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命后,双面蛇王竟然缠着我不放》 第1章 八月十五 八月十五。 天气格外的阴沉。 笼镇像是被罩在蒸笼里面,闷的人喘不过气来。 柳乐人推开院子的门,轻手轻脚朝里面走去。 还没等他回房间,突然一只鞋子从背后似一阵风从耳边掠过,掉在他的脚边。 “哎,口袋里装的什么?给我看看。” 他没回头,踩着那只鞋子继续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身后传来一阵由远及近,急促的脚步声,他被人握着肩膀掰了过去。 柳泽那张被横肉挤压的五官恶狠狠的说道:“没听见啊,小聋子,问你口袋里装的什么?” “月饼,没你的份。” “我要吃。” “我说了,没你的份,想吃自己去买去。” 柳泽见柳乐人不给他,扬着嗓子喊了一声,“妈,小杂种有月饼不给我吃。” 一名穿着围裙中年妇女应了一声从厨房里露出脸来。 原本还噙着笑容的脸在看到柳乐人之后,瞬间垮了脸,“乐人,把月饼给你哥。” 她就是柳泽的亲生母亲,他的婶婶,冯芸。 “不给。” “说了不听是不是,那就去墙角跪着,不到天黑不准起来。” 柳乐人抬头看着柳泽那得意洋洋的嘴脸,实在不想跟这两人纠缠。 如果不照做,之后又是一段不得安宁的日子。 他攥紧月饼,缓缓的顺着墙角跪了下来。 上面的搓衣板已经被风雨腐蚀的不成样子,坑坑洼洼的,非常的硌人。 但他都已经习惯了,不习惯又能怎么样呢?毕竟除了这里,他已经没地方可以去了。 原以为直到天黑,他才能站起来,没想到,刚过去半个小时,院子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来。 柳乐人顺着声音回过头来,看见一男一女立在门口。 男人西装革履,女人戴着昂贵的珠宝。 两人看见他跪在这里,面上有些尴尬,“你好,请问这里是柳家吗?” “你找谁?” “我们找柳乐人,请问他住在这里吗?” 柳乐人有些诧异,毕竟他在这生活了十几年,从来没见过除小镇以外的人。 即使是远亲,他也从没听奶奶提起过。 他站起来,定定的看着他们,“我就是。” “哦,太好了,我们有些事情想找你家大人商量。” 女人上前走了一步,似乎是有些激动。 “小杂种,谁叫你起来的?”冯芸听到声音,以为柳乐人偷懒站起来了,出来抓了个现行。 在看到院子里的其他人之后,吓了一跳,“你们是谁?” “你是柳乐人的家长吧,我们从云城过来的,有些事情想私下里谈一谈,方便我们进去吗?” 云城,离小镇足足有500多公里,是国内一线发达城市。 他们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去云城,却没想到会有那里的人找到他们。 柳乐人把月饼掰成了两瓣,一瓣放在奶奶的遗像前,另一瓣放在嘴里,小口小口的嚼着。 其实他记不清月饼是什么味道了,自从奶奶去世了五年,他再也没有过过任何节日,要不是在街上偶遇了李漾,恐怕他都不知道今天是中秋节。 和记忆的味道重合了起来,柳乐人觉得很香,他舍不得咽下去。 房子不隔音,他断断续续的听到关于他的话题,什么“100万”“买”的字眼,没一会儿,柳泽趴在他的窗户上,此刻也顾不上那月饼了,带着幸灾乐祸的语气说道:“我妈叫你去客厅,小杂种,你终于要滚了。” 柳乐人知道,这一句要滚了,绝对不会比现在的处境更好。 他把最后一块儿月饼塞进嘴里,慢吞吞的走出房间。 刚一进客厅,冯芸像是变了一个人,招呼他坐在沙发上,然后把平常都见不到的水果一股脑的推到他的面前。 “乐人啊,这两个人想带你去云城生活,那里跟我们这不一样,你去了能住大房子,还能见到我们这里没有的东西。” 说完面带愁色,语气里似乎有些无奈,“你也知道,我们家里根本负担不起你们两个读书,虽然你奶奶临走前特意嘱咐我们照顾好你,可你也知道,她留下来的那点钱早就用完了。” 冯芸说的声泪俱下,最后适时的抹了一下眼角。 柳乐人神情麻木的看着她表演,早在一年前,冯芸就以家里困难的借口给他办了退学手续,无论什么人来劝说,她都没改变主意。 连住的地方都是他们临时搭的一间房子,不仅四处漏风,只要稍微大一点的雨,就能从墙缝里浸出水来,整个房间又潮又冷。 他在这里住了五年,奶奶临死前留了一笔不少钱,还有房子,冯薇却一分钱都不想花在他身上,全部存进了银行,连院子里的那棵葡萄树,都不许他靠近。 要说还有什么留恋的,只不过是希望时间过快一点,等他过了十八岁,李漾会把他带出去。 “好,什么时候走?” 那个女人怔愣了一下,没想到柳乐人会答应的这么快,她喃喃的说道:“马上就走……你不问问我带你去做什么吗?” “大概猜得到。” 从他出生的那一刻,奶奶就把一张生符放在他身上,直到前段时间,脖子上的红绳被他不小心扯断了,他才看见那生符已经变成死符。 “死符现,道生灵,化伪之,事成之。” 五年前,奶奶留下这句话,那时候他还小,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直到看见死符的那一刻,他才明白这就是他的命格。 “你不害怕吗?”对方似乎有些于心不忍。 柳乐人微微侧着头,像是认真思考着这个问题,过了一会,他神色复杂的看着那个女人,“这个问题我可能没办法回答你。” 好在女人并不纠结这个问题,她看了看时间,淡然一笑,“那就收拾收拾东西走吧。” 其实没什么东西可收拾的,其他的他也带不走,只是随便拿了几件衣服,然后把奶奶的遗像包在里面。 透过窗户,他看见那个女人把一张支票递给了冯芸,冯芸像是甩了一件累赘一样笑的合不拢嘴。 挺好的,他想,如果这个世界上没人想要他活着了,死了也是一种解脱。 第2章 云城 他以为来的人只有这两人,没想到一出去,看见外面停了三辆车,每辆车都有三四个人西装革履的立在车前,看到女人出来,纷纷颔首致意。 镇上的消息传播得很快,因为太过于平淡了,所以总是按捺不住传递一些茶余饭后的谈资。 门口围了不少人,小声的谈论着什么,直到他在别人的指引下上了车,那些声音似乎更大了。 “乐人,等等……”人群里有人叫他。 柳乐人看见李漾拨开看热闹的人,朝他走来,只不过立刻被人拦了下来。 “他是我的朋友,我想和他说句话,可以吗?” 柳乐人知道她才是这里最有话语权的那个人,所以侧头询问着,见对方点了点头,他下车走到李漾身边,轻轻的说道:“我要离开了,不会回来了。” “你要去哪?” “云城。” 李漾双手抓住对方的肩膀,试探性的问道:“是不是他们对你做了什么?我答应过你,只要等我考上大学,我就带你走。” 他的情况,李漾知道的一清二楚,只是对方不知道,柳乐人并不是完全因为这些。 “不是的,我迟早要离开,早走晚走都是一样,” “怎么会?还有一年的时间。” 年这个单位,对他来说太漫长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那个时候。 懵懂年少许下的承诺让他苦苦支撑了这么久,李漾确实给了他唯一等下去的希望,现在他不得不离开。 他不想在这里多停留,不论从哪个方向传过来的视线都让他如芒在背,他挣脱掉对方的束缚,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声“再见”,然后头也不回的上了车。 这是柳乐人第一次坐车,第一次离开笼镇。 倒退的风景越来越陌生,他突然没由来的心慌,下意识的把背包紧紧的抱在怀里。 女人看到他的动作,轻笑一声,“是不是车子开的太快了,我让他们慢一点。” 柳乐人想拒绝,却见车速真的慢了下来。 他第一次遇见除奶奶以外的人,用这么温柔的语气和他说话,他不由地抬头看了对方一眼,碰巧对方也正在看他。 视线相撞,他先躲开了。 这个华丽漂亮的女人让他突然想起了他的母亲。 其实他对父母没有多少印象了,只是从老旧的黑白照片看得出来模糊的身影。 他妈妈也很漂亮,穿着碎花衬衣,扎着两个齐腰的麻花辫,假如还活着的话,应该是镇上最漂亮的女人。 只可惜在父亲出意外去世之后,也随他而去了。 所以柳泽骂他是小杂种,因为没爹没娘,其实更难听的也骂过,说他是扫把星,跟他亲近的人都死了,这也是冯芸迫不及待把他送走的原因吧。 柳乐人不知道500多公里的路程需要多长时间,只知道车子从白天行驶到了黑夜。 后来他实在撑不住倒在窗户上睡着了,直到被人叫醒,他才看清眼前的景象。 富丽堂皇的建筑灯火通明,大理石的台阶上铺满了手工地毯,台阶之后是极尽奢华的大厅,继续往里走,穿过长长的走廊。 两边繁复的灯饰散发出清冽的光,后院是一片茂盛的花圃,桂花的香气随之扑面而来。 柳乐人不敢多看,只跟在女人的身后,踏上旋转楼梯,然后停在一扇门前。 “这是你的房间,今天太晚了,就不打扰你休息了,一切等明天起来之后再说。” 女人交代完就走了,柳乐人随着佣人进了房间。 里面干净整洁,家具应有尽有,面积比家里的院子还要大,床上铺着松松软软的被褥,最上面放着他的换洗衣物。 佣人带着他熟悉了房间里的布局之后也离开了。 柳乐人这才看到墙上的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 初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他根本睡不着,索性趴在阳台上俯瞰楼下的花园。 昏黄的灯光下是各种颜色的花朵,虽然这个季节,已经没什么花开了,但是院子里那些不知名的花儿,依旧开的娇艳欲滴。 今年的中秋节,就这么荒诞的结束了。 他刚准备回房间,突然瞥见旁边的阳台上也坐着一个人,因为有枝繁叶茂的植被挡着,他根本注意不到。 隔着缝隙,他才看见对方坐在轮椅上,仰头看天上的月亮。 对方看起来年纪也不大,脸色有些苍白,一头黑发散发着丝绸般的光泽,鼻梁很高,嘴唇紧抿着,即使坐着轮椅,他都觉得对方天生有着高贵不凡的气息。 似乎是察觉到柳乐人的视线,对方扭过头看了他一眼,冰冷孤傲的眼睛仿佛没有焦距,半晌,那人墨色的瞳孔微微一缩,转着轮椅进了房间。 柳乐人猜想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应该就是为了这个男孩,可对方好像并不好相处,看着他的眼神锐利如刀。 他摇了摇头,甩开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毕竟这对于他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这一晚,他睡得并不安稳,半梦半醒之间做了好几个梦,他梦见了很多人,包括奶奶和冯芸,最后醒的时候,他都以为自己还在笼镇,直到看到墙上的时间,他猛地坐了起来。 已经早上十点了。 他迅速洗漱完毕,然后下了楼,佣人把早餐重新端上餐桌,足足有十几种口味,连他家乡特有的面都有。 看着丰盛的早餐,柳乐人一点食欲都没有,勉强喝了点粥,然后就放下了。 没一会儿,从外面走进来一个男人,是昨天出现在他家的那个人,他以为对方是夫妻,后来通过他们的对话才知道他是管家,姓周。 “柳少爷。你醒了?” 听到这一声“少爷”,柳乐人吓了一跳,他慌忙摆摆手,惊恐的说道:“周伯,叫我乐人就好了。” “太太让我们把你当成少爷一样对待,你就不要推辞了。” 柳乐人知道这只是补偿而已,毕竟“少爷”的身份也坚持不了多久了,他又重复了一遍,“周伯,叫我乐人就好。” 周伯见他如此坚持,也没多说什么,伸手把他引向花园,“夫人他们在花园里等你,请跟我来。” 第3章 天 昨天晚上他并没有看清花园的布局,现在跟在周伯后面,才知道昨晚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穿过一片假山围绕的长廊之后,他来到了一处人工湖,亭子里面坐着一男一女,还有一位老人。 离得近了,他还看见了昨晚的那个少年,正在佣人的陪伴下钓鱼。 这里面他唯一比较熟悉的就是女人,他在对方的注视下慢慢走近。 “乐人,昨晚睡的好吗?”女人率先说了话。 他总觉得对方是在调侃他,毕竟没有谁会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赖床 一抬头,对方眼睛里果然带着促狭。 他羞赧的笑了笑,说:“挺好的。” “那就好,我还怕你不习惯。” 女人示意他坐下来,然后介绍道:“这位是梅海梅先生,连城非常有名的命术大师,现在玄学一脉越来越薄弱,梅先生的命术已然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本来已经归隐了,如今却不得不叨扰一番。” 梅海一身唐装,轻轻摆了摆手里的纸扇,“苏太太客气了,玄门命术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救死扶伤,这本来也是我该做的。” 苏太太笑了笑,然后指着另一个男人,说:“这是我的先生,苏敬安,那边是我的儿子,苏时砚。” 柳乐人朝他们拘谨的点了点头,然后捏着衣角等着苏太太接下来的话。 “我从没真正的告诉过你,究竟让你来做什么,现在当着梅先生的面,我想和你说清楚。” 苏太太见柳乐人一瞬不瞬的盯着面前的茶盏,她突然对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启齿。 但是人既然来了,有时事情不得不进行。 “阿砚从小伤身破财,灾祸不断,但凡钱能解决的,我们都不至于走到这个地步。” “就在前段时间,他查出了肌肉萎缩症,医生说之后就会肌肉蛋白缺失,一辈子站不起来,如果引起其他的并发症,导致细胞或者组织死亡,后果就控制不了了。” “我们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想尽了一切办法,直到我们找到了梅先生,才知道阿砚是四柱神煞之一的绞煞星,根本活不过二十岁,如果遇到青龙伏形命格,在日月合体之夜互换命格,就有机会活下来。”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残忍,可是我真的不能接受阿砚就这么离开我们,只要你答应,所有的条件我都会满足你。” 与自己猜想的一样,不过是一命抵一命罢了。 他看着远处钓鱼的少年,孤零零的坐在湖边发呆,连浮漂动了一下,都没反应过来。 或许是晒着太阳的缘故,脸色比昨晚好了很多,斜飞入鬓的眉毛在凌乱的刘海下若隐若现, 细碎的头发一直来回轻扫着,他好像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风的影子。 连着那低垂的眼睑都有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破碎感。 时间仿佛静止了,所有人都等着柳乐人说话。 他回过神来,眼睛看不出任何情绪。 “我希望在那一天之后,把我埋在我奶奶坟边,每年打扫一次。” “好,我答应你。” “什么时候?” 梅海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说:“半年后。” 半年,184天,足够了。 柳乐人自此就在苏家住了下来。 大概是他的存在的价值是给苏家的少爷续命,所以这里的人都对他非常的客气,不管需要什么,立刻就能送到他的面前。 所以他房间的书柜上摆满了书,甚至包括一台电脑,由于他不会玩,就搁置在那里没动。 这天,他正在看屠格列夫的《父与子》,突然听见有人敲他的门,梅海站在门口,轻声询问道:“打牌吗?三缺一。” 柳乐人无奈的说道:“我是未成年。” “没关系,不赌钱,消磨时间而已。” “还是不去了,我根本不会。” 梅海不死心,接着劝说道:“规则很简单的,我们说一遍你就明白了。” 柳乐人向来不喜欢这类的娱乐节目,尤其还是不熟悉的人,此时却鬼使神差的应了下来。 后知后觉的他才有些后悔,可惜已经走到了楼底下的棋牌室,周伯和苏时砚正惊诧的看着他。 “我就说乐人会下来吧,你们输了,记得转账啊。”梅海一脸得意把他按在椅子上。 柳乐人有些尴尬,原来被人当成赌注好像是一种不太好的体验。 他有些坐立难安,下意识想逃离现场,梅海却没给他机会,直接按了桌子上的按钮,骰子转动着,然后他们开始熟练的拿牌。 梅海一边教他摆牌,一边教他规则,其实挺简单的,几圈下来,他已经能够自己操作了。 不知道是不是新手运气特别好的原因,他一连赢了好几次,每次都是庄家。 倒是苏时砚背到家了,好几次都打穿了,都没见他听牌,真是要什么不来什么,脸黑的像锅底。 在柳乐人再一次自摸胡牌的时候,他一把掀开麻将,不耐烦的说道:“不打了,没意思,我要去休息了。” 梅海看他耍小孩子脾气,毫不客气的回他,“承认自己技不如人得了,耍什么性子?” “谁技不如人了,不都是他运气好吗?” “运气好?你好好看看他打的牌,都是有迹可循的,是你瞎打让人家胡了,你还好意思说,” 梅海教训完苏时砚,扭头一脸疑惑的看着柳乐人,“说真的,你真的第一次打牌吗?” 柳乐人不知道打牌还有这么多讲究,他只是按照自己几圈下来的经验,稍微留意了一下牌面,然后推算对方手里的牌,没想到这居然是一种策略,引起了梅海的注意。 他“啊”了一声,解释道:“当然是第一次。” “不像,真不像。” 苏时砚狐疑的看着柳乐人一眼,然后轻嗤一声,满不在乎的说道:“凑巧而已,你看他那个样子,像是会打的吗?” “别不服气,我觉得他可比小少爷优秀多了。” 少年时期的自尊心疯狂的作祟,何况还是跟比自己年龄小的人攀比,苏时砚恶狠狠的看着梅海,“你们打,我倒要看看你说的有多厉害。” 第4章 一个我,换100万 牌局继续,苏时砚坐在柳乐人的身边。 不知道是不是被衰神注视着的原因,柳乐人的牌不算好,连着好几次摸的牌都是没用的,倒是对子上了几对,他听见旁边一声冷哼,像是说:我看你这把怎么打。 不过下一圈,他就摸了一张好牌,然后打出一张七条。 “你手上不是有一个单牌吗?为什么不打那个?” 柳乐人看了看手里孤零零的六条,说:“因为底下各有一张五条和八条,然后梅爷从没打过条,说明他是清一色,手里大概有一对五条或八条,这是我猜的,周伯刚刚不小心碰倒了一张牌,是五条,他没打,要么是一句话,要么是一对或者三张,那张五条是他打的,应该只有一句话,而八条也是他刚刚打的,但不是从牌池里拿的,说明一开始就有了,他留了这么久才打,应该是把三张八条打出去一张好听牌,这么说的话,梅爷有两张五条,周伯手上有一张五条和两张八条,你猜牌面上唯一的一张八条,有多大概率能被我拿到?” 苏时砚张了张嘴,随后推着轮椅看了看周伯和梅海的牌,与柳乐人说的一模一样,他绝对不会承认对方厉害,反正牌局还没结束,究竟谁赢都还不一定。 他又坐回对方身边,一瞬不瞬的盯着牌局。 柳乐人准备凑龙七对,迟迟还差一张牌听牌,他索性拆了牌,碰了几对,最后听牌,他本来赢一筒和三条,没想到来了一张二条,他看了看底牌,随即打了出去。 “为……” 柳乐人没等对方问出口,就打断了他,“如果我打掉三条,赢一条和四条,根本赢不了。” “为什么?下面只有两张一条和两张四条,能摸到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我说过了,梅爷是清一色,他刚刚打出来一条,说明这张是多余的,那他很可能手上还有一个一条,我知道他赢五条,必然手上有一个四条,那还有一张一条和四条,周伯和梅爷赢一样的牌,所以他刚刚应该摸到了一张七条,直接把四条打了出来,手上应该还有一张一条凑成的一句话,那么唯一的四条在杠的位置,你说我还有几率赢吗?” “你怎么知道在杠的位置?” “因为我是庄家,第一手摸牌,刚刚我抓错了,所以退回去了两张牌,所以我知道那两张牌是什么。” 苏时砚扯了扯嘴角,不以为然的说道:“那你也没机会了,因为一筒到现在都没出现,说明他们手上也有一对,现在就剩一张三条,我看你怎么赢。” “那你猜我现在要摸的牌会不会是三条?” “不会。” 柳乐人没卖关子,立刻翻了牌,上面赫然就是三条。 梅海满是赞许的给柳乐人鼓了鼓掌,然后伸了伸大拇指,“小朋友挺厉害的嘛,算是给咱们几个开了眼。” 柳乐人局促的摆了摆手,“都是自己瞎猜的,也是今天运气比较好。” 梅海挺喜欢这个不骄不躁,不矜不伐的少年,要不是已经答应了苏家,他真想把柳乐人带到连城,放在身边好好培养。 他叹了一口气,然后看着苏时砚,“苏少爷,怎么样,心服口服了吧。” 苏时砚一言不发的看着柳乐人,然后叫佣人把他推回了房间。 正主走了,他们也没有继续的必要,此时正好是晚饭时间,周伯去门口接苏先生和苏太太去了,柳乐人打算去花园里消磨一下时间。 来了这么久,他才从佣人口中得知苏家是云城的新能源大亨,主营生产动力电池和消费电池,旗下包括风能、水能、太阳能十几个子公司,几乎所有的新能源产业都有涉猎。 因为比别人领先20年的水平,所以已然是这个行业的佼佼者,每年都要受到有关金融报刊的采访,苏先生和苏太太的名字在云城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大概物极必反,一旦到达某个顶点,必然在某一方面会有缺失,而苏时砚就是他们缺失的那一部分。 刚下过雨的花园,空气格外的清晰,他终于走到那几株不知名的花朵上旁,各种各样的颜色非常的好看,尤其在朦朦胧胧的灯光下,格外的吸引人。 “喜欢吗?可以采摘一些放在房间里。” 突如其来的说话声,让柳乐人下意识的缩了缩肩膀。 看到是梅老爷子,他才放下心来,“强扭的花不香,有些花儿被绿叶簇拥着才好看。” “小小年纪,干嘛说话文绉绉的?” “我只是对你的言行进行反驳而已。” 大概自己就是给这两个少年换命的罪魁祸首,所以柳乐人对他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梅海呵呵一笑,毫不在意的说:“那你为什么对自己即将经历的命运不进行反驳呢?” 柳乐人不想过多的谈论关于这个话题,决定了就是决定了,在他看来,太过于在意某一件事,反而显得无病呻吟。 他不以为意的说道:“一个我,换一百万,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应该挺划算的吧。” 察觉到对方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梅海却没打算放过他,“你不用搪塞我,你的情况我可是了如指掌,不然你以为他们是怎么找到你的?” “那你想从我这听到什么?” “我想知道你究竟对自己了解多少?比如为什么答应来换命。” 柳乐人莫名的觉得有些烦躁,念在对方是长辈的份上,他还是好声好气的说:“既然你足够了解我,就应该知道我早就想离开那个家了。” “不,还有一个原因。”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应该知道自己活不久了,因为你的命格停留在18岁。” 柳乐人嗫嚅着嘴唇,最终低下头来一言不发。 “你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命格?你也会玄术吗?”梅海问道。 “我不会。”他摇摇头,然后取下脖子上的符递给梅海。 梅海打开锦囊,看见了里面的死符,他呆愣在原地,仿佛被人抽走了魂魄,随即指尖轻颤,从喉咙里溢出的声音好像经历大悲之后的嘶哑,“这是谁给你的?” “我的奶奶。” “她叫什么名字?” “施玲。” 听到这个名字,梅海像是站不稳般后退了几步,眼睛定定的看着柳乐人。、 似乎回忆起了那段日子,深陷的眼窝里,泪水湿润了稀疏的睫毛。 最后,他独自走到凉亭里,翻来覆去的看着手里的符咒,单薄的身影看起来分外的可怜。 第5章 扶我起来 四十年前,梅海与施玲同属于西南边境某个城市玄门五术的接班人。 梅海主修的命术与施玲主修的山术各有千秋,没等他们下山历练,他们的师父撒手人寰。 那时候他们年纪尚不足以支撑起玄学的大山,加上玄学日渐式微,两师兄妹束手无策,只好下山积累资历。 没想到正好遇上饥荒之年,人们吃不饱饭,流民北上。 没有东西吃,几乎绝了人的生路,施玲和梅海也只能跟着流民去北方。 没想到一次暴乱中,他们两个失散了,广袤的土地上,他们谁也没找到对方。 后来施玲在逃荒的路上,来到了笼镇,被一家人好心人收养了。 只是对方收养她的目的,是想给30岁的儿子找个结婚的对象,那人是个聋哑人。 最后施玲被迫嫁给了自己名义上的哥哥,她曾想过回西南去找梅海,可是路途太遥远了,加上有了孩子,她渐渐不敢回去了。 玄学的重任也在生存中被磨灭了,直到柳乐人出生,她突然看着对方的生辰八字陷入了沉思。 手中的婴孩啼哭不止,似乎丝毫意识不到将来自己要经历什么,最后,她给这个孩子留下了这张符,都说人定胜天,听起来好像是自我安慰。 相比较于施玲,梅海的运气好太多了。 与施玲走失之后,他毅然开始往南走,在沿海的连城,这里好像没受饥荒的波及。 他最后在一家道观里安顿下来,然后抽签解签,慢慢有了一定的名气,把玄学一脉传承了下来。 之后小有所成,近十几年来云游四海,收了一个徒弟,只不过终身没娶。 没想到再听到对方的名字,居然是以这种方式。 “你奶奶还给你什么东西没有?” 柳乐人回想了一下,除了一出生就带在身上的生符之外,在他五岁的时候,奶奶还把猪耳内的听骨一颗颗打磨成珍珠般大小,然后浸泡在狗血里整整百天,最后钻孔串成环戴在他的脚上。 虽然他一直不知道是做什么的,索性一直戴着,现在被梅海提起,他低头解开惊骨环,递给对方,“这是在我五岁的时候一直戴着的东西。” 梅海借着灯光翻来覆去的看了一眼,随后还给他,“是了,虽然施玲结婚之后不显山不露水,但是她一直用玄门之术在保护你,你的命格,或许比你想象中还要复杂。” 柳乐人不解,因为他的奶奶自始至终都没和他说过关于这方面的事情,只在临终之前留下来那样的一句话。 虽然当时他不明白,后来还是能参透一些,仅仅只是一些罢了。 以前的他根本不在意自己究竟能活多久,现在事关于奶奶,他却迫切的想知道一些东西。 他坐在梅海对面,紧紧的盯着对方的眼眸,“把你知道的告诉我,我想了解一下自己。” 梅海神色复杂的看着他,最终摇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 没等柳乐人再次追问,梅海已经摇着纸扇走出了花园。 他神色怔怔的待在原地,无数断断续续的记忆从他的灵魂深处奔涌而来,尽管他努力克制,不免又想起了小镇上那些浑浑噩噩的日子。 自从来到苏家之后,他已经很少想起之前的事情了,现在再去细数,却觉得脑袋如烟花一般肆意狂炸起来,很多记忆就此崩的四散开来。 他趴在石桌上捶了捶发疼的脑袋,很久都缓不过神来,直到最后佣人叫去用餐,他才慢吞吞的跟在对方的身后。 等他第二天起床,发现梅海一整天都没露面,后来的几天,他一直没看见梅海,他才问了问周伯,对方告诉他梅海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有没有说去哪里?” “没说,他经常待一阵子就走了,没人知道他会去哪,不过,过一段时间就会回来了。” 柳乐人应了一声,然后空落落的上了楼,内心里盘旋的疑问瞬间跌入了谷底,好不容易想知道关于一些自己的事情,那个能为他解惑的人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还没走到自己的房间,就被一股冲力狠狠地撞倒在墙上。 没等他看清来人,对方已经捂着嘴下楼了,他看着半开的房间里,苏时砚正弯着腰艰难的捡地上的东西。 他本来不想管的,又怕对方掉下轮椅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只好推开门,蹲下身替他捡了起来。 没想到一扭头看见地上一片狼藉,桌子上只剩下残缺不全的乐高拼图,剩下的零件全在地上四散开来。 苏时砚的脸色乌云密布,像是随时要爆发出来,他淡淡的看了柳乐人一眼,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声,“滚吧,我不用你帮我。” 柳乐人知道苏时砚的脾气不好,不像柳泽那样恶语相向,而是对谁都很淡漠疏离。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不是这样的,性格恶劣的人从哪方面都惹人讨厌,他不想自讨没趣,站起身就朝门口走去。 还没等他打开房间,就听到隔壁一阵闷哼声,他叹了一口气,重新站在苏时砚的房间门口,只见对方倒在地毯上,伸手极力的去够沙发缝里的零件。 好像两个人都憋着一股气,柳乐人尽量克制自己不要多管闲事,而苏时砚却对那个极小的零件格外执着。 最后,柳乐人先服了软。 他推开沙发,把东西捡了起来,然后开始收拾各个角落里的拼图,哪怕是犄角旮旯,他都没放过。 直到再三检查,发现都已经捡起来之后,才转身朝外面走去。 “喂……”身后传来一声气急败坏的惊呼。 他回过头,不解的看着对方,“干什么?” “扶本少爷起来。” “你不是不需要我帮忙吗?东西我帮你捡起来了,剩下的,你自己应该可以吧,不然我大发慈悲,叫周伯过来帮忙。” “不许叫他过来。”苏时砚疾声制止。 自从他站不起来之后,周伯就沦为父母的眼线,从吃穿用度到他的情绪起伏,都成为对方汇报工作的一环。 明明是一件忽略不计的小事,却被无限放大,假如被他知道自己摔倒在房间无人知晓,恐怕等父母回来又是不得安宁的一晚。 他垂着眼帘,稍微放软了语气说道:“刚刚是我说错话了,你先扶我起来。” 柳乐人念在对方语气还算和缓,转身把人扶了起来。 没想到对方看起来挺虚弱的,实际上把他弄到轮椅上颇费了些力气,他不禁扶着沙发坐下来打算歇息一会儿。 第6章 乐高 苏时砚默不作声摆弄他的乐高,其实还有几个小时就能结束了,被佣人不小心这么一弄,还得半个月的时间。 纵然他有大把的时间再次拼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莫名的烦躁,难道是梅海打电话告诉他再过几天就是柳乐人的生日,让他多多挂在心上,调侃的语气显得两个人的关系有多好一样。 其实他挺不喜欢柳乐人的,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就是莫名的排斥。 不喜欢对方一来就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力,好像是他苏时砚的救世主一样,连梅海都在他面前夸了好几次,还说对方的命格是百年难遇的朱雀乘风之势,多多结交有助于“人和”的命格条件。 他根本就不需要主动和任何人交往,只要他往那一站,大把的人倒贴上来。 “这是什么?”柳乐人一边翻阅放在沙发上的说明书一边问道。 “乐高。” “我觉得挺好玩的,不然你送给我一幅打发时间,等我拼好了再还给你。” 苏时砚根本就不想把属于自己的东西送给别人,所以下意识的拒绝对方, “想要就自己去……” 买字还没说出来,他突然改变了主意,“好啊,不过我觉得搬来搬去挺麻烦的,不如你到我房间里,我们可以一起拼。” 显而易见的两种语气让柳乐人警惕的盯着对方,他印象里的苏少爷绝对不会邀请他进入自己的房间,更不会允许对方动他的东西。 而且一想到要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一整天,他打心眼里排斥,想到此,他立刻站了起来,“算了,我叫周伯帮我买一套。” “买不到的,我这套绝版了,”苏时砚看得出来柳乐人真心喜欢,便如实说道:“而且我还是托人在国外给我带回来的,有价无市。” 柳乐人真不知道这看起来很普通的拼图居然有价无市,难怪苏时砚这么喜欢,橱窗里放了不少各种风格的乐高,他觉得自己好像也挺感兴趣的。 大概是书柜里的书已经被他翻了个底朝天,想换一种方式消磨时间。 内心里似乎有两个小人在吵架,一个小人告诉他自己是来给他续命的,完全用不着害怕他。 另一个小人说还有一百多天生命就结束了,犯不着再去招惹对方。 柳乐人被两个小人闹的头疼,反观苏时砚,一副好整以暇的神态,似乎提出这个意见的不是自己。 反正两人相看两厌,对方都不介意他进入自己的房间,自己有什么好介意的。 “我现在可以动手吧。” “当然了,只要不是我的休息时间,你都可以坐在这里。” 柳乐人没想太多,开始一边看手册一边拼图。 这是一套星战千年隼,有五千多个零件,经过地上这么一摔,桌子上剩下的七零八落。 他对着手册看了好久,才开始动手。 柳乐人第一次和别人在一起玩游戏,感觉挺奇怪的。 自从记事之后,奶奶就不让他放学之后到处跑。 有一次他心情不好,李漾说带他去田沟里抓鱼,那时候他太渴望能和其他人一样有自己的课余生活,便没打招呼欣然前往。 直到快要天黑,他才和李漾拎着一桶鱼往家里走。 正值七月,田埂里种着水稻,他们抄着近道回家,突然感觉自己好像被推了一下,他猝不及防的摔进稻田里。 明明水很浅,却怎么都爬不起来。 李漾吓坏了,赶紧丢了鱼把他拽了起来,当时他的口鼻里都是泥巴,却怎么也不肯去旁边有水的地方清洗,两个人就这么脏兮兮的回家了。 他在家里等了很久,才看到奶奶从外面进来。 看到他的样子,奶奶指责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了,拉着他去院子里清洗。 当听到他讲完来龙去脉之后,奶奶慌忙扯开他的衣领,才看到肩膀上面有一个黑乎乎的手掌印。 那是他第一次在奶奶的脸上看到惊慌的神情, 顾不上给他洗澡,把他的手指甲和脚指甲连同一撮头发放在一个拳头般大小的泥巴搓成的球里,放在火里烧了七天七夜。 最后一天趁天没亮,就把他从睡梦中叫了起来,再三叮嘱道:“等会儿跟奶奶去个地方,你就一直拉着奶奶的手,中途听到有人叫你,你不要回头。” 柳乐人穿好衣服随着奶奶出门了,两个人经过一个十字路口,他看见奶奶把泥巴放在路中间,就拉着他往家里走。 朦朦胧胧间,他好像听见有人叫他,却又很轻,不过,他始终牢记奶奶的话,当做什么都没听到。 直到回家,奶奶让他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觉。 那一觉醒来,他肩膀上的手掌印没有了,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照例去学校上课,只是放学之后他再也没在外面逗留。 差不多将近十年,他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做作业,然后看电视。 自从奶奶死了之后,他连电视都不能看了,经常被冯芸安排在地里帮忙。 一旦两人认真起来,也顾不上别扭不别扭了。 柳乐人第一次玩乐高,已然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直到周伯过来提醒苏时砚吃晚饭,才发现两名少年居然和谐的相处了一下午。 苏太太和苏老爷去参加聚会了,偌大的餐厅只有他们两个。 周伯把苏时砚抱到餐椅上,然后立在一旁剥虾。 柳乐人一边嚼着排骨,一边回想起刚刚拼的那部分,好像拼错了,难怪他觉得怪怪的。 看着对面心不在焉的苏时砚,他压低声音问道:“你一般几点休息?” “你吃完饭还想接着玩吗?” “挺想的。” 苏时砚喝了一口牛奶,然后凑近他说:“那你想着吧,真当我房间是你想进就进想出就出了?” “……” 柳乐人咀嚼的动作一滞,早知道就不对对方抱有希望了。 他垂下眼帘,专心致志的把剩下的饭吃完。 突然客厅响起一阵电话铃声,没一会儿,佣人拿着电话递给柳乐人,“柳少爷,梅先生叫你听电话。” 柳乐人疑惑的接过电话,然后轻轻的“喂”了一声。 “乐人,是我。” 听着里面熟悉的声音,柳乐人不禁睁大了眼睛,“李漾,你怎么会跟梅爷在一起?” “说来话长,他现在在你家里,要不是我出来倒垃圾看到他进院子,可能就错过了。” 李漾长叹一声,“你现在还好吗?” “挺好的……你呢?” “不好,你挺不守信用的,弄得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柳乐人听出对方的惆怅,但也没办法解释。 只好安慰到:“你还有一年就要高考了,得多放点心思在学习上。” “我知道啊,但是我天生不是学习的料,看着书本我就头晕,”李漾话风一转,说道:“不过我真替你不值的,你的成绩那么好,冯婶却这么对你。” “没什么值不值得,可能这就是命吧。” “我可不想听你这样说,不然你等我一年,我考到云城,就来找你。” “别……” 柳乐人下意识拒绝,毕竟再过半年他就要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但是他不想引起李漾的怀疑,“好啊,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第7章 《山经》 和李漾通完电话之后,柳乐人心里的那些不愉快也就消散了。 或许是来到云城之后,他与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并且每天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抬头看着书桌上的日历。 有时候他真希望这半年之期快点结束,不用每天用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面对自己不想面对的人。 可是,他没办法选择,只能被操控着往前走。 李漾的这通电话,让他似乎有了一丝喘息的时间。 他也不想再去触苏大少爷的霉头,和周伯打了声招呼就回了房间。 时间还早,他从柜子里拿出奶奶的遗像,放在胸前端详着。 照片上的人挂着微微的笑意,头发绑成一股麻花辫垂在胸前,头上还有一支塑料发卡。 柳乐人记得这是他从饰品店买了送给奶奶的,因为这支发卡,奶奶还自己做了一件大红的褂子来配它。 只是这是张黑白照片,一切都没了原来的颜色。 其实柳泽说的没错,他是一个扫把星。 短短的十几年,身边的亲人相继离去,留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 早知道自己的生命也只停留在18岁,还不如早点结束,换他们活在这个世上。 父母也不用出了车祸,没有完整得尸骨。 奶奶也不会因为癌症,最后一年躺在床上,被病痛折磨得骨瘦如柴。 临到最后一刻,奶奶痛的说不出话来,还在叮嘱他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许怨恨自己。 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下来,柳乐人紧紧的抱住奶奶的遗像。 随后眼泪像是断了线似的,湿润了下巴。 他咬住自己的手背,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因为他知道,苏家不是他能宣泄情绪的地方。 奶奶经常告诉他,男子汉得顶天立地,有泪不能轻弹,所以他总是隐忍着,克制着。 后来才能在冯芸那多活好几年。 有时候实在痛苦,便抄写奶奶留下的《山经》。 想到这,他再次拿出笔记本,开始抄写。 里面都是些咬文嚼字的内容,理解起来非常繁杂,单单是普通人看了就要头疼的地步,他却完全能够沉下心来。 或许是在奶奶临终前,他终日与这本书为伴,里面的文字像是指引一般,一次次让他挺了过来。 他从来不知道奶奶是做什么的,有时候好奇的问起来,也被轻描淡写的揭了过去。 奶奶后来发现他的笔记后,脸上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愁容,但没舍得责怪他,只是没收了《山经》。 他只当是这是奶奶不愿意揭开尘封的伤疤,便不再多问。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渐渐对里面的内容有了兴趣,然后偷偷叫李漾从外面给他带了相关的书来研究。 但还是被奶奶发现了,在她卧床的那一年里,她不想山术一派就此埋没,决定将山术传给了柳乐人。 里面的内容繁琐复杂,仅仅只是一年的时间,凭着柳乐人的领悟能力,也能理解大半。 但是这不是一个普通的人在短短的时间里就能学会的,剩下的更加深奥的内容,在奶奶撒手人寰之后,他在闲暇时间细细琢磨,才参透了几分。 这是他来到苏家之后第一次抄写《山经》,确切的说,是死符出现之后,他第一次抄写《山经》。 那时候,他才明白奶奶为什么一脸愁容,因为她只想让自己平安度过接下来的生活。 而现在,奶奶给了他另一种生活,他不想放弃。 没等他抄写两页,他听见轮椅的声音在走廊上响起,应该是苏时砚准备回房间了。 没想到这声音停在了他的房间门口。 他有些不明所以,随即放下笔紧紧的盯着房门,直到过了很久,才响起敲门声。 或许没想到柳乐人会这么快打开门,苏时砚纠结的脸色还僵在脸上。 “有事?”柳乐人问道。 “能进去说吗?” 柳乐人侧了侧身体,让苏时砚走了进去。 突然意识到什么,他快步走到书桌前,把用衣服把奶奶的遗像包裹好放进衣柜里,才坐在床边看着对方。 苏时砚装作没看见对方发红的眼眶,询问道:“我想问你后天晚上有没有空?” 柳乐人抬眼看着他,“你要做什么?” “把你卖了。” “你不会的。” 苏时砚轻嗤一声,“当然不会,只是带你出去见见世面而已。” “那我不去,反正活不长了,看什么都是多余的。” 苏时砚一噎,没好气的说道:“不去算了,你就等到正月十五那天与我换命吧,在那之前,你最好什么都别做。” 柳乐人上下打量着苏时砚,实在不明白一向高高在上的大少爷,怎么会突然约他出去。 而且,自己不去,对方好像有些生气? 他叹了一口气,拧着眉毛说道:“你要是有话可以直说,这样我比较好接受一点。” 苏合砚冷哼了一声,“你不是生日快要到了吗?” “所以……” “带你出去逛逛。” 柳乐人松了一口气,总算不是什么奇怪的要求。 但他好像察觉到苏时砚并不是很情愿。 “是梅爷让你这么做的?”他猜测道。 “你管不着,”苏时砚没承认,转着轮椅朝外面走去,“记得你答应我的,别到时候放我鸽子。” 柳乐人没回他,反正自己不去,这位少爷也会有办法逼着他去。 苏时砚走了,他也没心思去琢磨《山经》了。 起身去卫生间洗了个澡,就早早的躺下了。 周六那天,柳乐人在房间里看了一天的书,直到背有些酸痛,他才站起来在房间走了几圈。 他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下午六点了,虽然不知道大少爷要带他去哪里,但还是稍微收拾了一下,然后下楼。 苏时砚正在喝药,看见他从楼梯上走下来,差点没喷出来。 “你就穿这个出门?周伯不给你准备衣服吗?” 柳乐人看了看身上的短袖和洗的发白的牛仔裤,漫不经心的回答,“准备了,我不想穿。” 他又不是真的大少爷,没必要给自己打扮的光鲜亮丽。 而且,这些衣服他穿习惯了,比较舒适自在,也不会有心理负担。 苏时砚皱了皱眉毛,“平常穿就算了,今天好歹出门。” “那你就当我不存在,我会和你保持距离的。” “怎么保持?我不打算带周伯。” “那你就对外人说,我是你家保姆的儿子。” “那你问问刘婶,看看他家有你这么寒酸的儿子吗?” 柳乐人没回答这个问题,看了看时间,“还走不走?太晚了我就不出门了。” 苏时砚张了张嘴,如果不是梅海特地交代他这段时间不许惹柳乐人生气,他真不想理睬对方。 这个人总有办法把他堵的哑口无言。 他突然想起了那双通红的眼睛,里面透着无助,压抑,以及与平常不符合的脆弱。 恐怕这才是真实的对方吧。 他倒要看看,他什么时候才能撕开这张虚伪的面孔。 他没在为难柳乐人,专心致志的把药喝完。 第8章 冲突 他们一出大门,司机就在门口等着了。 随着司机拉开车底的踏板,苏时砚被直接推到了车厢。 这辆车是经过专门改造的,车厢空间很大,四周都做了防护处理,还加装了扶手。 苏时砚坐在里面,丝毫不受影响,反而拿起杂志翻看了起来。 柳乐人坐在他的旁边,扭头看着窗外陌生的风景。 直到车子进了一家大厦的地下车库,他才回过神,和司机一起把苏时砚推了出来。 “你不用跟着上去了,”苏时砚给司机交代了一声,然后吊着眼睛看柳乐人。 柳乐人乖乖的推着轮椅,进了电梯。 他们从内部电梯,一路朝上,直到显示23层,才停了下来。 电梯门一打开,入眼的是富丽堂皇的大厅,里面大多数是年纪不大的富家子女,穿着西装或礼服。 看到他们,那些人的眼神如探照灯一样,把他们从头看到了尾,尤其是柳乐人,简直是把他里里外外的看了个彻底。 “这哪里来的小土包子?” “该不会是苏家给苏少爷找的小媳妇吧,看着年龄好小。” “长得也不怎么样嘛?” “别忘了,苏少爷是残疾,有个人肯跟他已经不错了。” “哎,也是……就是是个男生,看着怪别扭的。” “说不定苏家少爷就好这一口呢。” “……” 人群里的话语并没有传到苏时砚的耳朵里,他指挥着柳乐人把他推到靠窗边的沙发上。 这是一片落地玻璃,能看到大半个云城。 外面半明半昧的灯光映照着这个城市奢靡的生活,让柳乐人看呆了眼。 苏时砚看他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不禁嗤笑一声,“别在这丢人现眼了,去旁边的餐台上拿一些糕点过来。” 柳乐人看了看,不远处放着各种各样的美食。 他淡淡的说了声,“你要吃什么?” “不要奶油的,其他你看着办吧。” 柳乐人拿起托盘,按照大少爷平时的口味拿了一些甜品,刚转身,就和一个男生撞在一起。 餐盘里的甜品洒了对方一身。 “怎么看路的?没长眼啊。” 对方一边怒骂着他,一边拿着侍应生的手帕擦着身上的脏污。 柳乐人紧抿着嘴巴,看了看周围看热闹的人,干巴巴的说了一声,“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就完了?把我衣服弄脏了还怎么穿啊。 ” 柳乐人紧扣着餐盘,后退了一步,他可没有钱赔给对方。 “这里的保安也真是的,什么人都敢放进来,毛毛躁躁的,兴致都败尽了。” 对方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一把抓住柳乐人的手臂,“别想着逃避责任,去跟服务员拿套衣服给我,我在楼上vip房间等你。” 柳乐人直觉这个人不是什么好人,视线往男人的身后看了一眼,本该在窗边的苏时砚已经不在那里了。 “我说的话你听到了没有?现在赶紧去啊!” 对方催促着,然后朝一旁的侍应生使了使眼色。 侍应生心领神会,朝门口伸了伸手,“少爷,请跟我来,我带您去。” 柳乐人没办法,把餐盘放在一边,跟着对方走了出去。 没想到还没有走出几步,就被人攥住了胳膊,“去哪?我不是叫你给我拿点儿食物,你乱跑什么?” 柳乐人松了一口气,解释道:“我撞到人了,把他的衣服弄脏了。” “你傻吗?这里的人你一个都不认识就跟着人走?” 苏时砚数落完柳乐人,朝一旁站着看好戏的人说,“虞温,你真是本性难改,就喜欢欺负比你弱小的人是吗?” 虞温笑了笑,对苏时砚的讽刺毫不在意,“话不能这么说,谁叫他撞到我了呢?你也知道,我这身衣服是我小舅舅亲自给我做的,我没让他赔都不错了。” “无中生舅吗?谁不知道你那小舅舅是你妈早年的私生子,这事不是什么秘密了,怎么?还没改口吗?” “你……”虞温脸色骤变,他没想到苏时砚会拿这个事情说事,许多人碍于虞家的势力,不敢在他面前提及,只有这个残废少爷敢当面将这个事情放在台面上。 “这就不劳苏少爷操心了,你还是操心操心自己吧,不知道你的病……” 虞温上下打量着苏时砚,故意装作可惜的模样,“还能不能传宗接代。” 周围发出一声声低笑,不约而同的把视线落在苏时砚的下半身。 来这里参加拍卖会的,都是20岁左右的人,他们自然爱看这种豪门恩怨的纠葛。 而且,苏时砚就像是一块昂贵的钻石,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样,一旦上面有些瑕疵,他们当然乐意拿在手心里把玩一番。 苏时砚操作轮椅,滑到虞温面前,眼神里一片冰冷。 “这么感兴趣的话不妨试试,只不过我对你这样的人下不了手。” 虞温的笑容僵在脸上,他咬牙切齿的说:“你说什么?” “你真的需要我给你重复一遍吗?” “……”虞温气得脸都绿了,眉毛皱的能夹死一只蚊子,“苏时砚,你现在也就只能逞嘴上功夫,我看你这辈子还能不能站起来。” 苏时砚轻笑一声,看对方的眼神似乎有些可笑,“难道你现在不是逞嘴上功夫吗?还是说,你觉得自己现在能撼动苏家在云城的地位?” 当然撼动不了,虞温只是虞家的小儿子,不算那个名义上的小舅舅,上面还有两个哥哥。 家里的生意是大哥虞扬川在打理,虞温是第三房的儿子,并且他妈妈无欲无求,也不想他卷入争夺家产的风波里,所以他充其量就是个豢养的小金丝雀。 只要不惹事,虞家也就乐意养着他。 不过,他苏时砚还不是毛都没张齐,离接手家里的生意还远的很,现在,他也没比对方差多少,最起码他还是个正常人。 想到此,他的心里舒服了不少,脸上又挂满了嘲讽。 “苏时砚,你这么护着你身边的那位,莫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还是说,和我们想的一样,你爸妈病急乱投医,找了个偏方,给你冲喜?” “他啊,我瞧不上,不过我可以问问季阿姨你的生辰八字,说不定你倒挺合适的。” “你……” 虞温恨不得冲上去踹对方几脚,但是这样一来,他们明天就要登上新闻,并且他还是霸凌的一方。 所以,他只能憋了一口气往肚子里咽。 苏时砚看了看时间,漫不经心的说:“我要是你,应该重新换一套衣服,而不是穿着沾满脏污的衣服站在这供人取笑,现在,拍卖会要开始了,我就不奉陪了。” 说完,他吩咐侍应生带他们去拍卖厅。 没管身后两个神色各异的人。 第9章 进来坐啊 拍卖厅是按照身份地位排列的,坐在前面的,都是云城龙头企业或者是身份显赫的儿女。 越到后面,地位越低,但依然是云城的佼佼者。 苏时砚在侍应生的帮助下,坐在第一排的中间,这里视野极好,能看见拍卖台上的展品。 苏时砚拿起右手边的平板,上面是今晚拍卖品的清单,他随意翻了一遍,随后递给坐在一旁的柳乐人,“看看吧,有没有喜欢的?” 柳乐人本来还对苏时砚有些不满,此时看到平板上的物品暗暗心惊,光是底价都是他一辈子没见过的数字,更何况是最后的成交价。 他靠近苏时砚,压低声音问道:“你究竟要做什么?” “都说了是送你礼物了,还用得着问吗?” “那为什么来这里?” “这里都是市面上见不到的东西,当然适合送礼物了。” 柳乐人张了张嘴,有些无奈的说道:“我是说,我不需要什么礼物,更何况,我快要死了,要这么贵重的礼物做什么。” “随你吧,你要实在没想要的,我就随便拍一个给你。” “……” 柳乐人见和他说不通,就随他去了,估计对方也不是真心想送他礼物。 他把平板放在桌子上,听着主持人介绍着此次拍卖的规则。 第一件拍卖品是一枚胸针,出自一名意大利设计师之手,是一只孔雀拖曳着尾巴的样子,每一根雀翎上都点缀了一颗绿钻,脖颈欣长,由密密麻麻的白钻组成,身上的纹路清晰细腻,整枚胸针高贵典雅。 几乎一亮相,许多女孩子蠢蠢欲动,没一会儿价格已经超过了50万。 最后,拍卖师拍板定音,以65万成交。 第二件拍卖品是乐高拼图,屏幕上出现画面的那一刻,柳乐人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这些人无一例外的是看向苏时砚的,看来,这个人的爱好已经被大家所熟知了。 这是一座天空之城,有好几万个零件,拼下来也要一两个月,对于乐高爱好者来说,无疑是诱惑的。 并且拍卖师介绍说,这幅乐高,全球限量,有且只有三幅,将不再市面上流通,而这是最后一幅。 拍卖师刚报价,苏时砚举了举手里的拍号牌,“30万。” 人群里顿时唏嘘不已,毕竟这个东西即使限量价格也不会这么高,拍卖员报价高也就算了,苏时砚直接加了10万。 “35万。”虞温在他不远处也举起来牌子。 “40万。” “45万。” 苏时砚喝了一口水,侧头看向柳乐人,“你喜欢吗?” 柳乐人有些不解,这不是大少爷最喜欢的东西吗?怎么还问起他来了。 当看到对方认真的表情,他才明白过来,这人是想送给他。 他摇了摇头,“我不要。” 苏时砚不再报价,等拍卖员宣布最后的竞拍人,他才仔细看着下一个拍卖品。 虞温花45万买了个不喜欢的东西,彻彻底底地当了一回冤大头。 他就是不想让对方轻易得到自己喜欢的东西,故意抬价,没想到苏时砚会这么快就放弃。 他狠狠地看了对方一眼,然后低头给他的大哥发消息,厚着脸皮找人要钱。 后面的拍卖品,苏时砚都不太喜欢,但他不想空手而归,拍了一支羊皮钢笔。 这支钢笔,通体白色。 据说是某国的王子遗留下来的,被保存的很好。 像是崭新的一样,价格也不贵,最终以15万的价格成交。 拍卖会结束之后,主办方准备了晚宴,在顶楼的露天花园。 苏时砚一晚上的兴致都被败光了,自然也不想留下来,他打了声招呼,就和柳乐人从内部通道走了。 车子从会场出来,他们才发觉外面下雨了。 不过这个天气,雨来的快,走的也快,只是路上有些堵。 柳乐人望着窗外,突然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停车,”他疾声吩咐着。 司机闻言猛的一踩刹车,苏时砚因为惯性往前倒去,他匆忙拉住扶手,黑着脸看着柳乐人,“没事瞎喊什么,这里不是停车的地方。” 柳乐人解释道:“我看到梅爷了。” 苏时砚听完更生气了,“看到了就看到了,他长的有腿,知道下雨往家里跑。” 柳乐人懒得跟他说话,当即打开车门要下去。 没想到副驾驶的车门被拉开,梅海坐了进来。 “我还说看着车牌挺熟悉的,没想到还真的是你们。” 他拍了拍身上的雨水,回头看着后座挂着黑脸的两个人,“怎么了?你们吵架了?” “谁跟他吵,是他要下车去找你。” 梅海高兴的看着柳乐人,“哎,没想到我出去了几天,还有人惦记,乐人真可爱。” 柳乐人涨红了脸,从小到大,也只有奶奶会夸他可爱。 而且,他真不是惦记梅海,只是这次对方去了笼镇,肯定带回了一些关于奶奶的消息,他太想弄清楚关于自己的命格了。 “我……我有话想跟你说。” “不着急,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饭,”梅海摇了摇扇子,转头吩咐司机,“去巷北。” 柳乐人来云城这么长时间,都是在苏家度过,无论是吃的还是住的,都是上流社会的生活。 唯一一次出门,也是今天的拍卖场,也足够豪华。 此时,当他看着眼前一层层低矮的房子,坐满了与他一样的普通人,他才觉得真实,心里也顿时轻松了许多。 只有苏时砚瞪大眼睛看着周围的环境,明显不想进去,一股烤肉的味道混合着下水道的味道,让他几欲作呕。 他没想到梅海说的吃饭,竟然是在这简陋的地方吃烧烤。 而且看着油光泛亮的桌子和凳子,他都怀疑这里的卫生条件够不够达标。 梅海看着站在门口的三人,催促道:“进来坐啊。” 第10章 烧烤 正是八九点钟的大排档,里面几乎爆满,因为下雨,棚子被雨水打的噼里啪啦作响,里面的顾客不得不提高音量与人攀谈。 但是,嘈杂的声音在他们出现的那一刻停了下来,所有人都看着他们一行人,眼里透露着古怪。 也是,一个穿着黑色唐装,手拿一把扇子的怪异打扮,一个穿着价格不菲,犹如参加完宴会的高贵公子,还有一个穿着穷酸,一脸娃娃相的少年,还剩一个更离谱,九月的酷暑天气,居然穿着西装西裤。 司机把轮椅的高度升到合适的位置,然后往前推了推。 苏时砚看着那一次性桌布都要飞到自己的脸上,他满脸抗拒,“离远点。” 司机只好往后推了推,然后坐在一旁,给大少爷涮洗杯子。 柳乐人知道苏时砚的洁癖犯了,这会儿正难受,便没去搭理他,而是看着周围的环境,觉得新奇。 他的反应,被梅海看在眼里。 这次去了笼镇,他知道了很多东西,关于施玲如何来到这里,包括这十几年,柳乐人是怎么度过的。 在与施玲失联的几十年里,他幻想过无数次对方过着怎样的生活,但万万没想到,在知道对方的消息,已经是天人相隔。 而对方疼爱的孙子,生命也进行了倒计时。 此时,他看向柳乐人的眼神满是心疼,如果有一个万全的办法,他一定会保留这一丝血脉。 “梅爷这次回来待多久?” 梅海喝了一口茶,笑着朝柳乐人说道:“暂时不走了,陪你过在云城的第一个生日。” “不用这么正式的,就一个生日而已。” “难得有空,”梅海微转头用筷子敲了敲苏时砚的头,“我走之前嘱咐你的事情你忘了没?” 苏时砚没好气的瞪了瞪梅海,“没忘,给他送礼物了。” “送了什么?” “一支钢笔。” 没等梅海筷子落下来,他慌忙改口,“羊皮的,花了15万呢。” “那还差不多,我还当你要糊弄乐人呢?” 苏时砚没跟梅海坦白,毕竟这跟糊弄差不多,只是从众多的拍卖品中选了一个便宜的。 反正对他而言,十五万和十五块差不多。 “你吩咐的哪敢忘啊,倒是你,我很好奇你送了什么?” “在路上了,不急。” 梅海卖了个关子,随即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柳乐人,“不过我倒带来了一个人的礼物。” 柳乐人一看盒子上面的字迹,就知道是李漾送的,他打开一看,里面是各种花朵的标本。 他喜欢花,却不能种在家里,有一次他种了文竹,被柳泽破坏了,从此以后,他就知道,柳家没有一样东西是属于他的。 后来李漾替他把花种在自己的家里,他有空了,就过去看看。 临走的时候,他还有些舍不得自己种的花,没想到李漾照顾的挺好的。 眼前巴掌大的压花玻璃里面,是各种品相的花朵,尤其是他喜欢的千日红,在做成标本之后,呈现淡淡的粉色。 他似乎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 “我去的这几天,你的朋友每天都来找我,一直向我打听你,看来,他还是挺记挂你的。” “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提起李漾,柳乐人神色缓和了不少,“他肯定还带了话。” “还真有,他说让你在云城等他。” “那麻烦梅爷一件事,假如到了那一天,我希望你别告诉他真相,就说我出了趟远门。” “那是自然。” 正在这时,一大盆红通通的小龙虾放在他们面前,还有各种各样的烤串。 梅海一边戴手套,一边招呼他们开始吃。 他虽然年纪大了,但是非常喜欢这些小年轻的东西,尤其是平常忙的时候,得端着架子,偶尔放松一下,烧烤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剥好一只虾,放进柳乐人的碗里,“尝尝。” 柳乐人送进嘴里,随即眼前一亮,“很好吃。” “对嘛,唯有美食不可辜负,你再尝尝别的。” 柳乐人不再客气,每样食物都吃了一些。 等他抬起头,发现苏时砚正盯着他,而对方的碗里虾肉已经堆起来了。 柳乐人有些纳闷,“你不吃吗?” “不吃,”苏时砚毫无表情的吐出两个字,随后朝一旁的司机不耐烦的说:“别剥了,把它拿走。” 司机有些为难,毕竟苏时砚到现在还没吃晚饭。 “苏少爷,你要不要吃点别的,我去给你买。” “你看这附近像是有吃的地方吗?你去给周伯打电话,让厨房准备晚餐。” “这么晚了,就别折腾家里的保姆了,”梅海擦了擦手,把一串看不出什么肉的肉串递给苏时砚,“偶尔也换换口味,把这个吃了。” 苏时砚皱了皱眉毛,不情愿的接了过来。 他咬了一小口,当即吐在地上,“什么味儿?” “孜然味儿。” 苏时砚顿了顿,发现周围的人都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很精彩,但无一不说明他很矫情。 他拿着竹签的手有些颤抖,随后在众人的注视下,又咬了一小口,可能是嘴巴已经适应了这个味道,他倒也没那么难受了,便吞进了肚子。 本来就忍着饥饿,此时,吃了一口肉串,肚子争先恐后的汲取营养,他竟觉得味道还不错。 不知不觉,他已经吃了好几串。 司机看他吃了,脸上终于放松下来,又递了好几种味道不一样的食物。 “这就对了,这才是属于你们这个年纪该做的事,剩下的半年时间,你们就要好好享受,而不是死气沉沉的闷在家里。” 梅海说完,转头又朝老板要了菜单,还顺便要了几瓶啤酒。 苏时砚和柳乐人互相看了一眼,随后又默契般的撇开了头。 仿佛说的不是自己。 第11章 洞天福地 这顿饭吃完,已经很晚了。 好在事先打了招呼,他们到家的时候,周伯在门口等着。 柳乐人回到房间,将李漾送给他的礼物,连同奶奶的遗像包在一起,他知道这些东西在不久之后,会随着他的遗体,一起埋入地下。 也好,这样就不会觉得孤单了。 这一晚上,他做了一个梦。 他其实很久都没梦见奶奶了,笼镇有个传说,如果已故的人不入梦,说明她在另一个世界过的很好,自然不会打扰他们。 所以这个梦还没做完,他突然惊醒了,嘴里无意识的呢喃了一声“奶奶”。 他的意识慢慢回笼,才发现外面有不少脚步声,伴随着压低的说话声。 他起床拉开房间门,外面走廊上灯火通明,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急匆匆的进了隔壁的房间。 柳乐人站在苏时砚的门口,对方的床边围了很多人,他询问站在门口的佣人,“刘婶,怎么了?” “小少爷突然腹痛不止,还吐了几回,估计是吃坏了肚子。” 柳乐人知道这是由晚上那顿饭所致的,他真没想到苏时砚第一次吃,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透过缝隙,他看见苏时砚脸色惨白的躺在床上,嘴唇紧抿,额前的碎发一绺一绺的贴着额头,下眼睑一片青色。 面对医生的询问,也只是吃力的说着话,几句话的功夫,又吐了一回。 没一会儿,周伯和医生一起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苏少爷是急性肠胃炎,是吃了不干净的食物引起的,我等会儿开点药,在打上一针,如果明天还是这样,就送去医院。” “那谢谢医生了,这么晚还叫你跑一趟。” “没关系,还有,这几天就不要进食了,水也要少喝,尽量不要喝牛奶。” “好的。” 周伯把医生送出别墅,然后回来发现柳乐人还站在门口。 “柳少爷,去休息吧。” 柳乐人没动,他看向苏时砚,“肠胃炎,严重吗?” “按照医生的意思,还没有严重到脱水的地步,只是小少爷现在有些遭罪,今晚怕是一夜都睡不着了。” 柳乐人没说话,只是看对方的身影觉得可怜。 他想了想,转身走了出去。 “柳少爷,”周伯叫住了他,“以后还是不要带小少爷在外面吃东西了,他吃不习惯。” 他想,出了这个事情,应该不会有人带他吃外面的东西了。 “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柳乐人洗漱完下楼,绕着花园走了一圈。 这栋别墅很大,即使柳乐人来了这么久,依然对这里很不熟悉。 他走累了,打算去亭子里休息,却发现梅海正在里面打太极,他没打扰,坐在一旁的藤椅上,看着花匠们给满园的花修枝。 没过一会儿,梅海在他的身边坐下来。 “苏家真是个好地方啊,洞天福地,风水极佳。” “我不觉得,月满则亏,绝佳的风水也会成为煞气。” 梅海“哦”了一声,非常的感兴趣,“怎么说。” “这里地气过剩,纳气不足,风水宝地不假,但是气流涌动,人吸收不了这地气,自然只是无用功。” “所以你觉得该怎么做?” 柳乐人似笑非笑的看着梅海,“你不是正在做这件事吗?” 梅海哈哈一笑,“可是我想听你说。” “你说苏少爷是绞煞星,其实不是这样的吧,他一出生体内就气脉不足,所以苏家才找了这一块儿风水宝地,可是苏少爷吸纳不了这气,反而被这风水影响了命格,所以,你才会转气为煞,通过我身上的煞气去给他续命,我才是真正的绞煞星。” 梅海看着眼前的少年说不出话来,因为对方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隐瞒事实,直接告诉他们不行吗?” 梅海摇了摇头,“原因我还不能告诉你,这是我对别人的约定。” 柳乐人不再多问,毕竟,他即使知道了,也不能改变什么。 梅海神色敛去了几分,凝视着柳乐人,“你的奶奶究竟有没有将山术传给你?” “并没有完全传给我。” “怎么说?难道还有别的隐情?” 柳乐人神情淡然,告诉他了事实,“她还没有把《山经》里的全部内容传给我就离世了,有一部分内容是我最近才领悟出来的。” “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你的命格?” “我不知道,是你让苏时砚给我讨好我,我才想到的,你怎么会让他讨好一个快要死的人呢?只不过是我身上的煞气正好与这里的风水相吻合,而他身上的青龙伏形恰好与我们形成了天时地利人和,我们的和睦,才能使这里面的气循环流通。” 梅海一脸的赞许看着柳乐人,“我很久没遇到这么合眼缘的人了,你简直就是学这个的好料子,可惜啊!” “没什么可惜的,我孑然一身,没遇到你们,也只会不明不白的死去,而现在,还能救人一命,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梅海不知道该佩服还是该疼惜眼前的少年,他曾经走南闯北,帮人无数,看到的只是对生命与金钱的不甘,从没见过如此坦然,丝毫不畏惧的少年。 他从没有如此期盼一个人能活下来,哪怕只有一丝希望。 可是,人与人的命格不同,即使找到和柳乐人同时出生的的人,但是,也决然不会有两个如此契合的命格。 何况,苏时砚的时间不多了,他等不起。 “或许,”柳乐人顿了顿,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往下继续说。 梅海立刻追问道:“或许什么?” “我有一个办法,还可以救苏时砚的命。” “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柳乐人没卖关子,“改生死簿。” 第12章 羊脂石 在他很小的时候,奶奶给他讲过一个故事。 传说一个人活了150多岁,直到身体里的机能渗透到极限的时候,牛头马面来勾魂,才发现这人本该早就死了,一直活到现在。 他们立刻回去禀报,发现找不到这人的生死簿。 最后翻遍整个地府,才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 后来,他再大了一些,奶奶又给他讲了一次,所以他才能记忆犹新。 “那你如何找到苏少爷的生死簿呢?” 梅海虽然觉得新奇,但是一想到这是施玲的讲过的,他觉得也不是不能相信。 “假死,去一趟地府。” “这……恐怕以我们现在的技术,并不能实现。” 柳乐人双手紧握,意味深长的看了梅海一眼,“既然有了先例,就可能发生。” “你想怎么做?” “你听说过羊脂石吗?” 羊脂石是被掩藏在深山数千年的活化石,通体呈乳白色,因为颜色与羊脂玉相似,所以被称为羊脂石,它吸收了日月的精气,年代越长,上面的花纹越深。 如果是上千年的羊脂石,即便刀割或者是淬火都无法撼动分毫。 这样的东西亦正亦邪,摆在家里供奉可保平安,但是,将写有生辰八字的符纸浸泡在草木灰的水里,然后附在羊脂石上,就会招来阴差收魂。 “阴差收完魂,会将魂魄引至水月关,等待身体彻底死亡,才会被判官划去名字,所以,你想在这个时间段,修改生死簿,是吗?” “是,确切的说,我只有6个小时的时间。” 梅海的眼睛散发出灼烈的目光,“你的意思是……在日月合体的那天进行?” “因为那天,从中午十二点到下午的六点,人们会陷入一片半明半昧世界里,阴阳混乱,正是暗流涌动的时候,只有这时,我成功的几率会更大一些。” “这一切都是你的假设而已,要知道,没有任何人做过这种事情,一旦失误,你就彻底回不来了。” “左右是一死,不如尝试一次,”柳乐人如水一般的清澈的眼眸里面闪过一抹笑意,“我会提前一个小时结束,如果没成功,你立马使用招魂玲,将我的魂魄拉回来,然后把命续给苏时砚,这样,不会影响你接下来的操作。” 梅海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只要修改了苏时砚的生死簿,让他能全然活下来,一切就迎刃而解。 至于柳乐人身上的煞气,他完全有办法,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当初,他以为柳乐人即使不给苏少爷续命,也没几年的生命,所以他才允许苏家去找他。 现在,在不损失任何东西的情况下,能救两个人的命,他当然会欣然同意。 只是…… “还有一样东西,羊脂石我们该去哪里找呢?” 柳乐人目光悠悠的看着远方,“在笼镇的一个天坑里。” 空气中久久没有说话,梅海注视着身边的少年,眉眼之间流露出欣赏之意。 过了一会儿,他微微勾了一下唇角,“乐人,你究竟还瞒着我多少东西?” 柳乐人笑的人畜无害,“我知道的比你想象中的要多一点。” “所以说,”梅爷再一次问道:“你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命格是吗?” “梅爷,如果我知道的话,我早就离开笼镇了,没人真的会无条件的将性命交给另一个人,尤其还是苏时砚这样的人。” 梅海噗嗤一笑,他能感受得到这两个少年相处的并不愉快,但是他无法阻拦,这个年纪的男生,正是针锋相对的时候,即使他有意斡旋,也丝毫不起作用。 而且,这样才符合他们的年龄。 青春少年本就向阳而生,身体里的血液是涌动着的,等到他这个年纪,即使想朝气蓬勃,身体也都不允许了。 他摇了摇手中的扇子,没再追问,毕竟他和柳乐人刚认识不久,对方有所保留是正常的。 而他愈发对这样的柳乐人感兴趣了,不仅是因为他是施玲的后代,还因为这个人足够聪明。 明明知道第二种解决办法,却没有一开始提出来,而是在自己动了恻隐之心之后才提。 或许是因为羊脂石并不会轻易的拿到,否则上次笼镇之行就该提出来了,而现在提起,自己绝对会想尽一切办法得到。 况且,去地府改生死簿,想想就觉得挺新鲜的。 说不定,对方天赋异禀,还真能将这件事实现。 他脸上是难掩的兴奋,扬声说道:“行,那三天后,我们出发去笼镇。” …… 柳乐人不知道梅海是怎么说服苏先生和苏太太的,到了出发那天,他看着眼前的画面说不出话来。 三辆车坐满了保镖,还有一辆专门为他们准备的保姆车,包括气定神闲坐在车里听歌的苏时砚。 经历了一场病,苏时砚清瘦了许多,此时陷进太空座椅里,竟然显得有些可怜。 柳乐人知道这是梅海的意思,毕竟对方一直想缓解他与苏时砚的关系。 而且,据他所说,他与苏时砚之间有一个强大的磁场。 既相互吸引又相互排斥,极其有利于命格的运转,无论对谁,都有好处。 他又重新将视线放在那张精致的脸上,脸色渐渐的有些凝重,真不知道哪一点值得吸引他的。 如果他真的改了生死簿,让这个人活了下来,他一定离的远远的。 之后,他会继续完成学业,将山术一派传承下来。 也不算辜负奶奶忍着疾病的折磨,夜以继日为自己讲解《山经》。 临到出发前,梅海只留下了一辆保镖车,要知道,他们此次去笼镇是找羊脂石的。 既然如此珍贵,当然是秘密进行,要是这阵仗,恐怕还没进镇,就已经惊动了当地人的注意。 第13章 黑蛇 再次回到笼镇,柳乐人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面对,看着越来越熟悉的建筑,他的内心却越来越平静。 当初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回来,没想到仅仅过了一个多月,他就回来了。 镇上的酒店非常的简陋,没有总统套房,也没有五星级酒店,稍微好一点的,也不过是一个不到20平米的套间,而且只有两个。 其中一个已经被人订了,还剩下一个,自然给了苏时砚。 保镖让老板娘重新给房间消毒,然后换了床单被套,将带来的洗漱用品一一摆好,大少爷才住了进去。 并且坐了这么久的车,自然要休息一下,这一耽误,天色渐渐暗了。 笼镇上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差不多八点多,街上就没什么人了。 鉴于苏时砚的病刚好,又吃不了寻常普通的菜,他们在一家私房菜馆里,按照苏时砚的口味点了一些家常菜。 等菜的期间,柳乐人和梅海大致说了一下天坑的位置。 笼镇是在一个山坳里,一座座连绵的山将他围了起来,因为特殊的地理和气候,形成了大大小小的天坑。 在山的深处,还有上个世纪战争年代,一些土匪建立的寨子和防空洞,专门储藏食物的。 随着人口的迁移,已经没什么人居住了,但是不妨有一些药材和野味,还是有不少人前往的。 柳乐人就是在11岁的暑假,被冯芸安排去采药材,然后挣钱补贴家用。 因为小的时候跟奶奶也来过,所以对这里的路还是挺熟悉的。 而且,奶奶也会自己做一些小病小痛的汤药,柳乐人也能耳濡目染一些,所以,他也认得许多药材。 他一边挖药材,一边往丛林深处走去,突然发现一个不大的天坑边上有一株白头翁。 他弯腰拨开灌木丛,慢慢朝边上挪去,踩着边上的岩石,将那株白头翁挖了起来。 准备走的时候,脚下的岩石一松,他重心不稳,往后倒了下去。 其实洞口不大,但由于他当时年纪比较小,身形又很瘦弱,直接从洞口摔了下去。 他的头撞在锋利的岩石上,拉开了好大的口子。 情急之下,摸到了一块凸起的石头,身体吊在半空中。 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漆漆的洞窟,掉下去也未知生死,而周围又是滑溜溜的石壁,他根本上不去。 小小年纪的他第一次体会到了恐惧,他使出浑身力气,叫了几声,试图引起路过的人的注意。 但并没有什么用,呼救的声音回荡在四周,显得格外的寂静。 然而没等他坚持多久,由于常年处在黑暗中的石壁,长满了青苔,他手上渐渐使不上力气,又掉了下去。 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一股柔软的触感护住了他的头部,但随之而来的是四肢的疼痛。 他躺在黑暗里,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耳边传来沙沙的声音,像是一种动物游走的声音。 他猛然惊醒,忍着疼痛坐起来,远离这道声音。 但是空间太狭小了,在躲避的过程中,他摸到了对方的尾巴,是蛇。 他顿时汗毛竖了起来,紧紧的抱紧自己的身体。 沙沙的声音还在耳边继续,他似乎听到了一股嘶鸣声,很小,但确实是蛇类发出来的。 他不知道这蛇有多大,但是从刚刚的触感来说,应该也不小。 尤其是自己身上还有血腥味,足以引起对方的注意。 突然,他的耳后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触感,伴随着“嘶嘶”的声音。 那是他伤口的位置,这蛇竟然在舔舐他的伤口。 柳乐人丝毫不怀疑这蛇想吃了自己,迅速贴着墙壁躲避。 但是他哪能是这蛇的对手,没一会儿,他的腰间一紧,蛇的尾巴已经缠了上来。 顿时,他已经不能挣扎了。 但是心里的恐惧让他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他的心脏跳的厉害,恨不得从胸腔里钻出来。 喉咙里也是不成调的声音,要不是碍于蛇类听不懂人类的语言,他差点就要求饶了。 而他以为被蛇吞噬入腹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相反,耳后的触觉越来越明显,没一会儿,他觉得伤口并没有那么疼了,而血腥味也淡了很多。 他感觉的到这条蛇并没有恶意,身体不由的放松下来,胸口剧烈呼吸着。 他抬头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个天坑还不算深,因为洞口的距离不远,但由于被树荫遮蔽了光线,所以显得格外的黑暗。 但是适应之后,倒也朦朦胧胧看清一些。 他壮着胆子低头看了一眼,蛇身上的鳞片近在眼前。 上面的纹路透着幽幽寒光,尤其在这阴暗潮湿的洞穴里,寒气逼人,身边的温度骤然下降了好几度。 它通体是黑色的,有他的大腿那么粗,最起码,一口吞不下他,柳乐人想。 但这并不能让人完全放下心来,因为,再待在这里,这蛇不吃他,他也会活活饿死。 毕竟,冯芸巴不得他死了,即使他以后都不出现,她也不会来找他。 等待的日子是最煎熬的,他又累又饿,身边还有食肉动物虎视眈眈的看着他。 那蛇给他舔舐完伤口就放开了他,然后盘在一块石头上,直直的盯着他,眼神幽深如渊,时不时朝他吐蛇信子。 柳乐人才看清对方并不是通体都是黑色,脑袋上还有一片白色的纹理,显得有些……可……爱。 他强迫自己甩开这个荒谬的想法,扭过头不去看它。 但突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又转过头盯着对方身下的石头。 那蛇猛然警觉的盯着柳乐人,眼神泛着森冷的目光。 柳乐人咽了咽唾液,然后朝对方做了一个手势,“走开,我要看看你屁股底下的石头。” 没想到,蛇似乎听得懂他的语言,也或许能看懂他做的手势,游动着身体走到了另一边。 柳乐人上前查看,然后抚摸着上面的纹路,在黑暗中,乳白色的石头格外的显眼,有一块水泥砖那么大。 可能是蛇长期待在上面,这块羊脂石并没有长青苔,反而被摩擦的更加有光泽,手感也好的过分。 并且单看纹路,起码有几百年的历史,供奉在家里,绝对会聚气敛财。 可惜,他带回去,将毫无用处,只能让它留在这里,与蛇为伴。 第14章 回答问题 直到洞底彻底陷入黑暗。 柳乐人将头埋在臂弯处,回想起了以前的生活。 他爸妈在他三岁的时候就出去工作了,只有春节才能回来待上几天。 所以他从小跟奶奶长大,自然也跟奶奶亲一些。 他小时候和柳泽在一个院子里长大,两个人有闹不完的架。 冯芸偏向柳泽,总是说一些难听的话。 奶奶看不过去,就护着柳乐人,反驳了几句,就被冯芸连着一块儿骂。 后来,柳乐人就不惹柳泽了,他不想因为自己将这个家闹的鸡飞狗跳。 没过两年,父母挣了钱,就盖了套房子,彻底分了家。 冯芸阴阳怪气了几句,说他们挣了钱,应该养活老人。 他爸妈是个不爱争的,当即同意了。 反正奶奶还要替他们照顾自己,应该承担起赡养的义务。 好不容易过了几年的好日子,父母在回来的路上出了车祸。 并且司机也在这次车祸中丧生了,根本没有赔偿。 奶奶一下子失去两个至亲,身体也出了问题,但还是坚持挣钱供他读书。 那几年做的最多的事就是进山采药,或者做一些女工,他们省吃俭用也都够了。 直到奶奶去世,他们的房子被冯芸卖了出去,侵吞了所有的钱。 到头来,还要利用他的闲暇时间补贴家用。 柳乐人不是圣人,一次次的妥协换来的只是变本加厉的欺辱。 可是,一个11岁的孩子,除了照做,根本反抗不了。 尤其像现在,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被救出去。 还是说,会饿死在这里,成为这条蛇的食物,连骨头都不留。 他闭上眼睛,打算休息一会儿,毕竟这一夜会很漫长,他必须用睡眠来填补。 没想到,那条蛇爬到了他的胳膊上,他瞬间惊醒,身体下意识的后仰。 但是后脑勺撞到了墙壁上,他痛的差点眼泪流出来。 下一秒,手心一重,这条蛇似乎给了他什么东西。 他忍不住凑近闻了闻,是水果的清香,应该是附近树上的野梨。 他都不知道这条蛇是什么时候爬出去的。 而且,对方给了他梨之后又离开了。 柳乐人侧耳听了听,声音往头顶上传出去了,应该爬出了洞口。 虽然这条蛇能听得懂他的话,是他求救的唯一希望,但是却不能传达出人类的意思。 并且一旦进入大众视野,绝对会被他们打死。 这样的事情,他做不出来。 柳乐人用手摸了摸野梨的表层,然后低头咬了一口。 水分不是很多,但最起码能果腹。 尤其是现在他处在饥饿之中,简直堪比琼浆玉露,山珍海味。 没一会儿,他就吃完了。 然后依依不舍的丢了核,躺在羊脂石上假寐。 过了几分钟,那蛇回来了,然后又往他的手心里丢了两个果子。 与之前不同,是野桃。 对方转身就走,又开始往上爬。 柳乐人急忙叫了一声,“回来。”随后补充道:“别出去了,已经够吃了。” 果然,这条蛇听得懂人话,爬了回来,盘在他的身旁。 柳乐人一边吃果子,一边试探的把手伸了出去。 他停在半空,犹豫了很久,然后轻轻的落在对方的脑袋上。 这是他第一次摸蛇,说实话,冰冷的手感还是让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毕竟之前,他看到这类动物都要退避三舍。 但是他知道,这条蛇在帮他,所以,他心里的恐惧渐渐消失。 甚至庆幸在这个深不见五指的黑洞里,还有一个活着的生物与他为伴。 奶奶说过,天地间的事,皆有灵性。 大至山川河流,小至蝼蚁花草,都有灵魂与生命。 尤其是存活上百上千年的生物,早已赋予了灵性。 而蛇就是其中的代表,它作为上古神秘兽类,一直以来就有自己的传说。 并且常年生活在深山密林里,吸收了日月之精华。 一次又一次的蜕变,早就和普通的兽类不一样。 以对方的粗壮程度,或许已经有两百年寿命。 可能还不止,毕竟他能听得懂人类的语言。 所以,他和奶奶每一次进山采药,奶奶就告诫过他。 遇见蛇类,只可避而远之,不能挑衅攻击。 以前他只知道躲开,完全没想到现在还能和对方和平相处,甚至还能允许对方靠近自己。 他翻了个身,再次拍了拍它的脑袋。 “我现在有些问题想要问你,如果你听得懂就舔一下我的手心,不想回答的就用尾巴抱着我的胳膊。” 随后,他的手心被碰了一下。 “这里有人掉下来过没?是就继续舔一下,不是就抱着我的胳膊。” 他的手心再次被碰了一下。 “他们逃出去没?” 尾巴…… “所以说,这里死过人,你吃了他们吗?” 手心…… 柳乐人缩了缩胳膊,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会吃了我吗?” 直到尾巴缠着他的胳膊,他才松了一口气。 但是随后又警惕起来,“我要是饿死了,你还是会吃了我的身体是吗?” 尾巴…… 柳乐人叹了一口气,有些怅然的说道:“如果我真的死在这里,你还是把我的肉吃了吧,然后将骨头给我带出去,埋在一个太阳照的到的地方,我怕黑,也怕冷,一直待在这里我会受不了的。” 说完,他半天也没等到蛇的动作,柳乐人还以为对方听不懂,打算跳过这个问题。 没想到,他的胳膊被蛇尾抱住,随后手心又被舔了一下。 这是回答了他两个问题。 柳乐人有些意外,随后轻笑一声,终于相信这条蛇不会伤他一分一毫。 柳乐人又问了几个问题,渐渐地有些困了。 他闭上眼睛,呼吸慢慢的平稳。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那条蛇紧紧的盯着柳乐人的脸。 然后试探性的靠近了一些,确定柳乐人不会睁开眼睛。 然后将自己的脑袋枕在对方的胸口上。 第15章 愈合功能 柳乐人一觉醒来,发现浑身酸痛。 尤其是胸口,被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他还以为自己遇到鬼压床了,尝试着动了动手指,碰到了一块柔软的地方。 他缓缓睁开眼睛,头顶上的光亮让他意识到自己在洞穴里过了一夜。 等他彻底清醒,他发现胸口仍然喘息不过来。 而且,似乎觉得自己并不是躺在湿冷的地板上,而是比较柔软的地方。 他低头一看,自己竟然被这条蛇裹的严严实实,正好和一双浅色的瞳孔对视。 这个姿势,他都害怕对方张开血盆大口吞了自己。 没想到这条蛇看到自己醒了,垂下脑袋趴在自己的胸口上。 柳乐人心想,难怪自己觉得没法呼吸。 光是这碗口大的脑袋,他都承受不了,何况整个身体。 他推了推对方,嘶哑着声音说道:“走开,太重了。” 蛇吐了口信子,慢慢的松开他的身体。 但仍然在不远处看着他。 柳乐人皱着眉毛坐起来,忍不住清了清已经发炎的嗓子。 虽然已经是七月份的天气,但确实不适合这样露天睡觉。 而且蛇生性冷血,体表温度在25度左右,即使晚上被它包裹着,但仍然不可避免的感冒了。 他吸了吸鼻子,肚子不合时宜的发出了抗议的声音。 他尴尬的捂了捂肚子,一抬头,看见蛇已经顺着岩石缝出去了。 没一会儿,就叼了一个果子回来,放在他的面前。 柳乐人神色复杂的看着眼前的蛇类,真没想到有一天在家人去世后,还能得到关心和照顾,而且这一切来自于一条蛇。 想想真觉得荒谬,人有时候,还没有动物的感情纯粹。 他轻笑一声,忍不住询问道:“我们之前见过吗?” 蛇爬过来舔他的手心。 柳乐人怔了怔,果肉咬在嘴里也忘记了吞咽。 他真的不记得自己见过这条蛇。 他从小就怕蛇,即使见过,他肯定第一时间就躲开了。 那为什么这条蛇会如此断定他们见过? 柳乐人再次搜索着大脑的记忆,但是失败了,他确实没印象了。 “会不会是你弄错人了?我好像不记得我们见过。” 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在一条蛇的眼中看到了委屈。 那蛇朝他扬了扬脑袋,然后爬上他的胳膊,用蛇信子扫荡着耳鬓上的黑痣。 柳乐人明白了,这蛇是想告诉他,它没记错,因为它记得他这颗痣。 这下,柳乐人不得不承认,他们确实见过了。 可能还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才让对方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想不起来也就不想了,专心致志的填饱肚子。 在他吃蛇给他带回来的第三个果子时,他依稀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毕竟笼镇上唯一惦记他的只有李漾。 而冯芸不喜欢他把朋友带回家里,所以只有不忙的时候,他们才能在外面见面。 他没在意,继续咀嚼着果肉。 下一秒,声音由远及近,他又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似乎这是李漾的声音。 他高兴的站起身,朝着洞口喊了一句,“我在这。” 他害怕自己的声音太小,又连续说了好几声。 没一会儿,洞口出现了李漾那张脸。 “乐人,你在下面吗?” “是我,我掉下来了。” “等等,我去叫我父母过来。” 李漾离开了,柳乐人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得救了。 随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蹲下身平视着那条蛇,“我要离开了。” 蛇蹭了蹭他的手背,然后无精打采的躺在他的手心里。 “如果我有时间,我就过来看你,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你的存在。” “还有……谢谢你,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表达,不如就用人类的拥抱吧。” 蛇舔了舔他的手心,然后顺着他的手臂爬上他的肩膀,整个身体盘在柳乐人的脖子上。 它没用力气,但柳乐人还是觉得难以呼吸。 他抬起手哭笑不得的拍了拍蛇的身体,“好了,我们还会见面的,希望下次你还认得我。” 不过,他想自己一定说了一句废话。 毕竟自己都忘了这条蛇,对方都还记得他。 后来,柳乐人被救了出去,他爬出去洞口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李漾来回检查他的身体,随后“咦”了一声,“这么高摔下去,你一点都没受伤吗?” 柳乐人下意识摸了摸耳后的伤口。 奇怪,明明当时血流不止的地方,现在已经完好无损,像是完全没有受过伤的感觉。 难怪那条蛇一直舔舐他的伤口,它居然有使伤口愈合的功能。 现在连酸痛的四肢都好像没那么痛了。 他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洞底,还是一片漆黑,但是他却有一种被注视的感觉。 “喂,你怎么了?难道下面有什么东西吗?” “没,”柳乐人回神,嘴角噙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笑意,“大概是我运气比较好吧,所以才没受伤。” 李漾狐疑的看着他,但好在人没什么问题,他也就不追问了。 回去的路上,李漾才告诉他,是他准备约自己去隔壁镇打篮球,才发现他不在家的,问柳泽也是眼神躲闪着不说话。 李漾一点都不怕柳泽,反正又不是他的家人,没必要保留情面。 而且十一二岁的少年正是身高猛蹿的时候,他足足比柳泽高出一个头,所以拽着对方衣领质问的时候,柳泽心里还有些发怵。 冯芸不在家,柳泽没了仰仗,胆小如鼠的性格当即暴露了出来,自然就全部说了。 当李漾知道柳乐人一夜未归,举着拳头说不出话来。 这也欺人太甚了,让一个孩子单独进山也就算了,一天没回来也没想过去找,这和谋杀有什么区别。 他推开柳泽,看也不看倒在地上半天翻不过身来的人,迅速回家和父母说了这件事,三人一同上山寻找。 第16章 禁制 柳乐人没和梅海说起那条蛇,只是提起了明天该带的东西。 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他就成了镇上茶余饭后的谈资。 毕竟家长里短,是永不过时的话题。 而他又是这样的遭遇。 一时之间,冯芸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她不敢再指使柳乐人干活,更不让他去采药了,因此消停了一段时间。 所以,柳乐人没在去天坑,时间长了,他渐渐淡忘了。 现在,他与这条蛇也有五年没见了。 他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看见对方,但是却突然有些内疚,毕竟他失了约。 “明天我先下去,等我确认那块石头还在,你们再下去。” 梅海不赞同的摇摇头,“你一个人太危险了,而且隔了这么长时间,里面究竟会变成什么样我们都猜不到。” “不会的,洞口不深,真要有什么你们再下来。” 柳乐人并不想让他们知道这条蛇的存在。 而且那条蛇不攻击他,不代表不攻击别人,真要出了人命,他们必定会打草惊蛇。 同时,他也想确认那条蛇还会不会在那里。 梅海想了想,“这样吧,丛林里危险太多,今天晚上让保镖先去附近撒一点雄黄粉,驱赶蛇类虫蚁,这样你下去我们也放心一些。” “不行,”柳乐人一口回绝,随后解释道:“晚上上山太危险了,而且里面有当地人下的捕兽夹,要是踩到了,我们就损失一个人力了,你放心吧,里面的情况我熟悉,不会有危险的。” 梅海看他一再坚持,即使心里有诸多疑问,也就不再问了。 “好吧,既然这样,我们就依你的。” 晚上他们吃完饭就各自回房间了,一夜无梦。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他们就开着车进山了。 苏时砚因为腿脚不方便留在酒店,其中一个保镖留下来照顾他的安全。 柳乐人和梅海带着剩下的三个保镖出发。 笼镇的交通并不发达,车子停在山脚下,他们只能徒步进山。 这条路他走了十几年,每一棵树在他的心里都做了标记。 哪里有什么药材,哪里是野兽出没的地方,哪里曾经住过人,他都清楚。 但是此刻,他竟然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低沉。 他们走了将近两个小时,才找到那个天坑。 洞口似乎经历过风雨的侵蚀,比之前大了许多,而上面的树荫也更加繁密,显得洞里面漆黑无比。 如果有恐高症的人站在边上,腿肯定会止不住的打颤。 但柳乐人却一脸淡定的蹲在洞口边,查看周围的石头有没有松动。 确定周围都还安全,他开始把绳子的一段系在腰间,然后拿着手电筒,一步一步的往下走。 “乐人,”梅海叫住他,递给他一把匕首,“这个你拿着防身,务必要小心。” 柳乐人点了点头,接过匕首,然后将身影隐没在黑暗里。 差不多走了一半,柳乐人将电筒打开,沿着洞底照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东西。 他继续往下,直到脚踩上潮湿的土壤,他才确认那蛇确实不在这里。 可能是换了巢穴,或者是外出觅食了。 他抬头看了看洞口,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觉得这个天坑似乎深了一些,而且空间也比之前大了。 来不及细细研究,他在光亮中找到了那块羊脂石。 和记忆中的一样,但是这次看的更加清楚。 上面的纹路看起来确实有些年头了,而且色泽比之前漂亮。 估计这条蛇还住在这里,不然上面早就长满了青苔。 没等他将石头搬了起来,突然,头顶上传来一阵惊叫,随后又听到急促的脚步声。 没一会儿,他听到梅海的声音,“别出来,上面有一条蛇。” 柳乐人心里一惊,莫不是就是那条黑蛇。 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条蛇暴露在他们的视野。 他一时不知道该担心梅老爷子他们,还是该担心这条蛇。 他急忙扯着嗓子叫了几声,没人回应他。 他突然意识到不对,站起来将绳子重新系在腰间,一步一步踩在岩石上,打算爬上去。 刚爬到一半,手上的绳子一松,他重重的摔在地面上,原本绑在树木上的另一头也随之掉了下来。 这下,他再次被困在洞底。 他忍着疼痛站起来,又大声的喊了几声梅海的名字,仍然得不到回应。 他的心里愈发的焦急,再这样下去,或许就要出人命了。 突然,洞口哗啦啦掉下来好几块石头,像是故意被人抛下来的。 没等他反应,一块石头砸在他的额头上。 他慌忙找地方躲避,还是不可避免的被砸了好几下。 尽管他护住了头,但是其他被砸到的地方开始红肿青紫。 他出不去了,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在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口袋里的匕首。 他迅速在手臂上划了一道口子,然后以指尖沾血,在羊脂石上描绘。 “天地乾坤,万物生灵,舍生死,渡苦厄,引。” 话音落下,他双指并拢,插入蛇眼,“黑蛇,回来。” 顿时一股气流盘旋而上,回荡在山谷里。 同时,柳乐人也被这股气流掀翻在地,重重的撞在墙壁上。 他痛的眼前发黑,差点要晕过去。 这是他第一使用禁制,不知道自己的方法有没有用对。 禁制是山术的一种阵法,以物为阵,用画为法,辅之以咒。 其中的物必须有灵识,而这里唯一的灵物就是羊脂石,他也只能病急乱投医了。 之前奶奶告诉他,用阵要意念合一,心无旁骛,并且要确定阵法所针对的对象或者事物,与自己有必然的联系,不然自己就会遭到反噬。 现在,他只能希望,这条黑蛇还能记得他的血液。 不多时,洞口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柳乐人抬头一看,瞬间一团黑影把他包围起来。 随后,他的身体像是被一条麻绳勒着,差点没让他窒息。 柳乐人知道是那条黑蛇回来了,任由蛇信子在他的脸上扫来扫去。 第17章 警察局 时隔五年没见,柳乐人摸了摸它的脑袋。 突然,他的笑容滞在脸上。 因为他闻见空气里的血液的腥味,而且觉得手心黏糊糊的。 “你受伤了?” 他拿起手电筒,在他的身上寻找伤口。 终于在蛇腹的位置看到一道刀伤,并且还在往外面渗血。 柳乐人捂住他的伤口,安慰道:“不疼啊,等会我上去给你弄点止血的药。” 蛇甩了甩尾巴,然后盘在柳乐人的膝盖上舔舐自己的伤口。 没一会儿,伤口就奇迹般的没流血了。 柳乐人松了一口气,暗自感叹这蛇的治愈伤口的功能实在太强大了。 不仅可以治疗自己的伤口,也能治疗人类的,简直比云南白药还管用。 “乐人,你还好吗?我们看见蛇好像下去了。” 梅海站在洞口,气喘吁吁的朝下喊道。 “没事,你们还好吗?” “小李为了保护我被蛇咬了一口,好像中毒了,这里的电话打不出去,我们得尽快把他送进当地的医院。” 柳乐人低头询问黑蛇,“是你咬的?” 黑蛇舔了舔他的手心。 柳乐人没怪它,毕竟蛇攻击人类是正常的,而且它也受了伤。 “他们是我的同伴,不是故意伤害你的,你能不能替他解毒?” 黑蛇没动,柳乐人有点拿不准是他不愿意还是无法解自己的毒。 过了一会儿,它才不情不愿的舔了舔手心。 柳乐人有些高兴,抬头说道:“梅爷,你将他扶到这边来,我让蛇上去给他解毒,但是你们不能再攻击它。” “好,我这就去。” 没一会儿,梅海的声音再次出现在头顶,“人我带过来了,你让它上来吧。” 黑蛇看了柳乐人一眼,随后咬着绳子的另一端,爬向洞口。 柳乐人:“……” 这蛇还挺聪明的,知道将绳子送上去,好让梅海救他。 他不禁怀疑这条蛇是不是已经成精了,做的很多事情,都超过了他的认知。 过了几分钟,那条蛇就回来了。 柳乐人也知道自己该离开了,这一次离开,应该是永远也不回来了。 他不自觉的摸着蛇身上的鳞片,好几次想告诉它这个事实,都被自己咽下去了。 最后,他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坦白了来这里的目的,“这次来,我是想带走你的一样东西,就是你身后的石头。” “我知道它可能陪了你很久,于你而言非常的重要,但是我需要它来救一条人命。” “你会愿意吗?” 蛇几乎没有犹豫,立刻将头塞进柳乐人的手心。 柳乐人有些感动,轻声说了声“谢谢”。 他站起来,将羊脂石绑在绳子上,等到梅海把它拉上去,绳子在他的面前再次垂下来。 他很久都没动,直到梅海在洞口催促,他才又把末尾系在腰间。 他回头看了看蜷缩在角落里的黑蛇,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走了。” 柳乐人以为他已经习惯了离别,不会再被这不舍的情绪左右。 但是现在,他的心脏仿佛被一双手狠狠地捏着,像是喘不过气来一般。 他没敢回头,一言不发的跟在梅海的后面。 人群很安静,大概经历了这一场变故,大家多多少少都有些震惊。 毕竟任谁看到一条大腿粗的蛇,居然听命于一个人类,并且还能用唾液治病,都觉得匪夷所思。 但他们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只能压下心里的震惊,先把东西拿回去。 下山的路就好走了一些,一个小时就到了停车的位置。 他们将石头放在后备箱里,刚准备启动车子,就被一辆警车拦住了去路。 “听到有群众举报,有一批外地人进了我们的管辖地,希望你们跟我们去警局一趟,录个口供。” 柳乐人看了梅海一眼,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担忧。 没想到他们已经如此小心了,还是被人发现了。 他们只好将车开进了警察局。 柳乐人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看着眼前的年轻警察给他倒了一杯水,随后坐在他的对面。 “名字?” “柳乐人。” 警察愣了愣,“哪个人?” “人民的人。” “年龄。” “17。” “未成年?你的监护人在哪里,给他打个电话让他过来。” “没有监护人,父母和爷爷奶奶都死了。” 警察的眼里闪过一丝怜悯,他语气缓和了许多,“那你进山做什么?” “进山采一些药材,我的朋友生病了,需要一味药。” “那为什么举报的人说你们直奔天坑的位置,并且还去了坑底,我想,应该没什么药材在那里吧。” 柳乐人暗暗心惊,他们都不知道居然有人在跟踪自己,而且自己做了什么都一清二楚。 会是谁呢? 不容他多想,他故作镇定的回答道:“生活在笼镇的人都知道,现在正是采摘药材的时候,大部分山头的已经被采完,但是那些坑洞底下,藏着未知的危险,自然没有人去,我们人多,所以才下去看看。” “但我们在车上并没有看见任何一株药材。” “因为看见了蟒蛇,所以立刻回来了。” 这和举报人的信息一致,警察并没有多想,继续问了下一个问题。 “那车上的石头你怎么解释?” “我在洞底发现了它,同伴说可以用来打磨塑像,就搬上来做一做饰品或者收藏。” 警察一边写字,一边抬头看他,似乎在考虑他话里的真假。 柳乐人却丝毫没有心虚,因为在他们来这里的第一个晚上,就做了万全的准备。 包括遇到当地人或警察该如何解释。 现在,他所说的话,与梅海和保镖一致。 他们刚准备进行下一个问题,一个警察推开门,然后附在警察的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柳乐人看见警察的神色微变,视线来来回回的打量着他,随后对他说道:“你可以出去了。” 第18章 再进警察局 柳乐人虽然有些纳闷,但并没有多问。 等他出来后,他看到了大厅外面坐着轮椅的苏时砚。 他大概明白警察为什么没有录完口供就让他出来了。 苏时砚因为昨晚没睡好,心里非常的不爽,而且早饭也没吃。 因为笼镇的早餐都很单调,连他最喜欢吃的蟹黄包都没有。 在他极度烦躁的时候,保镖回来告诉他,梅老爷子他们都被带到了警察局。 他不知道就取个石头的功夫,怎么还能跟警察扯上关系。 但是还是给家里打了个电话,然后签字保释他们,顺便将羊脂石的事情糊弄过去。 不然真的被拿去专门部门鉴定,恐怕他们这一趟就白来了。 没一会儿,梅爷和保镖们都出来了。 看到苏时砚,都松了一口气。 因为苏时砚作为他们这里面唯一有权有钱的人,只要他肯出手,事情就会变得简单很多。 果然,一个年长的警察告诉他们可以离开了,并且对苏时砚尤为恭敬。 柳乐人没想到事情变得这么顺利,看苏时砚的眼神温和了许多。 这个人表面上高高在上,关键时刻还是挺靠谱的。 要不是他帮忙,他们就拿不到羊脂石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所谓的B计划也就到此结束。 对于苏时砚来说,不论是A计划还是B计划,结果都一样,他完全可以不必插手这件事,安安心心等待续命就好。 但是现在,他仍然帮了他。 “别拿你那感天动地的眼神看我,恶心死了。” 苏时砚冷着脸讥讽道,毕竟饿着肚子还得帮人擦屁股,已经让他的耐心到了极限,自然看谁都是苦大仇深的。 柳乐人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的吐了出来。 好吧,当他放了个屁。 他们刚准备找个地方解决午饭,就撞见了一个不速之客,柳泽。 对方带着一帮同学,看到柳乐人,纷纷停下了脚步。 这些同学大都认识柳乐人,此时在警察局门口相遇,都面面相觑,神色各异。 “哟,这不是我的弟弟嘛?”柳泽阴阳怪气的上下打量着柳乐人,“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回家啊。” 柳乐人乌黑的眼眸中满是冰冷,他不想与这人虚以委蛇,直接说道:“我不是被你们家卖了吗?是一百万还是两百万来着?” 柳泽变了脸色,有些心虚的看着周围的同学。 柳乐人当初离开笼镇去云城是有目共睹的事情。 但至于是自行离开还是被卖一直被冯家瞒着,毕竟传出去不太好看。 柳泽以为对方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再也没了顾忌。 逢人便说自己的弟弟不会感恩,跟着有钱人家跑了。 一传十,十传百,到最后变了味道,说什么的都有,就是没一句好话。 这会儿被柳乐人戳穿,柳泽气急败坏的说道:“小杂种,你瞎说什么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的龌龊事,自己跑回来就算了,还带着一帮废物来拿我们笼镇的东西,太不要脸了。” 柳乐人恍然大悟,“原来是你。” “我就说,笼镇上能干得出来这事的也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你,一个是你妈。” 柳泽大声说道:“你凭什么说我妈,你在我们家白吃白喝那么多年,我爸妈供养着你,你现在倒打一耙,真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柳乐人瞳孔一缩,脸上仿佛笼罩上了一层寒霜。 “如果不是我赶时间,她做的那些事情,我可以掰开了揉碎了好好跟同学们说一说,至于你,我想提醒你一下,你这个年纪杀人也是要坐牢的。” 柳泽睁大眼睛瞪着柳乐人,“你什么意思,你有证据吗?” “你将绳子丢下去,还往坑底丢石头,我完全有理由怀疑你想置我于死地,还是说,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不是自己吗?” 柳泽是前一天晚上准备和同学去打游戏的时候,路过私房菜馆,发现了柳乐人一行人。 他直觉柳乐人出现在这里,并没有什么好事,所以一路跟着他们。 第二天更是早早的等在酒店,直到发现他们上山拿到了一块儿石头。 期间,他趁人不注意,丢了绳子,不解气般朝下丢了几块石头。 只可惜,周围没有更大的石头,否则,把洞口堵上,也是有可能的。 他更是亲眼目睹柳乐人用山术召唤黑蛇,眼里的嫉妒之火,恨不得烧了整片丛林。 所以他立刻下山,去警察局举报了这一情况。 如今,面对柳乐人的质问,柳泽神色有些慌乱。 “你少转移话题,是你们私自拿走笼镇的东西,我只是阻拦你们而已。” 说完,他指了指梅海,“上次就是这个人跑进我家拿奶奶的东西,现在你又带来了一个小瘸子,你究竟想怎样,我们不欢迎你们,你们马上滚开。” “……” 空气仿佛静止了。 本来还在看热闹的“小瘸子”,此时双目微微一眯,杀意迅速在眼里蔓延。 他冷眼瞧着保镖,“你们杵在这干什么?等着我站起来亲自处置他吗?” 保镖们打了个寒颤,立刻上前控制住柳泽。 柳泽被一个个人高马大的保镖围住,满身的肥肉显得弱小无助。 他惊恐的看着苏时砚,嘴上还说着狠话,“这是法治社会,你还想打人不成,你背后就是警察局,不想进去就立刻……” “啪”的一声,一个耳光打断了他的话。 没等他反应过来,接着,另一边也挨了一个耳光。 周围的同学看着眼下的情景,也不敢看热闹了,立刻一窝蜂的跑开了。 柳泽剧烈的挣扎着,他从小到大就没受过这样的委屈,顿时眼泪就出来了。 即使脸颊火辣辣的疼,他也扯开了嗓子,宛如河东狮吼,将整条街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片刻之后,他们再次被请到了警察局。 第19章 离开 梅海和柳乐人坐在大厅里,一人捧着一杯茶水。 两个人对上视线,都忍不住侧头躲开。 “咳……”梅海轻咳一声,压低声音说道:“你这个哥哥挺虎的,你怎么任由他欺负到你的头上?” 柳乐人眸色幽深了几分,即使他不想提起柳泽这个人,但是还是如实回答。 “如果你发现一个人不论怎么做,都改变不了他,那时候,你就会发现漠视,才能换的一丝清净。” “那有一种人,漠视只会换来对方的变本加厉,尤其像你哥哥那样的人,只会做出更加恶毒的事。” “所以我有了逃跑的想法。”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们不来找你,你也会离开这里?” 柳乐人向后靠在座椅上,露出一个淡然的微笑,“一年后,这是我给自己的期限。” 梅海没说话,因为对于柳乐人来说,不论是走哪一条路,都行不通的。 他没后悔自己的决定,反而认为,一旦改生死簿成功,自己这条路,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他合上扇子,一边拍打着手心,一边露出耐人寻味的表情。 “所以说,你把我骗的好苦,你不仅懂得山术,还会用山术的禁制,我真怀疑,你和我当初认识的柳乐人是不是同一个人了。” “梅爷,初来乍到,总不能把底交个干净吧,我奶奶在柳家四十多年,临到最后得病的一年,才将自己的绝学传授于我,可见他不想我的一生束缚在命运里,如果不是遇见你,我也会将山术带进棺材。” “那你为什么突然显山露水,给自己争取了活下来的希望呢?” “因为我知道你想救我。” 柳乐人捏紧塑料杯,即使茶水溢出来打湿了他的裤腿,他也没在意。 他灿然一笑,眼睛弯成月牙,“好不容易有人想救我,我怎么能辜负他呢?” 说谎,梅海暗自说道。 身处泥泞里的人,怎么会因为有人对他伸出了手,就对他全身心的信任呢。 或许,经历了这么多年。 施玲早已经不是他所认识的施玲了,而现在的柳乐人,终将不会走她的老路。 梅海笑着没拆穿他,然后抬起扇子,敲了一下柳乐人的脑袋。 “连我都敢取笑了,小心我不帮你了。” “要真是这样,今天这一趟你也不会来了。” “说起这个,我想起了那条蛇。” 梅海沉思片刻,“蛇生性凉薄,是典型的机会主义的生物,他们会将适合他们口径和能力的东西当做猎物。” “何况,那条蛇不似普通蛇类,或许已经修炼成精,与他交好,并不是明智的选择,你还是小心为妙。” 柳乐人摇了摇头,“不会的,他不会伤害我。” “你就这么肯定?” “非常肯定。” “既然这样,你就该保住这条蛇,或许他的特异功能,对你来说,将来会有大用。” 柳乐人有些困惑的看了一眼梅海,随即明白过来。 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毕竟是柳泽出言不逊在先,再加上苏时砚的身份摆在那里,自然不会有警察为难他。 没到半个小时,苏时砚就被推了出来。 经过这么一闹,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 苏太太本意是想让苏时砚跟着散散心,没想这一趟直接败坏了他的兴致。 众人随便找了个地方解决午饭,随后收拾东西准备回云城。 柳乐人趁着保镖收拾东西,找了个借口,去了天坑一趟。 他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以苏时砚的脾气,要是知道他耽误回云城的时间,必然不会给他好脸色。 所以他一路小跑,穿过荆棘的丛林,气喘吁吁的来到天坑。 没等他唤黑蛇,对方已经扬着脖子,从坑底爬了出来。 似乎察觉到柳乐人要离开了,黑蛇垂丧着脑袋,用尾巴勾着柳乐人的手臂。 柳乐人盯着对方脑袋上白磷,突然低头亲了它一口. 经过几次的相处,他好像一点都不怕这条蛇了,甚至觉得这条蛇有点可爱。 尤其他能从中感受到它的情绪,这就好像一个孤独的人找到了一个支撑点,他忍不住想要亲近它。 “你的存在已经暴露了,必须得离开这里。” 柳乐人神情严肃,叮嘱道:“有的人类很可恶,他们会捕食蛇类,尤其你可以治愈伤口,会被有心之人利用,拿去实验室研究。” 黑蛇没松开尾巴,两只眼睛紧紧的盯着柳乐人。 柳乐人以为他没听懂,又重复了一遍。 黑蛇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柳乐人看了看天色,知道自己必须离开了。 他焦急的用手比划了一下,“离开,知道吗?我不会回来了。” 听完这句话,黑蛇终于有了动作。 它松开柳乐人的手臂,爬进了柳乐人的裤腿。 正当柳乐人不知道他的意图时,小腿传来一阵刺痛。 随后,他似乎感觉到全身的血液加速往小腿涌去。 他下意识想掐住蛇的七寸,甩开对方的啃咬。 却生生的停在半空,最后仿佛没有了力气一般,垂在腿边。 过了一会儿,疼痛感消失,他的伤口传来一阵酥酥麻麻的痒意,是蛇在舔舐他的伤口。 然后,他的身体慢慢恢复了正常,呼吸也趋于平缓。 黑蛇退出来扬着头看了他一眼。 然后消失在洞口。 柳乐人知道对方听懂了他的话,站起来俯视了洞口好一会儿,便离开了这里。 他回到酒店时,苏时砚果然臭着一张脸。 不过,还是什么都没说,吩咐司机出发。 他们到达云城苏家时,天已经彻底黑透了。 苏先生和苏太太出去应酬还没回来,偌大的餐桌上只有他们三个。 两天来回的颠簸使几个人都有些累,尤其是柳乐人,黑蛇的那一咬,让他提不起来精神,连胃口都小了很多。 他提前结束了晚餐,然后回了房间。 第20章 撒谎 第二天,柳乐人睡了很晚才起来。 或许是一晚上都被梦魇缠身,所以精神依旧没有好转。 他吃完早饭,沿着人工湖慢跑了一圈。 回来后,看见客厅里摆了许多礼盒,而苏时砚盛装打扮,坐在一旁看电视。 苏太太穿着一身名贵的旗袍,从楼梯上下来,看见柳乐人,向他招了招手。 “今天老爷子过生日,点名让你也去,你回房间收拾收拾,等会儿我们一起回老宅。” 柳乐人愣了愣,这么巧,因为今天也是他的生日。 而且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点名他去,但别人都邀请了,也不好拒绝,他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他回房间洗了个澡,出来时见床上有一套衣服,应该是保姆给他准备的。 他展开看了看,是衬衣套装加黑色的短款风衣。 毕竟是老人的生日,他不能穿的太过随意,便穿着这套衣服下了楼。 苏太太正在楼下打电话,一回头看见柳乐人,眼睛亮了几分。 她挂了电话,走到柳乐人面前上下打量着他,“看来我的眼光还不错,这一套衣服很配你。” 柳乐人对于衣服没有太过于执着,但听到是苏太太亲自挑选的,扬着唇说了句“谢谢”。 “听说,今天是你的生日,就当是我送给的生日礼物,”苏太太温柔的笑了笑,“没想到你和老爷子的生日是同一天,不然,我们还能在家里组织一次生日party。” “谢谢苏太太,不过是一个生日而已,不用太隆重。” “我啊,已经将你当半个儿子了,说这些话岂不是太见外了。” “虽然我也很喜欢苏先生和苏太太,但是,该有的礼节一样也不能少。” 苏太太感叹一声,“要是阿砚能像你这样就好了。” 柳乐人有些不明所以,在他看来,苏时砚即使脾气再差,好像从未对苏先生和苏太太有过任何的不尊敬。 尤其是苏时砚生病的时候,苏太太还特地没去公司,照顾了两天。 但是苏太太这句话,听起来,却像是有些埋怨和可惜。 这毕竟是对方的家事,柳乐人没有多问,正好梅海过来叫他,他打了声招呼就出去了。 上车后,梅海递给他一个精致的锦囊,“你的礼物,生日快乐。” 柳乐人顿了顿,然后接了过来,“谢谢梅爷。” “不打开看看吗?” “奶奶说过,当面拆生日礼物不礼貌。” “看看吧,这是我徒弟亲自开的光,带上能保平安的,正好可以把你脖子上的死符换下来。” 柳乐人隔着衣服摸了摸死符的位置,随后拆开锦囊,里面是一块玉牌,上面雕刻着珍禽异兽。 质地细密,质感温润。 他把死符取下来,小心翼翼的放进口袋里,然后带上玉牌。 冰凉的触感莫名的让他的心安定下来。 “谢谢,我很喜欢。” “那就好。” 柳乐人笑了笑,然后扭过头看着窗外的景色,视线却突然定在一处。 苏先生正在弯腰给苏时砚戴一块儿手表,苏时砚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却皱着眉毛,将头偏了过去。 没一会儿,保镖拉开了他们的车门,把苏时砚推了进来。 这就让柳乐人更觉得奇怪了,不跟父母坐在一辆车上,却和自己讨厌的人坐在一起。 他的头好像更痛了。 苏时砚瞥了一眼柳乐人,嫌弃的表情滞在脸上。 他以为对方又要穿什么土的要死的衣服去玷污别人的眼睛,没想到穿的还挺像那么回事。 尤其这套衣服像是给对方量身定做的,没有多余的饰品,简单干净,但是款式又很正式,衬的人皮肤很白。 这么一看,倒有几分乖巧。 他回过头冷哼一声,不是会打扮嘛,还天天穿着丑衣服来恶心自己。 柳乐人不知道对方是怎么评价自己的,反正这道视线让他只能把头扭向窗外。 慢慢的,路上的车辆开始变少,然后进入一道朱漆大门,上面写着“满香园”。 柳乐人以为已经到老宅了,不禁感叹有钱人的大门很气派。 但直到车子继续行驶了好久,才到一栋四合院样式的建筑前停下来。 一位老人站在门口,看到苏时砚下车,高兴的将他搂在怀里。 随后,亲昵的摸了摸他的脑袋,“我的孙儿瘦了,这脸上都没二两肉了。” 苏时砚眉眼一弯,笑的灿烂,“想爷爷想的。” “那就好好在这住几天,我给你好好补补。” 苏时砚摇了摇头,“你现在正是忙的时候,等过了这阵子,我一定过来陪你。” “好啊,到时候带着这个小朋友,”老人的视线停在柳乐人的身上,“听梅海说你叫柳乐人?真是个好名字,要是有空的话,你和阿砚一起来玩。” 突然被点名,柳乐人一惊,随后笑着说了声“好啊”。 “爸,生日快乐,”苏先生拎着一个精美的礼盒递给老人,“这次我带来了你最喜欢喝的茶叶。” 老人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神色淡淡的说:“我都说了不用朝我这里搬东西,我这儿什么都有。” “爸……这是我……” “好了,进去吧。” 老人打断了对方,率先走了进去。 他们绕过影壁,柳乐人才发现院子里坐了不少人。 他以为是像苏家一样的名门贵族,没想到都是一些打扮普通,和苏爷爷差不多年纪的一些老人。 他们纷纷站起来和苏先生和苏太太打招呼,有的甚至也认识苏时砚,还向他问了好。 苏时砚从进来,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容,对认识的人,也很礼貌的聊上几句。 柳乐人见识到了苏时砚的毒蛇,差点就要怀疑这人是不是被什么附身了。 突然,他的胳膊被撞了一下,梅海用扇子遮住嘴巴,小声的说道:“你今天对苏少爷很感兴趣吗?” 柳乐人看了看天空,然后撇了撇嘴。 “我为什么要对他感兴趣?” “这得问你自己,不然你看着他做什么?” 柳乐人想了想,突然附在梅海的耳边,“你说,人会不会被附身?” “……” “当有些人的行为无法合理的解释的话,通常可以用这个词来代替,但是目前为止,我还没见过。” 柳乐人视线看向苏时砚,“你看他像不像?” “……” “其实,我也很不明白苏少爷为什么不喜欢你。” 梅海露出纠结的神色,“虽然说你的性格一点都不可爱,并且还爱撒谎,说出的话有点不尊重人,但是,你不撒谎的时候还挺招人喜欢的,可能苏少爷只看到你的表面吧。” 柳乐人听到了那个重复的词汇,忍不住问道:“……我什么时候撒谎了?” “那你说说你怎么认识那条蛇的?” “我不知道。” “你看,撒谎。” “不知道对方能听你的话啊。” 柳乐人简直比窦娥还冤,鬼知道他什么时候失去了一段记忆。 他懒得和梅海争论,害怕对方又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便走到一边去欣赏院子里的风景了。 第21章 心意 四合院的面积不大,打扫的非常干净,即使在郊区,看起来也一尘不染。 左侧是一块儿菜地,种着一些蔬菜,头顶是葡萄藤,只不过这个季节显得有些萧瑟。 而右侧有一个花房,种着各种各样的植物,里面的秋菊开的正茂盛。 这似乎是这个院子里最明亮的一抹颜色,他不由地想走近看了看。 “哎呀,忘记买寿桃了,瞧我这记性。” 一位中年妇女焦急的从厨房里出来,后面紧跟出来另一名妇女拦住她,“别去了,这离超市远着哩,老苏家的人都是市里来的,吃不惯这些,到时候吃蛋糕吧。” “那可不行,这上了年纪的人哪吃的惯那些甜腻腻的东西,没事,我骑车去。” “那更不行了,你再摔着了,你那儿子不得又不高兴啊。” 那名中年妇女听完只好回来,只是脸上有些惋惜。 柳乐人索性待着也是无聊,便提议道:“我来做吧。” 妇人面上一惊,然后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露出慈祥的笑容,“你是客人,哪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 “没关系,如果能让苏爷爷吃到我做的寿桃,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了。” “那感情好,”妇人的笑容不禁又扩大了一些,“需要什么材料吗?我去给你准备准备。” “红豆有吗?” “有有有……” 柳乐人进了厨房,妇人们自动给柳乐人让出了一个位置。 说实话,她们也挺好奇,面前的小少年能不能做出寿桃。 柳乐人将红豆洗干净,然后放入电压力锅里煮,这个时候,他开始冷水和面,然后加入少量的白糖,揉搓二十分钟以上。 直到面团表光滑,他取出一大半,然后放进预热好的蒸笼里醒发。 他从小就跟着奶奶学做饭,尤其是面食,既可以存放的久,饱腹感也比较强。 自从他学会做寿桃之后,之后每一年奶奶的生日,都会做给奶奶吃。 这是他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做这个,他以为自己会生疏,没想到他竟然有一种久违的亲切感。 他回过神来,将煮熟的红豆放进搅拌机打成泥状,然后放在一旁晾干。 等待的时间,他用火龙果汁做了一个颜料,然后将面团做成寿桃的形状,染上颜料。 一旁的妇人看着一个个仿若真的寿桃,一个个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小朋友,你的手可真巧,我从没看见过这么好看的寿桃。” 柳乐人的耳根有些发热,抿着嘴笑了笑,“这个比较简单,要是再复杂一点,我就不会了。” “不能这么说,现在的年轻人能够像你这样沉下心做一件事,已经很厉害了。” “就是就是,像我儿子,暑假里在家里打游戏都不进厨房帮忙。”另一个人呢附和着。 柳乐人脸颊越发的红,他将醒发的面团做成大寿桃,把豆沙塞进里面,找了个借口就匆匆告辞了。 剩下的比较简单,只要上锅蒸就好了。 他出了厨房,准备去外面透透气。 没想到还没走出大门,就被梅海叫住了。 “你去哪了?真让我好一顿找。” “到处走走,怎么了?” “苏老爷子找你谈话。” 柳乐人脚步一顿,有些不解的问,“为什么?” “去了就知道了。” 梅海拉着他的胳膊,带着他去了书房。 书房在正厅左边的第一个房间,柳乐人一进去就闻到扑鼻而来的墨水味。 房间四周挂满了书法,书桌后面的墙上是行书版的《诫子书》,字体行云流水,浑然天成。 柳乐人不由地挺直了脊背,然后随着梅海坐在一旁的皮质沙发上。 “小朋友,不要紧张,只是想认识你一下。” 苏老爷子将一杯茶放在柳乐人的面前。 “我听梅海说了你们的打算,我衷心的问你一句,你对改生死簿究竟有多大的把握?” 柳乐人看着眼前的老人,实话实说。 “我没有把握。” “那梅海呢?”苏老爷子看向梅海,“这方面你最了解,你觉得成功的几率大不大?” 梅海喝了一口茶,眼里含着笑意,“年轻人的潜能是无限的,苏老,咱们得相信他。” “你可知道我现在一天都睡不好觉,咱们苏家就这一个孩子,我就是拼了命也得保住他。” “苏老,我知道你的心情,乐人是个好孩子,如果两个孩子都能平平安安的,我们何乐而不为呢?” 柳乐人明白了,苏老爷子更想用的是计划A。 因为在他看来,去地府换生死簿听起来太过于惊世骇俗,要是一不小心回不来了,那么苏时砚的命也就无人能解了。 柳乐人不否认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毕竟这也是他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 但是他相信,有梅海在,一定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苏老爷子叹了一口气,“也罢,既然你这么相信他,我相信一次也无妨。” 随后,再次转头看向柳乐人,“小朋友,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有任何需要你尽管提,老头子能满足的,一定不会推脱。” 柳乐人低头想了想,再次抬起头,“还真有件事,我想问一问苏爷爷。” “你说。” “假如这次完成任务后,我安然无恙,我可否是自由身?” “当然。” “是否和苏家再无关系。” “你说的关系是?” 柳乐人看着梅海,“我和苏时砚的命运不再做捆绑,即使之后的命格会再次给我带来灾难,我毅然接受,但是苏时砚的命格,将会与我无关。” 梅海明白他的意思,因为他们的命格是天作之合,将两人的命格捆绑,对之后的运势只会锦上添花,苏家也会这么想,所以续命成功之后,苏家会让他留下来。 果不其然,苏老脸色一变,眉眼之间有些犹豫,“如果我请求你留下来呢?后续读书的费用和你的工作,你都不用担心,这一切都由苏家负责。” “苏爷爷的好意我接受了,只是我想走自己的路。” “有苏家的庇护,你的人生一片坦荡,何必要给自己弄的一身伤呢?” “人只要活着哪有不受伤的,过去的伤我不怕,未来的伤,我更不会怕。” 苏老知道对方的心意已决,也不再强求。 “好,我尊重你的意愿。” 第22章 寿宴 柳乐人从书房出来之后,时间已经不早了。 院子里摆放着一桌桌宴席,周围已经坐满了人。 柳乐人刚想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没想到被苏太太叫了过去。 “我怕你不自在,正好你坐在我们这。” 他看了看唯一的位置,有些犹豫不决,“这个位置是苏爷爷的,我坐在这不好吧。” “他啊,不坐在这,他喜欢和他那些朋友坐在一起。” 柳乐人看见苏老爷子确实在另一桌子上坐下来,他也就不再推脱,坐在苏太太的身边。 苏老爷子的旁边是苏时砚和梅海,几个人谈笑风生,倒显得与苏先生和苏太太有些生分了。 其他人好像见怪不怪,似乎是已经习惯了。 柳乐人抿了一口果汁,是桃子味的,很清甜。 他忍不住多喝了几口。 苏太太见他喜欢,专门拿了一瓶放在他面前,“这是他们用自己的种的果子榨成的汁,等会儿走的时候,我们带点回去。” 柳乐人摆摆手,“不用了,不用这么麻烦。” “不麻烦,往年送了很多,都给刘婶他们了,难得你喜欢。” 苏太太撑着下巴眼含笑意的看着他,“说实话,认识了这么久,好像还没见你喜欢什么东西?” “喜欢的东西都得付出代价,所以就不喜欢了。” “哈哈,跟你在一起聊天很有意思,不知道我爸有没有这么说过你。” 这跟苏老爷子有什么关系? 柳乐人有些纳闷,“为什么这么说?” “我爸刚刚不是还叫你去书房聊天了?了解过你的人都会觉得你一定不像这个年纪的小孩。” “苏爷爷只是叫我……”柳乐人突然住了嘴,他反应过来,原来对方想套自己的话。 “叫你做什么?” 柳乐人接着说,“叫我给苏少爷续命之后留下来。” 苏太太“哦”了一声,感兴趣的说道:“你会留下来吗?” “我拒绝了。” “这是一个非常不明智的选择。” 苏太太感叹了这么一句,但柳乐人却看出来对方似乎松了一口气。 柳乐人借着喝饮料的功夫,看了对方一眼,自己猜的没错,这一家人,并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样和谐。 风暴中心是苏时砚,而其他人都在讨好他。 只是有人是真心的,有人却在演戏。 然而现在却想把他拉进去,他绝对是不会参与的。 菜都上齐了,苏老爷子站起来说了一些客套话。 看得出来,他在这里的威望很高,几乎所有人都会去和他喝上一杯。 没一会儿,见一个妇人端上一盘寿桃放在苏老爷子面前,然后在对方面前说了什么。 苏老爷子扭过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夹了一个放进嘴里,眼睛瞬间明亮了几分,随后端起酒杯朝他走了过来。 “今天是我说的话有些唐突了,梅海说的对,你是个好孩子,这杯酒我敬你,谢谢你能来参加我这个老头子的生日。” 柳乐人有些拘谨的举起酒杯站了起来,“应该是我敬您才对,苏爷爷,生日快乐。” 苏老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紧张,坐下来安安心心吃饭。” 临走前,又回头说了一句,“你做的寿桃很漂亮,也很好吃。” 柳乐人弯了弯眼角,“您喜欢就好。” 经过这么一杯酒,柳乐人心里舒了一口气。 他还担心自己刚刚那番话有些冲动,不该在老人的生日宴上提起,但是现在看来,对方好像并没有介意。 他在吃饭的过程中才了解到,苏老爷子是一名有名的生物学家,退休后住在这里,给村民们提供羊肚菌和水果的种植技术,带领村里四五十户人家脱贫致富。 也给三十多名老人提供了工作的机会,曾经登上过十大热点人物的排行榜。 是许多人追捧的对象。 难怪苏老爷子在这里非常受人们的尊敬,几乎每个人提起他,脸上的自豪怎么也遮不住。 这样的人,对谁都有一颗真心吧。 吃完饭他们就回苏家别墅了,苏先生和苏太太半路去了公司,梅海跟苏老爷子还有话说,就没回来, 车上只有他和苏时砚两个人。 不知道为什么,早上出门的时候精神有些萎靡,在苏老爷子的四合院时,似乎好了许多,现在竟然有些头痛了。 一进别墅,柳乐人想回房间休息一会儿,没想到被苏时砚叫住了。 “你要去我的房间玩乐高吗?” 柳乐人一怔,这人之前不是不乐意他去吗? 他摇了摇头,想拒绝对方,不知道扯到了哪根神经,他有些痛,忍不住“嘶”了一声。 苏时砚推着轮椅靠近了他,“你怎么了?” “没事,我的头有些痛,可能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柳乐人抓着楼梯扶手,转身上了楼梯。 苏时砚再次叫住他,然后扬声让刘婶把药箱拿来,在里面翻出一盒药,递给他,“四个小时一次,一次一颗。” 柳乐人接过来,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他拿着药回了房间,迅速掰开一颗放进嘴里,仰头吞了进去,然后合衣躺在床上。 他不知道自己的头痛是不是跟黑蛇咬了他一口有关。 但是确实是在它咬了自己一口之后,他的身体有些不对劲,尤其是身上的温度,比平常低了许多。 从小奶奶就说他是个小火炉,冬天抱在身上特别暖和。 但是一到夏天,别说别人碰了,就是自己都觉得身上仿佛散发着热气。 但是此刻,他摸着自己的手臂,只觉得上面一片冰冷,明明也才十一月份的天气。 他把这一切都归结于“睡一觉就好了”,所以,他慢慢的闭上眼睛。 第23章 淬了毒的嘴 柳乐人这一觉睡了很久,醒来时外面一片漆黑。 他起来洗了个澡,然后下楼去吃点东西。 保姆正在收拾厨房,看见他下来,又将温着的饭菜一一端了出来。 柳乐人不得不承认,在苏家的这段日子,确实是他过的最舒服的生活。 没有干不完的活,也没有冷眼相待,更不会有剩饭剩菜…… 几乎是短暂的,美好的,暴风雨前的宁静。 没一会儿,他看见周伯拿着一个箱子匆匆上了楼。 柳乐人吃完放下筷子,和保姆交代了一声,就上了楼。 路过苏时砚的房间的时候,他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压抑的闷哼声。 这声音时断时续,突然,有重物摔倒在地毯上,伴随着周伯的惊呼,“苏少爷,你还好吧。” 柳乐人下意识的打开门,才发现苏时砚大汗淋漓的撑着身体站起来。 周伯扶着他显然有些吃力,柳乐人走过去搭了一把手,把人弄到床上坐着。 苏时砚痛苦的说道:“周伯,我实在是太痛了,让我歇一会儿吧。” 周伯有些为难,“小少爷,医生说了,如果你不做康复训练,以后站起来的几率更加渺茫了。” “站不起来就站不起来,反正我已经是废人一个。” “别说气话,你的人生还长呢。” 周伯看苏时砚疼的厉害,也不愿意再继续了,便说:“要不,我们先针灸吧。” 苏时砚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然后平躺在床上。 周伯似乎已经习惯做这些了,动作娴熟的拿出针灸包,然后取出毫针,辗转插入穴位。 苏时砚紧闭双眼,牙齿将下嘴唇咬的毫无血色,颤动的睫毛看起来分外的脆弱。 柳乐人坐在床边,抬起手臂,又缓缓的落了下来。 他发现自己极度不对劲,这样的苏时砚,他居然心软了。 这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他猛的站起来,然后站在窗边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 压下心里那股怪异的情绪,他觉得这里不适合久留,便打算离开。 “柳少爷,你能不能和小少爷说说话,这样能分散他的注意力。”周伯回头看着他。 柳乐人站在原地没动,似乎在来考虑自己该不该过去。 直到那抑制不住的呻吟声从齿缝里泄露出来,他才抬起脚,重新坐回床上。 他试图寻找和苏时砚之间有用的话题,但是失败了,他真不知道该和对方说些什么。 还是苏时砚睁开湿润的眼睛,煞白的嘴唇开开合合,“你的头痛好些了吗?” 柳乐人摇了摇头,“不痛了。” “你要不要找梅海给你看一看?” 柳乐人错愕的神情看他,“找梅爷做什么?” “你昨晚说了一晚上的梦话,似乎做了可怕的噩梦。” 梦吗?他不记得了,但是只觉得浑身动弹不了,想醒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自己居然说了一晚上的梦话,难怪早上起来的时候觉得口干舌燥。 等等…… “你怎么知道我说了一晚上的梦话,你一夜没睡?” 苏时砚看了看周伯,见对方也在看他,便没好气的说道:“你太吵了,我睡不着。” 柳乐人背对着视线,并没有看清这一幕,只当这人大少爷的毛病又犯了。 明明隔着厚厚的墙壁,即使说了梦话,应该也不影响睡觉,这人却拿他当借口。 他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娇气。” 哪知苏时砚像是炸毛的猫,扬声说道:“谁娇气了,你吵的人睡不着觉,还不让人说了?” “就是你,外面的饭菜不能吃,普通的房间不能住,出门带好几个保镖,稍微有一点声音就睡不着觉,你这不是娇气吗?” “那我从小就是这么过来的,为什么要接受那些跟自己的生活没法比的东西?” “是,你生来就是大少爷,自然就什么都是最好的,但是我不是,我也仅仅只是在这里生活半年而已,请你给我一点生活的空间,不要每天用你那冷的掉渣的脸对着我。” “冷的掉渣……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就因为你要给我续命?” 柳乐人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完了,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他摆了摆手,“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觉得你们欠我,是我说错话了。” “这才是你的心里话吧,”苏时砚瞪着他,只是他躺在床上,眼睫毛还湿润的粘在一起,看起来没什么威慑力,“看着我躺在这,你心里最开心了,我也就只能朝你发发脾气,要是我的腿能站起来踹你两脚,你岂不是得掀了我的天灵盖。” 柳乐人哑然无声,他觉得自己的脑袋一定被驴踢了,才会说出这些话,现在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 苏时砚显然不想这么放过他,继续说道:“既然你觉得苏家不欠你的,就应该老老实实的待在这直到明年元宵节,而不是跟我在这吵架,企图找一点存在感。” “什么存在感,就因为我说了那两个字?” “难道不是吗?你觉得你给我爷爷做过一次寿桃,就可以对我指手画脚?你别忘了,来这里是你自愿的,没人逼你,你不要总是一副受害人的样子,梅海欣赏你,在我面前说尽你的好话,但是,在我眼里,你永远都不可能与我平起平坐。” 柳乐人早该知道这人的嘴是淬了毒的,说出的话毒不死人,也能噎的死人。 他今晚就不该进这个房间,更不应该听周伯的话。 现在好了,一句话,就让气氛跌到了谷底。 柳乐人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苏时砚,看着对方满腿的银针,面无表情的说道:“疼死你算了。” “……” 然后快步离开了房间。 他怕自己忍不住,要掀了对方的天灵盖。 还说什么平起平坐?搞得自己好像苏家有皇位似的。 即使有万贯家财,也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有什么好炫耀的。 也就是生在苏家,有人宠着,有人惯着,要是在别的地方,指不定会活成什么样子。 指不定,还没自己过的好。 第24章 虞家 自从两人吵了一架之后,柳乐人就不怎么下楼了。 也不是他怕了对方,就是觉得自己还是少出现触对方霉头比较好。 苏时砚说的对,没人逼他到这里来,既然来了,就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好。 所以他最近学会了上网,在网上搜集了许多关于生死簿的资料。 他综合资料,制定了一套计划和一张粗略的地图,想尽量把时间缩短在4个小时之内,毕竟一旦招魂铃招不回来魂魄,他必须想办法自救,所以在地府,时间是至关重要的。 梅海从苏老爷子那回来之后又消失了好几天,他有意想把这些资料给他看一下,因为对方不在家,也就搁置了。 他站在窗前,伸了伸懒腰,才发现花园里的腊梅开花了。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进入了十二月份。 他想了想,打算去花园里转转。 一出门,冷气扑面而来,柳乐人裹紧身上的羽绒服,往花园走去。 迎面看见周伯领着两个男人朝别墅走来,走的近了,柳乐人才发现其中一个人是上次在拍卖会见过的,名字好像叫虞温。 擦身而过的时候,他听见一声若有若无的冷哼,他脚步一顿,回过头发现几人已经走到门口了。 好像之前的声音只是他听错了而已。 恰巧另一个男人侧身看了他一眼,冷厉的眼神里含着一丝探究。 柳乐人和他视线相撞,有种被毒蛇看了一眼的错觉。 他下意识的回头躲避,直到走到一个看不见的地方,他才松了一口气。 这么一闹,他也没心思看腊梅了,索性绕着别墅逛了一圈。 冬天的阳光正好,微风轻拂,吹在脸上格外的惬意。 柳乐人坐在人工湖边,晒的晕晕乎乎的,好几次都差点睡着。 突然,耳边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他以为是别墅的工人,便没有在意。 直到眼前的视线有些昏暗,他睁开惺忪的眼睛,蓦然看见一个男人逆着光站在他一步之遥的位置。 柳乐人猛地直起身,有些警惕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你是谁?” “虞家,虞扬川。” 男人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你叫什么名字?” 柳乐人撇开视线,“我没有义务告诉你。” 没想到男人自顾自的坐在他的旁边,一字一句的说道:“柳乐人,来自笼镇,是苏少爷的小情人。” 纵然柳乐人不明白“小情人”是什么意思,但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词。 他神色不悦,下了逐客令,“虞少爷,你来不是找我的吧,还请你去忙正事,不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如果我是来找你的呢?” 柳乐人眼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后又恢复正常。 “我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可聊的。” 虞扬川几不可闻的笑了一声,“以你的性格,恐怕很难取悦苏少爷,与其胆战心惊的依附他们,倒不如来虞家,还能有你的生存之位。” 没人知道柳乐人来苏家的真正目的,苏家没说,他就更不可能告诉别人。 所以现在任何贴在他身上的标签,他都没办法反驳。 “虞少爷,我从来没依附苏家,以后也不会依附虞家,还请你不要再提了。” “看来我小瞧了你,你也是一只有烈性的马。” 虞扬川眼睛里带着一丝欣赏,但看到不远处朝他走来的周伯,又收敛了神色。 他站起身,一只手插着口袋,“你不用将我拒之千里,我想,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柳乐人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神色有些复杂。 这些有钱人好像总喜欢拿比他们弱小的人当乐趣,以为这些弱小的人应该是谁的附庸品。 人格在他们的面前一文不值,连同尊严,也要一并踩在脚下。 也对,连柳泽那种人都要时不时的踩他一下,更何况苏时砚还要跟他划分等级。 现在倒好,居然连陌生人也要将他的人格收归己有。 他是彻底没心思在这里看风景了,慢慢朝别墅走去。 他刚进门,就发现苏时砚和虞温一人占据着沙发的一侧,两个人相看两厌,一个在看电视,一个在看报纸。 柳乐人不打算参与其中,径直朝楼梯走去。 “哎,就你,”虞温用下巴点了点柳乐人,“你家少爷的腿残了,不知道待客之道,我看你没残,去给我换一壶新鲜的茶来。” 苏时砚一记眼刀瞟过来,面无表情说道:“如果你再说一句不该说的话,我就叫周伯请你出去。” “是腿残不该说?还是不该使唤你的小情人?” “虞温,”苏时砚放下报纸,轻蔑的说道:“看来你哥给你找的学校也不怎么样,没学到什么好东西,也没教你有求于人该用什么姿态。” “少往脸上贴金了,我哥今天找的不是你们苏家,所以,我用不着对你们客气。” “既然如此,我也不用对你客气,慢走,不送。” 虞温面色赤红,心里憋着一股气,看到一旁的柳乐人,气愤的说道:“你真当自己是少爷了,没听到我说的吗?” 柳乐人站在楼梯中间,睨了对方一眼。 正好他心里也有些不舒服,忍不住说道:“你要咬人,我不拦你,但也不是逮着谁都要咬一口,不然别人还以为你有狂犬病。” 虞温看着一个土包子都敢这么说他,下意识想将茶几上的遥控器丢到柳乐人的身上,被滑过来烟灰缸一把推开。 苏时砚眼神冰冷,似深潭一般,“这不是虞家,轮不到你在这里撒野。” “好好好……”虞温讥笑着看着苏时砚,“看来和外界说的一样,他跟你果然是那种关系。” “收起你的龌龊思想,如果你还想从你现在这个学校毕业的话。” “怎么?退我一次学还不够,还想来第二次?” 苏时砚眸光一沉,“当然,也会有第三次,第四次。” “那就试试看啊,我看你一个废人能有多大的本事。” 柳乐人听的无趣,也实在不想搭理这个疯子,抬脚朝楼上走去。 突然,书房的门被打开,周伯走出来,环视了一圈,视线定格在柳乐人身上。 “柳少爷,苏先生找你有事,请跟我来。” 第25章 你敢赌吗? 自从柳乐人进入书房,就被一道视线狠狠地盯着,他想忽略都不行。 但是碍于还有苏先生在,他也不好发作,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苏先生,你找我?” “来,介绍你认识一下,”苏敬安绕过沙发,将他推到虞扬川面前。 “这是虞家老大,虞扬川,年长你几岁,你可以叫他一声川哥。” 柳乐人抿着嘴巴没说话,显然这一声“川哥”,他说不出口。 空气陷入沉寂。 虞扬川有些惋惜,但还是上前解了围。 “苏叔叔,乐人有些害羞,就别为难他了,不如我们说正事吧。” 苏敬安挑着眉看了一眼虞扬川,“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我们见过。” “嗯?什么时候?” “就在进书房之前,我们碰了一面。” 苏敬安恍然大悟,因为之前忙着开视频会议,便打发虞家两兄弟在花园里转转,没想到他们倒是见了一面。 “既然这样,也不用我介绍了,扬川,把你的情况和乐人说说吧。” 虞家最近得了一个东西,但是却接二连三的出现一些怪事,比如虞老爷子突然晕倒,醒来也是神识不清,家里出现一些异响,甚至有保姆说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弄的家里人心惶惶。 已经有好几个保姆提出辞职的申请了。 虞扬川知道连城有名的玄术大师梅海住在苏家,特地前来拜访。 却没想到梅海有事出门赶不回来,但是向他们推荐了柳乐人。 一开始他也不信眼前的年轻人能解决自己的问题。 但是看在苏家上下对他还挺客气的份上,也让他觉得对方并不是他想象的那么普通了。 “抱歉,我并不是业内人,恕我无能为力。”柳乐人一口回绝。 现在,他还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自己是玄门的后代,而且对方还是虞家,一个个的都不是正常人。 所以,这个忙他并不想帮。 虞扬川知道是这个结果,他转动着腕表,颔首道:“真可惜,我还以为能和乐人交个朋友,没想到会拒绝的这么痛快。” “难道说,是我之前有哪句话得罪了你吗?” 苏敬安有些意外的看了虞扬川一眼,“扬川,乐人脾气很好的,真有什么误会,解开就好了。” 虞扬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苏叔叔说的对,那么借您的面,我在这给乐人道个歉,还请乐人不计前嫌,原谅我的冒失。” 柳乐人在对方的眼里捕捉到一闪而过的虚伪,他垂着眼睑,盯着眼前冒着热气的茶杯。 半晌,他才抬起头说道:“虞少爷,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我不同意帮你不是因为跟你赌气,而是我能力不足。” “如果能力不足,梅老爷子为什么会推荐你呢?” “或许他想给我一次试炼的机会,但是阴阳玄事,你敢赌吗?” 虞扬川身体前倾,饶有兴趣的说道:“为什么不敢赌?难道你会借此公报私仇吗?” “我俩从未深交,哪里来的私仇?” “那不就是了,我相信梅老的眼光不会太差,既然他推荐了你,定有你的过人之处,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柳乐人手指蜷曲,在手掌心留下一圈深深的指甲印。 这人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一副势在必的模样。 而且,眼前的男人就像是一块沼泽,挣扎的越狠,陷得越深。 还不如让对方心服口服,也让外面口无遮拦的虞家老三,不要再拿那些侮辱的词语来诽谤他。 他抬起眼眸,凝视对方,“报酬呢?” “这就看柳少爷想要多少了。” 柳乐人犹豫了片刻,回道:“成交。” 虞扬川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既然如此,不如现在就走吧。” 柳乐人和苏先生打了声招呼,就率先走了出去。 他一上车,副驾驶的虞温忍不住嘲讽道:“谁让你上我们的车了?” 柳乐人靠着车窗没说话。 虞温侧着身体,大声嚷道:“你耳朵聋了吗?装听不见是不是?” “刚刚在苏家,我没能揍你,但是现在,你别逼我在车上跟你动手。” 虞扬川拉开后门,刚好听到了这句话。 他冷脸叱责,“老三,你这张嘴迟早要惹出大事,这是我们虞家的贵客,麻烦你说话客气一些。” “哥,你知道我讨厌苏家人,还把他带回家干什么啊。” “你问我?”虞扬川冷哼一声,“不知道你从哪里弄回来一个脏东西放在家里,还宝贝的似的供起来,现在也不至于把家里弄的一团糟。” 虞温自知理亏,呐呐不能言语,但突然想到什么,指着柳乐人说道:“所以他就是你请回家专门解决这个事情的?” “不然呢?” “哥,你别被骗了,这个人就是个普通人,你看他像是会玄术的人吗?” “他不会难道你会?” “我不会,但是你好歹也找一个靠谱的吧,他才多大年纪,吃的盐还没我吃的饭多,搞不好把咱们家搞的更糟糕,你趁早把人送回去,反正我是不会相信他的。” “就你那眼神,你能相信谁?” “哥,你不要转移话题,我的本意是让你不要相信这个江湖骗子,还有那个梅海,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在苏家骗吃骗喝,总之,我不同意让他进我的家门。” 虞扬川气的额头突突直跳,“闭嘴吧你,要是你只会耍嘴上功夫,趁早滚回学校。” 虞温猛然闭了嘴,神色有些不自然的看着窗外的风景,随后,他看了看后视镜,又扭过头小声说道:“哥,我能不能不回学校啊。” “怎么?又和同学闹矛盾了?” 虞温欲言又止,悻悻的说道:“也不是,就是想再换个学校。” “啧,你有完没完啊,当年为了你跟苏时砚那事,我已经找关系给你换了个学校,大学还有最后两年,你怎么都要坚持到毕业,以后不许再提换学校的事。” 虞温回过头,彻底不想再说话了。 他也知道自家大哥为了自己操碎了心,可是这次,他真的不想再回学校了。 那里面有个恶魔,专挑他这个小白鼠吃。 他已经上过一次当了,要是再回去,他真的是被吃的骨头都不剩了。 第26章 偷的 柳乐人到底还是进了虞家大门。 他被虞扬川恭恭敬敬的请到了对方的待客室,气的虞温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瞪着他,似乎想看他有几分本事。 柳乐人觉得幼稚,也不想非要和对方争个高低,便把对方当作空气,晾在一旁。 他端详着眼前的东西,是一个半人高,类似花瓶的物件。 只不过花瓶的表面有花纹,而眼前这个,上面却写着不认识的文字,像是一个民族,或者是一个部落特有的字符。 “能带我去看看虞老爷子吗?”他问道。 虞扬川领着他来到别墅三楼的一个房间,里面昏沉沉的,隐约能看见床上躺了一个人。 他站在窗前,猛地拉开了窗帘。 原本安静的老人,却突然睁开眼睛,然后钻进被子里瑟瑟发抖,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哀嚎声。 “自从那个东西进屋以后,我爷爷就变成这样了,白天也不开窗帘,到了晚上,更是说一晚上的梦话。” 柳乐人看着外面的茂密的竹林,然后走到床边,拿起床头柜上老人的照片,仔细端详。 上面的老人精神奕奕,慈眉善目,一点也不像受了刺激的模样。 他放下照片,朝虞扬川说道:“给他换个房间吧。” “难道……这个房间有问题?” “他的阳火已经压不住这间房间的风水了。” 柳乐人眸光微动,“去买一些黄表纸和朱砂,记住,不要见光。” 虞扬川出去安排去了,房间里只剩下柳乐人和虞温。 虞温嗤笑一声,“装的挺像,我看你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柳乐人不想搭理他,转身出了门,然后绕着整个别墅转了一圈。 后面的人喋喋不休,“你想干什么?不要以为我哥对你客气,你就当这是你的家了,这不是苏家,不是任由你出入的地方。” “喂……你到底有没有听见?还是说,你选择性耳聋,听不见我说的话是不是?” “……” 他的手臂猛然被拽住,虞温站在他面前,怒气冲冲的看着他,“再往前走一步,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柳乐人甩开那只手,面无表情的说道:“如果你非要阻拦,不让我看个清楚,那你就说说,你那个东西是怎么来的?” 虞温面上闪过一丝慌乱,“你瞎说什么?那是我朋友送的。” “什么朋友给你送了这个,让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你还舍不得丢?” “我……”虞温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他气急败坏的说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不让问,也不让我解决,那我只好跟你哥实话实说。” “什么实话实说?”虞扬川从背后走来,狐疑的看着虞温,“你究竟背着我做了什么?” 虞温摆了摆手,然后抱着他虞扬川的手臂撒娇道:“哥,他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擅闯我们的家,我只是想提醒他,怕弄坏了我们的东西。” “老三,我说过了,他是我们的贵客,不管他做什么,我们只要听从安排就好了。” “我不要听……不然你把二哥叫来,我听二哥的。” 哪壶不开提哪壶,虞扬川一下子冷了脸色,“你要是捣乱就去房间里待着去。” “……” 虞温知道自己不该提那个人的名字,刚刚也是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 他讪讪的笑了声,“哥,我错了。” 柳乐人对虞温那点小心思一点兴趣都没有,也对这些豪门恩怨不感兴趣。 他没理那兄弟俩,自顾自的在每个房间转了一圈。 最后,他再次回到了一开始的待客室,开始打量起眼前的“花瓶”来。 直到柳乐人发现它的瓶口处磨损的很厉害,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有些不对劲了。 他将“花瓶”倒过来,瓶口着地,瓶身上的字似乎也顺眼了许多。 “这究竟是做什么的?” 柳乐人头也没抬,“类似于骨灰盒。” “什么?” “什么?” 房间里的两人异口同声,纷纷离眼前的物件远了一些。 “在一些偏远地区会有一些习俗,把未满12岁的就夭折的小孩放进这个瓶子里,然后埋在地下。” “因为他们的年龄很小,封闭的棺木无法正常吸收地下的穴气,用这样的瓶子,正好可以弥补这一缺陷。” “哦,对了,如果供着的话,它会吸收宅子的阳气,毕竟这个东西有些年头了,一旦阴阳不和,就会发生一些无法解释的事情。” 虞扬川咬着后槽牙,转头抓着虞温的衣领,寒声道:“你他妈究竟在哪弄的?还是谁给你的?你要不说出来,今天我就把你赶出虞家。” 虞温听得后背发凉,此时看着他哥要吃了他的眼神,也顾不得隐瞒了。 “是……是我偷的。” “偷?家里的花瓶那么多,用得着你去偷这个?” “真是我偷的,”虞温使劲拍打着虞扬川的手臂,他觉得自己喉咙发麻,呼吸也越来越稀薄,“哥,哥,你松手,我快呼吸不过来了。” 虞扬川冷哼一声,知道现在掐死他也没用,索性松了手,看看对方能找什么理由。 新鲜空气涌入喉咙,虞温弯着腰大口呼吸着,随后直起身子坦白。 “这是我在同学家里发现的,他们很宝贝这个,我就偷了过来。” 虞扬川扬了扬下巴,“你是蠢货吗?不弄清楚就敢偷回家?” “当时情况紧急,为了报仇,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报仇?我看你是跟家里有仇吧,弄回来嚯嚯我们。” 虞扬川已经不想说自己这个蠢弟弟了,从小到大,也没做几件让家里省心的事。 “知道家里出事了,为什么不给人还回去?” 虞温脸色白了白,坐在沙发上喃喃道:“我才不要还给他,之前不知道这是做什么的,现在知道了,我更不会还给他了。” 柳乐人适时说道:“如果知道这个东西的来历,最好是物归原主。” 没想到虞温像是找到了这场闹剧的突破口,突然指着柳乐人的鼻子说道:“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你现在说这个是骨灰盒就是骨灰盒?你看里面像是装尸体的样子吗?” 柳乐人无视眼前的手指,像是看傻子似的看着虞温,“你又不是从地里挖起来的,当然没有尸体了。” “那你还……” “我从始至终只说过这个瓶子的用处,但至于里面究竟装过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柳乐人,你耍我……” “够了,”虞扬川打断对方,“如果你还想继续待在这个家,就老实交代这个东西是谁家的?你看是自己还回去,还是等我去学校一个一个的问。” 虞温垂下脑袋,嗫嚅着说道:“我会自己还回去的。” 开玩笑,要是闹到学校,自己就真的吃不了兜着走了。 他现在只能祈求那人还不知道自己将这个东西拿回家了。 第27章 块钱 仅仅只是物归原主是没用的,毕竟这个东西已经放在虞家有一段时间了。 而且也给虞家正常的生活造成了困扰。 晚上六点,柳乐人净完手,然后在虞家的花园里打了一会儿坐,排除心中的杂念,随后他将朱砂粉按照特定的比例调好,用毛笔在黄表纸写画,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最后一笔落成,他嘴里念念有词:心如明镜,神凝意聚,镇! 没一会儿,他画了好几张符。 随后他将符纸递给虞扬川,“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各贴一张,剩下的一张贴在老爷子的房间门口,三天之后撕掉,然后在这个位置拜谢焚烧,可自行准备一些贡品。” 虞扬川接过符纸,亲自去处理去了。 片刻之后,他回来将一张支票递给柳乐人。 “你的报酬,可以随便写。” 柳乐人没接,“用不着,给我500块就够了。” “……” 虞扬川怔住了,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数字。 他以为是对方不好意思要,继续说道:“你可以先收着,等哪天要用,就写个数字去银行取。” “500块钱足够了,你要是觉得自己钱多没地方花,不如去做点善事,积福方能延年益寿,也算是给这个家做点好事。” “……” 怎么有种被小孩子教育的感觉,虞扬川想,但是意外的没有不舒服的感觉。 他收起支票,朝一旁的虞温说道:“这是你惹出来的,钱你来给。” “切,不就500块钱……”他从钱包抽出一沓钱递给柳乐人,“不用数了,多了的就当我送给你的,小爷也不差这点钱。” “我跟你不熟,不需要你送我钱,”柳乐人数了五张装进自己的口袋,剩下的放在桌子上。 随后看向虞扬川,“我要回去了。” “行,我送你。” 虞温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尤其是他的大哥,从没见他对谁这么温柔过,而且还要亲自送人回去。 平常跟他说话,都带着三分火气,冷不丁对一个人这么好,绝对有问题。 一根弦猛地从脑袋里断开,他张了张嘴,眼神呆滞的站在原地。 路上,柳乐人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他感觉有一道视线时不时的落在自己的脸上。 直到车子停了下来,他睁开眼,看着前面的红绿灯,“虞少爷,有话就直说。” 虞扬川点了一支烟,然后把手搭着车窗,“我现在倒不希望老三能把东西还回去了。” 柳乐人皱了皱眉毛,“如果不还回去,你可知道后果?” “不是有你在吗?” “我不是神仙。” 虞扬川低低的笑了一声,“如果你来虞家,肯定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这个话题又被提起来,他忍不住呛了一句,“虞少爷这么热衷于邀请别人去你家吗?” “我只邀请过你。” 柳乐人心里陡然涌起一抹怪异的心思,他总觉得对方话里有话,但是却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而且对方看自己的眼神,除了毫不掩饰的欣赏,还有一点点的……炙热。 这完全不像是两个男生之间的眼神。 “你……你是不是那里有什么问题?” 说完还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虞扬川嘴角抽搐了一下,神色来回变换,让人琢磨不透。 他扭过头看着前面的路况,慢条斯理将剩下的烟抽完。 直到最后一口烟圈随着车子的启动,飘散至窗外,他才缓缓的说道:“或许我还不该跟你说这个。” 柳乐人更迷茫了,“哪个?” “没什么,时间不早了,我带你吃点东西吧。” 柳乐人直觉跟这个人在一起没什么好事,便拒绝了,“不了,直接送我回苏家吧,我不习惯在外面吃饭。” 虞扬川轻笑道:“你不用着急跟我划清界限,我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而已。” “虞少爷应该不缺朋友,而且,我一无是处,并不能帮到你什么。” “你又何必妄自菲薄呢,今天你不就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柳乐人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眼里多了一丝不耐烦。 “你给了报酬,也不算帮忙。” 听着对方疏离的语气,虞扬川知道对方对自己还有防备,毕竟他一开始接近对方,确实说了一些不合时宜的话。 而且,他看得出来,眼前的人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男孩,并不是苏家少爷的小情人,不然也不会连他话里的意思都听不明白。 要是真想更进一步,必须卸下对方心里的防备。 所以, 他不着急。 一个星期之后,柳乐人接到了虞扬川的电话,对方告诉他虞老爷子已经恢复正常了,而家里也没有异响。 “东西还回去了吗?”柳乐人问道。 没想到电话那头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还回去了,只是付出了一点代价。” 想得到的,谁家丢了这样的东西,都不会坦然接受对方的物归原主。 何况,这个东西的主人正在心焦火燎的找。 看来,这个“代价”确实不是常人能接受的,也算是给虞三少爷一个教训了。 柳乐人捏了捏电话线,打算结束电话。 没想到那头继续说道:“你既然会玄学,为什么要待在苏家呢,如果你需要帮忙,我这个电话永远对你有效。” “啪”的一声,他毫不犹豫的挂断了电话。 他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打算回房间继续看书。 却看见梅海急匆匆的从花园里过来。 等走近之后,梅海朝他指了指楼上,“跟我来。” 纵然心里有些不解,他也只能跟在梅海身后,进了苏时砚的房间。 苏时砚正在拼乐高,抬头看了一眼他们,又低下头继续。 梅海似乎捕捉到了什么,朝柳乐人问道:“又吵架了?” “你都说‘又’了,这不是挺正常的吗?” “……”梅海敲了敲柳乐人的脑袋,“好好说话。” 随后又敲了敲苏时砚的脑袋,“你别拼了,准备说正事呢。” 苏时砚紧皱眉毛,神色不悦的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第28章 琼鹤观 “羊脂石出问题了。” 梅海的神色变的严峻,仿佛凝结了一层寒霜。 “一开始我以为他的色泽越来越暗淡是因为这里的风水已经到达极致,突然和吸收了日月精华的羊脂石生存在一起,气相相克,所以我重新找了一个地方。” “但是却发现,并没有什么用,他的色泽一天不如一天,如果继续下去,我想这块石头就发挥不了他的用处了。” 柳乐人怔愣着,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为什么会这样,据我所知,羊脂石不受风水的影响。” “所以现在我才想问问你,那洞底究竟是什么样的?或者说有什么你觉得奇怪的地方?” “就普通的洞,上窄下宽,然后……” 柳乐人突然顿住,才想起来他遗忘了重要的一点,“我想起来了,当年发现这个石头的时候,那条蛇盘在上面。” “当年?所以说,那条蛇一直生活在洞底。” 柳乐人张了张嘴,然后垂下眼睑,“或许是吧。” 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那条蛇的巢穴在哪里,但显然,现在已经瞒不住了。 不过,梅海并不在意这个,因为他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那么,我们可以大胆的想象一下,这枚羊脂石可能是依附那条蛇而存在的,现在离开了那条蛇,他就失去了灵气。” “如果这样的话,我们岂不是得回去一趟。” 柳乐人抬头和梅海对视,却发现对方眼里的担忧。 因为自己当初受了梅海的提点,专门回去劝那条蛇离开,现在回去,极有可能扑一场空。 梅海笑了笑,“不管怎么样,不能白瞎了这块石头,所以我跑这一趟。” 说完他站起来就要离开。 柳乐人疾声道:“等等……我可以试试?” 梅海脚步一顿,慢慢坐回沙发上,“你想怎么做?” “我那天离开的时候,被那条蛇咬了一口,似乎释放了什么东西在我的身体里,所以这段时间我觉得有些不舒服。” “你是说,那条蛇咬你这一口,很可能出于某种目的,你认为与羊脂石有关?” “我不清楚,但是可以一试。” “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挺有道理的,”梅海自顾自的点了点头,“既然这样,你跟我走一趟吧。” 梅海站起来,带着柳乐人就准备离开。 却突然看见一旁的苏时砚,他走到对方身边,“苏少爷,你在家也无聊,不妨跟着一起吧。” “我并不觉得无聊,梅爷请自便。” 最后,苏时砚还是跟着梅海上了车。 因为对方打算用他那一身老骨头将自己抱进车里,苏时砚害怕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便同意前去了。 梅海将羊脂石放在一家道观里,这里不仅是一块风水宝地,也吸收了大量的香火和供奉,而且观里的住持是他多年的好友。 在安全与保密方面,可以完全放心。 这家道观不大,位于云峰之上,一路朝上走,铺满了青石台阶。 到达顶峰之上,一座朱红墙,琉璃瓦的古朴建筑近在眼前,四周围绕着茂密的柏树,两侧插着一排排五行令旗,在风中簌簌鼓动着。 抬头能看见火红的牌匾上写着“琼鹤观”三个大字,左右两侧,各有两行金色正楷相辅:万劫金仙巫峡云,四洲黎庶沧海日。 柳乐人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前,看着梅海和一位穿着灰色道袍的人攀谈。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大的运动量了,差点双腿一软,跪在地上。 而一旁的苏时砚却气定神闲的打量着周围的建筑,脸上一滴汗都没有。 毕竟他身边的保镖不是吃素的。 在道长的带领下,他们穿过一片院子,到达了两层高碧瓦朱檐的建筑前。 一进去才发现里面放着藏书,空气里漂浮着艾草的味道。 他们沿着楼梯上了二楼,在一个博古架前,主持打开了其中的一个盒子,里面装的赫然就是羊脂石。 如梅海所说,颜色确实暗淡了许多,上面的花纹似乎也没之前那么好了。 柳乐人不禁疑惑道:“我们也才拿回来大半个月而已,为什么会变化的这么快?” 梅海摇了摇头,“我也无法给出合理的解释。” “那我先试试吧。” 柳乐人上前,拿出匕首,轻轻的在手掌心划了一刀,然后握拳放在羊脂石的上方,鲜红的血液争先恐后的滴在石头上。 一瞬间,瓷白的石头,被染成血红色。 直到掌心不再流血,柳乐人才收回手,用纸巾擦了擦伤口。 梅海凑近看了看,随后直起身体,“暂时看不出来什么,我们在这里休息一晚,等明天早上再过来。” 柳乐人应了一声,暂时也只能这么做了。 这里有一个专门供香客住宿的地方,但是条件简陋,只有床,衣柜和两把褪了色的竹椅。 现在快要进入农历新年,正是香火旺盛的季节,房间数量并不多。 所以,柳乐人和苏时砚被迫安排在同一间房。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那张破旧的床不足一米五,对于两个青春期正在发育的男生来说有点狭窄。 尤其是,其中一人还是个有腿疾的、洁癖的富家少爷。 几乎还没躺上去,柳乐人已经预料到这一晚有多么的难熬。 他坐在竹椅上,有些惆怅的看着窗外。 冬日天黑的早,明明还不到七点,窗外已然不见一丝光亮。 尤其是在山上,群山蛰伏,周围笼罩着茂密的树林,犹如鬼魅一般,显得道观格外的阴沉。 大殿传来道士们诵经的声音,与房间的低气压形成鲜明的对比。 苏时砚戴着耳机,手指无意识的滑动着屏幕上的新闻。 他神色阴郁,内心无比的烦躁,手机上的字他一个也没看进去。 要不是时间太晚,他就让保镖送他下山了。 现在,他住简陋的房间就算了,还得和柳乐人同床共枕。 从他记事起,就没和人睡在同一张床上过。 他抬手扶上轮椅上的开关,准备出去透透气,没想到对面的少年站了起来。 第29章 洗脚 柳乐人推开门走了出去。 他没敢去前面大厅,害怕打扰道士们上晚课,便绕过一棵百年的罗汉松,到了偏院的五行坛。 山上夜晚的温差很大,柳乐人被一阵北风吹的直打哆嗦。 他拢了拢身上的羽绒服,准备找个背风的地方坐坐,却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声音的主人显然看见了他,不情不愿的朝他喊了一声,“小土包子。” 柳乐人本来想忽略这个声音的,没走两步,又被叫了一声。 他只好回头,原本不耐烦的表情一瞬间滞在脸上,短短的一个星期,对方像是变了一个人。 颧骨一片青紫,嘴角还包着纱布,淤青更是有好几处,手臂似乎骨折了,正打着石膏挂在胸前,看起来未免有些凄惨。 “你……”柳乐人说了一个字,就住了嘴。 因为他看见虞温身边还站了一个人,那人大冷天穿着一件皮夹克,里面只有一件背心,脖子处露出一抹纹身,此刻双手插兜的打量着自己。 “你怎么在这?”虞温张了张嘴,扯到嘴角的伤口,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柳乐人缓缓的吐出几个字,“不关你事。” 虞温气的脸都绿了,“你什么态度啊,我都还没找你算账,你还摆起谱来了。” “我不觉得我有什么地方得罪虞少爷了,如果有,也是你先挑起的。” “切,你这个小土包子人看着不大,嘴巴还挺厉害的,仗着有苏家撑腰,你觉得可以指责我两句是吧。” 虞温抬起他那打石膏的手臂,“如果不是你,我能变成这样?自以为会点玄学,就来我家显摆,还逼着我把东西还回去,也就我哥会相信你这个骗子,我死都不会信。” 柳乐人看了看黑漆漆的天空,然后看了看他一旁的男生,“你打轻了。” 对于柳乐人的答非所问,虞温有些懵,还是一旁的男生肩膀耸动,随后笑出声来,“确实,应该想办法让他闭嘴。” 虞温的视线在两个人身上来回扫视着,最后,终于明白过来,气急败坏的说道:“损我是吧,行,你们都走着瞧。” 他又指了指柳乐人,“尤其是你,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柳乐人听着地方虚张声势的话,有些头疼。 何况这人不去讨厌哪个罪魁祸首,反而紧紧抓住自己不放,也全然忘了自己偷东西造成的后果。 可能这些有钱人的少爷根本不会的反思自己,只会将错误推在别人的身上。 他实在不想在道门重地与人争吵,也不想和对方多费口舌。 便拧着眉毛,沉声说道:“虞少爷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说完不等对方回答,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直到再也感受不到那道浓烈的视线,他才缓缓的吐了一口气。 不远处传来钟声,是道士们下了晚课。 柳乐人四处逛了会儿,就沿路返回房间了。 苏时砚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没动,只是侧着头睡着了。 听到开门声,睁开了惺忪的眼睛,看见是柳乐人,眼神慢慢变得清明。 柳乐人从外面带回来一盆水,上面还冒着热气,他站在门口, 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放在了苏时砚的脚边,“泡个脚去床上睡吧。” 苏时砚拒绝的话停在嘴尖,他捏了捏手机,低声说道:“我使不上力气。” 柳乐人顿了顿,然后蹲下身,给对方脱鞋。 等到那双脚泡进水里,柳乐人握着其中一只细细的搓洗着。 苏时砚看着对方认真的模样,心里突然涌起一抹怪异的心思。 本来这些都是保姆在做的,他也习惯了,猛然变成柳乐人,尤其还是自己讨厌的人,他不知道该拒绝还是该接受了。 这个人总是说一些令人讨厌的话,却又做一些让他动容的事,就是这种让人捉摸不透的心思,让他不知道这人究竟是敌是友。 算了,偶尔接受对方的示好,也不是一件坏事。 柳乐人不知道苏时砚的内心活动,只知道刚刚一进门,看着对方不算纤细的身体窝在小小的轮椅上,以一个扭曲的姿势睡着的状态有些可怜。 比起虞温,苏时砚好像顺眼很多。 而且对方有腿疾,也算是弱势群体,自己和他住在一个屋檐下,总不能坐视不管。 苏时砚的脚很漂亮,因为终日不见太阳,过分的白净,而且脚趾整齐圆润,经过热水的浸泡,指甲都变成透明色。 柳乐人记得奶奶生病的那段日子,他也总是这样给奶奶洗脚。 老人总说,泡泡脚,好睡觉,所以他和奶奶都有这个习惯。 哪怕是奶奶临终前下不来床,他也总是会用热水给她擦脚擦身子。 他习惯照顾人了,也并不觉得这样给苏时砚洗脚是什么唐突的行为。 所以,直到水温渐渐变凉,他才拿了一块毛巾,给对方擦脚。 他将轮椅推到床边,把人放在床上,替他盖好被子。 做完这一切,他才坐下来,脱了鞋袜,将脚放进苏时砚洗过的盆里。 苏时砚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不重新换一盆水?” “这里缺水,就将就着洗吧。” 等到水彻底冰凉,柳乐人才把盆端了出去。 随后他站在床前,“你睡里面还是外面?” “外面吧,我不习惯挨着墙。” 柳乐人关了灯,然后从苏时砚的身上跨过,挨着墙壁躺下来。 房间里陷入一片静谧之中,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但他们知道彼此都睁着眼睛。 越是这样,他们越是无比的清醒,直到最后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苏时砚浑身不自在,他转了个身,背对着柳乐人,似乎这样能让自己好受一点。 但由于两个人之前都刻意的保持距离,他这么一弄,导致两人之间呼呼的灌风进来,他察觉到背后那人打了个寒颤,不自觉的又转了回来。 他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也才八点半而已,索性带上耳机,找了一部电影打发时间。 第30章 不见 因为是打发时间,所以他随便点开一个封面看起来还算搞笑的电影。 但是渐渐的,他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怎么电影里面没有女主角,只有两个男人眉来眼去。 直到那两个男人突然接了一个吻,弹幕也逐渐兴奋起来,他才发觉,这就是一部同性电影。 他不排斥,但觉得怪怪的。 此时,旁边传来一道声音,“他们在做什么?” 苏时砚一扭头,发现柳乐人睁着大眼睛,看着他的手机屏幕。 他赶紧关了手机,闪烁其词,“没……没什么……” “那你继续看啊,我挺想知道最后这两人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还不就是那样。” “哪样?” 苏时砚迟迟张不了口,他找了一个借口,“我手机没电了,你要想看,可以回去自己搜。” 柳乐人有些失望的换了一个方向,“好吧。” 其实他也不是非要看这部电影,只是觉得时间有些难熬。 最起码有个画面盯着,总好比眼前一片漆黑。 不过,苏时砚的反应挺奇怪的,只是一部电影而已,却藏着掖着的,像是掩饰什么。 他琢磨不透,也就不琢磨了,慢慢的酝酿睡意,然后闭上了眼睛。 苏时砚听着身边平稳的呼吸声,终于松了一口气,总算不用回答那些无法启齿的问题。 不过,世界上真真的有那么单纯的人吗? 连同性恋都不知道。 第二天一早,两人还在睡梦中,突然被哐哐的敲门声吵醒了。 苏时砚最先睁开眼睛,发觉自己的肩膀很酸,侧头才看见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他将胳膊放在自己的额头上,等眼睛没那么涩了,才推了推柳乐人的脑袋,“醒醒,去开门。” 柳乐人“嗯”了一声,慢慢的睁开眼。 在看到和苏时砚距离如此之近的时候,他像是受了惊吓似的,猛然将头后仰,撞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 他“嘶”了一声,彻底醒了过来,才听到外面的敲门声,然后没精打采的穿上衣服,去开了门。 梅海站在门口焦急的说道:“羊脂石不见了。” 这话像是一盆凉水泼到了柳乐人的头顶,他瞬间回神,赶紧穿好衣服,“怎么会丢呢,那书阁不是锁着的吗?” “虽然书阁不是对外开放的,但是每天进进出出的道士还挺多的,主持已经在盘问了,你们先起来,我们一起找找看。” 说是找,也只是每个房间搜寻而已。 这里的人流量也不算少,一个个盘问也耗费了一些时间,借住的游客可能一早就下山了,所以找起来也是大海捞针。 而且有的地方也不是他们能进去的,只能听主持的安排。 他和梅海带着保镖在道观里寻了个遍,也没找到任何线索,只能坐在院子里,仔细回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我可以保证,这间道观是可信的,问题就在于,有多少人知道羊脂石的存在?” 柳乐人沉思了片刻,“我们回来之后一向小心,从没给别人看过,而且这段时间一直相安无事,怎么我们一到这里,反而就被人拿走了。” “我也很疑惑,没有可疑的人,找起来也无从下手。” 梅海满脸愁容,毕竟这么好的东西说丢就丢了,他还没来得及看柳乐人带给他的惊喜呢。 柳乐人安慰道:“先等主持的结果吧,我有种预感,羊脂石还没离开道观。” “但愿吧。” 他们准备去大厅找主持,却见一名保镖急匆匆的朝他们走来。 “梅爷,苏少爷也不见了。” “什么?”柳乐人和梅海异口同声。 “我们刚刚回房间,发现苏少爷不在,然后找遍了道观,都没发现他。” “手机联系了吗?”柳乐人问。 保镖摇了摇头,“打过了,手机放在床上。” 梅海和柳乐人互相看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担忧。 “他坐着轮椅,应该走不远,羊脂石的事先放放,我们先找苏少爷。” “是。” 柳乐人和梅海分头寻找,他准备去道观门口问问上来的游客。 因为以他对苏时砚的了解,对方极有可能是受不了这里的环境,提前下山了。 他刚过书阁,却突然和一个人撞在一起。 对方人高马大的,他被撞的倒退了好几步,幸好那人拉了一下他的胳膊。 “小心。” 柳乐人稳住身体,等看清那人的长相,诧异地说道:“是你?” ——是昨晚和虞温在一起的男生。 男生也认出了他,“抱歉,我着急找人,所以没看路。” “没关系,”柳乐人摇了摇头,突然正色道:“你找人?是虞温吗?” “你知道他在哪里?” “不知道,但是我们也在找人。” 柳乐人神色有些凝重,一切发生的都太过于巧合了,这之间好像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能不能问一下,你最后见到虞温是什么时候?” 男生想了想,“今天早上天刚亮,他想吃早餐,让我下山去买,刚刚我回来就没看见他了,大概中途有两个小时。” “那么昨天呢,你是不是一直和他在一起?” “昨天我在大殿礼神的时候,他觉得无聊,就在书阁逛了逛。” 柳乐人迫不及待的问道:“什么时候?” “应该是下午两点半到五点。” 他们是昨天三点半进的书阁,当时他好像记得主持并没有用钥匙开门,一推门就开了。 他们以为是谁忘记锁门了,原来是一开始里面就有人。 那么现在,他可以大胆猜测,羊脂石极有可能被虞温拿了。 但是苏时砚又会去哪里呢? 柳乐人知道眼前人或许可以帮忙自己找到羊脂石,便给对方留了梅海的电话号码。 他围着道观,继续找苏时砚。 第31章 又“偷” 柳乐人他们离开房间以后,苏时砚想去找点水洗漱一下。 他控制着轮椅来到厨房,找小道士要了一盆水,等待的空档,他看见虞温肩膀上挂了一个背包去了后山。 他和虞温认识了很久,几乎一个眼神,他就知道对方不是在做什么好事。 因为这人,就从来没做过好事。 他抬头问小道士,“这个门出去是去哪的?” “是后山。” “那里可以随便进出吗?” 小道士解释道:“一般只有在祭祀的时候才会对外开放,但是有些特殊情况,也是可以去的。” “包括虞温吗?” 小道士露出疑惑表情,苏时砚再次重复了一遍,“虞家三少爷。” “哦,”小道士恍然大悟,“那是主持的家属带来的客人,最近在道观里有一场法事要做,所以是可以进出的。” 苏时砚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随后趁小道士不注意跟了上去。 因为道观坐落于山头的最顶峰,说是后山,也是一个代名词而已。 出了后门,外面是一条铺着砖石的小路,他不是一路朝上,而是向下走,在经过一个半坡之后,有一道半人高的石碑立在一旁,上面写着:道门重地,闲人勿进。 他摩挲着轮椅的扶手,考虑要不要进去。 没想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虞温靠在他旁边的树干上,“苏少爷,你是来找我的吗?” 苏时砚漫不经心的看了他一眼,“这也不是你们虞家的大门,我想做什么好像碍不着你吧。” “当然,我只是觉得在这里见到你很惊讶而已,毕竟你一个残废的大少爷,居然走了这么远的地方,而这个地方只有我和你,怎么都觉得有问题。” 苏时砚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你也不用刻意强调那两个字,现在的你看起来和我没什么两样。” 虞温脸上闪过一丝恼羞成怒,随后又恢复正常,露出一副得意的神情,“我跟你可不一样,你得一辈子坐轮椅,而我,只是区区骨折而已。” “区区骨折?你这个少爷当的挺憋屈的,被人揍了,还得打碎牙往肚子里咽,我要是你,就不会顶着这张脸出来招摇过市,更不会在道观里在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你说谁做见不得人的勾当?”虞温拔高声音,眼睛里似火烧,“你别以为我真的不敢对你做什么,你要是在这出了事,没人怀疑到我的身上。” “那你可以试试看,如果我没死的话,你们整个虞家就要给我陪葬了。” 虞温神色一滞,心底涌出一丝恐慌。 说说狠话还行,真要出了人命,他的家人绝对会和他断绝关系,并且拿他的性命给苏家一个交代。 但是他不想在苏时砚的面前露怯,梗了梗脖子,“是你先口无遮拦的说一些话刺激我的。” 苏时砚吊着眼角,眼睛里裹着轻蔑,“我说的不对吗?那你告诉我你的背包里装的是什么?” “我……”虞温捏着背包带子,指尖发白,“我凭什么告诉你。” “因为我知道你的包里放着一块石头,那是你偷的。” 一个“偷”字彻底点燃了虞温伪装的冷静,他绕开苏时砚,就要离开,却被一股力道拽住。 苏时砚禁锢着他的胳膊,不让他走,“东西拿出来,你别逼我找人搜你的身。” “哼,你以为就凭你抓的住我?去你妈的。” 虞温说完就要甩开对方,却发现纹丝不动,没想到对方坐在轮椅上,力气还那么大。 他只好抬起脚踹向轮椅,轮椅不受控制的往后滑,但由于苏时砚抓着他没放,他也不受控制的朝对方身上倒去。 苏时砚另一只手不知道按在哪个开关,轮椅转了一个弯,撞在旁边的杉树上,而他手上一松,虞温就这么脸着地,扑在砖石上。 “哎哟,”虞温哀嚎一声,因为他脸上的伤口进行了二次伤害,而且那只骨折的手也被自己压在身下,比之前痛上好几倍。 苏时砚没给他爬起来的机会,一只手按着他,另一只手就要卸他的背包。 背包带挂在另一只肩膀上,怎么都取不下来,他只好去拉上面的拉链。 虞温彻底慌了,要是真让他拿走,岂不是坐实了他偷东西的罪名。 “放手,苏时砚。” 他大声喊着,但是怎么都爬不起来,身体又疼的要死,语气里不自觉的带了一点哭腔,“你拽得我疼死了,快放手。” 苏时砚没理对方,他拉开背包,看到了里面的羊脂石。 他拿出来之后,放开了虞温。 “还有什么可说的?现在人赃俱获,需要我给你哥打电话吗?” 虞温眼角嫣红,他恶狠狠的瞪着苏时砚,“你除了会告密,还会什么?” “因为揍你我嫌脏手,让你哥揍,他还能知道他这个弟弟背着他做了多少坏事。” 苏时砚不打算在这里和对方浪费时间,便操纵着轮椅离开。 没想到他突然被推了一下,身体连着轮椅朝一旁倒去,他的后脑勺撞在路边的石碑上,由于重心不稳,羊脂石也迎面砸向自己的脑门。 苏时砚觉得意识有一瞬间的模糊,接着一阵液体流向自己的眼睛,他抬手抹开,看到了满手的血。 他咬着牙看向虞温,“你他妈的敢推我?” 虞温踉踉跄跄的朝他走来,眼睛里近乎有些疯狂。 “是你先把我弄伤的,苏时砚,你不要以为我怕你,逼急了谁都别想好过。” 他俯身将羊脂石拿起来抱在怀里,脸上挂着胜利的笑容,“你们越是珍视,我就越想夺过来,你的小情人这会儿急坏了吧,当然,比他急的是你,因为你会亲眼看见我把他处理了。” 说完,虞温朝一旁的杉木林走去,因为穿过这片杉木,外面就是悬崖峭壁。 苏时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的动作,毫无阻止的力气。 他想,某个人的命运终究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虞温。”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循着声音看去,一个男生站在不远处。 苏时砚认识他,是他的高中同学,尹珩,身后还站着柳乐人和梅海。 苏时砚低下头,缓缓地吐了一口气。 第32章 安顿 柳乐人真不知道自己将羊脂石拿回云城的决定是对是错,短短的半个月,却没让人安生过。 他坐在竹椅上,看着道医给苏时砚包扎伤口。 还好伤口不深,血也止住了,就是后脑勺的淤青,得几天才能消。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狼狈的苏时砚,浑身脏的没法看。 此时轮椅也坏了,只能窝在竹椅里等保镖下山重新购置。 “阿砚,我知道虞温做的不对,但是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他这一次。” 尹珩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看着被保镖压的不能动弹的虞温。 这人是偷东西偷上瘾了,之前偷他昔木罐,自己给他的教训不够。 现在又偷了一块石头,还偷到了苏时砚的头上。 此时看着那可怜兮兮的眼神,也确实让他有些不忍心,只好厚着脸皮求人。 苏时砚垂着眼眸,看也不看他们。 “卸一条胳膊,人你可以带走。” 尹珩的眼里闪过一丝挣扎,虞温更是瑟缩着脖子,一副害怕的神情。 “他已经断了一条胳膊,再卸,这段时间就跟废人没什么区别了。” “他不是总说我是废人吗?正好让他尝尝我的滋味,顺便还可以老实一段时间,不要总惦记别人的东西。” 尹珩知道对方想给虞温一个教训,于公于私,他都没有阻拦的理由。 但是毕竟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的事,他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所以,他走到保镖旁边,伸出手臂,“那就卸我的胳膊吧,他是我带到这里的,也要完完整整的还给虞家,我来替他接受惩。” 苏时砚定定的看着尹珩,“你以为我不敢动你?” “阿砚,既然之前你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谅他,那么现在,你就当做我们不认识,尽管下手重一点。” 苏时砚十指向掌心蜷缩,慢慢的握紧拳头,这人在拿四年的友谊,赌他不敢这么做。 他可以毫无顾忌的惩罚虞温,但是不能对眼前的这个人下手。 “你走吧,”苏时砚寒着脸,然后指了指虞温,“把他也带走。” “谢谢。” 尹珩颔首道谢,随后将虞温带走了。 原本逼仄的房间,众人仿佛憋着一口气,现在少了两个人,都迫不及待的呼了一口新鲜空气。 保镖们面面相觑,都不知道现在的苏时砚是什么心情。 所以一句话都不敢说,恭恭敬敬的立在一旁。 直到苏时砚朝他们挥了挥手,“出去吧,”他们才迫切的退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柳乐人和苏时砚。 以现在的情况,柳乐人也不敢贸然离开,毕竟对方是因为找羊脂石才伤成这样,此时不管,倒显得他有点不近人情了。 他倒了一杯水,放在苏时砚的面前,没等他说话,梅海从外面走了进来,拿起桌子上的杯子仰头而尽。 “听我说,我刚刚发现羊脂石有变化了?” 柳乐人抬眼看他,“什么变化?” “他的颜色正在慢慢恢复。” “这么说,我们这个办法确实有用。” “是啊,但是现在还有一个问题,”梅海蹙了蹙眉毛,“这个地方已经不安全了,我们得换一个地方。” “带回苏家不行吗?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我看过天坑的地形和风水,发现地势成包围状,喜阴,忌水,但是苏家却是顶天之势,阴阳平和,如果放在一起,可能会招祸引灾。” 苏时砚轻飘飘的说了一句,“我爷爷那怎么样?” 梅海眉眼一喜,用扇子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我怎么没想到,那真是一个好地方。” 说完,就出去给苏老爷子打电话去了。 当天下午,他们就开车去了苏老爷子的四合院。 苏老爷子看到自己的孙子变成这样,当即好一阵心疼,让保姆又是冰敷又是煮鸡蛋,直到苏时砚被折磨的受不了了,对方才罢手。 他们在西侧的花房,找了一个位置,安置好羊脂石,就在苏老爷子这住了下来。 老人巴不得房子里多住几个人,尤其是好久没见自己的孙子,所以格外的高兴。 晚上就让保姆做了一大桌子菜,摆在院子里。 因为房子是包围设计,即使是冬天,也不觉得很冷。 尤其是保姆还准备了充足的炭火,摆在他们的脚边,这么一来,就更加暖和了。 在相处的途中,柳乐人才知道苏时砚的奶奶在苏时砚五岁的时候就去世了。 那时候苏老爷子还没退休,因为这件事,意志消沉,差点就要随妻子而去。 后来苏先生怕他伤心过度,便把苏时砚送过来住了一段时间。 从那时候起,爷孙两个人的感情才变得浓厚。 后来,当他知道自己的孙子只有几年的寿命,他才决定,要付出一切代价,给孙子铺好接下来的路。 院子里,爷孙俩正在欣赏温室里的睡莲,梅海碰了碰柳乐人的胳膊,压低声音,“你有没有觉得苏少爷比之前有人情味了?” “从何说起?” “就拿今天这件事吧,他完全可以坐视不管,可还是帮忙了。” 柳乐人也觉得纳闷,但是对方毕竟是苏时砚,他的行为一向都琢磨不透。 说不定自己很在意,于别人而言,只是一次慷慨之举。 “这我就不知道了。” 梅海“咦”了一声, “你不打算表示一下吗?” “表示什么?” “当然是表达感谢啊,或者请人家吃个饭。” 柳乐人哭笑不得,“我没钱,再说他娇气的很,外面的东西他吃不惯。” “你不是有500块钱吗?” “这你都知道!你能不能给我留点隐私。” 梅海得意的笑了几声,“说实话,你这一次做的不错,那虞家大少爷还向我夸过你。” 随后压低声音说道:“你不会怪我让你接这个活吧。” “你有你的道理,况且,我做的不好的地方,你也能帮我兜底。” “那倒是,”梅海喝了一口茶,“当年我和你奶奶就是入世太晚,导致一腔抱负,被现实打散了,你迟早要走这一条路,不妨现在趟一趟,也能知道深浅。” 柳乐人沉默半响,温声道:“我明白。” “明白就行,记得我说的,得表示一下!” 怎么又回到这个话题,柳乐人有些郁闷。 不过,是该有所表示了。 毕竟他和苏时砚还没熟悉到一句道谢,就能维持一段关系的地步。 第33章 洗澡 “吃饭了。” 保姆在院子里喊了一声,他们陆陆续续的入座。 苏老爷子看着对面的柳乐人,眼睛里欣赏的意味十足。 “乐人啊,我前两天接到了老虞的电话,他说你这个小朋友很了不起,居然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他治好了,他啊,特别想请你吃个饭。” 柳乐人抿了一口果汁,脸颊蓦地有些发烫,他呐呐道:“病好了就行,吃饭就不用了。” “我也这么跟他说的,可是他说很长时间没见过不骄不躁,不卑不亢的年轻人了,还说你连支票都不要,只要了500块钱。” “师不顺路,易不空出,润金只是阴阳守恒,如果狮子大张口,岂不是违背道德。” 苏老爷子哈哈大笑,“说实话,见多了这些纨绔少爷,猛然见到乐人,真让人赏心悦目。” 说完感慨了一句,“也应该让他好好教育他那个孙子,做的事情越来越没谱了。” 梅海笑眯眯的说道:“不知者不畏,年轻人嘛,哪有不犯错的。” “那也没有年轻人一直犯错,我看就是太惯着他了。” 苏老爷子视线再次落在柳乐人身上,“我上次提过的要求你再考虑考虑,当然,别太着急否定我,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你可以权衡利弊,再做决定也不迟。” 柳乐人当着这么多人,不好驳了苏老爷子的面子,便应了下来。 吃完饭后时间还早,苏老爷子去书房练字去了。 苏时砚因为前一晚没睡好,此时哈欠连天,靠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之前在别墅,都是周伯伺候他洗澡,即使不在别墅也有保镖。 今天因为回爷爷家,他不想太过于招摇,就打发保镖回去了。 现在这里除了一个做饭的保姆,也没有别人。 虽然保姆年纪比较大,但毕竟男女有别,他不好安排别人,只能等爷爷练完字,给自己放洗澡水。 “要帮忙吗?”柳乐人站在不远处来看着他。 苏时砚揉了揉眼睛,实在干涩难忍。 他顿了顿,说道:“那麻烦你给我放一下洗澡水。” 柳乐人进浴室,开始调水温,直到温度适宜,他把苏时砚推了进来。 “要脱衣服吗?” 苏时砚身体有些僵硬,他不自然的扭过头,“好。” 一双手挨着自己的下巴,解开了衬衣的扣子。 苏时砚不由地抬了抬头,却看见那双眼睛异常认真。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被比自己小几岁的男生脱衣服,竟然让他有些羞耻。 明明这些事情,每天都有人做,他应该习惯了才是。 等脱完上衣,苏时砚的身体在昏黄的光线下微微泛红。 直到柳乐人开始解他的裤子,他猛然抓住对方的手,“好了,剩下的我自己来。” “……你确定?” 苏时砚看了看自己的腿,他泄了一口气,“那麻烦你快一点。” “……” 柳乐人弯腰拉下拉链,然后把裤子退到腿弯处,然后抱着对方的双腿,连同内裤脱了下来。 大概是对方的皮肤太白,晃的柳乐人眼睛没有地方放,只能快速的把人弄进浴缸里。 就这么会儿功夫,他就被浴室里的热气蒸出了一身的汗。 他抹了抹额头,呼出了一口气,“你的衣服在哪?” “左手边第二个柜子。” 这是苏时砚在四合院的房间,与别墅的风格不一样。 房间是中式的,衣橱和床是与之配套的实木雕花,整个房间一尘不染。 即使苏时砚不在这里住,也会有人定期打扫。 没过一会儿,他听见苏时砚在里面叫他。 他拿着衣服推开门,烟雾缭绕的房间里,混合着柑橘的香味。 苏时砚拿起毛巾递给他,“能给我搓背吗?” 柳乐人有些恍惚,他不是没和男生洗过澡,小时候,经常和李漾在酷暑的天气,去镇上一个公共泳池游泳。 熟悉彼此的身体,甚至知道对方的胎记。 但是在这氤氲水汽下,他居然不敢直视苏时砚,甚至是空气里漂浮着的柑橘味都有些怪异。 大概是和苏时砚没那么熟,而且是第一次看到成熟男性的身体,会有一些不自然。 也或许是对方总是高高在上,一朝没有防备,卸下武装,就像邻居的大哥哥,没有攻击性了。 他上前用毛巾仔细擦着,溅起的水打湿了他的裤腿,有时候不小心摸到对方的肌肤,他像是被烫了一般,猛的缩回手。 直到背部的皮肤被他搓的通红,他才把人擦干净,然后放在轮椅上,推了出去。 伺候完大少爷睡觉,他有些腰酸背疼,忍不住站在院子里伸了伸懒腰。 突然听见书房传来说话的声音,是苏老爷子和梅海在闲聊,只不过话题里提到了他和苏时砚。 “阿砚最近好像心情还不错。” 梅海“嗯“了一声,“他就是和同龄人接触的太少了,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内心有点闭塞,猛然有人闯进他的生活,他会将自己包装成凶猛的野兽,害怕对方侵占自己的领地。” 苏老爷子非常赞同这番话,当初苏时砚一时接受不了自己站不起来的事实,便自作主张的作了休学的决定,从此将自己关了起来。 他叹了一口气,“其实,我看的出来,乐人没有恶意,可惜了这么好的帮手,不愿意留在苏家。” “你太心急了,根本就不了解乐人,虽然他的年龄不大,但是自主意识非常的强,况且你的这些条件,他也能通过自己的手完成。” “你说的对,是我心急了,我也是看着时间逼近,怕阿砚有什么意外,让敬安把外面那个私生子带回来,到时候,阿砚孤军作战,恐怕不是他们的对手。” 柳乐人一愣,没想到苏先生竟然有私生子,他以为苏先生和苏太太感情很好。 没等他想明白,梅海说道:“不会有什么意外的,我们得相信乐人,也要相信苏少爷可以解决这些。” 苏老爷子似乎有些激动,“我怎么相信?他们巴不得阿砚死,要不是我立下遗嘱,他们根本不想找人给他续命。” “可是现在不是朝好的方面发展吗?” 梅海叮嘱道: “这事就别再提了,等续命结束,让乐人自己选择。” “我知道了。” 第34章 私房菜 过了一个星期,梅海带着柳乐人来到花房,他们看着眼前的羊脂石有些担忧。 即使用柳乐人都用血养着他,但是除了第一天变化比较大,之后就趋于现状。 “怎么会这样?”柳乐人摸着下巴,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这里应该没问题。” 花房里也有喜阴植物,而且水过旺以为灾,这里用水适宜,自然是羊脂石生长的好地方。 梅海用扇子拍着自己的手心,神色有些凝重,“不是风水的问题,可能是我们弄错了一件事。” “什么事?” “不是你的血能养着羊脂石,而是另有其人。” 柳乐人试探的说道:“苏时砚?” “对,我认为,那天是因为沾了苏时砚的血,羊脂石才发生了变化。” 柳乐人回想了一下,他们是第二天被苏时砚拿回羊脂石之后,才发现羊脂石正在恢复正常。 当时上面的血迹并没有清理,因为他们觉得一旦清理,会影响血液的结果。 没想到阴差阳错,居然让他们发现苏时砚才是羊脂石的最佳人选。 “可是,你觉得对方会答应用他的血养这块石头吗?” “……”梅海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就看你的了。” “……” 最近气温骤变,天空阴沉沉的,一出门北风刺骨。 他们就待在四合院里喝喝茶,或者听梅海和苏老爷子讲他们的半生事迹。 这天苏老爷子出去和老朋友见面去了,柳乐人给梅海交代一声,也出门了。 他按照梅海说的路线,坐着公交车到了市区,中途还转了一次车,才到一家私房菜门前。 上面的招牌上只有一个小小的圆圈,甚至也不起眼,只是大门半敞着,像是一个普通农家的大门。 据苏老爷子所说,这是苏时砚最喜欢的菜馆,会定期给苏家别墅送餐。 或者是有了新鲜菜品,也会先给苏家尝尝鲜。 他的装修就像是私人庭院一般,进门是一条长廊,两边挂着绿萝,走到拐角处,一个侍应生迎了上来,“先生,请问有预定吗?” 柳乐人神色尴尬的摆了摆手,“没有,我想知道你们这最便宜的菜是多少钱?” 侍应生大概没遇到这样的顾客,上来就问最低价格的,忍不住打量着眼前的人。 自从冬天来临之后,柳乐人一直穿着苏家给他准备的衣服,毕竟自己当初离开笼镇的时候,也只带了一个小小的包裹。 所以此刻看起来,像是富家少爷的打扮,只不过说出的话,却让人大跌眼镜。 不过侍应生也是经历过大世面的,很快就扯开一个笑容,“除了招牌菜,其他菜系是不固定的,你有任何想吃的菜品,都可以提出来,我们会根据你的口味,做出适合您的口味。” “我……”柳乐人犹豫半晌,“我只有500块钱的预算。” “……” 侍应生的笑容僵在脸上,光是他们的服务费都要288元了,剩下的,最多只能点一个青菜或者一壶茶,还是最差的那种。 “先生,可能你不了解我们的店,这些钱在我们这确实点不了什么。” 柳乐人笑了声,“那打扰了。” 他转身朝门外走去,却看见旁边的屏风边上,摆了一个立牌,上面写着如果顾客懂得命理、风水、玄学,可以进门一叙,报酬面议。 他脚步一顿,指着立牌说道:“这上面写的还有效吗?” “有效。” “那可不可以让我见见当事人?” “你吗?”侍应生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我看你年龄也不大,真的懂吗?” 柳乐人扬了扬眉毛,“这个还有年龄限制吗?” “那倒不是,只是你得给我们提供一个担保人,毕竟这不是一个立刻就能看到效果的事情是吧,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们也可以找得到人。” 柳乐人知道自己籍籍无名,而且又不像梅海那样,有丰富的阅历。 尤其是风水玄学,一旦失误,会使人倾家荡产。 所以,对方提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但是现在他去哪里找担保人呢?况且他也没有行动电话可以联系梅海。 正当他准备回四合院找梅海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我可以给他做担保。” 柳乐人回头,看见尹珩站在他的身后,身边还有一个年轻的女人,打扮的非常的精致。 “原来是珩哥的朋友,”侍应生很自然的捶了一下尹珩的肩膀,随后附在对方的耳旁,“你什么时候认识这种乖乖男了?” “不到一个星期。” 侍应生倒抽了一口冷气,“刚认识你都敢做担保?” 尹珩掀开他的手臂,似笑非笑的说道:“你最好收起你的刻板印象,他可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真的?”侍应生狐疑的看了柳乐人一眼,随后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既然有人担保,那就里面请,我带你去看当事人。” 柳乐人朝尹珩说了声“谢谢”,然后随着侍应生进入大厅。 再往里面是一个视野开阔的院子,院子中间摆着一套茶具,他们在一扇雕花门前停了下来。 侍应生敲了敲门,得到同意后,拉开了门。 “爸,我把你想找的人带来了。” 说完,他看着柳乐人,示意对方走进去。 柳乐人一进门就闻到一股紫檀的香气,里面光线昏暗,烟雾缭绕的,似乎是一个供室。 他知道一些生意人,都会供奉一些佛像和神像,但是这间供室却让人一进来就有些不舒服的感觉。 他看了看坐在蒲团上打坐的男人,上前说道:“请问你们想看点什么?” 男人站了起来,一双眼眸里充满着打量。 随后看了看站在门口的人,“小修,这是你带过来的人,先介绍一下吧。” 门口的侍应生愣了愣,随后有些尴尬的低下头,“爸,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师从何方,只知道是珩哥担保的。” “这样啊,”男人感叹了这么一句,然后深深的看了柳乐人一眼,“我叫闻轩,这家私房菜的老板加主厨,他是我的儿子,闻元修。” “我叫柳乐人。” 第35章 假香 这家私房菜馆已经存在了一百多年了,经历了四代人的经营。 两代李家人,两代闻家人。 在民国时,也是名声大噪,国内国外不少人慕名而来。 当时这家私房菜馆的老板还不属于闻家,而是李家。 只不过战争四起,李家没落,将手里的菜谱留给了他的挚友,就是闻元修的爷爷。 后来他们研究菜谱,打磨厨艺,势必将私房菜传承下来。 家蓄美厨,竞比成风,人们越来越追求在“吃”上面的品味,他们的名声虽不及民国时期,但也在云城站稳脚跟。 可能是树大招风,经常会遇到找茬的顾客,而且,在食材上也频频出现问题。 明明他们的食物都是空运过来的,也是最新鲜的,但有的顾客吃了之后,会进医院洗胃。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闻轩经常做噩梦,导致精神萎靡,在烹饪食物中,也会莫名其妙的晕过去。 他们去了医院,医生说他是因为精神压力太大,可以休息一段时间。 但闻轩很清楚的知道,不是这个原因。 后来他听从别人的意见,在家里供奉神像,虔诚祈神,但作用也不大,倒是做噩梦的次数少了。 他不能任由事情发展下去,只好寄托于玄学,希望能改变当前的现状。 在柳乐人没来之前,闻轩接待过几人。 但都是半路出家的门外汉,蹭吃蹭喝了几天,就被他撵出去了。 他以为柳乐人和他们一样,只不过是没钱吃饭来占便宜罢了,所以也没当回事。 准备走一个过场,让闻元修请他吃一顿饭,就让他离开。 柳乐人大致了解了一下情况,就让闻元修带着他在附近转了转。 私房菜馆的位置没有任何问题,毕竟能做生意的,风水方面绝对找人看过。 转了一圈之后,他站在院子的中间,问道:“你爸的生辰八字,能给我看一下吗?” 闻元修将准备好的东西交给他,柳乐人看了一眼,然后掐了掐指尖,动作猛然一滞。 闻轩确实命中有一劫,但不是现在。 他的劫数像是被篡改了一样,留下一丝痕迹。 而且,人即至时,五行属火,应该有吉利的事情发生。 但是却被压了一头,导致那团火并不旺盛。 “怎么了?我爸的八字有什么问题吗?” 柳乐人没有答话,而是自顾自的来到私房菜馆的南方,那里有一个水泥砌成的狗窝,一只拉布拉多朝他热情的摇着尾巴。 他蹲下身,朝着里面看去,并没有什么异样。 直到他将棉垫拿开,才看见有块瓷砖被砸开过,因为新换的那块比其他的高出一点。 他摸了摸那只狗的脑袋,然后朝闻元修说道:“拿一些工具过来,最好是能撬开瓷砖的。” 没一会儿,闻元修拿来了铁棒和撬棍。 他将那块地板撬了起来,然后朝下挖了一些泥土,却碰到一个坚硬的东西。 他开始松动周围的泥土,慢慢将那个东西拿了出来。 “这是什么?”闻元修靠近问道。 是一个盒子,类似于女人的首饰盒,只不过小了很多。 柳乐人将上面的泥土擦拭干净,随后打开,上面一层放着一把铜镜,下面是一块木牌,上面刻着闻轩的生辰八字。 闻元修瞪大眼睛,“这是怎么回事?这里怎么有这个东西?” “不知道,”柳乐人摇了摇头,然后将盒子递给闻元修,“木牌用火烧了扬在水里,镜子拿去埋了。” “好,”闻元修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这跟我爸的噩梦有关?还是运势有关?” “都有关,你先拿去销毁,看看你父亲的情况有没有好转。” 闻元修应了一声,出去处理去了。 柳乐人再次回到了供室里,里面已经没有了闻轩的身影,他鼻翼微动,似乎觉得檀香味少了一些。 他觉得奇怪,毕竟香一直燃烧着,而且房间密不透风,味道只会越来越重。 他靠近香炉,使劲闻了闻,却闻出来一丝不对劲。 这香似乎掺杂了其他的东西。 他对香没有特别的研究,只是在笼镇的时候,有一家卖香的老板,曾经跟他和奶奶讲过一个故事。 有人为了利益,将香里面掺一些柏皮及藤头,充当好香,引起香神乾达婆的怒气,所以这一家一年不得安生。 这倒是和闻家有点像,只是不清楚到底是不是假香。 身后传来开门声,闻轩从外面走了进来。 只见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即使是冬天,额头也浸了一些密密麻麻的汗液。 “你怎么了?”柳乐人忍不住询问道。 “没事,只是突然心脏有些绞痛,我休息一会儿。” 闻轩绕过他坐在蒲团上,柳乐人突然抓住他的肩膀,凑近他闻了闻,“你身上喷了什么香水?” “木质的,有问题吗?” “经常喷吗?” “两天一次吧,因为身上会沾油烟味,所以会喷一些遮挡气味。” 这下,柳乐人完全确定这香有问题了。 因为闻轩身上的木质香,正好中和了那些掺假的香的味道,闻起来就像是檀木的香味。 难怪之前闻轩出去了一会儿,那些香味就淡了很多。 “我觉得你还是把这些香换一下比较好。” 闻轩若有所思的看着柳乐人,“你是说这香有问题?” “假香灼心,更是亵渎神灵,” 闻轩看着柳乐人,似乎在考虑他话里的真假,看着柳乐人的神情不似作伪,才站了起来,将供桌上的香收了起来。 之后,闻轩将柳乐人请到院子里喝茶。 直到天色渐渐变暗,闻元修才从外面回来,然后坐在闻轩旁边,将那盒子的事情讲给他听。 闻轩放下茶杯,面有愧色,“没想到人不可貌相,你小小年纪,居然这么有本事,看来是我带着有色眼镜看人了。” “没关系,本事倒谈不上,只是比你们略懂一些。” 闻元修“哇”了一声,看着柳乐人的眼睛,瞬间充满了崇拜,“你好谦虚啊,我能不能和你交朋友?” “可以是可以……” “那能不能留个联系方式,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请你吃饭。” 柳乐人讪讪的笑了声,“我没有电话,不过你可以去苏家找我。” 第36章 请客 闻轩愣了一下,“是苏敬安苏先生家吗?” “是的,我暂时借住在那里。” 闻元修没想到,都2024年了,居然还有人没有联系电话。 而且,还无家可归,寄人篱下。 他的眼神亮了亮,“不然我送你一部手机吧,这样,我们也可以经常联系。” 柳乐人连连摆手,“那倒不用,我平常也没有联系的人,拿着也是多余。” “你可以联系我啊,虽然我还得上学,但是你可以来这里,我请你吃饭。” “我……还是不用了吧。” 闻轩看出柳乐人的为难,适时的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对了,还没问你的报酬,你帮了我们这么大一个忙,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柳乐人浅笑着,“我想在这里订个包间,请一个人吃饭。” 闻元修这才想起来,柳乐人就是因为钱不够,才替他们解决这一难题,他忙不迭的说道:“没问题,我把我们店的招牌菜都拿出来招待你和你的朋友。” “那就多谢了。” “说谢谢的应该是我们,说实话,以前我是不信这个的,今天你却改变了我对你们这一行的看法,真是让人大开眼界了。” 突然被冠上这么大的帽子,柳乐人有些局促不安。 他拘谨的说道:“那如果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闻元修有些不舍,“好吧,那我等你的电话。” 柳乐人应了声,就朝外面走去。 路上,闻元修想让他留下来吃晚饭,被他拒绝了。 经过大堂的时候,他瞥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已经过了七点了,他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闻元修将他送到私房菜门口,便被喊着招呼客人去了。 他站在门口,想着回去的路线,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赶得上四合院的末班车。 正当他苦恼的时候,他的面前停了一辆车。 车窗放下,露出尹珩那张脸。 “走啊,上车,我送你回去。” 柳乐人后退了一步,“不用了,我知道回去的路。” “怎么?我都给你担保了,你还要拿我当外人吗?”尹珩脸色有些不悦。 柳乐人知道对方确实帮了自己,便绕到副驾驶坐了进来。 正好是晚饭时间,路上比较堵,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车子再次经历红绿灯的时候,尹珩从置物盒里拿出一包烟,抖了一根出来,递给柳乐人,“抽吗?” 然后不等柳乐人回答,就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客气一下,知道你是乖宝宝,不抽烟。” 柳乐人看着对方似笑非笑的神情,淡淡的说了声,“你为什么要给我担保,我们也才见过两面而已。” “三次……”尹珩点燃烟,然后把胳膊搭在车窗上,“第一次是在拍卖会,他们说你是苏时砚的小情人。” 自从上次虞扬川提过这个词语之后,他就在网上查了一下相关的意思,也知道一些引申的含义。 此时再次被提起,他保持着一丝冷静,问道:“你信吗?” “我不信,因为我知道他不喜欢男生,而且,他快要死了。” 柳乐人侧头打量着尹珩,对方的语气很平淡,似乎只是描述中午吃了个蛋炒饭这么简单。 明明他看得出来,苏时砚和他是旧识,正常听到对方快死了,多多少少会有情绪的起伏。 但是尹珩没有,只见他继续说道:“我还知道你是来给他续命的,是苏家买来的。” 柳乐人沉默了一瞬,问:“你跟我说这个的目的是什么?” “没什么目的,就跟我为什么要给你担保一样,不会出于任何目的,只是单纯觉得你合眼缘,行一些方便而已。” “恐怕我和你们不是一路人。” “哪一路人?”尹珩轻扯着嘴角,“你给自己画了一个圈,然后走了进去,剩下的人在你眼里都是对立面吗?” 柳乐人哑口无言,他在云城,没有认识的人,他淡漠的和所有人都保持距离,因为他知道,自己和正常人是不一样的。 对外人来说,他是苏家带回来的,给苏时砚当小情人都不够格。 对于苏家的人来说,他就是一个有保质期的“少爷”,等时间一到,整个苏家都不会记得他曾经在这里待过。 还能有谁跟他是同一路人呢?即使有,也不过是同路不同行罢了。 柳乐人紧抿着嘴唇,没有答话,看着车窗外倒退的风景。 车子在离四合院一百米的时候就停下来了。 柳乐人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的时候,问了一句,“要进去坐坐吗?” “不了,改天吧。” 柳乐人没强求,站在路边看着车子在远处消失。 他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插着口袋慢吞吞的往回走。 没等他走到门口,便看见苏时砚从里面出来,看见他,脸上带着一丝愠怒。 “你去哪了?” 柳乐人有些纳闷,“我跟梅爷交代过了。” “就是交代了,也得在天黑之前回来吧,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柳乐人有些无奈,“因为一些事耽误了,下次不会了。 ” “那你自己给他们打电话,俩老头知道你没回来,去公交车站等你去了。” 柳乐人愣了愣,真没想到在这个陌生的城市还能有人惦记自己。 他接过苏时砚的手机,翻找着里面的电话号码,状似不经意的问道:“这周六有时间吗?” 或许是话题转换的太快,苏时砚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周六有时间吗?约你吃饭。” 苏时砚蹙着眉毛,显然对柳乐人请他吃饭这件事抱有怀疑的态度。 “你请我?就凭你身上的500块钱吗?” 柳乐人脸色有些难看,但有求于人,他还是挤出一丝笑容,“闻家私房菜馆,你爱吃的。” 这下换苏时砚震惊了,毕竟那里面进去一趟,没个几千块钱出不来。 “你哪里来的钱请我吃饭?” “你别管,就说有没有空吧。” 苏时砚倒要看看这人哪有本事带他去这家私房菜馆吃饭,便毫不犹豫的应了下来。 “行,你买单就行。” 第37章 打赌 好在梅爷和苏老爷子回来后,并没有责怪他。 得知他还没吃饭,重新叫厨房热了饭菜。 那晚,许久未见的奶奶入了梦,还给他做了许久未吃的麻将鸡。 醒过来之后,柳乐人一时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但是,他却没来由的有些不安。 周六晚上七点,柳乐人推着苏时砚准时出现在私房菜馆门口。 闻元修正在门口候着,看见柳乐人,忙抬手打了声招呼。 但下一秒,手臂僵硬在半空。 “苏少爷?” 苏时砚看见闻元修,点了点头算是应了一声。 因为他身体的原因,很少在外面吃饭,每次都是闻家亲自送到别墅里去,有时候是闻元修送,一来二去,算是打过几次照面。 闻元修拉着柳乐人的手臂,小声说道:“你没说你请客吃饭的人是苏少爷啊。” “你好像也没问啊。” 闻元修咽了咽口水,神色有些慌张,“那等会儿你别生气。” 柳乐人疑惑道:“我生什么气?” “你去了就知道了。” 闻元修把人领到包间门口,临走前将一个盒子交到柳乐人的手中。 “这是我给你挑的手机,里面有我的电话号码,本来是想等你吃好饭的时候给你的,但是我觉得现在给你比较好。” 见柳乐人不接,闻元修有些急了,“有个手机总归是方便一点,这个不贵,是我用自己的零花钱买的。” 柳乐人看闻元修说的诚恳,伸手接了过来,还没说声谢谢,就见对方落荒而逃。 “……” 他看着对方的背影,推开门把苏时砚推了进去。 没想到下一秒,他和苏时砚都愣在原地。 这根本不是什么私房菜馆,这简直就是约会现场。 桌面上,烛光随着微风轻轻的摇曳着,与窗外倒映的枝头相契合,空气里那丝若有若无的香气,刺激着他们的味蕾,房间灯光昏暗,散发着说不清的暧昧。 柳乐人和苏时砚面面相觑,都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慌乱。 要不是苏时砚之前没发现柳乐人的在看见两男人接吻时的反应,他都要怀疑这是对方布置的。 他故意问道:“你准备的?” “你觉得呢?” “谅你也不敢。” 苏时砚看着柳乐人手里的盒子,“给他打电话,让他换包间。” 柳乐人拿出手机翻找闻元修的电话,然后拨了过去。 “……没接。” “哼,难怪跑的那么快。” 苏时砚知道换包间是不可能了,推着轮椅走到餐桌前,猛的朝蜡烛吹了一口气,整个房间彻底暗了下来。 然后他朝站在门口发呆的柳乐人说道:“把灯打开。” 灯光大亮,冲淡了房间里迤逦的氛围,柳乐人也松了一口气,在苏时砚的对面坐了下来。 没一会儿,侍应生就上了满满一大桌子的菜,吓得他赶紧给闻元修发消息,再上他们就吃不完了。 等他抬起头,却看见苏时砚盯着自己,眼神里面带着探究。 “说吧,你为什么请我吃饭。” 柳乐人咳了两声,准备好自己的说辞。 “上次你不是帮我从虞少爷手中拿回……” “说实话,”苏时砚毫不留情的打断他,“你以为我不了解你吗?如果只是因为这件事,来找我道谢的人就是梅海。” 随后他的视线在满桌子的饭菜中来回转着,面无表情的说道:“这么隆重,怕不是有别的事情让我帮忙?” “呃……” 柳乐人一时语塞,本来想循序渐进,提出借血的话题,但是对方丝毫不给他机会,直接让他摊牌。 他怎么好意思问对方要血的? 苏时砚见他不说话,提醒道:“再不说我就走了。” 柳乐人没办法,只好将他和梅海的猜测说了出来。 苏时砚听完之后,嘴角露出一丝嘲弄的笑容,“就凭一顿饭,你就想要我的血?” “我也可以答应你的其它条件。” “你觉得你能给我带来什么?别忘了,你现在命都是我的。” 柳乐人噎住了,对方说的没错,他一时无法反驳。 “不过看在你伺候过我洗澡的份上,我可以跟你打一个赌。” “什么赌?” “我赌我的血对羊脂石的作用不大,需要我们两个人的血融合才行。” 柳乐人错愕的看着他,“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苏时砚挑了挑眉,“你赌不赌?” “赌注是什么?” “目前你还没有什么值得当赌注的,但是,未来就说不定了,所以你先欠着,等我哪天想起你来了,再告诉你。” 箭在弦上,柳乐人不得不答应对方,反正若干年后,对方记不记得这个赌注还是一回事。 “行,我答应你。” “答应的这么爽快,应该是没把这个赌注当回事吧。” 柳乐人心想这人真不好糊弄,便解释道:“我只是想尽快让羊脂石恢复原样,不会耽误元宵节那天的使用。” “那你猜我为什么不直接跟你提要求,而是跟你打这个赌?” 柳乐人的嘴巴张了张,说不出一句话来,因为他也很想知道。 “为什么?” “就这点事,我即使跟你提要求,也不会太过分,但赌注就不一样了,你输了,就得答应我所有的要求。” “你究竟想要我做什么?如果是过分的事情,我是不会答应你的。” “所以啊,我才跟你打这个赌,”苏时砚抱着手臂坐在轮椅里,嘴角露出玩味的笑容,“敢赌吗?” 柳乐人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陷阱里,但是,不应这个赌,自己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说服苏时砚。 他双手交叉,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两只手指不停地搅动着。 最后,他抬起头,凝视着对方的眼睛,“好,就这么说定了。” 听到对方应了下来,苏时砚拿起筷子开始进餐。 自从柳乐人来到苏家之后,他莫名的忙了起来,已经很久没吃到闻家的私房菜了,此时,竟不自觉的多吃了一些。 与他相反的是,柳乐人反而没什么胃口,但不想铺张浪费,他还是勉强塞了一些进肚子。 等他出来,呼吸了一些新鲜空气,他才觉得没那么难受了。 第38章 滑雪 即使自己抱有一丝侥幸心理,认为苏时砚说的不对。 但是他已经心知肚明,自己赌输了。 果不其然,羊脂石接受了苏时砚血液三天的洗礼,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直到将他的血滴了上去,羊脂石肉眼可见的恢复。 他们也不知道具体的原因,或许在某个方面,苏时砚和柳乐人有着不为人知的羁绊。 就像茫茫大海中,只有他们的命格如此的契合。 但是,事情总归是在朝好的方面发展,柳乐人也不再深究了。 再后来,羊脂石不需要每天都经历血液的浇灌,他们便将五天作为一个期限,定时去花房。 临到过年那几天,他们回了苏家别墅。 苏先生和苏太太的公司也放假了,他们每天都去商场采购过年用品,给苏时砚买了好几套衣服和最新款的游戏机。 连带着柳乐人,也得到了一套过年新衣。 柳乐人记不清他有多少年没有新衣服穿了,都是几年前的旧衣服。 后来身高蹿起来了,那些衣服就穿不下了。 冯芸心情好,就把柳泽的一些旧衣服给他穿,心情不好,连着被褥都被收走。 那些难捱的冬天也过去了。 现在,他看着眼前漂亮的衣服,只觉得来苏家的日子也不算太糟糕。 离过年还有两天的时候,苏先生和苏太太出发去巴塞罗那旅行去了,计划一个星期后才会回来。 那些保姆也都该回家的回家,该探亲的探亲,只留下几个做饭的和伺候苏时砚的周伯。 偌大别墅空旷了很多,柳乐人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待在苏时砚的房间里和他一起拼乐高。 “喂,你拼错几个了?”苏时砚不耐烦的说道。 “拼错就拼错了,又不能当饭吃。” “关键是每次你都发现不出来,等我拼到那里的时候,才发现对不上。” 柳乐人也很无奈,怪只怪零件太多了,而且他又不会看说明手册,只能一个一个的试错。 但是,他对面这个少爷,根本不给他试错的机会。 没等他反驳,手机突然收到了一条消息,柳乐人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闻元修发过来的。 因为只有他每天雷打不动的两条消息,一条是“睡醒了吗”,一条是“晚安”。 柳乐人不习惯突然而来的近乎,有时候回一两句,有时候干脆就装没看见。 他解开锁查看手机消息,却发现对方发来的不是问候,而是邀请他去滑雪。 没等他拒绝,对方就打来了电话。 “喂?” “乐人,滑雪去啊,正好过年没什么事,出去一起玩两天呗。” 柳乐人拿远了一些,对方这嗓门简直就像把话筒塞进了自己的耳朵里。 “不去了,我也不会。” “我报了个俱乐部,有人教的。” “真不去了,我没钱,也不想去陌生的地方。” “哎呀,这都不是问题,有我在,怎么会陌生呢,你别管了,我给你报上了。” 说完就挂了电话,完全没给柳乐人拒绝的机会。 柳乐人不想占别人的便宜,准备打字回绝对方,就听到对面男生淡淡的声音,“去吧,这钱苏家给你出了。” 他的指尖停留在屏幕上,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你……” “半个月后,就是日月合体了……”苏时砚将最后一块拼图塞了进去,抬起头说道:“告诉闻元修,我也去。” 剩下的话苏时砚没说完,但是柳乐人明白他的意思。 暴风雨前的放纵吗?柳乐人摩挲着手机的外壳,心里有几分释然。 闻元修是个行动派,一收到柳乐人的消息,立刻开始张罗,当天就把行程发给自己了。 大年初一那天,他们坐车来到俱乐部,然后跟着俱乐部的大巴车去山上的滑雪场。 他们一上车,闻元修抬手打了一声招呼。 柳乐人刚准备推着苏时砚坐到后面去,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尹珩。 尹珩显然也看到了他们,但是脸上却一点都不惊讶,仿佛知道会在这里碰面。 他向柳乐人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然后视线停留在苏时砚的身上,弯了弯唇角,“时砚,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你来滑雪。” “为什么不能来,难道我的腿残疾了,就应该天天躲在家里吗?” “当然不是,”尹珩笑了笑,“那欢迎你来,我是你的教练,接下来的两天,由我带着你度过。” 苏时砚愕然,随即瞥过头看着闻元修,“你报的什么俱乐部?” 闻元修嚼着口香糖,眨巴眨巴眼睛,“天城俱乐部。” “你要是跟我装傻,我就退了你们家的会员。” 闻元修猛地坐直身体,吐了口香糖,忙不迭的解释道:“他是我表哥,前两年开了这个俱乐部,我真不知道你和他认识,也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过服务态度和质量绝对可以保证,毕竟咱们花了这么多钱是不是?” “哼,少拿钱说事。” “我知道苏少爷不缺那点钱,但是大过年的,来都来了,总不能白折腾吧。” 苏时砚轻嗤一声,“我没说不去,只是换个教练。” “我哥可是金牌教练,别人想要都排不上号。” “那正好,我给他这个机会了,让那些人来。” 闻元修噎了噎,没好气的说道:“正是滑雪旺季,哪有那么多教练给你换哦。” 苏时砚也不是真的想要换个教练,只是对于之前那件事耿耿于怀。 不过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如果他反应太过于激烈,倒显得他斤斤计较了。 他找了个靠窗的位置,然后盯着外面的风景没说话。 因为苏时砚的腿不太方便,俱乐部还安排了两个人全程跟着他,所以一路上还是比较顺利的。 越往山上走,温度越低,还没到滑雪场,已经是一片冰雪世界了。 等到了滑雪场,他们在俱乐部的带领下,到更衣室换好滑雪服,然后领取了雪板和头盔。 因为柳乐人是第一次滑雪,所以被安排到了初级道。 而且闻元修为了陪他,也选择了初级道。 他在闻元修的引导下,将前脚踩进固定器,后脚使劲往下踩,然后固定在雪板上。 但是因为身体重心不稳,忍不住朝后倒去,幸好对方反应快,拽住了他,用滑板抵住他的,才让他没有摔倒。 “来抓着我的肩膀,我带着你滑。” 柳乐人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是我的教练吗?” 闻元修粲然一笑,“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私教,接下来,由我带你度过。” 柳乐人看着他说这和尹珩一样的话,突然忍不住笑了,好半天才直起腰来。 “请多指教。” 第39章 比赛 有了闻元修,柳乐人最起码没有那么拘束了。 而且对方比较好相处,也足够有耐心。 没一会儿,他就掌握了窍门,能够稳住身体了。 “很棒,乐人,你快要入门了。” 闻元修在他不远处,朝他伸了伸大拇指。 柳乐人心中满是喜悦,他直起身体,举起手臂摇了摇手中的雪杖。 然而,就在下一秒,一股巨大的冲击力使他的身体失去平衡。 他瞪大眼睛,试图稳住自己,但还是倒在地上,向坡下滑行。 闻元修慌忙丢掉雪杖,弯腰准备拉他一把,没想到被带着一起滚下了下去。 幸好他们身上都有防护用具,倒不是很疼,只是睁开眼睛的时候有点懵。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一个小女生跑到他们的面前,把他们拉了起来,然后双手合十,一脸歉意的看着他们。 “没关系,”柳乐人摘掉手套,扯了扯面罩,“我们都没有受伤。” “我看你们也是刚刚学习滑雪,不然我们交个朋友,可以一起交流心得。” 柳乐人隔着防护镜,看着眼前的女生,心里陡然涌起一抹怪异的心思。 他很少和女生打交道,即使读书的时候,他有几个女同桌,但是在一起最多的也只是讨论学习上的问题。 但现在不是在学校,他和眼前的女孩也从未谋面,更不需要题目来讨论。 而且,对方似乎不像是道歉的,倒像是奔着后面这一句话来的。 闻元修看着柳乐人毫无任何反应,知道对方不知道怎么处理。 便站在女孩子的面前,“不好意思,我是他的教练,而且只在这里待两天。” 女孩瞬间明白了闻元修话里的意思,然后一脸失望的离开了。 等到了不远处,急匆匆的跟同行的女生说道:“哇,你猜对了,他很温柔,并且近距离看,皮肤好好。” “姐妹,你就看了个嘴巴,有必要这么夸张吗?” “真的,不骗你,手也很好看。” “然后呢,联系方式呢?” “没有拿到,被他旁边那个拦住了,真讨厌。” 柳乐人:“……” 闻元修:“……” 两个女生边走边上了魔毯,柳乐人终于从对方的对话中咂摸出一丝味道来。 “可以啊,挺讨女生喜欢的,”闻元修撞了撞他的胳膊,笑的非常暧昧,“我是不是打扰到你的好事了?” “一面之缘而已,不必那么较真。” “哈哈,你这么说,倒像是渣男语录了。” 柳乐人不理解什么是渣男语录,只是摇了摇头,“我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 “那你没喜欢的人吗?” “没有。” “男生也没有?” 柳乐人有些纳闷,“我喜欢男生干什么?” 看来是直男一枚了,闻元修想。 不过他也没别的意思,外面都说柳乐人是苏时砚的小情人,还传的有鼻子有眼。 什么豪门少爷一掷千金送小情人礼物啦,还有说琼鹤观霸气护妻啦。 现在看来,那些人的话一点都不可信。 他悻悻的笑了声,将这个话题揭了过去。 他们顺着魔毯上了坡顶,准备再滑一次,却听到周围的人说高级道有一个双腿残疾的人滑的非常的精彩,惊呆了一众人。 闻元修扭头看了看柳乐人,试探的说道:“说的该不会是苏少爷吧。” “应该不会,你哥不还是他的教练吗?如果真的是他,应该不需要教练吧。” “说的也是。” 闻元修突然扭头一本正经的看着柳乐人,“要不然我们去看看吧,反正待着也无聊。” 柳乐人知道对方陪了他这么久,也不想扫兴,便应了下来。 两个人滑到坡底,然后脱了滑板,走到高级道。 由于坡度很陡,所以高级道上的人并不是很多。 但是下面站了不少人,似乎是在看热闹。 没一会儿,他们就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苏时砚用的是坐式滑雪器,身姿稳如泰山,双手推着助滑器,如箭一般飞驰而来,他的动作毫无滞涩,换刃自如。 滑雪板在滑道上划出一道道痕迹,每个转弯都精准而利落,甚至巧妙的越过周围的人群,然后身体前倾,压低重心,完美的在坡底刹车。 周围扬起的雪粒,在他的脚底翻飞,最后又趋于平静。 四周响起一阵阵掌声,毕竟一个双腿残疾的人,也能在高级道肆意张扬,在哪都是值得关注的。 柳乐人和闻元修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惊艳。 尹珩紧追苏时砚而来,随后在停在他的身边,“划得不错啊,只是稍微指点了一下,你就能把坐式滑雪器用的这么好。” 苏时砚垂下眼帘,活动着手腕,“愿赌服输,晚饭你买单。” “没问题,咱们到时候去餐吧。” 尹珩答应的爽快,看了看手腕,“时间还早,咱们再来几次。” “行啊,比赛怎么样?” “怎么比?” 苏时砚看了看人群,“输了请这里的人,一人一杯咖啡。” 人群里发出激烈的呼喊声,似乎对这个赌注非常满意。 有人甚至已经朝尹珩调侃道:“答应他啊,你不会害怕了吧。” “如果这都不答应,出去别说我们是一个俱乐部的人啊。” “快呀,我们都等着咖啡暖暖身体呢。” 尹珩有些失笑,不过也好久没人跟他比赛了,尤其这个人还是苏时砚。 他还记得这人的滑雪还是自己教的。 想想,觉得还是挺刺激的。 “行,咱们就比一把。” 人群里的欢呼声更大了,定定的看苏时砚和尹珩上了魔毯。 闻元修低声问道:“你猜他俩谁会赢?” “跟我没关系。” “猜猜嘛,反正又没有什么损失。” 柳乐人随口说道:“那就尹珩吧。” “不对啊,人不都是相信自己最熟悉的人嘛,你怎么不说苏少爷。” “啧,不是你让我猜的吗?怎么,你还附带的有标准答案啊。” “那倒不是,”闻元修视线落在柳乐人的脸上,“我也猜的是我哥,他可是俱乐部最厉害的人,有将近十年的滑雪经验。” “这么说,他十来岁就会了?” “嗯哼,只不过中间空窗了两年。” “为什么。” “家里破产了,他只能休学,到全国各地参加比赛,拿到的奖金还了债,这两年才又去读的大学。” 柳乐人若有所思的看着对方消失的地方。 原来对方说的“一路人”是这个意思。 他还以为尹珩也是富家少爷,和虞温是一丘之貉。 第40章 我愿意 结果如他们所想,确实是尹珩赢了。 苏时砚请所有人喝了一杯咖啡,然后在工作人员的帮忙下,脱了滑板。 人群看他要走,也渐渐散了,只留下了柳乐人和闻元修。 苏时砚也看到了他们,还看到他们一人捧着一杯咖啡。 闻元修举了举手里的咖啡,“谢了啊,苏少爷。” 苏时砚不想搭理他,朝柳乐人说道:“我要回酒店了,你送我回去。” 没等柳乐人说话,闻元修怪叫一声。 “你干嘛把他当成你的佣人,不是安排了两个人伺候你吗?” “你问问他愿不愿意?” “你在这,他当然说愿意了。” 柳乐人打断了闻元修,“我愿意。” 要是不愿意,羊脂石的养料就要断货了。 闻元修恨铁不成钢的看了柳乐人一眼,以为这人是迫于苏家的权利,才对苏时砚唯命是从。 “你别怕他,你看你又有一门手艺,又很招女孩子喜欢,长得也很不错,完全不用怕他。” 苏时砚眼里含着一丝玩味,“招女孩子喜欢?” “那当然,刚刚有女孩子还搭讪他了。” 柳乐人瞬间由内而外蔓延出一股羞耻感,他抬手捂住闻元修的嘴巴,“我也觉得有点累了,正好回去休息一下。” 苏时砚看着这两人的反应,突然止不住笑出了声。 他觉得挺有意思的,好像搭讪这个词永远跟柳乐人挨不上边。 他也很难想象究竟会有什么样的女生会喜欢这人。 他笑够了,才在工作人员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然后朝闻元修说道:“原来你喜欢的类型是这种,我还纳闷你们怎么见了一面,不是送手机,就是送滑雪门票的,原来是这个意思。” 闻元修涨红着脸朝苏时砚说着什么,只是都湮没在柳乐人的手掌心里。 看他的表情,也不像是什么好话。 等苏时砚走远了,柳乐人才放下手,“你跟他吵什么?不怕他退你们家的会员了?” 闻元修顿时像是被戳破了的气球,“我忘了这回事。” 随后义正言辞的说道:“谁叫他说那种话了?” “哪种话?不过他说的挺对的,你不用因为我帮了你一次,就给我买这么多东西,我不太习惯别人对我这么好。” 闻元修神色复杂的看着柳乐人,眼神里带着一丝迷茫。 但是这话被柳乐人说出来,就觉得挺正常的,毕竟对方还没有18岁。 柳乐人朝他挥了挥手,“我回去了,你去找你表哥吧。” 闻元修看着对方走远的背影,这才确定这两人真的对双方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不然,苏时砚听说有女生搭讪,不应该会是这种反应。 “看什么呢?人都走远了。”尹珩拍了拍闻元修的肩膀。 “哥,你说,一个男的既不喜欢女生,也不喜欢男生,对谁都保持距离,那要怎么做,才能让他完完全全相信你呢?” “那得看你想要和他保持着什么样的关系?” 闻元修凑近问道:“什么意思?” “如果你喜欢他,想要发展成亲密关系,就要了解他的所有,投其所好,时间长了,哪怕是一块石头也捂得热。” “如果你只想和他交朋友,那么就要和他保持一点朦胧感,因为太了解彼此,一旦触及到利益,你们这段关系就名存实亡,只会越来越淡。” 尹珩顿了顿,好奇的问道:“所以,你喜欢他吗?” 闻元修慌乱的摇摇头,“我不是喜欢他,就是觉得他很厉害,想和他交朋友。” “那就保持现在的状态不就好了。” “一点都不好,即使约出来玩,他还得听从苏家的安排。” 尹珩没告诉他柳乐人和苏家的关系,要是知道柳乐人活不久了,他这个单纯的小表弟,得哭很久很久。 他摸了摸闻元修的脑袋,安慰道:“有些事情你现在无法改变,不代表以后都无法改变,给彼此一点时间。” 闻元修似乎被安慰到了,情绪好了一些。 他点了点头,“嗯,知道了。” 俱乐部订的酒店是一个套房,三室一厅,还带一个电竞房。 站在落地窗前,就能看到漫山的雪景和不远处的滑雪场。 楼底下的人很多,各自三三两两的结伴而行。 他们回到酒店之后,苏时砚叫了送餐服务。 他们吃了点东西垫肚子,便在房间自带的温泉汤池里泡了一会儿。 柳乐人是第一次泡温泉,觉得由内而外散发着热气,尤其是室内温泉,感受不到一丝冷意。 而且周围的环境也很美,简直是视觉和身体的双重享受。 他闭着眼睛靠在池壁上,慢慢放松身体。 没过一会儿,他似乎听见了敲门声。 紧接着,那声音越来越大,几乎是用力砸门了。 苏时砚睁开眼睛,眉头紧皱。 他抬起手,抹了抹热气熏到脸上的水珠,语气里藏着怒火,“去给客房打电话,就说有人骚扰。” 柳乐人站起身,拿起旁边的浴袍披在身上。 他走到套房的客厅,刚拿起电话,却听见门外的人喊着“尹珩”的名字。 他没多想,便打开了房门。 却不想虞温抬手臂的动作一顿,下一秒,用力的推开他走了进去。 然后气势汹汹的打开了每一个房间的门,连浴室都没有放过。 随后站在柳乐人的面前,趾高气扬的问道:“尹珩呢?” “你不会给他打电话吗?” 柳乐人坐在沙发上翻杂志,头也没抬,事实上,他现在已经无比后悔把人放进来了。 “我要是能打通电话,还能再找到这里来。” 虞温抽走柳乐人手里的杂志,扔在一旁,声音里带着警告。 “你别以为我在这里找不到他,就不会怀疑你们的关系,我告诉你,他喜欢的是我,就你这样的,他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柳乐人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脑袋里嗡鸣不已。 怎么一个个的,都觉得他喜欢男人,闻元修试探他就算了,毕竟对方没有恶意。 苏时砚也来凑热闹,还误会他和闻元修的关系。 这些他都忍了,糊弄糊弄也都过去了。 但是莫名其妙被误会跟尹珩有关系,而且对方还一副兴师问罪,捉奸在床的架势,他真的忍不了。 所以,他冷笑一声,讥讽道:“你喜欢男人,就觉得全世界都喜欢男人吗?” 第41章 情书 虞温本来就心情不爽,他联系不上尹珩,又在俱乐部蹲了好几天,都看不到那人的影子。 直到今天早上,他的朋友才说在滑雪场看到他了。 他马不停蹄的上山,凭着刷他哥的脸,才知道尹珩定的房间号。 没想到人没看见,倒看见一个扫把星。 因为他每次见到柳乐人都没有好下场。 而且这个扫把星,居然当着他的面嘲讽自己。 他瞬间不淡定了,站起来举着拳头就要揍柳乐人。 但是,房间却传来另一道声音,“怎么回事,不是让你打电话给前台,怎么还把人放进来了?” 虞温仔细一看,才发现不远处还有一道门。 他刚刚以为是通往阳台,就没进去。 现在才发现外面竟然是一个温泉。 而且,苏时砚正坐在不远处,眼神淡漠,眉宇间都是厌恶。 虞温悻悻的收回手,还没好透的胳膊隐隐有些疼。 他下意识的往背后放了放,似乎是害怕对方再像上次那样,使自己的胳膊受到二次伤害。 但是他想到了什么,脸上出现了嫌弃的表情。 “你怎么在这?” “我在哪里用得着跟你说吗?”苏时砚寒声说道:“出去。” 虞温并没有生气,反而笑了笑,毕竟对方赤身裸体的待在汤池里,也拿自己没办法。 “我为什么要出去,这里也有尹珩的房间,我要坐在这等他回来。” 苏时砚没和他废话,视线看向柳乐人,“打电话给前台,就说有人擅闯房间,让他们立刻叫保安把人轰出去。” “你敢。”虞温恶狠狠的瞪着柳乐人。 柳乐人毫不犹豫的拿起电话,拨通了前台,只是还没等他说话,一只手按压住了挂断键。 “如果你打了这个电话,把事情闹大了,我们都别想好过。” “虞少爷,你拿我出气没用,再说,你也看见了,尹珩并不在这里。” 虞温直直的盯着柳乐人,“那我就等他回来。” “……” 他轻哼一声,满脸不屑,“你以为你是苏时砚的小情人,就对他言听计从吗?你知不知道你身边那人在高中的时候都做了什么?”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你和他关系这么好,难道真的不想知道吗?” 柳乐人心烦意乱,说话的语气重了一些,“我和他不是什么情人关系,麻烦你在说别人的时候搞清楚事实真相。” 虞温一噎,“你说不是就不是,谁信啊。” “爱信不信。” 柳乐人沉着脸说了这么一句,准备下楼找前台。 没想到尹珩和闻元修从外面回来了。 当看到坐在沙发上的虞温,尹恒瞬间变了脸色,质问道:“你怎么来了?” 虞温张了张嘴,再也没有对柳乐人的嚣张气焰,脸上竟然还有一丝委屈,“你把我拉黑了。” “那你就应该明白是什么意思。” “我不明白,明明是你招惹的我,怎么说不联系就不联系了。” 尹珩把背包放在沙发上,然后叹了一口气,“我们回房间聊。” 没想到这句话像是触碰了虞温的逆鳞,他一瞬间拔高了声音。 “为什么回房间,有什么话是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的?” “这是我们的私事,应该私下里解决,而不是闹的人尽皆知。” “我看你是不想让某个人知道吧。” 尹珩的眼里闪烁着无法遏制的怒火,他耐着性子再次提醒道:“虞温,如果你要谈,就进房间,不谈,立刻离开这里。” 虞温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因为他知道惹怒尹珩的后果。 但是自己大老远的跑来,没一口水喝就算了,还得受到这里每一个人的冷眼。 他心中也燃烧着熊熊怒火,“你不就是怪我撕了你给苏时砚写的情书吗?我就说上次在琼鹤观看着你们就不太对劲,没想到你们还有一层这样的关系。” “虞温,我们俩之间的事,扯上阿砚做什么?” “那你们要真没有什么事,为什么要避开人群。” 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火药气息,要不是苏时砚的腿动不了,只能待在汤池里,他一定会亲手解决这场闹剧。 尤其是那两个令人讨厌的视线。 而一旁的柳乐人和闻元修,微微张着嘴巴,眼睛在旋涡中心的三人之间来回扫视着。 尤其是闻元修,借着喝水的功夫,坐在柳乐人的身边,用嘴型问道:“怎么回事?” 柳乐人摇摇头,他也很想有人来告诉他真相。 尹珩攥紧拳头,胳膊上的青筋暴起。 他咬牙说道:“虞温,我可以容忍你的任性,但是绝不容忍你胡闹。” “你心里应该清楚,我拉黑你的具体原因,在这里,我给你保存一丝面子,但是,也希望你不要胡搅蛮缠下去了。” “我有错,你就没错吗?高中时期的信件保留到现在,你不该给一个解释吗?” “我跟你没什么好解释的。” 虞温指着他的鼻子,“那就是你的心里有鬼。” “我喜欢阿砚不假,但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现在……” “你终于承认你喜欢他了,”虞温像是抓住把柄一般,瞬间理直气壮的看着尹珩,“你自己心里藏人了,还把错误推到我的身上。” “尹珩,你不是人。” “……” 尹珩很累,每一次跟虞温说话都很累。 这个人总有办法把一件很小的事情,弄得大家都下不来台。 而且,还是一个极致的利己主义者。 只会站在自己的利益上,去谴责他人。 他推开眼前的手指,脸上尽显无奈,“该说的我都说了,以后不要来找我了,即使见面,也都当做从来没认识过。” 这句话说的决绝,虞温觉得浑身冰冷。 他的眼睛里有痛苦,失望,几乎喘不过气来。 唯独没有后悔,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他总归是心高气傲的虞家小少爷,说不出低声下气求人的话来。 恨恨的看了尹珩一眼,头也不回的出了房间。 第42章 闹剧结束 这场闹剧终于结束了,所有人好像都松了一口气。 闻元修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脑袋终于灵活了一回,拉着柳乐人出了酒店。 外面的寒流和酒店里的暖气成了鲜明的对比。 柳乐人刚出门口,就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 幸好临走前拿了一件羽绒外套,否则非要冻感冒了不可。 “你拉我出来干什么?这会儿山上开始降温了,冻死了。” 闻元修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你傻啊,不走难道留下来当炮灰啊!” “当什么炮灰,我留下来看戏呢。” “有些戏能看,有些戏就不要看了,小心引火上身。”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聚集的人群,兴奋的说道:“走,我俩去玩双人雪车。” 为了不扫兴,柳乐人只好跟了上去。 突然,他脑袋里的弦似乎被拉扯了一下。 似乎有什么事,被自己遗忘了。 酒店内,时间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样。 苏时砚和尹珩都没有说话。 两个人之间隔着一个半开的移动门,但是谁也没看对方。 最后还是尹珩走了出来,坐在汤池边上的凳子上。 与苏时砚只有一米多的距离。 苏时砚艰难的挪了一下位置,然后拿着毛巾披在肩膀上。 如果柳乐人还在,他肯定要臭骂一顿了。 毕竟以他现在的处境,实在不适合跟尹珩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 好歹给他弄起来,穿上衣服。 尹珩犹豫了半晌,才试探的说:“你没生气吧。” 苏时砚喝了一口果汁,勾唇道:“我们之间清清白白,我生什么气。” “那就好。”尹珩松了一口气。 “那封信不是我故意留下来的,你当时拒绝以后,我就顺手夹在一本书里了,不知道怎么被虞温看见了。” “你不用跟我解释,你跟他之间那点事,我没兴趣知道。” “但是我不想你被牵扯进来。” 苏时砚抬手撑着脑袋看他,“是你把我拉进来的,你明明知道我跟他在高中的时候就有恩怨,但是你却接近了他。” 尹珩没有反驳,毕竟高中三年,他和苏时砚形影不离。 早就知道虞温和苏时砚之间的那些事。 但是,他却另有其因。 “因为当年我家破产,就是他爸设的局。” “他爸明知道那个工程有问题,却还是拿着合同让我爸投资,最后却把自己摘了个干净。” 苏时砚定定的看着他,“所以,你在报仇?” “是他主动招惹我的,还想派人把我约在体育馆揍我一顿,所以我上了他。” 苏时砚嘴角抽搐了一下,随后又恢复了正常。 尹珩知道自己这样做挺离谱的,但是当时确实什么理智都没有了。 只想给对方一点教训。 “我知道他就是个挂牌少爷,没打算把气撒在他的身上。” “但是他一次又一次的挑战我的底线,让我非常的疲惫,所以才老死不相往来。” 苏时砚再次喝了一口果汁,心情莫名好了一些。 他捏紧玻璃杯,询问道:“当年你家经历的破产风波,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尹珩喟然长叹,“我都担不起来的责任,为什么要让你一个高中生承担?” “而且我也看得出来,你跟你父母的感情很淡,我们在一起,几乎从不听你提起他们。” 苏时砚垂下眼帘,遮掩起那一闪而过的苦涩。 “那总比你一声不吭的玩消失要好。” 尹珩解释道:“因为要忙着比赛,集训起来特别辛苦,又得处理家里的烂摊子,所以实在没空。” 后来两年的时间,尹珩还清了家里的欠款,然后重新参加高考,进入了大学。 拍卖会那一次,他还不敢和他相认。 只能远远的看着。 再次和苏时砚见面,就是在道观里。 满打满算,他们有三年多没见了。 苏时砚知道尹珩已经对他没有了那份心思。 青春期的情感是不确定的,他不会揪着那一瞬间的冲动,彻底与人老死不相往来。 “行了,我原谅你了,但是,你和虞温那点事,我不希望再往我身上泼一点脏水。” “当然,我会处理好的。” 两人又陷入一片寂静,谁都没有说话。 苏时砚觉得泡的有些头晕,看了看墙上的时间,他居然泡了将近一个小时。 难怪觉得缺氧。 “麻烦……” “你身体……” 两人同时开口。 苏时砚顿了顿,“你先说。” “你身体的事我知道了,也知道柳乐人来苏家的目的。” 苏时砚眉心动了动,“你怎么知道的?” “琼鹤观的主持是我的亲戚,不过他没告诉我,只和我说过你们同行的那个老人是命术大师。” “联想到虞温偷的那块石头,我能猜到一些。” 苏时砚没打算隐瞒,把这一系列的事情告诉了尹珩。 他了解对方,知道他不会说出去。 不然也不会隔了这么久都没来问自己,而是选择现在才说出来。 尹珩听完,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还能这样吗?换生死簿,太匪夷所思了。” “我倒是挺期待的。” 苏时砚往后仰了仰,离烟雾远了一点。 然后微眯着眼睛,“我本来没有那么强烈的活下去的欲望,一开始,我以为他也是这样。” “没想到,他居然为了活下去铤而走险,我挺想看看,他能不能做到。” 尹珩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你为什么不想活。” 苏时砚有些恍惚,似乎没料到尹珩会关心这个问题。 而且他这句话的重点也不在这。 半晌,他才说,“如果你天天待在房间,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看时间。” “而且没有隐私,连上厕所都有人盯着,我想,没人能坚持几天吧。” 尹珩想了想,似乎觉得对方说的有道理。 “那,换了生死簿之后,你的腿能治好吗?” 苏时砚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的笑容,隔着烟雾看尹珩,“我的腿和我的命是两回事,不过,什么事都有奇迹,对吧。” 尹珩心里陡然升起一抹怪异,总觉得对方话里有话。 不过,能活下来,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他也回应了一个笑容,“当然。” 第43章 死心 后来,柳乐人适时地出现,把苏时砚从汤池里捞了出来。 他看见对方嘴唇发白,似乎要泡脱水了。 赶紧给他喂了不少水。 然后又是洗澡,又是吹头发。 把人伺候好了放在床上,才有个喘口气的机会。 苏时砚有洁癖,不喜欢别人碰他。 除了周伯,也只有柳乐人这样近身碰过他。 这都是源于四合院的那次洗澡和搓背,再加上道观的洗脚,让他觉得这人伺候的还不错。 苏时砚躺在床上,也没力气和他争吵了。 连晚上去餐吧吃饭也没去。 直到第二天,他们再次被咚咚的砸门声吵醒。 柳乐人害怕虞温去而复返,也不敢擅自开门,怕把这个瘟神放进来了。 没一会儿,门似乎打开了。 但是房间的隔音太好,柳乐人听不清对方说了什么。 直到他听到重物倒地的声音,夹杂着一声怒吼。 他才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慌忙穿好衣服,打开了房门。 客厅里站着虞扬川,他一身西装,外面套着羊绒大衣,头发上还沾着还没化完的雪。 倒在他脚底下的正是尹珩,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但挣扎着站了起来。 两个人的身高不相上下,对视的时候,空气里仿佛一层电流滋啦作响。 最后,还是虞扬川拽着尹珩的衣领,轻蔑的说道:“说,你到底跟我弟弟说了什么,他到现在都不回家?” 尹珩毫不客气的冷笑一声,“自己的弟弟,当真一点都不了解吗?” “我们虞家的人,轮不到外人插嘴,”虞扬川低吼着,狠狠地瞪着尹珩,“现在我们全家都联系不上他,你最好祈祷他没事,不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为什么要祈祷,他出了事,最应该担责任的是你们虞家,你应该意识得到,他迟早因为这张嘴,惹出大麻烦。” “那也不应该是因为你而出事。” 虞扬川推开尹珩,面无表情的说道:“我没时间在这里跟你说这些废话,你现在好好想想,他可能出现的地方。” “我不知道他在哪,你们虞家不是家大业大,找个人应该不难吧。” “你……”虞扬川指着尹珩的鼻子,气愤的说道:“好,好,非常好。” 随后侧着身体看着门外,“老三,进来吧,现在你应该死心了吧。” 虞温双手插着羽绒服,出现在虞扬川的身后。 他整个人无精打采的,鼻尖冻的通红,一双眼睛非常的疲惫,但还是尽力的看着尹珩。 他嗫嚅着嘴唇,似乎有话要说。 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朝虞扬川勉强扯了一个笑容,“哥,我们回家吧。” “死心了?” 虞温点了点头,“我都听你的。” 虞扬川走到虞温面前,刚准备揽着他的肩膀离开。 对方却突然闭着眼睛倒在自己的怀里。 他慌忙扶着虞温,一不小心触摸到对方的皮肤,只觉得烫得厉害。 “老三,老三,”虞扬川叫了几声,急忙抬头看着柳乐人,“帮个忙,麻烦给前台打个电话,他们有专业的医疗团队。” 事出紧急,柳乐人也顾不上这人是虞温了,迅速给前台打去了电话。 尹珩晃了晃身形,蹲下身靠近虞温,却被虞扬川一把推开,“怎么?还想看看我弟弟断气了没是不是?” “不……不是……”尹珩看着那张脸,摇头否认。 但他还想说什么,被柳乐人打断了。 “前台说,他们已经在VIP套房等着了。” 说完,虞扬川看也没看尹珩,抱起虞温就离开了房间。 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 柳乐人坐在沙发上,看见尹珩保持着之前的动作没动。 他有些纳闷,尹珩不是给苏时砚递过情书吗? 怎么现在看起来和虞温藕断丝连,甚至一副受到伤害的表情。 而且,从他在琼鹤观就看得出来,这人似乎和虞温走的更近一些。 那苏时砚又在里面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 他想了很久都没想明白,只是看着眼前的人站了起来,慢慢朝房间走去。 他犹豫了一会儿提醒道:“你不去看看吗?” 尹珩扭过头,朝他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不了,有他哥在,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说不定他需要的是你呢?” 这句话像一个魔咒,瞬间击穿了尹珩的伪装。 他紧抿着嘴唇,双手无力的垂在腿边。 手心的力道松了紧,紧了又松。 最后,他还是毅然的回了房间。 柳乐人不明白尹珩对虞温抱着怎样的心思,毕竟感情的事情,他一窍不通。 但是当天尹珩的兴致不佳,在陪着苏时砚滑雪的过程中,频频失误,从高空中摔了一次。 还好只是被滑板顶的青了一块儿,没受严重的伤。 苏时砚看出尹珩心里有事,所以提前结束了这段旅程。 临分别前,尹珩有些歉意的看着他们。 “对不起,是我扫了兴,等有空,我请你们吃饭。” 苏时砚没好气的说道:“行了吧,也别为难这顿饭了,等你哪天真的有空了,在约吧。” 尹珩知道自己欠苏时砚好几顿饭了,高中毕业的时候,还说一起吃毕业饭的。 当时家里破产,这顿饭也没吃上。 他笑了笑,“有空一次性补上。” 回到苏家别墅之后,梅海已经回来了。 看到他们一起从外面回来,眼睛一亮,打趣道:“不容易啊,难得看你们一起出门。” 梅海回了连城,在那边待了一个星期,自然不知道他们去滑雪的事情。 但是柳乐人也没想瞒,一边解开衣服的拉链,一边说道:“出去玩了两天,还挺开心的。” “开心?” 梅海上下打量着柳乐人,随后又看了看苏时砚。 “说来听听,你们都遇到什么开心事了?” “跟你说了就不是开心的事了,”柳乐人自顾自的倒了一杯水,坐在沙发上,仰头喝了一个干净。 “嘿,”梅海斜眼瞧他,“感情你就是吊我胃口。” “梅爷,真不能说,不然你问问苏少爷好了。” 梅海满心欢喜的看着苏时砚,却换来对方一声冷哼。 苏时砚面无表情的看着柳乐人,知道这人就是看自己的笑话。 毕竟自己被男生表白这件事,足够对方笑一年了。 第44章 生死簿(一) 突然,他嘴角上扬,对梅海说道:“他还真的遇到开心的事了,因为……” 苏时砚卖了一个关子,然后看向柳乐人。 柳乐人被他的视线看的有些发毛,忍不住直起身体,警惕的看着他。 梅海匆忙问道:“因为什么?” “因为他被女生表白了,你说该开心吗?” “真的?”梅海兴奋的看着柳乐人。 随后在看到对方紧绷的身体时,有些疑惑,“这是好事啊,终于有人发现我们的乐人是一块金子了,但是怎么发现你并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哦,估计是他不好意思跟你说,但是心里暗爽着呢。” “……”如果手中的杯子是苏时砚的话,此刻应该四分五裂了。 柳乐人看着对方得意的神情,然后朝着梅海灿然一笑,“对,我心里可开心了,因为我还听说有人高中时期给苏少爷送了一封情书,那人还是个男生。” 梅海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眼前的两个人。 他嘴角的笑容还僵滞在脸上,但是已经感受到一道视线像是裹着刀片一般,朝他这个方向看过来。 “等等,”梅海用扇子挡住苏时砚的视线,然后侧头看着柳乐人,“你不要命了,敢这么刺激大少爷?” “有些话不说,这辈子都没机会说了。” 梅海竖了一个大拇指,然后放下扇子,清了清嗓子。 “既然我们两位少爷都被表白了,不如一起庆祝一下吧。” 柳乐人:“……” 苏时砚:“……” “反正再过不久,你们就要各奔东西,就当是个散伙饭,正好我这还有徒弟给我酿的李子酒,我们可以小酌一杯。” “你留着自己喝吧。” 苏时砚白了他一眼,然后让保姆推着轮椅把他送回了房间。 梅海有些失望,随后用火热的视线看着柳乐人,“他走了,不如你陪我喝一杯吧。” “抱歉,我不喝酒。” 柳乐人丢下这一句话,也上了楼。 梅海望着空荡荡的别墅,叹了一口气。 他好不容易从连城赶回来,陪两个小孩过年,没想到没一个陪他喝酒的。 早知道就不回来了。 他觉得无趣,便联系了苏老头子,去四合院喝酒去了。 或许是快到元宵节的原因,两个人并没有因为互呛而看对方不爽。 反而是相安无事的等来了正月十五。 在这个万家团聚的时候,梅海一大早带着风水罗盘,到了平家凹。 平家凹在云城的南方,方圆十里没有人家。 因为整个地势是凹进去的,所以得了这个名字。 曾经,云城的地质学家在这里发现了一块天然的温泉,还有特色的溶洞,打算建造一个旅游胜地。 在两年前,这块土地被政府征收,所有的人都搬离了这里。 目前这块儿地已经被苏家接手,正在做开发计划,暂时还没有动工。 为了防止磁场紊乱,梅海并没有让太多人来。 只是让保镖守在平家凹的进出口,不让任何人进来。 本来苏太太想跟着的,都被他给拦了回去。 他们到的时候,距离中午十二点,还有三个小时,已经足够他们做所有的准备了。 周围是荒废的房子,但是由于这里的村民刚搬出去不久,所以房屋内部还不算破旧。 他们站在一处庭院里,四周因为季节的原因有些萧瑟。 梅海布置了一个简易的做法场地,方便他们附近没有人打扰。 同时也设置了供桌和经幡,他们的四周被经幡包围,形成一个狭小的气场。 苏时砚作为青龙伏形命格,站在气场的中央。 既有助于保护磁场,也能在阴阳混乱的时候,将朱雀乘风之势,发挥最大的用处。 但是也将自己位于最危险的境地,一旦异常,他的元神就会非常的微弱。 为了防止他的魂魄不被阴差勾去,柳乐人画了一道四象八卦符。 以四象通无象,八卦转虚无,使卦象中心的人,一切皆为常人。 在时间还剩下半个小时的时候,他将写有自己生辰八字的符咒,从草木灰水里捞了起来。 这张符箓,他提前一个星期浸泡在水里。 此时,正是阴气正浓,一旦贴在羊脂石上,不出半个小时,就会有阴差来收魂。 他解开惊骨环,把它和梅海送给他的玉牌一起交给了场外的保镖。 梅海将鱼铃递给他,“把这个带上,如果出现了意外,你就吹响它,十分钟之内,我就会用招魂铃招你回来。” 柳乐人听话的挂在胸前,最后看了梅海一眼,“我进去了。” “嗯,万事小心。” 柳乐人躺在房间里的床上,鼻息之间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霉味。 梅海在他的枕头边点燃一支安息香,随后将符箓贴在羊脂石上。 柳乐人的意识慢慢的薄弱,最后彻底进入了睡眠状态。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好像受到一股剧烈拉扯,然后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很轻。 等他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已经魂魄抽离,跟在两个阴差的身后。 周围都是灰蒙蒙的,完全不像之前那样万里晴空。 走出庭院的时候,他朝身后看了一眼,房子还是那栋房子,但是却看不到一丝有人存在过的痕迹。 别说看见梅海他们,连那些供桌都看不见。 他抬头,太阳还挂在头顶,在他不远处的东方,却出现一轮月亮,缓慢的向它靠近。 看来,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了。 等到真正的日月合体,才是他寻找生死簿的时候。 阴差带着他走了很久,随后到了一望无际的湖边。 想来这应该就是忘川湖。 湖边停着一艘船,上面什么人都没有,但是等他们一上船,船就开始动了。 湖面上雾气很大,没一会儿,周围陆陆续续出现很多艘船。 直到慢慢靠岸,映入眼帘的是一道长廊,旁边的立牌上写着:水月关。 两个阴差把他带到这里,直接又返回船上去了。 他像是受到什么驱使似的,不自觉的走向长廊。 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凉亭。 上面坐着一些半透明的魂魄。 柳乐人看不清对方的脸,只知道这些都是刚刚死亡的人,等到名字从生死簿上划掉,他们才会渡入下一个轮回。 第45章 生死簿(二) 柳乐人一直朝前走着,依稀看见前方有一栋房子。 房子与凉亭之间仿佛被切断了,无论如何都过不去。 因为隔得很远,柳乐人看不清房子上面的字,但是他知道那就是孟婆殿。 如果想去阎王殿,必须要经过这里。 但是他知道,一旦进了孟婆殿,就要喝了忘魂汤,那么,他所做的事情就前功尽弃了。 柳乐人靠在凉亭的柱子上,只能等时间慢慢流逝。 没过多久,孟婆殿门口的渡船动了。 这就是来渡魂进孟婆殿了。 阴差拿着手牌,一个个开始寻人。 他们仿佛知道这些魂魄的名字,经过那些魂魄的身边,就会将手牌递给他们。 随后他们一个个的进了船舱。 突然,阴差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柳乐人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但是瞬间觉得血液似乎凝固了。 生怕下一秒,将他手中的手牌递给自己。 但好在对方只是看了一眼就离开了。 他松了一口气,再次抬头看着天空。 这里几乎什么都看不见,没有月亮,也没有太阳。 只有无尽的灰蒙蒙的天空。 柳乐人不知道日月有没有合体,内心却越发焦急起来。 一旦错过时间,他就永远留在这里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忘川湖上突然出现了很多船。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这条长廊连接到了孟婆殿的门口。 像是凭空伸出来的,从他的脚下蔓延开来。 他往前走了走,却倏然踩了空,然后掉进了忘川湖里。 柳乐人下意识的挣扎,但是却忘了自己只是魂魄,根本动不了。 身体只能不受控制的往下沉。 直到他发现自己能在湖底呼吸,他才睁开眼睛。 当即被眼前的景象惊的说不出话来。 忘川湖竟然不是湖,因为他的湖底竟然藏着宫殿。 而且能够随意走动,甚至还能呼吸。 但是他明明能感受到身边的水流,甚至能听到哗哗的水声。 而且,船只在上面行走的时候,还能看到波纹。 来不及细细研究,他只能朝宫殿门走去。 然而等他走近,他才发现这个宫殿的名字叫做十二司。 门口没有阴差把手,甚至大门都是微微敞开的。 在他所查的资料里,并没有这所宫殿的介绍。 他不知道里面是做什么的,更不知道进去了会有什么后果。 他打量了一圈,发现这里也没有可以回到水月关的通道。 仿佛除了这个宫殿,没有其他存在的东西。 所以,他只能壮着胆子走了进去。 进门之后,柳乐人才发现这所宫殿之所以没有记载,是因为正在建造。 正殿里的神像刚塑到一半,两面墙壁都是空荡荡的。 有几名阴差正在抬一个塔龛,看见他似乎并不觉得惊讶,反而上前问道:“引路司过来的是吧,里面正等着你去堪行呢。” 本着多说多错,不说不错的原则,柳乐人并没有答话。 而是朝唯一的一道门里面走了进去。 里面就像是古代宫殿的假山,仅可容纳两人通过,而且迂回曲折。 在拐了几个弯后,视线稍微空旷了一些。 眼前是好几道门,每一道门上,都写着一些他不认识的字体。 他不敢贸然开门,这时,恰巧阴差路过,有些不悦的问他,“干什么的?” 柳乐人回想起之前那个阴差说的话,缓缓吐出两个字,“堪行。” 阴差绕着他打量了好几眼,随后推开了一道门,“从这里进去。” 柳乐人在对方的注视下,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里面是一个巨大的案台,上面坐着的,正是他要找的崔判官。 对方并没有想象中的可怕,只是一把络腮胡遮住了大部分的容貌。 打量间,一道喉咙里溢出来的囫囵语从头顶上传了过来,“听说你生前懂得玄学命理?” 柳乐人只能乖巧应道:“是。” “我是掌管人书生死簿的判官,从地府三大册中分离出来,成立十二司,人有三六九等,生死簿自然也按照命格分为上中下三册,虽说孽债姻缘,死生注定,但与其风水也有相关,明白吗?” “明白,判官想我将这三册按照风水时运分开存放在这十二司。” “聪明,”判官抚了抚胡须,“一路走来,有什么感想。” “青龙方有水来,白虎成为下砂,逆收水势,大吉。” “整个宫殿建在湖底,何来逆收水势。” 柳乐人不急不缓的说道:“前宽后窄,上下有度,上有碧石遮天,下有浮游托地。” “不错,看来你还有几分本事。” 判官朝他摆了摆手,“你且先去十二司转转,由阴差带路,切记,碰到衣服上写有‘白’字的,千万不要答话,他是地府游神,不归十二司管。” “是。” 柳乐人应了一声,转身退了出去。 门口的阴差仿佛等他已久,出来之后,自顾自的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穿过其中的一道门,便和大部分阴司一样,通往各处的甬道黑暗阴森,只有墙壁上隐隐散发着微弱的光。 这里的阴差大多数是不说话的,只有碰到官位较大的,才会点头示意。 当然,像判官那样的,会停下行礼。 一路走来,柳乐人可以光明正大的打量着周围的状况。 每一个地方都有标识,柳乐人有的大概猜得到,有的也不认识。 由于宫殿正在建设,即使他知道,但是里面什么都没有。 又往里走了一些,他看见许多阴差朝外面走去。 其中一人站在他们的面前,朝他旁边的阴差说道:“阎王有令,所有阴差前去忘川湖。” “出了什么事?” “不知,只说日月合体,阴阳大乱。” “好,我这就前往。” 即使那名阴差应了下来,但是依旧朝里面走去。 柳乐人知道这是个好机会,日月合体的时间已到,是他动手的时候了。 所以他立刻站在阴差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阴差大哥,我们转的也差不多了,你有事可以去忙,接下来,我自己去和判官报道。” 阴差看了他一眼,昏暗的眼珠子转了转,随后便离开了。 毕竟一个小小的魂魄,在地府也翻不起大风大浪。 第46章 生死簿(三) 柳乐人凭着印象,重新回到见判官的几道门前。 刚刚他记得有一扇门没有进去过,门上面没有标识。 此时他推开门把手,里面黑漆漆的,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突然,墙壁上的火光亮了,两个衣服上写着“白”字的游神站在他的面前。 他们面容丑陋,脸上坑坑洼洼的,像是被火烧过的痕迹。 “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柳乐人故作镇定,当做没看到他们似的,径直朝里面走去。 他虽然不知道和这些游神说话会有什么后果,但是本能的还是不想招惹。 两名游神再次站在他的面前,堵住他的去路。 “小小阴魂,居然无视我们,押去审判殿,沦为畜生道。” 柳乐人暗自一惊,不自觉的脱口而出,“我是十二司请回来的,自有判官定夺。” “哦?”游神打量着他,“判官已前往阎王殿,拿生死簿追魂捕魄,怎能由你胡说。” 柳乐人还以为这道门是暂时存放生死簿的地方,没想到还是在阎王殿。 他深知时间已经不多了,连忙说道:“可带我去找判官当面对质。” “不由你说,来人,带走。” 不知道从哪里走过来两名黑脸的游神,在得到命令之后,朝他说道:“走吧。” 柳乐人跟在身后,眼见他们往里面走。 没想到穿过一道门之后还是一道门,但是空间大概只有两平米。 他感觉到一阵头晕,才发现这个狭小的格子似乎在动。 没一会儿,门又打开了,他走出来一看,这简直就是现代的电梯,直接将让带到了孟婆殿的门口。 他回过头,忘川湖似乎还是忘川湖。 而不远处的水月关,已经空荡荡的了。 穿过孟婆殿,之后就是阎王殿。 阎王殿很大,有七十二司,十大阴帅。 光是直插云霄的建筑,足以让他脚下发软。 容不得他多想,游神已经在催他进殿。 他冷静下来,想到之前所查的资料里面有记载,游神的眼睛长在脑后,靠着鼻子来探路。 是冥界的哮天犬。 每个司包括差吏和魂魄等级,在地府中都散发着特殊的气味。 所以在十二司的时候,即使身处黑暗之中,也能发现他的存在。 因此,在他踏进阎王殿的那一刻,闪身到了游神的面前。 趁着对方没注意,直接右拐,上了天梯。 当游神觉得不对劲的时候,气味已经远去。 而且阎王殿鱼目混杂,即使有心想找,也需要一段时间。 柳乐人速度很快,因为他知道天梯上面就是离诀台——放生死簿的地方。 生死簿分为天地人三册,掌控者众生与生灵的寿命期限,又根据不同生物划分等级。 他所要找的正是人书,人书按照等级分为肆字一号,魂字二号和伏字三号。 按照苏时砚的生辰八字,必定一生荣华富贵,所以他的生死簿一定在肆字一号。 他来到肆字一号房,里面满满一整面墙壁的生死簿,按照年月日分门别类。 时间紧迫,他匆忙翻找起来。 好在大部分阴差都被派出去了,所以暂时还没有人来。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手心出汗,心脏咕咚咕咚的跳个不停。 一圈下来,并没有什么收获。 他没再犹豫,快速进行了第二轮的寻找。 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看见了苏时砚的名字。 生于庚辰年未月申时,卒于庚子年卯月午时。 如果未过甲子,中间是没有加号的。 所以他拿起笔,在生卒时间加了一个加号,代表增加了60年。 那么苏时砚的寿命也增加到了80岁。 他做完这些,立刻将生死簿放回原位,然后出了离诀台。 没等他踏出阎王殿,却突然迎面撞上了判官。 对方怒目圆睁,指挥着身后的阴差就要押着他进审判司。 柳乐人下意识的看向口袋里的鱼铃,想着要不要挣脱桎梏吹响它。 但是,招魂需要一段时间,要是这段时间他进了审判司,魂魄被一双双阳眼审判着,是不能被招魂的。 所以他放弃了鱼铃,慌忙看向判官,“大人,可否告知我犯了什么事。” 崔判官冷哼一声,“说,你到底从哪里来的?” “是你叫我来堪行的,但是被游神抓到了这里,我想找你自证清白,却迷失了方向。” “还说谎,”判官眼里似乎要喷出火来,“你不是引路司的人,他才是。” 说完,他指了指柳乐人的身后,才看到一抹小小的阴魂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如果你不坦白,我就押着你上审判台,打入十八层地狱。” 柳乐人想过最坏的结果也只是回不去而已,但没想过死后还要活在炼狱里。 他一生从未做过亏心事,自然不会心甘情愿受这处罚,只好不再隐瞒。 “我是刚到水月关的阴魂。” “不可能,你的魂魄是进不了十二司的,而且也无路可进。” “因为我是从水月关掉进忘川湖的,不知怎么的,就看到了十二司。” “那更不可能了,水月关四周都有结界,无法掉下忘川,更何况,刚刚到这里的阴魂,是承受不住忘川湖的腐蚀的。” 柳乐人并不清楚这之间的缘由,因为他确确实实就是这么过来的。 “如果大人不信,可以到水月关找引渡的阴差盘问,其中有一名阴差,曾经看到过我。” 判官看他的神情不似作伪,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只是语气缓和了一些。 “查肯定是要查的,但不是现在,你先去孟婆殿候着,等过完了今天,我会亲自找你,我倒要看看,没有魂火加持,怎么可能在十二司自由穿梭。” 柳乐人松了一口气,任由阴差带着他来到了孟婆殿。 或许是水月关的阴魂都跑到阳间了,所以显得孟婆殿有些冷清。 他不是真正的阴魂,是不能进孟婆殿的。 只能在一旁的望月亭中,等待阴差的手牌。 他摩挲着手里的鱼铃,趁阴差没有注意到这边,放在嘴边吹响了。 第47章 生死簿(四) 梅海那边,在感应到鱼铃之后,几乎立刻准备使用招魂铃。 但是突然黄沙弥漫,使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睁不开眼睛。 不多时,周围开始聚集阴魂。 梅海之所以选择平家凹,是因为这里生气充盈,依山傍水,极为适合做法。 但是一旦阴阳混乱,也是阴魂聚集的地方。 尤其是他的法坛已经改变了这里的磁场,而苏时砚又是青龙伏形的命格,极易吸引这些东西。 不多时,周围的阴气越来越重。 好在他选择的保镖阳气极盛,几乎不受影响。 而苏时砚站在四象八卦阵里,即使看见,那些东西也近不了身。 他必须保持意识的清明,阵法才能起作用。 但是,房间里的柳乐人就不一样了。 他气息衰弱,如果被碰到,就会阴魂附体,而他真正的魂魄错过这个时间,就难以回来。 所以他当机立断,吩咐保镖将糯米洒在门口。 然后他进入房间,迅速关上门,将柳乐人画的天师符贴在门框和窗户上。 做完这一切,他将招魂铃在柳乐人的耳边摇晃着。 在没有阴差带路的情况下,魂魄是不知道回来的路。 所以他的招魂铃必须保持着响声,这样,柳乐人才能循着声音回到这里。 眼见天色暗了下来,窗外天光微弱。 梅海心里越发焦急,拿着招魂铃的手都有些颤抖。 他双指并拢,放在柳乐人的眉心,口中呢喃着咒语。 但是感受不到对方一丝生的气息。 他像是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心里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 如果柳乐人没有完成任务,他就要在最后的半个小时,将苏时砚的命格和他的互换。 这样,柳乐人的肉体就会宣告彻底死亡。 而在望月亭的柳乐人,没想到还能在这里再见到奶奶。 他刚把鱼铃收回口袋,便看见了眼前熟悉的身影。 奶奶的容颜并没有变,似乎更年轻了一些。 她坐在凉亭里垂钓,但是鱼竿上空空如也。 “奶奶。”柳乐人轻轻的叫了一声,生怕打扰到眼前之人。 施玲抬头,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乐人,你还好吗?” “嗯,我很好,就是偶尔会想起你。” “我们缘分已尽,想起也是徒劳的。” 柳乐人神情有些落寞,“我知道。” “不要难过,今天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我希望你开心一些。” 柳乐人勉强的笑了笑,但是眼见对方的身影变的越来越模糊,他有些焦急的喊了一声,“奶奶,你要去哪里?” “乐人,保重,”施玲裙摆在亭中飞舞着,她拢了拢头发,看着不远处,“你听,有人在叫你呢。” 柳乐人猛然惊醒,才发现自己躺在凉亭里睡着了。 他环顾四周,却怎么也看不到奶奶的身影。 仔细一听,耳边一直响起招魂铃的声音,还伴随着苏时砚呼唤着他的名字。 他慌忙站起来,眼前凭空出现了一艘渡船。 他站了上去,然后随着渡船,走出了忘川湖。 追寻着声音,他来到了平家凹。 梅海在不远处朝他笑了笑,然后揭开羊脂石的符咒,将他的魂魄引至原身。 柳乐人再次睁开眼睛,已经回到了苏家别墅。 或许是这次消耗了元神,他一连好几天都没什么精神。 梅海为了帮他恢复元气,每天帮他艾灸,进行食补。 终于在一个星期之后,他活蹦乱跳的站在梅海的眼前。 彼时他们站在苏家别墅的人工湖边,太阳晒的人昏昏欲睡。 他们对之前发生的事情只字不提。 梅海知道苏时砚的生死已经篡改,也知道他的任务已经完成,是时候该离开云城了。 他看了看旁边的少年,问道:“接下来你该怎么办?” “还没想好,先回一趟笼镇吧。” 梅海有些不解,“你好不容易出来,怎么又想着回去?” “回去看看奶奶,因为不知道这一走,又是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那我跟你一起去。” “你?”柳乐人有些警惕的看着他,“你有什么目的就直说。” “想什么呢?我和施玲同门一场,去祭拜也是应该的。” “不是这个,”柳乐人迟疑了一下,随后开门见山的说道:“你是不是想让我跟你走?” 梅海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你愿意吗?” “我无处可去,跟你走也不是不行,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的资助我读书,我没钱。” “哈哈……”梅海越看柳乐人越招人喜欢,“我满足你,但我也有一个条件。” “……太过分的我可不答应。” “不过分,你知道的,我们这一行,名声尤为重要,人到晚年,我也不追求名和利了,但是总想留下点什么。” “你的意思是……”柳乐人恍然大悟,“你想收我为徒?” 梅海期待的看着他,“可以吗?” “也不是不可以,但我还是有个条件。” “……” 梅海搓了搓他的脸蛋,没好气的说道:“通通满足好吧,快,叫我一声师父。” 柳乐人挣扎着躲开,“这么仓促,我才不要。” “那就等回了连城,我们举办一个师徒礼,到时候再叫也不迟。” 柳乐人没拒绝,毕竟跟着梅海去连城,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而且,他也想将山术发扬光大,完成奶奶没有完成的遗愿。 或许自己的选择,也是奶奶口中正确的路。 既然决定了去连城,柳乐人也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了苏先生和苏太太。 甚至也专门去四合院,告诉了苏老爷子。 即使婉拒了苏爷爷,决定跟着梅海走,他也不想得罪任何一个人。 因为苏家确实没亏待过他。 后来梅海买了去笼镇的车票,他也就收拾收拾行李,准备离开。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大部分都是苏家买给他的。 他带不走,也没打算带走。 只是将李漾送给他的礼物,连同几件旧衣服装进了一个手提袋。 临到上车的前一天,他刚洗完澡,就听见一阵敲门声。 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打开门。 站在门外的,是苏时砚。 第48章 连城 自从改完生死簿回来之后,苏时砚就很少出房间了。 即使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对方一直埋着头,吃完也是匆匆回了房间。 梅海怕他那天受了刺激,还专门找他聊过。 但是对方拒绝了,只说一切正常。 所以,这几天,柳乐人也和苏时砚没说上话。 尤其他能感受到,苏时砚在面对他时,变的尤为奇怪。 每次他在花园里时,都能感觉到一道视线在自己的身上停留。 等他看过去,也只能看到苏时砚在阳台上看书的画面。 好像那道炽热的视线从来没存在过。 此刻看着门口的苏时砚,他有些意外。 “苏少爷,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事吗?” 苏时砚直勾勾的看着他,“我想进去说。” 柳乐人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但是还是侧身让他进来。 反正他明天就要走了,今天就不惹大少爷不开心了。 场景似乎有些似曾相识,半年前,苏时砚也是这么坐在他的对面,而他双眼发红的坐在床上。 不过,现在的他早就没了在苏家时的拘束和不安,也没有面对换命时的不甘和委屈。 只是坐在床边,紧紧的拽着脖颈上的毛巾,等面前的男人开口。 “我知道这半年来,和你发生过很多不愉快,也说过中伤你的话,但是我都不是有意的,因为……” 苏时砚顿了顿,随后微微低了低头,“对不起。” ? 柳乐人被惊的直起了身体,在他的印象里,眼前的大少爷从来不会做出道歉的举动来。 “你……我是说,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如果你真的觉得身体不太对劲,其实我们可以帮你。” 苏时砚涩然一笑,“其实我也知道现在的自己很不对劲,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解释。” 没等柳乐人回答, 他自顾自的说道:“算了,不说这个了,你明天就要走了,再说这个也没什么意义。” 柳乐人觉得苏时砚越来越奇怪了,之前的他可是从来没有这么优柔寡断过。 而且脸上从来不会出现这副表情。 他不禁要怀疑自己不是给苏时砚改了生死簿,而是换了一个内胆。 “你究竟想要说什么?” 苏时砚口中喃喃,“我想让你留下来。” 这下柳乐人更加吃惊了,他站起身,推开窗户,一丝凉气瞬间让他的头脑冷静下来。 “你不是苏时砚?” “我是。” “苏时砚不会让我留下来。” “他会,他只是拉不下脸。” 柳乐人不知怎么的,听着这句话他觉得有些别扭,但也有些想笑。 但还是生生的克制下来,然后一本正经的说道:“我不会留下来的,原因我也不想解释了。” “我知道。” 苏时砚当然知道眼前的人向往的并不是像苏家这样奢侈的生活。 他很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要是真的把人困在苏家,以后他与柳乐人终究会走到仇人的地步。 还不如暂时放他离开。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柳乐人没把这句话当真,只是敷衍的笑了笑,“但愿吧。” 第二天,柳乐人一早就和梅海离开了云城。 他们只在笼镇待了一天,去看了看奶奶,然后直接买票去了连城。 连城是一个临海城市,空气湿润了许多。 而且气温也比云城高,一出车站,他觉得刮来的风都是温暖的。 他以为梅海住的地方,虽然比不上苏家别墅,怎么着也在城中村,再不济也是像苏老爷子在郊区的四合院。 没想到车子走了很久,一路上经过繁华的街道,然后变得荒凉。 直到车子停在了一片比较密集的住宅区,他们穿过巷道,站在一扇有了年头的铁门前。 而且门下面还有一个敞开的狗洞,没一会儿,一只白色的狗窜了出来,疯狂的嗅着梅海的裤腿。 梅海把扇子别在腰间,然后掐着它的前腿将它提了起来。 “三豆,家里来客人了,你有伴了。” 那只叫“三豆”的狗,伸着舌头看着柳乐人,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 柳乐人摸了摸它的一只脚,然后摇了摇,“你好。” 梅海有些意外的看着柳乐人,“我还担心你不喜欢狗。” “如果我不喜欢,他会把他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给你重新租个房子呗,难不成还能为了你,把它卖到狗肉馆子?” 梅海将三豆放下来,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临进去前,留下一句,“哪有把自己跟狗比的?” 柳乐人一口气憋在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他真想把手里的包扔在梅海身上,但是他不能。 因为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城市,他还要靠梅海赏他一口饭吃。 真是……卑微到家了。 梅海的家从外面看起来并不豪华,但是里面却布置的很干净。 看得出来对方真的很喜欢狗,院子里盖着一个两平米的狗窝,上面还搭了一个花棚。 门口竟然还有不久前贴的对联,他认得这些字迹,出自于苏老爷子之手。 楼房是两层楼,一楼招待客人,有茶室,棋牌室,还有一个会客室。 二楼才是他们居住的地方,总共有三个房间和一个客厅。 梅海推开一扇门,朝他说道:“这是你的房间,如果你想添点什么,可以跟我说。” 柳乐人打量了一下,里面衣柜、书桌、沙发一应俱全,看起来非常的温馨。 “不用了,这样就很好。” 梅海给他介绍着,“我的房间在你对面,南边那个是我徒弟的,也算的上是你的师兄,他不常回来,最好不要进去,也不要动他的东西。” “嗯。” “说起来也还算和你有点渊源,他姓虞。” “云城虞家?” “对,不过他和虞家的感情不深,我不便多说,但是你也不要因为虞小少爷,就对他有偏见。” 柳乐人有些无奈,“我看起来是个计较这些的人吗?” 梅海顿了顿,然后点了点头,“是,在苏家就能看得出来。” 那股郁结之气,柳乐人终于吐了出来。 “老头,你为什么不结婚?” 第49章 读书 柳乐人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总算能够吃得惯连城的饭菜。 这里的菜系比较清淡,又是滨海城市,大多数都是海鲜。 梅海每天早上,都会去档口买新鲜的菜,然后回来煲汤。 而且这位孤寡老人的手艺还不错,煲的汤都很有特色。 渐渐的,柳乐人慢慢适应了,也喜欢上了这里的菜系。 这里离海边很近,空气里都带着一股湿咸的味道。 每天傍晚,梅海都会拉着三豆去海边逛一圈。 柳乐人在家待着也是待着,通常也会跟着去。 这天,他们刚回来,院子里坐着一个中年妇女。 看见梅海,高兴的站了起来。 “海哥,你终于回来了。” 随后将一份食盒递给梅海,“这是我从老家带来的冬蟹,每年这个时候最肥,你可一定要尝一尝啊。” 梅海松开三豆的绳子,坐在离女人不远的位置,“你每年都往家里拿了不少东西,但是我经常不在家,好多东西都糟蹋了。” “没事,我一个人也吃不了多少,都是邻居,就不要客气了。” 女人往前凑了凑,“海哥,我之前说的,你考虑好了吗?” 梅海像是弹簧一样站了起来,手足无措的说道:“妹子,你看我年纪都这么大了,还带着两个徒弟,确实有些不合适。” 女人像是才看见柳乐人,“哟”了一声,“这是你新收的徒弟?长得真可爱。” “嗯,这倒是实话。” 女人围着柳乐人看了两圈,“多大了?” “18。” “怪小的,但是也可以了,我那点存款还能供得起你读书。” 中年女人语出惊人,柳乐人站在一旁不敢说话,只是有些迷茫的看了梅海一眼。 梅海将柳乐人拉在自己的身后,隔绝了对方探究的视线。 “妹子,我的徒弟,好像跟你扯不上关系吧。” “但是你得清楚,徒弟也不能给你养老啊,他们以后都有家有室的,我就不一样了,我可以照顾你,而且我的存款,还能替你分担一些压力。” “噗嗤”一声,柳乐人终于忍不住笑了。 他也弄清楚眼前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他之前还用结婚这个话题挖苦过对方,哪知道老头深藏不露。 当时没有反驳自己,现在倒是给他看了一出好戏。 柳乐人戳了戳梅海的后背,“老头,你看这位奶奶说的这么有诚意,不如……” “什么奶奶,”女人不高兴的撇了撇嘴,“我比海哥还年轻十几岁呢,叫我阿姨还差不多。” “那这不是乱套了吗?” 梅海知道再继续待下去,难保对方不会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他着急忙慌的把人往外面推,“妹子,我不用别人伺候,到时候自己给自己买块墓地,徒弟们知道把我往火葬场推就行,这事就不要再提了,回去好好歇着吧。” “我也是为你着想,家里没个女人怎么能行呢,我还能做饭。” “巧了,我和我徒弟都会做饭,饿不死。” “……我能暖被窝。” “别别别,快回去吧。” “海哥,我……” “干什么都不好使,回去睡吧,没事别来了。” “……” 终于把人送走了,梅海站在门口抹了抹头顶上的汗。 他赶紧把门关上,回头却看见柳乐人一脸戏谑的看着他。 “戏了看够了,回房间歇着吧。” “我不困。” “我困了行了吧。” 梅海朝楼上走去,果不其然,柳乐人跟在他身后。 “梅爷,你说你为什么不结婚啊。” “我要是结婚找个女人管着你,你心里舒服吗?” “我倒无所谓,关键是你喜欢。” 梅海脚步一顿,回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想套我话是吧,你跟她又没有什么关系,问我这个做什么?” “我看得出来这阿姨不错。” “打住,”梅海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我啊,有三豆和你就行了,别的一概不考虑。” “……” 梅海走到房间门口,又折回来看着柳乐人,“哦,对了,你要实在没事,明天就开始复习准备高考吧。” “什么意思?” “我把你的名字挂到了连城一中,明天和我一起去办入学手续,不过高三的课程你是跟不上了,给你报了一个高考辅导班,全程的,明天填完资料就去上课。”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柳乐人久久没有任何动作。 当年为了读书,他求了冯芸很久,甚至以为只要自己听话,对方就能让他回到学校。 但是,他低估了冯芸的狠心程度,对方势必不会让他在柳家抬起头来。 所以,也不会给他任何能够逃出去的机会。 要不是那一百万的诱惑,他至今还在笼镇,为了生计,苟且偷生。 他以为靠自己还得有好几年的时间才能回到学校,其实他也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但是此刻,被梅海这个消息砸中的时候,他久久不能回神。 梅海走到他的面前,抬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怎么啦,高兴的说不出话了?” 下一秒,他的胸口被撞的生疼,柳乐人用头抵着他的胸口,语气里似乎带着哽咽,“谢谢你,梅爷。” 梅海难得看见柳乐人显露出脆弱的一面,抬手把手掌覆在对方的发窝处,轻轻的滑动着。 “既然当了我的徒弟,怎么能一点甜头都不给啊。” “你就是这么把师兄哄到手的吗?” “滚蛋,叫师兄就这么顺口,师父这两个字要你的命了是吗?” 柳乐人忍不住乐出了声,挂着湿润的睫毛抬起了头。 “是你说要给我一个师徒礼的。” 梅海张了张嘴,无奈的说道:“那就等你师兄有空吧。” 柳乐人也不在乎什么师徒礼,就是觉得梅海的反应挺有趣的。 而且,师父这个角色,就像第二个父亲。 轻易的说出口,就不显得珍贵了。 他们非亲非故,梅海不仅救了他,更是将他带来连城,供他生活和读书。 在他心里,早就把梅海当做自己的师父了。 所以,师徒礼也只是一个形式而已。 第50章 满意答卷 第二天,柳乐人起的很早。 确切的说,他一晚上没怎么睡,迷迷糊糊到了天亮。 但是他精神很好,甚至去厨房煮了三碗面,上面卧了一个荷包蛋。 他端着其中一碗,倒进三豆的狗盆里。 三豆闻了闻,但是由于太烫,只能哼哼唧唧的围着狗盆打转,然后时不时看柳乐人一眼。 “看我没用,心急吃不了热面条,等着吧。” 他站起身又回到厨房,端着另一碗面走到院子里,然后朝楼上喊了一声,“吃饭了。” 没一会儿,梅海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朝他碗里看了一眼,“又是面,咱们能不能换个口味。” “三豆都没挑,你还挑上了。” “三豆是条流浪狗,有的吃都不错了,我是人,有味觉疲劳的好吗?” “知道了,明天煮饺子。” “那还差不多。” 梅海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他不得不承认柳乐人做饭挺好吃的。 他早上起不来,一般都是柳乐人做。 而柳乐人在笼镇的时候,早上大部分都是吃面,所以他已经习惯性的做面了。 甚至为了怕梅海吃不惯,每天都变换着口味。 西红柿面,蔬菜面,打卤面,甚至还做了炸酱面。 但是本质没变,梅海确实有些吃不动了。 吃完早餐之后,他们就打车去了连城一中。 这里的学校比笼镇大了很多,光是教学楼都有两栋。 他们一进校门口,就有人迎接。 后来才知道这个人就是校长,然后把他们亲自接到了校长办公室。 看来梅海和校长是旧相识,两个人进门好一阵寒暄。 柳乐人听着窗外传来的读书声,心里久违的平静。 不知道话题怎么扯到自己的身上,只见校长侧身询问,“我们学校的升学率在连城一直排第一,每年都有无数的家长想通过关系进入我们的学校,为了保证升学率,我从来没同意过。” “但梅老是个例外,他是我的贵人,我可以力排众议给他一个方便。” “你的情况我也听说了,也表示同情,但是在升学面前,我不能和你谈感情,你觉得你的成绩,能够匹配到我们连城一中吗?” 柳乐人实话实说,“暂时还不能。” 毕竟他的高中生活缺失了一半,尤其还是高三最重要的时期。 他不想骗人,更不想骗自己。 校长并没有因为他的诚实而松一口气,反而神色有些凝重。 “既然梅老选择了你,必然也是相信你的,你觉得这半年时间,能不能给我一份满意的答卷?” “你说的满意答卷是?” “年级前十。” 空气仿佛静止了,办公室里落针可闻,连梅海都停止摇扇了。 他慌忙出来打着圆场,“老周,在电话里,你可没这么说。” “梅老,你要知道,他此时此刻插进来,我是顶着巨大的压力的,只有成绩才能堵住那些人的嘴你知道吗?” “你有难处我知道,但是就剩半年时间,你给孩子这么大压力做什么?” “高三的学生谁不是顶着压力?他们来自学校,家庭和周围一切的事物,顶下来了,前途一片灿烂,顶不下来,就随便去混混日子,我现在卡住他们这关键的一关,等去了大学,谁还管着他们?”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没等梅海说完,柳乐人抬起眼睛,直直的看着校长,“好,我同意。” 校长的神色倏然放松下来,语气带了一丝笑意。 “这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男子汉说话算话,虽然你不在我们学校就读,但是我会定期打电话询问你的进度的,在辅导班的考试成绩,记得也给我传一份。” 柳乐人点头答应了。 后来校长又告诉他了一些关于连城的考情情况,然后才去教务处填写申请材料。 等忙完一切从学校出来,已经是吃午饭的时间了。 这里离家不算近,回去现做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就在附近随便应付了一下。 回去的路上,梅海接到了一个电话,似乎要出一趟远门。 他们回家收拾行李的功夫,对方已经把航班信息发给梅海了,是四个小时之后的飞机。 梅海有些放心不下柳乐人,一再叮嘱他出门要打车,不许他吝啬钱。 柳乐人受不了对方把他当小孩子看,自顾自的点了点头,“知道了,我不会丢的。” “还有,辅导班和家里的地址我都发到你的手机上,别的地方暂时不要去了,要是实在无聊,你出门记得带三豆知道吗?” “……” “还有,书房里有附近餐馆的电话,你要是不想做饭,直接打电话订餐,会有人送来的。” “行了,我也不说了,走了。” 梅海朝他挥了挥手,身影消失在门口。 柳乐人突然心里一阵空落落的,这好像是他为数不多,独自一人待在家里的经历。 平常有个叽叽喳喳的老头,他还觉得吵,猛然不在家,他还真不习惯。 他转身准备回房间看会儿书,三豆朝他叫了几声,显然是他的撒欢时间到了,想出去玩了。 他走过去拍了拍它的脑袋,“别叫了,咱们晚上散步时间暂时取消,等你的主人回来。” 三豆似乎听懂了,无精打采的钻进了狗窝,摆明了生气了,不想搭理他。 柳乐人也很无奈,他刚到这里没多久,不想给任何人造成麻烦。 而且,自己已经答应了周校长,要进年级前十,他必须尽快进入状态。 所以他回了房间,开始熟悉课本。 高一的知识他已经忘的差不多了,但也不算陌生。 好在他在初中的基础还不错,再次复习,也没觉得那么吃力。 柳乐人是个会跟自己较劲的人,他之所以看不上苏时砚和虞温那类人,是因为他知道这些人都是家族给他带来的荣耀。 但不否认的是,这也是他们的优势。 柳乐人从小生活在那样的环境,读书是他抓住的唯一捷径,后来也被冯芸封上了一道墙。 他越是得不到,却越要逼迫自己。 他不能一生都被冯芸和柳泽捆住,他要逃离这里,独辟蹊径。 所以被退学的那一年,他几乎将所有的精力全部放在《山经》上,因为他知道,这是上帝给他打开的第二道门。 他一辈子都不可能像苏时砚那样,被众星捧月着。 只能不停地塑造自己,打磨自己,与自己较劲。 而现在上帝将阻碍他的那堵墙推倒了。 即使周围浓烟密布,他也能走下去。 第51章 师兄 柳乐人第二天就打车去了辅导班。 梅海给他报的是个小班,里面只有十来个人,能做到一对一的辅导。 基本和学校的课程一样,一天八节课,还有早晚自习。 这样一来,就顾不上三豆了。 后来他跟梅海说了之后,梅海让他完全不用担心。 因为他不在家的时候,三豆经常跑到吴阿姨家蹭吃蹭喝。 吴阿姨就是之前来家里送冬蟹的那个女人,虽然嘴巴不饶人,但是心地很善良,把三豆当成自己狗,还会给它洗澡。 柳乐人不再担心,几乎将所有的心思都扑在学习上。 没过几天,周校长打电话告诉他申请通过了,手续也都办好了,还询问了一下他的近况。 得知他已经在学习了,也就放下心来。 这天,柳乐人刚下公交车,一边听着手机里的录播课程,一边朝家里走去。 自从他知道辅导班和家里有一趟直达的公交车之后,他就不打车了。 因为打车实在太贵了,一天来回都够他买很多菜了。 在经过一个广角镜时,他似乎看见距离自己不远处跟了一个人。 他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快十点了,居民楼里几乎没什么人来往。 他不确定对方是不是跟着他,毕竟这里实在太大了,顺路的人也很多。 他瞥见路边的便利店,便走了进去,故意在里面停留了很久才出来。 他环视了一圈,似乎没看到什么人,以为是自己想多了,便朝家里走去。 路过垃圾桶,他借着扔垃圾的动作再次看了一眼身后,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那个人还跟着自己。 他下意识的加快速度,甚至迫不及待的跑了起来。 慌不择路的时候,他在拐角处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然后他重心不稳,直直的朝后面倒去。 就在他以为要和地面有个亲密接触的时候,一双手拉了他一把,帮他稳住了身形。 “怎么样?有没有撞疼你?” 一声如清泉般的嗓音从耳畔传来,柳乐人抬头一看,不由的怔在原地。 这人长得未免也太好看了一些。 半长的头发盘在头顶,由一支木簪固定着,他身姿挺拔,穿着短款大衣,依然不掩儒雅气质。 狭长的眼眸如潺潺的春水,温润有礼,唇红齿白,犹如盛夏清晨的牡丹。 柳乐人听到一声轻笑,随后他回过神来。 “没……没事。” “看你慌慌张张的,发生什么事了吗?” 柳乐人下意识的朝身后看了一眼,却什么都没看到。 他怕别人以为他有被迫害妄想症,摇了摇头,“没什么。” 对方看见他的反应,试探道:“有人跟踪你?” “或许吧,我不能确定。” “直觉是最准的,你应该相信你的直觉,”男人揽过他的肩膀,“我猜他现在应该还没有离开,你和我演一场戏。” 柳乐人看了看搭在肩膀上的那双手,点了点头。 两个人如旧相识一般,亲密的攀谈。 眼见快要到家了,柳乐人停下脚步,“就送到这里吧,谢谢你。” 男人心领神会,如果自己跟着回家,就成了严重的怀疑对象了。 “不客气,咱们有缘再见。” 说完这句话,他准备转身离开。 没想到一个身影突然从前方窜了出来,在他们面前来了一个急刹车,然后脑袋在眼前两个人的身上来回转着。 “三豆,你怎么出来了。” 柳乐人弯腰摸了摸他的头,没想到狗直接扑向旁边的男人身上,尾巴都快要摇断了。 男人一脸温柔的将狗拉开,“三豆,好久不见。” 柳乐人一直保持着吃惊的状态,此时才回过神问道:“你认识三豆?” “嗯,看样子,你也认识它?” “他是我师父养的。” “师父?” 男人重复了这两个字,突然明白过来,饶有兴趣的看了眼前的少年一眼,“他不在家么。”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柳乐人怔在原地。 对方解释着,“如果在家,发生这种事应该给他打电话。” 柳乐人分不清眼前的人究竟是好是坏,不敢贸然回答对方的问题。 尤其是梅海之前告诫过他,不让他随便和陌生人说话,更不要透露家庭的信息。 所以他只是说了一句,“太晚了,我要回家了。” “我送你。” “……不用了。” 男人看见对方拒绝的眼神,眼睛里漾着笑意。 随后当着柳乐人的面,走到熟悉的铁门前,打开钥匙开了门。 门发出吱呀一声,他回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回家了,小师弟。” 柳乐人的瞳孔缩了缩,“你是……师兄?” “这个称呼我先笑纳了,回来的匆忙,没带见面礼,明天给你补上。” 三豆看见门开了,撒腿朝家里跑去,回头见柳乐人没动,咬着他的裤腿往家里的方向拽。 柳乐人踉跄了几步,勉强稳住了身形。 然后跟在三豆的身后进了家门。 “我叫虞岑,小师弟叫什么?” 虞岑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靠着厨房门口,看着忙碌的小师弟。 柳乐人头也没抬,把云吞放进锅里,“柳乐人,”随后动作一顿,“你要吃多少?” “一碗就够了,多放点紫菜。” 虞岑咀嚼着那三个字,问道:“是不是你的父母希望你做一个快乐的人,所以才取了这个名字?” 之前只是有人觉得这名字奇怪,但是却没问真正的原因。 虞岑是第一个问他的,他耐心解释着,“我五行缺火,所以用了‘乐’字,‘人’本来是想用‘仁爱’的‘仁,但是后来我奶奶说用‘人’更能提高我的运势,便就用这两个字了,不过你这么认为也没错。” “真好,”虞岑感叹一声,“从你的名字就能看出来,你的家人对于你的出生非常重视。” 柳乐人“嗯”了一声,“他们很爱我。” 然后又补充了一句,“可惜他们不在了。” “抱歉,我不是故意提起的。” “没关系,我这么说,也是彼此了解一些,反正早晚你都要知道的,当然,你也不用拿什么隐私作为交换,这只是一个正常聊天的话题。” 虞岑见对方一本正经的解释着,心里不禁对这个小师弟多了一些好感。 明明看起来还没成年,但是一举一动,都比同龄人成熟了很多。 第52章 护送 虞岑看着眼前卖相很好的云吞,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一股紫菜裹着浓浓的海鲜的味道扑面而来。 上面还漂浮着肉类,比餐馆里的复杂多了。 “你加了什么,这么香?” “青口和仙贝。” 虞岑喝了一口汤,很鲜,然后又吃了一口云吞,皮薄肉多,而且还在嘴里爆汁。 “这是你自己包的?和外面的味道不一样。” “嗯。” “你说你一天都待在辅导班里,在外面就能对付一口,回来做多麻烦啊。” 柳乐人咽下云吞,回答道:“不麻烦,休息的时候就可以准备好。” 虞岑有些惊讶,“这样做不累吗?你应该注意的是劳逸结合。” “还好吧,你不觉得忙完一天,回来之后有一碗这样的云吞摆在你面前,很舒服吗?” “……好像是这样。” “这个煮起来也很快,大概十分钟吧,在外面等不也需要这么久吗?” “……也是。” “所以,吃饭吧,泡烂了就不好吃了。” “……好。” 虞岑顺着对方的话,埋头吃着云吞。 半晌又反应过来,眼前的小师弟好像并不是像他想象的那样软糯,而是刚强不屈,直言不讳,深刻明白自己需求的人。 随即,他抬起头,看着对方的发旋。 然后轻扯了一下嘴角。 难怪师父一直说他看上了个人,想收为己有,做关门弟子。 还发消息叫他回来准备师徒礼,这样性格的人,相处起来确实挺有意思的。 吃完饭后,他主动承担了洗碗的责任,然后催促柳乐人洗澡睡觉。 柳乐人从浴室出来,看见院子里的灯还亮着。 他站在窗户边,朝下看了一眼,虞岑正在收拾三豆的玩具。 三豆却极其不配合,咬着玩具的另一端不松口。 一人一狗在院子里拔河,在无数次拉扯下,虞岑觉得自己的胳膊快要脱臼了。 他只好松手,然后在三豆摔了一个屁股蹲之后,露出哀怨的视线下,上了楼。 柳乐人拉上窗帘,坐在书桌前刷了一会儿习题,直到眼睛干涩无比,才躺回床上睡觉。 一夜无梦。 等他睁开眼睛时,已经天亮了。 他看了看时间,没想到今天他比闹钟提前了十分钟。 他没有赖床的习惯,当即洗漱好下楼,趁着还有时间,可以在做完炸酱面之后,再做一份汤。 没想到他刚下楼,就看见餐桌上摆着一份从外面打包回来的豆浆和油条。 虞岑似乎已经吃完,正在院子里打坐。 他没想到对方起的比他还早,明明昨晚他做完一套题出来喝水的时候,对方的房间里还有灯。 他咬着油条,觉得对方有些不一样,细细打量,才发现对方穿着卫衣外套,长发用一根皮筋固定在脑后。 明明是一副很居家的打扮,但是那张脸庞足够精致,让人挪不开视线。 柳乐人恍然回神,才发现自己对一个男生看入迷了。 他低头快速解决早饭,然后拿起书包就出了门。 刚一走出门口,就听见身后的铁门砰的一声合在一起。 他回过头,看着身后牵着三豆的虞岑。 正当他以为对方是去遛狗的时候,虞岑朝他说道:“走吧,我送你去车站。” 柳乐人一愣,“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虞岑坦然道:“就当我遛三豆了,再说你既然被人盯上了,肯定会在一切你独处的时候,对你下手。” 昨晚的事确实给了柳乐人不小的冲击,但是他不想麻烦虞岑。 而且他们刚刚相识,还不足以熟悉到彼此信任的程度。 “应该不会,出了这条巷子,前面有老人在散步。” “现在天还没彻底亮,早上的寒气比较重,没几个老人愿意出来的,而且即便发生了什么事情,以他们的年龄也帮不了你什么。” 柳乐人下意识的看向对方纤细的腰身,随后又将视线放在对方的手腕上,最后,视线定格在三豆肥胖的身体上。 他觉得真要发生什么,对面这人也帮不了自己。 或许三豆还靠谱一点。 虞岑似乎看出他的想法,忍不住笑出了声音,“不要以貌取人哦,我是会武术的,不信你可以问师父。” 看着对方将信将疑的神情,虞岑抬起手看了看时间,“走吧,再耽误下去,你的第一趟公交车就赶不上了。” 说完,越过柳乐人,朝外面走去。 柳乐人随着对方的背影看了很远,才抬脚跟了上去。 从家里坐公交车去辅导班,接近40分钟的车程。 虽然要比坐计程车浪费时间,但是他可以在公交车上心无旁骛的看书。 但是今天,他总能感受到一道视线在自己的身上停留,等自己抬起头来,却什么都没看见。 或许是经历过昨晚那一遭,他的心思格外的敏感。 不由地把书放进书包,然后看向窗外。 没一会儿,他又察觉到那道视线了。 他迅速扭头,和一个男生目光相撞。 那人看见自己扭头,有些尴尬的低下头。 随后又不好意思的朝他挥了挥手,算是打招呼。 此时车厢里的人不多,因为天空还没有亮透,所以视线有些昏暗。 但是对方头顶的一束光,正好打在他的身上,让柳乐人能看清对方的面容。 柳乐人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发现自己从没见过这个人。 倒是身上的校服很熟悉,胸前是连城一中的刺绣。 对于陌生人,他向来比较冷淡,索性当做没看到对方的招呼,扭头继续看着窗外。 这趟公交车经过连城一中,柳乐人余光瞥见那人下了车。 随后对方停在公交立牌前,等到车子启动,回头看了自己所在的地方。 柳乐人觉得有些莫名,被一个陌生人盯着的感觉确实不太好。 但是很快,他就忘了这件事。 因为到了辅导班,紧张的学习环境,让他没有多余的心思想这件事。 这家辅导班对标的是高考金牌班,里面的老师也是金牌讲师,每个老师对自己的学生了如指掌,都会找到学生的弱项,然后分阶段的辅导。 所以柳乐人在这个辅导班里进步很快,尽管学习比较吃力,但是一想到他和周校长的约定,就觉得这些都不算什么了。 第53章 跟踪 梅海居住的地方叫芭蕉湾,因为附近有一块儿芭蕉基地,再加上有一条蜿蜒的河,贯穿着他们居住的地方。 所以叫这个名字。 每次公交车经过芭蕉地,柳乐人都会收拾好书包,等待下车。 但是今天,越靠近芭蕉湾,柳乐人心里越觉得不安。 公交车慢慢靠边停下来,柳乐人抓紧书包,有些无措的看着近在眼前的公交车站。 “同学,你不下车吗?” 司机看着后视镜,朝他问道。 因为柳乐人总是坐这一趟公交车,固定的位置和出色的长相,很容易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下……” 柳乐人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然后扶着栏杆下了车。 他把书包拎在手上,尽量往有人的方向走,沿途的店铺都关了门,树荫遮挡了路灯的光。 他的手有些发抖,在他身后的不远处,再次出现了一个人,不远不近的跟着他。 他在书包里摸索着能防身的东西,但是除了一个水杯,没有其他的东西。 再走几步就是便利店,他准备进去买点东西。 却不想肩膀上突然搭了一只手,随之而来的是浓烈刺鼻的酒味。 “小朋友,一个人吗?” 柳乐人像是衣服里爬了一只蜘蛛一般膈应难受,他想躲开,却被对方狠狠的钳着肩膀。 他使出浑身力气,将书包甩向对方的脸庞。 “哎哟”一声,那人吃痛手的力道松了松。 但是永远不要低估一个喝酒的人的力气,那人被打了,反手将柳乐人狠狠的推到一旁的树干上。 然后扯着柳乐人的头发往旁边黑暗巷子里拽。 柳乐人深知进去之后的后果,他没打过架,更不知道哪些是人们的弱点。 只能一身蛮力,一边反抗,一边朝有人的地方呼救。 眼看有两个人朝他们走来,男人指着那两个人的鼻子厉声说道:“没见过老子教训儿子啊,这败家子在外面搞同性恋,作为他的老子教训教训怎么了,你们要是过来,我就连你们一块儿打。” 柳乐人慌乱的摇摇头,“不是……我不认识……他……” 男人见状捂着柳乐人的嘴巴,把他往人少的地方拉。 即使想帮忙的路人,看见男人这副吃人的表情,也都退缩了。 何况越往里面越僻静,路人也担心里面还有其他人等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柳乐人离他们越来越远。 男人以为自己得逞了,他得意的在柳乐人的耳边说道:“看吧,别人是指望不上的,你就乖乖的,也少受点皮肉之苦。” 柳乐人心里涌出一股难言的恶心,他张嘴咬着男人的虎口,像是一头豹子一般,恨不得扯下一块肉。 男人屈起膝盖,使劲的顶开柳乐人的小腹,然后抬起脚将柳乐人踹向一边。 柳乐人觉得喉咙里直冒酸水,忍不住弯腰痛苦呻吟。 醉酒的男人很容易被激怒,他想上前再次制服柳乐人,却被腿上刺骨的疼痛固定在原地。 他低头一看,一条狗狠狠的咬着他的小腿,齿缝里都是血渍。 那狗朝他龇牙咧嘴,眼睛里都是凶狠。 柳乐人看见三豆,心里一喜。 但是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跌跌撞撞的站起来朝家的方向走去。 错身间,一道纤细的身影抬腿踹向男人的胸口,动作未落,一道清冽的声音传来,“三豆,松口。” 随后男人被踹向一旁的台阶上,脑袋结结实实的磕在地上。 这一来一晃的,他忍不住趴在地上狂吐。 吐完之后,脑袋里似乎有了一丝清明。 然后上下打量着眼前漂亮的男人,色眯眯的说道:“哟,这还有一个美人,我昨晚见过你,还以为你是一个女人,没想到是个男人,实在太对我的胃口了。” “原来昨晚跟踪的人是你,我正愁找不到你,没想到你就送上门来了。” “你还想找我?难道你也想和我快活快活吗?” 虞岑只觉得脑门突突的跳着,他弯腰抓住男人胸口的衣服,猝了一口,“垃圾,你也配。” 随后一拳砸在男人的脑门上。 男人眼冒金星,举起拳头,挥向虞岑。 虞岑偏头躲避,将男人的拳头攥在自己手心里,然后手腕发力,骨头错位的声音在空气里响起。 男人满脸痛苦,他没想到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男生,力道居然这么大。 他脸上已经有了惧意,连连求饶。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了,你放过我吧。” “放了你再来祸害别人是吧。” “不是……我真的知道错了。” 不远处传来警报声,男人彻底慌了,“真的,放过我吧,我有家庭有孩子,进了局子,以后就毁了。” 虞岑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对方,“这些话,你就留着跟警察说吧,看看法律,能不能给你这样的变态,留一丝宽恕的余地。” 不远处,柳乐人举着手机,死死的盯着男人的狼狈模样。 他摸了摸自己胳膊,上面是被推倒在树干上所剐蹭的淤青,还有小腹,一阵火辣辣的疼。 他将三豆唤到自己的身边,然后摸了摸他的脑袋,“谢谢。” 随后牵着三豆,一起上车去了警察局。 柳乐人觉得这辈子跟警察局肯定是有特定的缘分。 短短半年的时间,这是他第二次进警察局。 因为他还是未成年,尤其还是学生,是警察严重保护的对象。 听完他的遭遇,纷纷表示同情,而且他们调完监控,发现现场的情况比想象中的还要恶劣。 拘留是跑不掉了,接下来就是一系列的验伤和赔偿环节。 鉴于施暴者也受了伤,柳乐人和施暴者当晚就被送进了医院,这一折腾,又是好几个小时。 表面上的伤涂点药,养养就回来了。 关键是腹部,结果得等到白天才能拿到,但是似乎有些炎症,要打一夜的静脉滴注。 好在第二天是周日,辅导班放了一天的假。 他也就放下心来,生怕耽误学习的进程。 虞岑牵着狗不太方便进医院,把他送到门口就离开了。 然后他收拾了一些换洗的衣物和生活必需品,又连夜赶到了医院。 第54章 住院 凌晨的病房格外的安静,虞岑按照柳乐人发来的房间号,轻轻推开了14床的门。 柳乐人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看见虞岑,勉强撑起眼皮。 “来了。” “嗯,”虞岑将东西放进柜子里,然后坐在他的身边,“饿不饿,我去医院门口打包点吃的回来。” “医生不让吃东西。” 虞岑了然,接着说道:“那你睡吧,我看着输液瓶。” 经历了一天的脑力消耗,又加上精神和身体的双重受伤,柳乐人早就撑不住了。 此时也顾不上客气,慢慢的闭上眼睛。 这一觉,他睡的极不安稳,梦里反反复复都是自己被施暴的场面。 他的浑身很痛,几乎喘不过气来。 而且周围的声音非常的嘈杂,有警察,有医生,还有救护车的声音。 他皱着眉毛睁开眼睛,才发现目前的处境和梦境差不多。 警察和医生围在他的床边,似乎在讨论他的病情。 虞岑是最先发现他醒的,凑近他说道:“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警察和医生停止谈话,也都看着他。 “有点恶心。” “……” 医生上前按压着他的腹部,“这里痛得厉害吗?” 柳乐人“嘶”了一声,倒吸一口冷气,然后点了点头。 然后又用听诊器按压在他的胸口,过了一会儿说道:“这是正常的现象,暂时先不要吃东西,今天在打一天的针看看,其他的脏器没有受伤,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那我多久能出院?” “一个星期吧。” 柳乐人急忙说道:“不行,我还得去上课,最多两天。” “这不是你说了算的,先看你的恢复情况吧。” 医生出去了,警察又问了几句话,也离开了。 病房里安静下来,柳乐人打了个哈欠,将头埋进被子里。 如果身体允许的话,他想洗个澡。 昨晚那些屈辱的记忆一直盘旋在脑海,尽管他刻意忽略,但是还是见缝插针的涌了进来,连着被触碰的地方,都像是被蛆虫爬过。 突然,他的视线开阔起来,虞岑出现在他的上方。 “小师弟,把自己蒙起来做什么,一会儿就呼吸不过来了。” 柳乐人撇过头,“没什么。” “那就喝点水,我问过医生了,可以补充水分。” 柳乐人想了想,点了点头。 他知道躲避也不是办法,何况人已经抓住了,他怎么难受,也得听警察的安排。 他端起杯子,小口喝着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抬头说道:“这件事别让师父知道,不然他要担心了。” “当然,不过他迟早要知道的,你还未成年,总归有个人出面解决这件事。” “那就等他回来了再说,我不想耽误他的行程。” 虞岑“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对方。 随后他想了想,提议道:“不然以后你的早晚自习就在家里吧,我可以让师父给辅导班申请。” 柳乐人喝水的动作一滞,不解的看着虞岑,“我为什么要躲,黑夜不是这些人犯罪的理由。” “可是,黑夜却有很多潜在的危险。” 虞岑眼神枯涩,语气里尽显无奈,“你身上有太多的元素,弱小,单独居住,令人惦记的面孔,对了,还有个学生的身份,都会被轻易的盯上。” “所以?” “所以受伤害的不是你,而是你这类人,我们不能操控那些施暴者的行为,最起码要规避风险。” 柳乐人不想对这些人妥协,朝虞岑摇了摇头,“我不会让这件事耽误我的学习,更不想为了规避风险,试图躲避,而且辅导班晚自习有一对一的辅导,我不想放弃。” “小师弟,”虞岑叹了一口气,“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应该为身边的人考虑吧。” “什么意思?” “如今你不再是孤身一人,身边也多了一些惦记你的人,你也不想这件事发生以后,他老人家每天晚上都担心你的安危吧。” 柳乐人垂下眼眸,心里有些释然。 虞岑说的对,之前他孑然一身,也知道自己活不长久了,所以做什么事,也全凭着那股蛮劲。 就像昨天那样,明明自己已经察觉到不对劲,却从没想过求助于虞岑。 而是抱着侥幸的心理,独自踏上黑暗。 如果不是虞岑和三豆出现,他所想的后果,左右不过是一个死字。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有了师父和师兄,这些人不仅是他的家人,更是他的后盾。 他不能仅凭自己情绪,做任何事情,而是审视自己的内心,真正的接纳他们。 柳乐人放下杯子,眼睛里多了一丝惭愧。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我会好好考虑这件事的。” “还有,谢谢你。” 虞岑闻言一怔,然后温声说道:“不用客气,我们是一家人。” 柳乐人心里一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家人”在他的心里丧失了原本的含义,但是此刻,他却重新拾起,然后紧紧的拥在怀里。 在医院的日子是枯燥的,柳乐人除了换药和面对医生的检查,其他时间就是不停的做练习册。 他在笼镇的时候,曾经在县城高中读过一年多。 当时他选择的是理科,因为他对理科更感兴趣。 但是,培训班的老师再给他做了一些测验之后,发现他的文科成绩进步很快。 而且只有仅仅半年的时间,要想快速提高成绩,最好的选择是文科。 经过两天的深思熟虑,柳乐人还是毅然决定报考理科。 因为他不想因为这缺失的一年半,而打破他原来的选择。 所以现在,他更是争分夺秒,抓住一切时间。 连虞岑看了都觉得害怕,担心他用脑过度。 毕竟他现在还住着院,而且不能进食,全靠维生素吊着。 因此,他时不时就要提醒他休息一下,更是在医生允许进餐的时候,专门去私房菜馆里面订了一些营养餐送过来。 在这样的悉心照料下,柳乐人被医生通知提前出院了。 第55章 报仇 出院那天,柳乐人接到了闻元修的视频。 当时他正忙着收拾东西,看见手机屏幕上的皮卡丘的头像时,半天没有动作。 他自从来了连城之后就很少跟对方联系了,尤其是现在他这副样子,实在不适合让人看到。 随后,他没处理,任由音乐停止。 没想到对方拨打了第二个,第三个。 连虞岑都停下手里的动作,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他只好拿起手机,找了个看不出背景的地方,按了接听键。 “乐人,你终于接我的电话了。” 闻元修哀嚎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 柳乐人尴尬的笑了笑,“嗯,我刚刚在忙,没听见。” “哎,你上次说你已经在上课了,学的怎么样啊。” “有点吃力,不过还能跟得上。” “那就好,我最近在一个名家讲堂里充了个会员,里面的课程非常的优质,晚点我把账号密码发给你,你上去看看。” “好,谢谢。” 闻元修哼了一声,“你跟我客气什么,咱俩这关系……”随后像是发现了什么,突然拔高声音,“你在医院?” 柳乐人神色有些慌乱,他朝后看了看,原来墙上贴了一张病房的温馨提示。 他刚刚没注意,这会儿极力找了个借口,“没事,陪朋友来的。” 恰巧这时,护士站在门口喊道:“柳乐人,你的药放在护士站了,出院前记得去拿。” “……” 柳乐人双手一抖,手机差点掉下来,他朝护士说道:“来了。” 随后又转过头来,“我有事先挂了,咱们下次再聊。” “等等,”闻元修急忙喊道:“你生病为什么要瞒着我,难道没把我当朋友吗?之前不主动联系我就算了,现在生病了也不愿意说。” “不是。” 柳乐人急忙否认,实在不知道怎么跟对方解释,这件事说出来也只是徒增担心罢了。 但是他不想失去闻元修这个朋友,毕竟这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所以他只好解释着,“我被人跟踪了。” “啊……”伴随着对方的惊叫,还有一声杯子掉在地上摔碎的声音。 闻元修的视线下意识的看着对面那人。 柳乐人看在眼里,有些不满,“你身边有人?” “额……”闻元修局促的说道:“苏少爷在我身边。” 柳乐人没有在别人面前大吐苦水的习惯,更何况这人还是苏时砚。 他无奈的说道:“那就等下次再说吧。” “不行,”闻元修扬声拒绝,“你都住院了,肯定是受伤了,你要是不说,我就去连城亲自找你。” “真没什么事,我今天就要出院了。” “行吧,看来你还是没把我当做朋友,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都不肯告诉我,以后,我不会联系你了。” 闻元修装表面若无其事,语气里都是委屈。 柳乐人知道对方是装的,但也狠不下心来挂断电话。 “别装了,我说还不行吗?” “那变态跟踪了我两天,想把我拖进巷子里施暴,挣扎的过程中,受了点伤,医生检查没什么大问题,打了几天的针,今天能出院了。” 听完过程,闻元修在电话那头气的咬牙,“那个畜生……真想宰了他。” 柳乐人看他奶凶奶凶的,心情舒服了一些,“后来我师兄及时出现救了我,那个变态也受了伤,被抓到了警察局,现在正被拘留着。” “那你被跟踪的时候得有多绝望啊。” 闻元修有些心疼的看着他,“我真不关心那个家伙的死活,但是他对你的精神创伤是不可逆的,要是以后你路过那里,岂不是还得被这段记忆疯狂的折磨着。” 柳乐人怔在原地,所有人只关心施暴者有没有被抓住,警察甚至还在他住院期间,谈起了关于赔偿的问题。 只有闻元修,会站在他的立场,关心受害人的感受。 他是个学生,内心没有那么强大,有时候躺在床上睡不着的时候,他也会问自己是不是过于斤斤计较。 每每夜深人静,他都会被那股被撕扯着头发的力道惊醒。 还有那个伴随着酒味的调戏的声音,一直在他的耳边回荡。 他用学习来麻痹自己,殊不知,这只是自我欺骗,那些记忆会在夜晚疯狂吞噬着他,啃噬着他身上每一寸肌肤。 他眼睛酸涩难忍,故作不在意的说道:“都会过去的。” 闻元修想了想,“那我请假过去陪你几天吧,正好我也想去连城看海。” 柳乐人不想因为这件事弄得兴师动众的,忙拒绝道:“不用了,耽误了几天的课程,我最近会很忙,恐怕没时间陪你。” “也是,你现在压力这么大,我去也不能替你分担什么,还得你腾出时间来陪我。” 闻元修也明白当下不是见面的好时机,扯了个笑容,“那就保持联系,等你考试结束了,我们再计划出去的事。” “好。” 挂断电话,柳乐人整个人都变轻松了。 等他上了个厕所出来,发现东西都收拾好了,只见虞岑拿着药从外面进来。 “打完电话了?那我们下去吧,叫的车正好也到了。” 柳乐人应了声,把药塞进书包里,随后和虞岑下了楼。 然而,闻元修那边,正在和苏时砚大眼瞪小眼。 “苏少爷,电话我也打了,就是这个杯子……” 苏时砚漫不经心的说道:“我赔你。” “我这是一整套的,你要是赔个不一样的,摆在这多难看啊。” “那就赔你整套。” 闻元修对他财大气粗的模样嗤之以鼻,“哼,这时候挺大方的,当初还不是把乐人当保姆使唤。” 苏时砚被噎的说不出话来,他要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肯定不会那么对柳乐人。 “算了,我也知道也是少爷脾气,不和你计较。” 闻元修低头喝了一口茶,嘟囔道:“人在你身边你不知道珍惜,人家离你十万八千里,你倒是关心起来了。” 苏时砚被他的阴阳怪气弄的心烦,不耐烦的说道:“别说废话了,我让你帮一个忙。” “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早知道这个电话我也不打了。” “……你不想给柳乐人报仇?” 闻元修态度来了个360°大转弯,“早说啊,那你想要我怎么做?” 不知道为什么,苏时砚看到对方的表情有些刺眼,但还是靠近对方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什么?你要我当诱饵?不是……你为什么不去啊!” “我坐着轮椅,怎么当饵?” “也是……你确定能行?” “这种人渣,不给曝光就可惜了。” 闻元修惊恐的看着他,“还要曝光?你不能花钱找别人吗?我还是咱们家私房菜馆的招牌红人呢,别把我名声都弄臭了。” “你是受害人,你臭什么,放心,我会给你打码的,保护你的隐私。” “再说,你这长相,也是东大的校草,那个人渣也能立刻上钩。”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闻元修知道自己长的不错,但是被公认的病娇帅哥当面夸奖,他顿时有些飘飘然。 “行,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你记得花钱控评啊,我玻璃心,见不得别人说我。” 第56章 煞气 柳乐人耽误了两天的课程,有老师的私人指导,再加上自己在医院提前预习,很快就补了回来。 这几天晚上,虞岑和三豆每天晚上都在站台等他。 手里拿着从外面打包回来的栗子或者是干果,他们边吃边聊天,没一会儿就到家了。 虞岑不会做饭,一天三顿都是在外面解决。 导致即使家里有人,三豆也没饭吃,一到饭点,就去吴阿姨的家里。 之前柳乐人忙着学习,也就没顾得上这一人一狗的伙食。 这两天不着急赶课程了,就又包了一些饺子和包子。 然后熬了一些海鲜汤,真空储存在冰箱里。 这样,虞岑只要开火煮一下就行。 这天晚上刚回去,柳乐人就将白天虞岑买回来的牛骨里里外外清洗了一遍,然后将放在砂锅里,炖了一大锅汤,临出锅前,放了一些牛肉片。 然后又做了一个椒盐排骨,加上一份凉拌生菜,凑齐了一顿晚饭。 为了犒劳三豆,柳乐人捞了一大块骨头和牛肉,还有小半份排骨。 三豆埋头呼哧呼哧的一扫而空,将剩下的大骨拖到角落里,打算明天慢慢的啃。 等他坐回餐桌,就看见虞岑捧着汤小口喝着。 “你刚刚不是说你吃过晚饭了吗?” 虞岑满足的笑了笑,“闻着实在是太香了。” “那你明天买点你喜欢吃的菜,晚上我回来做。” “那太好了,我想吃海鲜煲。” “行。” 虞岑戴着手套,一边啃排骨,一边喝着汤,然后还抽空在手机上打字。 没一会儿,抬头问柳乐人,“你是什么属相的?” “羊。” “哦?小绵羊。” 虞岑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挂着温柔的笑。 随后又发了一条消息,才放下手机。 柳乐人不解,“问这个做什么?” “我听师父说过你身上的煞气过重,正好我在北方待过一段时间,他们有一个族群,专门在全国各地为客死异乡的人起煞,就是帮助他们魂归故里。” “世代与煞气打交道,却相安无事,我问了才知道他们每次出门都会留一魄在族里,然后用土地三灵的血祭奠,即使离的再远,煞气再重,都能回来。” “土地三灵?” 虞岑解释道:“就是牛、马、羊。” “……然后呢,怎么保留那一魄?” “据说是在楸木上雕刻相应的属相,将那一魄附在上面,放在自家供养。” 柳乐人没听明白,这似乎是两码事,而且死人的煞气和他体内的煞气不一样。 他不禁问道:“你想怎么做?” “你体内的煞气为阳煞,自然不需要取自己的一魄镇守在一方,但是楸木属阴,如果在刻有你属相的楸木上附上生辰八字,自然能化解你体内的一部分煞气。” “当然,这只是消煞的一部分,等你有空,可以去附近的道观或者寺庙代发修行,那里神像众多,可以静心静气,引导你体内的煞气。” 柳乐人垂下眼睛,看出任何情绪。 自言自语般的说了一句,“这样就可以了吗?” 虞岑脱下手套,胳膊交叉放在桌子上,向柳乐人凑近了一些。 “我怎么觉得你的反应不太对,似乎是不相信我?” “不是,我是觉得真的这么简单的话,为什么当初我奶奶拿它毫无办法。” 虞岑不知道施玲和梅海是同门,更不知道施玲是玄门山术的一脉。 此刻的表情有些疑惑,“你奶奶?她是做什么的?” “没什么,我就是随口这么一问。” 见柳乐人不愿意说,虞岑也没追问,而是继续之前的话题。 “其实你对自己还不够了解,你体内的煞气分为三种,分别是形煞,流煞,环煞。” “幼儿时期,你被形煞影响,所以那些东西会主动找上你,你看不到,但是会在你的身上留下痕迹。” “等你过了七岁,转而被流煞影响,他们不会攻击你,但是会攻击你身边的人,像气流一般,在你身边来回盘旋,或残或死。” “等到成年以后,这些煞气会形成闭环,再次回到你自己的身上,你诸事不顺,慢慢被消磨意志,直到最后,自己了结生命。” 柳乐人有些震惊,他第一次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自己的一生。 而且他也终于明白,自己真的就是柳泽口中的扫把星。 虞岑继续说道:“这三煞的出现没有固定时间,但是顺序不会变,所以,没有人能从其中的一环入手。” “那么现在呢?为什么又可以干预了。” “或许是你被苏少爷身上的气所影响,中和了一部分煞气,也或许是你去过阴曹地府,阴阳相撞,气相偏离,给你的煞气冲淡了一些,所以,在你的环煞已经出现的时候,打开了一个口子,我们自然可以从中入手。” 虞岑见柳乐人听得入迷,嘴角微扬,“小师弟,现在你明白了吗?” 柳乐人回过神来,说道:“嗯,明白,师兄费心了。” “不用这么客气,”虞岑抬手看了看时间,“那就收拾收拾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 大概是晚上接收了庞大的信息量,柳乐人躺在床上很久都没入眠。 他现在几乎很难想起小时候发生的事情了。 但是经过虞岑这么一说,他才知道自己小时候总能遇到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 除了背部的手掌印,还有贪玩去河里玩的时候,脚后跟的指印。 当然,还经常被梦魇缠身,挣扎着醒不来。 他以前从不在意这些,现在想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最难过的还是奶奶,她在自己的身上看到了将来的下场。 还是义无反顾的悉心照顾自己,甚至在临终之前,想为自己铺一条路。 如果没去云城,选择和李漾离开笼镇,那也是一条路走到黑,甚至还要连累李漾。 现如今,云城不再是他命运的结束,而是命运的开始。 也是他获得新生的开始。 第57章 教训 因为昨晚的失眠,导致柳乐人的精神一天都处在萎靡之中。 晚上回去的时候,还在公交上睡了一觉,要不是司机叫了他一声,差点坐过站。 只是没想到,来接他的不止虞岑和三豆,还有出差回来的梅海。 许久未见,柳乐人竟然不知道自己想这人了。 此时猛然照面,他有种难言的委屈,怔在原地,好久都没动作。 梅海用扇子敲了敲他的头,“臭小孩,发生这么大的事,竟然还不告诉我。” 随后突然想起对方受过伤,慌忙摸了摸刚刚被敲的地方,然后捧着对方的脑袋左看右看。 “伤都好了吧,还有没有哪疼的?” “都好了,不疼了。” 梅海突然又板起脸,“不疼了我就要好好说说你了,现在我们是一家人,你瞒得了一时,瞒得了一世吗?我是你的师父兼监护人,有权利知道你每天的情况。” 柳乐人嗫嚅着嘴唇,“怕你因为我耽误自己的工作。” “工作重要还是你的身体重要,还有,如何平衡家庭和工作是我的事情,不需要你一个小孩子来替我做决定,听到没?” 柳乐人乖巧的说道:“听到了。” 梅海知道柳乐人受了委屈,也没打算把人怎么样。 转而又用扇子敲着虞岑的头,只不过力道大了很多,“还有你,怎么当师兄的都不知道,他不说你也不说是吧。” 虞岑自知理亏,低着头,一副听话挨训的模样。 柳乐人慌忙说道:“这不能怪师兄,是我让他不跟你说的。” “你还未成年,轮不到你承担责任的时候,该挨的骂,一个都跑不掉。” “他毕竟比你大,在衡量事情利弊的时候,比你懂的多。” 梅海又训了几句才罢休,然后师徒几人慢慢的往回走。 路上,梅海心里那股郁气也消散了。 看着一左一右的两个徒弟,内心有些欣慰,嘴角微不可察的挑起弧度。 “看来我不在的日子,你们相处的不错,还知道互相给对方说好话。” 虞岑看了一眼柳乐人,碰巧对方也在看他。 随后他唇角一挑,“师弟很好。” 柳乐人脚步一顿,立刻又跟上队伍,也说了一句,“师兄很好。” “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也不枉我让虞岑放下手中的工作,让他回来陪你。” 柳乐人微微一愣,“所以我之前和他见面不是偶然?” “你一个人在家我总归不放心,而且又是刚刚来这里,什么人都不认识。” 梅海叹了一口气,“幸好他回来了,不然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跟施玲交代。” 柳乐人紧抿着嘴唇,心里也暗自庆幸着。 要不是虞岑,他知道自己现在不可能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 梅海知道这事提出来也是添堵,换了一个话题,“等我明天去警局处理完这件事,就抽个时间准备师徒礼。” 随后朝虞岑说道:“你要是有事先去忙,等准备好了,你再回来。” “不急,我和那边的人商量了,还可以在这里待一段时间。” “那你年底能完成吗?” “够呛,现在附近的村民都不让我走,还说让我在那里定居,然后结婚生子。” 梅海一乐,“不是好事?” “我没兴趣,所以想尽快换个地方。” 听见这话,梅海似乎更开心了。 “自从十五年前把你带回来,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如此抗拒一件事。” 虞岑盯着自己的脚尖,他抗拒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只是离开虞家之后,他才觉得人生也不过数十年。 他心如止水,很难再为任何事情暴露自己的情绪。 只不过这一次,是真的触碰到了自己的底线。 柳乐人听着他们的对话,脸上也是一知半解。 最后空气似乎有些安静,他打破沉默,好奇的问道:“师兄是做什么的?” 虞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听见,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就是帮人看看风水,以及卦象和祭祀。” “那你为什么会在一个地方待那么长时间?” “如果喜欢某个环境,可能就多待一段时间,不喜欢就离开了。” 见柳乐人露出疑惑的表情,梅海解释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所以当初我鼓励他多出去走走。” “他用自己所学的东西,帮助了很多人,尤其是一些消息闭塞的地区。” “后来,你师兄在其中领悟到了很多东西,便决定将这条路走下去。” “他每到一个地方,都非常的受欢迎,并且那些人都很相信他,所以他在一个地方待的时间很长,而且他和你一样,润金很低,有时候遇到拿不出来钱的,还会自掏腰包帮人解决。” 柳乐人有些惊讶,毕竟在他的眼里,即使对方身上没有大少爷的气息,但毕竟姓虞。 从小在虞家长大,吃穿用度都是好的,虽然不像是虞温那样嚣张跋扈,但也应该类似于闻元修,性格张扬开朗。 而虞岑就是夏日里满塘荷花观赏性最好的那一朵,在淤泥盛开,但却不沾染腐烂的气息,被荷叶掩映,那欲放的花蕊,依旧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他是虞家特殊的存在,所做的事,也和虞家大相径庭。 这样的人,很难不招人喜欢。 自从梅海回来之后,柳乐人晚上回来就有热腾腾的饭菜了。 而且这种状况持续了三天以后,柳乐人取消了辅导班的晚自习。 是梅海帮他申请的,并且他也同意了。 虞岑说的对,与其大家都担心,还不如规避风险。 除了不能一对一辅导以外,他可以节省更多的时间学习。 而且只要多看看录播,他也没有太大的压力。 为了保证柳乐人有安静的学习环境,梅海和虞岑吃完晚饭就带着三豆出去了。 直到晚自习结束才回来,还挨个给邻居送了礼物。 梅海在这里住了几十年,和邻居的关系处理的很好。 听说家里有个即将高考的学生,看电视的声音都小了好几度。 柳乐人不是一个依赖环境的人,所以一再跟梅海强调不用这样。 但是发现没用,也就随他去了。 第58章 拜师 三月的最后一个周末,梅海带着虞岑和柳乐人去了嘉云峰的落云观。 连城是玄学风水盛行的城市,与琼鹤观相比,自然更辉煌一些。 光是主殿就有十座,分别供奉着不同的神像,然后组成了不同形式的建筑群。 从山门到中轴线,还有各种各样的其他的宫观,层峦叠嶂,气势辉煌。 而且,这也是梅海当年逃荒之后所来的道观,据说,他来了之后,道观的香客多了起来,至今都有很多人记得他的名字。 曾经的主持想任命他做落云观的新任主持,被他一口拒绝了。 然后再次入世,做了个闲云野鹤的风水大师。 他曾经是道门中人,至今也没有彻底还俗。 即使收徒,自然也要行使道门的师徒礼。 他们来到礼神大殿,主持带着道观里的道士已经在等候了。 梅海先带着柳乐人在一旁净手净心,然后对着神像躬身抱拳行礼。 做完之后,主持在一旁念着道门门规,以及师徒戒训。 最后,柳乐人跪在梅海面前,行三叩首,将茶杯举过头顶。 “师父,请喝茶。” 这一声师父,让梅海久久都不能回神。 这是故人之子,也将由他替故人照顾,而且,终于给他们之间的关系,蒙上了一层身份。 他抬头看向外面的天空,天气似乎格外的晴朗。 施玲,咱们没完成的约定,有人替你来完成了。 他嘴角噙着笑意应了一声,接过来喝了一口。 梅海喝完茶,将自己的礼物递给柳乐人。 是一个台屏,上面用刺绣绣的几行字:寒窗苦读数十月,秉读诗书千万册,日夜奋进辛劳悴,只为今朝提名时。 即是给柳乐人的礼物,也是对他的勉励。 柳乐人触摸着那几个大字,小心翼翼的放回盒子里。 郑重的说道:“谢谢师父。” 随后他又转着方向,递给虞岑一杯茶,喊了一声“师兄”。 虞岑欣然接过,然后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他。 “也不知道你的爱好,就送你一个平板吧,这样你随时都可以学习。” “谢谢。” 至此,师徒礼算是结束了。 因为柳乐人第二天还要上课,他们逛了一会儿,就下山了。 晚上,他们在大河宴酒楼订了一个包间。 等菜的空隙,柳乐人去了一趟卫生间。 他今天的心情很好,洗手的时候,忍不住哼了几声。 余光瞥见一个身影走来,他下意识停止哼歌,然后隔着镜子看了对方一眼。 对方恰巧也在看他,随即两个人都怔在原地。 是虞扬川。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虞扬川,原本紧绷的神色,再看到柳乐人之后,慢慢的舒展开来。 “我说怎么去苏家找不到你,原来躲在这。” 柳乐人皱了皱眉毛,“躲”这个字让他莫名有些不舒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做了什么亏心事。 “你怎么在这?” “来连城出差,和客户在这里吃饭。” 柳乐人暗自感叹这个世界也太小了,这样都能遇见。 不过他没兴趣和虞扬川在这里叙旧,甩了甩手上的水珠,“那我走了。” “哎,等等,”虞扬川叫住他,“既然遇见了,一起吃个饭吧。” “我有约了。” “谁?我认识吗?” 似乎觉得自己的语气太过于僵硬,听着像是质问,他又说了一句,“如果可以,我们一起吃饭也OK。” 柳乐人不知道对方的弯弯绕绕,回头看他,“你不是在跟客户吃饭吗?” “那人有事不来了。” 虞扬川兴致勃勃的看着他,“要不要一起吃饭,我请,你随便点。” 柳乐人突然想起梅海之前跟他说过,虞岑就是虞家人。 就是不知道和虞扬川又是什么关系。 而且他觉得这人请他吃饭是有目的的,他不想这顿饭吃的膈应,还得欠对方人情。 为了防止把场面弄的很僵,柳乐人一口拒绝,“还是不一起吃了,我的同伴或许不愿意。” 话音刚落,他听见有人叫了他一声。 他循声看去,看见虞岑朝自己走来。 “你遇见熟人了?刚刚听见说话的声音。” 等他靠近,和正在往外面走的虞扬川四目相对。 虞扬川一开始还没认出眼前的人来,毕竟对方12岁离开家,如今的相貌已经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而且头发由簪子固定在头顶,不仔细看脸,会误以为是女性。 等他意识到这人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时,他手都忘记了擦,任由水滴落在地板上。 柳乐人感觉到周围的温度骤然下降了好几度,甚至觉得慢慢回温的天气,又回到了冬天最冷的时候。 他无意窥探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这些冷空气告诉他,他此时站在旋涡的中心。 那些已经沉寂的记忆,疯狂的涌来。 虞岑垂着手,指尖摩擦着裤缝,许久,才不得不喊了一声,“大哥。” 虞扬川回过神来,睥睨着他,“我消受不起,还是不要这样叫我。” “行,那我就不打扰你的雅兴了,”虞岑抓住柳乐人的胳膊,“乐人,我们走。” “等等,”虞扬川站在他们的面前,随后看向柳乐人,“你现在和他住在一起?” “是,他是我师兄。” “师兄?”虞扬川琢磨着,“你拜了梅海为师?” 柳乐人反问道:“不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只不过你这个师兄身份不干净,他是小三的儿子,还被虞家赶了出去,我以为他还能有什么出息,原来是这副男不男女不女的打扮,躲在……” 眼看着虞扬川说的越来越过分,柳乐人扬声说道:“够了。” 虞扬川戛然而止,这还是第一次看见柳乐人这么跟他大声说话,也第一次看见对方彻底黑脸。 他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你一个外人,冲我喊什么。” “既然他都被虞家赶出来了,你凭什么还要这么说他,他靠自己过的很好,怎么就成你口中没出息的?” “这是我们虞家的事,轮不到你插嘴。” “可是现在他是我师兄。” “师兄不也是刚认的,有本事他就不要姓虞,否则一辈子都得给我活在自责里。” 柳乐人不知道究竟什么样的仇恨,使两个身体里流着同样血的人一见面就分外眼红。 他站在虞岑面前,企图遮挡那些如利刃般的言语。 “我对你们虞家的恩怨不感兴趣,但是我不希望你为了上一辈的恩怨把师兄说的一文不值。” “一个虞家的弃子,不是一文不值是什么。” 他们的争吵声很快就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没一会儿,经理就带着人过来了。 一帮人站在卫生间门口,实在不是一件很雅观的事情。 虞扬川懒得听经理的废话,双手插着口袋,冷哼一声离开了。 他一离开,这场闹剧也就结束了。 虞岑见眼前的小师弟如此维护自己,内心的那股不愉快已然消失。 他深呼吸一口气,“走吧,师父该着急了。” 第59章 纪珏 等他们回到包间,菜已经上齐了。 梅海正准备掏出手机,给这两人打电话。 听见开门声,又放下来。 指责的话到嘴边就停下来了,因为他察觉到眼前两个人的情绪有些不一样。 他没想插手,毕竟都是成年人了。 所以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吃饭吧”。 这件事似乎只是小小的插曲,很快他们就忘了。 之后,虞岑回到了偏远的地区,继续他接下来的任务。 柳乐人还是按时上课下课,每天都恨不得时间再过的慢一点。 五一前夕,柳乐人被周校长邀请去学校参加了一次模拟考。 彼时,他穿着连城一中的校服,被周校长安排在三班考试。 他作为一个陌生的面孔,被班里的同学好奇的打量着。 “哎,你是哪个班的?我怎么从来没看见过你啊。”一个男生已经按捺不住,趴在桌子上问他了。 柳乐人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好像哪个班都不是,而且即使挂名在这所学校,还有他和周校长的约定。 一旦完不成,他可能还不是这个学校的人。 只是一个高中都没毕业的社会闲散人员。 那人等了半天,也没见他回答,忍不住“切”了一声,“真高冷。” 柳乐人有些尴尬,他侧头解释,却发现那人已经转头和别人聊天去了。 他只好默默检查自己的文具。 没一会儿,监考老师进来了。 教室里慢慢安静下来,都盯着老师拆试卷的动作。 柳乐人却觉得自己的后脑勺有些发烫。 之前被那么多人打量着,他还没有这种感觉,现在注意力都集中在讲台上了,那道视线格外的明显。 借着发试卷的由头,他朝后看了一眼。 那人微微一笑,扭头将试卷传到后面去了。 柳乐人才发现,他见过这人,就在去辅导班的公交车上。 后来,他几乎没在公交车上看到这人了。 他一直以为这人当初和自己笑,只是在向着自己示好。 现在再看,似乎并不是那么简单。 这人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挂名在连城一中。 他没空多想,立刻提笔开始答题。 等考完试出来,一路上都是结伴同行,往食堂方向走去的人。 柳乐人没有饭卡,得出去吃,然后中午找个地方看会儿书,下午在赶过来考试。 他刚走到教学楼的转角,依稀听见后面有人叫他的名字。 之前坐在他后面的男生小跑过来,在他面前站定。 随后再次向他确定,“你叫柳乐人是吧。” “你怎么知道的?” 对方抓了抓头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在你的试卷上看到的,当然,我不是故意要看的,你的身体没挡着,并且我也没看你的答案。” 那就意味着这人在考试期间,似乎一直在关注自己。 他不喜欢被别人无缘无故的注视着,自己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有事?” “我知道你不是我们学校的,肯定得出去吃饭,我们学校附近没什么好吃的,食堂倒是有一家面不错,你可以刷我的饭卡。” “我跟你好像不熟。” 男生似乎没料到对方会这么直白,尴尬的笑了两声。 随后站直身体,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叫纪珏,住在午阳小区。” 柳乐人觉得莫名,“我不想知道这些。” “我只是觉得现在我知道你的名字,你也知道了我的名字,就算认识了,况且,那家的面真的好吃。” 柳乐人成功被对方后面的那句话逗笑了。 他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来,故作面无表情的说道:“那我给你钱。” 纪珏很高兴,“行啊,那我们现在就走吧,吃完饭我带你去我的宿舍,你可以选择休息或者是看书。” 食堂每个窗口都贴有“高三专用”的标识。 加上他们路上耽误了一会儿,这会儿,窗口几乎都没什么人了。 他们一人打了一碗面,然后寻了一个没人的位置。 纪珏拆开筷子,替柳乐人把面拌好。 “这是盖浇面,一定要拌匀,不然就不好吃了。” 拌完之后,他推给柳乐人,“尝尝看。” 柳乐人尝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面煮的刚刚好,不会很硬。 “好吃。” “我就说吧,”纪珏很高兴,低头开始拌自己的面,“我们学校挺好的,尤其是在吃的方面,校长总说,民以食为天,每天都对着课本,只有在三顿饭的时候能够放松一下心情,所以在吃的方面,从来不吝啬。” “是挺好的。”柳乐人附和道。 “可惜你不在学校,否则一定会喜欢这里的。” 柳乐人对眼前的人还保持着防备的状态,并不想把自己在辅导班读书的原因告诉他。 只是笑了笑,“我现在就挺喜欢的。” 少年并没有多想,压低声音问他,“那你跟的上吗?觉得上午的考试怎么样?” “这个……得结束了才能判断吧。” 纪珏也明白自己这个问题唐突了,单单是一门语文,并不能看出来什么。 他悻悻的笑了几声,然后将这个话题揭了过去。 吃完饭后,柳乐人拒绝了去纪珏宿舍的提议。 毕竟他还跟人不太熟,贸然去别人的私密空间,他觉得太过冒昧。 而且宿舍里住的肯定不止他一个人,也不想打扰别人的休息。 他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看了一会儿资料,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才往三班赶去。 这次考试为期两天,考完了之后就是五一假期。 收卷子的那一刻,柳乐人觉得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 其中有很多题目,做起来非常的吃力,甚至在铃声响起的那一刻,他的脑海里,有很多题目都忘了。 周围的同学都簇拥着朝外面走去。 柳乐人慢腾腾的收拾书包,打算等人走的差不多了再离开。 没想到纪珏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乐人,假期打算怎么度过?” “我就不出去玩了,辅导班不放假,我要继续回去上课。” “啊,”纪珏觉得有些不可置信,毕竟这是高考前最后一个长假了,学校念在他们学习辛苦,特意还放了三天。 “好歹休息一天吧,这样下去,还没考试,自己的身体就先倒了。” 柳乐人无所谓的笑了笑,“等考完再休息。” 他拉上书包拉链,单肩背着,“那我先走了。” “等等,一起。” 第60章 李子酒 今年的连城比以往要凉爽一些,明明五月份了,却感受不到一丝燥热。 柳乐人回家的路上,在便利店买了一瓶可乐,打算晚上做可乐鸡翅。 然而等他到家,梅海已经做好晚饭了。 看见他进来,招呼他洗手吃饭。 柳乐人进屋才发现餐桌旁还有一个人,正是有一面之缘的吴阿姨。 女人正把一锅红彤彤的龙虾盛出来放在餐桌上,然后从冰箱里拿出自家酿的李子酒。 柳乐人一边洗手,一边乖巧的喊了声,“吴阿姨好。” 女人满脸笑容的应了一声,然后推了推梅海,“你真是好福气,这徒弟的嘴巴一个比一个甜,我们要是成了一家人,我绝对把他当自己的孩子。” “又来……”梅海用扇子敲了敲桌子,“你就别惦记了成吗?你看我这半截身子都入土了,让我过两天消停的日子吧。” “谁不让你消停了,不是你要我来吃饭的吗?” “那是感谢你费心照顾三豆,行了,坐下来吃饭吧。” 女人解了围裙,在他身边坐下来,“哼,这么说的话,要不是三豆,我还不能来吃饭了?” “不是不让来,就是乐人不在,你来之后,邻里邻居的说闲话。” 梅海费心费力的解释着,说实话,这些话他已经说了不止十次了,但是并没有什么用。 他只好拿起筷子,堵不住别人的嘴,还不能堵自己的吗? 吴阿姨是个健谈的,眼看梅海不跟他说话,立刻转移了目标。 “乐人啊,听你师父说你在备考,学习上有没有什么困难。” 柳乐人有些惊愕,显然是没料到对方的话题转移的这么快。 而且被长辈关心学习,让他下意识的正襟危坐,“还好,都能解决。” “那就好,要是需要什么跟阿姨说,你师父一个男人,总有照顾不周的时候,”说完话锋一转,“不过,他能将虞岑拉扯大,还能养三个毛孩子,也确实挺辛苦的了。” “三个毛孩子?” “哦,就是三豆,在他之前还有两个流浪狗,分别叫一豆和二豆,不过都死了。” 柳乐人从来没听梅海提起过,他一直以为叫三豆这个名字,是因为他是这个家的第三名成员。 他看向梅海,“师父,你为什么执着于养狗?” 梅海手里忙着剥虾,头也没抬。 “碰巧罢了,自从一豆得病死了以后,这个地方总是会来一些流浪狗,后来我在家待了一段时间,二豆彻底赖在这不走了,我只好养着,差不多养了五年,被附近的狗贩子抓走了,后来又来了三豆,今年是第九年。” “这几只狗是我看着长大的,都听话的很,而且,收的徒弟也都是个顶个的优秀,我们这附近的人啊,没有不夸他的。” 吴阿姨附和道,眼里都是欣赏。 柳乐人看了梅海一眼,对方正脱下手套,疯狂的扇着扇子。 他觉得梅海的反应很有趣,忍不住笑出了声。 没想到,下一秒,面前放了一碗虾尾。 吴阿姨催促着他,“快吃吧,你看你瘦的。” 柳乐人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盯着碗里红彤彤的虾肉,半晌,嗫嚅着嘴唇说了一句,“谢谢。” “谢什么,赶紧吃。” 吴阿姨又分别给师徒俩倒了一杯李子酒,“听你师父说你最近学习到很晚,整个人精神都不太好。” “这是我亲自酿的水果酒,酒味很淡,你少喝点没关系,而且有助眠效果。” “到了现在这个阶段,成绩就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最重要的是心态,开心点,比什么都重要。” 柳乐人鼻子有点酸,被繁重的课程压抑的心情终于在眼前这个女人的劝导下,消散了一部分。 梅海怕给他压力,从来不问他的成绩。 好几次想说点什么,欲言又止。 只能每天早起晚睡的准备食物,甚至因为这关键的几个月,推了好几个生意。 恐怕这顿饭也只是借吴阿姨的口,说出他自己的心里话吧。 他埋着头,大口大口的将虾肉吞了下去,随后,又将那杯李子酒一饮而尽。 “哎,不是这么喝的。” 吴阿姨想阻止也来不及了,只好再满了一杯,放在他手边,“这个得慢慢喝,才能尝到李子的清甜。” 柳乐人应了一声,忽然觉得脑袋晕晕乎乎的。 他没在意,然后又吃了一些菜,慢慢的,觉得脸像是要烧起来了。 他在洗手池边上洗了把脸,重新坐到桌子上,似乎感觉好了一些。 “是不是喝醉了?”梅海疑惑的看着他。 吴阿姨摆了摆手,“不可能,我就没放多少酒,想着是给孩子喝的。” 柳乐人不想拂了吴阿姨的好意,摇了摇头,“没醉,可能是我喝太急了吧。” 说完,他又继续开始吃饭。 梅海看他没事,就没多说。 吃完饭叮嘱他少看到书,早点睡觉,就牵着三豆和吴阿姨出去了。 柳乐人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外面凉风习习,吹的人很舒服。 他觉得脑袋没那么难受了,准备回房间。 却听见狗窝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等他反应过来,已经站在花棚的前面了。 连城夏季很长,天黑的夜晚,此时天边还有未消散的晚霞。 在那一束束光亮里,柳乐人看见花棚的枝丫上,缠着一条黑蛇。 四目相对,那条黑蛇朝他吐了吐蛇信子,发出一阵嘶嘶的声音。 殊不知柳乐人已经害怕的头皮发麻,脸色变的惨白。 他下意识的往屋子里跑去,却被自己绊了一下,摔倒在地上。 没等他爬起来,他觉得小腿似乎被什么缠绕着。 然后蔓延到自己的腰部,爬到自己的脖颈。 柳乐人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毛孔竖了起来,甚至连额头都开始冒冷汗。 但是,下一秒,耳边的触感让他猛得停止了害怕。 那条蛇居然在舔舐他耳边的痣。 记忆重合,能做这个动作的,也只有笼镇天坑里的那条黑蛇。 他回头一看,果不其然,对方的脑门上有一块白色的纹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的身体缩小了好几倍,现在只有麻绳那么粗了。 连带着那块纹理都不太明显。 难怪一开始,他就没认出来。 第61章 追风 知道他是黑蛇以后,柳乐人没那么害怕了。 他扯开缠在自己身上的那条蛇,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然后站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 一想到这条蛇居然从笼镇跑到几百公里以外的连城来找他,他就觉得匪夷所思。 而且他不明白这蛇怎么知道他在连城? 还精准的找到了这里。 受到这一惊吓,柳乐人的头彻底不晕了。 他坐在那条蛇的面前,来回打量着对方。 “你怎么变化这么大?” 蛇不会说话,只是睁着那双棕色的眼睛盯着柳乐人。 “你来找我做什么?蛇和人类是不能和谐相处的,要是被其他人发现了,你会被乱棍打死。” 回应他的,依旧是那双圆溜溜的眼睛。 柳乐人只好先把他带回房间,免得他待在这院子里,被三豆吃掉。 他本来还想晚上再做会儿题的,却被这条蛇的到来打乱了。 他洗完澡出来,发现这条蛇像是进入了自己的游乐园,在屋子里乱爬。 他害怕对方爬到梅海或者是虞岑的房间,慌忙叫了它一声。 黑蛇从他脱下来的脏衣服里抬起头,似乎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柳乐人扔下毛巾,将他从里面提了出来。 “除了这个房间,哪里都不许去,还有,你该洗澡了。” 说完,就把它扔进浴室的洗漱盆里,然后拧开水龙头。 黑蛇被打在身上的水柱吓的一激灵,扭动着身体,就要离开。 但是周围都是滑溜溜的,他怎么都起不来。 柳乐人看着他滑稽的样子,笑出了声音,随后按住它,在它的身上揉搓着。 等接完了满满一池子的水,柳乐人关了水龙头。 看来这条蛇常年生活在陆地,对水也不惧怕。 没了水柱,反而沿着边缘来回游着,像个不知疲倦的陀螺。 他把蛇放在里面,任由它泡着,然后蹲在一旁洗衣服。 不知道是不是应了吴阿姨的那句话,李子酒可以助眠。 柳乐人忙完之后,觉得眼皮有些重,他试图做题精神一下,没想到实在撑不住。 他衣服都没脱,倒在床上睡着了。 等第二天,他匆匆忙忙的起床,就去了辅导班。 上了两节课后,他终于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那条蛇是不是还在洗漱盆里呢。 他也不敢打电话告诉梅海,怕吓老头子一跳,也怕那蛇会攻击除他以外的人。 所以只能等上完最后一节课,他拎起书包往外面跑去。 等他回到家,梅海正在做饭,看见他跑的气喘吁吁到的,站在门口纳闷道:“你急什么?” “我急着回来上厕所。” “哦,那你快点,准备吃饭了。” 柳乐人应了一声,赶紧上楼打开浴室,池子里空空如也。 他以为这蛇爬出来了,便满房间的寻找,但是一点蛇的影子都没看到。 他的心瞬间提了上来,不由地想起了最坏的结果。 害怕那条黑蛇跑了出去,要真是这样,恐怕凶多吉少了。 一股难言的失落蔓延全身,不安的情绪也如影随形。 即使他和这条黑蛇只见过几次面,但是,却是他在克服对蛇类恐惧之后,唯一一个想要亲近的动物。 “乐人,吃饭。”梅海在院子里喊了一声。 他调整好情绪,下楼坐在餐桌上。 却被一旁正在吃坚果的黑蛇吓的惊叫了一声。 “你那么惊讶做什么?这不是在你房间看到的吗?”梅海倒了一杯果汁递给他。 “不……不是,它怎么在这。” “这就要问你了,你把它放在洗漱池做什么,看看他的身体,都泡的发白了。” 柳乐人再次把视线放在那条黑蛇身上,还真是,都没那么黑了。 “你怎么知道它在我房间的?” “我中午睡午觉的时候,听见你房间里有动静,才进去看看的。” 梅海想想都觉得后怕,任谁见到一条蛇出现在卫生间里,都会被吓的眼前一黑。 他也不例外,差点都想关门放三豆了。 但是一想到对方出现在柳乐人的房间,必定是有理由的。 所以他没敢作主张,只是拿着木棍将他从水里捞了起来。 他没地方安放,就把它放进茶室,那里密不透风,应该不会乱跑出去。 半梦半醒间,听见三豆狂吠不止。 他立刻下楼打开茶室,哪里还有对方的影子。 他只能顺着三豆狂叫的方向看去,那条蛇正在餐台上吃坚果。 他虽说不怕蛇,但是也不敢靠近,只能在离对方不远的地方准备晚餐。 “家里有这么个东西,你也不说,想吓死我是不是?” 柳乐人讪笑一声,“昨天刚到的,还没来得及说。”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准备养着?” 柳乐人犹豫了一下,然后扭头询问黑蛇,“你想不想留下来?” 梅海哈哈一笑,“哪有蛇听得懂……” 但是接下来的话戛然而止,他亲眼看见蛇昂起脑袋蹭了蹭柳乐人的手心。 “行吧,师父,他想留下来可以吗?” 梅海回过神,应了一声,随后脑袋“嗡”的一声想起了什么。 “这不会是笼镇那条蛇吧。” 柳乐人饶有兴趣的看着他,“是不是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确实,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千里迢迢追人的蛇。” 柳乐人没多想,只觉得眼前的这条蛇没出事就好。 他抚摸着对方的脑袋,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 梅海若有所思的看着黑蛇,“这蛇怎么比我们之前见过的要小这么多?” “我也不知道,也可能在我们走了之后,它发生了一些事。” 没人知道它发生了什么,更不可能去问黑蛇。 所以梅海也没当回事,便提议道:“既然决定留在家里,就取个名字吧。” 说完自己率先想了个名字,“叫四豆怎么样?” “……” “一定要排序吗?如果我没有名字,是不是就该我叫这个名字了。” “不至于,”梅海尴尬的笑了几声,“那你来吧。” 柳乐人苦思冥想了一番,灵机一动,“就叫追风吧,洞业储灵,追风旷古,而且从千里之外而来,师父觉得怎么样?” “这个名字挺好,就这个吧。” 黑蛇似乎也挺满意这个名字,缠绕在柳乐人的胳膊上,用脑袋再次蹭了蹭对方的手心。 第62章 高考 自从追风留下来以后,他几乎住在了柳乐人的房间。 它和三豆不一样,不需要定点出去,只要给够吃的和喝的,他可以一天都待在柳乐人的房间。 当然,晚上也赖在他的床上。 每天柳乐人一睁眼,就看见追风盘成一团,躺在他的另一个枕头上。 不过好在不打扰他学习,就任由他去了。 一个星期之后,周校长给他发来了他的成绩单,以及在学校的名次。 如他所想,并不是很理想,名次在50名以后。 其实对大部分人来说,这个成绩也很不错了,连纪珏都给他发了祝贺信息。 但是,他知道自己离约定还差的远。 所以他几乎每天只休息6个小时,保证自己的睡眠,其他的时间都是上课或者听录播,以及刷题。 到了这个时间,几乎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 辅导班里的老师针对他们的弱点,制定了一个小组,然后小组之间授课,这样,大大减少了不必要的课程。 现在每一场考试都是在审视自己知识薄弱的机会,所以柳乐人非常的珍惜,每场考试都参加。 等到了五月底,连城一中进行了第三次模考。 似乎是时间逼近高考,柳乐人能明显的察觉到周围的氛围有些不一样。 他这次换了考场,并没有和纪珏在一起。 出来之后,遭对方好一顿抱怨。 他们还是一起去食堂吃的盖浇面,坐下来的时候,迎来了不少同学的视线。 “自从校长公布你的成绩之后,好多人都认识你了,现在你可是我们学校的红人。” 柳乐人不以为意,“这还不是我想要的成绩,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你以为他们感兴趣的是你的成绩吗?是你这个人,空白两年时间,高三空降,长得好看,个子高,而且还足够努力,光是这几个词条,已经让很多人望而却步了。” 或许是在云城和连城吃的不错,营养跟上来了,柳乐人进入了猛涨期。 现在他不仅超过了一米八,长相也褪去了稚嫩,眉眼之间透露着冷峻。 听纪珏这么说,他抬头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周校长为了激励我们,拿你当做教材,在我们每次开班会的时候,让班主任轮流播放。” 说完哀嚎一声,“天呐,快点结束高考吧,快把人逼疯了。” 柳乐人没好气的说道:“排名第八有什么好担心的。” “就是第八才要担心啊,前进是不可能了,能守住这个排名就谢天谢地了。” 柳乐人知道,现在大多数人都保持着这样的心理,守着擂台就足够了。 但是对他来说,没人推他,他都必须往前走,并且还得走出脚印。 他从不敢让自己松懈,所以在模拟考结束以后,别人都因为成绩而高兴时,他不再去辅导班,而是自己制定了一个复习计划。 直到高考的三天假期,他才走出这栋楼,和梅海去了海边。 海水没过脚背,柳乐人觉得很痒,下意识的把脚趾踩进沙子里。 追风悄悄的从他的包里探出了头,被他一把按了回去。 “别闹,让人发现了怎么办?” 梅海见状笑着说:“谁叫你把它带出来的,这会儿又嫌弃他见不得人。” 柳乐人嫌弃的说道:“是它主动跟出来的。” “哦?怎么说?” “临出门的时候,它突然抱着我的胳膊不下来,我没办法,只能用这种方法把他藏起来。” “师父,”柳乐人欲言又止,“你说蛇的发情期是不是到了?” 梅海挑眉看他,“怎么了?为什么这么问?” “我最近闻到了它身上的气味,查了资料之后发现,它是在散发求偶信号。” 听柳乐人这么一说,梅海似乎也意识到最近经常闻到一股化学物质的混合物。 而且三豆的嗅觉和听觉很灵,经常朝着柳乐人的房间叫几声。 再这样下去,邻居都要告他们扰民了。 他想了想,“那改天我去蛇舍打听一下,看能不能给它弄个交配。” “行,那麻烦你了。” 他们轻易就决定了追风的人生大事,却没发现听到这话的追风缩在角落里,眼睛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两天后,连城一中。 在太阳的暴晒下,门口挤满了家长。 横幅下面,站着各班的班主任,用尽最后一口唾液,交代考试所需要的东西和做题技巧。 柳乐人接过梅海手里的准考证,跟着人群进了学校。 由于连城一中本身就是考场,他来过几次,也用不着熟悉了,径直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说不紧张是骗人的,他来回搓动着双手,视线会不自觉的看向窗外。 突然,旁边的玻璃上倒映着一个人的身影。 纪珏看着他,随后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柳乐人嘴角的笑容不断扩大,也回应了对方。 考试时间安排的比较紧凑,两天就全部考完了。 柳乐人走出学校的那一刻,全身都卸了力气。 然后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焦虑急性发作?医生,你是说他的情绪一直处于焦虑状态,可是我平常并看不出来啊。” “先生,这是一种心理疾病,你也说过他经历了半年的高难度的学习,几乎没给自己休息时间,是因为他把自己当做机器,你们当然是看不出来的。” “就好像一根紧绷的弦,从两边松开力道,他的情绪和身体承受能力不匹配,自然会晕倒。” “那怎么办?” “足够的休息和放松,或者是心理医生的疏导。” 柳乐人缓慢的睁开眼睛,只看到眼前的一片素白。 梅海刚把医生送出去,回来就发现柳乐人醒了。 “怎么样?想不想吃东西?” 柳乐人摇了摇头,却皱着眉毛,倒吸一口冷气。 他头疼的厉害。 “你晕倒了,现在最好不要晃动脑袋,”梅海坐在床边,替他按着脑袋,“暂时先休息几天,我看看有没有好的旅行团,到时候你跟团出去玩几天。” 柳乐人舒服的闭上眼睛,一口回绝道:“我不去,我没什么大问题,睡上几天就行了。” “听话,现在谁不是卯着劲出去好好玩一下,你要是不想跟旅行团,就约上几个朋友,费用我报销。” “不是钱的问题,”柳乐人半睁着一只眼看他,“师父,我想跟你去文巷。” 第63章 交流会 柳乐人是在客厅的桌子上,看到一封关于玄学交流会的请柬。 落款日期正是他高考后的一个星期。 每四年举办一次,为期三天,今年是第五届。 到时候全世界各地的人都会来参加,可以在这里发表演讲,讲座,甚至是做慈善工作,更是可以以工作室的名义,在这里提高知名度。 梅海已然是公认的玄学大师,自然收到了这份请柬。 往届都是他带着虞岑参加,今年虞岑有事赶不回来,他打算露面参加第一天的启动仪式就算了 此时被柳乐人提起,他觉得这个提议似乎也不错。 毕竟这段时间柳乐人忙着学业,山术都荒废了,这次正好是一个交流学习的好机会。 “我可以带你去,但是你的身体……” 柳乐人立刻回道:“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给我三天时间,我绝对能将状态调整回来。” 两天后,柳乐人就出院回家了。 追风几天没见柳乐人,当即缠在他的脖子上不下来,连睡觉都要挂着。 柳乐人使劲扯了几次,脖子都扯红了,都没能把它扯下来。 它是打也不听,骂也不听。 柳乐人没办法,只能做什么都要带着它。 连三豆都习惯了它的存在,渐渐的也不朝他叫了,甚至比以前都安分了许多。 去文巷的那一天,柳乐人看着行李箱的追风,愣在原地。 连同工作人员吓的跑出了十米之外,生怕被咬伤一口。 他真的不知道这条蛇是怎么钻进他的行李箱,只是在过安检的时候,被工作人员告知打开行李箱。 然后他们就看见了蜷缩在一顶帽子里的追风。 周围的人纷纷指责他们太不负责任了,不去走托运,而是用这种的方法制造恐慌。 柳乐人和梅海有苦说不出,只能看着追风叹气。 经过咨询才知道蛇是不能托运的,只能走专业的宠物公司,而且费用和时间都不低。 最后,他们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坐客车去。 为了追风不被憋死,柳乐人只好将它放在自己的背包里。 然后紧赶慢赶,他们终于坐上了去文巷的客车,本来两个小时的飞机,硬生生的坐了十几个小时。 等到了文巷,估计正好赶得上交流会的启动仪式。 然而事实比想象中更残酷,路上车出现了问题。 他们只好休息了几个小时,等到天亮,才联系了一辆车,把他们送到了文巷。 启动仪式没赶上,他们拿着请柬,直接上了文化馆的二楼,那里是各派别的宣讲。 玄门五术分别为山、医、命、相、卜。 柳乐人所学的山术由符咒、拳法、筑基等几部分组成。 其中符咒则是最难学的,尤其是禁制,全靠悟性,现存的山术大师不多,会禁制的更不多。 医术是由针灸,方剂等组成的,最早就是通过制造药丸延年益寿,或者是进行修炼,发展到现在,针灸反而是医术的代表。 梅海所修的命术,则是通过推理命运的方式,比如生辰八字和阴阳五行,来趋吉避凶。 而相术则是人相、家相、墓相等组成,一方面是看阳宅和阴宅的风水,另一方面是看人的面相和手相。 卜术则是占卜、选吉、测局三种。 这也是现在非常流行的元素。 而研究玄门数年的梅海,几乎都有涉猎,除了推理,在风水上面也颇有造诣。 如今的玄学已然不是四十年前的玄学,加入了更多的新鲜血液。 会场里坐满了人,尤其是很多年轻人。 柳乐人和梅海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听着前方命术大师的宣讲。 他凑近梅海,“师父,你准备资料了没?” “准备资料做什么?” “像他们一样。” 梅海用扇子遮住嘴巴,小声说道:“我就是个野人,没想功成名就,而且你是我的关门弟子,我以后都不打算收徒了。” “那……”柳乐人用食指指着前方,疑惑的问道:“上面的电子屏上滚动的是什么意思?” 梅海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顿时如坐针毡。 只见滚动的电子屏幕上飘动着几个大字:扎根玄门命术四十余载,风雨归途识诸生,下一位出场的是——梅海大师。 “什么情况,我怎么没收到消息?” “或许是……惊喜?” “惊喜个头啊,我先溜了,你要是感兴趣就在这听,我在酒店等你。” 梅海一路往前厅走去,还没到门口,就被逮了个正着。 这场交流会的发起人拽住了他的胳膊,一脸获救的表情。 “梅老,你真让我好找,我给你发了那么多的短信,你都没回我。” 梅海甩开那人的胳膊,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我真该再晚点来啊,你看看你办的什么事,咱们也是多少年的老朋友了,不能让我在享受晚年生活的时候,出来丢人现眼吧。” 那人伸出一根手指,“一次,就一次,我也没办法了,谁叫原定的人不来了,咱们这个交流会都是计划好的,少一个环节都不行,梅老,梅大善人,帮帮忙吧。” “问题是我怎么帮?我又没准备稿子,上去说什么?创业艰辛,还是我在连城的那些年?” 发起人一把将梅海推了上去,“都行,你看着办。” 恰好掌声响起,前一位宣讲人下台,主持人念到了梅海的名字。 一阵掌声的热浪涌来,所有人都将视线落在梅海身上。 梅海退无可退,只能硬着头皮站在话筒中间。 他咳了一声,在观众期待的目光中,说道:“我没有准备,也没打算将玄学的理念讲给你们听。” 观众有些失望,毕竟这是个交流会,很多人来都是想增加点见识。 这没准备,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听到什么想听的。 没想到他接着说:“但是我知道你们心里肯定有很多问题,今天,我就当一回老师,为你们答疑解惑。” 人群中愣了一秒,随后有些人已经跃跃欲试了。 毕竟能和梅海这样的大师说上几句话,绝对是人生的光荣。 “梅大师,玄学是真的吗?” “玄学是否是主流,如何看待玄学热?” “星座占卜和塔罗牌占卜哪个厉害?” “……” 第64章 文巷 面对四面八方的不同声音,梅海抬手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 “好了,我算是看清楚你们的问题了,都是些没边的,咱们可以深入一些啊,比如,什么样的风水布局可以让你发财啊,如何运用玄学让你在婚姻中站稳脚跟,怎么摆脱生活中的小人,还有最重要的,在哪个方向能找到你的高富帅和白富美。” 人群中发出一阵暴烈的欢呼声,随后纷纷问道:“可以吗?梅大师,你说的都可以实现吗?” “玄学真的这么厉害?” “这次遇到真的了……” “……” 梅海打开扇子摇了摇,一脸高深莫测的看着观众席。 最后,等观众被吊足了胃口,他看了看时间,“好了,咱们现在回到你们刚刚提的第一个问题,玄学究竟是不是真的?当然是真的……” 人群中再次发出一阵唏嘘声,但是气氛与之前截然不同,所有人都看着这个幽默的小老头。 柳乐人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梅海表演,面对提问,他都能游刃有余的回答。 简直把一段需要准备的宣讲,变成了即兴发挥的现场。 等到这场你问我答的宣讲结束,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小时,到了中场休息的时间。 梅海实在是太累了,本已年过花甲,还得陪着小年轻坐夜行客车,然后又经历了两个小时的精神消耗。 他实在等不及主办方带他去茶室喝茶,只能带着柳乐人先走一步,到举办方准备的酒店里休息。 没想到核对信息的时候,才发现里面已经住人了。 梅海和朋友打电话,确定了自己就是在这个房间。 酒店一时为难,就调取了晚上客人入住的监控。 这才发现凌晨一点的时候,一个男人住进房间,甚至还和前台争吵了几句。 梅海不想把事闹大,便决定重新开个房间。 没等他把身份证拿出来,就看见一个男人脾气暴躁的拍了拍接待桌,“经理呢,把你们的经理叫出来。” 前台的姑娘好声好气的说道:“您有什么需求,可以跟我说。” “跟你说什么说,房间里有蟑螂,卫生间还有上一个顾客留下来的牙刷,你能解决吗?” 他们的争吵声惊动了经理。 随后一个男人走了过来,了解完情况之后,脸上挂着笑容,“对不起先生,是我们的过错,我们给你打七折,可以吗?” “我要免单,并且你们给我造成了精神损失,我接下来还有两天的行程,你们都要全免。” “……” 不仅经理和前台,连梅海和柳乐人的脸上都很精彩。 “先生,马上就要到退房时间了,我们是不能给你免单的,顶多再给你打六折。” “我缺那点钱吗?如果你们不免单,我就曝光你们酒店的行为,并且拿出我所拍的图片,把你们挂在网上,看你们该怎么做生意。” 说完男人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电子设备,看样子,一开始他就录下来了。 经理再次妥协,“我们给你这个房间免单,但是只能免一个晚上。” “不行,说了三天就三天。” 梅海无心看戏,将身份证递给前台。 “重新开个标间吧。” 前台看了看电脑,有些为难,“不好意思,房间满了,可以等到退房时间,说不定有空房间。” 梅海看了看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 此时去别的酒店,也是同样的结果。 估计因为这场交流会,附近所有的酒店都满了。 “那行,我们等一下吧。” 梅海和柳乐人准备到大厅的沙发上休息一会儿。 迎面见到了主办方,那人接到梅海的电话,觉得有些不对劲,就过来看看。 没想到竟然发生这种乌龙事件。 他当即让酒店将男人撵出去,并且立刻打扫房间。 男人也不认识主办方,指着来人劈头盖脸的说道:“你算什么东西,叫我走我就走?我告诉你,我不走,有本事你把我从这抬出去。” 主办方也不是好惹的,立刻反驳了回去。 “你现在所住的房间,是我给梅老订的,你鸠占鹊巢我就不追究你的责任了,等会我会找酒店核对。” “但是现在,它还在我预定的时间内,你就没权利住进去,我给你三分钟,你最好搬出去,三分钟之后,警察会在来的路上。” 听到报警,男人还是有些惧怕,撂下一句“走着瞧”,就离开了。 半个小时之后,柳乐人和梅海终于住了进去。 他们匆匆洗了个澡,就立刻躺在床上补眠。 晚上有个慈善晚会,在文化馆对面的酒店。 梅海一进宴会厅,就被认识的人拉去寒暄了。 柳乐人谁都不认识,只能从包里拿出进酒店之前买的零食。 他中午没吃饭,这会儿饿的浑身没劲。 随后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一边小口吃着,一边抓了一些放进背包里。 没一会儿手心就被舔舐的干干净净。 追风埋在背包底部,静静的等候着柳乐人的投喂。 之后,满意的打了一个饱嗝。 感觉肚子没那么饿了,柳乐人漫无目的的闲逛起来。 因为是交流会,不带商业性质,所以宴会没有拿腔拿调。 更是以酒代茶,放了一个茶饮类的标识。 有一个男人,正在动作优雅的泡茶。 他看够了,打算离开,那个男人递给他一杯茶盏。 “同学,尝尝吧。” 柳乐人看着那双漂亮的手,上前接了过来。 很香,他尝了一口,也很甜。 吞下去之后,又存留着一丝涩味。 柳乐人将茶杯递给对方,“谢谢,很好喝。” “不客气,再见。” 柳乐人回头看见梅海向他招了招手。 他走过去,乖巧的站在他的身边,听着梅海向别人介绍他。 “梅老真是好眼光,再有这么优质的人不如给我们哥几个介绍一下。” “是啊是啊,人家都是秀自己的学术啊,专业啊,你倒好,两个徒弟站在面前,已经是你们命术一派的门面了。” “还是梅老有远见啊,不开山立派,也不开门大肆收徒,小隐隐于市,游山玩水都能收到灵根不浅的徒弟。” 梅海闭着眼睛享受着他们的夸赞,嘴角快要咧到耳后根了。 随后一本正经的说道:“行了啊,再夸就过了,今天就是给你们看看,免的你们将来啊,对不上号。” “什么意思?你这是准备将全副身家押在他身上了?” “什么啊,我这徒弟是正正经经的山术一派,我都没发挥多大作用。” “属实羡慕了,梅老,告诉我拜哪个山头能遇见这么好的徒弟?” 梅海扇子一挥,“玄学,你告诉我什么叫玄学。” “那当然就是一个‘玄’字了。” 第65章 深渊 没一会儿,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他们到了宴会大厅。 里面十几张桌子,每一个桌子上都有桌牌。 柳乐人和梅海挨着坐下来,这个位置能很好的看到舞台上的情形。 主持人正在介绍接下来的流程,以及拍卖的样品。 酒店里的侍应生在宴会厅里穿梭,将一份份食物摆在桌子上。 不多时,舞台上表演起了节目。 因为这笔慈善款将用于儿童疾病的治疗,所以,舞台上的是一出儿童视角的话剧。 加上歌曲和跳舞,这场节目持续了一个小时。 等他们吃的差不多,侍应生将桌面清理干净。 把拍卖品的介绍单放在他们的面前。 梅海将单子递给柳乐人,“你看看,今晚我们拍点什么好?” 柳乐人下意识拒绝,“我也不懂,看了也是白看。” “没关系,这次拍卖的钱,全部作为慈善款,捐给当地的福利机构,你就看看有什么是家里用得着的。” 柳乐人接过来翻看着,有一些饰品,古玩,还有茶叶,艺术品之类的。 突然,他的视线停留在一幅画上。 在丛林深处,庞大的树干上缠绕着一身如黑甲似的蟒蛇。 他的眼睛如琥珀一般,凝视着太阳的方向。 周身透着寒光,身上每一层鳞片像是雕刻一般。 而旁边,则是一个深坑,由荆棘遮掩着。 让他更加挪不开眼的是这条黑蛇的脑门,和追风一样,也有一块儿白色的。 柳乐人看了看旁边的介绍,是一位叫阿力的作家所画的。 在真实的画面中,加了自己的想象,作品名字叫《深渊》。 柳乐人突然说道:“师父,你有钱吗?” “看中这个了?” “嗯,我想拍下来。” 梅海看了看上面的起拍价,笑着说:“师父拍了送给你。” 柳乐人摇了摇头,“我想自己拍,将来这个钱我会还给你的。” 梅海不是担心钱的事,只是不想柳乐人有心理压力。 而且这幅画,说高不高,说低不低。 一旦竞拍,数字蹭蹭往上涨,不是一个孩子承担的起来的。 但是,既然对方这么说了,他也不好替对方做决定。 就答应了柳乐人。 拍卖会开始。 第一件竞拍品是一个纯天然形成的奇石。 它的纹理图案非常的具有观赏性,象牙白的颜色,带一点青绿。 底托是人工雕刻的,每一笔都与这块石头浑然天成。 如果当一个摆件,还是挺具有收藏价值的。 梅海之前拍过一个类似的,就没打算出价。 而第二个,则是一个古陶瓷的花瓶,来自于明朝。 通体都是墨绿色,放在展台上,泛着清冷的光。 人群中的交谈声渐渐大了起来,似乎都对这个花瓶有兴趣。 没一会儿,就已经竞拍到了十万。 主持人在展览台上做着最后的报价。 梅海举着自己的号码牌,“十一万。” 看到有人加价,主持人立刻满脸笑容的看着会场上的其他人。 “还有加价的吗?” “十一万二。” 不远处,一个男人也举起了自己手中的号码牌。 梅海和柳乐人同时看向男人,然后又回过头相互看了一眼。 居然是昨天住了他们的房间的那个男人。 梅海没多想,再次加价,“十二万。” “十二万二。” “十三万。” “十三万二。” “……” 梅海只是想慈善,并不是被别人当成冤大头。 随后他停止了报价。 主持人公布了最后的获得者。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柳乐人和梅海并没有放在心上。 但是接下来,只要是梅海报过价的拍卖品,都能听到这个男人的声音。 最后,只剩下梅海和这个男人对峙。 几轮下来,梅海终于发现一丝不对劲。 “我们和他有仇吗?”梅海纳闷道. 柳乐人也不解,“他也是此次交流会的人,会不会是你之前得罪他了而不自知?” “说实话,我在这个圈子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这人。” 柳乐人低眉沉思,“那就更不可能是因为房间这件事吧。” “或许吧,”梅海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宁惹君子,不惹小人,看来他把今天的账算在我们的头上。” 很快就到了拍那幅画的时候。 因为柳乐人还不具备拍卖的资格,所以竞拍是由梅海进行的。 这幅画的作者在国内并不出名,竞拍是两万起。 拍到五万,就已经没人报价了。 梅海刚举牌,还没说价格。 那个男人已经开始了。 “五万一。” 梅海:“五万五。” “五万六。” “七万。” “七万一。” “……” 一直竞拍到十万,梅海有些担心的看着柳乐人。 “还要继续吗?” 柳乐人沉思片刻,“继续。” 然后慢慢的竞拍到了十五万。 柳乐人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不,不是滴,而是流。 但是却有股执念,让他逃不开。 最后,在内心的自我挣扎以后,他再次看着眼前的画。 “再加一次吧。” 最终,他们得到了这幅画。 拍卖会之后,梅海在和委托人结算。 柳乐人坐在会场内,久久不能言语。 小小年纪,背上了十五万三的巨额债务。 被冯芸言语侮辱的时候他没哭,被柳泽骂他扫把星的时候他没哭。 看着梅海在交易单上签字的时候,他想哭。 而且,眼睛已经蒙上了一层雾气。 梅海签完字回来看他委屈巴巴的样子,顿时收不住嘴。 “怎么了,看见我帮你付钱,你感动的哭了?” 柳乐人的情绪立刻拐了个弯,伤心神色烟消云散。 “师父,这钱我不还了行吗?” “可以啊,一开始我不就没打算让你还嘛。” 柳乐人垮着脸,“算了,反正我欠你的不止这些,以后慢慢还吧。” 梅海摇了摇扇子,什么也没说。 反正对他而言,以后的钱都是留给徒弟的。 他们提前预支,只要不是做了杀人放火的事情,他都能接受。 第66章 文昌局 回到酒店,梅海在洗澡。 柳乐人闲来无聊,在网上输入了一个名字。 他在拍卖会上,特地留意了那个男人的桌牌。 倒不是因为拍卖的事情,而是这样的人能出现在拍卖现场做公益,实在是和他早上的行为不搭边。 尤其这样的人还从事着玄学的工作。 慈善晚会和交流会不一样,交流会只要是对玄学感兴趣的都可以来。 而慈善晚会的名额有限,邀请的都是业内小有名气的人。 所以当看首页上那个男人的资料时,毫不犹豫的点了进去。 汪粤,文巷市,网络红人。 在网上直播算命,拥有三十几万粉丝。 社交平台上晒的都是一些吃喝玩乐。 三个小时前,分享了一个视频。 柳乐人点开,正是在酒店前台发生的事情,只不过视频经过了剪辑,没有他要求免单三天的那些话。 但是多了一些蟑螂和打扫不干净的画面。 点赞量很高,评论里都是骂人的话。 有的骂酒店,有的骂主办人态度不好。 由于他们也出现在画面里,还有的人骂梅海有什么了不起的,居然占着职务之便,打压比他年轻的后辈。 而最新的一条,是在半个小时前。 总共四张图片,一张是慈善晚宴的主题介绍,一张号码牌,还有两张是拍到的竞品。 这片评论区非常的和谐,都是夸男人不仅人帅,还心善。 梅海洗完澡在他的旁边坐下来,“看什么呢?” 柳乐人把手机递给他,“你自己看吧。” 梅海皱着眉毛从头看到尾,最后说:“因为这么点事,就闹到了网上?” “谁知道呢,总觉得接下来会有些不太平。” “不用管,这是酒店和主办方的责任。” 梅海把手机还给他,“早点睡吧,明天才是这场交流会的重头戏。” 柳乐人放下手机,拿着换洗衣物进了浴室。 正当他打开蓬蓬头,却觉得小腿很痒。 低头才看见追风攀着他的腿就要上来。 但是因为身体有水,滑溜溜的,好几次都没成功。 柳乐人一直觉得这条蛇不是普通的蛇,对于一丝不挂的被一条蛇看光,还是觉得有些羞耻。 他轻声喝道:“出去,等会给你洗。” 追风装作没听见,继续它的动作。 即使被水珠淋的睁不开眼睛,依然眨巴着眼睛要上来。 柳乐人心里一软,将它抓了起来。 随后像往常那样给它洗澡。 蛇的皮肤有特殊的生理结构和分泌物,是不能贸然用人类的沐浴露。 柳乐人将它的皮肤一点一点的冲洗干净,就放在洗手台上晾干。 然后背对着追风,开始收拾自己。 等他洗完,抓着追风扔在自己的床上。 追风乱七八糟的翻了个身,然后趴在枕头边。 白天睡了一觉,梅海和柳乐人都没那么困。 尤其梅海是第一次和追风睡在同一个房间。 平常看着还好,猛然挨着一起睡觉,他顿时像是打了鸡血一般,瞪着眼睛看着追风。 后来他累了,翻了个身,又觉得后背发麻,仿佛被羽毛拂过似的打了个激灵。 他只好转过身平躺着看着天花板。 “乐人,追风晚上瞎跑吗?” 柳乐人只当是闲聊,看着空调遥控器的数字说道:“不吧,他从我睡前到睡醒都是保持在同一个位置。” “那……”梅海指了指他的脚边,“它可以睡在那里吗?” 柳乐人恍然,自己和追风相处了一段时间,自然是已经接受了它的存在。 即使一睁开眼,都能和追风对视,他的情绪也没有波澜。 因为他知道追风不会伤害自己。 但是梅海就不一样了,人类对蛇恐惧是天生的。 在意识清醒的时候,人能够对危险有所防范和预知,所以他的害怕并不那么明显。 到了夜晚就不一样,一点风吹草动,他的恐惧是无限放大的。 柳乐人将蛇换了个方向,然后塞进被子里,“师父,这样好点了没?” 梅海放松下来,“好多了。” 随后,柳乐人关了灯,掐着追风的七寸,不让他露出被子。 第二天,等他们在酒店吃完早餐,赶到交流会上,已经很热闹了。 如果说第一天是理论,第二天就是实操了。 交流会按照玄门五术分为五个区域。 每个区域都会有两三个团队做实际操作供游客观赏与了解,还可以持不同意见交流。 当然,每个派别以及工作室,都会在后面的电子屏幕上显示。 柳乐人和梅海站在山术区域,看着一位身穿道士服的男人正在静坐,旁边另一个道士在向周围的人传输用静坐控制精、气、神的方法。 柳乐人只知道在画符之前需要净手、净身以及打坐净心,不知道还能有这些作用。 他在旁边学习了一会儿,就被梅海拉到了相术的区域。 据说这里安排了两个风水局。 一个是文昌局,另一个是九龙聚首局。 文昌局,顾名思义,就是文曲星下凡。 处于文昌位的人,在古代可以考取功名,而现代,即可当官,也可以开拓智慧,发展潜力。 文昌局的布置一是风水,二是推理,三是五行。 这就相当于命术与相术的相结合。 只有足够多的经历,才能看懂这个风水局。 后面的电子屏幕上罗列的是全国各自文昌位的布局。 有文昌塔,印绶,书柜,字画等等。 文昌位的布置要天时地利人和,并不是按照屏幕上所展示的那样,直接放置即可。 之后就是按照五行,推理今年文昌方位出现的位置是西南偏西方向。 几名大师讲解的非常精彩,结束之后,迎来了不少人的掌声。 正好午饭时间到了,柳乐人和梅海回酒店休息了一会儿。 他们还没睡着,就听见走廊一阵吵闹的声音。 后面声音越来越大,柳乐人不得不出去看了一眼。 原来是那个男人又在和酒店的工作人员争吵。 周围还站着一些不知道是顾客还是酒店的工作人员。 没一会儿,很多人都被吵得无法休息,打开门站在门口。 在保洁口中才得知,之前他在网上曝光的视频发酵的越来越严重。 甚至有人在网上找到了这家酒店的前台电话,不停地拨打和辱骂,导致无法正常工作。 现在酒店的人发现了这个视频,要将这人赶出去。 但是男人却觉得酒店没有赶人的权利,此刻和工作人员吵的不可开交。 第67章 录音 柳乐人本来对这人就没有好感,但也不打算参与,便准备回房间看一会儿新闻。 没想到那个人看见自己,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几步上前抓着自己的胳膊,“他可以给我作证,我说的话是真的。” 周围的人齐刷刷的盯着柳乐人,似乎他说的话,就能给这场事件定个输赢。 柳乐人甩了甩胳膊,挣脱掉桎梏自己的那双手。 随后盯着男人哀求的视线。 “不用看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还有,你们打扰到我的休息了,如果继续下去,我会采取措施。” 男人瞬间变了脸色,狠狠地推了他一把。 “你不就是记恨我和你抢同一件东西吗?拍卖自由,而且都是做公益的,你有必要那么计较吗?” 柳乐人身体不稳,撞在墙壁上,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记恨你了?” “不是吗?那你倒是说出事实的真相啊。” 柳乐人深呼吸一口气,有些话卡在喉咙里似乎不吐不快。 但是下一秒,一把扇子挡在自己的眼前。 隔绝了那一道道窥视自己的视线。 梅海笑眯眯的看着众人,“如果非要真相,那就等酒店调出监控,视频可以作假,但监控不会是吗?” 男人幸灾乐祸的说道:“那也让他们拿得出来啊。” “什么意思?” 酒店的工作人员有些为难,“监控在三天前就出现问题了,前台忘记汇报给维修部了,一直没修。” 没想到梅海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正好,我这里有一段音频,可以给你们听一听。” 男人瞬间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得意的神情慢慢收拢。 随后像是触电般打掉梅海的手机,恶狠狠的说道:“死老头,你竟然敢录音。” 梅海故作好奇,“你这么大的反应做什么?” “我……” “要是心中无愧,你应该高兴才对,这是证明真相的唯一办法。” 周围的人醍醐灌顶,之前还信誓旦旦的帮男人说话的粉丝,瞬间不淡定了,纷纷质问男人。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亏我们大老远跑来替你讨回公道,你就是这么对我们的?” “说,视频是不是你剪辑过的?” “……” 一声声质问,彻底让男人情绪爆发。 “我天天在网上那么哄着你们,不就是想在遇到难处的时候你们能站出来吗?” “免费给你们算命,你们还不知好歹。” 粉丝也不是好惹的,“免费?你当我们成为会员交的那一千多块钱白交了?” “还有,你算的一点都不准,说的神乎其神的,还不是拿捏我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说的也是大众都有的普遍心态,现在赚我们的钱,还要指责我们的不是,谁惯你啊。” “我们可不会视频剪辑,会把你这些话原封不动的发到网上。” 男人彻底慌了,本来他就是靠直播赚点粉丝的钱。 这次出现在交流会现场,也是想证实自己是玄门中人。 入住这间酒店,也是想营造自己富二代的身份。 但是他不想掏高昂的酒店的费用,在一开始发现酒店监控有问题的时候,就打算白嫖。 没想到,全被一个录音给毁了。 他恼羞成怒,怒视着梅海,举起拳头就要挥下去。 幸好柳乐人反应快,挡在梅海的面前,自己生生的挨了这一拳头。 男人的力气很大,柳乐人被打的偏过头去。 他的嘴角登时红了一块,不多时,口腔布满了血腥味。 梅海扶着柳乐人的肩膀,心猛然提到了嗓子眼。 再看到那块儿皮肤又红又肿时,立刻掏出手机报了警。 柳乐人就知道自己肯定和警察局有特殊的缘分。 虽然这次没去警察局,但是酒店的大厅里,警察,工作人员,以及男人的粉丝呼呼啦啦的站了一圈。 警察了解事情的始末之后,让男人道歉、赔偿。 男人一开始还梗着脖子不肯道歉,在警察严厉的批评之后,才不情不愿的说了声“对不起”。 而网上的事情也要解决,酒店想要梅海手机里的录音。 没想到梅海一脸惊讶,“什么录音?” “就是昨天入住的时候,你们在前台发生的事情。” 梅海看了看柳乐人,“我录这个了吗?” 柳乐人心领神会,附和道:“你一老头,手机都玩不明白,怎么会录音呢。” “是吧,”梅海朝酒店一笑,“我说的录音,是我昨晚上在徒弟手机里,看见我家三豆在院子里叫的声音,哦,介绍一下,三豆是我家的狗。” 工作人员和男人的脸色都非常的难看,尤其是男人,被眼前的老头戏耍了。 他猛地站了起来,指着梅海的鼻子,牙齿咬的咯吱咯吱作响。 “死老头,你敢……” 话还没说完,被警察按了下来,“当着警察的面,你还敢嚣张,坐下。” 男人灰溜溜的坐了下来,再也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 最后,在警察的调解下,这件事以赔偿结尾。 男人一开始见到柳乐人,想将这件事的焦点转移到对方身上。 将他与酒店的恩怨,转移到与柳乐人的私人恩怨。 再加上粉丝的助推,怎么也从中脱身。 毕竟没有监控,加上对方的年纪比较小,稍微一引导,这件事的舆论中心就变成了柳乐人。 而且他是网络红人,太知道怎么运用舆论。 只是没想到,一个老谋深算的老头出现,毅然将这一切挡了回去。 现在事情闹的这么严重,甚至要赌上自己的事业。 他也没心思参加什么交流会了,只能找机会公关。 所以他立刻回酒店收拾好东西,就打算离开。 只是没想到,他掀开被子拿东西的时候,一条黑蛇窜起来咬住他的胳膊。 嘴里发出恶狠狠的嘶鸣声。 他害怕的尖叫一声,等他去掐蛇的七寸的时候,那蛇已经松开口跑的没影了。 因为这一口,他去医院住了几天,也打了好几天的针。 医生告诉他,如果晚来的话,说不定就要搭上性命了。 等他出院,去找酒店算账,才发现没有监控,一切都无从查起。 第68章 九龙聚首局 话说回来,因为这一耽误,等柳乐人和梅海赶去文化馆,九龙聚首局已经进行到了一半。 柳乐人就这么顶着红肿的半张脸,站在人群里,听着这场风水局。 其中的“九龙”代表着九个城市,他们组成了沿海大省翼安省。 在100年前,这里只住了十几万的渔民,天天以捕鱼为生。 后来有一个神秘人物,发现了这一块地处龙脉,并且三山五江八大水共聚于此,实属上乘。 所以他在这块儿广袤的土地上做了一个风水局,找到龙穴和龙窝,按照五行和八卦方位定局。 在龙穴处建造了两座塔,以青龙压白虎之势,东高西低。 这场风水局足足做了十年,之后,地处龙脉被分割成九个城市。 在短短的五十年的时间,这九个城市的经济突飞猛进,一举成为世界第一。 其中文巷、连城、高言、佛也这几个城市发展尤其迅猛,人口增加的最快。 当所有人看完这场局,无不感叹这人的高深之处。 只是没人知道这个人是谁?如今是否还活着。 随后主办方将另外一块儿土地展示在大屏幕上。 介绍说这也是一块儿龙脉,只不过走势有些奇怪。 在龙骨出现的地方,有一个陵墓。 考古队研究了十年,却无从下手,因为这块儿陵墓没有入口,一旦失误,就会破坏整个陵墓的完整。 所以连带着这块儿龙穴,也没人敢动。 主办方借着这个机会,想要复刻一个九龙聚首局。 话一出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且不说陵墓就是最大的阻碍,而他的龙脉走向,就无法做到。 面对大家的质疑,主办方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所以说嘛,大家都是业内的翘楚,见过的世面比我们都多,如果有任何想法都可以提出来。” “而且,我在这里设置了最佳提议奖的三个名额,一等奖二十万,二等奖十五万,三等奖十万。” “当然,这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我们会选择业内最有话语权的三个人来见证。” 说完,屏幕上出现了前三名相术大师的姓名。 其中就包括梅海的名字。 人群中瞬间开始沸腾,毕竟一个提议就能有钱拿,慢慢的,他们这个区域聚拢了很多人。 所有人都抬头盯着屏幕上的卫星图,包括哪个位置有一棵什么样的树,都显示的清清楚楚。 没一会儿,就有人提议道:“在脊背处铺设搭桥,通过桥来覆盖陵墓。” 立刻就有人反驳,“龙穴被压,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地方。” “那就改变龙骨方向,效仿九龙聚首局,建立两座高楼,形成双龙呈祥。” 人群中突然变的安静,似乎都觉得这个提议不错。 梅海有些神色沉重的摇了摇头,“不行,周围有一条江,并没有呈环抱之势,即使改变龙骨,水势留不住也是惘然。” 众人醍醐灌顶,其他两位大师表示行为不可取。 “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到陵墓的入口,挖出骸骨,然后再做风水局,这样,龙穴还在,才能完美的复刻。” “关键是找不到入口,而且里面埋的谁都不知道,要是一个帝王陵墓,岂不是研究价值很高,贸然破坏,上面可是交不了差的。” “是啊,难搞哦。” “……” 柳乐人听着人群里的各种声音,眼睛却一刻都没离开过屏幕。 笼镇是一个非常注重下葬礼仪的地方。 时间、地点、方向以及棺木里摆放的东西,都有很大的讲究。 他小时候很爱听故事,每到晚上睡觉的时候都会听奶奶讲一些奇闻轶事。 尤其是后来,她在笼镇待的时间长了,知道的更多了。 都会讲给柳乐人听。 曾经有一户人家亲人去世,在下葬的时候,误了时辰。 导致亲人托梦,告诉他们在哪个位置可以重新起穴,将旧衣物塞了进去。 而他起穴的位置至今都是人们的谈资。 便是门前庭,桑南方,坎中水,深三尺。 意思是墓穴前广阔的地方,种上一棵桑树,在它的南方,有一个台阶的位置,向下挖一米,将旧衣服放进去,然后用水泥封住,上面放一碗水。 完成这些后,这家人一直相安无事至今。 此时,他看着陵墓的正前方,有三棵梧桐树,形成鼎立之势。 而中间台阶位置有一个石头雕刻的花瓶的形状,里面是三根签。 虽然与故事不大相似,但是这个花瓶未尝不是一个线索。 所以他指了指屏幕上的这个位置,说:“陵墓的入口在这里。” 人群静默的同时,都打量着眼前有些狼狈的少年,似乎在考虑他话里的真假。 之前所有人的视线都在整座陵墓上,很少有人关注这么小的地方。 但是顺着柳乐人所指的位置,才发现的的确确是呈开合之势。 人群中不知道谁鼓了鼓掌,“英雄出少年啊,没想到你的心思居然这么细腻,这么小的地方都能注意到。” 柳乐人笑了笑,“恰巧罢了。” 对于他的谦虚,人群里欣赏的意味更明显了。 但是具体的,得等考古队实地考察。 一旦陵墓的位置确定下来,剩下的就是做风水局。 这些都是大家所熟知的,在你一言我一语中,基本都能确立下来。 尤其是之前有人提出的两栋高楼,可以在不改变龙骨的情况下,增加一栋,将藏风聚气的风水发挥极致。 最后暂定出三条最佳提议,柳乐人的提议,等之后考古队的决定。 等结束,天都已经黑了。 柳乐人和梅海绕着夜市逛了逛。 文巷的夜市非常的热闹,人潮涌动,到处都是美食的诱惑。 路过一家烤摊,梅海突然停了下来,然后看着柳乐人,“吃不吃?” 自从来到连城之后,柳乐人已经习惯外面的夜市生活了,也有了一些喜欢的东西。 比如烤串,比如卤味。 但是,他的嘴角还红肿着,说话都疼,别说吃东西了。 “算了,你吃吧。” “没关系,不加辣椒就行了。” 随后,梅海向老板伸了两根手指,“老板,二十串牛肉,其中十串不加辣。” 老板笑了笑,“好咧,稍等一下。” 他们找了个位置坐下来,不免又想起之前他们在云城吃烧烤的画面。 梅海似乎也想到了,打趣着柳乐人。 “你说你离开云城这么久了,也没和苏少爷联系,倒显得有些生分了。” 柳乐人神色淡淡,“本来就生分,我离开了,他应该最高兴了。” “话不是这么说,他分明还是关心你的,不然也不会在日月合体那天,明明时间都快要到了,也不愿意我给你们换命。” 柳乐人的眼眸停止转动,像是不能接受这个说法似的,无措的眨了眨眼睛。 他喉结滚动着,半晌,才吐出两个字,“什么?” 第69章 原因 原来在水月关见到奶奶的时候,时间已经不多了。 招魂铃不起作用,梅海在最后的半个小时已然放弃。 随即走到苏时砚的身边,准备毁了四象八卦阵,使苏时砚处于虚弱状态,才能进行续命。 苏时砚时刻保持着清醒,看见梅海过来,急切的问道:“他回来了没?” 梅海当时还觉得纳闷,毕竟这两个人一直不对付。 但是对方的表情不像作假,他只好实话实说,“我想,他应该回不来了。” 苏时砚晃了晃身形,随后不死心的问道:“你应该还有办法是不是?” “没有了,现在还剩半个小时,我必须将你们的命格互换。” 说完,梅海就打算破阵,重置法坛。 没想到被苏时砚一口拒绝,“我不换,推我进屋。” “不行,你进屋就会被附体,而且时间不多了,已经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不会,”苏时砚缓缓的吐了一口气,“你相信我,把我推到他身边。” 梅海现在已经搞不懂苏时砚想做什么,但是他只知道,再拖下去,谁都活不了了。 “苏少爷,我们一开始就说好了的,并且我已经答应你的家人,无论如何,我今天都要把你的命保下来。” “如果我不愿意呢。” 这是苏时砚第一次忤逆梅海。 自从梅海到了苏家,苏时砚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梅海拿他打趣,他只是冷着一张脸。 而且这人所做的事只是想帮自己活下去,他没道理和对方过不去。 但是现在,他扭头看着房间里一动不动的柳乐人。 换命格的事,他已经不想这么做了。 梅海拿苏时砚没办法,最后问了一遍。 “你知不知道你接下来要面临的是什么?” “我知道。” 苏时砚毫不犹豫的回答,“把我推进去。” 梅海双手放在轮椅的握把上,思考良久,才用了力气,将苏时砚推了出去。 出了阵法,苏时砚立即被周围的气场干扰。 而且围绕在他身上的阴魂越来越多,他的身体仿佛被拉扯着。 但是意外的,却没有阴魂能进入这具身体。 直到进了屋子,他才觉得好受了一些。 他被推到柳乐人的面前,眼前的人仿佛睡着了,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他看了看梅海,“我能单独跟他说几句话吗?” 梅海识趣的走开了,毕竟现在他做什么都晚了。 外面一片昏暗,因为天气的异常,周围一切都变的可怕起来。 魅影簌簌,凄风哀嚎。 苏时砚拿着招魂铃,在柳乐人的耳边摇动着。 “我才知道你的名字,叫柳乐人,真好听。” “我还以为你不会履行承诺了,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再次见到你。” “你不是怕死,想争一争吗?所以你不能妥协,听到铃声,就赶快回来。” “我答应你,如果你活下来,你就去追求你想要的东西,我绝不会挽留你。” “乐人,我这么叫你可以吧,他们都这么叫你。” “快点回来,给你最后十分钟。” 苏时砚看着那张脸庞毫无任何醒来的迹象,脸上是再也掩饰不了的哀痛。 “回来,乐人。” 突然,门被推开,梅海惊喜的声音传来,“苏少爷,乐人回来了。” 苏时砚低头敛去神色,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使自己看起来和往常一样。 再次抬头,眼前的少年已经有了呼吸。 “帅哥,你们的烤串好了。” 不远处传来老板叫他们的声音。 柳乐人应了一声,猛然站起来准备去拿,被桌子腿绊了一下,幸好扶了一下凳子,才没倒下去。 他接过烤串,也没心思吃了,全部递给了梅海。 “你不吃?” “不想吃。” 梅海了然,“就因为我告诉你这些?” 柳乐人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为这个,只是突然觉得苏时砚莫名其妙的示好,让他非常的不适应。 难怪当时喊自己名字的不是梅海,而是苏时砚。 而且,他醒来没多久,天气已经恢复正常。 当时他还奇怪梅海为什么没有将他的命格还给苏时砚,而是执着的等自己回来。 都因为自己的身体太虚弱,就忘了问了。 后来离开了云城,他不想和苏时砚扯上任何关系,更不可能再提及。 现在被梅海提起,他却觉得自己当时应该好好跟苏时砚告个别。 最起码,应该将那支羊皮钢笔带走的。 啊,真烦…… 第二天,梅海和柳乐人坐上客车,回到了连城。 本来交流会持续三天的,但是第三天没什么亮点,都是重复之前的东西,梅海就带着柳乐人撤了。 又是持续十几个小时的路程,两个人都憔悴不堪。 互相看着对方眼底的黑眼圈,然后各自回了房间。 柳乐人彻底闲了下来,每天就遛遛狗,养养花,顺便在网上搜集了一些学校的信息。 这天,在吃饭的时候,梅海提起给追风交配这件事来。 他联系了一个蛇舍,专门养宠物蛇的。 他们很看重蛇的品种,询问追风的品种时,彻底把梅海难住了。 因为他压根就不知道追风属于哪种蛇类。 他拍了个图片给对方发过去,对方也认不出蛇的品种,只是说见面聊。 所以,他打算明天带着追风过去。 柳乐人没有异议,把追风放进包里,背着就和梅海去了。 他以为自己对蛇已经免疫了,但是一进去,看到各种蛇类。 登时,他的鸡皮疙瘩就起来了。 梅海也没好到哪去,用扇子捂着自己的眼睛,问里面坐着嗑瓜子的男人。 “我是前两天和你在手机里聊过的,你现在有空吗?” 那人站起来,朝梅海伸出手。 梅海下意识的准备握上去,当看到对方手腕上缠着一条黄色的蛇之后,顿时收回了手。 他神色尴尬的说道:“不好意思,我有点怕蛇。” 男人有些不解,但看到眼前的两人确实害怕,便把蛇放进了箱子里。 “不好意思,我以为你们养蛇,是不怕这个的。” 随后他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看着,“你们的蛇呢,能不能给我看看。”