掏心掏肺给你,你就这态度? 她冷笑,知道周围有不少人都竖着耳朵,故意稍微提高音量。 “民女和哥哥不敢得大姑娘一句谢,还请大姑娘移步,以免污了大姑娘的眼。您如今不同了,是天上的云,怎么还和我们这些脚下泥似的粗人在一起说笑。” 姜芙这几个月吃好喝好睡好,天天还在杂货铺里干活,一开口气沉丹田,声传八方的,可不像那些弱柳扶风,走一步喘三喘的贵女。 哪怕离得稍远一些,也能听清她的话。 一个王府侍女大概觉得有趣,嘻嘻笑了两声,见大家都看过来,她才后知后觉地垂下头。 此处女眷众多,姜芙用眼神示意姜魁先走。 他也反应过来了,立即赶着骡车离开。 等姜魁走了,姜芙再不看又羞又气,满脸躁红的方蓉一眼,而是掏出请柬,走到角门前。 一个婆子带她进去。 方蓉恨恨地抿唇,也带着婢女上前。 婢女抢先自报家门:“我们姑娘是安阳伯府的大姑娘。” 不过,对怀南王府来说,一个伯府,也没高贵到哪里去。 王府的下人只是客气,并没有格外优待。 这几个月,方蓉被几个表姐表妹捧得晕乎乎,一直都是众星拱月的存在。 今天到了王府,她才有一种从天上掉到地面的感觉。 一路上,方蓉对小郡主更加好奇。 她褪下手上的一枚赤金戒指,塞给领路的婆子,请她多说几句关于小郡主的事情。 可恨那婆子拿东西利索,正经话却一句不说。 等方蓉走进牡丹厅,小郡主尚未露面,已经有不少客人都到了。 她环顾四周,看见姜芙的位置在最末的角落,离门口只有一步远。 其他少女也都离她远远的。 方蓉这才勾唇,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 就算你再能逞口舌之快又如何? 官与民,士与商,差别犹如天堑,是难以逾越的鸿沟! 可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行的。 方蓉刚坐稳,四个容貌美丽的婢子分列而出,簇拥着一个不过十二三岁的红衣少女。 少女肤色微黑,眼眸深邃,虽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小美人儿,但整个人看着神采飞扬。 这便是小郡主了。 众人连忙起身行礼。 “行了,都坐下吧。这京城的人成天拜来跪去的,也不嫌麻烦。” 小郡主不耐烦地说道。 她的视线扫过诸人,眼底忽然升起一抹兴味。 “安阳伯的女儿是哪个?还有之前抱错了的那个呢?都出来给我看看。” 第10章 真千金的荣华路10 小郡主的语气很不客气。 似是为了找补,她身边的一个婢女连忙开口:“烦请两位姑娘上前。” 回京之前,怀南王特地叮嘱过她们,说小郡主天真烂漫,又不大熟悉宫廷礼仪。 如果她说了什么不恰当的,做了什么不合规矩的,底下人绝不可袖手旁观。 “在哪儿呢?不是让人送了请帖吗?” 小郡主又催问道。 方蓉只好慢吞吞地站起来。 角落里,姜芙也起身,上前几步,在小郡主面前的空地上跪下。 “民女姜芙见过郡主,郡主万安。” 她并没有因为对方年纪小而有所轻忽,恭敬行礼。 伸手不打笑脸人,而且,小郡主没想到姜芙竟如此美丽。 哪怕穿着细布衣裳,只在袖口、领口和下摆等处绣了一些花纹,也难掩绝色。 她皱皱鼻子,想了想才问道:“你来王府,难道不知道好生打扮一下?我可以治你……不敬之罪!” 连王府里的二等丫鬟穿得都比她鲜亮。 姜芙继续保持着跪拜的姿势,口齿清晰:“回郡主的话,民女绝不敢不敬贵人,只因家中行商。本朝律法规定,商人皆不可穿纻罗绸缎,也不可乘坐马车。” 小郡主隐约想起,好像是这么一回事儿。 她恍然大悟,脱口说道:“哦,怪不得你刚才是坐骡车来的!” 姜芙一惊,赶紧应是。 原来,这小郡主早就派人盯着王府门口的动静了,连自己是坐骡车而不是马车的事情都知道。 小郡主点点头,又去看跪在另一边的方蓉。 她和姜芙说话的时候,方蓉就一直跪着。 此刻,她的身子已经开始微微摇晃。 她的规矩礼仪都是回伯府之后才学的,本就没有底子,于氏又疼她,舍不得让嬷嬷太严厉管教。 平时应付应付亲眷,倒还够用了。 如今来到王府,周围又都是一群把仪态刻进骨子里的贵女,方蓉学的那点就不够看了。 她颤抖着,有些后悔自己在家的时候没有好好跟着嬷嬷练习。 “起来吧,看你晃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打摆子。” 小郡主撇嘴。 方蓉臊得不行,一张脸都快埋到胸口。 她踉跄着站了起来,心里总觉得小郡主似乎很不喜欢自己。 可这是为什么呢? 自己从来也没有得罪过她啊,甚至今天才是第一次见到这位贵人。 “好了,你们都出去赏花吧。你俩留下,陪本郡主说说话。” 小郡主眼珠一转,又有了主意。 闻言,少女们面面相觑。 这啥意思啊,把她们都叫过来,又赶出去。 但无人敢出声质疑,大家都起身行礼,随着郡主的婢女离开了牡丹厅,一起前往王府花园赏花。 “听说安阳伯府和镇北侯府有婚约?” 等人都走了,小郡主托腮问道。 姜芙脑子里灵光一闪。 哈,原来是这样。 小爆也手舞足蹈起来:“我就说你不必担心吧,她只是看上了李铭,又听说他有婚约在身,才闹这么一出!” 在来京的路上,它怕姜芙闲着无聊,就把最近那些关于小郡主的传言都讲给她听。 其中最多的,就是小郡主喜爱美男子。 而且她行事作风很有西南一带女子的特点,极其大胆直接。 不过因为年纪还小,她倒是也没有做出什么当街强抢民男的龌龊举动。 对此,姜芙十分怀疑,以当今皇帝对小郡主的偏爱,即便她抢了,可能也没啥事,倒是被抢的人家只能自认倒霉。 这边姜芙面上保持着恭谨,内心却已经开始嗑瓜子看戏了。 比起她,方蓉却陷入了更大的不安。 于氏告诉她,五年前,也就是她和姜芙刚满八岁的时候,伯府和侯府定下婚约。 当初说好,是嫡女嫁嫡子,待女方及笄之后完婚。 双方也都交换了庚帖、信物,侯府下了聘礼。 只是没想到伯府爆出惊天大瓜,还好那西贝货识趣,自请离开,这婚约终于回到方蓉的头上。 倒叫她省心了许多,不必再苦苦谋划。 这些天,她明里暗里打听不少。 得知世子李铭和姜芙之间差了五岁,这差距有点大,所以二人哪怕是未婚夫妻,也并不亲近。 而且,因为姜芙从小患有口疾,她甚少出门走动。 总而言之,这两个人没什么私情。 方蓉更加得意,只等着两年之后就风风光光嫁进侯府,做她的世子夫人。 “我问你话呢,你眼珠子来回乱转什么,信不信我把它挖出来!” 小郡主最膈应心思深沉的人,见方蓉的脸色变来变去,一双眼还骨碌骨碌的,她一拍桌子,顺手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弯刀! 刀鞘是牛皮制成,刀柄上还嵌着大块宝石。 哪怕没拔出来,也知道是一把吹毛断发的好刀! 方蓉吓得两腿一软,重又跪倒在地。 “是、是有婚约,我和世子自幼订婚!” 她慌慌张张地说道。 “那就是了,只是订婚而已嘛,又没结婚。” 得到确切回答,小郡主反而笑了起来,把小弯刀放回腰间。 她侧首看向姜芙,挑起眉头:“那你呢,你在安阳伯府生活了十几年,肯定也早就见过李铭了吧?” 一个侯府世子,小郡主并不怎么看在眼里。 只是李铭长得实在俊美,让她心痒痒,那就大方一次,把仪宾的位置赏给他。 前提是他不能再跟以前的未婚妻有什么拉扯。 姜芙落落大方:“回郡主的话,民女自幼身子不好,极少出门,也极少见人,依稀只在八岁那年见过侯夫人和世子,如今已是没什么印象。” 她不疾不徐地说着话,不自觉地令人信服。 而且,小郡主早已查过她,也听说此女平日足不出户,京中不少权贵人家都没见过安阳伯府的大姑娘。 知道姜芙没撒谎,小郡主不再疾言厉色。 “知晓身世之后,民女无颜继续留在伯府锦衣玉食,自请离开,同时也感激伯府多年的养育之恩。大恩未报,又怎能厚颜无耻地肖想世子呢?况且齐大非偶,像世子那般优秀的男儿,自有好姑娘相配。” 姜芙故意像是没听见方蓉的话一样,只说世子该配好姑娘,压根当她未婚妻的身份是空气。 “哎呀,我真爱听你说话!” 小郡主拍了拍巴掌,笑逐颜开,那张微黑的小脸上满是喜色。 她伸手,主动拉过姜芙。 “那你亲爹娘对你可好?” 看小郡主的样子,除了好奇,也有一丝关切。 姜芙浅笑:“劳郡主垂询,父母待民女极好,哥哥也疼爱我。” 闻言,小郡主有些黯然神伤,低头嘟囔道:“可惜我没有哥哥,哪怕有个臭弟弟,即便不是一个娘也行啊。” 第11章 真千金的荣华路11 婢女轻轻咳了一声,提醒小郡主不要把王府的事情往外说。 小郡主自知失言,赶紧打岔儿。 姜芙保持微笑,彷佛没听见似的。 这让一直偷偷打量她的婢女也忍不住高看了她两眼。 说起来,比之所谓的真千金,这个假千金反倒更像是贵女一点! 联想起之前的传闻,再结合小郡主的反应,如果方蓉再不明白她的意思,那她就是纯纯山炮了! 这个不要脸的小蹄子,狗屁的郡主,竟看中别人的未婚夫。 还敢当面来问自己! 方蓉气得发狂。 但她只能死死地握着拳头,克制着心中的怒火。 如今,自己有婚约在身,就等于占了大义。 真闹开了,也是怀南王府仗势欺人,毁人姻缘! “郡主,你忽然问起两家的婚约,到底是什么意思?” 方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 “放肆!” 婢女上前一步,呵斥道:“郡主问什么,你就老实答什么,在贵人面前,收起你的好奇心!” 方蓉被训得脸色发白。 她没想到,连个王府的下人都敢这么对自己说话! 她可是堂堂伯府嫡女! “哦,告诉你也没什么,我看上李铭了,想让他做我的仪宾。至于你……” 小郡主一脸无所谓地看着方蓉,似乎在考虑。 她想了半天,最后才说道:“女子被退婚,确实不光彩,我会求皇后娘娘给你一些赏赐,想必你还是能有个好婆家的。” 京城最不缺的就是权贵和世家。 在小郡主看来,方蓉不过是换个未婚夫,又没成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又没有去抢有妇之夫! 方蓉颤抖不已,眸子里滚动着热泪,嘴唇翕动。 “凭……凭什么这么对我……” 说完,她两眼一翻白,直接晕了过去。 刚才说话的婢女连忙把人扶起,问小郡主要如何处置。 “派个人送她回家吧。” 小郡主摆摆手,不甚在意地说道。 然后,她拉着姜芙,问了好多乱七八糟的问题。 比如普通百姓吃什么,喝什么,平时做什么,一个月开销多少,多长时间能攒够一百两银子之类的。 姜芙忍笑,一一回答她。 听得小郡主一愣一愣:“我觉得一百两已经很少了。” 还真是不知民间疾苦啊,姜芙默默感叹。 又说了一会儿,婢女提醒时间不早了。 主要是园子里那群贵女也都逛得口干舌燥,一个个灰头土脸,迫于王府淫威,谁都不敢率先告辞离开。 小郡主只好放人。 临走之际,她又叮嘱姜芙:“有事我再去找你,到时候我派王府的马车去接你。” 她想起姜家的骡车,有点可怜姜芙。 姜芙刚走出王府的角门,就看见了等在路口的姜魁。 姜魁冲过来,先看了看她,确定身上没伤,这才松了一口气。 姜芙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主动说道:“放心,我什么事都没有,没挨打也没挨骂。” 兄妹二人只觉得这里不宜久留,上了骡车就往家赶。 “我刚才看见方蓉被人扶着出来,身后的小丫头也哭唧唧的,还以为你也出事了。” 姜魁把水囊和烤饼递给姜芙,让她垫补肚子。 姜芙边吃边说:“她在郡主面前失仪,被郡主身边的人给训了两句,吓得晕了。” 至于李铭、小郡主和方蓉的三角关系,她不打算和家人说。 本就没关系了,何必因此挂心。 “别担心,郡主刚来京城,听人说起两家抱错孩子的事情,她觉得好玩,就想见见我和方蓉。” 姜芙轻描淡写地解释给姜魁听。 他赶着骡车,神色认真。 “当年也不是爹娘故意抱错的,那时候兵荒马乱,到处都是难民,娘娘庙里全是人。说起来,怪我起了高热,爹去给我采药草,娘生你的时候身边没人,这才弄错……” 说着,姜魁眼窝发热。 他不愿在妹妹面前流露出脆弱的一面,连忙举起袖子,狠狠地擦拭着。 “要说骨肉分离,咱家也一样,所以,用不着觉得亏欠他们一家。你更不需要在方蓉面前矮一头,让她享她的福去。有哥在,有爹娘在,往后也一定不会把你嫁差了!” 姜魁一咬牙,暗暗发誓。 既然没有好出身,那他就好好赚钱。 银子多了,哪怕用钱砸,就不信砸不出一个好婆家来! 坐在后边的姜芙一阵感动,她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靠近姜魁,把额头贴在哥哥的后背上。 “我听哥和爹娘的。” 血缘的羁绊当然重要,但即便没有血缘,只要付出真心,他们仍旧是最亲的家人。 看着姜芙露出小女儿的娇态,一直没找到机会插话的小爆嘴里一顿啧啧。 “等方蓉知道她心中这个没出息的大哥其实是皇帝的嫡长子,不知道会不会连肠子都悔青。” 悔没悔青,那都是以后的事情。 眼下,方蓉确实还晕着。 她被抬回伯府,等到把人交给于氏,王府的人行了个礼就走了,连打赏钱都没要。 于氏原本还因为女儿很可能得了小郡主的青睐,在家里兴奋不已。 如今一见到方蓉竖着出去,横着回来,顿时懵了。 待那个跟着方蓉一起去王府的婢女结结巴巴地把话说完,于氏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 “作孽,作孽啊!” 她死死攥着帕子,只觉得心口憋得厉害,一口气卡在胸腔。 王顺家的赶紧给于氏揉着,又打发丫头去倒温水,拿清心丹。 服了清心丹,于氏终于喘过气。 看着正在给女儿号脉的大夫,她只好忍着,问道:“我儿如何了?” 大夫放下手,一边写药方,一边回答。 “大姑娘是气急攻心,阳气上冲,这才昏厥了。吃两贴药,再多休息,并不严重。” 于氏这才放心,让人跟着大夫出去抓药,快快把药熬好了,抓紧给方蓉端来服下。 一碗苦药汁子入腹,方蓉觉得她的头是不晕了。 但一颗心却比刚才喝的药还苦。 “娘,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方蓉扑进于氏的怀中。 于氏安抚她:“娘这就给侯府送帖子,明日一早就去李家问个清楚!” 她倒要看看,是那小郡主一厢情愿,还是已经和李家勾搭到了一起! 母女俩在伯府里凄风苦雨,镇北侯府里,同样也不怎么平静。 正院内,镇北侯、侯夫人和李铭一家三口都在。 事关儿子,侯夫人面色焦急:“你说什么?你何时与那小郡主见过面,我怎么不知道?” 李铭面如冠玉,气质斐然,的确是个出众的世家子弟。 他并不慌张,声音清润好听。 “儿子半个月前在朱雀大街救下一个险些丧命于马蹄的小童,当时骑马的人,就是小郡主。” 闻言,侯夫人忿忿:“果然是蛮夷之女,不堪教化!” 第12章 真千金的荣华路12 怀南王妃,出身百夷,是土司之女。 土司在西南之地,算得上是土皇帝的存在。 怀南王之所以能安守此地,怀南王妃至关重要。 所以,尽管怀南王因为没有儿子,而不得不纳了不少小妾姨娘,但王妃的位置依旧不可动摇。 因为王妃的出身,许多自诩高贵的女眷都在背地里看不上小郡主,说她有一半的蛮夷血统。 这其中就包括侯夫人。 她是清河崔氏女,尽管已经是旁支,却仍旧傲气不减。 自小郡主回京,闹出不少笑话,侯夫人也没少和几个闺蜜私下排揎她没教养。 这下可好,吃瓜吃到自己家! “好好的,你管那个闲事作甚!那小郡主如今盯上你,听说今儿又办了什么赏花宴,特地叫了方蓉和方……姜芙,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笑话!” 侯夫人气得扭头不去看儿子。 李铭仍是淡定不语。 镇北侯安抚了几句妻子,又看向李铭。 “铭儿是如何想的?” 李铭不假思索地回答父亲的问话:“儿子自然不会主动做背信弃义的小人。但怀南王府势大,绝不可以得罪,小郡主乃王爷目前唯一的子嗣,意义非凡。” 见他脑子清楚,镇北侯欣慰地点点头:“我儿看得明白。” 不像妻子,妇人之见。 还拿着那些所谓的三从四德去挑挑拣拣。 殊不知,在绝对的权力面前,德言容功都是狗屁! 娶小郡主可不等同于给公主做驸马,驸马即便入朝为官,那也是虚职,一辈子都在混日子。 但怀南王却一定会好生提携他的女婿! 李铭又说道:“为今之计,还是先不要操之过急。小郡主没及笄,京城离西南又千里之遥,一来一回的,怎么也能拖一阵子。” 镇北侯刚要说话,外面一个下人来报,说安阳伯府夫人送来了帖子,表示明天上午要来拜访。 侯夫人一听就头痛:“完了,肯定是刚从王府回来,就跑来咱家兴师问罪了!” 镇北侯叫人接了帖子,又细细打听一番。 “原来是方蓉在王府晕倒了,八成是和小郡主闹了什么不愉快。” 他沉吟道。 侯夫人抢白:“什么闹不愉快,一定是小郡主仗势欺人,知道我们两家有婚约,她就要先下手对付方蓉!” 李铭走过去,给母亲捶捶肩膀,让她放松。 他含笑:“母亲何必动怒?说起来,你前段时间不还念叨着,说那从乡下回来的姑娘根本不配给我做妻子?” 侯夫人一顿。 李铭又道:“我们主动退婚,到底名声不好听。如今有小郡主出面,如果能妥妥当当地把和伯府的婚给退了,岂不正好?娘,有个郡主做儿媳妇,您出去也有面子不是?” 镇北侯感慨道:“瞧瞧,连儿子都比你看得透彻。整天就会瞎操心,女人呐……” 他转头,示意李铭先回房。 等儿子走了,镇北侯才问侯夫人:“你手里可还有什么珍贵药材?” 刚平复心情的侯夫人,一听他要东西,立即又变了脸。 “侯爷又想从我手里抠什么?这些年,我的嫁妆全都填给你了,一会儿要古董,一会儿要字画,如今更是连保命的药材都不留给我!” 古代各种资源稀缺,大户人家都会提前准备一些珍贵药材,陪嫁给女儿。 只要保管妥当,这些药材能放置很久。 镇北侯讪讪:“我也不是自己吃,这不是送给王爷吗?” 闻言,侯夫人更添一丝火气,她没叫下人,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气喝掉,这才疑惑道:“上个月不是刚拿了我那支百年人参送过去,难不成用光了?” 镇北侯也叹气:“不是,神医看了,说这参确是百年的,但给王爷入药,至少要二百年以上的,若是有三五百年的,更好。” 侯夫人被唬了一跳:“百年的都不行?” 她不禁嘀咕:“这定北王也真是的,到底得了什么病,还能不能活?简直吓死个人。” 镇北侯连忙去掩她的嘴,神色焦急:“哎呦我的娘,你怎么什么都敢说!” 他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隔墙有耳,这才压低声音。 “定北王出生入死,那都是为了陛下。自陛下登基,重义轻利,不蓄私财,无论是吃喝穿戴,你可见过他大动干戈?除了给定北王求医问药这一项,拨了多少银两下去!” 侯夫人推开镇北侯的手。 她也知道自己失言,露出悻悻之色。 又想起什么:“既然用不上,怎么不拿回来?” 百年人参,不是大萝卜,对方瞧不上,她可宝贝得紧,还留着关键时刻救命呢! 镇北侯不耐地摆手:“不会贪你的,在我书房,明儿就叫人给你送过来!” 侯夫人眼看天色不早,她有心让镇北侯留下,不由得放柔了声音:“侯爷,不如叫人送热水进来,早些安置吧!” 镇北侯仍眉头紧锁,他想,少不得要去那边一趟。 论好东西,整个侯府加一起,恐怕也不如那个人手里的多。 “不了,”镇北侯打起精神,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不用等我了,我去玉竹轩。” 又去找那个贱人! 侯夫人气得狠狠砸了茶杯。 侯府一角,栽种了大片紫竹。 竹林掩映中,露出一个不大的小院。 镇北侯驻足良久,终于迈步。 他的到来,让原本寂静的小院一下子热闹起来。 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快步过来,虽然只穿戴寻常,但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肃静。 “问侯爷安。” 没等她把礼行完,镇北侯已亲自伸手去扶,口中连声说道:“妈妈不必如此客套。” 那妇人言称礼不可废,仍是把礼行完,然后才直起身子,看向侯爷。 “已经睡下了,侯爷还是改日再来吧。” 她委婉地赶人。 镇北侯不答反问:“见到李钰了?” 妇人点头:“前儿傍晚,五少爷自己来了,娘俩隔着窗户,说了几句话。” 看来,不光是自己不受待见,哪怕是她亲生的儿子,一样如此。 镇北侯沉默半晌。 最后,他还是厚着脸皮问道:“妈妈,参王还在不在?” 不等妇人回答,镇北侯一口气解释道:“这次多亏了定北王及时赶到,才救了那臭小子一命。我听人说,王爷急需一株老参入药,最好是二百年以上的。” 妇人点头:“侯爷请稍等。” 她让身边的小丫头带侯爷去花厅里喝茶。 自己则取下一直挂在身上的黄铜钥匙,亲自去开了库房。 见她甚至都不必问一声就能做主,镇北侯的心中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到底是前朝承恩公府的下人,即便如今落魄了,仍旧不是寻常人可比的。 第13章 真千金的荣华路13 没多久,妇人托着一个木匣,去而复返。 镇北侯十分激动,连忙站了起来,伸手去接。 小心翼翼地打开木匣,看见里面那支足有小儿手臂大小,参须完整,通体泛紫的人参,他甚至不太敢用力呼吸。 这就是参王,当之无愧的人参之王! 妇人在一旁说道:“此参年份足够,侯爷可以放心了。” 镇北侯放下手里的木匣,欲言又止地看向妇人。 妇人似乎猜到他要说什么,只是淡淡一笑:“您拿走就是了,不过身外之物,她不会在意的。更何况,是送给五少爷的救命恩人,理所应当。” 镇北侯叹了一口气:“是啊。” 她不会在意的。 她是前朝承恩公和夫人的老来女,民间叫做“小垫窝儿”的,从出生就受尽疼爱。 特别是和她一母同胞的皇后,更是极爱这个比自己儿子还小的妹妹,专门为她求来了县主的封号。 这样的出身,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没拥有过? “时候不早了,侯爷早些休息吧。” 妇人招呼着,让下人们再多点两盏灯笼,给侯爷照清脚下的路。 这么一来,他想不走也不成了。 镇北侯被前呼后拥着,离开了玉竹轩。 等他走后,妇人才转身回房。 “走了?” 卧房内,女子的声音从厚厚的幔帐中传出。 妇人恭敬回答:“是,来要参王,已经拿给他了。” 女子似乎低低地嗤了一声。 然后,幔帐中久久没有再传出任何声音,想必是又继续睡着了。 妇人又检查一遍门窗火烛,这才悄然离开。 整个玉竹轩,渐渐安静,重新融入夜色。 侯夫人没有料错,第二天一早,刚用过午饭,于氏就杀上了镇北侯府。 被镇北侯气得半宿没合眼,侯夫人正让一个小丫头给自己用白玉滚轮按摩着青黑的眼眶。 婢女刚通传完,于氏就迫不及待地快走进来。 她草草行礼,口中急急说道:“夫人别怪我唐突,实在是多一个时辰都等不及。” 说罢,她这才注意到侯夫人的脸色难看,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更是连脂粉都遮掩不住。 这……怕是整晚没睡吧? 一时间,于氏有些愧疚。 她猜,侯府肯定也收到消息了,知道小郡主的龌龊心思,想破坏两家的婚事,所以侯夫人才如此憔悴。 结婚是结两姓之好,岂能只有自己家里剃头挑子一头热呢? “夫人千万要注意身体。” 于氏赶紧挤出一个笑脸。 侯夫人慢条斯理地坐直身体,请于氏先坐下喝茶。 “大姑娘好些了吗?” 既然都知道了,也不能装作不知情,侯夫人总要对方蓉这个名义上的准儿媳关怀两句。 昨晚睡不着,她翻来覆去地想了好久。 越想越觉得儿子说得有道理。 小郡主再不好,家世摆在那里,有个能干的爹。 方蓉虽然出身安阳伯府,也是权贵之女,但她毕竟是自幼长在乡下呀! 认是认回来了,但缺失了十几年的精心教养,琴棋书画只是调剂品,不会就罢了。 管家呢?看账呢?调理下人呢?和婆母妯娌相处呢?在外走动呢? 自己儿子的正妻,世子夫人,未来的侯府女主人,怎么可以让这样的女人来当? 原本她想着,自己这个做婆婆的多受受累,三年五载的,只要不是太蠢笨,总能调教出来。 现在她却不甘心了。 “夫人,您昨晚没睡好,今日便不要用茶了,喝碗血燕粥吧。” 婢女将冒着热气的粥碗送到侯夫人的手边。 于氏赶紧说:“劳夫人惦记,蓉儿已经好多了,只是这孩子实在受了天大的委屈,又憋在心里,这才……” 她用手帕沾了沾眼角,见侯夫人已拿起勺子自顾自喝粥,不由得心中暗呸。 这不是自己的就是不心疼! 听到没过门的儿媳妇被人欺负,还能吃得下去。 果然婆婆就是婆婆,不是亲妈! 吃了小半碗,侯夫人放下碗,又擦了擦嘴,这才再次开口:“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多安慰安慰她吧,说来小郡主年幼贪玩,想必也没有什么恶意。” 一听这话,于氏的心更悬了起来。 什么叫年幼贪玩,什么叫没有恶意? 她急了:“夫人哪里的话,小郡主她分明就是想抢人丈夫……” 侯夫人厉色喝止:“慎言!” 于氏吓得不敢吭声。 “涉及到小郡主的清誉,你我岂能乱说,真当怀南王府是摆设吗?我们妇道人家,即便不能为丈夫分忧解难,也不能招惹是非,拉整个家族下水!” 侯夫人意有所指地瞥了于氏一眼。 这一眼,让于氏犹如当头棒喝一般。 是了,把侯府和伯府全加起来,他们也不敢和王府作对! 将心比心,她如果是李铭的亲娘,说不定现在也巴不得退了这桩婚。 于氏悲从中来,如果说之前还是装腔作势,那么她现在就是真心痛哭。 “我的儿,为何如此命苦!刚一离了娘身就被抱到乡下受苦,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婚事又被截胡……” 她呜呜咽咽的,听得侯夫人心里也一阵不是滋味儿。 又忍了片刻,她打断于氏:“好了,你莫要再哭了,哭出个水漫金山,又能如何?还是想个妥帖的办法,既不得罪怀南王府,也全了我们两家这么多年的情谊。” 于氏抽噎:“您的意思是……” 看她泪眼婆娑的,怪可怜的,侯夫人让婢女去打了热水,伺候于氏洗面,重新上了脂粉。 待二人坐定,侯夫人缓缓说出她的决定。 “什么,你叫蓉儿做妾?” 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的于氏立即站了起来:“伯府嫡女,怎么能做妾,说出去我们两家都成了笑柄!” 怪不得她刚才又是让人伺候她洗脸,又是伺候她梳妆,敢情在这里挖坑,等着自己跳呢! 侯夫人摆摆手。 “原是不该这样,我也知道大姑娘受委屈了,但你想想,换成是其他的驸马仪宾,哪有妾室呢?我便舍了脸面,去求小郡主,让她允了大姑娘进门。” 她拉过于氏的一只手,一副推心置腹的语气。 “铭儿也不想辜负大姑娘,只是权宜之计。小郡主尊贵,说不定陛下还会赐下郡主府。铭儿是我生的,他什么性子我知道,让他整天巴结讨好女人,他做不来。何况,铭儿到底是世子,他的根在侯府。” 到时候一个住郡主府,一个回侯府,最后还不是关起门来,各过各的? “我向你保证,在我心里,哪个也不比哪个大,都是铭儿的房里人。” 说罢,侯夫人比出两根食指,轻轻在于氏面前那么一碰。 于氏的眼睛,亮了。 第14章 真千金的荣华路14 于氏在侯府用过午饭才回家。 等了一上午,方蓉一听说她回来了,连忙匆匆去二门迎接。 “我儿怎么出来了?还不赶紧扶大姑娘进屋歇着!” 于氏一边训斥着方蓉的婢女,一边去摸女儿的手。 方蓉连忙说道:“女儿不冷。娘,你可是和侯夫人一道用过午饭了?” 见于氏点头,她这才稍稍心安。 谁家都不差这顿饭,只是留饭是一个信号,证明于氏和侯夫人谈得还算顺利,起码没有当场谈崩。 那么,自己还是有希望嫁进侯府的。 等于氏坐下,方蓉亲自带人伺候她洗手喝茶。 看着忙前忙后的女儿,于氏又是满足,又是心酸。 她休息片刻,打发下人出去,然后才对方蓉说了侯夫人那番话。 方蓉咬着嘴唇,半天没有言语。 于氏以为她不愿意,连忙又安慰道:“你若不肯,娘绝对不逼你,宁可舍了这门亲事,再给你找个好人家!” 谁料,方蓉却用力摇头:“不,我愿意!” 做妾怎么了,能给侯府世子做妾,这比起她从前的命运,已经是天差地别! 在姜家的时候,最好的也不过就是嫁给县里的富户,或者没米下锅的穷秀才。 更别说,她偷偷见过一次李铭,尽管只是那么远远一眼,就足以沉沦。 他是那么君子如玉,那么玉树临风! 正是自己幻想了千遍万遍的夫君! 对于自幼没有接受过贵女教育,也不清楚嫡庶区别,只想过好日子的方蓉来说,她实在不介意做妾,还是做李铭的妾! “娘一定给你多准备嫁妆。放心,等你进了侯府,有侯夫人替你撑腰。她是婆婆,小郡主也不敢太放肆。” 于氏苦口婆心地叮嘱女儿:“你记得,对世子一定要柔顺,男人哪个不喜欢温柔乡?那小郡主整日舞刀弄枪,听说身边还有一堆亲卫,都是大男人,但凡是夫君没有不介意的。只要世子不去郡主府见她,还不是一门心思跟你过日子?你争争气,最好马上生个儿子,那可是侯爷的长孙!” 方蓉认真听着,又想起小郡主微黑的一张脸。 她向来得意自己这一身雪白娇嫩的肌肤,再听了于氏的指点,心里油然而生一股勇气。 “娘,”方蓉一头扑进于氏的怀里,对她撒娇:“那你和爹可一定要好好帮我准备嫁妆,免得让人看轻我!” 于氏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哄道:“放心吧,你是贵妾,可以有嫁妆傍身。” 她想着,不光这些,最重要的是要给女儿好好调理身子。 一举得男! 因着被小郡主叫去一事,除了姜芙,家里的人着实担心了好几天。 别看姜老实整天不言不语的,好像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但看他嘴角起的燎泡,也知道没少上火。 见状,姜芙特地把晒干的菊花拿出来,泡水给大家喝,去去火气。 女儿知道疼人,做爹娘的哪有不高兴的。 更别说,比起时不时还要在家耍耍小性子,喜欢挑吃挑喝,与其他姑娘攀比穿戴的方蓉来说,这女儿简直好养活得多。 要知道姜芙刚回来那两天,他们嘴上不说,其实连喘气都不敢使劲儿,就怕惹了女儿的厌烦。 如今一家子相处起来,才更加自然。 大概姜魁私下找父母谈过,没过两天,邱氏找到姜芙,有些不好意思地和她东拉西扯了半天。 最后,才一狠心问道:“你跟娘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后生?” 姜芙一脸认真:“爹娘哥哥可是嫌我在家里干吃不做?” 邱氏慌了:“怎么会!爹娘赚钱不就是给你们用的!” 见她是真的被吓到,姜芙莞尔一笑,不再逗邱氏。 “既然不嫌我,那我就不急着嫁。如果以后哥哥嫂子嫌我了,我就自己去外面买个宅子,或者找个庵堂,多给些香油钱,想必也能容我。” 邱氏赶紧说他们绝不会嫌她。 “你哥也不是那样的性子,你如果真的不想嫁人……” 她咬咬牙,像是下了什么决心:“那就不嫁。等我和你爹快咽气了,就叫你哥发誓,以后让他的儿子们给你养老。” 作为一个封建社会的乡下女子,邱氏能说出这样的话,着实很不容易了。 姜芙感动不已。 至此,邱氏没再提过这事儿,只是每天变着花样地做各种吃食。 加上天气渐渐冷了,一家四口都胖了不少。 姜芙谓之“幸福肥”,大家先是一愣,然后都觉得这说法极其恰当。 姜家在房间里除了摆床,也沿火道盘了炕。 按说县城的房子几乎都是不烧炕的,但是邱氏年轻的时候伤了身子,比较畏寒。 所以在买下这院子之后,姜老实就请人来专门盘了火坑。 天一冷,姜家的火坑也烧了起来。 一个大清早,姜芙不小心扯坏了衣袖,她房里没针线,就急着去找邱氏借。 等她一掀门帘,正好见到姜老实抱着被褥往炕柜里放。 而炕上早就收拾得干干净净。 看到姜芙,姜老实明显脸上一慌。 “爹,我来拿我娘的针线笸箩。” 姜芙露头,一眼看见那笸箩就在外屋桌上,立即拿在手里。 她一边回自己房间,一边回想着刚才那一幕。 奇怪,怎么越想越觉得,她爹刚才好像是从床上把被褥抱起来的? 难道他没睡炕,睡的是床? 这又是什么道理,夜里凉得很,睡火炕多舒服,何况那火炕足够大,别说俩人,再多几个也睡得下。 没看那些家里人口多的,都是一大家子挤在一张炕上吗? 夫妻睡在同一间房里,但又不睡在一处…… 姜芙百思不得其解。 她喊来小丫,想着旁敲侧击几句。 听她问自己老爷太太的事儿,小丫一边给她缝袖子,一边摇摇头。 “我平时不去正房,以前的小姐不许我乱走,只让我在院子里洗衣服。” 方蓉爱干净,衣裳天天换,根本不管小丫洗不洗得过来。 后来还是邱氏看不过去,拿过去顺手搓了,也不许她小小年纪就天天碰凉水,以后要遭大罪。 这条路走不通,姜芙只好放弃。 她猜,姜魁肯定知道什么。 还没等姜芙找到合适的机会,她就发现小爆面色诡异,几次对自己张张嘴,又不说话。 最后,它更是把目光频频聚焦在姜老实的腰腹部。 两个眼珠子都瞪圆了,活像盯裆猫。 “姜芙,你这个爹……他有点问题。” 小爆挠挠头,有些为难:“你爹不是你哥的爹,你爹也不是你爹,我只知道你哥的爹,但不知道你爹。” 姜芙被绕得发晕:“我是恁爹!” 第15章 真千金的荣华路15 一人一系统都陷入了沉默。 姜芙自觉被骗,控诉道:“你这个系统烂得一批,背景资料都不全,还好意思说带我装逼带我飞,我看是带我掉进垃圾堆!” 小爆也觉得自己被羞辱到了,双脚在原地乱跳。 “哪里烂了?这么多年都是这个样子,不要睁着眼睛乱说,穿书系统很难的……哪里烂了?” 他翻了翻眼睛,又小声嘀咕:“有的时候找找自己原因。” 姜芙微笑着口吐芬芳:“我找你妈。” 小爆回以微笑:“我没妈。我只有金主爸爸。” 她疑惑:“什么?” 小爆消声了,也消失了。 任凭姜芙用各种会被屏蔽的脏话骂它,他就是不回嘴。 姜魁一进家门,就看见妹妹对着空气,表情狰狞。 他吓得赶紧放下柴禾,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怎么了?看到脏东西了?” 姜芙连忙让自己的五官归位,还绽放出一个甜美无害的笑容。 “我没事,好像看见一只老鼠从墙角溜走了。” 姜魁叫她别害怕,连手也没洗,直接拿起竖在墙根儿的铲子去填耗子洞。 见他要走,姜芙赶紧一把把人拉住:“哥,你先歇会,那个不急。” 姜魁想想也是,反正他现在不用进山打猎了,闲着也是闲着。 等妹妹睡下,他再收拾那些畜生,省得老鼠四处乱窜,再吓到她。 姜芙打来一盆水,让姜魁洗手。 她趁机在旁边和他闲聊:“哥,我出生的时候,你肯定记事了吧?” 姜魁笑起来:“那可不,我那时候都好几岁了,当然记事。你生下来三天才睁眼睛,把娘急得够呛……” 他猛地停下来,面露尴尬。 “抱歉,我……我一时忘了……” 姜芙递上帕子,并不介意:“没事,想来全天下的小孩刚出生的时候也都差不多,都是只会吃和睡的。” 姜魁这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妹妹不怪他。 “我出生的时候,家里过得很苦吧?我记得你说过,你发烧了,爹还自己采了草药。” 姜芙又继续打听。 姜魁点头:“那时候哪有不苦的,到处打仗,爹带着我一路逃荒,越走离老家越远。一开始好多族人一起走,后来就只剩下几十个人,其余的都死在半道儿了。” 姜芙捉到重点:“爹竟不是这边的人?” “是啊,”姜魁不疑有他:“好在还活下来几个族亲,如今大家都在乡下,咱家的田地也都托给他们。” “那娘呢?” 姜魁顿了顿,有些为难地看了姜芙一眼。 她索性也不瞒他了:“哥,我咋觉得我和爹长得不太像?” 既然姜芙能问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那就说明她已经起了疑心,甚至发现了什么。 于是,姜魁拉着她,兄妹二人一起去了巷子口。 到了甜水铺子,姜魁掏出铜钱,给姜芙点了一碗热乎乎的红豆羹。 等她吃上,他才缓缓说道:“你不是爹的孩子,我也不知道你亲生父亲是谁。我和爹遇到娘的时候,她怀着你,身上全是伤。” 姜芙大吃一惊。 虽然早就料到了会是这样,但得到姜魁的亲口证实,她还是感到意外。 姜魁伸手,帮她把不小心蹭在嘴角的红豆沙擦掉。 然后才继续说道:“爹花光了所有的钱给娘看病,幸好那大夫也是好人,医术很不错,终于把娘治好了。爹想送娘回家,但她说老家没人了,回去也是死,只让我们别再管她。可爹实在放心不下,要带着她一起走。” 后面的事情,即便姜魁不说,姜芙也都能猜到了。 乱世,逃难的路上,孤男寡女…… 更何况邱氏还揣着崽,如果不扮成夫妻,根本没法上路。 “后来……后来爹娘不让我告诉方蓉,所以连她也不知道这一段。” “对不起。” 姜魁有点不敢看姜芙的眼睛。 这毕竟涉及到她的身世,但自从她回家到现在,也有好几个月了,自己却一直瞒着。 “哥,你们不告诉我,也是为了我好。对我来说,你和爹就是我的亲哥,亲爹。我现在知道了,并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的,咱们一家人照样过日子。” 姜芙认真说道。 姜魁原本以为她会哭闹,或者去找邱氏询问自己的生父是谁。 没想到,她竟然是这种反应。 “娘当初好不容易才活下来,又说老家没人,想必她当初的夫君也早就不在人世了。这个所谓的生父,我一眼没见过,他也一天没养过我,没什么好找的。” 姜芙低下头,无所谓地用勺子搅了搅红豆羹。 到底还是有点意兴阑珊。 “你说啥就是啥。对了,这事儿你打算跟爹娘说嘛?” 一入秋,邱氏的身体就不太爽利。 看了大夫,说没有太大问题,就是年轻的时候落下的病根儿,要好好休养。 姜魁担心她情绪激动,影响身体。 姜芙摇头:“你不说,我不说。” 见她懂事,姜魁更加喜爱这个妹妹。 觉得这个话题太沉重,姜芙转而去说别的:“哥,你之前不是还跟人学了功夫,为啥不继续学了?” 姜魁的目光暗了暗:“爹毕竟年纪大了,我要是镇日在外学拳脚,家里的活就顾不上了。那时候杂货铺刚开起来,偶尔还有街上的小混混来找茬儿,我不敢离家。” 正因为他能打,还帮县太爷抓住过一个朝廷通缉的江洋大盗,在衙门那里有了面子,姜家的生意才渐渐走上正轨。 姜芙趁机鼓励道:“哥,如今我回来了,家里也好了,不如你去做想做的事吧!” 她小声在他耳畔报出一个数字,是手上的全部银钱,包括从陈记当铺那里得的。 光那玉佩,就足足卖了一千两! 只要不染上恶习,这笔钱足够姜家人一辈子吃喝不愁了。 姜魁倒吸一口凉气。 天降惊雷劈中我,妹妹竟是小富婆! 惊讶过后,姜魁动了动嘴唇,勉强出声:“千万收好了,不可宣扬。我……我再想想。” 他其实从十五岁起就想去投军,尤其想去北边打胡人。 小时候颠沛流离,遇到不少从北边逃难过来的人。 听他们说胡人一路烧杀抢掠,连老人妇女和小孩都不放过,姜魁就恨得能把牙咬出血。 可他不能一走了之,留下家人不管。 原来的妹妹整天只想着穿什么,戴什么,十二三岁的人了,也不愿意给娘搭把手。 反而嫌家里卖的那些山货脏,每次见了,都拧着鼻子赶紧走开。 叫他怎么敢走? 而现在…… 姜魁认真思索着。 第16章 真千金的荣华路16 除了对胡人的恨意,如今姜魁又有了新的打算。 深山藏虎豹,乱世出英雄。 如今各地都还不算太平,连皇帝在前几年都御驾亲征过,在边境更是战争不断,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自己虽然也能写会算,但想通过科举做官,那是做梦。 没看县里那些头发都白了的老秀才,考到孙子都启蒙了,自己还没中举呢! 武将则大大不同。 不看家世,不考书本,只要你能上阵杀敌,熬上几年,总能升上去。 如果在军中遇到贵人,愿意提携你,那就更好了。 姜魁自认不算蠢笨。 这几年做生意,南来的北往的也和不少人打过交道,或许真的有人慧眼识才,觉得自己不错? 到那个时候,管他什么伯府侯府的,再想任意摆弄他们一家,也得掂量掂量! 他越想越激动,两手都握成了拳头。 姜芙适时地鼓励他:“哥,你留在县里就太耽误了,家里有我,你去外面闯闯吧。只一样,你千万记得……” 她正色,叮嘱道:“家里不需要你拿命去搏,什么都比不上你好好的。” 还真怕姜魁一个鸡血上头,为了立功,连命都不要了。 姜魁稍微冷静下来,他点头应道:“你说得对,我得留着我这条命,不光孝敬爹娘,还得保护妹妹不受欺负。” 两个人在外面又逗留了一会儿,这才回家。 看到姜芙手里拿着零食,知道是姜魁带她出去玩了,姜老实和邱氏都没起疑。 只是之后两天,姜魁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劈柴的时候,一个慌神,砸到了手。 邱氏被吓坏了,连忙用手帕按住伤口。 幸好家里还有金疮药。 姜芙洗了伤口,赶紧给姜魁涂上,终于止住了血。 “你这孩子,到底在想啥?早上吃饭的时候就愣神,把个空碗往嘴里放,我还以为你犯困。” 邱氏搡了搡高大的姜魁,心疼不已。 姜魁任由她动作,表情木呆呆的,似乎也不觉得疼。 听说儿子不对劲儿,姜老实也早早就关了铺子,急急赶回家里。 “娘是妇道人家,没见识,你有啥想不开的,和你爹好好唠唠,啊?” 邱氏焦心不已。 儿子虽然不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到底养了这么多年,她早就把姜魁当成亲的。 话音刚落,姜魁已经一下子跪在地上,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爹娘,儿子不孝,儿子想……想投军,想去北峡关!” 院子里静得吓人。 就连三岁小孩都知道,北峡关是天堑,也极其险要,是我朝门户。 一旦北峡关被破,胡人就可以一路长驱直下,甚至杀到京城,天子脚下。 驻守在北峡关的将领可以战死,但绝不会后退半步。 邱氏率先哭出声:“娘、娘舍不得你……” 她似乎又觉得这样不对,赶紧捂住了脸,不敢放声大哭。 姜老实那张满是沟壑,被岁月风霜侵蚀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不属于他的豪迈之色。 “我儿是条汉子!” 他哑声道。 “若是爹再年轻个十岁,也和你一起去!” 姜老实拍了拍姜魁的肩膀,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亲手给儿子掸了掸裤腿上的灰。 “去吧,到了战场上,千万机灵一些,受伤不怕,但得留着命回来,你娘和你妹妹都指望你呢!家里有你老子我,用不着你担心,能多杀胡人,那就是光宗耀祖了。” 活了半辈子,姜老实似乎都没有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 但他的双眼却比任何时候都亮。 姜芙搀扶着邱氏,让她依偎着自己,同时也低声安慰她。 既然决定要走,那就趁早。 待落了雪,赶路就难上加难。 而且,越是这个时节,就越要提防胡人偷袭,北峡关如今正是紧迫之时。 姜魁天生神力,又有多年山林捕猎经验。 放在现代,绝对适合单兵作战,在姜芙看来,已经初具特种兵雏形。 所以,她告诉姜魁,找机会直奔大营,找到爱才惜才的将领,直接展示他的能耐。 可别傻傻地真的从小兵做起。 那些官家子弟即便被送去军营历练,也会有一群士兵护卫什么的保护安全。 刀剑无眼,谨慎总是好的。 邱氏熬了几夜,带着姜芙、小丫和灶上婆子一起,准备了好多饼子和肉干。 又拿出家里攒的好皮毛,赶制了一套皮袄皮裤皮靴,都给姜魁置办妥帖。 除了随身带的银锭,姜芙还把银票分别缝在几件不同的贴身衣服里,把具体位置挨个跟姜魁说了一遍。 “该花就花,千万别俭省。穷家富路。” 就连姜老实都没有拦着姜芙,反而这么叮嘱姜魁。 在一个干冷的清晨,天有些阴,姜魁牵着刚买来的马,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家。 姜老实和邱氏都没去送他,可能是过不去心里那关。 打仗总会死人,如果姜魁有个好歹,他们会自责到死。 姜芙带着穿上新棉衣的小丫,在门口站了很久。 “小姐,别难过,少爷那么厉害,谁都伤不了他。” 小丫吸了吸鼻子,忍不住又去摸了摸自己的手腕,今年没长冻疮,真好。 她活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穿这么暖和,合身的衣服,再也不用捡别人的旧衣裳。 “嗯,我知道。” 姜芙望了望头顶那几枝光秃秃的树杈,忽然开口问道:“小丫,你想去京城吗?” 小丫的老家在南方,万松县已经是她去过的最北的地方。 “京城?” 她连想都不敢想。 “别看我们这里离京城不远,但京城和万松县天差地别,有许许多多这里没有的东西。” 姜芙逗着小丫:“光好吃的就不知道有多少,到时候你吃都吃不过来。” 小丫一脸向往。 吃都吃不过来的好吃的,那得是多少啊,一定比梦里的还多! 姜魁走后,姜老实夫妇消沉了几天。 但随着年关将近,他们重又振奋了精神。 儿子虽然走了,但这是女儿在家过的第一个年,必须要好好准备。 鸡鸭鱼肉的,自不必多说。 杂货铺的生意,也因为到了年终腊月而异常火爆,甭管有钱没钱,总要置办一些东西。 连姜芙和小丫都要在铺子里帮忙。 一直忙到腊月二十二,作为一家之主的姜老实才一锤定音:“放假!一年到头了,好好歇上个把月的!” 给小伙计包了月例和红封,一家人关了店铺,高高兴兴回家。 不料,转天一早,一队王府亲兵敲响姜家大门。 巷子里的邻居一个个都躲在门后偷看,心里合计这姜家咋回事,从伯府到侯府再到王府,净惹不敢惹的! 第17章 真千金的荣华路17 邱氏一大早就起来熬腊八粥,如今家里境况好了,也舍得做这些精细吃食。 各种豆子都是前一天就泡好的,放了糖,又加水熬煮,煮上一大锅,就是全家人的早饭。 还能和亲戚邻居们分一分。 她一听说来人是怀南王府的,吓得手里的勺子都要掉了。 “奉小郡主之命,给姜姑娘送腊八粥。” 小头领一板一眼地说完,旁边的手下端上来一个瓷罐。 就为了一罐粥? 但这的确又是小郡主能做出来的事情。 姜芙行礼,先谢过小郡主,这才接过瓷罐。 讲究的人家都用瓷罐来煮粥,说这样煮出来的粥味道最好,姜家没这条件,就用普通的锅。 “有小郡主的赏赐,咱们也尝一尝王府的腊八粥。” 姜芙一边说着,一边请人进去坐坐。 那小头领摆手拒绝:“不必了,我们还要马上回去复命。对了,小郡主让在下转告姜姑娘,说安阳伯府同意让女儿给镇北侯世子做妾。” 留下这句话,一行人急速离去。 姜芙呆愣了半天。 直到邱氏来接瓷罐,她才回过神来。 原来,送腊八粥只是借口,是小郡主怕她不知道京城的消息,特地派人过来。 “伯府那边……” 邱氏犹犹豫豫地问道。 姜芙知道她是想打听方蓉,但并不嫉妒,或者吃醋。 要说邱氏这种反应才是正常人该有的,人类的情感在天长日久中累积,不是水龙头,一开就有,一闭就没。 像于氏那种,才叫天下罕见。 所以,她也实话实说:“小郡主是怀南王唯一的女儿,备受宠爱,她对镇北侯世子一见钟情。看这架势,安阳伯府会让方蓉给世子做妾,把正妻之位留给小郡主,交好王府。” 邱氏一听就懂了。 她自知这些事情不是小老百姓能管的。 哪怕对方蓉还残存着一丝心疼,也不得不接受事实。 而且,如果当年的事情没被捅破,现在要去做妾的,可就是她的女儿了! 这么一想,邱氏连忙一把抱住姜芙,心中后怕不已。 等平复了心情,邱氏叫过小丫,塞给她一把零食,叫她出去玩。 小丫机灵得要命,有邻居来打听,她故意先是不说,被问得狠了,才支支吾吾。 “是京里的贵人给我们小姐送腊八粥呢!分了我一碗,那粥香得能让人吞掉舌头!还有那个罐子,我见都没见过,据说值钱得很咧!” 说完,又赶紧捂嘴:“我什么都不知道。” 邻居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除了羡慕,还有敬畏。 以后千万不能得罪姜家,人家认识京里的贵人,说不定哪天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就这样,接下来的时间里,左邻右舍你送点炸丸子,我送点蒸馍馍,都主动和姜家交好。 姜家也送上回礼,有来有往。 不能小看这种邻里间的走动,可能不甚起眼,但最起码姜家的日子是越过越顺心,越过越舒畅了。 过了腊八就是年,这个春节,尽管少了姜魁,但因为姜芙的归来,姜家人格外开怀。 待一开春,他们收到了姜魁的来信。 姜魁在信中说,自己已经安顿下来,如今进了北峡关驻军的一处先锋营,一切安好,请家里放心。 虽然明知道他很可能是报喜不报忧,甚至很可能已经受过伤,不过,大家悬着几个月的心总算稍微放下了。 没多久,家中又迎来一个姜芙的老熟人——王顺家的。 她的态度很古怪,似乎一边想端着伯府的架子,一边又不敢得罪姜芙,令人看了就想发笑。 姜芙才不惯着,甚至没让她进门,直接问道:“你来做什么?” 王顺家的只好满面堆笑:“二姑娘,老奴……” 姜芙打断她:“我可不是你家的二姑娘,叫我姜芙。” 王顺家的讪讪:“姜姑娘,是大姑娘命老奴前来的。她说,你们姐妹一场,如今她就快要嫁进侯府了,邀请你过去陪陪她……” 哈,姐妹? 真当她是傻的。 看来,方蓉还以为自己做妾的消息捂得够严实。 又或者,她根本就不觉得在万松县做小生意的姜家人会听到消息。 姜芙压下火气,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和你们大姑娘不过只见过几面,哪有什么交情?再说了,我是商户女,不敢和伯府贵女乱攀交情。” 说完,她作势要关门,但动作故意慢了那么一拍。 王顺家的连忙扭起肥硕的身子,挡着姜芙的手,不许她关门。 “哎呦,我的好姑娘,别这么说呀!您和我们大姑娘是老天爷给的缘分,如今虽说是各回各家了,到底相识一场不是?您也知道,我们伯府没有其他姑娘,伯爷和夫人依旧拿您当自家的女儿看待呢!” 说得比唱得都好听,姜芙暗自撇嘴。 她很好奇于氏和方蓉又是在唱哪一出。 不过,姜芙这一次倒是误会于氏了。 让王顺家的过来接人,并不是她的意思,而是方蓉的。 方蓉的想法也很简单: 上一次自己在姜芙面前丢人了,她不甘心,借着自己和李铭的婚事,想在姜芙面前找回场子。 而且,她一点也不相信姜芙真的会像她表现得那么洒脱,对李铭没有丝毫的眷恋。 哪个少女会不喜欢李铭这样的男子呢? 方蓉相信,姜芙一定在背地里难过得要死。 她怎么允许姜芙躲起来偷偷伤心呢? 当然是要把她叫到面前,让她亲眼看到自己和李铭终成眷属才行啊! “姜姑娘,大姑娘还说了,您要是实在不顾念旧情,那她也只能做一个无情无义的人了。” 说罢,王顺家的还故意朝姜家的院子里努努嘴。 姜芙脸色一沉。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民不与官斗。 而且,就算方蓉不派人来,她也要去找方蓉。 上次碰面太匆忙,姜芙没找到机会,这一次她一定要拿回邱氏的金钗,绝不能让它落在方蓉手里。 她有种直觉,那金钗是她亲生父亲送给邱氏的。 不管爹还在不在,有个东西都是念想。 何况,情比金坚,这词用在一个妾的身上,不妥。 “行吧,那我就走一趟。不过我还有事,你先回去,我又不是不认识伯府在哪儿。” 姜芙似笑非笑地看着王顺家的:“左右你完成大姑娘交代的任务了,赶快回去吧。” 也不等对方说什么,她“砰”一声关紧了房门。 险些被砸到鼻子,王顺家的嘟囔两句,恨恨地走了。 小蹄子,有你哭的时候! 等着大姑娘来治一治你这一身的反骨! 她算看透了,这个大姑娘可不是什么善茬儿,那就是个佛口蛇心的,自己千万不能得罪她。 第18章 真千金的荣华路18 “去京城?” 晚饭后,姜芙说出自己的想法。 他们一家待在万松县,其实并不十足稳妥。 无论是伯府,侯府,还是王府的人,都可以随时来找麻烦。 反而他们因为不在京城,又没有联络渠道,对那边的消息一无所知,很是被动。 “爹,娘,说句难听话,咱们一家算是在伯府和侯府都挂上名了,但凡哪个贵人不高兴,伸个小手指都能碾死咱们。” 姜芙也知道实话伤人,可是没办法。 就像年前,姜老实还特地托人往伯府送了两担山货。 都是挑的上等品,他和姜芙一个个捡出来,晾晒得干干净净。 邱氏也点灯熬油地给方蓉做了一双软鞋,可以在卧室里穿着,底子软软的,很舒服。 据那人说,东西是让门房接走了,还特地说了是万松县姜家送来的。 只是他也没资格进伯府,并不知道后续如何。 年都过完了,伯府既没打发个人来说一声,也没送年礼。 姜老实是老实,但他又不傻。 别看当初伯府满口说的都是漂亮话,什么以后就当亲戚走动,什么都是为了孩子好,实则压根没把他们当人。 女儿说得对,贵人能让你生也能让你死。 不想死,就只能想办法活下去。 “好,我和你娘都听你的。” 姜老实一手握拳,用力在炕桌上砸了一下。 大不了回乡下种地,总不会饿死! 接下来,姜芙让姜老实出面,招了一个掌柜的。 以后姜氏杂货铺这一摊子事情,就由掌柜的全权负责,姜家定期查账。 之前的小伙计因为要照顾瞎眼老娘,不能跟着一起进京,就留下来继续在铺子里干活。 然后,姜芙向邻居张大娘透露,他们一家子要去京城探亲,拜托她帮忙看管院子。 报酬是允许她在自家院子里种菜,还有邱氏喂养的十来只鸡。 反正带不走,不如做个人情。 张大娘笑逐颜开,把胸脯拍得震天响:“放心吧,你老姜家屋顶的一片瓦都不会少,保准儿看得好好的!” 又忍不住打听,是什么亲戚,做什么的。 姜芙只含糊回答:“多年没走动了,最近才联系上,让我们去见见世面。” 她越是模棱两可,就越显得这亲戚厉害。 这样也好,免得他们一走,就被人惦记上铺子和院子。 能送人的送人,要留下的都封起来,带走的都装进箱笼里,就这样,姜家人赶着两辆骡车,出了万松县。 姜老实因为经常下乡收山货,对这一带的路很熟。 而且他是赶车好手,邱氏又细心,哪怕出门在外有诸多不便,姜芙也没觉得太遭罪。 反而有一种和家人出来郊游的感觉。 草长莺飞,春风拂面,的确是出行的好时节。 一路上,遇到的车马都是去京城的,偶尔聊上几句,倒也不觉得旅途孤寂。 “他爹,靠边停停。” 眼看着前面就是一片小树林,邱氏低声说了一句,姜老实立即赶着骡子,往路边停靠。 姜芙飞快地跳了下去,脸色微红。 邱氏喊道:“等等娘!” 姜芙头也不回:“不用了,我去去就来!” 她可不好意思当着外人解决生理需求,哪怕那个人是亲娘! 一口气跑到小树林里,这里的树木都上了年头,十分高大茂密,姜芙虽然害臊,但也没办法,只好飞快蹲下。 等她把自己收拾好,这才松了一口气。 别怪她不讲道德,随地那啥,实在是在这个时代也顾不上! 刚迈出一步,姜芙忽然听到一声细微的响动。 她警觉地竖起耳朵,四下看去。 并没有任何异样,姜芙再迈了一步,又是一声! 她大惊:“谁?” 没人回答她,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树枝落下的声音。 紧接着,有什么东西跟着那些枝条一起从一棵大树上摔了下来。 好像是个人! 姜芙吓得拔腿就跑。 原谅她并不想上前查看,好奇心害死猫! 姜芙一边狂奔,一边呼唤小爆:“喂!什么情况,你都没发现树上有人吗?” 这狗逼系统越来越摆烂了啊? 小爆懒洋洋地瘫着,伸出短短的手指摇晃两下。 “第一,我不叫喂。第二,在你蹲下之后,我就自动屏蔽了全部感观。第三,那人早就昏死过去了,看不到你在干啥。” 如果能把它从脑海里拽出来,姜芙发誓,她绝对要把这家伙给活活掐死! 一直等着的姜老实和邱氏看见女儿从小树林里跑出来,一副受惊的模样儿,还以为她遇到了野兽。 姜老实抄起一根扁担,紧紧握着,另一只手还摸向藏在车板下的弓,那是老猎人留给他的。 “有狼还是啥?” 邱氏一把握住姜芙的手,将她揽在怀中。 姜芙喘息着,又摇头:“不是,我没看清,好像有个人从树上掉下来,一动不动了。” 既然小爆说那人没危险,她现在也不是很害怕了。 姜老实走在最前面,邱氏和姜芙跟着,三口人往小树林走去,留下小丫站在骡车旁边看东西,让她有事就大喊。 “那儿,就在那儿。” 姜芙指了指,姜老实眼力倒是过人,一眼就看到不远处的地上匐着一个人。 看身形,应是成年男子。 他一手搭弓,一步步靠过去。 常年打猎,姜老实对活物的气息很敏感。 他一靠近男人,几乎就可以断定,对方的呼吸十分微弱。 姜老实试探着伸手,把男人翻过来。 入眼便是胸前一片血污,他连忙喊道:“年轻人,醒醒啊!” 那人的眼皮果然快速滚动了几下,倏地睁开了,死死盯着姜老实。 一只充血的眸,竟是棕绿色的! 像狼! “谁!” 男人短促地吼了一个字,嘴角再次裂开,口中疯狂涌出的鲜血盖过已经干涸的血迹。 这眼睛,这声音,姜老实被吓了一跳。 他下意识地回答道:“我叫姜老实,万松县人士。” 还真是老实啊,姜芙无语。 只见那个男人艰难地转动着眼珠,似乎努力想要看清楚姜老实,他的嘴唇甚至还张了张,无声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姜老实,万松县! 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想笑。 看来,自己这一次又死不了了! 男人彻底放心,头一歪,彻彻底底昏了过去。 姜老实忙不迭把手指放在他的鼻子下,屏住呼吸,小心感受着。 还好,还好,尽管不太明显,到底还是有气儿。 “这人没死,咱们既然遇到了,总不能不管。” 邱氏大着胆子,上前看了两眼。 姜老实点头,一用力,将人背起来。 姜芙落在最后,她小心地找了一些树叶子,还扒拉了一些土,混在一起,把地上的血迹给掩盖住。 三口人又走出小树林,小丫赶紧跑过来:“小姐,你没事吧?” 姜芙摇头,让她去后面那辆骡车上取了一床被子,又找了一张旧毯子。 一家人继续向京城赶去,速度比之前快了不少。 第19章 真千金的荣华路19 京城繁华,姜老实带着妻女排了半天队,缓缓入城。 其实,如果按前朝的规定,像他们这些外地的,既要出示路引,原户籍证明,还要有担保人。 就连那两头骡子也要交了牲畜税才行。 只是本朝百废待兴,连年的战乱令全国人口十不足一。 为了鼓励人民休养生息,多多繁衍,当今皇帝才特地下旨,允许附近百姓进京谋生。 像万松县,离京城一百多里,也不算远。 守城的士兵检查了一番,就大手一挥,允许姜家人进城。 至于躺在骡车上的那个,姜老实对外说是本家侄子,跟人家一起上山打野鸡。 结果倒霉透顶,遇到熊瞎子,被抓了一把,好在侥幸逃脱。 乡下的郎中治不了,让他们赶紧进城,若是遇到名医,说不定还能活命。 一听说这年轻后生竟被熊瞎子抓了,不少人都连连摇头:“算啦,怕是不成了,留着钱准备后事吧。” 姜老实叹气:“我这做大伯的总要给他找个大夫,还请各位告诉我,哪家医馆最近?” 众人纷纷指路,原来前方百米不到,就有一家回春堂。 坐堂的是个老大夫,一见到那伤就悚然一惊,赶紧招呼小徒弟把伤者抬到隔间。 “你跟我进来,其余人都在外等着,老夫看病不喜人多。” 老大夫一副不太好说话的样子。 闻言,姜芙扶着邱氏去旁边坐着。 她见小丫四处张望,似乎对一切都充满好奇,就叫她过来,又耳语几句。 小丫点头,很快就跑出回春堂。 隔间内,老大夫一边命令小徒弟先用剪子剪开男人的衣服,一边又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姜老实。 “你说这是被熊瞎子抓的?” 他目光凌厉,语气充满了质疑。 面对专业人士,姜老实自知不能再撒谎,而是对老大夫拱拱手:“老丈,实不相瞒,我也不知道他这是什么伤。” 于是,姜老实把自己在小树林发现这人的过程说了一遍。 当然了,关于姜芙那部分肯定是略过了。 “你做得对,这伤不简单,不宜声张。” 老大夫点点头,又看向姜老实:“瞧你也是拖家带口的,他这个伤可不好治,恐怕要花不少银钱,你再想想吧。” 姜老实立即摇头:“花钱不怕,只要能救命,您尽量给诊治吧,开些好药材,伤也好得快。” 闻言,老大夫立即去处理伤口,又吩咐小徒弟熬药。 姜老实走出隔间,看见妻女坐在外堂。 他简单说了两句里面的情况,又问姜芙饿不饿。 “不饿,包袱里还有饼呢。爹,我让小丫去打听租房子的事了,一会儿就能回来。” 姜芙正说着,小丫已经满头是汗地跑了回来。 小丫人小鬼大,出去跑了一圈就打听出不少消息。 告诉他们临街就有做房产中介的,城里哪里有房子对外租赁,那些中人最清楚不过。 找他们办事,虽然也要花银子,但比起没头苍蝇似的乱撞,还是更方便。 他们跟老大夫打过招呼,又留下银子,马上去找了中人,尽快安置下来。 京城居大不易,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看了几处房子,又问了租金,还是令姜老实和邱氏咂舌。 好在姜芙比较淡定,她和中人一番交涉,终于在距离青龙大街不远的地方,租下一套一进院子。 别看地方不大,因为地段好,价格也不低。 办完手续,他们终于赶着骡车,把东西都搬进了院子里。 邱氏还是有些心疼:“要是地方偏一点,说不定可以再大一点。” 这院子比县里的小多了,她替姜芙委屈,这咋还越住越差了。 倒是姜芙另有计较,这里离青龙大街很近,每天不必把时间耽误在路上。 青龙大街是京城里仅次于朱雀大街的一条街路。 相比于朱雀大街上的那些老字号,高消费的铺子,这里更包罗万象一点,属于中档价位,受众更多也更广。 天子脚下,达官显贵之流,确实随处可见。 但那些底层官吏、平头百姓,甚至是贩夫走卒,同样也多如牛毛。 在来之前,姜芙就看中了这里。 院子虽然是租的,但邱氏立即着手打扫起来。 姜老实看着院子里的地面不太齐整,也马上掏出工具,开始拾掇。 姜芙就带着小丫规整家里带来的东西,布置房间。 等他们安顿下来,就去外面摊子上花十文钱给姜魁写了一封信,送去驿站。 邱氏想起儿子,忍不住又泛起泪花:“这信写得好,省得你哥不知道我们搬了新家。” 姜芙替她擦擦眼睛,笑道:“一会儿我就去书铺子里买些文房四宝,以后我来给哥哥写信。” 家里的笔墨还是姜魁启蒙的时候用的,都留给邻居张大娘了,她有个小孙子,正用得上。 “哎,好,好,娘差点忘了你也会写字,以后咱们有空就给你哥写信。” 邱氏连连点头,破涕为笑。 娘俩站在街边说笑,冷不防竟被坐在茶楼雅间里的小郡主给看见了。 她正百无聊赖,趴在窗边看天,一眼就看见了姜芙。 “哎,是你!” 小郡主喊了两声,奈何楼下人来人往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她的声音瞬间被淹没在里面。 婢女赶紧劝阻:“郡主莫急,不如派人把姜姑娘接上来。” 立即有人下去。 很快,姜芙和邱氏被领到包房。 母女齐齐行礼:“民妇(民女)见过郡主,郡主万安。” 邱氏的动作虽然算不得十分标准,但见她衣着整洁,面容美丽,令小郡主很是意外。 “你和你娘长得真像呢!” 她忍不住打量了好几眼,又做出中肯评价:“不过你没有你娘五官精致!” 姜芙含笑应声:“大概民女也像了民女的爹。” 邱氏见女儿面对郡主的时候依旧落落大方,谈吐自如,也跟着镇定了不少。 小郡主很大方地让小二端来热茶和点心,让她们尝尝味道,又问她们来京城做什么。 姜芙亲自给邱氏斟了茶,让她先喝着,然后才回答小郡主的问话:“民女一家暂时在京城赁了房子,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做的小买卖。” 小郡主正愁无事可做,一听这话,她拍着巴掌,兴奋问道:“你想卖什么?找到地方了吗?” 不等姜芙说话,她又扭头看向婢女:“我名下不是还有好几间铺子?都在哪条街上,你知道吗?” 婢女思索一番:“奴婢记得,您在朱雀大街上有一处铺子,卖胭脂水粉的。” 小郡主很豪爽地挥挥手:“叫他们三天之内关了。姜芙,你租我的铺子做生意吧!” 第20章 真千金的荣华路20 姜芙腿一软,险些给她跪了。 朱雀大街那种地方,寸土寸金的,能卖胭脂水粉,除了地段好,肯定内部装潢也精美。 她租得起这种铺子? 婢女也面露难色,想提醒自己的主子别太异想天开。 “多谢郡主好意,只是民女既承受不了高昂的租金,我以后的客人也未必敢随意走进来。” 姜芙打了个比方:“路边小摊卖馒头,老百姓排大队去买,可是如果把它摆在一品居里,谁敢进去买一个馒头?” 小郡主扭头瞥了一眼楼下,那里刚好支着一个馒头摊,热气蒸腾中,大家你一个我两个地买着馒头。 她点头:“那我懂了。我看你刚才一直到处看,是想在这条街上找铺子?” 说完,小郡主又有一点嫌弃。 “这条街真不咋地,要不是我在清风茶楼门口遇到那个讨厌鬼,我才不来这边喝茶呢!” 她和皇后的侄女不对盘,几次在宫里遇到都发生摩擦。 刚才二人又在街上撞见了,互损几句,小郡主在言辞上落了下风,她气得掉头就走。 姜芙笑笑,没有去问是哪个讨厌鬼,只是耐心解释:“这边普遍都是做小本生意,适合平民和底层官吏。” 小郡主“喔”了一声,随手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腰牌。 “喏,这是我们怀南王府的腰牌,你初来乍到,说不定碰到什么狗眼看人低的家伙。要是有麻烦,就拿着这个来王府,我的亲兵都是跟着我父王上过战场的,看谁敢不开眼!” 她觉得姜芙这个人很直爽,很像她们西南女子,反正比京城里的这些贵女强多了。 不像方蓉,一想到她,小郡主就觉得恶心。 她原本都快忘了李铭长啥样,结果方蓉竟然跑到王府求见自己,一见面就哭倒在地,求她给一条活路。 还让人不知道从哪里搞出一碗黑黢黢的药,说是绝子汤。 非要当着众人的面喝掉,说不敢生出庶子来给小郡主添堵,只求能在她和李铭的身边伺候。 小郡主一头雾水。 她甚至都不清楚绝子汤是什么东西,只是觉得那碗里的东西味道难闻得很。 倒是把几个年长的婢女气得脸色铁青,叫人把方蓉丢出去,不许她再上门。 “伯府好教养,任由女儿来败坏我们郡主的闺誉!派了八百里加急书信,本官将此事已经禀告王爷,想必王爷一定会替郡主讨个说法!” 留守京城王府的长史亲自上门,堵着安阳伯,把他骂得无地自容。 安阳伯又是拱手,又是作揖,好容易才把人送走。 转头就禁了方蓉的足。 方蓉出不去院子,暂时没法联系王顺家的,也就不能派人来找姜芙的不痛快。 双手接过腰牌,姜芙再次拜谢:“有郡主给民女撑腰,民女以后可就不怕了。” 小郡主点头:“那是。” 看,这就是她喜欢姜芙的原因之一,识趣,又会说话。 换成那些虚伪的女人,只会说什么我不敢要,不敢给郡主添麻烦什么的。 走出茶楼,邱氏长出一口气。 别看她刚才表现得挺得体,甚至还喝了茶,但其实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这位郡主实在平易近人。” 四下无人,邱氏小声说道。 姜芙也笑了:“郡主天真烂漫。” 邱氏点头。 其实,她还觉得小郡主有几分面善,只是自己从没去过西南,更不认识那边的人,想必是错觉而已。 她们特地去了回春堂,看看那个命大的男人。 姜老实去过一次,说老大夫医术过人,从阎王爷那里把人给拉了回来。 只是那人伤口有些化脓,所以起了高热,情况依旧很凶险。 他又留了十两银子,之前留的钱已经花光了。 见他实在仁善,对一个陌生人都如此慷慨,老大夫对病人更上心了几分。 不过,他也把丑话说在前面:“医者救病不救命,若是命里注定,切莫怪罪。” 姜芙自然说不会。 她又去看了看男人,他吃了药,一直昏睡着,因为发热,脸颊微红。 不看不知道,一看才发现此人生得极好,哪怕闭着眼,单看其他五官,也是美男子一个。 姜芙忍不住多瞄了几眼,愈发觉得他眼熟。 在哪里见过呢? 她冥思苦想,但又很清楚自己肯定没见过他。 要是见过,别的不敢说,俊男美女什么的,肯定忘不了! 察觉到脑海里的系统格外安静,姜芙小声问它:“这个人是谁?” 小爆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瓮声瓮气:“怎么了?” 她实话实说:“觉得眼熟,又想不起来,忍不住心痒痒,有点躁动。” “春天来了,你只是有点骚起来了而已。” 小爆挖苦道。 姜芙神色坦荡:“没错,饮食男女,人之大欲。这种事情,你一个狗系统不懂,也不理解,这不是你的错。” 本以为小爆会像往常一样和自己呛两句,但它居然没有回嘴。 而且,它还鬼鬼祟祟溜了。 等姜芙离开回春堂,她才惊觉,小爆压根没回答自己的问题嘛! 事实上,小爆正在偷偷查看后台数据。 因为它刚才检测到,姜芙的情绪波动比较大。 幸好,因为记忆清零,她并不会发现,那个被救的男人不只是看着眼熟,而是他们确实熟悉。 他们毕竟一起生活了一辈子呢! “大概只是缓存吧。我就说,我的专业性不容置疑。” 惊了一头汗的小爆终于放心,它赶紧擦擦汗,又得意地叉会腰。 姜老实来到京城之后,一开始也曾想过重操旧业。 但他逛了一圈,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且不说京城的铺子里货物更多更全,就说人家甚至有自己的长途商队,能运送南北货物,就是他根本比不了的了。 没靠山,没根基,在小县城里卖卖货还行,到了这里,姜老实一筹莫展。 姜芙看在眼里,重新捋了一遍计划,说给爹娘。 夫妻二人听得一愣一愣的,不太相信地看着女儿:“这、这能行吗?那些人能信咱们吗?” 姜芙自信一笑:“以前确实未必,但这不是有小郡主的面子嘛。何况,咱们本分做生意,双方各取所需。” 她把腰牌掏出来,给姜老实看。 一听说是怀南王府的东西,姜老实又惊又喜。 他以前就听老人说,有些孩子是自带口粮投胎的,哪怕两口子穷得底儿掉,但随着孩子的出生,家里的境况会越来越好。 这可不就是嘛! 半个月后,青龙大街上多了一家姜氏杂货铺,门脸不大,但位置很显眼。 小伙计放了鞭炮,噼里啪啦,引来不少看热闹的人。 姜芙事先准备了一些开业小礼物,正要拿出去分发给众人,回春堂那个小徒弟满头大汗跑过来。 一见到她,他眼睛一亮:“姜姑娘,你们救的那个人,终于醒了!他非要见见救命恩人!” 第21章 真千金的荣华路21 看了一眼正在前面招呼客人的姜老实,为了省钱,铺子里暂时没请掌柜的。 “我跟你去,我爹走不开。” 姜芙把东西交给小丫,让她按照事先说好的,拿给外面那些人。 她自己则是跟着小徒弟往外走,顺便和邱氏说了一声。 这些天,眼看着姜芙忙里忙外的,做事很有章法。 邱氏逐渐明白,哪怕她和姜老实再担心,也得适当放手,不能束缚了她。 而且,女儿的想法和眼光都是他们夫妻所没有的。 如果不是她,打死他们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会把铺子开到京城! 用姜老实的话说,他们老姜家的祖坟冒了青烟。 回春堂里,老大夫正在给男人号脉。 他昏睡了十多天,几次差点挺不过去。 除了伤口化脓,引发高热之外,老大夫竟然还发现,这个年轻人体内有毒! 就是这毒,让他的病情反复发作,几次在死亡线上挣扎。 “师父,姜姑娘来了!” 小徒弟带着姜芙进了隔间,一见到师父正把脉,赶紧闭上了嘴。 老大夫收回了手,沉吟不语。 能中这种毒的,不可能是平头百姓,只可能出身权贵。 他和姜家人认识这么长时间,很清楚他们的为人。 姜家出于好心救人,如果因此而引来杀身之祸,岂不可怜? 医者父母心,他不光可怜这个年轻人,更可怜姜家人。 “大夫,他怎么样了?” 姜芙见老大夫半天不说话,还以为这人不行了。 可她匆匆扫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男人,他的脸色似乎比前些日子好了不少,不像随时会蹬腿的样子。 “唔,还好,老夫再改改药方。” 老大夫还是没有说出实话。 他想,只要这人还有一丝良知,他应该不会拖姜家下水才对。 这么一想,老大夫带着小徒弟先出去了,把空间让给二人。 等他们走了,男人缓缓坐起来。 姜芙这才留意到,这人的一只眼睛不对劲! 发绿! 她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 确定自己没看错,是一种偏棕的绿色,姜芙就没有再理会了。 也不怪她淡定,美瞳嘛,哪个爱美的女孩没戴过呢? 什么海洋蓝焦糖棕的,连姜芙自己都试过很多。 估计这人患有虹膜异色症什么的,导致瞳孔颜色异常,如果是先天的,甚至不影响视力。 本以为她会尖叫,或者露出厌恶之色,没想到对方只是好奇地多看了几眼,就收回了视线。 这就把李钰给整不会了。 他只好选择静观其变。 “你觉得怎么样,哪里还疼?” 姜芙问道。 李钰哑声回答道:“好多了,谢谢你。他们告诉我,是你救了我。” 姜芙摇头:“是我爹,我没做什么。对了,你叫什么,家住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怎么联系他们?” 大家萍水相逢,虽然不求回报,但也不能养他一辈子。 还是尽快帮他和家人团聚。 李钰垂下眼睛,像是因为听了她的话而有些伤怀。 见他年纪也不大,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据说身上也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估计正在担心以后的生计。 想了想,姜芙又提议。 “如果不方便说,我也可以给你准备一些盘缠,等你身体好了,再自行回家与亲人团圆。” 伤治了,钱给了,任谁都无可挑剔。 姜芙觉得一家人也算对得起这一番因缘造化。 就当行善积德。 李钰抬头:“小姐,你能帮我找一份活计吗?我不想回家,我十来岁就离开家了。” 怪不得他不肯让自己帮忙联系家人,估计是从小就和家人处不来。 姜芙没多问,只是让他再休养一段时间。 她也可以利用这段时间,仔细观察,看看这人的人品性情如何。 假如还不错,就放到铺子里做事,正好可以让姜老实腾出手去做别的。 老大夫原本想把自己的担忧告诉姜芙,但对着一个还没及笄的小丫头,他又实在不知道如何开口。 算了,还是等姜老实哪天来了,再跟他说。 开在京城里的姜氏杂货铺,和万松县里的有所不同。 虽然货架上也摆了不少山货,但明显比县里的那些质量更上乘,包装更精美。 姜芙特地找木匠订了一批扁扁的木匣,周身打磨细滑,雕了花纹。 又将绸缎裁开,一层层铺在木匣里,上面再放各色山珍,凑齐八样。 看得邱氏那叫一个心疼。 但她也明白,有个词不是叫“买椟还珠”,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姜芙说了,并不指望把这些礼盒卖给老百姓。 她面向的是一些城中富户,以及小官小吏。 不过,姜芙的重点并不在山货。 她盯上的是京城小官们手里的“公使钱”,也就是俗称的公务员福利。 本朝皇帝是穷苦农民出身,当他推翻前朝暴政之后,十分厌恶那些当官的,怨恨他们剥削人民。 为此,皇帝给官员们制定的工资标准普遍偏低。 但他很快又意识到,你给的钱少,底下人不是更贪吗? 为了尽可能杜绝官员贪污腐败,皇帝联合重臣再次想出一个解决办法—— 就是除了发工资之外,还给官员按照品阶发放各种生活福利。 这些福利囊括生活中的方方面面,衣食住行,无所不包。 就好比有些官员平时骑马或乘坐马车,那么只要他到了一定官阶,朝廷就会发放饲料补贴、马具补贴、日常维修费等,甚至连每个月发给养马奴仆的钱,都一并给你出了。 至于吃的喝的,出短差住宿,交通费什么的,就更是包括在内。 弄清楚这些之后,姜芙觉得大有可为。 第一,还是那句话,不是所有的官员都出身富贵。 尤其本朝还有不少泥腿子出身的官员,毫无家底可言,甚至需要他们送银钱回老家。 第二,京官难做,想捞油水,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盯着你。 而俸禄每个月只有那么多,在京城生活,连喝一口水,吃一把青菜都要花钱。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补贴虽好,到底不是现银,用起来实在不方便。 如果有人愿意回收这些补贴,直接拿银钱或者东西来换呢? 此外,还有每到年节,那些官员都要互相送礼,无疑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别人送礼给你,你总不好原样拿去送别人,但留在家里自用,要么用不上,要么太奢侈。 如果有人愿意给你折算成银钱,或者拿另一份价值差不多的礼物来换呢? 就像现代社会,很多人都把单位发的超市卡或者代金券之类的卖掉,哪怕卖得比面值低一些,大家也愿意。 所以,姜芙的目标客户,就是这些出身寒门的底层官员,以及八品九品乃至不入流小吏的家眷们。 注:以上为作者参考相关资料,自行杜撰,如与真实历史记载不符,请按本文为主。 第22章 真千金的荣华路22 至于为什么不想和那些高门大户打交道,很简单。 人家不缺这点小钱,而且,姜芙自觉也伺候不起他们。 一个不小心,很可能就是破家灭门。 她对自己的能力还是有着比较清晰的认知。 当然,姜芙也知道,她不可能一开始就得到那些官眷的信任。 她们的丈夫到底都在朝为官,有的顾及脸面,有的担心被骗,总要有所忌惮。 但说到底,人活在世,没有不为这碎银几两的。 男人们要面子,喜欢在外面潇洒,相互应酬。 女人们却要算着家用,每天一开门就要面对柴米油盐酱醋茶。 哪一样不要银子的? 所以,姜芙并不着急。 她也不大张旗鼓宣传,这毕竟不是什么适合拿到台面上说的。 她只是和邱氏去了一趟香火旺盛的明月庵,一座在京城很有名气的庵堂,并且包了厚厚的香油钱,还许诺明年若是赚到钱,会给更多。 要知道,庵堂里的那些尼姑可不是只会整日念经。 她们与几乎所有的官眷都有往来,再足不出户的女子,一年中也总有几次要去庵堂上香祝祷。 庵主既满意姜芙的大方,又觉得一旦事成,更有利于自己行走于各家后宅,于是一口答应,帮她在那些官眷中透透消息。 没多久的一个午后,有人上门。 那官太太模样的年轻妇人先是让婢女挑了一些菌子木耳,又和姜芙聊了几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但姜芙却一直耐心陪伴,亲自将这对主仆送出门外。 过了两日,却是只有婢女一人独自前来。 进门见到姜芙,她便含笑询问,可否单独聊聊。 一炷香之后,婢女离去,看似什么都没买,但怀中已经多了二十两现银,和一支全新的鎏金簪子,款式很是别致。 这也是姜芙最近想出来的点子。 姜芙画了一些首饰样子,款式普遍都很轻巧、精致,耗料不多。 插戴在头上,不显得多贵重,却能让人眼前一亮。 她把图纸拿去银楼,免费给他们使用,条件是对方要把样品以十分低廉的价格卖给她。 女人们出门做客,如果次次都戴着一样的首饰,别人嘴上不说,背后也要嘲笑。 不算昂贵但造型别致的发簪和发梳,更能俘获女人的心。 没几天,那年轻妇人又来了,这一次却不只自己,还带来了一个闺中好友。 这位闺蜜显然比她胆子大多了,第一次上门,就直接说明来意。 姜芙当然也会让对方满意。 一个月下来,她不过只做了五六笔生意,但利润却比单纯卖山货高出一截。 起码能维持铺子继续运转。 这还只是开头,以后熟客多了,还会介绍新客,所以姜芙觉得很满意。 “我打算回县里看看,也不知道家里的铺子咋样了。” 姜老实准备回去看看,那里毕竟是他多年的心血。 他赶着骡车,顺路去了回春堂。 李钰在半个月前就能下地活动了。 对于他体内的毒,老大夫越研究越上瘾,干脆让他继续住下,方便他随时查看。 如今他已有了眉目,只是还对其中一两味药材拿不准,尚在反复斟酌。 听说姜老实要回万松县,李钰主动说道:“姜叔,我跟你一起。” 姜老实有些担忧他的身体。 李钰却说:“我一个大男人躺了这么久,浑身骨头都痒了,你若不嫌弃我,咱们路上也能说说话。” 话已至此,何况看李钰的脸色确实不错,伤口结痂,开始长出新肉,姜老实就让他也上了骡车。 二人说笑着,一路回到了万松县。 “姜叔,你先忙你的,我想四处转转。” 李钰知道姜老实要去姜氏杂货铺,就在县城门口和他分别。 等姜老实驾车走远,他一低头,快步汇入人群中,眨眼就消失不见。 陈记当铺,后院。 掌柜的瘦了一大圈,连身上的衣服都有些不合体了。 只见他有些神情呆滞地坐着,半天一动不动。 东家失踪,已有一个多月。 连最后的线索也断了。 他们只知道,东家只身赴险,潜入敌方的大营主帐,杀了两个北胡的王子。 其中一个,还是北胡的大王子,最有可能继承下一任王位的那个。 此人骁勇善战,十岁就上了战场,也有一身好武艺。 东家与其缠斗许久,终于除掉了这个心腹大患。 但他本人也受了重伤,并且被死忠大王子的心腹高手一路追杀。 各路人马都放出去,打听东家的下落,然而传回来的消息却少之又少。 掌柜的甚至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 难道,他要去镇北侯府,找那位定夺吗? 但那位……会见他,会管这些事吗? 想到那位被迫进了镇北侯府,贬妻为妾,还生下一个被誉为不祥的儿子…… 从天边的云变成脚下的泥,掌柜的就忍不住无声叹息。 他正犹豫,冷不防从房梁上落下来一个人。 掌柜的大惊,刚要喊,待看清那人,他顿时由大惊转为大喜。 “东家!” 小老头失声喊道。 甚至冲上前去,一把抓住了李钰的手臂。 知道他挂念自己,李钰并不介意下属的失态,反而轻声安慰道:“好了,我没事,让你们惦记了。” 掌柜的这才发现自己逾矩,赶紧缩回了手,但一双眼睛仍是不停地看着李钰。 “东家,你受苦了!北边传来消息,说你受了伤,还被纳尔古的手下追杀……” 他不禁老泪纵横。 李钰让他坐下,自己也坐了下来。 他将自己的遭遇说了一遍。 当听到李钰杀死北胡的追兵,本以为顺利逃脱,结果又遇到一伙不明身份的杀手。 虽然将他们全都斩杀,但自己也受了重伤,掌柜的脸上不由得浮起一丝恨意。 “东家可猜到是什么人派来的?” 李钰冷笑:“左不过是侯府里的人,就那么几个,是谁都无所谓。” 见他心中有数,掌柜的点头。 “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东家没事了,我们也该送上回礼才是。” 些许小事,就不必让东家费心了,他自有安排。 不过,一想起李钰刚才说的,他是被好心人救了,又在京城的医馆里住了一个多月,掌柜的十分好奇。 “不知道东家的恩公是何人?小的自应准备大礼去拜谢恩公。” 东家的恩公,那就是他们这些人的恩公了。 李钰问他:“你还记得姜老实吗?就是他一家救了我。” 姜老实专门请人打理杂货铺,自己则带着一家子去京城投奔亲戚,这是整个县城人尽皆知的事情,掌柜的当然早就听说了。 他瞪大眼睛:“竟是他?那他可知道了东家的身份?” 第23章 真千金的荣华路23 虽然知道姜老实的为人秉性,但掌柜的还是有些担心。 东家是侯府五少爷,又有一个那样身份尊贵的亲娘。 即便是庶出,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 否则,侯夫人不会一直把东家视为眼中钉。 李钰不答反问:“你再同我说说姜姑娘这个人,她后来又来过当铺吗?” 掌柜的摇头。 “只知道这位姜姑娘并不如何娇气,时常在铺子里帮忙,对进来买货的人也都笑脸相迎。不过,到底是受过伯府教养,不是县里的那些姑娘小姐能比得了的。” 就说人家行走坐卧的姿态,穿衣打扮的风格,就够她们学上一阵子了。 想想姜芙和自己说话的样子,她内心分明有一丝防备,但又能感觉到那种不自觉流露出的怜悯之意。 还真是个心思复杂的姑娘。 “陈叔。” 李钰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问出了口:“怎么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成亲了?” 掌柜的愣了一下,继而大喜过望:“东家终于打算成亲了?” 这可是大喜事啊! 李钰摇头:“不是,我不知道,所以才问你。” 掌柜的赶紧追问道:“可是心里有什么人了?是哪家姑娘,见过几次了?” 他又高兴,又担心。 东家十几岁就去了军营,军营里没有女人,难不成是认识了边军中的女眷? 切莫被人骗了就好。 “说来奇怪,我见了姜姑娘,心里一直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好像……好像希望自己天天都能见着她,哪怕不做什么,也不说什么,就只是看着她,也觉得很自在。” 李钰缓缓说道。 他和镇北侯根本不像亲生父子,和母亲几年都说不上两句话,遇到这种为难的事情,也只能和陈叔说说了。 掌柜的张了张嘴,心说这还说不上来,你这说的就不少了。 想天天看着人家姑娘,那要不是娶回来做老婆,谁家姑娘让你看啊? 心里觉得有趣,嘴上可不敢乱说。 万一把东家给弄臊了,岂不弄巧成拙。 掌柜的立即正色:“东家,正所谓男大成婚,女大当嫁,这阴阳调和,本就是顺应天道。你年岁也不小了,是该谈一门好亲事了。不过,这姜姑娘……怕是不行。” 他提醒道:“她曾经和世子李铭有婚约,那块玉。” 当初正是因为姜芙要当玉佩,她才走进了陈记当铺。 李钰满不在乎:“有婚约的是安阳伯的女儿,又不是她,她不是抱错了吗?” 掌柜的摇头:“世间对女子多苛刻,即便抱错了,错不在她,但如今东家想要和她议亲,旁人也少不了闲言碎语。” 这一席话,成功地让李钰陷入了沉默。 见他不说话,掌柜的反而着急:“东家和姜姑娘的进展如何了?” 李钰还在想事情,并没多想,随口回答道:“之前见过一面,说了几句话。” 掌柜的险些没吐出一口老血,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不是,就见一面,说了几句话,您就惦记成亲了? 这要是再见上一面,您非得合计以后生了孩子叫什么名字不可。 掌柜的反而放下心来。 这么说,那就只是东家自己一厢情愿,人家姜姑娘未必就会一口答应。 再说,姜老实夫妇也不像是会拿女儿攀高枝儿的。 虽然都希望女儿嫁得好,但也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愿意让女儿高嫁。 要知道,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女儿嫁过去,受罪的可能性远远大于享福。 只要是头脑清楚的爹娘,没有不懂这个道理的。 东家想娶姜姑娘,可有的忙呢! 不过,对李钰来说,眼下还有一件大事。 “我这一个多月躲在医馆里养伤,一是防止有人贼心不死,还会派人来杀我,二也是想看看能不能引蛇出洞,让他们自乱阵脚。” 李钰暂时把儿女之情放到一边,继续说起正事。 “北胡死了两个王子,加上天气回暖,他们迁回了水草丰美的地方,短期内不可能再进犯边关。” 这明明是个好消息,但见李钰的脸色仍旧不好。 掌柜的疑惑道:“难道东家这一次还有其他发现?” “我在胡人主帐内,发现两封信,怀疑朝中有人与他们勾结,想要陷害定北王。” 李钰沉吟道:“此人在言语之间对定北军的内部情况很是了解,他必定是军中之人,甚至是定北王的心腹。” 掌柜的也肯定这一猜想:“能背刺主帅的,当然不可能只是普通士兵。” “所以,定北王如今很危险。陈叔,我决定进宫一趟。” 李钰沉吟道。 掌柜的下意识阻止:“东家不可!陛下对前朝宗室一向都是斩草除根的态度,万一他……” 皇帝当然知道李钰的出身。 但他毕竟只是镇北侯府的一个庶子,所以皇帝也就睁眼闭眼,假装不存在。 如果李钰真正站在皇帝的面前,难保不会让对方厌恶。 李钰摇头:“我跟宗室不沾边,我娘只是出身承恩公府罢了。何况,陛下如果真的有那个意思,我娘早就会被侯府安排病逝了。” 凭镇北侯的性格,皇帝哪怕只要稍微流露出一丝不满,他就会毫不犹豫下手。 事实证明,李钰的想法是再正确不过的。 陛下登基之后,镇北侯曾主动告知他自幼与前朝承恩公府嫡幼女有婚约,只是婚约作废,他后娶清河崔氏女,又将当初的未婚妻接入府中为妾,生有一子。 皇帝并没有介意,还表达了对镇北侯的充分信任。 否则,镇北侯也不会允许玉竹轩的存在。 “既然如此,那我会为东家解决其他麻烦,保证你能顺利觐见陛下。” 掌柜的下定决心。 一旦镇北侯府那边的人得知东家的下落,一定会百般阻挠他在御前立功,甚至再起杀心。 那么,自己就先给他们制造一些麻烦,让他们焦头烂额,无力再找麻烦。 “好,我会传消息回来,叫你的手下等我指示,不得轻举妄动!” 李钰跃出窗户,跳上房顶。 随着几个连续纵跳,他的身影消失在远处。 掌柜的喃喃自语:“千万小心。” 李钰并没有直接去找姜老实,而是去了一趟伏虎山。 他也听说了有人马多次悄悄上山,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甚至连过年期间都未曾间断。 一开始,李钰以为山上有矿藏。 但他一路观察,很快否掉了这个猜测。 难道有什么宝物? 李钰一阵不解。 时间有限,看了一眼天色,他随手打了一只野鸡,提在手里,匆匆下山去找姜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